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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这一眼,却让她不经意地注意到,那尸体的手腕上有一条熟悉的彩线檀珠手链。   她心头隐隐惊颤,随即,螓首又迟疑摇了摇。   一定是巧合,那个尸体,一定不是哥哥。   然而,她却还是忆起,哥哥第一次出征,她去寺庙中求取护身符,得住持大师赠送了彩线檀珠手链。   大师说,那手链可以保她家人平安无事……   是的,平安无事!   她是当今皇后苏锦璃,是当朝皇帝康恒的结发妻子,就算天崩地裂,她的家人也该是平安无事的。   华车穿街过道,半个时辰后,在玉鳞江畔停下。   锦璃搭着护卫的手步下车来。她腹部虽然微隆,背影却依然窈窕,蝶袖凤袍,贵雅艳逸,腰间比目鱼环佩叮淙作响。   这点声响,就让气氛沉寂的江畔,愈加压抑。   靠岸处,是一艘宏大的腾龙画舫。   画舫底部为蓝底金色祥云,龙身栩栩如生,画舫雕梁画栋,四周衬了薄如蝉翼的金黄纱幔,映在水中,恍若自仙界驶来的。   她本能地一手护住腹部,走上通往画舫的汉白玉石板栈桥……   新婚那年生辰,康恒送这艘画舫给她,承诺每年生辰必陪她乘着画舫,赏尽两岸盛景。   江边被护卫严密封锁,帝王御驾就停在宽阔的栈桥上。   锦璃凝眉看了眼御驾华车,并无惊喜。   今日,她的生辰,他还记得约定,却一道圣旨,让他的宠妃代他相伴。她想拒绝,碍于父兄任职朝堂,又不敢忤逆。   她硬着头皮迈进舫内,隐约感觉背后熟悉的目光,她忍不住回眸看向御驾……他在里面?!   =====================   【新坑开啦,吸血鬼来袭,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   ..   ☆、第002章 孽缘,血海深仇   ||天际突然雷声滚来,从飘纱窗里看出去,正见闪电仿佛一道利刃要劈开沉闷的水面。   有一行人进ru画舫,锦璃转头看去,不禁怔住。   来到面前的,身着艳红凤袍的女子,竟是她同父异母的长姐——苏静琪。   “苏锦璃,宁安王府的嫡女郡主,人人艳羡的皇后娘娘,如今这是怎么了?看到我这一身凤袍,怎么一脸受伤?”   锦璃清苦嘲讽的笑了。以养胎之名,将她禁足椒房宫,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原来,你是他如今最宠爱的妃子?!”   “你错了,是真爱,不是宠爱!还记得多年前的牡丹宴么?康恒对我一见钟情!”   苏静琪耐心地纠正着,摆了下手,一位宫女端着托盘上前来。   托盘上,一杯酒,香醇清冽,随着江面上灌入的风弥漫开来。   锦璃精通医理药草,轻轻一嗅便辨出这酒的不同,哪里有心思回忆牡丹宴上的细节?!   她惊怒后退,一双眼睛警惕地环看着四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逃离。   “本宫知道,你不愿赴死。无奈皇上已经答应明日册封本宫,所以,我的好妹妹,还望你成全!”苏静琪客客气气地说着,甚至优雅地弯着颀长秀美的脖颈行了一礼。   随她来的四五个宫女却就此得了暗示,厉鬼似地朝着锦璃扑了过来……   锦璃推倒了两个,无奈她们个个力量生猛,她纤细的手臂被强硬扯住,下巴也被捏住,丹红的唇被迫张开,她愤然抗拒嘶叫,那杯酒终是被强行灌下去。   毒酒滚入肺腑,仿佛燃了一路的火,直烧尽了肠胃,烧尽了四肢百骸。   宫女们见她唇角溢出黑浓的血,怕溅一身血,迅速松开手退后开去。   “孩子,我的孩子……”   锦璃惶恐按住坠痛的小腹,身躯不稳地摇晃,凤袍下淌出一片血,染了牡丹地毯,突然就栽倒在地上,满身筋骨亦是剧痛。   眼前一双翘首凤靴停住,她愤怒扣住那只脚腕,朝着岸边的御驾华车怒嚷,“康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苏静琪一脚踢过来,见着锦璃身体滚开去,她鄙夷的笑声越是阴冷。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么?他看重的,不过是你九命真凤的身份,你名下庞大的家业,还有你哥哥手上的军队!”   “你胡说!”锦璃不可置信地嘶吼。   牡丹宴,康恒握住她的手,柔声告白,“锦璃,此生有你,我眼中心底再容不得别人。”   大婚当夜,他给过她誓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许愿树下,他为她埋下万年花珀,承诺她,“执子之手,永世相守”。   但是,岸上,御驾华车,竟无丝毫回应。   三个托盘却端上画舫来,其上,头颅血渍未干,显然,是刚被斩首的。   ..   ☆、第003章 重生,砸吸血鬼   ||锦璃忽然想到马车行径午门时,看到的血腥一幕,又急火攻心,呕出一口黑浊的血,美丽凤眸震惊圆睁,泪花怆然滚落……   原来,今日被斩首的,竟然是她三位至亲之人——父亲,母亲,哥哥。   本是极美丽的三张面容,如今已枯槁苍白,惨不忍睹。   苏静琪阴柔优雅地蹲下来,“看到了?这可是皇上亲自写下的圣旨。黄泉路上,一家团聚,也算温馨。对了,他刚刚赐封你为孝柔懿皇后,将会刻在你的墓碑上。”   毒药发作太快,锦璃已说不出话,她一张口,血便咳咳从口中溢出,满身剧痛拧绞……   苏静琪站起身来,看到江面上开始落雨,无奈轻叹,却是苛责上天不作美。眼下是要放火烧了画舫的呀!   “苏锦璃,既传言你得天地之灵有不死之身,皇上特下旨,将你焚尸,抛入玉鳞江,让你魂飞湮灭,永世不得重生。”   锦璃已然痛不欲生,仇火狂烈。   她在苏静琪脚边趴着,拔下头上的凤钗,啐了一口毒血在钗上,拼了最后一口力气,猛然刺进眼前的凤靴上。   “啊——”苏静琪惊痛惨叫,不可置信地低头……   精致的凤钗,在她脚上光辉熠熠,血却汩汩从她脚背上冒出来,钻心剧痛,让她再也无法站立。“有毒,凤钗有毒……”   两个宫女忙叫着传御医,并过来搀扶,苏静琪双腿再也使不出力气,被赶过来的护卫拖了出去。   锦璃在画舫内狂声冷笑,“莫说我是九命真凤,就算我不是,我成仙化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我誓要你……你们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腾龙画舫被泼了火油,熊熊烈火顷刻间将其吞没。   然而,整个船身防火涂料保护,看上去似画舫着火,实则,烧着的,不过是火油与绸缎,极内里的家具摆设。   岸上护卫撤离干净,画舫也消失于大雨倾盆的江面上。   耳畔,碎发浮动,风声呼啸,裙袍猎猎爆响,身体在半空里急剧下坠,似要坠入无边地狱方能终止。   凤眸倏然圆睁,入目是深蓝的天,洁白的云,身侧,悬崖冲天,山石嶙峋,天堑惊险……她,确实在下坠之中。   锦璃清楚地记得,前一刻,剧毒入了肠胃……   九命真凤,都笑言为传说,她竟真的浴huo重生!   心,却被仇火烧灼成灰烬,不复存在。   这悬崖,叫断情崖。   崖连着起伏的山峦,风景秀美,山崖之上,是皇上与父王时常狩猎游玩的地方。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眼下,是回到了十年前,邕帝二十三年,七月。   十四岁的她,中计——坠崖。   从前的她,总是对人疏于防备,仁善处事。   自此重生,她再不会那样愚蠢。   她要复仇,她要踩碎那些恶人的骨,撕碎那些恶人虚假的皮。谁让她不痛快,她就将谁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就这样,她在半空狂肆妖冷地大笑……   砰——如当年一样,她落下来,没有入江,落在了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而且,没有摔死,也没有摔伤。   她被一双健硕的手臂稳稳接住,冷绝的笑戛然而止,入目是一张风华绝代的俊逸容颜。   艳若丝缎的栗红色长发,以银色缎带高束着,发尾因为他拥着她旋身和缓下坠冲击,飞扬散开,美丽地像极了孔雀展开的屏。   记忆中,他就是这般,鲜活灵动,活色生香,如今看,他仍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   举动从容优雅,笑颜无波无惊,仿佛,他一直在此守株待兔,等她落在怀里。   ========================   亲爱滴们,妖孽来了,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玥拜谢!   ..   ☆、第004章 魔君,不解风情   ||此时,先皇康邕,正值壮年,龙体康健,太后也健在。   他们都是性情祥和之人,臣民为重,仁孝治国,国泰民安,四周诸国无不忌惮,与玉鳞江对岸的血族,更是签下长久和平盟约,共享盛世。   这条宽约八百里的玉鳞江,也成就了两国的商贸往来。   因此,在这江面上,大白天砸到个吸血鬼,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她手正按在他胸膛上,心跳鼓噪柔软的掌心,稳健有力。一般的吸血鬼都是冰冷的,没有体温和心跳的,他怎么会……   “坠崖还能笑得出来?”   低哑的声音,似海浪拂过沙滩,掠到人的心尖上。   一切,都是前世记忆中的情景。包括,这只美丽的吸血鬼接下来……遭遇了最惨烈的刺杀。   他中了纯银流星箭,琼枝玉树的一个美丽人物,爆开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若非他接住的话,她坠下来,恐怕就被摔成了肉糜!   “有人要杀你!”她决定了,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并扭转乾坤。   他忽然想到什么,眉梢眼角淡淡的笑意冷凝,眼神陡然闪过狂冷的火苗,仿佛下一刻,就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然而,仔细看,他眼底,却淡定平静,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接下来的十年,她算是可以未卜先知。不知道这一点改变,会不会改写命运。   锦璃的笑,惊艳,幽冷,笃定,却让吸血鬼疑惑。分明烈阳当空,他却从她身上,感觉到比吸血鬼更冷的特质。   吸血鬼忽听大船四周,有几不可察的嗖嗖声——果然被她料中,那是星辰弓发射出的纯银流星箭!   健硕高大的身躯,包裹住她玲珑的娇躯,迅疾翻滚到船舱里,细密的零星小箭,啪啪啪……细密如毛毛雨,射满了甲板。   嗅到一股浓烈馥郁的香甜,他震惊地看身下的小人儿,就见她脸色苍白,额上还有细密的冷汗,唇也隐忍紧抿着。   “你受伤了?”   “死不了!”   美丽的凤眸超脱年龄的沧桑尽显,她强忍着不喊一句痛。   这倔强的模样不禁让他刮目相看。   他迅速起身,循着血腥气,绕到她背后,指甲瞬间变得狰狞如刀刃,划破了她的衣袍。   雪艳的脊背空灵秀美,却沁出一层细密紫黑的血珠。   流星箭已然陷入皮肉里面,三寸长,细如牛毛,略一活动,便会沿着血脉运行,用内力也难以寻到,除非是借魔魂磁球将其吸出。   听到他低咒,锦璃不禁凝眉。   前世,她胸前挨了一刀,所幸,没有伤及心脏,哥哥及时带兵赶到,救了她。   原来,到这里,注定是有血光之灾的。   ===============================   新坑急需人气,亲爱滴们,收藏,投票,撒花,咖啡哈O(∩_∩)O玥每天都有更新   ..   ☆、第005章 是谁,守护了谁    || “你快走吧!那群吸血鬼杀手一共十一个,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闭嘴。”   他封了她的穴道止血,又从船舱里翻找出创伤药洒在她的脊背上,脱下身上的外袍把她裹住。   锦璃被他不由分说的忙碌激怒,她不希望救她者不得善终,害她者却逍遥法外。   更何况,吸血鬼不都是心狠手毒的吗?   前一刻,他接住她已算仁至义尽。世态炎凉之下,为活命,丢下一个陌生人,无可厚非。   “吸血鬼,再不逃,你真的会死!”   他口气坚定有力,随口安慰,“我们都不会死!”血海深仇纠葛几百年,皇权未到手,他怎能轻易赴死?!   避开她背上的伤,他横抱起她,轻若无骨的重量,还有她眼底的紧张、愤怒与绝望,扼住了他冷静的心。   这小女子坠崖时还狂肆大笑,此刻却为了他的安危如此焦灼。   就算说过几句话,他和她不过是陌生人,她却仿佛看穿了他必死的命运。   他忍不住想知道,她在坠下来之前,经历过些什么。   眸光交错,她眼底却只有空冷的死亡和不甘。   宽大的船舱犹如宫殿,他把她放在靠近楼梯的椅子上。   锦璃正疑惑于舱内的布置,就感觉手上多了一个东西。她垂眸一瞧,竟然是一把木雕的匕首,手柄以纯金打造,还镶嵌了七颗宝石,刃却是木头削成的。   “吸血鬼,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是千年橡木做的,可杀年龄上万岁的吸血鬼。”   血族内,只有皇族中人才有资格持有这种匕首!   这华丽的大船,还有他的心跳,脉搏,体温,以及这样惊艳如仙倾国倾城的容貌,他是……他是谁呢?她一时间竟记不起来。   “我不懂武功!”   “杀人只需精准。”他安慰扬着唇角,手指向自己的心口,“一会儿朝这里刺。”   前世,她见过那十一个吸血鬼,她杀不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后来她得救之后,哥哥告诉她,那是血族里的十**罗刹,是血族储君御之煌驯养的最厉害的杀手,他们所向无敌,横扫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   “我……刺不到的,他们……”   她的话没说完,船舱的门窗外呼啸袭来强大的冷风……船舱内,帘幕翻飞,桌椅爆碎,顷刻间,木屑杯盘飞散……仿佛遭遇一场龙卷风,整个船身都在剧烈的晃动。   这不是风,是真气——十**罗刹来了!   十一个吸血鬼,从窗外闪电般闯入,黑纱蒙头罩脸。   吸血鬼白天出门,也只能这副打扮。   她强忍着背上的痛,两手握紧橡木匕首,忍不住对挡在面前的俊雅脊背开口,“吸血鬼,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   O(∩_∩)O~别忘放进藏书架哈! ..   ☆、第006章 杀出,一条血路   ||“阿溟!”他头也没回。   “我叫苏锦璃!”她尽量大声地回应,声音在回旋的真气里,飘忽不定。   他从容回眸对她一笑。九命真凤,她正是国师指点他要找的人。“照顾好自己,你九条命可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他冷嘲的眼神,仿佛看一只可笑的蝼蚁。   的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惊魂不定的缩在椅子上,拿着匕首,看着他打杀应战。   吸血鬼杀手冲上来,他横腿一扫,他们便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得横七竖八。   不等他们站起来,他上前扯起两个杀手的脖子,大手瞬间化为尖利的鬼爪,真气迸射,那两个黑衣杀手顷刻间成了两摊模糊的血肉。   她被他强大的力量震惊,见他背后两个吸血鬼杀手挥剑刺向他的背后,她本能地惊叫,“阿溟,小心背后。”   他身躯未转,背后突然轰然一声巨响,宏大的羽翼冲破脊背上的锦袍……   大鹏展翅恨天低,便是这等情景吧!   她仰着头,圆张着嘴儿,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地脑海一片空白。   相传,只有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才有这样惊艳的羽翼,他们是被上天丢弃的仙,而被转化的吸血鬼,则是依附他们而生的魔。   羽翼挥起的风悍猛无敌,几乎把她单薄的身躯冲击起来,好在她脊背贴在了楼梯旁……   两个吸血鬼杀手被宏大的羽翼挥打,长剑坠地,脸上的黑纱被掀起,他们皮肤被窗外打进的光灼烧地呼呼冒出白色烟雾,那样子惨不忍睹……   锦璃惊惧地想尖叫,却寻不到自己的声音。   对打之际,阿溟又拧断一个杀手的脖子,狂霸悍猛的招式,不失优雅,如丢一只鼠仔,将杀手丢出窗外,不忘转头看她一眼,确定她尚安好,才继续攻守。   剩下的六个杀手们学聪明了,四个围成一个半圆,避开他强大的羽翼,从他的正面进攻。   另外两个,则袭向楼梯处的锦璃……原来,他们刺杀的目标,还包括她!   锦璃脸色煞白地抓紧匕首,眼见着两柄长剑砍过来,她迅速栽下椅子,在地上连番滚爬,   她背上的伤口血腥芬芳,诱得两个吸血鬼狂性大发,嘶吼着追杀不放……   她所过之处,地板上皆是被剑突袭的深重裂痕。   若稍慢一点,恐怕单薄的娇躯就被劈成两半。   千钧一发,混战的那边,突然飞射两柄长剑过来……要杀她的吸血鬼,硬生生地被长剑凝灌的强大力量冲击倒飞,身体竟被死死钉在了墙壁上。   纯银的剑刃烧灼了吸血鬼的皮肉,冒出白烟,然后砰——身体爆成一堆血肉。   船舱内陡然一片诡异的死寂,浓重地血腥气和强烈的恐惧,让她忍不住作呕。   ..   ☆、第007章 邪魔,不是好人   ||她朝着长剑射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他身上也滴着血,十**罗刹却无一完整。   “阿溟,你受伤了?”   他看了眼手臂,“没事。”   不过是刚才射剑之际,被一只利爪不慎抓伤的,片刻就可痊愈,他却巧妙地抑制了肌肤再生……   锦璃刚松一口气,甲板上又有杂乱的声音传来。   他迅速将她抱起来,宏大的羽翼一收,将她包裹其中,她脸色微囧,乍感觉自己像个呆在摇篮的小婴儿……   外面的人冲进来,个个金甲闪亮,威武不凡,都是锦璃熟悉的,宁安王府的护卫。   领首的男子,不过二十岁,与她眉眼相仿,长圆的脸,有着最柔和俊朗的线条,一举一动优雅神武,犹如天神,那一身正气,浩然震慑人心。   看到锦煜,她的泪就莫名地汹涌而下。如此历尽沧桑,隔世重逢,无人能体会她的痛。   “哥,我在这里!哥——”   她忍痛推开挡在身前的羽翼,挣扎着要从吸血鬼怀抱里下来。   “苏锦璃,别乱动,你身上还有伤。”阿溟抱着她没松手,收起羽翼,径直上前,优雅颔首。   锦璃见哥哥要抽剑防备,激动地解释道,“哥我坠崖的时候,是阿溟救了我,还有,刚才也是他救了我,他是……好人!”   虚弱说完,她就因背上的伤晕厥了。   两个男人皆是因为她口中的“好人”,哭笑不得。   苏锦煜十二岁就随着父亲驰骋沙场,他绝不会愚蠢地拿吸血鬼当好人。   而吸血鬼阿溟,也不认为自己是好人。   锦璃再醒来,已是七天后。   凤眸微睁,淡紫色的珍珠纱帐映入眼帘,暖风入窗,夹带久违的清甜荷香。   看典雅精致的布置,这里是十年前,她避暑所居的瑶云阁——她安然回家了。   每年夏天,她都会住进这座位于府邸最北面的小湖之上的楼阁里。   丫鬟嬷嬷们欢声笑语,环绕着她,但是,她却鲜少有机会得与父母团聚。   宁安王苏世韬兼任兵马大元帅,军务繁忙。   宁安王妃王绮茹,乃是江南锦缎世家王氏嫡女,更为江南第一美人。   当年秀女大选,她一场大病,未能参选皇妃,上天却并没有亏待她。   宁安王妃大选时,与宁安王一见钟情,就此成为宁安王府的女主人。   这堪比大齐王朝第二皇后的身份,让她不得不步步慎微,在宫里打点一切,在府中也苛求完美公允。而她最最关切的,是她世子身份的长子,苏锦煜。   因此,锦璃醒来没能得机会见到父母。   她也习以为常,并没有为此介怀。   记得背上有伤,她尝试挪动,却意外的,浑身舒畅,仿佛不曾受过伤。   她刚刚张口,眼前就猝然闪来一个人影,鬼魅一般的速度,惊得她暗呼。   ==============   O(∩_∩)O~亲爱滴们,喜欢别忘收藏哈!   ..   ☆、第008章 守护,一吻交易    || “是我!”   月白锦袍,妖艳地绣着贵雅的银丝龙纹,溢彩流光映了艳若神祗的俊颜,那一头栗红色的长发,艳若丝缎,愈加艳美逼人。   锦璃瞧着他,疑惑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浮现血腥一幕,然后,她视线落在他吊在脖子上的左臂上。   他右手递来一杯水,到她唇边。   她忙挪动身子慢慢地坐起来,躺了许久,有些头晕,手脚也无力。她只能借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精神顿时清冽了。   锦璃忍不住问,“已经七天,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吸血鬼的痊愈能力不是神速吗?”   她撑着单薄的身子坐端正,比受伤前更瘦了一圈。   “我为了救治你,衣不解带,伤势自然痊愈得慢。”   他搁下水杯,他艳若琉璃的眼睛转回来,不着痕迹落在她百蝶纱袍包裹的单薄身躯上。   十四岁,刚及笄,一把小骨头没长开,模样却惊艳得叫人无法直视,口气也老气横秋。   她如此轻一活动,室内就到处都弥漫着香,甜,可口的味道,他越来越喜欢这座府邸了,让他食欲旺盛,有生之年,倒是从没有这般痛快淋漓过。   她血液的味道……也让他越来越难自持。   见她尝试着站起身来,他伸手要搀扶……   她抬着被蝶袖包裹的纤细手腕一挡,仪态优雅,举止尊傲,眼神亦是堪比天山冰雪,睡袍也穿出战袍的威仪,丝毫不像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   他不以为意,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瞧着她故作强悍的模样。   雄狮逗弄掌下的猎物般,他不羁地凑近她,贪婪地一个深呼吸,肺腑中溢满了专属她的香甜。   “你一直呓语嚷着康恒救我,还说什么还我孩子……那都是前世的事吧?”   见她娇美的脸儿褪了血色,他适时一笑,“你放心,这几日都是我给你疗伤,其他人,包括你的父母,都没有靠近过这座小楼阁。而且,太后寿宴,他们都很忙,几乎忘了你的存在。”   她差点忘记了。   这一年的太后寿宴,别开生面,唯独她缺席。   哥哥苏锦煜,寿宴比武,拔得头筹,几位皇子无一赢他。   两位庶出郡主,苏静琪和苏妍珍,琴箫合奏一曲,得太后厚赏,成为全城佳话。   所有人,几乎忘记了宁安王府还有她这号人物存在,她的父母甚至没有为她坠崖之事多关切一句。   她闷声不语,就那么僵站着,仿佛忘了站起来的目的,又仿佛,她起身,不过就是为站稳脚跟。   这样简单的一个姿势,就意外地,触痛了他的心。   邪肆的气势却未收敛,因这点痛,他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苏锦璃,吻我一下,我帮你达成所有的愿望!” ..   ☆、第009章 好心教你如何吻    || 他声音低柔诱哄,凑近她,“至于你重生复仇的秘密……我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他本想欣赏她挣扎的神色,却意外地,身躯被冲撞地一晃,暖香溢了满怀,纤细的手臂就挂在了脖子上,他惊讶微张的唇,被她强行吻住。   她眼底有斑斓的嘲讽,仿佛碧湖之上偶尔浮现的游鱼,倏忽无影无踪,只剩冷寂一片沉静。   因这一吻,他未缓过神来,也没咂摸出味道,她就倏然转身,去了梳妆台那边,拿起梳子,兀自梳理着长及小腿的乌发。   镜子里映出的脸儿,没有娇羞,没有嫣红,没有丝毫尴尬,倨傲挺立的脊背仿佛一朵深谷幽兰,惊慑心魂。   “我要一点一点扯断他们的筋,碾碎他们的骨!”   她字字……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在镜子里横扫出一片杀戮的血腥。   他按住她的肩,把她转回来,捏住她的下巴,状似无意地端详着她。   “想复仇,先把身体养好,否则,他们看到这样的你,只会嘲笑你弱不禁风。”   在她惶惑于他这突然的关切时,他就低头,深重狂肆地吻了她……   她此生尚未被男子碰过,前世也只有康恒一个,如此突然的吻,惊得她乱了阵脚。   她回过神来,不禁气恼他的狂妄无礼和狡诈。   绝妙的吻技,却仿佛一只霸道地魔爪,死死扣住她的神志。   她理智尚存地,愤然推开他,挥手便要打,却被他扣住手腕……   “我只是好心教你,什么叫吻!”   “放开我!”她怒颜涨红,刚被品尝的唇儿粉润,鹅蛋脸反而因这样的怒火,而更加生动。   他冷讽邪笑,捏了捏她没有几两肉的脸颊。“一个吻而已,也能气成这样,真像一只经不起惹的波斯猫,毛都炸起来了。”   她拧头躲避他的碰触,“你才是波斯猫!”   他得寸进尺地揉了揉她宛若瀑布的长发,很没有诚意地歉然笑道,“上辈子,康恒没有教过你怎么接吻么?还是,他临幸你时,直入正题,连个吻都吝啬给你?”   她甩开他的手,气急败坏地拿梳子梳理着被他拂乱的长发……   他却忽然想到什么,故作恍然地冷笑打趣,“我差点忘了,人家康恒爱得不是你,是苏静琪那位大美人!”   她单薄地身子气得颤抖不止,一身傲骨仿佛秋风里脆弱的枯枝,被他残忍的话语,噼里啪啦地清脆折断……   可恶!她昏睡时,到底呓语了些什么东西?她怒指着门口,低沉咆哮,“吸血鬼,你给我滚出去!”   他转身一走,她就失控抓狂,拂掉了梳妆台上的一堆东西,厉鬼似地嘶叫怒吼,胸腔里的仇火却一发不可收拾。   =====================   亲爱滴们,别忘放入藏书架哈,方便下次继续阅读O(∩_∩)O~ ..   ☆、第010章 本王对她没兴趣   ||御蓝斯走到瑶云阁的九曲栈桥上,心情惬意地笑了笑。   无聊的日子终于结束了,逗一逗这只经不起惹的波斯猫,挺有趣的。   有四个丫鬟和掌事嬷嬷奔进来,就看到她们平时安静秀雅、说话也柔声细气的郡主,正发狂地摔砸东西。   为方便救治锦璃,宁安王安排御蓝斯暂居在小湖东边的明瑄阁。   御蓝斯格外派吸血鬼暗卫防守,并每日将莫黎城的奏折送达此处处理。   今日,来送奏折的,却是血族一位特殊人物。   此人白发如雪,胡须冗长,皮肤苍冷如月,眸光紫红如血,手上拄着鹿首拐杖,无人可分辨其年龄几何。   听到书房的门板吱呀一声,他转过身来,眸光和蔼炯烁地打量着年轻的主子,如看自己的孙儿没什么差别。   他就是血族国师,伏瀛。   御蓝斯贵雅旋身,在主位上坐下来,凛然霸气,赫然震慑整座楼阁,与前一刻在瑶云阁判若两人。   他摆手免了伏瀛的大礼。   伏瀛知道他不喜欢听废话,直接说道,“殿下,锦璃郡主若是痊愈……就让臣带回魔魂磁球还给太后吧。”   御蓝斯命人把盛放着魔魂磁球的锦盒取来,亲自打开看过,才交给他,“代本王谢皇祖母恩典。”   伏瀛笑着道,“太后说不必言谢,她老人家对锦璃郡主格外感兴趣,说,殿下既然肯为锦璃郡主低头求她要魔魂磁球,殿下的选妃大典,也能多一位佳人了。”   “本王对她没兴趣。”御蓝斯如此说着,不禁抿了下唇,唇瓣上还有她甜暖诱人的味道。   伏瀛若有所思,未再多言,笑得却暧mei不明。   御蓝斯瞧着他那样子,不禁更是烦躁,“那小丫头不过是重生而已,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可用之处,她能帮我扭转乾坤?简直笑话!”   他慵懒斜倚在椅子上,接过贴身随侍递来的茶盅,新鲜温热的血液,里面有鲜润的青竹香,不甜不腻,恰到好处。   “殿下,您如此好端端地活着,就等于是被锦璃郡主扭转乾坤了。”伏瀛早知道事情定会费力不讨好,“若不信老臣的话,您干脆咬她一口,通过她的血液探取心底的秘密,会看得更清晰。”   咬她?御蓝斯强忍着,獠牙才没有蹿出来。想起她的味道,茶盅里的血液反而索然无味了。他倒是真的想咬她两口呢!   “那丫头受伤惨重,失血过多。”   不着痕迹地探取了主子的秘密,伏瀛故作夸张地一叹,“唉!可怜,若非有她,那些流星箭就射穿了殿下您的真龙之体了!”   御蓝斯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   伏瀛忙识趣地转移话题,“御之煌回宫。陛下质问他的十**罗刹是否有刺杀殿下,他怒称诬告,还带了十**罗刹入宫,与之前的十一个,一模一样!”   “这还用说?定是易容!”   “陛下派人仔细查验,并非易容。”   ..   ☆、第011章 糖麦饼,爱上猪   ||伏瀛说着,偷觑了眼主子难辨喜怒的俊颜,“殿下呈递上去的流星箭,陛下并没有怀疑。不过,御之煌手上的流星箭并无缺失,这件事要追究……恐怕反而会引火烧身。皇后也在陛下面前怒称殿下僭越储君之位。”   御蓝斯手上的茶盅下一瞬爆碎一地。   “殿下息怒!”   “父皇派了人监视本王?”   “……是!这是皇后要求的。”伏瀛又忙道,“不过,有陛下的人监视,御之煌定然再不敢乱来。殿下可在此安然‘养伤’。等到苏锦璃爱上您,您就可以离开了。”   御蓝斯嗤笑,“让人类爱上吸血鬼,就等于让糖麦饼爱上一头猪。”   “郡主如花似玉,殿下卓尔不凡。糖麦饼与猪,较之二位可差远了。”   伏瀛扶养他,辅佐他,早已习惯了和他饶舌,也摸透了他的性情。   “等郡主爱上殿下,才能以殿下的喜怒为重。再说,宁安王在大齐势力强大,得苏锦璃,如虎添翼。而苏锦璃又是江南锦缎世家的唯一继承人,那富可敌国的财力,难道要拱手送人吗?”   莫黎城还缺那点财富?   他御蓝斯如此风华绝代,从三岁,到三百岁,乃至三千岁的女吸血鬼,听了御蓝斯三个大字,无一不腿软脚软,匍匐到他脚下,跪求他的宠幸。   苏锦璃……对他一见钟情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本王若杀回去给母妃复仇,并非没有胜算!”   伏瀛忙上前跪下来,这便呼天抢地,还流下几滴鲜红的鳄鱼泪。   “殿下……这么多年,您与老臣连皇贵妃娘娘的尸体都没有找到,陛下妃嫔三千,虽然她们没有城池军队,可都有陛下保护,相较来说,力量都比您强大。殿下……您的仇人是谁?您要杀谁?您能杀得了谁?您不如干脆去刺杀自己的亲生父亲吧!”   伏瀛一番忠心耿耿地冷嘲热讽,彻底将御蓝斯激怒。   “滚——”   伏瀛就滚了,滚得远远的,巴不得一辈子不来这种地方。   作为一个吸血鬼,没有殿下这种奇怪的混血血统,大白天的出门,真的不太方便。   更何况,此处到处都是行走的食物,把持不住就会大开杀戒。   有两国盟约挡在前面,吸血鬼若猎杀人类将会被处以极刑。   一个饿极渴极之下却守着一堆美食美酒不能吃,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说起来,殿下的日子倒真是不好过。   夏夜晴好,恢弘的宁安王府门前,挂着一排大红灯笼。   锦璃一身鹅黄的蛟绡纱袍,蝶袖束腰,清瘦高挑的身姿映在灯光下,仿佛有着夜光蝶翼的凤尾蝶。   苏世韬下来马车,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扶住正要下来的王绮茹。   他一身暗金绣着酒红色的祥云福图,肩上搭配金色翘首护肩,威武不凡,内敛沉稳。   ..   ☆、第012章 迎驾,怒指凶手   ||王绮茹则一身稳重惊艳的酒红锦袍,手臂上挽着暗金色的纱带,绣着朵朵兰花的宽边领,倾斜在肩头,锁骨秀美,身姿依然宛若窈窕少女。   夫妻俩这一身搭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侧妃赵惠与苏静琪母女,还有侧妃李婉儿与赵妍珍母女。   皆是衣香鬟鬓,盛装典雅。   一家人都在寿宴上喝了酒,面色红润,一身喜庆的余韵尚未散去。   苏静琪和赵妍珍仍在谈论太后的赏赐,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笑闹声在宁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锦璃在门口等着,待父母上来台阶,才优雅从容地跪下去,一一喊了人。   “今儿太后还问起你,当务之急是把身子调理好,别在风口里跪着了!”苏世韬握着王绮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锦璃起身,视线瞧着父母交握的手,一时移不开眼睛。   前世的她,每天只想着练琴棋书画,让自己成为配得上康恒的女子,却倏忽了身边最美好的风景。   苏世韬看了看四周候着迎驾的人,“阿溟呢?璃儿,阿溟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不要怠慢了他。”   阿溟?锦璃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关心那只可恶的吸血鬼。   “父王,女儿坠崖的事您不问,却问一个吸血鬼?当然,父王不缺女儿,死一个也无伤大雅。”   “小妮子,这是在和为父说话吗?”苏世韬虽然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好心情却还没散,只嗔怒点画她,“学学你姐姐静琪和妍珍,不要无事生非!”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更激起锦璃的怒火。“父王,如果旁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不问一句对方为何杀你吗?”   王绮茹紧张地怒声呵斥,“锦璃,住口!怎么和你父王说话呢?”   苏世韬忙环住王绮茹的肩安慰拍了拍,“她想问原因,让她知道原因!”   王绮茹叹了口气,“璃儿,你自己贪玩胡闹坠崖,还差点连累你赵姨娘掉下去,好在你的命是保住了!为了你坠崖的事,连皇上都出动了锦卫,太后天天关心这事儿,就怕寿宴出什么乱子。你还想追查什么?天下不是我们苏家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锦璃淡然浅笑,凤眸规矩地瞧着地面,“我没说天下是我们苏家的。不过,母妃既然这样说,这件事不追究也罢。在沙场上,父王一剑砍掉两颗人头的事也有,寻常士兵的性命都如草芥,更何况是我这个宁安王府的郡主?!”   苏静琪苏世韬身后冷笑道,“妹妹,人家士兵可是保家卫国的男儿,有本事,你也变成男儿身。你若是世子爷,谁还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呀?别说坠崖,就算你平地上走路跌一跤,都有人抢着给你垫背!”   ..   ☆、第013章 邀宠小计不高明   ||赵侧妃脸色苍白地看了眼苏世韬和王绮茹,忙把女儿拉到身后,示意她闭嘴。   苏妍珍一时没忍住,就噗嗤笑了出来。   李侧妃狠狠地剜了一眼女儿,警告她置身事外。   赵侧妃则从旁颔首说道,“王爷,郡主不承认嫔妾的救助,没有关系!早在王妃嫁入王府之前,嫔妾就被太后赐给王爷当侍妾,也是最先进门的,嫔妾是怎样的人,王爷您最清楚。”   锦璃清冷嘲讽,“因为赵姨娘是最先进门的,父王觉得亏欠了她,而母妃觉得夺她所爱,所以,她谋害你们的女儿也有情可原?”   苏世韬挑眉,愠怒呵斥,“璃儿,你这是在说为父包庇凶手?”   锦璃沉静泰然,“父王知道这一点就好。”   “你这丫头……”苏世韬被她激得差点跳起脚来。   “赵姨娘,好好守着你的秘密,别被人找到证据,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锦璃口气依然温婉,深藏的强硬却咄咄逼人,娇小的身躯里仿佛有一只猛兽要冲出来,把一家子撕咬的面目全非。   苏世韬头痛地按住额角。   王绮茹忙道,“孙嬷嬷,送郡主回瑶云阁歇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半步。”   “母妃不必如此急着将女儿禁足!女儿只是出来看看父母是否安好,看看仇人是否还在逍遥法外,若女儿说了什么话,惹二位生气,还请父王和母妃多包涵。”   说完,她就搭着孙嬷嬷的手,率先迈过门槛。   那幽冷孤傲的背影,让苏世韬和王绮茹都不禁感觉陌生。   平日里清秀文雅的小丫头,娴静和气,偶有调皮,也会撒娇,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可她刚才……却言之凿凿,气势迫人。   御蓝斯站在花木浓密假山重叠的庭院里,一身龙纹黑袍溶于黑夜,静无声息,仿佛一抹幽灵。他玩味地瞧着大门口的这一幕,唇角慵懒扬起。   易怒的波斯猫,开始张开利爪伤人了。他可不能错过这场好戏。   待李侧妃带着苏妍珍离开,苏静琪忙去挽住苏世韬的手臂,“父王,女儿还有很多话要对您说呢!您去茗香园吧,女儿亲手给您炒几个小菜?”说话间,她眼睛偷觑王绮茹。   王绮茹始终清浅含笑,不惊不语,温柔地低眉敛目,等着苏世韬做决定。   说巧不巧,刚刚扶着锦璃离开的孙嬷嬷,就在这时,慌慌张张地折回来。   “王爷,王妃娘娘,不好了!郡主刚才一边走,一边哭,直念叨着说王爷王妃不疼她了,就伤心过度……晕倒了。”   王绮茹冲上前,一把抓住孙嬷嬷的手臂,“璃儿在哪儿了?”   “也不知喊人把郡主送回去,愣着干什么?前面带路!”   孙嬷嬷被苏世韬吼得一愣,忙前面小跑着领路。   苏世韬和王绮茹都去了。   苏静琪气结失笑,转身就对母亲道,“娘亲,那丫头不会是装的吧?”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方便下次继续阅读O(∩_∩)O~   ..   ☆、第014章 不是因为喜欢谁   ||赵侧妃目视前方,视线所及,却是刚刚苏世韬所在的位置。   她强压住烈火焚烧的妒恨,没有理会女儿的失落和嘲讽,转身就走,“我累了,我们回去吧。这阵子,别和锦璃针锋相对。”   苏静琪忙跟上她,“娘亲,您害怕呀?”   赵侧妃侧首看了眼女儿,见她一脸从容,不禁挑眉,“你有主意?”   “找个吸血鬼把她催眠了,她就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认得了,怎会记得我们害过她?”苏静琪若有所思地阴冷扬起唇角,“瑶云阁地处偏僻,守卫松懈,若要办成这点事,不难。”   “和吸血鬼做交易,被你父王知道了,我们还有的活吗?更何况,那些吸血鬼杀人不眨眼……”   “娘亲——”苏静琪歪头倚在她肩上,“阿溟不就是个现成的吗?他是我们的客人,怎敢在府里杀人呢?您放心,他每天打招呼都和我熟悉了,凭我的姿色,只需对他笑一笑,这事儿就成了。”   “好,那你就试试吧。只是,别忘了,将来你是要入宫当皇妃的人,别拿身子做交易!”   “是。您放心,我有分寸。”   苏世韬和王绮茹赶到锦璃晕倒的地方,亭廊下却没有人。   有个小厮沿着长廊奔过来禀报,“王爷,阿溟公子抱郡主回瑶云阁了,怕王爷与王妃娘娘担心,特让奴才来通报一声。”   于是,夫妻俩忙赶到瑶云阁去。   映在湖面上的楼阁灯火通明。   御蓝斯把锦璃抱到秀雅柔软的郡主榻上,俯视她惊艳的睡容,不羁打趣,“还以为你锦璃郡主有多么高明的本事!原来,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锦璃闭着眼睛,继续装晕,干脆不理会他。   这吸血鬼怎么会了解人类?凭父王的睿智岂会不知她在装?若是闹得过火,那才是过分。   御蓝斯俯身捏住她苍白无血的小脸儿,不客气地毁掉她的伪装,“不就是复仇么?!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去杀了她们。”   她打开他的手,空灵沉静的凤眸赫然睁开,“你杀了她们,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做的,你要害死我和母妃么?那样的话,我哥哥的前途也没了。”   御蓝斯松开她,“看样子,你还没有被仇火冲昏头。”   “我父王不是糊涂的人,他不追究这件事,自有他的原因。苏家乃是太后本家,眼下又是寿宴,闹得家无宁日,那些皇亲国戚都会看苏家的笑话,太后则会怪罪母妃。”   丫鬟从门口小声地通报,“郡主,阿溟公子,王爷和王妃来了。”   锦璃忙闭上眼睛,御蓝斯忙拉过她的手,指尖按住她的脉搏,意外地,探到她……心如擂鼓。   原来,她也会有慌张的时候,却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是因为感受到家人对她尚有关爱。   莫名地,他心里再次,又痛,又烦。   ..   ☆、第015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苏世韬和王绮茹进来,御蓝斯对他们略一颔首,起身说道,“郡主玉*体虚弱,气血不调,重伤刚刚痊愈,最忌伤心动气,食疗调补一阵即可康复。”   “阿溟公子,最近多谢你照顾锦璃。”王绮茹忙道谢。“这么晚了,公子不便呆在女子闺阁,请回去歇息吧。”   御蓝斯了然于王绮茹的顾忌,却不但未离开,唇角反而扬起三分笑,幽深如黑曜石的瞳仁里,闪过千种琉璃般的邪光。   “郡主已经被在下救醒,在下的确应该离开。下次她再这样晕倒,手压着胸口,嘴对嘴的度气即可。”   王绮茹心惊地瞪大眼睛,转头便怒瞪苏世韬,美丽地凤眸里俨然写满了怪责。他太放心这只吸血鬼和女儿在一起了!   锦璃忍不住,噌——一下从床榻上诈尸似地坐起来,“吸血鬼你给我闭嘴!”   波斯猫又炸毛了!御蓝斯闲雅耸肩一笑,“瞧,这法子百试百中!”   锦璃扯起枕头就砸过去……   苏世韬不可置信地大呼,“放肆!”   御蓝斯没有接,也没有躲,枕头结结实实砸在他胸膛上。   苏世韬忙上前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仿佛是得罪了至高无上的神明。甚至拿出手帕,给御蓝斯擦了擦身上,似生怕他身上染了灰尘。   王绮茹和锦璃母女不可思议地嗔目结舌。   就算在皇帝面前,王绮茹也不曾见自家夫君如此谨小慎微。   倒是离开瑶云阁之后,她才问,“王爷,那个吸血鬼阿溟,对女儿无礼,女儿砸他一下有什么?您至于那样吗?”   “爱妃有所不知,这个阿溟,是莫黎城的城主,溟王!连血族储君御之煌都忌惮他三分,血族王和太后更是对他千依百顺,更何况是本王这个凡胎肉tǐ?!”   王绮茹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良久,才寻到自己的声音。   “他救了我们璃儿,这个大恩,我们怎么还?”   “怎么还?哼哼……”苏世韬摇头骇笑两声,“本王也不知道该怎么还。幸亏,两国有和平盟约在前,他断然不会索要城池。不过,他住了这些日子,仍是不肯告辞,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王绮茹挽着他的手臂,“他这么出入瑶云阁,总不是办法呀!我们璃儿是嫡女郡主,将来不是皇后,就是皇妃的,被这吸血鬼败坏了名声,还怎么入宫?”   苏世韬点头,“这事儿本王尽量和他谈。”   王绮茹得了满意的回应,小鸟依人地环住他的腰际,在他怀中仰起玉颜,娇羞柔声问,“王爷还去茗香园吗?”   “不想本王去?”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O(∩_∩)O,玥拜谢您的支持!   ..   ☆、第016章 赖着一吻来烦你   ||王绮茹低垂螓首,蛾眉微颦,将言未语,似娇含嗔。   “你呀!还不如璃儿。”苏世韬疼惜地把她环在怀中,“那丫头还知道装晕帮你,你自个儿却不知道争。”   她额头抵在他胸膛上,“人家只是……不想你为难。”   “本王就依了璃儿的任性,哪儿也不去,陪着你。”   锦璃趴在窗台上,两手拖腮儿,俯视着在栈桥上相拥的一对儿璧人,清甜扬起唇角。   前世,就是这一晚,父王去了茗香园。   自此,与母妃关系越来越疏远,也愈加偏宠苏静琪。后来,苏静琪就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后来,一次皇宫除夕宴。   母妃为挽回父王的心,带她一起献舞,得皇上夸奖与厚赏。而她这个郡主,也得了“坤仪”的封号。   父王返家之后雷霆震怒,怒骂母妃不守妇道,自此与母妃越闹越僵。   身为皇后的姑母——苏世敏,为此也憎恨母妃。每次母妃入宫,必恶语相向,百般刁难。   愚钝地她后来才明白,苏静琪母女,这一晚在父王耳边说了些什么。   因此,她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绝不会让苏静琪母女得机会抢走父王。   倒是皇帝康邕看母妃的眼神,的确容易叫人误会。   前世这一晚,哥哥锦煜没有回府。   因为比武得胜第一,他被几个皇子灌醉,被太后留在宫中。   锦璃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这一晚不对劲儿。   到了子夜,方才记起……   前世,翌日一早,一张赐婚圣旨送到王府,说是哥哥和康珠公主生米煮成熟饭!   事实上,康珠给哥哥用了迷香,才得逞。   两人成婚之后,康珠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与哥哥两情相悦的,是娴静乖巧的康晴公主。因哥哥成婚,康晴公主郁郁病故,芳年十八岁。   康晴公主乃是玉妃之女,玉妃又是南疆王唯一的女儿。因康晴之死,玉妃悲恸病重,南疆王不惜兴兵动*乱,闹得民不聊生,只为教训哥哥的薄情。   思及此,锦璃来不及更衣,裹上一件披风奔出瑶云阁。   月白纱袍、紫色披风,与长及后膝盖的发丝,回风舞雪般,在身后飞扬飘起,惊艳了宁静的暗夜。   御蓝斯在明瑄阁三层的书房窗口俯视着她,见她朝这边奔来,倾世俊颜难得敛起慵懒,幽深的眸光许久未有变幻,竟是痴了,心底有莫名的甜腻,似喷涌的泉,徐徐往上蹿涌。   他身后的椅子上,正坐着前来求他催眠锦璃的苏静琪。   “阿溟,你若答应,我今晚就留下来。”她娇柔说着,上前几步,自后拥住他,拿成熟婀娜地娇躯妩媚厮磨他健硕壮伟的身躯,“阿溟答应吧……”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O(∩_∩)O玥拜谢!   ..   ☆、第017章 听到你心中所想   ||锦璃奔到明瑄阁楼下的花厅,大喘着粗气几乎站不稳。   御蓝斯风影呼啸,从楼梯上下来。他一身龙纹黑袍,飘逸飞扬,瞬间迎过来扶住她……   锦璃略一怔。赖着那不地道的一吻,她好像,总是麻烦他。可他怎么出现地这样及时?   两人视线相撞,都不约而同地躲开了彼此。   或许是奔跑太快的缘故,她的心难以平静下来,耳根双颊火烧一般热。   “你……你怎么知道我来?”   “我能听到百里外的声音。”   他死也不会告诉她,是她甜美的血液芬芳诱得他夜不能寐,正听到她在瑶云阁的自言自语。再加之苏静琪骚扰,他更是不得安宁。   “那个……”心里烦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清楚。   他却直接道,“走吧。”   “咦?阿溟,你不问我去干什么?”   “不是去拯救你哥哥的未来么?”   咦?她心里的声音,他也能听到吗?   她刚要说,怕来不及,身躯突然凌空,眼前物影飞移……   宏大的羽翼挥展无声,满城灯火辉煌斑斓,这惊心动魄的美,就在脚下一掠而过。   明瑄阁的书房内,苏静琪正被两个吸血鬼护卫吸血。当然这是溟王殿下默许的。一个咬着脖子,一个咬着手腕……他们极有分寸,绝不会让这女人如此轻易地死掉。   御蓝斯把锦璃放在一处,她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白皙幻美的脸上。   月色下,他的眼睛是棕红色的,像极开到绚烂荼靡的罂粟花,美丽而危险,却魅力致命。   她不自在地收回视线。软底绣鞋一滑,人就差点栽下去——这鬼地方,竟然是太后寝宫的殿顶的屋脊?!   她忙攀住他健硕的手臂,稳住身体。   而……哥哥宿在太后寝宫时,一般是住在……   她循着记忆,手指划过一片宫殿,指了一个方向,就见一个女子鬼鬼祟祟地正朝那个方向去了。   那一身娇艳的桃红色纱袍,不是康珠是谁?!   “阿溟,是那边。”   “你想她死还是活?”   “毕竟她是华妃的女儿,华妃也是苏氏一脉,虽说是旁枝远亲,却也不好得罪。”   御蓝斯转身就飞下殿顶。   锦璃身躯不稳从殿顶上摔下来,眼见着要摔得粉身碎骨,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好在——单薄的娇躯,被稳稳接在宽大的怀中,惊魂未定之时,正对上他映在繁星下的俊邪笑颜。   她气得抬手捶他一拳,忙从他怀里下来。   她笃定,这恶魔刚才是故意害她摔下来!   御蓝斯笑着松开她,转瞬闪到宫廊下,自后掳着康珠,消失在宫苑的假山后。   锦璃灵机一动,转而就变了主意,走过去捡起掉落在宫廊下的迷香盒子,在假山后找到御蓝斯……   ..   ☆、第018章 小女子得寸进尺   ||他正抱着康珠,埋首她颈间,大口大口地贪婪吞咽着……那咕咚咕咚的声音,仿佛**许久的人饮用甘甜的山泉。   他姿势虽优雅不减,却与猛兽猎食并无异样。   意外的,她竟然一点都不怕。   等着他餍足地放开康珠珠圆玉润的身体,慵懒地依靠在假山上歇息,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他挑眉,邪魅的眸光冷锁着渐行渐近的倩影。   纱袍披风拖曳与身后,一举一动,翩若浮云,却戒备拘谨,并不从容。长发在月下染了一层金光,掩映着绝美的容颜。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与惊慌。   他到底是哪一方面,让她这样“放心”?   阿溟这个名字,他取得太随便?还是,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如妖似仙撼动日月的长相太无害?   “阿溟,再帮我一个忙呗。”说完,她心虚地鼓起腮儿,手指揪着袍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从袖中取出手帕,贵雅无匹地按了按唇角,视线始终盯着她,一身血腥之气,气势迫人。   “帮忙有血喝吗?我才三分饱。”   锦璃分明听到他打了个饱嗝。她握着拳头,强装镇静,不看他森红如宝石的眸子,和唇角闪烁珍珠光泽的獠牙。   “我们……早有交易,不是么?”她声如蚊蚋地说完,视线一触及他诡艳的面容,沉静的面具几乎要崩碎。   她记得交易,他却尤其记得立下交易时,她毫无诚意的吻。“康珠不是害你的人,不包括在交易内。”   “如果帮我做成,我给你喝一小口。”她捏着纤细的手指,形象地表示出“一小口”的分量。   他双眸顿时亮红,诡艳莞尔,笑颜如魔。   她上前来,想耳语,却发现,他竟然高得离谱,于是只能拉住他的耳朵,让他弯身下来。   他痛得咝了一口气,“苏锦璃,你找揍!”这丫头,敢捏他高贵漂亮的耳朵?   锦璃发现自己举动不妥时,也顾不得其他。在他耳边一番嘀嘀咕咕。   他却越听,越是不悦……   光线黑暗,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的愠怒。   担心他拒绝,她忙握住他的手臂晃了晃,“阿溟,你不帮我,我哥哥的未来就完了。将来大齐也会民不聊生,战火纷飞。”   前一刻抱着她一路飞驰,他已然口干舌燥。要指使他溟王殿下做事,哼哼……他龇着獠牙,优雅高傲地仰起头,“我做事,向来有一个原则!”   “什么原则?”   “我的原则就是,看——心——情!”   唉!这就是求人的难堪之处。她窘迫地偷觑他一眼,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刚喝了康珠的血,心情很不好吗?”吸血鬼,是人血猪血狗血都喝得呀,难道也有挑食之说?   ..   ☆、第019章 来,乖乖咬一口   ||见他眸光诡异地盯着自己,她不安地吞了口唾沫,后颈毛毛地,沁骨凉。   “呃……你怎样才会心情好一点?”   “咬你一口,先!”   他这就凑向她的脖颈,心脏里仿佛千万只蚂蚁在撕咬,手痒地想抱着她。   她的腰,不萦一握,她的体态,轻若无骨,她的气息,芬芳甜蜜,她的发丝,柔软顺滑……俨然,一块儿刚出炉的糕点!   刚才康珠的血太难喝,腥臭味涩,他得拿甘甜的味道压住那股腥臭翻滚上来,才不至于反胃作呕。   御蓝斯越凑越近,锦璃慌得频频后退……   后背抵上山石,已然无路可退,她气恼地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吸血鬼,你……算了,我自己去敲康晴的门,她也不一定不开。”   被她推得向后一退,他没恼,也没阻拦。   “苏锦璃,你怎么走出太后寝宫?深更半夜出入于皇宫大内,当以刺客论处!”   她骑虎难下,还是硬着头皮要走出假山……   却,腰间倏然一紧,她双足悬空,裙摆飞扬,被他自后紧拥在怀里。   脊背撞在他胸膛上,滚烫的体温,瞬间穿透轻薄的丝袍和披风,她敏感地惊颤,颈间灼热的男子气息喷薄,周身便有一道电流奇袭而过,后腰上,一硬物渐趋巨大……   此世她未经人事,前世却已为人妻,因此,她清楚地知道,他这样异样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于是不敢再冒然挣扎。   他也被自己太急躁的反应震惊,“锦璃?”担心吓坏了她,低哑的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   她救了他一次,他却救了她又帮她,萍水相逢,拿他当护卫使唤他,着实有些过分了。“你咬吧,我准备好了。”她赶赴刑场似地说。   他鼻尖在她跳动的血脉上摩挲,突然有些不忍……怎么会不忍?活见鬼了!   “真的准备好了?”   “嗯!”她深吸一口气,“不过,我们永远做朋友就好……”   颈间,猝然一阵痛,她嘤咛倒抽凉气,却清楚地感觉到,他唇触到肌肤上的轻柔亲密的感觉。   全身血液都往伤口处汇聚,血脉酥麻奇痒,却奇怪地并不似想象中那么恐惧……或许,是因为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吧!   但是,一口,两口,三口,四口……恶魔尝到了糕点的甜美,蘧然上了瘾。   “阿溟……”渐渐地,她感到有些头晕,“放开我!”   御蓝斯已然听不到她的声音……   通过她的血液,他窥见前世的自己,惨死于流星箭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跪蹲在一旁,恐慌无措,嚎啕大哭。   ===========================   亲爱滴们,喜欢咱家蓝斯吧?别忘加入藏书架哈O(∩_∩)O~玥拜谢!   ..   ☆、第020章 很美味,别喝高   ||他窥见,成熟惊艳的她,身着凤装华服,独处于寝宫的夜明珠下,绣着婴儿衣裳……   宫女对她说,“娘娘,今晚皇上宿在新入宫的美人寝宫。”   她抬眸看宫女,泪花潸然,强颜欢笑,“知道了,你先去睡。”   宫女心疼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他窥见,龙舟画舫内,她被强迫灌入剧毒,挣扎于血泊,她父母兄长的头颅近在眼前。   临终之际,她不忘拿发簪刺在苏静琪的脚背上。   忽然,锦璃一拳向后,打在他的眼睛上……   御蓝斯被打醒,却因在前世今生里转了一遭,心魂一时无法平静,见她松脱下去,瘫在地上,他才惊觉,自己刚才已经失控。   “锦璃……”他蹲下来,忙把她揽在怀中,咬破自己的手腕递到她唇边,“喝两口就好了,快。”   “腥,不要。”   “甜的。”   “不——会变吸血鬼。”   他猛吸了一大口血,以唇封堵她的抗拒不迭的嘴儿……   他的确没有骗她,是甜的,芳香甘醇,像是葡萄酒,会醉人。   这一口喂完,她顿时耳清目明,体内温热沉绵的力量充斥四肢百骸……   她体会到妙处,不等他喂第二口,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复仇似地喝起来。   “嗨!苏锦璃,别喝高了!”   他提醒着,却纵容如抚摸一只波斯猫,大手抚过她的发顶,柔软顺滑的长发,吸引了指尖。   但是,这一晚,两人虽然亲密如斯,最终,却还是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锦璃提到了牡丹宴,飞鸾舞,沉在回忆里,就念叨起康恒的那些是是非非。   某只吸血鬼莫名其妙地暗怒滔天,把她丢在瑶云阁的地毯上,就从窗口飞走了。   锦璃躺上*床榻,孙嬷嬷为她盖好毯子,嗔怒地提醒,“郡主,王爷可是警告过,您不要总是欺负阿溟公子。”   锦璃气结,指着自己鼻尖,满心冤枉。“我欺负他?”   “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好像很生气。”   “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喝了她的血,反给她脸色看,真不愧是吸血鬼!   翌日一早,皇上的赐婚圣旨到了宁安王府。   昨晚,康晴公主去了世子爷苏锦煜的寝殿内,两人滚乱寝殿的床单和地毯,一早还被太后撞见,就……不得不赐婚了。   全府上下,欢天喜地,鞭炮声,道喜声,贺喜声,让整个宁安王府欢腾起来,再也静不下来。   苏锦煜健步如飞地进来瑶云阁,二话不说,就把宝贝妹妹扯起来抱在怀中,快乐地转了几个圈。   昨晚,锦璃摸进寝殿,他不是没有分辨出她的脚步声。   ======================   亲爱滴们,收藏,撒花哈,玥拜谢O(∩_∩)O~   ..   ☆、第021章 飞鸾舞,毒心结   ||然而,她来了又去,他就疑惑地坐了起来,正想穿衣追出去查探究竟……却没想到,御蓝斯竟扛了一个麻袋进来,说是锦璃送给他的大礼。   他忙打开麻袋,康晴钻出来就将他扑倒,她一身浓郁的迷香之气……干柴烈火,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锦璃靠在他臂膀上,狡黠歪头笑瞅着俊美不凡的哥哥,越看越欢喜。“哥,早上晴姐姐没有大哭一场吧?”   “放心,她开心着呢!”苏锦煜松开她,从靴筒里取出一把半臂长的月牙刀,随手从头上扯了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一吹……头发沿着刀刃轻柔划过,断成两截飘落在地上。   “哎呀!这是个宝贝!”锦璃忙把弯刀拿在手上,“好轻,不像是一般的刀。”   这小丫头,就是好哄。苏锦煜坐下来,拂了拂宝蓝滚边的暗金色锦袍,优雅端起茶盅,轻押了一口。“刀刃上有金刚,刀背上有纯银,杀人杀吸血鬼都不在话下。”   她忍不住好奇,“哥,你从哪儿得来的这宝贝?”   “昨晚比武赢的。”   “我哥就是厉害!”她骄傲地跳过来,跪蹲在苏锦煜面前,一脸期待地笑道,“如果嫂嫂生出一个小小世子,你们一家三口都欠着我的,到时一定要送我比这更好的宝贝!”   “噗——”苏锦煜一口茶喷在了地上,肩膀上顿时挨了几拳。   “苏锦煜,这是我刚换的地毯耶,全被你的口水弄脏了!”   苏锦煜这才想起,此来还有正事儿要对她讲,却见锦璃正拿着丝帕,擦拭地上的茶水……十四岁的小丫头,如此吹毛求疵、温雅贤淑,俨然是小媳妇模样。   却……是谁的媳妇呢?几个皇子,也只有康恒能配得上妹妹。   “璃儿,三日后,牡丹宴,别忘了选个称心如意的皇子。”   锦璃擦拭的动作僵住,“三天后?《飞鸾舞》还没练好呢!”   前世,哥哥被赐婚一个月后才是牡丹宴。   “跳什么《飞鸾舞》?每个人都跳那支舞,大家都看腻了。”   每个人都会,真正跳好的,却没有几个。   当年,太后凭自创的《飞鸾舞》俘获先皇的心,成为一段佳话。   这支舞也成了苏氏女子的必修课。   民间女子若能跳出几个舞步,亦是能赢得千人喝彩。   前世,牡丹宴,太后点名让她跳那支舞,亦是想众人见识苏家嫡女郡主的风华,可她怯场了。   苏静琪自告奋勇,明着是为她解围,却凭着比她早练习三年,在牡丹宴上以这支《飞鸾舞》大放异彩。   当时,康恒问她,“锦璃,这支舞你跳得怎么样?”   “最后旋转飞天的舞步,我总是会跌倒。”当时的她,那么诚实那么乖巧,只懂得说明自己的不足,不懂查看他的神情。“我才练了半年,要像静琪姐姐这样,还早着呢!”   ..   ☆、第022章 密谋,重选帝王    || 康恒当时凝视着苏静琪,温声安慰她,“锦璃,我相信,你也会跳得这么好。”   他说的是,你也会跳得——这么好!这么好……这么好!   苏静琪在他眼中,原来,是——这么好!   自忆起他口中的“这么好”,《飞鸾舞》就此成了她的疮疤。   所以,昨晚,她忍不住对阿溟提及这件事……   的确,她该执着于仇恨,不该挣扎于这点小事,可……她不想让父母和哥哥再次对她失望。   说巧不巧,御蓝斯正进来,她呐呐叫了一声,“阿溟!”   大白天,他还穿一身黑……咦?这衣服还是昨晚那一身呢!是没有什么衣服可换了吗?父王应该不至于小气地不给他置办新衣吧。   御蓝斯任由她疑惑地打量,对苏锦煜道,“恭喜!”   苏锦煜忙起身,拱手回礼,“这事儿还得多谢你和璃儿。”   御蓝斯提锐飞扬的眉微扬,冷盯着锦璃,“主意不是我出的,我不过是‘跑跑腿打打杂’而已。”   苏锦煜顿时竖起眉头,训斥妹妹,“璃儿,你不要对阿溟颐指气使地,他是我们的贵客。”   锦璃倒是没有发现,这位阿溟公子到底贵在哪里。   未免再被唠叨,她低垂螓首,老老实实点头敷衍应着。   “阿溟,中午过来一起喝喜酒。”苏锦煜又拍了拍妹妹的肩,“璃儿,《飞鸾舞》别放在心上,一会儿哥找个合适的人来教你别的本事,保证让你在牡丹宴脱颖而出。”   他眨了下眼睛,锦璃就突然心里一动,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臂。   昨晚,从皇宫返回,她仍是辗转难眠,一直在思考如何扭转乾坤,重选未来帝王。   “哥……”   为什么她早没有发现呢?她的哥哥眉目正气,文武双全,睿智绝顶,年纪轻轻被封为镇国将军,比武也胜过了所有的皇子,还有,他爱兵如子,孝顺父母,这是——帝王之相,帝王之仪!   除了她的亲哥哥——苏锦煜,谁还适合当帝王?!   御蓝斯从旁瞧着锦璃古怪的神情,不动声色地提醒,“锦煜,你不是去招呼客人吗?”   “是,我是该去了。”苏锦煜费解于锦璃异样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格外提醒,“璃儿,不得对阿溟无礼。”   目送哥哥走过九曲栈桥,锦璃扬起唇角,一个惊天的计划暗自盘算着。   父王秉承家训,与康氏皇族共享天下,对康氏忠心耿耿,一定不会同意哥哥登基称帝,除非,是用让父王最无奈的手段,逼他妥协!   御蓝斯理所当然地,在她铺了藕色锦缎软垫的郡主正椅上坐下来,见地毯上有湿透的痕迹,随手一挥,真气袭过,那地毯就变得干燥如新了。   锦璃转身看了眼地毯,不禁微怔,与他视线相撞,不禁双颊滚烫……   =======================   亲爱滴们,打滚儿求收藏呀O(∩_∩)O~ ..   ☆、第023章 千万别喜欢上我   ||昨晚,她喝他的血,的确喝高了。   **诡异绮梦,扰得她心神不宁。   假山深处,他魅惑狂野,将她压在地上,撕碎她的衣裳,然后……温柔地吻她,一遍一遍需索要她,蚀骨成瘾。   此刻想来,亦是不禁脸红心跳。   想起昨晚因为《飞鸾舞》争执,两人不欢而散,她及时接过丫鬟端过来的茶,亲手递给他,“阿溟,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虽然不喜欢品茶,他还是接过茶盅,却不禁意外,这敏感的波斯猫会在乎他是否生气。就算有气,因为她这一句关切,也烟消云散了。“昨晚睡得可好?”   他一句话,害得她双颊骤然绯红。“呃……很好。”   “可是我睡得不好。”   “你怎么会不好?是真被我气到了?”   他挑眉不语,只喝茶。   昨晚她**绮梦,害得他在棺床内练功时,差点走火入魔。   她梦中发生的一切,于他脑海中清清楚楚地浮现,盘桓不去,一早醒来,他伸手就摸向身边——差点以为那是真的,然而,身边却没有她温暖妩媚的身体。   她瞧着他的一身黑袍,忽然心头一动。“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换衣服,我们出去玩。”   他低下鹰眸,把茶盅递回给她,冷声提醒,“别穿红色。”   她看着手上的茶盅,讶异于他理所当然的举动。   他似乎是被人伺候习惯的,如此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为何不能穿红色?”   “不为何,别穿红色就对了。”那场梦里,她便是一袭红色纱袍,此刻想来,仍能让他热血沸腾……   片刻后,锦璃一身娇艳逼人的海棠红蛟绡纱袍,步履轻快地出了瑶云阁。   裙摆上刺绣的朵朵深浅不一的海棠花,缤纷惊艳,似要裙摆上飘扬起来,纤瘦婀娜的身姿,空灵似花妖,掳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庭院里,花木扶疏,蝴蝶奔忙,那些美丽的小东西一见锦璃,都翩然而来,环绕不去……   御蓝斯眸光幽冷,盯着不安分的倩影,脸色铁青。   平时强装端庄高雅,人前却又活泼好动,她的演技的确出彩,他却心烦透顶!想到昨晚通过她血液看到的前世情境,他更是烦闷到要大开杀戒。   两人一个如火,一个如冰,皆是如妖似仙,惊艳绝美,一到前院,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苏锦璃,你能好好走路么?”他低沉呵斥。   她故意在他面前转来转去,裙袍飞旋,“阿溟,我这一身红色不好看么?”   “丑死了!说过不准穿红色。”他眸光深冷地斜睨她一眼,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她不怒反笑,笑声银铃般悦耳动听。冗长的纱袍裙摆,绕过他的靴子和袍边,仿佛美人蛇的蛇尾缠住了要捕获的猎物。   “我这么丑,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我!”   ..   ☆、第024章 不如干脆嫁给他   ||他俊颜更黑,随手想拨开她,见她身后行来两个女子,不忍她出糗,顺势将她揽在了怀中。   瞬间,清雅的脂粉香混合了她的体香,冲入鼻息,发酵成另一种甜蜜的味道,他垂眸看她正扬起笑回视自己,他的怒就荡然无存了。   “妹妹貌美如花,阿溟俊美逼人,我看,可是天生一对儿呢!”   苏静琪说着,拉着苏妍珍的手,正到了近前来。   两人一个粉装,一个橙装,清秀娇美。   苏静琪遗传了其生母赵侧妃的珠圆玉润,再加妆容浓艳,身段成熟,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因为被御蓝斯的吸血鬼护卫催眠,她已完全不记得昨晚曾去过明瑄阁一事。   苏妍珍和锦璃同龄,稍长三个月,瓜子脸,细眉细眼,双颊清瘦,丹唇轻薄,亦是一位水墨画般的美人儿。   可惜,她们生错了地方,有出尘若仙的锦璃,她们的美貌,便打了折扣。   锦璃不着痕迹,从御蓝斯怀中脱身,对苏静琪清浅笑道,“静琪姐姐的《飞鸾舞》,足以堪比当年的太后,就连咱们的姑母——皇后娘娘,亦是赞不绝口!我怎敢在牡丹宴上和姐姐强争高下?!”   苏静琪被夸赞地心花怒放,珠翠堆叠的头高扬起来。   苏妍珍冷扬着唇角,怪声怪调地笑道,“锦璃,你不如干脆嫁给阿溟,牡丹宴就不用去了,更不用担心《飞鸾舞》跳不好。”   御蓝斯微挑剑眉,锦璃对《飞鸾舞》的惧怕,竟已经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那支舞是有多难跳?!苏妍珍这建议倒是并非不可取。   锦璃从容避过前一句话,客客气气提醒,“妍珍姐姐,上次练习时,太后说,你还不如我跳得好呢!临时抱佛脚恐怕来不及,静琪姐姐早我们三年开始学《飞鸾舞》,难以超越。你还是干脆和我一样,对静琪姐姐认输吧!大家都是姐妹,静琪姐姐若能得太后夸赞,也是我们姐妹的荣耀。”   苏妍珍薄唇紧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顿时就咬牙切齿挣开了苏静琪的手。   宏大如宫殿的浩然堂,宾客满堂。   锦璃三姐妹先给亲自来贺喜的皇后苏世敏请了安,又对前来道喜地众官员打了招呼。   众人瞧着三位如花似玉的姐妹花,赞不绝口,一双双眼睛,却都是感慨万千地盯在锦璃身上。   苏世韬夫妇谦逊地应着,看锦璃的眼神也与从前不同。   这丫头,从前大多是淡雅的素色衣装,这一身海棠红倒是合适,却显得她太过惊艳,太过刺眼。   夫妇俩不过是看到她一会儿,不过眨眼,就寻不到锦璃的踪影了。   趁着众人说话,锦璃拉着御蓝斯,偷偷溜了出去……   ========================   这章有点慢,接下来,更精彩O(∩_∩)O~打滚儿求收藏!   ..   ☆、第025章 暗计,一箭双雕    || 苏妍珍却趁着皇后到偏厅里歇息,跟过去,“皇姑母,有件事,侄儿藏在心里多时,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世敏歪靠在美人榻上,摆手示意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退下。   “珍儿,牡丹宴还没开始呢,你这就着急了?”   苏妍珍在苏世敏所在的美人榻前跪下,“珍儿是真心为姑母着想,才冒死进言。”   “呵,既然如此,那就是不当讲也得讲了?!”苏世敏媚眼微抬,不耐烦地冷瞅着她。“说吧。”   苏妍珍忙压低声音,“昨晚,太后寿宴之时,珍儿如厕回来,发现皇上拥着兰妃在御花园,说,不管如今太子是谁,皇位早晚都是康恒皇子的。”   苏世敏陡然坐起,手肘下的方枕落在了地上。   忽然想到什么,她怒火微敛,“珍儿,凭你,嫁给太子难让本宫满意。论琴艺舞艺,你不如静琪,论棋艺书画和出身,你可是样样不如锦璃。”   苏妍珍佯装惶恐,赧然辩解,“姑母误会了,侄女不求富贵顶天,但求夫唱妇随,只是……侄女不想有人凭《飞鸾舞》,乱了康晨皇子的心。”   七皇子康晨?苏世敏顿时笑逐颜开。这不上不下的货色,只要不嫁给她的康肃太子就好。   “有自知之明,难能可贵。偏巧本宫最厌烦《飞鸾舞》,就如你所愿。”   苏妍珍忙俯首贴地,结结实实磕了个头,眸光森冷阴沉,声音却笑意清甜,“谢皇姑母恩典!”   此时,丞相顾良甫,与夫人——长郡主苏世梅,带着女儿在王府门前下来马车。   苏世韬,苏世敏,苏世梅,乃是同父同母的三兄妹,感情亲厚。   苏世敏为皇后,苏世韬为宁安王,顾良甫不但迎娶苏世梅,众臣之首的丞相,如此盘根错节,于朝中亦是枝叶相扶,关系匪浅。   丞相之女,顾梓苏,比锦璃年长一岁,正该是入宫选秀的年纪,与锦璃情如亲姐妹。   锦璃拉着阿溟溜到门口,就顺势带上了顾梓苏去逛街。   于前世,顾梓苏,尚未得选皇妃,就死于非命。只因,她容貌姣好,得皇上厚赞,又有一位当丞相的父亲。   如此一见,锦璃不禁感慨万千,握住顾梓苏的手,动容说道,“梓苏,我好想你!”   顾梓苏误以为她是坠崖脱险,惊魂未定,也不禁心有余悸。“那些算计我都听说了,锦璃,以后你可得当心些。”   锦璃终是忍不住,激动地抱住她。   御蓝斯挑眉,却是第一次见锦璃这样拥抱一个人——纤细的手臂,拼了全力。   他不禁怀疑,顾梓苏在她的前世里,也境遇悲惨。   顾梓苏脸儿搁在锦璃肩头,水灵灵的杏眸却好奇地打量着御蓝斯,眼底满是惊艳地赞叹与畏惧。   御蓝斯略一颔首,“既然顾小姐是锦璃的表姐,就与锦璃一样,唤我阿溟即可。”   听父亲说起过这位溟王殿下的身份,顾梓苏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呼他阿溟。 ..   ☆、第026章 好痛,请别掐我   ||三人边走边逛,进了一家锦缎庄。   御蓝斯迈进去之前,不经意地抬头,发现鎏金牌匾上竟是“锦璃丝缎”。   宏大的五层楼阁,白墙红窗金色琉璃瓦,建在人声鼎沸的主街路口。   进来店内,他不禁仔细瞧墙壁上的壁纸。   原来,这是贴得一整面刺绣锦缎,精致的锦鲤游于荷花荷叶下,华贵逼人,诗情画意,竟是比镶金贴银的墙壁还妙。   锦鲤,锦璃,音相似,寓意也吉祥。想必,这主意是她定的。   掌柜忙迎过来,却并没有给锦璃行礼,“小祖宗,今儿王府有喜,您怎么跑出来了?王爷若是知道,会生气的。”   锦璃上前亲昵挽住掌柜的手臂,如孙女在祖父身边撒娇。   “安叔,我们去楼上的贵宾室等着,你把适合阿溟穿的锦袍拿过来五套,对了,要最好的云锦,内袍要上好的真丝。”   安掌柜看了眼御蓝斯,估摸了他的身型尺寸,就派人去取合适的衣裳,又让丫鬟带锦璃等人上楼。   一行人上了楼梯,御蓝斯诧异睨着锦璃的倩影,“你要给我买衣裳?”   锦璃慷慨回眸一笑,“放心穿,我不收你的钱。”   “难不成,这店铺真是你的?”   顾梓苏却是比他更诧异,也不禁回头看他一眼,“你在王府住这些天,竟不知锦璃是江南王氏锦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么?”   御蓝斯没有辩解。   “他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锦璃拉着顾梓苏踏上走廊,脚步轻快地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话却是对他说的,“这店铺是外公送我的,安叔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专属掌柜,从三岁开始,就教我织锦和经商,现在他帮我打点着大齐各处的几十家铺子。”   王世锦缎富可敌国,又有宁安王府庇护着,于大齐王朝更是商途宏阔。   御蓝斯不禁叹一句,这丫头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锦璃,你有没有想过把锦缎庄开在莫黎城?那里是天下最富庶的城,而且固若金汤,静无战乱。”   “外公派人开了三家呢!莫黎城主御蓝斯尖酸刻薄,一家不能开设太多店铺。为在莫黎城开那三家店铺,外公废了不少心力。以我的名义开设的两家,竟还被御蓝斯查封一家,从没见过那样过分的人!”   锦璃随口说着,手臂上一阵痛,她不禁啊呀一声,“梓苏,你掐我干什么?痛哎!”   顾梓苏脸色苍白地看了眼御蓝斯,忙道,“没……没什么?”   御蓝斯看着顾梓苏收起的手,不禁失笑,“莫黎城主的考量是,防止各个商家欺行霸市,垄断交易。”   “所以,我们终是遵照规矩行事。”锦璃倒是并未因那件事耿耿于怀,“说实在的,我还是蛮钦佩御蓝斯的。”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O(∩_∩)O玥拜谢!   ..   ☆、第027章 若相见,嫁给他    || 御蓝斯冷酷的“哦?”了一声,鹰眸里不易察觉地漾出一抹兴味盎然笑。他着实没想到,她嘴里能蹦出“钦佩”二字。   “听说,御蓝斯的母亲是一位极美的人类女子,正因如此,御蓝斯在血族皇室内,才注定了地位低下,就连名字中的斯字,在血族古文中,也是卑贱之意。他接纳莫黎城时,那里也是血族最贫瘠的一隅。短短三年,他却让那里固若金汤,富甲天下,此人精明睿智,骨气刚硬,怎能不叫人钦佩?!”   锦璃说完,不禁狐疑,“阿溟,你是血族人耶,这些事你都没有听说过吗?”   “我不过是血族平民,皇室的事偶有听说,也不敢多言。更何况,那一位是皇子殿下。”   “原来如此。”锦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再计较。   顾梓苏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心血来潮,坏心地问,“锦璃,你若见了御蓝斯本尊,会对他说什么?”   锦璃倒是未想象过那样的情景,心里却不禁一动,双颊浮现一抹赧然希冀的浅笑。   “听说,他是血族中最美的男子,对人类也最仁慈,他之前的八位王妃都死于非命,他一定缺少一个合适的王妃。若真的见了他,我想……我会嫁给他。”   御蓝斯却不禁怀疑自己听错,直到进ru贵宾房内,他仍处在震惊中,未说出一句话。   顾梓苏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笑着打趣,“锦璃,你未免太自信,人家御蓝斯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我苏锦璃,冰雪聪明,惊艳绝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身当皇后的血统,匹配他御蓝斯可是戳戳有余。他若不乐意娶我,我必然会竭尽全力让他爱上我。”   顾梓苏没想到她会如此认真,见御蓝斯眸光深邃地瞧着锦璃,不禁觉得这玩笑有点过火。   “锦璃,你毕竟是要当皇后的人,是不可能嫁给御蓝斯的,所以,这样的念头还是打消的好。”   皇后?锦璃嘲讽一笑,脱口而出,“大齐的皇后,我早当够了!”   “啊?!”顾梓苏猜不透这话到底何意。   丫鬟恰巧端来锦璃最爱的花果茶,随后有小厮送进五套奢华至极的锦袍革靴,这便服侍御蓝斯更换,谈话再没机会继续。   御蓝斯一套一套地耐心地更换过,问两位小女子如何。   锦璃口干舌燥,忙着喝茶,仿佛上辈子是渴死的。   顾梓苏看傻了眼,最后,御蓝斯穿着一套银白色金绣锦袍出来时,她就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也忙端起茶盅大口喝。   见御蓝斯坐下来,她才面红耳赤地收回视线,对锦璃耳语,“我从没看过这样穿什么都好看的男子呢!吸血鬼都这么美么?”   锦璃仓惶收回视线,只看手中的花果茶。却因顾梓苏对他贪婪地打量,心里泛出奇怪的酸涩,她就忍不住想拿块布把他严严实实罩起来。   “说不定……他是血族里最丑的呢!”   ============================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锦璃懊悔死了在这一章里口出狂言,亲爱滴们,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吧!一定要放进藏书架哈! ..   ☆、第028章 前辈,年轻貌美   ||“啊?”顾梓苏悻悻地尴尬闭嘴,又不敢说话了。   御蓝斯一弯腰,修长白皙的指,戳在锦璃的脑门上。“苏锦璃,别说我坏话!你再小声,我也能听得到。”   这细微的嗔怒碰触,不痛不痒,却惊得锦璃心头一震,昨晚那场绮梦就汹涌浮现在脑海中,越是不敢与他对视。   她也并没有发现,他看她的目光倏然灼热幽深……   顾梓苏却注意到了。   三个人气氛微妙地从锦缎庄出来,这就要回府。   “璃儿?!”沙哑的男子声音甚为悦耳,却难辨年龄。   三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就见一辆暗金色的马车正到了锦缎庄的门前。   车帘被车夫掀开,里面是一个戴着玄铁面具,穿着藏蓝锦绣长袍的白发男子。   御蓝斯眉峰顿时皱起。璃儿,璃儿,总有某些人这样亲昵唤她。   锦璃忙迎过去,颔首客气称呼,“国师前辈?!”   顾梓苏也忙行礼。“好巧,前辈这是也要去王府道喜么?”   前辈?这两个女人还真是笨!御蓝斯狐疑打量着车内的男子,虽然他一头白发,手上却并没有老人斑,脖子上皮肤白皙,分明……是个年轻人。   而且,他黑色镂花玄铁面具上,一双神秘莫测的眼,凝视着锦璃惊艳的倩影,异样亲密。显然,他对锦璃,并非只是熟悉这样简单,这也绝非是前辈看晚辈的眼神。   “锦煜刚给我送帖子过来,璃儿,牡丹宴……就看今日你能学到什么了。”   “哥哥说请一位高人,原来是请了您呀!”锦璃笑着就上了车辕,对顾梓苏和御蓝斯招手,“你们两个一起上来,我们乘车回家。”   御蓝斯和顾梓苏都坐进来,分坐两边。   锦璃被国师南宫恪拉到身边。   锦璃笑着和他说话,聊得都是关于苏锦煜和康晴公主的婚事。   南宫恪环住她的肩,锦璃几乎靠在他怀里,如此姿势,令御蓝斯越看越恼怒。   他轻易判断出,南宫恪如他一样,有二分之一的吸血鬼血统。   他却不知,锦璃自从三岁,就跟着南宫恪学习医术。   南宫恪一直对锦璃如此。多年来,他的身形未变,声音未变,对锦璃的关爱也有增无减。   在王府门外,四人下来马车,御蓝斯径直进ru府里,话也没说,头也没回。   锦璃无奈,忙让小厮们拿了他的新衣新鞋,送至明瑄阁。   顾梓苏对她嘀咕,“锦璃,阿溟好像……生气了。”   一路上,她可是眼瞅着御蓝斯那张倾世俊颜一层一层变得铁青的,这吸血鬼,分明是喜欢锦璃。   “我送他衣服耶,他谢字都没说一个,还给我脸色看!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锦璃,你真的不知道吗?他其实是……”   顾梓苏话没有来得及说,南宫恪在王府大门内唤锦璃。   “璃儿,我们去你的瑶云阁,我慢慢教你。”   =========================   情敌很强大,阿溟很生气呀!亲爱滴们,收藏撒花哈O(∩_∩)O~   ..   ☆、第029章 瘟神,阴差阳错    || 整个王府里热热闹闹,锦璃最是不愿返回瑶云阁里闷着。   她依依不舍拉着顾梓苏的手,“梓苏,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啊,正好我也跟着国师前辈学两招。”   顾梓苏欣然笑应,却是想找机会告诉锦璃,御蓝斯就是阿溟。   国师南宫恪,最憎恶的就是吸血鬼,自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明。   传说,早些年,大齐与血族战火肆虐,南宫恪统领月刃堂,见鬼杀鬼……   却,到了瑶云阁,顾梓苏找来找去,也没能得机会对锦璃讲明。   这一天,晚膳时分,还发生了一件怪事。   苏静琪腹泻。   赵侧妃忙请郎中为其诊治。   苏静琪怕耽搁牡丹宴,为尽快康复,让大夫用猛药,却误引得高热不退。   三日后,牡丹宴。   一早,三位郡主盛装华服,受得一番家训,才上了马车。   锦璃掀开车帘看向王府门口,寻找那抹如妖似仙的俊影,却只是徒劳。   真没想到,吸血鬼竟也如此小肚鸡肠。   已三天未见,她的绮梦之症愈加严重,却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那只吸血鬼。   见苏静琪脸色蜡黄,锦璃不禁笃定暗叹——这绝非他的伎俩。   她见过他毒辣凶残的手段,却也确定,他不会对一个女子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手段。   苏妍珍笑颜客气地打破沉默,“今日的牡丹宴,不知道静琪姐,还能否以《飞鸾舞》艳惊天下?!”   她不开口还好,这番话在锦璃耳中,便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跳不成便不跳,两位妹妹得赏,姐姐也为妹妹们开心。”苏静琪如此说着,视线在锦璃和苏妍珍脸上流转研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锦璃一路都在盘算着,该如何脱身耽搁时辰。   前世,她就是因为去的太巧,才在御花园碰上康恒。   偏偏一只猫,从假山后蹿出来,吓了她一跳,脚下被裙裾绊到,就正被他揽入怀中。   对上他那双星耀深邃的星眸,她的心就乱了。从此,事事以他为重。他皱一下眉头,她都会忍不住猜测,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那样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此生,她宁愿迟到,宁愿被母妃责罚,也不要再与他……那么巧的邂逅。   马车辘辘入了宏伟华美的宫门,锦璃借口如厕,跑得不见了踪影。   苏静琪和苏妍珍正巴不得她缺席,就先去了举办牡丹宴的牡丹亭。   锦璃躲在御花园的假山林里,默默数着时辰,心里想着南宫恪教授得她的那些精彩技能,却诡异地一件都忆不起。   眼前的阳光,突然被阴沉的黑影阻挡。   她讶然抬头,就见一个身着明黄蓝绣龙纹锦袍的男子,正邪笑地瞧着自己——是两个月前被封为太子的二皇子康肃。   难道,改变了那些事,破了天机,起了报应?她怎会碰上这个最喜拈花惹草瘟神?   锦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震惊暗呼大错特错,仓惶跪下来行礼。   “锦璃参见太子殿下。” ..   ☆、第030章 救美,恍若隔世   ||康肃邪笑打量着她,“还如从前,唤我表哥即可。”   她一身芍药红的蛟绡纱宫袍,蝶袖束腰,领口上开着朵朵芍药花,是时下流行的袒领,仅包裹如描似削的香肩,胸前一抹鹅黄的束胸,映得肌肤胜雪,婀娜的身段含苞待放,一览无遗。   掩映飞鸾高髻下的、淡妆适宜的脸儿,美得惊心动魄,惹得他一时间寻不到呼吸,心里憋得隐隐发痒。   “璃儿,你前阵子坠崖,身体可是大好了?”   “谢殿下关心,锦璃已无大碍。”   “如此甚好。这几日,本太子甚是想念你,也一直为你担心呢!”康肃说着,见四处没人,就伸手握住她的手肘,把她往怀里拉。   锦璃顾不得回话,只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反被拥紧……   “璃儿,别躲。”他话音伴着滚烫的气息,都喷在她脸颊上。邪佞的大手在纤柔的背上恣意游走,娇软的触感美妙到极致。   这冰肌玉骨,甩了那些庸脂俗粉百条街,如此鲜嫩的年纪,最易采摘……   “你是苏氏嫡女郡主,本太子是未来帝王,今儿太后这场牡丹宴,就是为我们举行的,不如效法你哥哥和康晴,生米煮成熟饭,早日成婚!”   “殿下误会,这牡丹宴是为大家举行的。”   锦璃正想从靴筒里摸出哥哥送的那把弯刀,却……被封了穴道。   康肃直接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精致的脸儿,“不识抬举的小东西,本太子这是抬举你!”   锦璃想骂他,却张口结舌,发不出一点声音,喊救命也喊不出。该死的,这厮连哑穴都给她封了?!   恰在此时,锦璃眼角余光瞥见,假山上有一个俊伟的身躯,一袭宝蓝色银绣龙纹锦袍,贵雅天成,俊美的脸清雅如玉,淡然睥睨着假山下的一幕,仿佛看了许久。   康肃察觉到锦璃神情不对劲儿,这才注意到有人正在看好戏。   不满好事被扰,他恼怒冷眯双瞳,阴沉地看上去,“原来是四弟!识趣的就给我滚远点!”   康恒不但没滚,反而站得更稳。   “二哥,她不愿意,你何必勉强?二哥的女人多不胜数,不缺锦璃一个。”   一招水中捞月,他利落迅猛地把锦璃抱在了怀中,随手解了她的穴道,柔声嗔怒,“说了捉迷藏不准跑远,怎么躲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锦璃欲哭无泪,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锦璃下次不敢了,四殿下息怒。”   “你们……”康肃又妒又怒,恨不能这就杀了康恒。“康恒,你胆敢和本太子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康恒从容拥着锦璃,轻抚她鬓边的碎发,漫不经心地对康肃冷声说道,“皇兄,不是也要去牡丹宴吗?可别耽搁了,我和锦璃先走一步。”   看出锦璃不自在,离开假山丛之后,康恒才放下她。   锦璃早已脸色煞白,心底亦是波澜壮阔,仇火爆燃……   ..   ☆、第031章 刺杀,自不量力   ||他行在前,不急不缓,她跟在后,步步锥心刺骨。   御花园的花间小路,如夙世仇伤,延伸进竹林深处的阴暗中,漫漫无尽。   两个人沿着蜿蜒的路前行,仿佛要走进前世的孽缘里。   锦璃想到靴筒里的弯刀,悄悄取出来,缓慢无声地,将刀刃从刀鞘中抽出,仇火跳跃的凤眸死死盯住他的后心处……   心底,不可抑止地,想起与他孕育的、未能得见天日便化为血水的孩子,想起前世惨死的父母兄长,她握着弯刀的手骨节惨白,忍不住——想凶狠地刺过去!   她只顾着衡量距离与精确程度,没有注意到,康恒脚步更慢……他正俯视着地上的影子。   阳光晴好,影子倾斜在左方,她在背后越来越近,拿着弯刀的影子,婀娜,惊艳。   他浓眉深敛,百思不解。   他救了她,为何她反而恩将仇报?   难道,刚才是她和康肃的请君入瓮?   竟是他倏忽了,康肃与她,一个是皇后的嫡亲儿子,一个是宁安王府的嫡女郡主,他们是亲上加亲的表兄妹,注定要成为夫妻的。   她刚才那惊慌失措,与对康肃的憎恶,却又不是装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凭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要杀他,实在自不量力。   然而……   终于,锦璃的理智还是转回来。   暗处明处都是耳目,有盯着他的,也有盯着她的。   若杀了他,宁安王府定然被判个满门抄斩。   她不能让他这样痛快的死掉,不能让他这样轻易地解脱,她该让他生不如死!   未再多做犹豫,她收起弯刀,忍不住问,“四殿下怎么这个时辰才去牡丹宴?”   康恒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收回视线,负手而行,“母妃病了,我刚才去探视过她。”   她在后面徐徐跟着,把弯刀藏进袖中。   “兰妃娘娘……还好吗?”   前世,他的母亲亦如此。因皇帝宠爱,朝中无重臣可相互依傍,于后宫暗斗中落得一身顽疾,终年三十八岁。   兰妃病故,他悲伤过度,性情大变。   她爱他,怜他,不惜倾注了家族相助,可最后……   听得他摇头一叹,锦璃握紧袍袖中的弯刀,心里矛盾地一番挣扎。   兰妃得宠,并非没有原因。她温柔善良,与世无争,对她亦是格外亲厚。   自那年,她嫁给康恒,兰妃便对她视如己出,更如疼惜亲生女儿,不准康恒纳妾纳妃,独宠她一人。   皇宫里的美人病,起因不过两种。   一种是被其他美人害的,一种是因为对皇上相思太重,积郁成疾。   兰妃的病因,是前一种。   前世,康恒因为母妃复仇,暴虐地杀了他父皇所有的妃嫔和子嗣。   史官畏于他的凶残,在史册上记下,瘟疫肆虐,先帝之妃嫔儿女无一生还。   那场屠杀之后,整座京城的血腥气久久不散,玉鳞江对岸的吸血鬼亦为之胆寒心惊。   既然她重生,绝不再给他登上帝位的机会,也绝不允许他为兰妃之死伤害任何人。   ==================   见到前夫,分外眼红,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   ..   ☆、第032章 你,是我的人了   ||“康恒,你可查过兰妃娘娘的饮食和寝殿?兰妃娘娘若常与其他妃嫔走动,恐怕衣裳也极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她一席话说出口,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如前世一样,顺口唤了他的名字。   康恒却突然停住脚步,眸底阴霾散去,转身看着她,眼神晴朗如月。   锦璃只盯着他的锦袍,没有抬眸去探究他的眼神,她怕多看一眼,心里的怒和仇就会全部爆发。   十七岁的他,俯视着只齐到心口的她。   “锦璃……”   他很想问她一句,刚才为何要刺杀他。   “嗯?”她只盯着他胸膛上的腾龙,看着那双威武狰狞的龙眼。   “那把弯刀你带在身上了?”   弯刀,是他送给哥哥的?“不是哥哥赢的吗?”   “是我故意输给锦煜的。他说,赢了那把天下无双的弯刀送给你,我就故意倒下了。”   竟是她倏忽了,他是康恒,深藏不漏的康恒!   她忙从袖中拿出弯刀,递回到他面前。   “如此名贵之物,锦璃不敢要。”   她前一刻还想着,该不该用这弯刀刺在他背后,真是讽刺!   她看着弯刀,也注意到了地上的影子,显然……他刚才看出了端倪。   明白这一点,她握着弯刀的手,就开始颤抖,越抖越厉害……   弯刀快要坠地之时,他的手忽然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连同弯刀一并稳稳握住。   “打造了这东西,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你随身带着,可见是真心喜欢。你如此赠我心爱之物,可是因为爱上我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锦璃僵硬无措,看着他包裹了自己手的大掌,心跳慌乱,周身的血也渐渐冷凉。   刀鞘上镶嵌了七颗猩红的宝石,在竹林斑驳的光里明灭闪烁……如血,如星。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你的心,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与康肃再无关系。”   他柔声说着,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   “以后,再被康肃欺负,就拿刀阉了他,剩下的,我给你收拾。”   四周一片竹林在夏风里哗哗鸣响,光影斑驳,绿荫深浓……隔世重逢,依然如此迷乱人眼。   她忽然很想知道,若是他知道后来的结局,会是什么神情。   锦璃螓首微抬,看进他的眼睛,深深如海,浅浅含笑,静静无波,看不出欢喜,看不出怒和伤。   他总是这样的,如一道谜题。前世,她猜了十年,也没有猜透。   “康恒……”她想问他一句,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和孩子,为什么那样对她的家人,话到嘴边,泪却先滚落……前世血海深仇,憎之入骨,于此生却荒谬至极,无从问,也不该问。   ========================   暗处还有个溟王殿下盯着呢,锦璃麻烦大了!亲爱滴们,放入藏书架哈O(∩_∩)O~   ..   ☆、第033章 踏血起舞,毒计   ||轻易看穿她眼底深重的怨恨,他却猜不透这恨因何而起。“傻瓜,怎么哭了?”   仿佛跨越前世今生,这怨恨沉重地让他承受不住,干脆就把她的头按在怀中,避开了她太过澄澈的眸子。   “不哭了,哭肿了眼睛,还如何去牡丹宴?”   他温声诱哄着,锐利地眸光瞥向竹林深处……   竹林树梢上,一抹银袍栗发的妖艳俊影,鬼魅般静无声息。   俯视这一幕,他双眸渐染阴沉的血色。   他果然高估了这个笨女人,一句甜言蜜语,就让她乱了阵脚!凭这样的脑子,如何帮他复仇夺天下?前世被康恒欺骗,被苏静琪虐杀折磨,她——活该!   牡丹宴已然开始,众人正玩诗词接龙。   太监一声通报,满场鸦雀无声,牡丹香,酒香,糕点香,以及俊男美女身上的熏香缭绕四溢,浮动不歇。   锦璃随着康恒跪下来时,太子康肃也刚到,干脆就跪在康恒左边,三人一起给太后行礼。   锦璃额头低下头时,分明感觉到康肃阴鹜的视线,和康恒迸射的警告杀气。   四周围,都是皇族里婚龄恰好的年轻一代。   太后如此做,一是为让皇族众人亲上加亲,第二,便是因为锦璃……   听闻血族七皇子御蓝斯,近日也将举行选妃大典,他却逗留宁安王府不去,整天与锦璃出双入对,如此下去,成何体统?   锦璃作为宁安王府的嫡女郡主,是未来大齐皇后,岂能嫁去血族?!   “你们呐,都被宠坏了,越发的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   太后苏湘,近六旬,仍是风韵犹存,珠圆玉润。妆容精致的脸面,不见半条皱纹,只是高绾的秀发花白,因此,她看上去不但格外和善,更比在座的某些年轻女子更惊艳。   她一双眉眼,发起怒来,却也会凌厉如刀,杀人害命。   锦璃正撞在了她的刀口上。   “璃儿,先给哀家跳一跳《飞鸾舞》吧!”   这就跳《飞鸾舞》?锦璃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太后……”   “静琪称病不能跳,妍珍怕出丑,咱们苏家,就剩你了。”太后这就让嬷嬷拿藤条来备着,“要么跳,要么,哀家就打断你的腿,干脆别站着丢人!”   锦璃胆战心惊,学舞时,她可没少挨打。藤条落在身上的感觉,此刻想来,骨头都阵阵发疼。   “太后息怒,璃儿跳就是了。”   锦璃握着拳头走到牡丹地毯的中央,不经意地抬眸,正看到康恒鼓励的微笑。   乐声一起,她的心只剩空茫一片,身躯不听使唤地随乐声起舞,婀娜的身姿轻软如云,纤细手臂起伏如水,丝带从臂弯里飘飞而起,步步绽放莲花,蝶袖挥展开,时而如花间起舞的蝶儿,时而如火中翻飞的鸾凤……绣鞋下,血渍斑驳,却无人发现。   ..   ☆、第034章 骗人的美丽皮囊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苏静琪和苏妍珍诧异相视,也不禁震惊于如此高超的舞姿。   姐妹二人相视,一个阴冷,一个妒恨,却猜不透这丫头何时练到如此地步的。   太后依靠在凤椅靠背上,甚为满意地莞尔含笑,这便让嬷嬷去拿赏赐……   锦璃却眉心紧皱,脚底的疼痛,终于唤醒她的意识。   地毯下,不知藏了什么东西,深重刮划绣鞋。   她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刀刃上,痛得锥心刺骨。想停下,四肢却上了发条似地,不听使唤。   到最后,飞鸾入天,身姿回旋,越来越快,裙袍如花影,脚下却已然粘腻一片,血肉模糊。   乐声回落,纱带终止,她身躯摇摇欲坠……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将她接在怀里。   众人惊疑,康恒却足尖未落地将锦璃带离那一处,怒声咆哮,“来人,封查牡丹亭!”   众人这才发现,地毯上血污触目惊心,都是从锦璃的脚下淌出来的。   锦璃缩在康恒怀里,身躯因剧痛,颤抖不停。   因曾感受过比这更惨烈的痛。她隐忍着,一声未吭,却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   她拼力攀住康恒的脖颈,看到自己的双足分明还在,只是裙摆和绣鞋已经被血浸透。   《飞鸾舞》……她跳得不错。   否则,太后不会那样紧张,康恒不会这样抱她,苏静琪和苏妍珍不会又妒又憎,众人不会一脸遗憾。   一定是那只吸血鬼催眠了她。   做行尸走肉的滋味,她死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他又听到她心底的声音,才相助她弥补遗憾吧。   这等好心,她如何对他道谢?他到底何时催眠的她?昨晚?还是前晚?他还对她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那每晚绮梦,到底是真是假?   康恒抱着她一路飞檐走壁,匆促赶往御医院,深幽的双瞳凝视着她冷汗如豆的脸儿,不禁震惊于她的安静。   “璃儿,痛就叫出来。”   “不痛。”她微扯唇角,艰涩浅笑,“我刚才跳得怎么样?”   好看蜜色唇瓣,坚定地说出四个字——“天下无双。”   他凤眼俊秀,唇上薄下厚,鼻梁俊挺,卓尔不凡。   新婚那年,他们扮成民间夫妻逛街,有相术师说,他这等男子对妻子最是疼惜体贴。   隔世相遇,他仍是这样英俊绝美,为何看在眼中竟这般面目可憎?!   天下无双?!他既知晓她想杀他,却还能说出这种话。原来,会骗人的,不只是话语,还有美丽的皮囊。   牡丹亭内,众人惊魂不定,有人想起身离席,却被金甲宫卫拿刀抵住了脖子。   有宫卫将地毯掀起,一片铁蒺藜从地毯上脱落,砸在光可照人的地砖上,叮铃作响。   细小的凶器被收拾好,总管太监金泰,忙上前接过托盘,转呈太后。   ===========================   好心做了一场坏事,成了真凶的帮凶,阿溟要大开杀戒啦!O(∩_∩)O~新坑求人气,亲爱滴们,如果您喜欢这部小说,别忘分享到微博和空间,玥万分感激!   ..   ☆、第035章 邪恶,灵丹妙药   ||他凑到太后耳边,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解释,“主子,这铁蒺藜正合地毯厚度,因此地毯铺平极难发现。护卫刚刚验过,上面有无色无味的剧毒,断筋散,分明是要害郡主双腿残断!”   “好大的胆子!他们定是料定了哀家今日定要锦璃跳《飞鸾舞》!”   苏氏嫡女,未来皇后,岂容如此暗害?   “给哀家严审!查到真凶,杀无赦!”   太后阴沉怒下懿旨,却没有离开。   她端坐凤椅上思前想后,眸光精锐,冷扫苏静琪和苏妍珍……   那姐妹俩皆是一脸无辜的惊疑,难以判出端倪。   既然她们胆敢坐在这里,就算是主谋,恐怕也难抓到证据。   康肃静观太后脸色,不动声色地打了手势,叫来自己的亲随太监,低声命令,“去盯着御医院的动静,本太子可不想要个残废当太子妃。”   太监一溜小跑离开,康肃视线落在苏静琪身上。   虽然苏静琪容貌差了些,身份低了一等,于一堆儿美人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最终要的一点是——她,也是宁安王的女儿。   见护卫正要把苏静琪带去审问,他忙上前阻拦,“静琪身体不适,别吓着她。”   苏静琪顿时心花怒放,“多谢太子殿下,静琪正头晕呢!”说着,她顺势依在他怀里,却嗅到他衣袍上有淡雅的莲香。   这,分明是锦璃惯用的脂粉。   她心念一转,试探道,“锦璃流了那么多血,不知她伤势如何。殿下,静琪关心妹妹,想跟去瞧瞧。”   康肃拥着她,大掌拍在她的肩头,“御医院有的是医术顶尖的御医救她,别担心。你身体这个样子,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本宫和皇祖母说一声,送你回府,可好?”   苏静琪心底暗叫三声“当然好”,表面却是忧心忡忡,点头亦是勉为其难。   御医院里。   锦璃用了止痛麻药,躺在洁白的单人榻上,已沉沉昏睡过去。   几个女医正在为她清洗脚上的血污,以备上药包扎。   康恒听得诊断结果,怒火滔天,从随行的护卫腰间抽剑,直指跪在地上的一群御医。   “不能走路?她若不能走路,本皇子砍了你们的双腿,要你们全部陪她!”   “殿下息怒,郡主双腿并非没得救,只是眼下没有灵丹妙药……”御医提醒一句,只是点到即止。   康恒眉梢微凛,赫然明白了他口中所言的“灵丹妙药”是何物。   吸血鬼之血,在大齐是提也不能提的违法之物,不能买卖,不能盗取,若要得到,却也并不难。   服用之后,虽能令重伤瞬间痊愈,却也能使人从此与献出血液的吸血鬼产生血脉牵引,从此绮梦不断,纠葛一生,犹若恶灵缠身。   除非,取血之时,直接把吸血鬼杀掉。   ==========================================   温馨提醒:一更在上午,二更在下午,多谢支持!   ..   ☆、第036章 守护床前,欠你   ||黄昏时分,麻药褪去,锦璃却又高热不退,噩梦惊悸。   眼见着她哭嚷不停,康恒只得把所有宫人遣到宫院大门外。   这状况直持续到亥时,御医来了一群,却束手无策。   康恒不时喂水给她,汤匙喂不进,便口对口的度入。   她却仇火郁结,仍是难醒,含混地哭嚷咒骂,嗓子也哑了……   康恒担心她又抓又嚷,伤了自己,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总算是听清楚了一句,却是,“康恒……康恒……你给我说明白……”   “璃儿,我在呢!我在!你要问什么?我一定说明白!”   他缘何成了她的梦中人?却不是美梦,而是噩梦。   挥舞的细白柔夷,被一双大手温柔地握紧,冷汗涔涔的脸儿也被拍了两下,紧闭的凤眸,警惕地陡然睁开,千万道光刃刺到康恒因过度担心而苍白无血的脸上。   “康恒?”她不确定地打量着他,眼神恍惚地难以定在某处。   “是我,是我……谢天谢地,你总算清醒了。”他俯首吻她的额头,眼睛不敢看向她包裹成粽子的双足。“哪里痛,要告诉我。”   他不提醒还好,这一说,浑身就痛起来。她呼吸依然急促,好在映入眼帘地,不是喜怒难辨深沉莫测的帝王容颜,而是一张尚且年轻、神情焦灼的俊脸。   锦璃盯着他,竟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只确定,这样的他,曾经是她最爱的,这样的他,尚未变成一个残暴不仁的昏君。   她张口欲言,泪花晶莹滚出眼眶,滚落到鬓边的发际中……   当初,总是美好,可……“康恒,为什么我在画舫上叫你……你却不答应?!我们的孩子,我们刻了誓言的花珀……我们……”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忽然就完全清醒过来,所有的怨恨和指责再无名正言顺的理由。   “放心,我一直陪着你呢!如果你想,我们会有孩子,如果你想要那样的花珀,我也会给你弄到手。”他柔声说着,理顺她被汗水浸湿的长发。“这里是我的寝宫,没有人能伤害你。”   奢华的寝殿,布置高雅,的确不陌生。   前世成婚之前,她常来这里,甚至自作主张布置各处。   大齐不同于其他朝代,为防皇子有异心,众皇子不管成婚与否,都居于皇宫内。   于是,他的书架上,最终都换成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他喜欢的暗金色垂幔寝帐,换成艳红的。   他甚至为了迁就她,在宫苑中养了兔子和猫儿狗儿,还一一为它们取了名字……   曾经,她竟是那么热切地期望嫁给他。   此时,她却片刻不想呆在这里。   “我该回府。”   见她陡然变得疏冷,这就要起身,康恒忙按住她的肩,“你重伤在身,不宜挪动!”   ..   ☆、第037章 容不得别人抢她   ||“太后、父皇、母后都来探望过,王爷和王妃也刚来过,他们都同意你暂住这里。我已派人去寻吸血鬼之血,天亮之前,就能找到。”   锦璃了解他的性情,未再与他争执,安安静静喝了他端来的水,就又躺平。   “不想对我说说梦里发生了什么吗?你一直叫我,让我回答你什么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拿帕子轻拭她脸上的汗,触到她眼角的泪,转而又问,“想吃点什么?”   锦璃低垂眼帘,握住他忙碌的手,颓然摇头。“没胃口。”   “我吩咐后院的小膳房,给你做了点清淡可口的粥,你的药也该熬好了,我去瞧瞧。”   安排好晚膳,给汤药试了毒,不过一刻时间。   康恒再返回来,殿内已不见锦璃的踪影。   刚熬好的汤药摔砸一地,殿内暗卫朱雀和玄武瞬间现身,恭谨跪在他面前。   两人气息阴冷,尽管周身包裹严实,仍是无法掩藏他们的吸血鬼身份。   “白养了你们!”   话音落,康恒挥袖横扫,一股强大的真气突袭,朱雀和玄武横飞出去,两个健硕的身躯撞在殿内的祥云石珠上,狼狈落地。   两人又迅速爬起来跪好,玄武忙道,“带走郡主的是溟王,我们并非不敢动手,是怕得罪血族,给殿下惹麻烦。”   为防再挨打,朱雀忙补充道,“郡主多日前中了流星箭,早该身亡。纵然得救,至少需要三月方能恢复。可她不但短暂几天便恢复健康完好,今日还完成《飞鸾舞》!溟王自她受伤便长居王府内,殿下,恐怕郡主早已服用过溟王的血液。”   “刚才溟王出现时,郡主唤他阿溟,足可见两人亲密无间……”玄武说完,忍不住抬头偷觑他一眼。   “御蓝斯!”   康恒狂怒嘶吼凝聚了强大的真气,惊得朱雀玄武不禁后退,他阴沉的目光比吸血鬼更骇人。   “既如此,只能杀了他!”   朱雀和玄武不可置信,却不敢多言劝解。   “负责整理牡丹宴地毯的宫人一个别放过,天亮之前,必查出真凶。”   朱雀玄武领命消失于窗外。   康恒踱着步子走到祥云床榻前,枕上一小片泪渍未干,他坐下来,伸手触到毛毯上,余温未散。   自幼她便不常入宫,喜庆之日常见,话语也甚少。   她不似苏静琪那样张扬高傲,不似苏妍珍那样不甘下风,总是谨慎规矩,不惹人注意,却偏偏,她那般出水芙蓉,叫人难以忽略,只清浅一笑,就亮了所有人的眼。   锦煜与他一起就读于御学,总在他们一群皇子面前说,锦璃三岁能诵诗词,四岁能对弈,五岁通琴弦,六岁晓医理,七岁的她作为王氏锦缎世家继承人,她已然精通锦缎如何织就……   她那么耀眼,偶尔进来宫门,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这其中,也包括他的耳目。   ..   ☆、第038章 自作主张,留宿   ||太子康肃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她,牡丹宴,所有的皇子都翘首期盼,一睹她《飞鸾舞》的风采……   可,竹林边,她站在浓荫碧影里,想杀他,却又关心他的母妃,一句“康恒”,乱了他的心,噩梦里亦是他的影子。   这样的她,他认定,就不会再放手。   天下,将来必是他的。   苏锦璃,苏氏嫡女,注定了要与他共享天下。   这两样,容不得别人抢!   瑶云阁内,灯火未亮。   月光悄然入窗,床前一片夜明珠穿成的珠帘,光氲轻柔。   御蓝斯坐在床沿,气急败坏地撕了包裹在锦璃双脚上的棉纱。   被包成粽子似地双足,乍然得了解脱,锦璃舒爽活动了一下珍珠似地脚趾。   他的血液果真神奇,才喝了没一会儿,剧痛的双腿就恢复完好,有了温度,本是血肉模糊的脚底,白玉无瑕,无半点伤痕。   侧首见他转身就走,她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双足,朝他冷酷的背影开口。   “阿溟,以后,我不想再被催眠!还有,你该离开了。”   未与她商议,让她得偿所愿,跳完《飞鸾舞》造成重伤,是他不对。   但是,“该离开?”   伟岸的身躯恼怒转身,双瞳冷戾森红,诡艳如魔。   为防他误解,她忙阐释重申,“我的意思是,你该离开王府了。”   他疾步走到床前,似猛兽抓一只小鸡仔,一把将她拎起来,“是因为康恒,才赶我走?”   她身躯不稳地跪在床榻上,仿佛嗅到腥味儿的猫,在他脸前嗅了嗅,“好酸呀!你……你这是吃康恒的醋?”   他背光的俊颜,愈加阴沉。猩红的眸光阴鹜邪佞,惊悚可怖。   她有恃无恐地仰着脸儿,挑衅冷讽,“瞪着红眼睛吓我,你当我被吓大的?你不如干脆咬死我……唔……”   狂烈悍猛的吻,风卷残云,吞没她的理智,席遍周身,蛟绡纱袍被撕扯爆碎,他似要将她拆解了,烈焰骇人,贯穿她单薄的身体……   “不要,不要……”   她惊嚷着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上睡袍完好无损。   室内晨曦成束,床纱如梦,珠帘流光溢彩。   身侧,健硕的身躯一身银纹白袍,纤尘不染,栗发如缎,容颜倾城,如妖似仙。   幽深的墨色眼瞳慵懒睁开,雄狮苏醒般优雅伸了个揽腰,一举一动贵雅凛然。   然后,他好整以暇地,侧目瞧着她,却并不觉得自己夜宿在此而突兀失礼。   她面红耳赤,尴尬挠了挠眉梢,“阿溟你……你怎么睡在这儿?”   这还用问?当然是……深幽的眼瞳光芒复杂潋滟,唇角漾出一抹笑,艳如朝阳。   “昨晚为了救你,我失血过多,无力走路。”他佯装不适,掠揉额角,“这会儿还头晕呢。”   锦璃心虚暗囧,昨晚,她似乎……又抓着他的手腕喝高了!   ..   ☆、第039章 啃,一把小骨头   ||确定昨晚没有与他争执,没有恩将仇报地想把他赶走,她鼓着腮儿,呼出一口气。   “我……我让丫鬟去膳房拿点新鲜猪血给你。”她支支吾吾,手脚并用,这就要爬过他下床。   修长匀称的腿儿于睡袍下摆隐现,似滚落大片珍珠,雪艳惊人,刚横过他腰间……颀长健硕的身躯,豹子般迅敏无声,陡然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压住。   她颦眉惊呼之际,暧mei地姿势已无翻转余地……   手脚皆被钳制,稍动一下,紧贴的身躯厮磨,掀动壮阔情潮,脑海中沉寂的绮梦情景,愈加清晰,一时间,她难以分辨,哪是真实,哪是幻梦?!   “你……你……”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唇瓣,不觉间听到喉头咕咚一声……周身烘热。“你不是饿得头晕么?”   “我的确饿得头晕眼花,不过……”他好整以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唇瓣若有似无,轻刷她芬芳的唇瓣。“你得偿所愿,在康恒面前跳了《飞鸾舞》,还双足康复完好,就拿猪血打发我?”   她窘迫地咬着被他碰得敏感的唇,快咬出了血。不拿猪血打发他,要如何打发?   “难不成,你……你要我以身相许?”   “你肯么?”   “……”她脸儿涨红如血。   “放心,本王眼光极高,对你这把小骨头没那心思。”他眸光深暗,话语温柔,又状似漫不经心,“不过,我发现了更美味的甜点!”   她尚未明白所谓“更美味的甜点”为何物,他的吻就突然落下,细如雨点,不疾不徐不容抗拒,从粉润嫣红的唇瓣,滑到了秀美的脖颈,她睡袍被撕扯地倾散,大掌沿着腰线游走到背后,将她狠狠地拥紧……这可不是“对她这把小骨头没心思”的征兆呀!   “阿溟?你……”小腹上一隅滚烫坚硬,蓄势待发,惊得她心跳奇快,几乎尖叫出声。   他隐忍邪肆的笑意,柔声安抚,“别怕,只是有点疼。”   “疼?”她当然知道,前世洞房花烛夜,她经历过的……   但是,脖颈间突然一阵麻痛,然后,她就听到他贪婪吞咽的声音——原来,他说的“有点疼”——是指这个!   这次,他适可而止,只两口便作罢。   只因,他意外发现,她和康恒也曾甜蜜过。   她脑海中的影像依旧杂乱无章,忽而是康恒的绝情,忽而是——洞房花烛夜。   他们的婚礼,并非天下最盛大的,却温馨美好……那一晚,她天香国色,倾世无双,是他独一无二皇子妃!她念着康恒的名字,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   早膳,锦璃照旧一个人在瑶云阁用过。   她格外为自己调配了补血汤药。吃饱后,凝着眉头咽下苦涩的药汁,摸摸净玉无暇的脖颈,莫名地怅然若失。   她搁下药碗,低头看自己娇小的身板,又自嘲摇头笑了笑。   =============================   唉!一把小骨头,锦璃真真被伤了自尊呐!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_   ..   ☆、第040章 殿下,大事不妙    || “放心,本王眼光极高,对你这把小骨头没那心思。”   她的确是一把小骨头,十四年长成如此,再十年,为人妻,为人母,若她无血海深仇,无宁安王嫡女郡主的身份,原该平静如斯。   不过,阿溟他……何以自称“本王”?何以说“本王眼光极高”?   脑海中有些环扣链接成串,却被孙嬷嬷严肃的疑问打断。   “郡主,您又怎么得罪阿溟公子了?他离开时,很不开心,万一王爷知道这事儿,少不得又要责怪您!”   “阿溟反复无常,时好时坏,比老天还难预料。我总不能每天都陪笑哄他开心.”   锦璃拿丝帕按了按唇角,微敛心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不能总被那只吸血鬼左右。   “嬷嬷,帮我更衣,让管家备点礼品搁在车上,我去探望兰妃。”说着,她踏上楼梯,“凭康恒查案的速度,也该有眉目了。”   “郡主平日不入宫门,若要探望兰妃娘娘和答谢四皇子,就另当别论了。”   孙嬷嬷眸光晶亮微闪,脸上细细的皱纹都舒展开。   “王爷,王妃和世子爷都中意四皇子!所以,四皇子抱郡主回自己寝宫疗伤,王爷才没多言阻挠。四皇子人中龙凤,兰妃娘娘性情和善,也是喜欢郡主的……”   她一番唠叨未完,见锦璃嗔怒转过身来,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忙识趣地低头闭嘴,“奴婢该死!”   锦璃失笑点头,“康恒的确很好,兰妃娘娘也是皇上真心所爱,嫁给康恒,是最明智之举!”   前世,父王也如此认定,才成全了她对康恒的痴情。   “只可惜……苦了深爱着皇上的皇后娘娘,宿命难为,只能嫁此一人,曾经山盟海誓,转头成空,皇上偏宠兰妃,如今对皇后娘娘不闻不问,皇后娘娘为皇上生了一个儿子,虽被立为太子,也未能成器!女人如此,真是可怜可悲。”   孙嬷嬷于楼梯下也感慨一叹,锦璃小小年纪,就此看破情事,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孩子,不能总闷在瑶云阁,是该出去走一走。   “四皇子对郡主格外不同,得知郡主不能走路,四皇子要挥剑砍了所有的御医呢!”   “若他真心爱我,该砍了自己的双足,陪我静坐一隅,观云赏月,而不是为我去伤天下人。”   “郡主……”孙嬷嬷惊骇于她的言辞,细想,这话又不无道理。   “嬷嬷别担心我的婚事,纵然我父王,也难以专情一人,我还如何相信其他男人?!”   明瑄阁内的书房,却因她一句,“我还如何相信其他男人”,落得一片狼藉。   刚刚赶来的伏瀛,蒙头罩脸,从窗外一跃入,见两个吸血鬼护卫正在收拾满地的奏折,步履愈加小心翼翼。   “殿下,大事不妙。”   俊逸英伟的身躯沐在窗前的阳光里,银纹锦袍光氲流溢,愈加不像凡尘中人。   他冷眸瞧着湖面上那座秀美的楼阁,俊颜上冰霜可见。“本王最厌恶听到坏消息。” ..   ☆、第041章 王妃忌日,惊变   ||伏瀛银发轻动,恭谨抬头,不得不如实承禀。   御之煌,要对大齐宣战,逼迫宁安王出征,且已在血族朝堂搅起轩然大波,不少朝臣赞成。吞灭人类易如反掌,血族王虽不主战,却冷观百官争执而不言。   “殿下,御之煌明是侵大齐,实则……恐怕是冲着殿下来的。”   御蓝斯视线仍是凝于窗外碧湖那座楼阁上,不曾离开过。   见他漠然无惊,伏瀛不禁怀疑他压根儿没有听到自己一席话,“殿下?”   “本王正怕他太安静!如此正好……”御蓝斯心头一股邪火正发不出,随手从袖中摸出一枚扇形腰牌,“先挫他的锐气,再查那些主战之臣与他暗中勾结的罪证,本王就不相信,父皇能容忍他左右天下大局!”   “原来殿下早已知悉?!”伏瀛接过令牌,却迟疑未走,也不曾与从前一样,与他轻松玩笑。   御蓝斯侧首一转,“还有事?”   伏瀛不卑不亢与他对视半晌,终于还是落败,俯首一叹,“殿下明日可要回血族?”   御蓝斯本已烦躁透顶,更无耐心同他绕弯子,“到底何事?”   “殿下忘了明日是八王妃的忌日!”伏瀛俯视着精致的血蝠地毯,姿态谦恭严谨,异于寻常。   御蓝斯深暗的鹰眸陡然阴鹜,俯视着伏瀛的满头银发,面上波澜无惊,心头却思绪复杂。   其实,他正在猜测,伏瀛今日是否会提及这件事。   他期望的是,伏瀛不要提,如此也便说明,他全心全意的忠于他,可……吸血鬼,终究难逃卑鄙阴毒的劣根性!   伏瀛虽受母妃所托,照顾他,辅佐他,保护他,可到底也存了私心。   八王妃,海冉,第八位溟王妃,于血族女子中,足以称得上温柔娴静。   不巧,她是伏瀛义女。   更不巧,她也是血族东域王——海诺之女。   伏瀛当初收海冉为义女,口口声声说缘分使然,这缘分幕后的利益却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当初,他时常出入伏瀛府邸,海冉爱上他,是预料中的事。   相较于从前七位王妃,他亦是对她最好。   东域王海诺却眼高于顶,素来不把他这个女婿放在眼里,人前尊称他一声殿下,背后只拿他当未来的傀儡皇帝瞧。   所幸,今年海冉忌日,他的眼前……多了一个苏锦璃。   而且,他刚刚得知害锦璃脚筋残断的真凶。   此人地位特殊,行事却张扬跋扈,明知他庇护锦璃左右,竟明目张胆对她下手!若非御之煌麾下的吸血鬼暗傍左右,必然有其他神秘力量暗藏其中,否则,下手不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半丝痕迹都摸查不到。   “伏瀛?”   听到他宽容的轻唤,伏瀛略一抬头,见他又背对自己,心不禁微沉。“殿下,您吩咐。”   “你认为死去的八王妃重要,还是死而重生的苏锦璃重要?你选一个,本王尊重你的决定。”   ===================   阿溟日子也不好过耶,危机四伏,大家给阿溟加油哈O(∩_∩)O~   ..   ☆、第042章 催眠,玩得过火    || 伏瀛半晌无言,心底不禁暗咒一声“狐狸”。   御蓝斯这才噙着一抹深沉的笑,转头看他一眼。就算他是狐狸,也是他这只老狐狸养出来的。   伏瀛当然不会选,让他留在宁安王府,本就是设定好的一步棋。他多问一句,不过试探他对苏锦璃动了几分心思。   “老臣会写信给东域王致歉。”   御蓝斯转身就离开窗口,坐去案前的王座上,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盅,不经意地嗅到,茶盅里有意外的甜蜜芬芳,他敏锐冷瞥向恭立一旁的贴身随侍阿威,话却是对伏瀛说的。   “本王忽然想起,在七日之前,本王就写信给东域王了。”   伏瀛眸光骤变,却未敢再抬头。“既如此,老臣先行告退。”   伏瀛刚离开书房,就听到门内茶盅爆碎,随即轰然一声,似有强大的真气爆发……   “在本王身边,敢有二心?活腻了?”   伏瀛猛然站住脚步,不敢稍动。   “殿下息怒,是西门向蝶郡主跟踪属下到了王府门口,若属下不这样做,她就杀了属下……属下觉得这一盅处*子之血也是郡主一番心意,所以……”   阿威的话没有说完,室内便陡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冲出。   随即,门板呼啸大开,伏瀛惊得转身,就见御蓝斯正一边拿着手帕擦拭手上的血,一边凝着眉头迈过门槛,门内阿威已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殿下,为了一点小事,不值得动怒!阿威毕竟跟了您百年……”伏瀛心惊地劝道。   “本王一直怀疑,海冉之死,与西门向蝶有关。西门向蝶却收买阿威,把一盅血送到本王面前来。好在那是一盅普通的处子之血,若加了毒,本王百忙之下不防而饮下,你说……本王该不该动怒?”   “西门向蝶钟情殿下多年,而西门王族……”   “伏瀛,若你这样担心,本王就让西门向蝶来身边,你不会反对吧?”   “殿下,您到底要干什么?”   “本王是你一手扶养长大的,本王想干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清楚么?”   “……”伏瀛语塞。他再抬起头时,眼前哪还有那贵雅冷傲的身影?!   锦璃正从汉白玉栈桥上抬头,陡见一银发黑袍的影子掠过,不禁一惊。   自从阿溟住进了明瑄阁,总是鬼影重重。   鬼影重重也罢了,千奇百怪的事也连番上演。   锦璃走到亭廊,偏巧,苏静琪正搀扶着头发蓬乱的赵侧妃经过。   姐妹俩打了个照面,客气一句早安,锦璃没多关切赵侧妃的境况,苏静琪也躲避瘟疫似地脚步更急促……就这样擦肩而过。   赵侧妃对上锦璃淡漠的凤眸,突然疯疯癫癫地指着锦璃突然嚷嚷,“是我推她掉下悬崖的,是我推她掉下悬崖的……她回来找我复仇,她是鬼,她是厉鬼……” ..   ☆、第043章 真凶,不打自招   ||锦璃凤眸冷然盯着赵侧妃,波澜无惊。   显然,赵侧妃是被吸血鬼催眠了。   阿溟承诺过她,一吻交换,让她重生复仇的秘密烂在肚子里,自此绝口不提,自然也不会对外人讲。   这府中,难道还隐藏着其他的吸血鬼?!   “妹妹,别放在心上,娘亲着凉发热,脑子糊涂了。”苏静琪忙拿手帕塞了赵侧妃的嘴,强硬拖着母亲要抄近路返回茗香园。   赵侧妃全然无意识,就算被塞了嘴巴,还是疯癫地嚷嚷,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了坏事。   锦璃忙命孙嬷嬷去打探赵侧妃昨晚的动静。她干脆就坐在廊下长凳上等着。   牡丹宴,那一曲《飞鸾舞》踏血而成,浑然不觉。   那样的她,与赵侧妃这疯癫痴狂,并无差别。   吸血鬼的催眠,原来比杀人更可怕!   孙嬷嬷去了片刻便返回。   “郡主,赵侧妃昨晚睡到了护卫院里,大家本来在议论,静琪郡主给了银子,命他们封口。”孙嬷嬷压低声音,“若是王爷知道赵侧妃做出这种事,恐怕会将她们母女赶出王府。”   “有时候,银子解决不了事情,更何况,赵侧妃是想杀我呢!”   孙嬷嬷颔首,“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锦璃心有余悸地看向茗香园。“昨晚可有其他吸血鬼杀手闯入?”   “没有。”孙嬷嬷见她起身,忙帮她抚了抚裙摆,“郡主您还猜别的吸血鬼呢?除了阿溟公子,谁还会帮您惩治赵侧妃呀?”   锦璃只笑了笑,没有多言。   在太后寝宫内,相助哥哥和康晴生米煮成熟饭时,她让阿溟催眠康珠,让康珠喜欢太监一事……会不会过分了呢?   当务之急,还是先求父王母妃,准她入宫一趟。   来到父王的书房门外,锦璃就见苏妍珍也正等着请安。   苏妍珍讶然看向她的双腿,“锦璃,你……脚筋不是断了吗?怎么能走了?”   锦璃凤眸微眯,状似微笑,“我应该不能走么?”   苏妍珍忙堆上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你受伤惨重,所以……才关切几句。”   “多谢!”锦璃淡然一笑,不禁多看她两眼。   这时,门开了,王绮茹从门里走出来,见锦璃一身樱花粉的纱袍,婷婷玉立地站在面前,不禁微怔。   锦璃的伤势被隐瞒极好,因此,痊愈也不该是太突兀的一件事。   待锦璃与苏妍珍行了礼,王绮茹才开口,“因血族储君发兵一事,你们父王正心烦,就不必请安了。”   苏妍珍这便告退。   锦璃说要入宫,王绮茹自是不愿让她掺和进那些是非,想来,却也该去对四皇子道谢。   太子康肃与康恒因血族发兵一事,今日早朝怒吵一架,自是不能直接去找康恒,为防万一,王绮茹还是决定亲自带着锦璃入宫。   ..   ☆、第044章 龙颜莫测,求情   ||宫里果然出事。   王绮茹一入宫门,先带锦璃给太后、皇后请安,说巧不巧,正碰上康珠公主受审。   康珠公主把寝宫里的宫女全部换成清秀的太监,夜夜笙歌欢宴,肆无忌惮。   太后皇后恼怒严审,皇上康邕正为血族发兵忧心忡忡,乍听此事,更是龙颜震怒,一纸圣旨,竟是斩立决。   华妃给女儿求情,却除了呼天抢地,磕破头皮跪求不止,别无他法。   皇后苏世敏被哭嚷地烦躁不耐,见身侧的帝王怒色阴沉,她却突然就不烦了,反而怜悯地叹了口气,“可怜华妃爱女心切,都是当娘的,一片苦心天地可鉴。”   康邕接过她递上的茶盅,默然威严,凛冽慑人。   “皇上,从前,珠儿总在臣妾面前说锦煜的好。本来,臣妾也想撮合她们,没想到……锦煜钟情晴儿,珠儿却……唉!臣妾也受了惊吓,不过她年纪小,恐怕也是被宫人带坏了。”   锦璃乍听此言,不由一怔,罪名未减,却转移了。接下来,被处死地恐怕就是那些太监。   她忙跪到华妃身边,仰头看向康邕,“皇上,当年您把兰妃娘娘和四皇子接入皇宫时,皇姑母曾一度哭得昏死过去,却只是把悲恸藏在心里,不肯与皇上明言。”   在座众妃皆是扬起精描细画的眉,瞧着锦璃,一张张美人脸,神情各异。   康邕冷眸微抬,“锦璃,你这话是何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丫头可是把兰妃和康恒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珠姐姐此次,恐怕是与皇姑母当年一样,因为哥哥与晴姐姐被赐婚,受了打击。心中所爱却不爱自己,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痛的苦了。”   殿内气氛似有和缓,却落针可闻,众妃呼吸都听不到了。   锦璃静观着康邕的神情,柔声如水,轻暖如阳。“珠姐姐一个女儿家,养在深宫,心高气傲,情伤再痛,也不好对人明讲……刚才锦璃看到那些被带来受审的太监,个个都俊俏逼人,都有哥哥的影子。想来,珠姐姐不过是看他们说说笑话,解解闷,倒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还请皇上对珠姐姐开恩。”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锦璃这一招抬高了皇后的痴情,也开解了康珠的罪名。   康珠跪趴在地上,泪啪嗒啪嗒砸在地毯上……   众妃皆是唏嘘。   “谁没有爱过人,谁没有伤过心,珠儿到底还小。”太后斜倚在凤椅上,赞赏和蔼地俯视锦璃,温声唤道,“皇帝,被锦璃这丫头一说,哀家倒是想起来,皇后当年为你伤心欲绝的样子。珠儿这次严惩也就罢了,念她是初犯,就禁足两年,至于那些太监,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遣出宫,眼不见为净。”   康邕一番沉默,终于开了金口,“就依了母后所言吧!”   康珠终是保住一条命。华妃拖着女儿离开,临别,格外感激地看了眼锦璃。   锦璃并未与她们母女对视。这事儿,是她一时兴起惹起来的,让阿溟催眠康珠她不悔不愧,她救的也并非是她们,而是那些无辜的太监。   康邕这才押了一口茶,瞥了眼愈长愈发惊艳逼人的锦璃,不禁就想到王绮茹称病拒绝入宫选妃的情景。   他克制着,没去看王绮茹,冷声对锦璃道,“丫头,你平日不入宫,双足又刚痊愈,今儿随你母妃入宫不会是专为康珠求情吧?”   ..   ☆、第045章 不是关切是关爱   ||“回皇上,四皇子救锦璃,锦璃今日入宫特来拜谢。听说兰妃娘娘身体欠安,所以,锦璃想先去探望。”锦璃率真无辜地抬眸浅笑,青涩惊艳的鹅蛋脸儿,心机隐藏完好。“皇上这样严肃,莫非是不愿锦璃去探视兰妃娘娘?皇上再宝贝兰妃娘娘,也不该如此呀,兰妃娘娘会闷坏的。”   众妃忽然就都有了呼吸,却是哼气的哼气,娇嗔的娇嗔,都妩媚调转视线,幽怨看向上座喜怒莫测的帝王。   太后突然就笑出声来。   康邕吃了一瘪,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   苏世敏却是完全听明白了,锦璃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看向锦璃那双已经恢复完好的腿,她心虚地握了下丝帕,不着痕迹起身上前,就把锦璃拉起来,嗔怒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和皇上说话呢!你孝顺兰妃娘娘,皇上当然高兴,以后再这样没大没小,皇上不罚你,本宫也罚你。”   锦璃顺势挽住她的手臂,撒娇地倚在她臂膀上,“皇姑母教训的是,锦璃以后不敢了。”   苏世敏看了眼又忙着喝茶的康邕,才对王绮茹道,“大嫂,四皇子救了锦璃,是当道谢的,这就带锦璃过去瞧瞧兰妃吧。本宫早就为兰妃备了补品,一并带上。”   王绮茹自知女儿在皇后这边是立了一大功,却并未太高兴,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状似粗枝大叶的锦璃,恭顺笑着俯首,“是,皇后娘娘。”   锦璃母女俩得见兰妃,已是晌午。   兰妃本是中毒,服下解药,精神见好,锦璃又为她诊脉,写调补的方子。   兰妃与王绮茹说着话儿,不时和蔼疼惜地看一眼坐在窗下写药方的锦璃,特别命人摆下午膳,又派宫女去叫康恒过来。   宫女尚未出宫苑的门,就急匆匆地惊喜笑着回来,“娘娘,殿下来巧了,正进门呢!”   兰妃笑看锦璃惊讶的反应,王绮茹忙要带锦璃起身,兰妃随手就握住了王绮茹的手,“他是晚辈,你坐着别动。”   于是,康恒进门时,独锦璃端雅跪在面前。   “昨日,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他眸光深幽地俯视着她,神情万般复杂。   锦璃羞窘难安,心惊不已。他眼神如刃,似不只看透她心中的仇,也看到了她夜夜**于有阿溟的绮梦……   仿佛熬过万年,千言万语,终是波澜无惊地只落得一句话。   “璃儿,你……痊愈了就好。”   她已面红如血,垂着眼帘道谢,“谢殿下关切。”   “不是关切,是关爱。”   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身着藏青明黄绣文锦袍的壮伟身躯一弯,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轻轻把她拉起来,他就没再松手,随即对母妃和王绮茹打了招呼,牵着锦璃一并入座。   锦璃乖顺随着他的步子,只当未觉他亲密的举动。   =============================   为什么还没到阿溟?为什么还没到阿溟惩罚皇后?为什么还没到西门向蝶出场?嘿嘿……亲爱滴们别急,先加入藏书架,精彩很快送到!   ..   ☆、第046章 厚赏求婚,不离   ||四人围桌而坐,兰妃听王绮茹转述康珠一事,忍不住扼腕唏嘘。   锦璃担心她仍纠结于这个问题,忙给她夹菜。皇宫里的主子们,忌讳旁人知晓自己对食物的偏好。于是锦璃格外挑拣几样清淡漂亮的菜品给她搁在盘子里。   “娘娘身体刚好,别为琐事劳神,您多吃点。”   兰妃爱极如此体贴的丫头,越看锦璃越欢喜,对王绮茹无奈一叹,“这么好的女儿,有太子在前面,我们恒儿恐怕是没这福气了。”   王绮茹并不喜欢皇后嫡出的康肃太子,她笑颜温和地瞧着女儿和康恒,却也并未因此对兰妃多言。   康恒见气氛有些尴尬,及时对兰妃说道,“母妃,您中的七日红,是洒在衣物上的,若非锦璃提醒,儿臣也不会想到详加检查您的衣物首饰,发现端倪。”   “原来,是锦璃救了本妃?!”兰妃欣喜地把手腕上的兰花浮雕羊脂玉手镯,给她戴在手腕上。   王绮茹忙惶恐说道,“娘娘,她还小,如何受得起这样的厚礼?”   这手镯是皇上特意赏赐,戴在锦璃的手腕上,被人看到,不只是福还是祸。   兰妃握着锦璃的手,重重拍了拍,不准她取下来。   锦璃垂首瞧着手镯,怔然忘了道谢。前世,是成婚当日,兰妃才把这手镯给她的。   “璃儿对本妃有救命之恩,莫说一副镯子,就算把本妃的命送给她,也是应该的。”   倒是午膳之后,锦璃才明白,暗害兰妃,与谋害自己的,竟是同一人——她担着苏氏荣辱的皇姑母苏世敏!   这的确值得兰妃将皇上御赐的兰花手镯,赏赐给她。   只可惜,证人和证据,一夕之间,全部无踪。   当今皇后,如此手段,锦璃并未太意外。   牡丹宴,《飞鸾舞》,皇后为何在太后眼皮底下,对苏家女子下此毒手?!   兰妃寝宫后花园凉亭内,隔着的石桌,康恒与她相对而坐。   凉风习习,花香馥郁,桌上一盘棋,走了没几步。   “皇后因父皇独宠母妃,要害母妃不是一两日。可你是她的亲侄女,又是她未来的儿媳,为何她要如此害你?!”他手上削着一颗金黄的鸭梨。   “妍珍求过她。”   锦璃盯着鸭梨,不明白他为何独在一盘水果中独选了这玩意儿,倒是气味儿芬芳,引得人食指大动。   见他暂切了一小块递过来,她忙伸手捏住,既然他要分梨,那就“分离”吧!   甜甜的梨块儿正要吃进嘴里,却突然就飞去了花丛里。   锦璃讶然抬眸,就见康恒一脸怒容,他手上的鸭梨也没了,水果刀刺到了凉亭朱红的柱子上。   她悻悻一叹,拿起一块儿玫瑰酥饼咬了一口,“早上给父王请安,妍珍看到我走路很意外。她不该知道我脚筋断损……”   康恒了然,接下她的话,“除非,她知晓幕后安排。”   她一块酥饼吃完,正要拿丝帕擦拭唇角。   他的拇指突然抹在唇畔,她未能来得及躲闪,就见他把拇指收回,在口中嘬了一下,漆黑的瞳仁映出她尴尬颦眉的模样。   “锦璃,嫁给我吧。我会护你周全,再不准任何人伤害你。”   ..   ☆、第047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锦璃抿唇不答,忍不住问,“康恒,你……为何刚才不让我吃梨?”   他宠怜点了下她灵秀的鼻尖,哄孩子似地说道,“傻丫头,吃梨不吉利,我补削一个苹果给你,新娘子坐花轿都是捧着苹果的,一生平安顺遂。吃完,就等于答应我了。”   一如前世,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如果在你眼里,婚姻如苹果一般儿戏,我答应你。”   “你放心,我会让父皇给我们赐婚。”   “好,我等着那一天到来!”   她莞尔爽利,答案轻快。   他听后怔然半晌,才完全明白,她把未来交给了自己。若她服用了御蓝斯的吸血鬼之血,心里惦念的人该是御蓝斯,她怎么还会答应?   她冰雪聪明,也该明白,他要的,不只是她,还有整个宁安王府的财富与权势,更包括天下大权。   “璃儿,你确定你答应我了?”   “怎么?你害怕了?”   他惊喜地饶过桌案,唇到了她脸前,这一吻,掠过她嫣红的唇,终究只停在她的额头上。   因此,他没有看到锦璃阴冷讽刺的神情。   锦璃被他揽在怀中时,注意到西侧宫墙上一抹银白的影子一闪而逝,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   若那只吸血鬼对她这把小骨头没有什么心思,最好,不要为这一吻再与她别扭!   否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回府当晚,锦璃就到明瑄阁。   一则,她想知道,自称“本王”的吸血鬼阿溟,是否又要与她别扭冷战。   二则,她必须让他查清楚,到底是谁催眠了赵侧妃,是谁还知她重生复仇的秘密?   三则,她必须让他解除对康珠的催眠。   然而,他却不在。   明瑄阁里碧玉生辉,夏日里幽冷清凉,四周林木葱郁,很适合吸血鬼居住。   只是大半夜,独自一人呆在刺绣了血蝙蝠的猩红地毯上,难免觉得阴冷恐怖。   第一次,她等他……等了**,他却没回来。   她反而因为受冷,着凉。   这一晚,大齐皇宫内,康邕十年如一日,仍是掀了兰妃的牌子。   椒房宫内,格外冷清。   皇后毛骨悚然,坐在高阶之上的凤椅上,俯视着走到殿内来的御蓝斯,凤冠下的脸色已苍白,还是强装镇静从容地端坐着。   “溟王,你是为锦璃来的?”   “皇后娘娘这是招认自己的罪行?”   御蓝斯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一眼辨出,帘幕后,殿顶上,隐藏了五十只吸血鬼,而且,透过他们的血液,他清楚地分辨出,他们的转变者,就是——御之煌!   “御蓝斯,你堂堂血族七殿下,怎么会对锦璃那小丫头如此上心?莫非,你真的喜欢我们锦璃?”   他阴沉浅扬唇角,尖锐地獠牙,自唇角迸射莹白寒光,“本王不是来回答问题的。”   ===================================   预告,预告,西门向蝶下一章出来O(∩_∩)O~亲爱滴们,加入收藏哈!   ..   ☆、第048章 误惹恶魔,青梅   ||“本王是来杀鸡儆猴的——敢动本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袍袖一挥,俊伟的身躯背后——殿门外的黑夜中,飞进十位长剑闪亮的银袍杀手,一字排开,动如闪电,静如水,无声无息。   苏世敏有恃无恐地扬起唇角,“溟王,莫说凭你的十个寒影杀手,杀不了本宫!锦璃孝顺本宫,又识大体,重大局,她也不希望本宫死!”   “那么,本王不让你死,就让你生不如死!”   锦璃这边喷嚏连番,等待执着。   那边,御蓝斯正在椒房宫里大开杀戒,血染椒墙——他的十个寒影杀手除尽御之煌的五十个后嗣杀手。   苏世敏惊恐万状,纵有武功傍身,也不敢反击。   见御蓝斯无害地把玩着一把匕首逼近,她警惕戒备地怒斥,“溟王,你……你人也杀了,还……还想干什么?”   御蓝斯随手点了她的穴道,优雅一挥锦袍,在她脚侧的台阶上坐下来,“本王要剃掉你腿上的筋和肉,让你也尝尝腿断脚残之后,再痊愈的滋味儿。”   “不,不要……不要……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求饶声因被封了哑穴,戛然而止,恐惧却有增无减,濒临崩溃。   御蓝斯手按在她膝上,又忽然拿着匕首起身,“这身衣裳是锦璃送本王的,不能弄脏。”   他叫了寒影杀手统领过来,“寒冽,这件事你做!别把她弄死,也别让她晕过去,就让她清醒着痛。”   苏世敏这才发现,自己害了不该害的锦璃,惹了一个不该惹的魔鬼!   血染金色高阶,透了地毯,眼见着寒冽把一片一片的肉刮下去,她恐惧地凤眸圆睁,魂魄已散似地,无法聚焦一处。额上冷汗如豆,浑身惊颤,却到底是没能熬住锥心刺骨的痛。   一早,大齐皇宫内谣传四起,皇后娘娘疯了!   明瑄阁。   门吱呀一声大敞,耀眼的晨光打进来,锦璃被惊醒。   凤眸疑惑眨了眨,逐渐清晰的视线里,阿溟一身银袍,于晨曦中背光而立,一头栗色长发艳若丝缎,光氲耀眼,壮伟的身躯,霸气威严,犹若天神。   这一身,是她送的,今日看,似乎比从前穿着更美,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绝色女子陪衬。   女子身着宽大嫣红的百蝶锦袍,高挑身姿,婀娜有致。风韵成熟的瓜子脸,浓妆精细,艳而不俗。一举一动静无声息,气质幽冷。   显然,她是吸血鬼,而且,是一只拥有血族王室纯正血统的吸血鬼。   否则,她不会美得如此惊艳,贵雅地如此咄咄逼人。   锦璃从椅子上起身,因为蜷缩得腿麻,一时没能站住,又见如此情景,身体竟是向前趔趄,差点摔跌在地。   所幸,她及时扶住了一旁的茶几。   “阿溟,我等了你**,你……你去哪儿了?”   ====================   最厉害的女配出场,看锦璃如何四两拨千斤吧!捏一把冷汗,呼呼飘过……那个谁,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   ..   ☆、第049章 情敌挑衅不露痕   ||御蓝斯喉结微动,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凝望她狼狈的娇态,瞳仁里万般神秘光华,变幻莫测,视线却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因,第一眼就看到她皓腕上,华贵刺目的兰花手镯,第一眼就想到,兰花似锦的凉亭之下,她脸儿贴在那康恒怀里……   “锦璃,你实在没有必要等,这一晚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随手一抬,他亲昵环住身旁的女子的肩,视线也落在女子娇美的侧脸上。   “这位是西门向蝶,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所以,你因为晟齐康恒吻我,这一晚一直和你的青梅竹马在一起?!”   这番质问堵在心口,呼之欲出。却纵然气闷地面色苍白,眼眶鼻尖通红,锦璃却终是没有指责出口。她忽然发现,自己一无立场,二无资格。   颦眉沉重缓了口气,她忽然就笑出来,可……为何心底这痛,竟比前世得知康恒的背叛所经受的,更猛更烈!   “锦璃郡主,你若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讳,你也可以唤我向蝶。”西门向蝶微笑客气,仪态雍容,仍不脱高高在上的傲然从容。   “西门向蝶郡主,血族第一美人儿,能如此唤你的名字,是我苏锦璃的荣幸。”   父王既然允许西门向蝶进来,可见是不赞成她和阿溟继续在一起。   也罢,本无缘,何必纠缠不清呢?她到底也给不了他什么,承诺,幸福,都不可能。   锦璃客气颔首,凤眸轻眨,深重的怒和痛游鱼般从眼底消失,浅笑瞬间明媚。   她的铠甲也悍然筑起,无懈可击。   “阿溟,我是来告诉你,我答应了康恒的求婚。不过,这件事,想必你应该早已知晓。”   御蓝斯静冷沉默,气势陡然阴鹜逼人。   当时那一吻,她知道他在,为何还要接受康恒那一吻?!她所谓的复仇,就是重新遭受一次背叛吗?   深邃的鹰眸殷红闪烁,冠玉般的容颜,反而愈显白皙剔透,美得惊心。   锦璃有恃无恐地贪看他,凤眸里的揶揄,讽刺,毫不遮掩。   御蓝斯心里咯噔一声,莫名地,就有种上当中计的错觉。被她看出来了,他在愚蠢地——吃醋!   思及此,他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该死的,竟是他低估了这笨女人!   锦璃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笑着试探问道,“向蝶,不知你何时来到王府的?”   西门向蝶温柔浅扬唇角,却不答反问,“锦璃为何如此疑问?”   以疑问抵挡疑问,锦璃恍然大悟。凭西门向蝶与她素昧平生,若非有人告知,定然不会知晓她重生的秘密。原来阿溟与他的青梅竹马是无话不谈的。   “府中赵侧妃昨日被吸血鬼催眠,胡言乱语,说我是重生厉鬼。”   “锦璃,你既是蓝斯的救命恩人,便是我的姐妹,我怎会做伤害你的事呢?从小到大,我一心为着蓝斯,从没有做过任何让他生气难过的事。”   ============   亲爱滴们,放心,锦璃不会被强悍的情敌打败的,收藏,撒花哈,给锦璃加油哈!O(∩_∩)O~   ..   ☆、第050章 默契,酸甜自知   ||蓝斯?从小到大?一心为着蓝斯?   亲密的称谓,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已然说明他们百年乃至千年的**深情。   锦璃只觉得有根绳索勒住脖子,正死死地收紧,她窒息地透不上气,脸上,却笑颜未变。   “既然不是向蝶,那恐怕是另有其人。阿溟,我相信,你绝不会把我们之间的秘密告知旁人。”   御蓝斯听出她话中的暗示,不禁狐疑多看了西门向蝶两眼。   西门向蝶却未察觉锦璃话中的锋芒,只觉她声音轻柔,一句“秘密”,分明是对她回击炫耀,她和御蓝斯之间特殊的关系。   “在你眼皮底下,有人胆敢异动,阿溟,想必你应该不会乐见。另外,请你解除对康珠公主的催眠。”   锦璃话说完,拧身就走向门口,手臂却被扣住……   御蓝斯被她纤瘦突兀的关节硌了掌心,眉峰微皱,力道不禁放松。显然她不但早已知晓他的身份,他不在她眼前时,她还在这短短几日内,把血族上下摸查透彻。   “赵侧妃被催眠,本王已在查。至于,康珠之事,在得知你特意为她求情之后,本王已派人解除对她的催眠。”   锦璃讶异颦眉,凝望他静如深海的眼,察觉自己失神片刻,慌忙低下头,“我没其他事了,告辞!”   御蓝斯松开她,瞧着她仓惶失措的背影,眉梢微挑,就在她坐了**的椅子上坐下来。   紫檀木桌案上,一个琉璃茶盅,晶莹剔透,是她专用的。   他随手端起茶盅,见有她喝剩的半盅花果茶,他忍不住轻押一口,几种水果花瓣混合,味道酸甜,复杂的难以分辨到底是甜,还是酸,他心里愈加烦乱。   “锦璃,其实,你完全不必为这几件小事儿,在此等本王**。你对本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锦璃在门槛外,脚步微顿,回眸,看到他正仰头喝完盅里的花果茶。   那茶,却像是落进了她的胃里,烧起一团火……   “从前,你不对我言明身份,我自会如常对你。不知者不罪,溟王殿下应该不会为这等小事责难小女子吧?”   他不看她隐隐惊颤的背影,漫不经心地给她四个字,“伶牙俐齿!”   锦璃知道他已放过自己,不禁狼狈地按住心口。   既然那层纸已然撕破,她再无顾忌,转身面对他,丝毫不突兀地改口,“溟王殿下,想必你应该能劝血族储君御之煌退兵吧?两方长久合盟,风平浪静,实在不宜生灵涂炭。”   这番口气已然不是十四岁的苏锦璃,而是透着大齐皇后的霸气。   却,又是对他颐指气使。   他视线诡速盯死她,深邃的鹰眸闪过森冷的红,“你还当自己是大齐皇后呢?!”   她端雅无暇的面具,被千刀万剐了似地,陡然崩塌无踪……   直到她挫败地无法再面对他,他才开口,“御之煌要发兵大齐之事,本王早已平息。父皇昨晚降旨,宁安王府郡主苏锦璃因救本王有功,特赐厚赏,永不言战。向蝶此次前来,便是以血族使者身份,护送赏赐来的。”   ..   ☆、第051章 殿下,忽然笑了   ||血族王会因她退兵?还给她赏赐?他定是修书对血族王说了什么吧!   御之煌发兵之事不过是这两日的事,他处理倒是神速。   血族王昨晚降旨,西门向蝶身为血族郡主,就算早已在大齐京城内,未经允许,在领旨之前,也不敢冒然露面。   他这是……在对她解释,昨晚他并没有和西门向蝶在一起?   一时间,锦璃思潮起伏,酸楚释然,慌乱地从他脸上转开视线。   “看样子,真的是我误会了,应该……应该一定不会是向蝶催眠赵侧妃。”   锦璃故作镇静,再次强调一遍这件事,方才离开。   御蓝斯没有看向门外,只把玩着手上美丽的茶盅,忽然……无声而笑。   西门向蝶隔着茶几,坐下来,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殿下,您在笑。”   “本王笑,很奇怪么?”和锦璃在一起,他似乎……经常笑,却也经常生气。   西门向蝶无奈于他贪看手上的茶盅,却不禁又怀疑自己今日妆容不妥,从早上相见,到现在,他竟没正眼瞧过自己。   “自从贵妃娘娘去世,您就不曾笑过。”   他的笑倏然消失,手上的茶盅也搁下,“听你唤本王殿下,顺耳多了。以后,不要当着锦璃的面叫本王的名字。”   西门向蝶唤出他名字时,他清楚地感觉到锦璃痛不欲生的窒息感。   借此确定了她心中有他,固然是好,他却看不得她那样痛。   西门向蝶强忍心底翻滚的妒恨,口气不禁低沉,“锦璃怎唤殿下阿溟?难道向蝶与殿下这些年,竟不如锦璃与殿下相处这几天?”   御蓝斯不敢相信,自己竟听到如此大不敬的质问,他所有的举动凝固一瞬,俊颜转向她,阴沉邪戾的杀气迸射。   西门向蝶悚然暗惊,忙从椅子上起身,跪下来,“殿下息怒,向蝶知错,向蝶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仲夏晨风,火一般炎热,刮着皮肤,一路上,锦璃面红耳赤,头脑也昏昏沉沉。   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瑶云阁的,直到躺在瑶云阁的郡主榻上,她脑子还有些混沌。   耳朵里响彻的,不是他的话,也不是西门向蝶不漏痕迹地挑衅,而是……那天在锦缎庄,自己口无遮拦,对顾梓苏说的那番话。   “锦璃,你若见了御蓝斯本尊,会对他说什么?”   “听说,他是血族中最美的男子,对人类也最仁慈,他之前的八位王妃都死于非命,他一定缺少一个合适的王妃。若真的见了他,我想……我会嫁给他。”   “锦璃,你未免太自信,人家御蓝斯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我苏锦璃,冰雪聪明,惊艳绝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身当皇后的血统,匹配他御蓝斯可是绰绰有余。他若不乐意娶我,我必然会竭尽全力让他爱上我。”   偏偏那时,他……近在眼前。   她懊恼地拿厚厚的毯子蒙头罩住自己,烦躁地恨不能闷死自己——呜呜……这辈子,她苏锦璃没脸见人了。   “璃儿,这是在干什么呢?”   ..   ☆、第052章 不准,嫁给溟王    || 听到母亲的声音,床榻上鼓鼓的一团静止片刻,毛毯松脱,锦璃狼狈地钻出来,发髻已然蓬乱,满头朱钗落了满床,衣衫也凌乱不堪……规规矩矩漂漂亮亮的郡主,俨然小疯子。   王绮茹立在床前,看怪物似地瞧着女儿。   她,一身孔雀紫缎袍,光华贵雅,格外打扮过,绝美倾城的脸上,淡妆适宜。   见母亲一脸薄怒,锦璃忙正襟危坐,拢了拢头发,“母妃莫要怪孙嬷嬷,女儿偶尔调皮一下,又没人看到,以后再不敢这样无状。”   “你是我大齐王朝未来的皇后,要时刻注意仪容仪态!”   “是,是,是……母妃今儿好美!”锦璃伸手握住她的手,笑得乖巧甜美,“父王瞧见,定然喜欢。”   王绮茹气结点了下她的额头,“昨儿在皇上面前没大没小,现在竟敢调侃为娘了?!”   锦璃钻进她怀里赖着,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自言自语。   “璃儿,想必你知道了,阿溟,就是莫黎城主溟王,血族七皇子。”   王绮茹轻抚女儿的头,语重心长,心境复杂难言。最近,她不是没有看到御蓝斯对锦璃的好。   “以后,与他保持距离。瑶云阁,莫再请他进来。”   “母妃……”   不等锦璃话说完,王绮茹便拍了拍她的肩,扶着她躺下。   “你昨晚在明瑄阁呆了**,这事儿也不能让人知晓。先睡一觉,醒来泡个澡,梳洗整齐。血族王派西门向蝶郡主送来好多赏赐,有些是血族太后特别给你的,都是无价之宝。今儿又来了太多道喜的,你也该去前院瞧瞧。四周耳目众多,别让远在血族的太后娘娘觉得你失礼。”   锦璃听出母亲烦恼,乖顺无奈地应下。   王绮茹迟疑片刻,才又道,“血族太后还给你父王一份帖子,邀你参加溟王选妃大典。”   锦璃猛然坐起,腕上的镯子重重打在手背上,莫名的惊喜感又被深静的冷意取代。她手按在兰花手镯上,强硬压下心底萌生的冲动。   王绮茹瞧着她的小动作,把她鬓边凌散的发丝掖在耳后,疼惜怜爱,泛滥成灾。   “你心里清楚自己使命最好。你父王也不希望你去。且不说溟王是吸血鬼,他之前的八位王妃死于非命,都说他是克妻克母的天煞孤星,你若去了,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锦璃红了眼眶,忙跪在床上,“母妃,他不是……那种人!”   王绮茹微怔,眉心顿时皱紧,瞧着女儿卑微恳求的模样,顿时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哄劝。   “是不是,咱们不过随口聊聊,他的母妃和八位王妃香消玉殒,却是事实。”   锦璃顿时急了,莫名地为他曾受此遭遇而难过。“他的母妃和八位王妃都是被人害死的,怎么能把罪名怪在他头上?”   ==================   小强小强,越打越强,锦璃是属小强的呀!亲爱滴们,别忘加入藏书架哈O(∩_∩)O~ ..   ☆、第053章 爱至深,痛无声    || 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前世,于她面前化成一滩模糊的血肉,此生,他总算安好,却仍在血族备受冷视与谩骂,老天不公!   “他为莫黎城定下规矩,让一座困乏的城变得富甲天下,他平息两国干戈,守住天下和平,他连番救我,还帮父王分忧解难……”   锦璃越说越激动,一番话脱口而出,脑子瞬间空白。   她这……到底在做什么?   “锦璃,你这是为了溟王,在同母妃吵架吗?还是,你……爱上他了?”   锦璃低头看向自己噗通噗通的心口,她此生不会再爱谁了,这里面藏了太多仇,太多恨,太多怨,太多颠覆天下的诡计……既然爱了,她却也不能自欺欺人。   “母妃也爱过皇上,因皇上妃嫔太多,因他注定要册封姑母为皇后,所以外公逼你称病,拒绝让你入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和兰妃相对而坐时,眉眼相似,犹如孪生。皇上如此深爱母妃,父王岂会看不出?娘亲当年若在皇上身边,说不定今日当皇后的就不是皇姑母!赵侧妃,李侧妃若拿这一点害母妃名节,害我和哥哥死无葬身之地,易如反掌!母妃今日如此逼女儿,是要女儿重蹈您当年的覆辙吗?”   啪——这猛然一掌,打得锦璃脸儿歪到一边,血痕深重,温暖鲜红的血,沿着腮畔往下淌……映在如雪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王绮茹愕然震惊,只想把自己这一只殴打女儿的手砍掉。掌心里火辣辣的痛,丹红指甲上罩着镂花护甲,护甲上沾满了血丝……   “璃儿,母妃不是故意的……你若不愿嫁太子,母妃有法子让你避过。但求你体谅为娘的心,莫要嫁给溟王,我的女儿倾世无双,不该去那种血腥地狱里过活。”   她泪如雨下,就差给女儿跪下来。   锦璃也不禁觉得自己过分,扑上前拥紧她,“母妃放心,女儿不嫁他,女儿只是……听不得有人诋毁他。”   “这就好。”王绮茹忙推开她,捧住她的脸儿,仔细查看两道伤口,“母妃这就叫孙嬷嬷传御医过来,你就算不当皇后,也会是皇子妃,脸上不能留疤……”   “女儿有祛疤的药膏,这事儿还是不要声张了。”锦璃忍痛,强韧地扬起笑,“母妃日后少入宫门,多防备赵侧妃与李侧妃。璃儿会乖乖呆在瑶云阁,哪儿也不去,也不准阿溟进门。”   这丫头,还是有怨。王绮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挫败轻叹。   “溟王很好,万中无一。可他永生不老,而你,百年之后,发如雪,容颜衰。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血族第一美人儿,西门向蝶。那女子,不只美丽,还阴狠毒辣力量高强,你如何斗得过她?”   王绮茹这番话比那一掌更重,魔一般狠狠噬了锦璃的心。   明瑄阁,西门向蝶正在说着皇宫里的事。   御蓝斯心口乍痛,突然起身,疾步走向窗口,看向湖面小楼。   西门向蝶狐疑,忙起身跟过去,“殿下,怎么了?” ..   ☆、第054章 绝情怒罚杀无赦   ||“没怎么,你刚说到哪儿了?”   他双手在袍袖中紧握成拳,自窗格内看到,王绮茹从瑶云阁内出来,鹰眸幽深微闪。   西门向蝶于他身侧,也看向瑶云阁,凭她的听力和眼里,却看不出端倪。   “既然殿下没心情听,向蝶还是改日再说吧。”   恰在此时,寒冽进来,“殿下,赵侧妃被催眠一事有了答案……”   见西门向蝶在,寒冽话就没再说下去。   窗外阳光炎热,室内清寒如冬。   热,透不进厚厚的琉璃,光,被窗格滤过也幽暗不明了。   五官深刻的脸在窗前未转开,伟岸的身躯石雕般,静冷如冰,室内愈加昏暗迫人。   西门向蝶沐在他赐予的死寂之中,不寒而栗。   “向蝶,除了催眠赵侧妃,你还做过什么伤害锦璃的事?”   她恍惚一怔,强自泰然,恭谨跪下,“殿下明鉴,向蝶对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御蓝斯依旧凝望窗外,头也没回,“你忠心,难道本王的寒冽是个说谎的废物?”   寒冽忙俯首辩解,“殿下,事情虽不是向蝶郡主亲自所为,却是她的贴身护卫所为,属下可马上带人证。”   “杀了,本王懒得见。”   西门向蝶胆战心惊,跪趴在地上,本就不见血色的娇艳容颜,暗呈死灰。   “向蝶,锦璃对本王来说有多重要,你跟踪这些时日,想必已知晓。”   跟踪?原来,他全都知晓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点头。“是!”   “本王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催眠赵侧妃,本王可饶你,收买本王身边的人,送本王一盅血,本王也可饶你。伤害锦璃,莫说你已做成,单是想一想,即罪无可恕。”   “向蝶为殿下忧心,才出此下策,锦璃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又能更改殿下命运,扭转乾坤,助殿下夺取血族……向蝶发誓,除了催眠赵侧妃,向蝶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催眠赵侧妃,也是因保护锦璃。”   “你说的是真是假,本王自会查证。”   西门向蝶惊痛交加,指甲刺入掌心。他怎么可以对她如此绝然,全无半分信任?!“殿下……”   她尚未来得及求饶,后颈就被御蓝斯按住,咔嚓一声,骨骼脆断,婀娜的娇躯,当即摔瘫在地上,与尸体无异。   “把她锁进棺内,没有本王允许,不准放她出来,不准给她血。”   “遵命。”寒冽扣住西门向蝶的一只脚腕,把她拖向门口……   锦璃被母亲打了一掌,成功避过去前院的尴尬。   不同于前院的灯火辉煌,酒宴欢歌,瑶云阁只亮了几盏灯。映在水面上,静谧清雅。   孙嬷嬷给锦璃的伤口上涂抹了药膏,坐在床沿削着水果,有一句没一句地对她说皇后疯魔,被打入冷宫的事。   锦璃歪靠在方枕上,捂着受伤的脸儿,克制着不去猜测御蓝斯是如何惩治皇后的,怕一想,那只吸血鬼就出现……   ..   ☆、第055章 谋救皇后,送礼   ||他若看到这伤口,恐怕又会咬破手腕递到她唇边来。   “皇姑母如今被关在何处?”   “临幽宫。”   “那边蛇虫鼠蚁,还闹鬼,莫说疯子呆不住,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活活吓死。”   孙嬷嬷听出小主子口气担忧,手上的动作微顿,“郡主是想救皇后?”   “我宁安王府如今盛极,树大招风,出了这种事,父王定会被群臣攻击。皇上早就防备我苏氏一门,若知晓皇姑母暗养吸血鬼,我们一家,定被满门抄斩。”   锦璃一番思忖,抓住孙嬷嬷的手腕,“所以,我们不但要救皇姑母,还要在皇上下杀令之前,让皇姑母恢复后位!”   孙嬷嬷手腕被她抓牢,握着水果刀的手,却不禁颤抖起来。这样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如何与高高在上的天子斗?!   “眼下王爷避风头,不入宫门。溟王殿下因皇后害郡主,才如此惩治皇后。郡主若要救皇后,恐怕……”   锦璃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冷眯凤眸,警觉看向窗外。此刻的她,完全不像十四岁的女孩。   “苏妍珍来了。”   孙嬷嬷愕然微怔,忙走到窗口往下看。   九曲栈桥那端,苏妍珍一袭水蓝锦袍,领首在前。她后面一列长长的礼队,打着大红灯笼,抬着大红礼箱,竟比送嫁礼队更隆重。   “是妍珍郡主,才走到岸边呢!郡主,您怎么听到的?”   “是……是他们太吵了。”锦璃示意丫鬟放下帐帘,这便又躺下来装病。   “吵?”孙嬷嬷趴在窗台上仔细听了听,不禁怀疑自己的耳背。   那一队人看上去隆重,可是半点交谈都没有,至于脚步声,她就更听不到了。怎么可能吵?!   锦璃自然不能说,自己喝御蓝斯的血,有几次都喝高了。   现在的她,一身蛮力,能撂倒一头牛。除了耳聪目明,鼻子灵敏,还走火入魔,夜夜绮梦,不得安宁。   苏妍珍此来,是奉苏世韬的命令,带了血族太后的厚赏。   整个瑶云阁里顷刻间焕然一新,摆满了血族皇家的奇珍异宝,无处不闪亮发光,还有大红喜字贴在了正南正北的窗子上。   锦璃瞧着喜字,越看越别扭。   若是叫那只吸血鬼撞见,再想到她那番信誓旦旦嫁于他的话,指不定要如何挖苦她呢?   “妍珍姐,这喜字,是你的主意吧?”   苏妍珍指挥小厮门把喜字贴得正当,忙不迭地笑道,“妹妹,人家血族太后如此给你厚赏,你也该有所表示!西门向蝶正在府中呢,她若瞧见这喜庆的布置,定会承禀太后的。”   “西门向蝶深爱着溟王殿下,你这不是给我引火烧身么?”锦璃叫苏嬷嬷挑拣两样宝贝赠予苏妍珍,摆下台阶,“这喜字还是取下来吧!”   苏妍珍收了宝贝,只能照办,不免一脸悻悻。“妹妹,我可真是一番好意。”   ..   ☆、第056章 奇怪请帖,仇杀   ||她好意歹意,锦璃自会判断。   “妍珍姐,静琪姐怎没有同你一起过来?”   “妹妹,你闷在瑶云阁,还不知道呢?晚膳之前,赵侧妃被父王关在了柴房里。”   孙嬷嬷佯装惊讶,不着痕迹看了眼锦璃。   锦璃不动声色地歪靠在方枕上,不禁摸了摸脸颊。母亲这一掌,她总算没白挨。   “赵侧妃前晚睡到护卫院子里,可是闹了大笑话,说不定,这会儿怀了野种呢!今儿来的都是贵客,家丑传扬出去,父王的颜面往哪儿搁?把她关进柴房,也是轻的。”   说起这些事儿,苏妍珍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竟停不下来。   见锦璃躺在床上直咳,她便坐在床沿坐下,怜悯地轻拍锦璃的背帮她顺气。   “妹妹,你可能还不知,静琪姐是个多么识时务的人。”   “哦?”锦璃拿丝帕按住口鼻,等着她把话说完。   “她亲生母亲刚被关进柴房,她就认了母妃为母亲,父王斥赵侧妃不守妇道,怕她带坏了静琪姐,就允静琪姐跟了母妃。”   锦璃心隐隐一沉。   苏妍珍见她愠怒握紧丝帕,忙又火上浇油。   “锦璃,苏静琪这可是在和你、和锦煜哥抢母亲!这事儿若呈报给太后,太后自然乐见其成。恐怕静琪就一跃骑到你头上,将来出嫁论长幼,定是她成为未来皇后。”   锦璃怒火就散了。她忽然想到,母妃打她之后,所说的话。   苏静琪若代她嫁给当今太子,倒是一桩美事,那二位,也足以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   苏妍珍见她不怒反笑,索然一叹。“妹妹大度,不在意这些。溟王对你关爱有加,血族太后如此厚爱,将来妹妹当上溟王妃,可莫要忘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咱们家,就数我不争气了。”   说完,她就从袖中取出血族太后的请帖,拍在锦璃枕畔。   锦璃拿起请帖打开,里面的内容却奇怪。   不是邀请,没有什么客气的词句,只有简单一句话……这句话,竟是一个奇怪的谜题!   “一和二,谁最勤,谁最懒?”   见锦璃一脸古怪,苏妍珍好奇地凑过来看请帖,“这么一张漂亮的红帖,竟只有这一行字?可……这话什么意思?”   血族太后是一位性情古怪,喜好玩闹的老人家,锦璃并不怀疑请帖的真伪。   她阖上请帖,懒得再探究血族太后的意思。“这请帖来得不巧,我收了兰妃娘娘的镯子,是不可能去参选血族的皇子妃的。”   “可,血族太后赏赐已到,这么一堆无价之宝,总能胜过兰妃的破镯子吧!”苏妍珍还是拉过她的手细瞧镯子,一瞧,不禁大惊失色,“这可是皇上赏赐兰妃的那只手镯,你……你怎好收这东西?不怕皇姑母怪罪吗?”   锦璃阴冷一笑,病恹恹地人儿,厉鬼诈尸一般,猛然坐起……   康恒借锦煜之手,赠给她的那把既能杀人又能杀鬼的小弯刀,精准抵在了苏妍珍的脖子上。   ..   ☆、第057章 可惜,我不信你   ||苏妍珍惊骇失色,忙向后躲避。   锦璃下了床,强硬逼近……   你进我退,苏妍珍到了东窗前,半截身子探到窗外去——被杀,坠湖,两条路都是致命。   她恐慌地歪头看水面,发钗脱落,坠水无声,入水无痕,这才明白,锦璃不是开玩笑。   “锦璃,你……你疯了?好好说着话,为何要杀我?!”   锦璃在她脖子上划了一刀,不轻不重,却足以让苏妍珍痛得死去活来,惨叫不停。   “姐姐,牡丹宴地毯上的毒蒺藜钉,比我这刀子恶毒多了!”   “你误会了,我……我没想害你,我是想嫁给七皇子康晨的,你知道静琪那个狐媚子哪一个皇子都肯放过,所以……”   “康晨?哼哼,你拿这话骗皇姑母,骗太后,可骗不了我苏锦璃!”深冷的眸子陡然溢满狰狞的憎恶,“孙嬷嬷,拿证据!”   孙嬷嬷不惊不怪,忙把一个香囊双手递上来。   苏妍珍脸色剧变,不可置信地抓住绣着四爪腾龙的香囊,“你……你给我看这东西做什么?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香囊而已。”   锦璃从她手上拿过香囊,“太子身边所用的物件,只有这东西不是出自尚宫局。我搜罗府中女眷刺绣的香包,才发现,这是你亲手做的。”   苏妍珍悚然惊颤,连太后那双眼都不敢想。“你怎么拿到的?”   “太子贪色,康恒找了位比你聪明美丽百倍的女子送到他的龙床上,美人儿被太子临幸,顺手牵羊,就拿了这东西出来。”   苏妍珍欲哭无泪,“锦璃,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杀人放火,锦璃倒是真没做过。她也不想手染血腥。“我本想放过你,可你为何要说刚才那些话?为何给我弄两张可恶的喜字?你想让我和苏静琪反目成仇,想让西门向蝶害死我?”   “锦璃,我再也不敢了……我对天发誓,再不害你……”   锦璃绝然冷笑,“可惜,我不信你!”   苏妍珍就从窗子上后翻下去,坠入湖里。   瑶云阁下,护卫成群,仿佛没有见到这恐怖的一幕,一个个镇守原处,不动不摇。   苏妍珍随行的贴身侍从,则个个噤若寒蝉。   苏妍珍在湖里沉沉浮浮,不住地大喊救命,水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孙嬷嬷忙趴到窗台往下看,“郡主,这样……会不会过分了?她一直在喊救命呢!”   锦璃转身,随手把锦囊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依靠在床头的方枕上把玩着弯刀,“让她喊!等父王来了,看她有没有胆子说是我推的!”   孙嬷嬷无奈地瞧着她越来越嚣张的小祖宗,直念阿弥陀佛。   苏妍珍果然惊动了整座王府。   瑶云阁亮起所有的夜明珠,更比白昼。   苏世韬亲自赶到瑶云阁的栈桥上,问明情况,勃然大怒。   苏妍珍被救上岸,因喝了一肚子湖水,整个人都混沌不清,一见苏世韬,忙哭嚷着叫父王。   御蓝斯就在苏世韬身侧,瞧着这一幕,不动声色。   ..   ☆、第058章 偷看他,被逮到   ||锦璃斜倚在瑶云阁前廊下的朱漆柱上,不着痕迹,偷偷瞧着他。   没有看到西门向蝶的踪影,心里的酸涩却还是直往上冒,垂在胸前的长发,在手指上扰了几圈,越是心浮气躁。   今晚特殊,宁安王感谢溟王平息两国干戈,诸臣陪宴。所以,他穿了礼服。   紫红锦,明黄绣,飞天展翼腾龙绕在伟岸俊秀的身躯上,凝了他的魂,鲜活了一般,流光辉煌。   栗红色发丝高束,罩着紫珠金冠,寒雪玉颜于灯光下,如蒙月华。   他单那样无声立于人群之中,惊艳邪魅,竟直往人眼里心里扎。   御蓝斯敏锐转眼,捕捉到她未来得及转开的视线,一扫她一身樱花粉的睡袍,注意到她一直拿丝帕捂着脸颊,眸光微黯。   苏世韬把苏妍珍揽进怀里,见苏妍珍脖子上有血痕,怀疑地看向锦璃。   “锦璃,你三姐好端端地怎么坠湖的?”   锦璃无辜嘟唇耸肩,“父王,您问她呀!我这养病呢,睡得正香,就听到她在我的瑶云阁里叮叮当当地布置,没一会儿就大喊救命!我还没怪她吵了我呢!”   “妍珍好意来给你送血族太后的赏赐,她坠湖,你竟还有心思睡觉?”苏世韬怒焰涨红。这臭丫头,今儿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妍珍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妍珍这会儿正把水吐得差不多,忙揪着苏世韬的袍子,“父王,不怪妹妹,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坠进湖里的。脖子上的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划得。”   锦璃轻歪螓首,半托受伤的腮儿,嘲讽冷哼,“父王,您听到了,可不管我的事。没事儿的话,我回去躺着了。”   她话刚说完,腰身一紧,裙袍飞旋,身躯就凌空起来,粉雕玉琢地赤足离了地面……   熟悉的龙涎香,混合华服簇新的气息,与男子独特的体香,一并冲入鼻息。   她双颊绯红地低垂眼帘,手臂精准攀住他的肩,额角就抵住他的下颌,巧妙阻挡他查看脸上的伤,一抹冗长的栗色发丝触在脸颊上……颤了心尖。   楼下,来救苏妍珍的众人离开。   楼上,锦璃被轻柔搁在床榻上。   她正要松开他的脖颈,捂住脸上的伤,眼前光芒陡然一暗,唇上微烫,甘醇的清甜味道,被他以热吻送入口中,竟是……他的血!   她颦眉抬眸,正对上他宠溺含笑的眼眸,两人气息相融,亲密无间,她越是心慌意乱。   “溟……”   温柔的男子气息,抵触她嫣红的唇,宠怜诱哄。   “乖,咽下去,伤就不痛了。”   她不咽,他便一直抵住她的唇,笑看她水光潋滟的凤眸羞赧闪烁。   她终是拗不过,血液入喉,脸上肌肤刺痒愈合,恢复成他贪恋许久的无暇美肌。   轻柔的吻,疼惜落在原来的伤痕处,点点**,移到唇畔……   她尝到他口中残留的酒气,不由心驰神醉,清浅一点回应,挑燃他狂野的火……   ..   ☆、第059章 凤命,邪王告白   ||轻若无骨的身子,被健硕的双臂禁锢。   热吻因压抑太久,骤然变得急若狂雨。   敏感的肌肤,隔着丝薄的衣裳,被他的体温熨烫,按在她后背的大掌需索急迫,似要把她揉进体内方能罢休。   想到西门向蝶,锦璃无法再继续……   她,苏锦璃,生来使命在身。   大齐太祖开国之时,受苏氏一族相助,名留青史。   太祖遗训,康氏皇族与苏氏王族,永世安好,共享天下。   大齐历代皇后,皆是出自苏氏。   每一位苏氏嫡女郡主,不容有喜爱的男子,自幼严格受教,除了父兄,亦不得其他男子进ru闺阁。   在及笄之后,送入宫门,与太子成婚,而将来,注定是皇后。   当今太后如此,皇后苏世敏如此,她苏锦璃于前世嫁给康恒,亦是难逃厄运。   康氏后陵墓碑上,刻着孝纯仁皇后苏氏,孝顺德皇后苏氏,孝端素皇后苏氏……   而她,苏锦璃,得康恒口谕,前世亦成了——孝柔懿皇后苏氏。   此生,她誓死扭转乾坤,颠覆大齐,再不让苏氏的女子成为这“遗训”的祭品。   因此,现在她不能接受他,她筹谋多时,复仇在即。   而他,心系血族,势必要夺取血族皇位。   将来,他端坐龙椅,陪侍君侧的女子,就算不是西门向蝶,也绝不会是她仅有百年寿命的苏锦璃。   唇瓣上一阵刺痛,他忙松开她。   漫不经心地抹了下唇瓣,血染了白皙的指,他不怒反笑,不过瞬间,唇瓣上伤口愈合。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要当我的王妃,说什么定让我溟王爱上你,竟这点本事?”   这可恶的吸血鬼,果然竟拿那番话揶揄她!   锦璃恼羞盛怒,低嚷着“不准说”,气呼呼地捶他,打他,推他,踹他……   知道她心里压了太多疑问与怒火,他眸光灼然睨着她,默然杵着,不动不摇。   她却反而打得手痛,脚痛,心更痛,还莫名其妙地,哭成了泪人儿。   打不动了,就这样与他僵持相对,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他凝眉挫败一叹,拉她入怀,温柔拥紧。   担心眼泪湿了他的礼服,她忙拿帕子擦掉泪痕,气恼地推开他,“你的青梅竹马呢?”   御蓝斯坐下来,见桌上有茶,押了一口润喉,又拉了拉领结,缓解身上肆虐的燥热。   “西门王室在血族之北,我常年往返莫黎城与皇宫,过年过节方才碰面,如此两人岂会是青梅竹马?”   锦璃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你……故意气我?”   他挑眉,揶揄斜睨着她,“你还不是故意被康恒吻?”   她坐下来,隔着桌案,气结嚷道,“是你先与我别扭!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总是莫名其妙地不理人。”   “你若不总想着康恒,我又岂会别扭?”   话脱口而出,他凝眉抿唇,茶盅搁下看过去,却见某小女子破涕为笑,空灵身姿调皮跪在椅子上,倾身趴于桌面,手托着腮儿,正一脸嘲笑地研看他。   ============================   接下来,更精彩,亲爱滴们,别忘放入藏书架O(∩_∩)O   ..   ☆、第060章 定情宝物,连心   ||他被看得不自然,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红,“不知羞,你这么看本王干什么?”   “溟王殿下不是对我这把小骨头没兴趣么?怎么……是在吃醋?!”   “本王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视线扫过她刚被吻的丰润嫣红的唇,他继续猛喝茶。   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腕上的兰花手镯,“既然你不吃醋,也不喜欢,那……我就嫁给康恒再续前缘。”   她话说完,拧身送客,“回去找你的西门向蝶吧,别在我这儿呆着。”   她话刚说完,背后冷风突袭,娇躯被宽大的怀抱强硬包裹,大手自后扣住她的左腕,把兰花手镯取下来,随手丢出窗外……   锦璃愕然奔向窗口,镯子入了水再也寻不到,她气恼地转头瞪他,“御蓝斯,你不讲理!”   他不理会她,气急败坏满屋翻找……一个个摆件都是重拿重放,恨不能全都摔碎。   她紧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阿溟,你干什么呀?别摔碎我的宝贝……这些都是御赐的,价值连城呢!”   终于,他从靠墙的架子上拿下血族太后赏赐的——一个不起眼的礼盒。   锦璃并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不禁好奇。   修长的手指按住盒上的小扣,啪——盒盖弹开,里面竟是一只血色手镯,没有花纹,没有特殊的雕刻,简单到极致,却鲜红欲滴,晶莹剔透。   血族里的宝物诡奇神秘,她只在书上看到过。   这手镯,唤名“连心”,凝天地精华,用特殊材质打造,看似如玉,实则比玉更坚更纯。   血族诸皇子每人拥有一只,以血液滋养手镯百年,选妃大典上,选定哪位女子,就为哪位女子戴上。   神奇的手镯因凝聚天地灵气,能代主人判断女子是否合宜,觉不容女子对皇子有异心。   若无缘女子戴上,手镯将自动脱落,相反,若有缘女子戴上,手镯会缩小扣牢,永难取下,除非——皇子亲手摘除。   锦璃不可置信地盯着手镯,慌乱躲避。   他冷邪睨着她退缩的小动作,唇角眉梢都是不留情面的嘲讽,“苏锦璃,别太自信,你不一定适合本王,连心也不一定选择你。”   锦璃一僵,却忍不住……就想试一试。   “我是康恒命中注定的女人,试了也是白试。”   于是,她不再躲,由着他握着手,把手镯套在手腕上。   手镯隐隐震动,一圈光华闪耀,倏然,嗖一诡异蹿入她的袍袖……   锦璃恐惧地拉高袍袖,在左臂上方,连心变成了一个三寸宽的蔷薇臂环,紧紧扣在她的手臂上,血红的色泽映得手臂莹白如雪。   臂环似血凝成,光华夺目,蔷薇花朵圆润饱满,似正生长绽放,芬芳沁人心脾,美得惊心动魄。   锦璃想取下来,又拽又扯,拼了全力,却诡异地无法撼动分毫。   ..   ☆、第061章 本王真不想选你   ||御蓝斯比她更震惊,哑然盯着臂环,任她抗拒摘除……   这东西戴在前八位王妃手上,都是普通手镯的样子,八王妃海冉戴上时,也不过是缩小了一圈,连花纹都没显现过,这……怎么可能?   五岁那年,皇祖母把这东西给他,说只要他每天以血滋养,持续百年,这东西将来戴在与他相爱的女子手上,会变得非常非常漂亮,而且能守护他与相爱的女子永世安好。   那时,年幼的他只觉得神奇,每日喂血养护,像是守一颗小苗儿,翘首期盼,虔诚执着。   后来,迎娶八位王妃,见到这手镯呆板的丑样,他断定,皇祖母曾经的话都是骗小孩的。   每次,他迎娶王妃,皇祖母静观手镯变化,总是失望叹息。说句也罢,瞧着王妃的眼神,亦是淡淡的,无甚欢喜。   原来,这东西是真的会变,原来,皇祖母的话不是骗小孩的!   若皇祖母此刻见到这手镯的神奇变幻,不知会对锦璃说什么……   “御蓝斯,你说只是试一试的,快给我取下来!”锦璃怒声打断他的深思。   他恍然回过神来,却不羁地双臂环胸,完全没有要碰连心的意思。   “你不是说,你是康恒命中注定的女人吗?”   “哎?你什么意思?快给我取下来!戴着这东西,我不被你的仇敌害死才怪!”   御蓝斯顿觉无趣,咬牙切齿地对着手镯呵斥,“死镯子,这女人不识抬举,你就别在人家身上呆着了,快给本王变回原来的样子。”   锦璃狐疑看他,又看镯子,“你说话它能听懂?不是应该动手取吗?”   他眸光微闪,浅笑邪魅无害,“它完全能听懂,只是闲置多年……反映有点慢,你要有耐心!”   锦璃就耐心等着。   他却反而有些紧张,一会儿喝茶,一会儿踱步,一会儿又坐下,鹰眸紧盯着连心的反应……   手镯并未变回原来的样子,反而,一圈一圈缩小……   锦璃渐渐感觉事情不对劲儿。   “它在变小!我的手臂好麻……啊——要死了!”她痛得摔下椅子,“手臂要断掉了,你快把这该死的东西取下来!”   他忙握住臂环,这就要往下取,一拽,锦璃痛得眼泪都出来。“御蓝斯,你要杀人呀?”   他也发觉连心古怪,忙咬破手指,血液滴在连心上,瞬间沁入。臂环却只恢复到合适的尺寸,仍是没有脱落。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握住连心,尝试取下……   锦璃被扯得皮肤生疼,气恼挥开他的手。   御蓝斯心虚地觑她一眼,“锦璃,本王真没想选你,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不能怪本王,连心它闹脾气,自作主张。”   锦璃放下袍袖,火气窒闷地压在心口,低垂螓首,恼怒低嚷,“选妃大典我死也不去!”   早料到她如此决定,他凑到她脸前,似笑非笑地揶揄,“你不会是笨得猜不到帖子上的谜底吧?”   ..   ☆、第062章 一不做,二不休   ||他慢条斯理摸起梳妆台上的请帖,旋身,优雅坐在台面上,念出上面的一行字。   “一和二,谁最勤,谁最懒?”   俊美如仙的脸上冷邪一笑,夸张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指在帖子上嘲讽敲得啪啪响。   “真不知皇祖母怎么想的,给你这么简单一个谜语,这分明是故意放水呀!连这个都猜不到,本王真是高估你了,难怪前世被康恒骗!活该!”   锦璃被他手指戳到脑门,怒火直往上冲,拍案而起,“我一点都不笨!”   她气急争辩,“答案是——一不做二不休。”   “太好了!原来你早就猜到了?我这就把这件事承禀皇祖母。”说完,他就咻——一下不见了。   锦璃慢半拍地微怔,方觉上当,噌——奔到南面窗口上,她要开口大骂,九曲栈桥上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一早,天不亮,锦璃就急着入宫。   孙嬷嬷早早给她备好宫袍和佩饰,服侍她穿戴。   见她手臂上多了一个臂环,少了兰妃赏赐的兰花手镯,不禁疑惑,却不敢多问。   如瀑长发垂至后膝,纤细高挑的身姿映在镜子里,含苞待放,羸弱娇柔。锦璃对镜拢了拢长发,不禁暗恼这身体成长太慢,却又矛盾地惧怕自己苍老太快。   孙嬷嬷抖开轻薄的兜儿,服侍她穿好,终是没忍住。“郡主,兰妃娘娘赏赐的手镯,您收在哪儿了?奴婢帮你记着,兰妃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那个……被母妃收去了,嬷嬷别担心。”   孙嬷嬷这才放心,忍不住仔细瞧她手臂上的臂环,“这东西倒漂亮,像异域的东西,藏在袍袖下真可惜。”   “这个……是血族太后赏赐的,我看着好玩,随便戴戴。”锦璃迅速把手臂伸进袖筒里,心虚地转移话题,“马车都备好了?”   “已安排在侧门,车夫是外面雇的,只送郡主到皇宫门口。”   “境况都打探过了?”   “是。皇上今日一早免朝,与雪狼王轩辕博,去西山晨猎,商讨两国交换质子一事。王爷和世子爷则陪溟王观赏训兵。王妃今儿早膳后,带静琪郡主去给太后请安,是求册封嫡女的懿旨和与太子的赐婚圣旨。”   锦璃暗暗记下,隔着袍袖,摆弄着连心,忍不住问,“嬷嬷,西门向蝶呢?”   “自打入了明瑄阁,就不曾再露面。溟王的随侍都是吸血鬼,奴婢不好多问。”   锦璃拢好海棠红的蛟绡纱袍,忍不住咕哝,“估计是藏着呢!那么一个大美人儿,光彩照人,总不好被其他男人看到。”   孙嬷嬷嗔笑瞧了她一眼,“小祖宗,您要这么说,奴婢非得去打探一番不可。”   “嬷嬷……”锦璃无奈叫了一声,却没阻拦。   孙嬷嬷却也没有亲自去,下楼就吩咐端早膳进来的丫鬟小莲,“去明瑄阁一趟,说咱们郡主早起邀请向蝶郡主出城赏荷花。”   ..   ☆、第063章 赏赐最好没分寸   ||小莲领命就去了,不过片刻,兴高采烈飞奔回来。   见孙嬷嬷没在楼下,就直奔到楼上,小脸儿上绯红如霞。   “郡主,西门向蝶郡主被罚,被溟王锁在了棺床里,说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她。”   锦璃隔着袍袖轻抚臂环,从镜子里看出小莲的异样,“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是溟王亲随,寒冽公子。”小莲一时没忍住,就道,“寒冽公子说话好温柔,还说,让郡主您放心,他定帮您保护好溟王殿下!”   “是么?”锦璃转头揶揄笑看她一眼,对孙嬷嬷道,“我可是听说,寒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我们小莲怎说他温柔呢?”   小莲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乍听到锦璃一声“重赏寒冽”,惊喜抬头,双眼光彩闪烁。“主子要赏寒冽公子什么?奴婢去送。”   担心御蓝斯会多疑猜测,锦璃忙又更改,“不能单赏寒冽!重赏溟王所有亲随,给他们佩最好的护甲和衣裳。”   “奴婢这就去安排。”   小莲飞奔下楼,锦璃反而又坐立难安。   “这丫头……我还没说赏赐什么样的呢!她若不知分寸,那只吸血鬼又要误会。”   孙嬷嬷麻利梳着她的长发,和蔼打趣,“郡主刚说要赏最好的,小莲自然不会给差的。”   “那……也不能太好!总不能超过父王的护将行头。”   御蓝斯一袭蓝袍便装,神清气爽,从明瑄阁的楼上下来,就见十位寒影杀手个个银甲银袍,竟是比他这主子穿的更耀眼更隆重。   寒冽见他疑惑,忙道,“殿下,这是锦璃郡主赏赐的。”   御蓝斯手指拍了拍寒冽腰腹的护甲,没有声响,材质轻便,竟是刀枪不入的银丝软甲。   “她倒是慷慨,这行头比宁安王虎贲将的金甲还贵重,挺好看的。”   “不过殿下,郡主不是为殿下赏赐,是因为……属下。”   “你?”剃锐飞扬的眉顿时竖起来,脑子里闪过种种猜测。那丫头不过就送他五套衣服,她凭什么就因寒冽,送十个杀手如此贵重的东西?   寒冽看出他不悦,忙解释,“郡主派丫鬟来,问西门向蝶能否去赏荷,属下无奈,只能如实相告。”   “赏荷?你还如实相告?哼哼……”御蓝斯气结失笑。   那丫头平时赖床到日上三竿,一出门走路恨不能让他抱着飞着,天不亮赏荷?骗鬼呢!这醋酝酿一个晚上,脑子倒是一点不糊涂。   他一扫十个精神抖擞的杀手,忽然出奇地愉悦。   “既然是锦璃赏的,就穿着吧。一会儿宁安王夸赞,给本王好好回答。”   寒冽忍不住笑道,“若宁安王知道郡主如此在乎殿下,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昨晚宁安王在宴席上,直言拒绝,不准郡主参选王妃太过分。”   御蓝斯冷扬唇角,“那只老狐狸,吐血才好!”   ..   ☆、第064章 你喜欢那个贱种   ||一行人正准备出门,楼阁上传来声嘶力竭地怒吼和棺床被猛烈撞击的声音。   “放我出去!我要血……我要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御蓝斯在门槛前停住脚步,不耐烦地看了眼楼上,“太吵了!”   寒冽会意,上楼推门入室,朝着棺床击打一掌,真气震彻棺床,西门向蝶又恢复安静。   御蓝斯带人刚走,一抹黑影蹿入房内,黑皮手套从掌上取下,苍白的手指上指甲长出来两寸长,轻轻一划,棺床上儿臂粗的锁链乍然断开。   他咬破手腕,把血液滴到西门向蝶唇上……不过施舍三滴,他便收手,优雅静坐床沿。   西门向蝶缓过神来,一眼辨出罩在黑斗篷下的人,忙起身跪在棺床内,“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男子执起她细白无血的手,轻抚她手腕上暗纹不明的紫红色手镯。   “你戴了本太子的连心,却往老七身边跑。向蝶,原来,你喜欢那个贱种?!”   “殿下明察,向蝶到七皇子身边,只是想相助殿下查明七皇子隐居宁安王府的真相。”   “查清楚了?”   西门向蝶偷觑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口气,“是,七皇子早在玉鳞江被刺杀就该命绝,九命真凤苏锦璃,因坠崖隔世重生,为他扭转乾坤。向蝶偷看伏瀛国师的卜文,上面写,得九命真凤得天下。”   男子听后,却并无惊讶。笑颜愈加温柔,低沉的声音却凉薄刺骨。“如此说来,本太子的太子妃,就不能是你了,向蝶。”   西门向蝶眼见着腕子上的手镯被轻易取下,错愕怔然,眼角两行血泪滚落,却不敢明抢。“太子殿下……不要这样对向蝶……”   男子收起手镯,安慰,“放心。将来,本太子一统天下,定会让你当皇后。”说着,他抬起手,黑沉的斗篷展开,待她自己入怀来。   西门向蝶隐隐一悸,跪着上前,依进他冰冷的怀里。“可是,向蝶还是想要殿下的连心手镯。”   “你只要手镯,不要我么?”大掌拉开她的衣袍,抚上细如白骨雕成的肌肤,口气却凝气成冰冷酷阴柔,“怎么在发抖?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冰冷的吻,游蛇般直往颈子里钻。西门向蝶虽体温亦是冷凉如冰,还是禁不住悚然惊颤。   “殿下……如果您这样做,向蝶就无法继续留在七皇子身边。您知道的,他嗅觉异于常人,上次殿下要了向蝶,向蝶事隔三月后才敢出门。”   “刚刚,你服用本太子的三滴血,你说,老七会不会嗅出来?”   “殿下……”   惊吓过度的女子,在他宽阔的怀里冻僵。   他粗暴一动,快如闪电,轻薄的衣料瞬间爆碎飞散满室……长久缺乏血液滋养的娇躯绽于血红的丝缎上,仿佛白骨雕成,根根青脉,清晰可见,腰腹间褶皱丑陋,本是美丽的身体,竟像极凋败的花。   ================   真正的恶魔华丽丽的上场啦,锦璃将如何应对呢?亲爱滴们,走过路过,别忘放入藏书架哈O(∩_∩)O~   ..   ☆、第065章 阴毒暗情,挑衅   ||宽大黑帽的暗影之中,男子狭长凤眸邪魅冷厉,粉白若花瓣的唇角浅扬,似嘲讽,又似怜爱。   西门向蝶惊羞不安地缩着身子……   男子已然兴致全无,却仍不肯放过她。   他不容背叛,更不容她心里藏着与他暗斗千年的御蓝斯。   美人环绕的他,不缺这一个。虽已不屑得到,却……也不想便宜了御蓝斯。   他斗篷未脱,狂邪悍猛地将她压住,一扫衣袍,长驱直入,无视她的痛呼,迅猛侵袭……   俯身到她耳畔,低声命令,“向蝶,给我生个孩子吧!还记得我们在蔷薇花架下的誓言吗?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   因这话,西门向蝶心中一暖,隐忍涩痛,讨好回应……却在欲罢不能之时,他已兀自结束,整理好衣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就要离开。   西门向蝶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袍,“殿下就这样……抛下向蝶?”   男子立在棺床外,侧身如逗弄一只雀儿,凉薄疏冷地轻触她的已呈灰色的发丝。   “向蝶,你忘了?是你自请奉旨送赏,太后等着苏锦璃答复是否要参加溟王选妃大典,所以……她没答复,你就要继续呆在这里。”   “可……殿下,向蝶想跟殿下离开。”   “既如此,本太子想别的法子救你。”   西门向蝶惊喜一笑,忙起身,要拥住他。   戴回黑皮手套的手探出斗篷,轻巧推开她,“躺下,本太子要锁上了,别让老七的人发现。”   西门向蝶正贪恋这片刻的自由,“殿下再陪向蝶一会儿吧,七皇子才刚走。”   男子拉起棺床外的锁链,“本太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事关你的自由。”   西门向蝶不情愿地躺下,心中闪过诸多猜测,“殿下,想如何救向蝶?”   “本太子不喜欢太好奇的女子,向蝶,你该知道规矩!”   砰——棺床的盖子扣上,将她扣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棺床外,男子整理好锁链,却故意……留了一只黑皮手套丢在地上。   ***   王府正门,大队人马启程前往军营,护卫三步一个,五步一行,个个金甲长剑,器宇不凡。苏氏大军的气势,在此可见一斑。   苏锦煜策马领首在前,亲自开路。   苏世韬与御蓝斯并行,不由转头看身后的十位寒影杀手,由衷钦佩赞叹。   “听闻殿下的寒影杀手神出鬼没,个个是顶尖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御蓝斯内敛低眉浅笑,“王爷过奖。”   苏世韬艳羡又回头看寒冽身上的银丝软甲,“一看便知,这刀枪不入的银丝软甲出自王氏锦缎,是锦璃的外公亲手织成,天下不过百套。本王也买过几套,价值连城,如今存在库房里,都舍不得给护将们用。”   御蓝斯但笑不语。   寒冽忙策马紧随上前,俯首道,“王爷,实不相瞒,这几套衣裳软甲,是锦璃郡主送给我们殿下的。”   ..   ☆、第066章 只本王给她幸福   ||“锦璃?!”苏世韬诧异,笑微僵。这臭丫头,她未免太慷慨!竟拿他珍藏多年无价之宝送给御蓝斯?   寒冽叹了口气,颇似为难。   “殿下本不想收,但锦璃郡主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有多爱殿下!郡主还让小莲传话,说我们必须穿上这银甲,否则,郡主就不饶寒冽等人。”   御蓝斯端坐马背之上,身姿英伟挺直,淡然听着,事不关己。   苏世韬虽依旧笑颜宽和,唇角却不免有些僵硬。“本王教女无方,让溟王殿下见笑了。”   御蓝斯淡然侧首,“锦璃率直热情,敢爱敢恨,颇似王爷,本王非常欣赏。王爷实在不必致歉。相反,王爷应该为有如此女儿而骄傲才对。”   他从袖中取出昨晚丢入水中的兰花手镯,却只是给苏世韬一看,便收回。   苏世韬震惊地再难维持笑颜,“这镯子……”   “锦璃戴了本王的‘连心’,不好再戴兰妃这一只。王爷不必担心,本王会代锦璃还给兰妃和康恒皇子,绝不会让王爷与王妃于其中为难。”   “溟王殿下……”苏世韬惶恐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御蓝斯收住缰绳,俊颜陡然森冷,“怎么?王爷是觉得,本王给不了锦璃幸福?”   “小王不敢!”苏世韬忙下马,当街就跪在御蓝斯的马前。   前面,苏锦煜察觉事情不对,忙折回,就见父亲正卑微地将额头磕在地上……   御蓝斯坐在马背上俯视着他,鹰眸暗红乍现,“宁安王,你这是何意?”   苏世韬虽低着头,却完全能想象到他的震怒。他硬着头皮,不卑不亢地说道,“溟王殿下宽仁,请放过小女!”   寒冽恼怒,“宁安王,我殿下可没把郡主怎么样。相反,殿下救她,护她,怜她,比你们苏氏任何一个人都对她好。”   御蓝斯沉声冷斥,“寒冽,退下!”   苏锦煜也忙下马奔过来,跪在父亲身边,“溟王殿下……”   “苏锦煜,你是苏氏男丁,难道你也认为,家族重担也该落在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身上?”   “锦煜不舍妹妹坠入火坑,但是,溟王殿下觉得,血族真的适合小妹吗?她弱不禁风,自幼受父母呵护……”   殷红的眼瞳邪戾狐疑,“你们的呵护就是,她被赵侧妃推下悬崖,因一句家和万事兴,无人敢多言一句?你们的呵护就是,你与你父亲因看中康恒,就每日在他面前提及锦璃的好,让这个阴沉诡诈的皇子爱上锦璃?”   苏世韬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难堪到极点。“殿下,小王乃是一家之主,不得不做多番考量。”   “考量?她被你的妹妹苏世敏害得双腿残断,你们只庆幸一家尚且安好。说起来,你们倒是不如康恒,至少,康恒还敢不顾一切,将她从牡丹宴上抱走,甚至冒死寻找合适的吸血鬼之血救她。”   ==============================   阿溟怒了,怒了,捣乱的都来了,艰险重重呀!亲爱滴们,收藏,撒花,给阿溟加油打气哈O(∩_∩)O~   ..   ☆、第067章 为她,屠戮天下    || “殿下息怒,小王的确有愧于小女。”苏世韬无计可施,只得退一步,“可小女性情顽劣,骄纵跋扈,有失贤德,实在配不上溟王殿下。”   “这些时日,本王与锦璃朝夕相处,看到的却是她柔嘉淑顺,风姿雅悦,丽质轻灵,十全十美,天下无双。”   苏锦煜愕然偷觑他一眼,不敢相信,这吸血鬼曾跟踪过他。因为,这番对锦璃的夸赞,是他总在康恒面前说的。   每次他说完,康恒都打趣,“锦煜,你这么夸锦璃,不怕我吃了她么?”   眼下倒好,康恒尚未得逞,这只吸血鬼已然虎视眈眈。早知如此,他宁愿把宝贝妹妹严实藏在瑶云阁!   御蓝斯见苏锦煜撑在地上的手在颤抖,冷讽一笑。   “你们该知道本王的性情,本王能让父皇不攻打大齐,也能亲率领血族大军**踏平大齐!”   苏世韬惊骇抬头,“溟王殿下忍心为儿女私情涂炭生灵?”   御蓝斯浅笑冷魅,睥睨着苏世韬父子,阴沉一叹。“本王若连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岂不被世人笑话?如此,还不如把世人杀光!”   夏日晨风本轻暖宜人,这条街,却因这尊傲无匹的男子一句话,变得冷寂萧索,压抑迫人。   御蓝斯一扯缰绳,调转马头。   “宁安王,本王会在府中多住几日,你慢慢考虑,本王有大把大把的耐心,静候佳音。”   ***   返回明瑄阁,他径直进ru书房,隔窗看向瑶云阁。   瑶云阁内,安静地不同寻常。锦璃应该尚未起床,可他却连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寻不到。   她未有疼痛,尚且安好,他又心神不宁,因此无法确定她具体所在。   “殿下,不好了……”   寒冽拿着一只黑皮手套进来,御蓝斯一看那东西,勃然大怒,“是锦璃出了事?”   “呃……不,这东西是在西门向蝶房内发现的。”   御蓝斯沉吸一口气,猛然压住怒火恢复理智,鹰眸里杀气隐现。   他转身面相窗口,视线落在窗外的小楼上,心头猛然一震。   “锦璃不在瑶云阁,马上派所有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马车辘辘疾驰,出了恢弘的汉白玉城门。   锦璃坐在马车上,翻看着自己连夜写出的名册。   前世没有御蓝斯,没有哥哥与康晴公主的大婚,人却还是那些人,事也还是那些事。   皇后被打入冷宫,亦是这几日,却是因同是苏氏一门的华妃争宠陷害,原因亦是大同小异——皇后的椒房宫内,有吸血鬼出没。   想到这一点,锦璃不禁担心华妃、兰妃等人会趁机对临幽宫下手。若皇姑母被害死,她的一番心血也将付诸东流。   她命车夫立即停车——马车正停在一处十字路口。   路上行人奚落,暗白的天光压迫,热气沉闷。   “小莲,你现在回府,让孙嬷嬷派几个可靠的护卫,去临幽宫保护皇姑母的安危。”   “可是,孙嬷嬷交代了奴婢,要陪着郡主保护郡主。”   ===========================   锦璃接下来会与谁邂逅呢?是啦,是啦……就是那个大坏蛋啦!且看锦璃怎么见招拆招吧O(∩_∩)O~ ..   ☆、第068章 邂逅吸血鬼恶魔   ||“我若出事,王府跨不了。若皇姑母出事,王府会塌陷半边天,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小莲抿唇无言。   锦璃拍了拍她的手,便裹好披风罩住脸儿,下了马车。   车夫一声驾,带着小莲疾驰离去。   锦璃正要寻找马车代步,一转身就见一匹黑马直冲到眼前来……   马背上的人,一身黑色金纹斗篷,冷酷骇人,暗白的天光下,仿佛妖魔现身。   她惊得后退,马匹前蹄高扬,嘶鸣不已……   眼见着马蹄就要落在身上,她惊得凤眸圆睁——难道,要命丧于此?   千钧一发,黑影突袭而来,她腰间一紧,就被拥住……   眼前物影飞移,她只看到男子黑色斗篷惊艳飞旋,骏马铁蹄早已落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她正惊魂未定,就见男子因动作剧烈,斗篷宽大的帽子落了下去,露出一张光氲莹白、栗色发丝相映的容颜,这眉眼……太不可思议。   可他的气息是冷的,冷如死尸,让锦璃警惕暗生。   他扶着她站稳之后,确定她不会摔倒,才彬彬有礼地后退开,优雅俯首致歉。   “是在下的错,姑娘没受伤吧?”   “公子虽有错,却也救了我一命,如此算是扯平了。”   说话间,锦璃不可置信地打量着他。是她对那只朝思暮想走火入魔了吗?这吸血鬼怎么越看越像阿溟呢?   凤目黑瞳,光若琉璃,唇如花瓣,弧度诱惑冶艳。幻美的肌肤,在暗白的天光下,如蒙月华。她呆呆瞧着,生生移不开眼。   却也有孑然不同之处,这男子是瓜子脸,线条里透着不见阳光的沉郁之气,鼻子下巴过尖,眼睛过大,不似阿溟那张线条温润的椭圆脸庞看着舒服。   男子转身拉住马缰绳,“姑娘要去哪儿?为表歉意,请让在下送你一程吧。”   锦璃看了眼天色,的确不能再耽搁。但是,与一个陌生的吸血鬼同行,绝非明智之举。   “天这就快亮的,你们血族人本就在白天出行不便,还是不必了。”   “姑娘是怕在下会谋害姑娘?”   “公子刚才既然救我,便说明,公子不会轻易害人。”   他纵身一跃,端坐马背,英姿高雅。“既然如此,你还迟疑什么?”他朝马下的锦璃伸手,“难不成,还能有天降神兵来载你一程?”   锦璃被他的话逗笑,心一横,扣住他的手,尚未用力就被他巧妙一扯……   下一刻,她娇躯竟横坐在了马背上,正被他环在怀中。   冰冷之气沁透衣袍,她顿时浑身不自在,但见他目光坦然洁净,只能保持镇静。   “去哪个方向?”   “西山猎场,沿着这条路朝西边走就是。”   男子策马,疾驰起行。   晨风清爽,碧林重重,锦璃不作他想,心情不由随着疾驰的马儿舒畅了许多。   “我还不知道公子的姓名,这样劳烦公子,实在失礼。”   “在下——御之煌。”   “什么?”御……御——之——煌?血族太子御之煌?   ..   ☆、第069章 小女子,名丝丝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无限放大,大成一座山,沉重压在锦璃心头。道路那么宽,为何她偏偏遇上这只恶魔?!他来京城干什么?杀阿溟?   手儿悄然伸入袖中,摸到康恒送她的弯刀……   御之煌目视前方,对于她的小动作不以为然。他淡然策马,呼吸间甜腻的芬芳,却让他喉头微颤,声音不由低哑。   “姑娘叫什么名字?”   锦璃从容笑答,“丝丝。”   “丝丝姑娘尊姓?”   “我是孤儿,无姓,自幼在宫里当宫女。”   “你身上的蛟绡纱袍,却绝非一般宫女能穿的。”   “昨晚出来替主子办事,任务特殊,主子格外赏赐。”锦璃侧首看他,看不出什么端倪,她也不露痕迹,“请恕丝丝冒昧,不知御公子此来京城所为何事?”   “在下要去拜访家父的至交老友。舍弟在其家中作客已久,在下特来探望。”   “如此说来,你们兄弟感情一定很好喽?”   御之煌如实摇头,“相反,我兄弟二人同父异母,自幼水火不容。”   他看一眼锦璃的发顶,眸光微暗。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西门向蝶与他一起长大,一见他便恐惧发抖,这小小人类,不但镇静自持,还与他绕弯子?有趣!   “偏偏不巧,我们兄弟两个总喜欢相同的东西,说起来,真是孽缘。”   锦璃不禁查看他的神情,诡异的是,她竟只看到他一脸诚恳。   如此一张面容,绝代风华不输御蓝斯,剑眉微皱的样子,更是会惹女人为他抚平。   这些个吸血鬼,活了几百年几千年,演技也历练得炉火纯青了。   御之煌眺望着即将抵达的西山猎场,沉声一叹,“最可恨,那小子竟夺走我深爱的女子。那女子亦是痴傻,竟拒绝我的求婚,说她有了舍弟的骨肉,还不远千里追他到这边。”   锦璃只觉心口被凶狠刺了一刀,死死握紧双拳,勉强维系镇静。   “可舍弟拈花惹草惯了,又移情别恋,爱上家父挚友的女儿。家父命他二选一,他说,那小女儿率真烂漫,玩玩便罢。还算那小子有良心,是个男人,都不会放弃亲骨肉的。”   一番貌似寻常的对话结束,两人都静默下来。   御之煌静等锦璃的反应。   锦璃则唇角浅扬,笑颜凝固一般,不动声色。   他说的事情很像真的,西门向蝶有孕她一时难以查实,也无从笃信。   若御蓝斯拿她苏锦璃玩玩,血族太后为何会送那么多无价之宝,连御蓝斯的“连心”都给了她苏锦璃,而不是西门向蝶?!   不过,她若反应太冷淡,恐怕这恶魔不会善罢甘休。   总算到了西山猎场入口,御之煌先下马,两手一举,将她抱下来。   =============================   第一局过招,打个平手,O(∩_∩)O~接下来,锦璃会如何反应呢?下一章很快奉上!感谢大家的咖啡和打赏,玥一定加油!   ..   ☆、第070章 梨花雨,狼王子    || 纤细高挑的身段,轻若无骨,妆容浅淡精细,金箔花钿映得肌肤明媚生辉,天生阳光一般暖人心扉的女子。   她甜美馥郁的芬芳,沁入心脾,撼动了冷寂千年狂傲千年的心,就这样扰心蚀骨,一时间移不开眼。   锦璃就在他的凝视下,红着眼睛,低垂螓首,佯装身躯不稳地向后踉跄的一下。   御之煌见她异样,佯装担忧地扶了她一把,“丝丝,你怎么了?”   她摇头,却不经意地把眼泪都摇了出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没什么,可能刚才骑马,风沙眯了眼。”   说完,她款款俯首,对他道别,“御公子,丝丝不能再耽搁,后会有期。”   御之煌忙热心地道,“西山猎场这么大,你是不是要来找什么人?需要我帮忙吗?”   “天已大亮,公子身为血族人,行动多有不便,还是不必了。”   锦璃说完,疾步走向绿意宏阔的猎场。   山峦起伏,碧草没膝,一步一步,千斤重,步步艰难。   望着她步履不稳的背影,御之煌握住马缰绳,手背在晨曦中被烧灼地剧痛。   “丝丝……”   锦璃警惕停住脚步,转身,已泪流满面,声音还是正常的。“御公子还有事?”   “丝丝,是我刚才说了什么话,惹你难过了吗?若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宁安王府找我,我会在那边多住几日。”   “多谢御公子。”锦璃说完,仓惶加快脚步。若他要在王府长居,这几日她都不会回家了。   御之煌若有所思地一笑,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凭着前世的记忆,锦璃朝着一片庇荫深黑的树林走去,似要走进一个无底无尽的地狱里。   可惜,这里只是一片树林而已,并非地狱。   越是深入其中,越是景致非凡,野花遍地,灌木错落,鸟鸣清幽,清净宜人。   锦璃回头看来的放心,凤眸阴冷地微眯了一下,转而便擦了眼泪。   眼下就要面圣,不宜再落泪,哭红了眼睛,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指指点点。   东边的一处草丛里,突然传来嗷嗷的叫声,锦璃心中一动,环顾四周,瞬间迷茫,分不清自己身处前世,还是今生。   一时间,她怕极了阿溟的存在只是一场错觉。   隔着蛟绡纱袍袖摸到手臂上的连心臂环,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前世,她行至此处,亦是听到那奇怪的幼兽似的叫声。   愚钝的她,因当时急迫为皇姑母求情,而没有放在心上。   翌日,雪狼王朝小王子轩辕颐失踪,雪狼王轩辕博派人遍寻,自西山猎场寻到小王子的尸体。   雪狼王为此勃然大怒,将这笔血债怪在康邕头上,战火不歇……   而那时,父王正因赵侧妃和苏静琪的挑拨,冷落母妃。   父王被那场战争掣肘,自此离家,母妃时常奉诏入宫,时常深夜不归,流言蜚语,不堪入耳。   父王返回时,腿受重伤,哥哥带队于大雪中被困三月方才救回,落得一身冻疮,惨不忍睹。   这会儿……   她庆幸一笑。   循着声音,快步前行,果然,那声音竟越来越近……在一棵树后,果真有一只雪白的小狼,被兽夹钳住了后腿。 ..   ☆、第071章 杀机暗藏,救美   ||陨铁镀银,打造成的兽夹,利齿细密,以特殊的机关牢牢扣合。   她曾在家中的武器库里见过。父王说,这是战场上专门捕杀狼人的,狼人和吸血鬼一样,惧怕纯银。一旦这东西扣合,纵然力举千斤的狼人,也打不开,毁不坏。   她蹲下来,想到前世一家的坎坷波折,眼泪莫名簌簌滚落,啪嗒啪嗒,雨点似地打在小狼崽雪白的兽毛上。   小狼眸光凶冷地盯着她,瞧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儿,森绿的瞳仁缓缓恢复成幻若琉璃的样子。   她拼尽全力,却掰不开,眼见着小狼凄惨痛叫,似也有些焦急。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这机关一定有什么开启的诀窍。”   小狼呜呜回应她,缩着身体,伸着前爪搭在她的手腕上,似在安慰。却也是想提醒她,后方有人要杀她,和他!   突然,背后嗖——嗖——是箭刺破枝叶飞来的声音……   锦璃顾不得许多,忙扑在小狼身上……   小狼感觉到她单薄的娇躯惊颤,它忙挣扎扭动身躯……黑暗中,呼吸到她身上暖热的馨香和腥甜。   “嘘——别怕,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锦璃吃力地撑起身体,低头,发现两只长箭已经贯穿单薄的身子,所幸小狼安然无损。   见小狼盯着腰腹的箭头,她也惶惑查看——帝王用箭,纯金箭头上刻着祥云螭龙。   果然,安排这陷阱的是康邕。   她难抵挡剧痛,歪倒在小狼身侧,血汩汩从伤处冒出,小狼柔软的兽毛蹭到她的脸儿。   她扬起唇角,心儿为这神秘的小兽愈加柔软,身体却阵阵发冷……   “原来,扭转局势,注定是有血光之灾……”   小狼挣扎着拿兽爪推她的肩,绿眸光芒复杂地看着她,嗷嗷凄厉,不准她闭上眼睛。   锦璃忽然想到什么,凝聚一口气,手抓住它毛茸茸的爪子。   “小王子,你要答应我,不要发兵大齐。”   小狼眸光惊愕,不可置信——她竟然知晓他的身份?   她手摸在小狼的头上,再也抬不起,只虚弱地扬起唇角。   突袭来一股冷风,紫袍华贵,金纹明灭,她和小狼一起循着衣装看上去,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又走火入魔了?“你……你是不存在的,这一定是回光返照的幻想?!”她眼泪落下来,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临终还想着他。   晨光里,他伸过来的手,光氲莹白,被紫袍反衬,美丽惊人。   她惊讶哑然,眼泪无意识地从腮畔滑落,就被这只手拂掉。   她身上的箭被拔掉,身体猝然抽空了似地,血从伤口喷溅。   他优雅微扬头,利齿刺破手腕,猛吸一口血,把她抱在怀中,将唤回生命的甜蜜精华度入她口中……   ..   ☆、第072章 笨女人,竟真摸   ||确定她伤口恢复,他才把她抱到一旁,让她依靠树干坐好,他则转身轻易开启兽夹机关,轻轻地把小狼转移开。   “这兽夹是两边用力才能扣紧,你也该明白,连心之所以牢牢扣在你的手臂上,也是这个道理。”   身体的疼痛彻底消失,锦璃摸了摸伤处,不禁擦了擦身上的血污,忍不住咕哝,“你说两边用力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果然笨得离谱。”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儿,以最实际的行动提醒她,自己活生生的存在于她面前。“说白了,西门向蝶不但没身孕,而且,本王从没有碰过她。你若还怀疑,摸摸连心,它会告诉你。”   锦璃就隔着袍袖,就真地摸了摸连心。   御蓝斯忍笑睨她一眼,“苏锦璃,你还真摸呀?”   她哑然瞧着自己的举动,顿时囧得抬不起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一个小动作,出卖了自己的心。   小狼虽然已得自由,却因后腿腿骨残断而呜呜惨叫。一双碧绿若宝石的眼睛,半眯着,只瞧着面红耳赤的锦璃。   前一刻还奄奄一息,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女子,此刻面若芙蓉,眸若秋水,蝶翼似地眼睫扑朔轻闪,楚楚动人。   它就又惨叫了一声……   锦璃回过神来,忙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创伤药,以丝帕仔细为它受伤的后腿包扎好。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头对御蓝斯笑着恳求,“阿溟,借一滴血给它吧。”   “不借。”他若有所思地瞧着小狼崽,眸底红光隐现。   “我知道,你做事向来有个原则,而你的原则就是看——心——情么!”她赧然以指尖勾住他的袍袖晃了晃,“你给它一滴,我吻你一下……怎么样?”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御蓝斯不禁有些期待。   小狼崽却突然站起来,一溜烟地窜进了碧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锦璃就松了御蓝斯的袍袖,“咦?它……它明明后腿骨断了呀。”   “笨!狼人和吸血鬼一样,都有痊愈能力。”   锦璃气恼站起来,生怕他惦记着刚才提到的一吻,就故意大声嚷嚷,“我就算不笨,都被你说笨了,唔……”   温柔的吻封堵她的嗔怒,他霸道地把她困锁怀中,安慰自己受惊过度的心。   这个笨女人,一会儿上御之煌的马,一会儿救故意中陷阱诱她果腹的凶残狼人,一会儿又为这可恶的狼人中箭,幸亏,他的心千锤百炼过,否则,定被她害得捉急暴怒,痛不欲生。   他没有克制冲动,逐寸吻过她的眉,眼,脸颊,再次印上她的唇时,因她迟缓温柔地回应渐趋狂野,肆无忌惮袭过她香暖的颈间……   蛟绡纱袍如绽开的花朵,松散开,雪肌惊艳,仿佛珍珠精雕细琢而成,莹润生辉。   ============================   嘿嘿,亲爱滴们,别只看呀,放进藏书架O(∩_∩)O   ..   ☆、第073章 弥补,不想遗憾   ||她颦眉轻吟,拥着她,回应他……一缕碎发在耳畔绕成妩媚的弧度,耳垂上细小的珍珠耳环,显得肌肤愈加红润诱人。   大掌宠怜地逐寸抚过她娇软的身子,在惊险地快要失控之际,他猝然推开她,不着痕迹背转过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血眸獠牙的恐怖模样。   锦璃娇喘嘘嘘,身子一瘫,所幸脊背依靠在一棵树干上,见他背对着自己,她不禁怀疑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阿溟,你怎么了?”   刚才两人亲密如斯,她已然察觉他烈火似地反应,却又转瞬冷酷如冰……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气息仍有些不顺。“是……这里不合适。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遗憾。”   这么说,竟是她太急了?!她面红耳赤地拢好衣袍。   听到树林尽头的动静,他若有所思凝眉收回视线,“锦璃,你来见康邕?”   锦璃猜到他已知晓刚才那两箭是康邕射得,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救……救我的皇姑母。”   他眸色冷沉,陡现一抹戾色,终是又背转过去。“康邕是你能见的吗?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注意到他握着的拳头骨节惨白,锦璃心头一紧,知道他早已对伤害她的那些人动了杀念,心里更是难过。   这第一件事他便反对,将来,他们的裂痕势必更重。   “阿溟,我必须这样做,我要弥补……”   他侧首轻嘲,“弥补?你救康恒的母亲兰妃,救一只可能会咬伤你的狼,救差点害你失去双腿的皇姑母……苏锦璃,本王猜不透,你到底是笨,还是愚蠢?!”   她轻声一叹,就红了眼眶。   “阿溟,前世,我也曾来做过同样的事。   那时,皇姑母没有害我,你没在我身边,我也没救小狼。   皇姑母在临幽宫,被华妃等人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再见到她时,她奄奄一息,只对我叹一句,‘为何?’   她背负家族期望入宫,她稳坐凤椅,家族上下欢欢喜喜,她落入冷宫,家人皆是袖手旁观。   后来,雪狼帝因小王子死于西山猎场,引发一场恶战。   父王为此奔波于沙场,康邕则暗中专宠我的母妃,母妃担心康邕不给父兄粮草,不得不忍气吞声……   而我,竟糊涂地趁着父王在外,相助康恒,借王府的护将谋杀太子,相助康恒登上了太子之位。   此世重生,从初遇你,我就在弥补我曾经犯的错。所以,今日,为救小狼我宁愿牺牲自己,我更不能让后位空置,必须救出皇姑母。”   他方知自己过分,亦是想到,在她脑海中看到的,自己惨死于她面前的情景。   转身,正看到她凤眸里泪花闪烁,他强硬的心顿时挫败,于是张开怀抱……   她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   他抬手捧住她的脸儿,疼惜在她额上重重一吻。   她则环住他坚实俊挺的腰际,贪恋紧依在他怀里,清甜扬起唇角。   ..   ☆、第074章 怒与皇上算总账   ||树林尽头,康邕正瞧着内监和护卫在整理自己的坐骑,四周护卫林立,雪狼帝尚在营帐内准备。   一股冷风扑面袭来,草叶翻飞,众护卫猝然抽剑防备,“护驾!”   闪电似地影子煞然停止,御蓝斯栗发袍服翻飞,轻柔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地上。   “溟王,锦璃,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康邕视线扫过锦璃身上的血污,示意护卫退下。   御蓝斯直接道,“齐帝,锦璃手上有本名册,涉及血族与大齐和平盟约,若齐帝不能拨冗一看,蓝斯只能发兵大齐!”   “溟王是在威胁朕?”   锦璃要跪下请罪,御蓝斯鹰眸清寒,目视康邕,手却精准托住她的手肘,阻止了她的动作,随手一拉,从她袖中取出名册,直接宣读。   “大齐皇族朝臣,豢养吸血鬼为奴的有,太后苏氏,皇帝康邕,皇后苏世敏,太子康肃,二皇子康慎,三公主康琴,四皇子康恒,七皇子康晨,兰妃,华妃,惠妃,宜妃,郑贵嫔,洛昭仪……另,六位尚书,六位侍郎,皆是每人豢养吸血鬼奴仆护卫近百人。”   锦璃不敢相信,他就这样不留情面的撕破脸。   她浑身血气都凝在一处,浑身发冷。   这名册上,她只写了四五个人,康恒,兰妃,华妃,惠妃,他这样……是要害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见康邕龙眼震怒,紧握的双拳骨节苍白,知道他对阿溟动了杀气,她便把手伸进了袍袖中,握住了弯刀的手柄。   御蓝斯宣读了名册之后,鹰眸冷嘲微抬,花瓣似的唇,笑意森寒。   “乱世人命贱如狗,我血族人的命,竟是在太平盛世,比狗还不如!血族人被豢养,买卖,奴役,这笔帐,本王不能坐视不理!”   康邕冷眸沉重看了眼锦璃,忽然就对御蓝斯笑了。   “溟王,有话好好说,我大齐臣民于你们血族境内境况如何,你应该比朕更清楚,这笔帐若是清算起来,朕可不一定输。”   御蓝斯挑眉,就看向锦璃。   锦璃会意,忙道,“陛下恕罪,溟王殿下并无恶意,锦璃也并无其他歹意,只是锦璃自幼得姑母疼宠,心里惦念,恳求皇上能放过姑母。”   “哈!原来是为皇后,你们可是吓出朕一身冷汗!”康邕虽口气轻松,却是骇笑了两声,“锦璃,得溟王给你撑腰,你真是越发本事了!”话音落,他就转身,“你跟朕过来,朕有话单独对你讲。”   锦璃乍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他并无放人之意。   见御蓝斯点头,她才跟在康邕身后,走向河边的金龙寝帐。   帐内宏大,红毯沉厚,双足踩上静柔无声。虽然皇帝只在此停留一两个月时辰,桌椅摆设,无一不精致典雅。   锦璃收住脚步,顿觉一股杀气逼面而来……   ..   ☆、第075章 惊杀,国师驾到   ||“锦璃,你平日鲜少入宫请安,那份名册,你是如何得知的?”康邕于龙椅上俯视锦璃,鄙夷如看一只蝼蚁。   一路行来,锦璃估摸过寝帐与御蓝斯的距离,就算发生什么,他也会瞬间赶至。   于是,锦璃就大胆地抬眸质问,“锦璃只想问一句,皇上到底放不放皇姑母?”   “放肆!朕在问你话。”   他越是暴怒,锦璃反而越是无惧。   “姑母固然有错,却对皇上全心全意,深爱不移。而皇上当年心有所爱,却没勇气反对祖宗规矩,错失良缘。当然,美人江山,只能二选一,可……若皇上不娶姑母,皇上还能坐上帝位吗?”   “若你如此清楚朕,也该知道,朕心之所爱到底是谁。朕不瞒你,在得知皇后豢养吸血鬼时,朕就想将你们苏氏一门抄斩!”   锦璃嘲讽冷笑,“可,为何皇上没有斩?前一刻您射箭杀我,可见杀人多么简单呀!”   康邕怒不可遏,戾气爆发。   他从龙椅上起身冲过来,就扼住了锦璃的脖颈,“不要以为你长得像绮茹,朕就不忍杀你第二次!”   “杀呀!杀了我,再杀我父王,杀太后,杀皇后,杀太子……杀光所有人,你就可以得到我母妃,然后,你背负一个悖逆祖宗遗命的罪名,天下大乱,战火四起,血族,雪狼族,将趁机侵吞大齐,内忧外患,哈哈哈哈……”   锦璃在他掌中憋闷地小脸通红,却眸光如蛇,大笑刺耳,眼底深沉肆虐着血海深仇,像极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鬼。   她这样子,她的话,更使康邕气怒交加,手掌收紧。   锦璃则抽出了袖中的小弯刀,正要刺进他腹部……   突然帐帘翻飞,冲进一个身影,白衣胜雪,不是紫袍的御蓝斯!   锦璃惊疑,忙收回弯刀。阿溟不可能感觉不到她的反应,为何他没出现?!   来人白发如丝,面上镂花面具诡艳,进来时快如闪电,静止时宛若劲松般挺俊秀雅。   “皇上息怒!请放锦璃一命。”南宫恪说着,单膝跪下。   康邕怒色顿时收敛,将锦璃推在了地上,转身坐在龙椅上。   “恪,你来这里干什么?”   “臣是为皇上的江山社稷而来,锦璃所言,句句在理。”   锦璃趴在地上直咳,突然伸来一双秀美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正坐好。   锦璃疑惑盯着他的手,不敢相信,一个本该花甲之年的男子,会有这样好看的手。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看向他的脖颈,肌肤也是年轻的,白皙胜雪……这怎么可能呢?   “皇上,眼下时局未稳,皇后所犯,相较于其他妃嫔,并非什么大错。还请皇上三思。”   南宫恪说完,就松开锦璃,静候康邕发落。   锦璃却还在看南宫恪,前世,今生,他呵护备至,她前辈声声,那些光影在脑海中恍恍惚惚,前世,她竟不曾认真看过他一眼。   康邕转瞬就命令,“来人,传朕口谕回宫,把皇后接回椒房宫,命御医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   国师大人,姗姗来迟,亲爱滴们,加入藏书架哈O(∩_∩)O~   ..   ☆、第076章 情敌强,吹一吹    || 锦璃挫败失笑,视线不由在康邕和南宫恪之间流转。   御蓝斯以血族发兵威胁,他不答应。   她晓以大义,他差点掐死她。   南宫恪三言两语,他竟打消杀她的念头,释放皇后?!   锦璃见康邕这便要出去,忙跪正。   不料,龙靴却在眼前停下,她忙低眉敛目。   “璃儿,朕还是你的姑父,今日之事,朕不想任何人知晓!看在你是绮茹的女儿,朕可以包容你所做的一切,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锦璃未作犹豫,“是,锦璃也会如从前一样,对皇上孝敬恭顺。”   “既然如此,打今儿起,你就在御前伺候,不得有误!”   这是要囚禁她?正好,御之煌在府中做客,她也不便回去。   “锦璃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邕出去,南宫恪忙凑到锦璃近前,捏住她的下颌,把她脸儿转向一边,检查她的脖颈,“璃儿,还疼吗?”   她就近仔细看他,随口说。“不疼,这点伤没什么。”   “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哪里疼,都让我吹一吹就好了。”   然后,他就真的凑近,给她吹一吹……   清凉的气,和缓脖颈灼痛,吹出凉气的唇形,近在咫尺,极是好看。丝毫不陌生,却也不熟悉。   他的眼睛更是深邃幻美,是深棕色的,目光风清月朗,加之一身青竹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这样年轻,美好,体贴。她想不通,为何这些年,她从三岁长大到十四岁,他却容颜不老?   南宫恪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俯首检视自己的仪容,“璃儿,你在看什么?我哪里不妥吗?”   锦璃心一横,如实回答,“锦璃忽然发现,国师前辈比锦璃所想的更……美!”   南宫恪不疑有他,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口气却还是老人家特有的和蔼,“傻丫头!”   帐帘呼啸,御蓝斯冲进来,戛然停住脚步……   银发如缎的英伟男子,捏着锦璃的下巴,两人眸光相对,浅笑暧mei,贴紧的姿势,状似要亲吻。   “你们在干什么?”他暴怒质问。   锦璃迅速后仰身躯,想与南宫恪拉开距离。   南宫恪却强硬拥住她的肩,把她扶起来站稳,护在怀中,再也不肯松手。   两个危险的男人相对而立,锦璃这才发现,他们身高并没有差太多。   南宫恪因身躯单薄些许,白袍出尘,温雅飘逸。   御蓝斯则惊艳妖冶,霸气冷锐,强势慑人。   锦璃识趣挪动小步,站到御蓝斯身边,扣住他的手,“国师前辈只是在帮我检查脖子上的伤。”   “伤?”御蓝斯横眉冷皱,捏住她的下颌,仔细检查她的脖颈,鹰眸里殷红乍现,“康邕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锦璃不禁怀疑他能远听百里的耳朵出了问题。“阿溟,你刚才在外面,一点没有听到帐内的动静吗?皇上刚刚下旨,不但放了皇姑母,还让我在御前伺候,他还说过去的事再不提。” ..   ☆、第077章 你爱的应该是我    || 御蓝斯恍然惊悟,霸道地把锦璃挡在身后,狐疑怒盯着南宫恪,眼底红光森冷。   放眼天下,还从没有人能隔离他的听觉,除非……此人和他一样,拥有相同的血统和力量。   “南宫恪,你刚才做了什么?”   南宫恪视线不着痕迹扫过他身侧探头出来的锦璃,讽刺冷笑,“溟王,这里是大齐龙帐!若血族人如此容易窃听大齐龙帐内的对话,我大齐还如何在世上立足?!”   “你如何防备我不要紧,若伤害到锦璃,本王绝不罢休!”   “我疼爱璃儿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害她?!真正伤害她的人,是你御蓝斯!”   南宫恪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杀气暗藏。   御蓝斯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襟,獠牙蹿出唇角,“不要自诩对锦璃好,你不过是康邕的帮凶。”   南宫恪阴沉低哮,眼眸却还是黑色的。   御蓝斯反而收起獠牙血眸,挑眉怂恿邪笑,“怎么不亮出你的獠牙?不敢让锦璃看到你吸血鬼的丑态?”   “吸血鬼?”锦璃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恪,“国师前辈,你……你是吸血鬼?”   “璃儿,我……”南宫恪欲言又止,懊恼气怒,终是难言。   “他不但是吸血鬼,还每日紧盯你的一举一动,没想到,我几番防备,终是倏忽。锦璃,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何康邕能于树林中射杀你和雪狼王子了吧?若非我先一步赶到,此刻你恐怕已经被他催眠!”   锦璃怒不可遏,只觉得气血都散了,“南宫恪,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尊你为师,为何你要这样对我?”   “璃儿,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南宫恪心慌的辩解,脸上的面具突然被御蓝斯取下……   一张惊艳的脸暴露,眉若墨画,目若朗星,唇若花瓣,肌肤胜雪,腮骨鼻梁宛若刀刻,这张精致的脸,掩映于无一点杂色的银发下,美得恍若雪颠之仙。   锦璃唇儿圆张,愕然瞪大凤眸……为何如此熟悉?   她脑海中有奇怪的影像闪过,银发飘舞的南宫恪,有个三四岁的男孩,有她,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大片的湖水,种满了她喜欢的荷花,是……瑶云阁!   她想看清那孩子的容貌,影像倏然消失。   她笃定,这影像绝非前世的,却嵌在她的灵魂深处,永难忘记。   眼见着锦璃眼里泪花滚落,御蓝斯忽然后悔拿下他的面具,于是狠狠地把面具扣回南宫恪脸上。   锦璃猛然回过神来,躲开了两个男人探究的眼神,心痛欲裂,仿佛被人重重刺了一刀。   她好像哪里做错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直觉告诉她,南宫恪不会伤害她,恐怕是康邕利用了她。   南宫恪担心地拉住她的手臂,让她正视自己,“璃儿,你相信我,如果你体内没有御蓝斯的血,你爱的人,不会是他,也不是康恒,而是……我!” ..   ☆、第079章 王子殿下不客气    || “南宫恪,不要以为你对锦璃好,我就不忍杀你!”   御蓝斯话音落,手狰狞突变成尖利的鬼爪,敏锐感觉到锦璃的震惊与心痛,他手又恢复原状惊怒要把锦璃扯回身边……   南宫恪却扯住锦璃,痛苦地凝视着她,不肯松手。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闯进来,见两个男人正争抢锦璃,不禁暗恼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触及到御蓝斯肃冷的眼神,他哆哆嗦嗦,顿时跪瘫在地上。“郡主,皇上宣召。雪狼王和小王子要见一见您。”   小太监说完,见御蓝斯和南宫恪仍是相对僵持,谁也不肯松手,求救地给锦璃递眼色。   锦璃灵机一动,“皇上是不是也说,让溟王殿下和国师大人一起晨猎?”   这事儿,小太监可不好自作主张,“这个……”   锦璃兀自做了个决定,他们都不肯松手,她就顺势拉着他们走出寝帐,低声冷斥,“不嫌难看,我们三个人干脆绑在一起。”   两个男人这才同时松了手。   此次晨猎,终是难以起行。   太监竟在林子外摆好桌案,两个帝王隔桌而坐,在这猎场内,品起了茶。   雪狼王轩辕博不过四旬左右的样子,容颜英俊,身躯魁伟,却无人能猜测其真正的年龄。   隔着远远的距离,锦璃已隐约感觉到他身上迸射的沉厚热力,赫然明白,为何冷血的吸血鬼都厌恶狼人。   轩辕博身旁端立一位十五六岁的男子,眸子碧绿剔透若宝石,眼神清净空灵,幻美动人。   他一身雪白衣袍,静雅无半分刺绣,只袖口领口用的是紫色丝缎,其上嵌着七彩宝石,衬得俊颜清艳秀雅,气韵贵雅脱俗。   锦璃莫名想到,雪山之巅未被世俗玷污的雪,前一刻被御蓝斯和南宫恪扰乱的心,突然就宁静下来。   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的丝帕,锦璃恍然大悟,忙跪下,“锦璃拜见雪狼帝,拜见小王子。”   不等雪狼帝开口,轩辕颐便上前,弯腰扶住她的手肘,绿眸凝视着她娇美的脸儿,柔声说道,“苏锦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多礼。”   前世,她没有救他,也没机会得见他的真容。只觉得雪狼王为他的死发动一场血战,委实过分。   此刻一见,锦璃不禁想到自己前世化为浊血的骨肉,不禁想到前一刻脑海中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她又何尝不是为复仇而生?!雪狼王为这样一个儿子掀动战乱,不过是人之常情。   御蓝斯敏锐察觉她的异样,伸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护在怀中,无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颐王子以后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否则,下次被打了腿,锦璃不会‘巧合’地正好经过。”   这弦外之音,锦璃听得透彻,她看着轩辕颐,不禁多了几分戒备。   轩辕颐却不以为意,随手从腰间取下一个金色锦囊,上前,亲手给锦璃系在腰间,“这是本王子的报答,别拒绝。”   锦璃僵着没动,感觉到御蓝斯要伸手扯下锦囊,她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想触怒雪狼王父子。   =============================   接下来,更精彩,亲爱滴们,别忘加入藏书架哈O(∩_∩)O~ ..   ☆、第080章 狼王公主,暗毒   ||轩辕颐看出锦璃对自己的防备,黯然退回轩辕博身边,绿眸却始终凝于锦璃身上,忧郁深重,生生移不开。   轩辕博从椅子上起身,大手一伸,疼惜按住儿子的肩拍了拍,似安慰,似保证什么。   “苏锦璃,朕上次与你父兄在战场上交手,颐儿被你哥哥的凤尾箭所伤,所以,他才想诱捕你,你不要因此忌恨颐儿。”   锦璃客气颔首,“陛下坦然讲明,可见陛下父子皆是光明磊落之人。”   轩辕博赞赏颔首,没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敢以这样讽刺的口气与他讲话。   “不过,沙场之上,我父兄是为国而战,陛下实在不该找我苏锦璃报私仇。若是陛下与小王子心中不快,应该找真正的仇敌算账。”   此话一出,康邕脸色怒变,瞬间却又状似宽和地摇头失笑。   “哈哈哈哈……”轩辕博却因她义正言辞的话龙颜大悦。   他转头对康邕说道,“齐帝,这丫头不错,朕想……”他不着痕迹看了眼御蓝斯和南宫恪,视线却最后落在宝贝儿子身上,“朕想收苏锦璃为义女,册封为狼族公主!”   轩辕颐黯然的眸光顿时璀璨若宝石……   御蓝斯和南宫恪皆是一动,他们都以为轩辕博会说,让锦璃嫁于轩辕颐,也都做好了反对到底的准备,然而,这样的转机,让他们意外,却也措手不及。   不等康邕开口,锦璃便干净利落地跪下。   “女儿苏锦璃,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好女儿!”轩辕博开怀爽朗大笑,大步上前握住锦璃的肩,把她扶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小女子比俊杰更让朕钦佩!朕喜欢!”   他当即从腰间取下一枚狼首金牌,“这是狼族的免死金牌,见此物,如见朕。你随身戴着,天下狼人无不对你俯首称臣!”   锦璃握着金牌,仇血沸腾,有这东西,何愁康氏皇族不倒?!   “女儿谢父皇恩典!”她俯首贴地,没有注意到康邕杀气迸射的目光。   御蓝斯心痛欲裂地看着她,仇与他相较,她还是毅然选择复仇。   说到底,他终是比不过她和康恒那个“骨肉”。   南宫恪则痛苦地身躯一晃,差点栽在地上。   轩辕颐俯视着她,却浅扬唇角。有仇必报的小女子,不只父皇喜欢,他也喜欢,而且,欲罢不能。   轩辕博示意她起身,然而,锦璃却……再没能站起来。   “锦璃?”御蓝斯发现事情不对劲儿,忙蹲下来查看,“锦璃你怎么了?”   他忽然感觉不到她身体的反应,也感觉不到她的疼痛,心里不禁发慌,忙把她转过来放平,却见她口中正往外淌血……   南宫恪也大惊失色,忙按住她的脉搏,“郁气攻心,静养几日便可康复,溟王殿下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他怎么能不担心?这是他的锦璃,他却感觉不到她了……   =====================   预告,明天上架,亲爱滴们O(∩_∩)O~多多支持哦!   ..   ☆、第081章 本王奉陪到底   ||康邕冷睨着锦璃,这才从椅子上起身,沉声说道,“溟王,锦璃已得圣旨在宫中伺候。你放心,朕会让御医诊治她,把她交给朕吧。”   四周护卫一拥而上……   御蓝斯紧张抱起无生气的女子,血眸诡艳灼亮如火,长袍栗发被突然爆发的真气冲击而起,宏大的羽翼轰然震开遮天蔽日,涌上来的护卫蝼蚁般被震飞。   康邕和轩辕博等人骇然震惊,忙以真气防护,方站住脚。   御蓝斯却看也不看他们,视线凝于锦璃身上,生怕她下一刻会在怀中消失不见。   她曾说,害怕他的存在是一场绮丽幻梦。   他又何尝不怕?   她太美,太好,太调皮,漫不经心地在他寂冷的生命里涂满温暖的阳光,他甚至来不及防备。   若梦醒来,只剩心痛,他宁愿死在她的前世。   血仇,天下,不要也罢!   *   锦璃已昏睡三天,王府上下都认定,有溟王殿下在,郡主定然安然无恙。   往昔如此,此次定然也不例外。   因此,无人把锦璃这点“小病痛”放在心上。   御之煌入住王府,狼王轩辕博与小王子轩辕颐不时来府做客,王府内每天笙歌艳舞,生怕怠慢贵客。   *   阳光一如往常,晴好地叫人睁不开眼。   碧水环绕的瑶云阁,却气氛冷寂。   裹着黑袍的血族国师伏瀛,给锦璃探过脉搏,又仔细检查她的身体。   不知怎么的,锦璃的手臂却突然耷下床沿,皓腕上有个东西当啷一声落地,滚动,滚动……滚动到一双绣龙黑靴旁,倏忽而止。   本是宽阔的蔷薇臂环,在一阵红光闪烁之后,陡然恢复成血玉手镯的平淡模样。   紫袍妖冶的男子贵雅端坐高背椅上,俯视着手镯,脸色铁青,周身血脉僵冷……   伏瀛忙上前把连心捡起来,单膝跪地,颤抖着双手奉上。   御蓝斯忽然想到什么,恼怒冲到她的梳妆台前,拿起轩辕颐送锦璃的锦囊,打开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鹰眸,像是触到什么骇人之物,迅速丢开。   伏瀛疑惑,忙从地上拿起锦囊,双手却瞬间被烧灼得深可见骨……锦囊落地无声。   御蓝斯迅速扣住他的手腕,以真气为他防护那股力量的侵蚀,伏瀛双手才保住。   伏瀛心有余悸,脸色苍白,“殿下,锦囊中是轩辕颐的尾尖。”   狼人尾端凝聚狼人生命精华和强大的力量,给普通人类当饰物佩戴,可助其容颜不衰,延年益寿。   轩辕颐已有五百岁,可助锦璃延寿五百年,只要轩辕颐不死,锦璃也会长生而不衰。   御蓝斯仇怒熄灭,坐在床沿,把锦囊放在锦璃的枕畔,伸手轻抚锦璃沉静地睡容。   伏瀛恭立一旁,眸光复杂,“殿下,殿下莫忘了御之煌此来的目的,若锦璃郡主爱上他而不是殿下……”   “本王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御蓝斯若有所思地冷笑,“把本王的连心手镯拿去给西门向蝶,这场游戏,本王奉陪到底!”   =======================   今日两更毕,亲爱滴们,明儿上架,精彩多更,锦璃醒来,会发生什么状况呢?别忘记放进藏书架哈O(∩_∩)O~   ..   今天本人的文文终于在大家的支持中正式上架啦~!鞠躬~撒花~鼓掌~!这是网站对我的肯定,也是大家对这篇文的认可,谢谢大家!同时也希望亲们可以继续支持这个文文!我也会继续努力更新的!再次鞠躬~~~~T^T   话说上架就是要收费了,我以前也是做读者,也充值阅读,所以用我的经验之谈,来告诉亲们怎么能最划算的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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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有她、南宫恪和孩子的记忆,只一个莫名其妙的片段,寻不到前因与后果,却是切切实实存在于她的灵魂深处。   御蓝斯执起她的手,轻握于掌心,暖热沉绵的力量灌入她体内。   “锦璃,还认得本王吗?”   “当然认得,阿溟,我们萍水相逢,患难与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客套说着,凤眸坦然纯净,看他令人目眩神迷的倾世容颜,无丝毫赧然娇憨之态。   看出他神情不对,“锦璃是得了什么重病?还是受了重伤?”她有些局促地低声问道。   她还是她,是那个为仇恨而生的她,心里干净的已经没有丝毫他的踪迹。   他挫败轻声一叹,如呵护一个三岁的孩童般,大手轻抚她的头。   “锦璃,晕厥之前的事情都还记得吗?”   “见了狼王和小王子。”她如实回答,视线不禁随着他近在眼前的袍袖而动……   龙涎香,伴随男子灼热的体温和体香,烘热了她的双颊,她不禁后退一点。   他这样温柔的碰触,让她不但不舒服,反而鸡皮疙瘩直落。   抚于她发顶的这只手,能瞬间变成狰狞的利爪,他如此美丽,却也残暴危险。   脑海中烙了惊心的一幕……   她重生之后,落于他怀里,初见,他便是风华绝代活色生香的一位美男子。   在那张大船上,以残暴血腥的方式,杀了御之煌派出的十一位杀手。   看出她眼神恐慌躲闪,御蓝斯隐忍怒火,收紧大掌,强硬地不容掌中柔夷抽离,声音却温柔依旧。   “见狼王之前呢?那些事可不能忘。”   锦璃颦眉看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已然泛红紧痛。他似乎……是很在乎她。   “康邕要杀我,还见了国师前辈。”   看样子,她没有忘记什么,他却还是担心,“我和南宫恪争吵还记得吗?”   “争吵?为何?”她脑子里只有模糊的印象。   他挫败失笑,直接坦言。“因为,我在乎你,因为南宫恪监视你的举动,与康邕布下那个陷阱,要杀你。”   他一句一句,钉子一般,把这些惊心的事实,钉在她心里,让她学会防备和警惕。   “树林中你救了轩辕颐王子,还记得吗?”   “记得。”   “你记不记得,在那之后,我们做了什么?”   “在那之后?”   一股暧昧不明的晕眩感袭了头脑,周身如电流袭过,锦璃莫名一阵心慌意乱。   模糊的影像里,似有……衣袍松散,要去深思,却有力量强硬扯住了她,阻止她前进。   “记不起?”   他鹰眸里光芒邪魅,似火热,似冷酷,深沉,复杂,让她不敢在与之对视。   于是,她只能点头,“嗯,完全记不起了。”   “没关系。我帮你恢复记忆。”   她疑惑颦眉,“那段记忆很重要吗?”   “当然。”她记得所有的事,唯独忘了与他的亲密,与他的情,怎能不重要?“你忆起那些,就明白了自己心之所在。”   他莞尔的笑颜甚是无害,她略松一口气,便点头应了他。   却“唔……”五官深刻的俊颜,倏然在眼前放大……   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毛毯已落地,纱帐无声飘展开,笼罩了一方狭窄暧昧的空间。   他身上的香气愈浓,扰乱帐内原属于她的馥郁清甜。   娇躯上的粉荷丝袍,松松滑下宛若削成的肩,龙纹紫袍也被扯到床下。   锦璃心慌地推他,气恼挣扎。   这只吸血鬼,一副正儿八经贵雅天成的样子,怎么……对她做这种下*流龌龊之事?   她恼羞成怒,挥手要   tang打他,两条手臂被他死死扣在了发顶之上,身子被迫以最羞耻傲然的姿势,紧贴在他怀里,肌肤厮磨,撩起魔魅的火。   他呼吸愈重,她嘤咛抗议,反惹得他欲罢不能,愈加狂烈。   热吻所过之处,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粉红的印记……   她踢他,踹他,蹬他……   不安分的一双腿,匀称修长,被悍猛的力量巧妙分开,直至最大限度地容纳他。   惊觉强硬的滚烫直抵身下,她心惊地嗯了一声,不敢再动。   霸道的吻,趁势从额上,掠过鼻尖,印在唇上,凌厉的唇舌顺利撬开贝齿,纠缠着她的,流连半晌,偷袭了她敏感的耳畔,锁骨……   当他的指尖探入体内,强硬的盾牌崩塌,她惶惑片刻,终是难敌他的魅力,轻吟不止,娇软的手臂不觉间环在他身上,甚至,轻浅小心地回应。   这一切,忽然间,莫名地,变得理所当然。   她对他的身体,气息,竟似早已……习惯。   仿佛从前每一夜,他都是这样陪伴着她的,却分明,又有些不真实。   “锦璃,记起来了吗?”低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愉悦。   “什么?”锦璃赧然羞窘,难道她遗忘的,就是这些?   他半撑着健硕秀美的身躯,研看她嫣红的脸儿,对于她乖顺的反应,甚为满意。   “看样子,你真完全不记得了。本王还得更辛苦一点。”   听他口气勉为其难,她忙努力搜刮记忆。   但是……   他没有压住过她缠绵热吻不断,也没有这样耐心地抚遍她全身,带给她惊奇温存的欢愉,更没有拿强硬滚烫的一处抵着她不放……   见她因两人亲密无间的贴紧而惊怔疑惑,他隐忍邪肆的笑意,柔声安抚。   “别怕,只是有点疼。”   磁性的声音,震颤她的心头。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她记起来了!   上一次,他的确也对她做过这种事!   《飞鸾舞》之后,她双足重伤,他从康恒的寝殿把她带回,为她疗伤。   他担心她身体还有不适,彻夜留宿在此,也是在这张床上……他的确吻过她,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过,他也申明过,对她这把小骨头没兴趣!   他说“别怕,只是有点疼”,就——咬了她,吸了她两口血,莫名地别扭,再不肯理她。   见她神游太虚,惶惑重重,他重重一吻不悦提醒,不希望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又倏忽记忆。   “苏锦璃?”   她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心一横,就道,“我知道疼,你……咬吧。你辛苦救我,吸两口血没什么。”   救她?他低头抵上她的唇瓣,贪恋呼吸着她的芬芳,一字一吻。   “这次和上次不同,疼的,不会是脖子。”   “呃?啊——”   异样的痛感从身下袭来,她抗拒蹙眉,咬住唇瓣……   他吻住她的唇,阻止她伤害自己,“痛就叫出来,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然后,他放开她的唇,不准她压抑自己。   痛感消失,欢愉一波一波冲击脑际,她神智从一片泥淖中拔出,猛然清醒。   她心悸动容,忍不住唤他,“阿溟……”   他再次吻她,却难抑心痛。“锦璃,以后,不可以再忘记我。”   她泪花里溢满了欢喜,拥紧他,不顾一切地回应他,与他一起沉溺于彼此掀起的欢愉狂澜中……   *   自御之煌借口来看他的七弟之后,西门向蝶终得自由。   可惜,自踏出棺床那一日,她就再未见过御蓝斯的踪影。   宁安王苏世韬每日宴饮欢歌,狼王,狼王子在侧不好失礼缺席。   她和御之煌这两位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贵客,每日顶着烈阳出席,已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今儿没有宴席,她和御之煌催眠府中一位护卫,拖进棺床大饱口福,补充被烈阳重损的身体。   窗子一阵细微的响动。   棺床陡然开启,正咬住男子脖颈贪婪吸血的西门向蝶,生怕是御蓝斯发现自己的恶行,起身之后,慌忙把棺床扣阖。   御之煌则在棺床内咬住男子的手臂没有挪动,仍是优雅地吞咽着,不浪费一滴精华。   窗前,一个黑影转过身来,对方强大肃冷的气势让西门向蝶骇然一凛。   “伏瀛国师?”   伏瀛转过身来,淡看棺床一眼,把血玉手镯样的连心递给她。   “这是溟王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才是他真心所爱!”   西门向蝶惊喜地接过手镯,忙套在手腕上……   伏瀛有些紧张地看着连心。   在   她手腕上的小东西,瑰奇闪过一道红光,却只是浮现一点细微的水纹,再无甚变化。   棺床这时打开,御之煌慢条斯理地起身,冷傲讽刺地笑了笑。   “伏瀛,这手镯……不会是你从苏锦璃那边偷来的吧?”   “殿下误会,苏锦璃戴上这东西,是取不下来的,除非是溟王殿下亲手取下。”   伏瀛看到棺床内的尸体,眸光沉沉微黯。   溟王殿下来王府多时,也不曾如此明目张胆地抓捕人类开胃。他们竟然……如此凶残卑鄙?!   “老七这到底是何意?”御之煌抓住西门向蝶的手腕,怒声质问。   这手腕上,曾经戴着他的连心,他取下来,老七竟然又占了去。   细想之下,他越觉得,这是一招声东击西。   “苏锦璃不是能相助他夺天下吗?怎么他又把连心给向蝶?”   伏瀛内敛俯首,唇角微扬,视线从棺床上的尸体上移开,交握着双手……   这双手,前一刻差点被狼族小王子的狼尾之力吞噬。   是溟王殿下——他含辛茹苦扶养长大的孩子,救了他。   溟王知道他的背叛,知道他与御之煌之间的交易,却还是容忍,宽恕。   那孩子宅心仁厚,孝敬他如嫡亲长辈。   而御之煌,这位连血族律法都敢无视的储君殿下。   若将来登上皇位,最先除掉的,恐怕就是他这位“溟王忠臣”。   一番思忖,不过瞬间。   伏瀛从容说道,“溟王殿下不是傻子,苏锦璃收了狼族小王子的狼尾为佩饰,命数大变。对于溟王殿下来说,她已然形同废人。”   “国师,你说得是真的?”西门向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   “溟王殿下睿智,怎么会浪费心里在一个废人身上?!向蝶郡主背后的西门王族,足可以助他夺取天下,再加之他手上还有莫黎城。”   西门向蝶心里升起一片璀璨的光,这光反应于娇美的脸上,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御之煌却如狐疑地猛虎,围着伏瀛阴柔转了一圈,没有嗅出什么可疑之处,才冷哼一笑。   “伏瀛,你知道欺骗本太子是什么下场吧?”   伏瀛头压得更低,口气也恭谨垂顺,“殿下,老臣正是因为知道下场不好,才实言相告。”   “很好!如此,本太子也就没有必要在苏锦璃身上浪费心力。”御之煌冷哼了一声,走到窗口,看湖面上那座楼阁,“明日,本皇子就入宫向康邕道别。”   伏瀛暗吁一口气,忙告辞。   西门向蝶摆弄着腕子上的连心手镯,心里甘甜如蜜,她的笑正落在转过身来的御之煌眼中,笑颜便僵浮脸上。   “这手镯比本太子的好看么?”   西门向蝶见他步步迫近,忙警惕后退,然而,身后是棺床死尸,她已无退路……   “殿下恕罪,这个……这个当然不如太子殿下的好,不过……”   “不过,你心里爱的人是他,对吗?”   西门向蝶忙跪下,“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我爱的是您!”   “那就证明给本太子看!”壮伟的身躯上,罩着的黑色丝袍飞落在地,栗发红眸,邪戾燃着怒火,“来呀!你不是爱本太子吗?”   西门向蝶卑微地跪爬到他身前,抬眸望向他,杏眸瞬间粉饰完好,顾盼流转,灵动勾魂,细白的柔夷,抚上他修长的腿,以唇舌细细地卖力取悦他。   御之煌森冷扬起唇角,视线触及她手腕上的连心,全无兴致,残暴一脚,把她踢开。   “限你两天之内,把这东西还给老七。否则,杀无赦!”   说完,门板呼啸之际,他已不见踪影。   横摔在地上的西门向蝶恐惧攀着棺床起身,手腕上,手镯松松垮垮地搭在手背上,泪花沿着腮畔滚落。   *   自从重生之后,锦璃就刻意避讳玉鳞江——这让她命丧之地。   此刻,她却来了。   乘着一艘宏大的画舫,晴日碧空下,尽赏江畔美景。   隔着铺了暗金桌布的翘首桌案,与她相对而坐品茗赏景的,不是御蓝斯,却也是一个极美的男子,轩辕颐。   他绝美的脸,神情总是恬淡无惊,一抹微笑,也不肯笑得太过。   和她这样独处,却是满心欢喜。   等待这些时日,他没想到,她会约见他出来。   “锦璃,听说,再过几日,你哥哥要和康晴公主成婚了?”   “是呀。哥哥和康晴公主两情相悦。”   “康晴公主是南疆王的外孙女,这桩婚事,更是宁安王府与南疆王府的强强联合。”   “颐兄,你要说什么?”   “我听说,你给南疆王写了一封信。这……”白皙的手指端起茶盅,他押了一口茶,   艳若宝石的绿眸始终盯着她倾城的脸儿,“才是你叫我出来的目的吧?”   锦璃突然忍不住笑起来。“呵呵呵……”   丹唇轻启,溢出银铃似的笑声,听上去爽朗率真,轩辕颐却不敢松懈。   她的眼睛里,看似澄澈,藏了太多东西,仇恨,怨怒,痛苦,她的笑只是伪装。   “别这样对我笑!”他忽然无法容忍,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不惜捏痛她。   锦璃忍痛瞪着他,没有求他放手。   “锦璃,你这样让我很痛苦,那天在树林中,你不顾一切的救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锦璃就近看着他心机深重的俊颜,“颐兄,你会帮我吗?康邕是我们共同的仇敌!”   他视线落在她樱粉色的唇瓣上,呼吸一窒,终是松开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子,妄想掀动天下,痴人说梦!”   “若是南疆王答应我,你会帮我吧?狼族不是一直想吞并大齐吗?”   “为何不找御蓝斯帮你,他不是爱你,疼你,对你可以倾尽一切吗?”   “他有个强敌,御之煌!”锦璃说完,才知,他这个问题是在试探,试探她是否还爱着御蓝斯。   见他脸上闪过一抹轻嘲的冷笑,绝美的脸儿顿时冷如冰霜。   “颐兄,你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你该知道,我把那锦囊给你是何意,为何你还是对他执迷不悟?你不想与我一起永生吗?嫁给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他一脸淡然,轻声慢语,很容易叫人误会成真诚。   锦璃直接把腰间的锦囊取下来,水蓝色的蝶袖带起一阵冷风,锦囊不客气地落在了他面前。   “如果让我永生的条件是,你束缚我的心,很抱歉,我宁愿明天就死!”   他白衣胜雪,绝代风华,艳若谪仙,万千女子无不为他倾倒,可……   “苏锦璃!”白皙的手,变成狰狞的狼爪,一掌即可把她拍死。   “轩辕颐,若非我是重生而来的苏锦璃,若非我身上有特殊的力量,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轩辕颐哑口无言,怒气也堵在心口,爆发不出。   “想必你也知道,我就是在这一片江面上被苏静琪害死的,我的孩子,我的家人,我的一切,都随着那艘画舫烧尽!谁若利用我,很抱歉,我必要杀之,害之,将之碎尸万段!”   轩辕颐脸上的痛苦瞬间消失,手也恢复成白皙美丽的样子,“如果御蓝斯也是在利用你,你要如何对他?”   “他不会!”   “这么笃定?为何你重生之时,那么凑巧地落在他怀里?这个问题,你没有问过他吧?”   他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亲昵把玩她耳畔妩媚的碎发,“你拒绝我的锦囊,拒绝陪我永生,不要紧,你的来生,我等在船上接着你。”   ================   今儿还有更,很快奉上!亲爱滴们,看得过瘾,别忘放入藏书架哈!初上架,求花,求票,求人气,各种求……玥拜谢!   ☆、第83章 请把他们都赶走   这一日,锦璃返回王府时,已华灯初上。   花木扶疏的王府花园,被层叠的灯光,映照地仿佛幻渺仙境。   太后懿旨今日送到府中,苏静琪被封为宁安王嫡女,赐婚太子康肃,满王府上下欢庆,家宴更是热闹。   锦璃从前院穿过,刻意回避了很远,却还是能听到父王爽朗浑厚的大笑声。   堂内有乐声传来,欢快的笛声刺了耳膜伧。   这曲子,听上去似曾相识,搅得她心里愈加烦躁。   前世闷在椒房宫里,她曾隐约听到这曲子彻夜回响袋。   那时,她有身孕,稍歇息不好,便容易燥怒。   宫女说,是某位美人为邀宠而奏。   这会儿才明白,原来当时宫女体谅她的心情,刻意不肯说是苏静琪所奏。   锦璃加快脚步,那些欢笑,听来愈加遥远……   这声音是回响在今生的,可她的心还纠缠于前世的血海深仇里挣扎不出。   父王到底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她苏锦璃是他的女儿,而苏静琪是他的另一个女儿。   若他知道,将来有一日,他将会死于这个女儿手中,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能否笑得出来。   王绮茹作为苏静琪的新母亲,备下重重厚赏,送到了茗香园,。   丫鬟们从花园里穿过,都在谈论那些珠宝锦缎,比小郡主平日用的更好。   见锦璃迎面匆促行来,识趣的几个丫鬟忙噤声闭口,对她规矩行礼。   锦璃见她们手上端着紫檀木食盒,便道,“跪在这里,不准起!”   几个丫鬟顿时面露苦色,前面宴席刚摆上,正等着她们送菜呢,若是跪在这里,不备王爷王妃责罚才怪。   “郡主息怒,奴婢们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跪着!”   丫鬟们听出她口气严厉,再不敢吭声。   她们自是不知,锦璃脑子里,心里,耳朵里,都是轩辕颐的话。   他那么一个出尘脱俗的狼王子,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却魔音似地,至此刻震得她头晕耳鸣,锥心刺骨。   说完那些,他轻轻给她一个拥抱,在她腮畔一吻,踏着水面惊鸿般飘然无踪迹。   她却被冻僵似地,双手握着拳头,周身颤抖不停,僵在那艘画舫上,仿佛又被毒害焚烧了一遍。   此刻,该是吸血鬼出了棺床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一天新的开始。   锦璃直奔明瑄阁……   *   明瑄阁前碧树参天,百花斗艳,诗情画意的八角亭下,传来一阵笑声……   男子的低沉磁性,女子的清灵如水,两个声音交缠一处,暧昧甜蜜,难解难分。   “你讨厌!我就放在这里,不准再悔棋!”   “向蝶,你这是在耍赖!”   “人家就要耍赖,你能奈我何!”   锦璃在几丈外花木浓密的黑暗处,收住了脚步。   身穿百蝶牡丹的西门向蝶,正与她爱着的御蓝斯对弈。   御蓝斯对她的悔棋自是无奈,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绝美的笑颜温柔怜宠,难用言语形容。   桔色的灯光笼罩两人,看似专注于棋盘的两人,却把心思放在对方身上。   如此美好,如此宁静,天造地设一对儿璧人,第三个人走过去,显得多余又可笑。   锦璃无法想象,他们这已然是第几次在一起对弈。   西门向蝶与他一样,生命长久,他们一起欢歌笑语时,她苏锦璃甚至还不存在于世上。   可是,昨天,他耐心地关切她,帮她恢复记忆,那么深沉的爱着她,仿佛把所有全部倾注于她。   为何,转眼,他能这样对西门向蝶?!   想到康恒于前世有成群的妃嫔,锦璃忽然发现自己可笑至极。   一个男人三心二意,似乎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若是专注一人,反而该奇怪才对。   她看到西门向蝶手腕上的血玉手镯,相衬于雪艳的肌肤,那么刺眼——那是御蓝斯的连心手镯。   昨天,这只吸血鬼拥她在怀,对她说的却是,“你随身佩戴轩辕颐的锦囊可长命永生,若戴了连心,两股力量争斗,身体必受重创。”   她信了他的话,毫无防备的深信不疑。   原来,竟是把他以血液滋养百年的连心手镯,给了他真心爱着的女子!   听到远处起伏不平的呼吸和心跳声,西门向蝶若有所思地一笑。   妩媚的一双眼,对上男子深沉含笑的鹰眸,她甜蜜一笑,“殿下,您把连心给我,锦璃妹妹一定很伤心。”   御蓝斯挑眉,唇角轻扬,嗔怒道,“你呀,就是太善良,管那么多?!”   西门向蝶嘟着唇,自恃有理,“你利用锦璃妹妹复仇,本就不对,人家是不忍心你这么欺负她。”   tang   御蓝斯没有应声,只捏着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催促道,“该你了。”   西门向蝶忙在棋盘上搁下一枚黑子,却不依不饶。   “总是这样,惹了人家的心,夺了人家的身子,玩腻了,就不管人家死活了。锦璃妹妹这会儿恐怕正哭得死去活来呢,得空我该去看看她。”   御蓝斯只看着棋盘摇头,“多事!”   西门向蝶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心里欢喜,面上却愈加责怪。   “锦璃妹妹得了轩辕颐的锦囊,变了命数,成了不能用的废人。她不能助你夺天下,不能再助你复仇,可她以前就能么?也不过是王府里不受宠的小郡主,你这样对她……”   御蓝斯有些不耐烦地伸手,一把将她扯到怀中,手指点在她的唇瓣上,制止她的说道。   “下棋,不准再提不相干的人。”   西门向蝶趁势拥住他,“是,是,是,总要依着殿下才行。”她螓首枕在他肩上,笑颜妩媚清甜。   锦璃与花木浓密的黑暗中背转过去,强硬握住拳头,不准自己落一滴眼泪。   不相干的人,原来她是这样的身份!   西门向蝶为何能容忍自己心爱的男子这样三心二意?   她似乎有自信能掌控那个男人的心,似乎收放自如,似乎永远不怕失去他。   为什么她苏锦璃做不到?   只看一眼,竟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   她疯了似地朝着瑶云阁奔去,跑到半路,忽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可笑至极,转身朝前院跑……   *   九曲回廊上,那群丫鬟被她罚跪的丫鬟已经不在。   锦璃正疑惑,陡然一个黑影风动一般袭来……   她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一下,腰间就横揽一条手臂,及时稳住她。   感觉一股冰寒的凉意,她心头一惊,忙后退躲避。   “丝丝姑娘,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这声音,锦璃骇然再次后退,脸色顿时苍白,匆促地拉着袍袖抹掉眼泪。   能叫她丝丝的,除了御之煌,再无其他人。   她抬眸,正见他一身红褐色的华艳锦袍,立在灯光下,笑颜绝美,全然无害。   可他身上迸射的凉气却如几天前一样,让她毛骨悚然。   “御公子,有礼了!”   听出她声音不对,他略低着头,仔细瞧她绝美的脸儿。   “怎么了?你刚哭过?”   他一说,锦璃又想到刚看到的一幕,心里更是惊痛交加,眼泪溃堤。   “我……我刚看到我心爱的男子,和他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他把本来给我的定情信物,给了那个女人。”   “呃……”他恍然挑眉,眸光复杂微闪过一抹红光,随即温柔一笑,“天涯何处无芳草,丝丝,你这么美丽,这么漂亮,一定会有更好的男子喜欢你。”   他视线不着痕迹地看向她腰间,果然,有一个绣着狼首图案的金黄锦囊,还有一枚狼首金牌。   他像是看到什么厉鬼猛兽一般,迅速退了一步,“丝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别太难过了。”   说完,他咻——一下,如来时一样,不见了踪影。   锦璃愕然看着他刚刚所在之处,眨了眨眼睛。   好生奇怪,上次他刻意与她邂逅,这次却刻意躲避她?!   想到他刚才视线所及,锦璃忍不住看向自己腰间。   都怪可恶的轩辕颐,她把他的尾巴还给他,他竟不拿。   五百年的寿命,总不能就这样丢在画舫上,无奈之下,她又系在腰间,只能得机会再还给他。   好在,御之煌没有戳破那层纸。不过,他刚才……是因为轩辕颐的锦囊才躲开的吗?   吸血鬼不喜欢狼人,她知道,可……狼人的尾巴而已,有这么可怕?!   *   正堂内,家宴正酣。   苏世韬和王绮茹坐于正位。   李侧妃陪在苏世韬右手边。   然后,是苏锦煜,苏静琪和苏妍珍。   偌大一个圆桌,没有她苏锦璃的位置。   锦璃于桌前跪下来,也并没有要坐下用膳的意思。   苏妍珍见她像是哭过,不禁冷笑了一声。   “锦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刚才罚跪那些丫鬟,她们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闲话,也值得你斤斤计较?该不会是因为静琪姐姐夺了你的嫡女位置和太子殿下,伤心欲绝了吧?”   锦璃沉默不言。   苏锦煜听不下去,怒声冷斥,“妍珍,你不开口,没人拿你当哑巴。”   苏妍珍悻悻闭了嘴,拿筷子夹菜堵住自己的嘴,甚是忙碌地吃着。   “锦璃妹妹,虽然我身份变了,可我还是你的姐姐。你还是嫡女呀,是父王和母妃的   亲生女儿,我们还如从前一般和睦相处,可好?!”   苏静琪说着,就让丫鬟给她多添一副碗筷,举手投足,矜贵温婉,受王绮茹悉心教导几日,已尽是一家嫡女之风。   苏世韬赞赏一笑,对锦璃伸手,“来,璃儿,到父王身边来坐。刚才父王已罚了那些多嘴的丫鬟,别放在心上了。”   锦璃疏冷开口,“父王,不必麻烦了。”   王绮茹不忍她跪在地上,忙起身扶起她,给她擦了擦脸儿。   “身子刚好,今儿又是游江,又是逛街,也不知道歇着。狼族王子可是已经回宫了?”   锦璃怕母亲担心,忙道,“颐兄玩得很开心,我还给义父买了礼物,让他带着。”   她溜溜就撒了个小谎,心虚地摆弄腰间的狼首金牌。   “如此甚好,狼王收你为义女,你可千万不要不知轻重。”苏世韬谨慎提醒,“趁着狼王暂居皇宫内,你得空时常去请安,两国太平,也能少些纷争战乱。”   “是。”锦璃勉强打起精神,笑道,“父王,我来,是想告诉您,我现在明白了,溟王殿下不适合我。”   苏世韬挑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眉宇都舒展开,“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他的连心手镯已经拿回去了。”锦璃看着地面,继续说道,“父王,您看有没有法子,把那些吸血鬼从咱们家赶走?我不喜欢看到御之煌和西门向蝶,满府里鬼影重重的,晚上不敢出门。”   苏世韬搁下酒杯,起身绕过桌案,大手按在她的肩上……   他不是没有看出,女儿对那只吸血鬼动了真情。   小丫头哭得眼睛鼻子通红,没事儿人似地过来说想通了,定然是被那只吸血鬼欺负了。   “这件事,交给父王!”苏世韬中气十足,积压心头的闷气,瞬间疏解了。   “谢父王。”锦璃略一思忖,又道,“既然皇上有旨,让我在御前伺候,明儿我还是入宫吧。”   =========================   亲爱滴们,别怪阿溟哦,阿溟用心良苦呀!呜呜~~~~(>_<)~~~~精彩继续,加入藏书架哈!   ☆、第084章 诱捕殿下夺手镯   王绮茹手顿时一抖,妆容精致的脸儿上,血色全无。   “璃儿,你这性子,冒冒失失,还是在瑶云阁老实呆着!我今儿入宫已和太后说了这事儿,太后会劝皇上收回成命。”   锦璃忙抓住母亲的手,稳稳一握。   “母妃,我先入宫打点着,等静琪姐姐嫁入宫里,也好有个帮手。”   苏静琪略一沉思,眉目璨然生辉伧。   她看了眼王绮茹,心底斟酌一番,才谨慎开口。   “父王,母妃,妹妹考虑极是。今儿女儿陪太子殿下去探望皇姑母,姑母一直念叨妹妹呢!妹妹若是在御前伺候皇上,每日心惊胆战,不如让她去陪皇姑母。袋”   锦璃故作惊喜,浅笑俯首,“姐姐为我着想,妹妹感激不尽。”   “傻丫头,姐姐疼是应该的!”苏静琪环住她的肩,“不开心的事儿搁一边去,今儿咱们开开心心的,来坐下一起吃。”   锦璃凝眉,满心抵触苏静琪的碰触,见父王和蔼地笑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李侧妃识趣地换了位置,锦璃便坐到了苏世韬的右手边。   “管家,让膳房端锦璃爱吃的菜来。”苏世韬朗声吩咐。   丫鬟周到地端了水盆来,锦璃洗了手,拿热毛巾擦了擦脸,便先拿过酒壶给父母兄长与李侧妃斟酒。   苏世韬见她又恢复从前乖顺的模样,笑颜越发红光灿亮。   锦璃见父亲直满意瞧着自己,不禁失笑,“父王,您是不是有事儿要对璃儿说?”   酒入喉,醇香四溢,这是女儿亲手斟的,味道就更为不同。   “璃儿,入宫多学些事情也好。”   “嗯。”锦璃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只耐心听着。   “近日快要选秀,你梓苏姐姐也入宫……”   阖家听到“选秀”二字,皆是竖高了耳朵,气氛顿时变得微妙寂静。   锦璃从容不迫地点头,“璃儿知道。”   “丞相的意思是……不让你梓苏姐为妃。”   “皇上年纪大了,梓苏姐又是晚辈,为妃嫔的确不好。”   锦璃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正要喝,酒杯却被父亲的大手拿了去。   “女儿家的事,又是后宫之事,为父不好多插手,你母妃也不能直接为这事儿去求皇上,再说,求了,皇上也不一定能答应。不过,丞相和你二姑母四处忙着打点,父王也不好不帮忙,这事儿你对太后和你皇姑母说一说。”   “父王疼爱梓苏姐,锦璃为梓苏姐开心。”   苏世韬心头一件事儿又解决,见锦璃喜欢吃的菜都端上来,他忙给女儿夹菜。   “到太后面前,撒个娇,好言好语,你梓苏姐这事儿就解决了。”   锦璃看着盘中的菜,还是没胃口,只简单吃了几口,“父王放心,我不会让梓苏姐有事的。”   苏静琪和苏妍珍瞧着苏世韬对锦璃的疼惜,神情各异。   到底是不同,同样是当女儿的,她们从没得父王如此亲手夹菜。   王府里的猫猫狗狗都知道,她苏锦璃和顾梓苏,是吃着一支冰糖葫芦长大的。   若顾梓苏变了妃嫔们的众矢之的,看她苏锦璃还怎么笑得出来!   *   这一晚,锦璃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半梦半醒。   楼阁窗外似有人,却又不敢去细瞧。   直至亥时,她还是难以入眠。   凭那只吸血鬼的听力,他定然已知晓她明日入宫之事,却没有出现……   是她这诱捕陷阱设计不够深?   还是……那只吸血鬼警惕性太高?   轩辕颐说,御蓝斯恰巧接住她,的确有道理。   可她苏锦璃当时若不提醒一句,御蓝斯早就死在御之煌的流星箭下,谁能奈何得了她?   长生不死,连心手镯,她苏锦璃死过一回的人,当她稀罕这些身外之物呢?!   担心明日入宫精神不好,她干脆坐起身来。   “孙嬷嬷,给我端一碗安神茶来。”   孙嬷嬷没有来,却无声无息进来一个黑影。   高大的身型,阴冷的气势,是……吸血鬼!   这不是御蓝斯,也不是南宫恪,他们绝不会在晚上这样吓她!   而御之煌,得知御蓝斯的心不在她这里,连和她说句话都觉得多余,岂会为她这个小小人类再浪费心思?   显然,这吸血鬼是来杀她的!   她惊得掀开帐帘,正看到那黑色连衣帽中一双杀戾深浓的红眼睛。   她忙从枕下摸出匕首,本能地惊声大叫,“阿溟——阿溟救我!”   枕畔,装有轩辕颐尾尖的锦囊,迸射出一阵耀目的白光,锦璃被刺痛了眼睛,忙转开视线。   那吸血鬼被灼了双目,森厉低哮一声,拧身蹿   tang出窗外……   锦璃忙下床冲到窗口,就见那黑影竟是朝着茗香阁的方向去了。   苏静琪,晚膳时对她示好,背后玩这些蠢把戏。   不过,她到底从哪儿得了一只吸血鬼?   “那只吸血鬼是西门向蝶送给苏静琪的礼物,刚刚转变不到两日,能力还生涩,他原来是府中护卫,对你熟悉,不忍下手。”   背后,伴随低沉的声音,有风袭来。   锦璃警惕地转过身,身子就被揽入宽阔温暖的怀中……   他,终于还是出现,真该多谢刚才的杀手。   淡雅的龙涎香,熟悉的体香,她忽然冷静下来,怒火却直往心头冲。   “放开我,放开我……御蓝斯,你混蛋!”   她气恼地打他,踹他,踢他……   他石柱似地不动不摇,挫败一叹,俯首吻住她的唇……   正讶异于自己对她的想念与贪恋,却忽然感觉肩头突然一阵刺痛。   他身躯一僵,忙松开她,就见她手上握着一把精巧的小弯刀。   弯刀上嵌了宝石,是康恒借苏锦煜之手送她的那一把,她竟然……用来刺伤他?!   她担心地看他肩上的伤口,借着月光,发现只是淌了一点血,那伤口便没了动静,才松一口气。   “溟王殿下救锦璃很多次,锦璃很感动,甚至愚蠢地想以身相许,想为殿下生一个孩子……在锦璃老去,死去,或者被你抛弃之后,那孩子会代锦璃一直爱着殿下……”   “锦璃,你所思所想,我都明白!”他沉痛地哑声说着,担心地看着她手上的匕首。   他都明白?她声音哽住,停顿片刻,泪怆痛落下。   “哥哥已经告诉我,在我坠崖之前,你便让血族国师伏瀛一直盯着我们家。”   “你相信了轩辕颐的话?”   “你果然跟踪我!”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放心她和轩辕颐在一起。   “人之将死,活下去,复仇,都是本能!你苏锦璃也一样!”   “骗子!”她咬牙切齿地骂他,“少拿这些大道理唬弄我!”   “当初我并不认识你,为复仇,为夺取我想要的一切,利用你毫不含糊,可是现在……锦璃,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何把连心给西门向蝶。”   他痛苦地说着,见她竟把弯刀抵在自己的腹部,心跳乍然停顿。   “你救我,你帮我……我难辨真假。我没有西门向蝶那么潇洒,我对一个人好,会倾注全部,也会要求那个人把全部都给我!所以……我欠你的,以命还,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她轻一用力,弯刀刺进自己的腹部。   看着她身子倒下去,他惊得红了眼,“不,不……锦璃……”   上前抱紧她,忙抽了弯刀丢开,咬破手腕,猛吸一口,把血灌入她口中,凌厉的唇舌席卷她的神智,强硬逼迫她吞咽。   喂哺,却在她伤口痊愈之后,变了味道。   清甜的舌尖调皮诱着他变了步调……她在吻他?!   娇软的手臂,霸道搂紧他的脖颈,不容他躲避,怀疑,猜测。   柔若无骨的身子,依恋贴紧他,他不觉间抚上不萦一握的腰肢,指尖为丝滑的肌肤上瘾……   染血的月白丝袍,无声轻缓,滑下雪艳的脊背,他华美的紫色衣袍,也被扯得松散……   他被她弄得糊涂起来,低沉粗重的呼吸,暴露了艰涩的隐忍。   这妖精却在得逞的笑。   轻软温热的柔夷,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流连忘返,撩拨得他方寸大乱。   细碎的吻从耳畔,滑过他不稳跳动的喉结,留恋片刻,大胆地加快步调,攻城略地。   他健硕的身躯,彻底被她俘获,他躺平在地上,握住她欢愉起伏的身子,败得彻底!   月光如银,笼罩她,她周身莹莹一片神秘的光氲,仿佛是自体内迸射出来的,狂野散开的长发像极震开欲飞的羽翼……   他看得心惊,心里隐隐一阵不安,翻身将她牢牢压住,生怕下一刻她就飞走消失。   *   一个时辰后,他抱着她躺上*床,久久难眠。   她眸光湛然清澈,无辜妩媚,指尖调皮描画他深刻的五官。   “苏锦璃,你敢算计本王?!”   “你可以不上当。”   他气怒交加,背转过去,“你不想长生不死么?轩辕颐那么美的一个人,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想啊。”   察觉他气息一窒,她自后拥住他,得逞地咯咯直笑。   “他今儿还吻我了呢!”   他别扭地翻过身来,从她脸上探寻话语的真伪。   她趁势八爪鱼似地缠紧他,“御蓝斯,你这是在干什么?吃醋么?”   “本王才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   ”他被戳到痛处,又仰躺着,不悦地沉声质问,“你打定主意要入宫?”   “嗯。”害怕他反对,她忍不住偷觑他一眼。   他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良久,才道一句,“锦璃,我要回莫黎城了。”   “为何?”   “我不走,御之煌和西门向蝶都不会离开。”他侧首,大掌怜爱轻抚她的脸儿,“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你,也不能让他们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好。”纵然不舍,她还是依进他怀里,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虽早料到她如此反应,还是难免心痛。   “我会派人保护好你,不过……”   “不过什么?”   他眸光含笑地凝视着她,敛着眼底期盼的光芒,不忍逼迫她太紧。“你若随本王去莫黎城,欢天喜地住进溟王王宫,本王也不会太反对。”   “溟王殿下有这个心思,本宫深感欣慰,不过,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手不客气地捏住她的脸颊。“别本宫本宫的!不去就算了。”   这鬼丫头,总拿这个称谓气他。当她还是康恒的皇后呢?!   她由着他孩子似地生闷气,还是赖在他怀里,理所当然地安然入眠。   *   一早,又是阳光晴好的一天。   太后懿旨在早朝之后就到了王府,让精通医术的锦璃,到椒房宫陪伴皇后调养凤体。   锦璃在瑶云阁收拾行囊,正准备入宫,王府中却突然大乱……   西门向蝶的卧房里发现了三具护卫尸体,有一具竟然已经开始腐臭,搁在棺床下,令人毛骨悚然。   王府大乱,所有护卫集结于明瑄阁前,怒嚷着要把所有吸血鬼赶走。   宁安王苏世韬忙赶过去,怒下逐客令。   御蓝斯和御之煌兄弟俩,一番诚恳赔罪,厚葬三个护卫,又给了护卫家人不少银子,并承诺带西门向蝶回血族之后必要严惩。   明瑄阁那边,事情停歇。   这边,孙嬷嬷已经麻利地把包袱带上车。   锦璃决定入宫先要去见太后,谨慎的悉心打扮一番,才下楼。   她迟疑着,是否该去给御蓝斯送行,脚步不禁更缓慢。   到了桥头,方才发现,桥头一直离着一个严实裹着披风的人——一位女子,宽大的斗篷帽,笼着一片黑浓的阴影,妆容浓艳的脸儿掩藏里面,甚是诡艳。   是西门向蝶。   “锦璃妹妹,眼下要离开,我是来辞行的。”   西门向蝶打量着锦璃一身明丽的鹅黄宫袍,不由深吸一口气。这空气里的香甜,实在叫人迷恋。   锦璃清浅客套地俯首,“锦璃祝向蝶姐姐与溟王和太子一路顺风。”   西门向蝶走到她面前,忽然有些不耐烦于她的从容。   “我做事一向不留痕迹,就算真的吸了人血,也必要把尸体焚烧干净。”   “向蝶姐姐对我说这些,是何意?”   “溟王殿下把连心手镯给我,你一定妒恨难过,所以你才派人把那三个尸体挂在我的房内吧?!这样拙劣的手段,我要戳穿你,甚为简单,不过是可怜你总被利用,才没有说破。”   “如此说来,我应该多谢向蝶姐姐了!”她无惧地握住西门向蝶的手,“这手镯,戴在姐姐的手腕上真心好看。”   西门向蝶不由冷傲仰头,沾沾自喜,“那是当然,前几位溟王王妃,戴着这东西,可是连花纹都没有呢!”   她故意伸长了手臂,翘着兰花指,让锦璃看个仔细。   锦璃啧啧惊叹不迭,状似无意地握住了西门向蝶的手,心里念了一句“没良心的死镯子”。   手镯,突然就……一道红光,煞然消失无踪。   西门向蝶面色惊骇,慌忙推开锦璃,转来转去到处搜查。   “苏锦璃,你对我的连心做了什么?”   “向蝶姐姐,你刚才可是亲眼所见,我什么都没做。”锦璃甚至撩起袍袖给她看,“你看,什么都没有吧?!”   西门向蝶不疑有他,不禁心急如焚,“可……连心怎么会不见呢?”   “这个东西是一碰就消失的吗?未免太脆弱了吧!”   锦璃惶恐地后退开,佯装忙乱地四处寻找,“这可怎么办?手镯找不到了!会不会是溟王殿下自己收回去了?”   “你……殿下不可能这样对我!他真心爱的女子是我!”   西门向蝶气急败坏地怒嚷着,却忍不住猜测,也有这可能。   谅她苏锦璃一个个小小凡胎女子,不可能对连心做什么。   于是,她冷哼一声,就朝着明瑄阁奔去。   锦璃眉眼弯弯地调皮一笑,抬手摸上自己的左臂,蹦蹦跳跳地穿过花园。   啧啧……蔷薇臂环,又回来了,感觉还不赖!   她跑得满心沸腾,却还是不过瘾,又一边走,一边侧首叨念。   “不想被骂没良心,就乖乖在姑奶奶这边呆着,没事儿别自个儿乱跑,否则,摔碎了,碰坏了,姑奶奶概不负责!”   ===================   嘻嘻(*__*)咱家锦璃也有点坏哈,亲爱滴们,求收藏,投票,撒花,咖啡哈,各种求……玥拜谢!   ☆、第085章 送走瘟神撒小谎   “锦璃,你在和谁说话呢?”   听到母亲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锦璃忙挺直腰身站好,正儿八经地端立娉婷,与刚才判若两人。   “母妃,早安。”说话间,她盈盈欠身,乖顺行礼。   王绮茹嗔笑摇头叹息,这丫头天资聪颖,容貌出众,方方面面令人惊叹,唯独这性子……叫人不省心。   “这些俗礼在家里可有可无,到了宫里可别倏忽。”   “是!”锦璃起身,便亲昵挽住她的手臂袋。   王绮茹侧首疼惜地看了女儿一眼,“还有刚才,那样又蹦又跳,又自言自语,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在宫里千万不要做。”   “是。”   锦璃知道母妃又得提醒又得数落,便不敢再往手臂上看。心里却清甜四溢,美滋滋的笑,藏也藏不住。   王绮茹见她低着脸儿直笑,气结摇头,不忍再训斥。   院中鸟语花香,亭廊曲曲折折,至美典雅,画轴一般铺展于大片葱茏的花木间,延伸到大门处。   母女俩一路上步履漫漫,仿佛只是早膳之后寻常散步。   然而,走到最后,步子却越来越沉。   王绮茹红了眼眶,满腹担忧,不知该拣哪一句说起。   这丫头为何入宫,她知晓,可宫里水深火热,勾心斗角,哪有瑶云阁的日子悠然自在?   这些年,她担惊受怕,委曲求全,无非求得女儿一世平安,却这点心愿,终是要难圆了。   锦璃却是不舍母亲,心里压了万语千言,又怕说出来吓坏了她。一番天人交战,终于还是作罢。   王绮茹也只问一句,“璃儿,和御蓝斯真断了?”   “嗯,断了。”锦璃赫然忆起昨晚的吸血鬼,她忙道,“母妃,西门向蝶送苏静琪一只吸血鬼,昨晚……那只吸血鬼想杀我。”   “所以,溟王又救你一次?”   “不过,事后他连话也没说,就走了。”   锦璃急迫解释之后,不禁担心地探看母亲的神色。   王绮茹心思剔透,从女儿的言语神态,已然明白一切。   御蓝斯不过是表面与锦璃断了,事实上,却是比从前更关心锦璃。   这样睿智痴情的男子,她也曾遇到过,一切以她为重,宠她,爱她,怜她,却只是一时罢。最终,她一介女子比不得他的江山社稷,皇权霸业。   “母妃,日后女儿不在您身边,父王和哥哥也在外面忙于军务,您一个人在家千万小心。”   王绮茹无奈地颦眉轻叹,“我早就猜到,苏静琪定会为赵氏被罚一事迁怒我们母女。我对她好,让她如愿嫁给太子,一是为你,二是为她,没想到,她竟仍是恩将仇报!”   “母妃放心,溟王殿下,已除掉那只吸血鬼。”   “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锦璃凤眸眨了一下,心虚地摸腰间的狼首金牌,“这个……一早我让小莲去打探过,所以知道的。”   王绮茹宠怜笑了笑,“下次撒谎别摆弄腰间的小玩意儿,你当我和你父王都是傻子吗?”   她握住女儿的手,迟疑片刻,才道,“静琪养得那只吸血鬼,是你父王杀的,西门向蝶房中的尸体,也是你父王放进去的。”   锦璃囧得鼓起腮儿,最怕母亲知道她和御蓝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于是,她借口入宫几日,便会回家探望,不要母亲再送,也没带孙嬷嬷和小莲。   王绮茹还是站在门口,悄悄看着女儿上车才放心。   孙嬷嬷进来门槛,看到王绮茹在,忙和小莲行礼。   孙嬷嬷示意小莲退下,对王绮茹道,“昨晚,溟王殿下又宿在瑶云阁了。”   “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刚才那丫头眉眼赧然,双颊绯红,从头到脚都与从前不同。   所幸她撩起手臂对西门向蝶说没偷连心手镯时,那枚守宫砂还在。   那吸血鬼为她的璃儿顾虑周全,这份心思,一般男子是做不到的。   *   御蓝斯和御之煌随后整备出发。   水火不容的兄弟二人,在王府做客之时,兄友弟恭,一派和睦。   苏世韬不禁怀疑,这兄弟二人所谓明争暗斗,不过是做给他们这些外族人瞧热闹的。   因是白天,御蓝斯骑马,御之煌与西门向蝶共乘马车。   大队人马起行在即,御蓝斯纵身上了马背,转头朝着马车问,“皇兄,起驾?”   见御之煌摆手,他才命令起行。   苏世韬这于沙场上横扫千军之人,为尽快送走这两位瘟神,不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王绮茹于厅堂内犹豫半晌,还是亲自出来。   她轻提孔雀蓝的裙裾,跨过大门,抓着丝帕的手,紧张地有些发抖。   艳阳之下,那一袭紫红龙纹披风   tang的男子,栗发莹亮如缎,器宇不凡,俯视一眼整条队伍,帝王霸气,震慑人心。   她的女儿,的确是有眼光。王绮茹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朝着队伍前面追过去。   “溟王殿下,借一步说话。”   苏世韬生怕出纰漏,忙叫住她,“绮茹,你干什么?”   御蓝斯鹰眸浅笑,饶有兴致地看一眼夫妻俩。   一个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另一个更是忧心忡忡,面藏急迫,实在有趣。   他客气一笑,勒住缰绳,并没有下马。   “王妃娘娘,我和锦璃已没可能,也没必要再就此多言。”   他提醒地,示意她看御之煌所在的马车。   王绮茹赫然明白,他并非无礼,而是担心被人窃听了什么,会对锦璃不利。   “那么,溟王殿下……请稍等。”   王绮茹忙入了府中,片刻后,带了一个包袱出来。   “这里面是锦璃初学裁衣时缝制的衣袍,那丫头做了三个月才完成的。本来要送给她父王当寿礼,可这孩子做衣裳没分寸,王爷穿着不合适,想必溟王穿着应该正好。”   苏世韬一脸匪夷所思,强忍着没有开口阻止。   那衣裳,他虽然没有穿过,却毕竟是女儿亲手做的第一套衣裳,奢华精致,无与伦比,摆着看看也是欢喜的,就这样送给御蓝斯?!   加之想到锦璃赏赐寒冽等人的银袍软甲,他的心又淌出一片血来。   御蓝斯未迟疑,伸手接过包袱,道谢之后,便策马起行。   *   玉鳞江上,银光斑斓,两艘富丽奢华的大船,仿佛海市蜃楼般耸立于水面,行经江畔之人无不侧目驻足,啧啧惊叹。   兄弟二人此刻仍是和睦,连相视的眼神都静无波澜。   碍于御之煌在侧,西门向蝶百般迟疑纠结,一直不敢问御蓝斯,是否收回了连心手镯。   御之煌见她手腕上没了那碍眼的东西,错以为她已经还给了御蓝斯,心里的闷气疏解不少。   御之煌乘船回血族京城。   御蓝斯回莫黎城。   两人不同路,势必要分道扬镳。   兄弟两人各自有了方向,西门向蝶这个多余之人,却抉择两难。   “向蝶,你还愣着干什么?随我回京城吧。”御之煌率先下命令。   “可是……”西门向蝶看御蓝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御蓝斯却狐疑瞧着她空了的手腕,艳若花瓣的唇始终默然不语,吗,眉眼亦是冷酷疏离,没有要求她随行的意思。   “向蝶,关于苏锦璃拒绝参选七弟王妃大典一事,你得向太后回禀!”御之煌给她一个不得不与自己同行的理由。   御蓝斯便兀自上了自己的船。   西门向蝶也不禁为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和睦而意外。   然而,他们之所以如此和睦,却是因为远在血族皇宫的血族王,以牵引之力,掌控了兄弟两人的一举一动……   两人平日里斗狠争强,在他国境内,于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辱没血族颜面,便只能用一个蠢字来形容了。   两艘大船于宁静的江面上起行,寒冽迅速带人防守于甲板上,提防万一。   御蓝斯入了宛若宫殿的舱内,才打开王绮茹给的包袱。   包袱里,除了有一套华艳的宝蓝色衣袍之外,还有一封信。   信上一行字,匆匆写成,笔迹仓促,却仍是秀美惊艳。他总算知道,锦璃那一手奇美的字是学了谁。   “请派人时刻保护锦璃,此恩永记,万死不辞!”   奇怪的王妃,恐怕她已然知晓,康邕要杀锦璃之事,不好对宁安王明言。   御蓝斯走到窗口,随手一拈,信化成粉末,飘落在江面上。   他不经意地抬眼,正看到锦璃坠下那片悬崖峭壁——断情崖。   如此一观全貌,悬崖冲天,山石嶙峋,天堑惊险。   她落下来,落在他怀中,的确……是太巧了些。   倒也难为那只狼人能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可,他前世也是接到了她,前世的前世也曾接到过她……不过,那两次,她眼里都没有他,生生错过。   想到锦璃昨晚的主动,他释然一笑,唇角勾起一抹笑,回味无穷。   转身抖开那套宝蓝色的衣袍,他震惊地半晌。   这是锦璃第一次学裁衣做成的,那时她几岁?大概不到十岁吧。   可这式样新奇,长袍,护肩,腰带,无一不精致。金黄刺绣跃然宝蓝的云锦上,领边与腰带上,镶嵌了一颗颗光芒内敛的暗蓝宝石,光芒明灭,两种颜色相衬,却又并不显得突兀张扬。   宁安王不穿,恐怕是因为太奢华,而且,这袍子上绣得竟然是……龙纹?!   虽说这龙只有四爪,宁安王那等   谨小慎微之人,还是避讳。   凭这一套袍子,足可见那丫头小小年纪,已野心勃勃。   御蓝斯抖开袍子,在身上比了比,意外的,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野心勃勃,又聪慧绝顶,懂得拿捏分寸,如此一位苏锦璃,他怎能不爱?!   他当即叫来寒冽伺候,当即就把锦璃的野心穿在了身上。   走到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照了照,兀自满意而笑,他本就肌肤白皙生辉,被这蓝色映衬,整个人更多几分俊艳逼人的气势。   寒冽也不禁打量着的主子,“殿下,这是郡主亲手做的那套袍子?”   “怎么样?”   “这手艺,能与血族皇宫尚衣局里的手艺媲美,殿下穿上这套衣袍,美若仙人!”   素来冷酷的俊颜,不由眉飞色舞。   不过,寒冽的夸赞倒也不过分。   这衣袍衬托了他,他也衬托了衣袍,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寒冽细瞧着袍子上的刺绣,忍不住笑道,“郡主真是天生的贤妻良母,不娶回王宫,实在可惜。”   娶,他何尝不想。她不愿,太多人也不愿让他得偿所愿。“先让那丫头欢腾几日,得空就娶回来。”   御蓝斯越照镜子,越喜欢,当即便下令,“咱们也去皇宫,本王要穿这套衣服给皇祖母看。”   “殿下,太后见了殿下这一身,定会冲过玉鳞江来抢郡主。”   寒冽打趣一句,忙领命去安排,一路出去,脸上的笑容竟收拢不住。   ===================================   亲爱滴们,收藏,投票,撒花,咖啡哈O(∩_∩)O~求呀,求……各种求!   ☆、第086章 服毒救你,夙缘   寒冽这句打趣,却让御蓝斯笑不出,他忙转身又看镜子,眉宇不禁皱起来。   从前,他的八位王妃个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无一不是待下人服侍,虽说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他日理万机,压根儿没空欣赏那些。   还是这量体裁衣的本事,看得见,摸得着,暖人心脾,瞧在眼里也踏实。   皇祖母,这个顽童般至高无上的皇太后,说不定真的会为锦璃做些疯狂之事伧。   不过,皇祖母最先开口的,恐怕是责难锦璃的失礼。   *   烈阳打在皇宫的琉璃金瓦上,各处辉煌夺目。   行在重重宫阙围拢的宫道上,锦璃却浑身肃冷袋。   这些路,是她走过无数次的。   前世,今生,路旁花草都似无甚变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让她又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一般。   她本能地按住左臂上的蔷薇臂环,心里才安然几分。   踏入宫门的一刻,她便觉的四周微妙。   宫人们眼神不敢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却个个浑身长眼,分明都在死盯着她。   堂堂宁安王府郡主,突然被宁安王的沙场仇敌狼王陛下收为义女。   成为狼族公主当日,又被皇上传召到御前伺候,她身份可疑,贵贱难辨。   转眼,她又得太后恩典,到椒房宫伺候自己的姑母。   所幸,姑母又是被她所救……   后宫妃嫔于那几日,都盼着后位悬空。   如此一来,她不但贵贱难辨,还成了宫妃们忌惮的仇敌。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于西山猎场内对皇上施了什么蛊,竟让君王一反常态,又将皇后接回椒房宫。   如此一番故事与事故之后,还不算完。   她苏锦璃,这本该是未来皇后的女子,自幼被父母悉心保护于瑶云阁的嫡女郡主。   与天下无敌的溟王殿下暧昧不明,得狼王子馈赠锦囊厚礼,她该是上天的宠儿。   一夜之间,她却被同父异母的姐姐挤掉了名分,从此与大齐后位失之交臂……这却也是不幸。   锦璃踏着诡异的气氛,一路到了太后寝宫。   经过通传,入了内殿,又被吓了一跳。   整座宫殿人满为患,宫妃齐聚,皇子皆在,除了康晴公主看她还算和善,其他公主个个眼神玩味讽刺。   台阶之上的上位,端坐着皇帝康邕,与太后苏氏。   这俨然是审犯人的阵仗!   锦璃眼看着红毯,步步上前,从容跪下来,“璃儿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上、皇姑母,众位娘娘,皇子殿下,公主殿下请安!”   “璃儿,快免礼!”太后忙把这苏氏的大功臣叫到身边,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来,眼看着这小丫头战战兢兢,却面不改色,她笑了笑,柔声说道,“璃儿,知道今儿为何人如此齐全么?”   锦璃环看众人,一眼,就看到了正端着茶盅的康恒。   他眉眼憔悴,脸色苍白,唇上无血色,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病容。   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她才摇头应太后的话,“璃儿不知。”   “大家都来看你的,他们都想瞧一瞧,你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否则,怎让吸血鬼和狼人都对你俯首帖耳,就连皇上也对你言听计从?”   锦璃哭笑不得,惶恐地忙起身解释,“太后娘娘,吸血鬼都走了,至于义父,他堂堂狼王陛下,要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其他人是不能左右的。而皇上……”   锦璃看了眼康邕淡笑的龙颜,才道,“锦璃那日去西山猎场无理取闹了半晌,皇上又是责怪,又是惩罚,终是念及与皇姑母夫妻情深,才网开一面。”   话说完,人群里穿来几声激烈的咳嗽……   这声音,一声一声刺了锦璃的心,前世,她每每听到这声音,都会紧张心疼半晌,这心疼似成了习惯,竟改不掉了。   是康恒。   他以帕子捂住口鼻,咳得肺都要出来似地,手帕移开,唇上便染了触目惊心的红。   四周妃嫔,公主,皇子皆是一脸关切,却是眼神各异,康肃脸上的幸灾乐祸几乎要藏不住。   锦璃看着他唇上的血,心头一震,疾步冲过去,“你……怎么了?”   她的仇还没报呢,他怎么能病入膏肓?   她还没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还没让他尝到骨肉血亲被残杀的滋味儿!   康恒见她紧张的到近前来,脸色越是死灰。   他气急败坏地擦了擦唇,随手把帕子丢给端了托盘过来的宫女。   锦璃见托盘上有漱口水,极有眼色地端起来递给他。   他接过去,眼里的委屈和深重的怨怒就再也藏不住。“我还能怎么?还不是被你气得?可恨那些御医,不肯让我早死!”<   tang/p>   他一身暗青色的锦袍,越显得人整个人都暗淡无光,随时会死掉一般。   锦璃想斥他一句活该,当着帝后与太后的面,这两个字终是没说出来。   然而,这样大的罪名,无异于等同谋杀,她苏锦璃可担待不起。   “我到底怎么气着你?好好的,你说明白。否则,大家还以为我负了殿下呢!”   “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我说?你苏锦璃就是负了我!”   他震怒的抬眸,幽深的丹凤眼怒瞪着她,一把火喷出来,差点将她烧得魂飞湮灭。   锦璃惊得退了一步,灵魂都被他一双眼刺穿一般,不禁毛骨悚然。   他似乎是已然知晓,她和御蓝斯已经……   “真是一对儿冤家!”太后挫败地叹了口气,“康恒这病,如今有些时日,竟还不见好转,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哀家越看越心疼。”   她话音一顿,瞧着锦璃的肩抖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御医都说,恒儿这是闷气郁结,相思成疾。璃儿,你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锦璃不明白,皇后却恍然明白太后的用意,忙笑着道,“太后,锦璃医术高明,不如让她去伺候恒儿一阵子,说不定,恒儿那股无名火疏解了,身体也就痊愈了。”   康恒倒不客气,直接跪下来谢恩。   “母后,儿臣遵旨!儿臣身体不适,暂且告退。”   皇后看了眼舒展眉头的皇帝,眼神复杂地俯视着康恒,“去歇着吧,好好养着!”   见锦璃怄气似地,杵着不动,她只能催促,“璃儿,去陪恒儿也是一样的,得空再来看姑母。快扶着恒儿,别让他难过了。”   锦璃藏着怒火,步子却踩得沉重,像是要把谁的骨头踩碎一般。   她手扶在康恒的手臂上,嗅到浓重的药味儿,掌心里摸到一把骨头,心里顿时又怨又怒,穿过宫苑,一路气得肠子铁青。   “不愿扶,也不必勉强,谁还稀罕你伺候?!”他气急败坏地甩开她,兀自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宫道上,中间隔着一丈远。   康恒一直咳,锦璃说话只能用吼。   “这算什么?我是来伺候皇姑母的,你这样一闹……”   康恒突然就虚弱地扶住了墙壁,似站都站不稳了。   他转头见她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自己,竟也不肯过来搀扶,气得顿时眼前发黑,差点栽在地上。   “你这个没良心的蠢女人,亏得本皇子那日不顾一切的救你,咳咳咳……”   他按着心口,压着一口气,气喘不止。   “你……你心里装了别人也便罢,竟对本皇子如此见死不救,你……咳咳咳……就当我康恒上辈子欠你的,这条命我赔给你,你干脆过来一刀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锦璃被他说得俏颜涨红,满心惭愧心虚。   他的确是上辈子欠了她,血债情债,算不清,数不尽。   这辈子,他却……   她气结一跺脚,只能上前,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护住他的后腰……触到他腰间的骨,鼻翼莫名又发酸。   他也不客气,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手臂环紧她单薄的肩,气息却还是不稳。   锦璃随手扣住他打在自己上的手腕,半死不活的脉相,是中了毒,若是不救,的确该一命呜呼了。   “病成这样还乱跑,出门也不乘个肩辇,你是想累死谁?”   他看着怀里的她,声音就柔了几分。“累死你!”   锦璃闷不吭声,懒得再搭理他。   “苏锦璃,被人家吸血鬼玩腻了,丢弃了,心里不好受吧?”   “要你管?!”   “我不管,这满宫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你没看到父皇那眼神,分明是要除掉你才罢休!”   “你……怎么病成这样?”   “我若不病,父皇怎肯心软让你到我身边?”   “难怪……竟是中毒之症!”他为了救她,不惜这样伤害自己,“你这样为我,不要兰妃娘娘了吗?”   “我死了,母妃还有父皇,我若不尽力,你必死无疑!”   “康恒……”她的泪落下来,努力撑着步子往前。   前世他御驾亲征那一次,重伤的他被她从战场上背回军营……他的命捡回来,她却累得半死。到底是谁欠了谁?这笔债,的确算不清了。   见她啪嗒啪嗒直落泪,他不忍再苛责,只柔声劝道,“你知道我的心在你这里,就别把你的心搁在别人那里。”   “……”   “你肯为了那只吸血鬼拒绝轩辕颐赐予的五百年寿命,为什么就不能和我白头偕老?那吸血鬼长命不衰,你没几年就老了死了,人家抱着美人继续逍遥,只我为你生不如死。”   “别跟我唠叨这些!我不爱听。”   她抹掉眼泪,侧首看他一眼,额角碰到他的下颌,他就有了笑。   “我说你爱听的。昨儿,母妃为我去庙里祈福,求了一卦,是问姻缘。”   锦璃顿时有些紧张,“上面说了什么?”   “三生三世,前缘深种,刻骨铭心,相守不离。”   锦璃双腿颤了一下,整个人便往前跌去……   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康恒迅速拧身一转,却是重病的他摔在了地上,她正压在他身上。   她脸色顿时全无血色,忙把他扶起来,“康恒,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他却比她更紧张,忙着检查她身上,仔细为她揉了揉沾了土的膝盖处,“你可有摔疼?”   “没,我没事。”   她刚才,只是忽然想到,前世她从战场上把他救回……   他的腿伤深可见骨,御医说腿怕是要废了,他却没事儿人似地,把苏锦璃三个字刻在了自己的骨头上。   后来,她派护卫出去,杀了一只吸血鬼,取了血带回,为他疗伤,那片伤口和其他伤口痊愈完好。   她还记得,他刻下她的名字时,抓住她的手说,“苏锦璃,你在我的骨头上了,永生永世,你是我的人。我康恒,也定不负你!”   当时她赧然气他自伤,“我才不要和你永生永世。”   “那就暂定三生三世,来世相见,再续三生,如此,你便永远是我康恒的皇后。”   这就是卦文所说的“三生三世,刻骨铭心”吗?   纵然刻骨深恋,他最后却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容不下!   她还如何信他?三生三世,也该到此为止了。   ☆、第087章 一身锦袍好俊俏   康恒的景寰宫,于所有皇子宫群中,内敛无华。   宫苑中也无甚奇特之处,殿内更是严谨典雅,足以堪称无趣。   因此,前世她才塞了那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把他的寝殿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两人进来大门,院子里两个护卫迎着,康恒却不肯让他们搀扶,拥着锦璃不放。   两位宫女,夏儿,秋儿,两位太监,小安子,小康子,都是锦璃前世今生颇为熟悉的暇。   除此之外,便是花光柳影,鸟语溪声。   入了殿内,在小安子的相助下,锦璃把康恒扶到床榻上岛。   康恒大手握在她肩上,却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锦璃挣了一下,没挣开,只能并肩与他坐着,顺便歇腿。   小安子忙端来茶给两人,锦璃接过去一杯,康恒因接茶盅,这才松了锦璃。   小安子看着两人姿势相似的一起喝茶,不禁笑着打趣,“殿下,您和郡主这样,真像新郎新娘呢!”   锦璃横脚踹过去,小安子笑嘻嘻地迅速躲开,“郡主,您没踢着!”   锦璃娇声呵斥,“小贼,站着别躲!”   看着两人打闹,康恒也忍不住笑了,看着她这样活蹦乱跳地在眼前,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地酸楚凄怆。   “锦璃,以后,你住在……”   “我住在东边的紫烟殿。”   “放心,本皇子没打算让你侍寝。”   锦璃一路上累得直喘,又和小安子打闹,脸儿本来汗热嫣红,乍听此话,便知他心思不正。   她气恼斜睨他一眼,那清俊白皙的脸突然就凑上来,在她粉雕玉琢的脸颊上偷得一吻。   沁着汗珠儿的双颊更是艳丽如云,凤眸也因怒气而愈加波光生动。   她胳膊肘一抬,直顶在他肋部……   康恒痛得一颤,扫了眼小安子,人就歪在了床榻上,眼睛也闭上了。   小安子佯装惊恐,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嗔怒,“郡主,您太用力了,殿下他……他本来就病得严重,哪经得起您这样打?!”   锦璃见康恒躺着不起,也不禁心虚。   康邕巴巴等着降罪于她,若是康恒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便等于自己跳上断头台。   “别给我装死,康恒,起来!”   她抓着他的手臂摇了两下,见他还是不动,又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却仿佛是落在了小安子身上,那瘦长的身板晃了一下,就啊呀一声,忙上前,煞有介事试探康恒的鼻息,只一触,便惊得缩回了手。   这夸张的动作,吓得锦璃顿时脸儿惨白。   “小安子……”   小安子尖细着嗓音,颤声宣告,“郡主,殿下他……没气了。”   “你胡说!”   从太后寝宫到这边,这厮还能与她有说有笑,又是气她,又是被她欺负,两人还摔了一跤,加之他高强的内力护身,怎可能这么容易死掉?!   “康恒?康恒……别给我装死!”   她拼力晃他,健硕高大的身躯,却还是没有反应。   她手按在他心口上,心跳竟也察觉不到。   小安子忍笑,故意压低声音,“郡主,奴才还是去通知皇上吧!”   “别,别!”锦璃顿时慌了手脚,匆促按住他的心口,紧急施救。“康恒,你别给我这么死掉,你这么死了,我怎么活下去?!皇上会杀了我的!”   小安子见她气急地哭成泪人儿,心虚地从旁后退一步。   床上突然有了动静,锦璃眼前一花,天旋地转,泪花于腮畔也乱了方向……   她突然被撂倒在柔软的被褥上,累到无力的身子,被健硕的手臂牢牢困锁。   这厮,正是前一刻闭气装死的康恒。   小安子调皮地嗔舌一笑,一溜烟地跑出去,砰——关上了殿门。   “小安子,你给我回来,看我不撕烂你的皮!”她倒是忘了,上辈子这些宫人总配合着康恒这样算计她。   “阴险……唔……”   咒骂嘟起的唇,被他俯首吻住……   含笑的眼眸,灿亮如星,凝视着她满是怒色的眉眼,反而越是霸道邪魅,凶猛地吻强势急迫,也愈加深沉。   锦璃不禁气恼自己上当,他所中的毒,远比她想象得更轻,在太后寝宫吐出的那点血,紫黑惊心,分明……是逼出的毒血!   “康恒……放开我……”   被他吻住唇,她声音含混的抗议,失了力道,成了欲拒还迎的娇声软语,抓挠他的耳畔心扉。   他的气息,他的身体,于她来说,熟悉地近乎可怕。   前世,他宠她,怜她,要她时,亦是如此,恨不能把她刻在心坎上,揉进骨头里。   那些回忆洪水猛兽般肆虐在脑海中,一呼一吸交缠一处,诱   tang出她毒辣的仇。   鹅黄锦袍被扯得松散开,莹滑肌骨,似滚落的大片珍珠,惊艳迷人,馨香恣意吞没他的理智。   贪恋需索,未曾停歇,大掌抚上她柔软的胸,滑过不萦一握的腰肢……   她抗拒地扭动身躯,却反而厮磨出更狂烈的火。   他暗青的袍服也凌乱流泻似水,结实的胸膛被她尖利的指甲推抵抓伤……   他不退反进,仿佛沙漠中流浪许久的旅人,饥渴难耐,细吻啄食,连她的手臂也不肯放过……   唇落在她的守宫砂上,他身躯猛然一震……心就忽然安定了。   朱雀紧盯她的举动,说她和御蓝斯已经……这怎么可能?   恰在此时,背后传来震惊的呵斥。   “恒儿,你干什么?”   低沉浑厚的怒斥震耳欲聋,康恒慌忙起身,迅速帮锦璃掩住衣袍,拉着她一并跪下。   “父皇,儿臣……儿臣……”   眼角余光瞥见锦璃手抖得不成样子,衣袍拢起又散开,肌肤旖旎乍泄……   他忙挪动身躯,巧妙把她挡在身后,“是儿臣的错,父皇不要怪锦璃。”   康邕若有所思地俯视着他们,视线在锦璃散发掩映的脸儿上微顿,脑海中又浮现另一张倾世容颜。   他迅速移开视线,侧首看了眼身侧一脸无奈的兰妃,心神也不着痕迹地收回。   转身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他淡看一眼儿子,冷声斥道,“不怪你,也不怪锦璃,是朕和你母妃的担心多余。锦璃倒真是一剂良药,一来就让朕的恒儿生龙活虎了。”   康恒俊颜顿时暗红,他局促地低头握着拳头,不敢再吭声。   “恒儿,你之前在你皇祖母那边求了一天一夜,让锦璃过来,竟是惦记这事儿呢?”   “父皇……”   “锦璃不只是宁安王的掌上明珠,还是狼王义女,你这么对她,你让朕怎么对宁安王与狼王交代?!”   暴怒的斥责,震慑满殿,康恒哑口无言。   “还有你,苏锦璃,你的心到底是在谁那边?若要和那只吸血鬼在一起,别招惹恒儿!”   兰妃忙跪下来,“皇上息怒。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咱们恒儿欺负了锦璃,您这样龙颜大怒,别吓坏了锦璃。”   康邕探身伸手,握住她的柔夷,轻一拉,把她扶起来,“她让御蓝斯把你馈赠的手镯还了回来,你还偏袒她?!这丫头,胆大妄为,飞扬跋扈,朕看,她倒是配不上恒儿!”   锦璃听得心头惊颤,呼吸也屏住。   那兰花手镯,分明被御蓝斯丢进了瑶云阁的湖水里,他到底何时捞上来的?   那只可恶的吸血鬼,他真是要害死她了。   难怪康恒要病成这个样子……他的确是为救她,却也是为兰妃挽回颜面。   她苏锦璃因此变成一个薄情寡义、三心二意的卑鄙女子。   所幸,康恒终是不弃,又当众把她索要到身边。   这一局真可谓是曲折转承,用心良苦,保住了兰妃的面子,挽救了宁安王府的颜面,更救了她一命。   倒也难怪,父王和哥哥,这般喜欢康恒。   这份心思,其他人做不到,也想不到。   锦璃如此想着,对康恒的恨,莫名减轻了几分,整个人冷静下来,手儿麻利地整理好衣袍。   “皇上要打要骂,尽管冲着锦璃来。殿下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锦璃愿意帮他受着。”   兰妃惊喜地扬起唇角,激动抓住康邕的手腕,隐隐一收,眉眼里尽是恳求之色。   康邕怜宠地睨她一眼,摇头失笑,看向锦璃,深冷的眸光还是带着恨的。   看到她那张脸,他的心就难静下来。   兰妃适时和缓气氛,对儿子说道,“恒儿,以后不准再这样欺负锦璃,你也听到了,锦璃心里是有你的。”   康恒恭顺低着头,忙道,“是,母妃。”   “璃儿住进来,你这边缺两个伺候的人,太后特别选了两位稳重的嬷嬷,一个照顾你,一个照顾璃儿。”   嬷嬷?康恒一听这两个字,怒火就涌上来。   太后身边养了不少嬷嬷,是为教训他们这些皇子皇孙准备的,个个顽固圆滑,自恃宫里的老人,太后身边的红人,从不把他们这些晚辈放在眼里。   锦璃学《飞鸾舞》那会儿,没少挨嬷嬷的打。   一次,平嬷嬷教训锦璃时,正被他和锦煜撞见,于是两人狠揍了那老东西一顿。   平嬷嬷鼻青脸肿,一状告到太后面前,他和锦煜哑口无言。   亏得锦璃那会儿还小,死皮赖脸大哭一场,愣是把太后哭得心软,才免他和锦煜受责罚。   自此,所有的嬷嬷都视他,锦煜,锦璃为仇敌。   此刻,两个嬷嬷进来,皆是一身蓝色缎袍。   果   然,其中一个就是那位管教锦璃跳《飞鸾舞》的平嬷嬷。   另一位则是康恒年幼时,曾教导过他的李嬷嬷。   两人素称姐妹情深,却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当着康邕的面,康恒和锦璃都没说什么。   送走帝妃,康恒就是关门打狗的架势。   若真养一条狗,早就放出来咬死这两个老婆子。   两个嬷嬷跪下来行礼,“奴婢参见殿下,参见锦璃郡主!”   “跪着别起,看到你们,本皇子就心烦!”   李嬷嬷忙笑着说道,“殿下,是太后懿旨,命奴婢们来服侍伺候二位小主子的。”   平嬷嬷也笑道,“我们改了,再不像从前那般对待两位主子。”   康恒抓起桌上的茶盅砸过去,“滚出去,不想看到你们!”   两个嬷嬷忙退出去。   锦璃见他气得按住心口,忙写了药方递到他面前,“和她们怄气,疼得可不是她们。”   康恒接过药方看了一眼,怒火就散了。解毒加调补,用药温和,心思精巧。   他伸手一扯,把她拉到怀中,无视她的抗拒,硬是把她困锁怀中。   “刚才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在那样了。”   “以后也不准这样!”她挣扎着从他怀里逃脱。   康恒挫败一笑,把小安子叫进来,让他去御医院取药。   锦璃忙道,“还是我亲自去,免得出了岔子,皇上又找我算账。”   康恒看出她这是刻意避开与他独处,却也知晓她行事谨慎,药草这东西也的确该悉心检查,不好假手他人去做,于是,他没再就此多言。   *   锦璃沐浴更衣,略歇息一阵,才到御医院抓药。   不巧,一进门,就看到南宫恪与轩辕颐也在。   两人正在堂内,拿着一纸药方谈论着什么,四处御医都忙碌的不可开交,有御医对轩辕颐说,“王子殿下,您需要的药引已经备好了。”   锦璃从他们身后经过,佯装看自己手上的药方,只当未察觉是他们,却无意间听到南宫恪的话。   “吸血鬼血液诡奇,这药方虽好,却还缺一味克制自愈的药……”   锦璃匆促几步,穿堂过道,走到药草阁。   一位面善的御医拿过她药方看了看,亲自给她抓药。   锦璃注意着他手上的药草,不敢松懈分毫,忍不住问,“国师大人与雪狼王子在商讨什么呢?”   御医早就憋闷地好奇,看了眼外间的大堂里无人注意到这边,才压低声音告知锦璃。   “他们炼制一种奇特药丸,这药丸神奇,能让吸血鬼与人类一般,生老病死,而且一般吸血鬼大夫难以医治。”   锦璃看了眼南宫恪的方向,视线触及他手上的药方,担心他察觉,忙又移开视线。   “他们何时开始研制的?”   “自雪狼王来的第一日就开始了,看这阵仗,恐怕是要灭了血族。”御医说着,凑上前,声音压得更低,“还抓了不少吸血鬼关在密室里面试药呢!”   锦璃忙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给御医,“多谢你!”   御医把药草包好给她,随口又与她寒暄几句。   自西山猎场之后,南宫恪曾去过王府,锦璃避而未见。   玉鳞江赏景,她与轩辕颐不欢而散,这会儿撞上,也颇为尴尬。   早上一入宫门,她就让车夫拿了那个装有锦囊的包袱,送到了轩辕颐暂居的寝宫,他定然已经知晓。   眼见着那俊雅不凡的两个身影到了大门处,锦璃忙背转过来,搜寻御医院侧门所在的方向,却听到一声……   “璃儿?”   她脊背一僵,扬起唇角,笑颜清浅地转过身来,“国师前辈,好巧,您怎么……和颐兄都在呢?也来抓药?”   南宫恪被她如此唤一声,喉结不禁窜动两下,还是笑着走过来,“你是为四殿下抓药?”   “是。”   “四殿下这病来的奇怪,却都是为你,你多用点心思,为他调养好身体。将功补过,皇上也就不会多与你计较了。”   锦璃听出他话中有话,忙笑着点头。   轩辕颐兀自研看药方,看也不看她。尘脱俗的俊颜,映在莹白胜雪的锦袍上,光氲神秘,那双绿眸显得愈加专注冷酷。   锦璃勉强维系的笑颜,不由更僵了几分。   “国师前辈,我还有事,先告辞。”   “我送你。”轩辕颐突然开口,本要说这话的南宫恪就未再开口。   *   出了御医院,锦璃越是浑身不自在,“颐兄,不必送了,我认识回去的路。”   轩辕颐兀自在前面走,白袍飘逸无声,秀雅的背影,琼枝玉树般迷人。   锦璃瞧着他,不禁惊艳一叹,只拣着他爱   听的话说,“颐兄还在生我的气呢?”   “南疆王还没有给你回信吧?”   “还早,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的。”   “哼哼,凭你一介小女子,能说动南疆王?等着瞧吧,他是不会答应的。”   轩辕颐说着,停下脚步,侧身等她跟上来,却仍是不看她一眼。   “五百年的寿命你不要也罢,没人勉强你,你也犯不着见了我就老鼠见了猫一般躲着。”   锦璃识趣地忙跟上来,“我……我不是躲你,是躲南宫前辈。”   “躲他?”轩辕颐毫不避讳地冷笑,“苏锦璃,你到底招惹了几只吸血鬼?”   他这是什么口气?锦璃窘迫地解释,“国师前辈是我师父。”   “在西山猎场时,你早该看清楚,皇上之所以放掉皇后,不是因为你的威胁苦求,也不是因为御蓝斯的恐吓……”轩辕颐步履无声地走着,侧首看她一眼。   锦璃了然点头,“是,我知道,皇上是因为国师前辈才如此。”   “不对他和皇上的关系好奇?”   “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容易就被查到,恐怕早就大白于天下了。只怕彻查此事之人,早就命丧黄泉了。”   轩辕颐挑眉,赞赏一笑,“你还不笨。不过,要达到你的目的,却应该先除掉南宫恪。否则,你所谓的推翻大齐王朝,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康邕暗藏的军队,吸血鬼护卫队,都是南宫恪一手培养。但凡康邕受一点伤,都是南宫恪为其疗伤。朝堂上风波暗涌,南宫恪更是为他献计献策,只要有南宫恪在,大齐王朝永远不倒。”   “颐兄,前一刻颐兄还与国师前辈有说有笑呢,这会儿怂恿我杀他……”这狼王子未免太阴险狠毒!   “这会儿你给康恒抓药,改日不一样杀了他?”   锦璃不怒反笑,“这些事,颐兄就不必为我cao心了。”   轩辕颐也懒得就此多言,又道,“南宫恪的书房里存放了一大堆关于你的画像,还有一个孩子的画像……”   锦璃脚步倏然僵住,“你看到那孩子的画像了?”   “像你,也像他,是个很美的男孩。叫南宫谨。”   锦璃周身的血液又开始发凉,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些画像,她想知道,那些事是不是曾经真的存在过。   轩辕颐见她顷刻间如此狼狈,仿佛扼住了她的脖颈,眸光微闪过一道杀气。   “凭那些,凭他教导你多年,陪伴你成长,他完全可以让你爱上他,完全可以让你为他至死不渝,为何他没有这样做?锦璃,你想过吗?”   锦璃最不喜他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话方式,好端端的一位俊美至极的男子,声音总是温柔,却字字森冷犀利,恨不能把人给劈碎一般。   她气得涨红的脸儿,“这个……我怎么知道?”   “很简单,因为他懂得远离你,不惊不扰,才是爱你,保护你,相较之下,御蓝斯那种低劣卑鄙之徒,太自私!他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到底还是不肯放弃利用你这枚棋子。”   “你……”原来他拐弯抹角,就是想说这些!   见他突然逼近,锦璃忙后退,他却不肯放过她,直把她逼到墙根下,略低了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鼻尖上……   锦璃清楚地感觉到他体温滚烫吓人,热力穿透衣袍,快要灼伤她……   她惊得脊背紧贴在宫墙上,吞了口唾沫,凤眸闪烁着,不敢看他艳若宝石的狼眸,怕多看一眼,就会被吸纳了心魂。   “苏锦璃,我也没想到你会如此不知羞耻,被御蓝斯踩在脚下,还能让他睡在你的床上,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当我轩辕颐的王妃!”   锦璃猛然抬起眼眸,正对上他狰狞森绿的眸子。   就在她以为这狼王子就要咬断她的脖子时,就听南宫恪的声音从御医院的门口处传来,“颐王子,那一味药我寻到了。”   他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璃儿,你怎么还没走?四殿下不是等着你拿药回去么?”   “呃,哦,我这就走。”锦璃小心翼翼地从轩辕颐身前挪开身子,提着药包撒腿就狂奔起来。   眼见着就快抵达景寰宫,她才守住脚步,和缓气息。   康恒便在这时迎了出来,眉目间担忧凝重,视线凝在锦璃单薄的身子上,仔细检查她是否安好。   她朝着那边走,加快脚步,心里一阵酸楚。   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未多说一句。   锦璃知道,他定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派了人盯着她保护她,想必,她和轩辕颐那些话,他也都知道了。   “康恒……”   “你亲自给我熬药,别人熬的我不喝。”他扣住她的手,不容她躲,拉着她入了宫门。   锦璃哑口无言,眼泪却从腮畔滚落。   *   恢弘富丽的血族皇宫,生长百年,千年,乃至万年的   林木遮天蔽日,纵然白天,阳光也映照不到地面之上。   吸血鬼宫人们步履无声,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把成箱的厚礼抬入太后寝宫。   容貌端丽倾城的血族太后,端坐金雕凤椅上,不过四旬左右的样子。   于金碧辉煌的殿中,她一身珠光宝气,溢彩流光,那肌肤,那眉眼,美得愈加不真实。   琉璃般狭长的凤眸慵懒微眯,俯视着跪在阶下的孙儿,不禁因他身上的锦袍玩味挑高了细长的眉。   “溟儿,你这一身锦袍,好俊俏!”   “皇祖母,这是锦璃亲手做的。”御蓝斯侧首看了眼搬进来的礼品,“这些礼品,也是锦璃孝敬皇祖母的。”   ☆、第088章 美人图太后震怒   明黄的锦绣立领凤袍,凤翼般飞展,婀娜的身影,快如风动花舞,太后瞬间到了阶下。   宫人们忙一一打开厚重的金箔镶边的紫檀木大礼箱,让她仔细过目。   御蓝斯忙起身,拿起箱子里的东西为她介绍暇。   “皇祖母,这奇石夜光瓶,看上去无甚奇特之处,残枝放入里面,再加一点水,不过一季便可长出新芽,开出花朵。”   “宁安王府还有这宝贝?”   “不是宁安王府的,是锦璃自己收藏的。”   “宁安王素来小气,哀家笃定,他若有宝贝,连齐帝也捞不着一根毛。”   太后若有所思地颔首,当即命宫女拿去试验。   她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听说锦璃把王府里最贵重的银袍软甲赏给了寒冽他们,把宁安王气了个半死?岛”   “确有此事!”   “呵呵……这丫头,有趣!哀家年轻的时候,素来如她这般,随心所欲,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姑娘。”   “是。”   御蓝斯拿起一副巨大的画轴,两位宫人上前来,默契地打开。   乍一看,画上高绾着飞仙髻的美人,竟似要飞舞而下。   至美容颜,肤若白玉,眼若晨星,明艳无俦,粉颊似嗔含笑,婀娜轻转的身姿似弱柳扶风,蛟绡纱袍回风舞雪,裙摆上星光闪烁……单看着这曼妙舞姿,竟似隐约听到乐声为之奏起。   太后娇艳的红唇圆张,凤眸里满是惊艳的赞叹,带着牡丹护甲套的素手轻抬,不禁按住心口。   她活了万年之久,赏过如花似玉的美人无数,为儿子孙儿年年选妃,看得已然有些厌倦。也早已认定这世上再无哪位女子,能惊起她的好奇与惊叹。   这画上女子的美态艳而不俗,出尘仙子一般,惊艳得让她失了心神。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瞧着祖母,“皇祖母?”   太后猛然回过神来,不由慨然长叹,“自打你母亲死后,哀家再没见过如此绝妙的人儿。”   御蓝斯示意宫人把画轴收起,太后忙阻止,“哀家再看看!再看看!”   御蓝斯便亲手拿着,让她看个够。   太后伸手轻触画上的美人脸,“溟儿,这美人儿好生熟悉!”   “皇祖母应该不曾见过她。”   太后犹疑叹息,“这……像极宁安王妃王绮茹,但是,王绮茹容颜也该老去,这女子更比王绮茹更多几分灵气。这身姿,这眉眼……啧啧……哀家找不到词汇来形容。”   御蓝斯忍不住笑道,“皇祖母,这就是您喜欢的苏锦璃!”   “哦?苏锦璃?这……怎么可能?”太后忙派人去书房拿画册来,眉眼神色狐疑。“这真的是宁安王所画?”   御蓝斯无奈地承认,“这是孙儿亲手所画。”   “恐怕是你画得夸张了。哀家手上也有一幅画,是西门向蝶回禀复命时送过来的,哀家所见到的苏锦璃,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御蓝斯哭笑不得,他未见那画册已然想象到,西门向蝶定然把锦璃画成了丑八怪。   宫女拿来画册打开,上面竟比御蓝斯想象的更夸张,是一个膀粗腰圆,面如冬瓜的女子。   相较之下,真正的锦璃愈加惊艳如仙。   “皇祖母,从小到大,孙儿何曾欺骗过您?孙儿之前娶了八位王妃,最丑的也不及西门向蝶画得这个丑,您心里有数才对。”   太后顿时勃然大怒,把画册一撕两半,黑若点漆的眼眸,倏然红光阴戾。   “可恶的西门向蝶!竟拿这东西来欺骗哀家,辱没我孙儿的眼光?!哀家就知道,她请旨去送赏赐,定打了什么鬼主意!”   她当即命宫女把画册拿去还给西门向蝶。   “传哀家懿旨,命宫廷画师画一千幅丑女图,标注西门向蝶的名字,散发京城!哀家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几个箱子里的宝物,御蓝斯都一一介绍过,太后爱不释手地边看画上美人,边赏宝物,越看越欢喜。   “宁安王虽然小气了些,可到底是一国元帅,这个岳丈值得你溟王殿下低头叩拜!这亲家若是做成了,哀家也要亲自去见他。”   见她要坐回凤椅,御蓝斯忙恭顺俯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对了,听说苏锦璃的哥哥苏锦煜也是一位绝美的男子?”   御蓝斯哭笑不得,“皇祖母,您就别太贪心了,人家苏锦煜和康晴公主两情相悦。”   “哀家也有好些个又美丽又善良的公主,匹配他苏锦煜,那是看得起他。”太后高兴之余,不免话就多起来,“溟儿,苏锦璃既然回了那句‘一不做二不休’为何不随你一同回来?”   “西门向蝶想要孙儿的连心手镯,而皇兄此去对锦璃说孙儿最爱拈花惹草,锦璃知晓此事,与孙儿正闹脾气呢!”   御蓝斯说完,从旁觑了眼祖母的神情   tang,“皇祖母,您放心,下次我去,定把锦璃接过来。”   “暂且别急,虽然锦璃非常之好,可毕竟是人类。来了血族,对她也并非一件好事。”   太后说着,反手安慰拍了拍孙儿的手臂,转身在凤椅上优雅坐下来。   御蓝斯思忖着她话中的深意,欲言又止。   太后挑眉从一旁宫女手上,接过自己心爱的波斯猫逗弄着,冷笑两声,“哼哼,之煌这不叫人省心的混小子,哀家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皇祖母,您刚才说的暂且不让锦璃来血族,是……”   “你父皇变了主意,因听说狼王子轩辕颐,格外看重苏锦璃,顾及三国和平,不再坚持这门婚事。你也知道,那些狼人,不好惹。”   太后示意他在身边坐下,不禁多瞧几眼他衣袍上的刺绣。   丝线如发,针脚平整细腻,那般惊艳的人儿,又有如此灵巧的一双手,天下难得。   她无限扼腕地无奈长叹一声,斜靠在凤椅上,“哀家格外喜欢苏锦璃,但你父皇若反对,哀家也不能再坚持。家和万事兴!”   御蓝斯内敛优雅地微低着头,一派谦恭之态。“是。”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从前的八位王妃,也都是你父皇费心甄选的,你父皇做任何事都是为你好。”   “是,皇祖母。”   太后见他应着,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却也心知肚明,孙儿认定的事,不好更改,表面上恭顺,也就足够了。   至于那暗夜里翻墙、爬窗、入苏锦璃闺阁的事儿,她老人家若再计较,便是不识趣了。   “至于西门向蝶,你的选妃大典举行八次,她明里暗里说喜欢你,却是一次都没有参加。西门王族心气儿高,是奔着未来后位去的,她要你的连心手镯,能看得上么?”   祖孙俩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位宫女,“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太后凤眸冷冷一眯,有些烦躁地丢了怀中的波斯猫。   猫儿受惊,刺耳嘶叫着逃窜出去,门外候着的美人见一个白影蹿出来,受了惊,不禁尖叫。   殿内太后趁势对御蓝斯低语,“皇后给你准备一个女子,在你父皇面前,也说了不少话。溟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   太后一声“宣!”   殿外,皇后西门冰玉进来。   艳红凤袍华艳无匹,光芒明灭,阴冷一身气质,并没有被一身红衣和厚重的胭脂暖热,反而愈加冷酷刺骨,容颜诡艳。   她冷傲挺着脊背,直到了太后近前,才略弯了腰身恭顺行礼,浓艳美态霸气凌厉,硬生生要刺进人的眼睛里。   “母后,老七和之煌回来,臣妾特别在御花园里布了宴席。”   清丽的声音是温和的,口气却有些生硬。   太后伸手搭住御蓝斯的手臂,“溟儿,皇后一番苦心安排,咱们去见一见那位方羽珠。听说,是一位珠圆玉润的美人儿。”   *   血族的一切都是冷的。   宫殿冷,人冷,心冷。   树荫冷,凉亭内,夜明珠的光,亦是莹白肃冷。   四周亮如白昼,花气香浓,鸟语声声,虫鸣幽幽,很容易令人误会成这是一个没有黑夜白天之分的幽冥之境。   御蓝斯陪着太后坐下来,忽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氛围。   莫名地,愈加思念刚分别不久的锦璃,她肌肤上的味道像极了清甜的阳光,闷在他怀里调皮的笑声,都是艳若暖阳的。   如此格格不入的心境,被他强硬压制。   锦衣华服的男女,比花更艳。个个眉目如画,贵雅沉静,冷酷清傲,仿佛一尊尊没有温度没有灵魂的美丽玉像。   便是这样绝美的人,顷刻间皆是可化身成魔,凶残无度。   御蓝斯随着太后驾临,这些比花更艳的人,便黯然失色了。   所有人视线都凝于他身上,却只是停顿片刻便急促转移,神情里有羡慕,亦有鄙夷。   太后如此荣宠,他们得不到。   御蓝斯,这个源自血族古文暗含卑贱之意的斯字,已然昭示他永远难以更改低劣的血统。   因此,他们也除了艳羡他绝美的容貌与荣宠之外,再没什么好妒忌的。   太后坐下来,示意众人免礼。   她淡扫一眼桌案上花果口味儿的茶盅。白瓷衬着鲜血,格外明艳的色彩,该是叫人食指大动。一见御之煌与西门向蝶,她就再提不起半分胃口。   善于察言观色的众人,见她如此,不由局促不安。   亭子外面一声“陛下驾到!”气氛更是急转直下,近乎僵冷。   众人脸色各异地忙起身行礼恭迎。   年方八岁的小公主御雪儿,活泼地蹦到亭子里,一身缀满狐皮绒球的白裙,雪球儿一般可爱。   她清甜地叫着皇祖母,钻到太后怀里。   太后看到小丫头灿烂的苹果脸儿,这才面露笑容。   她抬眼看到儿子御穹,脸色又冷了几分,精描细画的凤眸垂下去,再懒得抬起。   御穹不以为意,单膝跪下来,“母后金安!”   “知道哀家看到你不高兴,你就不该出现。”凌厉的斥责,不留丝毫情面。   御穹恭顺笑了笑,在太后左手边,紧挨着皇后西门冰玉坐下来。   他伸手状似恩爱地轻握了一下西门冰玉的手,示意众人免礼,才对太后开口。   “母后,齐帝康邕的来信,您看到了,苏锦璃已许配给四皇子康恒,狼王子轩辕颐也认定了她,我们溟儿若是与他们硬抢……”   “哀家的溟儿,不一定抢不过他们!”   “是,是,咱们溟儿最强最好,但他识大体,不至于为一个女子,闹得天下大乱。”御穹说着,口气状似和蔼地问儿子,“溟儿,你的意思呢?”   御蓝斯这才恍然大悟,在他回来之前,皇祖母与父皇已为他迎娶锦璃之事,大吵过一架。   皇祖母前一刻于寝殿内,却轻描淡写一句,安抚了他的紧张。如此用心良苦,不过是不想他陷入两难之境。   “父皇所言极是。”他忙起身跪下,“皇祖母,孙儿对苏锦璃之情只是喜欢,谈不上非她不娶。孙儿望皇祖母保重凤体,不要再为选妃大典之事动气。”   御之煌于皇后身侧兀自品着杯中血,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是他的错觉吗?他似乎,好像,又中了老七声东击西的诡计!他明明还在乎苏锦璃,明明就……   太后突然暴怒,獠牙血眸都显现,众人轰然跪了一地,高呼太后息怒。   “这么多年,哀家从没有选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孙媳,这口恶气,哀家咽不下!”   ==========================   感谢亲们送的月票,花,咖啡,评,玥会继续努力,接下来还有更,阿溟将得一位美人,亲们表错过哈!   ☆、第089章 舞滑稽,溜出宫   太后冷冷白了眼不肯让她得偿所愿的儿子,一脸怨怒,毫不隐藏。   看向御蓝斯和一群孙儿孙女,她的口气却陡然和缓,前后竟判若两人。   “都起来吧!”   御蓝斯看了眼父亲,见他略抬了下手,方才与众人一起起身。   御之煌陪笑说道,“皇祖母,老七的婚事您选不到称心如意的孙媳,孙儿的选妃大典,您一定能选到。暇”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太后越恼。   “哼哼,你的选妃大典?哀家有必要费心么?西门向蝶在你的棺床里睡了几次,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岛”   御之煌顿时脸色暗青,忙跪下来。“皇祖母,孙儿该死!”   “你的确该死,你当哀家老糊涂了?!”   太后冷眼落在西门向蝶脸上,话却是对御穹说的。   “皇帝,不如你干脆下圣旨,为煌儿和向蝶赐婚!煌儿的宫邸里三位侧妃,一直无所出,向蝶嫁过去,也是皇后的心愿,如此一来,大家都开心。”   御蓝斯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他侧首,敏锐看过去。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浅扬一抹微笑。   坐在席位最末端的女子惊艳恍惚,回过神来,羞涩地迅速垂下了脸儿,双颊顷刻间绯红。   御蓝斯淡漠收回视线直接起身,对太后说道,“皇祖母,向蝶不能嫁给皇兄。儿臣的连心手镯,已经赠予向蝶,手镯上有花纹显示,足可见,她与孙儿两情相悦。”   那美人儿颦眉仓惶,视线落在西门向蝶脸上。   太后恼怒掀了面前的桌案,轰然一声巨响,顿时摔得满地狼藉。   “皇后,你的好侄女,这到底是何意?!”   西门冰玉忙起身跪在地上,“母后息怒,是臣妾调教不周。”   西门向蝶见姑母杀气狰狞地盯着自己,惶恐地忙跪下,抢言辩解。   “溟王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了?您的连心手镯并没有在向蝶这里,向蝶也从来没有见过。”   御之煌突然不羁地冷讽哼笑,“这可有趣了,七弟,你这混血之人,饭可以胡乱吃,怎么话也胡乱说呢?自己的连心手镯都能弄丢,你怎么喂养那东西百年的?”   御蓝斯凝眉,俊颜满是不可置信地沉痛之色。   美人搅着帕子,怨怒盯着西门向蝶和御之煌。   御蓝斯无奈地柔声说道,“向蝶,本王清楚地记得,连心给了你!那晚你还坐在本王怀里,柔声细语,本王是不可能忘记的!”   御之煌恼怒斥责,“七弟,你不要胡言乱语,向蝶早已是本太子的人。”   “这怎么可能?”御蓝斯不可置信,视线悲恸地在两人之间流转。   “殿下,你不要害向蝶,向蝶真的没有见过您的连心手镯!”   西门向蝶说着,心一横,忙撩起手臂给众人看,手腕上的确有一只连心手镯,却不是御蓝斯的。   “这是太子殿下赠予向蝶的。溟王殿下日理万机,恐怕是忙糊涂,记错了。”   太后看着西门向蝶的手腕,突然……怒火就消减,眉梢玩味抬起。   “溟儿,你前阵子在玉鳞江上和苏锦璃遇刺,重伤,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连心该是能感应到的,还是让御医给你瞧瞧吧。”   “是,皇祖母。让皇祖母忧心,孙儿该死!”   “傻孩子,没有人责怪你,你父皇和母后也谅解。”   西门冰玉最是惧怕御穹追究御蓝斯玉鳞江遇刺之事,忙柔声安抚,“溟儿,你放心,连心手镯会找回来的,先养好身体。”   如此一番宽慰,事情便过去了。   经过这样一闹,御之煌和西门向蝶的关系大白于天下。   皇后特别安排的那位美人儿,便似再也没有机会起身。   却是御蓝斯忽然把视线转过去,“母后,这位面生的美人儿是……”   皇后似这才忽然想起方羽珠的存在,见她双颊绯红,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瞧瞧,这丫头的心早就飞到你这边来了。这位是方将军的嫡女,知书达理,能歌善舞。”说着,她催促道,“羽珠,快来见溟儿。”   方羽珠忙上前,一身轻薄的飘羽纱衣,笼在珠圆玉润的娇躯上,娉婷一拜,胸前一片春色呼之欲出,旖旎***。   “母后,您可真疼七弟,这么一位绝代佳人独给了他。”御之煌气结坐回椅子上,忽然发现,满地随手捞起一个女子,竟都比西门向蝶美艳几分。   御蓝斯伸手,握住方羽珠的手,把她拉起来,径直送到御之煌面前。   “皇兄喜欢,方小姐便是皇兄的。”   “不瞒七弟,这美人儿的确招人喜欢,不过,你也知道,你另外三位皇嫂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带向蝶回去,再带回这么一位去,还能安宁?母后疼你,还是你收着吧。”   “如此甚好,你们兄弟两个,就   tang该如此谦让。”皇帝一句话,事成定局。   御蓝斯理所当然地,让方羽珠坐到了身边来。任由御之煌满心憋闷地盯着方羽珠。   早有宫人把之前的狼藉收拾干净。   小公主御雪儿撒娇摇着太后的手臂,“皇祖母,孙儿新学了一支舞,是大齐赫赫有名的《飞鸾舞》,听说溟哥哥见苏锦璃跳过,所以,雪儿斗胆想跳一跳,让溟哥哥瞧瞧,是雪儿跳得好,还是那位苏姐姐跳得好。”   御蓝斯默然浅笑,端起面前的茶盅,只是轻嗅,并未品尝。“雪儿跳来瞧瞧吧,皇祖母正想看呢!”   “溟哥哥可要公允做评,不可偏袒了苏姐姐。”   “这是当然。”   御雪儿学着大人的模样,高傲扬着小脸儿拍了拍手,示意亭子外刚准备好的乐师们奏响宫乐。   她有模有样的摆起姿势,翩然起舞。   娇小的身躯胖乎乎的,少了几分灵动,却把动作学得惟妙惟肖……   本是曲折惊艳的一支舞,愣是被这小胖丫头跳出了几分滑稽俏皮的味道。   御蓝斯强硬克制着,不去回想锦璃跳《飞鸾舞》的情景。   然而,脑子,指尖,身体却都着了魔,顷刻间失控。   那短暂的相处,竟狂肆吞没他长活千年的生命。   锦璃清灵的笑声,颦眉的忧郁,唤他阿溟时,略带亲昵轻嗔的妩媚,还有她承欢身下时婉转的轻吟喘息……   他一时间压制不住,只能端起茶盅,然而,青橘口味的冷腥的血,却让他越是想念她甘醇如蜜的味道,耳畔似有她暖热的轻吻流连不去。   这一切,他如此轻易的想起,康邕一纸赐婚,她却应了康恒!   他写的信,她未回一言,似从此一别,便成陌路。   若非父皇刚才说起,他仍不知,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   苏锦璃,这可恶的女人,她执意复仇,也不该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   因此,看着御雪儿的舞,他便越看越怒,眸光毫无察觉地变得森戾暗红。   御雪儿注意到他的眼神,本是欢快的小丫头,到最后的旋转舞步,不过转了几圈,就一屁股蹲在地上……   众人哈哈大笑,独御蓝斯深沉冷酷,倏然恢复冷静,艳若惊世昙花的容颜,猝然波澜静止。   御穹宠怜示意跪下请罪的御雪儿免礼,“如此已经很不错,雪儿,过来父皇身边,坐下歇歇。”   御雪儿小嘴儿撅到天上去,委屈地看了眼御蓝斯,“雪儿一定没有那位苏姐姐跳得好,否则,溟哥哥怎么一点笑都没有?”   察觉到身侧的方羽珠试探看自己,御蓝斯沉声说道,“苏锦璃跳这支舞,可没有摔跤。这支舞是苏氏女子的必修课,非寻常女子能比的。苏锦璃学这舞时,挨了不少打骂责罚,纵然好得无人能及,那也是用血泪累积起来的成就,而那种美,亦是风骨强韧之态,不似你这般笨拙滑稽。”   小丫头越听越觉得像是责怪批评,“雪儿是要溟哥哥公允做评,可也没有必要如此公允!”   西门冰玉严苛地训斥,“雪儿,老七依着你,你不开心,若不依着你,指不定你这嘴儿能说出什么话来呢!”   御雪儿就如受惊的猫儿,忙缩到御穹身侧去。   御蓝斯看她那个样子,又不忍,侧首说道,“方小姐不是能歌善舞么?不如让雪儿多学学。”   “是,殿下。”   方羽珠信誓旦旦地妩媚对他一笑,轻移莲步,到了富丽的方毯中央。   她优雅对众人行礼之后,朝乐师报了舞曲,就从腰间摸出一把羽扇,瞬间挥展。   乐声清灵如水,流淌开来,那裙摆舞袖飞扬而起,手中折扇如蝶翼,如妙笔,转甩开合,行云流水……   春水杏眸愈加妩媚明艳,丰盈的娇躯,柔若无骨,折扇轻掩至妆容浓艳的芙蓉脸儿上,却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若是于宫外花楼中如此一舞,必然添得几分兴致,引众男子心猿意马。   然而,这里毕竟是皇宫。   这里不只是有皇子,有帝王,还有八岁的公主,以及德高望重威严无匹的太后。   于是,这一舞并没让任何人惊叹失神,只为众人的神情增添几分玩味。   众皇子公主眼神各异地瞧着她,不禁猜测皇后安排这位媚俗女子到老七身边,到底是何用意。   方羽珠舞毕,盈盈谢礼,一双杏眸羞怯看向让她已然倾心不已的男子。   御蓝斯斜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邪魅回以一笑。   御雪儿忍不住问,“溟哥哥,是方姐姐跳得好,还是苏姐姐跳得好?”   御蓝斯朝方羽珠伸手,“人与人,舞与舞,都各有各的好,是不能放在一起随意比较的。”   御雪儿有些失望地轻声一叹。“大人真是可恶,说话都叫人听不懂。”   方   羽珠忍不住说道,“小公主,你可要跟我学刚才的舞?”   “一把破扇子,几个勾魂眼而已,这只能用于闺房之乐的把戏,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跳,竟还让我这八岁的孩童学?真不知溟哥哥是眼瞎了,还是瞎了眼!”   御雪儿不客气地讽刺一番,就央求御穹,“父皇,儿臣想回去陪母妃用膳了,咱们走吧!”   御穹尴尬地看太后,“雪儿,不可再胡闹。”   太后早已不悦,“这里的确不适合小孩子呆着,带她去吧。哀家乏了,也要回去歇着。”   她得回去看看画上那位美人儿,才能把好心情找回来。   于是,尊贵的血族王陛下就被小公主拉走了,太后一走,皇子公主们皆作鸟兽散。   西门冰玉脸色清寒地凝望御雪儿那娇小的背影,无计可施,只能暗恨得咬牙切齿。   御之煌给她端上一杯血,“母后放心,待那小丫头离了父皇的眼,儿子定撕碎了她给您解气。”   西门冰玉接过茶盅,“那小丫头倒是没什么,但愿方羽珠能拴住老七的心,莫黎城要拿到手,就易如反掌了。”   *   翌日,三位太子侍妾乘着华车入宫门。   御蓝斯的马车正出宫,马车里多了一位媚态柔婉的新宠,方羽珠。   两辆马车从宫门前擦身而过,御蓝斯示意车夫略一停,他掀开车帘颔首一笑。   “三位皇嫂,早安。”   三个娇态艳丽的女子忙掀开车帘回礼。   “原来是溟王殿下。”   三双眼睛都落在车内女子身上,“这位就是那位方小姐?”   “三位皇嫂消息果然灵通。”御蓝斯柔声对方羽珠道,“珠儿,见过三位皇嫂。”   方羽珠忙行礼。   三个女子眼神挑剔地打量着方羽珠,虽然皆是一副“不过如此”的神情,却客客气气地说道。   “的确,比西门向蝶那个狐狸精耐看些,恭喜七弟抱得美人归!”   “但愿方小姐能长命不衰,别步上前八位溟王妃的后尘。”   “后尘也就不提了。人家方羽珠实实在在坐在了七弟的马车上,日久生情,呵护备至,那是迟早的事!”   “多谢三位皇嫂。”御蓝斯瞧着她们,眸光微黯,“皇兄正在母后寝宫用早膳,我刚去请安,西门向蝶也在侧。”   方羽珠忙默契地道,“看向蝶姐姐那慵懒娇态,似乎是要有孕的迹象,三位皇嫂可别落人后了。”   她简单一句话,惊得三张花容尽失颜色。   两车的车帘放下,车内皆是气氛微妙。   御蓝斯那边宁静寂冷如水。   三妃这边却是杀气腾腾。   这一日,皇宫大乱,御之煌和西门向蝶被三位侍妾围追堵截,闹得鸡犬不宁。   太后凤颜震怒,将五人一并禁足太子年幼时所居的寝宫里,不得他们出来喧闹。   至于那寝宫里打成什么样子,却是无人知晓。   太后在书房里,看着她喜爱的美人图,长吁短叹。   御雪儿颠儿颠儿地奔进来,吓了太后一跳,要收起美人图已然来不及。   小丫头得逞地瞧着美人图啧啧惊叹,“雪儿就知道,皇祖母被苏锦璃迷住了!”   说完,小丫头又跑出去,徒留太后一头雾水的杵在凤椅上。   小丫头没一会儿就提了两个大包袱过来。   “皇祖母,您不是要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孙媳吗?”   太后瞧了眼软塌塌的包袱,“这里面装得什么?”   小丫头把包袱往桌案上一方,打开来,是两身平民衣装。   太后饶有兴致地摸着衣裳,眉眼微挑,“你父皇这会儿在干什么?”   “父皇正和大臣们商议攻打狼族的事呢!暗人刚送来消息,说那些卑鄙的狼人要研制一种毒药害死我们。”   “如此……甚好!”祖孙俩这就换了衣裳,带了一队身手高强的护卫悄悄溜出宫门。   御蓝斯的马车正停在宫门外不远处……   他把方羽珠扶下马车,“你回家吧,本王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也不希望你与前八位王妃一样,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殿下……”方羽珠刚要开口,就见宫门里走出一队装扮奇怪的人,“咦?那不是太后的华车吗?”   御蓝斯狐疑凝眉,朝着她素手指的方向看去,绣着祥云凤凰的车帘正掀开,探出一个带着斗篷帽的小脑袋,脸儿虽然遮在黑影里,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小公主御雪儿!   他忙对方羽珠说了声失陪,身影一闪,便快如闪电地飞入凤帘华车,却不禁错愕。   从小到大,御蓝斯都没见至高无上的皇祖母穿得如此……滑稽,好端端一个雍容贵雅的美人儿竟还贴了胡子?!   “皇祖母,您这……带着   雪儿要去干什么?”   “哀家去逛街而已。”“去找苏姐姐!”   祖孙俩答案不一,回答之后,大小美人脸相对,皆是责怪对方无默契。   ☆、第090章 栽赃,怒杀太子   御蓝斯挑眉,耐心地瞧着她们,俊颜冷酷骇人,不苟言笑。   车厢内气氛僵凝岑寂。   御雪儿抿着小嘴儿,大眼睛无辜地眨呀眨,就是不说话。   虽然这出宫之行是她掀动的,可皇祖母不同意,她也没这个胆儿呀僳。   太后则是正襟危坐,凤眸低敛,等着孙女给她扛罪。   “罢了!”御蓝斯故作宽容叹了一句,忽得掀开车帘,对车夫命令,“把太后和小公主送回寝宫,不得有误。”   “好孙儿,别!”“溟哥哥,不要哇!”   “哎,是雪儿嚷着出来!”“是皇祖母要找孙媳!克”   祖孙俩接连两次同时开口,大小美人脸相视,却都在责怪对方揭自己的短。   御蓝斯似笑非笑,瞧她们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便又掀开车帘……   大小美人紧张地看过去,却听他命车夫往前走,又对跟过来的寒冽说道,“去,知会父皇一声,说太后与小公主要去莫黎城玩几日。”   寒冽一走,车里顿时一阵欢腾的嬉笑。   御雪儿这就钻到御蓝斯怀里去,“溟哥哥是不是也怕苏姐姐被人娶走了?”   “鬼丫头,去皇祖母那边,别在我这儿赖着!”   御蓝斯躲开她澄明的眼神,顺便把怀中的胖丫头推走。   “你抱我一下没什么啦,苏姐姐不会怪你抱别的女人的。这会儿,恐怕她正赖在康恒皇子怀里撒娇呢!”   见御蓝斯顿时黑了脸,拿杀人似地眼神怒瞪着她,她识趣地调皮一嗔舌,就藏到了祖母背后去。   见孙儿吃醋地生闷气,太后捋着自己贴得夸张的假胡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却捋着捋着,胡子竟不争气地掉了。   御蓝斯和御雪儿见她囧得看着胡子,又笑歪在车厢里。   “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胡子掉了吗?!”   *   大齐,景寰宫。   自从皇帝赐婚圣旨昭告天下,来景寰宫送礼之人络绎不绝。   昨日,江南王氏锦缎的老爷子特别为锦璃送来一份贺礼,雕花紫檀木盒不大,扁平无奇。   打开来,竟是一份拟定好的遗嘱。   锦璃反复读了遗嘱,隐约感觉不对,却又无从追根究底。   外公身体还算健康,为何送一份遗嘱呢?   再说,她如今聪慧有余,稳重不足,王氏麾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老爷子应该不会这么早把重担交给她才对。   这事儿虽然疑惑,锦璃却也不好赶赴江南多问一句。   趁着母亲入宫给太后请安,她仔细打探一番,确定外公身体健朗才放了心。   接连两日,锦璃都在斟酌回信一事。   那信里,敦促她戒骄戒躁,接纳家务,继承王氏的诸多生意。   身为晚辈,她不能草草几句就应下了。   康恒一天到晚不见她,忙完政务,忍不住入殿看她。   他靛蓝色的银丝绣锦袍飘逸如浪花般过了门槛,宫靴不由顿住。   纸团如雪,丢了满地,伏于案上的小女子长吁短叹,苦恼不已,鹅蛋脸上,还于无意间画了两道墨痕。   俊颜浮现一抹宠怜的笑,他避开地上的纸团,拿起那份遗嘱看。   锦璃瞥见他华美的锦袍,猛然抬眸。   想起前世他打王氏财产的主意招兵买马,忙把遗嘱抽回来。   康恒绕过桌案,看她信纸上的字,却是空白一片。   “要回信,你要先确定这信是不是外公亲笔所写。别回了,反弄得老爷子莫名其妙。”   锦璃不禁又看遗嘱,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难道,这遗嘱还能有假?我研看了多遍,不管正着读,还是倒着读,都没其他深意。”   康恒在她的桌沿上坐下,长腿一抬,不羁踩在她的椅子边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姣美的脸儿。   艳若蝶翼的睫毛,掩着专注看遗嘱的眼眸,琼鼻,红唇,楚楚动人的她,便又触痛了他的心。   自从住进来,除了为他熬药,送药,诊脉,她便总刻意避开他。   住在一个屋檐下,他若说想她,思念她,恐怕又会被她当成油嘴滑舌。   他只能压下心里的冲动,柔声道,“锦璃,父皇为我们赐婚是大喜之事。外公他老人家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没道理送一份遗嘱给我们道喜。难道,你盼着他老人家归西?”   “你说得也对,可……这笔迹,就是外公亲笔所写。”   “那就更奇怪了。老爷子这是什么心思?”康恒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就回一句,拒收遗嘱,让他送我们别的,哪怕是一对儿鸳鸯枕,或者是一把莲子,几颗红枣也好。”   什么鸳鸯枕,莲子红枣的?这厮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锦璃气恼地顿时红了脸   tang儿,“不准胡言乱语,还有,这是我外公,不准你叫外公。”   “迟早也是我的。”说完,他一弯身,把她按在椅子上,霸道温柔地吻住她要辩驳的嘴儿。   锦璃僵在椅子上,想起上次的状况,不敢稍动。   他也学乖了,缠绵浅尝,不急不缓,疏解了心头憋闷的思恋,便松开她,一手托住她的脸儿,仔细为她擦掉脸上的墨痕。   锦璃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剃锐飞扬的眉,他艳若晨星的眼,他美到极致的一切,退一步是她曾深爱的,进一步,便是她恨之入骨的。   这分寸,让她恐慌,怕有朝一日,再也无法精准掌控。   “锦璃,我们去给母妃请安吧。”   “嗯,好啊!”   两人同时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一个往外走,一个在后面相随,锦璃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又红了眼眶。   若他前世不那般待她,此刻,她可能还呆在前世里,抱着与他白头偕老痴念,坚定的与他一起走下去,他们的孩子……也该长到南宫谨那般大了。   走出殿门,她转身,带上门,忍不住看了眼桌案上封存的画轴。   那东西,她一直在考虑是否要烧掉。   真的要烧时,却又不舍。   那是,她拜托孙嬷嬷从南宫恪的书房里偷来的。   画上的她,绾着已婚女子的发髻,与南宫恪恩爱相视,还有一个俊美可爱的男孩——一个……长了獠牙的吸血鬼男孩。   前世的前世,她彻底遗忘了。   也忘了那孩子是如何离开人世的,更忘了自己为何要选择与康恒不顾一切的在一起。   细想来,与康恒在一起,陪康恒打天下,那么坚定执拗,那么不顾一切,疯狂得仿佛不像她,那一切定然都是有原因的。   可她完全记不起那些原因,仿佛,被人从脑海中抹除了。   毫无疑问,抹除那些记忆的,定然是南宫恪。   他既爱着她,疼惜她,为何要守护康邕?为何不肯让她知道那孩子死亡的原因?   *   一早,康恒下朝,按着心口下了肩辇,正要进入宫苑,忽听得一阵嬉笑声传来。   他轻易从那群女子的声音里,分辨出锦璃的声音,便收回迈过门槛的脚步,停在门口等她。   几个皇子侍妾见状,皆是忍不住调侃锦璃,尚未过门,就得了未来夫君如此疼惜。   锦璃被吵闹地面红耳赤,看出康恒脸色不对,只是笑了笑,与她们道别,便上前来搀住他。   “调养这些时日,早该康复才对。我昨儿还打算给你停药呢!”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手脚却使不出力气,怕她担心,便宽慰,“或许是怒火攻心所致,早朝上康肃说去年我和锦煜押送粮草赈灾时,贪了一笔银子……”   “胡言乱语!”锦璃颦眉,无奈轻叹。   前世,康肃亦是如此,暗地里总对她围追堵截,意图轻薄,朝堂上则尽找康恒的麻烦。   今生,不过大同小异。   而这小异之处,便是,康肃这一计,牵扯了哥哥苏锦煜进去。   一早,去给太后请安,她便听那些妃嫔们议论……   这两日,苏静琪自作主张,夜宿太子东宫,康肃这一计,定少不得苏静琪的枕边风。   “皇上怎么说?这种罪名,总要拿出证据,否则便是诬告。”   “父皇还能如何说?不过一句圣旨,命刑部彻查。”   两人说着话,入了殿内,康恒刚坐下,锦璃正注意到,平嬷嬷正在擦拭廊前的柱子。   可那柱子素来都是小康子擦的,这老婆子从前懒散,这几日却帮着她整理衣物被褥,昨晚又抢着帮她给康恒端药,今儿又如此多事,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康恒坐下来,见锦璃端了热茶过来,忙接过去。   他打量着她一身碧绿色的宫袍,幽深的眸光不禁又微黯了几分。   他并非不知,与御蓝斯在一起时,她总喜欢穿红色,樱粉,蔷薇紫,那些娇艳明丽的纱袍,丝袍,穿在她身上,惊艳满眼,烘暖了心。   可,自从住进景寰宫,她每一日都是鹅黄,浅绿,碧绿,淡蓝,水蓝,若他没有记错,她昨天甚至穿了一身老气横秋的烟紫色。   这衣袍也便罢了,朝堂上的事,更是让他烦躁。   “康肃既如此说,定然是早有准备,那些旧账恐怕也被人动了手脚。如今宫里送的礼颇多,他若是从中栽赃,咳咳咳……”   锦璃忙拿帕子给他,又叫小安子拿痰盂过来,她细长的手指,按住他的脖颈轻探。   痰盂未等拿来,康恒一口血“噗——”喷在了地上。   锦璃见血暗紫,惊得慌了手脚……怎么会中毒?   院子里,突然传来咚咚的声音,她疑惑看出   去,就见平嬷嬷以超脱五旬年龄的速度跑了出去。   康恒敏锐冷扫一眼,忙握住锦璃的手,“可是中毒?”   “是,可……药都是我亲手煎的,药性也选了最温和的药草。”锦璃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忙跪下来,“殿下,昨晚……”   康恒最是看不得她如此焦急恐慌,迅速扣住她的手肘,把她拉起来。   “璃儿,我相信你。别怕……”   “平嬷嬷她定然已经备好了!可恨,我竟倏忽至此!”   他担心地凝视着她惨白的脸儿,眸光焦灼,“恐怕,康肃早就设好连环计等着我们,你快出宫,去请国师,父皇最听国师的。”   锦璃忙冲到自己所居的寝殿,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在他手上。   “这是我这两日研制的丹药,一般的毒都能解,你先服一颗。”   康恒握住药瓶,“原来,你晚上总闷在寝殿里躲着我,竟是在忙这些?”   锦璃微怔,这才明白,他一直在怀疑,她心里还惦念着御蓝斯。   “康恒,我……”这些话,要解释,恐怕越描越黑。   “去吧,务必把国师请来,否则,我们两个必然要死一个了。”   锦璃忙奔出去,却刚到景寰宫的门口,就被苏静琪和康肃带人堵了个正着。   锦璃握住拳头,忙敛住惊慌,从容清浅一笑。   “静琪姐,你和太子殿下这是要……”   “太子殿下是来搜查四皇子贪污罪证的。不巧,你们竟如此不叫人省心,刚刚平嬷嬷说,你毒害四皇子,而且罪证确凿,所以……我的好妹妹,你没有机会找国师大人相助了。”   苏静琪说完,就依进康肃怀中,妩媚笑着,柔声问,“殿下,虽然锦璃是静琪的亲妹妹,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不能为她徇私枉法,殿下还是秉公处理吧。”   “静琪,难得你如此大义!”   两人虚假地一番说辞,让他们身后的护卫频频点头,锦璃却忍不住呸了一声。   康肃拥住怀中的美人儿,对身后护卫摆手,“把苏锦璃给本太子抓起来,带进景寰宫,一并清查罪证。”   锦璃被两个护卫按住手臂,怕手臂被扭伤,没有挣扎。   康恒见她被押进来,一口怒气冲上心头,加之剧咳不止,脸色陡然暗红惨淡。“康肃,你要杀要刮冲着我来,放开她!”   康肃径直拥着苏静琪闯入殿中,挑剔地环看四周,一脸鄙夷轻蔑。   “四弟,难怪你要贪污灾粮,原来这寝殿布置的如此寒碜呢!”   锦璃也忍不住清冷笑了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殿下如此做,不怕被皇上彻查了真相,贬了你?为了一个女人的枕边风,断送锦绣前程,实在不值得呀!”   “苏锦璃,你闭嘴!”苏静琪厉声呵斥,“胆敢给四皇子下毒,你已是罪该万死的囚徒,何来的资格教训太子殿下?!来人,让苏锦璃清醒清醒!”   平嬷嬷忙把昨晚康恒喝药的碗端了来,又拿了锦璃平时穿的几件衣裳搁在桌案上。   “太子殿下,这是锦璃郡主给康恒皇子下毒的罪证,碗里是药渣,衣裳上也涂了毒,她意图亲近皇子殿下,以让殿下碰了衣裳中毒。”   苏静琪把衣裳丢到锦璃面前,“无耻的小贱人,这种计谋都能想得出来,是想杀了康恒皇子,去寻你的溟王殿下吧?”   锦璃忍无可忍,挣开护卫,冲过去,一掌打在苏静琪脸上,悍猛的力道,直把苏静琪打得摔在了地上。   康肃怒斥放肆,所有的护卫一拥而上,锦璃抽了袖中的小弯刀无惧地与他们对峙,纤细的手臂却被康恒拉住。   她执拗地不肯动,他便挡在了她身前,“康肃,要动手,你大可试试。”   偏殿里翻箱倒柜的护卫,拿了一个木盒,一个画轴过来。   锦璃骇然震惊,握着弯刀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木盒里是外公送的遗嘱,不,是苏静琪太了解她,命人模仿了外公的笔迹,写了那封遗嘱。   但她仔细看信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呀。   护卫打开木盒,却从盒子底部取出一本账册……   锦璃不禁怒咒,“卑鄙!”毫无疑问,这账册便是所谓的康恒与哥哥贪污灾粮的账册。   康肃早知账本所在,并无惊奇。   他好奇地抽过护卫递上的画轴打开,不禁冷笑两声。   “康肃……不——不要——”   在锦璃恐慌地瞪视下,康肃愣是把画拿到了康恒面前。   “四弟,不是我害你,我们都以为她与溟王暧昧不明,你看看这上面的男人,你我都不陌生,人家孩子都有了呢!这模样还挺俊俏的。”   康恒狐疑不解,上前两步,视线落在画上,尚未看清楚那男人和孩子的模样……   锦璃手上的弯   刀猝然挥过来,把画劈斩粉碎,弯刀直逼向前,抵在了康肃的脖颈上。   苏静琪骇然惊叫,“护驾,护驾,苏锦璃要刺杀太子殿下,快杀了她!”   锦璃扯住康肃,往外走,怒声呵斥紧逼不放的护卫,“不准跟着,否则我一刀杀了太子!”   康恒担心地看着她,不禁后悔赠她那把弯刀,“璃儿,别冲动,我们都是清白的,你若是伤了他,父皇回来,反而不好交代。”   锦璃岂肯听,她已然对康肃和苏静琪恨之入骨。   *   她扯着康肃到了殿外来,倒退着下来台阶,大力一扯,带着康肃转身……   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   一个银袍银发,面带轻薄的镂空面具,正是锦璃要去请、而未能请到的国师大人,南宫恪。   第二位身着富丽的紫色牡丹锦袍,凤冠于高髻上金光闪耀,一张清瘦的瓜子脸端肃幽冷,叫康肃匪夷所思。   这一位正是他的母亲,当今皇后娘娘,苏世敏。   而第三位,纯粹是为锦璃而来,白袍似雪,静冷脱俗,狼王子,轩辕颐。   锦璃忙松开康肃,收起弯刀。   众人黑压压跪了一地,高呼,“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世敏上前,却是绕过康肃,到了康恒面前。   “恒儿,起来吧,你皇兄胡闹,母后会收拾他。”   “谢母后及时赶到!”康恒郑重谢了恩,站起身,担心地看了眼锦璃。   “小安子,扶殿下去殿内躺着。”   小安子领命,忙起身扶着康恒进去殿内。   随后,两个御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进来,跟了进去。   皇后弯下腰,亲手扶起锦璃,温柔拂开她恐慌紧皱的眉心,“璃儿,可有伤着?”   锦璃受宠若惊地抬眸,端看眼前清瘦慈爱的容颜,眼泪便淌下来,“姑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表哥,是他先伤害我和康恒……”   “姑母来的还不算太晚!就像你冒死救我,也不晚。”苏世敏疼惜地叹了口气,把她揽进怀中,“有姑母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锦璃闷在她怀中,突然抑制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为前世糊涂的任性与绝情,为今生及时的弥补。   苏世敏也压制不住心痛,锦璃一哭,她的心更乱。   当皇后这么多年,苦,泪,血,她打落牙齿都是一个人吞咽。   在冷宫里,她的饭菜被那些疯癫的妃子抢走,她只能吃树叶,啃树皮。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那样的惨境中死去时。   两个太监却来到她面前,恭敬小心地捧着凤袍给她,说,“皇后娘娘,您的侄女苏锦璃郡主冒死闯入西山猎场,苦求皇上开恩,现在您可以回椒房宫了。”   她不是不想帮儿子除掉康恒这颗眼中钉。   可她的儿子,康肃——她和康邕——那个不爱她的男人生下的孽种,当她这亲生母亲在冷宫啃树皮时,他却在忙着调戏宫女,忙着纳苏静琪为妃。   这样的儿子,让她失望,也让她绝望。   就在前一刻,轩辕颐冲到椒房宫,告知她那天在西山猎场的真相,她才明白,锦璃为她所做的,远远不只“恳求”这样简单。   自从入宫,她苏世敏便铁石心肠,一切只为守护自己的后位。   但是现在,她看得清楚,这世上,还有比后位更重要的东西。   守住苏氏,才能守住后位,才能守住一切!而锦璃和锦煜,是苏氏的希望。   她安慰了锦璃好一阵子,待锦璃冷静下来,才走到苏静琪面前,挥手便是一掌。   “苏静琪教唆太子暗害兄弟,罪无可恕!本宫做主,取消她与太子赐婚,贬为庶民,关入临幽宫!”   苏静琪被打得摔在地上,求救地看康肃。   康肃身子一动,见母亲到了近前,手再不敢朝苏静琪伸,只低声说道,“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   “你害康恒,本宫可以理解。你害锦璃,本宫可以误解为,得不到就想毁掉她。但你为何要害锦煜?”   “儿臣……”   “锦煜是你的表弟,是宁安王府的世子爷,他碍着你什么了?当年你第一次上战场,若非锦煜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把赫赫战功给你,你能当上太子吗?”   康肃低着头,却心头赫然一震。   多年前,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已被他遗忘。脂粉香浓,美人***,他忘乎所以,只觉得这天下,理所当然就该是他康肃的。   此刻,奢梦惊醒,他痛心疾首,已然晚矣。   “母后……儿臣是听了苏静琪的教唆!她母亲是被锦璃身边的吸血鬼害的,她想毁掉锦璃,毁掉王妃,毁掉锦煜,所以……儿臣一时糊涂。”   他上前抓住母亲的   锦袍,哭得像个孩子。“母后,您原谅儿臣吧!”   苏世敏一脚踢开他,满心失望,锥心刺骨。此刻,她只想一掌拍死这孽种,眼不见为净。   ==================================   亲爱滴们,求收藏,求投票,求撒花,求咖啡哈O(∩_∩)O~各种求   ☆、第091章 巧计离间,蝶恋   苏氏一门的心血付之一炬便罢,然而,真若杀,却舍不得。含辛茹苦养大的亲骨肉,扶持他成为储君,她心力交瘁。   “把太子押回东宫,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棱”   沉重的声音,低哑难辨,所有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母后,儿臣知错……母后饶恕儿臣吧,儿臣一时糊涂,以后再不敢了!”   康肃凄厉地求饶叫嚷着,还是被护卫强硬拖走。   苏世敏绝然阖眼长叹,强忍剧痛。又处置了所有随太子前来的护卫和宫人,却独漏下一位。   锦璃憎恶盯着平嬷嬷,从旁提醒,“姑母,还有一位。难为她想得周到,又是下毒,又是藏毒。”   “璃儿放心,姑母没忘。”苏世敏对她宽慰一笑,命宫女押住平嬷嬷,“既然你是太后身边的老人,本宫不好直接处置,就押你去见太后!”   锦璃命小康子把李嬷嬷也带过来,“姑母,不如把李嬷嬷一起押着。璃儿也不喜欢她。康恒每次看到他,便怒不可遏,不利调养。璃儿守着康恒,若是再出状况,皇上不知要如何怪罪呢!”   有人突然咳嗽了一声,锦璃疑惑看去,正见轩辕颐握拳堵在唇上轻咳矾。   他似在提醒锦璃不要得寸进尺,又似只是那样纯粹咳嗽一声。   “颐兄,你身体也不舒服么?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   “你笨么?皇后娘娘已经为你做的够多了,就算是自己的亲姑母,上面还有皇上,太后,如此纵容你,你以为自己是谁?”   锦璃窘迫地低下头,躲开了轩辕颐清冷锐利的眸光。这厮又当自己是谁呀?这样教训她?!   苏世敏瞧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斜睨轩辕颐。“璃儿你不想见的人若是都被姑母处置了,这宫里岂不是就剩咱们姑侄二人?”   “如此更好,姑母当了大女王,我便当上小女王,呵呵呵……”   这样爽利的笑声,分明还是个孩子,苏世敏却不禁为这话微怔。最终还是只拿她野心勃勃的话当笑话来听。   *   苏世敏还是顺遂了锦璃的心愿,带走两个可恶的老嬷嬷。   宫苑中,独剩三人。   夏末的暖风,疏解了满院僵冷的压抑。   锦璃一身碧绿宫袍,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映衬与两个白衣男子身侧,似净水上一片碧荷,说不出的静雅空灵。   恭送皇后离开,他们收回视线,眼神各异地瞧着她,却分明都难抑温柔。   “颐兄,国师前辈,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锦璃上前,对他们郑重颔首行礼。   此刻的她,不似在苏世敏面前那般大哭大笑,反而沉静稳重,与前一刻判若两人。   南宫恪上前扶住她的手肘,仍是一副年迈的口吻,温雅轻柔的声音,疼惜之情掩藏无痕。   “璃儿,你没事就好。”   锦璃看着他仿佛能绽出花朵似的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对上他含笑的眸光,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样刻骨铭心的亲密,才换来如此默然无声的守护和遥远的疏离?她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期望她的爱,却做着与她的心愿背道而驰的事。   南宫恪笑了笑,不着痕迹避开了她暗藏幽怨悲伤的眼神。   “我进去为四殿下看看身体,你们聊。”   南宫恪入了殿内,锦璃越是不安。   她担心南宫恪看到那幅被她砍碎的画,更担心康恒在殿内……已经把那幅画拼凑完整,她想跟过去,却又提不起半分勇气。   “你这狼族公主只是摆设么?腰间挂着父皇赏赐的金牌,该用不用,只懂挥着刀乱砍?!”   锦璃正想辩解,额角就被狠戳了一记。   她满腹委屈地抬眸,轩辕颐那张至美出尘,如妖似仙的俊颜,已然近在眼前……宛若刀刻似地腮骨紧绷着,怒气沉重地把她压矮了半截。   艳若宝石的绿眸,不似那天的杀气腾腾,反而波光温柔,叫人无法直视,他身上能灼伤人似的热力,又朝着她袭来。   锦璃忙与他拉开距离,局促地看着地面。   “颐兄……”   轩辕颐知道她还在为那天的事介怀,无奈深吸一口气,却更加贪恋她甜美的芬芳。   心底里期望着,她能如在西山猎场救他时一样,不顾一切地待他。   他便也可以为她不顾一切。两人之间纯净相处,不夹杂其他,他就可以不这样凶冷,不这样狂躁,不这样恨她……   此刻,她只需一抬眸,就可以看到他的心意,她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要把自己藏到尘埃里去。   “宫里不太平,你还是回家吧。”   “我和康恒……”   他突然又忍不住燥怒,“就算已经成了康恒的未   tang婚妻,也没必要如此天天腻在一起。”   “颐兄,你是在关心我?”锦璃挑眉,不可置信地偷觑他一眼。   他的关心很奇怪么?她这是什么口气?   “康恒仇敌众多,少不得会找你的麻烦。住回你原来的瑶云阁,被你父母兄长好好保护着,那才是真正的幸福。今日太子暗害,我和南宫恪能及时出手,他日我若不在,南宫恪只顾护着康邕,你……必然会遭殃。”   他会这么好心?锦璃轻易看穿他所谓的“关切”。   “颐兄催我出宫,可是担心我发现什么?”   被他绿眸的冷光一扫,她又没了胆气与他对视。她怎么敢忘,眼前这位艳若谪仙的男子,是一只虎视眈眈的恶狼?!而她,不过是一只小心翼翼的鹿儿罢了。   “苏锦璃,你这几日往御医院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一个小女子,绣绣花,跳跳舞便罢了,狼人和吸血鬼之间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   他的声音温雅,口气也仍是森冷霸道,手却矛盾地突然抬起……   锦璃凝眉疑惑,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却没想到,这白皙修长的手,竟……   抚在了她吹弹可破的脸上。   察觉到一双视线投来,轩辕颐敏锐看向寝殿窗口那边,仿佛是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他怔然看了锦璃一眼,猝然收了手,脊背僵挺地背转过去。   这一触,变得……比吻更唐突。   他转的太快,肩背上一缕长发飘扬,擦划锦璃的脸颊。   她不禁摸了摸被他抚过的部位,他的手……热得的确太烫,似着了火一般。倒也难怪狼人长居雪山之地。   “颐兄,若我决定杀南宫恪,你会帮我除掉他吗?”锦璃忍不住试探。   轩辕颐惊愕转过身来,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你……真的想除掉他?”   “你也说了,除掉他,才能除掉康邕,毁掉大齐。”   “你不怕我们现在说话……被南宫恪听到?”   锦璃不但不怕南宫恪听到,反而在听到背后的门板打开时,突然上前一步,拥住轩辕颐,踮起脚尖,仰头吻上他的唇,轻轻一触,她笑颜明艳无辜,迅速退开。   “颐兄,你说的话,我都会听的。不过,我若回家,你定要常来看我。”   她说完,轻快地挪移莲步,与南宫恪擦肩而过,跑进了康恒的寝殿。   事情完全不如她所想,地上碎了的画还在,康恒正躺在床上听两位御医絮絮叨叨说着病情。她迅速把纸片全部捡起来,仔细收好。   康恒远远望着她匆促的举动,无奈摇头失笑。   她其实可以解释,可以耐心地对他说明,这到底是陷害,还是虚构的。   他康恒与她青梅竹马这些年,与锦煜称兄道弟这些年,她每天都做什么,他岂会不知?   画上的孩子,虽然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却完全可以断定,已然有三四岁。   今年的锦璃不满十五岁,那个孩子是不可能存在的。   至于她和南宫恪,就更没有可能。   南宫恪自她三岁开始教导她,从前他与锦煜偶尔得空也总是去听一听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与南宫恪不过是单纯的师生之谊,所教授的,也是王爷,王妃,太后,皇后,皇上授意南宫恪去教的。   见她把那些碎纸兜在裙摆中,孩子似地战战兢兢,他示意御医退下,朝她伸手,“璃儿,你过来。”   锦璃僵了一下,就那么兜着裙摆过去,“殿下,你可好些了?”   “不必这样惶恐,我相信你,我相信那个孩子不存在,我也相信你和南宫恪之间没什么。”他握住她冷凉的手,摩挲着她细滑的手背,“不过,只一点,以后……不要为了我杀人,你一个女子,不该背负那样的血腥。”   锦璃鼻翼一酸,泪滚下来,“殿下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挫败自嘲一笑,脸色越显得惨淡,“我爱你呀,我们是要成婚、相守一辈子的呀。”   “相守一辈子……”为什么你最后会变成那样凶残的暴君?   “傻丫头,怎么哭了?”康恒坐起身来,把她拉进怀中,手忙脚乱地拥紧她,“是我不对,我没有保护好你,在我的寝宫里,竟还能让他们得逞……”   轩辕颐在院子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怔然抿了下唇,见南宫恪冷风似地从身旁经过,他才明白,自己竟中了锦璃的诡计!   这可恶的臭丫头,这几日于御医院常来常往,定然是探查到了所有的秘密。   眼下,那计划进行顺利,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忙奔出去,追上南宫恪,“南宫兄,刚才……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南宫恪头也不回,脚步越是快如疾风,冷声说道,“你对锦璃的心意,我看到了。既然你不能信守当初的承诺,那药方……作废吧!”   轩辕颐气急,   快追几步,扯住他的手肘,南宫恪巧妙一挥,将他挡开。   两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宫道上行经的宫人不禁眼神异样的多看两眼。   轩辕颐完全顾不得那些,“我是承诺不碰锦璃,但是,刚才是她吻了我!被占便宜的人是我!”   “你若不一再招惹她,她岂会吻你?既然她有意离间我们,便是暗示我,不要再与你往来,所以,就到此为止吧!”南宫恪绝然说完,又迈开步子。   “你这个样子真像和老顽固!难道你不想除掉御蓝斯了吗?”   见他不语,轩辕颐便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锦璃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她要杀你!”   南宫恪却是无惊无怒。这只狼人,实在太不了解他与锦璃之间的默契。   “轩辕颐,你完全错了,璃儿刚才不过是实实在在地告诉我,是你撺掇她,让她杀我!”   轩辕颐僵在原地——他中计了。   在景寰宫,锦璃故意那样说,不是在试探什么,而是借那些话暗示南宫恪,他轩辕颐道貌岸然包藏祸心!   那个小女子,是要彻底毁掉他和南宫恪的计划。说到底,她做这些,不过是想保护御蓝斯。   轩辕颐回过神来时,南宫恪已然消失无踪。   *   经过三日调养,康恒身体便恢复如从前。   锦璃准备返家,包袱已然备好,却没有把握求得康邕应允。   眼下被太子一闹,康邕龙颜震怒,阖宫上下紧绷着弦,百官们于早朝上提废太子,太后则恳求再给太子一次机会,两方僵持不下。   虽然礼部还是在忙着准备康晴公主嫁入宁安王府之事,却无半分喜庆之色。   因再过两日便是苏锦煜与康晴大婚,康恒特别为康晴特别备了厚礼,锦璃则亲手绣了一对儿鸳鸯枕,一起带上。   康晴恬淡娴静,纵然喜事将近,也不喜见人。   所有恭贺送礼之人,她都推辞不见,让他们去宁安王府或者玉妃那边。   锦璃一袭鹅黄蓝绣的蛟绡纱袍曳地,翩若游龙,被康恒牵着手进来,康晴寝宫的宫苑,不禁放慢脚步。   琴声花影,鸟雀啁啾,宁静幻雅,仿若一方仙境。   两只蝴蝶在盛放的花朵上盘旋一圈,翩然朝他们飞过来……   锦璃不忍惊扰,忙驻足,呼吸也屏住,忽觉得这情景前世也曾遇到过。   那是在她与康恒成婚之后,两人扮成平民夫妻去城郊的城隍庙祈福。   离开时,两只蝴蝶翩然而至,绕着他们欢舞不去。   她停下来看蝴蝶,康恒便自后拥着她一起看,不惊不扰,那一刻,美好安宁,仿佛可以凝成永恒。   此刻,康恒见她出神地看着蝴蝶,对身后的随侍们威严抬手,示意他们也停下,不准出声。   见蝴蝶近了,他随手一伸,便抓到一只。   “哎?不要……不要,康恒……”   锦璃焦急得拍他的手,仿佛他手里捏着的,不是蝴蝶,而是她的命,是她的全部。   他宠溺凝视着她紧张生动的脸儿,笑而不语,手掌迅速摊开,蝴蝶完好无损,振翅而起。   听得她松了一口气,他的心便又疼起来,忍不住自后拥住她,陪她一起看那两只蝴蝶,心也似随那两只蝴蝶飘飘忽忽,忘了身处何地。   “璃儿,为何这样看重那两只蝴蝶?”   低沉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她心酸一叹,依靠在他怀里,“恒,你没有觉得这两只蝴蝶很像我们吗?”   恒?记忆中,她除了做噩梦时如此唤过他,清醒时,她从不会如此亲密地唤他。   他没有为这个称谓惊扰她,却不由沾沾自喜。   “为何像我们?它们是蝴蝶,一开始是可怜兮兮丑陋的小虫,蜕茧成蝶,变成了短命的小东西,风雨一袭,就香消玉殒。”   “是呀,它们抵挡不住风雨。”她和他相携翩然一阵,本该最幸福的时候,也没有挡住风雨。   感觉到她的悲伤,他不禁懊悔那番皆是,忙拥紧她……   康晴听宫女们说,四殿下和未来的四皇子妃恩恩爱爱看蝴蝶,便疑惑地走出来。   抬眼望去,正见花园上又飞来几只凤尾蝶,原来的两只混在里面,就寻不到哪一只是哪一只了。   “怎么可以这样?”锦璃看着那情景,不禁怒极,拧身过来就与康恒争辩,“它们就算短命,也应该一起飞到最后,不是么?恒,你告诉我!为什么事情是这样的?”   康恒哭笑不得,这口气,这怨怒,这眼神,这无理取闹,一股脑地挠在心口上,他忽然就觉得,前生欠了这小女子的。   “璃儿,蝴蝶怎么想,我哪儿知道?别气了!再说,我们是我们,蝴蝶是蝴蝶,蝴蝶分开了,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   ==========   下一章阿溟出来,表错过哈O(∩_∩)O~   ☆、第092章 误解,擦肩而过   “你不懂,那是上天的暗示!”   宫廊下,康晴见两人不对,要走过来劝解。   “四哥,锦璃,你们在自家寝宫里打情骂俏还不够呀?竟在我这边为两只蝴蝶斗嘴,是诚心惹我艳羡呢?”   锦璃气恼地忙推开康恒。   康恒知她害羞,便宠溺点了下她的鼻尖,没再靠近。   锦璃顿时涨红了脸儿,在他手臂上打了一记矾。   一个俊伟不凡,眉眼邪魅,神情怜宠,一个艳若芙蓉,姿态清灵,粉颊羞涩,一来二去,宫人们都不由会心浅笑,眼神暧昧。   康晴玩味瞧着他们,瞥见小安子和小康子手上拿着礼盒,提醒一句,“四哥,你们这是来给我送礼呢?”   康恒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迅速把那只打过来的小手扣在掌心里,温雅笑道,“晴儿,祝你和锦煜百年好合。”   康晴好奇地当即打开小安子手上的红锦礼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忍不住轻笑出声。   “锦璃这手艺,果然精巧。你给我和你哥绣了,你和四哥的,也该准备了吧?”   锦璃顿时面红耳赤,“给你送礼你收着便是,话这么多。”她甩开康恒的手,便兀自入殿。   康晴瞧着那倩影不禁摇头嗔怒,“四哥,璃儿都被你宠坏了,再这样下去,谁还能管得了她?”   康恒握住空了的手,“不劳烦别人管,她有我就够了。”   “这倒是。”康晴欢欢喜喜地抱着礼盒,招呼宫女把锦璃喜欢的花果茶和康恒喜欢的糕点备上。   三人刚聊了片刻,太后寝宫的小太监跑了来,说要与四皇子商议要事。   康恒先告辞离开,锦璃赖在康晴寝宫里用了午膳才出来。   *   康晴的寝宫和康珠的寝宫距离不远,想到前世种种,和康珠被恶惩一事。   锦璃不知不觉,溜达到了康珠的寝宫门前。   朱漆铆钉大门紧闭,里面有宫人的吵闹声传来,主子被禁足,宫人们自然是不愿一起陪同闷着的。   见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过来,她未多做停留,快步经过那道大门……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康珠气急败坏地怒嚷道,“怎么这个时辰才送?当本公主死了?康晴那个贱人嫁给苏锦煜,都去忙他们的事,你们就不管本公主的死活了?下次再敢耽搁,拧下你们的脑袋!”   锦璃回眸一看,正见两个小太监灰头土脸地退出来。心底里对康珠浮起的那点恻隐之心,又沉沉地压下。   *   趁着夏风凉爽,锦璃便在御花园的清风亭里坐下纳凉,午后正是妃嫔们午休的时辰,这份宁静难能可贵。   凉亭外却有衣袂悉索的声音传来,她疑惑收起手上的小折扇,转头看去,就见一位藏蓝华服的太监,领着一群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过来。   那太监正是储秀宫总管李同顺。   锦璃一眼就认出,队伍左侧第一位便是顾梓苏。   一群粉装女子,都是整齐划一的秀女衣装,不同的便是头饰。   顾梓苏头上不过一支羊脂玉簪,髻侧两朵兰花,极是简单秀雅,却身姿轻盈,容貌娟秀,于一群女子中,那股美态格外突出。   这样楚楚动人的顾梓苏,她见了已然惊叹,更何况,是那位素来对美人来者不拒的大齐皇帝?!   于是锦璃起身,走到亭子外。   李同顺见她衣装打扮华贵,容貌惊艳如仙,心里一惊,敏锐看到她腰间一枚狼首金牌,顿时明白她的身份,忙带着秀女们跪下行礼。   “给郡主请安。”   锦璃上前搀扶李同顺,随手把一锭银子放在他手中,“李公公,我许久不见表姐,能否与她说会话?”   “秀女们入储秀宫要聆听训话,郡主长话短说。”李同顺说完,便带着其他秀女暂且前行。   锦璃不好耽搁,直接把顾梓苏拉到清风亭内,“梓苏姐姐,何时殿试?”   顾梓苏愁云惨淡,秀美的脸儿越是我见犹怜。“明日午时。”   “我已求过太后和皇姑母,也托了四殿下为你打点过储秀宫里的嬷嬷和太监。殿试这一关太后和皇姑母若能做主,定放你回家。若皇上看中了你,就……恐怕……”   “这两日朝中不平,皇上正仪仗爹爹呢!殿试,恐怕……唉!”顾梓苏不禁倾身抱住锦璃,“璃儿,我好怕!”   锦璃感觉到她在怀中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忙轻拍她的脊背,“别怕,当务之急,是在殿试之前离开皇宫。”   眼下,她只能期望南疆王的回信尽快抵达。   若天下大乱,皇帝又岂会惦记这些如花似玉的秀女?!   “璃儿,锦煜哥哥眼见着就要成婚,我今日入宫,礼物都未来得及送。”顾梓苏把腰间的香囊取下来,“这是我亲手绣的,你帮我转交给他,祝他和康晴公主白头偕老。”   <   tangp>锦璃接了香囊,又对她安慰一番,目送她跟上队伍之后,才站在原处看香囊。   顾梓苏的绣工不亚于她。   鸳鸯戏水,在哥哥最喜欢的月牙色锦缎上,栩栩如生,两只鸳鸯相视的眼神,也似含情脉脉。   里面装的,是几种香料搭配而成,可醒脑提神,缓解疼痛,气味淡雅清苦。哥哥从战场上总是受伤,这份心思也体贴。   锦璃握着香囊,又是惭愧,又是担忧,她最怕,殿试之前,皇上便急迫召见了顾梓苏。   忽然想到一个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救下顾梓苏,她一路打探着,走向宣政殿。   *   穿过重重宫廊,正思忖着该如何为股梓苏启齿恳求,却见麟德殿内走出三个人。   男子身形伟岸,丰神秀美,一举一动,贵雅凛然。   五官深刻的侧颜邪魅如妖,莹亮的栗发如缎,双眸深邃若琉璃。   不巧,这张脸正是她朝思暮想的。   他一身蓝袍,腰带领边上宝石明灭,周身绣龙腾飞于祥云……这衣服,怎么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她第一次学做衣裳时,耗时三个月完成的那一套么?她清楚地记得,这衣裳送给了父王,怎么……穿到了他身上?还见鬼的,量身定做一般熨帖修身。   眸光溜过他的面庞,脖颈,腰间,锦璃顿时面红耳赤。   见他要朝这边看过来,锦璃慌忙藏到粗大的盘龙云柱后。   静待片刻,她小心地探头,确定他没有看过来,才略松一口气。   可……他来干什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忍不住,指尖扣着石柱上的龙身,又偷偷瞄过去……   御蓝斯正与一位栗发高绾,身着牡丹锦袍的女子谈笑。   锦璃瞧着那女子,柳眉就竖起来,心里的酸楚咕噜咕噜直冒。   那女子肌肤白皙剔透,容颜冷艳惊人,一双眼睛在阳光下仿佛暗红的宝石……看着他的眼神,亦是说不出的温柔。   显然,这女子是血族人。   她之所以答应康恒的求婚,便是因父王说,血族皇后早早为溟王殿下甄选一位名叫方羽珠的女子。   那女子是血族大将军之女,能歌善舞,艳丽无双,难道,这位就是?   她倒是没想到,这女子能与他并肩站在阳光下。果然是珠联璧合!   他们身侧,还跟了一个身着雪白斗篷的女孩,那隐藏在暗影里的眉眼,与他甚是相像,胖乎乎的苹果脸白嫩如雪。   他与那个女子……有女儿?!   锦璃握住拳头,一口恶气堵在心口,不禁暗咒三声大骗子,忽然发现自己的举动有点蠢。   做亏心事的人是他,她躲什么呀?   心一横,她便从柱子后走出来,加快脚步,经过麟德殿的大门,直奔宣政殿。   御蓝斯,血族太后和御雪儿齐齐转头瞄着她,三人眼神各异,却也疑惑重重。   惊艳如仙的鹅黄纱袍,飘逸无声,咻——一下经过,空灵的凤眸,楚楚动人,却……目不斜视。   “哎?她是瞎子吗?就那么走过去了?我们这么大三个人,她竟然看不到?”御雪儿气恼地低嚷。“溟哥哥,你确定苏姐姐眼睛正常?虽然我胖胖的,也是一位极美极美的美人呀,她竟然看不到我?!”   小丫头气急地就快跳起来。   血族太后有些心虚地鼓起腮儿,“溟儿,她该不会是已经知道,那些蝴蝶是我们懂了手脚吧?那丫头好像是……在生气呢。”   御蓝斯若有所思地瞧着那背影,怒火也不禁窜上来,“过去瞧瞧。她好像有急事。”   于是,三个人就堂而皇之,尾随着锦璃去了宣正殿。   *   锦璃到了宣政殿门口,往里瞧了瞧,才对门口的小太监说道,“请告知国师大人,我有急事相求。”   小太监忙进去通报。   偏殿内,几个大臣正为废太子一事争吵不休,又有人查出太子贪赃枉法,有人要说册立七皇子康晨为太子,有人则坚持册封四皇子康恒。   南宫恪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正听得烦躁,得小太监通报,便快步出来。   “璃儿,你找我何事?”   锦璃当即跪下,“国师前辈,请救梓苏姐姐。”   “梓苏?她现在应该好好的,就算出事,也该是殿试之后才会遇难……”南宫恪一番话脱口而出,惊觉自己说漏嘴,忙闭了艳若花瓣的唇。   锦璃不敢自己相信自己听到的,愕然抬头,正见他仓惶转开了头。   碍于有太监在侧,她忙拉着南宫恪去了远处,仍是跪下去。   “国师前辈,无论如何,梓苏姐姐不能久留宫内。请国师前辈在皇上面前进言,不要选她。”   “璃儿,皇上的心思谁又敢左右呢?这事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朝堂   不平,皇上选秀女入宫,不过是平衡朝政权势。”   “可……”   南宫恪伸手扶起她,蹲下来,仍是如从前一样,给她抚了抚膝上,简单的动作,自然而然,似前世今生做过无数次。   他直起腰身,才道,“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顾梓苏有性命之忧,不过,你要知道,她命数如此,死去并非不是好结果。”   死去并非不好?锦璃苦笑,“国师前辈的话,我听不懂。”   “正如你救下御蓝斯,救下轩辕颐,救下康晴,事情将会越来越复杂。同样,顾梓苏若是活下来,必然会有其他不可收拾的麻烦,这后果,你想过吗?”   锦璃哑口无言,不禁多问一句,“国师前辈能否给我一句明示。”   “你既知顾梓苏不愿伺候皇上,可知这其中的原因?这么多年,她与你姐妹情深,除了你是她的表妹,也该是有其他原因,你真的从没有察觉到吗?”   锦璃愕然无语,手儿摸到了袖中的香囊——顾梓苏送给哥哥的香囊。   难道顾梓苏对哥哥……许多影像在脑海中风驰电掣,锦璃惊骇当场。她是想让哥哥幸福的,没想让哥哥陷入麻烦。   南宫恪看出她已然明白,拍了拍她的肩,“璃儿,你不能总是做善事,有时候要要心狠,有些人的善恶,不是那么容易看清的。”   锦璃见他要进入殿内,忙拉住他的手,“国师前辈,请恕我多问一句,为何你要帮康邕帝?”   “大齐如今政通人和,与血族与狼族,都能和平共处,他是一位好皇帝,能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所以,我应该帮他。”   “可他……”   “人都有私心寡欲,你我都不例外,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第093章 暗救,缘来太迟   普通男人?康邕若是普通男人,恐怕不会端坐龙椅这么多年。“西山猎场那一日,他杀我,是因为……”   “你信了御蓝斯那日在西山猎场的挑拨?”南宫恪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淡然自嘲,“璃儿,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可她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可在我眼里,康邕是仇敌!”   “不瞒你,那一日,他真正要杀的是轩辕颐,你的出现,是例外。棱”   例外?这借口果然美妙。“你果然是站在他那边。”   “他爱你母妃爱的辛苦,你不曾见过,我却见过。任何人都无法容忍心爱的女子出嫁他人,为他人生儿育女。他却不只为你母妃赐了如此一桩可享永世荣华的婚姻,还看着她与你父王恩爱,看着你和你哥哥长大成人,而你哥哥,比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优秀,你比他任何一个女儿都美丽聪颖,他本是选择守护你的母妃,却越是守护,越是煎熬,越是妒恨,越是生不如死……”   锦璃心思剔透,加之看过了那副画,轻易听出,他是在说康邕,也是在说他自己。   莫名地,她突然懊悔质问这个问题,也无法再面对他风清月朗的眼矾。   “他无数次的想,若是你的母妃成为他的皇后,事情会如何。所以,他想废后,想除掉苏氏一族,想弥补过去的遗憾。只有除掉苏氏,他才能让他心爱的女子安然坐上后位,可他是帝王,要恪守祖宗遗训,不能任性妄为。”   南宫恪眼神清明如水地凝视着她,等她自己发现错处,低下头去。   锦璃惭愧地叹了口气,“你也一定不会让他那么做的,你会保护我父王和母妃,你会保护我们一家。”   南宫恪不置可否,“璃儿,除此之外,你还欠我一句道歉。”   锦璃僵了片刻,还是低着头说,“抱歉,我不该让孙嬷嬷去偷你的画。”   他宽容地笑了笑,“若你想看什么,可以找我借,借了得还。得空把那些碎纸还给我,那副画就只有一张,毁掉了,就再也画不出来。”   锦璃不敢相信,他竟与她这样平心静气的说那副画,仿佛,那只是一张寻常名家画作,毁掉了,粘起来,无伤大雅。   她却分明清楚地听到,他的心细碎成殇。   “我知道错了。你放心,那副画我会赔给你的。”   南宫恪深重地叹了口气,唇角浅扬,握住拳头,声音依旧温和如长辈。   “我还有事,要去议政了,你没事不要乱跑,回景寰宫吧,说不定四殿下正找你呢。”   锦璃还是不放心,“你真的能保证梓苏姐姐不会出事吗?”   南宫恪无奈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给她。   “既然你如此急迫,就把这瓶药给她吧,凡事,总要付出代价,只要她熬过两日,就能出宫门了。”   锦璃得了药,没有迟疑,尽管心情复杂,她还是匆匆赶去储秀宫。   无论如何,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   不巧,此次秀女训导,正是华妃负责。   听得太监禀报锦璃在外要找顾梓苏,她阴冷一笑,便让太监请锦璃进来。   典雅宏阔的大殿,静雅辉煌,阳光倾泻地从窗外打进来,光氲流转。   锦璃从门外进来,眼睛不经意瞥了眼红毯一侧的金鹤香炉……   那金鹤于这座大齐皇宫内,并非极华贵的,秀颈颀长,高雅仰首,通身金亮。   锦璃正看到那金鹤脊背上,映出殿顶两个黑衣人,正随着她的步伐无声轻易,似被她的气息吸引了……   御蓝斯曾说,她的血液甜美甘醇,是一般吸血鬼都难以抵挡的美味。所以,他贪恋她的血液,也叮嘱她远离其他吸血鬼。   这两只吸血鬼,恐怕就是华妃豢养的那两只。   华妃坐在上位,端着茶盅,清傲慵懒地看她一眼……   两排秀女皆是低眉恭顺,仪态谦恭,却忍不住偷瞄锦璃。   锦璃经过顾梓苏,不着痕迹地把药瓶随手塞给她,跪下来行礼。   华妃没有让她起,只对众秀女摆手,“都退下吧。本妃有话与锦璃郡主说。”   她茶盅搁下,把李同顺和宫女们也打发了。   锦璃静默跪在地上,从容不迫,手伸进袖筒,摸到袖中的弯刀,随时准备防备突袭。   坐上传来婉丽威严的质问。   “苏锦璃,知道本妃为何不让你起么?”   锦璃抬眸,看那张圆润明艳,眉宇间难掩落寞的丽容,“锦璃不知,请娘娘明示。”   “一个时辰前,你去珠儿的寝宫徘徊,是要干什么?”   “回娘娘,锦璃只是碰巧经过。”   “你是一个善良的丫头,做不得坏事。这一点,你很像你哥哥苏锦璃,所以,珠儿喜欢他,本妃也认定他为女婿。本妃原来也奢望   tang着,将来有一日,等你嫁入宫来,会与本宫相处和睦。”   “娘娘抬爱,锦璃实不敢当。娘娘眼里容不得皇姑母,又岂会容得下锦璃?”   华妃轻声一叹,直接戳穿她,“你毁掉珠儿的婚事,本妃可以不怪你,但你不该让吸血鬼催眠珠儿,让她喜欢太监。你这般调皮,本宫该怎么和你清算?”   锦璃挑眉,既然她已然知晓这件事,她也没必要再躲闪。   她警惕地慢慢站起身来,见一只吸血鬼从殿顶上飞身而下,无半分惊疑,不等对方反应,便迅速从袖中取出弯刀,银光破空,犀利精准地直刺向前……   吸血鬼震惊地低头看自己中刀的胸膛,刀刃深入伤处,咝咝冒出一股白烟……   华妃于坐上花容失色,陡然站起身来。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殿外,突然传来顾梓苏的声音,“锦璃,救我!锦璃……”   中了弯刀的吸血鬼,终是难敌刀刃上的纯银侵蚀,嘶叫着瘫在地上,不过挣扎了两下就毙命。   锦璃循声看去,就见一只吸血鬼咬着顾梓苏的脖子,强硬制住她的腰间,拖了过来……   “放开她!”担心地看着顾梓苏的反应,锦璃握着弯刀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华妃顿时又冷静下来,“锦璃,把你手上那把刀,刺进你自己的心口,本妃就放了你的梓苏姐姐。”   咕咚咕咚的贪婪吞咽声在耳畔一声接着一声,顾梓苏知道自己即将毙命,却还是忍痛惊叫,“锦璃,不要……我宁死,也不要你那么做!”   锦璃握着弯刀,心急如焚,手足无措。   “锦璃,你看她脸色都发白了,那吸血鬼再吸两口,她就……”   华妃的话没有说完,锦璃猛然感觉一股力量带动了身体直冲上前,快如风动花影,眼见着陡然靠近了咬住顾梓苏的吸血鬼,她猛然大震,眼疾手快地把刀狠狠刺在了吸血鬼的发顶上,一击毙命。   顾梓苏捂住脖子瘫在地上,锦璃身体也摔落在地。   她回过神来,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顾不得细究,见顾梓苏的伤口正在淌血……   她迅速扯住吸血鬼的手腕,用弯刀划出一道伤口,拉向顾梓苏的唇边,“梓苏,喝下去就没事了。”   顾梓苏确定吸血鬼已经死去,才喝了两口。   华妃在坐上惊得已经花容失色,“苏锦璃,你……你会武功?”   这个问题也让顾梓苏疑惑,“璃儿,你何时学会的?”   锦璃自然不懂武功,刚才的力量是来自——左臂上连心手镯幻化成的蔷薇臂环,而她不过是近距离刺中了吸血鬼。   想起一个时辰前在宫廊上碰见过御蓝斯,她顿时明白,他就藏身这大殿的某一处。   他不现身,是不想参与这场女人之间的暗斗吧。   不现身也好,他带着女人女儿前来,见她也难免尴尬。   锦璃站起身来,随手把顾梓苏扶起来,“华妃娘娘还要算账么?还是,让锦璃把皇后和太后一并请来?”   华妃黯然沉默。   锦璃知道她已无奈,便道,“锦璃以后不会与华妃娘娘为敌,也希望娘娘能安分守己,不要找锦璃或者苏氏的麻烦,否则,我,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有任何不测,这笔帐都会记在娘娘头上。”   *   锦璃从储秀宫出来,就看到一个较小的白色斗篷的身影正等在宫门口,冰雪般的肌肤,圆润的苹果脸,稚气开爱,眉眼像极了那人。   她越看这孩子越难过,干脆仍是当做没看到。   “苏锦璃,你是瞎子吗?这是你第二次忽略我的存在了,是我长得不够美么?”   御雪儿气恼地追着她不放。   锦璃无奈停下脚步,“小姑娘,你是在同我讲话?”   御雪儿一阵挫败,只能认真重申,“我叫了你的名字!”   “我眼睛和耳朵都没有问题,只是习惯了对不想见的人和事,视而不见。”   “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远道而来?我是血族人,而且有着精纯之血这等高贵的令人尖叫的血统,还有惊世的美貌!”   锦璃越听越是烦躁,这小丫头是来和她炫耀,她是御蓝斯的女儿?还是特意来找她算账的?   接下来,这小丫头要指责她勾*引御蓝斯?她是勾*引了,那又怎样?那可恶的男人不上当,她能勾*引的成么?   当然,早知道他有子嗣,有女人,她才不会多看他一眼!   她手指着小丫头来的方向,冷声怒斥,“我和你父王没有任何瓜葛,拜托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御雪儿小嘴儿圆张,惊怔当场,见锦璃说完就走,她回过神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我没说你和我父王有瓜葛呀!”   娇小的白影飞快一闪,挡住锦璃的去路。   锦璃往左   ,她往左,锦璃往右,她也往右。   小丫头见她生气,也恼了,小手一叉腰,就气急败坏地嚷嚷……   “真不知溟哥哥到底喜欢你什么,我们为你而来,刚才溟哥哥还救你和你表姐,你竟然还是如此无礼?!”   “溟哥哥?”锦璃不禁停下脚步,“你是……”   “啊——我明白了!”小丫头恍然大悟,惊喜地一蹦老高。   锦璃顿觉大囧。该死的,她……也明白了。   “你以为我是七哥的女儿?呵呵呵……是在吃醋呢!”   “我没有!”   “你就是有!”   御雪儿兀自得意地笑起来,就朝着墙角处藏身的两人招手,“皇祖母,溟哥哥,快过来!”   皇祖母?锦璃愕然看向那栗发红眸的女子,这女子看上去身姿如少女,怎么可能是……祖母?   那男人不是一千岁了吗?   他都娶过八位王妃,他祖母该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才对吧!   眼见绝美的两个身影上前来,锦璃气恼地抿唇,小心翼翼地跪下来,“锦璃拜见太后娘娘!”   尽管她低着头,还是清楚地感觉到,那蓝袍男子鹰眸深邃灼亮,唇角邪扬着一抹嘲笑。   太后看了眼孙儿,伸手扶起锦璃,“你这醋吃得哀家心里欢喜!如此,哀家还看上去很年轻嘛!”   “的确,太后仪态雍容,神若仙女,身姿窈窕,所以……所以……”锦璃说到最后,不禁结巴起来,脸热得火烧火燎。   “而你,不只是才貌双全,还够狠够毒。”太后赞赏笑着,拉住她的左手,直接撩起她的袍袖……   锦璃想抽回手,发现她手上的力道竟格外强硬,再不敢挣扎。   袍袖直被撩到莹润秀美的肩,蔷薇臂环映在白腻雪艳的肌肤上,鲜红欲滴。   御雪儿从旁发出一声惊叹,“原来这东西可以变得这么漂亮?!当年父皇把手镯给皇贵妃,也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太后惊觉自己失态,忙把锦璃的袍袖放下。   “每个手镯的变化不同,不过,大概是相近的程度。皇贵妃尸骨无存,那手镯也寻不到踪迹了,谁也无法去求证。”   锦璃见太后神情里悲恸难掩,声音也哽咽,不敢冒然开口。   御蓝斯从旁看出祖母的失态,对锦璃说道,“皇贵妃是本王的母妃。”   锦璃恍然大悟,原来,血族王深爱着那个人类女子。果然,每一个帝王都不规矩呀!   “连心手镯和它的培育者是有感应的呀,血族王陛下感觉不到吗?”   “当年父皇意外重伤,感应能力减弱,母妃正在那段时间消失的。”   “如此说来,恐怕是有人设计了这一切。”锦璃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血族王陛下为何没有把他的连心手镯给血族皇后呢?”   “这……”太后感慨一叹,却无法回答。西门冰玉那样的女子,若非步步为营,心狠手辣,让儿子寒心,儿子也不会把连心从她手上取下来。   缘分总是如此,不是错了,就是迟了。儿子和皇贵妃如此,溟儿和苏锦璃又是如此。   御雪儿和御蓝斯也都沉默。他们无权去评断父皇的所思所做。   锦璃尴尬笑了笑,“太后恕罪,是锦璃唐突,自古帝王无一不风流,但凡容貌出众的女子寻常男子都奢求,更何况一代帝王也不过是寻常男子罢了。将来有一日,溟王殿下移情他人,也会把连心手镯取走转送他的心上人。”   御蓝斯忍不住戳她额角,“苏锦璃,你好大的胆子,当着皇祖母的面,竟然敢说皇祖母儿子和孙儿的坏话?!父皇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本王也不是能轻易移情别恋的。”   锦璃抬手便戳回去,“御蓝斯,你不要动手动脚。”   太后看着锦璃行凶的手,不禁挑高柳眉。   “准别人动你,不准本王动?苏锦璃,这笔帐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康恒是我未婚夫!”   “屁!戴着本王的手镯,心里惦记着本王,你还想嫁给别人?本王不在这几日你天天吃雄心豹子胆吗?”   这可恶的男人,竟然跟她骂粗口?   锦璃想骂回去,太后在侧,终究是忌惮。   她只能……佯装亲近地站到他身侧,手伸向他腰间,狠狠地拧他。   太后只当没有注意到孙儿吃痛的窘迫,牵着孙女沿着宫道往前走。   难得遇到一个如此大胆的女子,这出好戏,她老人家看得过瘾。   =======================   亲爱滴们,求收藏,投票,撒花,咖啡O(∩_∩)O各种求……   ☆、第094章 小女子,不讲理   乖顺随着祖母前行,御雪儿一颗心儿却不在脚下的步伐上,裹在斗篷里的苹果脸儿转回来,清丽的笑颜像极一个雪娃娃。   看着两个赏心悦目的人在身后打闹,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溜来溜去,小嘴儿也顺溜地说道,“苏姐姐和溟哥哥这样,比和康恒皇子打情骂俏顺眼多了。”   锦璃捏在御蓝斯的小手一僵,迅速收回,俏颜狐疑,“御蓝斯,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此话一出,血族太后不禁心虚地脊背僵硬取。   “……”御蓝斯冷眼瞪多嘴的小丫头,鹰眸即刻肃冷威严,不似刚才与恋人小别重逢的普通男子,又变回拒人千里的王者,以骇人的压迫气势拒绝回答某小女子的“无礼”质问。   宫道上幽幽寂静,太后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御雪儿自知说漏嘴,耸肩嗔舌,抿嘴偷笑。   锦璃一番思忖,已然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那扰乱两只蝴蝶的大片凤尾蝶,恐怕就是他们动了手脚。   她不禁气恼瞪御蓝斯腑。   这吸血鬼跟踪她也就罢了,还伙同小公主和太后一起跟踪她?   太后仪态雍容端雅,不像是能做荒唐事的人呐!   虽如此揣测,她却忍不住想起那份奇怪请帖上的怪问题。   如南宫恪所说,有些人,不是那么容易看清的。这位太后娘娘,她却是……一眼就看透了。   “太后,您来大齐……要住在何处?”温婉如水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前一刻的打闹嗔怒也不曾发生。   “住你家吧!”祖孙三人异口同声。   “我们刚才可是见过康邕帝了,皇祖母要求,让你来安排一切。”御雪儿拧着脑袋,瞥见锦璃一脸为难,甚是好心地笑道,“要不然就在这皇宫里随便找个两个房间挤一挤也行,我和祖母一间,苏姐姐和溟哥哥一间,嘿嘿……”   眼见着锦璃七窍生烟,粉腻的双颊嫣红如火,御蓝斯对着小丫头阴沉一瞪,手臂上却反被锦璃打了一下。   知道她是在嗔怒他吓唬小孩,他不以为然,霸道地随手扣住她行凶的手,细细体会掌中软热细嫩的柔夷,不安许久的心,莫名清甜宁静,唇角眉眼,也染上浅浅的笑。   锦璃挣脱他的手,却还是刻意随着他的脚步放缓,与太后和御雪儿拉开距离。   “你不要带太后和小公主到处溜达,这皇宫里还有不少狼人呢!”   她最怕,他已经知道那些狼人在研制对付吸血鬼的剧毒。   她成功离间南宫恪与轩辕颐,却无法阻止轩辕颐的野心,更怕那毒药已研制成。   “别担心,我们只是看你在忙些什么而已。”至于她到底怕什么,他又岂会不知?   父皇早知他来大齐,也授意他暗查狼人研制剧毒一事,否则,他才懒得到这大齐皇宫来溜达,早就暗施一计,把她掳走。   “刚才,谢谢你帮我救了梓苏姐。”她由衷道谢,想起刚才那一幕,仍是惊魂未定。   “就算我不出手,凭你苏锦璃的狠辣聪慧,也会安然脱险。”那一刻,他只是看不得她孤身迎敌,更怕发生意外。   锦璃见宫道上有宫人行来,迅速与他拉开距离,却还是忍不住问,“为何那会儿你不现身?”   他目视前方,鹰眸冷鹜盯着行来的宫人。   “你真的期望,本王时刻陪伴你身边?”   “不期望。我是康恒的未婚妻,而你,也有一个方羽珠。”   “你何时得知这件事的?”   “赐婚之前。”   “谁告诉你的?”   “父王和母妃。”   “因为方羽珠,你答应了康恒的求婚?”   锦璃沉默。   “没想到,这计谋比本王想象的更周全。”   父皇收到那样一封信,言说锦璃与康恒赐婚,这边锦璃却是在赐婚之前就知道他有了方羽珠,几番勾结,无从深究。到底,是谁布了这样不漏痕迹的阴谋?   “阿溟,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方羽珠一定能给你……”   “你怎知她能给我什么?”冷沉的声音,已然压不住怒火。   “永生陪伴,安然长久,还有她父亲又是血族大将军,你想要天下,想要血族,想要复仇,什么都能得到。若如此纠缠下去,我必成你的绊脚石。”   那宫人到了近前,御蓝斯一口怒气正憋在心口,见他跪到锦璃面前,一股杀气殷红了双眸。   “郡主,四殿下正在到处找您呢,让奴才来接您回宫。”   到处找,却偏偏找到了这儿来,偏偏在她和御蓝斯独处之时出现。   锦璃嘲讽一叹。   小安子低着头,滴水不漏地笑道,“国师大人说,您可能来储蓄宫探望梓苏小姐,奴才就过来了。”   “起来吧,我跟你回景寰宫。”锦璃说完,对御蓝斯行礼,“   tang溟王殿下,锦璃告退。”   “你……不回家吗?”   “哥哥成婚,我定是要回去的,不过,我若出宫,需得太后与皇上应允。”   “本王知道了。”   鹅黄的裙摆水花般飘逸翻滚,眼见着她越走越远,肃冷俊伟的蓝袍身躯却僵在原处,负于伸手的手,幻化成利爪,狰狞地颤抖……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允许……她被别人带走。   *   晚膳,锦璃与康恒隔着桌案,相对而坐。   小安子等人在宫廊下议论储秀宫的事。   顾梓苏突然浑身红疹,高热不退,红疹甚是丑陋惊悚……是毒疮。   御医们束手无策,毒疮渗出的脓水传染迅速。   御医们禀奏皇上之后,康邕即下一纸圣旨。   顾梓苏初入宫门,身患顽疾,特释,出宫静养。   太后仁慈,感念丞相国之栋梁,功不可没,允许顾梓苏痊愈之后,可婚配他人,再不追究其秀女身份。   锦璃听小安子他们说完,不动声色,面前的白玉盘里,多了两口她最爱吃的菜——是康恒夹过来的。   “多吃点。”   康恒没有就储秀宫的事多言,却并非不知她做了些什么,经历了什么,遇到了谁。   锦璃胃口缺缺,欲言又止,终于只道一句,“是,殿下。”   康恒又给她夹菜,笑颜温柔深沉,与从前无丝毫异样。“璃儿,今晚,你宿在这边。”   他这是……要她侍寝?“殿下……”   “放心,我不会碰你。明日,我奏请父皇,我们尽早成婚。”   沉静的俏颜浅笑温婉,她默然吃菜,良久,才道一句,“早些成婚,也好。”   这话却并不能安慰他烦闷的心。“璃儿,你真的期望,我们早些成婚?”   她太了解他。这男人虽是笑颜温润如玉,眼底却深冷如潭,宽厚的肩,健硕的颈,皆是紧绷,他已然暴怒,甚至……可能动了杀气。   前世,他如此对待过旁人,却从没有这样对她。   一是她从不惹他生气,二是没有人因她而让他感到威胁。   她眸光澄明地凝视着他,神情无辜。   “康恒,不要这个样子对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婚事已定,婚礼举行是迟早的事,我不会多想其他。”   她要和他在一起,她要看他痛,她要看康氏落败,她要看大齐改头换面……她怎么能离开呢?   康恒不疑有他,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桌面,见她的手搭上来,他轻一拉,力道轻缓适中……   她裙摆飞扬,转身便横坐他怀里,鹅蛋脸顿时窘迫嫣红,下颌一阵紧痛,脸儿被抬起,深沉的吻欺下……   素手抵在他胸膛上,想推开他,终是没有用上力道。   小安子走到殿前,正要通报,见殿内的情景,尴尬地忙低下头,“殿下……”   康恒敏锐察觉殿外还有其他人,忙松开锦璃,扶着她坐好。   苏世敏正好进来,一身明黄凤袍,华贵无匹,不怒自威的眉眼,描画绝美。   她暧昧看了眼两人,和蔼笑着说道,“看样子,本宫来的不是时候。”   锦璃羞窘抬不起头,康恒也涨红了脸。   苏世敏摆手,免了两人匆促行礼,兀自在桌旁坐下来。   “恒儿,本宫此来,是要与你商议一件事。”   康恒恭顺站着,低眉敛目,“母后请讲,儿臣听着呢。”   “你大概听说了,今日,你父皇见了血族太后,溟王,以及血族小公主御雪儿。”   康恒眉眼顿时肃冷,不着痕迹地应着,“是。”   “血族太后早先给锦璃请帖,邀请她参加溟王选妃大典。不过眼下,锦璃与你订婚,血族太后甚为不满,在宁安王府大闹,说要锦璃回去给她赔礼致歉。”   “母后的意思是……”   “赔礼自是必要,血族太后又是贵客,两国盟约在前,你端得轻分量吧?”皇后无奈叹了口气,似也百般为难。   康恒看了眼静默不语的锦璃,忙道,“母后,儿臣与锦璃一起过去赔礼可好?”   “但,血族太后只想见锦璃。她还要求锦璃陪她游览京城。事已至此,她老人家不要是颜面过不去罢了,你是懂得分寸的孩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苏世敏温柔说着,轻拍他的肩臂,“恒儿,因太子一事,母后是站在你这边的,莫让母后为难。”   康恒迟疑片刻,隐忍深吸一口气,虽已咬牙切齿,眸光还是浅淡含笑,“……是,母后。”   皇后愈加和颜悦色,“本宫已经请示皇上和太后,锦璃没有与你成婚,总住在景寰宫也不妥,如今你身体已康复,她也该回家。将来她若嫁入我们皇族,侍奉父母的机会便少了,这些你该能体谅吧?”   “是,   母后,儿臣谨遵您的吩咐。”   苏世敏看了眼桌上的饭菜,这便起身。   “想必你们已吃饱。璃儿,跟皇姑母走吧,皇姑母亲自带你去给血族太后致歉。”   “是,姑母。”   锦璃看了眼仍是优雅略低着头的康恒,注意到他脸色铁青,心头隐隐一颤。   迟疑片刻,她莲步轻挪,到他近前,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见他眉眼有了笑意,她才出去,跟上苏世敏。   苏世敏坐上肩辇,就把锦璃拉到身侧,命她坐下。   景寰宫的大门内,轰然一声巨响——是殿内摆满饭菜的桌案被掀了个底朝天。   苏世敏摇头笑了笑,“璃儿,想不到康恒对你用情如此之深。”   “皇姑母当年入宫,皇上也是宠爱皇姑母的,璃儿曾听父王说,皇上那一整年独宠椒房宫,后宫众妃束手无策。皇上开心时,还破例邀请皇姑母一起议政,夫唱妇随,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苏世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帝王宠,总是有目的的。   “丫头,没想到你看得如此透彻,仿佛,是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多年,姑母也甘拜下风。不枉国师培养你多年。”   提到国师,锦璃忽然想到什么。   她忙命肩辇停下,直奔回景寰宫。   她却没想到,康恒正在院子里。   鹅黄的倩影,清灵如阳光,突然闯入奔回,他心头惊喜一悸,快步迎过去,霸道地抱起她,欢快地转了几个圈,深深吻住她的唇……   院子里的宫人见状,也不禁笑了,都纷纷转开脸回避。   锦璃愕然无措,不可置信地瞪大凤眸,只能将错就错,顺水推舟。   待他冷静下来,她才说,“我去寝殿内收拾衣物。”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划过她的掌心,指尖擦了她的指尖,百般不舍,却终于还是放开。   苏世敏的肩辇也已返回到宫门口,听锦璃的话,猜测她是忘了带什么东西,便没有再催促。   锦璃进入殿内,匆匆把衣物收进包袱内,从梳妆台上拿过放了碎纸片的大锦盒严实包好,这才出宫。   *   苏世敏入了宁安王府,只是与血族太后略一寒暄,便告辞离开。   王绮茹陪着血族太后说话,宁安王与御蓝斯在御书房内商谈要事。   苏锦煜则盯着下人们布置院落,金色喜字的大红灯笼挂满了亭廊,各处簇新雅致。   御雪儿绕在他左右,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苏锦煜不厌其烦,耐心解答。   锦璃由孙嬷嬷和瑶云阁的几个丫鬟陪着,穿过亭廊,见御雪儿站在灯笼下,尊崇地仰望着哥哥俊逸若仙的脸,不禁微颦柳眉。   “哥,还在忙呢?”   苏锦煜站在亭廊的栏杆上,俊伟的身姿越是清逸若碧竹。   他检查者亭廊上的灯笼是否整齐划一,随口说道,“谁叫你哥我迎娶的是公主呢?自是马虎不得。”   “哥哥真的爱极了晴姐姐。”锦璃说着话,不着痕迹看了眼御雪儿。   见小丫头从哥哥身上黯然转开脸儿看向别处,她才松了一口气。   “哥,梓苏姐姐有份贺礼要我转交。”   “是什么好东西?”   锦璃从孙嬷嬷手上拿过礼盒递给苏锦煜,“哥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苏锦煜挑眉一笑,居高临下,站在栏杆上弯了腰宠溺在锦璃额角上点了一下,“你这丫头,也和哥哥故弄玄虚呢?”   说着,他接过锦盒,打开来,惊艳一叹,“真是个好宝贝!”   御雪儿忍不住问,“是什么东西?”   苏锦煜从礼盒里拿出一个古雅的玉蟾纸镇。   御雪儿失望地撇嘴,“还以为是什么无价之宝呢,就是一只蟾蜍么!分明是讽刺你癞蛤蟆吃天鹅肉。”   苏锦煜笑了笑,把纸镇放回锦盒,让贴身伺候的小厮放去书房,对御雪儿说道,“你这丫头又不懂了,这玉蟾寓意吉祥,看这成色,更是价值不菲。”   他看向锦璃,眸光幽深微闪,“璃儿,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锦璃看了眼御雪儿,对孙嬷嬷说道,“嬷嬷,带小公主去太后那边吧,小公主该饿了。”   御雪儿知道有些话自己不该偷听,便没有争辩,跟着孙嬷嬷去了。   到了花园假山林中,苏锦煜脸色骤变。   “锦璃,梓苏出宫,可是你安排的?”   锦璃口气急转直下,再无从前在哥哥面前撒娇的小女儿娇态,她从容不迫地冷声说道,“哥哥抬举我了,我做不到这么完美,还得有太后和皇姑母的悉心安排。”   苏锦煜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皇上眼皮底下也敢对秀女动手脚,你活腻了?”   活腻了?锦璃嘲讽冷笑,“哥为这事儿责怪我,可是对梓苏姐无   半分情分?还是,哥哥真的完全不知,梓苏姐爱着你?”   苏锦煜挑眉,冷怒仰首转开身躯,“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无哥哥的怜爱,梓苏姐怎会绣出这样的鸳鸯戏水?”锦璃从袖中取出香囊,愤怒地丢在地上。“哥哥到底留情于多少女子,璃儿不想追究,日后哥哥不想陷于水深火热,还是克制些吧!”   男人,为何总是叫人失望,失望,一再失望?   她认定了他是可执掌天下的君王,却……   假山遮挡了一片黑暗,苏锦煜复杂的目光也隐于黑暗中,他弯下腰,捡起香囊,并没有细瞧,便紧握在掌心里。   “璃儿,你既如此教训哥哥,也该想想如何教训自己!”   “我的事,哥哥不必费心。”   锦璃满怀失望地走出假山林,见御蓝斯站在亭廊上,忙转开头,匆促擦了眼泪。   他换了一身紫红锦袍,立在灯下,艳若妖魔,深刻的五官被灯影笼罩,肌肤如雪般剔透莹白,美得愈加惊心动魄。   他视线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停了片刻,见苏锦煜也走出来,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淡然打招呼,“世子还没歇息呢?”   苏锦煜略一颔首,视线绕在他和锦璃身上,终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待锦璃上了亭廊,御蓝斯才拿手帕给她,“分明是你欺负你哥哥,你却哭得这般委屈,你父王母妃知道,恐怕饶不了他。”   “你怎知是我欺负他?”锦璃鼻音浓重地驳斥,心里又是失望,又是委屈。   御蓝斯笑了笑,视线落在她手肘的包袱上。给苏锦煜的礼物,让孙嬷嬷单独拿着,这包袱她却始终不离手……   “他不知道顾梓苏爱着他。”   “这些你又知道?他刚才捡起香囊时,可是无半分惊讶。”   “他如此一个文武双绝的男子,得天下女子爱恋,也不是什么怪异之事。”   锦璃嗤之以鼻,“御蓝斯,你是在说我哥,还是在为自己辩解?你这般文武双绝,方羽珠爱上你,也不足为怪!是吧?”   御蓝斯无奈竖起剑眉,这蛮不讲理的小女子,好好说着话,怎又绕到他身上?   他哭笑不得地摇头一叹,继续说道,“顾梓苏与他足以称得上青梅竹马,喜欢他,爱上他,都不足为奇。倒是你,未免小题大做。人家顾梓苏都没有到他面前来哭哭啼啼,你哭什么?”   “我……”他哪里知道,她心底拧转乾坤的秘密?哥哥是她认定的希望,她不容哥哥有丝毫瑕疵!   ☆、第095章 画情,等你三生   她“我”了半天,担心他会怒火冲天,到底是没有“我”出个所以然。   她那点儿小心机,不说明,他也能猜到。苏锦煜赐婚圣旨颁下那一日,他已看出,她看苏锦煜的眼神便格外不同。   “我送你回瑶云阁。”御蓝斯说着,上前,伸手要帮她拿包袱。   “不用,送到了,你又死赖着不走,父王母妃和哥哥恐怕又要教训我。”   锦璃侧身经过他,径直朝着瑶云阁去,包袱换了一条手臂,不肯让他碰取。   “阿溟,你有空多管束雪儿公主,她看我哥的眼神,就像是要吃掉我哥一样……”   说着,她转头看向身后,冗长的亭廊曲折幽长,望不到尽头,哪里还有那妖艳绝伦的鬼影?腑!   锦璃怅然一叹,独自回了瑶云阁。   *   瑶云阁灯火亮起来,整片湖面亦是亮白幻美。   血族太后独自溜达了过来,在栈桥上赏景片刻,又入阁内稍坐一会儿。   听锦璃弹了一支曲子,要了她一小瓶血液,便咕哝着犯困,告辞离开。   锦璃恭敬送她离开,屏退左右,在书房里忙碌不歇。   夜明珠映照得室内亮如白昼,她长袍委地,跪趴在地上,左边是一堆碎纸片,右边是平整的宣纸……   碎纸片涂了浆糊,忙碌两个时辰之后,被她砍碎的画,方才拼凑整齐。   然而,画上裂纹斑驳,褶皱难平,本是美丽绝伦,线条流畅的男人,女人,孩子,变得扭曲破碎。   她临摹了一阵,画工终是不如绣工来的精湛,三个至美的人物,到了笔下,如何画都难如从前般完美。   笔端画到孩子的脸,心便隐隐作痛……   为何,她竟记不起这孩子呢?泪落在宣纸上,整幅画又作废。   “起来吧。”   低沉的男子声音,难掩挫败与揶揄。   一抹华艳的紫色袍边,出现在视线内。   袍边上锦绣祥云,于夜明珠的光芒里明灭闪动,光怪陆离,每一道绣文上,仿佛凝了他惊艳的魂。   锦璃狼狈地趴在地上,局促地不敢抬头。   她想收起拼凑起来的画,已然来不及,握着笔的手轻颤不止,心,仿佛已被凌迟撕碎,痛得无以复加。   这隐晦的秘密,她最怕他知晓。   御蓝斯俯视着她清灵秀美的脊背,将那副拼凑的画,与未完成的画尽收眼底,幽深的目光静如深海,冷沉无波。   “本王*刚才离开一阵,就是想看你包袱里的秘密。”   “你看到了,正如我所说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她心里藏了太多黑暗的仇,她的牵绊太多,前世与康恒的孽缘,缺失记忆的前前世,还有家人的幸福……生命就如这样破碎的画面,凌乱拼凑完满,该弥补的弥补,该摒弃的摒弃,无处搁置完美贵雅的他,更怕亵渎了他。   “我苏锦璃……本配不上溟王殿下。”   “你配不上,谁能配得上?”   “从前的八位王妃,今日的方羽珠,亦或是其他更美更好的血族女子。”   “傻丫头!”   地上凌乱的画纸,大都是画了几笔便作罢。   曾经美好的一家容貌过于完美,言语难以形容,画笔无法描绘。   他随手从桌案上取了一张质地不菲的画纸,在她身侧铺开,不羁一笑,掩藏了所有的痛。   修长净美的手,从她手上抽过笔,蘸了墨,左手拉住袍袖,右手潇洒从容地落笔纸上。   锦璃讶异怔愣。   看着他的举动,她无意识地缓慢直起腰身,跪坐端正,“御蓝斯,你在干什么?”   “画画呀。”   她没想到,他的画工会如此绝妙……   每一根线条都流畅细腻,那画上的人仿佛有了生命,男子俊美无俦,女子艳若仙子,笑语欢声饱满地似要从纸上溢出来一般。   “锦璃,你的前世,你的前世的前世,本王都在,你在乎南宫恪,恨着康恒,可曾惦念过那位从船上接你入怀的男子?”   “所以……”锦璃不敢相信,不敢确定,恐慌地不敢多做猜测,视线飘忽到他俊美惊心的侧脸,不敢停在他的眉眼上。   “不错,关于南宫恪与这个孩子,本王比你知道的更多。”   锦璃恍然点头,“也对,你是要利用我帮你复仇的,自然是该知己知彼。”   “可你不知,本王在那艘船上等你三世,你竟笨得……只有这一世才救下本王。”   他随口说着,手利落迅速地忙碌不停……   换笔,调和最合适的色彩,人物的面容神韵完满,孩子的笑颜栩栩如生,就连那孩子唇角两颗小獠牙,亦是精细美丽,仿佛珍珠雕琢而成。   “南宫   tang恪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你三岁开始,他陪伴你左右,你爱上他,无可厚非。可本王,也是你生命中不可缺失的。”   他说完,手上也收笔。   仿佛寻常一幅画作完成,他静赏片刻,才侧首看她,“锦璃,本王画得如何?”   她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阿溟!”   “哎!”   许久不曾听到她如此亲昵的唤他,他答应地格外认真,温柔的笑颜没有丝毫疏离。   “谢谢你……让我再看到这个孩子,谢谢你没有生我的气。”   他不知,她多么惧怕失去他。   她宁愿远远看着他与别人相守永生,也不愿被他憎恶厌弃。   她激动地上前,扑进他侧转过来的怀抱,满心沧桑,疲累不堪,如翱翔许久的鸟儿,终于落得一处安然栖身之所。   他暗吁一口气,眼光也不禁灼痛,疼惜地拥紧她,纤弱细致的娇躯,仿佛随时会折断消失,让他心疼难抑。   “锦璃,不要独自承受一切,我就在你触手可及之处。”   “可我不想拖累你。”她从他怀中扬起脸儿,“更何况……我已经是康恒的未婚妻。”   “若是本王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想让他也尝尝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儿吧?”   锦璃哑口无言。她做得……有这么明显吗?   还是,来之前,康恒对她欲罢不能的样子,他也看到了?   趁着她失神思忖,他俯首吻上她的唇瓣,自告奋勇,“本王可以让他尝尽这苦头,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说话间,他抱着她起身,转身一瞬,入了寝室。   她衣带滑落,丝袍如花瓣,一层,一层,无声散落一地,独剩婀娜莹白的娇躯还立于他怀中……   吻遍她全身的吻,缓慢如兽的轻爵细啃,让她身躯如似浸冷水,又像投入烈焰。   她想挣脱,却又被他拉回怀中,健硕的体魄紧贴着她。   热烈灼烫的体温,压着她、锁着她,缠绕着她。   蚀骨的低沉喘息回荡于她的耳边,他邪肆品尝怀中仍是躲闪的她。   “朱雀和玄武正在外面盯着,本王相信,康恒一定会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所以,锦璃,要让他痛不欲生,你要努力一点!”   他的指、他的唇,触及她身上每一处,撩拨她的惊慌,惹弄她的湿润,残忍攻袭她的深处……   他强硬而温柔,让她再次体会到初次的疼痛,却又难以抗拒地,莺啼般轻吟哀求,不经意地将他吸纳地更深……   他时而粗暴如狂,时而温柔,她分辨不清,他是在折磨她,还是在抚慰她。   如御蓝斯所料,朱雀和玄武的确在窗外……   窗内,云雨未停。   窗外,朱雀和玄武悄然无声地远离,于半空里转身,却看到一个绝美的黑袍女子仙妃神女般冷傲俯视着他们。   两人相视,皆是感觉到对方强悍无敌的力量,忙于湖畔隐秘的树林中落地。   栗发黑袍的女子也飘然而下,静冷的气势,绝美的容貌,摄人心魄。   “知道哀家是谁么?”   朱雀和玄武忙跪下,“拜见太后娘娘。”   血族太后踱着步子上前,蹲在两人面前,伸了尖利的指,勾住两男子的下巴,强硬迫使他们抬起苍白的脸,她阴柔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朱雀,玄武,刚才看得过瘾么?”   两个倒霉催的家伙相觑,这问题该如何回答呢?   过瘾,那便是杀无赦!   不过瘾,更是杀无赦!   这样的沉默,让太后顿感无趣。   随手松了他们,她拿丝帕擦了擦手,似生怕沾染什么污秽之物。   “你们大概知道,哀家此来是为何。”   朱雀忙道,“听闻,太后是为锦璃郡主而来。”   “你们看得清清楚楚,苏锦璃如今已经是哀家的溟儿的。对了,你们刚才如此偷窥,哀家该剜掉你们的眼珠子喂狗!”   ☆、第096章 婚礼,不想强吻   朱雀心有不服,素闻太后心性如孩童,时常做些为老不尊之事,他有恃无恐地咕哝。   “太后……您也偷看了!”   “混账东西!”太后一脚踢过去……   朱雀横飞起来,撞在一株树上,他身躯倒是无恙,树干却反而折断脆响罩。   玄武担心地看了眼落地跪好的朱雀,忙俯首,“太后息怒!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那树干折断的声音,惊了宁安王府的护卫。   不过片刻,有护将带着巡逻的护卫自林子外冲进来。   太后收敛怒火,抚了抚玄黑的金纹裙袍,淡看朱雀一眼,威严说道,“是哀家在教训两个不识趣的随从,你们且退下吧!拘”   那护将敬畏俯首,忙带着护卫离开。   太后见一旁一块青石,便把丝帕铺在上面,端丽优雅地坐下,仿佛是坐在血族皇宫专属自己的凤椅上,慵懒的姿态,贵雅凛然,娇柔无害。   “哀家想知道,你们为何如此效忠康恒。”   朱雀挨了一脚,再不敢造次,老实地回答,“殿下每日以血喂养我们。”   “如此说,谁给你们更美味的血,你们就会效忠谁?哼哼,我血族人的脸,都被你们两个畜牲丢尽了!”   两人被她陡然的震怒惊慑,畏惧地缩着身躯,诡速后退。   “你们当哀家三岁小孩呢?不说实话,哀家这就撕碎你们!”话音落,她陡然双眸森红,利爪狰狞,獠牙蹿出唇角。   玄武忙道,“太后息怒,我们是被康邕帝豢养的!康邕帝豢养了几百个如小的们一样的血族人,专用于保护他的妃嫔子嗣,以用国师南宫恪研制的特殊药丸牵制小的们。每月,小的们都需要服用康恒皇子以血调制的续命血,方能存活,否则就……”   太后恍然大悟,南宫恪这个名字却让她顿时愁眉紧锁。   一番思忖,她才开口,“放心,哀家不打你们,也不杀你们。相反,哀家还能解你们身上的毒。”   她柔媚浅扬唇角,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甘醇甜蜜的气息顿时四散开……   朱雀和玄武如两只嗅到骨头香气的猎狗,迅速凑上前,贪婪地呼吸不迭。   奇怪,这香气怎如此熟悉?   拥有如此纯净血液之人,必然有着绝美的姿容与至善至美的心。   两人同时辨出这血液的来源,顿时脸色骤变,这是——锦璃郡主的血!   他们忙后退到一丈外,俯首贴地,不敢稍动。   太后把小瓶放在地上,诱哄道,“这丫头乃是九命真凤,如此甘甜的凤血,普天之下,独一无二,于血族人和狼人来说,更是良药。喝一口,不但能提升十倍功力,还能解百毒。狼王子对她纠缠不舍,不过就是为了永远得到这美味。”   朱雀和玄武皆是聪明绝顶。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们岂会不懂?!   然而,凤血在前,他们双眸火红,食指大动,肠胃都在叫嚣,獠牙亦是蠢蠢*欲*动……这芬芳,令人着魔,令人沉迷,令人难以抵挡。   太后耐心地瞧了他们片刻,忽然就……邪恶地把瓶子收走。   “不喝就算了,哀家也是废了半天的劲儿,才和那丫头讨来的。”   “太后,我们……”两人紧盯着小瓶,欲罢不能。   太后无奈地轻声一叹,“当然,你们喝了这瓶血,还是可以继续效忠康恒。这秘密,你们知我知,其他人不知,康恒更不知。”   两人忙点头。   “至于今晚的事……你们也听到了,苏锦璃是要报复康恒!哀家的溟儿魅力不凡,没有几个女子能抵挡的住。可怜的康恒皇子若知晓苏锦璃与溟儿如此纵情,恐怕……真的会痛不欲生!说实在的,哀家是非常可怜康恒皇子,所以,今晚之事,你们不能告诉康恒,明白么?!”   “太后放心,小的们知道日后该怎么做了。”   “很好。”太后慷慨地把小瓶递上。“一人两口。”   两人不敢争抢,朱雀先拿过小瓶,浅尝一口,甘甜的味道滚入肺腑,仿佛清泉冲刷了心魂的污垢,陡然……变得纯净祥和,肌肤,发丝,眼神皆是焕然一新。   玄武看出他神奇的变幻,也惊讶于这血液的瑰奇,忙接过小瓶浅尝两口,虽然意犹未尽,却不敢表露贪婪,忙把小瓶递还给太后。   太后满意地瞧着他们的反应,如看自己喂养的波斯猫,“好喝吗?”   “好喝。”   “保护好苏锦璃,常喝常有。”   “是。”   “哀家还要你们做一件事。”   “太后请吩咐。”   “狼王子自京城内抓了不少血族人,关押在大齐皇宫的御医院。宁安王府婚礼,狼王和狼王子,康邕等人必然会到,那边防守松懈,你们趁机把那些可怜虫救出来。哀家要让他们每一个都好好的,救了人之后,安顿于城郊天   tang字胡同的宅邸内,哀家和溟儿定然会去探望他们。”   “遵命!”   *   朱雀和玄武回到景寰宫,见殿内灯火通明,便悄然入了殿内。   康恒正依靠在床榻上翻看奏折,瞥见两人无声无息地从殿顶上落下,他漫不经心地搁下奏折,“璃儿这会儿该睡了吧?”   朱雀忙道,“是,殿下,锦璃郡主今日倦怠,又在储秀宫受了惊吓,回府之后就早早歇息了。”   康恒冷瞥他一眼,见他发丝莹亮,肌肤比以往白皙红润,不禁狐疑。   “你们猎杀人类了?”   两人忙把头压得更低,“殿下息怒,我们没有伤害人命,只是去逛了花楼,因实在太饿,所以……”   康恒不疑有他,没再多问,“御蓝斯呢?他没有纠缠璃儿?”   “宁安王谨慎,一直与溟王殿下在书房内商议国事。”玄武小心应着。   “哦?他们说了什么?”   “溟王一直打探狼王逗留大齐的目的,宁安王顾左右而言他。”   “哼哼,御蓝斯,他也有怕的时候?”康恒阴冷嘲讽一笑,随手取过枕畔一封信递给玄武,“听说御之煌被血族太后禁足,你亲自去一趟血族皇宫,把这封信秘密交给血族皇后西门冰玉。”   玄武接过信,不着痕迹看了眼朱雀,纵身飞出了窗外。   朱雀见康恒踱着步子走到窗口,忍不住道,“殿下,若锦璃郡主知道您与血族皇后的交易,以及服毒骗去她的心,恐怕……”   康恒眸光阴沉冷闪,猛然一掌打在朱雀心口……   朱雀不敢躲避,硬生生地挨下,一口血闷堵在心口,他迅速压制内伤,因服用过锦璃的血液,内力提升,内伤即刻又痊愈。   “此事,除了本皇子,便只有父皇,以及你和玄武知晓,若外面有任何传言对本皇子不利,本皇子定斩了你和玄武!本皇子也就省了麻烦,不必再每月为你们调制续命血。”   朱雀胆战心惊,俯首不敢再多言。   康恒手指夹着一个纸包递到他面前,“去东宫,太子不能太清闲,否则,这日子太无趣了。”   *   宏阔繁华的街道,宁安王世子苏锦煜,一身艳红礼服,率迎亲礼队前往皇宫。   礼队火龙般炫丽,蜿蜒十里。   街道两旁,以及路旁商铺、酒楼的门口、窗口挤满观礼的百姓。   漫天花瓣纷飞,鞭炮震响,暖风,桔阳,欢声笑语……整座京城,为这位十二岁便于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的年轻世子,沸腾起来。   皇宫内,康晴公主正一身红妆,拜别帝后与太后……   玉妃正坐在丹陛之下喜极而泣,身后进来一位宫人,悄然在她耳畔低语。   “娘娘,南疆王送来一个包裹,要您亲自打开。”   “王爷可有抵达?”   “王爷不曾启程,因此……公主的婚礼,他老人家恐怕不会出现了。”   玉妃的欢喜顷刻间折损大半,脸色不由僵冷。   *   宁安王府,锦璃一袭海棠红繁花锦袍,与苏妍珍,李侧妃,紧随父母身边,正在院子里迎接前来道喜的宾客。   锦璃一双眼睛环视抵达的宾客,柳眉不禁皱起。南疆王若收到她的信,若不回信,今日也该到了。难不成,那只老狐狸另有主意?   察觉一双灼热的视线盯在身上,她敏锐看去,就见御蓝斯正在廊下与丞相顾良甫夫妇谈笑。   顾梓苏身体好转,脸上的毒疮也经过解药与吸血鬼之血调制,完全恢复。   苏锦煜大婚,她难免情绪黯然,却好在,还有锦璃这个好姐妹。   见锦璃虽是乖乖站在父母身边,一颗心却不知飞去了哪儿,她自身后上前,捂住锦璃的眼睛,“实话告诉姐姐,你是在找姐姐我呢?还是在找四殿下?还是在偷看溟王?”   苏妍珍抬着湖水绿的袍袖,掩嘴轻笑,“我看,这丫头是在找那位美若神祗的狼王子!”   锦璃气结无奈,从眼睛上抓下顾梓苏温热的手,嗔笑瞧着两人,“你们可真是无聊。”   “哪能怪我们无聊?是你一双眼睛出卖了心,总是偷看人家溟王殿下!”顾梓苏戳穿她。   三人正嬉闹,大皇子康文,带三公主康悦,四皇子康恒,五皇子康沛,六公主康婵,七皇子康晨浩浩荡荡入了院子……   一群贵雅绝伦容貌出众的年轻人,又携大队随侍,引得四周啧啧赞叹。   众官员携家眷们纷纷行礼。   锦璃见康晨看向苏妍珍,忍不住打趣,“妍珍姐,你倒是不用乱瞟,瞟着你的人来了。”   苏妍珍挥着粉拳打她……   锦璃似笑非笑地旋身躲开,不慎踩到裙摆,眼见着就要摔倒,腰间伸来一条健硕的手臂,轻轻一带,把她揽入怀中。   她眼角余光   瞥见御蓝斯还在前廊下,不禁恼羞成怒,正要指责是哪个登徒子,转头就对上康恒邪魅含笑的俊颜,所有的话语便哽在喉头。   顾梓苏暧昧瞧着两人,上前俯首对康恒说道,“多谢四殿下派人给梓苏送药。”   锦璃微怔,闷气也散了。“原来梓苏姐姐之所以能康复这么快,是……”   康恒打量着顾梓苏,淡扬唇角,“可是完全好了?”   “是。”顾梓苏略低着头,双颊不由微红,“多谢殿下关切。”   “梓苏,你既是锦璃的表姐,将来,也是本皇子的表姐。本皇子关心你,是应该的。”康恒说完,便扣住锦璃的手,半是玩笑地说道,“小郡主,你要把本皇子安排在哪处席位?”   顾梓苏见状,便自请告退去寻自己的父母。   锦璃便与苏妍珍一起带着一众皇子,公主入了花园。   花园内搭建了礼台,戏台,冗长的红毯两侧便是宴席,众人寒暄之声不绝于耳。   锦璃先请大皇子,三公主入席,其他人才相继坐下。   康恒见有官员上前来说话,只得松开锦璃,“去忙吧。”   锦璃始终疑惑重重,得他释放,才松了一口气。   照理说,朱雀和玄武已经告诉他昨晚的事,为何他还是待她如此温柔?   桌子另一边,康晨则对苏妍珍说道,“今儿父皇若高兴,我便奏请赐婚之事。”   苏妍珍不自然地僵硬扬了扬唇角,见锦璃视线瞥过来,忙佯装赧然地挣脱了康晨的手。   康晨只当她害羞,不禁宠怜一笑,见苏妍珍和锦璃相携去前院,他一双眼睛却落在了锦璃的背影上。   苏妍珍虽是和锦璃同龄,身高却比锦璃矮了半头,气韵,身姿,一举一动,如此看去,便也有了差距。   大皇子康文,与康恒正与几位官员说着话。   三公主康悦却把康晨的举动看在眼中,她端起茶盅,冷声打趣,“七弟,怎的忽然喜欢苏妍珍?”   康晨只是笑而不语。   三公主眉眼微凉,仍是继续说道,“要我说,苏妍珍倒不及顾梓苏温柔贤淑,别瞧着苏妍珍能与锦璃有说有笑,她们可是死对头。前些日子,苏妍珍落在瑶云阁下的湖里,差点淹死,脖子上还有伤,听说是被锦璃拿一把小弯刀刺得……”   虽然锦璃和苏妍珍已经走远,三公主飞扬跋扈的高声高气,两人皆是听得一清二楚,四周席位上的宾客,也不由脸色僵凝尴尬。   康恒冷声斥道,“三姐,锦璃娴静善良,别人不惹她,她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四弟,就是这个话呀!”三公主对康恒堆上笑,“苏妍珍不得罪锦璃,锦璃怎会伤她?明眼人都看出是锦璃的错,却不知这背后苏妍珍做了什么蠢事呢?”   见康恒怒火消解,她纤纤玉指摆弄着茶盅的盖子,冷眸瞧了眼康晨的反应,“老七明事理,不会娶苏妍珍那个悍妇吧?得一个苏妍珍,等于断送了前程!姐姐这是好意提醒你。”   四周气氛一变再变,愈加微妙起来。   *   锦璃和苏妍珍心神各异,穿过亭廊走了片刻,两人谁也没说话。   锦璃见御蓝斯朝这边急走过来,不禁想躲。   苏妍珍却一门心思放在了亭廊拐角处管家的身上。   管家正对几个丫鬟吩咐,“把绘雅阁的桌椅再擦拭一遍,熏香用龙涎香,鲜花也要重新更换,地毯上莫要留下什么印子。”   “鲜花早上刚换过。”一个小丫鬟忍不住抱怨。   “皇上歇息之所,岂容懈怠?务必要用最新鲜的。”   “是。”一群人应了,忙去准备。   苏妍珍唇角冷抿,侧首见御蓝斯正站在锦璃面前,锦璃闷头不语,她识趣地轻轻一笑,便把锦璃推了一把。   锦璃毫无防备,正撞在御蓝斯怀中。   苏妍珍则一溜烟地跑去了前院。她先是交代丫鬟去准备药粉,随即便叫着“梓苏,梓苏……”到处寻找。   苏妍珍这一番忙碌,却没有逃过血族太后的眼睛。   太后正和蔼笑着,与长郡主苏世梅和顾梓苏聊天,苏妍珍过来行了一礼,寻了借口拉着顾梓苏的手,“绘雅阁换了新布置,跟我去瞧瞧,听说里面放了好玩的东西呢。”   “你这丫头,不好好迎接宾客,尽想着玩。”顾梓苏嗔怒一句,还是跟着她去了。   血族太后若有所思地挑眉看了眼苏妍珍的背影,便暗动听力,满院寻找锦璃的踪迹,心里暗生一出小计。   *   四处热闹不已,这边却忽然幽静,连暖风也因紫袍男子肃冷的气势绕开了。   锦璃咬着唇,面红耳赤,局促不语。   御蓝斯忍不住抬手,指尖触在她的唇瓣上,“不想被当众强吻,别做这种蠢事。”   锦璃只感到唇瓣酥痒温热,脑子一时混沌   ,分辨不出,他说的蠢事,到底是指什么。   她带康恒他们去席位,那也是应该的呀,别的,她可没做什么。   “他可有对你生气?”   “没有。”   “如此说,他还真是一位宽容大度的未婚夫呢!”御蓝斯说着,邪笑凑近她红透的脸儿,“也可能,是你昨晚做得还不够。”   温热低沉的声音刷拂耳畔,她身子禁不住敏感轻颤,螓首越是压低。   昨晚,他邪恶地折腾她一夜不停不歇,害她筋疲力竭。   若非有他一早以血和内力为她调适,她这会儿恐怕双腿瘫软,走路都是虚浮不稳的。   竟……被他讽刺“还不够”?   敏锐感觉到她的异样,他得逞地低沉笑道,“今儿怕是要忙一整天,晚上见。”   这色*胚!锦璃暗斥一句,羞恼地抬眸……   他却迅速在她唇上啄吻一记,邪魅不羁地后退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说道,“苏妍珍要害你的梓苏姐,去了绘雅阁那边,你快去瞧瞧吧。”   锦璃顿时紧张起来,也来不及责怪他刚才过分的亲密举动,想到前一刻三公主肆无忌惮的话,她暗叫一声不妙,寻了绘雅阁的方向便小跑着奔去。   *   绘雅阁离着湖畔不远,地处偏僻,楼阁前溪声山影,幻渺如画。   锦璃疑惑地推门进来,却见,室内不只是有苏妍珍,顾梓苏,血族太后竟也在。   本该德高望重雍容贵雅的太后娘娘,这会儿却全无形象,拉着苏妍珍猜拳,桌上摆着几杯酒,顾梓苏刚喝了两杯,双颊已然绯红。   锦璃忙行礼,却不等开口,手肘就被太后扯住。   “锦璃,来坐下!哀家就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的小丫头一起玩,有说有笑,哀家也变得年轻了。”   “太后,前院婚礼正开始了,这里是皇上要歇息之处……”   “罗嗦!咱们在这边喝得也是喜酒呀!来来来,一起喝!”太后拉着她坐下,端起酒盅便给她灌下去一杯。   锦璃被烈酒呛得脸儿涨红,只觉得这酒的味道格外苦,“这是什么酒?”   “这得问你的妍珍姐姐呀!”太后说完,一股真气突袭,苏妍珍和顾梓苏都瘫在了地上。   锦璃大惊失色,恐慌地畏惧后退。   “太后,您……”她眼前绝美的栗发容颜变得模糊,双腿无力地颤抖起来……   太后诡速起身,接她在怀,把她抱到了靠窗的罗汉榻上。   “锦璃,哀家知道,你和康恒订婚是被算计的。别怕,一切交给哀家,哀家定让那该死的康邕帝输得心服口服,一蹶不振!”   ===============================   亲爱滴们,期待一下太后娘娘的毒计吧!求收藏,求投票,求撒花,求咖啡O(∩_∩)O各种求……   ☆、第097章 龙颜怒取消赐婚   让康邕一蹶不振,这正是锦璃所期望的。   然而,身体羞耻异样的反应,却让她惶恐无措,忐忑不安。“太后,您……您到底想干什么?刚才那杯酒里,到底加了什么?”   “别怕,只是一点欢宜粉而已。”   太后柔声安抚着,手掌隔着她的锦袍,罩在她左臂上的蔷薇臂环上……   强悍深厚的内力暗动,臂环光氲一闪,沉寂湮灭,从锦璃的手臂上幻化成镯,松松滑落。   锦璃慌得想抓住手镯,无奈手臂不停使唤,又被太后拂开了手腕,不敢再稍动拘。   “太后,不要……为什么要把连心取走?这是阿溟给我的。”   阿溟?太后挑眉一笑,“这是为你好,否则,康邕看到这东西必杀你。”   “杀我?”锦璃越是不明白,臂环藏在袍袖下……康邕看不到,也不知晓,怎会杀她?   纤长的手罩在她的头顶上,深厚的力量灌入她体内,形成严密的结界,彻底阻断了她与御蓝斯的牵引。   随即,冰冷的玉指捏住她精致的下颌,犀利的眼神冷媚如刃,刺进她的眼底,拢住她的心神。   “锦璃,听话,先乖乖的睡一觉。等康邕来了,你就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他……”   锦璃空灵的凤眸,仿佛失去光芒的宝石,暗淡木然,唇间缓慢无意识地重复太后的话尾音。   “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他……”   “对,就像你和……阿溟昨晚那样。”   *   前院,康邕帝与苏太后,皇后苏世敏刚至。   随行来的,还有狼王轩辕博,与狼王子轩辕颐。   康邕威严俯视众人跪拜,眸光微敛,在王绮茹低垂的鹅蛋脸上清淡微顿,迅速转开视线……   *   血族太后收拾了绘雅阁的狼藉,才赶过去。   婚礼早已开始,一对儿新人夫妻对拜,美好,凝重,全场屏息静观……   御蓝斯见皇祖母在自己左手边坐下来,忍不住凝眉问道,“皇祖母,刚才您和锦璃在一起了?”   前一刻,他感觉到锦璃和皇祖母在同一处。   但是,不过瞬间,那感知便中断,连心手镯亦是寻不到踪迹了。   “锦璃和顾梓苏她们去玩儿了,没事儿。”   “这是锦煜世子的婚礼,若无意外,锦璃不会缺席自己亲哥哥的婚礼。”御蓝斯隐约暗觉不祥,无奈,他正坐在最礼台下最显眼的一处,若是起身离席,必然会引起***动。“皇祖母可是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   “当然,这里是宁安王府,谁能对那丫头动手脚?”太后安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呆着,没事儿的。”   宴席热闹地进行到晌午,仍未结束。   康邕酒量甚好,却难抵百官劝酒。   苏世韬见他已露醉态,忙让管家与太监将他搀扶到绘雅阁歇息。   血族太后静观一切,不动声色地轻斟了一杯酒,仰头喝完,起身走向王绮茹。   “王妃,有件事,哀家一直想私下与你商议。”   那边,新娘康晴公主的生母,玉妃,也走到苏世韬面前。   “王爷,今日本妃家父未能赶到,本妃代他赔罪。不过,本妃收到家父送到的一封信,那封信也需王爷过目。能否移驾王爷书房?”   于是,夫妻俩都起身,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   绘雅阁,宁静宜人,熏香,花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外间里,有尖细的太监声传来,“皇上,您暂歇着,奴才去让王府下人给您熬醒酒汤。”   “嗯,去吧。”   睡在窗下罗汉榻上的锦璃,本是双目紧闭,睡容宁静。   听到低沉浑厚的男子声音,诡异地,她凤眸陡然圆睁,身体像是开启了某一处机关,也被这声音彻底唤醒。   被药粉左右的娇躯,燥热难耐,血脉仿佛被烧灼。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白如雪的肌肤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越显莹润剔透,修长的柳眉颦着,唇间艰涩溢出一声轻吟……   康邕听到声音,狐疑看了眼内间,起身进去。   “好热,皇上……我好热……”   康邕循声看去,正见罗汉榻上姿容惊艳的女子,衣袍已然扯得凌乱,双颊绯红,举止妩媚诱惑……   一时间,他惊怔当场,脑海中一张容颜与眼前的绝美的脸儿重叠,因饮了酒周身气血轻易被撩拨。   然而,女子轻唤着“皇上”到了近前,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脖颈,嫣红的唇近在咫尺时,他仿佛被人重击一拳,猛然回过神来。   “苏锦璃,你放肆!”   他愤然推开锦璃。   锦璃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丝滑的衣袍散落肩头,她却全无理智,脑子被魔咒催动,愈挫越勇,又   tang迅速爬起来……   “皇上,您不喜欢么璃儿么?让璃儿伺候您歇息吧!”   她小手扯开了腰带,外袍落在地上,身上只剩一件鹅黄的束胸长裙,婀娜善舞的身姿一览无遗。   康邕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放纵妖媚的举动,如看一只突袭来的毒蛇,勃然大怒。   “上次在西山猎场你放肆,亏得南宫恪与恒儿保你,朕才留你小命,没想到你竟变本加厉?!苏锦璃,你活腻了!”   “皇上,你在说什么?春*宵苦短……您这样训斥璃儿,璃儿好怕呀!”   锦璃妩媚地凤眸轻眨,无辜娇柔的媚态,***蚀骨,身姿无骨,粘腻地倾身向前……   康邕推搡,她便扣住他的手纠缠不休。   两人正撕扯之际,突然,门板轰然一声巨响,被踹开。   王绮茹冲进来,不可置信地怒声惊嚷,“康邕,你在干什么?”   壮伟的身躯赫然一震,康邕迅速一掌打在锦璃后颈上。   锦璃落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绮茹,你要相信朕,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朕爱的始终是你!”康邕惊慌地转身看向王绮茹,忙整理被锦璃扯乱的锦袍……   “你闭嘴!”王绮茹憎恨地怒呵一声,冲过来,随手从地上捡起袍子罩在锦璃身上。“出去!”   康邕痛苦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柔声恳求,“绮茹,你听朕解释,锦璃她先抱着朕的……”   此话不说还好,越说,王绮茹越是肝火大动。   她猛然转头,凤眸凌厉肆虐着深重的仇火,恨不能扑上去把他撕碎。   “你害我还不够,竟用这种方式害我女儿?!她和四殿下已经订婚,你就算狠世韬与我成婚,可以冲我来,你可以杀了我和世韬,为什么要把怨怒报复在我女儿身上?”   康邕百感交集,抓住她的肩,“绮茹,在你眼里,朕是这样的人吗?如果朕要对苏世韬做什么,早就杀了他,又岂会隐忍这么多年。”   王绮茹推开他,声嘶力竭地怒声咆哮,“我恨你!康邕,我——恨——你!滚出去——”   *   康邕怒火中烧地离开绘雅阁,径直闯去前院……   热闹的酒宴,与他狂躁寂冷的心,成了强烈的反差。   王绮茹那句“我恨你”成了锥心刺骨的魔音,将他打入无边地狱,更是心灰意冷。   他携一身杀气走上礼台,震怒的神情,凛冽慑人,礼台上正跳舞的舞姬们仓惶逃离。   众人看出他神色不对,皆是安静下来……最后,满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宁安王府苏锦璃……”   开端的称谓,让众人愕然抬头。   御蓝斯眸光肃冷微闪,试图寻找锦璃的踪迹,却仍是寻不到,暗动听力,无奈四周心跳声,呼吸声太多,一时焦急,越是无法分辨锦璃所在。   康恒紧张地站起身来,双拳握紧……凭父亲杀气阴沉的眸光,已然猜到锦璃定是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轩辕颐沉静端坐在椅子上,几乎出于本能,看了眼同样安静的南宫恪。   镂花面具掩住了他倾世的容颜,他的神情也神秘莫测,难辨反应。   而在凤椅上的皇后苏世敏和苏太后,也皆是屏息。   一番恶毒的言辞堵在心口,想到王绮茹看着锦璃痛心疾首泪流满面的样子,康邕终是不忍,和缓呼出一口气,才重新说道……   “宁安王府苏锦璃,与朕四子康恒,解除婚事,两人另行婚配,钦此!”   “父皇……”康恒见他走下礼台,忙奔过去阻拦,“父皇,为何要这样?父皇……”   那原因,不但难以启齿,反而越是让康邕龙眼震怒。   “放肆!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康恒不甘,当即跪下,“儿臣若死,总要死得明白。”   “苏锦璃不过一介小女子,值得你死?恒儿,你实在让朕失望!”康邕说完,冷怒经过他,拂袖而去。   血族太后悄无声息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御蓝斯眸光幽深微黯,忙侧身凑过去。   “皇祖母,刚才……您是不是对锦璃做了什么?”   ========================   亲爱滴们,别忘放入藏书架哈O(∩_∩)O~   ☆、第098章 谋逆重罪欢宜粉   “哀家可是什么也没做。”太后泰然抚了抚裙摆,好不无辜。   她漫不经心地端起一盅茶,优雅轻嗅。   馨香四溢的龙井,人类最爱的茶之一,却不适合她这等血族人品尝。   更可恶的是,这些个丫鬟竟然在里面加几滴猪血就算把她奉为上宾,是要让她长一身猪毛吗?   她搁下茶盅,端起御蓝斯面前那杯,“哈!竟然是处*子之血?这些可恶的丫鬟,真是偏心。”下辈子,她决定了,也要做一位翩然美男子。   御蓝斯不曾注意到祖母的闷火,冷锐地鹰眸始终关注着满场微妙的动静欢。   有人难过,有人嘲讽,苏锦煜满场寻找父母的踪迹,又去问苏太后和皇后到底发生何事。   李侧妃竟然在那边双手合十,兴高采烈地默念阿弥陀佛。   苏静琪被关入临幽宫,锦璃被取消赐婚,宁安王府最不争气的苏妍珍,一跃成为了最有望成为未来皇后的郡主。   康恒于红毯上失魂落魄,他似忽然想到什么。突然扯住一个丫鬟,问锦璃的下落……   御蓝斯鹰眸愈加深冷,却没打算因此放过从不按常理出招的祖母。   “皇祖母,除了您老人家,谁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阻断孙儿和锦璃的感应?刚才,孙儿不只感觉不到锦璃,也感觉不到连心,您老人家与孙儿有血亲感应,完全可以掌控连心,您是不是……”   太后心虚地搁下茶盅,板着脸,端起祖母的架势。“臭小子,她和康恒的赐婚取消,你不开心么?”   御蓝斯恍然大悟,她老人家这是不打自招呀!他挑眉敷衍应着,“开心……当然开心。”   但能让康邕那般失控,定然是用了什么毒计,他最怕,这毒计会伤害到锦璃。   “孙儿想知道,锦璃到底在哪儿?”   太后无奈,伸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你不是与她有感觉吗?她现在已经回到瑶云阁去了,去看看她吧。”   御蓝斯惶惑微怔,身体忽然像被唤醒一般,所有的感应全部回归,连心手镯,锦璃,安然完好,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平稳的心跳。   他忍不住,狐疑低头,看被祖母拍过的肩……这老妖婆,果然是动了手脚!   太后喝完茶,意犹未尽。她忙碌半天,又渴又累。   “溟儿,哀家开始想念血族了。事情也解决了,咱们带着锦璃回去吧!”   “孙儿得先瞧瞧皇祖母这祸闯得是否严重。”御蓝斯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每天喝点猪血一样养颜焕肤。”   “臭小子……”   下一瞬,周围宾客只感到一阵冷风突袭,不觉间衣袂翻飞,冷香飘过。   众人面面相觑,却只有南宫恪与狼王子轩辕颐注意到,御蓝斯——不见了。   于是,他们也起身离席。   *   前院,书房内,苏世韬正惊疑阅览玉妃递上的信。   信纸上是锦璃的字迹,她自幼,模仿了母亲的笔迹,清雅秀美,字如其人。   然而,信上的话,却让苏世韬越看越生气,英俊的脸上,一阵铁青,一阵煞白……   玉妃从旁探看他的反应,纵然胭脂绝好,也遮掩不住难看至极点的脸色。   “王爷,在本妃眼里,锦璃一直是一个宅心仁厚,乖巧懂事的孩子,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   苏世韬把信搁在桌面上,仍是不可置信。   “娘娘明鉴,您确定这封信是锦璃亲笔所写吗?”   “怎么?王爷怀疑,是本妃造假冤枉锦璃意图谋反?”   苏世韬忙起身,俯首笑道,“玉妃娘娘言重,小王不敢。只是……娘娘也说了,锦璃宅心仁厚,乖巧懂事,她自幼便背负使命,深知苏氏与皇族的关系,岂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玉妃确定他对此事不知情,才强忍着没有提让康晴和苏锦煜和离。   “实不瞒王爷,这封信,是锦璃派了城中的吸血鬼信差,送到父王手上的。父王亲启阅览过,不曾假手他人,又放在包裹内,命那吸血鬼信差带回。”   “若老王爷因此事不来婚礼,小王谅解,娘娘息怒。兹事体大,请娘娘看在小王的面子,莫要声张,小王定会严斥锦璃。”   “本妃看,王爷还是考虑尽快把锦璃送走的好,哪怕嫁去血族,也比把这祸害留在身边好。若此事闹大,圣旨一下,便是满门抄斩,诛杀九族,本妃可不想晴儿一并受牵连。”   苏世韬被她一顿怒斥,羞愧难当,脸色暗红,却哑口无言,只能俯首应着。   管家突然从外面禀奏。   “王爷,皇上大怒,取消了锦璃郡主与四皇子的赐婚。锦璃郡主刚刚晕厥在绘雅阁,被王妃派人送到了瑶云阁,无人知晓发生何事。”   苏世韬和玉妃脸色骤变。   玉妃急得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对惊怔当   tang场的苏世韬怒嚷,“王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瑶云阁问问清楚?!若皇上知晓此事……”   苏世韬不敢耽搁,忙冲了出去。   玉妃心神不宁,还是不动声色地返回喜宴。   见苏太后和皇后苏世敏仍安然撑着喜宴,驸马爷苏锦煜还在忙着敬酒,方才松了一口气。   *   苏世韬赶到瑶云阁内,楼上楼下挤满了人。   楼下是几个面熟的随侍,狼王子的人,国师的人,康恒身边的小安子,小康子……   可想而知,楼上气氛更诡谲尴尬,见孙嬷嬷在,他忙派她上楼,先叫王绮茹下楼探明情况。   康恒,南宫恪,轩辕颐都晚来一步,此刻都坐在床前不远处的桌案旁,三双眼睛眼神各异地盯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女子。   王绮茹坐在床沿抹眼泪,南宫恪几番安慰,康很则追问原因不停,她只是摇头不语。听得孙嬷嬷轻唤,忙起身出去。   御蓝斯给锦璃探脉之后,脸色顿时铁青。   欢宜粉,这不是苏妍珍让丫鬟买来害顾梓苏的吗?竟到了锦璃体内?   不必再追问皇祖母和王绮茹事发经过,他已然可以想象当时的境况。   康邕没有当场杀了锦璃,实属万幸。不过,恐怕康邕对锦璃憎恶至极,恨之入骨。   确定她只是脖颈受到重创,他才放下心来。   南宫恪见他神情忧虑,起身上前,“溟王殿下,四殿下想弄清楚皇上取消赐婚的原因,所以……当务之急是应该先让锦璃醒过来。”   御蓝斯若有所思地挑眉冷笑,慷慨地让开位置。   “既然国师如此急迫,你便施救吧。”   南宫恪狐疑看他一眼,不敢相信,这位小肚鸡肠的溟王殿下,竟然会主动让出位子。   他在床沿坐下,指尖按住锦璃的脉搏,片刻确定脉相异常,指尖触电似地,猝然移开。面具上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惊痛,光芒森冷一闪,话没多说,起身冲下楼,一身杀气,似要把谁砍碎……   “南宫兄?”轩辕颐想叫住他问清楚,无奈南宫恪的脚步声倏然寻不到了。   轩辕颐疑问看了眼御蓝斯。   御蓝斯优雅略一颔首,允许他也上前诊脉。   白皙的指尖按在锦璃的脉搏上,虽然他对于人类欢宜粉并不熟,却精通医理,轻易判断出,锦璃所中的是情*药。   “轩辕兄,西山猎场一别,锦璃舍命救你,你就成了锦璃的义兄。转眼,本王完全没有想到,你会与仇敌站在一边,都说,狼是最忠诚最讲义气的,锦璃今日如此,这口恶气……你能忍得下?”   轩辕颐轻轻握了下锦璃的手,默然保证,定为她讨一个公道,转身便也走了。   王绮茹上楼来,大惑不解,碍于康恒在侧,不好多问。   御蓝斯却直言,“四殿下,锦璃出现在绘雅阁,还中了欢宜粉之毒,此时被王妃撞见,锦璃才保住清誉,这……就是你们取消赐婚的原因。若你不相信本王的话,可以亲自上前来诊脉。”   康恒素来多疑,岂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南宫恪和轩辕颐匆促离开,更让他狐疑。上前按住锦璃的脉搏,探过之后,轻轻拉着她的袍袖向上掀开,看到锦璃手臂上的守宫砂尚在,心里的怒火方才平息。   “王妃……”   王绮茹听到“欢宜粉”三字时,便已火冒三丈,此刻康恒低声轻语,难解她心头之恨。   “四皇子,你看到了,锦璃已不适合嫁入皇族。临幽宫里的苏静琪,和三郡主苏妍珍,比锦璃更合适。明日,我会亲自入宫奏明太后,四殿下看中静琪,亦或是妍珍,都可马上赐婚。”   这些话,不能不说是羞辱了。康恒黯然神伤,束手无策,他跪下来,诚恳地给王绮茹郑重一拜。   “父皇若做错了什么,我代她向您和锦璃赔礼,还请王妃娘娘相信,我是深爱着锦璃的。我会奏请父皇收回成命。”   “若锦璃一无所有,非宁安王府郡主,非王氏继承人,四殿下还会如此爱她吗?”王绮茹问出问题,不等他回答,伸手一个请的姿势,无言送客。   苏世韬这时才上楼来,见康恒仍是跪着不起,上前将他搀起来,“四殿下请回吧!且不追究今日是皇上的错,还是锦璃的错。殿下为锦璃所做的一切,本王都看在眼里,四殿下文武双绝,锦璃却反而一再犯错在先,凭这一点,锦璃便是配不上殿下的。”   说完,见康恒执拗地低着头,仍是不肯离开,便对御蓝斯道,“溟王殿下,能否代小王送一送四殿下?”   御蓝斯浅扬唇角,“四殿下,需要本王背你下楼吗?”   康恒僵了片刻,不看御蓝斯,默然转身下楼。   房门刚刚关上,御蓝斯便感觉到锦璃肺腑一阵拧绞剧痛……他只把康恒送到瑶云阁的栈桥上,便匆促转身又上楼。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   锦璃撑着床沿,“噗——”一口浊血涂在了地上,这样解毒,委实过分了。   御蓝斯刚要开口,苏世韬便把一封信甩在锦璃的脸上……   王绮茹惊得要开口,苏世韬抬手便阻止她。   “绮茹,你和溟王殿下暂且出去,我和锦璃有话要说清楚。”   王绮茹注意到信封上是“南疆王亲启”,不敢多言,忙出了门。   御蓝斯却没有离开,见锦璃僵挺着脊背,看着信,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他走过去,拆信细读。   剑眉不禁越挑越高,前世的皇后娘娘,果然是……比他想象的更厉害,他又低估了这小女子的头脑。   “王爷打算为这一封信,杀了锦璃?”   苏世韬只怒视着锦璃,她的沉默,让他痛心疾首,怒不可遏。“溟王,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   “锦璃和康恒解除婚约,打今儿起,她就是本王的女人!所以,这件事本王管定了!”   低沉的男子声音不急不缓,平稳坚定。   “王爷若为此要杀锦璃,可以先刺本王一刀,本王倒下了,你再杀她不迟。”   苏世韬干脆不理会他,直接怒声质问,“苏锦璃,你给为父说,这信是不是你亲笔所写?”   锦璃好不迟疑,泰然抬眸承认,一双眼睛肃冷凌厉,无半分怆痛,只有深冷的仇和怒。   “是。我就是要谋逆,我就是要杀康邕,我就是要毁掉皇族的一切,包括我的未婚夫康恒……我要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   还有更新,亲爱滴们,别错过哈O(∩_∩)O~   ☆、第099章 怒惩,家法伺候   怒火填胸,苏世韬一时间气血逆流,眼前暗黑,胸口一阵绞痛。   他凶猛挥手便要打向锦璃……   看似羸弱的娇躯,突然迅敏地从床上跳下来,却并非逃。   有恃无恐俏颜不躲不藏,无惧无惊,凤眸冷厉地把脸儿迎向宽大如铁打的巴掌,惊艳地唇角微弯,沁出一抹讽刺的笑岑。   “我引以为傲的父王,这是要为杀女儿的仇敌,殴打女儿么?”   御蓝斯从旁冷观,没有开口阻止。这小女人,分明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他却也爱极她这份强韧绝然,如此品性,倒是很适合做一只吸血鬼……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把她这执拗的性子藏起来欢。   若皇祖母发现她这股倔强,不知会生出什么疯狂的想法。   碍于御蓝斯在侧,苏世韬终是没有打下去。   他脸色铁青地愤然收手,深吸一口气,压抑怒火。   “锦璃,你可知父王继承家业之后,经历过多少风浪,才守得一家平安?为父没想到,你竟如此贪婪!皇族给了你无限荣耀,你还不满足!你是想害我们苏家被诛九族,才甘心么?”   “父王如此说,竟还是认定女儿有罪?!   父王能容忍心爱的女人被僭越,那是因为父王有三个女人,多一个少一个,无伤大雅。   父王容忍自己的女儿被人恣意残杀,那是因为父王也有三个女儿,多一个少一个,不痛不痒。   可锦璃只有一母,一父,一兄,一命。锦璃谁也不能失去,更不能轻易失去这条命。   那日在西山猎场,康邕扼住我的脖子,亲口对我说,他早已打定主意灭族苏氏。父王能咽下这口气,锦璃咽不下!”   锦璃咬牙切齿地说着,见父亲仍是震怒不已,她压着一口气,继续严词辩驳。   “锦璃自幼从未受过皇族恩德,只知道,皇族是我苏氏的祖宗拼了心血建立起来的。   我亲眼看到你和哥哥为守护大齐,呕心沥血,我亲眼看到太后与皇姑母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只为围护我苏氏。   可怜我苏氏的女子,自幼背负什么荣耀无匹的使命,入了皇族,却只是被人当玩物暖*床,玩腻了,丢弃一旁,那人竟还自称对心爱的女子痴情。   父王若认为这一切是荣耀,锦璃可不敢苟同!”   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让苏世韬怒火滔天,“苏锦璃,反了你!”   锦璃不以为然,抓起信撕碎,怒手一扬,雪白的纸片翻飞,她凤眸怒火肆虐,清白的脸儿,神情如怨鬼。   “南疆王终究要反,不过就在这几日。我之所以写这封信给他,是想让他多几分胜算。没想到,他竟不想扶持哥哥为皇,也不稀罕我的援助!老糊涂的蠢东西!”   苏世韬不敢相信,这臭丫头竟还越说越有理,连人家南疆王也骂了进去。   他不禁怀疑,这心如蛇蝎的女子,到底还是不是他乖巧懂事聪明可爱的宝贝女儿。   “管家,家法伺候!”说完,苏世韬转身出去。   锦璃冷哼了一声,不曾迟疑,直接跟下楼去。   *   御蓝斯对于人类的所谓“家法”并不太了解。   他在血族皇族的家法,不过是在犯错之后,被囚禁宗祠祭坛内,跪上十天半月……   然而,进入浩然堂,阖家上下齐聚。   锦璃却被两个小厮按在地上,苏世韬竟从管家手上拿过一条马鞭。   御蓝斯这才明白,“家法”竟是要——痛打!这该死的小女人竟然不知反抗,仍是一脸倔强,视死如归!   她疯了!   这一家子都疯了!   他要冲过去把锦璃扯起来,四周护卫一拥而上,个个纯银剑刃,银甲辉辉,冷煞的光芒刺得他双目刺痛,严实阻隔了他的靠近。   王绮茹见状,惊悚地跪在地上,不敢再妄自开口求情,   苏锦煜和康晴还穿着大红的吉服,两人本是正准备洞房花烛夜,闻讯急匆匆地过来,眼前的状况,让他们更是措手不及……   苏锦煜忙跪在地上,挡在锦璃面前,“父王息怒!璃儿平日乖巧,她若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您问清楚再打也不迟……”   他话没说完,就先挨了两鞭子。   王绮茹忙冲过去,“王爷,锦煜今日大婚,已然是驸马,如此殴打见血,是要犯煞的,求王爷开恩!”   “绮茹,你给我让开!”   苏世韬怒火滔天,宽阔的胸膛起伏,威严震慑满堂。   “璃儿如此,少不得这臭小子教唆。他也生了野心,不教训他们,我愧对列祖列宗!”   锦璃趴在地上,却还是不肯认错。   她怒声嚷道,“哥哥什么都不知道,一切是我自作主张一手谋划!”   苏锦煜毕竟是男子,钢筋铁骨,又有内   tang力护身,被打两下,挨得住。但是,家法这东西,记忆中父王从没碰过。   “璃儿,你告诉我,你到底犯了什么错?哥帮你求情!”   锦璃执拗地不看他,“哥,你别管。”   御蓝斯从旁看着,心惊肉跳,不禁懊恼放任锦璃过来受罚。   他忙看向自己精神恹恹的皇祖母。   他知道,她老人家今日喝猪血,心情不好,但是……   “皇祖母……快想想法子!您知道,锦璃挨打,孙儿也会痛的。”   凭高深莫测的听力,太后早已知晓在瑶云阁发生的事。   此刻,她最担心的,倒不是锦璃挨打。   而是担心,南宫恪与轩辕颐去质问康邕,康邕反说是锦璃早已服欢宜粉,蓄意勾*引他……如此,锦璃便不是罪加一等,而是罪该万死。   因此,锦璃挨一顿毒打,是非常有必要的。   皮开肉绽,能搪塞了这场祸端,总好过被追杀。   她端详着自己俏美的指甲,挑眉斜睨着自己方寸大乱的宝贝孙儿,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丫头野心太大,若是将来嫁入我们血族,少不得惹是非。这孙媳,哀家也不敢要了!该打!”   “您说什么呀?”御蓝斯顿时急了,眼见着苏世韬挥起皮鞭,他忙道,“皇祖母您搭把手,孙儿一定给您抓最美味的女子,给您开胃。”   太后冷邪妩媚地挑眉,清冷失笑,“哈,你当哀家是什么?饿极到无视律法了?”   皮鞭在触及锦璃的脊背的一瞬,倏然就被一股真气挡开……   所有人都看向挥出真气之人,太后尴尬轻咳了一声,忙按下御蓝斯打出真气的手,对宁安王笑道,“王爷,你继续,当我们祖孙俩不在就好。”   “皇祖母……”御蓝斯愤然起身,血脉却被太后封禁,周身竟是动弹不得,壮伟的身躯木桩似地杵在当场。   皮鞭啪啪地落下,一鞭一鞭落在锦璃的脊背上,锦袍被打烂,娇嫩的脊背鲜血淋漓……   那疼痛他感觉得真真切切,痛亦是锥心刺骨,刻骨铭心。   太后却瞧着热闹,笑道,“溟儿,这痛……能怪得了谁?你管不了这放肆的丫头,人家自己亲爹管得了。以后长点心,记着教训吧。”   锦璃咬牙隐忍,纵然脊背上皮开肉绽,竟是一声不吭。   御蓝斯五官深刻的脸绷紧,妄想冲开周身的封禁,却只是冲击到内伤,唇角溢出一口血……   太后这才从椅子上起身,以丝帕垫在手上,拨开穿着纯银护甲的护卫,挡在锦璃身前。   “宁安王,意思一下就得了!打死这丫头,失去了王氏锦缎的继承权,你们苏家还有什么可支撑的?康邕爱着你的王妃,你王妃却痴傻地爱着你这个愚忠之人,还给你生了一对儿叫康邕妒忌的子女,你若打死了锦璃,王妃恨死你,人家康邕正可以坐在龙椅上幸灾乐祸!”   苏世韬已然身心俱疲,乍听此话,看向万念俱灰的王绮茹,挫败丢了鞭子……   王绮茹却一眼都不看她,直哭着扑向锦璃,紧张地避开她的伤口,把她扶坐起来,“璃儿,你看看母妃,璃儿……你别吓母妃呀!”   锦璃早已经晕厥,静无反应,犹如死尸。   太后啧啧叹着,蹲下来,就道,“估摸着是快死了,哀家把她转变成吸血鬼吧,能得永生,力量无穷,还能……”   御蓝斯突然摔在了地上,亦是不省人事。   王绮茹脸色苍白地把锦璃揽在怀里,痛怒交加,厉声嘶叫,“谁也不准碰我的孩子,你们谁也不准……再碰她!”   苏锦煜见母亲失控,忙跪着过来,“母妃,让儿子抱妹妹回去瑶云阁吧。”   王绮茹疯癫地紧抱着锦璃,像是恐惧于下一刻女儿会突然消失不见,“不,不能回瑶云阁!我要守着她,把她抱到我房里去。”   “是。”苏锦煜不敢耽搁,忙把锦璃拉到背上,背了出去。   王绮茹忙跟出去,一直静默不语的康晴,对苏世韬安慰一句,“父王息怒”,忙跟着去了。   太后叫了两个吸血鬼护卫进来,把御蓝斯抬走,她却没有离开。   奢华的炫黑锦袍,金凤明灭,冗长拖曳在地,她笑得仿佛一条美人蛇。   “宁安王,不瞒你,哀家很喜欢你的女儿,不如考虑一下,把她给哀家吧。哀家发誓,定把她保护的妥妥当当。她若嫁入血族,你也能高枕无忧了。”   苏世韬客套颔首,“太后抬爱,是小女的福分,但是,太后也看到了,小女配不上溟王殿下。本王已经决定,给她寻一门普通人家,尽快让她嫁了。”   说完,他恭敬行礼,“夜深了,太后去歇息吧。”   太后暗恼他一句不识抬举,无奈一叹,“哀家把她转变成吸血鬼,才正好与溟儿相配嘛,你再考虑一下……”   苏世韬没再多言,迈出了门槛。   李侧妃忙跟出去,“王爷,您今晚宿在妾身那边吧,王妃还在气头上。”   “你回去歇着吧。”苏世韬颓然一叹,忽想到什么,转身对她说,“本王听说,今日妍珍派了丫鬟出去买欢宜粉,可有此事?!”   李侧妃哑口无言。   “叫妍珍到本王的书房来。”肃冷低沉的一声命令之后,苏世韬就入了书房。   太后从堂内听得这话,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又生一计。   于是,苏妍珍入了苏世韬的书房之后,对购买欢宜粉之事,供认不讳。   而她的说辞,却不是打定主意害顾梓苏的。   “父王,珍儿喜欢康恒皇子,康恒皇子是如今大齐王朝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所以,珍儿想,若是锦璃能与皇上在一起,不但可以让皇上打消对王妃的念想,珍儿还可以和康恒皇子在一起。那欢宜粉就掺在酒里,喂锦璃喝了……”   苏妍珍说着,偷觑了眼气到快晕厥的苏世韬,“珍儿真没想到,皇上竟然不喜欢锦璃,但,总归是让锦璃和康恒皇子取消了婚事……”   于是,欢宜粉谜团,真相大白。   这一晚,又多了一个挨打的人。   苏妍珍当胸挨了一掌,命悬一线。   ================================================================   亲爱滴们,求收藏,求月票,求花花,求咖啡……O(∩_∩)O~神马都求!接下来,更精彩,多多支持哈!   ☆、第100章 封婉仪撞破恋情   红云纵横,横跨天际。   朝霞浸染琉璃金瓦,彤光如血,溢了檐牙。   小太监佝偻着腰身,小心翼翼地无声打开殿门。   晨光如万道光刃,刺入殿内。   康邕一身异彩流光的龙袍,踱步出门槛。容颜肃冷,深沉地看不出喜怒,微皱的眉宇和眼下的青晕,却暴露了他沉痛一夜,愁思难解。   见宫廊下跪了两个人,龙靴驻足微顿片刻,继续上前欢。   康恒跪了一夜,他是知道的。   这孩子对锦璃动了真情,一如他当年深爱王绮茹,执拗倔强,无计可施,除非,逼迫他自己放弃。   昨晚,南宫恪也来兴师问罪,误解他给锦璃下药,意图用强……   轩辕颐也闹着取消与大齐盟约……   如此大乱,康邕方才看清,苏锦璃这小女子,不只是能动*乱天下,还能左右天下大局。   但苏世韬……   他一身黑色王袍,面容疲态难掩,如此黯然忧郁的模样,仍是俊雅倜傥不减分毫。   任他堂堂帝王心含怒火,也爆发不出。   这么多年,他们称兄道弟,明争暗斗,他一代帝王,至高无上,看上去似光彩得赢了,却败得彻底。   苏世韬总低眉顺目,谦恭有佳,每每入宫,亦是对他三拜九叩。   却实则……他军权在握,内敛沉厚。一身功勋得万民崇敬,身边美人如玉,儿女承欢膝下。他,才是天下最大的赢家。   康邕冷眯着虎目,看了眼康恒,未多迟疑,弯腰扶起苏世韬。   “世韬,你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皇上,臣……是来请罪的!”   “你何来的罪?朕恩怨分明,昨日之事不怪你。”   “是臣教女无方,平日太纵容她们了。昨日晌午,妍珍和锦璃调皮闹着玩,妍珍无知,把欢宜粉当成泻药放在酒杯里,诱锦璃喝下。她本是要捉弄锦璃,不料弄巧成拙,所以……请皇上息怒!”   苏世韬说完,看了眼康恒的方向,说道,“还请皇上也不要再怪罪四殿下。”   康恒看着地面,皱了一整晚的眉头,终于松开。   “父皇,如此说儿臣和锦璃的婚事……”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被康邕冷怒一瞪,又忙跪下。   台阶摆下来,康邕一番迟疑,龙颜浅笑,终于还是释然。   只因,眼下有一桩——他不得不搁下私怨的事。   “世韬,孩子们玩闹的事,朕不会放在心上的。朕听说你毒打了锦璃,还把妍珍打得吐血?”   苏世韬眸光微黯,不动声色地低眉敛目,只恭顺说道,“她们该罚!臣理当家法处置。”   “事情既然过去,就别再为难锦璃和妍珍。朕昨晚收到急报,南疆王坐享三州封地,已自立为皇。他屯兵数万,野心勃勃,此事,朕必严惩!”   苏世韬脸色骤变,忽想到锦璃昨晚怒骂南疆王的那番言辞。   “南疆王终究要反,不过就在这几日。我之所以写这封信给他,是想让他多几分胜算。没想到,他竟不想扶持哥哥为皇,也不稀罕我的援助!老糊涂的蠢东西!”   那丫头足不出户,怎知道南疆王叛变作乱之事?不过,这丫头倒是骂得有些道理。   南疆王已近六旬,虽功勋不多,却有忠君爱国和“国丈爷”的名声,颐养晚年,绰绰有余,如今这步田地……   苏世韬忙单膝跪地,“皇上,臣即刻筹备,三日后发兵南疆!不过,玉妃娘娘和康晴公主……”   “叛变重罪,当诛九族,为免后患,玉妃当斩。晴儿是我皇族骨血,不予牵连。不过,太后昨晚与朕商议,不能辱没苏氏门楣,把康晴降为锦煜侧室。”   “这……”苏世韬听得心惊,如此一番言辞轻描淡写,残酷如利刃,杀人不见血色。康晴为侧室,他回去,该如何对那对儿恩爱的小夫妻启齿?昨日方才大婚呀!   “朕记得,昨日在喜宴上,丞相和长郡主提及,梓苏与锦煜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既然梓苏已不再是秀女,就赐婚锦煜吧!”   康邕说完,兀自展颜一笑,伸手扶起他,“世韬,等你和锦煜凯旋,梓苏与锦煜,恒儿与锦璃,一起举行婚礼,如此双喜临门,可好?!”   苏世韬脸色苍白,却仿佛是被剜了心头肉。   “皇上,臣惶恐。”他跪在地上,不起。   康邕扶不起他,不禁皱起浓眉,“世韬,怎么了?难道朕如此荣宠,你还不满意?”   “梓苏和锦煜般配,臣看在眼里,为他们,臣谢主隆恩。只是锦璃这丫头,近来胡闹,皇上失望,臣看在眼里,臣也为这丫头失望。”   “锦璃出身矜贵,被你和王妃宠着,难免骄纵。小女儿家,情有可原,朕不计较。你看,恒儿为她在此跪了一夜,可见用情至深。”   “可臣……昨晚血族太后亲口提亲   tang,臣已应了她。血族太后已不是第一次提亲,若臣再拒绝,恐怕……得罪的便不只是她和溟王殿下,还有血族王。”   如此婉拒,不过是一场赌注。   昨晚,他并没应下血族太后,笃定康邕必然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不敢戳破,才如此明言。   锦璃说得对,苏氏女子嫁入皇族不是好运,而是噩运。   这场噩运,他不能让锦璃去背负。那执拗的丫头,若将来嫁入皇族,必然闹得天下大乱。   康邕浓眉微凛,看了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康恒,无奈一叹。   “世韬,此事非同小可,要打发了血族太后,也并非难事,如今璃儿是狼王义女,狼王若不同意义女嫁入血族,血族也无可奈何。依照祖宗遗照,苏氏嫡女总要嫁入皇族的。若锦璃不愿与恒儿成婚,朕特赦静琪,你把她从临幽宫接了,带回家好生调养。”   苏世韬暗松一口气,“臣……谢主隆恩!”   他忽然想到什么,忙开口,“臣希望此次太子能随军出征,如此将功折罪,方无愧皇上多年栽培。”   康邕未有迟疑,悦然颔首,“好,就依了你,若太子立下功勋,既往不咎。”   “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苏世韬说完,起身告退。   康邕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刹那冷酷冰寒。   良久,他才侧首对康恒冷斥,“你看清楚了,老天爷和苏世韬,都不肯帮你!恒儿,你得自己用心。”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康邕手指点着他额头的方向,“御蓝斯在锦璃身边呆得够久了,尽快动手,否则,你陪了夫人又折兵!”   “儿臣昨晚飞鸽传书,想必此时莫黎城已经大乱。”   “如此甚好。”   “太子那边呢?”   康恒沉声说道,“父皇只备好圣旨即可。”   *   半个时辰后,太监携圣旨前往东宫。   太子暴躁成狂,不但打碎殿内的一应摆设,还乱咬太监,虐杀宫女,怒骂皇上,与疯狗无异。   龙颜震怒,太子康肃暗害兄弟,性情狂暴,难当大任,当即废除,打入大牢。   又有圣旨紧随其后,郡主苏静琪诚心悔过,念其初犯,尚未铸成大错,特赦其返家,赐婚四皇子康恒,封四皇子婉仪,他日宁安王凯旋,择日成婚。   *   锦璃并未久眠,昨日被算计,喜宴一口没捞得着,晚膳一顿鞭笞毒打,她正饥肠辘辘……   嗅到一阵银耳红枣粥的浓香,她慵懒翻了个身,猫儿般睁开眼睛,瞳仁点漆般黑亮澄澈,就见御蓝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朝她吹着粥碗氤氲的热气,娇美的唇不由弯弯微扬。   白雾朦胧,噙着邪笑的鹰眸,光芒剔透,艳若宝石,愈加魅人心魄。   她视线如手,细细触摸他俊艳深刻的五官,就这样……着魔地怔然半晌,却不禁怀疑自己身处梦境。   花果香暖的寝居,熟悉,又陌生。   凤尾纹的寝帐,牡丹纹的桌布,典雅的紫檀木梳妆台……各处布置严谨大方,又不失婉丽,这不是她如梦似幻的瑶云阁。   辨出这是母亲的寝居,而御蓝斯亦是真实存在,她彻底醒过来。   身子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痛苦,她反手摸向背后,触到丝薄的睡袍,轻薄的袍服下,肌肤完好无暇。   然而,那顿毒打却还在脑海中盘桓,仿佛一场噩梦。   “伤口已经愈合,我检查过,没有任何疤痕。”   御蓝斯说着,舀起一匙粥,送到她唇边。   她乖顺地像个孩子,坐起身来,张口吃下他喂的粥。想到他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俏颜不由赧然涨红,素手揪着裙摆,脖颈也变得粉润嫣红。   见他仔细一匙一匙仔细吹凉才送到唇边,心里一阵轻悸感动,却不经意地想起昨晚晕厥之前的一幕……   那顿毒打,她挨得住,看到他唇角溢血的样子,她才痛不欲生,难以支撑。   眼泪如一颗颗水晶珠,簌簌滚落,打在睡袍上……   他忙把汤匙搁在碗里,手忙脚乱地拿手帕给她擦泪,“怎么哭了?是哪里还痛?”   怕他担心,锦璃忙摇头,这一摇,眼泪就脆弱地飞散,有的打在他的手背上。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忍不住打趣,“难不成你是因为和康恒的婚事被取消才难过?”   锦璃气得抹掉泪,嗔怒瞪他,两只手霸道地捧住他的脸,“御蓝斯,实话告诉我,你可有受伤?”   他这才明白她哭泣的原因,“你这是在担心本王呢?”话出口,心里莫名一阵清甜,那些痛,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锦璃抿唇低下头,两手握住他的手腕,轻探他的脉搏。   他瞧着她的举动,暗自享受,没有阻止。   “皇祖母用内力封禁我的血脉   ,阻止我救你。我想冲破封禁,不过是受了点内伤。现在已经痊愈了。”   锦璃确定他心脉稳健,才放开他的手腕。   他继续喂她吃粥,趁机诱哄,“锦璃,你是知道的,本王有很多仇敌,人缘也不太好,总是在外面打打杀杀……”   她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你怎么忽然说这些?”   “你一点都不担心,将来有一日,本王离了你的眼,受伤了,没人管?”   锦璃挑眉,凤眸光怪陆离,妩媚流转,咽下口中的粥,她才嗔怒开口,“御蓝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剑眉轻皱,“本王的意思是……本王受了伤,真的可能没人管。尤其是在莫黎城那种地方,唉!”   “你的皇祖母疼爱你,你还有寒冽他们呢!你的王宫里美人如云,护卫林立,怎么可能没人管?”   “你也知道的,本王对手下素来残酷,不像你那么会做人,还赏赐他们银丝软甲。本王面临威胁,他们都只顾自己逃跑……”   锦璃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从他手上拿过碗,三两口把粥喝完,空碗搁在他的大手上。   “御蓝斯,你看清楚,本宫不但国色天香,还是宁安王府的嫡女郡主,你虽然是血族的七皇子,天下无敌的溟王,诱*拐我大齐郡主,狼王义女,可是大逆不道,全天下都要与你为敌!”   他又被她口中的“本宫”刺伤,搁下空了的粥碗,伸手箍住她的后颈,把她拉到近前,狠狠在她唇上一吻,“给句准话,要不要和本王走?”   她勾住他的脖颈,也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先给他一点甜头,然后嘟着唇摇头,“不——要!莫黎城是你这吸血鬼的家,我去了岂不是被某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再不答应,本王现在就吃了你!”他不羁把她扯到怀中,邪恶挠她痒……   甜暖馨香,随着她清灵的笑声溢了满怀,大掌邪肆探入她袍内,从纤细的腰腹游弋到丰盈的胸前……   锦璃本已笑得瘫在他怀里,被他如此撩拨,身姿如水,愈加柔腻无骨,本能攀缠着他,方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忍不住咬牙隐忍难耐的折磨,被他深沉吻了唇……   蘧然,两人皆是上了瘾,他悍猛起身一转,避开了那张宽大的床,把她放在了桌案上……   锦璃被他疯狂的举动惊吓,忙瑟缩身姿躲避,他却倾身压下来,伏在她耳畔,轻咬着她的耳,像是一口一口在吞吃她,且贪婪得不肯停止。   她甜蜜的滋味,令他深深沉迷,此生恐怕再难戒掉。   薄唇落在她颈间,沿着馨香的血脉细细啄吻,她敏感地躲避轻喘,却难拒他的魅力,细软的手指摸向他腰间刺绣华艳的腰带……   突然一声爆响——是碗碟落地的声音。   沉醉忘我的两人忙着正襟站好,御蓝斯不禁轻咳,“王妃……”   锦璃忙跪在地上,艳红的脸儿,羞窘地快要滴下血。“母妃……金安!”   王绮茹凤眸圆睁,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似在确定,刚才那纵情于这吸血鬼身下的女子,是不是她引以为傲的亲生女儿。   注意到锦璃的伤已痊愈,她柳眉更是皱紧……   是从何时起,这孩子习惯了依赖这只吸血鬼的医治?   当然,作为母亲,她也希望,她能尽快摆脱伤痛折磨,但这种状况……   早上,她如往常一样,去给太后请安,不过一个时辰,竟被这吸血鬼钻了空子。   孙嬷嬷亦是老糊涂,竟放他进来?!   “母妃……”锦璃见母亲脸色不对,忙道,“溟王他不放心女儿的伤,只是过来看看……”   “看看就看成了刚才那样子?”   “母妃,您……”   “苏锦璃,你母亲我是过来人,也不是瞎子,我不是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说着,王绮茹强硬冲过来,扯住锦璃的手臂,撩高她的袍袖,看到守宫砂还在,口气方才和缓。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穿着睡袍,也敢让男人进门?!”她斥责着,手指严厉地戳在锦璃的额头上。   锦璃硬生生地挨着,鼓着腮儿,不言不语。   御蓝斯往前迈了一步,见锦璃额头有点红,便紧张起来,“王妃息怒,是本王擅闯,不怪锦璃。”   “恐怕,溟王殿下对任何女子都这样随便的吧?素闻你们血族民风坦荡,不同于别处,可……这里是大齐,不是血族!”   锦璃乍闻此话,不禁揶揄抿唇,不怀好意地斜瞪御蓝斯。   ==================   接下来,更精彩,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   ☆、第101章 杀世子妃,困劫   御蓝斯哭笑不得,以眼神对锦璃解释,锦璃却转开脸儿,不看他。   和女人……讲道理,尤其是和不讲理的女人讲道理,绝对是一件蠢事。   再如此理论,他溟王殿下一世英名都将毁于一旦,在锦璃心中的大好形象,也势必重损。   “王妃,本王不是随便的人。岑”   “凭溟王*刚才——随便起来可真不是人!”   “哎?”   “哈哈……”锦璃忍俊不禁,差点笑歪在地上,见母亲狠狠瞪过来,她忙捂着脸儿,正襟跪好。   御蓝斯斜睨了眼还在忍笑的小女子,只能郑重弯腰赔礼,“刚才的事,本王有错,本王致歉!本王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欢”   王绮茹却怒气难消,冷声命令,“孙嬷嬷伺候郡主梳洗更衣!”   孙嬷嬷胆战心惊地进来,忙把锦璃拉去沐浴更衣。凭刚才的事,恐怕郡主要洗掉一层皮,王妃才能满意。   御蓝斯忙再次颔首致歉,却没有要告退的意思。   “王妃息怒,本王对锦璃是真心喜欢……”   王绮茹已然有些不耐烦,“我死也不要我女儿变成不见天日的吸血鬼魔怪!你和你的皇祖母,趁早打消了这念头。”   “王妃,想转化锦璃为吸血鬼的是皇祖母,不是本王。王妃上次把锦璃亲手做的锦袍赠予本王,本王已明白王妃的深意,定不会辜负王妃的期望。”御蓝斯言语诚恳,神情凝重。   王绮茹却一掌拍在桌案上,“那袍子……溟王殿下还是还回来吧!”   “……”女人真是不讲道理,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呢?御蓝斯气闷地说不出话。   锦璃在浴室那边,被孙嬷嬷按进温泉池,这才明白,母妃并非对御蓝斯不满。   听到御蓝斯吃瘪地没了动静,她噗嗤笑出声来。   门外,丫鬟突然通报。   “王妃,王爷带静琪郡主回府了。皇上特赦静琪郡主,并赐封为四皇子婉仪,择日成婚。郡主在正堂候着,与康晴公主和世子爷一起给王爷和王妃敬茶。”   气氛一时僵凝岑寂。   御蓝斯喜出望外,不禁怀疑自己听错,“苏静琪成了四皇子婉仪?”   好事,这可真是大好事!碍于王绮茹脸色铁青,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来。   锦璃僵在浴池内,给她擦背的孙嬷嬷也动作顿住。   丫鬟弯着腰身仍在门口恭候,没有听到王绮茹的回应,不禁胆战心惊。“王妃娘娘……”   锦璃忍不住开口,“母妃,大嫂敬茶您总该要过去的。”   王绮茹尚在深思康邕的深意……无端的,突然释放苏静琪,说不通。   锦璃忙道,“母妃,恐怕南疆王已经发兵,苏静琪被赐婚康恒,不过是皇上宽慰父皇的伎俩。”   王绮茹心头暗惊,南疆王,玉妃,康晴,谋逆大罪,必有株连……她不敢再多想,忙起身出去。   御蓝斯在外室坐着,一直等锦璃出来。   她濡湿的长发散着,黑亮如丝缎,衬得肌肤白润剔透,如上乘的羊脂玉。   一袭簇新的蔷薇粉刺绣锦袍,大朵大朵的蔷薇在裙摆上光氲明灭,初绽般鲜润夺目。   她一双眼睛仿佛久枯的渊,幽冷深沉,他望着她,整颗心便纠成一团。   “锦璃……”   “阿溟,苏静琪成了康恒的婉仪,的确是好事。不过,你看到了,我走不了。”她的仇敌就这样逍遥自在呢,她却一事无成。   御蓝斯不允许她冲出去,握住她的手肘,把她扯进怀中,把她的头按在胸前。他看不得她眼里的仇,也承受不住她的痛。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杀了苏静琪和康恒,一切简简单单的结束,我们远走高飞,不好么?”   “不——怎么能让他们死?我要让他们痛,我要让他们也尝尝,骨肉化为浊血,剧毒侵蚀肺腑的滋味儿!”   她忽然尖锐地嘶吼着推开他,垂至后膝的长发妖娆如水草,随着身姿激烈的动作,凌乱飞散开,越是如凄艳的妖魅。   “我不能便宜他们,我不要你帮我,我要亲手毁掉他们……”   她张牙舞爪地说着,双眼随看着他,视线却落在前世那艘画舫,眼前是三颗头颅,地上大片黑血,她身心剧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满心的仇,怨,怒,发泄不出,窒闷地心口怆痛。   御蓝斯握住她的双肩,逼她正视自己,“锦璃,你这个样子,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本王在你心里可还有位置?!”   “我说了,我给不了你幸福!你走……走开……”锦璃推开他,便冲出门。   *   一路上,小厮丫鬟见她行色疯狂,慌忙躲避。   御蓝斯担心地跟在她身后,没有阻止。   锦璃直接从花园内扯了一条花枝,握在手里,   tang气势汹汹地直奔前院……   *   朝阳倾斜入窗,映在华美的地毯上,满室金碧辉煌,气氛却有些诡异。   苏世韬神色忧虑,正思忖着,该如何对爱妻说明即将出征,以及康晴被贬为锦煜侧室之事。   苏静琪则端着茶,正举到王绮茹面前。   “母妃,这些日子,让您担忧了!女儿向您赔礼……”   王绮茹冷冷俯视着她,不肯接。“你大哥大嫂还没敬茶,没道理先接你的,一边候着去!”   “绮茹,先喝静琪这一盅,是一样的。”苏世韬温声劝道。   王绮茹厉声呵斥,“张嬷嬷,怎么伺候的世子?世子和世子妃呢?”   苏锦煜和康晴这个时辰未到,昨晚洞房花烛夜,在家苏锦煜被打了两鞭子受了伤……恐怕一夜没睡,张嬷嬷去敲门,两人都尚未起床。   “王妃息怒,世子和世子妃一会儿就到。”张嬷嬷小心地回话。   苏静琪只能捧着茶盅到一旁跪着,她低垂着脸儿,掩住了满眼刺冷的嘲讽。   李侧妃坐在次位上瞧着眼前的一幕,神情寡淡,事不关己。   堂内气氛,如此……尚算平静。   一道粉艳的丽影突然闯进来,挥起手上的花枝,便对苏静琪一阵猛打猛抽……   众人愕然震惊,忘了反应。   苏静琪手上的茶盅早就摔在地上,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嘶叫不止……   苏世韬最先回过神来,忙上前扣住锦璃的手腕,夺了她的花枝,“锦璃,你疯了!”   锦璃气结冷笑,怒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疯了?!问问你的苏静琪,她对我做了什么?她让平嬷嬷在我的衣服上撒毒粉,在药渣里掺毒药,诬陷我暗害康恒。她借外公给我的信,模仿外公的笔迹,伪造遗书,嫁祸康恒和我哥私吞粮草,我不打死她,我就不叫苏锦璃!”   说着,她就要夺父亲手上的花枝……   苏世韬却躲得快,不让她抢到。   “来人,把小郡主带下去。”   堂内突然冷风突袭,众人衣袂翻飞,一道俊艳的影子快如风,静如松,却是御蓝斯……   他塞了一条马鞭,到锦璃手上,纵容一笑,“去打个痛快吧!”   锦璃颦眉隐忍心底的异样,执拗地不肯看他,她挥着马鞭便又打向苏静琪。前世今生,旧愁新恨,一并爆发出来。   苏静琪滚来滚去,皮开肉绽,到处躲藏。   她妄想拉着丫鬟抵挡,丫鬟们见锦璃双眸仇恨地血红,惊慌躲避,不敢阻拦。   苏世韬要阻止锦璃,却被御蓝斯拉住。   “王爷,家法既然是家法,应当公允处置才对。”   “溟王殿下,请放手,这是小王的家事!”   “事关锦璃,本王不能坐视不理。锦璃被诬陷,若非有国师,狼王子和皇后娘娘相救及时,当日恐怕早被太子和苏静琪杀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暗害亲姐妹,于家法中更该罪加一等。更何况,王妃对静琪郡主视如己出,静琪郡主却如此恩将仇报,不但害锦璃,还害锦煜世子……王爷,您疼惜苏静琪,那么锦璃……本王就只能帮您疼惜了!”   苏世韬哑口无言,一时间左右为难,他看着凶狠恼怒的锦璃,脑子里仿佛有两只手在撕扯争斗,要把他一劈两半。   这丫头和吸血鬼在一起久了,也快要变成厉鬼了。   王绮茹端着茶,在位子上,优雅静品着丫鬟递上的茶,只当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幕。   李侧妃瞧着锦璃,如看一只冤魂厉鬼,不由……暗生一计。   地上的苏静琪不只是身上重伤,脸上也伤痕累累,容貌尽毁。   御蓝斯见苏静琪被打得晕死过去,才上前阻止锦璃,“别累着自己。”   锦璃气息不平,手臂的确也酸了,这才丢了鞭子,哭着扑进他怀里。   御蓝斯宠溺拥紧她,柔声哄劝,“傻丫头,挨打的不是你,是你打了人,你哭什么?”   她哭,是因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像个怨鬼泼妇,样子丑陋可恶,她想复仇,却矛盾地害怕他会因此厌弃她……   她又何尝不知,耐心,都是有限度的。   *   大军出征,苏世韬为大元帅,苏锦煜为前锋将军,丞相为监军……   苏锦煜与顾梓苏的赐婚圣旨,在大军离城当日送抵王府。   锦璃去给父王送行,刚走到书房前廊拐角,便听到苏锦煜怒斥负责筹备粮草的一位部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后续粮草务必运抵,否则杀无赦!”   记忆中,哥哥总是风清月朗,纵然在沙场上,杀敌无数,进来家里,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她从未见哥哥如此失控恼怒。   待那位部将离开,她才走过去,“哥,璃儿刚才听你说粮草,是怎么回事?”   苏锦煜一口气还憋在心口,   见妹妹关切,方才和缓口气。   “户部那群该死的老顽固,搪塞粮饷不足,只给六成粮草。若是与南疆王久战不休,那六成粮草怎支撑得住?”   锦璃越听越是狐疑,“皇上既然有圣旨在前,户部的人怎敢如此放肆?”   这话不说还好,苏锦煜一听,一掌打在亭廊栏杆上,“哼哼,就说他们狡猾!前阵子太子诬陷我和康恒贪污粮草,于朝堂上他们又拿这事儿嚼舌,皇上只能依了他们。”   锦璃看着碎去半边的栏杆,沉思片刻,试探说道,“哥,您不怀疑是皇上故意借此设计?好端端的,太子疯了,苏静琪就被赐给了康恒皇子,众臣拿你乱讲,却个个举荐康恒为储君。如今玉妃被斩,大嫂这位公主也跟着失势,您这一战势必要大胜才能扭转乾坤,他们惧怕父王,没有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使绊子,不过……户部向来是康恒掌管的。”   “璃儿,话不可乱说。你一个女儿家,少过问朝堂上的事。”   “当然,璃儿只是猜测。哥哥素来谨慎,断然不会疏忽。不过,你和父王身边,少不得皇上的眼线。这眼线若是忠于你和父王,也是好事,可万一他们在战场上动手脚,害你和父王……”   苏锦璃阴沉地冷眯眼眸,看着院中盛放的花,却把这些话全听进了心里。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哨子,“我和父王走了,好好守着家里,遇到危险,吹这东西。”   锦璃忙接过哨子,“哥哥放心,粮草的事交给我,我会筹备好的。”   “你?”苏锦煜失笑斜睨她一眼,大手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宠怜的眼神还是如看一个孩子,“乖乖呆着别闯祸就好,别想三相四的。”   “哥这是看不起人呢?你且等着,我一定助你和父王凯旋!”   *   大军出城,康晴在闺房里,抱着玉妃的骨灰坛,哭成了泪人儿,拒见任何人,连王绮茹这准婆婆,也吃了闭门羹。   太后与皇后亲自过来一趟,却不知说了什么,康晴愈加落寞忧郁,越发得饭食不进。   锦璃每日早上去锦缎庄筹备银钱,收购粮草,出府之前,都去探望康晴。   康晴总是不说话,锦璃只陪她静坐用膳,逼着她吃了早膳,方才安心出门。   她本看中康晴温良贤淑,也谋划好一切,等哥哥将来登基为帝,康晴为皇后,南疆王功勋卓著……如此,皆大欢喜。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苏锦璃,终是抵不过老天的嘲弄。   康晴,是水做的,泪流尽,便要香消玉殒。   前世为锦煜,此生为南疆王,为玉妃,为康邕。   有些人,她苏锦璃能救,是因被救者有求生欲。   有些人,她注定救不了,因为被救者绝望,生存下去,反而痛不欲生。   御蓝斯忙于安顿城内被狼人抓去试验的吸血鬼,又与狼王多番交涉清算总账,一直未得空闲。   宁安王出征两日后,莫黎城突然传来急报,有几队商船在莫黎城边沿水域遭遇不明杀手攻击,死伤惨重……   无奈之下,他只得带血族太后与小公主御雪儿,匆促离开。   奇怪的是,锦璃在锦缎庄发现,账册出了问题,筹措银两受阻,又得一步一步详查。   *   担心康晴想不开,寻短见,一早,天不亮,锦璃还是如往常一样,端着早膳,到康晴门外候着。   已近初秋,晨风清凉,小莲拿着披风追过来,仔细帮她系上。   主仆两人皆是因房内的动静微怔,女子是在尖叫,但是,却是在婉转求饶,似难抵身体的欢愉……   锦璃狐疑大惊,把手上的托盘轻轻搁在地上,忙打手势让小莲去叫护卫,她则从袖中取出小弯刀,轻轻地拨开门闩,抬脚迈进室内的暗影里……   内室,女子低吟婉转,男子喘息粗重,还有一股血腥之气幽幽飘荡。   锦璃盯着轻动的锦帐,确定,正与康晴欢爱的男子,是一只吸血鬼!   锦璃惊得脚步略顿,迅速冲进内室……   帐帘突然飘忽,床榻上女子摔下床来,衣衫松散,长发凌乱,脖颈上两个血洞汩汩冒着血,一双眼睛凝固似地一动不动,唇角却还扬着笑……   “大嫂!大嫂……”   锦璃刚要冲过去,就感觉背后一股幽冷突袭。   她愤然挥着手上的弯刀回刺。   手腕上一阵剧痛,弯刀却落了地,尖利的鬼爪抓向她的左臂,红光乍现,吸血鬼被连心手镯光芒刺伤,迅速一闪,又隐匿踪迹。   锦璃听到他的低哮,忙捡起弯刀,紧张握着,手脚冷凉颤抖……想起哥哥给的哨子,她忙放在唇边猛吹!   门外闪电般,冲进一抹白影,锦璃视线紧随,却仍是未看清他的容貌。   藏匿于横梁上的吸血鬼一阵尖利嘶吼,被扯碎成两半,摔在地上,腐血飞溅,浓腥弥漫。   锦璃忙转开眼,却是南宫恪从横梁上飞落而下,她不禁狐疑看手中的哨子……   恰在此时,小莲领着一队护卫冲进来,见地上恐怖的死尸,惊声尖叫不止。   锦璃忙捂住耳朵。   南宫恪也不禁皱起眉头,他蹲下来,染血的手指拉开了吸血鬼死尸的袍服,摸出一枚腰牌,上面一个“溟”字。   南宫恪抬头,镂花面具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锦璃。   锦璃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话出口,她便恼怒而笃定地摇头,“他的人,绝不会做这种事!这是栽赃!”   “璃儿,你不了解吸血鬼。”   南宫恪站起身来,转身抽下床上的被褥罩在了康晴身上。   “纵然溟王能严于律己,他手下的人,也可能参差不齐。更何况,他逗留王府已久,手下之人难免僭越府中女子美色,而康晴……是个善良的女子,她的血液纯美甘甜,对任何一只吸血鬼来说,都是莫大诱惑。”   “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他的人!”锦璃说完,负气出去。   南宫恪朝护卫摆手,“派人整理好世子妃仪容,把事发经过详禀王妃。”说话间,他把腰牌收进了袍袖中。   出尘若雪的俊雅身躯出了门槛,他追上锦璃,却见她并非朝着瑶云阁去,竟是吩咐管家直接备车。   南宫恪忙追上去,扯住她的手肘,“锦璃,你要干什么?”   “我要入宫。”   “这个时辰正早朝,你入宫干什么?”   锦璃甩开他的手,径直迈出大门,“皇上要清除南疆王余孽,无可厚非,却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方式设计我们一家,粮草筹备不齐,锦缎庄账册诡异重重,大嫂这样惨死……我非杀了那狗皇帝不可!”   “无凭无据,污蔑皇上,你活得不耐烦了?”   南宫恪冷怒斥责着,自后封住她的穴道。   “南疆王谋反,皇上杀玉妃,是残忍了些,可诛杀九族也是皇朝律法。皇上派宁安王出征,也是盼着大获全胜,没道理不给足粮草。我去看过户部粮草库,的确已经不足,万一大齐有天灾,必然捉襟见肘,户部尚书执意留下一部分,也是有备无患。锦缎庄的账册,那是因为你平日只顾和御蓝斯在一起,疏于管制,那些人难免懈怠疏漏!这些错,怎能怪在皇上头上?”   锦璃气怒交加,忍不住对他咆哮,“南宫恪,说到底,你就是站在皇上那边!”   ============   莫着急,阿溟很快出现O(∩_∩)O   ☆、第102章 质问皇上侧妃斗   南宫恪因她无理的指责哭笑不得,凝视她五官绝美的侧颜,狭长的丹凤眼敛住满心宠怜疼惜,角余光警惕于整条街的动静,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他才解开锦璃的穴道。   “璃儿,我是为你好!阕”   我是为你好?   娇美的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骇笑。声音清冷如山泉溅起的水花,婀娜妩媚的一个人儿,看似无害,却藏了吞噬一切的凶冷愤怒。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   她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肯为顾梓苏一事帮她,她感激不尽,但是,康邕……   “为我好,你就该去杀了康邕!”   娇美惊艳的鹅蛋脸始终没有转向他,凤眸凌厉地仿佛穿透了路尽头,看到了龙椅下所有的污秽阴谋。   “凭你南宫恪,要杀他,易如反掌。珂”   “锦璃,我若杀了他,你就满足了?!”他不知该如何劝她,“这样复仇开心吗?”   “国师前辈认为,我苏锦璃复仇是为寻开心么?”   南宫恪无奈一叹,已然不知该如何向这浑身长刺的小女子讲道理。“锦璃,我不是这个意思!”   “康晴,刚才你看到了,她就死在我面前。她是我大嫂,是我哥哥深爱的女子。我哥正长途跋涉,去为那个狗皇帝浴血奋战,他的新婚妻子却倒在血泊中,死在一场恶毒的阴谋中,一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南宫恪依然口气平缓温柔,“我对你说过,有些人你救不了,也不该救!”   “锦璃,你若冒然杀了康恒和康邕,你会后悔一辈子!你和康恒有三世情缘,本该可以幸福,如此明争暗斗,你只会……离他越来越远。难道你真的不想弄清楚,前世那么爱你的康恒,为何一夕之间背叛你?他为你坐上皇位,为你虚设后宫,为你刻骨许下诺言,到最后却变成一个暴君,那还是他吗?”   他是冬日暖阳,锦璃则是凛冽寒风,冬日里,暖阳再晴好,也抵不住刺骨寒风。   对于他的一番话,锦璃听不懂,也不想懂。   她只有一句话给他,“南宫恪,你中了康邕和康恒的毒!”   说完,她要上车,手肘又被他捏住。“放手,你弄疼我了!”   南宫恪手指迅速从她手臂上弹开。   “那幅画,我已经装裱好,改天派人送去给你。”锦璃坐上马车,对车夫命令,“去锦缎庄。”   窗帘内飞出一个东西,南宫恪忙接在手里,是他让锦煜转交给她的哨子。   她不稀罕他的关心,不听他的解释,连他的保护也不需要。   这样的情景,如此熟悉,却恰恰相反……一世又一世,她还是乱了他的心。   他无法对她说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补偿欠她的,为补偿欠所有人的。   *   锦璃没有去锦缎庄,想到康晴惨死的一幕,一口恶气憋闷在胸口,心肺也为之窒痛。   在去锦缎庄的十字路口,她绝然握住双拳,沉声命令车夫,“去皇宫!”   南宫恪行动如风,轻功绝顶,从宁安王府赶往皇宫早朝,不过片刻。   锦璃马车驶入宫门,她提着裙裾登上百级长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平日最厌烦走路的她,累得气喘吁吁,一身袍服犹如千斤重,内衫粘腻在肌肤上,沉痛,疲累,随着蹒跚的步履,也放大了百倍,一步一挨,仿佛一场恶刑。   阳光煞亮,碧空万里,可笑,竟是一个大晴天。   行在宏伟富丽的宫廊下,她越觉得自己像极一只随时被人碾死的蚂蚁。凭她,如此去复仇,的确是可笑。   大殿门口,两个护卫单膝跪下行礼,顺势防卫阻拦。   她缓了一口气,才把腰间的狼首腰牌扯下,“我以狼族公主的身份,求见皇上!”   两个护卫相视,忙让开。   一旁小太监会意,忙要进去通报……   锦璃直接按住他的肩,“不必你多事,滚开!”   她要亲眼看一看康邕最真实最直接的反应,方能打消心中的怀疑,若真的是他做的,正可以一刀刺过去!   锦璃笃定,南宫恪行事严谨,断然不会在朝堂上报丧。   她迈过门槛的一瞬,连心手镯里涌出沉绵的热力,灌入她体内。   确定御蓝斯在玉鳞江彼岸守护着她,快要瘫倒的娇躯,瞬间挺直脊背,她勇敢地走进去……   百官见康邕虎目冷眯,看向门口,皆是惊疑转头看过去。   阳光耀眼刺目,一窈窕的倩影仿佛是天光异世里行来,微扬螓首,步履坚定地大步前行。   秀雅的浅紫色披风内,是绣着朵朵兰花的鹅黄锦袍,高绾的发髻上,步摇轻动……   待她近了,众人才从她绝世倾城的美貌中挣扎回神,如此胆大妄为,擅闯大殿的女子,是宁安王府郡主,苏锦璃!<   tang/p>   她步步上前,直过了红毯,目不斜视,踏上台阶,走到了康邕的面前,一双凤眸直盯着他喜怒难辨的龙颜。   康邕也有些恍惚,记忆中的王绮茹总是喜欢穿这样浅淡的紫色与黄色衣裳,秀雅惊艳,暖人心扉。   他怔然半晌,良久,才将眼前的女子,与朝思暮想的女子区分开……是苏锦璃!   想起那一日喜宴,纯属一场误会,他不禁为冒然取消她与康恒的赐婚而懊恼。   他也深知,在康晴嫁入王府之后,锦璃对她无微不至。太后与皇后都劝康晴自尽以免除苏氏的屈辱,免除皇族的为难,锦璃仍是不肯放弃她……   于是,他开口,再无法对她冷厉强硬。   “你这丫头,活得不耐烦了?!”   锦璃凤眸眨也不眨,直视着他肃冷的龙颜,一字一顿地说,“皇上,我大嫂……你的女儿康晴公主,被擅闯王府的吸血鬼暗杀!我……是来向皇上报丧的。”   她警告自己坚强,眼泪却还是落下来,顷刻间,脑海中便是康晴的死状,康晴对她的好,对她的温声笑语……   康邕神情凝滞脸上,良久,他才波澜无惊地“哦”了一声。   锦璃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才恭谨跪下来,“锦璃擅闯大殿,罪该万死,但大嫂贵为公主,又是锦璃的亲人,皇上的女儿,所以……锦璃一时冲动,恳请皇上查明幕后真凶!”   “起来吧,朕定派人彻查此事!”康邕迟疑伸手,大掌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璃儿,别太难过,节哀顺变!”   锦璃侧首看他落在肩上的大手,忍不住又问,“关于粮草一事,锦璃忍不住想多问一句……”   “朕不会做任何……让你母亲憎恨朕的事。”康邕就这样弯着腰,对她低声说,“你放心,朕已经命康恒筹备粮草。”   两人低声细语,事情讲明,锦璃便起身,抹掉了眼泪,转身步下丹陛,她刻意避开了南宫恪严厉的目光。   康恒担心地拦住她,低声问,“锦璃,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吧!”锦璃说完,冷冷地瞪他一眼,见他一脸惶惑怔然,才目视着宽阔的殿门,疾步走出去。   龙椅上,壮伟的身躯似瞬间被击垮,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脸上亦是暗无人色。他勉强撑住一口气,对太监摆手,示意退朝。   太监高唱,“退——朝!”   众臣疑惑相觑,终是跪下去行礼。   康恒见康邕搭着太监的手,从龙椅上缓慢的起身,那姿态,竟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忙跟过去,“父皇,刚才锦璃对您说了什么?”   康邕忽然想到什么,侧身一转,抬手示意太监都退下,入了内殿,他才坐下来,质问康恒。   “你和御之煌,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交易?”   康恒顿时一阵心虚,却低眉俯首,神色担忧。   “父皇,到底怎么了?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锦璃为何擅闯大殿?”   康邕大掌拍在桌面上,“你回答朕!”   康恒忙跪下来,“父皇息怒!儿臣的确与御之煌有交易,只是想让他做一点事,嫁祸给御蓝斯。”   康邕身躯一晃,竟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他沉声恼怒一声长叹,“糊涂!”才低哑地说,“锦璃刚才对朕说,晴儿死了!”   “晴儿?她……她是自杀吗?她是不是听了太后的话?”   “她是被闯入王府的吸血鬼杀手杀死的。锦璃每日早上必去探望晴儿,凭她裙边上沾了血,即可断定,这丫头定然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她脸色神情都不对,她说那番话时,一双眼睛里满是怀疑,她认定朕是害死晴儿的凶手!”   康邕自嘲冷笑,“太子如此大逆不道,朕都不曾下令斩杀,在那丫头眼里,朕竟是比不食子的恶虎还不如?!”可想而知,在王绮茹心里,他更加不堪!   “父皇,儿臣没有暗示御之煌这样做,儿臣素来疼惜晴儿,父皇是知道的……”   “晴儿和你,是朕最喜欢的孩子!晴儿无辜,朕刚斩了她的母妃,她悲惨至此,而你竟……你实在让朕失望!”   康恒俯首,再不能争辩。“”   康邕怒声咆哮,“终止与御之煌的所有交易,否则,将来铸成大错,朕也救不了你。你和御之煌,哪里是御蓝斯的对手?”   不是御蓝斯的对手?康恒咬牙抬头,“父皇……没有御之煌相助,儿臣如何除掉御蓝斯?”   “哼哼……你除掉御蓝斯,不过是借御之煌的手,攻击了一队御蓝斯早已备好的商船,那商船的人,全都是莫黎城内的死囚扮成的。如今,血族王正在追究御之煌袭击无辜商贾之罪,而你,却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康恒方才恍然大悟,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悲恸,又是愧疚,百感交集。“父皇息怒,千万保重龙体,儿臣罪该万死   ,听凭父皇责罚!”   “朕不罚你,等着血族王和溟王找到你和御之煌的罪证,定然来找你算账,你且等着吧!”   康恒脸色顿时煞白,周身的血液也僵冷透骨,他跪在地上,竟半晌站不起。   康邕端起茶盅压下火气,见他仍是跪在眼前,愤然把茶盅砸过去。   “滚出去,朕不想再见到你。”   *   因事发突然,不宜影响苏锦煜行军,圣旨言,报丧,吊唁,安葬,一切从简,任何人不得声张。   王绮茹本是盼着康晴能为苏锦煜诞下一儿半女,如此突然横祸,又加几番劫难,她胸闷郁结,悲痛过度,病来如山倒,晕厥在葬礼上。   李侧妃趁势笼络管家,又好言安抚锦璃,让她专心去筹备粮草,彻查锦缎庄的账册问题。   锦璃要照顾病重的母亲,又要忙里忙外,便把葬礼之事交给李侧妃。   *   因苏静琪和苏妍珍都在养伤,吊唁这一日,只有锦璃随李侧妃本在大门口,恭迎圣驾。   苏太后与帝后都着常服前来,为防外人疑心,王府上下都没有更改摆设。   太后刚搭着皇后苏世敏的手,于门口下来肩辇,却被一个道士阻拦住。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福生无量天尊!”他说完,就毕恭毕敬地一甩拂尘,跪在太后面前。   “贫道参见太后,皇上,皇后!贫道见宁安王府上空,浊云罩顶,怨鬼恶魂纠缠不去,担心王爷,王妃,世子,郡主等贵人会因此受到暗害,所以,斗胆自请做法,以解噩运,还请太后,皇上,皇后恩准!”   ☆、第103章 九命真凤,救美   锦璃乍听此话,不禁暗自失笑。   这道士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当着帝后与太后的面,也敢说浊云罩顶?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得太后摆手应允,锦璃扶着李侧妃的手肘,一起站起身来,客气朝着道士颔首。   “道长,依我看,你是一片浮云遮望眼,祥云看成了浊云!”   道长细细打量着锦璃,仿佛看妖孽一般地悚然竖起长眉珂。   众人皆是锦衣华服,独她一身蝶袖束腰的黑色锦袍,其上绣着银白祥云,高绾的乌发上,一只雪白的山茶,容颜素净,不施粉黛,却比在场所有粉黛娇艳的女子更美,更艳。   一双桃花瓣似的凤眸,剔透的眼瞳仿若点漆,比黑色锦袍更黑更亮,眸底迸射的寒光,仿佛能刺透人心。   道长心头隐隐一悸,不着痕迹看了眼李侧妃,方才笑道,“您一定就是锦璃郡主了!不知,郡主这话是何意?”   “这王府宅邸,乃是苏氏祖宅,更是当初康氏先祖皇帝赏赐苏氏的,你胆大妄为,说这一处有浊云,便是诬告先祖皇帝要害我苏氏一门了?!”   道士一脚踩在刀刃上,却不怒反笑。   “郡主,请恕贫道斗胆!贫道看郡主一身怨戾,印堂暗青,本是富贵命,却是妖孽身,在姑娘眼里,眼前人都是仇人,天下事都是恶事,世间一切都是污秽,姑娘取了所有人的命,都难填杀欲!”   锦璃冷哼一笑,却不禁怀疑,他真有几分神通。   但是,时间,地点,却又拿捏地如此恰到好处,分明是设计。   康邕身后,一藏银纹白袍的男子突然冲出来,一脚踹在道士身上。   “混账东西!胡言乱语!本王子看,你才是妖孽!”   锦璃视线落在男子身上,不禁讶然。   他发丝如缎,器宇轩昂,净雅无尘的气质,仿佛雪山之巅的冰雪。   竟是——狼王子轩辕颐?!   在御蓝斯离开大齐之后,他不是随轩辕博回去了狼族么?怎么又出现?   而康恒,已经站在康邕身侧,他本是想出手,却晚了一步。   两人视线相对,康恒欲言又止,锦璃迅速转开视线。   道士被踹了两个跟头,却不肯罢休。   越挫越勇地,他竟挣扎着爬起来,去抓太后的凤袍。   “太后,贫道说的都是实话!太后且想一想,苏氏一门近日是否噩运连连?此劫不化,王爷与世子远在南疆,恐怕……”   太后描画幽长的远山黛高高挑起,见惯风浪的她,仍是一派和善之态,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既如此,你说,如何化解?锦璃拯救皇后出冷宫,悉心救治让四殿下康复,得狼王青睐被封狼族公主,得血族太后赏识,几番邀请去参加溟王选妃大典,哀家的锦璃,不只是苏家最荣耀的女子,还是我大齐王朝最荣耀的女子,却被你说得如此一无是处,难不成,你要拿她的血,来冲掉王府上空的浊云?”   太后一番冷嘲热讽,刀光暗藏。   道士却听不出这话中的杀气,堆上笑,“太后言重了!其实……府上浊云,贫道稍作法事即可化解。而锦璃郡主身上的怨戾之气也可化解。贫道寻出府中九命真凤,让锦璃郡主服下凤血,即可化解!”   “还真是有趣!本王子一直认为,义妹便是真凤之身呢,难不成是另有其人?”   轩辕颐不羁冷笑着,伸手环住锦璃的肩,全然一副非我莫属的气势。   “谅你这蠢道士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动我狼族公主分毫,去找出那九命真凤来,让本王子开开眼!”   于是,众人都入了王府。   锦璃走在最后,随手打开轩辕颐搁在肩上的手。   轩辕颐不怒反笑,线条温润完美的面容,神情幽冷,“我救你,你竟这样报答?!那道士句句在理,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就是一只怨鬼!”   “闭嘴!不要你多管闲事。”   轩辕颐幽冷的绿眸淡看她一眼,趁她不防,而前面众人也都走远,他飞快地在她脸颊上啄吻一记,然后一溜烟地蹿进了人群。   锦璃气得拿丝帕狠狠擦了擦脸,愤怒瞪过去,却寻不到他的踪影了。   *   院子里摆了几案,神龛,各祭祀物品齐备。   锦璃不动声色,瞧着李侧妃麻利地命人准备这些,若有所思地浅扬唇角。   太后,皇帝,皇后,都坐下来,其他皇子公主们于后一字排开。   锦璃立在太后右手边,轩辕颐则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紧挨着她,寸步不离一般,不准康恒靠近她。   一众人都神情各异地看着那道士挥起拂尘。   他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烧纸,一会儿撒谷粒,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指天念地……好一阵鸡飞狗跳。   正在大   tang家瞧着热闹出神时,忽然,他就冲到浩然堂那边,纵身飞起,两道鬼画符贴在了门楣上。   纵身飞回,他便对太后恭敬说道,“太后,府上空的浊云已经驱散。接下来,贫道再为锦璃郡主做法。”   太后看了眼那道符,“嗯”了一声。   康邕和苏世敏相视,两人皆是兴致盎然。   贫道走到锦璃面前,恭敬地一个请的姿势。“锦璃郡主,贫道都是为您好。”   “道长莫怕,我没说你要害我!”   锦璃从容不迫地,随着他走过去。背后几双视线紧随,有的关心,有的嘲讽,她无心再去追究。   道士又开始做法,朝着她又是撒圣水,又是念咒。   然后,他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铜镜,大喝一声,“妖孽快现出你原形!”   锦璃被镜子的光映得睁不开眼,周身却不知怎的,竟冒出一股森绿的光气,她视线随着光气上移……竟看到一个森绿的骷髅头暗影。   众人皆是不动声色。集市上那些变戏法的江湖人,可能玩出比这更神奇的花样。   独李侧妃夸张地尖叫一声,“怨鬼,果然是怨鬼缠身呐!”   锦璃气定神闲地站着,静待道士接着演下去。   然后,那道士就真如捉妖一般,拿一张网挥过她的头顶,她身上的森绿光气神奇地赫然消失……   这,便是吧怨鬼收走了。   拂尘甩过眼前,道士示意她跟着走。   她毫不迟疑,配合地跟着。   众人也都忙跟着去。   却没想到,竟是入了苏妍珍的珍珠阁。   道士又是一番念咒,大喝一声,在院子里地上摸了一把,然后跑到廊前,一掌在地上打出一个坑,那坑里竟出现一枚羊脂玉的凤凰佩。   然后,他便在院子里跪下,朝着珍珠阁的大门,大呼,“九命真凤,请出来一见!”   在寝居内养伤的苏妍珍,听到声音,搭着丫鬟的手走出来,却无半分久病卧床的憔悴。   一身盛装玫色锦袍,柔若西子,妆容娇艳精致,杏眼疑惑流转间,莹莹***,扫过了几位年轻俊美的皇子……   李侧妃忙奔过去,“女儿,女儿,真没想到,你才是王府的凤格之女!锦璃被怨鬼缠身,需要你相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妹妹怎么了?”   苏妍珍无限纯善,无限关切,娇柔之态,莫说在场所有的男子都心骨酥软,就连锦璃看着,心也快化了。   那道士又是一阵说辞,便求她开恩取血,给锦璃喝下。   苏妍珍大义凛然,取下头上的步摇簪,撩起袍袖,在臂上划了一道。   道士忙上前,接过丫鬟拿来的茶盅,把血接了,递到锦璃面前。   锦璃看了眼道士,接过茶盅,如喝酒般豪气,当着众人的面喝下去。   她优雅拿丝帕按了按唇角,笑颜清浅温柔,“姐姐的血真好喝,可惜,我还没喝够,想吃肉,啃骨头!姐姐既然是九命真凤,不如赏我一顿,姐姐若能重生,咱们还是好姐妹。”   说罢,她猛然抽了袖间的弯刀,凶冷一刀,刺在了苏妍珍的腹部。   李侧妃惊声尖叫……   众人皆是脸色惨白,太后也不禁捂住了嘴。   皇上忙命人施救,锦璃抬手制止。   “妍珍姐既然是九命真凤,就该能马上醒来,真凤是永远死不了的,因为她有九条命!”   说着,她无视苏妍珍的痛苦,无辜笑着,问面如土色的道士,“我说的对吧,道长?”   “这……这……”道士眼见着苏妍珍腹部汩汩冒血,李侧妃呼天抢地,支支吾吾,哑口无言。   锦璃则蹲下来,拉着他的袍服,擦了擦弯刀上的血,笑得春光明媚,无限妖娆。   “这是凤血,粘在你身上,也是荣幸。接下来,咱们就等着我三姐死透了,再重生吧!”   苏妍珍周身惊颤,直嚷着,“娘亲救命……娘亲救我……”   李侧妃泪流满面,懊悔不已,不顾一切地忙奔到太后面前跪下来。   “太后、皇上开恩,是妾身该死,找了道士诓骗,不过是想让珍儿能未来富贵,求太后让御医救珍儿!妾身知错了!”   真相大白。   “李侧妃,宁安王远在疆场,你却好,唯恐天下不乱呢!”太后一脚踢开她,“害人害己,活该!”   康邕从旁道,“母后,眼下王府不宜再多生事端,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李侧妃和苏妍珍也得了教训,便就此作罢吧。”   “皇上一言九鼎,哀家还能说什么?”太后朝锦璃伸出手,“璃儿,咱们走,这贱*人,害得哀家心惊肉跳!”   “太后息怒,璃儿这就派人去给您煮安神茶。”锦璃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肘。   众皇子公主也忙尾随出去。   一行人出了珍珠阁的小院,康邕当即命令斩杀道士。   皇后又多补充一句,“把这道士首级悬挂市集,以儆效尤!严防这些蠢东西再诓骗百姓。”   护卫见皇上无异议,便应下,“是!”   皇后即刻又命令,“管家?”   王府管家忙上前来,“皇后娘娘,您吩咐。”   “把珍珠阁封禁,在宁安王回府之前,李侧妃与苏妍珍不得踏出半步!”   “是!”   “近来府中忙,你且帮着锦璃打点,若再出差错,唯你是问!”   “是。”   康邕随手握住苏世敏的手,“敏儿,随朕去看看晴儿吧。”   “是皇上。”苏世敏柔声应着,却不着痕迹从他手中抽出了手。   *   锦璃与管家张罗了葬礼,又去锦缎庄彻查账目。   每日忙里忙外,不停不歇。   怕耽搁粮草运送,也为安抚母亲的忧虑,她暂拿出外公和父亲每年给她的私房钱,又调集了京城内绸缎庄用于周转的五百万两银子,清算下来,除了购置粮草,还能剩下部分,购置药草和秋装给士兵,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命人去买粮草却买不到,有人与她作对一般,各城粮草都出售一空。   她在外忙碌七八天,才返回王府。   却见御蓝斯正在院子里悠闲踱着步子,赏天上的星斗。   俊雅伟岸身影令人生生移不开眼。   他穿了她亲手做的那套蓝色锦袍,栗发,雪肌,深邃如宝石的眼瞳,妖艳绝伦,风华绝代。院子里的灯火,掩映星空,却因有这如妖似魅的男子,一切黯然失色。   她不可置信地走过来,不禁怀疑又出现了幻觉,“阿溟?”   “你回来了?”   “是。”   简单的对话,不是她日思夜想的情景,仿佛只是寻常。她也清楚的感觉到了,他拒人千里的疏冷。   “本王已派人送了粮草去给你父兄,至于你锦缎庄的账册,倒是并非是人出了问题,而是有人费心伪造了相似的账册,调了包。”   他始终没有看她,说话间,拍了拍手。   寒冽领着两个吸血鬼,抬了一个大箱子过来。   箱子打开,里面的账册摆放的整整齐齐,几个锦缎庄的所有账册齐备。   她微低着头,看着一箱账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锦璃,凭你这点道行,要复仇,要杀谁,要毁掉谁,要整死谁……哼哼,本王看,你下辈子也不是谁的对手。”   说完,他就带着寒冽等人出了大门。   锦璃僵看着一箱账册,心里一阵慌乱,强忍着没有转身去追,眼泪却夺眶而出。   她身上还是一身黑色的孝衣,头上侧簪了一支白色茶花,忙碌多日,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长嫂如母,皇宫里只当从没有过康晴此人,王府上下因圣旨在前,不敢声张,她只一人穿黑色孝衣,告慰康晴在天之灵。   御蓝斯就这么离开,她不禁怀疑自己这狼狈的姿容,撑不起他高贵的眼。   他到底在恨什么?怨什么?竟一眼不肯看她?!   “璃儿,你怎么在那边发呆呐?溟王呢?人来了,也不喝口茶,还帮你父王筹措了粮草,又帮你查账……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留住人呢?”   王绮茹嗔怒唠叨着,忙走过来。   锦璃见她脸色比自己离家时好了许多,从门口到这边,没再咳,不禁疑惑。   “母妃,您这是……康复了?”   王绮茹被女儿关切打量着,窝心地和蔼笑道,“多亏了溟王,他刚才亲自运功帮我调息,还送了两颗丹药。血族的灵丹妙药,果真是比我们大齐那些清苦的汤药好多了,服了两颗,我这心悸胸闷的毛病就好了。”   “哦。”锦璃恹恹地应着,心里不禁失笑。   一开始御蓝斯入府时,个个称他为贵客,后来,这厮便赖着不肯走了,众人又不待见他,送他离开时,每个人都恨不能敲锣打鼓放鞭炮欢送。   现在,他是扭转乾坤了,成了王府的大恩人!   王绮茹见她还是木讷地站着,忍不住戳她额角,“溟王到底去哪儿了?快去把他找回来。”   “人家吸血鬼走路不是用腿,是用翅膀的,一眨眼就咻——一下不见了,我一凡胎,就凭两条腿,去哪儿找?”锦璃无奈地说着,叫来管家把账册抬走。   王绮茹一阵怀疑,“你们平时不是如胶似漆的吗?这小别几日,就成陌路?”   锦璃顿时羞窘得面红耳赤,“母妃,您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如胶似漆?”   ====================   阿溟回来啦O(∩_∩)O~撒花收藏哈,玥拜谢!!   ☆、第104章 邪王殿下要面子   她借口饿,执意去用膳。   王绮茹一摆手,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拦住锦璃。   锦璃哭笑不得,转身挫败一叹,只得转身面对母亲,耐心解释。   “母妃,溟王是贵客,女儿尊他,敬他,打心底里感激他。但是,我忙了这些天,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过,就算要找他,您总要让我吃完饭再去嘛!”   王绮茹也有耐心,却是等她话说完,就让两个丫鬟把她推出王府大门。   “溟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帮我们这么大忙,难道要让他去住客栈?一定把他找回来!鹁”   王绮茹千叮咛万嘱咐,关上大门之前,又忍不住多唠叨一句。   “见了他,不准惹他生气?也不准阿溟阿溟的,对人家颐指气使!”   饥肠辘辘的千金郡主,竟这样被赶出了王府。   宏大的朱漆铆钉大门,严丝密缝地扣合着,静无半分动静。   锦璃气得踹门,“有没有王法呀?虽然我没有筹集到粮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底是不是亲娘呀?为一个吸血鬼就把亲生女儿赶出来,我还没吃饭呐!”   好一阵委屈,再加饥肠辘辘,找人?等她吃饱再说吧。   她抽下腰间的钱袋掂了掂,还好,随身带着不少银子,这些足够她吃两顿好的。   路旁一株大树上,尊贵的蓝影静冷无声,立在树梢上,仿佛一尊雕像。   夜风撩动衣袂发丝,翩然艳美。   可惜,此刻无人赏到他的惊世风华。   那个没良心的小女子,更是完全没有要寻他的意思,更是无半分惭愧感激之情,拿着钱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鱼翅鲍鱼真没什么好吃的。对啦!好久没吃花生炖猪蹄,还有香煎虾饺,再来一盅甜甜的水果银耳羹……”   说起好吃的,便望梅止渴,她一双凤眸顿时光辉莹莹,双腿忽得就有了力气,快乐地蹦蹦跳跳,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还没出息地拿丝帕擦口水,兀自咯咯地笑。   “还有你最爱吃的芝麻烤鸡翅,红枣红豆卷,这两样一定要有!”   听到另一个婉丽温柔的声音,锦璃转头看去,就见顾梓苏背着一个包袱跟在她身后。   “梓苏姐,你吓我一跳!”   顾梓苏追上她,星眸里尽是疼惜宠溺与无奈。   “知道这些天你在筹钱买粮草,我本要买些帮你,派人跑遍了几座城,也没买到,就把钱给你送来了。或许,托溟王殿下或四殿下想想法子,定可以买到。这钱不多,却是我和娘亲对锦煜哥和舅父的一点心意。”   “梓苏姐……”锦璃没有接她的包袱,直接扑过去抱住她。   感觉到她身子在怀里轻颤,顾梓苏焦心地轻拍她的脊背,“傻丫头,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你和我一起承担……真好!”不管南宫恪那番话是何意,她不后悔拼了性命救顾梓苏。   顾梓苏也动容拥住她,“璃儿,难过你要说出来,凡事不要一个人闷着。”   “嗯!”锦璃闷在她颈窝里,怕她担心,忙松开她擦了眼泪。   顾梓苏把包袱塞给她,“银票都在这里面了,你拿去,我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回去晚了,恐怕要被娘亲责罚!”   包袱沉甸甸的,里面一个大紫檀木盒,除了银票,还有金银首饰。   “梓苏姐……”   “怎么了?”   “粮草已经解决了。你之所以没有买到粮草,是因为有人全部买走了。”   “是……四皇子?狼王子轩辕颐?还是……”   “溟王。”   “哈!”顾梓苏恍然大悟地一笑,眼神里溢满暧昧地揶揄,她一把收回包袱,“早知道你有个守护神,我也省得在我娘前面前跪半天了!不瞒你,这些银子也是娘亲临时从家里的各处店铺收回来的。”   “明儿我一定亲自去向姑母道谢。”   “别,闹得她反而不好意思。”顾梓苏重新背好包袱,欣喜地轻声一叹,却好像是终于放下一个大包袱。“璃儿,救舅父和锦煜哥本是我们自家的事,现在被一个外人抢了先,你要尽快把外人变成内人才好!”   锦璃红着脸儿打她,顾梓苏转身就跑,两人你追我赶,笑声如银铃,撒了整条街。   清冷的蓝影飞檐走壁,始终紧随,却也不禁因那笑声唇角浅扬。   锦璃送顾梓苏到十字路口,顾梓苏一眼认出行来的华车是巧丞相府的马车,两人便分道扬镳。   御蓝斯却立在一处房顶上,俯视着那辆马车,鹰眸幽冷迸射一股杀气。   *   马车接上顾梓苏,便疾驰而行,穿街过道,走下去很远……   却的确,并非是丞相府的马车。   顾梓苏坐下之后,僵在马车上片刻,才把包袱递出去。   白衣胜雪,绿眸幻美若宝石的   tang男子,慵懒歪靠在方枕上,接过包袱,放在一旁。“怎么退回来了?”   “溟王已经买了粮草给她。”   顾梓苏脸上再无半分笑意,车内夜明珠烛焰大小,映得满车亮如白昼,她脸色也愈加苍白。   轩辕颐喝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地瞧着她,“梓苏小姐是怎么了?去时欢天喜地,回来怎么反而不开心?”   “我看到锦璃那一身黑袍,头上簪着白花……”顾梓苏话没说完,便拿帕子捂住口鼻,嘤嘤哭泣不止。   “就这点胆色,还想当未来的世子妃?你果然是比锦璃差远了!”   轩辕颐轻嘲冷笑,绿眸只瞧着手上的茶盅,目光却并没有放在茶盅上,似是看到了那敢于与他明争暗斗的小女子,眸光里赞赏爱怜掩藏不住。   “锦璃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刺在苏妍珍的腹部,可是眼睛都没眨。”   “苏妍珍和李侧妃陷害锦璃,她该死,该杀,可康晴公主是好人!她是所有公主里面最善良的,是锦煜哥最爱的女人。”   “若康晴不死,你就算有机会被赐婚苏锦煜,他能爱上你么?未来世子妃,康晴于你来说非亲非故,不过一个陌生人。你收获的是锦璃这个好姐妹常相伴,与心爱的男子白头偕老,还有整个仅次于皇族的苏氏。尊贵的地位,永世荣华,安然享用不尽。”   未来固然美好,顾梓苏却越想越害怕,“万一璃儿和锦煜哥知道……”   “她不会知道的,苏锦煜更不会知道!那是吸血鬼做的,本王子特意收买了御之煌身边的吸血鬼,还让他带了御蓝斯的腰牌,再说,那吸血鬼已经被南宫恪撕碎,哼哼……你不说,本王子不说,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有这样完美的交易。”   马车抵达了丞相府门口,轩辕颐示意车夫扶她下车,“梓苏,后会无期!记着,你从没有见过本王子。”   顾梓苏略一颔首,便上了台阶。   丞相府大门里,正走出一位衣装华美的妇人,正是她的母亲,当今丞相夫人,苏氏长郡主,苏世梅。   “娘亲,这么晚了,您要……出去?”   大门上灯笼高悬,苏世梅见她神情不妥,眼圈泛红,不禁疑惑,“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了?怎么……还哭过?”   “我刚才去看锦璃和舅母了。”   “我正要去给锦璃送钱,你舅父粮草不足,你爹爹又是监军,为娘岂能坐视不理?”   “娘亲,不必去了,锦璃已派人把粮草送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我刚去过。”顾梓苏怕她多问,忙转开视线,俯首说道,“是溟王殿下给锦璃准备的。”   “溟王?”苏世梅嘲讽地轻声一叹,“那只吸血鬼……是非缠死我们璃儿才善罢甘休么?整日阴魂不散的。”   顾梓苏一时哑然,见娘亲转身回家,她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肘。   “娘亲,您不希望璃儿和溟王在一起么?”   “哼哼,人类女子嫁给吸血鬼有几个有好下场?溟王的母亲是人类女子,最后呢?死了也找不到骨头。依我看,不知被血族王的哪个妃子连骨头都吃了!那些吸血鬼,说是不吃人,哪一个见了人不是眼冒红光?”   顾梓苏听得心头惊颤,小脸儿不禁惨白,然而,她却不是锦璃担心——她的脑海中,尽是康晴惨死的一幕……   苏世梅忽然想到王绮茹的身体,“梓苏,你舅母身体可好了?”   顾梓苏神情恍惚,听到母亲唤了自己两声,惊怔一愣,才回过神来。   “梓苏,你怎么了?”   顾梓苏慌乱忙收拾惊恐的心绪,   “没……没怎么,我只是担心锦煜哥。”   苏世梅摇头一叹,把她揽在怀中安慰,“你锦煜哥会凯旋回来的,将来,你就是她的世子妃,一切都会好的。”   *   夜已深,京城未眠。   这个时辰,人类多已就寝,大街小巷,成了吸血鬼和狼人的天下。   花市灯如昼,令人眼花缭乱,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锦璃忽然发觉,自己已许久没有半夜出来逛街。以前总是有哥哥陪着,父王才允许他们晚上出来玩,却也仅陷于元宵节,大年夜。   到了京城一个月前新开的最大的酒楼——“御香楼”。   她仰着脸儿,看鎏金牌匾,深深地呼吸一口饭菜的香气,食指大动。   前世,这座酒楼是不存在的,她之所以选这一家,也不过是想尝尝新鲜。   小二热情地迎出来,锦璃不禁望而生怯,是吸血鬼?!   小二却一眼认出她惊艳的容貌,恭敬地笑道,“小郡主,里面坐。”   锦璃迟疑,“我还是换一家吧。”   “郡主放心,我们店中有人类的饭菜,而且口感一样地道美味。小的向您保证,这里并非黑店!”   锦   璃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迈上台阶,却听到宏阔的街道对面,传来令人骨酥肉麻的、女子的惊叹声。   正对着御香楼,是京城最大的花楼,醉香浓。   这两家乃是同一个老板开设,同样都是一个月前开张,老板甚为神秘,不曾露面,只掌柜和鸨母撑着门面。   偏巧,御香楼的掌柜和醉香浓的鸨母,也是她的锦缎庄的常客,桌布,椅垫,窗帘,姑娘们的华服美衣,都是出自她的锦璃锦缎庄。   “哎呀!好俊美的公子,看这发色,公子应该是血族皇族中人吧?”   鸨母的声音,锦璃甚为熟悉,却不禁因她的话,狐疑转头……   辉煌灯火里,花枝招展的女子,个个穿着薄如蝉翼诱人遐想的纱袍,浓妆艳丽,争奇斗艳。   她们正围着一个俊伟挺拔的男子,傲人的娇躯,水蛭似地,一个个挤着往上贴。   那男子蓝袍,栗发……艳若妖魅。   哎?那衣服,那发色,那五官深刻的绝美侧颜,怎么像极了她那只吸血鬼呢?   锦璃顿时竖起柳眉,双足在台阶上一顿,便疾步冲过去,三两下推开挡在身前的女子,拉住男人的手肘把他转向自己。   眼睛是,鼻子是,嘴巴是,这整个人就是……   “御蓝斯,你活的不耐烦了?敢背着我来找女人?”   这冲天*怒火,呼呼烧起来,声音也尖利刺耳。   御蓝斯三个字,仿佛一道滚天雷,轰——半条街的吸血鬼被雷劈中,个个怔愣片刻,黑压压跪倒一片,个个噤若寒蝉。   如此震撼的场面,更堪比齐帝出宫。   锦璃脸上悻悻,不禁懊恼直呼他的名讳。   她心虚地迈着小步,与他拉开距离,窘迫地螓首低垂。   “苏锦璃,本王来找女人管你什么事?你这样多管闲事,不到一天,这事儿就传到我父皇和皇祖母耳朵里,我这还没玩呢,就要准备受罚。你说这罚该谁受着?”   让一群女子心醉神驰的俊美容颜,肃冷铁青,怒气慑人,非常不满意好事被打扰。   锦璃一口闷气憋在心口,“溟王殿下这什么意思?”   他冷酷地目视前方,仍是一眼不看她。“本王的意思你不懂吗?”   锦璃越想越委屈,忽然瘫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捂着眼睛,哭腔浓重的大嚷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呜呜呜……这该死的吸血鬼许我一生,害我怀孕,现在竟要甩掉我去找别的女人花天酒地,我不活了……”   说着,她拉着一个吸血鬼作势要撞死……   那吸血鬼慌乱地躲,衣服都快被扯碎了,忍不住低声求饶,“溟王殿下……救命,救命呀……”   御蓝斯看着地上的一幕,被气得栗发快炸飞,眉梢眼角也不自然地抽*搐……   满地跪着的女子一个个抬头看着他,却是如看一个没天良的负心汉。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吧,他认输!   这小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可以不要名声,他堂堂莫黎城主,溟王殿下,还要抬着脸出来见人呢!   “咳咳……”他轻咳了几声。   地上的小女子不为所动,仍是嚷着,“你让我撞死……让我撞死……”   他凝眉挫败一叹,伸脚轻踢她屁股,“苏锦璃,你不是要吃花生炖猪蹄吗?本王陪你去吃。”   噌——锦璃站起身来,仰着冷如冰霜无半点泪滴的脸儿,冷声揶揄,“你不是要找女人么?”   他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气结地低沉说道,“本王改变主意了。”   得以免礼的众人都伸长了耳朵,静看好戏,表面却是该忙的忙,该走的走。   锦璃双臂环胸,不依不饶,“说三声‘好璃儿,我再也不敢了’,我就允许你陪我去吃花生炖猪蹄。”   “别蹬鼻子上脸!”他倨傲丢下一句,就朝御香阁走。   “御蓝斯,给我站住!”见他转头,她这便又要蹲坐在地上嚎叫。   他如临大敌,慌忙冲过来环住她的腰,堆着笑,柔声道,“好璃儿,我再也不敢了!”   “不够大声!”   他霸道收进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俯首她耳畔,皮笑肉不笑地邪笑警告,“让本王说大声,你不怕一会儿本王关上门把你生吞活剥了?”   耳畔热气喷薄,锦璃身子敏感一颤,别扭地挣开他,“我怕你呀?”   他又将她扯进怀里,邪恶低头轻咬她的耳垂,“别忘了,本王不在你身边,你还被人吻了一下呢!这笔帐,咱们是要在街上算,还是关起门来算?”   =================================   O(∩_∩)O~感谢支持,感谢各位的咖啡,花,收藏,月票,玥会继续努力!   ☆、第105章 见到你,很失望   耳畔热气喷薄,锦璃身子敏感躲避,却不甘示弱,倔强地瞪大凤眸瞧着他。   “御蓝斯,我苏锦璃,何时怕过你?!”   “哼哼……果然,勇气可嘉!绷住了!”   他赞赏冷邪一笑,旁若无人地打横抱起她,无视她勇气溃散的低呼嗔怒,不再给她逃走的机会月。   锦璃颦眉挣扎,但如此抗议,势必挫了自己的威风,干脆心一横,又环住他的脖颈。   他反而被她的主动取悦,趁势轻咬她的耳垂,邪笑说道,“苏锦璃,本王不在你身边,你可是还被人吻了一下呢!这笔帐,咱们可得关起门来仔细清算!”   “我哪有?”   她抗议辩驳,却赫然想起,康晴葬礼吊唁那一日,道士大闹一场……一行人入门时,她走在最后,轩辕颐飞快在她脸颊上偷得一吻鹁。   这个大醋缸,就算她被吻,那也不是她情愿的呀!   “御蓝斯,你派人跟踪我?”   这愚钝的小女子,这会儿才发现呢?“跟踪你的何止是本王的人?不过,本王的目的却不在跟踪,是为保护你!”   “狡辩!”虽如此嗔怒,心里却清甜如蜜。   她螓首一歪,便靠在他肩上,“阿溟,其实……我好想你!”   “那么,为那一吻,你该对本王的道歉。”   “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说完,她调皮嘟唇,在他俊美的侧脸上轻吻。   他这才认真细瞧她,“这些日子都瘦了,一会儿多吃点。”   满街辉煌的灯火下,那一对儿璧人有说有笑,仿若神仙眷侣。   四周一张张清白肃冷美丽的面容,写满讶异。   是从何时开始,血族溟王殿下与宁安王府的小郡主恩爱到如此地步的?真像一对儿老夫老妻。   *   御香阁共七层,上好的檀木为梁,水晶夜明珠为灯,珍珠蛟绡为帘……装点奢华,格调高雅,无与伦比。   夜风入窗,光影幻美,香浓绡动。   桌上珍馐美馔,山珍海味。   宾客锦衣华服,皆是王孙贵胄,名商富贾。   御蓝斯要了天字号贵宾房,点了锦璃念叨过的所有菜品,又为自己要了一盅血,与锦璃十指相扣,携她上楼。   不巧,楼上下来一个靛蓝金绣锦袍的男子,尊贵不凡,眉眼深沉内敛,俊颜俊美冷酷,他视线凝于锦璃身上,相思多日,生生移不开眼。   三人就停在通往二层的楼梯中间,整座楼阁的气氛,也因此局促僵凝片刻,方才恢复热闹喧哗   锦璃从容不迫,目视着地上奢华的祥云地毯,对康恒温声行礼。   “锦璃拜见四殿下。”   御蓝斯和康恒互相打了招呼,康恒才示意锦璃免礼。   他视线并未在她和御蓝斯之间流转,而是始终看着她。   “本皇子已筹备到部分粮草,另一部分也刚刚谈妥……三日后将运抵京城。所以,锦璃,你可以不必再为这件事到处奔忙了。”   低沉的声音,仍是满含关切。   锦璃客气颔首道谢,“筹备粮草,本是殿下的份内事。但是,真的不必了。”   康恒眸光瞬间冷了三分,视线不着痕迹打量着她一身黑色素服,思及康晴,脸色不免更加苍白。   就在康晴和苏锦煜大婚前一日,他和她,还在康晴的公主寝宫里看蝴蝶,三个人谈笑风生,他看得出,她和康晴姐妹情深……   但是,碍于御蓝斯在侧,他想安慰她,终究寻不到合适的话语。   锦璃感觉到他视线僵凝于自己身上,始终保持着优雅谦恭的姿态,疏冷浅笑,“溟王殿下已经派人运送粮草启程。”   “原来如此。”康恒视线这才转向御蓝斯,“感谢溟王为我大齐出资出粮。”   “没什么,本王敬重宁安王,喜欢锦璃,才出手相救。”   说话间,他一伸手把锦璃纳入怀中,却还是不满于她始终在康恒面前低着头。   “本王倒是没想到,大齐如此泱泱大国,平息内乱竟也能闹得粮草不足。小小一个南疆王便把康庸帝难倒了,若是他国趁机来犯,要灭大齐,岂不是易如反掌?”   锦璃身子一僵,忽然想到什么,忙和缓气氛,“四殿下与我二姐赐婚已久,我竟忘了道喜。二姐千娇百媚,殿下文武双绝,天生绝配,若四殿下不介意,我提早唤您一声姐夫吧!”   说完,她也不等康恒应着,便扬起脸儿对御蓝斯央求催促。   “阿溟,我肚子好饿,也实在累了,我们用膳之后就早点歇息吧。”   “好。”御蓝斯宠溺应了她,对康恒颔首,“四殿下,失陪。”   康恒黯然颔首,紧握着双拳,侧身让到一旁,视线却没有再看那让他痛不欲生的倩影。   *   入了厢房内,饭菜摆   tang上桌案,两人相对而坐,御蓝斯亲手把汤盛好,放在锦璃面前。   锦璃只僵看着饭菜,始终没动筷子。   大悲无泪,大笑无声,饥饿太过,已然胃口全无。   刚才看到康恒,竟是悲喜难辨,脑海,心底,苍茫一片空白。   她知道,自己如此做太卑鄙,她不该利用御蓝斯去刺伤仇敌,这样只会让康恒憎恶御蓝斯,会给他惹来更多麻烦。   “苏锦璃,你不是饿么?还不吃?”他因她的失神,口气肃冷不悦。   “他应该会痛不欲生吧?”   “如果他心里没你,凭你刚才所做的,无关痛痒。”   锦璃深吸一口气,眨了眨酸热的眼,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花生炖猪蹄,粘腻香浓,并不是她现在喜欢的,可她前世爱极了这道菜。   只因,有人在前世说过,这东西可强身健体,延缓衰老,使肌肤柔润细腻。她为了永葆美丽,拢获他的心,便听他的话。   “这酒楼前世没有,我怕遇到他,才特别选这家,没想到……竟还是遇上了。”   御蓝斯眸光复杂地看着她,押了一口腥甜的血,“这酒楼是本王开的。”   “难怪!”这布置,这品味,都是无人能及的。   御蓝斯欲言又止,却终是隐忍,没再就康恒出现在此的原因多言。   “你先吃着,本王命人去备热水沐浴。”   “好。”锦璃淡然应声。   她不是没有察觉,他有事要去处理,也或许,只是想躲开现在心伤复发的她。   目送他俊雅的背影踱步出门,她搁下筷子,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口。   康恒正走到街上,醉香浓的姑娘们拦住他,好一番媚声细语的夸赞……   奇怪的是,寻常男子都该腿脚酥软,他却恍若未闻,步履从容,一身冷酷的气势,震慑众人,那群娇娆的吸血鬼女子便索然散开了。   小安子和小康子不知打哪儿冒出来,走到他面前,又是比划又是说道,那夸张的举动,分明是在描述,她前一刻在醉香浓楼前阻拦御蓝斯入花楼的情景。   如此自上而下,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见他静默上了马车……自始至终,始终从容贵雅,无半分失态。   锦璃握着拳头杵在窗口良久,终于,自嘲一笑,又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开吃,仿佛……恨不能咬碎谁的骨头。   *   御蓝斯先吩咐小二去备热水,身影一闪,于走廊上消失无踪。   顶层最奢华的客房内,床榻激烈暧昧地晃动不停……   暗金色的锦帐坠穗,于帐角处摇摇欲坠。   锦帐下,容颜绝美的栗发男子,正拥着娇躯丰盈的花楼舞姬,悍猛驰骋。   他双唇抵在女子的脖颈上,贪婪吞咽着,食欲,qingyu,双重欢愉,酣畅汹涌,他压抑不住地沉醉低吼,血红的眼眸却愈加狰狞。   女子莹白地手臂和腿无骨缠紧他,迎合着他,嘤咛娇喘不止……   门板呼啸,俊雅的蓝影闪电般袭来,优雅端坐于床前的高背椅上。   他抚了抚衣袍,淡然看着床上未曾停止的两人,优雅颔首。“皇兄,唐突了!”   “七弟?别来无恙!”御之煌见到他,亦是见怪不怪。   他意犹未尽地松开女子的脖颈,咬破手指为她抚平伤痕,缓一口气,腰间的进攻急若狂雨,女子难以抵挡地向后弓起腰身,嘤嘤叫嚷不止。   御之煌邪魅冷睨一眼御蓝斯,阴柔慷慨地邀请,“七弟,要不要一起?这女子,可比你的苏锦璃火辣!”   见女子转头妩媚瞧着自己,御蓝斯浅扬唇角,对她略一颔首。   “不必了。”   “哈哈哈……不必?”御之煌嘲讽地大笑三声,与女子一起癫狂地攀赴云端,两人都瘫在床上。   “七弟,现在的你,可真不像你!从前你和海冉一起出去狩猎人类,可比为兄更凶残狂肆,还有我们从前那些疯狂到极致的事……不知道苏锦璃若知道那些,会作何感想?!”   御蓝斯神情陡然冷沉,“皇兄应该不会愚蠢地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他伸手捡起地上女子的衣物,丢在她身上,示意她暂退下。   女子被他阴沉的气势震慑,不敢多言,忙抱着衣物去了外面。   本是轻松谈笑的兄弟两人,气氛陡然诡变。   “皇兄应该知道,父皇在让我查你的罪证吧?”   “康恒刚才也问过我,康晴公主不是我派人杀的!老七,我们明争暗斗这些年,你该了解为兄,我做得,我必认!”   “是么?那流星箭的事,怎不见你承认?”   御之煌不羁冷笑耸肩,“那个,你若追究到底,我承认也无伤大雅,毕竟,你没受伤,苏锦璃也痊愈了。”   御蓝斯并没有打算久留,也没打   算与他饶舌。   “我此来,是告诉皇兄,你的人是被轩辕颐抓的,至于证据,想为自己开脱罪责,自己去查吧!”   御之煌狐疑起身,随手拉起袍子罩在身上,“你怎知这些?”   “我亲耳听到轩辕颐说的,他如此做的目的,皇兄该最清楚才对。”   “挑拨我们兄弟斗个你死我活,然后,趁着大齐为康晴之死追究血族,渔翁得利?!”御之煌一掌劈碎了御蓝斯身侧的桌案,“可恶的狼人!”   御蓝斯淡漠侧首,看了眼碎了一地的桌案,闲雅起身,“这桌子记得原价赔偿!”   “赔偿?”御之煌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   “这酒楼,还有刚才被你玩得尽兴的醉香浓的舞姬,都是臣弟名下的。这两家店,是父皇授意我在此开设的,专用于监视大齐的一举一动。你躲来这里享受,可是正躲在父皇的眼皮底下。”   御蓝斯嘲讽地清冷一笑,转身,如来时一样,闪电般,门板呼啸一动,不见了踪影。   门外候着的舞姬进来,“太子殿下,我们是否还要继续……”说着她便要褪去衣衫。   “你自己玩吧,本太子乏了。”御之煌扬了一把银票给她,“别都拿走,留一张是赔偿桌子的。”说完,他转身飞出了窗外。   *   御蓝斯返回锦璃所在的厢房内,驻足微怔。   桌上的饭菜,被吃得半点不剩。   出去之前,她情绪失落,胃口不该这么好,也不该这么大。   画着美人图的屏风那边,水声叮淙,甘甜如蜜的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他却分明听到憋闷地啜泣声。   他步履无声地绕过屏风,正见纤柔的娇躯浸在花瓣漂浮、热气氤氲的浴桶内,长发水草般散在水中,美丽妖娆。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清洗着身体,动作木然……   他绕到她面前蹲下来,“苏锦璃,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忙撩着水清洗脸上的泪花,“你回来了?”   “本王在问你,为什么哭?”   她摇头,努力扬起唇角,对他甜甜一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本来想的。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他给她备好浴巾,睡袍,“我去隔壁房间睡,你早点休息吧。”   她疲倦至极,并没有开口挽留,也笃信,自己没有能力唤回他。   门板关上,她落寞一叹,把自己深深浸于水底……   *   一夜难以成眠,躺着反而成了折磨。   一早,天不亮,锦璃便起床。   身侧放着一套崭新的翠绿锦袍,鹅黄刺绣,甚是华美。   她拢了拢发丝,还是穿了那套黑色银纹素服。   出门之前,她留了字条在桌上,早饭也没吃,便匆匆回府。   先是派人把追回的账册分发回各处锦缎庄,又召集了所有的掌柜训话,增派护卫防卫各家店铺,以防万一。   妥善忙完一切,已然近晌午。   锦璃从锦缎庄出来,正见一辆华车停下。   她心口一紧,忙笑着迎过去……   下车来的男子一身暗青色金绣锦袍,束腰广袖,飘逸俊雅,却不是她想见的御蓝斯。   锦璃忙后退两步,颔首行礼,“四殿下,是来找锦璃?”   康恒两手握住她的肩,把她扶起来,端看她倦怠的脸儿,“怎么?见到本皇子很失望?”   “锦璃不敢。”说话间,她忙挣开他的手。   康恒笑了笑,对于她的躲避不以为然。   “听说你在查锦缎庄的账册,我特从刑部派了几个查账的高手过来相助。”康恒说着,叫了尾随马车后的四位高手过来。   锦璃低眉敛目,客气地歉然笑道,“多谢四殿下关切,事情已经解决了。”   “又是御蓝斯帮了你?”   锦璃抬眸,直视着他一双极好看迷人的凤眼,说道,“账册被调包,溟王殿下帮我寻回的。”   康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说,他在何处寻回的账册?”   “他不便说,我也不便问。恐怕,他是担心我与谁为敌,不愿明讲。”   她这眼神,分明是在质问他。“璃儿,你认为是本皇子做得?”   “锦璃不敢。不过,皇上和四殿下若想毁掉锦王氏锦缎,毁掉锦璃的利用价值,让血族太后和溟王殿下打消让我前往血族的念头,也不足为怪。”   康恒自嘲摇头失笑,“原来,我在你眼里竟是一个恶人?!”   锦璃好不避讳地坦然点头,“是!你是一个恶人!”   ☆、第106章 触怒邪王,掳走   暖阳映照的长街,熙来攘往,喧哗热闹。   却因她咬牙切齿的一句话,他周身冷凉,如坠地狱。   心里痛极悔极,他却突然笑出来,如描似画的剑眉紧皱着,深刻的五官已近扭曲,这笑比哭还难看。   锦璃正疑惑于他莫名其妙的笑,眼前一花,身子竟突然被他紧拥在坏,强壮的双臂,坚实的身躯,将她困锁其中,逐渐收紧,仿佛要把她的骨头碾碎才罢休。   “康恒,放开我!”她冷声怒斥梅。   “璃儿,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薄情之人,却没想到,竟痴情至此。”   “骗子!”她手臂自他腰间伸过去,捶打他的脊背,撕扯他簇新的锦袍。“放开我!你混蛋……侃”   他咬牙拥着她,不肯松手,闷在她颈窝里,贪婪呼吸着她的气息,声音低哑深沉。   “璃儿,既然这样恨我,我们干脆死在一起!”   她负气仰头,一片苍穹,地遥天阔,却无奈终究跃不出这段孽缘。   “好,既然如此,就死在一起。你要怎么死?跳崖?割腕?服毒?还是悬梁自尽?”   “我们一起老死不好么?”   “康恒,你无赖!放开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将来,你细观我被病痛折磨,嘲讽我两鬓斑白,任凭我们的孩子因为皇权争斗而自相残杀,如此折磨我,你心里不是更痛快吗?”   锦璃颓然放弃挣扎。她怎能忘了这个男人天生倔强?他素来愈挫愈勇,知难而进。   不管路人如何指指点点,他仍是拥着她不肯放手。   “自从取消赐婚,我总彻夜难眠,我盼你闯来质问我,指责我的背叛,可你没有。我为你的事忙碌地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你却和御蓝斯有说有笑,相携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那一刻我多么想掐死你吗?”   “康恒,你当我三岁小孩呢?甜言蜜语,我可是听多了!”若他真的如此爱她,早该跪求康邕取消与苏静琪的赐婚。   “我知道,你戴了御蓝斯的连心……我还听说,那奇怪的东西在你身上变得很漂亮。”   她迟疑,还是泰然承认,“……不错。我的确和御蓝斯两情相悦。”   听朱雀玄武证实时,他怒不可遏,听她亲口承认,却痛不欲生。   他松开她,捧住她的脸儿,凝重地说道,“我也知道,你迟迟不肯答应御蓝斯,不过是怕将来,你容颜衰退时,他将你弃如敝履。你无法承诺他幸福,他也无法承诺你幸福,可我能给你……”   锦璃轻蔑冷笑,只想啐一口唾沫呸在他脸上。“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你不信我,可以信天!”说完,他便拥着她飞身上了护卫的马,带着她直奔郊外。   *   是城隍庙。   大门前一株生长五百年的许愿树,上面挂满了红丝带彩球的许愿牌。   风过时,密密匝匝的牌子,在风里哗啦哗啦作响,红色丝另一端的彩球也在风里转来转去……枝头似撑在不了沉重的愿望,微微地玩下来,低得触手可及。   所以,许愿的恋人们都喜欢把许愿牌扔在最高处——那最接近天空的一处,才是最灵验的。   锦璃看着那树,看着那古老的庙宇,越来越近,神智不禁有些恍惚,一时间辨不清是在前世还在今生。   她依稀看到,一对儿身着同色粗布衣装的绝美男女,在树下诚心祈祷。   女子仰望树冠,让男子把许愿牌扔在最高的位置……   男子飞鹰般腾身而起,宠溺依了她,把许愿牌放在树冠的最顶端,最结实的树枝上。   女子娇笑着打他,说他这样是作弊,要站在地上丢上去才灵验。   男子却拥她在怀,霸道地吻了她。   他说,牌子已经挂上去,老天收到了他与她的心愿,不能再取下来,也一辈子不准她反悔。   锦璃心慌地在马背上挣扎。她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她死也不要再面对一次。   康恒死死紧抱着她的腰肢,直策马闯进城隍庙的院子里,才抱她飞身下马。   她双脚没有来得及着地,便被他掳劫入了庙堂内。   她一再逃避挣扎,他不由分说,拉着她跪下来,把许愿的签筒给她。   “你抽一次,我抽一次,如果我们抽到一样的,我们便在这里拜堂成婚!”   他把签筒给她,便双手合十,诚心祈祷,“城隍爷在上,我康恒与苏锦璃情路坎坷,望您指条明路,若我康恒注定娶苏锦璃,来日登基为皇,册封她为皇后,永不纳妃,还请城隍爷显灵相助!”   说完,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一模一样的说辞,一模一样的祈祷,一模一样的赌约方式……   锦璃两手握着签筒,手抖得厉害,她想尝试,又不敢尝试。   前世今生,不可能一样的。   tang   为防被骗,她仔细看过签文上的字,六十四根签,每一个都不一样,签筒上雕花朴实,无数人用过,已然被磨得光亮细滑,上下里外都没有不妥之处。   她心一横,不信邪地晃动签筒。   摇摇摇……啪啦,一根竹签落在了地上。   她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惊得忙闭上眼睛。   康恒忙捡起来,笑着说道,“是第六卦!”   “不可能!”她夺了竹签仔细看清楚,这字,这竹签……怎么会这样?   然后,他把签放进去,拿了签筒过去,一阵哗啦哗啦的摇动,啪啦一声,竹签落地,签上的字仰面朝上。   锦璃看到那上面的“第六卦”三个字,一口气憋在胸口,眼前暗黑,身子不稳地瘫坐在地上。   “抽签呐?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本王?”   邪魅不羁地声音从庙堂外传来。   锦璃和康恒转头看出去,院中宽大的四脚铜鼎香炉烟雾缭绕,那一身紫红锦袍的贵雅身影,从烟雾里穿过,艳丽绝美,不似真人。   他直接迈进来,就在锦璃右手边的软垫上跪下来,直接抢过康恒手上的签筒,没有叩首,没有诚心祈祷,二话没说,一阵哗啦哗啦的摇动……   啪啦——第六卦诡异地落在了地上。   锦璃不可置信地看他,又看康恒。   “御蓝斯,你这是何意?”康恒一脸愤怒,杀气迸射。   御蓝斯却是一脸喜出望外。   “抽到一样的签就要注定在一起,城隍爷这是明示我们三个人一起拜堂成婚呀!”   锦璃哭笑不得,“御蓝斯,你不要胡闹!”   “本王哪有胡闹?这是天注定!”他大手便按在锦璃的后颈上,逼着她与自己一起拜下去,“一拜天地,二拜,三拜……”   身侧冷风呼啸,衣袂悉索。   锦璃侧首看过去,就见康恒孤身出了庙堂。   锦璃忙挥开后颈上的手,大惑不解,“御蓝斯,你刚才怎么做到的?”   他干脆坐在软垫上,拿签筒当场表演给她看。   “以真气包裹要抽的竹签,摇动签筒时,催动这缕真气就成了。你呀,千万别去赌场。”   “赌场里总这样作弊?”锦璃拿起竹签,不禁有些艳羡这样深厚的内力。“难怪每一个赌场老板都能当富可敌国的霸王爷呢!”   瞧着她好奇含笑,清雅妩媚的侧脸,他心口一紧,忍不住戳她脑门。   “笨!猪脑子!差点又被人骗走一辈子。”   “很痛!”锦璃捂着脑门,顿时火冒三丈,“我一点都不笨,不笨,不笨!”   她伸着尖利的指甲便戳回去,“万一康恒没有动真气,岂不是真的是上天注定?”   “你要验证,倒也不难!”御蓝斯冷眯鹰眸,捏住她的下颌,把她的脸儿转向一侧,猝然凑近咬住了她的脖颈。   锦璃狐疑,却没有挣扎……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在喝了她的血之后,总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原来,竟是因为她和康恒那些美好的过去。   她闭上眼睛,拥住他,回想前世……   透过血液,他再一次看到,不想看到的甜蜜一幕。   同样的庙堂,同样笑语亲昵的两人,他们身着平民的粗布衣装,容貌皆是惊艳如玉。   他们亦是跪在这个位置,两人相视的眼神只有彼此。   “璃儿,如果我们抽到相同的签,就在此结为夫妻,可好?”   “好,万一没有抽到呢?”   “万一没有抽到,我们就待父皇的赐婚圣旨颁下,再成婚。”   “太后已经和皇上在商议,就这几天而已,你竟也等不了?!”   康恒俯首,亲昵抵在她的额头上,亲密吻了她的唇,“等不了,我一天都不想再等,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生死不离。”   她羞赧幸福的笑着点头,“好。”   她先晃动签筒,抽到的是——第六卦。   康恒看过之后,把竹签放回签筒里,有些紧张地捧着签筒,却不敢摇……   她侧身在他脸上轻吻鼓励,两人相视,都笑出来。   康恒凝重的深吸一口气,那第六卦就……被摇了出来。   没有用真气,没有作弊,没有任何意外……他们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当即拜了天地,私定终身。   御蓝斯仿佛看到一场噩梦,愤怒吸了她两口血,猛然推开她。   锦璃一时不妨,被他推得摔在了地上。   脖颈上,刺痛难忍,血流不止,她却闷声不吭,忙拿丝帕按住伤口,眸光清冷锐利地他一脸痛苦,“告诉我,他有没有作弊?御蓝斯,你告诉我!”   “他没有,你们……真的是上天注定。”   “上天注定,哈哈哈……上天注定我活该么?”她   自嘲大笑着起身,奔出去……   康恒的马还留在院子里,她笃定他没走,奔到城隍庙的门口,正见他在许愿树下的案前写许愿牌。   那出售许愿牌的老先生,还是前世的模样,风霜催的满面成了古铜色,双眸炯烁,白发苍苍,仿佛一位看破前生的老神仙。   不必过去看,她也知道,康恒写的是,“康恒与锦璃,白头偕老,生死不离。”   “康恒……”她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奔向他,“我相信你!”   “璃儿?”康恒惶惑转头,见她脚步跌跌撞撞,身上的黑色素服,被大片血浸透,他忙丢了手上的笔冲过去要抱住她……   庙堂门口,轰然一声呼啸声传来,正往来庙院的人,惊慌尖叫,四散逃离。   宏大的羽翼遮天蔽日,沉重如大片阴云,每一根羽毛都盈灌丰沛的力量,在阳光下光芒璀璨妖艳。   拥有这绝美羽翼的男子却双眸血红,獠牙尖利,那红眸似凶冷,却掩藏了深重的痛。   他自后掠过低空,掠住那素衣纤柔的身子,一跃飞冲天际,远离了这寸步间都有她前世回忆的是非之地。   他仰首望苍天,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女子笑得阴冷讽刺。   “御蓝斯,我不会放过你!”康恒怒声咆哮。   *   玉鳞江上,龙首大船,恢弘富丽,仿佛仙宫神舟。   启航的帆轰然扬起,一个龙飞凤舞的溟字印在紫红的帆布上。   江面上,往来的船只,纷纷让路躲避。   船舱,奢华如寝宫的房内,金珠纱帘被突袭的冷风掀动。   身着黑色素袍的女子,被狂冷甩丢在宽大如海的软榻上,头上的白色花簪甩落,长发黑亮如缎,倏然倾散,身子于软榻上不稳轻弹。   她半撑着娇躯,嘲讽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上天注定,哈哈哈……三世情缘……”她终究还是用了这一计。   爱而不得,康恒定然是生不如死了。   她感觉到床边刚刚收起羽翼的男子,怒火滔天,心虚地不敢仰视他。   也知道这次惹下的祸端不可收拾,可刚才她被气疯了,偏偏他这样容易被利用,他完全可以任她血尽人亡……   “御蓝斯,对不起。”   “你宁愿不要这条命,也要和他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阿溟,不是这样的……”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他怒声咆哮,高大的身躯悍猛倾身,霸道深重突然攻袭……   她拧头躲避,他便咬她的唇瓣,脸颊,趁她紧张地急促呼吸时,又趁虚而入,不依不饶地啃噬纠缠,毫不留情,侵吞她的神智。   她窒闷地喘不上气,愤然踢踹撕扯,却在挣扎之际,身上的黑色素服被扯得爆碎。   她仓惶侧身滚到一边去,惊怒羞愤地蜷缩着身子,却不敢直视双眸血红,暴戾骇人的他。   “你要逃去哪儿?”他震怒质问着,不禁诧异于她的魔力。   惊慌之下,她她长发凌乱,唇被他一番吻揉得嫣红丰润,以及白嫩的肌肤上,被他啃咬了浅淡痕迹,欲逃无路的惊慌娇态,依然绝美,依然能轻易勾起他深沉压抑的冲动……   可她呢?这美丽的皮囊下,到底有几颗心?   他扯去身上的袍服,无视她的惊叫,扣住她的脚腕,将她拖到身下,大掌捏住她的下颌。   “知道他没有作弊,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她强忍着不流泪,不喊痛,强硬地勇敢地抬眸,看进他眼底。“御蓝斯,不要让我恨你!”   他鹰眸冷眯,妖冶的光恢复成一片黑暗。   “苏锦璃,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我当然恨他!”   “你牢牢戴着本王的连心,却惦念着那个男人的一切,在乎他有没有为你心痛难过……从开始复仇,到许诺成婚,苏锦璃,你真的是在恨他吗?他是骗子,你又是什么?从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如此玩弄本王的感情!”   “既然如此,就把你的臭镯子取走!我不稀罕,我也不要!是你强行给我戴上的!”   她负气说着,凶猛挣脱他,拧转身姿,迅敏如一只猫儿,把手臂撞向床柱,妄想毁掉手镯……   他迅速扣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后颈,将她按趴在被褥上,自后闯入她身体最深处……   她痛得周身惊颤,下颌被拧转,一口甜腻的液体被度入口中。   她明白他的意图,奋力拒绝吞咽。   他悍猛挺动腰身,她痛得低嚷,张口喘息,随着疗伤精华滚入咽喉,羞耻的欢愉海浪般汹涌席卷周身,一阵晕眩感将她卷入花海云端……   她气恼地妄想逃离,他却步步紧逼,将她逼到床沿角落。   她无处可逃,一手攀住床柱,一手揪住被褥,矛盾分辨不清   ,自己到底是在逃离他,还是在迎合他。   纤柔的脊背是最敏感的一隅,被他细吻啃噬,吞吃殆尽,长发妖娆倾散于雪艳的颈侧,随着激烈的动作,柔弱无助地摆动……   体内狂潮难抑,她承受不住地嘤咛喘息,却执拗地不肯求饶,撕战一般,殊死较量到底,却无意识地将他纳入更深。   当她发现这境况时,已然无法收拾时。   健硕壮美的身躯,将她困得更紧更牢……   她妄想挣逃,耳畔传来他冷邪地低咒,“不怕死的妖精,咱们新仇旧恨,一块儿清算!”   他将她翻转过来,逼她正视自己。   她闭着眼睛不肯看他,眼角两行泪终是不争气地滚落……   “这是在求饶么?本王做的过分了?前世他可有对你如此?”   他想对她温柔,却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与肆虐的妒恨,至今他才发现,纵然曾有过八位王妃,他却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爱情,何谓刻骨铭心,何谓生不如死。   他已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报复康恒,还是在故意折磨他。   可恶的蔷薇臂环在她手臂上光辉闪烁,璀璨绝美,到了极致。   他依然没能有丝毫宽慰。   *   下船,离岸,便是天下最富庶的莫黎城。   这座城,是普天之下唯一一座没有围墙与城门设防的城。   锦璃早已期望尽览这座城的风采。   前世,她曾问康恒,为何莫黎城不设城墙。   隔着宏阔的江面,康恒眺望着莫黎城,赞赏长叹。   “城墙虽然阻挡了危险,却也阻断了城里城外的交易。这座城的城主,比血族王更有胆识和魄力,他拆掉城墙,势必要花费百倍的心力布兵设防。有趣的是,他已然死去,这座没有城墙的城,依然能固若金汤。”   后来,她与康恒便研看这座城的律法,从商贸,到行车走路,都有严格的律法管束。   而城中的百姓,对城主尊崇备至,诚心效忠,无一不严于律己,奉公守法。   离开江畔,上了一辆暗金纱帘笼罩的华车。   锦璃一袭红色锦袍,艳若新娘,脸上蒙了面纱。   她坐在御蓝斯身侧,任凭路人好奇打量。   她,则观赏着整座城,如当初从前世坠落而来,观赏接她入怀的男子,兴致盎然。   ======================   终于来到莫黎城啦,今儿还有更哈,亲爱滴们,多多支持!   ☆、第107章 王妃真真当不起   大齐京城青石筑造,人声鼎沸,生意兴盛,日夜不歇。   她以为,那已是无与伦比的繁华。   吸血鬼贪恋黑暗与血。   她以为,这里会是满街弥漫腐败气息,不见阳光的地狱之城梅。   她错了。   这里比大齐更美,更繁华。   这里的阳光,比别处更清莹,更剔透,更洁净。   白玉石筑造的城,楼宇错落,墙壁似每日悉心洗刷过,华美如新侃。   阳光映照,七彩光华笼罩着白色的楼宇,这座城也幻若神域幻城。   宽阔的街道,可供十辆马车并行,中央以栽种成行的栀子花树和樱花树隔开。   两边有步行道,左右分行,错落有致。   沿街的的店门左右,窗口,摆满了花盆,花朵争奇斗艳,沿街花香弥漫。   路上熙来攘往,虽有交谈声,却无人大声喧哗,一切竟然有序。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里沿街都无乞丐乞讨。   巡逻的护卫随处可见,个个金甲罩身,配有长剑和短刀,弓箭手在每一处建筑的最顶端严密监视着整座城的动静。   她凤眸流转,满心赞叹啧啧,不经意地,忽看到挂着“王氏锦缎”的一座十层高的楼阁。   那楼阁白墙蓝窗,门口摆放着六个青花瓷缸,里面栽种着她喜欢的荷花,那荷花向上迎着阳光,净美无尘。   那楼,那花,那一切,远远望去,亲切温馨,清新逼人。   她激动地轻抬素手,掀开金纱,目不转睛,盯着渐行渐近的蓝色雕花大门。   从门口看进去,正见头发花白的外公,一袭内敛的藏青色锦袍,身材健硕笔挺,一如劲松般,容颜俊朗,精神矍铄。   他正站在堂内,与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说着什么。   锦璃想大叫外公,忽然想到什么,终是没有开口,也没有要求停车。   御蓝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与希冀,却并没有命令车夫停下。   锦璃悻悻收回手,轻声一叹,仍是巴巴望着那座楼阁。   御蓝斯烦躁地丢下手上的奏折,状似漫不经心地提醒。   “在这边行车不比在大齐京城,路中央的直行道,不能直接靠边停。”   她嘟嘴冷哼一声,拧头只看那些奇装异服的路人,心不在焉地应声。   “我知道。”   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心里一股暖流淌开,他忍不住讶异地侧首看她。   红衣蝶袖束腰,宽阔的腰带衬托的腰肢不萦一握,脸上的红纱越显得她肌肤胜雪,双眸幽深如冰,眉目如画。   这美态,惊心动魄。   虽然这嫁衣是在他的逼迫下穿上的,可她终究是老老实实穿上了。   就连发髻,也梳理的恰到好处。高绾的飞鸾髻,搭配了他备好的所有头饰。   他肃冷的俊颜松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苏锦璃,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难不成,他不在她身边的那些时日,她一直研究莫黎城?   她端正坐好,目视前方,双臂环胸,冷傲威严地高扬螓首,似极不情愿同他讲话般,口气慵懒地回答。   “前世,本宫和皇上仔细研看过这座城的律法,早已烂熟于胸。”   前世,本宫,皇上?他咬牙切齿地冷笑,“这可真是本王的荣幸!被皇上踹掉的——‘前’皇后娘娘。”   他拢住艳红的锦袍礼服,身躯侧转向右边,发誓今儿一天都不会再与她讲话。   锦璃则冷哼一声,转向左边。   一路行船,他强势索取,几天几夜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妄想她有好脸色?做梦!   她心里暗咒,默默无声,把御氏皇族的祖宗八代挨个数落个遍。   *   溟王王宫,端正四方的布局,位于莫黎城的最中央。   东边是溟王的紫宸宫,以及八位王妃生前曾居住的寝宫。   西边是莫黎城的各部衙门,以及莫黎城大牢所在。   最中央是执政大殿,坤和大殿。   马车一入王宫,御蓝斯便径自去了坤和大殿,各部官员紧随而入。   锦璃坐在暂停的马车上左顾右盼,大惑不解。   他这是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啦?任她自生自灭呐?   掀开纱帘,锦璃正要下车,却见一个身着酱紫锦袍的女子立在了马车前。   女子头上罩着宽大的同色锦帽,容颜隐匿在暗影里。气韵与所有沿路所见的吸血鬼一样,神秘幽冷,自傲不凡。   锦璃自上而下,只看到她肤白胜雪,双唇娇艳。   众人都恭敬行礼,犹如拜见这王宫的女主人。   锦璃心里顿生芥蒂,见过了血族太后,她不敢再凭容貌,胡乱断定这女子与御蓝斯的关系。   “锦   tang璃郡主,有礼了!”女子于车下优雅颔首行礼。   “您是……”   “奴婢是王宫总管内务的嬷嬷,姓毕,名多思。奴婢曾服侍过溟王殿下的生母皇贵妃娘娘,溟王殿下不弃,自从搬来王宫,便一直让奴婢服侍左右。”   原来如此。锦璃按着心口呼出一口气,颦眉,客套浅笑,“原来是毕嬷嬷,失敬!”   “奴婢带您去居所,郡主不必下马车。”   锦璃便听话地坐正,视线却忍不住瞥向坤和大殿。   丹陛之下官员分立两排,王座上是那艳红锦袍的男子,隐约感觉到他视线扫来,她心慌地迅速收回视线。   “毕嬷嬷,溟王他要忙到几时?”   “殿下为郡主耽搁政务已久,恐怕要忙几天几夜方能歇息。”   这冰冷的口气,一如她周身迸射的冷意,好不怨怒。   锦璃却听得出,这嬷嬷是拐着弯骂她麻烦。   她悻悻深吸一口气,干脆横卧在宽大如床的软椅上,没有那家伙在身边,她也能自在许多。   想到在路上看到王氏锦缎的楼阁与外公,却未能下车去请安,她扼腕遗憾一叹。   “嬷嬷,锦璃能否出宫?”   毕多思已不耐烦,不禁抬眸冷睨她一眼,“奴婢劝郡主,还是老实呆着比较好,免得溟王不能专心政务。殿下与郡主是有血脉感应,郡主若胡思乱想,殿下势必焦躁。”   这言外之意,分明是骂她勾魂祸水喽。   锦璃满腹的闷火咕噜咕噜燃起来,“我只是想出去游览京城,不会做其他的事。”   “此事,奴婢会承禀溟王殿下的。”   这就把她打发了?锦璃无奈咬牙。   马车却没有去溟王寝宫——紫宸宫,也没有去前八位王妃所居的任何一座寝宫。   马车一直沿着宫道往北,穿过一片浓密的不见天日的橡树林,来到一片湖前。   湖面诡异,笼着浓浓的大雾,看不到天空与湖面。   阴森可怖,与整座莫黎城格格不入。   锦璃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郡主可以下车了。”毕多思冷声催促。   锦璃戒慎摸到袍袖中的弯刀,顿时有点想家。   双足落地,她疑惑地环顾四周,碧树遮天蔽日,林中碧草没膝,湖边的鹅卵石小路也被草儿掩盖,这里荒冷苍凉,并没有可以住的地方呀。   毕多思站在车辕旁,一个请的姿势,便带着她沿着湖畔前行。   越是往前走,锦璃越是惴惴不安。   “我住柴房,或者去外面的客栈里要间客房也可以。”   “郡主是待选王妃,要依照宗族规制居住在揽月小筑内。”   揽月小筑?听名字还不错。锦璃放松戒备,也松了袍袖中的弯刀。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又上了通往湖中央的栈桥,锦璃才看到了所谓的——“揽月小筑”。   她完全可以想象到揽月小筑幻美的模样,此处地处隐秘,恐怕也只有月光能偶尔光顾,叫揽月小筑,实在恰当不过了。   然而,这小楼空置百年,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原本洁净的白色小楼,长满厚厚的青苔,窗口上蜘蛛网犹若风铃,古老的铁艺栏杆上锈渍斑驳,惨不忍睹……   锦璃站在楼阁下,被穿透楼阁窗子的潮湿冷风一吹,隐隐打了个冷战,越觉得毛骨悚然,   这里——分明是一座恶灵古宅!   “郡主早点歇息,奴婢还有其他事要忙,失陪!”   实在太无礼了!锦璃不悦地长叹一声,口气不由急转直下。   “嬷嬷,这就是王宫的待客之道吗?”   “对于血族女子来说,要清扫完这座楼阁,让此处焕然一新,一个时辰就够了。   这是太后娘娘定下的规矩,待选女子是否有资格当皇子妃或王妃,从清扫屋子开始。   否则,一屋不扫何以相助溟王殿下扫天下?!”   毕多思说完,对一众随侍摆手,示意他们暂且退下。   “锦璃郡主既然戴了溟王殿下的连心,区区小事,应该难不倒郡主才对。”   锦璃双臂环胸,仰视楼阁……   这座楼阁埋葬八位王妃,与坟墓无异。打扫这么简单的事,当然难不倒她。不过,她苏锦璃本就厄运当头,岂能往这坟墓里钻?!   “嬷嬷抬举锦璃了!这楼阁,还真是难倒我了呢!   首先,锦璃不是血族女子,没有血族女子行动诡速的本事。   其次,锦璃是被你家主子掳劫来的,没有想参选溟王妃。   再次,本郡主,兼狼族公主,身娇肉贵,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秉性桀骜不驯,实在不宜当选溟王妃。   所以,要清扫这座楼阁的话,嬷嬷还是另请高明吧。   <   p>若嬷嬷非要逼迫锦璃进去楼阁内的话,被我父王与父皇知晓,恐怕嬷嬷难逃虐待之嫌。”   锦璃说完,转身便把揽月小筑抛诸脑后,沿着栈桥走向湖畔。   毕多思顿时脸色铁青,追随主子身边多年,没有哪个女子不想住进这座象征永世荣华的揽月小筑。   她愤然从头上掀掉锦帽,疾步追上她,“苏锦璃,你如此拒绝,不怕太后与溟王殿下怪罪么?”   锦璃打量着她精致秀美的容貌,她直视着毕多思因愤怒而殷红的眼眸,浅笑从容。   “嬷嬷过激了,我苏锦璃死都不怕,岂会怕怪罪?!”   她笑了笑,轻拍毕多思的肩,“毕嬷嬷,若你实在不愿给我安排住处,就让我出宫吧。在莫黎城,我有家,你们溟王王宫不拿本郡主当客,本郡主饿不死也冻不着。”   *   暮色深浓,早过了晚膳的时辰。   坤和大殿的书房内,御蓝斯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抬首,就见毕多思正端立一旁,欲言又止。   “晚膳备好了?”他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来,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毕多思受了惊吓似地,猛然回过神来,慌忙跪下。   “是,殿下,晚膳已备好,在偏殿。”   健硕的身躯上,还穿着艳红的礼服,他一直没有时间更衣。本想着回来之后便举行婚礼,被那小女子气得头昏脑涨,忙起来也忘了时间。   “锦璃睡了,还是也在用膳?传她过来吧。”   毕多思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好不委屈地透着哭腔,颤声说道,“殿下……奴婢该死,没能留住锦璃郡主。”   御蓝斯勃然大怒,“嬷嬷这是何意?”   “奴婢的意思是……郡主不愿意居住在,待选王妃所居的揽月小筑内,还把奴婢臭骂了一顿。”   ===================   盼着璃儿来莫黎城的亲们,可是来啦,吸血鬼比人类可阴险哦,给璃儿烧高香吧!   ☆、第108章 赌,神秘狼少主   毕多思说着,悄然抬眸,偷觑容颜深沉肃冷的主子。   御蓝斯波澜无惊的俯视着她。   夜明珠的龙灯从殿顶与桌旁投射而来,苍冷煞白的色调,没有丝毫温暖,映得他五官深刻的俊颜愈加妖冷神秘。   “既然她不愿住在揽月小筑,你没有为她安排客房?”   毕多思心口惊颤,“奴婢想给郡主安排别的住处,她却指责我们王宫不拿她当贵客,还自作主张,去了王氏锦缎。呶”   “锦璃出了宫,本王却没有收到任何禀奏?!”   “殿下,临别,郡主说,没有我们王宫庇护,她饿不着,也冻不死。奴婢本尝试阻拦,她却拿狼族公主的身份训斥奴婢,态度骄纵跋扈,实在有违淑德,她还说,她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没有必要让您知道。膦”   说完,她低着头,两手撑在地面上,紧握成拳。   “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御蓝斯若有所思地冷眯鹰眸,走下台阶,经过毕多思身侧,脚步微顿。   “既然如此,就让其他待选王妃的女子入住揽月小筑吧!”说完,他宣召寒冽,让他把此事公告天下。   毕多思喜出望外,双手合十,默念一声,“皇贵妃开眼!”   就算太后喜欢那个苏锦璃又能如何?最后,还得卡在她这一关!   *   距王氏锦缎不远处的,一座华服,名颂宅。   是王氏锦缎转为在莫黎城的伙计们购置的,院落宏大,楼阁交错,花木扶疏。   一早,锦璃跟着外公在院子里练功,慢吞吞的招式,搭配吸气吐气,回转手臂,再把气推出去。   王颂达一身白色劲装,花白的头发,面色红润祥和,招式之间,从容不迫,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韵。   锦璃却心浮气躁,一身火红的劲装,似随时能燃烧起来。   “丫头,修炼内功,重在心静气和……”王颂达和蔼地提醒。   锦璃混水摸鱼,只跟着他学大概的动作,呼气吸气,依旧紊乱。   “外公,这内功好麻烦!这么慢,练上几百年,也到不了咻咻控制竹签的程度,不学了!”   王颂达不悦摇了摇头,“是在想那只吸血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他怎么就允许所有待选王妃的女子入住揽月小筑?他怎么就任我在此三天,不出现?”   锦璃说完,不由面红耳赤,在外公的眼中,矜持的女子,才是好女子。   她悻悻地叹了口气,忙嘟嘴辩解。“当然,人家也没盼着他出现。但,是他把我掳来的,他总该负责到底!”   “负责?你把人家身边德高望重的嬷嬷得罪了,那吸血鬼能容得下你?”   “是那位毕嬷嬷刻意为难我。”   “那位毕嬷嬷等同于那只吸血鬼的养母。”   王颂达挑眉斜睨她一眼,见外孙女脸色铁青,怜爱笑了笑。   “凭外公在此长居多日,悉心查探,得知……”   锦璃忙端正马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跟着学起来。   “外公,你倒是说呀,得知什么嘛?”   “你也知道,吸血鬼虽然表面看上去优雅绝伦,美丽不凡。但是,劣根还在,凶残卑鄙,本性难移。”   锦璃默然听着,心头隐隐一沉。   王颂达从容收掌,纠正锦璃不正确的姿势,才继续开始练。   “血族与大齐之所以和平这些年,是因血族王爱上了一位极美的人类女子,也就是御蓝斯的母亲。所以,他才对人类有所改变。但,只有人类血液才能真正的使他们容貌焕发,永葆美丽,所以……”   锦璃越是不安,却不想妄自揣测。   “外公,您到底想说什么?”   “御蓝斯之前的八位王妃,都是吸血鬼,他们相伴生活,难免残暴荒唐。那些王妃个个养尊处优,特别豢养人类为奴,汲取血液,当然,只要不害人性命,给予丰厚的报酬,也没什么。可我听说,他们豢养王宫内的,都是容貌绝美的少男少女,平日专供他们夫妻二人满足私欲,这私欲,不只包括汲取血液。”   锦璃陡然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不只该说什么才好。   她和御蓝斯都有过去,但可悲的是,御蓝斯想了解她的过去,只需要咬住她的脖子便可看透她的一切,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外公断然不似父王母妃那般,强硬比她接纳什么,也断然不会欺骗她。   康晴死去的一幕在脑海中轰然浮现,以及……康晴死去之前,她在门外听到的那一幕。   王颂达继续说道,“你父王曾给外公写信,说寻一个富贾之家,让你嫁得一帆风顺,从此摆脱宫廷争斗,拜托吸血鬼与狼人。外公考虑多时,既然你来了,外公便听你一句话,你要嫁什么样的男子?”   “外公,我想一个人静   tang一静。”   “莫黎城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吃饭去。一会儿,外公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看莫黎城最真实的一面。”   布置简约典雅的厅堂内,祖孙俩在餐桌旁坐下来。   锦璃迟疑一番终是忍不住开口,“外公,每个人都有过去,在御蓝斯看来,我的过去……”   “璃儿,你的过去,净如白纸,自幼长在瑶云阁,足不出户,得国师南宫恪和外公悉心培养,天生为皇后的女子。可那御蓝斯,哼哼……”   王颂达摇头骇笑,语重心长地叹道,“他的过去,黑暗,血腥,残忍,都难以形容,否则,这莫黎城也不会到今日这个样子,完美总是要建立在屠杀之上的。”   锦璃刚要辩驳,肩上落上一只大手,和蔼地拍了拍。   “他的仇敌也多。尤其,他八位王妃莫名死去,查证无因,她们的家人正瞪大眼睛盯着那些待选王妃呢,谁接替了他们死去的女儿,谁必死无疑!你从溟王宫里出来,是明智之举!”   “原来如此。”她总算明白,为何御蓝斯不肯来见她。   心里想通了,胃口也大开。   “外公,一会儿我们要去哪儿?”   “赌场。”   *   溟王宫,静谧忙碌如昔。   毕多思带着刚入宫的三位女子,来坤和大殿的书房,将名册呈递给宫人。   殿内,寒冽正在向御蓝斯承禀政务,毕多思只得示意三位女子稍等。   御蓝斯愤然把奏折丢在桌面上,“地下赌坊不是都彻查干净了吗?怎么本王才离开几日,就冒出三个?”   寒冽忙恭谨俯首,“殿下息怒,是下面巡查的人松懈各处的暗门。这三处,两处是巡城的暗人查出的,一处是有百姓报信,皆是七王妃的兄长胡豹所建。”   “胡豹?”御蓝斯鹰眸杀气迸射。   寒冽嘲讽冷笑,“这些年,胡豹一再为非作歹,下面的人,也都一忍再忍,可他实在飞扬跋扈!”   御蓝斯看向窗前摆放的那束绽放极好的栀子花,沉声命令寒冽,“报信的百姓,重赏!”   “这位百姓说,不要赏,只要殿下莫找他家外孙女的麻烦。”寒冽见他一脸狐疑,忙道,“此人,便是王世锦缎的老板,王颂达!”   “这三家地下赌坊,本王亲自去。去备马。”   “是。”   寒冽退下,御蓝斯从王座上起身,视线微抬,就看到进来的三个女子……   红,橙,黄,三色衣装,浓妆艳丽,争奇斗艳,脂粉涂染精致,完全看不出吸血鬼本来惨白的脸色,个个气质贵雅,连那的神态举止,都是惊羞含怯,颇有几分***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随手摸起桌角的奏折,一扫三个女子的身份,丞相次女,将军嫡女,尚书嫡女,这背后的三股势力都妄想进驻莫黎城,个个都如胡豹,皆非善主。   “退下吧,明日正式甄选。”   三位女子不禁局促,眼见着冷酷绝美的身影匆促出去,都黯然低下头。   “毕嬷嬷,殿下这……到底是何意?”   毕多思冷眯杏眸,也猜不透,主子到底是何意。   她侧首怒斥,“我之所以在殿下身边留这么久,便是因为,我从不揣测殿下的意图。”   “是,谨遵嬷嬷教诲。”   *   莫黎城的新奇之处,锦璃又发现一个。   原来,它……不只是光鲜亮丽,洁净如新。   锦璃一袭白衣胜雪的男装,盘起发辫,戴了一顶白色锦帽,罩住漂亮的额头,跟着外公进入地下赌场。   刚入门口,锦璃忽听到身侧一阵嘤咛,转头,不禁恐慌驻足。   一个女子衣袍倾散,正被三只吸血鬼咬住了脖颈,她已然被催眠,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已经奄奄一息。   其中一个吸血鬼抬血眸看过来,她忙转开视线,不禁恼怒。   地上有横七竖八的尸体,有身穿黑衣的吸血鬼正负责清理,还有人粗嗓门地骂骂咧咧,嫌恶“美食”味道不够甘甜……   锦璃朝那人看去,就看到那人一双绿眼睛横扫过来,他身侧的随侍也个个都是绿眸深冷,煞气骇人。   是狼人!   隐约感觉到所有人都朝自己看来,锦璃本能地握住袖中的弯刀。忙低声提醒,“外公,我们还是离开吧。”   如果御蓝斯知道她闯进这种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别怕,他们知道外公的身份,不敢乱来。”   锦璃略松一口气,越往里走,越是恐怖。   原来,这里不只是赌场,还是吸血鬼的特别开胃酒家。   在走廊尽头,她看到一个人类被倒吊着,手腕和脖颈上尽是细小的伤口,使得那人不至于死掉,每一个吸血鬼都可以拿杯子接到温热新鲜的血……   心底的愤怒再也羁压不住,她忍不住想冲过去,王颂达迅速按住她的肩。   “少管!你的溟王也没少做过这种事,有人曾妄想从他手下救下一个可怜的‘美食’,还被他亲手杀了,当时,他正与他的八王妃海冉豪饮!”   “外公……”   “吸血鬼都是一样的,莫轻易招惹。”   王颂达把她带到一间包厢内,里面有八张桌子,   里面的人,个个褪去安静尊贵的表面,围在赌桌旁,放浪形骸地大喊大嚷,石壁隔音良好,不怕传到外面。   角落里,有狼人和吸血鬼大打出手,嘶吼暴怒,血腥厮杀。   周遭的人,却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欢声叫好,围观热闹……   她忽然想起在城隍庙中,某人非常严肃地戳着她的脑海警告她,千万不要去赌场。   呼出一口气,她径直随外公走到了最里面隔着珠帘的奢华房内。   两个男人正坐在扑了兽皮的椅子上,静冷不羁地歪靠在椅背上,甚是无聊地下一盘棋,与外面的混乱状况,格格不入。   一个黑色锦袍,红眸妖娆。   一个绿眸深沉,青袍华美。   他们便是这里的主人,胡豹,苍狼。   王颂达含笑上前,“胡世子,苍少主,有礼了。”   “王老爷子,想不到,您也有闲情逸致来光顾本世子的赌场!”胡豹说着,与苍狼狐疑相视。   两人似嗅到什么特别的气味儿,倏然起身。   王颂达忙介绍,“这是老夫的外孙,锦煜。”   锦璃本能向后一退,苍狼一眼看到她腰间的狼首腰牌,骇然一惊,见胡豹要上前,他忙抬手横在虎豹胸前。   “胡兄,这小公子既然是王老爷子带来的,想必身份特别,还是别碰。”   “苍兄,莫非你也爱上这甘甜的滋味儿?苏锦煜?我怎么觉着,这位小公子是女儿身呢?”他视线邪邪沿着锦璃身姿往下瞄。   锦璃忙躲到王颂达背后。   苍狼脸上也顿时有些尴尬,忙道,“王老爷子一定是来玩的吧?今日我请。”说着,这便命随从给王颂达筹码。   胡豹若有所思地给赌桌上摇色子的金牡丹递了眼色过去。   王颂达只当未觉,带着锦璃坐在最里面的赌桌上,把筹码放在她面前。   “赌大小,很简单,赢了算你的,输了算他们的。”   “外公,我们还是走吧。”锦璃惨白的脸色,比衣服更白。   “如此胆小,那就压小吧。”王颂达抓了一把筹码,放在那个小字上。   锦璃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小字,死定了,全桌的人都在压大,只有她压了小。“外公……”   王颂达抬手示意她闭嘴。   整个赌桌的人,都亢*奋地盯着摇色子的妖娆女子,那金牡丹身姿傲然,身上只有一袭金纱,薄如蝉翼地罩着,蛇髻妖艳,双唇涂染地暗紫,似虽是会吐出芯子咬人的蛇妖。   她动作飞快,一脸神秘妩媚的笑着,眸光不着痕迹环视一眼桌上的筹码,视线落在锦璃明秀惊艳的脸上,远远抛给锦璃一个媚眼……   砰——她手上一阵爆响,色子落地。   满桌的人就此屏息,女子娇娆目视着锦璃,打开色盅,柔声宣告,“小!”   锦璃忽然又想到御蓝斯那番话,但是眼前的状况却……大相径庭。   所有的筹码哗啦哗啦,流水一般,推到她面前来。   王颂达开怀大笑,锦璃却越是惶恐不安。   满桌的吸血鬼都红了眼睛,个个獠牙森白地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天地良心,她只是赢了钱而已。   “外公,小赌怡情,咱们还是走吧。”   “这次压大。”王颂达又抓起一把筹码,放在大字上,对那摇色子的女子说,“金牡丹,老夫的外孙虽然好看,满桌的客人却不容你动手脚,来一回公平的。”   金牡丹从锦璃身上悻悻收回眼,众人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却是有口难言。   色子亮出来,却是个大字,锦璃又赢了。   金牡丹看着色子不禁狐疑,她不着痕迹看向苍狼的位子。   锦璃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向苍狼。   苍狼却似全神贯注,只盯着棋盘,麦色肌肤的深刻五官,隐在帘幕那边,神秘莫测。   锦璃忙对外公低语说要如厕,便起身走向那片珠帘,对苍狼开口。   “苍少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小美人儿,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本世子的面说?”胡豹倏然挥出一股真气,快如闪电席卷珠帘……   锦璃暗惊要躲,身体却仿佛被灵蛇缠住,不受掌控地向前飞速漂移。   下一瞬,光芒闪耀,她忙闭上眼睛,只听得一阵真气相撞的爆响,她没有   落在胡豹怀里,反而是落在了苍狼怀中……   ☆、第109章 为你,舍弃天下   陌生的男子气息,滚烫如火,突然爆发的煞气却阴沉如冰,剔透的绿眸关切扫过来……   锦璃惊得慌忙要挣脱这宽大霸道的怀抱,身子一动,发现胸前按了一只大掌,呼吸顿时乱了节奏。   苍狼见她眼神不对,警惕于胡豹的防备略松,掌中酥软的触感,让他心神一震,低头见锦璃羞窘得红了脸儿,他忙把她扶正……   锦璃忙后退两步呶。   他也随之起身站好,将她挡在身后。   胡豹瞧着他们的举动,血眸狐疑冷眯,不禁怀疑两人早就认识,苍狼的反应不只是奇怪这么简单……还小心翼翼。   “苍狼,你这是要和本世子抢?”他冷怒拂掉面前的棋盘。   苍狼暂时敛起内力,“世子息怒,在下并非抢。此人不但是王老爷子带来的,还属我狼族臣民,在下所做,不过是份内事。世子若喜欢,在下这就派人出去寻更好的美人儿,为世子开胃。膦”   “苍狼,别玩这个!”胡豹冷傲仰头,抬手直指锦璃,“我……要定她!”   赌桌那边,王颂达安坐未动。   金牡丹忍不住提醒,“老爷子,那美公子可是死定了,您还有心情玩下去?”   “老夫压大!天塌下来,也挡不住老夫赚这笔钱。”王颂达话音落,所有的筹码退出去,严实压住了那个大字。   金牡丹若有所思地一笑,“没了那美公子,您可是输定了。”   “不见得!”   那边,赌桌上气氛诡异,这边……锦璃在苍狼背后,紧握双拳,不禁懊悔自己多事。   她刚才,不过是见苍狼眉宇间有几分正气,想请求苍狼放过这里的人类。   苍狼沉声提醒,“世子,别忘了,咱们之间还有交易。”   “哈哈哈……交易?没有你,本世子就不成事儿了?”胡豹冷声大笑,趁苍狼不防,一把扯过锦璃……   他将锦璃压住的同时,肩膀却陡然一阵刺痛。   苍狼本要出手,嗅到血腥气,不禁微怔。   锦璃恐惧地急促喘息着,却凤眸倔强地怒瞪着他。   胡豹不可置信地侧首看下去……   两只莹白纤美地手,握住一把弯刀的把柄,而弯刀正刺在他的肩膀里,他还没尝到鲜,自己的血反而已经淌下去。   锦璃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的手,纯银利刃灼烧吸血鬼伤口,咝咝冒出白烟——其实,她本来,想把弯刀刺进他的心脏的,没想到,竟然——刺偏?!   她恐惧地忙把弯刀从他身上拔下来……   “不好意思,一定很疼吧!”违心地笑颜依然明媚动人。   胡豹血眸凝视着在她血脉突突地细嫩脖颈,口水大动,邪戾冷笑,“没关系,本世子最喜欢带刺美人儿!”   他凶猛仰头,尖利地獠牙倏然变长,眼见着要刺进锦璃的脖颈,一股强大的真气倏然袭来……   胡豹迅速扯住锦璃转身躲避,本以为这一掌是苍狼打得,却见苍狼一脸惊讶玩味地看向赌场入口……   他只得松开到手的猎物,转头看过去。   “谁这么不识趣,敢坏老子的好事?!”胡豹怒声咆哮。   赌场内陡然一片气势骇人的岑寂,冷风呼啸而来,一片金光闪烁闪烁,那群影子定住时,却原来是一群手持纯银长剑的金甲护卫!   所有的赌徒惊若寒蝉,轰然跪地。   锦璃也惊讶于突然的死寂,她疑惑地看过去。   胡豹竟对着眼前一片珠帘,卑微地跪了下去,然后,一个紫袍身影掀开珠帘进来,霸气尊贵,那王者之气震慑全场。   视线相撞,锦璃震惊地忙抬袍袖挡住自己的脸……   御蓝斯比她正震惊,本以为她在王颂达身边能安全些,岂料,竟是他错了!   “苏锦璃,你好大的胆子!等会儿本王再和你算总账!”   他视线落在她白袍的血污上,注意到她手上的弯刀还在滴血,鹰眸阴沉转向胡豹。   “胡豹,你对她做了什么?”   锦璃被他突然的咆哮声吓得一颤,注意到苍狼在看自己,她忙侧转过去,胡乱擦了擦弯刀,收进刀鞘中。   胡豹忙堆上笑来,唇角眉梢却都在惶恐颤抖,与之前凶残的样子相较,判若两人。   “妹夫,我这也没做什么呀,你看,她好好的,我反而受了伤……”   “本王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胡豹战战兢兢地笑道,“妹夫,你别这么激动,我这……只是抓了她……”   “抓了她?”御蓝斯冷声命令,“寒冽!”   锦璃紧张地大气不敢出,偷瞄过去……   寒冽上前,恭谨地抬双手,递上一柄长剑,到御蓝斯手上。   剑花嗖嗖,手起剑落,胡豹的两条手臂落在地上,他却不敢惨叫出声。   御   tang蓝斯把长剑丢给寒冽,“把胡豹的罪行公告天下!拖出去,丢到街上,大卸八块,别让阳光灼了,让他慢慢消失。”   “是,殿下!”   胡豹顿时慌乱地嘶吼,“不!不要——御蓝斯,你这样对得起雅儿吗?我是她的亲哥哥,她死之后,你娶了海冉,现在又为这么一个人类女子杀我,你……御蓝斯,你辜负了雅儿!你不是人!”   胡豹怒骂不止。   众人个个低头静默,头也不敢抬。   寒冽把胡豹拖到走廊上,便斩了他。   “雅儿?哼哼……”锦璃冷笑两声,愧疚顿时不翼而飞。   她侧身经过御蓝斯,掀了珠帘就要出去,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苍狼客气颔首。   “刚才,多谢苍少主出手相救!”   “公主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恕我冒昧,我看你一身正气,怎么会和胡豹这种人在一起?”   “公主谬赞!”苍狼没有就此多做解释,而是转身对御蓝斯说道,“溟王殿下既然已经查到这里,可公事公办。”   御蓝斯目视着那软椅上的血渍,怒火未消,一眼没有看他。   “轩辕苍,你放心,本王定会把你押送回狼族,交由狼王亲自审理!”   苍狼有恃无恐地淡然一笑,就对一脸疑惑的锦璃突然改了口气。“皇妹,有空一起喝酒!我是你的大皇兄,轩辕苍,听颐说起过你。”   锦璃疑惑挑眉,不禁重新打量他。   他麦色肌肤,肩宽背厚,高大,壮硕,威猛,虽然也俊朗不凡,却一身慑人的粗犷之气,倒是颇像轩辕博,与轩辕颐那冰雪般的模样,却是两个极端。   “苍兄,你……和轩辕颐一点都不像耶!”   “是么?你如此容貌惊人,和苏静琪、苏妍珍也一点都不像。”   锦璃哑然。   同父异母,又是皇族中人,这其中的利益计较,又是数不清道不明的。   轩辕苍走出去时,看了眼御蓝斯,大手顺势落在锦璃的肩头拍了拍。   “父皇给你一枚腰牌,没有给错,你是一个能分得清是非对错的人,”   锦璃颔首行礼,“恭送苍兄!”   轩辕苍走出去两步,忍不住又驻足提醒,“对了,皇妹,小心颐,别被他绝美的容貌欺骗了,他比你想象的,更凶残。”   锦璃忙颔首道谢,“多谢苍兄提醒,锦璃已经领教颐兄的本事。”   所有的赌徒都被带走,赌场内弥漫着一股腥冷的怪味儿。   御蓝斯走出来,环顾赌桌,看到压在大字上的一堆筹码,忍不住过去掀开了色盅,点数是小。   “苏锦璃,你赢了几次?”他忽然忍不住问。   锦璃忙走过来,一脸得意地笑道,“很意外耶,那些都是我赢得呢!”   “你这是在向本王炫耀?”   锦璃立即噤声,不敢在争辩。   王颂达对御蓝斯客气一笑,催促锦璃,“璃儿,我们走吧。”   “嗯。”锦璃转身随王颂达走向门口。   御蓝斯就不急不缓,尾随在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胡雅儿是本王的七王妃,从前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本王可以全部告诉你。”   “哼哼……想不到溟王殿下能如此泰然面对的过去,老夫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王颂达脚步未停,只是转头看他一眼,看似和蔼的浅笑,眸光却无半分温度。   “不过,老夫的外孙女是王氏未来的继承人,她背后的财富,要与合适的人分享,至于你御蓝斯……配不上!老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已经告诉过你,这次报信的代价就是……不要纠缠锦璃!”   御蓝斯不为所动,继续对锦璃说道,“胡豹是胡雅儿的兄长。从前的胡老王爷是个不错的人,后来死于非命,胡豹无人管制,时常为非作歹,本王看在老王爷和雅儿的面子,对他一再容忍。后来,他犯错,我承禀父皇,免了他世袭王位,这次……”   “御蓝斯,你不必再废话!”王颂达厉声呵斥。“锦璃不想听!”   “外公……”锦璃尴尬地没有转头。   御蓝斯冷睨王颂达一眼,只看着锦璃僵挺的脊背,柔声说道,“本王的过去,不在前生,都在今世,你看不到,也摸不着。他人要如何议论,如何说,本王无法去辩解,只要你想听,本王可以一件一件告诉你。”   锦璃顿时心暖四溢,这三日,他虽然没有来看她,却是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小别相思,怒气便都散了。   王颂达已然七窍生烟,愤然拉着锦璃出了地下赌场。   锦璃一步三回头,抿着唇,不只该说什么好……   御蓝斯始终紧随不放,艳若琉璃的鹰眸,在阳光下,光芒清亮如星。   到了马车前,锦璃忍不住停下脚步。   “外公,你   有爱过人吗?”   王颂达微怔,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辩驳。   他凝眉深吸一口气,“锦璃,身为宁安王府的郡主,和王氏继承人,你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权衡未来!爱情这东西,吃不饱,穿不暖,还能害死人。”   “所以,您一辈子没有都没有成婚,是怕因为爱情,失去得来不易的财富?!”锦璃不忍看外公为难,转头问御蓝斯,“溟王殿下……”   “本王在。”御蓝斯在她近前站住脚,无视路人异样的目光。   “我现在是一个穷光蛋,而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你还愿意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吗?”她口气诚恳,没有怨怒,没有指责,没有任何猜疑,澄澈剔透的凤眸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他。   御蓝斯颔首,揶揄笑道,“用王氏的财富来交换本王的过去,代价如此惨重,本王恐怕要好好解说一番。”   她抬手,学着男子对他颔首拱手行礼,“有劳溟王殿下。”   两人一唱一和之后,王颂达却吹胡子瞪眼,方寸大乱。   “苏锦璃,你这臭丫头……你胆敢忤逆外公?”   锦璃嘿嘿一笑,摇着外公的手臂央求,“您老先回家,晚上我一定准时回去陪您用膳。”   御蓝斯顿时不悦,却唇角微弯,始终友善。   “王老爷子若不介意,就一起去王宫吧,老爷子入驻莫黎城这么久,本王尚未尽过地主之谊。”   王颂达挑眉,趁火打劫似地冷笑,“既然如此,老夫就去瞧瞧。”   御蓝斯歉然对他颔首,“那么,劳烦老爷子骑本王的马,本王带锦璃乘马车。”   “无礼!御蓝斯,你连‘尊老’都不懂吗?”他王颂达虽然不是什么官员王公,却是宁安王的岳父,算来算去,怎么都是长辈。   御蓝斯淡漠浅笑,“老爷子,本王劝您,还是不要和本王讨论尊老这个词,本王比您老人家年长了九百多岁!”   =====================   亲爱滴们,求收藏,求投票,求撒花,求咖啡O(∩_∩)O   ☆、第110章 王妃寝宫,惊情   关于这“尊老”的一番讨论结束,锦璃被霸道地横抱上马车。   御蓝斯坐下来,并没松开她。   她亦不挣不逃,攀住他的脖颈,闷在溢满龙涎香和久违体香的怀抱中,忍不住闷笑出声。   “刚才那番经历很好笑吗?若非轩辕苍对狼王的腰牌礼敬三分,你就死定了!”   被他严肃的口气震慑,她勉强忍住笑,还是忍不住狡黠打趣。   “可是……阿溟,刚被你一说,我忽然发现,你真的好老好老耶!犍”   御蓝斯顿时脸色铁青,她却忍不住又咯咯地笑出声来。   “你是在嫌弃本王老?”   他明明年轻美貌玉树临风风华绝代无人能及好不好?!   一车一车的待选王妃往王宫内拉,也不见她生气,她是巴不得他这个“老”人被抢走吗?   “苏锦璃,不准笑!”他不悦地冷声呵斥。   她挪动身子,撒娇地骑坐在他腿上,“老人家,你应该服老才对嘛。”   说话间,她两只小手,把他俊美的脸揉捏地没了形状。   他双唇紧抿,鹰眸暗红微闪,凝视着她嚣张而惊艳的笑颜,视线落在她笑弯的唇上,沉重地深吸一口气。   软香在怀,如此姿势,如此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女子,不恶惩一顿,实在难安抚他受惊过度的心。   锦璃看出他神情不对,忙要躲,却突然,天旋地转,被他压倒在车厢里……   她来不及抗议,两人的衣袍便被扯散了,她内衬的长裤亦被抽走。修长匀称的一双腿儿,柔若无骨,从刺绣的白袍中隐现,美得惊心。   他呼吸一窒,再不给她逃走的机会,大掌抚过她的脚腕,把一双腿儿扛上肩头,健硕的腰际猛然一挺……   她惶恐地惊吟仰身,忍不住挥拳打他。   他捏住她的下颚,温柔的邪笑。“本王这是在力证,老与不老的差别!”   “御蓝斯,你混蛋!唔……”   他深深的吻住她,强健的腰冲撞不停……   娇柔的身子,因他迫人的举动直向后挪移,妄想躲避他的进攻,却无奈已然被逼进角落。   强烈的欢愉汹涌袭来,马车前行,锦璃难耐地急促喘息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除了承受他、响应他之外,再也无法思考其他。   *   秋雨纷纷的早上,天光入了紫宸宫宏大的圆形琉璃窗,为床前雪白的狐皮地毯染了神秘幻美的光氲。   地毯上,两件男袍——一紫一白,上好的锦缎,亦是光氲莹莹。   溟王宫深处的揽月小筑,待选王妃的女子们,则喋喋不休,一夜未眠。   昨日,一胆大的女子,跟踪回宫的溟王马车,到了紫宸宫门口,亲见溟王横抱一位白衣胜雪的俊雅公子入了紫宸宫。   所有宫人都被遣退出门,然后……里面传出暧昧的喘息声。   于是,冰雪聪明的小姐们,有了推测。   溟王殿下因八位王妃不幸惨死,因此身心重创,自此不喜女子,偏爱男子。   然而……   此刻,宽大的祥云床榻上,锦帐低垂,笼着一方温暖隐秘的空间。   女子长发流泻如水,娇娆亲昵地趴在男子宽阔的胸膛上,两人身躯纠缠,肌肤上光氲莹莹,绝美的容貌,皆是宛若描画,如妖似仙。   一连三日没有安稳睡过,锦璃沉在黑甜的睡眠中,酣畅地不愿醒来。锦被滑至不萦一握的腰间,也懒得去管。   被压住胸膛的御蓝斯,身躯一震,从噩梦里冷汗涔涔地惊醒过来。   看到怀中女子恬静娇憨的睡容,他惊魂未定地呼出一口气,心,方才安宁。   忆起昨晚纠缠她,不眠不休,如此瞧着她,艳若花瓣的唇不由邪笑微弯。   奇怪的小女子,总能让他欲罢不能。   大掌疼惜落在她的发丝上,贪恋流连,不忍释手。   她被扰醒,忍不住咕哝,“阿溟,你醒了?”   “锦璃,早。”低沉磁性的声音,震颤了胸膛,却说得温柔而小心,似生怕下一刻会惊吓得她消失不见。   她呓语似地咕哝,“你做噩梦了?”小手摸上他的脸,轻轻安抚。   他趁势把她的手拉到唇畔轻吻,“你怎知道?”   “你刚才惊颤了一下,我就醒了。”   “聪明的妖精。”他宠溺柔软她的长发。   “我想知道,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本王梦到与你成婚……”   “可,我如你的八位王妃一样,也消失不见了?”   “本王还没有开始说故事,你已猜到结局。”   “若是在一起,日子便是一天一天这样过,你日理万机之余,还要保护我这个累赘。终有一日,会倏忽。”   “锦璃……那   tang一天不会发生的。”   听出他口气中暗藏悲伤,她歉然一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我不该缠着你问那么多。毕竟,那些事都已过去,我不该妄加打探。”   “虽然都非好事,我宁愿亲口告诉你,也不想你从别人口中听说。”   他翻身压住她,好整以暇欣赏着她慵懒地娇态,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刚才有你的梦,一开始是美好的。”   他与这小女子拜堂成婚,普天同庆,甚至,她已有身孕。   他们携手,朝看日出,暮看日落,美好安稳,皆是心满意足。   却,一天,他外出回宫,毕多思对他回禀,王妃不见了,与前八位王妃一样,寻不到了。   他到处寻找,掀翻辛苦建起的莫黎城,挖地三尺,要找到她的尸骨。   又调集了天下兵马,寻她的踪迹……   然而,最后,他只能每天等在玉鳞江的大船上,仰望着断情崖,等候她落在怀中。   可是,一瞬万年,他没有等到她的坠落。   白衣白发的南宫恪飞至船上,嘲讽地问他,“等候万年的滋味儿不好过吧?”   “你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消失了。”南宫恪突然疯狂地瞪着血红的眼睛朝他怒嚷,“御蓝斯,你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救你只是想弥补,你却恶鬼一样缠着她不肯放手,我一世一世地安稳守护她,你却害她,是你害得她灰飞烟灭……这就是你给她的爱吗?你不过是一只卑鄙残忍的吸血鬼!”   他惊醒过来,梦中,历经万年,那沧桑似真得拢住心头,他满身筋骨都疲倦了。   母亲尸骨无寻,八位王妃亦是如此,从此,他被骂作孤星毒命。   世间传言,所有嫁他为妃的女子,皆难逃噩运。   却,还是有无数女子为他身边的王妃之位趋之若鹜,相互残杀。   苏锦璃,这个有着特殊命运,倔强冷傲,痛了也隐忍不发的小女子。   他忽然……惧怕失去她。   天下之大,他瞑思苦想,不知该把她藏于何处。   本以为莫黎城固若金汤,溟王宫防卫严密,让她在身边是最安全的,然而……她如此在身边,他仍是无法安心。   本想着为她置办一场婚礼,就此私定终身,把她困于左右,这想法却因过去的经历,一再犹豫。   若把她推开,让她与其他男子共度一生……他,更是做不到。   锦璃猫儿般微眯着凤眸,瞧着他深静无波的鹰眸,敏锐感觉到他的异样。   “阿溟,王宫也有早朝吧?那些官员参奏你总是懈怠政务,恐怕你父皇会罚你。”   他疼惜拥紧她,“担心本王受罚?”   “嗯,而且,不想别人骂你昏聩沉迷女色。”   “放心,没人知道你是女子。”   忆起昨天被他抱下马车的一幕,她的瞌睡虫顷刻间东蹿西逃,双颊红云嫣然,羞赧的凤眸还是贪看他邪魅的笑颜。   他玩味瞧着她痴迷的神情,宠怜而笑。“苏锦璃,昨晚本王告诉你那些,你可还记在心里?”   “嗯。”   “不怕?”   “怕!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吸血鬼。但我知道,你非但不会伤害我,还爱着我,所以……”   “臭美!”他在她唇上轻吻,细密的吻,移至她馨香的颈窝,“不怕本王吸你的血?”   “你又不是没吸过。”   “不怕本王有一日会失控,伤及你的性命?”   她撑住他的肩,将他推开,娇躯一转,溜下床榻,长及后膝的长发妖娆飘舞如缎。   “担心呀!所以,我玩几日便该离开了。如此,你也就不必担心噩梦会成真!待我复仇结束,来世焕然一新,你我又是陌生人。”   锦璃说完,裹上他的衣袍,停住双足,莫名地……忽然想到南宫恪。   那男子,曾与她孕育一子。   前世的前世里,他是否也曾如此,为她而患得患失,以至于,最后,他为了不再失去她,更改与她成为夫妻的决定,选择淡然相守,宁静一生?!   猝然无妨,她被一股真气席卷,又入了锦帐内。   健硕的身躯压上来,她惶恐回神,正对上御蓝斯薄怒深沉的鹰眸,“阿溟……”   他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正视自己,“刚才……在想谁?”   她狡黠一笑,眸光微黯,不着痕迹躲开了他的眼神。   “我在想,我和你的来生,会成为陌生人,还是会再次成为恋人。”   他抵住她的额,多疑地捕捉到她的眼神。“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永远不会。”   她指尖点在他的心口上,“如血族王和王后那般享受永生,再恩爱也会倦怠。阿溟,我不想我们到那一天。”   他伏下   身来,以强硬的线条嵌入她的柔软,不留半点空隙,唇吻上她的耳畔,“苏锦璃,就算倦了,也不要妄想逃走!”   *   午膳之后,御蓝斯才决定去处理政务,他却还是拥着锦璃眷恋不放手。   “爱妃,可吃饱了?”   锦璃哭笑不得,她捧住他的脸,嗔怒警告,“御蓝斯,不准这样唤我!我喜欢听你叫我苏锦璃,这样我不会认为,你把我当成你从前的爱妃。”   他一时无奈。“本王还是叫你锦璃。”   这个小女人,聪明地把他带进一个误区。   若他继续唤她爱妃,势必会刺伤她,若唤她苏锦璃,势必又生疏。   不过一个称谓,竟也如此令人为难,他不禁摇头失笑,决定宽容一回,不再与她计较。   唤了四个宫女进来,他临时给她们改了名字,青帛,青绣,青叶,青莲。   锦璃歪在他肩上,忍不住爱极他口中的“青”字。   青意盎然,他是否也在期待,他们的爱情永保新鲜?!   而帛,绣,叶,莲,都是她喜欢的。   四个宫女皆是一身碧青色的劲装,装扮利落,犹若男子,衣袍背后带有连衣帽,随时可备闯入阳光下。   一张张清秀的面容,清白肃冷,目不斜视地俯首看着地面,可见都是训练有素的顶尖吸血鬼杀手。   “从今日起,锦璃,你也如她们一样,暂穿男装。待本王送走了揽月小筑的那些女子,咱们启程去京城。”   “听你的。”她话虽然如此轻松地说着,却在心里拨弄自己的小算盘。   “阿溟,我能参观你八位王妃的寝宫吗?”   他宽容浅笑,“以后这里是你的家,你当然可以随意参观。”   她本要小小刺探他一下,见他如此泰然坦率,不禁悻悻一笑。   “这么慷慨,不怕我翻找出什么你最忌讳的秘密?”   他在她额上宠怜吻了一下,这才抱着她起身,把她安稳放在椅子上,捧住她的脸儿,笑得邪魅蛊惑。   “锦璃,欢迎你到本王的心里来。”   转身,他一身肃冷的王者霸气回归,走出去之前,不忘命宫女伺候她沐浴梳洗。   *   雨过天晴,锦璃才走出紫宸宫,她好奇地逛遍六座荒芜破败的寝宫,不由心境悲凉。   青帛从旁见她脸色不对,轻声问道,“王妃娘娘,还要去看七王妃和八王妃的寝宫吗?”   锦璃兴致恹恹,“她们的寝宫漂亮吗?”   青绣忙道,“七王妃胡雅儿和八王妃海冉的寝宫至今仍有人清扫,也维系着原来居住时的模样。殿下担心有朝一日她们回来了,见到寝宫破败会伤感。里面的衣物和首饰,也会命人每三个月就更换一次新的,”   锦璃莞尔,“好,咱们去瞧瞧。”   既然那只吸血鬼欢迎她走进他心里,她便进去仔细瞧个究竟。   *   七王妃胡雅儿的宫苑格外雅致,院子里种了几株栀子花树,经过特殊的栽培,花期延长至今,小雨过后,花朵绽放枝头越是清新逼人,如白玉雕琢而成。   莫黎城的路中央,分隔车流所用的树,便是栀子花树和樱花树。   锦璃拢住花枝,嗅了嗅栀子花,“青帛,八王妃海冉的庭院里,种的可是樱花树?”   青帛与其他三位宫女尴尬相视,无奈而小心翼翼地俯首回禀。   “是,王妃娘娘。”   “他果然对她们不同。”   锦璃警告自己不要去计较,怅然一叹,转脸儿便对青帛等人清浅一笑。   “走吧,我们去殿内瞧瞧。”   宫殿内,富丽奢华,摆设亦是流光溢彩。   她里里外外地参观过,来到内殿宽大的床榻前,看着上面叠放整齐的锦被和两个枕头,心里拧绞似地,一阵刺痛,转身便匆促走出来。   在大齐皇宫,椒房宫的墙壁也是粉红色,却不似这宫殿的墙壁鲜艳。   她疑惑地走到墙壁前,忍不住疑惑地嗅了嗅,这墙壁上散发着特别的幽香之气,闻上去有点奇怪,其中似有淡淡的腥气。   青帛见她伸手触摸墙壁,忙制止,“王妃娘娘,这墙壁是用人类幼子之血,混了凝香的香料,精细涂染而成的。”   幼子之血?锦璃恐惧地胃里顿时一阵翻搅,转身奔出寝殿,却弯着腰干呕了一阵,只吐出两口酸水。   青帛、青绣等人忙拿来漱口水和痰盂,小心伺候着。   锦璃按着胸口,脸色暗黄,半刻也不想多呆下去。   “八王妃的墙壁,也是这样涂染成的?”   青帛低头,不敢再多言。   见锦璃脸上已有怒色,青莲忙道,“八王妃的墙壁是混合了少女之血,不过当时溟王殿下对律法要求已然严谨,所以,那些少女只是豢养在   宫内,每人献上部分血液……并没有伤害她们的性命。”   锦璃怒极冷笑,“可她们终究是死了,是吧?”他怎么能如此残忍?!   昨晚听他细说过去,她并未觉得残忍,可他竟然为宠爱两个女子,做出这种凶残之事?!   四个宫女脸色异样,忙跪下来。   锦璃大惑不解,“你们这是干什么?求我息怒吗?”   青帛忙道,“我们就是其中的四个少女。”   “你们……”   “所以,王妃娘娘误会殿下了。每一位新迎娶的王妃,都不愿意住在曾经的王妃居住的寝宫里。她们被娶进王宫之后,都暂居在揽月小筑,然后,新的寝宫建成,再搬进去。如此建造装饰,也都是王妃提出的要求,殿下只是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   青莲也俯首解释,“王妃娘娘息怒,殿下不是您想象中那样纵容八王妃。八王妃的确有一阵子嗜血成狂,溟王殿下为保护我们,特别安排了合适的人,将我们转变成了吸血鬼,并不准八王妃再猎杀人类。”   锦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滚的酸楚,不禁红了眼眶。他为什么会选定海冉这样的王妃呢?   走出胡雅儿的寝宫,锦璃无意识地看着路面,咕哝出声,“与那样的女子在一起,殿下开心吗?”   一直没有开口的青叶跟上来,扶住她的手臂,柔声说道,“溟王殿下与八王妃,起初很幸福。可……后来,八王妃渐渐地暴露曾为郡主时的骄纵本性。她不只猎杀少女,还猎杀美貌的男子……所以,他们时常争吵,八王妃为满足私欲,把貌美的女子送给殿下,宽慰殿下。”   那个女子不只是任性妄为,还胆敢如此羞辱他?践踏他的尊严?   锦璃忍不住问,“殿下会接受吗?”   “是的,他接受。”   主仆说着话,已然到了海冉的樱雪宫,听说锦璃要参观宫苑,宫人们早早打开了大门恭候。   她站在门外,就看到院中的樱花树,无论是花木,还是假山溪流,都奢华到极致,直通往寝宫的地面,竟然是用彩玉铺成的。   “为何?”那个女人如此嚣张,他竟还如此宠爱她?!锦璃想不通。   青帛小心扶着她的手肘,“因为当时殿下还不够强大,海冉乃是国师大人伏瀛的义女,也是东域王海诺之嫡女。”   “伏瀛国师和东域王海诺?”这两个人物的厉害之处,锦璃从书上看到过,却也只了解大概。   “殿下自幼在皇宫备受歧视,陛下为免他被其他皇子欺负,早早把他送往莫黎城。伏瀛国师始终相随左右,虽是太傅,却更如养父。殿下选中海冉,不只是因为海冉的美貌与才情,还有东域王当时无人可匹敌的权势。殿下与八王妃表面相爱情深,这其中亦有无奈。”   ==================   还有更新,接下来是待选王妃的殿试,亲爱滴们,不要错过哈O(∩_∩)O~   ☆、第111章 甄选美人送美衣   相爱情深,亦有无奈?!这话说得中肯,却有失公允。   锦璃凤眸微眯,不禁多打量几眼说话的青帛。   这丫头对主子的一切与无奈倒是品评详尽。   清瘦的瓜子脸,杏眼,细眉,长睫,淡淡红唇,艳若花瓣,甚是动人。   帛为顶级的丝织物,御蓝斯赐予她这个名字,独独把她与另外三位区分开,可见是格外看重邾。   “青帛,争权夺势的故事,总是大同小异的。在血族如此一个拿人类当食物的凶残世界,殿下血统特殊,举步维艰,我理解。不过,他利用一位女子,来攀爬向上,壮大自己,也有他的卑鄙之处!”   卑鄙?“王妃娘娘……”青帛急得涨红了脸儿,这便要辩解犍。   青绣看出端倪,忙轻咳了两声,俯首打断青帛,“王妃娘娘说得对,殿下的确不该如此。”   “海冉,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锦璃的轻声一叹,旋即就被风吹散了。   她进入樱雪宫,不由想起自己的前世。   可怜天真的她,痴傻爱着康恒,到最后,却……   不过,她到底只是一个善良愚钝的女子,若有海冉的三分残忍,那般死了,也不至于如此懊恼仇恨。   四位宫女看着她入了宫苑的背影,无奈相视,不禁哑然。   青绣瞪了眼青帛,见锦璃走远了,才以只有四人听到的声音警告。   “你忘了伏瀛国师的训诫吗?!对王妃说话注意分寸!以王妃的地位身份,容不得我们辩驳忤逆,若殿下得了她,天下也便唾手可得。”   *   锦璃先逛了庭院,前前后后,仔细瞧过一番,便入了殿内。   墙壁上除了是粉红色,还镶嵌着大小不一的细碎水晶。   各式各样的摆设,把整个寝宫塞得满满的,每一样都比七王妃的寝宫奢华百倍,令人应接不暇。   锦璃瞧着那些摆设,不禁摇头失笑。   海冉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她力求方方面面胜过御蓝斯的所有王妃。   可惜,她没能坚持完美,最终走错了方向。   这宫殿的确比其他所有的王妃都好,却……只是把那个男人越推越远。   锦璃轻声一叹,兀自掀开光芒辉煌的夜明珠珠帘,惊得倏然停住脚步。   这卧房幻若仙宫,但是——床前竟挂了几个大铁钩……   这样的钩子,她在胡豹的地下赌场内也看到过,是用来倒吊着人类取血用的。   四个宫女跟进来,见她盯着那钩子,亦是脸色惨白,纷纷退了出去,却惴惴不安地不敢再多言。   见锦璃许久不出来,四个人左右为难。   青帛终于还是到了内殿的入口,小心地开口,“王妃娘娘……”   “别担心,我很好。”   珠帘轻动,耀眼的光氲里,一倾国倾城的女子浅笑走出来,一身奢华的锦绣樱花华服,惊艳逼人。   扇形立领,酥*胸半束,呼之欲出,从领口到袍边,无一处不精细华美,裙摆樱红的锦丝上,花瓣缤纷艳丽,一举一动间,那花瓣似要飞扬而起。   头上飞鸾髻高绾,珠翠辉辉,她没有佩戴的头冠,发髻一侧戴了一支双尾凤凰簪,随着她的步履,翅尾颤颤,似要飞冲上云端去。   四个宫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唇儿圆张,愕然大惊。   袍服是崭新的,从未被人穿过,锦璃展开双臂,蝶袖宽大垂至地面,她轻移转身,冗长的裙摆飘逸飞扬,娇美若仙子一般,美态尽显。   “呵呵……好看么?”   四个宫女见她神情轻松,皆是松了一口气,忙啧啧夸赞。   锦璃看出她们紧张,也不愿再逗留。   “这大小正合适,派人来把那些新衣和首饰拿去紫宸宫,省得殿下再费心为我置办。”   “是,娘娘!”青绣忙应着。   “还有,床前那几个钩子,派人来拆掉吧。若是其他王妃住进来,恐怕是用不着了。”   “是。”青帛小心地搀扶她过了门槛,忍不住问,“王妃娘娘,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们去坤和大殿,去瞧瞧待选王妃的殿试。”   她无法给那人幸福,却也不想让他再邂逅另一个海冉王妃。   所以,她决定,要为他甄选一个善良的女子,代替她与他共度永生。   她走出去两步,见路上有水渍,忙拢住华美的衣袍。   “青帛,你去找肩辇来。”   “是!”   *   锦璃赶到坤和大殿的书房,殿试推迟到一个时辰后。   御蓝斯还在处理政务。   她进门,并没有让寒冽通报,也摆手示意青卓等人在门外候着。   空灵惊艳的身子细碎迈着小步,蹑手蹑脚地进来,她看   tang了眼王座上专注于奏折的男子,就见毕多思正带着两个宫女在窗口那边更换新鲜的花束,举动迅速,亦是无半点声响。   左窗的花瓷瓶里是樱花花枝,右窗那边是栀子花,锦璃不去打扰埋御蓝斯,歪头瞧着毕多思专注的忙碌。   毕多思看着摆放好的花瓶,满意点了点头,才转过身来。陡见锦璃一身王妃华服,顿时勃然大怒,却神情幽冷一闪,噗通一声跪下去,夸张惶恐地大声嚷道。   “奴婢参见八王妃!王妃娘娘,您可回来了。”   御蓝斯被扰得皱眉抬眸,看着锦璃的背影,也不由惶惑微怔。   她的身高身型与海冉似有些相仿,相同的发型与发饰,自背后看,的确甚为相似。   但谢天谢地,这女子暖人心脾,有心跳,有体温,有脉搏,这是他的苏锦璃,不是曾经让他头痛不休的海冉。   锦璃笑吟吟地侧身经过毕多思身边,由着她僵挺地跪在地上继续演戏。   素白莹润的手儿,伸出去,触到刚摆好的栀子花。   健硕的身躯自后贴紧,宠怜将她拥在怀中。   她螓首后仰,亲昵靠在他暖热的怀中,“阿溟,为何还要摆栀子花和樱花?”   他俯视她一身装扮,不悦于她胸前太扎眼的旖旎春光,大手移到她的胸前,拉住那刺绣束胸向上拉了拉。   俯首轻吻她颈侧,柔声低语,“不然,你想换成什么?”   他突兀的举动,以及脖颈的酥痒,让她早已敏感地涨红了脸儿。   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碰触,她转过身,轻咬唇瓣,一番思忖。   “这殿内缺少一点灵性,换成水晶浴缸和锦鲤怎么样?每天不必再摧残花枝,只为锦鲤换水即可,你若清闲了,丢几粒鱼食给它们。”   “好。”御蓝斯这就命令跪在地上的毕多思,“毕嬷嬷,劳烦你把两边的花瓶都拿走,依锦璃所言去办。”   比多思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来,不怕迟地说道,“刚才是奴婢眼拙,竟错吧锦璃郡主看成了八王妃,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锦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嬷嬷虽然容貌年轻貌美,却实则年迈,您眼盲心盲,锦璃能够体谅。”   毕多思挺秀地鼻子快要被气歪,强忍着怒火俯首退下。   锦璃踮起脚尖,迅速在御蓝斯脸上轻吻,“阿溟,我要陪你一起殿试。”   “本王正决定取消殿试,直接把那些女子送回家。”   “不要嘛,一起瞧美人儿,说不定,有的比你的青帛更好呢!”   他的青帛?御蓝斯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是因为这件事,她才自作主张,特别穿了海冉的锦袍来他面前挑衅?   “你呀!”他嗔笑在她鼻尖上轻点了两下,拉着她于王座上坐下来。   “青帛是本王的子嗣,是本王转变了她。当时,她被海冉吸血过多,找其他的转变者来不及,本王不得不亲自动手。步骤你该都清楚,不过是换血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原来如此,“所以,她被转变之后,通过血液交换,知道你过去的一切?”   “是。”他认真应着,俊颜浅笑温柔,无半分躲闪之色。   锦璃羞窘地鼓着腮儿,悻悻摸到腰间的狼首腰牌,无意识地摆弄着。   “我其实……也没说什么呀,你何必对我解释这么多?!”   他眸光清亮如雪,笑睨着她,把她的七窍玲珑心,看得透彻。“真没乱吃醋?”   吃醋?哼哼……怎么可能?她抬眸,却挑衅睨着他俊美的脸,“有一点点,你要怎么安慰我?”   然后,他就……吻了她。   本想浅尝辄止,无奈这柔软甜蜜的味道让他蘧然上瘾。   轻柔的浅吻,逐渐失控,变得激烈深沉,大手隔着华美的衣袍,在她娇躯上恣意游走,爱抚着、寻找着,逐寸逐寸探索……   两人的呼吸都化为激烈的喘息,她唇儿微肿,凤眸迷离,衣裳滑下肩头,同样回吻着他……   毕多思带人到了门口,见殿内的一幕,不由脸色铁青。   正要通报的寒冽抬眸,看到那一幕,忙低下头,无声示意毕多思从旁等候。   王座上的两人适时停下,御蓝斯迅速帮锦璃整理好衣袍,才冷声允许门口的毕多思进殿。   锦璃随手拿起一本小册子,挡住嫣红的脸儿,打开来,里面却都是彩笔描画的美人儿,个个衣袍艳丽,容貌明秀。   三本小册子,每个上画了三位,家境殷实,陈述详尽,才能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难分高下。   她一一看过三本小册子,视线盯在方羽珠的画像上,果然,是一位珠圆玉润的美人儿,啧啧……   她斜睨一眼正襟危坐的御蓝斯,这家伙……果然艳福不浅呐!   为防选妃大殿的殿试遭人捣乱,她忍不住问,“阿溟,我外公呢?”   御蓝斯瞧了眼她手上的折子,若有所思地一笑,“他说要送毕嬷嬷一套华服,亲自回去取了。”   “外公这么慷慨?!”送毕多思这可恶的老吸血鬼华服?有鬼!   *   一个时辰后,坤和大殿。   锦璃与御蓝斯携手于高高的王座上坐下,见丹陛之下九位女子都惊愕打量着自己,她忙又客气地站起身来。   “各位姐妹好,在下苏锦璃,大齐宁安王郡主,狼王义女,溟王殿下的好朋友。”   此话一出,众女子眼珠子越是瞪大,恨不能以眼神盯死她。   好朋友,却与殿下手牵手,还穿着王妃华服,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锦璃笑呵呵地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溟王选妃是大事。不过,溟王殿下眼光欠妥,总选一些短命鬼。”   御蓝斯从旁俊颜肃冷,仿佛一尊雕塑,听她说“眼光欠妥”,不禁哼出一口浊气。   振振有词的小女子,利落地啪——一拍手,笑得越是阳光灿烂。   “所以,此次太后娘娘特别邀请本郡主兼公主,来为溟王殿下甄选王妃。还望众位姐妹全力以赴,耐心配合,有能者,自然能入住溟王王宫。”   说完,她就兀自啪啦啪啦拍手鼓掌,丹陛之下的众女子个个意兴阑珊。   锦璃冷笑提醒,“寒冽,下面不拍手的直接拖出去遣送回家。”   “是!”寒冽铿锵有力地应声。   然后,丹陛之下传来无比热烈的掌声。   御蓝斯忍笑挠了挠眉梢,不禁好奇她接下来要耍什么花样。   丹陛下,青帛带着两个宫人,抬了一张精美的翘首长几进门。   长几上摆了奇怪物件,有书本,有木梳……有华而不实的玉如意,也有实实在在的金元宝,还有奇美的金丝舞衣,以及能超脱凡尘的木鱼。   锦璃走下丹陛,“现在,请各位每人取一样东西。”   一群女子不明所以,纷纷围拢到长几周围去。   锦璃于桌旁观察着她们每一个人的神情。   有女子率先抢了玉如意,有女子拿了金元宝,方羽珠未作犹豫,直接拿走了金丝舞衣……   有八样东西都各有所属,独剩下一位女子站在圈外,始终未曾上前。   而这时,桌案上,只剩了可怜巴巴的木鱼。   锦璃仔细打量过她,笃定笑道,“若本郡主没有记错的话,姑娘应该叫蔡玉蕙吧?”   “正是。”蔡玉蕙浅笑颔首。   “蔡小姐,为何你不上前选东西?”   蔡玉蕙心底冷笑,那群女子傻兮兮,呼啦一拥而上,溟王殿下于王座上正看到她们争抢的丑态。   “小女子自幼家教甚严,凡事都要礼让三分,所以,玉蕙想等各位姐姐先选。”完美的笑颜,无比温柔,无比优雅,无比……贤良淑德。   “可是,桌子上只剩了木鱼,本郡主只能把木鱼送给你了。”锦璃拿起木鱼给她,“你可接受?”   “这……”鬼都知道,木鱼是尼姑才用的玩意儿。蔡玉蕙可不是来要木鱼的,她是要以退为进,当选王妃呐。   锦璃见她脸上尴尬,却不看自己,而是看王位上的御蓝斯,不禁笑了笑。   “蔡小姐,溟王殿下选得是王妃。身为王妃,不但要相夫教子,还要与宫廷内的太后,皇后,公主,以及众皇子妃关系融洽,大家都是吸血鬼,难免有利益争夺,你若不懂争抢,总落于人后,将来如何担得起王妃重担?”   锦璃说完,不等她争辩,娇躯一转,便霸道地凌厉呵斥寒冽,“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她带下去,遣送回家。”   蔡玉蕙大惊失色,忙朝着丹陛之上跪下去,“殿下,不要……”   “玉蕙小姐可是想辩解一句,你是以退为进?”锦璃见她震惊,客气颔首,“如此有心计的女子,将来岂不是连殿下也耍?聪明人总是死太快,所以,未免你步上其他八位王妃的后尘,请速速回家吧!”   御蓝斯慵懒歪靠在王座上,接过宫女递上的一盏茶,尽兴地慢慢细品。   寒冽命人把蔡玉蕙拖了出去。   剩下的八位女子个个噤若寒蝉,忙都站回自己的位置。   她们顿时明白了,殿下是来喝茶的,而生杀大权,掌握在苏锦璃手中,于是不敢对锦璃表露丝毫不敬。   锦璃也不给她们时间多想,当即利落摆手,“寒冽,把拿玉如意和金元宝的两位金贵小姐带出去!”   方羽珠手捧着金丝舞衣,不禁脸色发白,双手一抖,舞衣便从手上滑落下去,华美的丝袍流水般散落一地。   所有女子都朝她看过去,御蓝斯也微挑剑眉,视线幽冷地落在她身上。   她惶恐地忙跪下来,“郡主息怒,羽珠只是太紧张,一时没拿好,所以……”   锦璃拿起舞衣抖开,重新叠整齐,递到她面前。   “羽珠小姐不必紧张,我曾听雪儿公主说,你的扇子舞别有一番风情,所以,这舞衣是特别给你准备的,没想到你有缘选到,这也是本郡主的荣幸。”   “多谢郡主厚赏!羽珠对这舞衣……一见倾心,所以才拿到手的。”   “起来吧。”锦璃一扫讶异的众女子,“第一关,你们都过了,接下来是第二关。”   说完,她拍了拍手。   青绣等人带上六个人类孩童,到六位女子面前。   整座大殿,顿时弥漫开幼子的香甜之气。   六个吸血鬼女子皆是食指大动热血沸腾,她们的眼神……不是看到了孩子,而是看到了热气腾腾刚出炉的糕点。她们……饿了,饿得眼冒红光,双手尖利!   御蓝斯突然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勃然大怒,“锦璃,你要干什么?如此胡闹,你如何对孩子们的父母交代?”   “别担心,我已经有安排。”锦璃有恃无恐地下命令,“各位姐妹可以每人牵一个带回自己房内去歇息了。”   六个女子惊喜不已,迫不及待地牵了六个孩子回揽月小筑。   结果……   不到一个时辰,揽月小筑内便拖出四位待选女子。   因为她们没能抵得住“美食”诱惑,扑向孩子的同时,便被护卫及时阻止……   同时,六个孩子被安然无恙地送出了王宫。   御蓝斯却是虚惊一场,却也明白了锦璃的目的,为此没再训斥。   而王颂达也返回了王宫内,把带来的厚礼亲手给了毕多思。   站在宫廊下,毕多思手捧华服,大惑不解。本是甚为厌恶他,接了华美的锦袍,不禁格外看了他两眼,“王老爷子为何突然送锦袍给我?”   “呵呵呵……嬷嬷若是想不通,就当老夫喜欢嬷嬷吧,嬷嬷如此惊艳貌美,也配得上这锦袍。”王颂达客客气气地颔首一笑,“嬷嬷不如去穿上瞧一瞧吧。”   然后,毕多思就赧然涨红了脸儿,看了眼御蓝斯和锦璃,就近找了房间,急匆匆地穿上锦袍。   她冷扬着头掩住满心得意,走到了众人面前。   御蓝斯和锦璃相视,也不禁颔首。   “嬷嬷穿上这衣袍,果然比从前更美。”锦璃忍不住夸赞。   但是,毕多思的脸色却突然大变,浑身呼呼冒出一股白烟,她憎恨地怒瞪着王颂达,仿佛看到了索命厉鬼,惊声尖叫起来。   ☆、第112章 殿下遭遇老狐狸   “王颂达,我要撕碎你这老匹夫!”   她血眸獠牙,凶相乍现,阴戾狰狞地挥着尖利的鬼爪扑过来……   王颂达泰然一笑,极有先见之明地,咻——躲到御蓝斯背后去。   御蓝斯俊颜如冰,冷峻地岿然不动。   毕多思被他威严地冷眸一扫,惶恐地忙跪下去。千年来德高望重的良好嬷嬷形象,瞬间毁于一旦。“殿下……”   御蓝斯狐疑打量她一身衣袍,甚是美艳奢华,并没有看出什么怪异之处犍。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失控,浑身冒烟?”   御蓝斯温雅磁性的声音,满是关切,颇有些不耻下问的味道,他深冷的鹰眸却寒凉刺骨。   锦璃忍笑忍到唇角眉梢快抽筋。   这身孔雀蓝的兰花锦袍,的确没有什么异样。刺绣精细华美,针脚细密,堪称王氏锦缎最上乘的衣袍。   但,内裳……却是银纹兰花,用细如发丝的银丝搭配银线刺绣而成,吸血鬼贴身穿着,不冒烟才怪!   毕多思强忍满身剧痛,忙收敛鬼爪血眸,痛苦地跪趴在地上,“殿下,请允许奴婢暂且告退。”   “既然如此,就不必前来伺候了,退下吧!”御蓝斯慢条斯理地说着,甚至优雅宽和地摆手,示意她免礼起身。   毕多思一走,锦璃就激动地又跳又笑,直嚷着,“外公,你真是坏透了!无缘无故送人家衣服,人家恐怕误会你对她有意思哦!”   王颂达老顽童似地对外孙女眨了眨眼睛,“惩治这嚣张跋扈的贼婆娘,还难得到你外公我?”   锦璃夸张地对他作揖,“嘿嘿,外公,璃儿对您甘拜下风。”   “以后多学着点,我王颂达的外孙女,岂容外人欺负?”他意有所指地格外看了眼御蓝斯。   尊贵俊雅的溟王殿下悻悻轻咳了两声。他虽被晾在一边,见祖孙俩有说有笑,唇角也不由微扬起来,并没有介怀王颂达如此算计毕多思。   而他,实在不好直接惩治毕多思,打狗还得看主人,那毕竟是父皇的人。他本想着回宫之后秉承父皇,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王颂达和锦璃说笑了一阵,忽然想到自己是“长辈”这件事,顿时又严慈参半地警告锦璃,“你乐于助人,是好事,但是,帮人家选王妃,可算是多管闲事了。分寸掌控好,别选来选去,把自己给选进去了。”   锦璃忙堆上笑来安慰,“是,是,是,外公的话,璃儿怎敢不听?!”   御蓝斯趁机邀请,“老爷子,要不要尝尝我这王宫里窖藏五百年的美酒?”   “五百年?那酒能成什么样?老夫怎么能错过?”   他这便和御蓝斯一起走,察觉到锦璃没有跟来,不禁疑惑转头,“丫头,你不和我们一起用晚膳?”   锦璃站在原处,笑吟吟地瞅着他们,并不想打扰,而且她早已有了安排。“我和待选王妃的两位姐妹一起吃。外公放心,有护卫保护我。”   王颂达对于外孙女的热心,颇为无奈,未就此多想。转头,便把心思放在窖藏五百年的美酒上。   心里一番算计,他便对御蓝斯说道,“小子,你的酒窖里藏了多少酒?是果酒,粮酒,还是花酿?”   小子?御蓝斯肃冷抿直唇角,却没有为此多计较,不过,他御蓝斯活了千年,可只有皇祖母叫他“小子”。   “老爷子是想找本王做生意?”   “有钱不赚,你傻呀?”   御蓝斯隐忍地呼出一口气,“本王不是缺钱之人。”   王颂达嗔怒瞪他一眼,顿时不悦,口气也冷苛嘲讽,“你不缺钱,勾搭我家璃儿作甚?”   御蓝斯俊颜绷紧,握着双拳,一忍再忍。“本王真心喜欢锦璃。”   “哈!那丫头古灵精怪骄纵跋扈,都被宁安王宠坏了,你喜欢她什么?你不贪图钱财势力,难道是贪图她的美貌?”   “本王……”御蓝斯忽然发现,他被这老狐狸骗进一个笼子里,已然走投无路。   “当然,你那八位王妃,没有一位比得上我家璃儿美。”   “的确如此。”御蓝斯话出口,就懊恼地涨红了脸。可恶,他……又上当了!   “哼哼……溟王殿下也算坦诚,贪财,贪色,贪图权势,你这样的人,我家璃儿怎配得上?”   御蓝斯哭笑不得,他这到底是夸赞锦璃,还是贬低锦璃?还是……压根儿就是辱骂他?   “老爷子到底是何意?不妨直言。”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若一般人对他如此不敬,早成了一堆肉泥。   王颂达识趣地适可而止,直入正题。   他捻着胡子笑道,“吸血鬼一般都不喝酒,可喝酒的,也大有人在。若是开一个酒家,以美酒搭配少量上乘的美人血,价值万金,不过分吧?”   万金?御蓝斯忽然很想知道,这老爷子到底藏了多少财富。   tang   “老爷子,您这是要宰我莫黎城的臣民?!”   王颂达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笑道,“臭小子,这话就过分了!你将来打拼天下,招兵买马是不是得需要钱?粮草,训兵,军械兵器……凭你莫黎城富甲天下,灭御之煌,打狼族,打大齐,能打得下来?所以,钱这东西,永远不要嫌多。”   御蓝斯眸光内敛微黯,客气颔首,“本王受教,不过,本王没有想掀动战乱。”   “不掀动战乱,你要等着别人灭你的莫黎城?臭小子,在老夫面前,就别伪装善良了,道貌岸然,老夫反而看不起你。如此,老夫也就不用品你的酒了。”   见他作势要走,御蓝斯忽然有些头痛。   他方才明白,为何莫黎城生意场上的吸血鬼,都对这位老爷子闻风丧胆。   天下,莫黎城,苏锦璃,这老狐狸三眼两语,便击中他三处软肋。   他隐忍到极点,忽然就忍没了脾气,“老爷子,有话好好说,不就是生意么,本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王颂达悦然大笑,转过身来,看御蓝斯的眼神,仿佛是看一堆金光灿灿的金子。“咱们废话不多说,看在璃儿的份上,你四我六。”   “本王供酒,您老只给本王四成?这样谈,可就过分了。”话出口,御蓝斯恍然大悟,这老狐狸是担心他利用锦璃,分明是要狠杀他一笔!   “也罢,那就不谈了!”王颂达这就要回去找锦璃,“璃儿,跟外公回家……”   御蓝斯气结失笑,“本王拿四成,一成给锦璃,剩下五成都归您老,如何?”   “好小子!会变通,有前途!这酒,老夫喝定了。”王颂达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又爽朗地大笑三声。“你那酒到底是如何存了五百年的?教教老夫。”   锦璃始终站在坤和大殿门前,瞧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远去,一个是她最亲的人,一个是她最爱的人,她为他们能和睦共处而满心欢喜。   却莫名地……越看越悲伤,最后,那背影消失在宫廊拐角处,她的泪也滚下来。   犹记得前世,外公病逝之时,她正痴傻地陪着康恒辗转沙场……凯旋归来时,葬礼已结束多日,她只看到一座孤坟。   王氏锦缎的大掌柜把一个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盒给她,那便是外公打拼一生的心血。   里面是所有的地契,房契,各处店铺名册,财产……   她拿着那些东西,哭成泪人儿。若能拿那些东西换外公多活几年,她宁愿什么都不要。   可外公却总说,钱,比人心实在,纵然是最亲最爱的人,亦是难免背叛,只有钱,不会背叛你。   *   莫黎城王宫,浸沐夕阳,白玉楼阁染成了暖暖的橙色。   宫道上,穿行而过的宫人,官员,皆是静默,仿佛被割掉了舌头,一个个经过她的肩辇,无不恭敬行礼。   锦璃忽然喜欢上这样的宁静与严谨,若离开了,她恐怕会很不习惯大齐的喧闹。   锦璃来到一座古朴典雅的寝居门前,抬手示意青帛等人在外面等候。   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允,才独自推门进去。   毕多思正在内室的床前,尝试着把粘连血肉的内衫揭下来,无奈,太痛,伤口已经被灼得血肉模糊……   “嬷嬷怎不叫人来伺候?”   锦璃说着,快步过去,自后面相助,迅速一扯……虽然剧痛,却是瞬间,就把银丝白衫脱了下来。   毕多思痛得筋骨一颤,伤口逐渐愈合。她缓过劲儿,陡然又原形毕露。   “苏锦璃,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   “外公并无恶意,只是对嬷嬷小小警告一下。外公疼我,自然容不得你对我无礼相待。”   锦璃见她脸色青白,暗无人色,从袖中取出弯刀,割破了手指,转身拿茶盅放在桌面上,娇艳鲜红的血滴在白瓷中内,仿佛鲜红的宝石,色泽极致诱惑。   毕多思疑惑看着她,冷声警告,“身为一个人类,你不该对吸血鬼如此毫无防备。一点细小的伤口,都能让吸血鬼失控。”   “嬷嬷既然如此说,可见还有良知。”   锦璃放心地把茶盅推到她面前,兀自在桌旁坐下来,拿丝帕包裹好伤口,俏颜淡雅含笑,凤眸却沉静威严。纤瘦的身躯,浑然一股霸气迸射,让毕多思杏眸低下去。   “锦璃明白,嬷嬷等同于殿下养母,对殿下视如己出,这些年,殿下举步维艰,嬷嬷相辅左右,嬷嬷辛苦了!”   毕多思强硬地往前走了两步,猩红的眼眸俯视着她,“苏锦璃,不要以王宫女主人的口气对我说话,你不配!”   “我深知嬷嬷为何不希望我和殿下在一起。嬷嬷刻意为难锦璃,锦璃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嬷嬷也是为殿下着想。所以……我爱御蓝斯,我绝不会伤害对他好的人。这杯血,我代外公向你道歉。”   <   p>锦璃说着,客气一笑,请她把血喝了。   毕多思不客气地端过茶盅,直接仰头饮下,不经意地,整个人陡然一震,甘甜纯净的味道,让她愕然微怔,心里某些东西,似瞬间被冲刷了去。   有生之年,她从未品尝过如此甜蜜纯净的味道。心底的震惊更是无法以言语形容。   她的视线在锦璃的手指上微顿,旋即烦躁地转开。   “郡主的道歉,奴婢已经收到,若无其他事,郡主可以走了。”   “锦璃听说,嬷嬷曾是皇贵妃的陪嫁丫鬟,对皇贵妃忠心不二。”锦璃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佯装好奇地说道,“锦璃想知道,嬷嬷是何时被转变成吸血鬼的。”   毕多思顿生戒备,“你问这些干什么?”   “嬷嬷既然是殿下的养母,应该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吧?”   “我家小姐当年被血族王看中,成为皇贵妃,可小姐命苦……不久就消失了。后来,我教养殿下有功,因为中了剧毒,得陛下怜悯,他……将我转变成了吸血鬼。”   锦璃状似感慨万千地一叹,虽然她口气平静,却话语间断,这其中恐怕隐藏了太多故事。“转变的过程,很可怕吧?我从书上看过,说人类转变成为吸血鬼之初,体内仿佛有无数张嘴在啃噬肠胃,可是真的那般痛苦?”   毕多思突然有些恍惚,她手上还拿着茶盅,一双眼睛怔然看着精绣的桌布,显然已沉溺回忆中,但是,她脸上……却无丝毫痛苦的神色,反而双颊红润起来……   锦璃却震惊地凤眸微眯,心头惊颤,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毕多思,耐心等她回过神来。   “的确,那种滋味儿很痛苦。”毕多思口气突然和缓了,也坐下来,似察觉到自己失神已久,又迅速竖起防备,阴沉冷睨着锦璃一眼。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你想被转变成吸血鬼?若是如此,你更没有资格嫁给殿下,一个没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没有能力以正常的方式繁衍子嗣,是没有资格嫁入皇族的。”   “嬷嬷多虑了,我只是好奇,才多问几句。嬷嬷心直口快,和嬷嬷聊天,锦璃觉得甚是痛快。”   锦璃担心她怀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我外公,曾深爱着一位域外舞姬,那位舞姬倾国倾城,可惜,她并没有机会嫁给外公。王氏乃是江南一大家族,成婚讲求门当户对,就算纳妾,至少也该是大家族庶出的女儿。所以,外公只能把她养在外面的别院,可……她生我母亲时,被外公的父母发现,大闹一场,导致那舞姬难产而死,外公为此与父母成仇,终身未娶。不过,他总说,他怕其他女人夺了他的钱财,所以才不成婚。”   毕多思冷哼一笑,“我没兴趣听你外公的故事。他有这样惨痛的经历,是活该报应!”   “真没想到,嬷嬷会如此说,我以为,嬷嬷由人类转变成吸血鬼,会与血族王和殿下一样,会对人类和美好的爱情有恻隐之心呢!”   毕多思哑然。   锦璃从怀中取出一件雪白的中衣,放在桌子上,又拿来被她丢在地上的孔雀蓝兰花外袍,仔细搭配好,为她挂在衣架上。   她仔细抚平了袍服,慨然一叹,“锦绣良缘,不该被毁。嬷嬷说得对,做了坏事,总是要遭到报应的。如此……才算是搭配正确的一套华服,嬷嬷歇息吧,锦璃告辞!”   “慢着!”毕多思因她一番话一头雾水,却也听得出,她话中有话。   她不安地站起身来,“伏瀛国师说,独你能解开皇贵妃之死的谜团,你……真的能吗?”   锦璃谦虚浅笑,从容不迫,“我苏锦璃不过是一介普通小女子,嬷嬷都看不起我,我何来如此本事?”   “谅你也没这能耐!”毕多思轻蔑鄙夷地冷哼。   “不过,若这是上天注定的,我便尽力一试。”   锦璃挑衅一笑,走到门口。   青帛忙自外面打开了门,她担心地打量着锦璃,注意到她手指上包了丝帕,脸色顿时一僵……   锦璃安慰一笑,“我没事,走吧!”   门板关上,毕多思转头看向床侧衣架上的锦袍,她恼怒一掌,拍碎了桌面,“该死的臭丫头,敢挑衅我毕多思?”   想当初的八位王妃,无一个胆敢对她如此大不敬!   然而,却也无一个亲手为她整理衣衫,更无一个能刺破手指为她取血疗伤。   ===========================   接下来,还有更新,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求花,求票,求赏!O(∩_∩)O~   ☆、第113章 晕,邪王很造孽   忆起刚才甘甜如玫瑰花蜜的味道,毕多思意犹未尽地深重吸了一口气。   当初八王妃海冉豢养过无数年轻貌美的人类,她也曾得幸一一品尝,却,无一个比得过刚才甘甜纯净的味道。   难怪,殿下会对那丫头痴迷!单这血亦是叫人成瘾。   可,她毕多思含辛茹苦将他扶养成人,怎能允许他走上那条路?   与人类相爱,在血族,是莫大的耻辱!   当年皇贵妃拖累陛下,害他差点被群臣推下龙椅……她觉不允许同样的事重演犍。   思及那些往事,毕多思酸楚一叹,暴怒掀了桌案。   *   锦璃乘坐肩辇,青帛相随一侧,已于宫道上走下去很远……   青帛仍是敏锐听到,毕多思房间里的爆响。   对于听力不佳的人类来说,这座王宫是宁静唯美的、   对于听力超凡的吸血鬼来说,却太过于喧嚣。   她抬眸看了眼坐在肩辇上、沉思不语的锦璃,欲言又止。   锦璃察觉她的眼神,歪靠在方枕上轻声一叹,闭目养神。“有话就说。”   “王妃为何取血给毕嬷嬷疗伤?毕嬷嬷那态度……”   青帛对于毕多思切齿痛恨,口气中亦是难掩憎恶。   “她自恃身份特别,总是对殿下指手画脚,更千方百计防备殿下迎娶人类为妻,当年也曾误会我们这些人类女子,妄想把我们全部屠杀。”   “有这样的事?”锦璃拢住袍袖,摆弄着手上缠绕的丝帕,不答反问,“殿下从没有怀疑多毕嬷嬷?”   “能怀疑什么?那老妖婆在殿下身边多年,虽不讨下人喜欢,却为殿下尽心筹谋,对殿下忠心耿耿。因为她和皇贵妃的关系,以及对殿下的教养,陛下与太后皆是对她格外器重。”   难怪!锦璃恍然浅笑,凤眸忽然睁开,凭如此身份,若她要做点什么,岂不是易如反掌?!   “青帛,你熟知殿下的一切,有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青帛顿时有些不安,显然,这聪明的女子,已然知晓她和殿下的关系。   “王妃……请问。”   “毕多思是否曾被血族王临幸过?”   “这……”青帛停下来,忙跪在地上,她左右看了看宫道,闷头不语。   锦璃顿时明白她有所顾忌,忙抬手示意肩辇停下,命所有人都退下。   她轻提袍服,下来肩辇,就蹲在青帛身前,空灵剔透的凤眸凝视着青帛明秀的脸儿,声音低柔,如此刻天边压低的暮云。   “我刚看过书,殿下转变你,等同于你的父亲。通过血液交换,你与他血脉相连,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也看到了他所有的记忆,。”   锦璃从肩辇上拿下两个靠垫,放在地上,她坐一个,给青帛一个。   “你若不相信我,只告诉我关于毕多思的即可。这个女人,恐怕与皇贵妃之死,难逃干系。殿下身在迷局,恐怕早已被毕多思的疼惜与恩情迷惑,难以看清真相。”   “殿下的记忆……很痛苦。”青帛一开口,便落下泪来。她的确继承了那些回忆,继承的,却都是最惨痛的遭遇。   两丈高的宫墙遮挡了最后一点天光,青帛落下头上连衣的宽大锦帽,理顺了心绪。   “殿下出生时,陛下龙颜大悦,当即赐名御溟。说殿下生肖属龙,有溟为海,龙腾海啸,殿下将来定然成大器。”   锦璃无声点头,眼眶不由酸热。莫名地,她又想到南宫恪的那幅画,那上面长着獠牙的小鬼……他为何给他取名为南宫谨?!是叮嘱那孩子,谨言慎行?   每一个父亲都对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而她的父王,亦是期望她前程似锦,艳若琉璃。   她脑海中,莫名浮现一家和乐融融的一幕。   可,御蓝斯一家三口的和乐,在宫廷内,是被其他妃嫔所不容的。   青帛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和其他妃嫔容不下她们母子,教唆百官谏言恳求陛下,在殿下的名字里加一个‘斯’字,以区分于其他精纯血统的皇子。   陛下不肯同意,百官便跪求不起,逼他退位。   陛下若退位,亦是失去了保护皇贵妃和幼子的能力,所以……   殿下的名字里,从此多了一个斯字,这也意味着殿下将永远没有资格继承血族皇位。”   独一无二的爱情,独一无二的连心手镯,独一无二的专宠……至高无上的帝王,为这女子不惜与天下为敌。这女子很幸福,也不幸至极。   可怜,无辜的幼儿,亦因此遭牵连。   那女子若有几分豁达,便不会计较一个名字,而御蓝斯理解父母的相爱,也不会在意这个‘斯’字跟随他永生永世,更不会在意皇位。   因此,锦璃并没为此难过,反而,她为御蓝斯能泰然接受这个名字,并安之若素地用了千年而钦佩,而骄傲。   tang   是那些官员与妃嫔愚蠢,以如此难题刁难,却反而使得一家三口更加亲密无间,牢不可破。   “后来呢?”锦璃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皇贵妃娘娘又有了身孕,那时,殿下五岁。娘娘身怀六甲不便再侍寝,陛下仍是每日夜宿她的寝宫。   皇后又伙同妃嫔,挑拨毕多思与贵妃娘娘反目。众妃为笼络自己在后宫的势力,都把自己的贴身宫女送给陛下,讨陛下欢心。独皇贵妃不肯如此。   皇后当众讽刺皇贵妃不够贤淑,皇贵妃却始终未把毕多思献给陛下。   毕多思为此恼恨皇贵妃,趁着陛下酒醉,竟私自爬上龙床……不巧,当时殿下玩耍,追着球跑,闯进殿内,正撞见那一幕。   毕多思未能得逞,趁势谎说为陛下盖被子。殿下还是大闹了一场,陛下当即清醒,重罚了毕多思。”   锦璃忧思沉重,恐怕是这两件事,让毕多思暗生了恨意。   “陛下既能接受其他宫女,为何不接受毕多思?”   青帛一边说,一边摸泪,鼻音也变得浓重含混。“其实,自从认识皇贵妃,陛下就不曾再临幸过其他女子……连心手镯的魔力,王妃应该知晓才对,若有一方移情他人,或者不再爱对方,连心必然会松脱。”   锦璃恍然大悟,隔着衣袍摸了摸臂环,赫然忆起自己随身佩戴轩辕颐尾端之事。那次她不过遗忘了御蓝斯而已,手镯便脱落……   “后来,皇贵妃娘娘如何失踪的?”   “皇贵妃娘娘即将临盆,陛下担心照顾疏漏,把年幼的殿下托付给太后照看。太后为避开其他皇子妃嫔的暗害,带殿下住在避暑行宫内。   后来,与狼族一场大战,陛下御驾亲征……   殿下再见到陛下,陛下已经重病,而皇贵妃娘娘在陛下离宫之时,再也寻不到踪迹,毕多思以及皇贵妃身边的所有宫人都惨遭毒害。   陛下顾念皇贵妃,亲自把毕多思转变成了吸血鬼。这些年,毕多思一直尽心扶养殿下,殿下也视她如养母。”   凭当时,毕多思一个小小人类女子,断然无法顺利挪移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如此看来,毕多思并非真凶,而是帮凶。   不过,她这招苦肉计倒也甚是精巧,谁又能想到,她摇身一转……竟置之死地而后生?!   “青帛,殿下可有详查过皇贵妃失踪之事?”   “查过,所有的罪证和证人都被销毁,而所有的妃嫔、皇子、官员都有嫌疑,所以……陛下和殿下不能为了皇贵妃,屠杀血族与皇宫。”   “皇贵妃娘娘身上带着连心手镯,陛下感觉不到吗?”若无其他线索,这便是唯一的线索。   “王妃有所不知,连心手镯若放在万年橡木制成的盒子里,就算陛下龙体康健,力量再强大,也感知不到。恐怕……那东西早已经被真凶以最卑鄙凶残的法子毁掉。”说到这里,青帛便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可怜皇贵妃腹中胎儿,至今生死未卜。”   原来,吸血鬼如此强大,却也……如此脆弱。阳光一照,便灰飞烟灭了,一点纯银锁链,一点橡木,便能让他们无可奈何。   锦璃抬手按住手臂上的臂环,伸手把哭成泪人儿的青帛揽进怀里。   “当殿下的子嗣,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吧?他是疼爱你的。”   青帛忙从她怀中挣脱,惶恐地跪趴在地上,“青帛始终是下人……”   锦璃讶然笑了笑,忙安抚,“你不必紧张,我有自己的父亲,我明白父女之情是怎么一回事。”   她兀自感觉良好,颇为慈爱地瞧着这个与自己看上去同龄的女子。   “其实,我很期望当母亲。青帛,你叫我一声母妃来听听吧!”   “啊?!”青帛不可置信地抬头,视线却落在她的腹部……用不了多久,便有人可以唤她母妃,哪轮得到她一个宫女凑热闹。   锦璃见她一脸古怪,不禁狐疑,“怎么?你不愿意本郡主疼你?还是,你觉得我太年轻,不配当你的母妃?”她活了两辈子,前后加起来没有三十,也有四十好不好呀!   青帛顿时涨红了脸,“王妃娘娘,这……不太合适!殿下从不允许青帛称他父王!”   那只可恶的吸血鬼未免太严苛。造了子嗣,又不疼,还当宫女使唤,过分!“他还有其他转变的子嗣吗?”   青帛忙点头,“有,那些寒影杀手和莫黎城的精兵良将全部都是,殿下要求他们绝对效忠,所以,全部都是他亲自转变的。而且,那些将军也有了自己的子嗣,所以……”   “所以,那只吸血鬼他不只造了子嗣,还有了孙子?!”   锦璃惊得粉润的唇儿圆张,半晌无言,眼前陡然一阵乌黑,勉强忍住才没有晕厥过去。   那只吸血鬼可——真能造耶!   这千年来,他啥事儿没做,就忙着造子嗣了?   他娶了   八位王妃,无一个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他却自己造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出来?!   女人在他身边,似乎……好像……真的很多余!   缓了缓劲儿,锦璃方才寻到自己虚弱恍惚的声音,“这么说,殿下他……子孙满堂?!”   青帛忙恭顺地甚是谦逊地笑了笑,“王妃娘娘,不是满堂,是……成千上万!殿下他自己恐怕也没有计算过。”   而且,那一支军队继承了殿下最强大的力量,横扫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   “啊——他怎么这样?他太嚣张了!那些都是人类,竟被他……”   锦璃几乎不敢想象他千年来的日子,挫败地瘫倒在地上。   青帛瞧着她装晕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倏然一道青影袭来,冷风呼啸,锦璃忙正襟做好,却是青绣拿着一封信倏然跪在了面前。   “王妃,这是太后娘娘给您的信。”   锦璃疑惑地忙接过来,上面竟是关于方羽珠的。   这位太后娘娘,怎料到她选中了方羽珠?   *   晚膳,摆在王宫花园的凉亭内,四周红纱与珠帘围拢,夜明珠顶灯映照得亮如白昼。   锦璃坐下片刻,揽月小筑剩下的两位待选女子也赶到,是方羽珠和金怡。   二人以为御蓝斯也会一同用膳,都悉心打扮过,妆容精细浅淡,柔情媚态,恰到好处。   锦璃瞧着,不由暗自失笑。   方羽珠特别穿锦璃送的金丝舞衣,一举一动别有一番***风骨。   金怡乃是血族礼部尚书之女,一身秀雅的月色锦袍,上面绣着遒劲的梅花,樱唇,黑发,眉目清秀,惊艳若画中女子。   二人到了桌前,见御蓝斯不在,大失所望,而桌案上更是奇怪,竟只有人类美食。   锦璃淡然扫过她们的神情,请她们入座,便不再理会。   她们不是打扮给她看的,因此,她也懒得多看。   方羽珠一脸从容,波澜无惊,端起茶盅,一副待饮的优雅姿态……   金怡颦眉看着锦璃,欲言又止。见方羽珠不语,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便也只能看着锦璃独自享用美食。   一餐饭结束,锦璃酒足饭饱,对两人笑了笑,直接下逐客令。   “金怡小姐,你该知道,殿下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你若如此嫌恶,那么本郡主只能说声抱歉,送你回家了。”   金怡方才明白,这餐饭,竟是——第三关!   “若殿下在此,我断然不会不耐烦!”金怡气怒交加,“郡主既然邀请我们前来,却不给我们食物,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金怡小姐,你的画像上写了端淑识礼,宽仁柔嘉。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宽仁柔嘉?!”   “我……”金怡顿时暗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若你们想吃,完全可以问我一声,‘郡主,小女子也饿了,能否赐予两盅血?’如此简单一句,你不多言,却指责本郡主‘故意刁难’?你就不怕殿下在暗中看着这一幕?”   金怡自知理亏,不敢再争辩。   锦璃押了一口茶,优雅漱口,轻轻按了按唇角。   “看样子,金怡小姐在殿下面前是一副样子,人后又是另一副样子,你的宽仁柔嘉都是谎报!”   “我……”   “看在你未有什么大错,本郡主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锦璃沉声下令,“寒冽,带她走!”   寒冽进来红纱围拢的凉亭内,二话不说,拖了金怡便出去。   方羽珠始终端坐未变,虽然已心花怒放,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锦璃喝了两杯花果茶,端看她良久,见她还是滴水不漏,不禁佩服地笑了笑。   “方小姐果然不是一般女子!”   方羽珠受宠若惊地抬眸浅笑,颔首,“郡主谬赞。”   “不过,相较于皇后娘娘培养的其他女子,你……恐怕不是最好的吧?!”   方羽珠脸色骤变,绝美的笑僵在脸上。   ====================================   哈哈哈……被雷劈中了没?人家阿溟要子嗣都不需要经过女人哒,放入藏书架哈!   ☆、第114章 暴君情,美人殇   锦璃莹白若水葱的指,闲雅摆弄着琥珀色的水晶茶盅盖,心里考虑地却是,这方羽珠……该杀,还是该留。   “你过第一关,是侥幸,过第二关、第三关,则是因急训过百次。说起来,皇后娘娘为让殿下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子,的确耗费了不少心思。”   方羽珠丰盈若银盘的脸僵冷如灰,价值百万两的珍珠牡丹梨花脂浮在双颊,本是精致的飞霞妆,诡艳凄冷,仿佛冷却的血污稠。   她低着头,终是难抵凉亭内压抑的沉寂,苦撑良久的面具倏然崩碎,抬头时,眸色煞然艳红凌厉,狠戾逼人。   “郡主如何得知这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锦璃淡看她的血眸,轻一摆手,宽容地让她死个明白。   青帛上前,把血族太后的信放在桌面上。   方羽珠看到血族太后秀雅的笔迹,忙跪下去,“郡主开恩!羽珠虽然带着目的而来,至今却不曾伤害过殿下,羽珠……羽珠是真心喜欢殿下……诺”   青帛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探看锦璃的神情。   锦璃摆手示意她退下,她轻声一叹,怜悯地俯视着方羽珠,一时间亦是左右为难。好端端一个女子,被人当了刀枪剑戟。   她犹记得御雪儿做客王府时,对方羽珠的评价。   “一曲扇子舞,颇为艳俗,但七哥瞧着喜欢,牵了她的手,就允她坐在身边。”   且不论方羽珠的姿色如何,演技的确上乘。   御蓝斯睿智如斯,能于众人前将此女子收在身边,他当然并非喜欢她,而是因为,这是皇后选的女子,皇后是他父皇的正妻,他要给父皇几分薄面。   权势交易,女子如衣如礼,礼尚往来。   御蓝斯收下方羽珠,把西门向蝶推给了御之煌,摆脱一个大麻烦。   相较于西门向蝶,方羽珠反而讨人喜欢些,至少她安安静静,不扰人清梦。   “方小姐,求我没用,生杀大权不在我手里。太后懿旨派你们入住揽月小筑,是为昭告天下,对臣民们有所交代。你来,却是为何?暗杀殿下?还是……有其他目的?”   方羽珠已然跪在刀刃上,不得不几番斟酌。“郡主也是有家人的,若郡主如此熟知血族的一切,也该知道,我方家……是依附于西门王族的。”   锦璃随手从袖中取出弯刀,抵在她的脖颈上,“本郡主没有耐心看你装可怜,是问你此来的目的!”   方羽珠没想到,这善良的人类女子竟然也有狠毒的一面?!   “皇后娘娘命羽珠俘获殿下的心,再设计殿下谋逆罪证,离间陛下与殿下的关系,探查莫黎城的疏漏违法之事,以除掉殿下,夺取莫黎城。”   锦璃收回弯刀,“既如此,你暂住在揽月小筑吧。当然,本郡主如此安排,并非是选定你为溟王妃,而是为了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希望方小姐能体谅本郡主的苦心。”   方羽珠再也抬不起头,她手撑在地面上,肩头上仿佛压了千斤重,腰身亦是难以挺直。   在揽月小筑内,她是最有自信的女子,在苏锦璃面前,她却黯然失色。而且,这女子善良仁慈,处事周全,不但叫人难生妒恨,反而令人心服口服。   “郡主对我一家的救命之恩,羽珠铭记于心。”   “这事儿没结束。方小姐,你现在应该想一想此刻西门冰玉在想什么?”   “皇后娘娘的心思,岂是羽珠这等小女子能揣测的?!”   锦璃挑眉笑了笑,死到临头还有心思演,她是聪明,还是蠢?   “相较于西门向蝶,你们方家与她无亲无故。你若拿到溟王的首级,血族王陛下必然详查此事,若水落石出,西门冰玉独善其身,定把你们方家推到风口浪尖,当了替罪羔羊。”   方羽珠静默。   “血族王身边多少女子来来去去,独西门冰玉能安坐凤椅这些年,没有一些卑鄙凶残处事无痕的手段,她岂能走到今时今日?!”   “郡主教诲,羽珠铭记于心。”方羽珠撑着地面,艰难起身,恭敬倒退着出了凉亭。   青帛忍不住疑惑,“王妃,为何不干脆除掉她?”   “杀了她,殿下岂不是多了方将军这个仇敌?方羽珠明白了刚才那番话,定然会转告她的父亲,你觉得凭方将军的睿智,是会继续站在皇后那边?”   青帛恍然大悟,“方将军城府深沉,他就算不背叛皇后,也必然心生忌惮,不会再效忠。如此,殿下便少了一个敌人。”   “派人时刻保护方羽珠,免得西门冰玉派人暗杀她。”   青帛听得心服口服,忙单膝跪地,“遵命!”她领命便退出去安排。   锦璃却反而挫败地依靠在椅背上。   她只是想为心爱的男子选一个最合适的女子而已,这心愿相较于夺取天下,该是小事,却这样的小事……竟也难做成。   tang这些女子何其有幸,生得永生绝美的皮囊,家世亦是拔尖儿,却……太不争气。   “苏锦璃,九位美人儿都被你赶走,你却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还在这边假惺惺地长吁短叹,却是为何?”   伴随低沉戏谑的打趣,那一袭紫红妖艳身影,风一般倏然入了亭子里。   淡雅的龙涎香伴着浓重醇厚的酒香,那一身狂傲的邪气尽数迸射。完美的唇角噙着一抹邪笑,因饮了酒,双颊有胭脂色的红晕,眼角眉梢里更是因三分醉意,说不出的妖媚。   锦璃一抬眸,便生生移不开眼。视线幽幽描画过他的眉眼,唇瓣,落在他性感的喉结,忽然就……口干舌燥起来,忙低下头端起茶盅,本来暖热的花果茶,已经凉透,正好可降火。   一只大手却伸来,把茶盅拿过去,就浅尝了两口,酸浓的味道,绕在舌尖上,绝美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这里面放了酸梅?”他最是吃不得酸。   锦璃接了茶盅过去,让青绣给他准备醒酒汤。“我胃口不佳,厨子说酸梅可以开胃,所以就加了七八颗。”   “喜欢这东西,我让他们多备些。”御蓝斯不动声色,看了眼桌案上的菜,命令亭子外面的寒冽,“厚赏厨子。”   锦璃忍不住问,“外公呢?”   “那酒烈,他喝了两口就醉倒,胡闹了一阵,又说了许多你小时候的趣事,害我饭都没能吃成。我命人扶他去寝宫歇息了。”   他一掀袍子,飒然坐下,贵雅的姿态,一如坐在王位上,大手拿起她的筷子,夹了菜就吃起来。   厨房里早备了醒酒汤,青绣端过来,还是热的。   锦璃接过醒酒汤,给他放在手边,“菜都凉了,让他们拿去热一下吧。”   “本王其实不饿,只是想尝尝你吃过的菜是什么味道。这厨子是从城内的江南菜馆内请来的,听说是最好的,你可吃得惯?”   “很好吃。”锦璃眼眶顿时酸热,见他每个盘子里都尝一点,忙道,“在大齐皇宫里,那些皇子们用膳,都是身边贴身的人试吃,你竟这样随意拿了筷子便吃,不怕有毒?”   夹菜的筷子悬在盛放了元宝虾的盘子上空,他的耐心全无,口气陡然冷了三分,却不忍怒声苛责。   “苏锦璃,别以说遗言的方式,和本王说话,也别以交代后事的方式,为本王做事。此次选妃之事,本王容忍了,下不为例。”   锦璃知道他一双锐眼,迟早会看穿她的目的,没想到,竟这样快。   “阿溟,难道你不希望有个能与你一样的女子,陪伴你永生永世?”   他心口痛得一缩,丢了筷子,扣住她的手一扯,巧妙的力道,让软软的娇躯正横于怀中来。   无视她低呼抗议,他俯首飞速在她唇上轻吻,大掌不着痕迹轻按在了她的平坦的小腹上。他霸道埋首她颈窝里,呼吸着甜暖醉人的气息,心痛欲裂,声音变得危险而低哑。   “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适合本王的女子,再把本王往外推,本王以后不吃菜,只吃你。”   锦璃低垂眼眸,羞恼地推他,“满身酒气,不要这样……唔……”伴着酒气的热吻狂肆封缄她的抗议,却不经意地醉了她的心魂。   他这样爱她,她怕极了自己会上瘾,会……不舍得离开。   夜凉如水,秋风清冷,她却感受不到凉意,敏感的肌肤,隔着衣裳,被健硕的身躯熨烫,灼热的呼吸,刷拂过她的发,引得她轻轻战栗……   坚实的双臂环住她的腰际,她清楚感觉到他的异样,心头不由轻悸,手臂攀住他的脖颈,粉光若腻的双颊愈加嫣红。   他却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埋首她颈窝,隐忍得粗重喘息。   她担心地抚上他滚烫的脸颊,“阿溟,我们回宫吧,今儿累了,我们早点歇着好不好?”   这小妖精,是在故意邀请么?他拥紧她,小心避开了她的腹部。   “可……本王还有政务要处理,也得命他们准备明日启程之事。”   “这么快就要去京城?”   “赶路需要三五日,再迟了,怕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锦璃一头雾水。   “没什么。”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皇宫的选妃大典已然一切就绪,就差她这正主儿抵达。   她赖在他怀中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么说,今晚你不陪我?”   “本王尽快处理好一切,就回来陪你!”   他指尖抚过她刚被吻地红润微肿的唇,鹰眸轻灼微闪,旋即将她抱出了凉亭,直接将她放在肩辇上,命在凉亭外待命的青叶和青莲,护送她回紫宸宫。   冷风陡然袭来,锦璃不由打了个冷战,满身温存的暖意也被吹散,脑子顿时恢复清醒。今晚,他很奇怪。竟然,忍住了,不再碰她?!   肩辇起行,她忍不住回头,没想到那贵雅艳逸的紫袍身影,在凉亭前正看她,伟   岸的身躯背光而立,影子长长地映在地上,仿佛幽长缠绵的曲子,追随了肩辇。   俊颜上虽有笑,她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对视片刻,她便双颊滚烫,忙转回头来,眼泪却簌簌滚下腮畔……   他这样好,为何前世的前世,前世,她经错过了呢?   *   这一晚,锦璃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到一只小小的吸血鬼,像极南宫恪画上那个叫南宫谨的孩子。   他的呼吸,他的温热,他的发丝,他的眼睛,宛若真实,她刻意触摸到他,刻意听到他爽朗的略带沙哑笑声。   母子俩就这样坐在恢弘富丽的汉白玉宫殿前,看着朝阳升起。   他小手指着穿破云层的火球,笑着唤她,“母后,你看,好美呀!”   艳若仙童的小脸儿,却在艳丽的朝霞下,轰然起火……   “不,不要——”她手足无措地大哭大嚷,喊着救命,却无人赶来,她挥着袍袖为那孩子扑火,去只打得火烬四散,一切化为乌有。   “谨儿,谨儿……”她惊得坐起身来,心口痛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周身阵阵发凉。   身侧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把她拉进宽阔的怀中,指尖轻轻拂掉她额上的汗珠。   “做噩梦了?”   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她才恢复平静,却不记得他昨晚是何时回来的。   “我梦到那孩子死在我面前,他在阳光里灰飞烟灭。”   “他是混血儿,不怕阳光。刚才只是梦。”   “可,南宫恪说,那个孩子不存在了,我想弄清楚那些事情。阿溟,如果你知道一切,可以……告诉我吗?”   他于昏暗的光线里,幽冷看着帐顶。   “我只知道他曾爱过你,他曾为报母仇,杀戮成狂,夺取天下。这些我也是从伏瀛国师的魔球中看到的,那个孩子,只是一闪而逝,国师的力量只能支撑片刻,无法看得详尽。”   他大掌轻抚她的发丝,简单敷衍说着,心里隐隐不安。   孕期的女子最宜胡思乱想,他能告诉她这些,却终是怕她知道全部,他怕她会不顾一切回到南宫恪身边……   那个与他有着相同血统的男子,虽然与他无任何牵引感知,却让他恨不得,杀不得,亦无法言好。   那一年母妃有孕,即将临盆,他被皇祖母带去了避暑行宫。   再回来,母妃消失无踪,父皇重病卧床。   父皇痛苦地眼窝凹陷,不肯进食,病容憔悴地仿佛随时会死去。   他枯槁地大手摸在他的头上,说,“溟儿,你本可以有个弟弟,一个和你一样强大,美丽,不怕阳光的弟弟,可……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弟弟,也对不起你母妃……”   记忆中,他第一次看到父皇落泪,凄艳的血泪模糊了父皇俊美的脸,他如白玉似地脸变得枯槁苍灰。那样绝望的悲伤,让小小的他透不上气。   “弟弟和母妃会找到的,父皇要好起来,如果溟儿没有母妃,也没有了父皇……溟儿就成了一个人,父皇不要丢下溟儿……”   幼小的他,隐约感觉到父皇的执念,惶恐的挽留。   他拉着父皇的大手不肯松开,彻夜不眠地守护在父皇身边,便是那样,才把父皇从绝望中拉出来。   南宫恪,毫无疑问,是他和父皇多年来要找的“弟弟”。   可他却与他,与父皇没有任何感应,既然知道一切,却还是视他为仇敌。   这样的亲弟,他如何与他相认?!   那一世,南宫恪杀死了所有人,独留锦璃在身边。   他本是效忠康邕,却把康氏皇族屠杀殆尽,连宁安王一家也没有放过。   他从未到过血族,却率军远征血族,直杀到父皇面前。   他质问父皇为何把母妃抛下,质问父皇为何愚蠢地让西门冰玉安坐皇后之位,质问父皇为何册立残杀兄弟的御之煌为储君,他容不下那样的父皇,连皇祖母也一并杀掉……   他征讨狼族,把隐匿雪山的狼群全部毁灭。   是因为,他们……都和母妃的死有关!   父皇和他,都没有为母妃屠戮天下的决心。   南宫恪却做到了,做得那么决绝,纯粹,杀得天下片甲不留。   然而,天下初定,南宫恪称霸天下,皇后册封大典上,锦璃却一身凤袍华服,拿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   ================================   亲爱滴们,是否还爱着银发银袍的国师大人南宫恪呢?答案出来了,撒花撒花哈O(∩_∩)O~   ☆、第115章 有孕,梨花带雨   那时,还是栗色发丝的南宫恪把她接在怀里,绝望地仰天悲恸长啸。   锦璃歪在他怀中轻抚他的脸,痴迷地看着他,矛盾又痛苦。   “南宫恪,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可……我不能对不起我苏氏一族,不能对不起爱着我的康恒,你要好好照顾谨儿,不要让他成为和你一样的……暴君!”   一念,便是前世今生钗。   思及那一切,御蓝斯环在锦璃身上的手微僵。   天光打进宏大的圆窗,殿内光氲暗白,他迟疑,迟疑,再迟疑……终是无法推开她孀。   见她竟已趴在自己胸膛上行沉沉睡过去,才小心翼翼地把她轻移到一旁,转身背对着她,悄然,沉痛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锦璃知道,南宫恪为重新得回她,付出了什么代价,她会怎么做?   相较之下,他对她的好,太……微不足道。   *   有生之年,锦璃从未去过血族京城,天下第一帝都,灵邺城。   书上言,这座古老的城已然屹立千万年,历代的血族君王将它反复改建,至今奢华至极。   可惜,它的奢华,却终被被后来崛起的莫黎城超越。   正是因此,血族王才对御蓝斯——这个独一无二的儿子,更加看重。   那些曾经愚蠢地跪求殿前、只为在御蓝斯名字里加一个“斯”字的血族官员们,每见到这位七皇子殿下,总是胆战心惊,避之若洪水猛兽。   锦璃对灵邺城充满期待,尽管莫黎城已然超越它的繁华,却没有超越它的古韵。   她想看一看那座古老的城,想见她心爱男子的家人,也想一睹那位疼爱着御蓝斯的血族王陛下的风采,更想瞧一瞧,那些官员们的丑态……   只是,路途遥远,难免百无聊赖。   御蓝斯变得更加奇怪,一路上竟对她不理不睬,只顾忙于处理政务。   如山的奏折,他处理飞快,一目十行的扫过,提笔速写……却处理了一箱,又一箱,处理完几箱之后,寒冽便又送进来几箱……   她偷偷看那折子上的标注,才知,这奏折不只是莫黎城的。他除了掌管莫黎城的军政大权,还有要辅政血族王。   奏折处理一阵子,他便又忙于看书……忙得气都来不及喘。   若非亲见他一身素雅的银服,端坐案前,老老实实的样子,她实难想象,他竟也有如此书生一般的儒雅模样。   锦璃甚为痴迷地看了他一阵子,不忍打扰。   她备了几条丝帕刺绣,打算把这小礼物送久未见面的太后与小公主御雪儿。   当然,其他妃嫔公主也该送些礼物,这些,外公和御蓝斯早已为她准备妥当,她懒得去费心查看,只管做好自己这份。   却这简单几条丝帕,竟绣得断断续续,繁复的双面绣,勉强入得眼。   她靠在方枕上,似婴儿躺在摇篮里,总被马车颠簸得昏昏欲睡……   事实上,她的确……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   *   终于,在离开莫黎城三日后,忙碌不停的御蓝斯发现了这个——大问题。   他把批阅好的奏折放在箱子里,一抬头,就见她睡得人仰马翻,绣花针已然刺在手指上,竟全无察觉。   他失笑摇头一叹,忙起身过去,把刺绣的一应用具小心地移开,不经意地扯到一件小衫。   是女子穿的粉色束胸,绣着彩丝凤尾蝴蝶。   他这才发现,毛毯下的她只穿了一件红丝睡袍,宽大的花边衣领,散到了肩头,大片雪艳的肌肤,丰盈的曲线,直往他眼睛里冲……   大手拿着丝薄细滑的小衣裳僵了一下,忙把这暧昧的布料放到一旁去……   鹰眸转回来,正对上她揶揄含笑的凤眸,“阿溟,你也会脸红呢?”   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何时换了睡袍?寒冽也常出入,你就这个样子?”   “胸胀痛,勒紧不舒服。”她慢半拍地整理睡袍,双颊绯红。   他桌上那本无名书,便是关于孕妇的,好在他细细研读了一番。   孕妇的身体是有些微妙的变化,而且容易嗜睡,但长久睡眠对腹中胎儿并无益处,要适当散步走动。   他掀开车帘,见马车正行径一处河边,便示意队伍停下。   外面防卫四周的脚步声杂乱如滚雷,锦璃彻底清醒过来,“怎么,灵邺城到了吗?”   “还没,我带你下车走走。”他起身,不由分说把她从雪白的狐皮软垫上拉起来,这忙碌着给她更衣穿鞋。   她慵懒地困顿晃了晃,身子没了骨架支撑似地,娇软地又歪下去,“人家还没睡饱耶。”   他凝眉又把她扶正,大手利落地给她整理了凌乱的发髻,拿美食诱惑她,“想不想吃烤鱼?”   她皱着鼻子摇头,“腥!”想到那味道,   tang她就忍不住想吐。   “你最爱的花生炖猪蹄,想不想吃?”   “腻!再说,那也不算我爱吃的,是康恒说,那东西美容,养颜,焕肤,我才……”   话说到这里,她彻底清醒过来,小心看他的神情,“阿溟,你又生气了?”   “没有。”他宠怜在她额上轻吻,安抚她的紧张。   前世的事,他无法抹去。花生炖猪蹄不过一件小事,她和康恒成婚这等大事他都无法计较,更何况是这鸡毛蒜皮?!   锦璃郁闷地鼓着腮儿,不客气地捏住他的俊脸,“那……你为什么一路上都不肯同我讲话?”   他内敛地低垂狭长的鹰眸,清浅笑了笑,拍下她的手,把她横抱起来。   “本王很忙,你不是看到了吗?”   “可我觉得,你是故意不理我。”   “别胡思乱想。”   “我想你了。”她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轻吻,螓首歪靠在他肩臂上。   暖香在怀,他深吸一口气,避开了她妩媚含笑的眸光,强忍心猿意马的冲动,抱她下车。   青山碧水冲撞眼帘,蔚蓝的天澄明,令人神清气爽。   锦璃看到有水,顿时把不开心的事抛诸脑后。   她从他怀中跳下来,跑过碧绿的斜坡,直奔水边,绣了朵朵雪白樱花的淡紫色纱袍,舞雪流云般在身后飘舞开,欢笑声如银铃。   “苏锦璃,慢点跑!”这小女子,总是惊得他心神不定。   “阿溟,快来,水里真的有好多鱼呢!”   她提着裙裾,一脚踩在水中的石头上,乱了沉静的水面,河底的游鱼倏然四散,许多漂亮的鹅卵石显现,她撩着水花泼在脸上,瞌睡虫一去不复返。   御蓝斯看她孩子似的玩水,便悄然吩咐青帛,去让厨子给她炖安胎的药粥。   毕多思本要过来与他商讨入宫之后的事宜,正听到“安胎”二字,脚步一顿,转身站到马车一侧,便避开了匆匆经过的青帛。   看着河边的锦璃,她隐匿宽大锦帽下的清冷面容,闪过一抹杀气,冷眯着杏眸,转身回去了自己的马车。匆匆研墨提笔,写了字条装进竹筒里。   毕多思下车之后,环看四周,随手把竹筒丢在了路旁的草丛里。   随即,她便又去了方羽珠的马车,递进去一颗药丸。   “想当溟王妃,就把这药丸吃了。”   方羽珠在马车内听出她的声音,不敢多犹豫,忙吞下药丸,肺腑却烧灼般剧痛难忍。   片刻后,毕多思折回去,见御蓝斯正岸边吩咐护卫四处戒严,便疾步上前说道,“殿下,方小姐身体不适,为防意外,是否在前面的镇子稍停,让她就医?”   锦璃撩着水花的手僵在半空,见毕多思在御蓝斯身旁嘀嘀咕咕,担心地提着裙摆过来,“阿溟,怎么了?”   御蓝斯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方羽珠生病。”   “吸血鬼也会生病么?上车时,我见她还好好的呀。”   毕多思俯首道,“回郡主,方小姐因为落选王妃,积郁成疾,食欲不振,一路上又没有合适的人类血液调补,所以……”   “原来如此。”锦璃不疑有他,却没想到,方羽珠会深爱御蓝斯到如此地步。“给她喝我的血吧。”   说完,她就转身走向方羽珠的马车,手腕却被随手扯住,她疑惑转头,正对上御蓝斯冷怒的俊颜。   “阿溟,人家是为你伤心成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呀。”   “你先上车呆着。”   御蓝斯低沉说着,叫青绣过来扶她。   他便朝着方羽珠的马车走去。   方羽珠听到他的脚步声,忙躺在车厢内的软垫上,拿毯子把自己遮挡严实。   御蓝斯伸手掀开车帘,在车下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便进了车厢内。   修长的指略掀了毯子,她面色发灰,肌肤松弛,发丝也不似从前那般莹亮,才打消疑惑,这……的确是两日没有进食的样子。   毯子下,女子状似受惊地,一双描画精致的杏眸迷离睁开,修长的睫羽掩住了幽怨的眸光,然后受宠若惊地坐起身来,仓惶跪好。   车厢内顿时变得狭窄,御蓝斯凝眉稍往后挪了一点,“为何不进食?”   “殿下,您总算能见一面珠儿了……珠儿好想您!珠儿好期望再回到以前,珠儿给殿下跳舞,殿下带珠儿形影不离,哪怕只是演戏,珠儿也甘之如饴。”   她哭腔浓重地说着,便扑进他宽阔地怀里,无限委屈地嘤嘤哭起来。   “殿下,珠儿都是身不由己,那些事,皇后娘娘授意,珠儿也是逼于无奈,珠儿不忍伤害殿下,宁愿一死……”   御蓝斯不着痕迹地推开她,“你先躺着吧。车队不能停太久,前面是镜水镇,本王留一队护卫保护你,你   在镇上调养身体,待康复再启程回京。”   方羽珠扯住他的袍袖不肯放手,“殿下是要把羽珠一个人丢下?羽珠宁愿一死……”   他按下她的手,略整了整袍袖,“皇宫的选妃大典,本王不能耽搁。所以,方小姐,很抱歉。”   方羽珠见他要走,焦躁地忙道,“可……锦璃郡主并不想当殿下的王妃,她心心念着的男子是康恒皇子。”   “这样的话,本王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你和毕嬷嬷之间有什么交易,本王没兴趣知道,锦璃饶你一命,你该珍惜。”   方羽珠被他冷寒肃杀的鹰眸一扫,惶恐惊颤起来。   见他掀开车帘下车,她忙跪起恭送。   车帘飘忽一瞬,阳光刺进来,灼伤了她的手背,痛得她尖叫一声,忙缩进车厢角落里。   毕多思从车下恭敬迎上御蓝斯,“殿下,方小姐她……”   “既然毕嬷嬷如此关心她,就和她留在镜水镇调养吧。”御蓝斯说完,冷声下令,“启程!”   锦璃在车厢内听到这两个字,呼得掀开车帘,见他一脸怒容地上来,她忙让到一旁去。   “阿溟,怎么了?”   嗅到他身上浓重的香气,她凑上去把他扑倒在车厢里,狗儿般,敏锐地趴在他胸膛上嗅了嗅,凤眸妩媚揶揄地轻眨,“好浓的梨花香,美人梨花带雨地哭了一阵,竟没能化了殿下的心?!”   他不羁地翻身,她却泥鳅似地溜走,他隐忍不耐,对她伸手,“过来,到本王怀里来。”   “我衣服鞋子都湿了。”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扯进怀中,不安地拥紧她。   锦璃不情愿地撇嘴,还是挪着身子,乖顺熨帖地拥紧他。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这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变来变去,真比变天还快呐!   ================================   求花,求票,求咖啡,求收藏,各种求O(∩_∩)O~感谢!   ☆、第116章 愚蠢刺杀,入宫   她脸儿乖顺贴在他颈侧,手指勾着他散落胸前的的发丝研看……亮滑如缎的栗色发丝,每一根都仿佛盈满旺盛的生命力,这美能杀伤了人。   她最爱看他前一刻于河畔迎风而立时,发丝飞扬的绝美之态。映在青山碧水间,衣袍素雅,发丝妖娆,五官俊艳,只是那身躯,总有些孤绝的味道,让她痴醉之余,难免又心疼。   “阿溟,不抓鱼了?刚才你还说烤鱼……”看到水底那些鱼儿,她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若在前世,她看到那些鱼,定然只是欣赏,绝无半分食欲。至今,她竟也不再是善良的女子了玛。   御蓝斯闭目养神,掩住心底的担忧。那一晚的梦境,刚才方羽珠的古怪,毕多思的诡异,她腹中的胎儿,还有宫里种种无法预估的阴谋,都让他身躯绷紧。   “尽快赶去京城,免得夜长梦多。”   “什么夜长梦多?京城里还有美人等着和你成婚?唔……”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他肌肤如玉如冰,艳若琉璃的瞳仁里闪烁着瑰奇的红光,修长的睫毛,连她这女子都妒忌澉。   他眼底里这……分明有怒色,怎么就突然吻她呢?他到底在方羽珠那儿受了什么刺激?   她想躲开,他越是怒。   她推拒,后颈便被大掌霸道地箍住,健硕的身躯轻一翻,将她压住,不忘避开她的腹部。   清浅的吻变得深重,她难敌他眼中汹涌沉痛的火光,终是闭上眼睛,无奈做好迎接他怒火的准备。   却意外地,他只是这样拥紧她,埋首她颈窝里,深重急促地呼吸,按耐住强烈的冲动。   暖热的气息,喷薄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得她轻微微地颤……   她惶惑不解,抬手环住他的背,“阿溟,你怎么了?”   “锦璃,永远不要离开我。”   “……好。”只要他能安心,她不介意诚心诚意地骗他一回。   “你说了好?”   “嗯。我说了好。”她手儿轻拍他的背,如安抚一个率真孩童,心,涩痛。   他顿时心情大好,起身便掀了车帘,“寒冽,派人抓两条鱼去让厨子炖了拿来,提醒他记得除腥。”   随行的御膳车,是转为她准备的,带的厨具炭火齐备,可随行,随做,随吃。   不过半个时辰,香喷喷的药粥和炖好的鱼端进来。   宽大如寝宫的车内,食物的香气弥漫开。   锦璃激动地奔着美食冲到矮桌前,忽然想到什么便又扑进那下命令的男人怀里,狠狠吻他一记,“御蓝斯,我爱死你了!”   他宠怜揉乱她的发,“早知道一点美食能收买了你,我省得费那些心思……”   这是什么话?难道她苏锦璃不值得他费点儿心思?   美食在前,她懒得与他计较。拿起汤匙先喝了一口鱼汤,意外地没有吐,味道鲜美,咸淡适宜。粥的味道却是香甜的,略带淡淡的果酸,开胃,而不至于太甜腻。   “阿溟,你要不要尝尝鱼?”   “当然。”此刻,他庆幸自己也可吃得人类美食,否则,只看着她吃,难免又尴尬。   于是,两人隔桌而坐,锦璃把唯一的一双筷子让给他,拿汤匙吃粥。   他尝了一口鱼,便把一整条搁在盘子里……   锦璃不禁抬眸偷瞧他两眼,隔着氤氲的热雾,他皱眉认真挑拣鱼刺的样子,与批阅奏折一般,魅力难敌。   寒冽送进来一壶掺了血的酒给御蓝斯,见主子竟飞速地细细挑拣盘子里肥鱼的刺,不禁眼光异样。   主子平日最厌恶吃鱼这种多刺的东西,在大齐那段时间宴席颇多,每每有鱼,他碰都不碰。   他给主子斟满酒,那肥鱼的鱼刺也去净了,盘子……竟被主子那双仿若能开出花朵的手,端到了桌对面的位置上。   锦璃不知御蓝斯平日的习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样的服侍。   软嫩的鱼肉入口即化,她愉悦于口中的味道,凤眸半眯地悠长嗯了一声,不经意地注意到寒冽看御蓝斯的异样眼神,她不禁狐疑。   “寒冽,怎么了?”她忍不住开口,“你是有事要对殿下说吗?”   “没……没事!属下告退。”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莫说给鱼挑刺,启程之前,主子命他们准备行囊,他却亲自帮厨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搬上车……热恋中的男子,果然什么怪事都能做得出来。   寒冽对两人行了告退礼,才下来马车。   锦璃不忍御蓝斯这样忙碌,挖起一汤匙粥喂到他唇边,“你尝尝,这粥也不错。”   这里面有安胎药,他一个大男人吃来作甚?他不着痕迹从粥上移开视线,兀自端起酒盅,“我……不喜欢吃粥,你吃吧。我喝酒。”   她凑上前嗅了嗅,白玉酒盅里,液体澄明,有淡淡的红色,“这酒   tang就是窖藏五百年的那种?”   “是。”   她激动地要抢过酒杯,“我尝尝!”一口就醉人的酒,她还没喝过呢!   他忙把酒壶和酒盅移开。“吃你的粥,一个小女子,喝什么酒?”将来,他可不想儿子酒鬼般醉醺醺地从娘胎里降生。   *   车队行经镜水镇,始终未停。   因听寒冽说,方羽珠要留在这镇子上休养,锦璃忍不住掀开车帘……   路旁有高矮不一青苔斑驳的楼阁,生长逾百年的树高耸入云,青石板路被往来的车辆行人,磨得镜子般光亮,然而,路旁的暗影里,却缩着成群的、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些乞丐老弱病残皆有,亦如大齐的乞丐,头和脚缩着,生怕被阳光灼伤。   他们似嗅到了她的气息,都凶戾瞪着红眼睛精准看过来。   锦璃一惊,忙放下车帘,只从缝隙里好奇地看出去。   路旁店铺零星,大都是门可罗雀,也有杂乱叫卖的货郎,却生意惨淡,卖东西的人,比买东西的人多了几倍。这里,相较于莫黎城,虽说是另一番情景,却未免太过凄冷惨淡。   锦璃忍不住挪到桌案前,瞧着御蓝斯忙碌片刻,她一手托腮,一手摆弄他的纸镇,凤眸看他在奏折上批写。他的字苍劲俊秀,如他一般好看。   “有话就说。”他狭长的鹰眸未抬。   “阿溟,这里是哪位皇子的封地?”   他唇角微扬,啪——阖上手上的奏折,又拿过一本。“你猜!”   “该不会是……御之煌的封地吧?”   “这地方就如此没有悬念?!”   “为何他不整顿?”   御蓝斯扫过奏折上的字,又抬笔,不敢恭维地骇笑两声,“这已然是整顿多年的。”   “我还以为他也是有些头脑的,说起来,那活得比你还长久的家伙竟还不如……”康恒两个字到了唇边,她悻悻地一撇嘴,没有再说下去。   他狐疑,嗔怒瞧她一眼,“不如谁?”   “不如……大齐王朝最差的康肃太子。”   “康肃的封地,是你父王甄选的官员辅助管辖的,那里远比这里繁华富庶百倍。不过康肃太子,的确是个草包,他和御之煌相较,还是差了点火候,至少,御之煌的心狠手辣足以配得上当本王的对手。”   锦璃哭笑不得,“贬低别人,不忘抬高自己,溟王殿下真是狂傲!”   “可你还是喜欢,不是么?”   “少臭美!谁喜欢你?”   他被她娇嗔的口气逗笑,阖上奏折,便歪靠在她拿来的方枕上,陪她聊。   “父皇赐予御之煌一城三镇,这镜水镇乃是曾经是最繁华的。三百年前,镜水镇上的镜水阁是一处神圣之处,各地恋人皆是慕名而来。传说,相爱之人映在镜水阁的那口井里,那口井便会泛出七彩虹光。”   “真有此事?”锦璃好奇地勾住他的袍袖,“我们要不要去照一照?”   他顿时不悦,“苏锦璃,我们还需要照那破东西?你是对本王有所怀疑?你是信不过本王,还是信不过本王的连心?”   “呃……”她咬唇低头,顿时又红了脸儿。   瞧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又不忍再训她,随手把她揽入怀中,“这会儿那里有御之煌的大群恶狗把守,进去里面照一照,要花万两黄金。本王的银子宁愿赏给路旁的乞丐,也不给那些畜牲!”   锦璃温柔依靠在他怀中,猫儿般半眯着眼眸,长发衣袍,流泻他满怀。   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忽然又心血来潮地宠怜笑道,“你若真想去照一照,将来本王把这镇子收了,天天带你去。”   她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大动干戈?然而,终究还是不忍伤他,只闷在他怀中羞赧低语,“若是如此,你倒不如每一天为我描眉绾发。”   “不知羞!”   他邪魅勾起她的下巴,然后,俯首于她唇上轻吻,呼吸亦是粗重地乱了节奏……他太久没有碰她,这一触,便火花肆虐,无法遏止。   不巧,毕多思正掀了车帘进来,一身酱紫色的锦袍,色泽深冷华艳。   而她身后跟着……身着金袍的方羽珠。   这暧昧的一幕,让毕多思怔然一僵。   方羽珠突然惶恐地跪在地上,噗通一声,双膝砸得车板震响。   御蓝斯陡然回过神来,宽大的袍袖羽翼般,把锦璃纤柔的身子掩藏于怀中。他冷眸斜睨过去,强大的真气猛然迸射,将两人打了出去。   “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没了规矩!”   这怒声咆哮却是连寒冽也骂了,马车就此停了下来。   寒冽看了眼摔去路旁的毕多思和方羽珠,忙下马跪在车旁,“殿下息怒,是毕嬷嬷说,只与殿下道别,便带方小姐留在镇子上,怕打扰殿下看折子,她不肯让属下通报。”   “让她们滚!”   “是。”   寒冽刚上马,便察觉四周不对劲儿,听得四周有嗖嗖——声传来,他抽剑怒声一呵,“护驾!”   路旁的乞丐竟掀掉了身上褴褛的衣袍,一个个如黑鹰般嘶鸣着朝着围拢马车的护卫飞冲而上。   如此铺天盖地的进攻,让车内听到动静的锦璃大惊失色。   御蓝斯却波澜无惊地冷讽一笑,“御之煌,总做这种蠢事!在自己的地盘上敢对本王下手?!”   他挥手一掌,强大的真气自车内迸发,形成严密的结界罩住了车顶,射来的箭反而被飞弹回去,埋伏于路旁屋脊上的弓箭手,悉数中箭毙命。   “寒冽,给本王抓几只活的带回宫!其余的,杀无赦!”   “是!”   外面的寒影护卫,出招快如闪电,长剑挥展,血渍点滴不沾衣。   毕多思见状和方羽珠于路旁相视,也飞身加入战局,却是招招直袭黑衣人的死穴。   寒冽顿时看出端倪,忙巧妙挥挡,阻止她们尽杀黑衣人……   不过片刻,马车四周横尸一地黑袍吸血鬼,独剩了三个黑衣人被长剑押住了脖子。   方羽珠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   毕多思则还算冷静,匆促到马车旁跪下,“奴婢该死!让殿下受惊了,殿下,可有受伤?”   “这镇子不安全,毕嬷嬷和方小姐还是随车队一起走吧。”御蓝斯在车内下令之后,便命令,“寒冽,让毕嬷嬷与方小姐共乘一辆马车,那三个活得,押去方小姐车上。”   “是,殿下!”   *   车队继续前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车厢内,锦璃暗吁一口气,眼前物影一闪,她身姿就被按在了车厢内……   “阿溟,你要干什么?”   “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她羞恼地拍他的手,刚才被毕多思和方羽珠撞见,这会儿她们恐怕正闷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她的坏话哩!“放手!”   “是谁一路上说想念本王?难道你的想念都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可她也只是单纯地想和他聊天而已……   “真的想,就证明给本王看!”   她语塞。   他邪笑抽开她的衣袍,大掌抚上她胸前的丰盈,“这里还是胀痛?”   前一刻刺杀惊险,这会儿又得这样的刺激,她快要疯掉啦!   被他大手恣意揉捻,她顿时羞恼地涨红了脸儿,肌肤也泛起些微红晕,无论她怎么推挡,他却总能化解……   “这样揉揉是不是好些?”他十分好心地,不只是耐心地揉,还忙碌着以唇舌啃噬……   艳红的裙摆倾散,仿佛滚出大片雪白的珍珠,旖旎婀娜的曲线,美得惊心动魄。   平时,他总在她身上留下或青或红的痕迹,事后再以内力和血为她调适身体。那般烈火,恨不能把她吞吃殆尽,攻袭亦是彻底,似要把她彻底收于骨头里,收于灵魂深处深藏起来,方能安心。   这样的温柔,似要把她烫融了。她倒宁愿他是粗暴的,至少她亦可以不顾羞赧与他撕战到底。   渐渐的,她的抗拒被他的耐性消磨殆尽,她无法克制自己,只能在他灵活的指尖、舌尖,随着他的挑弄,难耐的娇娆起伏。   “阿溟……”她莺声恳求,素手褪了他的衣袍,看到他如兽般美丽身躯,心头微悸。   他艰涩隐忍强烈的冲动,眸底有妖娆璀璨的红光明灭,终于他还是翻了个身,让她在上面……   *   马车抵达血族皇宫时,锦璃还在车里迷迷糊糊睡着……   某人说,只是一解相思,骗鬼呢?两人整天腻在一处,还……相思?!   某人说,一会儿就能做完,却断断续续,缠着她不休不止。害她到最后难耐轻吟,那些吸血鬼个个听力超凡,她这回——可是没脸见人了。   某人说……   “苏锦璃,父皇和皇祖母带着阖家上下在外面迎接,你可是好大的面子,还睡?!”   御蓝斯,这家伙未免太大声了吧!都是他害得,她实在太累,太累,太累……   惺忪的凤眸睁开,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坐着的!身上奢华的衣袍,从内到外已然穿戴整齐,肩膀快要被奢华的袍服压垮,头上也沉甸甸的,她脖颈一晃,还能看到华胜垂下的珍珠串……   一旁,青帛刚刚放下给她梳头发的月牙梳,一脸暧昧地瞧着她笑,拿了镜子给她照,“王妃,您瞧瞧,妆容满意吗?”   ====================   到了阿溟的家了,会发生什么呢?今儿还有更,亲爱滴们别错过哈O(∩_∩)O~   ☆、第117章 家宴,剑影暗藏   锦璃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镜中美人儿如薄雾散尽显露的花儿,惊艳得不似真人,妆容不只精细艳丽,额上还贴了金箔兰花花钿,细巧别致,衬得双眸更多了几分妩媚的神采玛。   不过,高高的发髻上……那个金灿灿的带着展翼飞凤的头冠是什么东西?   她正要开口,眼前有蓝色的影子袭来,手腕就被一只大手霸道扯住,然后,她人就被抱下了马车。   可马车下,不只有血族王,血族太后,还有林立的护卫,成群的官员,妃嫔,皇子,公主……这下……她更没脸见人了。   “御蓝斯,你……你放我下来!”   御蓝斯担心她站不稳,执意不肯放她走路,到了一群长辈面前,他才把已然面红耳赤的锦璃放下,大手却又扣住她的小手,拉着她一起跪下,“儿臣参见父皇,皇祖母,母后,众位母妃!”   锦璃心口突突直跳,紧张地脑子嗡嗡响,她略吸了一口气,四周围杂乱的脂粉香伴着浓重的腐败之气,入了肺腑,胃里猛然一阵翻搅,尚未开口,就差点吐出来。   御蓝斯敏锐感觉到她的不适,忙冲掌中度入一缕真气给她。   锦璃忙稳住心神,承接着所有人的打量,这才道,“大齐苏锦璃参见血族王陛下,参见皇太后,皇后,众妃,众皇子、公主……”   却不等她话说完,太后便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肘,“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锦璃因她口中的“一家人”微怔,莫名心暖四溢,又莫名心酸。一身行头沉重地让她几乎无法支撑,她站起身来,勉强撑住力气挺直腰板,便见太后慈爱的笑颜已然到了眼前澉。   众人眼神各异,她一眼就看到,御之煌和西门向蝶这两张熟悉、且静无波澜的面孔。   察觉到一双清冷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她疑惑看去,就见立在血族王御穹右手边,身着大红立领凤袍的清瘦女子——西门冰玉。   锦璃不敢乱瞟,视线触及血族王御穹,不禁惊艳暗叹,怔然失神。   太后艳若三旬芳华女子也便罢。   这位血族王陛下,竟如二十七八,轮廓柔和的椭面面容,五官深刻如精雕细琢,眉眼间也并非威严尊傲慑人,反而温润如玉,澄明和煦。   视线相触的一瞬,他微微一笑,锦璃忽觉得,严冬冰天雪地间,突然暖阳乍现,万紫千红倏然绽开,而且似有芬芳环绕周身。   锦璃实难拿他当吸血妖魔,这分明是神一般的男子,他背后的众多妃嫔虽争奇斗艳,却与他相较,个个黯然失色。   御穹饶有兴致地眸光,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能承接他目光如此之久,却未见丝毫惶恐,这女子,果然不一般。   他眸光一扫她的腹部,温和打趣道,“锦璃,听说你为溟儿选妃甚是尽心,还立了三关?能否对朕详述一番?”   “好啊。”锦璃察觉到御蓝斯讶异的视线,方才觉得答得太随意,忙恭谨俯首行礼,“是,锦璃遵命。”   “哈哈哈……雪儿说你天不怕地不怕,看样子,你还是蛮怕溟儿的。”御穹看了眼儿子,见他别扭地涨红了脸,和蔼地笑着转身,一身威严的龙气,倏然回归,与前一刻判若两人。“起驾回宫!老七你还是带锦璃呈马车,让她在殿前下车即可。”   “是,父皇。”   锦璃不明所以,转身就被御蓝斯又横抱起来。   她小心肝儿还噗通噗通乱跳,“阿溟,你父皇总是这么宠着你的吗?从殿前下车哎!在我们大齐,三朝元老和太后娘娘才有这资格。”   “父皇是宠着你。”   “我?这怎么可能?我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荣宠?”   他别开头,没有回答。   锦璃也没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因这一面还不赖,兀自心情大好。   不管其他妃嫔皇子如何看她,只要太后与血族王——这两个对御蓝斯来说,最重要的人,喜欢她,她便心满意足了。   坐进车子里,那复杂的香气和吸血鬼群所带来的腐败之气都被阻隔在外,胃里舒服了许多,锦璃顿时又来了精神。   她挨着御蓝斯在软椅上坐下来,勾住他的脖子,只全神贯注地仔细对比着他的五官,回想刚才血族王的容貌……   御蓝斯被她看得不自然,不禁摸了摸脸,“本王脸上有东西吗?”   “有,有我的吻!”说着,她狡黠笑着,狠狠亲了他一下。   “不知羞。”刚才憋闷在心口的怒火,瞬间荡然无存。   “你长得像你父皇。”锦璃却松开他,忍不住艳羡的叹道,“可……你父皇怎么可以长成那个样子?真是太没天理了。瞧我父王,才四十多岁,就风霜满面的样子,有时候说话严苛,俨然一个老爷子。”   “当着本王的面,你也敢肆无忌惮打量别的男人?亏得那是本王的父皇,要换了别人,本王定给他毁容。”这番话说出来,他心口才舒坦   tang了些。   “又吃醋!小肚鸡肠!”她别开头,不理他,身子却还靠在他身侧,“这身行头好重,我们什么时候能入寝宫歇息?!”   “接下来是家宴,我还有政务要与父皇商讨,恐怕皇祖母和皇后也要对你训话,还有那些公主以及皇子妃也要见一见,这几日,恐怕都难清闲。”   “你的选妃大典何时举行?”她可是看热闹的呀。   “很快,别着急。”他若有所思地讪然浅笑,心里却兀自盘算,若先斩后奏,婚礼结束,该如何对未来岳父交代?!   有关那匹粮草,宁安王的回信甚是客套,口口声声说日后定筹备归还,摆明是不希望他和锦璃在一起。   锦璃却忍不住有些期待再次甄选美人儿,“阿溟,这次是几个?”   “什么几个?”他回过神来,就看到她眸光闪烁着精光,似在盘算什么好玩的事儿。   “美人呀。”   “呃……七八个吧。”他敷衍说着,不禁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七八个?锦璃不禁感慨一叹,那些官员还真舍得让女儿来送死。“应该有比方羽珠更好的吧?”   “嗯,当然。”她在他心里,在皇祖母心里,都是无人能及的。   至于那方羽珠……和毕多思,一个将军之女,一个是父皇亲自转变的“子嗣”,且看他老人家如何评判吧。   思及此,他命令车外的寒冽,“先去把罪证和刺客交给父皇。”   *   家宴,设在螭祥大殿。   说是家宴,却有不少官员,以及王亲国戚。   锦璃没有转头顾盼左右,却分明注意到,御蓝斯牵着她的手进门之后,他始终盯着诸王席位上一位海蓝锦袍的男子。   “阿溟,怎么了?”   “没事。父皇命御厨单独给你备了几样菜,尽量多吃些。”   “好。”   看得出,他不想与她谈那人,她便不再多问。   她刚随御蓝斯坐下,歌舞便开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如此应酬,与在大齐皇宫大同小异。   锦璃也认识了不少人,那些妃嫔,也都能一一说得上身份。无奈,那些容貌美丽,五官甚是相仿的公主皇子们,却让她头晕脑胀,总也无法准确地对号入座。   她吃到七分饱,便搁下筷子,眉妃与御雪儿母女正一个弹琴一个跳舞,御雪儿跳得欢快,龙椅上御穹龙颜大悦。   锦璃不禁多看抚琴的眉妃几眼,心里不由有些诧异。   能得血族王如此宠爱的女子,却并无甚惊艳之貌,于众妃之中,不过算得上中上等,眉目却沉静祥和。也正是这份与世无争的气韵,在这大殿之上最是难得。   敏锐察觉到一双视线刺冷盯着自己,锦璃不动声色地疑惑看去,就见诸王席位上那位蓝袍男子正死死盯着自己,幽冷的眼神森红闪烁鄙夷中暗藏杀气,毫不遮掩。   锦璃心头一震,见御蓝斯正与他身侧的六皇子御遥低声说话,她不安地握着茶盅,没有惊扰他。   “七哥没有告诉你吗?那位是东域王,七哥第八位王妃海冉的父亲!”   锦璃侧首,就见身着橙色衣袍的华服女子正朝自己举杯,她忙端起茶盅致意回礼。   “多谢八公主提醒。”   女子突然就笑了,肤白胜雪,粉雕玉琢,眉眼弯弯如月牙,颇有几分俏皮可爱,笑声如铃,娇躯轻颤,发髻上的金钗也随之欢快颤动。   这样活泼的女子,太易叫人喜欢。锦璃被她的笑感染,唇角不由扬起。   女子看了眼丹陛之上的帝后二人,见西门冰玉没有朝这边看过来,才压低声音,对锦璃说道,“郡主对血族皇室恐怕还不太了解,八公主,九皇子,十皇子,早就被太子殿下除掉了,我是十一公主,御蔷。”   “原来是蔷公主,锦璃失礼。”锦璃顿时有些尴尬。   御蔷谈起死去的兄长和姐姐,竟仿佛是除了什么心头大患一般,笑得如此明媚绚烂,这血族皇室的和谐之下,恐怕隐藏了难以想象的血雨腥风。   锦璃她不禁想起曾经在自己面前演戏的御之煌,然后……她眼前如蒙乌云,所有璀璨耀眼的光,被逼近眼前的高大暗影挡住。   “丝丝,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在下这御公子么?”   含笑的声音,似久违的老朋友,颇有几分亲昵。   锦璃一抬头,正对上御之煌妖艳的笑颜。他一双眼眸看似有笑,却光怪陆离,衬着精致的尖下巴,像极了嗅到腥味儿的狐狸。   “太子殿下!”她如临大敌,惊得忙站起身来,袍袖碰到了桌上的茶盅,当啷一声脆响……   御蓝斯和六皇子御遥,十一公主御蔷因这一声响,皆是脸色微变,迅速站起身来,三人毕恭毕敬,颔首唤他,“皇兄。”   御之煌一眼扫过他们,口气轻松地说道,“都坐!七弟大喜,本太子过来与弟妹说说   话。”   弟妹?锦璃因这个称谓又惊怔。   御之煌已然有三分醉意,端着酒盅,挨着御蔷坐下来,左边正靠着锦璃。   锦璃不禁往御蓝斯身边挪了一下,腰间就自后环上一条手臂,将她护在怀中。   御蓝斯感觉到她在发抖,手臂稳稳一收,安抚她的紧张。   御之煌瞧着锦璃腰间那只手,不怒反笑,“七弟,你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皇兄,臣弟不是怕您吃了锦璃,是怕那边四位皇嫂会因您这举动,对您因爱生恨,让您今晚下不了床。”   “哈哈哈……你这玩笑开得,总没个正经!”   两兄弟玩笑起来,又碰杯豪饮,毫无芥蒂一般。   锦璃却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御蔷和六皇子御遥也不时说笑。   四人愉快的大笑声,让这边成了大殿上最瞩目的风景。   锦璃却因这欢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一想到御蓝斯在这种不见刀光剑影的惊险中长大,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丝丝,前两次,咱们可是相谈甚欢呢!当然,本太子也没想到,你竟然是七弟心心念着的苏锦璃。”御之煌说着,凑近她,“老七这狡猾的家伙,先是与向蝶两情相悦,还当着本太子的面与方羽珠搂搂抱抱,说什么他爱极方羽珠,却转来转去,又拉了你坐在身边,你说,他这到底玩什么呢?”   锦璃从容避开他话中锋芒,只颔首道,“太子殿下不曾向锦璃表明身份,锦璃两次因境况特殊,也不得不隐瞒身份,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本太子倒是更喜欢直接唤你锦璃,你可介意?”   “殿下随意。”   “锦璃果然温柔善良,越看越叫人欢喜。”御之煌柔声轻笑,见她始终低垂着头,一双艳若蝶翼的睫毛不安眨动,心也随之乱了节奏,“七弟这回……是果真有了艳福!”   御蓝斯适时提醒,“皇兄,四位皇嫂都过来了,您不怕死,你继续坐着吧!”   御之煌忙环顾四周,突然的举动让御蔷又咯咯地大笑起来。   御之煌见他三位侍妾和西门向蝶仍坐在原处,方才松了一口气,他佯装恼怒地瞪了御蓝斯一眼,见龙椅上的父皇也朝这边看过来,他不敢再久留,忙端着酒盅走上丹陛。   “父皇,儿臣敬您一杯。”   御穹喝下杯中酒,只看着场中的眉妃与御雪儿,冷声说道,“瞧着锦璃如何?”   御之煌迟疑一下,才半是玩笑地答,“很好。”   “她当你的弟妹可合适?”   “合适,合适,当然合适。”他死也不敢说不合适呀。   御穹沉声冷斥,“既然合适,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坐去你的太子妃身边。”   “是!”   御之煌匆匆下了丹陛,西门冰玉忙道,“陛下,在镜水镇刺杀老七和苏锦璃的,绝非煌儿,此事还需详查。”   “皇后别担心,朕并没有怀疑煌儿。朕相信,你至今尚不知锦璃已有身孕之事。”   “身孕?!”西门冰玉恍然大悟。原来,他让御蓝斯的马车停在大殿前,再让苏锦璃下车,竟是为了未来的皇孙?!   哼哼,是呀,御蓝斯,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现在这孩子又有了骨血,自然是该龙颜大悦的。   西门冰玉看着他笑颜温润的面容,憎恨地心在滴血,却不敢表露丝毫。   御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竹筒放在桌面上,“这是老七身边的寒冽亲手交给朕的,他说,是毕多思丢在路旁的草丛里的,上面写着,‘皇后娘娘亲启,苏锦璃已有七皇子骨肉,望尽快决断!’”   西门冰玉恼怒握住双拳,“毕多思这是何意?!她若要报喜,臣妾一定会很高兴,却为何要把竹筒丢进草丛?”   御穹挑眉笑了笑,“有趣的是,毕多思和方羽珠都认定那刺客是皇后你派去的,怕留下活口供出自己,拼力斩杀。老七还是擒获三个活口,那三人竟一口咬定,是皇后你派去的!”   西门冰玉忙起身跪下,“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毕多思是老七的人,她是在帮着老七陷害臣妾!”   ==========================   今日万字更结束,明儿再来,亲爱滴们,求收藏,求撒花,求票,求咖啡,您的支持,会给玥更大的动力!感谢支持!   ☆、第118章 殿下敢做不敢认   见御穹若有所思地赏着曲子,不为所动,西门冰玉一阵灭顶的绝望,“皇上,难道,我们多年来的夫妻之情,竟断送在毕多思的小竹筒上么……僳”   丹陛之下,眉妃乐声如水,倏忽起伏,戛然而止。   御雪儿舞姿雪纱袍袖飞旋一转,稳稳停住身姿。   纵然曲子不是名曲,弹琴之人的琴技与舞蹈之人的舞姿也非高超绝妙,四周仍是一片啧啧赞叹与掌声。   丹陛之上,却是另一番天地。   左侧凤椅上,太后俯视这一幕,容颜冷如寒冬雪霜。   宏大的金光迸射的九龙浮雕屏风前,御穹仍是温润含笑,难辨喜怒。   西门冰玉却双手撑地,浑身惊颤如秋风枯枝,正处于生死攸关之境!   锦璃凤眸眨也不眨,静观这奇怪的一幕,只觉自己已深处冰火两重天的地狱之中。   然而四周的人,包括她身边的御蓝斯,却该笑的笑,该聊得聊,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仿佛天塌下来,这些吸血鬼也不会觉得太意外。   “都起吧!”御穹这话亦是对皇后所言克。   然后,他严慈参半地对御雪儿说道,“雪儿的舞姿还是没什么长进,进来又似长胖了几分,跳起来越发不如从前。不过,能于众人面前如此一舞,胆识可嘉,赏!”   御雪儿笑得灿烂无辜,仿佛不曾看到皇后坐回龙椅上时的尴尬窘境。“谢父皇!”   小小年纪已然知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言,什么不该言,这是幸,还是不幸?锦璃怅然一叹,发现自己委实不适合这血族皇宫。   御穹又道,“眉妃……同赏!”   锦璃听得出,他唤“眉妃”时,声音温柔和暖些许,纵然并非深爱,已然是对眉妃与常人不同。   许是前世于后宫挣扎太久,过于敏感,锦璃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了妃嫔席位。果然,一片异样的神情,不是妒忌,就是艳羡,不是嘲讽,便是鄙夷……而御穹身边的西门冰玉,则眉眼沉痛,强硬别开了脸。   锦璃看着她那样子,又是一番绝望。这个强硬狠毒的女子,原来也是可怜人。   御雪儿谢礼起身之后,却道,“父皇,苏姐姐今日有幸入了我血族皇宫,总该有所表示,不如,就让她为大家跳一跳《飞鸾舞》吧!”   锦璃不动声色,看身侧的御蓝斯,见他丝毫不担心,不禁无奈。   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扫过来,锦璃只当未觉,还是红了脸儿。   上次是被御蓝斯催眠,她才跳得那般完美,沥血脚残,亦是能得众人喝彩,这回……可如何是好?   近日来好吃懒做,她睡得骨头都生锈,那支舞铁定是跳不好的。   锦璃正犹豫着是否该跳……   御蓝斯突然冷笑了两声,“《飞鸾舞》是大齐太后为邀宠而舞。雪儿,你让锦璃于我们血族家宴上公然跳这支舞,是何意?难道是要她向父皇邀宠?”   “我……七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御雪儿对上他森寒的眸光,小脸儿顿时惨白。   “本王记得,方羽珠上次一曲扇子舞,可是被你公然骂作低俗,母后也未能阻止你飞扬跋扈的做评。《飞鸾舞》的舞衣,亦需薄纱广绣的舞衣,难道你也想再骂锦璃一次?”   锦璃忙抓住他的手腕,对小孩子说话,他未免太不留情面。   丹陛之上,御穹只是笑吟吟地俯视这一幕,无甚反应。   锦璃越是头皮发麻,如履薄冰。她不禁怀疑,御穹杀人时,也是这样无害地笑着的。纤细的手被御蓝斯温暖的大手包裹在掌心,她才暗呼出一口气。   御雪儿尴尬地僵站在原处,局促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求救。   眉妃担心地跪下,“陛下,雪儿年幼不懂事,她不过是一直对那支舞心存好奇,所以才唐突。”   御穹这才开口,“眉妃,你未免太纵容她。带雪儿退下吧。”   眉妃忙牵着御雪儿坐回席位。   锦璃越发地疑惑,照理说,御雪儿要求她跳一支舞并不过分呀!   御穹闲雅一歪,斜倚在龙椅靠背上,看向儿子身边,那一脸惶惑的小女子。   “锦璃,你初入宫,该有所表示。朕听闻,你的琴艺是大齐国师南宫恪亲自教授,能否给朕弹奏一曲来听听?就借着眉妃的琴来弹吧!”   御蓝斯这才松开她的手,锦璃忙起身行礼,脑海中却霎时一片空白。   冗长的袍服拖曳过长毯两丈长,头上的王妃头冠亦是千金重,压得她秀美颀长的脖颈快弯下去。   坐于琴案前时,脑海方才恢复澄净,却如荡漾的水,水底……莫名浮现南宫恪初次教她弹琴的情形。   那一年,在前生,她才四五岁……   他银袍如雪,白发如丝,于她眼中,他是神秘而能擎天的仙。小小的她,当他是年迈老者,知道他于朝中德高望重,能只手遮天,亦是知道他多才多艺,   tang无所不能……   盛夏的暖风,吹着瑶云阁粉色纱帘,他陪她坐在琴案前,修长的指按住琴弦,白皙的肌肤与古雅的琴相衬,似能顷刻间绽放出兰花。   轻慢婉转的琴声,自那指尖流泻,幽幽颤了心头。   那时,她不谙情事,却已听出这曲子的不同。   “国师前辈,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叫《彼岸千年》。”   “何人所作?”   “康悦蓉。”   “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从皇族史书上看到过。”   “是,她是大齐族谱上第一位公主,一位非常美丽的公主。”   “这首曲子似悲伤,却又曲调婉丽,似欢乐,却又暗藏忧郁,她是因为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变故吗?”   “璃儿真聪明,竟能凭一段曲子,猜得这些?”   他温柔握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指腹按在琴弦上,带着她一根弦,一根弦……慢慢拨弄出曲调。   “璃儿说对了,她的变故很不寻常。她与血族王御穹相爱情深,却无奈,御穹妃嫔众多,明争暗斗,她……不幸,诞下次子时,死于非命。这首《彼岸千年》,是她与御穹相恋时所作,流传千古,其中酸甜苦辣都倾注于这首曲子中。”   “前辈为何谈这样的曲子教我呢?不是应该先学简单的童谣么?”   “璃儿要先懂爱,才能领略所有曲子的精髓,乐由心生,心因情动,情之一字便如琴声乐曲,能荡气回肠,亦能令人肝肠寸断。”   说这番话时,他爱怜凝视着她,眸光像神秘清凉的月光,笼罩小小的她。   “璃儿将来长大成人,变成如康悦蓉公主那般美丽的女子时,也定能写出流传千古的曲谱。”   他期盼一叹,所有的苦涩化为一吻,印在她的额头。   那时,小小的她难懂那一吻的含义,只觉得,他比父兄更疼爱自己……   往事如烟,皎月清辉,沧海桑田。   荡气回肠的琴声流泻于大殿,仿佛一女子回风舞雪,翩然起舞,仿佛一支墨笔,艳彩生辉。   那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最初的模样,都随着曲调荡漾流淌。   过尽千帆,历经沧桑的心,沉淀澄明,那些波澜壮阔的酸甜苦痛,凝成音符,埋葬了所有的离合悲欢。   不知,那位谱写《彼岸千年》的女子,身在彼岸,是否安好……   锦璃身姿前倾,螓首微俯,肩,臂,手,于琴声里,亦如动人的舞姿。   大殿之上众人屏息凝神,完全沉迷于琴音中……   久活于世的美丽妖魔们,暗藏心底的苦痛都随这袅袅魔音起伏……就连本是鄙夷怒盯着锦璃的东域王海澜,亦是沉醉失了心魂,眼角有血泪,静默滚落。   一曲终了,锦璃起身跪下行礼,四周一片微妙的岑寂。   御蓝斯最先回过神来,啪啪突兀地拍了两声。   然后,大殿之上,掌声如雷鸣,哭声呜咽……   太后亦是红着眼睛,怅然长叹,转开头拿丝帕擦脸。   锦璃抬头时,正见御穹正走下丹陛向自己走来……他脸上,竟然有泪?!这个习惯以笑颜为面具的男子,竟哭得如此伤心?!   锦璃被他握住双肩,搀扶起来,不安地开口,“陛下……”这首曲子,该是深宫禁忌吧。可她刚才一时失神,竟乱弹了这一曲。   “你弹得非常好,比悦蓉当年弹得更好更纯熟,当年她写下这首曲子因为身怀六甲,疏于练习,朕不曾听过完整的。时间久了,朕已然遗忘大半,今日有幸,能听你全部弹奏出来,朕……该对你致谢。”   说着,他竟凝重地弯下高贵的身躯,   “锦璃,朕多谢你让朕见识到南宫恪的才华,也多谢你让朕……让朕……”   他话音哽住,激动地再说不出话。   所有的妃嫔,皇子,公主,亲王……都起身,轰然跪下去!   锦璃鹤立鸡群,怔然僵了片刻,意识到周围剧变,惶恐地忙跪下去。   “陛下……您行如此大礼,可是折煞锦璃了!”   男人在情爱,永远占据上风,他们可以逢场作戏,宠爱某个女子,甚至与之生儿育女,与其相伴永生,然而,心里却仍能深藏某个女子千百年……   这位帝王,到底是多情,还是滥情?!   他如此做,亦是宣告了,刚才的眉妃,相伴他坐于龙椅的皇后,以及所有的妃嫔,永远无法匹敌他内心深处那个女子。   他如此狠毒,如此残忍,却又如此痴情!   不知血族史册该如何评写这位古怪的帝王。   将来有一日,她百年终古,化成一抔尘土,御蓝斯是否也会在听某位女子弹起这首曲子时,忽然想到她——苏锦璃?!   一念暗生,心仿佛被长了毒刺的藤蔓缠绕,她跪在地上,痛不欲生   。却并非因为生死相隔,而是难过于将来有一日,他被百官簇拥,被美人环绕,依然孤独难捱。   那边,跪在席位一侧的御蓝斯不适凝眉,两滴泪璀璨地划过高挺的鼻梁,砸落在地毯上。   这个笨女人,竟这样轻而易举了,令所有人折服。   之前,他一直担心,百官会阻挠,谏言,婚礼会一再拖延。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   家宴结束两日后,锦璃仍是有些恍惚。   每想起众吸血鬼环绕跪她的一幕,依然惊魂不定。   当时那些吸血鬼皆是感动落泪。   可,事后,有多少人对她暗生杀意,她却不知……   一想到那首曲子将会把御蓝斯推到风口浪尖上,她便懊悔不已。   所幸,宫里是非不断,大家似遗忘了。   她住进御蓝斯年幼时所居住的寝宫,送礼之人络绎不绝,宫中大小宴席皆是邀请。   御蓝斯这两日忙得不见踪影。   这日晚膳之后,她在太后寝宫中用膳,才见到他和御之煌、御遥等众皇子前来请安。   于一群衣袍奢华、容颜绝美的男子中,他果然……是最美,最赏心悦目,最惹人注目的。   她坐在太后身边,偷偷瞧着他,发现他身上穿得竟是自己亲手做得那套蓝色袍服,不禁又双颊绯红。   在他礼毕起身时,见他看过来,她迅速避开他的视线。   她不是糊涂的女子,经过这两日,已然明白,他所谓的选妃大典,不过是……正筹备与她的婚礼。   而他这忙得不见踪影,除了处理镜水镇刺杀一事,便是安排礼队巡城,检查婚礼筹备。   明白这一切时,她正与一群公主皇子妃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品茗。   西门向蝶半真半假地给她送上一份礼物道喜,并称她为弟妹,众皇子妃皆是眼神暧昧地瞧着她……   若注定要离别,她不介意完成他这个心愿。   “彼岸千年”之后,他回想当初,纵然痛苦,总会是甜的。   太后示意众皇子去各自的皇子妃与侍妾身边就坐。   御蓝斯却无处安放自己,独他杵在殿中央,“皇祖母,您……可以把璃儿还给孙儿了吧?”   他说地期期艾艾,半是撒娇,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太后挑眉,伸手握住锦璃的手不舍得放,“还?你且问问她是否想你?”   锦璃却是不假思索地突然就开口,“想。”她现在是最幸福的女子,不介意让他成为最幸福的男子。   然后,她承接众人视线,与他坦然相视而笑,无限爱恋都倾注于这一眼中。   “不争气的丫头,你这一个想字岂不是要得意死他?”   太后话刚说完,那俊美慑人的身影便倏忽如风,迅速上前,霸道地横抱起锦璃。   “皇祖母,孙儿告退。”   太后又气又笑,“臭小子,敢从哀家身边抢人啦?!”   “您老何出此言?这人本就是孙儿的。”御蓝斯一笑,抱着锦璃就出了门。   坐在御之煌身边的西门向蝶妒恨地握住双拳,注意到御之煌若有所思地看过来,她忙扬起唇角,与他十指相扣。   御之煌却抽了手,握住了右边侍妾的手,凑过去低语两句,那侍妾低低地娇笑起来,娇嗔轻捶他的肩。   太后冷睨过去,“煌儿,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哀家听说,你母后被皇上禁足了,可有此事?”   “他们呀,整天别扭,闹了一辈子,没什么大事儿,皇祖母别担心。”   “嗯。”太后看向西门向蝶的腹部,“向蝶怎的还不见有孕?!”   满殿,一阵尴尬,御之煌从容笑道,“皇祖母,这事儿得看缘分。”   “这话有道理,不过,你宠幸的女子却都没有怀孕过,煌儿,难不成你与子嗣无缘?”   “……”御之煌讪笑无言。   *   锦璃勾住御蓝斯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穿过枝叶浓密、生长超越千万年的古老橡树林。   “阿溟,我今儿早上更衣,发现自己的肚子变大了很多。”她贪看他绝美的侧脸。   “呃……是胖了吧。”他目视前方,心虚地敷衍。   “还有奇怪的动静,像……孩子在踢我。”   他骇笑两声,眉梢不寻常地轻跳,“应该……不会吧。”三四个月之后才会有胎动呢!难道是他记错了?   锦璃继续揶揄他,“我们……一直没有避孕。”   “……”某人漂亮的额上落下三道黑线。   “我从书上看到,孕期只需五个月,这混血的小魔鬼就会诞生。”   “呃,是么?”他额上黑线消失,又沁出一层冷汗,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   “我经常喝得药膳   粥里,加了安胎的配方呢。是你安排的吧?”   “……”他眼看着地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找呀,找呀,找呀……就是找不到。   “当然,你自己转变子嗣,创造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自然是不需要我为你生儿育女,不如,我就把这孩子……”   找地缝的某人顿时勃然大怒,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恶魔,顿时瞪起红眼睛。“苏锦璃,你休想!”   “所以,你是承认,你做了坏事不敢认?”   “我……没有!”   “难不成别人的骨肉还能跑到我腹中来?”   他无奈地停下脚步,放她下来。   碧影斑驳,她扬着脸儿,肌肤上有微微的光泽随着温柔的笑闪动……   发现她眼里并无怒色,他才松了一口气。   “璃儿,我怕吓到你,怕你为了复仇,不肯接受这个孩子,所以……我……”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我一直期望给你生一个孩子。”这样,她百年魂归入土,有他不至于太孤独。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唇上甜软如蜜,心神一震,狂喜如绚烂烟花自心底炸开。   他激动拥着她一转,将她抵在路旁的橡树上,再也羁压不住狂烈的炽情……   一道冷酷的青影由远及近,看到树下忘情拥吻的两人,翘首水纹革靴迟疑微顿,壮伟的身躯一转,迅速移开视线,低沉地轻咳了两声。   御蓝斯听出来人的声音,迅速松开锦璃,将她挡在身后,“东域王,有事?”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事已至此,已没什么好说的。镜水镇一事,本王看在与海冉过去的情分,可不予追究,父皇已然惩处毕多思,方羽珠与皇后等人,事情将错就错,就此作罢。”   东域王黯然俯首,单膝跪下,“臣……知罪。”   “起来吧。”御蓝斯不耐地冷睨他一眼,拉着锦璃经过他身侧。   东域王忙起身追上前,“殿下,能否允许臣与锦璃郡主单独聊几句,臣对天发誓,绝不会伤害郡主。”   御蓝斯看锦璃,锦璃点头。   他无奈地在她额角轻吻,“我在前面等你。”   ===========================   啥也不说,你们懂得,下午还有更!O(∩_∩)O~   ☆、第119章 婚前,夜闯寝宫   锦璃随着东域走进树林深处,本能地环顾四周,四周静谧无声,让她隐约不安。   “王爷,就在这里说吧。”   东域王在前面停住脚步,背对着她。   “苏锦璃,本王知道你对七殿下来说有多重要,也见识到了你的魅力,听说了你的本事,本王自愧,本王的女儿——海冉郡主不如你!僳”   锦璃看着他俊伟的背影,虽然他看上去方才三旬左右的模样,那沧桑之态,却无法以奢华的袍服和一丝不苟的发丝掩藏。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海冉王妃消失百年,依旧能得父亲围护,她是幸福的女子。   “锦璃有幸,参观八王妃生前居住的寝宫。那寝宫比其他七位王妃奢华,至今殿下仍是每月命人为她准备华服胭脂,每日命宫人为她清扫宫苑,殿下对八王妃痴情至此,王爷不该密谋镜水镇的刺杀!克”   “可,海冉终究是因为他而失踪,那些年,本王扶持他,帮他,难道他不应该为海冉多做些?!”   他突然转身,焦躁,暴怒,憎恨,一并爆发出来,红眸獠牙,狰狞森冷。   锦璃沉静看着他,“王爷怨怒,锦璃理解,但是,王爷也看到了,陛下与众皇子皆是妃嫔众多,殿下却为海冉王妃虚设后宫百年。他始终不曾放弃寻找她,王爷还想怎么样呢?一再伤害殿下,海冉王妃就能回来吗?”   “是呀,本王还能怎么样?”他自嘲苦笑摇头,转开脸去,逼迫自己恢复冷静。   “锦璃知道王爷想说什么。”   “你一个小小人类知道什么?”   “锦璃与殿下成婚之后,定不会让他放弃寻找八王妃。若他日八王妃回来,锦璃必然让出王妃之位。前提是,请王爷将来严令八王妃,不要再屠杀无辜,还有,也请王爷不要私自发兵大齐。”   锦璃说完,转身循着来时的路走出橡树林,   东域王愕然看着那纤柔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小小人类女子,竟然将他这陌生人看得如此透彻?!   身侧拄着鹿首拐杖的银发老者出现,他侧首冷笑,“怎么?你怕我伤害她?”   伏瀛颔首行礼,“镜水镇一事当夜,殿下就命人包围了东域王的封地,不知王爷是否知晓。”   “你说什么?”东域王震惊大怒。御蓝斯他如今翅膀硬了,敢如此反击他?   “请王爷谨慎权衡!苏锦璃,殿下是娶定了!谁若敢惊扰婚礼,臣第一个不答应。”伏瀛撂下话,转身不见了踪影。   东域王一掌打在一旁的橡树上,却没有注意到,真气迸射之时,地上一片落叶被打散,露出了一个带有花纹凸起机关的暗门。   里面,深冷黑暗……枯骨成堆。   *   婚礼前夜,锦璃被安排在太后寝宫。   依礼俗,新郎新娘婚礼前夜不得相见。   锦璃便乖乖依了规矩,早早沐浴睡下。   却,有人天生不是乖小孩。   子夜时分,有孕嗜睡的锦璃,被一阵急躁地争吵声惊醒。   她走到窗前,从琉璃窗看出去……   宫廊下,御蓝斯正与守夜的七八个女吸血鬼护卫争吵。   “殿下,太后严令,规矩不能乱!”   “本王看一眼,确定锦璃安好就走。只看一眼!”   锦璃在殿内无奈失笑,这可怜的男人,定是王妃死多了,患得患失了吧。她苏锦璃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消失不见的?   门板吱呀一声打开,女护卫都忙跪下来。   尚未穿外袍的伟岸身躯冲过来,把锦璃扯进怀里,却仍是不敢确定。   “苏锦璃,是你吗?”   “是。”锦璃回抱着他,小手轻抚着他柔顺的发丝,心疼地安抚,“阿溟,我好好的呢。”   他仍是不敢确定一般,摸她左臂上的幻化成蔷薇臂环的连心手镯,大掌又检查她的腹部,仔细确定一番方才安心。   他忽然想到,忍不住道,“黄昏时,狼王和轩辕颐入了宫,说是为轩辕苍来致歉,顺道参加我们的婚礼,恐怕另有图谋,若他们见你,一概拒绝。”   锦璃颦眉,被他一番折腾,有些缓不过神来。轩辕颐怎么会来?那个冰雪般美艳,却心肠恶毒的狼王子,又想干什么?   见她神情恍惚,他越是心焦火燎一般,气结捧住她的脸,“苏锦璃,记住本王的话,婚礼之前,谁也不准见!”   “嗯,我谁也不见。”   他似还不能放心,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什么该叮嘱,却脑海一片空白。   她看着不忍,便对宫女说道,“让殿下宿在这边吧。”   御蓝斯忽然就如被驯服的猛兽,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女护卫愕然地瞧着他的反应,也颇有些无奈。   “郡主……这不合规   tang矩,万一太后怪罪!”   “太后怪罪,我和殿下自会担着。”锦璃直接把御蓝斯拉进门,随后关上门板。   躺上*床,他仍是惊魂未定似地,把她紧拥在怀中,片刻不松。   听着她的心跳,感受着孩子轻微的脉动,才心满意足。宁静的黑暗,她温暖的体温,他与她的孩子,永生一世,不过就这么简单。   锦璃拉好被子盖住两人,回抱着他,轻拍了拍他的背,如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安心睡吧,明儿还有的忙呢!”   “锦璃,成婚后我带你去大齐,本王定会向你父母请罪,绝不让他们为难。”   “嗯。”   “你的仇,本王帮你报。”   “嗯。”   “本王一定会对你和孩子好。”   “嗯,我知道。”   “本王……”他一时间脑海空白,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竟忍不住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寝宫?”   话出口听到她揶揄的笑,他才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对,我们不能分居,你住在紫宸宫,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嗯。”   “我们婚礼之后要祭天,祭天大典你……你不能带武器在身上。”他不想南宫恪眼前那一幕重演。   说完,他又觉得不妥,“不必,那把弯刀还是随身带着,万一发生不测,能自保。”   “嗯。”她静静听着,心中愧疚难抑。这个男人在乎她,爱她,终是多过她对他的情。   “对了,我忘了给孩子准备礼物……”   “他还没出生,现在准备太早。”   “我该请示父皇,让他提早赐名……”   “名字……陛下定然早就备好了,他和太后娘娘都盼着呢!”   就这样,他絮絮叨叨说了一晚,直说道天亮。   她听了一半,睡了一半,安然抱着他,唇角微弯,一早醒来,还是幸福的模样。   *   一早,太后,众妃嫔,众皇子妃以及公主等,依例都来为锦璃添妆。   这亦是血族皇族的礼俗,为的是将来婆媳、妯娌、姑嫂能亲密相处。   添妆不过是一种唯美的说辞,实则是嫁衣妆容整理妥当,端端坐着,众人来了,送些胭脂水粉,衣物,首饰,说些祝福的话儿。   这样繁复的礼俗,锦璃并不厌烦。   前世与康恒婚礼,繁文缛节亦是不少,相较之下,血族这些,简单又热闹,瞧着也新奇。   有这么多人送祝福与礼物,且不论虚情假意,总归是看上去一家和乐。   锦璃用过早膳,青帛等人早早为她梳妆打扮好,只差盖上大红盖头。   难得浓妆艳丽,白如雪的肌肤施了脂粉,散发出玉般的光泽,高高的发髻上,金翠堆叠,蝶袖束腰的袍服,衬托地身姿窈窕婀娜。   她拖着凤尾礼服,端雅立在在寝居门口迎着,心里惊喜澎湃,脑海中一会儿是与御蓝斯惊险的初遇,一会儿又是昨晚他拥她在怀时的紧张细语……心里几番确认,越觉得这婚礼虽然仓促,却极有必要。   不过片刻,太后领着众美人鱼贯而入,个个瞧着她,啧啧赞叹不已。   妃嫔都颇为和善,虽看她的眼神异样,却寻不到直接利害痕迹,锦璃泰然含笑,寒暄笑纳了礼物和关切。   西门向蝶到了眼前时,送了一个大礼盒。   锦璃怕生意外,她不敢长久拿着,直接交给青帛。青帛又转交给青绣,青绣直接拿去内间,丢在了窗外。   美人越来越多,四周围香气、腐败之气愈加浓烈,锦璃有些透不上气,无奈众妃叽叽喳喳地说,西门向蝶又是堆砌着祝福的话,她只能扬着唇角敷衍应着。   ==============================   明儿继续,亲爱滴们,收藏哈!O(∩_∩)O~   ☆、第120章 罪证混淆,婚礼   锦璃通晓医理,对药草也熟知,被这混乱纷杂扰得头晕脑胀之际,还是轻易嗅出四周越来越浓的香气有点古怪,有麝香,却又并不明显,还有……曼陀罗玛。   麝香,雄麝的分泌物,味辛,性温;开窍醒神,活血散结,止痛消肿,此物易堕胎,孕妇禁内服外用。   曼陀罗全草有毒,以果实特别是种子毒性最大,嫩叶次之,干叶的毒性比鲜叶小。曼陀罗中毒,会晕睡、痉*挛,最后……死亡。   锦璃屏息一震,突然站起身来。   四周的杂乱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一双双眉目疑惑顾盼相觑。   太后从正椅上挑眉,却并无丝毫意外地……看着突然有些异样的新娘子。   “璃儿,你怎么了?”   “太后,璃儿想出去。”   锦璃片刻不想呆在这里。   她未来的夫君是莫黎城主溟王,是血族王最爱的儿子,她是宁安王郡主,狼王公主,她有身份,有地位,有傲骨,有霸气,实在没有必要隐忍这些居心叵测之人。   御蓝斯说得对,婚礼之前,她谁也不该见澉!   素手伸向青帛,她阴冷威严地命令,“把这房间封起来,一个个检查,查出麝香与曼陀罗的来源,杀无赦!”   她已然失去过两个孩子,南宫谨之死成迷,前世骨肉化成浊血,今生今世,谁害她的孩子,她便撕碎了谁!   太后莞尔,这便起身,跟在锦璃身后出来。   “璃儿,你心灵哀家是见识到了,没想到,你的鼻子也蛮灵的。”   “太后过奖!”锦璃挑眉看她一眼,看样子,她老人家是早就看出了端倪。   她就在廊下的长凳上坐下来,“青莲,你去看看殿下这会儿在忙什么,若他不便过来,就去请陛下。”   “是。”   于是,青莲忙奔出去。   青帛在门上落了锁,命护卫将整座寝宫严密防护起来。   寝殿内,一群叽叽喳喳的美人儿挤在里面,一只素手如玉,不着痕迹地把自己香囊塞到了身侧……眉妃宽大的袍袖中。   *   青莲去了溟王寝宫,只在门口打探一番,命人去通报之后,便直冲到了大殿上。   她跪下来,才发现,丹陛之上正等着观礼的,除了陛下之外,还有……狼王和两位狼王子,轩辕苍,轩辕颐。   “青莲,何事?”   “启奏陛下,有人以麝香与曼陀罗害溟王妃和小皇孙,溟王妃封锁了寝宫,重下杀令,命奴婢来请陛下过去做主。”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皆是哗然。   要知道,在一群吸血鬼女子中,她苏锦璃纵然能凭一曲《彼岸千年》撼动众人心,这小小人类,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她却……下杀令?!   血族王御穹波澜无惊地扬了扬唇角,“婚礼未成,新娘子便在‘添妆’这一环就要大开杀戒。狼王认了一个好女儿,她不但弹得一首好曲子,魄力亦是连朕都钦佩!”   轩辕博一脸骄傲地大笑三声,浑厚爽朗的笑声震慑整个大殿。“璃儿素来率直,不过,无缘无故,怎会有人害她?恐怕是溟王早惹了什么风流债,引了妒恨!亦或许,是溟王的前八位王妃的家人,不愿朕的璃儿得偿所愿。”   众血族官员却不约而同,竖起眉头。   他话是对御穹说的,轩辕博的一双眼,却看向了丹陛之下的东域王海澜。   “朕听说,璃儿在来灵邺城的路上,遭遇刺杀,而刺客是……”   御穹眸光内敛含笑,直接打断他,“狼王在此暂坐,朕去后宫瞧一瞧,吉时将至,无论如何,婚礼不能因此推迟。”   轩辕博脸上微僵,笑了笑,这便起身。   “朕与你一起去,虽然朕不喜璃儿这婚事,不过,他到底是朕的义女,朕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   “也好。”御穹深吸一口气,   *   锦璃静心坐在宫廊下,思忖着前一刻的情景……   青帛从旁提醒一声,“王妃,殿下、陛下和狼王与狼王子等人都来了。”   狼王?狼王子?锦璃警惕暗生,忙站起身来。   转头之前,她随手放下凤冠上的金珠串,遮挡住倾世容颜。   她毕竟是尚未入花轿的新娘,其他规矩不讲,这一条必须得讲。   凭御蓝斯这小肚鸡肠的大醋缸,若别人看了他的新娘子,岂不是要剜人眼?   这东西设置精巧,大小均匀的小金珠金光夺目闪闪,间隔细密,别人看不见她的脸,她却能看到别人。   众人进来院子,便看到她窈窕婀娜的华贵倩影从容跪在了宫廊下。   挺直的脊背,不卑不亢,一张脸若隐若现,神秘,惊艳。   纵然螓首抬起,众人也只看到,她肤白若雪,红唇艳若红玫瑰。   御蓝斯一   tang身大红吉服疾步走过来,俊颜宛若纯净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步履间威风霸气不减,璨然俊逸,妖艳无双。   被他温暖的手揽入怀中,锦璃呼出一口气,“我没事。”   他略推开她上下打量着,“孩子呢?”   “都很好,只是……”锦璃压低声音,“我怀疑是西门向蝶,除了她,我猜不到还有谁能做出这种卑鄙之事。”   “还有半个时辰婚礼,先查清楚再说。”   御蓝斯扶着她坐下,见御穹朝这边摆手,他给门口的护卫递了个眼色。   锦璃见狼王关切上前,忙跪下行礼,“女儿该死,让义父和义兄们担心了。”   轩辕博弯腰,亲手扶起她,半含怒气地沉声说道,“你没事就好,父皇在这里,大不了,这婚咱们不成了!”   锦璃颦眉一凛,没有再吭声。   她抬眸正对上轩辕颐幽深的绿眸……   他沉痛地皱了下眉头,仿佛被她一身大红的礼服刺伤,迅速转开了视线,看向院中争相怒放的牡丹。   轩辕苍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略低下麦色俊颜,对她致意,眼神坦诚含笑地落在她身上,定定的,似安慰,似警告……   锦璃疑惑重重,颔首回礼,便回到御蓝斯身侧。   护卫见御穹无异议,才把寝殿的门打开,所有妃嫔,皇子妃,公主等人,皆是被请到了院子里,依辈分,整整齐齐排了三排。   众女子却都好奇地把目光落在狼王父子三人身上,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几位公主视线盯在轩辕颐和轩辕苍身上,羞赧地低笑出声。   轩辕苍低声打趣,“颐弟,那群公主是恨不能把你吃了。”   轩辕颐冷笑,“皇兄还是顾好自己吧。来和亲的,可不是我。”   轩辕苍耸肩,“也不见得是我。”   御穹轻咳了一声,全场一片肃静。   他走到太后面前,“母后,人都是归您管的,您亲自查查吧。”   “涉及皇孙,就不是哀家一个人的事了,陛下去查吧。”太后轻描淡写,把烫手的山芋丢了出去。“若是陛下不愿费心,就让锦璃自己查。”   “是。”   御穹侧首,看向御蓝斯。   御蓝斯会意,却尚未来得及挪动脚步……   “溟王还是避嫌吧,涉及皇妹的安慰,本王子亲自查!”   轩辕颐白影快如闪电,直接扯了眉妃推搡在太后和御穹面前,她袍袖中的香囊甩了出来……   “母妃……”御雪儿忙奔过来,扑倒在眉妃身上。   眉妃忙起身把女儿护在怀中,随手捡起锦囊,“陛下明鉴,这香囊不是臣妾的。”   御穹也注意到,她腰间佩戴了香囊。   他亲自走过来,扯下她腰间的香囊嗅了嗅,是他习惯的梅花香,沾袖绕魂,似有若无,从前,悦蓉也喜欢。   他对比了两枚香囊,装了麝香的刺绣果然不同。   锦璃也上前来,借着他的手仔细瞧了瞧,眉妃那枚香囊,色彩淡雅,绣着梅花。装了麝香那一枚,色彩艳丽异常,乍看上去像是一朵娇媚的罂粟。   经过这几日与众妃相处,锦璃对眉妃最熟知。   眉妃与御蓝斯并无敌对立场,御穹所以宠爱她,也是因她在朝中无所依傍,雪儿又是御蓝斯最疼惜的小妹,虽然他平日对御雪儿难免苛刻,相较于对其他公主的疏冷,这已是亲密的关切。   御雪儿见她细瞧锦囊,忙道,“苏姐姐,母妃是冤枉的……”   锦璃蹲下来,亲手扶起泪流满面的小丫头,“乖,去一旁呆着。”   御雪儿微怔,顿时明白了她并无恶意,忙擦了眼泪,乖乖站到一旁去。   锦璃轻声问眉妃,“麝香香囊怎在娘娘袖中?”   眉妃失落看了眼御穹,绝望一叹,“……不知。”   “细想想,前一刻有谁站在你身边过?”   锦璃轻柔的声音,宽和坚定,就连御穹有些混乱的脑子也霎时冷静下来。   眉妃略一思忖,忙道,“芊妃,明妃,太子妃西门向蝶,太子杜侧妃。”   御穹横眉扫向三排女子,四个女子忙站出来。   “谋害溟王妃,嫁祸眉妃,死罪!若现在自首,朕可从轻处置。”   四个女子皆是跪趴在地上,哭嚷着冤枉。   锦璃与御蓝斯相视,两人心照不宣。   明妃乃是六皇子御遥的生母,御遥与御蓝斯关系尚佳,就算要夺位,也犯不着冒这等风险,借自己的生母下毒手。   她视线落在空无一物的明妃腰间,“明妃娘娘,你的香囊呢?”   明妃惊愕,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香囊……去了芊妃腰间。   芊妃也狐疑看自己的腰间,生怕自己的香囊也不见了,却发现腰间有一枚香囊,却不是自己的。   她视线落   在杜侧妃腰间……   而杜侧妃的香囊——则在西门向蝶腰间。   明妃惶恐地脸色苍白,忙扯住锦璃的锦袍,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这聪慧善良的人类女子,绝不会滥杀无辜。   “溟王妃,你初入宫,本妃对你如何,你该最清楚。本妃的香囊就是芊妃腰间那一枚,若你不信,可以问本妃的贴身宫女。”   芊妃也对御穹争辩,“陛下,臣妾冤枉,臣妾的香囊在杜侧妃身上。”   杜侧妃则冷睨了眼西门向蝶,冷媚抬起描画深浓的杏眸,“溟王妃,你可别以为是我害你!我虽不是善人,却素来敢作敢当。实不相瞒,我的香囊在西门向蝶身上。”   “杜侧妃,你这是何意?”西门向蝶也一脸委屈。   杜侧妃厉声质问她,“我的极囊在你腰间,你的锦囊去了何处?”   “我的锦囊就是我腰上这一枚,杜侧妃,你要血口喷人!你偷了芊妃的锦囊,又置换明妃的,分明是混淆是非!”   西门向蝶对杜侧妃一番驳斥,忙对锦璃说道,“锦璃妹妹,我们是早就相识的,我如今已是太子妃,我正盼望着与你成为妯娌呢,怎会害你呢?”   她意有所指地冷白了眼杜侧妃,“恐怕是有人因为昨晚太子殿下夜宿本妃寝宫,心生妒恨,蓄意加害!”   “西门向蝶,你竟好意思自称太子妃?谁不知道,你从前喜欢溟王?太子妃还没有和你举行婚礼呢,别太得意!”   太子三位侍妾素来不是好惹的主儿,西门向蝶成为太子妃之前,这位杜侧妃乃是三侍妾之首。如今有了机会,她岂会轻言放过?   “溟王妃,我还是蛮欣赏你的,我劝你,擦亮眼睛。西门向蝶虽从没有参选溟王王妃大典,却心高气傲一直痴等着溟王求婚,从前她和海冉王妃姐妹情深,时常借口思念海冉,去溟王王宫长居,后来,海冉与她突然反目,却是因为,海冉……曾撞见西门向蝶和溟王拥吻。”   杜侧妃说完,嘲讽看了眼御蓝斯,“溟王妃若是不信,可向溟王求证。还有,西门向蝶曾经收过溟王的连心手镯,太子殿下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才不肯与她婚礼。太子殿下连日夜宿我的寝宫,她昨晚却称病,诱太子去探望,这才有了她刚才对我的诬告。”   锦璃若有所思地轻声一叹,西门向蝶下毒,这位杜侧妃却是挑拨她与御蓝斯,一个闹,一个要闹得不可开交,御之煌真是调教有方。   她一眼扫过四位女子,对御穹俯首,“陛下,眼下疑窦重重,不如暂将四人收押。”   御蓝斯也道,“父皇婚礼吉时将至,不宜耽搁。”   “也好。”御穹简单两个字,四个女子都被收押大牢。   事情没有变得不可收拾,反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婚礼正常举行。   *   御蓝斯牵着大红绸结的这端,锦璃牵住那端,两人并肩而行,走过红毯,乐声肃穆,隆重,喜庆。   “对不起。”锦璃低声对他致歉。   御蓝斯目视前方,“对不起什么?”   “我该听你的话,谁也不见。”   “你若听我的话,皇祖母必然又唠叨。事情总会查清楚,别担心。”   “阿溟……”锦璃脚步放缓。   他也不得不随着她缓慢前行,“西门向蝶是在溟王宫居住过,但是,本王并不喜欢她,就算海冉曾经撞见过什么,本王……”   海冉撞见过,她也撞见过,她不知道海冉撞见的那次状况如何,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撞见的那次,是因为他想保护自己,而诱开御之煌的注意。   “阿溟,我相信你。”   他看向她,只见她脸前的金珠轻摆,红唇浅扬,明眸若隐若现。“一会儿,送入洞房,乖乖等我,不要让青帛她们离开身边。”   “好。”有了前车之鉴,她再不敢不听他的话。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毕,一对儿璧人,成了夫妻。   御蓝斯走到锦璃面前,当即把她脸前的金珠掀开,倾世容颜,仿佛如玉的昙花,绽放于众人眼前。   锦璃疑惑抬起澄明的眸子,对上他骄傲俊颜。   “苏锦璃,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御蓝斯娶了你。”   锦璃纵容嗔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御蓝斯,我爱你!现在,你也是我苏锦璃的了。”   心中狂喜,他旁若无人地,霸道地她横抱起来。   锦璃埋首他胸前,赧然红了脸儿……   众人暧昧大笑,七嘴八舌地打趣起来。轩辕颐却咬牙切齿,握住了双拳。   ======================   夫妻成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别揪着小心肝了,还有更,收藏哈!O(∩_∩)O~   ☆、第121章 喜宴暗杀,道别   轩辕博侧首看了他一眼,安慰拍了拍他的肩,“颐儿,你喜欢的,父皇一定帮你得到,就算得不到,也必毁掉,觉不便宜了那只吸血鬼。”   “父皇,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放下与康恒之间的恩怨,为那只吸血鬼生儿育女!”   他呼吸间似心肺剧痛,声音也低哑颤抖,似有不稳。   “她肯为我死,她肯化解我们和宁安王的仇恨,却……”   “等她变成狼人的那一天,她就是全新的苏锦璃,与御蓝斯,再无瓜葛,你放宽心!”   轩辕博说完,忽觉得身侧冷风轻悠,他疑惑转头,却见本是在右手边的轩辕苍不见了踪影。   “颐儿,你皇兄去了哪儿?”   轩辕颐也狐疑看向轩辕苍的位子,“他刚才还在。”他凝眉压低声音,“父皇,暂且不管他,皇兄尚不知我们的计划,只要他不坏我们的大计就好。”   “嗯。”轩辕博看向丹陛之下,绿眸清寒如刃,杀气暗隐。   *   轩辕苍绕到血族皇宫的女牢后方,四顾无人,纵身一跃,上了房顶,迅敏的身影如鹰隼,如飞猿,直接凭听力,无声落在一处牢房的房顶之上。   房顶下,西门向蝶,芊妃,明妃,杜侧妃刚入了牢房内,四人分坐,静无言谈澉。   一队狱卒从老门外巡逻经过……   杜侧妃再也坐不住,她怒跳起来,红眸暴怒地低沉咆哮。   “气死我了,该死的苏锦璃,竟没上当?!这小贱*人,竟比我想象中更聪明!现在好了,眉妃没有半分嫌疑,我们都成了嫌疑犯!”   明妃尚且沉着,却无法忍受牢中的恶臭,她看向西门向蝶,“太子妃,你还是尽快想法子向太子殿下求救的好,我们不能困死在这里。”   芊妃也沉声一叹,“陛下一定会严查这件事,万一事迹败露,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我死倒是没什么,万一牵累我的十五皇子,得不偿失。”   西门向蝶轻抚着手腕上的连心手镯,“要出去很简单,只要你们其中一个认罪伏法,事情就解决了。我是西门王族未来的希望,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后,总不能有事,明妃有六皇子,芊妃有十五皇子,自然都不能有事,眼下大军已然在城内,成败在此一举……”   于是,三双眼睛看向杜侧妃。   “你们什么意思?”   杜侧妃警惕地站起身来……   房顶上,轩辕苍无声而来,又无声飞身而下。   他跃下房顶时,正看到寒冽站在牢房后墙处——听墙根。   两人相视,皆是一愣,一个不羁冷笑,一个狐疑戒备。   寒冽回过神来,对他跪下行礼,   轩辕苍双臂环胸,唇角依旧不羁冷扬着,绿眸却全无笑意。   “起来吧!溟王殿下的寒影护卫果真是无所不在。”   寒冽不客气地警告,“麝香案自有卑职等人彻查,苍王子不必费心了。”   “恐怕溟王保护不了锦璃,否则,他的前八位王妃,也不会无故失踪。”   寒冽不动声色,“苍王子为何如此热心?”   “因为……本王子摸了锦璃的胸。”   “你和王妃……”   “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溟王。”轩辕苍嘲讽一笑,转身不见了踪影。   寒冽腮骨隐忍微动,左右思忖,不禁矛盾。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儿又是主子与王妃大喜之日,这说……是不说?!   *   寝宫内,红烛高燃,宏大的鎏金喜字于大红绸结下,辉煌耀目。   红帘,红毯,红窗绡,红桌布,红纱帐,铺天盖地的红,火一般将两人包围其中,暧昧的令人透不上气。   锦璃坐在床沿,被灼热的目光俯视,抿唇鼓着腮儿,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艳若蝶翼的睫毛下,澄澈的凤眸开阂间瞬逝殊璃,眸光似水,只盯着露在裙摆下的翘首鞋尖。   御蓝斯帮她除掉头上沉甸甸的凤冠,深沉温柔的视线如笔,流连于她浓妆艳丽的鹅蛋脸,细细描画过她的眉,眼,鼻,唇……   她不施粉黛,肤若凝脂,眉目清雅,如此精细的浓妆,少了几分青涩,越显得五官惊艳动魄,妩媚生辉。   一身凤袍更是华艳贵雅,动静间,流光溢彩,出尘脱俗,本就婀娜柔媚的一个人儿,越是如仙一般。   “阿溟,你别这么看着我……”   “可有后悔?”   她低头轻摇,下巴就被勾住,一抬眸,俊美的容颜在眼前放大,温热的唇上欺上来,她惊得忘了呼吸……   感觉到他的手伸向腰间,她忙握住他的手腕,忙推开她。   “我喜欢这袍子,想多穿一会儿,你快去喜宴吧,宾客们正等着呢!”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中,“让我再   tang抱一会儿,我还有话没说完。”   她亦是不舍,任他拥着,静静的,只听着他的心跳,不言不语,不忍打破这静谧美好的氛围。   然而,心里的喜悦,却咕噜咕噜冒出些许泡泡,压也压不住。   “阿溟,这一切好像做梦,仿佛昨天,我才从断情崖掉下来落进你怀里。感谢你给我这样的婚礼。”   “璃儿,嫁给我,不可能一帆风顺,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皇祖母之所以在那群女人为你添妆之前,不肯提醒你,也是为给你提个醒。”   “所以,她老人家早就知道西门向蝶的阴谋?”   话说道这里,御蓝斯听出宫廊下寒冽的声音,挥手过去,殿门轰然大敞,“进来说。”   寒冽进门,忙又关上,进来内殿,见两人相拥而坐,他忙俯首跪下。   “不出殿下所料,牢中四个女人相处甚是融洽,她们陷害王妃,嫁祸眉妃,又调换香囊混淆罪证,这会儿正在商议让杜侧妃站出来顶罪。”   御蓝斯摇头冷笑,“明妃是老六的生母,芊妃是十五皇子的生母,杜侧妃是右丞之女,西门向蝶当定了未来皇后,哼哼……西门王族,这次拿出了后宫的血本,刑部那边,上下恐怕早就打点好了,要定谁的罪,不过是走走场面。”   锦璃这才明白,那枚小小的香囊,是要掀动血族朝堂半边天。   寒冽听得脊背发凉,这是一场恶战,主谋不出面,委实不好打。“殿下,西门向蝶说,大军已然进城。”   御蓝斯从床沿起身,踱着步子一番深思,在窗口站定,“西门魁至今日都没有出现,恐怕是与狼族早已达成交易,一明一暗里应外合。我们若轻举妄动,必输无疑。”   锦璃胆战心惊,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却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   御蓝斯转身,安慰看了她一眼,对寒冽说道,“派人盯着那四个女人,不要打草惊蛇。”   “是。”   “御膳房那边可有动静?”   “药粉已经倒进了喜酒中。”   “城外呢?可发现有军队的踪影?”   “尚无异动,恐怕西门魁的人和太子殿下的人都乔装成了百姓。”   锦璃听得浑身发凉,毛骨悚然。   这场婚礼,明明顺顺利利的呀,怎么就……暗藏一场谋反夺权之战?!   御蓝斯的口气依然静无波澜。   “御之煌要当西门魁的傀儡,本王就让他当。吩咐下去,只给我们的人发解药,通知密道中的寒影护卫队,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是!”寒冽领命,退下时,看了眼锦璃,终是没有就轩辕苍那番话多言。   御蓝斯转身坐回来,“锦璃,有件事,本王要与你商议。”   锦璃紧张地轻咳了一声,俏颜血色全无,“你说。”   “本王……”   他欲言又止,必然是要冒险。   锦璃无奈地上前,拥紧他,“你必须装作中毒,行动可能不便是么?”   “是。”他愧疚地叹了口气。   “只有这样,你才能看清,他们明处与暗处的势力有几分强悍。”   “为你,为我们的孩子,我会没事的。”他拥着她起身,掀了床上洒满红枣莲子的被褥,告诉她机关所在。“床下是密道,青帛已经在下面等着你。我出去之后,你便下去,她护送你出宫,你回去莫黎城等我。”   “可是……为何非要如此?直接动手除掉那些人,岂不更简单?”   “我的母亲是人类,我也没有储君身份。臣民皆因父皇偏宠我多年议论纷纷,若两方交战,民心必然倾向太子。所以,我必须置之死地,让太子和西门一族坐实谋逆之罪,方能斩草除根。”   锦璃担心他的安慰,又不忍让他分心,左右思忖,只能说一句,“万事小心,一定活着回来。”   ☆、第122章 殿下,请君入瓮   御蓝斯说了句“一定”,忍痛起身,头也不回地,绝然走出殿门。   锦璃怅然静坐良久,从床沿起身,在艳红的新房内细细打量着,指尖摸过殿内的每一处可触及的摆设,缱绻不舍。   明知他今日不会回来这里,她还是执拗地想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这新房,宫人们布置一天一夜,已然完全寻不到他曾经八位王妃居住的痕迹庆。   他和她,却呆了不足一刻,便匆匆离开……   他没有辜负她,却辜负了那些宫人们的一番辛苦。   她却也清楚地知道,这喜气洋溢的样子,相较于其他八位王妃嫁入时,也是大同小异的。   可她还是想将这一切,铭刻于心发。   院子里一株橡树,树干硬化成石,枝桠铺天盖地,千年成精。   宏大的树冠犹如乌云,遮挡的院子里看不到天光,仿佛山雨欲来……   锦璃摸到袖中的弯刀,走出寝殿,爬到橡树的假山下,伸手砍下一根树枝,用弯刀把树枝削成匕首状。   初见御蓝斯那一天,他便是拿了一把橡树的匕首给她,说这东西可杀力量强大的吸血鬼。   为了孩子,为了他,千难万险,她都要熬过去。   青帛在隧道内等得焦急,迟迟不见她下来,便直接掀了大床爬上来……   “一会儿就来,你下去等着。”   青帛一番嗔怪的话冲到了嘴边,见她手上一把橡木匕首,微怔了一下,便转身下去。   锦璃把匕首和弯刀收进袖中,又把桌案上的水果、糕点用艳红的桌布包好,背在背上,她看过新房最后一眼,才入了床下的密道。   青帛担心她看不清路,忙扶住她的手肘。   注意到锦璃背上的包袱,她忙接过来,“殿下已经备好一切,在马车上什么都有,王妃实在不必拿这些累赘。”   “忙着婚礼,我怕不等走出密道,我就饿得支撑不住。”   青帛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夜明珠,帮她打亮路面。   “密道内有青苔,地上滑,走慢点。殿下会尽量拖延,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皇宫。”   “青帛,谢谢你!”   “王妃也说了,嫁给殿下,王妃算是我的母妃,一家人不必言谢。”   锦璃笑了笑,没再就此多言。   越往里走,回音越重,幽森阴冷,黑暗无尽。   宏阔的通道两侧设置了一条水渠,流水淙淙,石壁上有火把壁灯,并未点燃。   “青帛,青绣,青叶,青莲呢?”   “她们去前面探路了。这密道是皇宫初建时,老祖宗设置的,四通八达,交错复杂,就连陛下也有些摸不清头绪,所以我们得依照地图摸索着出去。”   *   后宫深处,一道厚重的雕花橡木门,被儿臂粗的锁链牢牢锁住。   一道真气袭来,沉重的锁链碎成了两段。   艳白如雪的俊影鬼魅般飘忽进去,一掌扣开了用银钉钉死的棺材,里面身着凤袍的女子面容枯槁,诈尸般坐起身来。   见他丢了一个水袋过来,她忙打开水袋塞口,上乘的处子之血,清甜浓烈。   她血眸獠牙,再难维系仪态,把满满的水袋喝了个底朝天,枯灰的肌肤顿时莹润生辉,发丝亦是生命力迸发,变得顺滑如缎,蓬松惊艳。   她爬出棺材,怒声呵斥,“轩辕颐,你来晚了整整三个时辰。”   “放心,一切都来得及。”   “煌儿怎么样?”   “他在大殿上,一切如常。”   “苏锦璃呢?”   “入了密道。”   “你去吧,我自有安排。”   “依先前所言,只除掉那个小孽种,她人是本王子的,若损一根汗毛,本王子绝不罢休。”轩辕颐警告说完,转身不见了踪影,只留一抹冷风回荡室内。   西门冰玉轻蔑冷哼,走向内室并排的另外两口黑棺,双掌齐发,轰然一声巨响,被封棺内的毕多思和方羽珠得以自由,忙恭谨跪在她面前。   “她们在密道内,除掉那四个宫女,至于苏锦璃……带入橡木屋,让她去和康悦蓉她们团聚吧!”   “是!”   *   大殿上,轩辕颐不着痕迹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隔着轩辕博,轩辕苍端着酒中,若有所思地冷暼他一眼。“颐弟,去忙什么了?怎去了这么久?”   “如厕而已。”   轩辕苍挑眉,“我也去如厕,你陪父皇多喝两杯。”   轩辕颐没有理会他。   那边正在与百官们谈笑风生的御蓝斯,目不斜视,不动声色。   寒冽从侧门进来,到他身侧低语两句。   他点了个头,与国师伏瀛交换了眼神,又看了眼东域王海澜。   tang   海澜在席位上静坐片刻,便悄然出了大殿。   龙椅上,御穹拥着眉妃在怀,红光满面,龙颜大悦,有百官上前敬酒,他不时大笑。   御雪儿和御蔷两位公主则陪太后坐在凤椅上,祖孙三人瞧着热闹,亦是有说有笑。   “皇祖母,您能感觉到七嫂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吗?”御雪儿好奇地问。   太后品尝着自己杯中的血,享受地半眯凤眸,“雪儿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都说男孩像舅舅,七嫂的孩子一定像苏锦煜,我喜欢苏锦煜。”   御蔷伸手戳她额头,“……不知羞的小丫头,才几岁,就开始想男人了?!”   御雪儿顿时双眸灿然,幻若星辰,“十一姐,你不知道,苏锦煜和七嫂一样,容貌惊人,文武双全,骁勇善战。而且,他待人也和善,我问他许多问题,他都极有耐心的解答,不像我们血族的男子,冷冰冰的。也不像你们,我的问题一多了,你们都逃了。”   “是么?”御蔷笑眼又弯弯成了月牙,“正好,我还没有驸马,就让父皇给我和苏锦煜赐婚和亲吧。”   御雪儿这就扑过来打她,“你要和亲,找那些皇子,不要和我抢锦煜哥哥!”   “谁和你抢,人家苏锦煜连番大捷,凯旋回去之后,就和顾梓苏成婚,你这小丫头,就死等着伤心吧!”   御雪儿顿时拉下脸儿来,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蔷儿,哀家不放心,你出去瞧瞧动静。”说话间,她把腰间的一枚腰牌取下来,递给她,“万事小心,别硬拼。”   “是,皇祖母。”御蔷随手接过令牌塞入袖中。   “我也去!”御雪儿跳起来,不由分说就跟了出去。   御蔷嗔怒瞪她,“别跟着,你这小不点,出了事,我可顾不上你!”   *   西门冰玉一身奢华凤袍,锦帽笼着清寒的玉颜,堂而皇之走到了皇宫西门,她正呼出一口气时,面前……却挡了一个藏青袍服的男子。   “东域王,好巧呀!你不是应该在喝喜酒么?”   “皇后娘娘,的确巧,你不是应该被封在冷宫之内等死么?”   “本宫有要事处理,东域王,请让开!”   “皇后娘娘,咱们聊聊吧!”   西门冰玉心虚地握住双拳,强硬地怒斥,“本宫和你可没什么好说的。让开!”   “皇后娘娘可是想打开城门?”东域王随手取出袖中的腰牌,“本王*刚偷了陛下的腰牌,何需皇后娘娘亲自过去?本王帮你去把宫门打开。”   西门冰玉眉梢微挑,原来这老狐狸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么多年,如今老七都成婚了,东域王还是不肯放过他?”   “本王只想保全自己的东域封地。”   “你放心,等煌儿成为血族王,你的封地有增无减。”   东域王得到满意的答复,转身,双眸里阴沉的仇火爆燃,他走到宫门前,高举令牌,“陛下有令,打开城门!”   六个士兵齐步跑过冗长宏阔的过道,齐力把门闩抬开,宏大宫门轰然一声巨响,两面大门敞开……   东域王返回西门冰玉面前,把手上的令牌交给她,“皇后娘娘还想做什么,有令牌在手也方便些。”   “如此,多谢东域王。”西门冰玉接过令牌,一番思忖,终于还是冷笑说道,“你的女儿——还没死!”   东域王冷眯虎目,背负身后的手,狰狞化为利爪,硬生生地强忍住,没有出招。   他声音却因强烈的愤怒而颤抖低哑,“果然是你!”   “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宫定然让你们父女团聚。”   “那么……本王静候佳音。”说完,他经过她,便朝大殿走去,“喜宴还要持续两个时辰,皇后娘娘自便吧。”   “多谢东域王提醒。”西门冰玉握住令牌,走向大门。   门外,一个金甲男子亲帅大军渐行渐近,她迎过去,警告两侧护卫,“谁敢轻举妄动,杀无赦!”   *   密道内,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锦璃两条腿已经累得酸软无力。   她注意到青帛一直看墙壁上的白色划痕,便确定,那是青莲她们留下的。   但是,又走了一段路,前面偶有冷风袭来,划痕却不见了……   “青帛,我们先歇会儿再走,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身上的衣袍已然汗湿,干脆脱下来,收在包袱里。   青帛对路径也有些疑虑,前面又是岔路口,也不敢再冒然前行。   “王妃在此稍作,奴婢去前面看看。”   “好。”   青帛把包袱和夜明珠给她搁在身边,拿了水袋给她,这才去岔路口那边寻找青莲留下的记号。   锦璃刚喝了两口水,就   听到青帛刺耳地尖叫,“王妃,快逃!”   锦璃没有逃,她急忙抓起夜明珠冲过去,就见地上一滩爆碎的血肉……   青帛穿得碧色袍服散落在一堆爆碎的血肉之上。   青帛死了。   她忙从袖中取出弯刀和橡木匕首,一手一个握着。   “是谁?滚出来!”她强忍悲恸,愤怒地嘶叫。“滚出来……”   一道白影飞身袭来,锦璃深吸一口气,静立不动。影子到了近前,有鬼爪袭来,她迅速侧身,刺出橡木匕首。   白影落地,不可置信地跪瘫在地上,低头看胸前……   锦璃觉得那背影熟悉,忙冲过去,绕到那人面前。   凌乱披散的发丝下,是一张苍白无血银盘似的俏颜,“方羽珠?怎么是你?你为什么杀青帛?”   “苏锦璃,你不是知道的吗?我……身不由己。”   被橡木刺中的伤口呼呼爆燃,火花明灭,方羽珠的衣袍,发丝,面容,都被烧灼地剥离,脱落,飞散成细碎的火花,容貌散尽之际,惊悚地惨不忍睹。   “苏锦璃,你……你和你的孽种,死定了!”   锦璃听到低沉的声音,警惕转身,看向背后,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正立在她近前。   “毕多思?”   毕多思刺耳冷笑,“青莲,青帛她们都被我杀了,苏锦璃,你聪明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死路一条?”   “你和西门冰玉联手害死了皇贵妃?!”   “你现在知道的太晚了!”毕多思话音落,扣住她的手腕……   锦璃难抵剧痛,橡木匕首落在了地上,她另一只手迅敏挥起弯刀,刺进毕多思的腹部。   毕多思尖利地嘶叫着,迅速松开她,瘫在地上。   锦璃迅速转身,一手抓起包袱和水袋,一手护住腹部,冲进岔路口的另一边,疯狂地向前奔去……   ==================   还有更O(∩_∩)O~收藏,撒花,咖啡哈   ☆、第123章 皇贵妃死不瞑目   毕多思捂伤口起身去追……   被封禁黑棺内数日,她力量虚弱到极点。虽说,杀个人类不在话下,却,如此被纯银利刃重伤腰腹,血流不止,加之伤口被烧灼,没有新鲜血液补充,极难痊愈……   跑了几步,她便瘫在地上。   方羽珠,早已灰飞烟灭。   黑暗无尽,锦璃紧抓着夜明珠,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呼喘息发。   她深知吸血鬼嗅觉灵敏,汗水和血液太易引来危险,不敢沿着直线逃跑,有拐弯的岔路口,她便毫不犹豫地拐进去……   七拐八拐,不知跑了多久,眼前黑暗……竟到了尽头庆。   锦璃惶恐地拍打墙壁,绝望地把包袱砸上去,妄想把墙壁砸穿。   毕多思在追,她不能回头,更不能死在这里。   她不是一条命,还有孩子——她和御蓝斯的孩子!   外面叛军即将入城,不知他境况如何。她不能就这样死掉!   手指触到墙壁上,才发现,这墙有古怪。   这是一堵散发陈腐之气的木墙,上面的雕花早已被青苔掩盖,通过气息,她轻易分辨出,这是橡木雕刻而成。   来的方向有阴森的嘶吼传来,“苏锦璃,出来,你死定了……苏锦璃……”   钝重的回音幽长重叠,她无法分辨毕多思离这边到底有多远。   走回头路,必死无疑,眼下只能往前。   她缓了口气,喝了两口水,凤眸狐疑,始终盯着木墙上的花纹……   奇怪,这竟然是一副与真人等高的美人图?!   女子容颜已然看不真切,但隐约可辨,这凤袍,立领阔胸,妩媚修身,是皇后才有资格穿的,裙摆上青苔覆盖,印出了凤穿牡丹的图案。   女子五官清瘦,额头宽阔饱满,下巴尖锐精巧,略抬首的姿态,神情冷傲苛刻,仿佛是——睥睨天下。   这是……西门冰玉?!   锦璃疑惑地靠近,从袖中取出小弯刀,粗略刮掉上面的青苔。   为何西门冰玉把自己的画像,刻在这无人欣赏的黑暗密道中?   美人图的手腕处,因为锦璃掌心的夜明珠靠近,有红光明灭闪烁。   锦璃伸手拂掉上面的青苔,看到一个与她的蔷薇臂环甚为相似的……红宝石手镯,深深嵌在木雕美人的手腕上。   手镯上有许多纹路,却并非自然显现而成,而是……破碎的裂纹。   这手镯是被毁坏破碎之后,又拼凑起来的。   毫无疑问,这定然是御穹赠送给悦蓉皇贵妃的——连心手镯。   锦璃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想起青帛曾说的那番话,她才恍然大悟,不禁感喟一叹。   得不到,就彻底毁掉。   西门冰玉这番爱恋,果然霸道,狠毒,无人能及!   既然手镯在这里,想必悦蓉皇贵妃早已香消玉殒。   如青帛曾经告诉她的,这道木墙,该是万年橡木做成的,否则,御穹断然不会感觉不到这东西的存在。   锦璃拿出小弯刀,想把手镯剜出来,手镯却因为她的碰触,突然凹陷下去,陷入实木墙里面……   她失望地吸了一口气,有喀拉喀拉的齿轮碰撞声,自木墙上方两角处传来,整面木墙缓慢上移——这竟然是一面门?!   有大片光束从下面的缝隙透过来,缝隙越来越大,只是上升到膝盖处,便不再上行。   “苏锦璃!你死定了……”   听到毕多思的声音,锦璃顾不得许多,拿起包袱和水袋丢到木门那边,从下面爬了进去。   所幸门这边也有美人图,那手镯凸出到了这边,她便按下去……   果然,木门轰然落下,将毕多思挡在了门那边。   锦璃依靠在木门上蹲坐下来,两手紧张地握住小弯刀,死死盯着美人图上的手镯。   毕多思在那边砸了几下,就尖利地大笑了三声。   “苏锦璃,你好好呆着等死吧。这机关……可是只能从这边打开的。”   锦璃没有吭声,也没有理会她。   她手上的小弯刀,削铁如泥,还怕一道木门不成?!   “溟王是我一手扶养长大的,我不会伤害他的骨血。不过,我也不能容你活着。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把你碎尸万段的人来收拾你。”   听到门那边再没了动静,锦璃方才起身,转头看去,却不禁怔住。   这是一个巨大的橡木屋,房顶,墙壁,木床,木桌,皆是万年橡木制成的,木床上的被褥已然腐败破碎成灰。   墙角里,钉着一条冗长纯金的锁链,锁链尽头就在并排的八口棺材的一侧。   八口棺材内,装着的,想必就是御蓝斯的八位王妃了。   经过千年,那本被铐在锁链上的女子,枯骨成烬,已然不复存在,地上只落得一枚金簪。<   tang/p>   四面墙壁,用金簪刮划,刻满了文字。   “穹,恪儿被轩辕博救走,看在过去情分,轩辕博定不会伤害恪儿。但愿,他能把恪儿交到你手上。”   “穹,是我错信轩辕博,西门冰玉和狼人早有阴谋,让他与溟儿反目,将来兄弟相残,让你痛不欲生。”   “穹,你在哪儿?为何不来救我?可找到恪儿了吗?溟儿还好吗?”   “溟儿,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有思念母妃?你可有听从太傅的话,好好用功读书习武?”   “穹,你找到恪儿了吗?若没有寻到,你要找皇兄和父皇相助……”   “溟儿,弟弟长得是否像你?你若见到他,不要与他为敌,是母妃和父皇亏欠他,你要疼惜他。”   “穹,西门冰玉说,你今日为她祝寿,你今日对她笑,你昨晚夜宿她的寝宫,可是真的?你回答我!那一切,可是真的?”   寂静的文字,看在眼中,仿佛有女子声嘶力竭的怒声质问。   锦璃细细看过每一句话,这锥心刺骨的爱恨纠葛,让她心痛成殇。   这可怜的女子,身在血族,若心无挂碍,静静死去,保得全尸,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可她却每日期望,每日失望,每日被西门冰玉讽刺,挖苦,挑衅,折磨,一日熬过一日,每一日都生不如死,致死那一日,心愿未偿,含恨而终。   她朝着那锁链尽头所在之处,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母妃,您放心,锦璃出去之后,定让阿溟为您报仇雪恨!”   她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墙壁上那个恪字上……   恪,与御蓝斯有着相同的血统,是人类与吸血鬼的混血儿。   他是吸血鬼,能行在阳光下,有倾世绝美的容貌,有强大的力量。   这位恪,会是南宫恪么?可……南宫恪为何是银发?若他与御蓝斯是亲兄弟,该是栗色发丝才对!   可……南宫恪为何会被轩辕博抱走之后,辗转去了大齐,还成了大齐国师?   重重谜团,她猜想不透。   这个时辰,恐怕外面已然打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   毕多思说要带一个想将她碎尸万段的人来,会是谁?   她没有机会多想,拿弯刀挨个棺材撬开,前六个棺材内,枯骨已然成了灰烬……七王妃胡雅儿和八王妃海冉的尸体虽然留存完整,却成了干尸。   若想尽快逃离,只能冒险一试。   她毫不犹豫,划破手腕,把血滴入她们口中……   有这两个吸血鬼的相助,她不愁打不开那道橡木门。   *   大殿之内,众人已然喝得东倒西歪。   太后,血族王,众妃嫔,皇子,公主,官员,皆是昏睡在桌案上。   狼王父子三人与御之煌却……不知所踪。   殿外,入了宫门的叛军已然将整座大殿重重包围……   寒冽第五次进门,悄然到了御蓝斯身侧,“不出殿下所料,皇宫外出现了近万狼人士兵,已然在宫门外列成方阵。”   御蓝斯悄然把虎符塞给他,“公告天下,御之煌和西门王族,与狼人合谋,篡权夺位,杀无赦,一个活口不准留!”   “是!”   寒冽飞身上了殿顶,倏忽不见了踪影。   殿门口,西门冰玉和御之煌,领着叛军主帅西门魁入了殿内。   西门魁一身黑亮的盔甲,身材魁梧,方脸清白,杀气四射。   他一双暗红的眼眸,森冷盯着龙椅上昏睡的御穹,猝然抽出腰间的长剑……却递给了御之煌。   “煌儿,去,斩下御穹和太后的头颅,你便是未来的血族王,舅舅一定帮你铺好一条坦途,相助你一统天下!”   御之煌虽然有决心谋反,但……斩下自己亲生父亲和皇祖母的首级。   “这……”他做不到。   “我去!”西门冰玉夺了长剑,径直上了丹陛,她挥起长剑砍向御穹的脖颈……   ☆、第124章 三位王妃一台戏   千钧一发,咻——一把纯银匕首,盈灌真气,纯银利刃,明灭如闪电,瞬间,正中西门冰玉的心口孜。   她高挑纤瘦的身体,被匕首飞射之力冲击而起,向后倒飞——被死死钉在了龙椅后的九龙屏风上。   西门魁和御之煌愕然转头,警惕看向匕首掷出的方向。   本是晕厥于案前的御蓝斯,不知何时,竟已……不知所踪。   吸血鬼晕厥之后,与死尸无异,殿内岑寂无声。   冷风幽幽,自窗外吹进来,锦帘诡异飘忽,似有暗影倏忽无踪。   被钉住的西门冰玉惶恐环顾殿内,再不敢轻举妄动。   她忙丢了手上的长剑,握住胸前的匕首把手,将匕首拔出,重伤的身体沉重坠地,心口的伤势因被纯银灼伤,一时间难以痊愈,血浸透长袍,口中也有血溢出……   因同父异母的亲缘关系,御之煌能清晰感觉到御蓝斯的行踪,却无从捕捉他的具体方位,御蓝斯的速度却比他的轻功快十倍。   御之煌自背后取下流星神弓,护着西门魁往门口处倒退。   “舅舅,小心,他随时可能出手!沮”   “十一罗刹!”西门魁怒声大喝,“抓溟王!”   下了命令之后,他便忌惮地匆忙后退两步,出了门槛。   门外,十一位黑衣杀手,鬼魅般飞袭而入,却刚落地,便有一道艳红的光影闪电般自眼前飞闪而过……   十一位黑衣杀手再无动静,冻僵一般,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西门魁怒声催促,“还等什么?去杀了那个混血怪物!”   十一罗刹的首级却砰——砰——砰……一个接着一个,落了地。   十一个尸体的断颈处,血流不止,身躯被悍猛的冷风突袭,便歪在了地上。   十一罗刹是御之煌特训的顶尖高手,朝堂中没几个是他们的对手,在御蓝斯的奇袭之下,仿佛不堪一击的朽木,竟这样身首异处?!   西门魁愕然。   御之煌则脸色骤变,惊怒交加地退到了门槛处……   “煌儿,救我!”   西门冰玉毛骨悚然地尖声惊叫,她瘫坐在九龙浮雕屏风前,不敢冒然起身。   “煌儿……别走,快来救我!”   “母后……别怕,儿臣这就过来!”   御之煌犹豫再三,扣住神弓扳机,朝着殿顶的帘幕连番射出三下,细如牛毛,快如流星的剧毒小箭,四散开去,他趁势迅速冲向丹陛……   那些诡奇的小箭,却并没有射中什么。   半空里一个手掌大的璀璨光球飞旋而起,把小箭吸纳其中,化为乌有。   那球晶莹剔透,宛若水晶,魔力无边,正是太后掌控的魔魂磁球。   御之煌顾不得那些,把西门冰玉搀扶起来,便想离开,血脉却陡然一动。   他狐疑转头,就见太后已然起身,魔魂磁球乖顺地飞到了她的掌心上。   本是晕厥的血族王御穹,国师伏瀛,东域王海澜,文武官员,妃嫔,皇子,公主……一个个都站起身来,眸光殷红地望着丹陛之上的母子二人。   御蓝斯飞身落地,一袭艳红的新郎礼袍,亦是纤尘不染。他手中长剑,锋利无匹,剑刃银亮如雪,因出招奇快,纵然一连斩下十一颗头颅,仍是滴血未沾。   “父皇,皇祖母,这里交给你们了!”说完,他对御穹颔首行了告退礼,转身出了殿门。   御之煌勉强维系镇静,他架着神弓,一会儿瞄准血族王,一会儿瞄准伏瀛那边,眼睛看向仍是趴在桌案上的六皇子御遥和十五皇子。“六弟,十五弟,你们还等什么?起来!”   御穹在龙椅上坐下来,“他们已经死了,你收买的官员也都因为中了狼王剧毒而死于非命。”   西门冰玉看向东域王海澜,见他一脸嘲讽,顿时恍然大悟。   她想借海冉威胁,但此话一出,势必暴露自己暗杀康悦蓉和溟王王妃的事实。“煌儿,我们……我们中计了!”   御之煌岂会甘心?他架着神弓瞄准御穹和太后……   “父皇,皇祖母,这是你们逼我的!”   然而,他手指却动弹不得,无法扣动扳机,膝盖亦是刺痛,整个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神弓落在了地上,身躯狼狈地跪趴下去,仿佛被人在背后狠狠踩住一脚,再也站不起。   他无法抵挡强大力量的牵引与束缚,只能低头。   御穹俯视着他,痛心疾首。   “煌儿,你是嫡子,迟早都是未来的血族王,何必急于一时?!”   “父皇,若儿臣不这么做,您会让儿臣成为未来的血族王吗?您有十九个孩子,却仿佛只有一个是自己的亲骨肉,那就是御蓝斯!”   御穹自认是个好父亲。   只是,孩子多了,参差不齐,良莠不均,好坏太明显。因此,他也无法做到一碗水端   tang平。   “煌儿,你说朕偏袒老七,朕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作答。”御穹见他沉默,便问,“朕给你的一城三镇,与当初的莫黎城相较,可是最好的?”   御之煌黯然点头,“是。”   “你说朕偏袒老七,朕给你储君之位,可给了老七什么?”   “……”   “你说朕偏袒老七,朕赐你三位侍妾,一位太子妃,老七失去八位王妃,朕还给过他什么?”   “……”   “你说朕偏袒老七,你自幼至今,做过伤害老七性命之事不计其数,朕一再容忍,可曾严惩你?”   “……”   “上次,玉鳞江上,若非苏锦璃,老七早已死在朕赐给你的流星箭下,你说,是也不是?”   “……”   “煌儿,朕到底偏袒谁,你可清楚了?”   “……”   御穹看了眼浑身惊颤的西门冰玉,“若还想不通,和你的母后去黑棺内反思吧。”   “不……”御之煌不敢想象自己一点点枯成干尸的情景,他忙辩解,“父皇,儿臣糊涂……儿臣罪该万死,儿臣是被舅舅撺掇,一时昏了头,请父皇恕罪!”   “来人,把太子和皇后押入地牢,锁入黑棺。”   门外的西门魁见状,一挥手,叛军冲上前,将走到宫廊下的御蓝斯团团围住。“御穹,你敢动我妹妹和外甥,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御蓝斯冷邪笑道,“西门魁,你真要这样做吗?”   西门魁被他冷嘲的笑激怒,“御蓝斯,你速度再快,能杀得了本王这么多兵么?”   “本王当然杀不了,不过,有人替本王杀!”   御蓝斯说完,拍了拍手。   叛军外围,却轰轰如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大批金甲弓箭手……行动诡速如风,瞬间便搭弓备箭,只待命令。   御蓝斯抬手一挥,飞箭如雨,铺天盖地地砸过来……   箭雨落下,死尸横七竖八,惨叫一片,独他和西门魁所在之处,干净的没有半支箭。   “怎么样?本王特训的神箭手,是不是比你和御之煌的十一罗刹耐看些?”   西门魁脸色死灰,却不甘心这样落败,他纵身而起,背后一双黑色羽翼轰然展开……   “御蓝斯,别得意太早!宫外还有狼人大军,正忙于攻城!”   御蓝斯淡然一笑,“你放心,本王早备好陷阱等着他们!”话音落,他身影从宫廊下诡异消失。   西门魁于半空狐疑,突然背后一阵剧痛,他整个人便落下去……然而最先落下的,却是他一对儿黑色羽翼!   御蓝斯飞身落下,正踩在他的一对儿羽翼上,“西门王爷,真是不好意思。本王今日大婚,双足不宜沾尘,只能拿你的羽翼当地毯了!”   西门魁背后血流不知,身体很快干枯……   “御蓝斯,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最大的仇敌,将是你的亲弟弟!”   西门魁嘲讽大笑,御蓝斯殷红的血眸杀气沉重爆发。   “御蓝斯,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母亲生了一个和你一样力量强大的混血孽种吧?他是喝轩辕博的狼血长大的,他和你、和御穹之间,早已没有血脉牵引。更有趣的是,他爱着你心爱的女子,他誓死夺取血族的皇位,他要占有你的一切!哈哈哈……”   御蓝斯怒火滔天,终于……还是压下怒火,他不能这样便宜了西门魁!   “恪儿,是什么样的人,甚为他的嫡亲兄长,我比你……更清楚!他不会伤害锦璃,也不会伤害我和父皇,西门王爷,安心去刑场吧。”   说完,他懒得看西门魁震惊的神情。   寒冽匆促飞身而来,见西门魁被拖走,肃冷的脸上无半分惊讶。   他到了御蓝斯近前,才恭谨俯首说道,“殿下,狼王攻城大军有千人入了我们早已挖好的银刃陷阱里,狼王不敢冒险攻城,下令撤军,轩辕颐不甘,仍是坚持攻城,而轩辕苍……和他打了起来。”   “他们怎么会打起来?”御蓝斯猜不透这其中的玄机。   “轩辕苍质问轩辕颐把王妃藏在了何处。轩辕颐矢口否认,说不知王妃的下落,轩辕苍不肯放过他,两人当着狼王的面大打出手……”   御蓝斯越听越觉得古怪,俊艳清寒的容颜闪过几分狐疑。难道……轩辕苍也爱上了锦璃?   “青帛没有护送锦璃出城?”   因为喝了喜酒的缘故,身体感应尚未恢复,他无法确定锦璃所在,也感觉不到青帛……   寒冽小心翼翼地偷觑他一眼,“属下刚刚查证,那辆马车……还在。”   御蓝斯脸色陡然苍白,“派人进入密道,严密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寒冽无奈地提醒,“殿下,轩辕苍说,他……摸过王妃的胸!而且,他甚为关心王妃,还去监狱里探听过西门向蝶的动静   。”   说完,他一溜烟地落荒而逃。   御蓝斯握住手上的长剑,怒火中烧地深吸一口气,对弓箭手下令,“随本王上城狩猎,杀死狼人最多者,赏金万两!砍下轩辕父子首级者,赏金百万两!”   吸血鬼士兵们,顿时兴奋地红了眼睛,“遵命!”   *   密道中,橡木屋内。   锦璃挫败地坐在木床上,拿丝帕把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啃着糕点长吁短叹。   两个刚爬出棺材的吸血鬼,像是刚出生的小马驹,站起来又跌倒,站起来再跌倒,手脚完全使不出力气,更遑论是走出这诡异的木屋?!   锦璃不禁自嘲,自己太过乐观。   海冉与胡雅儿,都是容貌秀美的吸血鬼女子。   只可惜,因供血不足,脸色尚且暗青,头发枯槁,肌肤松弛。   整座橡木屋所迸射的封禁之力,让她们筋骨松软,半分力量都使不出。   锦璃吃了几块糕点,喝了半袋水,略小憩了一会儿,又……哗啦哗啦,小了个便。   两个吸血鬼女子趴在地上,仿佛看猴子一般,瞅着她的一举一动,忘了眨眼睛。   “咳……你怎么在这里小便?”海冉一脸讪然,本就暗青的脸色,呈现古怪的绿色。   胡雅儿不满她的嫌恶,“她毕竟救了我们,你还是忍一忍吧。人类吃喝拉撒,很正常。”   “不好意思,我是孕妇,不能憋尿,否则,对宝宝不好。”   锦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整理好衣袍,对只能爬行的两人说道。   “互相打个招呼吧!七王妃胡雅儿,八王妃海冉,你们可能是认识彼此的吧?!恭喜你们,从此以后,要共侍一夫了。”   两个女子相视,方才搞清楚一切,相撞的眼神,皆是憎恶。   海冉当即讥讽冷笑,眼神里尽是“不过如此”的鄙夷。   “拿婴儿血涂墙的贱人,谁不认识?”   胡雅儿咬牙冷笑,仿佛咬碎了谁的骨头。“御蓝斯这该死的臭男人,他到底还是娶了你!倒是不枉你当初费尽心机、借着伏瀛国师勾*引他!”   “呵呵呵……果然是缘分匪浅呐。”锦璃尴尬长叹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唇角,“顺便,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夫君的第九位王妃,苏锦璃。”   “第九位?!”   两只女吸血鬼趴在地上仰着头,异口同声,怒眸血红,獠牙尖锐。   海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是人类?!”   “还有了身孕?!”胡雅儿注意到最悚然听闻的关键一点。“那个男人怎么可能让女人给他生孩子?”   锦璃有些紧张地轻咳了一声,忙转移话题。   “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离开这里。至于其他的,我们出去之后再说。否则,你们吃了我,还是会饿死在这里,可能再等一百年,御蓝斯又有一位王妃被送来这里……”   海冉和胡雅儿愤懑沉默。   到底是夫妻一场,她们被封入棺内,夫君却迎娶新人……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锦璃窘迫鼓着腮儿,就拿着小弯刀,去了入口那边,卯着美人图处的手镯一阵刮剜。   海冉爬过来,见她执着地一刀一刀用力刮着,绝望地叹了口气。   “这橡木门厚达三十寸,你要刮到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胡雅儿强撑着身子,坐在锦璃的右边,脊背依靠在木门上。   “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也是缘分。妹妹,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被毕多思追杀。”   “果然,是那个可恶的老嬷嬷。”胡雅儿摇头冷笑,“我是被西门向蝶骗进来的,她说在这里豢养了许多美男子,结果……”   “你们呐,一个笨,一个蠢。”海冉冷傲地笑了笑,兀自说道,“我是撞见了西门冰玉杀一个妃子,猜测一定是她杀了悦蓉皇贵妃,所以,我就查呀查……直查到这里来。没想到,这东西竟是万年橡木建成的,我进来之后,就浑身无力。”   胡雅儿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们笨,我们蠢,你却是愚不可及。”   锦璃忍不住问,“八王妃,你是从何处进来的?”   海冉抬手指向对面的墙,“那边。”   锦璃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对面无丝毫古怪的墙,“那边,机关也是设置在外面的?”   “是呀,我进来之后,墙就落了下来。”海冉略想了想,“我半是昏迷之时,西门冰玉和西门向蝶进来,派人把我抬进了黑棺内,当时,我在棺材内,听到她们从那边敲了三下。”   锦璃也坐下来,与她们并肩看着那面墙,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你确定?是在某一处敲了三下?”   “确定。”海冉瞧着她神情,不悦地冷讽,“你这多疑的样子,还只是   像御蓝斯,我说的话就那么不可信么?”   胡雅儿却说了句公道话,“信不信,与你的话无关,是关乎人品!”   “胡雅儿,你给我说清楚,我人品怎么了?”   “你勾*引我家夫君!”胡雅儿咬牙切齿地说完,就尾随锦璃,又朝着那面墙,龟速往前爬。   海冉就在后面追,却是一点一点,比虫子挪移还慢。   “他爱我,疼我,怎么能说是我勾*引?是你自己没本事拢住他的心,你以婴儿血涂墙,他才从你手腕上取下连心的,你挥霍他给你的感情,践踏他的爱,你活该!”   胡雅儿回头冷睨她一眼,“哼哼,你嫁给他又如何?凭你表面乖顺,背后血腥残暴的性情,他能被骗多久?你在东域王府里偷养人类男宠,他恐怕早就知道了吧?否则,你的手腕上怎么没有连心?”   海冉气得咬牙切齿,“你……”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禁懊悔救活了她们。   可以想见,将来,御蓝斯被这两个女人围绕,那日子……不会太寂寞了。   “你们别吵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过去一两百年了,再追究有意思么?快过来帮忙。”   于是,三个女人在墙壁上这边敲三下,那边敲三下,整面墙却死寂不动。   约莫尝试了半个时辰,美人图的木门那边,却传来齿轮钝重碰撞的声音……   “一定是殿下来救我们了!”海冉激动地满面生辉,奇迹般扶着木墙站了起来。   锦璃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御蓝斯感觉不到这里,他恐怕认定青帛早已带着她出城了。   胡雅儿见她神情凝重,不敢多问,只盯着那面缓慢向上的木门。   木门上升到一半,橡木屋顶部的夜明珠的光,打亮了门外两个女子的裙摆……   一个绛紫色的锦袍,一个是百蝶翩飞的秀美华服。   锦璃忙握紧了小弯刀,“是毕多思和西门向蝶!”   ===============================================================   抱歉,去外地来着,今天更新晚了,还有一更,恐怕要晚上才能上传。   ☆、第125章 阴险,邪狼夫君   胡雅儿和海冉如临大敌,却无一个敢上前,都老鼠见了猫一般,缩到了锦璃的背后去。   锦璃诧异侧首,握着小弯刀,哭笑不得。   她救了她们,指望她们能救命,就算救不了,抵挡三两下也总可以吧?   “你们干什么呀?她害你们到如此地步,你们不想复仇吗?孜”   “想,但是,我们更不想回到棺材里。”海冉声如蚊蚋地咕哝。   胡雅儿也顾着腮嘀咕,“更何况,我们力量薄弱,岂会是西门向蝶的对手?!”   锦璃气恼地挣扎了两下,还是被推在前面当盾牌。   美人图的木门,升上去一人多高沮。   西门向蝶冷傲扬螓首,满头珠翠辉辉明灭,锦衣奢华,还是太子妃的行头。   毕多思熟知密道的布局,是将她从大牢那边带过来的。   因此,两人皆是不知,地上……已然地覆天翻。   夜明珠煞白的光,映得她戾气森寒,肌肤上光氲苍冷素白,一双红眸嵌在眼窝里,说不出的诡艳。   她目光触及锦璃,敏锐扫视到她背后缩着两个人……   锦璃身上穿的是新娘内衫,新娘外袍借给了胡雅儿蔽体,海冉穿的是中衣长衫,三个人重叠立成一队,仿佛一个人带了两个魂,飘飘忽忽往前行。   西门向蝶和毕多思不禁狐疑,看向棺材盖倾斜的一排黑棺,两人皆是骇然。   毕多思忙后退了两步。   橡木屋一入,力量发不出,西门向蝶虽然没有后退,却不敢冒然进入。若独苏锦璃一个,要杀了她易如反掌,多两个吸血鬼就……   锦璃见她们忌惮,有恃无恐,带着胡雅儿和海冉往前走,衣袍却被撕着,寸步难行。   她心一横,陡升一计,冷笑说道,“西门向蝶,你戴着殿下的连心手镯,却谋害他心爱的女人,不怕他知道真相后恨你、杀了你吗?”   胡雅儿和海冉一左一右探头看过去——果然,西门向蝶的袍袖下的皓腕上,一只连心手镯!   两个女人顿时红了眼睛……   “西门向蝶,我的好姐妹,你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醒过来吧?!”海冉阴柔冷笑着,攀着锦璃的肩往前走。   胡雅儿也獠牙突出,阴森森地冷笑,“西门向蝶,咱们的账可清算不完呐!你知道的,我生平最厌恶人家勾*引我家夫君,把你手上的连心手镯给我取下来!”   西门向蝶不看她们,只对锦璃阴沉冷笑。   “苏锦璃,你死到临头,还敢设计我?果然不简单呐!不过,今日,你和你的孩子必死无疑,多两个陪葬的,你也不会太寂寞了!”   “是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木门,只能从一面关上吧?”   西门向蝶恼怒抬手,猛然挥出一掌。   掌风强悍,入了橡木屋的界限,却被封禁之力化成一道柔风,连锦璃身上轻薄的小衫都没有撩动起来。   锦璃眯起凤眸,笑得无害,“强弩之末难以穿鲁缟!向蝶姐姐,要杀我,你该再加把劲儿!”   西门向蝶连番击出几掌,力量皆是被化解,反而她真气耗费了三五成。她冷眸转向毕多思,“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   “是!”毕多思忙运功帮忙……   两人忙碌了一番,力量都被橡木屋化解,锦璃毫发未伤。   胡雅儿和海冉见状,威风大涨。   锦璃快走两步,撑着她们到了橡木屋入口,猛然一推,将她们推过了美人图木门。   海冉嘶叫着扑向了毕多思,“该死的老奴,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眼见着四个女人厮打起来,锦璃忙护着腹部,后退到木屋中央的安全位置。   密道内,真气横扫,嘶吼尖利,四个女人衣袍翻飞,石壁上火花爆闪,碎石与血滴飞溅……   锦璃看得眼花缭乱,分辨不出是谁占了上峰。   轰然一声巨响,橡木门外有巨石坠落,美人图的橡木门,喀拉喀拉乍响……显然,年代久远的齿轮已然失灵。   锦璃暗惊,忙冲向门口。   胡雅儿大嚷,“苏锦璃,快出来!”   海冉也惊叫,“木门要封上了……苏锦璃!”   锦璃奔过去,木门却严实落了下来。   *   密道那边一片黑暗,真气碰撞,烟花般耀目。   这边光芒煞亮,寂冷一片。   锦璃仓惶暗动美人图上的手镯。   手镯不但再也按不下去,还从美人图的手腕上松脱下来,落在她的掌心里,碎落成块儿。   剜了半天剜不出的东西,这会儿一碰,竟到了手。她苦笑摇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面的那面墙,突然向上划开……   听到动静,她疑惑看过去,本以为是御蓝斯来救自己,看到那抹银甲   tang银袍的俊美身躯,又骇然缩进角落里。   墙那边,是诡异的一幕,左边枯骨成堆,右边金碧辉煌,中间隔着一堵以椒泥突然的墙壁。   男子大步迈进来,一身银亮铠甲在夜明珠下,光辉莹白闪耀,白皙的肌肤亦是如玉一般,绿眸被雪肤映衬,愈加幻美神秘。   他唇角清浅含笑,永远是冷冷淡淡不温不火的,此刻,绿眸却漾出一抹惊喜的温柔。   “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慢条斯理重复着锦璃的话。   锦璃恐惧地两手握紧小弯刀,“你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锦璃,我是来救你的。”   “滚——”锦璃盯着他,如看洪水猛兽。   见他大步逼近,她心一横,挥着弯刀刺过去,手腕却被他一把拧住……   她挥起另一只手要打向他的脸,他却像逗弄一只雀儿,只吹了一口气,她手臂猝然一阵麻痛,竟是肩上的穴道,被他吹出的真气封死。   她难敌剧痛,小弯刀落地,两条手臂被拧至背后,纤柔的身子被迫向后弯曲,以最羞耻的姿态,被迫紧贴在他怀里。   他贪婪细瞧着她的脸儿,这眉,这眼,这唇,因怒火而愈加生动灵秀。   “锦璃,你……注定是我的!我们回去洞房。”   洞房?不!她愤怒挣扎,抬脚又踢又踹,却被她封禁了穴道。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我要这个孩子!我求你……你可以伤我,害我,杀我,不要碰我的孩子!”   绿眸触及她眼底的伤,他强硬别开头,从腰间取下锦囊,塞在她小衫内的束胸里。   锦璃眼眸悚然向下,这锦囊好熟悉。她来不及细究,便觉得一股沉绵的力量从锦囊内迸射,蔓延周身……这里面装的是他的狼尾尾端!   无视她的震惊,他咬破自己的手腕,猛吸一口魔力精纯的狼血,吻上她木然微张的红唇……   腥甜的血液入喉,她被迫吞咽,被呛得要咳嗽……   他强硬拥紧她,手掌按在她背后,暗用内力,促使血液起效,方才松开她。   锦璃眼底的恨,怒,仇,皆被净化一空,脑海中霎时一片空茫,刻骨铭心的画面,被胃里爆燃的烈火,焚烧成灰烬,不复存在。   唇上强硬的吻倏然温柔如水,她疑惑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艳若冰雪的男子,仿佛初相识,又仿佛似曾相识,亲密无间的碰触,引起一股异样的热流,在心底缓缓淌开……   他半眯着绿眸吻着她,静观着她的反应,见她双颊赧然绯红,才适时松开她。他气息却紊乱失衡,粗重难平。   “璃儿,是我一时没忍住……我太想你了!”   灼热的眼神,温柔缱绻的话语,还有他身体滚烫的温度,让她赧然不安。   不着痕迹拉开距离,她惶惑抿唇,“颐兄……这……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刚成婚呀,你不记得了吗?大齐内战,你父兄带兵出征,为防血族突袭大齐,父皇与齐帝为我们赐婚,签下盟约。可惜,我们刚拜堂,就遭遇劫难,你被血族溟王御蓝斯掳劫来,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不肯屈从他,他就把你困在这里……”   “我完全不记得了……溟王御蓝斯?他怎么这样对我?”   她脑海中似有一场婚礼,隆重奢华,满殿宾客,锦衣华服,笑颜欢喜……那一幕,被一阵刺痛惊扰,再无法回忆。   “呃……头好痛!我想回家!”   “好,好,我们马上回家。”他忙打横抱起她……   她手臂垂落,有东西从手腕上落下去,当啷一声脆响。   “颐兄,我手镯掉了。”   “不要了,我再送你更好的。”   越过他的肩,她看向那手腕,血玉一般晶莹剔透,“那东西好漂亮!真的不要了吗?”   “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   ☆、第126章 情断,夫妻孽缘   随口敷衍一句,他抱着她疾步走出橡木屋,到了如山的枯骨前。   锦璃勾住他的脖颈,视线越过他银亮的狼首护肩,始终盯着橡木屋地板上的手镯。   是她的错觉吗?那奇怪的东西隐隐光芒明灭,似在召唤她,让她莫名不舍。   眼见着手镯越来越远,她忍不住问,“颐兄,那东西是你送给我的吗?”   轩辕颐看着枯骨堆,确定这东西是否牢固庆。   “璃儿指的……什么东西?”   “手镯。发”   轩辕颐回眸看一眼,眸光复杂地笑着说道,“当然。不过,那只是我们逛街时花了几两银子买的赝品,不要也罢。”   “既然是你送的,赝品也是好的呀,我去捡回来。”她挣扎着要下来去捡……   他拥紧她不肯松手,纵身一跃,飞至枯骨顶端,小心地踩住平稳处,把她放下来。   锦璃顿时有些不悦,却不好发作。他……毕竟是来救自己的,的确不该为了一个手镯拖累他。   枯骨发出咔咔的声响,经年累月地腐败,经不住踩踏而碎断。   “璃儿,你站好,我打开机关。”他避开了她澄澈的凤眸。   锦璃双足放下,两手仍紧紧攀住他的脖颈,足尖不慎踩在一颗头骨上,那上面两个黑洞洞的眼孔,似怨毒地瞪着她……   她惊得嘤咛倒抽一口凉气,两条修长的腿夹住他健硕的腰际。   “好恐怖,我不要踩那东西!”   她惊恐过度,未察觉,自己八爪鱼似地姿势暧昧到极点。放眼望下去,白骨如山,层层叠叠,不知死了多少人。   “颐兄,为何这里这么多白骨?!”   担心她摔下去,他忙环住她的腰间,心口猝然热烫甜暖,呼吸间都是她甜暖的香气。   她凌乱的长发倾散下去,身上单薄的小衫下,娇躯婀娜有致,他清晰敏锐地感觉到每一处起伏诱惑……   这美妙的感觉,似一根藤蔓,在荒漠无边的心底蔓延生长,枝桠茂盛,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从前酸楚的恨,生不如死的怨怒,爱而不得的伤痛,因为她如此紧迫的依赖,成了温柔的疼惜。   他顺势在她唇上安抚轻吻,“别怕,不过都是白骨。这里是吸血鬼存放残羹冷炙的地方。”   “残羹冷炙?”这个词令人费解。   “吸血鬼的残羹冷炙,就是被吸血而死的人类。经年累月,这里就堆成了山。”   锦璃脊背一阵冷凉,不敢再往脚下看。   “吸血鬼怎如此残忍?我记得大齐和血族订了盟约,不能残害人类的。”   “吸血鬼就是这样,阳奉阴违,是他们惯用的手段。所以,以后见了吸血鬼,要躲远点,他们卑鄙无耻,残暴不仁。”   “哦。”   他一手抱紧她,一手扣住头顶上方圆形顶盖的图案处,轻轻一转,顶盖缓缓划开。   确定上面无人行经,他探头出去,瞧了瞧四周。   她乖顺地看着他五官深刻的侧脸,螓首一歪,靠在他的脸侧,“颐兄,谢谢你来救我。”   “傻丫头,我们是夫妻,谢什么?更何况,你也救过我。”   “猎场树林那一次,我不过是碰巧经过,替你挡了两箭而已……”   想起那件事,她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影子浮现,却又无从捕捉,却清楚地记得一件事。   “是康邕恶毒卑鄙!颐兄,你要记住他,将来一定要为我们两个复仇。”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扬起唇角,下巴搁在他肩上,却只是一瞬,笑容便倏忽消失。   不知为何,在他怀中,她并未感觉安然。   让仇敌“死无葬身之地”,也并非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若无恩怨,何来仇敌?   前世殇,前世仇,她今世差点遗忘了呢!   是因最近经历的事,太多太复杂,顾不得多想那么了么?   她只觉得疲累不堪,却想不起经历过什么。   在轩辕颐怀中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轻灼含笑,看着她,仿佛她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仿佛生怕她消失不见一般。   那不是轩辕颐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眼底有些微红褐色,晶莹璀璨,艳若琉璃。   轩辕颐抱着她出了密道,一脚踢上密道封盖,把一旁的橡树叶子踢散覆盖上去。   锦璃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疑惑不解。   这地方,竟亦是似曾相识。   茂盛的橡树林,每一株都仿佛年逾几百年,风已然撼动不了宏大茁壮的树冠,枝桠遒劲狂肆地恣意生长,横向地争抢着半空里的地盘。   地上铺展的树根仿佛起伏的山峦,落叶经年累月的层叠堆积,四周是浓烈的,植物或新鲜、或陈腐的气息。   万物相生相   tang克,吸血鬼最惧怕这东西,为何这里会种满了橡树呢?   而这橡树林,她真的好像曾经来过……   她已然不记得,这里曾经是她与东域王海澜,谈判时所在之处。   当日,她答应了东域王,一旦八王妃海冉回来,她必让出王妃之位。   那样的承诺,当日说时潇洒痛快,却心如刀绞。此刻,她已然完全忆不起。   *   皇宫外,御蓝斯羽翼挥展,悍猛狂傲一脚,把身躯如熊的巨狼踹到了宫门下……   皮毛银灰的巨狼骤然变身成人,成为金甲锦袍的英俊男子——轩辕苍。   轩辕苍正要起身,眼前剑花横扫,脖颈上抵了锋利的剑刃。   轩辕苍张口咳出一口血,便嘲讽地大笑起来,“你竟还有心思同我在这里打?你可知我本是要去救锦璃的?”   “她在哪儿?”   “在你母妃和八位王妃死去的橡木屋里,但愿,她还活着。”   轩辕苍说完,趁他怔然,手上的新月弯刀一挥,挡开他的长剑,于地面上倒滑出去十几丈远。   御蓝斯没有心思再追,转身便冲进了宫门内……   轩辕博看到皇城边角处一道烟花爆开,摆手一挥,狼族大军鸣金收兵,十万精锐,折损五万,仓惶落逃。   西门族叛军全军覆没,西门氏九族,斩立决。   明妃,芊妃,杜侧妃等人,亦是被斩。   血族王御穹,太后闻讯,也匆忙赶到密道内的橡木屋……   *   密道内的火把壁灯点燃,整条荒废多年的密道,顷刻间亮如白昼。   御蓝斯最先赶到……   西门向蝶、毕多思与海冉、胡雅儿仍在恶战不休。   四人已全无力气,皆是浑身鲜血,衣袍凌乱,披头散发,厉鬼疯子般,狼狈不堪……   “住手!”御蓝斯怒喝一声,打斗应声而止。   西门向蝶自知越狱死罪,俯首跪下。   毕多思亦是不敢多言辩解,跪趴在地上直呼“罪该万死。”   海冉和胡雅儿一见御蓝斯,都哭着扑过去。   御蓝斯侧身躲开她们的碰触,直冲到挡住橡木屋木门的巨石前,长剑砍下去,大石爆碎开。   橡木门上的美人图惊现于众人眼前,御穹咬牙切齿地握紧双拳。   “该死的西门冰玉,这份心思,可真是无人能及。”太后冷声骇笑。   御蓝斯回头看了御穹一眼,挥出三两剑,光刃真气盈灌,那美人图爆碎开。   橡木屋内,八口黑棺,金锁链,橡木床,橡木桌,墙壁上斑驳的划痕字迹,以及橡木屋那边古怪的白骨堆和椒泥墙,尽现众人眼前。   八位王妃被囚禁于此,皇贵妃被折磨致死,皇后西门冰玉深重的罪孽,证据确凿。   御蓝斯走进去,不可置信地沉痛细看室内的一切,墙壁上斑驳的文字,尽是母妃的控诉,叮咛,嘱托,他看着那些话,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崩溃的双膝跪在地上。   “母妃,儿臣不孝,儿臣……来晚了!”   他叩首下去,不经意地看到,手边一枚艳红的手镯,是……他的连心。   心口仿佛被重击一拳,猛然从剧痛里挣脱出来,他拿起手镯,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那白骨成堆的密道,起身便走过去。   海冉忙上前,却不敢迈入橡木屋内。“殿下,苏锦璃聪明如斯,可能她已经自己逃出去了。”   胡雅儿也忙道,“殿下,锦璃妹妹知道那边是一个暗门,她可能是找到了机关,自己打开的那面墙。”   御蓝斯转头看向他曾经的两位王妃,那容颜虽然狼狈,样子还是熟悉的。   可他……他猜不透,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这两个与他相守多年的女子,因他被封禁在此多年,他本应该思念她们,疼惜她们,可他看着她们,心却冷寂沉沉,犹如死灰。   他记得她们冰冷的体温,记得她们的残忍和娇蛮,记得她们每一道血淋淋的罪行,记得她们因得不到奢侈的满足,而对他声嘶力竭地咆哮……也记得,她们因他在朝中身处劣势,而联合她们的家人,对他嘲讽欺压。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夫妻之情,他宁愿不曾与她们相识。   此刻,他迫切想见到的,只有那生死未卜的人类女子——苏锦璃。   他懊恼自己于新房离去仓促,竟忘了与她喝合卺酒。   他痛悔,为何没有多派些人保护她……   如果她是自己逃走的,断然不会丢下他送的连心手镯。   他把手镯收进袖中,“父皇,请代儿臣照顾好海冉与胡雅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飞身跃上那堆白骨……   海冉始终紧盯着他的举动,也发现了,他对那手镯视若珍宝收入袖中。   “苏锦璃说,   殿下的连心手镯,在西门向蝶身上呀。”   西门向蝶嘲讽冷笑,“苏锦璃狡诈,故意那样说,不过是逼你们和我打。”   胡雅儿反手一掌,打在她脸上,“西门向蝶,你害我和海冉在此囚禁这些年,难道不该死么?”   她转身跪下来,对御穹说道,“陛下明察,西门向蝶和毕多思是西门冰玉的帮凶。毕多思为得陛下宠爱,联手西门冰玉暗害皇贵妃。西门向蝶则为得到殿下,害儿臣与海冉妹妹,锦璃妹妹之所以也到了此处,是因毕多思追杀不放!”   御穹当即下令,“来人,把西门向蝶和毕多思押下去!”   两个金甲护卫上前,给西门向蝶和毕多思戴上纯银锁链,押了下去。   御穹疲惫地长叹一声,“母后,海冉和胡雅儿交给您了。”   “皇帝,节哀!”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海冉和胡雅儿转身离去。   密道上的护卫也都退离到远处,御穹走进橡木屋,脚下有东西被踩得吱嘎响。   他低头才发现,是他碎了多年的连心手镯,一旁还落了一把小弯刀,上面宝石灿亮,可见是锦璃拿来自卫的。   他把手镯和小弯刀捡起来,收入袖中,双眉沉痛紧皱。   伏瀛说,唯有她能解开悦蓉之死的谜团,她的确解开了,可……这算什么谜团呢?   这是讽刺,莫大的讽刺!   这些年,悦蓉就在他身边,他却全然未曾察觉。   这密道敛着皇后寝宫偏殿的暗格,他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与西门冰玉共进晚餐,悦蓉必然能听到他与西门冰玉说话谈笑。   悦蓉在这边奄奄一息时,他在做什么?那一天是初几?他宿在哪个妃子身边?   思及此,他只恨不能一刀捅了自己。   =================   还有更新,接着上传O(∩_∩)O~   ☆、第127章 交易,殿下休妻   他双足如灌铅,沉沉地走到锁链尽头,身躯已然无法支撑强烈的痛楚与橡木的侵蚀,摇晃了两下,便摔在锁链旁。   他捡起那枚金簪,握在心口处,困兽一般,哭得声嘶低哑,痛缩在地上……   他能想象到,那被困锁在此的女子,盼不到他,最后拿发簪刺进了自己的心口妗。   当年,她定是躺在这个位置,等着血液流尽,含恨而终。   他翻身看着锁链的尽头,柔声喃喃,“蓉儿,我不该爱上你,不该把你困在身边,不该给你连心……来生,你要好好的,寻一个爱着你的普通男子嫁为人妇,生儿育女,安稳幸福过一生。”   密道中有幽幽的冷风袭来,仿佛美人呜咽。   “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我们的恪儿,他是一个好孩子,才华横溢,文武双绝,与溟儿不相上下。   他还教锦璃弹奏我们的《彼岸千年》。   可见,他心里也是有你和我的跬。   若是他成长于我们身边的话,会如溟儿一样,是个孝顺的孩子。”   密道里幽幽回响着他低沉的声音,此刻他只觉得安稳,仿佛心爱的女子就在怀中。   “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兄弟两人,都爱上了锦璃。   那是一个……比你更聪明、更神奇的人类女子。   恪儿为重新得回她,折损万年寿命,只为相伴她左右。   溟儿却被她扭转乾坤,救了下来,还成了婚。   蓉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你若还活着,该帮我想想法子。”   “陛下……”橡木屋外,一个中年男子跪下来。   御穹恍惚回过神来,慢慢坐起身来,一身帝王威严,瞬间回归。   他远远看着那人,沉声问,“东域王,何事?”   “苏锦璃曾承诺臣,一旦海冉回来,她就让出溟王王妃之位。那女子只和殿下举行了婚礼,尚未饮合卺酒,也尚未洞房,算不得夫妻。所以,请陛下念在海冉在此相伴皇贵妃百年,成全她对溟王的痴情!只要陛下应允,臣愿意交出手上兵马大权给溟王。”   东域王说完,俯首贴地,眼睛看向橡木屋那边,静候回应。   “海澜,你且问一问海冉,是否也如你这样的想。”   御穹站起身来,俯视着他。同样身为父亲,他能体谅他的心情。   “毕竟,海冉服用了苏锦璃的血才活过来的。若无苏锦璃,便没有海冉。东域王我们虽是血族人也是有良心的,不能蛮横用强,也不能不讲情理,你说呢?”   东域王抬起头来,无奈地说道,“臣刚刚问过海冉,她……不愿与其他人共侍一夫。”   御穹挑眉,却笑了笑。   海冉,如此骄纵的女子,果然是一点都不懂如何抓牢男人的心呢!   “东域王既然坚持,那么……这交易,就是朕和溟儿吃亏了。   苏锦璃腹中已有溟儿的骨肉。要休掉已有身孕的新婚妻子,溟儿势必背负天下骂名。   所以,海冉若要做独一无二的溟王妃,朕不但要收回你的兵马,封地,你的所有妃嫔也将成奴,你的其他子嗣将穷困潦倒一生。这一切,清算起来,方值得朕损失一个皇孙。”   东域王跪趴在地上,哑口无言。   御穹走到他面前,“你若无异议,就这么办吧!不过,朕相信,溟儿是孝顺的孩子,他一定不会让你这岳父大人穷困一生的。”   *   御蓝斯刚刚查到轩辕颐和锦璃的行踪,一道圣旨口谕却阻止了他去寻人。   他找遍皇宫,又回到橡木屋,却见他至高无上的父皇,正横卧在橡木屋的木床上,翻看着奏折。   心口一阵怆痛,他深吸一口气,和缓心绪,舒展眉宇,才迈进去,却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刀刃上,生不如死。   到了近前,他跪在床边,扬着绝美的笑颜,若无其事地看着那大手上的奏折,“父皇,您怎么还闷在这里?事情都过去了,您这样……母妃也会难过的。听说眉妃正在练新曲子,您不如去听一听。”   “溟儿,你说,朕追封你的母后为皇后,可好?”   “好,当然好。西门冰玉没资格入皇陵。”   “朕已经拟好圣旨,你若无异议,就让礼部昭告天下吧。”   御蓝斯接过圣旨,收在怀中,“父皇,您找儿臣……还有其他事?”   “嗯。”御穹把枕侧的虎符拿过来,给他放在面前,“休掉胡雅儿,忘了苏锦璃,和海冉重新举行一场婚礼。”   御蓝斯没有接虎符,他低下头,声音顿时肃冷,“父皇,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御穹坐起身来,本是健硕的身躯,仿佛苍老百年,行动也有些迟缓了。他慈爱俯视着爱子,“溟儿,朕容不下第二个西门魁。”   “可锦璃……”   “溟儿,这世上再不能有第二个橡木屋,也不能再   有第二个与你母妃同样的女子。”   “父皇,儿臣爱苏锦璃,儿臣不能没有她!她有了儿臣的骨肉,现在生死未卜,您让儿臣怎么有心思与别的女子成婚?再说,海冉回来,还可以住回儿臣的王宫里面,儿臣可以给她王妃之尊,婚礼就没有必要了。再说,胡雅儿同她一样,被囚禁在这里,儿臣也不能轻言休弃。”   御蓝斯一番争辩,全然不是商议,而是自己早做了决定。   御穹摇头无奈失笑,“这境况,真像极了朕与你母妃的遭遇。当年,你母妃亦是因为有了身孕,朕才将她册立为皇贵妃,朕还想给她后位,可是……你知道的,妃嫔,臣民,都为此与朕为敌。而你母妃也因此陷入万劫不复。”   “……”   “你皇祖母当年劝朕,让朕放开那可怜的人类女子,一句催眠,就可让她彻底忘记朕。可朕做不到,朕爱她入骨,她那么善良,美好,血液里仿佛有净化世间所有丑恶的魔力。”   “……”御蓝斯静默听着,分辨不出父皇到底是在说他的过去,还是在说他和锦璃。   “所以,朕要拿你皇祖母当年对朕说过的话来劝你。你放手,锦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若执意不放,大齐势必为难她的家人,海冉和东域王也会四处追杀她,而轩辕颐也定然将她囚禁一生,到时候,你和锦璃,就会和父皇母妃这般,阴阳相隔。”   御蓝斯口气坚定,俯首回应一句,“父皇,儿臣有能力保护好她。”   “你要如何保护?与恪那样,为她除尽天下恶人?除尽所有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人?”   “……”   “你若真的爱她,该让她幸福的活着。而不是父皇对你母妃这般,害她,伤她,让她致死都不能瞑目。你母妃在那边的墙上写了,让你多疼惜恪,你知道……看见你和锦璃在一起,恪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么?你明知道他为锦璃做过些什么,既然知道他是你弟弟,为何还要如此执拗?”   “父皇……”御蓝斯静跪良久,灼红的眼眶渐渐恢复冰冷,“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有,朕若是册封你为储君,你和锦璃的孩子将来出生,势必也要加一个斯字。”   御蓝斯猛然抬眸,眼中震怒充了血,他忽然想到什么,拿过那些奏折疯子似地一一翻看,奏折被他弄得散落一地……   他尚未成为储君,这些老家伙已然蠢蠢欲动。“他们竟连一个无辜幼儿都容不下?!”   “溟儿,这就是血族。你自幼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儿臣遵命便是。”   御蓝斯拿过海蓝色的虎符,起身走出橡木屋,木然穿过奢华的皇后寝宫……   一个娇小的雪白身影迎面就撞过来。   他回过神来,忙伸手精准捞住那胖乎乎的小胳膊。   御雪儿站稳了,仰起红扑扑的苹果脸儿,担心地看着他,“七哥,找到七嫂了吗?宝宝可还好?”   御蓝斯看不得她眼底的希冀,“以后,你的七嫂是海冉。苏锦璃,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宝宝呢?不要宝宝了吗?那是我的小侄子,我这么小就有侄子,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呀!前儿,和我同岁的几个小郡主还羡慕我哩!我还给宝宝取了名字呢!”   御雪儿叽叽喳喳,喋喋不休,丝毫没有注意到兄长痛不欲生的神情。   御蓝斯烦躁地拨开她,如拨开一个挡着路的小雀鸟,径直走出去。   御雪儿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他身后,“七哥,那宝宝若是男孩叫御天,女孩就叫御梦,这事儿我和父皇也商议过了,父皇说这两个名字霸气又美好,皇祖母也同意了呢,七嫂也一定喜欢。”   ======================   亲爱滴们,收藏,投票,撒花,咖啡哈O(n_n)O~给宝宝送点祝福,希望他逢凶化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128章 要和亲,捉在床   御雪儿兴奋说着,占了半张脸的两双大眼睛,星光璀璨。   御蓝斯脸色愈加铁青,不耐烦地凝眉隐忍,腮骨微动,额上青筋也狰狞绷凸起来。   御天?御梦?这名字的确好。   父皇喜欢,皇祖母喜欢,他喜欢。锦璃一向喜欢雪儿,也定会喜欢雪儿取得这两个名字。   可……人类和血族人的混血儿,怎配用这样的名字粪?   在臣民眼中,他,与他的子嗣后代,永远没有资格,用如此荣耀霸气的名字。   “立混血皇子为储,血族皇室永失精纯之血,血族将永无宁日,望陛下三思而行……亏”   那些皇叔、皇伯、皇亲国戚的奏折上,是如此说的。   在他们眼中,他不是一个人,只是父皇与自己喜欢的“食物”,孕育的怪物。   他自幼不允许进入御学堂,不允许踏入众皇子世子习武的武场,不允许与他们同桌用膳。   就连大年夜父皇带着众人外出赏花灯,他也必须站在最旁最末的位置。   他一旦靠近父皇,便是百官妃嫔轰然跪地,恳求父皇不要乱了规矩……   如今,他已经是天下人敬畏的莫黎城主,他是血族最强的皇子,他甚至可以一剑涤荡天下,这些吸血鬼,却仍然无法接纳他。   现在,他们又将矛头对准他的女人和子嗣。   他的确不能,也不该伤害锦璃,不能让孩子与他一样,活在这样的屈辱中。   可他也不能让锦璃与孩子被狼人囚困。   御蓝斯愤懑心痛,筋骨紧绷,闷不吭声地大步向前。   一身冷酷,仿佛步履间,能掉落成片成片的冰粒子。   “哎,七哥,你等等我呀!”   御雪儿拉住他的大手,小碎步勉强跟上他的大步子。   “七哥,听说七嫂被抓去狼族,是真的吗?七嫂若回来,一定会答应用我取的名字吧?”   “你取的名字很好,你愿给她,就去找她商议好了。”   他若追得紧迫,执意将锦璃夺回,轩辕颐怒极之下,恐怕会伤害了她和孩子。   这事儿急不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给孩子铺一条坦途。   “哎?七哥……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你怎么让我去找七嫂商议?你不去找吗?你一点都不担心七嫂吗?我不管那海冉和胡雅儿是不是回来了,我只认苏姐姐是七嫂!”   御雪儿骄纵地大嚷着,胖乎乎的苹果脸气得涨红,见兄长看也不看自己,不禁气急败坏地大嚷,“你听到没有呀?”   御蓝斯被缠得烦躁,挥手甩开她,转身不见了踪影。   娇小的御雪儿整个儿横飞起来,被甩出去两丈远,幸亏宫廊下的护卫出手及时,才将她稳稳接住。   御雪儿讶异对上护卫的脸,疑惑皱紧小眉头,这护卫有心跳,有体温,有呼吸……竟然是人类?   好俊的人类!   他肌肤泛着健康的珍珠般的光泽,五官深刻如雕琢,坚毅俊美。极好看的眉,眼与唇,仿若描画过,极致魅惑。宽阔的胸膛有一股万夫莫敌的气概,身躯俊朗挺拔,只是气质冷酷,还有一股骇人的威严之气。   这人类,怎……如此熟悉呢?   御雪儿一番思忖,恍然瞪大眼睛,“你……是大齐四殿下,康恒?”   康恒环顾四周,见无人行径,迅速扯住御雪儿入了偏殿内,劈头盖脸就焦灼地问,“锦璃真的被狼人抓走了?”   御雪儿挣开他的手,“你也是来抢七嫂的?”   他恼怒低斥,“什么七嫂?她是我的女人,是你皇兄掳走她。”   “我七哥和七嫂已经成婚了,你想要皇子妃,还是从这里选一个公主带回去成婚吧,正巧我十一姐御蔷很适合你……”御雪儿一开口,吧啦吧啦止不住,这就当起了小红娘。   康恒确定了锦璃的去向,丢下御雪儿便飞身出了窗子。   御雪儿追到窗口叹了口气,咕噜着眼睛灵机一动,转而便奔进密道的橡木屋。   “父皇,儿臣刚才看到有人来抢七嫂。”   御穹正跪蹲在地上,举动艰涩地,整理着被御蓝斯丢在地上的奏折。   见小女儿过来,他敛住满心伤痛,深吸一口气,复杂沉痛的眸光也瞬间慈爱含笑。   御雪儿看出父皇异样,不敢再胡闹,忙上前来帮他捡奏折,“父皇,这折子……是七哥弄的?”   “不怪他。”   御雪儿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父皇,康恒明明有七嫂的姐姐苏静琪当侍妾,竟还纠缠七嫂,真是可恶,我刚才看到他闯了来,您下令抓了他赏给十一姐吧。”   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呢?御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把她手上的一堆折子整理整齐,搁在木床上。   “康恒既然纠缠你七嫂,可见他钟情你七嫂,若把十一赐婚给他,岂不是害了十一   tang?!”   御雪儿动作飞快地把地上剩下的奏折都捡起来,双手递给他,“十一姐当了他的皇子妃,整天闹得他鸡犬不宁,他就没心思和七哥抢七嫂了。”   御穹挑眉,越是觉得这小丫头话中有话。   “你十一姐不是娇蛮不讲理的女子,许配给康恒,委屈她了。”   御雪儿不敢恭维地冷笑,“十一姐在寝宫里偷养男宠,晌午我过去找她玩,海冉和胡雅儿也在她的寝宫里,那两个看上去端雅雍容的女人,饥渴地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地,当即把我赶了出来。我敲门,十一姐再不肯打开,这还不算‘不讲理’?!”   御穹拿着奏折的手微僵,一本折子又落在地上,冗长地散了一地。   御雪儿小心避开了他复杂的神情,捡起落在金龙靴旁的奏折,不经意地看到上面的字,小脸儿上顿时一阵懊恼。   “父皇,为何血族容不下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儿呢?七哥和七嫂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呢,他们竟如此残忍进言!”难怪七哥会那样难过生气。   御穹凝眉摇了摇头,“为父也想不通。”   “真该杀光他们。”   “雪儿,杀戮解决不了问题。你该改一改这急躁的性子。”   “我改,那……父皇到底要不要给十一姐赐婚呀?您若是赐婚的话,顺便把儿臣赐给苏锦煜吧!十一姐若与大齐和亲,儿臣也便能顺利出嫁苏锦煜了。”   御穹气结嗔笑,拿手上的奏折轻打她的头,“你这小丫头……还没长大,心就野了?!”   “您且说成不成吧?”她干脆坐在地上等着。   御穹严苛回绝,“不成!”   “那我就跪着,等到您答应为止!”   御穹搁下奏折,大手握住女儿的小肩膀,把她捞起来,“雪儿,苏锦煜已经有了顾梓苏,他不爱你,你嫁给他是自讨苦吃,我血族不乏文武双绝的男子。”   “可我就喜欢苏锦煜,顾梓苏配不上他!”小丫头说完,就哭着奔出去。“我要去求皇祖母,你不答应,皇祖母一定会答应的”   御穹气结叹了口气,棘手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每一桩都无法妥善解决。难道,他……是真的老了?!   *   两丈高金瓦白玉墙,括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道。   冷风幽幽而过,仿佛幽魂呜咽。   御蓝斯望着宫道尽头,步子越是缓慢。   记忆中,这宫道从不曾如此萧索苍冷过。   纵然母妃杳无音讯的那些年,他步步穿行于此,亦是每天充满希冀,希望母妃能回来,希望父皇每日能开心,希望众皇兄皇弟能陪他玩耍……   前几日成婚之时,这一切看在眼中,亦是美好的,想到锦璃身穿嫁衣的倾城之笑,那伸过墙头的橡树枝,也比平日更茂盛,更耐看些。   可现在,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能将他凌迟,让他心骨刺痛。   母妃被囚困一生,父皇亦是在此生不如死,所有的人视他为异类,为仇敌,他竟然愚蠢地拿这里当成了最亲切的家。   御蓝斯茫然走了许久,忽然停下脚步。   锦璃不在前面,也不在后面,他往前……是要去哪儿呢?!他该回莫黎城,筹谋如何为孩子铺一条路。   “寒冽?”   寒冽应声飞来,落在他身侧,见他神情不对,忙伸手搀扶,“殿下,您已经五天五夜没休息,身体熬不住的。”   “锦璃被带到哪儿了?”   他早已习惯了有她相伴。独自躺在寝宫的那张大床上,闭上眼便难抑心痛,他更怕会想到她一身嫁衣端坐床沿的模样……   她遗忘了他,倒也好,不至于抵触轩辕颐惹来危险,也不至于承受这份相思之苦。   寒冽小心偷觑他的神色,才道,“轩辕颐怕我们追踪不放,背着王妃日夜兼程,今日已经抵达狼族皇宫。”   御蓝斯却并无恼怒,如今他唯一担心的是……   “那边天寒地冻,她恐怕住不惯。”   寒冽疑惑微怔,不明白主子这是怎么了。“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等人就可夜袭狼王皇宫,把王妃救出来。”   “救出来又能如何?难道本王要带着她颠沛流离,躲避一辈子?”   他伟岸的身躯放松下来,脸色却反而愈加惨淡铁青,他略一思忖,又命令寒冽。   “去本王的寝宫,派人把早备好的那一箱冬衣给她送去,都是依孕后裁剪的,也都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材质。”   寒冽无奈宽慰,“殿下,轩辕颐定少不了给王妃衣袍。”劳师动众,长途跋涉,去送一箱衣服,这……   御蓝斯口气陡然凌厉,“本王的女人怎能穿别人送的衣袍?!”   寒冽哑然。   “她这会儿失忆,轩辕颐又从中挑拨,那些冬衣只暗中给她放在随手可拿到的地方,别惊扰了她,免得她情绪过激   动了胎气。”   “殿下放心,属下定安排好。”寒冽说完,却没有马上退下,欲言又止地随着他往前走……   御蓝斯有些不耐烦,“你还跟着本王干什么?”   “七王妃和八王妃在十一公主的寝宫内,闹得有些荒唐。殿下还是过去瞧瞧的好,事情若传到太后耳朵里,被责怪的还是殿下。”   寒冽说完,方才恭谨告退。   *   御蔷的寝宫,位于后宫群最西侧。   御蓝斯到了门口,不等宫人入内通报,就淡漠抬脚,兀自推门入了宫苑。   宫人见状,不敢阻拦,惶恐地跪在了地上,不敢起身。   御蔷并非不受宠,相反的,她活泼爱笑的脾性,颇得众人欢心。   太后本是要赐她幻美的湖畔宫楼,她却婉言拒绝,故意索要这座偏僻宫邸。   至于为何?众人不解,他却心知肚明。   天高皇帝远,好自由,也好养一些开胃的男宠,而不受管束。   一众公主都是洁身自爱的,独她,我行我素,不怕嫁不好,也不怕恶名声。   此处,曾是先帝妃嫔的冷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处宫殿。   被一大片橡木林包围其中,古老的宫殿看上去冷寂苍凉,更像一座荒宅鬼院。   女子暧昧的嗔笑,嬉闹,琴音,随着窗内无风而动的红纱飘逸而出,这宫殿愈加诡艳阴森。   御蓝斯脚步略顿,厌烦地腮骨微动,鹰眸冷眯,行至门口,真气一动,便轻易推开了本是反锁的殿门。   殿内,琴音戛然而止,弹琴与服侍主子们的宫女最先注意到他,惶恐跪趴在地上。   正对门口的公主椅上,正驰骋于男子身上,恣意欢叫的御蔷疑惑转头看向门口,一见那肃冷威严的紫红身影,慌乱地掩住难以蔽体的纱袍,从男子身上栽了下来……   她忙爬起来,狼狈地跪在地上,也不敢整理散乱的长发,低着头,更是一声不敢吭。   那男子已然被催眠,全然不知发生了何时,身体的反应未能停止,只欲求不满地要扯她。   御蔷大囧,眼疾手快地一掌把他打晕,忙抽过公主椅上的衣袍,盖住男子的身体。   然而,事情还没完,内殿里,两个女子暧昧妩媚的声音像是在较劲比赛,一声高过一声,男子低沉的喘息和低吼夹杂其中……   御蔷面红耳赤,恐慌不安,“七哥……”   “你这里的血定是最新鲜最好的,给我一大杯。”   御蓝斯下了命令,径直走进去。   他的七王妃和八王妃已然恢复活力,亦是比从橡木屋出来的那一天美艳许多,丰盈的肌肤仿佛珍珠雕琢而成。   她们娇躯横卧在宽大的公主榻上,被四个男子围拢其中,正闭着眼睛享受于癫狂的欢愉……   几个交缠的肢体,已然分不清谁是谁的,战况之激烈,活色生香,别开生面。   御蓝斯干脆在一旁的高背椅上坐下,宫女无声地端来一大杯鲜血,小心翼翼地搁在他面前,后退着出去。   修长的大手端起杯子,优雅缓慢地啜饮喝下,他脸色,发丝,渐渐恢复莹亮的光氲,胃里不再烧灼空荡,身体也舒服了许多。   床上的几个人忙碌更换姿势,才发现他正慵懒斜靠在椅子上,尊贵阴沉的王者霸气,骇人心魄。   海冉和胡雅儿亦是大惊失色,顾不得穿衣,忙跪趴在地上。   御蓝斯俯视着她们轻声一叹,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血,叫了御蔷进来。   “笔墨伺候。”   御蔷不敢吭声,也不敢多问,忙让宫女抬来桌案,又亲自拿来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迅速为他准备妥当。   他分明是面无表情,无怒无惊的,一身煞气威严,却仿佛能将人凌迟一般残酷。   整座寝殿落针可闻,众人疑惑地不时看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   片刻后,他落笔,从怀中出两样东西,其中一个他的溟王印。   他咬破手指,以血涂在印章上,坚定而痛快地按下去……   然后,他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未留下只言片语。   海冉和胡雅儿上前拿起两张纸,是——两张休书,一旁还有东域王的调兵虎符。   两个女人相视,欲哭无泪,恼怒看向御蔷。   御蔷漫不经心地无辜耸肩,“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是警告过你们,玩一两个时辰就算了,谁叫你们需索无度……”她看了眼那几个男人,冷声怒斥,“还不滚?等死么?!”   ☆、第129章 淡淡宠,冷冷爱   满殿一阵混乱,惶恐无措的男子仿佛被猎杀的兽,慌乱逃窜出去。   海冉和胡雅儿,也被她一声怒吼,震得惊颤。   两人迅速穿好衣袍,收起休书,准备告退。   御蔷坐去梳妆台前,娇慵拢着长发,唤来宫女梳妆。   她从镜子里斜斜俯视着两个女子,欣赏着她们卑微的丑态,唇角眉梢虽然都是笑,眼底却嘲讽鄙夷,再没懒得遮掩粪。   “海冉姐,雅儿姐,虽然你们不再是我七嫂,情分还是有的。我一向乐善好施,你们是知道的。”   “谢公主殿下,臣女告退!”胡雅儿冷冷看了眼海冉,裹着衣袍,收了休书便离开亏。   她已然孤身一人,捡回一条命,得了休书上的万两银子,说起来,算是赢了的。   海冉则跪在地上,脸色涨红,欲言又止。   “怎么?海冉姐姐还有事?”   见她支吾不语,御蔷转身,冷睨着她,强忍着不耐烦,“还是,本公主那几个男人没有让海冉姐姐过瘾?不如,本公主送两个给海冉姐带回东域王府吧。”   “不,不……公主误会了!”海冉局促地低头开口,“臣女是想求公主对殿下求情,父王连……连虎符都献上了,这……这休书,臣女实在不好给父王看。”   御蔷站起身来,摆手示意宫女退下,起身走到她面前,蹲在她面前,眸光顿时冷厉如刀。   “七哥亲眼看到刚才那一幕,你让我去求情?你这不是要害死我么?若七哥真稀罕你父王的虎符,刚才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了,何必坐在床前,赏你那无耻的样子?”   “公主……”   “当然,或许,七哥从前隐忍你多年,此次也并不是容不下你,而是厌恶你不懂知恩图报不知悔改。苏锦璃或许只是一个小小人类,可她毕竟有了七哥的孩子,还冒死救活你。你容不下她,也不该怪七哥容不下你。”   海冉再无言辩驳,黯然起身离开。   *   御蔷穿戴整齐,听外面没了动静,才若有所思地冷眸一笑,对后窗斥道,“您老快出来吧!”   进来的,是一身凤袍华服的艳美女子,一头栗色发丝,一双艳若宝石的红色眼眸,狐疑好奇地环顾殿内,似在寻找什么暧昧的痕迹。   是素来为老不尊的太后娘娘。   御蔷不客气地开口,“皇祖母,您可是答应我的,事成之后,要赏我几个血液纯净的貌美男子,不能说话不算话!”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太后挑拣了干净的椅子坐下来,笑眯着眼眸,神情高深莫测,颇有些诡计得逞的得意。   御蔷在她身侧坐下来,“如果父皇知道您这样胡闹,恐怕……”   “你不说,我不说,雪儿那边戏也足了,你父皇怎会知晓真相?!”太后瞧着宫女们利落地打扫殿内的一团狼藉,忍不住拿丝帕掩住口鼻。   御蔷亲手端来一盅调配好的茶,双手奉上。“孙儿还是觉得……这诡计有点过分了。”   太后押了一口茶,冷笑,“哼哼,若不用这等小诡计,你七哥那般老实,岂不是要被东域王咬死了?!”   “东域王虎符都拿出来了,可见是有些诚意的。”   “虎符?屁!那些兵都是他养的,他们能听你七哥的话?!依哀家看,杀光了更省心。”   *   雪狼皇城,位于雪山环绕,人迹罕至的无人之域。   这里雪山峭拔,云蒸霞蔚,美若诗画,幻若仙境。   宏伟的圆顶白石宫殿,也如冰雪雕琢而成,阳光映照,处处折射着七彩光氲。   锦璃自入宫后,最喜欢站在宫殿的露台赏景。   她所居的宫殿是除了狼王寝宫之外,最高的一处。   放眼望去,暖阳娇媚,雪颠青蓝,澄明如洗的碧空里,月儿染了雪色,轻轻悬着,跑不掉,走不了,仿佛它独属于狼族所有。   日月同在的奇异之境,着实叫人叹为观止,却美得有些不太真实。   狼族的男子身躯健硕,女子秀美高大,哥哥薄衫短衣,利落飒爽,仿佛身处夏季。   独她,头上戴着红锦貂皮帽,身上穿红袍雪貂皮边锦袍,一出门,再加一件厚重的狐皮披风,厚重一身行头,仿佛圆滚滚的粽子,走几步路,便累得呼呼喘出雪白的雾气。   所幸,殿内暖如春夏,也无人来扰,她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宫女嬷嬷陪她聊天说笑,缝绣幼儿衣衫,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安乐。   轩辕颐对她甚是体贴,每日来看她,陪她吃一顿午膳,说说笑笑,送些小玩意儿,从不曾夜宿在此打搅她养胎。   眼见着腹部一天天隆起,狼王下旨,晨昏定省亦可免,她却不敢懈怠。   狼王后原名韦芸,是一位人类女子,因眉目颇像康悦蓉,而被狼王看重。   百年前,狼王废了相伴自己多   tang年的皇后,将她册封为皇后,并将她改名为韦蓉,诞下轩辕颐之后,更是对她盛宠不衰。   锦璃入宫当日,被轩辕博带入富丽的凰宫,亲眼见到那女子的真容,的确美,却美得冷如冰雪,寡淡地无甚波澜。   她猜不透轩辕博到底爱她什么,或许,他爱得只是她与康悦蓉的那几分相似吧。   韦蓉王后那一日冷傲地不曾正眼看过她,因此,锦璃步步谨小慎微,丝毫不敢松懈。   *   两日前,轩辕颐带了好消息来,言辞间都是欢喜的。   她却不曾看到父兄的信件,只通过他的转述,得知父兄大捷,凯旋回朝。   哥哥苏锦煜迎娶顾梓苏,婚礼上不曾有丝毫笑颜。   锦璃因此辗转难眠,彻夜不安,胎动也愈加频繁,孩子似在胎里亦是有些不安……   哥哥的新婚妻子康晴枉死,真凶扑朔迷离,得胜返朝便再成婚。   这不是喜事,是逼他打落牙齿和血吞,是耻,是辱。   锦璃想象不出哥哥是如何熬过那场婚礼的,只希望顾梓苏在婚后,能抚平他心底的伤痛……   而苏静琪,正准备欢天喜地嫁于康恒。   可惜,新郎康恒却不知所踪,婚期定下,一再延误。叫人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王府双喜临门,看似无限荣耀,实则,洪福已然齐了天。   龙椅上的康邕,再无法给予宁安王其他更妥当的厚赏,只能借女儿婚事来搪塞。   可锦璃思来想去这两日,也想不出康邕和轩辕博何时给她和轩辕颐赐婚的。   轩辕颐说,她被血族人掳走之后头部重创失忆所致。   她亦是知晓,自己的确失忆,每每思忖,总是头脑刺痛。   因此,她偷偷调配了有助记忆恢复的药,默默吃了两日,却无甚效果,顾及胎儿再不好多服,更也不好冒然去问轩辕博。   可,轩辕颐既然与她已是夫妻,该是住在一处的,尤其,她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妃。   轩辕颐却多日来,并不宿在她身边,也不曾越雷池一步。   今早,去给韦蓉王后请安,锦璃看到轩辕颐左右三位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方才明白,她不是他的唯一,他还有茗侧妃,珞嫔,丽婉仪。   这些,她该是知道的呀。   那三个女子依照规矩,也该来给她请安问好。   可她看着她们,竟如此陌生。   而她们的眼睛盯着她微隆的腹部,无丝毫艳羡,竟是满眼森冷的嘲讽,仿佛她腹中孕育的是恶魔,是毒瘤。   这……让她无法接受。   *   晌午十分,轩辕颐又来陪同她用午膳。   金色龙纹革靴一入门,宫女便跪下。   “殿下,主子倦了,正在歇着,主子说让殿下去别处用膳。”   “起来吧。”轩辕颐脚步未停,直接经过宫女。   出尘脱俗的银白身影,穿过流光幻美的寝宫,掀了低垂的锦帘,直入了内殿。   锦璃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火炉旁绣着婴儿服。   他在她身侧坐下来,便从怀中取出一包糕点。   “一早陪父皇出宫,碰巧看到集市上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老板是大齐京城来的,我看到有你喜欢的,就买了些。一路收在怀中带进来,还热着。”   锦璃斜睨一眼搁在小圆几上的纸包,心里一阵酸楚,“颐兄,其实,你不必这样费心的。”   “是在因为那三个女人生我的气?”他让宫女端来两杯茶。   “我没有。”   然后,气氛一阵沉寂。   他品着茶,静静看着她忙碌缝制,仿佛,此生最重要的事,便是这样看着她。   细密的针脚,莹白剔透的手指,穿针引线,简单重复的动作,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态,更难得这份宁静。   脂粉未施的脸儿,被立领的雪貂皮边儿烘托,肌肤粉润剔透,愈加秀雅惊艳。   他视线落在她微抿的唇上,心,莫名热起来。   锦璃被他看得囧,一针不慎,刺在了手指上,不由咝了一口气。   他忙拉过她受伤的手,低头嘬着伤口。   指尖温热亲密的触感,惹得她心头惊颤,艳若蝶翼的睫毛扑朔,视线触及他魅惑含笑的绿眸,她慌得忙要收手……   后颈一紧,眼前的俊颜倏然放大,呼吸间,陌生又似熟悉的男子气息,霸道侵占了她的呼吸……   看似淡漠出尘、静谧优雅的男子,突然变得狂肆霸道,狂如魔。   他深沉需索,缠绵不休,这热情似已隐忍百年,让她战栗不安……   他不容她逃,拥着她滚到厚厚的狐皮地毯上,他急迫撕扯她的衣袍,立领的棉服上盘扣紧致,他气恼地低咒,“谁做得这衣袍?真该拖去斩了!”   锦   璃愕然,“这不是你派人送我的么?那一大箱子,都是我喜欢的。”   轩辕颐只派了人照顾她,衣食住行,不曾费过心,他看了眼那箱子,没再放在心上,***的火,却被消磨冷了。   她手忙按在他的肩上,把他推开,怕挣扎伤了孩子,终是没有太用力……   孩子需要父亲,她却完全遗忘了,这孩子如何孕育的。   曾经,他是否也这样温柔地吻过她,爱过她?   这个疑问,并无欢喜,显然,他也曾如此温柔地吻过他宠爱的茗侧妃,思及此,心里抵触,终是别开了头。   他意犹未尽,又在她唇上轻啄两下,无视她别扭地挣扎,强硬将她拥在怀中,就这样和她歪躺在地毯上,粗重地喘息着,平复身体的冲动……   “茗侧妃寿辰,晚上我在花园设宴。母后和父皇可能也过来,寿礼我已备好,你不必多准备什么,人到了就好。”   锦璃哭笑不得,“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些?”   “难不成你要我休掉她们?”   “我没这样说。”锦璃推开他,起身走到露台,背对着他仔细扣好被扯开的两个盘扣,“以后,你不必再来。”   他追过来自后拥紧她,埋首她颈窝,亲昵呼吸着她甜美的气息。“以后我只来这里,不再去她们那边,你可满意?”   她别开头,无法用这话,来搪塞心底的不安。   “她们毕竟是母后和父皇早先赐给我的,她们背后,一个个也都是难惹的主儿。若休掉她们,势必要惹得朝堂大乱,你忍心让自己的夫君,麻烦缠身么?”   他话说得温柔如水,三言两语的诱哄,却残忍刮痛了她的心。   ☆、第130章 邀宠献艺,反击   锦璃愈加费解,这绝美的男子,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他既知晓她前世之痛,就不该如此对她。   “难道颐兄忍心让我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你昨日来时,一身梅花香,今儿是牡丹香,明儿是茉莉香,颐兄不忍伤害三位侍妾,可有体谅过璃儿的心情?”   她这样在乎他,可见是完全忘记那只可恶的吸血鬼,他该惊喜。然而,视线触及她的腹部,冲到心口的,却只有熊熊的怒粪。   他可以容忍她和御蓝斯,和康恒,和南宫恪,暧昧不明,为何她不能容忍他呢?   “璃儿,你的心情我能体谅,但是我的心情呢?你不能当一个贤妻么?就像你上辈子对康恒那样,为我千依百顺。”   她嗤笑,“若如此,颐兄不如娶一个木偶。”   艳若宝石的绿眸,神情复杂,沉痛,嘲讽,自嘲,白皙如玉的肌肤因恼怒过激,泛出酡红色的晕亏。   “世间传言,得九命真凤者,得天下。本王子倾心待你,为你折损五万精兵,每日看你脸色,疼你,宠你,竟到头来,还是被你如此无礼相待!本王子倒是一点没有看出来,你这九命真凤,颠覆天下的本事何在?!”   锦璃瞧着他这样子,绝然拧身推开他,冷声下逐客令,“我苏锦璃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并非什么九命真凤,颐兄抬举锦璃了!颐兄还是去陪茗侧妃她们吧。”   “苏锦璃……”他气喘不平,一把扯住她的手肘。   她反手甩开他,跪下来,强硬开口,“恭送颐兄!”   轩辕颐咬牙走出去两步,终是气怒不甘,又折回来,手指点在她的头顶上。   “你若能打掉这孩子,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你要天下,要母后身下那把凤椅,我全部可以给你。”   打掉孩子?她愕然震惊,唇角微扬,却是不可置信地骇笑。   “轩辕颐,你……什么意思?”   “这孩子是你被御蓝斯强*暴之后才有的,不是我的,是那吸血鬼的孽种!”   锦璃惊得僵在地上,心仿佛被撕扯碾碎,痛得半晌无言。   轩辕颐何时离开的,她也不曾发觉。   眼前有人影在晃动,她回过神来,就见几个宫女正忙碌着摆饭菜……   紫檀木食盒里的饭菜精致可口,香气扑鼻。   她们小心地把白玉盘摆上桌案,转头探看她的神情。   她们的眼神已然不似从前那般,敬畏,尊崇,艳羡——她们听到了刚才的争吵,她们知道了,她的孩子是被强*暴之后留下的孽种,她这主子,成了她们的耻辱。   锦璃不理会她们,坐到火炉旁去,拿了轩辕颐留下的糕点,一块儿一块儿的吃起来。   红豆沙的芝麻香酥饼,竟然硌了牙,她疑惑微僵,把所有的宫女遣退,吐出嘴里的东西。   是一个扣合的小竹筒,她打开来,里面是两一张字条。   “璃儿,我来救你,莫怕,莫急,莫听信狼人的话。   你腹中骨肉,是我俩的骨肉。   若你还粗略记得橡木屋中的事,该知道,我是血族王与康悦蓉的儿子。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的朝夕相处?或许,在你戴了轩辕颐的狼尾之后,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但请你,为孩子,务必要依我所言,步步谨慎……”   锦璃继续往下面看,却是一首简短欢快的曲谱。   *   茗侧妃寿宴摆在皇宫花园湖畔的凉亭内,四面金纱围拢,被灯光映照的冰雪湖面便是一方戏台。   锦璃早早到了,另备了一份厚礼。   寿宴之上,几位皇子都在。   众皇子妃,嫔妾,美人众多,个个薄纱丝袍,娇美旖旎,如花般争奇斗艳,香气撩人。   独她,一身雪白的狐皮边淡紫锦袍,粉雕玉琢的脸儿被簇拥在一团茸茸亮滑的狐毛中,漆黑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险恶污浊。   戏台上,正唱着曲儿,茗侧妃笑歪在轩辕颐怀中,那笑声娇美清灵,扰得众女子心神不宁。   锦璃就在这样的境况下进来,朝着轩辕颐跪下。   她身后的宫女一个拿着暖手炉和礼盒,一个抱了一架古琴。   轩辕颐没想到她竟如此……有备而来。   他的手几乎是从茗侧妃肩臂上弹开的,匆忙站起身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亲昵柔声说道,“璃儿快起来。”   说着,他侧首看了眼茗侧妃。   茗侧妃忙会意,笑着上前,“姐姐客气了。”   她惊喜地打开礼盒,脸色微变,“姐姐怎送我一尊送子观音?”   轩辕颐也脸色僵冷。   席位最末端的轩辕苍却饶有兴致,品着茶,笑观这一幕。   锦璃避开了轩辕颐不悦的眼神,笑颜清浅,温婉明媚。   “我刚刚才知   tang道,茗侧妃嫁入皇宫已有五十年,却五十年来都无所出,不知道是殿下没有用心待妹妹,还是妹妹身体抱恙而不知。我身为正室,敦促教导各位妹妹服侍夫君,让夫君将来儿孙满堂,是应当应分的,所以,特别送妹妹一尊送子观音,望妹妹日后母凭子贵,步步高升!”   茗侧妃脸色白了一瞬,突然就笑出来,却不敢看轩辕颐的神情。   这五十年,她没有身孕,不过是每次事后都被他逼着服药……   苏锦璃送送子观音给她,这是在打王子殿下的脸呢!   一番思忖,不过瞬间,她忙堆上笑来,“这厚礼,妹妹很喜欢,多谢姐姐关切与美意。”   茗侧妃亲自为她安排位子,却是安排到了……离轩辕颐最远、整个席位最末的位子上。   锦璃就这样,坐在了轩辕苍的对面。   轩辕苍见她那椅子是紫檀木的,软垫都没有,忙对身侧的太监说道,“给璃儿拿个厚软垫过来。”   锦璃对他颔首一笑,他却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她讪然自嘲,没有拒绝他的一番好意。   她的衣着,与一举一动,都与这里格格不入,却便又美得出尘脱俗,似一只刚出世而不谙世事的小狐仙,如此无辜妩媚。   轩辕苍视线转回来,见她只抱着暖炉,也不吃东西,无奈叹了口气。   那边茗侧妃又在笑,不知轩辕颐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竟旁若无人地主动吻了轩辕颐……   锦璃低垂着眼眸,静听湖面上那糟蹋琴弦的嘤嘤曲调,俏颜波澜无惊。   “璃儿,进来可好?”轩辕苍忍不住低声开口。   “多谢苍兄关切,锦璃很好。”锦璃见他身侧没有女子,忍不住问,“苍兄还没有成婚么?”   “从前是乐得独自清闲,不喜欢被儿女私情牵绊。后来遇到心仪的女子,却又太迟。”   “苍兄心仪的女子……不知是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他办是玩笑地揶揄瞧着她,绿眸深沉邪魅。   锦璃浅扬唇角,却没有看他。冰面被七彩灯光映照得绚丽,却难免太过杂乱。   狼王轩辕博与韦蓉王后,是在第三支曲子之后,方才到的。   轩辕博眸光一扫众人,视线停在席位最末端的锦璃身上,她静默低着头,恭顺沉静,却美得惊心动魄,实在叫人难以忽略。   “璃儿,你身子本就弱,怎么坐在这风口里?可是习惯了狼族的严寒?”   锦璃自嘲一笑,看了眼双颊上满是唇脂的轩辕颐,避过了前面两个问题,只道,“还不太习惯,所以穿成这样,还是冷。”   轩辕博视线怜爱,不着痕迹扫过她精致的五官,暖热的大掌轻拍了拍她的肩。   “今儿进贡了一箱幼狐狐皮,摆在库房也是闲着,就赏你做衣裳吧。”   “锦璃谢父皇,若父皇不介意,锦璃能否用那些狐皮给您的皇孙……做两套小皮袄?”   此话一出,满场死寂。   轩辕颐脸色煞白。   轩辕苍则凝眉一凛,想提醒她,不要自讨苦吃,却又发现,自己毫无立场,毫无资格。   锦璃却始终保持着优雅的跪姿,凤眸含笑,尊崇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仿佛刚才所言,不过是身为儿媳,所提出的,最恰当、最合理、最令人开心的要求。   轩辕博神情微僵,却终于还是笑出来。   “送你的,就是你的了,随你安排。”   “谢父皇!还是父皇最疼璃儿。”   锦璃乍然松了一口气,欢喜说着,率真如孩童般,起身上前,无视韦蓉王后的冷眼,亲手扶住轩辕博的手臂,将他扶向正椅上。   “父皇想喝什么酒?璃儿亲自给您斟酒。”   轩辕博嗅到她身上的奇香,心神一震,侧首瞧她惊艳的脸儿,一时间移不开眼。   这香气,淡淡的,有叫人心疼的微苦气息,淡雅脱俗,似曾相识。   这香如她,似凝了她的魂,耐人寻味。   轩辕博不禁多问一句,“璃儿今日特别开心?”   “儿臣知道这皇宫里,只有父皇最疼爱儿臣,可父皇忙碌,除了晨昏定省,儿臣与父皇也说不得两句话。儿臣今日得见父皇,这当然……应该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锦璃说着,亲自给他斟满酒盅,双手奉上。   “儿臣还为父皇准备了一首曲子……”   这亭子里的氛围顿时诡变,茗侧妃成了不起眼的配角,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嗔怒地瞪了眼轩辕颐。   轩辕颐脸色清寒,依旧是淡然如水的模样,却猜不透锦璃的目的。她若要邀宠,可不该对父皇献殷勤,她若要挑衅,未免太不怕死。   不等锦璃话说完,韦蓉王后在轩辕博身侧坐下,冷声斥道,“锦璃,你穿着冬衣,又有身孕,行动不便,还是去坐下吧。”   “别对她这么严苛,平时拘在寝宫里不出门,难得她自在。”轩辕博宽和笑道,“冰面上冷,就在亭子里弹一曲吧。”   “谢父皇恩准。”锦璃笑着握了下轩辕博的手,撒娇地娇憨一笑,转身就命人摆琴案。   轩辕博不自然地握紧被她碰过的手,这丫头的手冰凉,像是一撮寒雪,柔柔的,软软的,冷得可怜。   “璃儿,可又是《彼岸千年》么?”   “儿臣可不是只会那一首曲子。”   锦璃坐下来,优雅试了音,对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听说,这是父皇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莹白如水葱的指尖按在琴弦上,琴弦被轻柔飞快地拨动,欢快淙淙,似雪山之巅的甘泉,蜿蜒而来……   琴声入耳,又令人不觉间想到悠远的天,沉淀了澄明的蓝,那么纯粹,那么美好。   众人对这曲子甚是陌生,独轩辕博觉得熟悉亲切。   流年倩影,如月优雅,絮语千言,道不尽,说不完,那暗隐心底的情愫。   眼前,狐皮锦袍的女子,恍惚间换了人。   那纤纤玉指之上,亦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眉目清雅,含笑的神情,分明又是忧郁的,叫人忍不住想叩开她的心门,一探究竟。   那一年,她亦是如此,一模一样的狐皮淡紫锦袍,一模一样欢快的曲子,一模一样的清苦幽香……   她说,“博,我借你的生辰献这一曲,愿你一生一世欢乐幸福。”   他没有欢乐幸福,自从她悖逆他的爱,自从她香消玉殒,他就痛不欲生。   他以狼血喂养她的孩子,硬生生地将那嗜血孽种,变成他与她的骨肉。   他疯狂地寻找着世间与她相像的女子,他的心里还是空荡荡的,痛不欲生。   韦蓉是最像她的,然而,半夜醒来,他看着韦蓉的容貌,却知道,自己拥着的不过是一个贪婪残暴的狼族女子。   锦璃一曲结束,眼前人影一晃,佯装惶恐的抬眸……   轩辕博已然到了她近前,轻唤她一声,“蓉儿”,拉着她入了怀,“蓉儿,你终于回来了!”   锦璃没有挣扎,没有拒绝,在他怀中浅扬唇角。   有了这个怀抱,她何惧周遭凶猛的狼人?何惧谁再逼迫她打掉孩子?她想要谁的命,不过如碾死一只蚂蚁。   众人骇然震惊,轰然跪了一地。   韦蓉王后狼狈地直接从椅子上栽下来,跪趴在地上。   她指责看向轩辕颐,眼里的怨怒,幽冷如蛇。   这些年,她从名字到灵魂,几乎都变成了康悦蓉。   这后位,上一位皇后稳坐三百年,最终抵不过她与康悦蓉甚为相似的容貌,而今日,她却……败在了一首曲子上。   早先催促轩辕颐除掉这小贱人,没想到,还是迟了又迟,终是迟到这一步。   轩辕颐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俯首劝道,“父皇,这不是康悦蓉公主,是苏锦璃,她……是儿臣的救命恩人,是儿臣的女人。”   锦璃越过轩辕博的肩,冷观轩辕颐苍白的脸,心底却在冷笑。“难得殿下还记得璃儿是您的女人,您这一脸唇脂,璃儿都认不出您了!”   轩辕颐忙拿手帕擦脸,洁白的手帕上,满是诡艳的玫瑰红。   轩辕博适时松开了锦璃,迅速揩去眼角的泪,忽然就笑出来,“璃儿,弹得很好。是朕一时恍惚唐突,你莫要怪为父。”   锦璃从容浅笑,却无丝毫窘迫尴尬,“父皇喜欢这曲子就好。”   “来,到朕身边来坐。”轩辕博指左侧的位子,却一眼都不曾再看跪在地上的韦蓉王后。   锦璃便从最末一位,就坐去了上座——轩辕博的左手边。   众人忙又坐下来,冰面上那莺莺无力的曲子,换成了娇娆的歌舞。   寒风里,舞伶们纱带飘飞,丝袍如蝶翼,婀娜的身姿,幻若仙女,暂时和缓了前一刻的尴尬气氛。   轩辕博却不看那歌舞,亲手给锦璃夹菜,“璃儿多吃点,父皇这几日的确倏忽关切你了,这些菜你可喜欢?”   轩辕苍冷声笑了笑,“父皇说笑呢?这些菜都是给茗侧妃准备的,璃儿怎敢冒然喜欢?”   轩辕博挑眉,刚才听过那一曲,他整个人都仿佛回到了从前,这才愕然想起,这宴席的名目。   他视线扫过众人,看到那战战兢兢瑟缩在轩辕颐背后的女子……   她艳红的纱袍松散,容貌被浓妆覆盖,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头上两朵牡丹,艳丽到极致,却难免跋扈。   “今日,就是你的生辰?”   ☆、第131章 颠覆宫闱,谋逃   “是,父皇,谢父皇和母后前来参加儿臣的寿辰宴。”   茗侧妃仓惶整理好衣袍,端正跪在桌案前。   妆容精细艳丽的脸儿,一阵红,一阵白,丰润的腮儿颤抖不知。   她因眼前的境况窘迫惧怕,更惊疑于锦璃能凭一曲,能得狼王如此偏袒关切。   “这寿宴如此盛大奢华,朕还以为,这是颐儿为锦璃准备的!方才进来,才疑惑,为何璃儿这皇子妃竟坐于席位末端,原来……粪”   轩辕博冷声说到一半,绿眸阴沉冷扫跪在地上的韦蓉王后。   韦蓉王后察觉到他质问的眼神,忙道,“是臣妾倏忽,只顾带陛下出来散心,忘了说明。亏”   “忘了?”轩辕博轻讽冷笑,“不怪王后,是怪朕,竟不问缘由就被王后牵着鼻子走!”   众人骇然俯首,韦蓉王后两手撑在地上,颤抖不止。   轩辕博看锦璃,判若两人,口气又变得温柔慈爱。“璃儿此来,送了这女子什么礼物?”   这女子?原来,这女子——并非他做主为轩辕颐选的侧妃。锦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韦蓉王后,心中恍然,微笑应声,“璃儿送了茗妹妹一尊送子观音。”   “哼哼,送子观音?!”轩辕博疼惜地叹了口气,“难得你竟对这种女子大度,她头上顶着两朵牡丹,怕是连王后也没放在眼里。璃儿,你是朕的公主,实在不必为这等小人忍气吞声。”   锦璃恭顺俯首,“父皇,儿臣既嫁给颐兄,自然应该帮他疼惜侧妃侍妾。”   轩辕博怒目看向轩辕颐,“什么嫁?婚礼都没有,这婚事怎能算?你这身份,还是朕的义女,至于婚事,将来再议吧。”   锦璃心头的大石落下,偷觑了眼脸色铁青的轩辕颐,状似自言自语地笑道,“原来,竟……没有婚礼么?”   轩辕苍瞧着她高超的演技,不禁刮目相看,这看似娇柔的小女子,三言两语,竟是乱了整座宫闱。   锦璃夹菜到轩辕博面前的盘子里,默然无声,却都是轩辕博爱吃的菜。   轩辕博见她如此体贴忙碌,怒火消了大半,当即命令宫人。   “把冷菜凉菜都撤了,换上璃儿爱吃的,今儿难得一聚,就当是家宴吧!”   众人应声起身,忙都入座。   偏茗侧妃不识趣,堂而皇之坐于轩辕颐身边去。   然而,轩辕博视线一扫,见她如此无礼,怒火又上来。   “茗侧妃,朕有话问你!”   茗侧妃本是要拿酒盅,手忙又规规矩矩放在双膝上,“父皇请问。”   “璃儿此来给你送子观音,你却把璃儿安排在最末的位子。且不论璃儿是不是朕的义女,凭你如此嚣张跋扈,又于众人面前与颐儿行为不检,悖逆贤淑之德!如此德性,你是如何坐上这皇子侧妃之位的?”   茗侧妃垭口无言,双颊烧红,无颜再坐着,只能起身跪下。   轩辕颐又拿帕子擦脸,不禁怀疑脸上还有唇脂未擦干净。   素来神情淡然的韦蓉王后,忙堆上笑,“陛下,是臣妾为颐儿选的。陆茗,乃是户部尚书陆铳之女。那年赶巧是中秋,众臣带了家眷入宫宴饮。当时,陆茗在宴席上弹了一首曲子,陛下听后也赞了两句,她和颐儿在一起,陛下也是点了头的……”   “竟是朕记性差,朕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女子不曾来给朕请安,却会弹一手好曲子?”   轩辕博笑了两声,却是一副不敢恭维地神态,看在儿子的面子,他还是宽容了一回。   “陆茗,既然王后如此苦口婆心,你就给朕弹一曲吧,就用锦璃那琴,你若弹得比锦璃那一曲好,朕便饶你。”   陆茗忙起身坐去琴侧,一双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她本就琴艺不佳,入宫这些年,平日只顾钻营勾心斗角、如何邀宠,更疏于练琴。   莫说超越锦璃,一首简单的曲子,弹得七零八落,方勉强成调。   轩辕博隐忍抿唇,端起锦璃斟的酒,一口喝下去,酒盅沉重地落在了桌面上,整张桌子便掀翻在地。   众人被吓得面如死灰,轰然跪了一地。   锦璃也不得不跟着众人跪下去,柔声劝道,“父皇息怒!”   “哼哼,朕竟不知,如此荒谬的女子竟成了朕的儿媳!这侧妃,是谁封的?给朕说清楚!”   韦蓉王后冷怒瞪了眼陆茗,忙跪在地上,“陛下,这些年陆茗倏忽琴艺,刚才许是太过紧张,才……侧妃是臣妾懿旨封的。”   轩辕颐凝眉,难堪到极点,羞愧地抬不起头。   陆茗战战兢兢,俯首贴地,一声不敢吭。   “王后瞎了眼,颐儿昏聩贪色,朕的户部尚书陆铳,更是徒有虚名,竟妄想借与皇族攀亲一劳永逸!”   韦蓉王后哑口无言。   轩辕博不再看她,心痛地冷斥最疼爱的儿子。   “颐儿,你曾亲口对朕说,锦璃不顾生死,为你挨两箭,世间百媚千红,你独爱锦璃一人。”   轩辕颐震惊,没想到自己当时在西山猎场随口一言,父皇竟还记得。   “父皇,儿臣知罪。”   周遭众人神情各异,看他,又看锦璃,眼神复杂莫测。   轩辕博已然勃然大怒,懒得理会众人微妙。   “朕也曾爱过,因此疼惜你的痴情,不惜折损五万精兵,帮你救得锦璃。她虽与他人并无婚约,却到底是大齐宁安王郡主,朕与宁安王恩怨难解,你是知道的,朕之所以认她为义女,也是为两国和平。既然你如此不知轻重,对她弃如敝履,还偏爱茗侧妃这等女子,朕便成全你。”   艳若冰雪的男子,素日淡漠的面具崩碎,懊悔地跪着上前两步,“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罪该万死!但是,锦璃她腹中那孩子……儿臣……”   轩辕博怒指着锦璃训斥他,“人是你不顾一切劳师动众抢来的,抢了来却又说这种话,颐儿,你这话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五万精兵?!”   韦蓉王后似这才掂量出锦璃的分量,忙道,“陛下,求您再给颐儿一次机会吧!他已然悔改!”   锦璃内敛低垂凤眸,事不关己地兀自端详着自己俏美的手儿。   她着实没想到,一首简短的曲子能揭开自己来狼族之谜。   如今,这弹指定天下的狼王陛下,大梦惊醒,怎会继续屈从于韦蓉王后的七分美貌?!   韦蓉,伪蓉,到底不是他真心所爱的康悦蓉。   梦醒了,万般沉痛,那情伤犹在,心痛难平。   轩辕博宽阔的胸膛惊怒起伏,“这些年,朕已然宠得你们母子忘乎所以!”   这句话,无异于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母子俩,打入冷宫。   轩辕颐注意到母亲跪在前面颤抖不止,不禁痛悔交加。   他侧眸看向锦璃,颓然挫败。   他再一次小瞧了她。   这女子,的确是九命真凤,她乐得做什么,素手微动,轻易做成,她若不愿,强迫不得。   可惜,他对这规则了解太晚太迟。   “王后,回你的寝宫反思己过吧,至于陆铳,官位大可不必要了。颐儿,你就继续和你的茗侧妃呆在寝宫里,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轩辕博说完,便站起身来,随手也把锦璃拉起来。   “老三,送璃儿回去歇着,风冷,让她乘你的辇车。”   轩辕苍微怔,忙上前,“是,父皇!”   *   这一晚,狼王轩辕博,于御书房内,独赏一幅美人图,彻夜无眠。   轩辕苍的王子辇车,在冗长的宫道上悠缓前行。   锦璃坐在他身侧,一手稳着琴身,一手随意拨弄着琴弦,轻慢的曲调,让他软了筋骨。   健硕壮美的身躯,慵懒歪靠在宽大如床的软椅上,仿佛休憩的雄狮,半眯的眼眸,神情宠溺纵容。   车顶夜明珠的光笼罩下来,他麦色的肌肤上光氲如暖阳,唇角浅笑邪魅。   他不扰她的兴致,她自得其乐,曲调流泻指尖,不时笑看他一眼……   他身上迸射的热量如火炉,暖热了她的双颊。   路旁灯笼彤艳,映着雪地和洁白的宫墙,天空里鹅毛似地雪花飘落已久,地上厚厚积了一层,车轮轧过,静静无声。   锦璃惊喜于此刻的宁静,脑海中只有曲调,干净地再无疑虑与尔虞我诈。   轩辕苍则奢侈地期望,此刻,能无忧无虑,绵延到地老天荒。   雪花落在纱帘上,有沙沙的响声。   见他闭上眼睛,似已睡着,她搁下琴,挥开纱帘看雪。   雪花擦着她莹润粉腻的脸颊入了车内,鬓边的碎发亦是被冷风撩动,她被雪花诱惑失察,也低估了这异域的严酷,扑面的冷风刮得她喘不上气,雪花也眯了眼……   他被她的咳声惊扰,睁眼便起身,霸道一扯,把她拉进怀中,大手迅速整理好纱帘。   天旋地转间,两人歪在车厢内,他身上的热暖了一方狭窄的空间。   她没有躲,只用一双澄明冷静的眼眸,静静看着眼前俊朗邪魅的男子,眼神如孩童般不容污垢。   他冲到心口的烈火,便倏然熄灭。   在他决定放开她时,她忽然勾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吻上他的唇……   “苍兄,我能给的回报,只有这些。”   他疑惑眯起碧绿的眼眸,视线细画她的五官,寻不到敌意,寻不到厌烦,她的话,却将他绝然拒之千里之外。   他欲言又止,想追问,身躯却被她疏冷推开……   风雪突然侵占了车内的温馨,锦璃抱着琴下车,把狐皮帽子整理好,抵挡酷寒的风雪。   两个宫女忙要追上她,被他摆手一挡,宫女忙又退后。   锦璃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厚重的衣袍与披风,压得她走不快,听到他脚步声渐近,她无奈地开口。   “我知道,你的母亲是前王后。我也知道,你为何故意接近我。你若才德兼备,父皇定会封你为储君,你大可不必如此对我这个外人耍手段。”   轩辕苍气结失笑,原来他在她眼中,竟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颐!”   她挥手挡开他伸来的手,转身,凤眸凌厉,咄咄逼人地盯着他。   “你不是他,那么你告诉我,我孩子的父亲御蓝斯是个怎样的人?既然我和轩辕颐有所谓的赐婚与婚礼,为何父皇今晚说没有婚礼?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什么都想不起?”   轩辕苍恍然大悟,这小女子前一刻以琴曲让他身心放松,竟是要设下一个陷阱?!   “你既收到了南宫恪的字条,为何还要问我?”   锦璃怔然失笑,她的一举一动,果然都被监视了。“我确信,他不是孩子的父亲!我不能相信他。”   轩辕苍双臂环胸,慢慢迈着大步,跟随她细碎的小步子,不惊不怒的嘲讽,“他是你的师父,是陪你长大的男子。你连他都不信,却相信我轩辕苍?我对你来说,恐怕……还是个陌生人。”   “凭他的本事,若真的肯救我,前世,我又何至于落得那般凄惨境地?!”   “你对他有怨,却欺辱我轩辕苍?!苏锦璃,你当我是御蓝斯呢?”   “御蓝斯总被我欺负?这么说,他是好人?!”   “……”他加快脚步,烦闷地不再理会她。   锦璃追着他小跑两步,“轩辕苍,我只是想听一句实话!御蓝斯是怎样的人?”   “你凭什么从我口中听实话?有本事自己去查!”   他突然怒声咆哮,浑厚的声音低沉如滚雷,绿眸狰狞璀璨,在深冷的雪夜中,诡异如魔。   锦璃被惊吓,手中的琴落在了地上,在雪中砸出一个坑。   因他步步紧逼,她只能后退……   “轩辕颐这样待你,为何你要把痛加诸于我?御蓝斯保护不了你,他活该失去你和孩子。轩辕颐的母亲抢走我母后的后位,他夺走父皇的对我的爱,他折磨我爱的女子,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心爱的女子这般逼迫讽刺?!”   “我没有讽刺你!”她脊背贴在了宫墙上,再无路可退。   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窘迫地不再看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仓惶转开头。   他也因她的话微愣,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迅速冷静下来。   “苍兄……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我……”   “你若想知道遗忘的一切,我可以告诉你,我甚至可以送你回去大齐。不过,你要每天喝我一杯血,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说完,他不等她回应,咬破自己的手腕,猛吸一口,捏住她的下颌,吻上她的唇,逼迫她大口吞咽……   *   一早,皇宫骤变。   狼王昭告天下,王后恃宠而骄,独宠后宫多年,后宫单薄,故此选妃入宫。   陆铳被罢免官职,轩辕颐被禁足。   一时间地覆天翻,所有举荐轩辕颐为储君的百官们,突然都缄口沉默,仿佛被割了舌头。   锦璃早早起床梳洗整齐,估摸着下朝的时辰,命宫女嬷嬷们备好了早膳。   一群女子忙碌着,看她的眼神依然古怪异样。   她们知道她已然失去轩辕颐的宠爱,也知道她凭一曲,左右朝堂,地位非同一般。   看俊雅邪美的苍王子入了殿内,笑颜温柔地打着招呼,她们方才知晓,她们的主子苏锦璃是一个神奇的不容小觑的女子。   锦璃话没多说,便上前接过他递来的披风,催促他,“早饭刚摆上,快坐下趁热吃。”   轩辕苍不由分说,把她拉进怀中,扯下她腰间的锦囊丢在地上,他把一个崭新的宝蓝色锦囊为她系在腰间。   锦璃看了眼地上的锦囊,迟疑片刻,还是吩咐宫女,把那东西还给轩辕颐。   “昨晚,你睡得可好?”   “嗯。”锦璃勉强一笑。   她刚坐下来,就见他咬破了手腕,放了一杯血推到自己面前。   她隐忍抿唇,二话没说,端起来就喝尽。   =====================   二更毕,明儿继续。O(∩_∩)O~   ☆、第132章 移情别恋太仓促   水葱似的指,美得仿佛能绽出幽香的兰,颤抖捏着白玉杯,柔弱的骨节比羊脂玉更苍白。   白玉杯砰——重重搁在桌面上,她拿丝帕按了按唇角,清雅明秀的五官,因口中腥甜的味道而皱成一团。   血液入喉,仿佛烈酒,烧灼肺腑肠胃,化为奇异的热力,绵延四肢百骸,入了隆起的小腹……她周身起了细密的汗。奇怪的是,孩子并没有排斥,反而完全吸收这股奇异的力量。   轩辕苍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优雅坐下来,拉着椅子靠近她,大手轻揽过她的腰肢,他倾身附耳,贴在她隆起的腹部粪。   锦璃因他这举动讶然微怔。   他如一个真正的父亲,静听自己骨肉的动静,环在她后腰上的手,力道温柔……   腹中的小家伙似在回应他,轻动了一下。   她心口轻悸,忍不住呀了一声亏。   他贴在她腹部也笑了一声,爽朗的声音里尽是由衷的喜悦,“璃儿,你感觉到了吗?这孩子喜欢我。”   她轻扬唇角,也不由奇怪。   这孩子真的灵性异于常人?!   她也喝过轩辕颐的血,小家伙却并未因轩辕颐的靠近有过什么反应,难道……这小东西亦是能分出险恶与仁善?   可轩辕苍,并非好人。   这男人虽有股强势霸道的浩然之气,行事光明磊落潇洒不羁,心机却远比轩辕颐更深沉。   他能与胡豹那样的人称兄道弟,能混迹莫黎城,亦能于险恶的狼族朝堂游刃有余。   他的仇,他的恨,粉饰完好,静无痕,暗无声。   在人前,他甚至能笑颜如阳,唤韦蓉王后为母后,亦能对轩辕颐关切备至。   可她昨晚,将他的仇,他的恨,看得真真切切,也因此不得不多几分警惕。   他一个如此处处强硬的男子,城府深沉的男子……   纤细的手轻柔落在他的发丝上,黑亮如缎,触感……意外,竟是软的。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白檀香,余韵沉静,令人心安。   他不用香囊,是衣袍上沾染的熏香之气。   因她的碰触,他脊背微僵,迅速与她拉开距离。   “璃儿,我为孩子取了名字。”   “什么名字?”   “谨。”   “这名字蛮好的。”锦璃淡然扬起唇角,心里狠狠一阵刺痛。   她拿汤匙优雅轻搅面前白玉小碗中的红枣粥。脑海中,却搅起一阵波澜。   似有一位男子,为她深夜临摹一幅被她撕碎的画,落笔细腻,他那姿态虽然模糊,却清雅俊逸。   因失忆的缘故,画上的人物已然泛黄,只隐约可辨,上面有位绝美的男子相伴她身侧,还有个漂亮男孩,圆润的脸儿,大眼睛……   “叫他苏谨?”   “不。”轩辕苍笑着纠正她,“是轩辕谨,他跟我姓。”   他兀自做了决定,端起她面前的红枣粥,一勺一勺喂她。   “多吃点,今儿带你出去玩,顺便给孩子买些小玩意儿备着。”   她强忍抵触,扬起唇角,委婉说道,“衣物我都备好了,刚出生的孩子,也不需要什么玩具。天寒地冻,我懒得出门。”   “总要出去散散心,我和几个朋友约了一起去打猎,就算你不喜欢热闹,孩子也不能闷着。”他虽是与她商量,去分明是在下命令。   锦璃只听着,已然有些疲乏,一想到一群狼人追着猎物奔跑的情景,越是胃口都没了。   他又说道,“还有,稳婆我亲自找,多备两位,以防万一。”   锦璃不喜欢这样压抑的管制,为了孩子,还是应下。   “孩子还有两个月才降生,现在准备稳婆,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说了是以防万一。”   她笑了笑,再无话可说,乖顺地吃完他喂的粥。   一旁,服侍用膳的宫女嬷嬷相视,默然欢喜。   *   寒冰宫的大门被叩响……   轩辕颐于宫苑中一身银白劲装,正在练功,如雪的肌肤与衣衫,越是衬得他眉目妖娆深邃。   门外的护卫开了锁链,他走过去,进来一位宫女。   他认得这是锦璃玉雪宫的小宫女。   小宫女局促地不敢多言,跪下去,两手递上锦囊。   他本是惊喜微弯的唇角,倏然僵住,神情陡然变得肃冷。   他默然接了锦囊,摆手示意她退下。   锦囊上还有淡淡的荷香,清新微苦。   他懊悔地红了眼眶,把锦囊放在唇畔轻吻,心痛难抑,却突然自嘲地低哑笑起来。   从昨晚被囚禁至今,这宫女是唯一一个来探望他的人。   到底还是锦璃记得他,哪怕只是为切断与他之间最后一丝牵扯。   <   tangp>身后的宫殿内,琴音杂乱浮躁,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他厌恶地凝眉转头看去,宫人们亦是忍无可忍,从殿内逃出来,见他站在院子里,便尴尬地排在廊下,不敢再往远处躲……   殿内,轰然一声巨响,那珍藏多年的贵重的古琴……被打爆了,一根断弦飞到了宫廊下,抽筋断骨了似地,毫无生命力地痛颤着。   轩辕颐看向黑洞洞的殿门,深吸一口气。   父皇将他与这女子关在一起,竟是比一顿鞭笞更残酷!   他也看清了,不是所有女子都可以拿来宠爱的。   本是艳丽妩媚的女子,疯子似地刺耳嘶叫着冲出来,头上两朵牡丹花已然失了活力,花瓣的边沿灰败暗卷着。   苦熬一夜,那浓妆精致的脸,精神颓靡,泪水模糊,妆容糊成一片,惨不忍睹,一双眼睛因眼白过多,没有了眼妆的修饰,狰狞凶戾,与厉鬼无异。   轩辕颐看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确过于贪图美色。   更讽刺的是,他贪得,并非真正的美人儿,不过是一张虚假的漂亮面具。   可笑他竟为这样一个女子,与锦璃反目。锦璃瞧不上他,的确应当应分。   “殿下,嫔妾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苏锦璃?”陆茗跳着脚的怒声咆哮质问。   轩辕颐沉静不言,腮骨微动,绿眸里迸射一股杀气……   陆茗已然失控,“陛下凭什么要吧我们囚禁在这里?难道仅仅凭一支曲子,我就一无是处了?她苏锦璃是什么东西?怀着吸血鬼的孽种,霸着殿下的心,还凭一支烂曲子,就能将我父亲对狼族的功勋抹去了?!”   轩辕颐浮现一抹浅笑,冰雪般出尘脱俗的俊颜,让咆哮抓狂的女子,倏然失神安静,她眼泪却越是汹涌委屈。   “殿下……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要扑进他怀里,他却抬手一挡,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投怀送抱……   修长的手指,为她抚了抚鬓边凌乱的发丝,碧绿地眸光细细打量着她狼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茗儿,本王子说实话。”   她乖乖地点头倾听。   他笑得愈加明媚魅惑,声音温柔,仿佛在说的,是最暖人心脾的甜言蜜语。   “你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无一处比得过苏锦璃。   至于你父亲,他除了霸着户部贪些米粮钱物,的确没什么可值得抹去的功勋,父皇之所以没有处置过他,不过是因为有母后护着,父皇没有发觉你父亲的愚蠢而已。   锦璃那一首曲子,也不是烂曲子,是父皇与他心爱女子的定情之曲,父皇因那支曲子,心痛千年。   昨晚,锦璃看似随便弹一弹,实则那衣服,妆容,发髻,熏香,琴,曲,指法都下了几番苦工,凭你这脑子,再多活百年,也抵不过今日的苏锦璃。”   陆茗越是哭得凶,气急败坏地嚷道,“你竟也这样说?”   “苏锦璃同样是被囚禁,你瞧瞧她,独处必是安宁泰然,出门必是美若天仙,平日里,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哪怕弹一首简短的曲子,亦是能催得父皇潸然泪下,杀你我于无形。”   他形容的锦璃愈加完美,陆茗便愈加妒恨,她咬牙切齿地怒哮嘶吼,狼形毕露,脖子脸上的兽毛飞蹿显现出来……   “我要杀了苏锦璃,那该死的贱人,我要与她势不两立!”   轩辕颐不喜欢她大哭的刺耳声音,干脆……大手化为利爪,一把掐住了她细嫩的脖颈,阻止了她变身成狼。   他笃定,他一旦松手,这疯女人就会冲去杀了锦璃。他怎能让她这样做呢?   苏锦璃,那个小女子,曾不顾一切为他挨了两箭,此生他就算得不到她,也不准任何人伤害她!   陆茗恐慌惊惧,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绝美的俊颜,她已然窒闷地挣扎,透不上气,手脚并用地打他……   他笑颜依旧淡然幽冷,背后一片雪景蓝天,越显得他艳若妖魅。   狼爪如铁钳强硬绝情,手臂却仿佛没有用多少力道,似拂掉衣上尘。   “不过,茗儿,相较于她,本皇子更喜欢你。   你愚蠢,简单,风情万种。男人么,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有这婀娜有致的身段就足够了。   可往往是聪明的女子能相助男人心想事成,而愚蠢的女子,总是会将男人拖入万丈深渊。”   陆茗断了气,摔在地上,致死,眼睛依旧是不甘的圆睁,满心仇怨无处申诉。   “来人,拖去后院烧了埋掉,殿内清理干净。”   说完,他入了内殿,再出来时,已是一身奢华的银纹锦袍。   *   昨晚一场大雪,皇宫四处,都是皑皑暖暖的白。   碧空如洗,阳光轻暖,飞鸟从枝头飞过,扑下细细的碎雪。   宫人们正忙着清扫宫道上的冰雪,扫帚沙   沙刮划了雪地,露出冷如白骨的白玉地面。   玉雪宫的宫门外,停了一辆宽大如房的华车。   四周护卫林立,宫女嬷嬷们忙着往车上搬东西……   一对儿璧人的谈笑声格外悦耳,女子的声音轻灵如丝缎,在微风里飘渺回旋。   轩辕颐看着那一幕,略一停驻,硬着头皮上前,“皇兄,锦璃。”   听到这声音,锦璃惊得脚下一滑,不慎踩到裙裾,往前跌下去……   轩辕颐忙上前……   轩辕苍就近伸手,把锦璃揽入怀中,对轩辕颐客气一笑,“颐,这么快就出来了?父皇还是疼你的,不会因这等小事多责罚你。”   “嗯。”轩辕颐始终盯着锦璃苍白的脸儿,“锦璃,我们能否单独说两句话?”   锦璃躲开他轻灼幽深的眼眸,迟疑……看轩辕苍。   轩辕苍莞尔,甚是大方地示意她去殿内。   “外面风大,别着凉,正好我也要检查一下东西是否带齐了。”   锦璃轻提厚重的裙裾,迈过门槛,侧身优雅颔首,一个请的姿势。仿佛是邀请初次进门的陌生人。   轩辕颐迈进去,强忍着滔天的怒火,快步进了内殿。   几个宫女嬷嬷见他进来,都慌得往外逃。   锦璃进门,在椅子上坐下,心神不宁。   见他转身一挥手,殿门,窗子轰然阖上,她慌得站起身来。   “轩辕颐,你要干什么?”   他径直走过来,双眸莹绿如火亦如冰,似能把她烧毁,又能把她冻成冰雕……   锦璃惊得忙后退,“苍兄就在外面,你……”   他直将她逼退到墙角里,“我怎样?你认为我会忘恩负义地杀你?在你眼里,我轩辕颐是这样的人?”   锦璃慌得看他的手,又不禁觉得可笑,他的手就算不变成狰狞的狼爪,一样可以将她这小小人类撕碎。   他并没有把她撕碎,只是怒不可遏,捏住她的下颌,深重地吻她……   空灵澄澈的凤眸,不可置信地瞪大,触及他眼底深重的痛悔,她无奈地闭上眼睛,厌恶愤懑地推拒捶打,两手被他按在墙壁上,箍在肩侧,她抬脚踢他,他身体紧抵着她,腹部被挤压……   她惊得一僵,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突然的乖顺,取悦了他,强势的吻变得温柔轻缓,他细细品尝,低喃着她的名字,明知她抗拒,厌烦,还是细说着自己的相思之苦,他直吻到自己心满意足,方才松开她。   一番消磨,两人都安静下来,她因这亲密的姿势别扭抗拒,他还是不肯松开她,无赖地抱着她。   “你这就要跟他走?”   “我们只是去狩猎!”锦璃说完,不禁自嘲。她有必要解释么?   “我被关进去一天,你的心就去了他那边?苏锦璃,你的心也是黑的?”他埋首她颈窝里,鼻音浓重地委屈抱怨。   锦璃厌烦地侧首怒瞪他,却只能瞪到他的脖颈和肩头。   “轩辕颐,我不是玩具!你夺到手,看够了,瞧着没什么用处,便丢了,甚至还逼我杀我自己的孩子。轩辕苍和你不一样!”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倏然松开她,嘲讽冷笑,“什么不一样?他母后是被我母后害死的,他和我之间不共戴天,他这样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报复我。他一样是想利用你!”   锦璃淡漠一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捧住她的脸儿,疼惜地耐心解释,“他真心爱的女子,是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母后担心他成婚之后借着外戚愈加强大,才迟迟不准他们的婚事,他一直不婚,是为那女子守身如玉。你和他在一起,是自讨苦吃。”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她只是想利用那个男人离开这里。   轩辕苍复仇夺权,她得以自由,这份交易,默契地不必明言。   “可你喝了他的血,他会控制你和孩子。”   一点狼血,她权当安胎药了。“轩辕苍,你还不是一样对我用这种伎俩?!”   他气结,一口闷气堵在心口,“……那不一样,至少我是真心爱你!”   “真心?哼哼……你的真心能一分为四,同时给四个女人么?你所谓的真心,就是拿以假乱真的谎言来敷衍我?”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恶狼,突然暴跳如雷,“说到底,你还惦记着御蓝斯呢?我告诉过你,吸血鬼是最残忍卑鄙的妖魔!”   锦璃冷观他燥怒的样子,像看一只戏耍的猴儿,无声冷笑。“狼血能助我养胎,能助我力量强大,能助我延年益寿,我为何不喝?再说,他疼惜我和孩子,纵然是虚情假意,他也做得比你好!而且,他从不在我面前说我孩子父亲的坏话!”   ===============   还有更新哈,亲爱滴们,求收藏,求投票,求花,求咖啡,求评……神马都求   !   ☆、第133章 新封储君,猎杀   虚情假意也能比较出好坏,这小女子当真是牙尖嘴利……   “苏锦璃,你无可救药!”他绿眸中戾气如刀,字字咬牙切齿。   “多谢颐兄关切!颐兄若是闲着,还是去关心珞嫔等人吧。”   锦璃幽冷说完,到梳妆台前,略整了整妆容,走向门口。   素手拉开门板,不禁怔住。   轩辕苍正立在门外,健硕伟岸的身躯背对着她,黑色金纹披风笼着宽阔的肩,仿佛一尊拒人千里的黑石雕亏。   如此沉静威严,冷酷悍然,丝毫不像笑颜火热,邪魅迷人的他。   显然……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窘迫皱着眉头,尴尬轻咳一声,迈过门槛,“苍兄,我们谈完了。”   “嗯。”轩辕苍沉重深吸一口气,杀气深重的眨了下眼睛,转身面对她,笑颜温暖和煦如常,“我们……该出发了。”   他大手伸过来,握住她冰冷的手,轻轻一握,是安慰,言语却匮乏,不知该从何说起。   轩辕颐紧跟出来,“皇兄,若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一起去么。”   轩辕苍毫不迟疑地点头,“嗯,当然可以。”   “太好了,很久没有和皇兄一起狩猎,今儿一定尽兴而归。”   轩辕颐笑得率直,忽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不看轩辕苍和锦璃交握的手,快步走出院子,上了马车。   轩辕苍则笑颜内敛宽和,拥着锦璃走到马车前,沉声命令护卫,“给颐殿下备弓箭带上。”   待护卫拿来弓箭,他才抱了锦璃上车。   轩辕苍坐在中间,轩辕颐在左,锦璃在右,马车宽大,却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轩辕苍柔声关切,“璃儿,冷么?”   “还好。”   “来我怀里。”   锦璃迟疑,低垂着眼眸挪过去,依进他温暖的怀里。   轩辕颐眸光淡然地笑看锦璃一眼,口气如常地打破沉默。   “皇兄这些年总在血族颠沛流离,我们聚少离多,多年没有一起狩猎。还记得那年我们追一只小狐狸,因前面是悬崖,皇兄阻止我往前跑,自己却差点掉下悬崖,是千烟姐姐救了皇兄、当时,千烟姐姐担心是我谋害皇兄,竟为此激怒,差点杀了我!”   锦璃听得出,轩辕颐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轩辕苍也笑,“过去年幼,总有些冲动误解。”   “是呀,不过,皇兄放心,我不会介怀的。毕竟,是我亏欠了皇兄。”。   “颐,别这么说,我们是亲兄弟!”   锦璃静听他们兄友弟恭地有说有笑,戴起美丽的面具,一脸冷漠沉静,刀枪不入,超越生死!   *   护卫队簇拥着华车出了京城,近晌午十分,抵达轩辕皇族山谷猎场。   四周山巅,白雪清寒苍冷,这山谷中却温泉淙淙,暖如春夏。   五彩斑斓花朵绽于溪畔,仿佛彩玉雕成。   锦璃一双眼睛被美景俘获,再无心管其他。   一群贵雅的狼族男子早已等候多时,见轩辕苍和轩辕颐下车,一拥而上,围拢住轩辕苍和轩辕颐,又是行礼,又是寒暄。   “苍殿下,您听说了没?莫黎城主御蓝斯又玩新花样。”   轩辕苍但笑不语。   于如此多俊美的男子中,他魁伟的身躯,越是有一股万夫莫敌的王者霸气。   而轩辕颐淡漠于一旁,却如仙似妖,冰雪般的容颜,与那份喧嚣格格不入。可见,他从前就是这般,总被孤立在外。   锦璃一眼扫过众人,不禁*看了眼那说话的男子。   那男子感觉到她的眼神,不着痕迹斜睨她一眼,继续说他的趣闻。   “御蓝斯被册封为储君,册封大典第一日,就将百名容貌奇美,血液纯净的人类女子,赠送于百官。有趣的是,他竟格外规定,官员必须善待疼惜这些女子,不得将其转变为吸血鬼。”   “听说,那些官员瞧着那些貌美的女子,天天垂涎,他们家中恶妻虽横行霸道,却因为是储君赏赐的美人儿,不敢冒然中伤。血族朝堂上下甚是微妙,不过,尝到好滋味儿的官员们,却是对这位新储君,赞不绝口。”   “如此说,御蓝斯已然坐稳了太子之位?”轩辕苍走向自己的坐骑,一群男子便跟着他过去。   “坐没坐稳,倒是无人知晓,不过,这几个月下来,那些女子便有五成有了身孕……”   锦璃听着这番趣闻,大惑不解。御蓝斯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暗忖半晌,猜不透。   一身着火红衣袍的女子径直策马奔过来,众人都唤她千烟郡主。   那女子也不与众人打招呼,便一脸娇嗔地扑在轩辕苍怀中。   轩辕苍一脸震惊,拥着美人,眼角余光斜睨一眼轩辕颐。   “千烟,你怎   tang么来了?”   女子美得犀利娇艳的瓜子脸,冷如冰霜,“怎么?我不能来么?”   “能,当然能。”轩辕苍笑得悻悻,视线不着痕迹地微转,本能寻找锦璃的影子。   锦璃不着痕迹避开了他的视线,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远远躲到溪畔。   她静谧雪白的狐皮倩影,映在一片斑斓的景致里,温柔唯美,与世无争。   轩辕颐静默跟在她身后,烦闷踱着步子。   “锦璃,你可是看清楚了?那冷千烟也是个大美人,容貌虽说比你差,却也没差多少,而且,人家与轩辕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情分不输你和康恒。”   锦璃不理会他,兀自采摘野花,坐在石头上,慢慢编制成花环,戴在头上遮阳,惬意地远眺着雪山之巅……   眼前的光倏然被挡住,因看得亮处太久,视线陡然一片暗黑,过了片刻,方才看清,一旁轩辕颐还在,眼前高大的黑影,竟是轩辕苍。   “苍兄?”她忙站起身来。   他轻扶她的手肘,大手捂住她的眼睛,度如一股沉绵的热力。   “别这样盯着雪看,对眼睛不好。”   “是。”她微扬着脸儿,嗅到他手上有女子的脂粉香,心里暗生抵触。   暖热的大掌从眼睛上移开,她不着痕迹地迅速与他拉开距离,侧首看去,正见冷千烟和几个人说着话,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这边。   轩辕苍深知她在避讳什么,并没多做解释,他指着马车那边说道,“我命人搭了营帐,放了暖炉,嬷嬷正炖山鸡。”   “哦。”   “璃儿,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她哭笑不得,本来外出散心的,他却偏要把她拖进浑水里。   “我一个孕妇,能做什么?”   “我们这便去狩猎,一炷香的时间返回,你来计算猎物的多少,最后定输赢。”   “这倒不是难事儿。”锦璃敷衍应下。   见他还是笑眼深邃地看着自己,她一时局促暗囧,方才明白,“呃……那么,现在要点香送你们启程?”   轩辕苍失笑,帮她整了整头上的花环,揶揄点了下她的鼻尖,“当然,要不然我们等什么?”   她顿时涨红了脸儿,看了眼一旁的轩辕颐,他竟是事不关己地看向了别处。   锦璃走到营帐前,那一抹红如火的倩影,一股风似地燃烧到眼前来。   冷千烟妆容浓艳精致,妩媚不失潇洒的举动间,满身金玉脆响。   她不只是人美,这声响悦耳,气息也浓烈幽香,这美态,便通过人的眼睛,耳朵,鼻子,直往人的心里钻。   锦璃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无法忍受她身上怪异浓烈的百花香。   冷千烟背着长弓,腰间挂着箭筒,对她客气颔首浅笑,眼底却难掩艳羡,贪看锦璃吹坦可破的脸儿,仿佛是狼人看到了美味的猎物,忍不住要下口。   “公主殿下,久仰!”她利落地单膝跪下来。   锦璃浅扬唇角,从容颔首,“千烟郡主客气,请免礼!”   冷千烟站起身来,锦璃也随之抬眸,便见她视线落在自己的腹部。   那视线凉薄幽冷,似是在看她腰间的狼首金牌,锦囊,又像是在估摸她的孕期……   她不由警惕眯了下凤眸,“千烟姐姐是有话对锦璃说?”   “没有什么特别要对公主说的,除了……一声多谢!”   冷千烟口气黯然自嘲,看了眼轩辕苍,便告退走向自己的马。   见众人都目光微妙地瞧着自己,锦璃尴尬笑了笑,不禁暗叹一句,“好聪明的女子!”   冷千烟一声多谢,感谢她把韦蓉王后送进了冷宫,感谢她凭一曲无意中帮轩辕苍恢复了地位,也宣告了轩辕苍是她的,而她苏锦璃不过是一个外人,所以应当道一声谢。   锦璃因这“多谢”二字,感慨一番长叹,不禁探看轩辕苍的脸色。   意外的,这男人竟一脸从容泰然。   “看什么?”他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在宫女们抬来的椅子上。   锦璃讪然一笑,“没什么。”   她尴尬地微低了头,眼睛隐在了花环遮挡的暗影里,疑惑地觑着他俊美的面容,想寻到一抹心痛和难过,却只是徒劳。   “苍兄,你的心是石头雕成的么?”   “傻瓜!我的心在你这里,是肉长的。”他把她的手拉到心口,柔声叮嘱,“乖乖在这儿坐着,别乱跑。”   “是。”   一旁,摆下圆形小桌,桌上一个大香炉,炉中点了一支儿臂粗的檀香。   众人上了马,一字排开,冷千烟一身红袍,在一群男子中,显得尤其惊艳。   锦璃视线在她背影微顿,见她与轩辕苍相视而笑,那份默契,与一切近在不言中的亲密,着实令人无言。   她   颦眉一叹,却不知自己在叹什么,触及轩辕颐嘲讽揶揄的眼神,她慵懒靠在椅背上,对一旁的护卫摆手。   护卫吹响号角,击鼓欢送猎队启程。   马蹄声滚滚如雷,震得地动山摇,渐行渐远。   顷刻间,山谷恢复幽静。   寝帐内,传来炖鸡的香味儿,锦璃忍不住嗅了嗅鼻子,竟真的有点饿了。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眼燃着的檀香,兀自起身,让宫女盯着那香,便走向寝帐。   服侍的嬷嬷甚为小心,见她过来,忙掀开厚重的帐帘。   “公主,野鸡还要多炖一会儿,苍殿下知道您不爱喝苦药,格外交代,在鸡汤里加了安胎药。”   “辛苦嬷嬷了。”   “不辛苦,是苍殿下对公主体贴。”   锦璃在火炉旁坐下来,掀开盖子看了看,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腹中有急躁的动静。   这小家伙似有不安,可能也饿了吧,竟踢得她这般疼?!   正在她安然等待喝鸡汤时,营帐外,嗖嗖……连番刺响,似刀剑刺穿肌肉骨骼的声音……   锦璃震惊失色,正要起身,寝帐突然被掀开,一个满身是血的护卫冲了进来。   锦璃惊声大叫,仓惶后退,不慎踩了披风下摆……嬷嬷迅速冲过来扶住她向后躲,背后却一柄长剑突然刺进来,将她苍老的身体贯穿。   “嬷嬷……”   “公主快……逃!”嬷嬷强撑着一口气,把她推开。   锦璃想逃,帐顶上却飞落一片燃火的羽箭。   顷刻间,帐顶燃烧起来……   锦璃忙钻进桌子底下,飞箭如雨嗖嗖落了满帐,门口已被大火封死。   她慌得大喊救命,反被大火呛得直咳,火光里一抹妖艳的紫红身影突袭而来……   一缕栗红色的发丝贴着脸颊飘过,她嗅到一阵龙涎香,尚未看清那人的容貌,玉枕穴便被按住。   ☆、第134章 夫妻重逢恩与爱   猎队奔入山谷深处,四散开去,瞬间不见踪影。   冷千烟杏眸阴沉冷眯,利落收住缰绳,调转马头,循着轩辕苍的方向策马追过去……   深密的山林如大片翡翠嵌在雪山下,兽鸣幽幽,鸟声啁啾,错杂的枝梢浓密,遮天蔽日。   山风掀动碧涛,夹着冰雪的寒气,穿透林木,四处气息清冷阴寒。   轩辕苍机敏环顾林内,锐利的绿眸锁定一处,骑在马背上,英姿俊伟凛然,箭正瞄准一只专注啃草的鹿…伧…   心口陡然一阵刺痛,他手眼失准,箭离弦而去,射在一棵树干上,鹿儿受惊奔逃,惊起一片飞鸟。   锦璃的绝望,让他心口痛得喘不上气,却只是片刻,痛楚倏然消失袋。   他忙收住缰绳调转马头要返回营地,却见冷千烟封了他的退路。   “苍哥哥,你的箭术退步了不少!是太过专注儿女私情,疏于练习了吧。”   轩辕苍狐疑冷盯着她,眸中静冷,无半分温度。他握住手中的弓箭,大掌隐隐一收。   视线触及鬼魅般从树冠上飞身而下的轩辕颐,他摇头笑了笑。   “千烟,你太急迫。凭你如此足智多谋,就算要当王后,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仇敌。你不姓冷,也不会理解我们冷氏的难堪。冷氏不会因为姑母的死,一辈子沉溺在仇恨之中。”   轩辕苍不置可否,她说得的确有道理。   母亲与世无争,也是因看透父皇的心,绝望之下,才被韦蓉王后占了上峰。若她狠毒些,再加点卑鄙的手段,要拢住父皇的心,并非难事。   可她没那么做。   她厌了深宫的勾心斗角,厌了父皇把她当成替身,也厌了漫长的生命,以至于,连他这在那扭曲爱恋下诞生的亲骨肉,也一并厌弃。   冷氏急功近利,断然不会为母亲,如此一个不为家族利益着想的已故亡魂,葬送未来。   他轩辕苍,也正是看透这一点,才不愿再依附于冷氏。   这些年,他避开宫闱,颠沛流离,四处招兵买马,暗蓄力量,全凭一己之力。   冷氏今日对他下杀手,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冷千烟一脸冷傲,自认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她脑海中,最深刻的一幕,却是前一刻轩辕苍把苏锦璃抱起来,温柔放在椅子上的一幕……   青梅竹马,众人的确是如此评说她与轩辕苍的,可他从没有那样温柔的待她。   于是,所有的妒恨,都成了义正言辞的指责。   “我狼族,再也不能被一个故作痴情的昏君左右未来!相较于颐王子,你太像你的父皇,可想而知,就算将来我冷千烟嫁给你,也不见得能得到你的心。”   冷千烟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王后姿态,她绷紧妆容精致的脸儿,强硬地不容自己松懈丝毫锐气。   她率先抽剑,直指向轩辕苍,怒声下令,“杀了他!”   树冠之上,飞下百十个黑影,陡然化身成体壮如熊的巨狼,朝着轩辕苍扑过去……   轩辕苍从箭筒里抓住一把羽箭,四散飞射,涌上来的十个狼人,顷刻间倒下七个。   他仰天一声长啸嘶吼,深林内蹿出一队健硕的苍灰色巨狼……   两方猛兽凶残厮杀起来。   冷千烟和轩辕颐见状,相视一眼,都冲向轩辕苍。   轩辕苍自腰间抽出长剑,横扫一挥,两头冲过来的巨狼被腰斩坠地,握剑的手臂被一只狼爪划出三道深重的血痕……   轩辕颐深绿的眸光笑意深浓,杀气惊现。   从小到大,轩辕苍永远都是败者,和他抢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一股强大的真气倏然横扫而来,地动山摇,仿佛山神临世。   轩辕颐狐疑四顾,瞬间——幽冷气息突袭,一把兵刃,诡异地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反击。   “轩辕颐,让他们住手。”   听到这低沉的声音,轩辕颐如临大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御蓝斯,你这是何意?”   御蓝斯,也不多解释,直接把剑刃贴上他的皮肤,纯银的利刃,烧灼出一股焦糊之气。   轩辕颐身躯惊颤,忙怒喝一声,“住手!”   冷千烟狐疑转头,所有的巨狼都狼狈地迅速变身,跪在了地上。   轩辕苍从半空里收剑,飞身落下,也大惑不解地看着御蓝斯。   “御蓝斯,你是来救我?”   猩红的眼眸艳若宝石,嘲讽地冷瞧着他,“怎么?你不稀罕本太子搭救?”   轩辕苍双唇冷抿,“你救了我,我可不见得回报你什么!”   “我说把锦璃带走呢?”   轩辕苍脸色骤变。   tang御蓝斯手中剑花回旋,刺进了轩辕颐的腰侧。   而同时……冷千烟猝不及防,突然倒在了地上。   她甚至没有看到,胸口的小弯刀,是何时飞过来的。   她不可置信地垂眸,只看到刀柄上的七颗宝石。   异常精致的武器,小巧华贵,像是女子专用的,御蓝斯……怎会有这样的武器?   她恐慌地不敢动,唯一确定的是,这小弯刀并没有伤重要害,刀刃却正贴着她的心脏……   显然,他并没有与狼族为敌的意图。不过,杀人能掌控如此精准的分寸力道,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她无助地看向四周求救……   御蓝斯早已不知所踪。   轩辕颐重伤自顾自地逃离。   轩辕苍走过来,静看她片刻,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终于还是弯身把小弯刀拔出,丢了一只狼人的断臂到她的伤口处,血沿着伤口渗入她体内……   “苍哥哥……我……”   轩辕苍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掉刀刃上的血,收入袖中。   “这小弯刀是康恒皇子送给锦璃的定情信物,她习惯了用这东西防身,此次算是教训,下次,就算我会放过你,御蓝斯恐怕也不会饶你!”   说完,他身影一闪,带着一群随从追着御蓝斯去了。   几个黑衣杀手围上冷千烟,“郡主,您没事吧?”   冷千烟坐起身来,心口的伤已然痊愈,心底的伤却愈加深重。   “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她声嘶力竭的懊悔哭嚷。   黑衣杀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   锦璃睁开眼睛,身上并无疼痛。   鹅黄的纱帐柔柔入了眼,殿顶上夜明珠以鹅黄的纱罩笼着,光氲如月般温柔和暖。   她尝试挪动,右手正被两只大手暖暖包裹其中,侧首一看,身侧一个紫袍的栗发男子,睡得正沉……   脑海中那场大火熊熊,嬷嬷被射之时让她逃,光影飞驰电掣,一闪而逝。   火光里有紫袍,栗色发丝触了她的脸颊……   是他,御蓝斯……救了她!   事发之前,孩子激烈的胎动,分明是在提醒她。   可她无法确定,孩子是在提醒她灾难降临,还是在提醒她,他的生父将至。   她翻了个身,好整以暇地面对着他,心莫名安宁。   这一刻,仿佛她苦等多时,却又仿佛,只是寻常。   眼前绝美的男子,被轩辕颐诋毁的一无是处。   轩辕苍却无意中说漏嘴,暗指她总欺负他。   这吸血鬼身躯比她宽一倍,身高比她高两三头,他手臂比她脖子还粗,手掌大的能罩住她的脸,呼吸吐纳间,一口气便能将她吹跑似地……   她就算要欺负他,也得他乐得被欺负才成。   她不是愚蠢的人,若是自己不爱的男子,怎会执意留下腹中骨肉?   可,从前她和他都是如何相处的呢?   既然他能被她欺负,想必都是有趣甜蜜的。   猜想那些,嫣红的唇,不由莞尔扬起。   她悄然静赏他艳若谪仙的睡容,脑海中,却又浮现他眸光幽冷的模样。   他剔透深邃的眼底,有妖艳锐冷的红,万种琉璃似地光,似能将人刺透,看穿,慑取魂魄。   对于女子来说,这危险,这美丽,都是致命的。   她啧啧叹了口气,轻轻抬手抚上他绝美的五官……   这双鬓宛若刀裁,深刻的五官,仿佛上天精雕细琢而成,如此一脸倦态,惹人心疼,墨画似的眉紧皱着,似沉在了痛苦的梦里。   将来,孩子若长成这个模样,可就糟糕了,不知天下有多少女子遭殃!   她轻轻拂开他的眉头,指尖滑过他挺直的鼻梁,触到他艳若花瓣的唇上……   她口干舌燥地抿了抿唇,慌乱地转开视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个东西。   血玉似的手镯,衬托得肌肤皓白如雪,松松悬在小臂上,看着熟悉……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大概是掉在橡木屋里的手镯。   轩辕颐说,这是他带她在集市上买的,几两银子的赝品。   难道,这是御蓝斯送给她的?   正在她疑惑手镯时,眼前深邃的鹰眸倏然睁开,映出她略带慌乱的艳容。   她迅速从他脸前收手,正襟躺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他刚才睡熟,应该不知道她摸过他吧。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狭窄的床榻因为他的举动,突然变得有些拥挤,还吱吱嘎嘎就要坍塌了似地抗议着……   他隐约感觉床体不对劲儿,不敢再稍动,却也没有起身。   “这里是寒影分舵,因为很久没来过…   …所以,床也有些时日没有更换了。”那灯和床帐被褥,都是临时弄好的。   “有些时日?”   “七八十年吧。”   “呃……”难怪吱嘎作响。   谈话告一段落,两人都有点囧。   他没想到,多时不见,开口竟愚蠢地和她谈床这种该死的东西。   她则无奈地往床内侧挪动了一下……   腰间便横了一条手臂,她僵得再不敢挪动。   “锦璃,何时醒的?怎不叫我?”说话间,他额头抵着她的头,完全把她娇小的身子包裹在怀抱中。   这个姿势,她连呼吸都变得艰涩,好闻的龙涎香和体香幽幽淡淡,害她面红耳赤,局促窘迫,全身燥热都冲到脑子上,连思考都无法正常进行。   “我……我看你睡得沉,就……就没叫醒你。”   他轻声哼笑,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颈侧娇嫩的肌肤上,“看我睡得沉,就趁机乱摸我?”   她敏感地缩了缩脖颈,心慌地急着否认,“我……没有!”   “你结巴什么?”   “我没……没有。”   “你和其他男子同床,也这样不规矩么?”   “我没有和其他男子同床。”   “不结巴,才是实话。”   什么嘛?莫名其妙。她羞恼地咬住唇瓣,低语轻斥,“哎?你……你手压着我肚子,能不能拿开?”   他没有拿开,反而得寸进尺,手清澈熟路入了衣袍,抚上她细滑的高耸的肚皮。   里面的小家伙也似感觉到他的触摸,轻轻蠕动……   奇异的感觉,让她心慌地呀了一声,她就算否认这孩子不是他的,也不成了。   轩辕苍也能与这孩子对话,却不似这般,缠绵亲昵。   隔着肚皮,小家伙正用小手轻碰他的大掌。   沉绵的热力灌入体内,小生命完全放松下来,一下一下弄出奇异欢快的节奏,似唯美的曲调。   她惊奇地忍不住笑出声来,“太神奇了,御蓝斯,你怎么做到的?!”   这久违的笑声,却让他整颗心痛得缩紧,呼吸也窒痛。   他闷在她颈窝里,沉重激烈的喘息,胸膛里的懊悔自责爆发出来,变成沉闷的嘶吼。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定不会如此莽撞地害她……   感觉到他的异样,她略转身,手迟疑落在他的头上,似哄劝重伤的兽,轻轻抚摸他的头……   这安慰地动作,却惹得状况失控。   他突然拧转她的下颌,吻了她,大手滑入她发丝,托在她的脑后,霸气而不失温柔,耐心诱哄着她缴械投降,无限珍爱。   室内静谧温馨,痴缠的吻,仿佛最私密的对话,诉说着她似懂非懂的相思之苦。   唇瓣上灼热轻慢的力道,渗透了她肌肤,心若漫浮水面的小舟,轻轻随波飘摆……   他便这样无声地钻进她心底里,成了一个似惊又喜的疑问。   良久,他适时松开她,手指疼惜轻抚她莹润微肿的唇瓣。   她眸光澄明地看着他,失魂落魄,沉迷在他眼底温柔的波光里……   然后,门外便有人通报。   “太子殿下,狼王急召轩辕苍,他必须返回狼族皇宫,还有……南宫恪来了。”   “叫轩辕苍过来。”   “是。”   锦璃坐在床沿,要整理衣袍,却被他按下手。   他亲手为她穿好衣袍,亲手伺候她洗漱,亲手为她梳妆,匀面,描眉……   她意外地配合默契,仿佛老夫老妻。   他做好这些,不过是片刻。   下人仿佛他肚里的蛔虫,卡着时间,把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案。   她坐下来时,轩辕苍也被恰好的带进来。   锦璃沉溺在这样精心安排的“恰好”中,脑海中莫名浮现一场盛大的婚礼,那场婚礼……似乎也是被他在一堆“恰好”中算计出来的。   两个男人相对而立,片刻静默尴尬,她不敢多想,视线流转,却又猜不透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陪她用膳,我去见南宫恪。”御蓝斯说完,便转身出去。   轩辕苍坐下来,拿起筷子,“璃儿,我们边吃边聊吧。”   “哦。”锦璃的确饿了,加之桌案上都是她最喜欢的菜,再无半分抵抗力。   菜入口,优雅地咀嚼咽下,想到前一刻门外的通禀,她忍不住问,“父皇召见你,是因为在猎场的事么?”   “是。”轩辕苍目若朗星,眼底笑意暖如旭阳,无其他情绪。   “那火……”   “是冷千烟和轩辕颐、韦蓉王后安排的。轩辕颐并没有想杀你,早派了人去救你,妄想来一场英雄救美再嫁祸给御蓝斯。”   “又是轩辕颐,他竟一   刻不愿清闲!”   “可惜,冷千烟和韦蓉王后容不下你,她们杀了救你的人,放火烧寝帐……御蓝斯之所以能那么凑巧的赶到救你,是因为他想借着那场狩猎,远远看你几眼。所以,我让你坐在那里守着香案。”   “你们早有默契?”   “不是默契,是早有交易。”   “交易?御蓝斯为看我几眼,拿什么做了交易?”   “血族和狼族的和平。”   “原来如此。”思及冷千烟,她惋惜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和千烟郡主是相爱的。”   轩辕苍摇头笑了笑,他胃口还不错,筷子一直不曾停。“锦璃,男人逢场作戏时,女人是看不透的。”   “所以,你……并不喜欢冷千烟?”   “你不该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应该在乎御蓝斯……”   “哦!”锦璃也如此想,可这话题难免尴尬。“你和御蓝斯是朋友么?”   轩辕苍摇头,又点头,复杂的关系,一言难尽。   他是御蓝斯的手下败将,不管是战场,还是情场,御蓝斯都能一剑封喉,杀他于无形。   然而,御蓝斯也因他对锦璃和孩子的保护,而救了他。   御蓝斯武功比他高,力量比他强,心也比他的大,他甘拜下风,也着实没有必要为自己树立如此强悍的仇敌。   所以,既然不是敌人,这应该算是朋友吧。   当然,他和御蓝斯还有另一层关系,那便是……   “锦璃,我和御蓝斯……是你孩子的父亲。”   “你们?”锦璃悚然竖起柳眉,“苍兄,我确定,御蓝斯是我孩子的父亲,你……恐怕不是。”   “他请我来,是让我告诉你,你们曾是相爱的。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再多解释了。”   他喝完汤盅里的参汤,作势要起身。   锦璃顿时急了,嗔怒搁下筷子,“苍兄!”   轩辕苍又笑着坐回来,锦璃忙起身给他斟了茶,给他放在手边。   他非常给面子地押了一口茶,疼惜睨着她。   “事情并不复杂。你救了他,他爱上你,你却因他长久永生,担心无法与他相守,一直抵触……”   “我这般累赘之人,好像……配不上他。”她黯然叹了口气。   “你们成婚当日,轩辕颐和御之煌里应外合,御之煌篡权夺位,轩辕颐夺走了你,可他们,如今都败给了御蓝斯。”   锦璃低下头,越是失魂落魄,颓然挫败。他既如此强大,为何偏认定了她呢?就因为她救了他吗?   ======================   还有更,O(∩_∩)O~微信公众号“珂蓝玥小说”,欢迎加入!   ☆、第135章 爹很坏,娃嚣张   恩情与爱情,是不能对等的。   忆想御蓝斯的眼神,她又微囧,似乎……他是真心爱她的。   倒是之前自己有自知之明,也顾虑极是,吸血鬼永生美丽,她这小小人类,与之悬殊太甚,不配,不搭,也不会有幸福。   轩辕苍握住她的手,“锦璃,这孩子,是让你得以永生的契机。混血儿天生灵力,他吸纳我狼血的永生力量,可转度给你。”   “狼尾不是一样有如此神力吗?”   “但是,一旦把狼尾丢失,或者……我不幸死去,你还是与常人一样。袋”   “苍兄,你不会死的。”他这样疼惜她,保护她,上天不会对仁善之人不公的。   “璃儿,我只是假设!相较之下,御蓝斯的法子更好。”   锦璃默然无言。   轩辕苍安慰笑了笑,“混血儿能将灵力转入给母体,是血族伏瀛国师查看了血族王的手札发现的,我父皇当时之所以爱上康悦蓉,也是因为血族王曾尝试让康悦蓉借父皇之血永生。”   原来,轩辕博是这样爱上康悦蓉的,可……轩辕博却又伤害了她。   “后来,怎成了孽缘?”她慨然轻问。   轩辕苍亦是恻隐,“是康悦蓉拒绝了我父皇的血,她无法接受父皇的爱。”   “哦。”锦璃不禁叹一句,傻子!   橡木屋里那些发簪刻出的话语,句句哀怨泣血。若她能得永生,有一身可以自卫的神秘力量,也不至于那般惨死。   “从现在开始,你每日服用一杯血,到孩子出生之后再坚持一年,就算狼尾丢失,你也可以永生。”   “御蓝斯一点都不介意我和你在一起?”   “他只想让你永世安好。”   锦璃如饮忘情水,已然忘却过往的一切,一句“让你永世安好”,心竟莫名作痛。   纵然她心已盲,那个男人吻着她,抱着她时,她还是能感觉到,他是在乎她的。听得这番话,她更了解到,那个男人是真心爱她。   她忽然明白了,康悦蓉,为何做了一个痴傻的决定。   不,那决定并非痴傻愚蠢。   纯善之人,天生知晓,偷盗窃取乃是卑鄙行径。   她无法背叛爱她的人,也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另一个男子的血液与寿命馈赠,更无法逾越心底那道槛,任由他人绑缚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她苏锦璃,同样做不到。   “苍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御蓝斯真心爱我,我想他不会逼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想和他去血族。”   轩辕苍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决定。“锦璃,你已经喝过我的血,你知道的,孩子也接纳了我!”   锦璃点头,态度坚定,“嗯,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伤害他们父子俩。”   轩辕苍倍感无力,挫败摇了摇头。   “虽然御蓝斯密谋良久,血族此刻仍容不下你。   他选那百名美人送给众臣,就是想为你和孩子铺一条坦途。若那些官员能容得下自己的混血儿,才不会伤害你和孩子。   眼下,那些女子只有五成有孕,此事已经引起诸多非议。   那些官员洞悉御蓝斯的目的,碍于圣旨,不敢伤害那些人类女子,也不敢将其转送离开,却也无人再碰她们。那些有孕的女子,也被单独搁置。   所以,锦璃,你还得同我回狼族皇宫。”   锦璃站起身来,“如果去血族不成,我便回家。”   轩辕苍端起茶盅,茶已凉了,端在手中都是冷的,他还是喝下去,妄想冲淡心底的苦,无奈,苦涩越浓。   “你的父母,兄长,大齐太后,齐帝,康恒,绝容不下这样的你。御蓝斯已给父皇写信,不追究轩辕颐相助御之煌谋逆之事,也不追究父皇的过错。父皇因此才应下他的要求,让你和我在一起。你就算不与我成婚,在狼族,也可以狼族公主的身份受到礼遇。你执意若回家,只会成为宁安王的耻辱。”   锦璃自嘲摇头失笑,她果然是高估了自己。   她对狼王弹奏那一曲,看似魅力神奇,没想到,狼王改变心意,竟是因为御蓝斯一句“不追究”。   帝王的决定,总是细柔无声,杀人无形,简单的一句话,竟也暗藏如此左右天下的交易。   “御蓝斯既然为我做这些……我更不能伤害他。苍兄,对不起!”   轩辕苍起身,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中。   “傻丫头,你若死去,才是对御蓝斯最深最重的伤害。你若执意跟随他左右,也必然成为他的负累,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乖乖听他的话,让他无后顾之忧。”   锦璃拥着他,轻拍他的脊背,“容我想想,苍兄先回宫吧。”   轩辕苍无奈,松开她走出卧房,见御蓝斯过来,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先告辞。”   御蓝斯迟   tang疑停住脚步,“苍兄,我派寒冽护送你。”   “不必,你还是保护好璃儿吧。”轩辕苍声音依旧潇洒,眼眶却已然灼红。   *   御蓝斯推门进了卧房,就见锦璃正在忙着把厚重的狐皮披风罩在身上。   她肚子隆起太大,身体却没有变胖,纤细的胳膊,似支撑不住披风的力道,整个身体都在不稳的晃动。   他忙过来帮忙。   锦璃心虚地低垂眼眸,不看他肃冷愠怒的俊颜。   “为什么不肯接受轩辕苍?难道你忍心丢下孩子?你知道,吸血鬼三百岁,方才真正成年。凭你活到七八十岁,不遗憾么?”   “你不用这样对我训话!”   “苏锦璃,凭你如此倔强,不如趁早打掉孩子!干脆,也离我远远的,我们不必煎熬,孩子将来也不必痛苦。”   她顿时像只抓狂的母鸡,两手护着肚子,对他凶巴巴地怒斥,“你休想伤害我的孩子,御蓝斯,你熬不住,可以忘了我!”   他眉梢微挑,气结凝眉,好一阵骇人的沉默。   她扛不住这股震慑里,终于还是低下头,取下腰间的锦囊,声音也弱下去。   “刚才,我忘了把这东西还给苍兄,你派人帮我转交给他。”   然后,她默默地把几块糕点和一堆首饰收在包袱里。   “苏锦璃,你这是要走?”他口气冷嘲,没有挽留,只是疑问。   她认真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自己有能力带孩子。”   她大可不必去血族搅混那一池血淋淋的浑水,也不去大齐京城。   她去江南找外公,外公心胸豁达,一定会接受她和孩子的。   她这王氏锦缎第一顺位继承人,谁能阻止她养一个漂亮的孩子?!   御蓝斯目送她出去,没有阻止,只是慢条斯理,极有耐心地尾随她往外走。   锦璃穿过走廊,见他跟着,不理会。   她下楼,他也下楼,她依旧往前走,他也依旧默然无声。   她走到门口,愕然傻眼,大街上积雪深厚,这……哪是人走得路?   他却笑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满大街上行进于没膝积雪中的狼女们,都对他垂涎三尺。   锦璃气结哼了一声,提着包袱便出了门槛。   在这狼人的地盘上,她不是人,只是个会行走的,香喷喷的糕点。   一只只狼人瞧着她,眼睛冒着绿光,竟还有狼人趁她慢吞吞地迈着步子,故意凑上来闻嗅……   “滚开!”她挥着包袱砸过去,也摆出一副凶相。   无奈深一脚,浅一脚,雪冷冷地灌入靴筒内,冷得浑身战栗,牙齿咯咯响,后面……却没有脚步声跟来。   不过走了十几丈远,她停下来,呼呼喘息着停下脚步。   隐约有妩媚的笑声传来,她忍不住狐疑转头看……   碧空如洗,冬阳娇媚,那悬挂着“雪影画坊”鎏金牌匾的洁白小楼门口,一群纱袍旖旎的狼族女子,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竟围着那俊美的身躯……   莺声燕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不知他说了什么,那群狼女都大声地笑起来。   左边一女子大胆地勾上他的下巴,右边一女子主动把身子送进他怀里……   锦璃一口恶气冲上来,差点七窍生烟。   这该死的吸血鬼,也不过如此!   还好她带了银子,雇一辆马车,一路奔赴江南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硬着头皮,走到十字街头,两条腿已然累得打颤,腹部也隐隐沉坠,肚子里的小东西不安分地直踢她,肚皮上刺痒地厉害……   她气恼地低头呵斥,“小鬼,给我老实点,在胎里也敢嚣张?仔细我一顿饭不吃饿死你!”   小家伙顿时安静了。   ☆、第136章 前妻,紧追不舍   锦璃瞧着鼓鼓隆起的腹部,微微诧异。   这没出胎的小东西,果然灵力神奇,不但能与他爹欢愉互动,竟亦能听懂她的呵斥?!从今往后,她可是真真不寂寞了。   “早知你能听懂,我早该多陪你说说话的。”   小家伙默默无动静。   “你爹爹如此颠倒众生,心怀天下,天下无敌,又如此得女子欢心。当然,你母亲我也是美人儿,可……除了刺绣,医术,弹琴,我再没什么好的。更何况,是我自己要走的,也怪不得他。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回去的!”   小家伙隐隐动了一下,似是无奈。又似嘲讽袋。   锦璃悻悻撇了撇嘴,便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托着腹部,倔强地继续往前走。   秉性粗犷豪迈的狼人,群居逐猎而徙,城池奇缺,因此京城显得尤为繁华热闹。   大街上卖艺的,摊贩,商铺,倒是与别处并无太多差异,路上亦不乏人类和吸血鬼行经。   瞧着这些,锦璃不禁有些恍惚,脑子里竟莫名地浮现莫黎城贵雅,奢靡,安静的繁华,还有……路中央分隔车流的用了樱花树和栀子花树,她隐约记起,那是御蓝斯的七王妃和八王妃喜欢的树。   锦璃沉重地叹了口气,不禁更加烦躁,“该忘的忘不掉,不该忘的却都忘了,真是可笑。”   眼见着有马车经过,她忙招手阻拦。   “姑娘要雇车?”车夫收拢马鞭,一派和善地瞧着她,“您是要去哪儿?”   锦璃客气颔首,“我想去大齐江南,不知需要多少银子?”话出口,她又摇了摇头,“我改主意了,我想去莫黎城。”   车夫与其他狼人一般,呼吸粗重,一身短衫长裤,皮肤黝黑。   他一眼打量过她,环顾四周,视线溜过她被雪白狐皮簇拥的绝美的脸儿,又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姑娘,你……一个人?”   锦璃有些疲累的点头。   “不要你钱,上车吧。”   不要钱?锦璃顿时心花怒放,“真的不要钱?莫黎城很远呢!”   她记得轩辕颐带她来时,连飞带跑,星夜兼程,耗了五六日才到的。   “我们狼族人豪爽,最是乐于相助弱小。姑娘有孕在身,遇上我,走运了!”   男子笑呵呵地主动搀扶她上车,在她掀开车帘之际,深重贪婪地呼吸一口她香甜的气息,绿眸闪过一抹森冷的莹绿。   “姑娘可要坐稳了。”   “多谢大叔!”锦璃在车里坐下来,虽然有点冷,却不禁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她是颇有些骨气的女子。若是熬不住回了头,那只吸血鬼定然嘲笑她!   她脱掉靴子,把靴筒里的积雪清理干净,又整了整衣袍,掀开车窗帘幕,看外面的景致。   咦?怎是往北走?“车夫大叔,莫黎城该是往东南!”   “这边是去城郊。”   “为何去城郊?”   “城郊有座破庙,吃人不吐骨头,也不易被发现。”   吃人……不吐骨头?锦璃顿时明白,这笑呵呵的话不是玩笑。   “停车,我要下车!”   车不但未停,反而越来越快。   锦璃惊恐顾着孩子,不敢冒然跳车。地上积雪虽厚,摔一下……后果还是不敢想象。   “姑娘还是乖乖坐着的好,你肚子里的小孽种,味道更嫩些!不过,若是执意挣扎,我倒也不介意提早坏了这鲜美之味!”   话说完,车夫坐在车辕上,拧头便是獠牙长耳、毛发狰狞的狼人面目。   锦璃毛骨悚然地惊呼,护着孩子忙退回车厢里……   若她一条命,死便死了,还有一个小的……好吧,她认输,她独自养不了这孩子!   心一横,她掀开车窗帘便大叫,“救命,御蓝斯,救命——”   她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忽见车夫虎背熊腰的身躯横飞,摔去了路旁的石墙上,坠地时,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见那鲜红浸透雪地,她胃里一阵翻搅,忙放下车帘,按住心口。   身侧,却多了一紫袍栗发的美男子。他左手拿着雪白的手帕,正优雅擦拭着右手鬼爪上的血污。   那指甲纤长的鬼爪,在她不可置信地瞪视下,喀喀喀……一点点缩短诡变,成了白皙秀美,仿佛绽出花朵的手。   “苏锦璃……”他不看她,声音幽冷讽刺。   锦璃心虚应声,“哎!”   “你不是打定主意要走、要离开本太子么?”   “嗯。”   “怎又声嘶力竭唤本太子的名讳?”   “呃……”   “你这一嚷嚷,全天下的人便都知你是本太子的女人了,你不但得听本太子的话,还再也跑不成了。”   她囧得抬不起头,却还是争辩几句,   tang“我可以听你的话,除了……你让我用那种法子长生不死。”   “这事儿,不着急。”她迟早会明白,她的长生不死,对于儿子来说有多重要。   见她看自己的手,他挑眉一笑,“怕么?”   “呃……有点!”她倒是更怕他会嘲笑她懦弱。“谁在驾车?你这样坐进来,不怕撞了人么?”   他不答反问,“现在,你想去哪儿?”   “呃……”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和他在一起,可她耳根发烫,口齿结巴,对尚且陌生的他,说不出这样羞人的话。   他把染血的手帕丢在一旁,双手环胸,懒懒地依靠在车厢上,“那就让马车继续跑吧。”   她眼观鼻,鼻观心,声如蚊蚋,“御蓝斯,我……我想跟你去莫黎城。”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疑惑未解,眼前倏然一暗,暖热柔软的唇突然欺进,霸道地吻了她……   心底仿佛投入巨石,掀起惊涛骇浪,霎时心潮汹涌,余波久久荡漾。   她如饮醇酒,脑子熏陶陶的,一双凤眸傻傻贪看放大在眼前的绝美俊颜,再无心思考其他。   他深幽的眼瞳里有笑,有痛,有苦,又似一口能把她吞了,如此……复杂难言。   他深沉渐进,循着欢爱的步调,诱得她欲罢不能,嘤声娇喘,本能地攀住他的肩,她才不至于瘫软下去……   突然,砰——一声巨响,马车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马匹嘶鸣不止,车身不稳摇晃……   御蓝斯忙抱着她飞出马车,锦璃慌得一手提紧装满宝物的包袱,一手勾住他的脖颈。   原来,两辆马车相撞!   然而,这场相撞却并非偶然,是——对方蓄意而为,而且,掌控地恰到好处,双方车辆都无损毁。   那马车甚是奢华,红色锦缎车帘,绣着朵朵艳红的樱花,金顶车盖,四角悬着八角宫灯,车帘掀开,下来一个惊艳的女子……   女子一身金丝樱花雨丝红锦裙,发髻高绾,气质清傲,杏眸精妙细画,成了妩媚的猫眼,眉间一点樱花花钿,明灭闪烁,整张脸儿愈加生动白腻,双唇更如雪地里艳美的樱花,笑意微扬,美态旖旎动人。   她一双眼睛淡扫锦璃的腹部,幽怨深浓,然后,她盯住颠沛流离多时苦寻不舍的男子。   锦璃暗叹一声,好面熟!却是在思忖片刻后,才隐约忆起,这位是御蓝斯的八王妃,海冉。   她忍不住仰头探看御蓝斯,却见他脸色铁青,鹰眸阴鹜,胸膛不稳起伏,夫妻重逢,似并无欢喜。   海冉在雪地里跪下去,端雅娉婷行礼,“太子殿下,锦璃公主!”   御蓝斯拥住锦璃,肃冷的俊颜颇有些不耐烦,“海冉,你唤错了,应该是太子殿下,太子妃。”   “是,太子殿下,太子妃!”   锦璃尴尬地扬了扬唇角。   眼见着美人泫然欲泣,无限委屈,她悻悻轻咳了一声。“八王妃,快起来吧。”   海冉道谢起身。   锦璃则别扭地暗暗挣扎,想暂离片刻。   这女子分明是奔着御蓝斯这位准夫君来的,他这样抱着她不放,美人恐怕心伤欲绝。   御蓝斯拥着她不肯放手,“她已经不是什么八王妃!我已给她休书!”   海冉急迫地辩解,“殿下,海冉自知罪该万死,别无他求,只想陪伴殿下左右……”   “本太子心领了。不过,本太子已有妻儿,不需要闲杂人等相伴左右。”他俊颜冷绷着,横抱着锦璃转身就走,“若再敢跟着,杀无赦!”   海冉有恃无恐,不依不饶,“太子妃,您临产在即,身边也定然需要人服侍,海冉得太子妃相救,不介意当奴婢丫鬟,太子妃……求您了!”   这女人倒是真真不蠢,被休掉了,已然死缠这金龟婿,熬出头了,将来便是血族王后,就算成不了王后,那也是为妃为嫔。   锦璃无奈揽住御蓝斯的脖颈,越过他的肩头,就见海冉哭着跟在后面,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跌跌撞撞地紧追不舍。   “太子妃,求您成全海冉的一片痴心。海冉知错了,海冉已悔改……海冉为殿下在橡木屋煎熬百年,太子妃是知道的,求您了……”   锦璃百般为难,鼓着腮儿,心里酸楚难抑。   她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五官深刻绝美的侧颜,欲言又止。   “别被她的可怜欺骗,吸血鬼最擅长演戏,她的卑鄙,无耻,凶残,远超出你的想象!”   锦璃当然知晓这一点,不过,这女子若非爱他入骨,又怎会如此当街不顾颜面的追着?!   “御蓝斯,你是因为我才抛弃她吗?”   “不是。”他冷哼,“别太高估自己的魅力!”   锦璃倒是不高估自己的魅力,却不禁高估自己的美貌。“因为我比她美?”   <   p>“不是。”   “这么说,在你眼里,还是她美一些!”   “也不要妄自菲薄。”   “御蓝斯……”   “苏锦璃,你这是为一个外人,与为夫吵架么?”   锦璃低垂眼眸,羞赧窘迫,不与他对视,“因为我救了你,你便爱上我?所以抛弃她?”   他真想撬开她的脑壳瞧一瞧,这脑瓜里都装了什么。上次她失忆时,那狂烈妖媚的惊喜,可是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苏锦璃,你最好闭嘴!”   “你可是要带我去莫黎城?”   “闭嘴!”   “一路旅途遥远,不如让她陪着,我身边的确需要人伺候。她既然是你的前妻,你也有必要把她送返回家,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不好对她的家人交代。”   说完,她嘟唇,在他唇上轻吻,娇声软语,“我知道,就算她跟着,你还是一样喜欢我,疼爱我。”   他气结停住脚步,因唇上甜蜜的惊喜,肃冷的面具崩裂,不禁扬起唇角。   锦璃额角亲昵贴在他俊美的下颌,凤眸莹莹含笑。   追在后面的海冉始终静听着两人的对话,惊喜地擦掉眼泪。   御蓝斯并未转头,只是命令,“既然太子妃如此说,便跟着一起启程吧!”   海冉忙跪在地上谢恩。忙唤了车夫牵着马车跟上。   锦璃螓首依靠在他颈侧,暗松一口气,心里却又莫名地烦躁。原来,她也是自私的女子!   路旁的房顶上,一身着淡紫栀子花锦袍的女子,静冷俯视着海冉,唇角冷扬,飞身而下,紧追上御蓝斯和锦璃。   “殿下,既然容得下海冉,也该容得下雅儿吧?!”   御蓝斯脚步略顿,冷睨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头,没有吭声。   锦璃循声侧首,就见海冉凶相毕露,怒瞪着刚出现在她身侧的女子。   那女子温润的脸儿,甚是清秀雅致,凭她一身栀子花锦袍,便可断定,这是七王妃,胡雅儿。   见锦璃看过来,胡雅儿浅笑颔首,“太子妃金安。”   “七王妃安好。”锦璃扬起唇角。   胡雅儿快步跟在御蓝斯左后侧,柔声说道,“雅儿已经不是七王妃,太子妃还是唤我雅儿姐姐吧。”   “好,雅儿姐姐。”锦璃意外于她的直爽,不禁陡升几分好感。   海冉却远没有锦璃这般宽容,她跟在御蓝斯右后侧边,冷声怒斥,“胡雅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一样的意思呀!”   “你分明是妒忌!”   胡雅儿从容冷笑,“我们一起躺在橡木屋那些年,就算没有感情,也算姐妹。我也习惯了与你形影不离,和那几个男宠滚在床上时,你可是承诺过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你能乐得同我分享那几个男宠,却不能同我分享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怜爱?”   “你……”   锦璃听着她们好不避讳地争吵,柳眉轻抽了两下,不可置信地看御蓝斯。   谢天谢地,他休掉她们,果然不是因为她。   因她们斗嘴争吵,刺耳不休,锦璃无奈厌烦,不禁懊悔让海冉相随。   见御蓝斯也一脸厌烦,她轻轻拂开他的眉宇。   她却不知,海冉这一路对御蓝斯紧追不舍,胡雅儿亦是如此,两人沿途相互掣肘暗斗,谁也不肯忍让对方。   纵然她们曾有缘同处一座墓穴,今时今日,已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   御蓝斯带锦璃启程,轩辕博和轩辕苍亲自前来城门相送。   锦璃拜别轩辕博父子,先上马车,手肘处突然伸来一只温热的手……   碧空,白城,雪地,御蓝斯一身黑狐皮披风,贵雅艳逸,如妖似仙,还在那边与轩辕博道别。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朝她清浅一笑。   锦璃微扬唇角,收回视线,疑惑侧首,身侧竟是一位银发银袍的面具男子。   他一双大手,还稳稳托在她的手肘上,面具上一双眼睛温柔含笑。   她震惊地凤眸微闪,原以为,他早就告辞离开。“国师前辈,多谢!”   南宫恪温声质问,“为何不肯接受我相助?”   “你不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拖累你。而且,你是站在康邕那边的,我不能尽信你,我更怕……你夺走我的孩子。”   南宫恪摇头失笑,“说到底,你还是不肯放下仇恨。”   锦璃从他手上拿开了手臂,“无论如何,多谢国师前辈为我所做的一切。”   ===============   还有更新O(∩_∩)O~亲爱滴们,求收藏,求投票,求花,求咖啡,求分享……   ☆、第137章 谨儿与面具魔君   南宫恪不怒反笑,星眸风清月朗,涟漪轻缓,却尽是自嘲。   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给了她一份母亲留下的曲谱,告知她母亲梳妆穿衣的喜好。其他,全凭她自己的聪慧与悟性。   “锦璃,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   冷风徐缓,雪地上细碎的雪花回旋起舞,他立于无垠的雪景里,银发银袍,仿佛一位雪妖,出尘脱俗稞。   锦璃从他身上转开视线,莫名地,看到他,心便沉痛愧疚。从前,他是对她温柔的,可现在,她只感觉到沉重逼人的冷。   “国师曾说,有些人该救,有些人,不该救。”   “如今你可知,我不曾欺骗你?”   “你是想说,若无御蓝斯,若无轩辕颐的扰乱,我们便又是夫妻?!遨”   “此生此世,我只想补偿,只想为你完美的偿还所有的愿望,甚至不惜把谨儿……”他强硬克制着怒火,沉声说道,“不管怎样,你和康恒,才是夫妻,与御蓝斯,终是无缘!”   锦璃淡然一笑,进了车厢内。   她俏颜清冷,更堪比车外的冰雪,凤眸怒色深沉,仇火狂烈,粉拳紧握,纤长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里,一口浊气堵在心口,隐隐作痛。   见御蓝斯坐进来,她忙别开头,佯装翻看盛放衣物的箱子,掩饰着心底的烦乱。   御蓝斯坐下来,对车外下令起行,并没有介意她的疏冷。   他看了一会儿折子,见她还在翻找,终是忍不住问,“找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敷衍,“给孩子未做完的衣裳。”   “孩子的衣裳?”他挑眉狐疑。   “早先在狼族皇宫做了一些,有些未完成呢!”她头也没抬。   “锦璃,你打开的那一箱……都是你自己的衣物。”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花花绿绿,手上还有一件鹅黄的刺绣束胸,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她忙关上箱子,囧得不知所措。   御蓝斯忍笑转开头,双眸继续专注于案上的奏折,温声说道,“你给孩子缝制的衣裳,轩辕苍格外收在了最里面的一个红锦箱子里,还备了针线。”   “哦。”她强忍着,没有说谢谢,脸上的红晕直染上了脖颈。   她挪移着去找那箱子,他才又看她一眼,“锦璃,如果太累,就躺一会儿。”   她默然背对着他,抹掉眼角的泪,声音带笑地说道,“不累。”   她拿了小衣裳,针脚细密的缝着,艳红的绣龙小锦袍上,螭龙蜿蜒绕身,丝线流光,却不到半个时辰,还是……睡着了。   御蓝斯注意到她没了动静,方搁下折子,轻缓挪进……   睡着的她,娇憨如孩童,绝美的容貌更少了几分英气,变得愈加柔美。   精致的小衣裳已经做成,被他的大手拿起,不过两个巴掌大。   他仔细瞧了瞧,抚摸过每处针脚,轻轻叠放整齐,煞然,莫名红了眼眶,痛如泣血。   静看她片刻,他连番三次深重的呼吸,和缓悲恸的心绪,绝然轻按她的玉枕穴。   随即从桌案一侧拉过一个厚重的金雕箱子,如这些时日一样,他飞快地打开机关锁,箱盖弹开,里面盛了冰块和血袋。   他取出一袋血,把鲜红的液体倒进白玉杯里,以内力缓缓加温,轻托起她的后背,把她揽在怀中,一点,一点,喂她喝下。   *   离开狼族京城千里之后……   一路上静默无声的南宫恪,突然到了马车前,说有急事处理。   寒冽也通报,说轩辕苍有东西送到。   御蓝斯就破天荒,允许停下来歇息。   寒冽忙从正行经的小镇主道上,寻得一处干净富丽的客栈包下来,歇息整顿。   御蓝斯则亲自去城外驿站,取轩辕苍托人送来的东西,仿佛那东西是无价之宝,不肯假手他人。   锦璃半梦半醒,听着他一阵悉悉索索地忙碌。   他下车之前,还是过来,在她脸颊上轻吻。   锦璃躺在暖融融的软垫上慵懒嘤咛一声,等他下车离开,她才翻身看向他的桌案。   桌案一侧的金箱子不见了。   她怔怔看着那个位置,待到头脑完全清醒,方才起身。   整理了衣袍,梳妆完毕,漱了漱口,不禁轻声一叹。她已然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口中有残留的腥甜味道。   然后,她默默从袖中翻找出一方刺绣了红色小字的方帕,细细读了一遍,将上面每一句话铭记于心,方才罩上披风下车来。   *   绯暗的天空低低压下来,似一伸手,便能触到清凉柔软的云层。   稀稀落落的星斗灿亮,炊烟袅袅,屋宅错落。   路上,依旧是狼人居多,却有了亲切的味道。   锦璃正站在车旁打量陌生的小镇,一   tang群孩子突然笑嚷着从巷子里奔出来。   黑压压的小不点,仿佛一群小猴子,铺天盖地,上蹿下跳,她慌忙让到一旁躲避。   原来,是学堂正放学的时辰,年迈的狼族老先生,从巷子里的学堂内奔出来,低沉地叮嘱呵斥,“跑慢点,别摔倒了!”   锦璃好奇地看着一群孩子,粉颊上母爱莹辉,泛滥成灾。   其中竟不乏人类孩童,一个个小家伙强健体壮,牛犊儿似的,叫人忍不住莞尔。   若那一世的记忆还在,她定然还记得南宫谨的一举一动。那孩子从学堂里奔出来,会不会也是这般活泼欢快?   噗通!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非常不巧地跌在了地上,偏就在她不远处。   锦璃忙过去把他扶起来,正对上一双漂亮的棕眸。   这小脸儿漂亮的不可思议,一身雪白的锦缎衣衫,绣着水墨荷图,华贵异常。衬托的肌肤如玉,小身板俊秀不凡。头发梳理的更是一丝不苟,发髻上还戴着纯金腾蛇发扣。   这异常贵雅的孩子,有些微冷酷的气韵,五官艳若仙童,竟……如此熟悉!   她心底一阵仓惶,脑海霎时空白。   她突然想拿镜子来照一照,为何这孩子的眉眼,与自己相仿到极致呢?   这漂亮的下颌,精致高挺的小鼻子,又是像谁呢?   她温柔给他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不忘给他揉按膝盖。   “孩子,摔疼了吗?”   “不疼。”他笑,唇角露出两颗小獠牙,深棕的眼底有红晕闪烁,一双星眸变得宝石般美丽惊人。   这孩子,竟……真的似曾相识!锦璃正思忖之际,眼前突然被一抹银白的衣袍挡住。   她诧异抬眸,就看到南宫恪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恶魔,阴沉凶怒地俯视着自己,曾经温雅出尘的气韵荡然无存。   脑海中一阵惊逃海浪,她恍然大悟!   那孩子的五官除了像她,也更像他,那孩子是……画上的南宫谨!   她气恼地推开他,那孩子却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你所谓的急事,必须停下来,就是……”   他怒声打断她,“客房备好了,我扶你去休息。”   “南宫恪,你……”她正想驳斥,话音警惕地倏然顿住。   胡雅儿和海冉,偏巧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经过。   这两位本是要给锦璃当丫鬟的女子,见镇上夜市繁华,也忘了曾经佯装的心意,便道别相携去了。   明眼人都知道,她们一路上郁闷已极,此去,不过是打着逛街的幌子狩猎开胃。   因此,也独剩了南宫恪搀扶锦璃。   锦璃不想理会他,入了客栈,见通往二楼客房的楼梯太高,又怕不慎踩到裙裾,便只能隐忍。   两人径直上去,皆是隐忍不发。   入了二楼,进入客房,关上门。   锦璃挥开他的手,怒火陡然爆发。   “南宫恪,你说谨儿消失了!刚才那孩子到底是谁?你一直把他寄养在这个镇子上?!”   南宫恪坐下来,摸了摸桌案上的茶壶,触到微温,便兀自斟了一杯茶,却喝不下。   他略和缓了口气,说道,“锦璃,一路劳顿,你太累了。那孩子不是谨儿,我对你说过,谨儿消失了。”   “你还骗我?!”   她冲过去掀了他的面具摔在地上。   “南宫恪,你躲在面具背后,说谎不必怕脸红。现在,你再对我说一遍,刚才那孩子是不是谨儿?!”   他亦是暴怒,反手一甩,茶盅爆碎在地上……   “既然你救了御蓝斯,认定御蓝斯,爱上御蓝斯,你就没必要也没资格再要谨儿,所以,我干脆告诉你,他消失了!”   “你……你……”锦璃按住心口,身子不稳地摇摇欲坠,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第138章 请,不准再碰她   南宫恪深冷的眸光,怨毒肆虐如蛇,死死咬住她颤抖的身子。   “我曾对你说过,有些人不该救!你偏要去救,既救了,那代价便由你自己承担!”   锦璃痛不欲生,却欲哭无泪。   他自始至终,不曾多言谨儿半句。若他说了,她必不会到今日这般两难之境。   她泫然欲泣,却又凄苦地笑出来邾。   笑声如厉鬼呜咽,如恶兽的爪,片片撕碎凌迟那银袍男子的心。   南宫恪冷视着她疯痴癫狂地样子,双拳紧握颤抖,咬牙切齿,强硬转开了头犍。   脑海中,是她于那一世在册封大典,绝然将匕首刺入心口的一幕……   他为复仇,屠戮天下,是有不对。了他对她痴情如许,体贴入微,她竟那般绝情!他苦熬两世,就是想补偿她,偿还她所有的怨念。   岂料,至今,她仍是如此绝情。   他做再多又如何,终是得不到她倾心相待!   这些年,怕看到儿子而触景伤情,他甚至不敢来此探望,为扭转她的命运,他放弃了两千年之寿,携儿子相伴她左右,可她……   在遗忘她之后,竟愚蠢地救了御蓝斯!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做这蠢事。   锦璃难解他眼底的复杂与痛苦、怨毒,“南宫恪,第一世你我曾是夫妻,第二世你我曾是师徒,此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怪你世世执念难平,只顾得仇恨,你心里眼里何曾容得下我和谨儿?这一世,我本想化解你所有的恩怨,我们一家三口好得以相守,可你呢?只顾为你的家人复仇!”   他怒指着她高耸的腹部,双眸泣血般艳红,“看看你自己……你都做了些什么?这样的你,不配见谨儿!”   蠢事?她和御蓝斯的爱恋,她如今有孕,竟成了蠢事?   “为何你不肯告诉我谨儿还活着?”   “我不想你因孩子和我绑在一起!”   “所以,你就这样理所当然地伤害谨儿,伤害我?!”   “我没想过伤害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隔世重生,遗忘过去,你竟还当我是从前的苏锦璃,这对我公平吗?”   他悲凉冷笑,遗忘?!他真不该为她放弃那两千年寿命,落得如此地步!   “如此,你大有理由不必对谨儿付出你的母爱,此生,你不曾孕育过他,他再不能算作你的孩子。”   他这是要断绝她和谨儿的母子关系?锦璃怒不可遏,“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我看到他的画像?”   “你忘了?那是你让孙嬷嬷偷去的!”   “若你不是刻意,孙嬷嬷怎会偷得到?”   南宫恪恼怒涨红了脸,“你甚至记得康恒的好与坏,也不曾记得我与谨儿,我自会不甘!可……缘分不过如此,何必再纠缠不清呢?!”   “你……”锦璃气怒交加,悲痛欲绝。   和南宫恪清算这一切,只是徒劳。   事已至此,她只想奔出去找那孩子。   然而,她这般模样,这等境况,又有何颜面见他?   南宫谨,他的笑那么清澈率真。   可怜的孩子,恐怕他跌那一下,是克制不住思念,只为得她一句关切,见她一面……   可她,竟然全然忘记了那孩子?!   前世腹中骨血化为一滩浊血,父母兄长惨死,此世重生之后的种种恩怨……一切一切,都化为一股怨怒冲到心口。   如果可以,她宁愿忘记所有的一切,只为得回谨儿。   可,她腹中这个又该置于何地?   锦璃痛入心骨,茫然无措,急火攻心,眼前陡然一阵暗黑。   “噗——”一口鲜红的血,喷在地上,眼前方才恢复明晰。   隆起的腹部,骤然一阵剧痛,胎里的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深重怨怒,挣扎不休。   她双腿支撑不住,强烈的剧痛滔天翻滚,将她彻底淹没。   身体不稳地横摔在地上,她隐忍咬牙,闷不吭声,亦不肯对一旁伤害她的男人开口求救。   南宫恪俯视着她执拗,痛苦,煎熬的样子,本想冷眼旁观,气怒地低咒了一声,终于,还是起身把她抱去床上,三两下撕开她的衣袍。   锦璃因他突然的举动,惊痛惶恐,痛得嘶叫,顾不得被他看了身子……腹中的孩子亦是满腹惊恐仇恨,要杀她,要撕碎她一般。   她屈膝抬头,正看到腹部剧烈激烈起伏的动静,恐惧地顿时脸色暗青。   这孩子……是邪魔!是吸血鬼!可,他是要怎样呢?怨怒地也不肯再要她这个母亲了吗?   腿间大片暖热的艳红涌出……她慌得尖叫,恸哭不止。   南宫恪冷绷白皙如玉的俊颜,双眸森戾艳红,对眼前折磨着锦璃的孽种痛恨至极。   他手掌骤然化为利爪   tang,一手将她按躺下,一手划向她的腹部……   “南宫恪,你要干什么?”   “把他剖出来摔死,否则他必杀了你!”   “不……不要伤他……”   “我不许他与我和谨儿争夺你!”他俯首凶狠地吻她,分散她的注意。   锦璃拧头躲避,喘息不定,“这孩子是无辜的!”   腿间一阵剧痛,锦璃强忍剧痛,想把孩子生下来,却因是初次经历这种事,全无章法。   小腹被残忍地横向剖开巴掌长的血口子……两方争夺,僵持不下。   血液流失太快,她惊叫喘息成了虚弱的呢喃。   “御蓝斯,御蓝斯……御蓝斯,你在哪儿……”   *   城郊驿站,门外几列车队正在搬运货物,人声嘈杂。   驿站楼阁二层,檀木雕花窗口,麦色肌肤的俊伟男子端起茶盅浅饮一杯,心底隐约悸痛。   他无奈按住心口,摇了摇头。   这……应该不是锦璃触发的牵引。   或许,是近日赶路疲惫,又加之失血过多的缘故。   一旁,护卫提醒,“殿下,血族太子到了。”   轩辕苍看下去,就见身着黑狐披风,内衬宝蓝锦袍的御蓝斯疾驰而来,那身影霸气凛然,尊贵不凡,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周遭的男女皆是为之怔然,本是嘈杂的驿站,顷刻间煞然一片安静,所有的视线都看向那艳若神祗的男子。   轩辕苍凝眉喝了杯中的热茶,亲自提着沉重的箱子下楼,心口的悸痛却越来越强烈……身躯一晃,竟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相随的护卫忙扶住他,“殿下……”   “无碍。”他抬手挡开护卫的搀扶,心口那股悸痛又诡异地消失。   然而,提着箱子出了门口之后,御蓝斯正迎过来时……   陡然一股刺痛猛然袭来,两人同时栽在了地上。   御蓝斯按住心口,挣扎着起身,吃力地拖过箱子,“苍兄,锦璃恐怕要生了,我先走一步!”   他转身,厚重华贵的黑狐披风回旋一股冷风,弃了马,借轻功飞去。   轩辕苍被护卫搀扶起来,缓了缓神,方才站稳。   四周又恢复嘈杂一片。   这次,他想安慰自己,说不是锦璃带来的牵引,也无法自欺了。   “我们也去瞧瞧。”   *   客栈内,海冉和胡雅儿也刚返回。   两人在夜市上寻了一个容貌俊美的人类,正准备饱餐一顿,却被一个身穿白衣的吸血鬼混血儿阻止。   一个小鬼娃,不过十几岁,竟妄想打败她们这两个年近千岁、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   痴心妄想。   于是,她们不但得偿所愿饱餐了一顿,还顺手牵羊,押了这血统罕见的小鬼回来,向御蓝斯邀功。   这狼族小镇上,进藏有一只吸血鬼混血儿?!毫无疑问,定与那些拥有精纯之血的血族皇亲,脱不了干系。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些皇亲天天对她们的夫君喊打喊杀,鄙夷痛恨,却偷偷生了混血鬼娃娃藏匿起来,这事儿可有趣了!   于是,两人就把漂亮的鬼娃押了回来,正准备向御蓝斯邀功。   突然,一股狂龙似的风,呼啸而来,进门的两女子同时被撞在了地上……   过去的,正是她们要找的御蓝斯。   而那个吸血鬼混血儿,竟……也不见了踪影。   御蓝斯在二楼停住脚步,狐疑看跟在身侧的小鬼,愕然震惊……   听到室内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声,他在顾不得多做猜想,忙踹门冲进去。   南宫恪正抱着孩子,而床上的锦璃被剖腹之后,血流不止,已然气若游丝。   “锦璃……”他忙要冲过去救锦璃……   南宫恪迅猛转身,举起手上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孩子,“御蓝斯,别过来,否则我摔死这孽种!”   刚出生的小娃儿,肌肤粉润剔透,身上还有血丝和羊水,似感觉到危险,他闭着一双眼睛,恐慌地哇哇大哭。   御蓝斯一颗心便被那脆弱的哭声生生扼住,他阴冷咬牙,随手扯过身侧跟进来的男孩,扣住了他的脖颈……   “南宫恪,你大可以试试!”   “父皇!”南宫谨惊得大叫。“父皇救我!”   “谨儿别怕!”南宫恪安抚儿子一句,对御蓝斯怒声咆哮,“若非锦璃救你,你早就死了!如今你能活到现在,该心满意足,你不该毁掉我的家,夺我所爱,杀我的孩子!”   “南宫恪,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我等锦璃三生三世,她救我是上天注定,你每日陪在她身边,为何她没有爱上你?你该扪心自问。”   南宫恪勃然大怒,他手上陡然用力,把孩子摔了   下去。   御蓝斯惊得眼前发黑,手上的南宫谨却倏然消失……   孩子的哭声不曾中断,是——南宫谨接住了刚出生的小娃儿。   两个男人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却抱着孩子走到床边,把刚出生的娇嫩的小娃儿搁下,拿锦璃的衣袍将他仔细包裹好。   随即,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滴在锦璃重伤的腹部……   然后,他细嫩的手腕上,伤口痊愈,他又咬破手指给嗷嗷大哭的小娃儿吮着,柔声安慰,“喝吧,以后,我们是兄弟,我们一起保护娘亲,好不好啊?”   两个男人羞愧气恼,脸色发白,却不曾再对视,一个怒火难平,一个悲恸难熄。   门外,轩辕苍要迈进来,又迟疑。这事儿,他不该插一脚,于是便干脆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破碎的血脉暗接,肌肤迅速滋生痊愈,心脉复苏,恢复稳健的跳动,空气陡然入了肺腑,床上的锦璃呼出一口气,猛然睁开凤眸。   她忽然想到晕厥前的一幕,忙尝试挪动身子,不禁惊讶于身体的完好。   听到身侧的动静,她警惕侧首,就见两个男人僵持站在床前,都眼神复杂地俯视着她,而南宫谨……   锦璃满心酸楚,眼眶煞然灼红,泪簌簌滚落。   她的两个孩子不但安然无恙,而且,相处融洽,并没有她想象中自相残杀的一幕。   “谨儿?你回来了。”   “母后,你终于认出我了?!”他小脸儿一派率真无害,眼底却是深深的绝然的清冷寒气。   母后?这孩子怎这样唤她?锦璃有些恍惚,却全然记不起,那一世发生了什么。   凭这称呼,她却可以断定,南宫恪曾登基为帝,而她便是他的皇后。   “我虽然不记得你,却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你长得这么像我,我也否认不了,不是么?”她侧身凑过去,在他额上温柔轻吻,疼惜地泪花止不住。“谨儿,你原谅我。”   “谨儿从没有怪过母后,谨儿只希望,母后能过得快乐开心,无忧无虑。”   俊美若仙童的鬼娃娃,选择遗忘所有的痛苦,他最期望的是与母亲团聚,不管是谁,哪怕此刻天崩地裂,也不能阻止他的决定。   “母后,快看弟弟,他长得有点像我呢!”   锦璃看了眼刚出生的儿子,的确,是有点像南宫谨,亦是有她的眉目,但更像御蓝斯。   她看到了御蓝斯提在手上的金箱子,暗忖良久,说道,“你把那东西拿过来吧。”   南宫谨忙道,“母后,儿臣做了一个更好的决定,希望您能答应。”   “什么决定?”   南宫谨从婴儿口中抽出手指,眼见伤口痊愈,两只小手捧住了母亲绝美的脸,深邃的棕眸深深刺入锦璃的眼底,扼住了她的心魂……   锦璃似被吸纳了魂魄,神情陡然木然,再无其他反应。   南宫恪怒声呵斥,“谨儿,你干什么?”   “南宫谨,你最好马上住手。”御蓝斯森冷警告。   南宫谨侧首冷斥,“你们两个,都没有资格得到我的母后!不如,让一切回到原点,还她自由,让她快乐的当一个简单普通的人类女子。”   南宫恪哑然。   御蓝斯握住双拳,略松一口气,阴沉看了眼南宫恪,未再阻止。   轩辕苍则在门外赞赏扬起唇角,这孩子,不愧是苏锦璃的儿子。   海冉和胡雅儿也聚在门口,却是惊愕地面面相觑,她们死也没想到,这吸血鬼混血儿竟然是苏锦璃和南宫恪的亲骨肉!   室内一番静默商讨,南宫谨给锦璃催眠,封了她的睡穴,小心地把她放躺在床上。   御蓝斯抱走了婴儿,南宫恪则负责收拾了房内的血渍,并给锦璃备好了干净的衣物和首饰,也退了出去。   轩辕苍也默然离去。   室内,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两个狼族的金甲护卫,押送了一个蒙着麻袋的人类男子上楼来,对南宫谨俯首说道,“谨少主,人已带到。”   南宫谨摆手,两个护卫把男子身上的麻袋除去,男子一双深邃的眼眸冷眯,迅速适应了室内的灯光,当看到床上躺着的锦璃,他愤怒挣开了身上的绳索。   南宫谨没有看他,只不舍地轻握住锦璃的手,冷声说道,“康恒,劳烦你把苏锦璃护送回家,她被吸血鬼催眠,已经完全不记得过去,是一个全新的女子,你要善待她。”   ============================   接下来还有更新,亲爱滴们,如果您喜欢玥的小说,别忘分享到微博和空间让更多的朋友看到,O(∩_∩)O~您的两下点击,玥将感激不尽!   ☆、第139章 逃婚,情伤无痕   全新的女子?所谓的全新,定然是清洗了记忆和过往的一切吧!   康恒最是厌恶吸血鬼的催眠伎俩,却又不禁担心锦璃受伤。   他紧张地压着怒火走到床前,狐疑冷睨南宫谨一眼,伸手从他两只小手中夺了锦璃的手,轻探她的脉搏。   她心脉正常,身上也没有伤口,衣服更是整整齐齐。   粉色的锦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银丝荷花,衬得脸儿红润剔透,吹弹可破。发髻梳理的是凌仙髻,钗簪亦是精致华贵精致。   更诡异的,是她这身段,如此纤瘦婀娜,如从前一般,仿佛不曾有孕腑。   他疑惑拂开她的袍袖,果然,守宫砂……回来了!   御蓝斯和她成婚,他清楚地记得,御雪儿在血族皇宫的宫廊下与他争吵,提及孩子……所谓的孩子,是不曾有过么?   他坐到床沿,狐疑戒备地打量着面前看似七八岁的孩子。   他眉眼与锦璃十分相仿,漂亮的脸儿,美到极致,唇红齿白,眉宇坚毅,眼神冷酷高傲,看人亦是直接锐利,仿佛睥睨天下,仿佛一眼刺透人心,完全超脱七八岁的年龄。   凭他康恒,大齐尊贵的四皇子殿下,亦是压不住这孩子强硬威严的气势。   这孩子……实在神秘莫测。   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费吹灰之力,一路跟踪他和朱雀与玄武,不但把朱雀和玄武打成重伤,还成功地劫持他。   入了镇郊那座奢华如皇宫的府邸,他才知道,这小子还养了近千狼族金甲护卫,又得狼王轩辕博和血族王御穹时常探视。   康恒被囚禁府邸中,却并没有受到过分的折磨,平日吃穿住用无一不精致奢华。   轩辕博与御穹偶尔来探望这孩子,他也曾在侧,两位帝王就算撞见他在,也并没有刻意去避讳什么。   他们看这孩子的眼神,仿佛看掌中宝,疼惜和蔼,小心翼翼。   康恒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和锦璃什么关系?”   南宫谨仿佛不曾听到他的问题,一双漂亮的星瞳,始终看着锦璃。   “若你真的爱苏锦璃,就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再被任何吸血鬼和狼人接近。”   “你说她被吸血鬼催眠,是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谨依旧不理会他的问题,转身就走,出门之前,却丢下一句,“别娶苏静琪,否则,你就死定了!”   康恒越是大惑不解。   他若真的有心娶苏静琪,便不会逃婚出来。   婚期早已过了,若圣旨压下来,父皇执意坚持,他不娶也不成。   康恒起身去关门,发现朱雀和玄武守在了门口。   两人玄黑色的衣袍外,罩着厚重的黑锦披风,利落恭谨,看似……安然无恙。   “你们回来了?”   “殿下……”两人同时跪下。“马车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启程?”   “好,那就启程吧。”他要带锦璃尽快回大齐,但愿……这一路上安宁无事。   *   一早,锦璃醒来,筋骨酸痛,疲惫不堪。   脑海如荒荒大漠,明明寂静苍茫,却如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有满满的,恐慌的错觉。   凤眸惺忪流转,发现身在宽大如房的马车里,并无太意外。   她就该是如此,一直在路上。   自北走到南,自东走到西,见识过雪颠之美,尝过雪狼皇宫的烈酒,看过莫黎城的奢华宁静,沿途一路新奇的盛景……或许,正因如此,才疲惫地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吧。   睁开眼睛,便是尘埃落定,不必再多去计较,今儿又是新的一天。   一缕金黄的阳光,从晃动的车帘刺进来,打在眼睛上。   她微眯眼眸,正想抬手抵挡……   一抹藏青色的金纹刺绣袍服出现在视线里,体贴地恰好挡住了那束光。   “醒了?”   “嗯。”   她沉静应声,听到康恒的声音,无半分意外。   视线轻移,正对上康恒五官深刻冷肃的俊颜。狭长的丹凤眼眸内敛深暗,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璃儿……”   她温柔浅扬唇角,只当未察觉到他的异样。“殿下,我们到哪儿了?”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到了玉鳞江。”   她转开眼眸,低声轻喃,“玉鳞江……”这三个字,让她柳眉微皱。   脑子里有个深冷的渊,仿佛遗忘了很多事情,却清楚地记得,自己缘何重生。   她完全却不知,自己已昏睡一月。   一路上,康恒不时给她喂水,并看过车内的字条,用早备在车厢内的狼血每日喂她。   因此,她也并不知,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有了长生不老之身。   康恒静观她的微妙,不动声色。<   tang/p>   她如此沉静如水,娇柔慵懒,无丝毫惊疑,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早上。   可见,催眠她的人,废了一番心思,而他也在那人的棋局之内。   那人又是谁?是那个孩子?是御蓝斯?还是另有其人?   康恒本备好的所有关切和说辞,都闷在心口。一时间,寻不到什么话。   心里却有太多问题呼之欲出,却也清楚,她全部都遗忘,追究亦是徒劳。   他是爱她,却终究不是圣人,她与御蓝斯暧昧不明,又被轩辕颐带走,这几个月以来,他早已芥蒂丛生,再难如从前般对她。   锦璃坐起身来,见一旁备好了早膳,她笑了笑,便挪到矮桌旁,先洗漱,然后兀自用膳。   “你不吃么?”   这小笼包是玄武在行经的镇子上买的,是给他备下的早膳。免她多疑,他只能说,“我吃过了,这是给你备好的。”   “殿下,你……又在生我的气么?”   “我应该生什么气?”   “我逼你逃婚,我不让你娶苏静琪,还给你下了药,带着你不告而别。你一路上陪我从南看到北,朝政也搁下,我们回去,皇上和太后定会责罚,我父王母妃也定不肯放过我。”   他还能说什么呢?一切解释地如此完美,他……的确是为她逃婚出来的。   于是,他只能说,“是,我是在生气!”   “如果你还是想娶苏静琪,那就娶吧,只是……你若娶了她,你不要再见我。”   锦璃叹了口气,筷子微顿,兀自夹起一颗水晶小笼包,虽然没有胃口,还是狠狠地咬下去。   他的心还是痛了。若能放开她,他也不会追来这里。   “锦璃,你若一直这样陪着我,我怎还有心思要别人?”   话说的如此亲密,他却并没有挪近将她揽入怀中,只是掀了车帘,看向车窗外。   锦璃凝眉看他一眼,不经意地注意到外面的美景。   此处,已经能看到玉鳞江的江面,断情崖陡峭险峻,此处看去,竟那般渺小低矮,仿佛一个小石丘。   江面上波光粼粼,似撒了一片碎银,银光环绕着一艘艘船,这一幕像极了天河幻景。   最华彩耀眼的,是停靠在江岸的龙首大船。   船帆上一个巨大的“溟”字,醒目苍劲,威严恢弘,霸气震天。   所有的船都远远避开,似恭敬尊崇的礼仪,又似……真的对那艘大船闻风丧胆。   锦璃瞧着那个迎风而动的溟字,莫名觉得熟悉,却又记不起从何处见过。   可……除了这条玉鳞江,她也不曾在别处乘坐过什么船。   她忍不住搁下筷子,凑到窗口来,不曾察觉,自己的额角碰到了他的脸颊。“康恒,那是溟王的船吧?”   康恒眉宇皱紧,不悦地深吸一口气,低沉嗡声应道,“不错,是御蓝斯的。”   “这么巧?御蓝斯曾经救过我呢!我被苏静琪的母亲算计,坠下悬崖,便是他救了我,不知道他在不在船上,既然经过了,我们去打声招呼吧。”   康恒冷眸深沉一凛,狐疑看她。   她一脸澄净浅笑,并未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   “怎么了?如果你不想,我们也可以不去的,不过,苏静琪和她母亲害我也是事实,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没有报答他什么,只是过去打一声招呼,不算过分吧?!”   她口气如此咄咄逼人,他再无理由拒绝。“既然他对你有恩,我们理当过去打声招呼。”   ==========================   抱歉,更新晚了,O(∩_∩)O~呼呼,总算是传上来了!求收藏,求花,求票,求赏,求评……神马都求!   ☆、第140章 小恶魔魔力召唤   风动水涌,商船客船,行往不息。   水面上灯笼高悬的花楼画舫行径,舫上琴声名曲仿佛江边的泥沙,被潮水冲刷的层层叠叠,新痕覆了旧痕。   锦璃也不由随着那曲调哼唱,声音却比那舫上女子地更清灵婉转,见康恒回眸暖笑,她轻快迈着步子跟上他,不由诧异玉鳞江的冬日,能依旧温暖明媚。   似乎……昨天,眼前还是雪狼族的雪景。   康恒牵着她走上栈桥,大手紧紧扣住她纤柔的手,目光紧盯着那龙首大船,忽觉得自己这决定愚蠢至极戗。   锦璃已然在身边,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眼下最应该做的是,把她带回大齐!   “锦璃……牧”   往来的客船正在忙碌卸货,是大批的粮草,刚刚运抵。有人吆喝,有人吵嚷,还有货物巨响的碰撞声……他温柔的声音被淹没。   锦璃目光疑惑,不禁驻足看那些货船。   “奇怪……康恒,你看,这都是我宁安王府的船呢,父王为何运送粮草过来?”   不等康恒开口,她便叫了一声,快步朝着运送粮草的部将走去,“韩统领?”巧合么?这统领竟是哥哥身边的部将!   康恒赫然明白这些粮草运抵的原因,挫败叹了口气,无奈地忙加快脚步跟过去。   正在指挥士兵们搬运粮草的韩统领,听到女子柔婉的声音,忙转头去看。   那一身绣着荷花的月色锦袍女子,跑过来,裙袍舞雪回风,长发飘逸,绝美的容颜,更是艳容仙子。   他惊艳暗叹一声,不由微怔。“小郡主?您怎么……”   注意到远远跟在锦璃身后的康恒,他忙单膝跪下。   “末将拜见四殿下,小郡主。”   “起来吧。”康恒烦躁地把锦璃拉近身边,“锦璃,你不是急着去看御蓝斯的船么?”   锦璃恍若未闻,只看着韩统领,“统领为何运送粮草过来?大齐和血族,又有什么交易么?”   “小郡主忘了?王爷与南疆王一场大战,因为粮草不足,小郡主不眠不休到处筹措。当时还是溟王的血族储君御蓝斯,主动相助,帮小郡主解了燃眉之急。王爷凯旋回来,花了几个月,方准备妥当这批粮草,此次前来,便是还给储君殿下。”   “御蓝斯帮过我们这么大的忙,我竟然完全不记得?”   锦璃惶惑自嘲,她侧首看了眼康恒,见他眉宇间烦躁难掩,愈加疑惑。   “殿下,皇上让父皇去打仗,却不备足粮草,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户部都是你掌管的,怎……”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韩统领见两人微妙,忙笑道,“小郡主,今儿这不是把粮草都还回来了么。您回来就好了,王爷和王妃、世子爷都盼着您回家呢。不如,您和四殿下乘坐末将的船一起回去。”   “事情是过去了,恩还在,加这一桩,我更改对御蓝斯道声谢。”   锦璃撇下他们,头也不回,走去栈桥尽头,正见一位身穿黑狐披风的男子,立在船头,瞧着这边。   他栗发飞扬,容颜白皙如玉,那深邃的眉眼,邪魅惊艳,冷酷中透着一股威严的霸气,并不陌生。   锦璃莞尔扬起唇角,忙抬手挥了挥。   御蓝斯抬手回应,俯视着她,喉结隐忍微动,咽下所有的苦涩。   为了孩子,为她不左右为难,他果决应下南宫谨的要求,放她自由。   可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天地为证,百官为鉴,拜堂之后,他并没有给她休书。因此,她还是他御蓝斯的妻。   忍让这个词……在血族,是个可笑的词。   他也笃定,南宫恪那般阴沉诡诈,也绝非按常理出牌的人。   不知康恒是否如字条上所言,拿轩辕苍留下的狼人之血喂她调养。这段时日,无人去扰她,是让她得以永生的最佳契机。   银甲银袍的吸血鬼护卫迎下来,锦璃打量着他,意外地感觉熟悉。   “你是……寒冽?”   寒冽蒙着一身黑色披风,罩着周身,只留一双眼睛在宽大连衣帽的暗影里瞧着人。   他对锦璃颔首一笑,腰身优雅弯下去,“四殿下,锦璃郡主,太子殿下邀请你们上船,亲自送你们一程。”   “不必了!”“太好了!”   两人的声音交叠,康恒直言拒绝,锦璃好奇地直奔龙首大船。   御蓝斯迎过去,当发现自己脚步太过急促,他忙又矛盾地退回去几步。   这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聪明,多疑,睿智,最厌恶被催眠。   那些粮草已然是一场失误,万一她发现真相,岂不是要恨死他?   他……不该愚蠢地等在这里。   锦璃踏上甲板,忙放下提着的裙裾,片片荷花瓣于拖曳身后的冗长裙摆上明灭闪烁。   她仿佛踏花而行的仙子,笑   tang颜明媚出尘,客气而不失温婉。   “太子殿下,上次见你还是溟王,今儿该道声恭喜。”   说话间,她跪下去行礼。   御蓝斯因她突然的举动错愕一怔,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顺势轻探她的脉搏……确定她有服用过轩辕苍的血,他才放了心。   “郡主不必如此客气!”他脸色苍白地哑声说道。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在这里!”   “宁安王派人前来送粮草,我过来查收,顺便巡视江畔。”   凤眸流转,她视线在他身上的宝蓝色锦袍上微顿,这蓝色宝石的衣袍,怎……如此熟悉?这分明是她亲手做的呀,这上面的刺绣,宝石,都是她的手艺。   看来,她果真是遗忘了不少事情呢!   他眼底藏了故事,那粮草藏了故事,他身上这衣袍也藏了故事……   冬风被他挡去大半,携他身上淡雅的龙涎香袭来,吹皱心湖,涟漪轻柔。   他鹰眸精锐深沉,光芒轻灼,被他如此俯视,耳根莫名灼烫。她抬手把耳畔的碎发掖在耳后,旋即,转开视线,再无法直视他如妖似仙、太过惊艳的俊颜。   水葱似地手指,指着船下粮草的方向,她讪笑说道,“那些粮草……多谢!”   “不过举手之劳。本太子也只能帮这些而已。”   只能?锦璃也笑,却是骇笑。   那些粮草父王花了几个月方能筹措齐备,他却因她的“燃眉之急”而及时送达。   他不只是救了她,也救了宁安王一家,更救了大齐。   可……他远在血族地界里,如何知晓玉鳞江对岸的她,急需粮草的?   这其中……又有故事。   一个如此活色生香,艳逸绝代的男子,藏了一堆故事,又是血族里难得的仁善之人,不知要惹多少女子倾心,不过,血族王将他册封为储君,当真是……选对了人。   康恒不动声色地上前来,视线敏锐冷观两人的神情,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方对御蓝斯颔首。   “锦璃,既然已经道谢,打了招呼,我们不便再多叨扰……”   “我送你们,正好我也有事去拜访宁安王。”   御蓝斯伸手,请他们入船舱,随口命寒冽将两人的行礼搬运上船,准备启程。   锦璃领先随他在前面走,始终关注他的举动,越是觉得异常熟悉。   然而,她却只记得自己坠崖时被他所救,一起抵挡御之煌的流星箭,却彻底忘记了后来。   那,一定是一段不寻常的“后来”,否则,这吸血鬼怎对她如此周到,体贴,关怀备至?   锦璃兴致盎然地研看他,入得船舱,俊伟尊贵的背影转过来……   视线相撞,温柔的眼神触到了心底,她心口隐隐一悸,忽觉尴尬,忙低下头。   “殿下救了锦璃一命,又如此帮忙父王,锦璃无以为报。以后太子殿下有什么需要锦璃相助的,尽管开口,锦璃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他也无奈转开视线,不得不保持客气。“我救郡主的那一日,郡主也同样救了我,不过,我的确有一事必需郡主相助,此事稍后再议。”   锦璃不置可否,僵硬笑了笑。   康恒在后面,看着两人,眼中寒光闪烁……   护卫端上茶摆在桌案上,康恒坐下来,随手就近端起一杯,喝了两口。   隔着桌案,御蓝斯也坐下来,见锦璃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他宽和笑道,“郡主想看的话,可以四处瞧瞧。”   上次,她乘船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被他绑在床上,倒是没有仔细瞧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   锦璃说完,示意护卫不必跟着,自己咚咚地上了楼梯……   康恒搁下茶盅,冷怒开口,“御蓝斯,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她?!”   御蓝斯俊颜上笑意未减,眸光却陡然冷煞凌厉,却像是怕脏了眼,一眼不看康恒。   “她是我御蓝斯的太子妃,这件事你并非不知吧?!别因为那孩子几句话,你就认定锦璃是你的,她不是!永远不是!”   “御蓝斯,就算你是血族储君,也难以改写血族的祖训,那些官员容不下锦璃,你最好不要在纠缠她。”   御蓝斯轻慢冷笑,“你这是在教训本太子?”   “我不只教训你,还想杀你!”   “有胆气,不过,本太子却不屑与你过招。”御蓝斯话说完时,朱雀和玄武正进来。   康恒便坐在椅子上隐隐一晃,歪倒下去,她手上的茶盅滚到了地上去。   “朱雀,玄武,把你们的主子带进客房,好好伺候,别让他渴着饿着。”   “是,太子殿下!”朱雀和玄武忙领命上前,抬了康恒去了客房。   御蓝斯静坐片刻,亲自捡起滚在地上的茶盅,重新摆回桌上,便上了楼梯,去   追锦璃。   *   宏大的船,仿佛宫殿,有书房,有客房,有藏酒室,有藏书间,有卧房,还有……婴儿的哭声。   锦璃正站在布置奢华的卧房门口,只觉得里面的摆设,似曾相识,尤其……是那张床。   满是疑惑的心神,恰在此时,被孩子的哭声扼住。   小小的稚嫩的生命,以摧枯拉朽的力量,一声一声哭嚷,那声音入耳,生生撕扯了她的心肺……   单薄的娇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她呼吸也莫名不畅,却说不清为何,步子无意识地随着那哭声挪移……   到了三层的最后一个房间,孩子的哭声也近在耳畔,那股扼住心扉的力量煞然消失无踪。   锦璃回过神来,盯着门板上的蝙蝠祥云雕花木门,大惑不解。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门,房内没有窗,阳光透不进,夜明珠亮如白昼。   刺绣着罂粟花的地毯厚重,深冷如血的颜色,华艳无匹。   里面分明有两个衣袍华贵,妆容娇艳的吸血鬼女子,正心焦火燎地相互指责……   诡异的是,前一刻,她却没有听到她们的争吵,只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这孩子,仿佛是用魔力在召唤她。   她视线转向两口棺床,果然……有个暗金纱帐笼罩的小摇篮。   孩子已然哭哑了嗓子,憋闷的小脸儿紫红,那两个女子却只顾指责对方。   锦璃也彻底忘记了,这两女子,是八王妃海冉和七王妃胡雅儿。   “……是你拿猪血喂他,我说过,他不喜欢猪血!”海冉气急跳脚,恼怒呵斥,“他不是猪,为什么你总是拿他当猪来喂!”   “笨!猪也不是喝猪血的!”胡雅儿嘲讽冷笑,“再说,猪血总比你拿那些死囚的血喂他好,那些人作恶多端,血液也是腥臭的,你要让他将来和你一样卑鄙恶毒吗?”   “胡雅儿,我何时卑鄙恶毒了?我可没像西门向蝶一样,把你这愚蠢的白痴骗进橡木屋里!”   “是!你没有西门向蝶卑鄙!可你借你爹的势力,把苏锦璃赶走,霸占小皇嗣,还让殿下把我也休掉!你当自己是贤妻良母,不过是一条忘恩负义的毒蛇!有我胡雅儿在的一天,你什么都得不到。”   “胡雅儿,你这是要和我撕破脸么?”   “我早就想撕了你这张脸,我还没进橡木屋那会儿,你这狐狸精就勾*引殿下……”   “那也是殿下乐得被我勾*引,自己守不住男人,你怪得了谁?凭你这拿婴儿血涂墙的毒*妇,也配照顾小皇嗣?”   胡雅儿被戳到了痛处,当即抓狂起来,挥手一掌打在海冉脸上……   海冉捂住血痕深重的脸,伤口瞬间痊愈,却还是剧痛。“胡雅儿,你打我?!”   “我就是打了!怎样?我就算拿婴儿血涂墙,也比你那些不知羞耻的事儿强一百倍!你当殿下稀罕你呢?荡*妇!”   锦璃尴尬挠了挠眉梢,想开口打断,无奈这一位毒妇,一位荡*妇,吵得血眸猩红,獠牙利爪,剑拔弩张,实在……太过专注……   但是,摇篮里的小人儿哭哑了嗓子,她总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她细柔无声地迈着步子,走到摇篮旁,把小家伙儿抱在怀中,悄悄地,又出了房间。   室内嘶吼争吵不曾中断,摔打的声音轰然传来,两个吸血鬼女子厮打成一团……   锦璃无奈地摇了摇头,实难想象,她们平时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御蓝斯那位绝美仁善的男子,是如何与这两位妃嫔相处的?   她们刚才争吵那番话,又是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不过,可见她和御蓝斯……的确是有些瓜葛的。   襁褓中的小娃儿,有一双艳若琉璃的棕色眼瞳,眼底红光莹莹,深邃剔透,嵌在粉润的肌肤上,幻若宝石,澄澈映出她神情疼惜的容颜。   娇嫩的小手儿,抓了她肩头的一缕发丝,死死的,不肯再松开,口中啊呀啊呀说着什么,似有倾诉不完的话语……   锦璃也呀呀的,童趣十足地回应他,抱着他入了膳房内。   她未曾察觉,身后……俊雅伟岸的身影始终尾随。   膳房内的厨子,是从前御蓝斯为她准备的。   来自江南,身宽体胖,圆脸慈祥,年过五旬,已然头发花白。   这些日子,锦璃不在,他一直闲着,俸银却是有增无减。   因此,他断定,主子迟早会寻了郡主回来,却没想到……郡主就这么突然回来了。   锦璃却难懂他脸上的激动、惊喜和感喟,“大叔,可有新鲜的牛乳么?”   说着,她抱着孩子在膳房内的桌旁坐下来。   “若是有,你帮我把牛乳煮一煮,我喂孩子吃。”   厨子不敢怠慢,忙找到牛乳。   依她所言,   他把牛乳加热煮好,盛放在汤盅里备下汤匙,放在她面前。   “有劳大叔。”   “郡主不必客气,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厨子忙问,“郡主可想吃点什么吗?奴才马上跟您准备。”   “不必麻烦,我就进来找吃的喂孩子,大叔暂退下吧。”她对厨子笑了笑,拿汤匙舀起一点,耐心吹到合适的温度,喂到孩子唇边……   小家伙张口就吃,似饿了许久,狼吞虎咽。   厨子瞧着这一幕,眼眶灼红,忙退出去,见御蓝斯正在门口,他忙颔首行礼。   御蓝斯摆手,准他退下。他在门外深吸几口气,和缓心绪,方才进去。   眼前的光被高大的黑影挡住,锦璃抬眸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像你。”   “嗯。”这一点,也是让他最为骄傲的。   锦璃本想问他孩子的母亲,话到嘴边,又觉太尴尬。   “殿下该找乳娘喂他,不能让他这么饿着。”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不动声色地静赏眼前这一幕,心底悲喜交加,波澜壮阔。   “儿子喝血也可以。再说,血族……善良的乳娘太稀少。”   有了毕多思,他再难相信这世上还有善良的乳娘。   锦璃无奈,“可总该有个专门的人照顾孩子。孩子这么小,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恐怕不能时刻陪伴他。”   他看着那一盅牛乳去了大半,便顺水推舟,“这孩子和郡主投缘,不知……郡主能否相助照顾些时日?其实,我正是为这件事要拜托郡主。”   这男人真会贪便宜耶!她苏锦璃就算比不得他太子殿下尊贵,也是个郡主,可不适合当乳娘。“我没有生养过……”   “郡主刚才也说了,若我有需要,可以尽管开口。难不成,郡主……是说笑?”   他笑颜内敛,揶揄瞧着她,有大把大把的耐心,陪她在这个问题上耗着。   锦璃微囧。这吸血鬼分明是在耍无赖!   纤细的手臂托着沉甸甸的小家伙儿,已然有点疲累。   若是把这小麻烦带在身边,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要换尿布,喂奶,还要哄着孩子睡觉……她一个头,两个大,不禁暗责自己头脑发热,热心太过。   不过,这吸血鬼于她有恩,直言拒绝,总不太好。   ☆、第141章 邪王怪,娃娃怪   素手捏着汤匙,轻一顿。她皮笑肉不笑地抬眸,言辞从容。   “连日来,锦璃远游疲乏,又是不告而别,恐怕回去会被父母责罚……”   他淡笑挑眉,敛目掩藏眼底邪锐的光。   没想到南宫谨将她催眠时,他临时编造的话,竟被她拿来反驳自己。这便是所谓地,自作孽吧!   他不动声色地摆弄着拇指上的储君扳指,静候她把话说完阕。   “所以,锦璃难再去血族。若殿下让锦璃照顾小皇嗣,必要把他留在锦璃身边才行……小皇嗣身份尊贵,殿下放心让他独自一人远在异国么?”   御蓝斯点头,他不只是舍得,还颇为慷慨地……恨不能将这小麻烦拱手相让珂。   他养了一个军队的子嗣,但那仅限于是人类转变的。   有严明的军纪,有严苛的律法,有他的牵引束缚,还有血脉牵引的誓死忠诚,那军队横扫天下,不费吹灰之力。   可这个小不点,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他用另一种方式,传承了他桀骜不驯的脾性,又执拗如她,不听管束,尚在襁褓中,就偶尔给他来个刺痛的牵引,逼迫他不得不将他带在身边,不得不来寻她……   屁大一点小人儿,哭起来震天动地,撕心裂肺。   再如此折腾下去,他非得崩溃不可!   他巴不得锦璃把他抱得远远的才好哩。   “你照顾他,我非常……非常放心。”他简直想敲锣打鼓。   “……”锦璃哭笑不得,他凭什么这样信任她?难不成,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似也察觉自己太过急迫,他忙又道,“的确,他将来必是未来的血族储君。所以,更不能冒然找人照顾,郡主与我有恩情在先,必会对他无微不至。”   “……”锦璃哑然。   她气绝鼓着腮儿,看依旧狼吞虎咽的小家伙,牙根儿痒痒的,却恨不起来。   “锦璃,你放心!我亲自送你回去宁安王府,事情我会同宁安王说清楚的。这孩子先寄养在你身边。等过一阵子,血族时局平稳,我就去接他。”   话说得客气温柔,他私心里,却是……拨弄着如意算盘。   有儿子在,那些想给她提亲的,赐婚的,也该被吓跑了!   周围弥漫着牛乳的香气,还有她身上甜暖迷人的气息,此刻,心神宁静,思前想后,他恍然发现,有一件顶重要的事竟不曾提过。   “锦璃,他的名字叫御天。”他拉着身下的椅子,坐到她身侧来。   锦璃温柔笑看怀中的小家伙,唤他,“天儿,原来你叫御天?!”   他手肘撑在桌面上,宽阔的肩因为过度紧张而耸着。   “锦璃,你有没有觉得这名字不妥?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再改。”   纯白的牛乳已然微温,她因为前一会儿吹凉,再加他的靠近,不禁心慌气短。   而他的问题,更是让她连呼吸也屏住。   他儿子的名字,却问她喜不喜欢?这已经不是奇怪……恐怕,又暗藏另一个故事。   她波澜无惊地笑了笑,“御天这名字,是殿下取的?”   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浓眉便越凝呀凝,凝成了死结,不禁暗责自己在这件事太草率。   “是皇妹御雪儿取的,父皇和皇祖母再想不到更好的,便用了这个名字。”   至于那些非要坚持在御天名字里加一个斯字的老家伙们,当然……全被他清理干净了。   有些人在祖训和性命之间来回摇摆,最后还是选了性命。   锦璃忙碌间探看他的神情,见他鹰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便忍不住想逗逗他。   “我觉得,御天这个名字不好听。”   “呃……”   “太生硬,太霸道。小孩子骨头软,撑不起这样强悍的名字。”   似乎有点道理。他眉梢微跳,“那……应该叫什么比较好?”   “小豆丁!”   某霸气四射的准父亲面色囧得暗红,很抱歉地看了眼吃nai的儿子一眼,一番天人交战,勉为其难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你觉得好,那就叫他小豆丁吧。”   “……”锦璃受宠若惊,一脸费解。他竟然真的听她的?果然……有故事。   “咳……”襁褓中的小娃儿吐nai了。   因为非常不满父亲如此没原则的,冒然改了他的名字,他小脸儿气得紫红。   还有这生母也太没天良,生了他不养便罢了,竟然叫他小豆丁?!   如果他不是吃nai的,他恐怕……会吐血!   锦璃狐疑地取了丝帕,轻轻给他擦了擦小脸儿,忙竖着抱起他,轻拍小家伙娇小的脊背。   她本以为是喂多了,又舀起一勺牛乳喂到他唇边时,他却还是吃了,还……哇哇地大哭起来。   tang   乖乖,这小恶魔,果然也有点古怪!   “天儿不哭,不叫你小豆丁,就叫御天……”   意外的,小娃儿哭声戛然而止,大口吞掉那勺牛乳。   锦璃忍不住笑出声,抬眸看别开脸的御蓝斯,“殿下倒是不如天儿,天儿很坚持叫御天这个名字。”   “嗯!”某准父亲脸色铁青。   锦璃舀牛乳之际,他狠狠剜了眼很不给面子的小家伙。   小家伙斜斜睨他一眼,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如此,事情一一商定妥当。   免锦璃不自在,也免得她追问其他,御蓝斯没有久留,起身出去……   听到楼上两个女子的争吵声,锦璃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太子爷,把莫黎城这贫瘠的一隅,变得富甲天下,有条不紊。家中后院却鸡犬不宁。   想到那两个争吵不休的吸血鬼女子,锦璃感慨一叹,又是摇头。   有那样两位妃嫔,他身边,的确不适合如此幼小的婴儿长居。   不过,她若是把孩子带走,那两个女人恐怕不会同意吧。   看得出,她们都打着“母凭子贵”的算盘,将来,把孩子养大,功不可没,非富即贵。   她默默思忖着心事,一盅牛乳也喂尽……   襁褓中的小家伙吃完一顿,仿佛打了一场恶战,疲累不堪地昏昏欲睡。   漂亮的眸子却不安地眯着,半梦半醒,小手始终抓这锦璃垂在胸前的发丝不肯放。   锦璃瞧着他,一颗心软软如云,轻飘飘的。艳若花瓣的唇,无声绽开一笑。   “可怜的小家伙,你娘亲去了哪儿?怎舍得把你丢下?”   小家伙睁开眼眸,软软呀了一声,懒懒不愿应。   “你放心睡吧,以后和我在一起,我一定照顾好你。”   本是扯着她发丝的小手,这才松开,漂亮的眼眸又放心地完全闭上。   锦璃不禁失笑,这小机灵儿,竟然……真的能听懂她的话?   她整理了一下锦绣的襁褓,手不禁微僵。   意外地发现,这襁褓精致的双面绣,竟是……出自她的手艺!   这……怎么可能呢?   *   晚膳,摆在宏大的卧房内,锦璃不禁狐疑。   满满一桌菜,足够五六人享用,人到齐了,却只有三人。   她,御蓝斯,还有一个不会吃菜的小娃儿。   从发现这小娃儿开始,她便只顾照看孩子,竟没有发现康恒的踪影。   用膳之前,她问护卫。护卫竟说,康恒和御蓝斯拼酒,喝得烂醉。   锦璃不信。康恒不是能轻易喝醉的人,他练就一身好本事,千杯不醉,酒入了肺腑,还能从指间逼出来。前世,她和他拼酒,倒下的,发酒疯的,总是她。   可毕竟……已然上了贼船。   这船上的主子虽然仁善,却处处透着古怪,而且力量强大。   她笃定他不会伤害她和康很,因此也没再追究。   锦璃看到桌案上又备了热牛乳,便兀自端到身边来,仔细吹凉先喂孩子,随口问道,“太子殿下不与两位妃嫔一起用膳么?”   御蓝斯并没有动筷子,仍是从旁看着她喂孩子,打定主意等她忙完,两人一起吃。   “她们曾经是我的王妃,后来,犯了太多错,我把她们休掉了。”   原来,又是一段冗长的故事呀。   她看他一眼,“可……她们怎和殿下在一起?”   问题脱口而出,锦璃才惊觉,自己“关心”太多。   他倒是不介意解释,“赶不走,也杀不得,干脆给她们一个房间住着。”   “原来如此。”既如此,她的问题便不算太多喽。   两人再无话可说,气氛暧昧,又尴尬。怎么看,怎么想一家三口寻常用膳。   ☆、第142章 欢无痕,小孽种   锦璃局促地轻抿唇瓣,凤眸看向紧闭的房门,竟……落了门闩!   看样子,不会有人进来。   他似乎,并不习惯被众人簇拥服侍。   船身行进平稳,除了窗外偶尔传来哗哗的水声……这世上再没什么扰这份宁静安闲。   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过酒壶,给他斟满莹白如雪的夜光杯耘。   “殿下先吃着。”   “我们一起吃。踝”   他喝了杯中酒,拿起筷子夹菜,先递到她唇边……   锦璃避讳摇头,不肯借他的筷子吃。   他便一直举着,霸道地笑瞅着她,耐心等待。   “本太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定力也修炼千年,这姿势坚持一百年不在话下。”   拿一筷子菜威胁她?无赖!她嗔怒瞪他一眼,无奈吃下菜,一杯酒便又迫近唇边来。   澄澈的凤眸圆睁,不悦瞅着他,就是不肯喝。   一个灌女人酒的男人……得防!   他笑着把酒杯凑到她鼻端,鹰眸里流光莹彩,蛊惑诱哄。   “这窖藏五百年的葡萄酒,用特殊的方式封存。虽瞧着不起眼,你的外公在莫黎城却能拿这么一杯酒卖千两银子,血族皇族的达官显贵们,为这酒削尖了脑袋往他的酒馆里挤……”   当初她有孕,想尝这酒,他不允许,被她嗔怪。今儿,他可是真心实意,想补偿。   锦璃挑眉,视线在他和酒杯之间流转。   “这酒是你的?我外公却拿去卖天价?”那老头儿做生意,素来只认钱和货,不认人,“殿下被我外公算计,岂不是要赔尽身家?”   “他没胆子算计本王。再说,有契约在先,四四分,剩下两成归你所有。”   “哈!我也有份?!”如此看来,又是……故事!   夜光杯里,清透的液体,有淡淡的果香,气味儿倒是蛮好闻的呢。   那老家伙丧尽天良,挣黑心钱四处树敌,一杯酒出*售千两银子,她……必须得尝一尝。   她凑上嫣红的唇,轻轻小抿一口,惊喜的醇香,似美丽的烟花,轰然炸开。   酒香浓郁,入口甘冽,香气盈满口鼻,沁入心脾,醺醺三分醉意涟漪般轻柔荡漾。   一股绵延的热力暖了肺腑,双颊若隐若现两抹绯红,纯肌如雪如花般,似在诱人一亲芳泽。   她隐隐体会到妙处。这酒不但能提升内力,还能驻颜美容,一千两……值!   他笑看她的酒瘾肆虐的娇态,“郡主觉得如何?”   “好酒!”她凤眸莹莹,盯着他手上的酒壶,视线不由自主,从他白皙的手上,划过那宝石镶嵌的宝蓝色袍袖边沿,然后落在他脸上。   艳丽的宝蓝色很适合他,为深刻俊美的五官平添几分冷锐的邪美之气,尤其他唇角的三分邪笑……比这葡萄美酒更醉人。   她视线落在他艳若花瓣的唇上,一杯酒又喝下去,甘美的味道,让她欢喜地不由轻吟一声……   他身躯微僵,脑海中瞬间浮现她旖旎承欢的娇态,挑眉瞧着她,却又不禁失笑。   没想到,她竟还是个酒鬼!   “喜欢这酒?”   “嗯。”   “再来一杯?”   她素手捂住口鼻,酒气烘热了脸儿,“再来……三杯。”   他笑得宠溺,又不失威严。“两杯就好。”   她一杯接着一杯……第四杯喝完之后,越喝脑子越清醒,她一双手反而什么都握不住了。   他忙把儿子放去床边的摇篮里,一转身,就见他的小娇妻正卯着一整壶酒咕咚咕咚往下灌……   他忙冲过来把酒壶抢过来,不禁懊悔诱她品尝。   “嗨,苏锦璃,你喝高了!不能再喝了。”   “可是,我很清醒呀,这酒是我尝过的最好喝的酒。”   说着,她咯咯地笑起来,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尽是痛苦的嘲讽。   “前世康恒带我南征北战,我们喝过各种各样的酒。稻米黄酒,北寒之地的粮酒,还有各式各样的花酿,我还曾经亲手为他酿过补身的药酒……呵呵呵……”   御蓝斯唇角冷直,坐下来把酒壶搁在自己身边,不准她再摸到。   南宫谨的催眠,目的明确,分明是让她彻底遗忘前世的一切。没想到,那孩子,费尽心思,竟只是……徒劳。   难道,因她是九命真凤,所以,催眠对她已然没有多大效力?还是,她服用了狼血的缘故?   狼人与吸血鬼相生相克,能轻易防御吸血鬼的催眠。   可许多喝过狼血的人,还是能被催眠呀。   “快,吃口菜。”他忙拿筷子夹菜喂她,妄想堵住她的喋喋不休的嘴   她却醉醺醺地歪在桌面上,他把菜递到唇边,她执拗地嘟唇摇头,像个撒娇的   孩子,“御蓝斯,你知道我为何给他酿药酒么?”   “不知。”若说出来,她能开心些,他倒是不介意倾听。只是俊颜难免冰寒。   “他妃嫔越来越多,后宫的女子都要宠爱,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就怕他身体吃不消,所以每日为他调补。   我竟然愚蠢地让我的夫君有个好身体去宠幸别的女子!呵呵呵……”   御蓝斯冷声嘲讽,“所以,前世你失宠,也有错。”   “是呀,我若把酿酒的时间来邀宠,便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嗯。”   “可,他那么多妃嫔。他一靠近我,我就想到,他抱着别人在怀的样子。我再不能与他回到从前,情分却还在,所以,我……我怕他耗尽身体死掉,可他呢?却和苏静琪那个恶毒的贱*人在一起……”   御蓝斯怔然,怜爱伸手,轻抚她怒火燃烧的脸儿,拇指为她拂掉泪。   “此生,他们又要成婚,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我夫君,我带他远走高飞,也不能阻止他,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我知道他心有芥蒂,他防着我……”   她挥开他的手,悲恸自嘲大笑,前仰后合,摔倒了椅子下面去,也懒得挣扎,就那么躺在地毯上。   毯上是深艳开绽的曼珠沙华,她粉色袍服开绽如荷,双颊醉红,青丝委地,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越显得身姿单薄婀娜,仿佛坠入幽冥地狱的无辜花仙。   他静坐良久,只是俯视着她,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竟已睡着。   他蹲下来,两手伸到她身下,把她抱起来。   “苏锦璃,若你第一世便救我,我们何至于到了如此地步?”   他走到床前,轻轻将她放在床内侧,为她脱了鞋袜和衣袍,拉过锦被,随即,他转身出去……   锦璃睁开了眼,淡漠看着眼前的纱帐,眼底一片静冷的悲凉。   片刻后,听到门板响动,她忙又闭上眼睛,娇躯被扶坐起来。   她双眸紧闭,溺在一片黑暗中,悄悄贪恋他身上的龙涎香,一股醒酒汤的药香飘展开,然后,一双暖热的唇抵上唇瓣,温凉适中的汤汁被他度入口中。   她迟疑抬手,勾上他的脖颈。   他手上的汤碗摔在了地上。   摇篮里的小娃儿星眸流转,呀了一声,一股真气袭来,摇篮上的纱帐散下,挡了小家伙的视线。   *   一早,锦璃醒来,筋骨并没有想象中酸软无力,怕气氛尴尬,她僵着身子未动,昨晚,是她主动的……   然而,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的纱帐,不是福利华贵的暗金色,而是柔和的鹅黄,身上的锦被也是粉色的,全然不是那宏大卧房内的。   她翻了个身,室内摆设简单,小床上挂着花瓣绡帘,有一个梳妆台,一张桌案,床也是单人榻。   这里……是客房!   康恒正坐在床沿,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身侧酣睡的……小娃儿,御天。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敛住怒火,深冷的眼微转,眼底寒光愈加骇人。   这孩子很美,睡容憨态可爱,侧躺着,粉润的小拳头搁在脸侧,似睡梦中都不忘拼了力气成长。   他进来已然一个时辰,就这么看着这孩子和她。   眼前景致温馨,他心里却长了一颗毒瘤,恣意释放着致命的毒。   他恨不能一把将这孽种扯起来摔死,再掐死她!   “锦璃,你认识这孩子么?”话出口,静冷如冰,自己也不禁钦佩自己的隐忍。   “他叫御天,是御蓝斯的孩子,他说有事要忙,拜托我照顾几日。”   她淡然说着,坐起身来,身上锦被滑落,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衣袍整齐奢华。   月白的丝缎上,绣着枝桠遒劲的梅枝,朵朵红梅开绽,仿佛笔墨描画般艳丽惊魂。衣袍上还有淡雅的梅香,仿佛凝了她的魂,艳逸至极。   如此精美的绣工,毫无疑问,是出自王氏锦缎。   康恒凝视着她神情复杂的侧颜利眸如刀,从旁冷声说道,“你没有发现,他长得和你的眉眼相似?”   “我的眼瞳是黑的,他的是棕色的,怎么可能相似?还有,我爱着你康恒,御蓝斯怎会看上我?你不要多想。”   她烦躁地推开他下床,兀自洗漱,然后坐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女子,脸色嫣红,神情虽然静冷,眉眼却柔光如水,似娇含怨,韵致妩媚,完全不像她。   昨晚,与御蓝斯发生的一切,清晰在脑海中浮现,热烈的酒气,灼烫的体温,细滑的肌肤,一切……一切那么自然而然,他们对彼此的身体,亦是熟知。   他压着她、锁着她,缠绕着她……   粗犷的喘息回荡在她耳边,他的指、他的唇,触及她身上每一处,撩拨她的惊慌,但又惹弄她的湿润,捻揉她的润泽。   <   p>起初,她心慌意乱的抗拒,但渐渐的,抗拒被他的耐性磨耗殆尽。   她无法克制自己,只能在他灵活的指尖、舌尖,难耐的娇娆起伏。   他怕伤了她,一举一动温柔如水,把僵硬的她彻底融化……   然而,到了最后,他又狂邪如魔,健硕的身躯如兽般美丽,强而有力的纠缠着她,不知餍足地要把她吞掉一般,深深入了她体内……   她甩头,想忘掉那荒唐的一幕,却越是清楚地记得他热吻的味道,他手触摸于身体的力道……肌肤有了记忆,身体染了他的魔力,她再难自控,不禁越是心烦意乱。   天光幽暗,近了黎明,他自后拥着她,在她颈侧轻吻,却还在她体内驰骋不休……   她忘了自己是晕厥的,还是昏睡的,只记得,那样强烈的欢愉,叫人难以抵挡。   见康恒出现在镜子里,她惊得回过神来,手上微僵,把梳子递给他,“给我梳头。”   康恒俯视着她,俊颜阴沉,心底惊痛交加。终于,他还是伸手拿过月牙梳,一手托起她的发丝,细细梳理。   “锦璃,你没有怀疑自己被吸血鬼催眠,遗忘了很多事?”说着,他利眸微抬,从镜中探看她的神情。   锦璃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若你不想看到这孩子,对御蓝斯直言无妨,犯不着如此怀疑我。”   “直言什么?”   一个女子含笑说着,身裹厚重的黑皮红里披风,一手托盘上摆了三菜一汤,推门进来。   她娇媚的声音,仿佛舞动的丝缎,盘绕耳畔,叫人无法忽略。   “我来的不巧,你们这是正吵架呢?”胡雅儿妩媚冷睨一眼康恒手上的月牙梳,“不过,吵着架,四殿下还能为锦璃妹妹梳妆,到也真是恩爱。”   锦璃忙起身迎过来,从她手上端过托盘,“多谢……”   “郡主不必客气,叫我雅儿姐姐就好。”   “是,多谢雅儿姐姐。”   胡雅儿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眸光里闪过一抹暧昧的揶揄,“殿下还没起,他怕怠慢了二位,命我亲自送早膳过来。”   锦璃柳眉微动,因她的眼神,耳根陡然灼热。她波澜无惊地转身避开她的眼神,把托盘搁在桌案上,素手打开热汤盅看了看,热牛乳竟是粉红的色泽?!   “这牛乳……”   “殿下吩咐厨子在里面加了点血,天儿毕竟是吸血鬼,单吃牛乳是长不高的。”胡雅儿走到床前,看了看御天,“难得这小家伙儿睡得如此安稳,我和冉儿天天吵架,这孩子也跟着受苦了,多亏了锦璃妹妹不嫌弃,帮我和殿下照看儿子。”   锦璃讶然挑眉,“这孩子……”   “是我生的,没错。”胡雅儿说着,不舍地抱起襁褓,“海冉的父亲是东域王,我惹不起。殿下日理万机,我也不想他深陷泥淖,所以……劳烦你多为天儿费心。”   锦璃温婉浅扬唇角,客气颔首笑道,“姐姐如此说,便是见外了。殿下对我厚恩,锦璃能帮姐姐扶养天儿,也是应该的。”   胡雅儿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儿,轻轻地把他放下,转过身来,隐匿宽大锦袍下的玉颜顿时冷如寒冰。   “不过,听四殿下刚才所言,是话中有话。锦璃妹妹若是真的被吸血鬼催眠,我倒是可以帮忙解了,只要锦璃妹妹和四殿下不介意,我十分乐意相助。”   锦璃坐下来用膳,不动声色地瞧着两人。   胡雅儿始终看着康恒,唇角浅扬,细长的黛眉凌厉逼人。   康恒冷眸阴冷,迟疑不决。这吸血鬼女子话中藏了深重的威胁,一旦解开了催眠……锦璃,还是锦璃么?他不敢想象。   “不必了。”   胡雅儿黛眉舒展,清冷笑了笑,转头看向锦璃,又是一派和善。   “既然如此,四殿下和妹妹用膳吧。”   她退出房门,见御蓝斯站在走廊上,便径直走过去。   两人入了宽大的卧房,胡雅儿恭谨跪下来,“殿下,事情都办妥了。”   室内一个四角包着金箔镂花的大箱子,被他真气横扫,箱盖轰然弹开,里面一个容貌俊美的白衣男子,男子身下还有厚厚的一层金银珠宝。   “拿去吧。男人给你开胃,财物之下还有一张地契,这府邸在莫黎城东郊。”   “谢殿下赏赐!”胡雅儿说完,抬眸却不敢看他肃冷威严的俊颜,“殿下,雅儿若离开,您要多防备海冉,我担心,她恐怕会对锦璃妹妹和天儿不利……”   ☆、第143章 恩断义绝,仇杀   “那些官员之所以把殿下送的人类女子单独搁置,都是受东域王海澜挑拨。他以宝物银两利诱收买官员,不肯听的,便借寻其软肋威逼,东域王不只是要斩断殿下的储君之路,还与海冉密谋除掉锦璃妹妹与天儿。”   御蓝斯在桌前的高背椅上坐下,静看她良久,“雅儿,你起来吧!玛”   东域王那些小伎俩,还有海冉的目的,他并非不知。   东域王地位特殊,他若行事不露痕迹,他身为储君,又曾得其辅助之恩,无法将其除掉,只能静观其变,防患未然。   自打胡雅儿和海冉从橡木屋中被锦璃救出,他不曾正眼瞧过她们。   曾经长久的朝夕相处,他对这两个女人了若指掌。   相似的错误,两人都犯,两人也同时被休。   海冉是故意,胡雅儿则是刻意。   海冉卑劣如从前,她与从前却是大相径庭,让他刮目相看。   “雅儿,你已将功补过。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东域王所做的事……为防他对你不利,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本王自会处置。澉”   “是。”胡雅儿这才站起身来,她轻敛裙裾,依旧只是规矩地看着地面。   御蓝斯却不禁疑惑,“不过,本王想知道,你为何要改?”   “什么?”   “品性。”   他终于问了!   从橡木屋出来,这竟是他对她言谈最久的一次!   胡雅儿百感交集,黯然愧疚。   “雅儿在黑棺内被封两百年,早已忘了活着是什么滋味儿。是锦璃妹妹,让雅儿重建天日。锦璃妹妹当时有孕在身,她救海冉已失血过多,却还是坚持又救了雅儿。   雅儿曾经亏欠殿下太多,雅儿口口声声说爱着殿下,却只得殿下宠爱而不曾回报分毫,殿下心灰意冷,实属情理之中。   雅儿不在的这些年,雅儿的兄长胡豹在莫黎城亦是劣迹斑斑,罪该万死。   雅儿还听说,哥哥曾差点伤害锦璃妹妹,所幸得苍王子与殿下所救……   所以,雅儿不能再欠锦璃妹妹和天儿,若我再做伤害她们的事,便是天地不容!”   两人静默相对,良久,御蓝斯起身上前,轻轻地……把她揽在怀中。   “雅儿,我原谅你!以后,不必再如此自责,好好活下去。”   胡雅儿抬手拥紧他,激动地颤声哭出来,“谢殿下!”   窗外,贴服于窗侧的海冉咬牙切齿,利爪在栏杆上划出四道森白的利痕。   片刻后,海冉放出一个小竹筒,丢进水里。   一个时辰后,一艘小船从甲板上被粗重的缆绳放下去。   小船船篷雅致,里面是胡雅儿和她的一箱珠宝与“开胃菜”。   小船随波前行,朝着莫黎城的城郊行去……   *   夜深冷,风卷狂雨,细细的雪花夹杂其中,刺冷料峭。   有黑衣人闯入皇后寝宫,拧动机关,橡木屋的暗门应声而开。   黑衣人提着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进去,撬开两口黑棺,咬破手腕,放了血进去。   十一公主御蔷和小公主御雪儿给太后请安之后,撑着雨伞出来宫苑,两人有说有笑地说着话儿,忽见头上两只黑影掠过。   御雪儿惊骇地呀了一声,“那是……是我眼花了吗?那是御之煌和皇后吧?!”   御蔷惊怒眺望,半空里已然看不到那两个影子,兄妹之间的血脉牵引却还在。   “雪儿,去告诉皇祖母和父皇,御之煌和西门冰玉逃了!”   说完,她纵身飞起,背后的羽翼轰然腾空挥展……   御雪儿忙连飞带跑地忙去通传。   *   龙首大船的客房内,单人床榻上的女子,于梦中,惊魂不安。   她在冲天的大火中挣扎,身下华艳的凤袍裙裾下,淌开了一片艳红,苏静琪和康恒站在火光外狰狞冷笑……   心口一阵拧绞剧痛,她猛然坐起身来,耳畔是孩子的哭声。   御天在床侧的摇篮中,大哭不止。   窗外冷风呼啸,江水汹涌,开着的窗扇被风刮得砰砰巨响,纱帘在黑暗中诡异飘忽不定。   她忙掀了被子起身下床……   船身剧烈地一阵晃动,桌案,梳妆台,都朝着一侧滑去。   眼见着摇篮也滑过来,她忙冲过去,把孩子抱进怀里,为防自己摔倒摔了孩子,她忙蹲坐在地毯上,稳住身姿,手本能地探入襁褓内,果然……摸到一片温热的潮湿。   “乖,天儿不哭,我马上给你换尿布。是不是也饿了?嗯?”   她柔声安抚着,先挪动着关好窗子,然后熟练地抹黑找到尿布,又从枕头下摸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把房间打亮。   尿布换好,她又拿了干爽的襁褓,把踢蹬不安的小家伙   tang重新包起来。   小家伙却还是大哭不止,她被吵嚷地心焦,不禁暗恼御蓝斯。   孩子哭成这个样子,他不应该听不到呀,竟……   眼下怪责那只吸血鬼无济于事,就算他真的过来,倒也不见得能帮上忙。   今儿亲眼见他给孩子换尿布,那两只白皙的大手,明明似能开出花儿般秀美,却弄得襁褓一团混乱。   想起那只吸血鬼一脸暗囧的样子,她唇角微弯,耐心地轻声哄着小家伙,一手抱着他,一手从柜子里取出御蓝斯昨晚备好的血出来。   汤盅存放在特制的保温盒内,还是温热的,她拿汤匙一点点喂御天吃……   无奈船身摇晃地厉害,满满一大盅血,御天不过吃了几口,便都摔在了地上。   窗外滚雷般,轰然一声巨响,船身几乎要翻滚过去……   锦璃惊声大叫,单薄的身子横摔在地上,她迅速用身体和手臂护着怀中的孩子,不经意地看到窗外竟然有火花闪耀。   大雨天,怎会有火?   锦璃惊魂不定,忙抱着孩子冲到窗口,打开一扇窗,却见……外面一群吸血鬼正在水面上厮杀,船身之所以不稳摇摆,是因真气击打了水面所致。   借着那些光芒,她看到御蓝斯正在半空里挥展羽翼,那样子狂煞如魔,他真气横扫,一掌将袭来的一只吸血鬼劈成了两半,有两只挥着羽翼的吸血鬼嘶吼着他前后夹击……   锦璃听到脚下有汩汩的水声,震惊低下头,地毯已经被浸透大片。   睡袍的裙摆被水花冲了起来,她又惊慌地看向御蓝斯,怕他分心,矛盾地不敢大叫。   他们在半空里嘶吼翻飞,真气四散撞击,水面上砰砰炸响,水柱擎天……   她眼花缭乱,看不出是谁占了上峰。   远处,又有一个挥着羽翼的吸血鬼冲入混战……   她惊得屏住呼吸,见那吸血鬼女子在帮御蓝斯御敌,方才松了一口气。   恰在这时,门板被撞开,冲进来的是——康恒。   “锦璃,快……放下那孩子,我们走!这船要沉了。”   他急迫地想冲过来,船身整个侧翻,床榻撞击到了墙壁上,震耳欲聋。   他往前走,脚步却向后滑,袍服已然被冰冷的江水打湿。   锦璃一手抓着窗框,一手抱着孩子不肯过去。   “我不能丢下他。你要带我走,就必须带上他。”   “那是御蓝斯的孩子,不是你的。他强敌众多,杀他的是御之煌,是这孩子的伯父,他们之间都有血脉牵引,你若带着他,必遭到追杀。”   说话间,他不由分说地借轻功冲过来,抓住了襁褓,这便要夺走孩子。   “不——你放手——不……”   锦璃到底是女子,又比不得他内功深厚,襁褓被扯动,她整个身子也不稳前倾。   康恒揪住了御天的襁褓,锦璃拼了全力不肯松手,也死死揪住襁褓……   两人僵持不下,水无孔不入……从门口、地板汹涌灌进来。   “锦璃,放手,再不放手你会没命的。”   前世孽仇,她以为自己不再爱他,心底却还是失望窒痛。若这孩子真的是她和御蓝斯的,她承认,自己亦有过错。   “康恒,我们恩断义绝!你去娶苏静琪,我不阻止你,你也不要阻止我救这孩子!”她怒声大嚷。   康恒不可置信地俯视着她,“你真要为这孽种和我反目?你明知我有多爱你,为何你要这样逼我?”   锦璃绝然冷讽“若你认为这是反目,就是吧!你放开他,我也不需要你救!”   黑暗中,两人都看不到彼此的眼神,却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怒焰狂烈。   襁褓被水打湿,上好的丝缎,锦璃只觉得掌心丝滑,快要抓不住。   眼见着打水从退下漫上来,康恒恼怒用力,襁褓散开……娇小的娃儿被甩出了窗子,大哭不止……   “不!”锦璃惊声尖叫!   “母后别怕,谨儿来救你和弟弟!”   稚嫩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快如闪电地接住了御天,倏然入了小窗内。   ☆、第144章 两只小恶魔回府   康恒震惊抬头,只看到一抹白影闪过。   这声音……怎如此熟悉?像极了那个在狼族小镇上掳劫他的孩子。   可他怎得唤锦璃“母后”?又为何唤御天为“弟弟”?   男孩确定四周安全,方又抱着御天落在窗口上。   娇小迅敏的身躯,一举一动轻灵如雀鸟,周身幻光莹白,挥展的羽翼收拢,俨然一个奇幻仙童。只是一双眼睛红光莹亮,黑夜中,又诡艳如一只小恶魔。   锦璃惊魂不定,与康恒同时仰头,两人皆是打量着男孩…澉…   船舱外真气碰撞,煞亮的光明灭,映了男孩出尘脱俗的脸儿,康恒愕然,锦璃疑惑,这孩子,似曾相识。   她顾不得仔细打量他,见他把御天递过来,忙接在怀中,“孩子,谢谢你!”   “母后何需如此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御天是我弟弟,我救他是应该的。”   康恒怒声质问,“小鬼,你说清楚,为何唤锦璃母后?”   南宫谨不理会他,挥着羽翼,两手扣住锦璃的肩,一把将她捞上来。   整个大船已经完全横歪过去,江水汹涌,浪高百尺,声音震耳欲聋。   锦璃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蚂蚁,被南宫谨抓着,悬在半空,她好怕南宫谨纤细的手臂撑不住……因此抱稳御天,不敢稍动,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完全不适合活在血族。   或许,正因如此,御蓝斯才放她离开,让她遗忘所有的故事。   南宫谨扯住锦璃,落在护卫备好的一艘小船上。   锦璃看向即将沉没的大船,康恒也从窗内飞了出来,却是落在了另一艘船上。   那正是同行赶往大齐的——韩统领的船。他落在船头,旋身于风雨中看着她,光亮映着他肃冷的容颜,越行越远……   锦璃阖眼深吸一口气,转开了头。   那一年,他御驾亲征,她站在城楼上遥遥相送,他策马前行,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此刻想来,那阳光笼罩的英威男子,那金甲上的光亮,都依旧是耀目的。   她闭目赫然长叹一声,睁开凤眸,江面上晦暗的一片,波涛汹涌,小船在水面上动荡起伏,仿佛一片单薄的柳叶。   半空里打斗的御蓝斯身侧,多了一个白发男子,两人迅速相背防卫,轰然一阵合力攻袭,摧枯拉朽,毁天灭地,对方的黑衣杀手死伤大半。   她竟是第一次见,那白发男子竟有一双雪白的羽翼,在半空里尤为耀眼,看上去出尘脱俗,一双红眼睛在明灭的光线中,亦是诡艳如魔。   那是……南宫恪!   他感觉到她的视线,怒声大嚷,“谨儿,你啰嗦什么?马上带你母后离开!”   那狂煞霸道的口气,至冷威严的声音,俨然是天下无敌的帝王。   她心头惊颤,视线落下,又看南宫谨。   她虽然不明白这男孩与自己的关系,心中却已然有些猜测。   “母后!我们走!”   南宫谨笑嘻嘻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小的纯净的他,连雨丝也不忍打湿他的衣襟,生生于半空绕过了他。   锦璃看着眼前的情景怔然片刻,方才明白,他用了真气护体,四周设了结界,雨丝才打不着他。   南宫谨见她依旧看着自己,又笑着安慰,“别担心,父皇天下无敌,一定会没事的。”   她没再多问其他。   见他递了一件狐皮披风过来,她忙裹住自己,搂紧御天,借着体温,温暖小家伙凉飕飕的小身体。   他这样无辜,一出生就陷入父母别离的缺憾中,四周又杀机四伏……在血族成长,是太不容易的一件事。   “谨儿,我们去大齐。”她在这里,御蓝斯打斗势必会分心。她若护御天周全,还是在大齐更安全些。   “好。我们一起回去。”   她转开头,没有再看那群厮杀的人,他们不想让她掺杂其中,她便依着他们,从此安然,与血族再无瓜葛。   *   两天后,母子三人抵达大齐京城。   为防被赶出王府,南宫谨先将她带进南宫恪的国师府,让她整顿歇息。   一路奔逃,南宫谨气喘不平,御天饿了,她也倦了。   国师府上下,为了他们的到来,忙碌不停。   锦璃熟悉的国师府管家,张伯,竟和蔼慈祥地笑着,唤男孩为“谨少主”。   可,南宫恪陪伴她长大,她竟不知,他还有个儿子。   她到底……遗忘了多少故事?自己已然数不清。   若是那些故事都装在心里,沉甸甸的,如此疲累之下,恐怕更难承受。遗忘,糊涂,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入了正堂,锦璃环看自己曾熟悉的摆设,心境已然没了年幼时的轻松。   她   tang方才发觉,那些花纹繁复的花瓶,精雕细琢的桌椅,一尘不染的宝物,都异彩流光,古韵幽长,仿佛……是另一世间来的。   南宫谨也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家,见她手落在地毯中央的姿态妖娆白玉荷花香炉上,笑道,“母后还是喜欢这东西呢!这是那一世,父皇特别命人打造的,那荷香也是他亲手调配许久才接近新鲜的花香。”   锦璃心思剔透,单凭他一句话,已然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一世,我是怎么死的?”   “自杀。”   “我不是轻易会轻生的女子。”   “皇后册封大典,我站在台阶下,看你和父皇登上上祭坛高台祭天,你把匕首刺在心口……你那么狠毒,抛下我和父皇。”   “……”她死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一双白色羽翼,光华耀眼,银丝如仙,又霸气四射,她怎会残忍地死在他面前?   “前世,你爱着康恒,不顾一切为他夺天下。这一世,你竟还是不爱父皇,可你帮御蓝斯登上储君之位又如何?他同样无法给你幸福,只有父皇能给你幸福……当然,还有我。”   锦璃目光淡漠平和,看定他,凤眸里威严隐隐。以无形的压迫气势,让他悻悻住了口。   他却还是耸着小肩膀,桀骜不驯地撇嘴冷哼,“不管母后爱不爱听,这些事,谨儿有权说一说!”   “南宫谨,你既然唤我一声母后,便知道,我不是一个愚钝蠢笨的女子。若南宫恪值得我爱,我必然爱他。就算我前世爱着康恒,那也是因为,从前的他值得我爱,可他后来利欲熏心,才变成令人失望的男子!”   南宫谨气嘟嘟地鼓起腮儿,哑口无言。   锦璃瞧着他这样子,不禁笑了。她生气的时候,也喜欢如此鼓着腮儿,憋着火气。这孩子……果然是她的亲骨肉。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你那些狼族护卫一路帮我们抵挡吸血鬼杀手,也已经筋疲力竭,让厨子给他们备些好吃的。”   南宫谨欲言又止,见她眉宇间疲惫难掩,只能说,“是。”   锦璃不放心他一个人,又让张伯派了两个丫鬟伺候他。   命令出口,见张伯若有所思地摇头失笑,她才明白,自己这样的命令多此一举,反客为主。   南宫谨是这府中的少主,完全不必她多费心。   张伯见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荷花香炉,神情又怔怔地,忙道,“郡主,您先去主子的卧房里休息,奴才让嬷嬷照顾天少主。”   锦璃抱着御天没有松手,孩子太小,她不放心假手他人。   “你让嬷嬷过来,就在我近前伺候天儿吧。”   “是。”   锦璃从没有到过南宫恪的卧房,从前她年幼,乖巧懂事恪守规矩,擅闯别人的卧房不礼貌,后来是长大了,懂得男女有别,南宫恪一独居男子,她更是不能进来。   如今,她反而是越大越没了规矩。   丫鬟进来服侍她更衣沐浴,她眼睛始终盯着盯着那些悬挂于房顶的画。   有她,有南宫谨,亦有他自己,前世所有的快乐都描画于纸上,精湛的画工卓绝,那些笑声溢出来,回旋半空,遥不可及,又伸手能触到。   斜风入窗,群画舞动,典雅的卷轴在半空里动荡起伏,撩得她心潮起伏。   她转开脸,泪流满面,为她上妆的丫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解。   见御天已经在摇篮里睡着,她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筋疲力竭地爬上床,躺下来,泪湿满枕。   “母后?”   听到床侧稚嫩的童音,她忙抹掉眼泪,坐起身来,堆上笑,“谨儿,怎么了?”   南宫谨头发半干,穿着一身小白袍,披头散发,像个小疯子,此刻,他的小脸儿才微露稚气。“我想和母后一起睡。”   “过来吧。”   她和衣移到床里侧,把洗得清爽爽香喷喷的孩子揽入怀中,拉被子盖着两人,心,莫名平静下来。   “谨儿,对不起,母后欠你这么多。”   “不怪母后,换做是我,我也不会选父皇的。父皇太坏了。”   “他怎么坏?”   “他杀了所有人,包括外公,外婆,舅舅,康邕,血族王,狼王……他一统天下,朝拜他的,不只是有人类,还有吸血鬼和狼人。不过,他虽是邪魔,却独爱母后一人。”   “或许,我是爱着你父皇的,只是我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嗯,或许吧。”   南宫谨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又道,“谨儿不愿母后和御蓝斯在一起。我们本是商定好了,让母后失忆之后,做一个普通快乐的女子,他却带弟弟接近母后……”   说完,被锦璃澄澈的凤眸盯着,他小脸儿顿时垮掉,又忍不住心虚的咕哝。   “当然,父皇带我回来找母后,也是想违反规矩,却晚了一步,被他抢了   先。”   锦璃忍不住笑,轻轻地,拥紧他娇小的身体。   “母后再不会离开你。不过,以后要叫我娘亲,总是母后母后的,会惹来麻烦。”   “好,娘亲。”   锦璃拥着怀里的长子,看摇篮里睡容恬静的与天……   纵然她没有遗忘过去,也是不能够与御蓝斯在一起的。血族祖训在前,血族皇室不得与人类女子成婚。   更何况,她亲见那样的杀戮……   她贪生怕死,她有儿子,有父母兄长,她舍不得任何一个人,她计较太多。她只能放弃御蓝斯,选择所有的亲人。   恐怕御蓝斯也正是如此顾虑,才主动把儿子给她,让她返回大齐。   她没有爱错人。   *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街道上人声鼎沸,熙来攘往。   马车辘辘轧了地上的水洼。   南宫瑾掀开车窗,正看到路摊上卖包子的蒸笼掀开,滚滚的白烟翻滚上去,小笼包的香气弥漫开……   呀!有蟹肉的,有猪肉的,有牛肉的,还有三鲜的……   他皱着小鼻子,猛一阵嗅,随即又大吞口水,惊觉自己失态,不禁又气恼自己没出息。   堂堂前世储君殿下,除了龙肉,他什么没吃过呀?小笼包而已!   锦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   到底是个孩子,恐怕他是许久没和人类生活在一处,连包子都抵抗不住。   她命马车停下,素手伸出车窗,递了银子出去,“大叔,来十个小笼包,每种馅都拿两个。”   南宫瑾顿时红了脸儿,侧首看她,嗅到一身暖暖的微苦的荷香。   锦璃嗔笑睨他一眼,只当没看到他馋嘴猫的囧样儿。“看什么?我也喜欢吃小笼包。”   南宫谨嘿嘿直笑,包子递进来,他忙拿起一个,乐滋滋地在御天的小脸儿前晃。   御天好奇地呀了一声。   “嘿嘿,你呀什么呀?你牙还没长呢!想吃的话,多熬两年吧。”   然后,他在弟弟可怜巴巴的瞪视下,贪婪地张大口……   蟹肉包一口咬掉一半,香浓柔软,入口即化,粉嫩的嘴角流下鲜润的油。   整个人都快乐地要蹦起来,“嗯……好好吃,好好吃!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小笼包?”   锦璃被他调皮的样子逗笑,她一手抱着御天,一手拿丝帕给他擦唇角,却是一口没吃。   *   母子三人入了宁安王府时,都染了满身小笼包的肉香。   锦璃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御蓝斯和南宫恪。   他们竟陪着宁安王夫妇迎出大堂……   她心神一震,忙转开视线,一口气疏解了紧绷的筋骨,整颗心踏踏实实落在肚子里,却……难免有些尴尬。   御蓝斯一身华贵的紫袍,俊艳无双,威严凛然。   南宫恪一身银袍,脸上仍是戴着面具,神秘莫测,出尘脱俗。   两个神情内敛的男人,嗅到母子三人身上浓浓的肉包子香味儿,都不禁竖起眉头,满眼囧然。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脸,只恨不能这一刻不认识她们才好。   她一别多时,终于返家,他们可都是捏了一把冷汗,她竟弄得一身肉香,还把南宫瑾也带回来?!哼哼,她倒是真真不怕死。   锦璃跪下来,却是先对两个男人说,“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御蓝斯轻嗯了一声。   南宫恪只扬了下唇角,就狠狠瞪着儿子。这小子爱吃小笼包,他不是不知。   她不敢探看父母的神情,也不敢看跟在他们身后的苏锦煜和顾梓苏,心里也惊慌,然而,事已至此,她无法自欺欺人,强言自己清白。   她——不能不要两个儿子。   她一手抱着御天,一手坚定地握住南宫谨的小手,勇敢沉稳地低下螓首,“女儿不孝,不辞而别,还请父王和母妃不要怪罪。”   苏世韬深吸一口气,俯视着神情冷漠从容的女儿,又惊,又喜,又痛,又怒。   他憋了满腹的怒斥,对上她静冷如冰、视死如归的脸儿,所有的话却又都爆发不出了。   千言万语,只化为沉重的一句话。   “还活着就好!”   南宫谨忙乖巧地跪下磕头,甜甜地扬起笑,“谨儿拜见外公,外婆,舅舅,舅母!”   苏世韬眉头竖了起来,视线落在南宫瑾的小脸儿上,惊疑又复杂。   御蓝斯和南宫恪则在地上找地缝,准备钻进去。   “快……地上凉,别跪着了,都起来。”   王绮茹说着,担心地看了苏世韬一眼,不敢冒然上前搀扶锦璃和南宫谨,一颗心惶恐不安,看着两个小娃娃,她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倒是苏锦煜还是最理   智些,他疑惑看向御蓝斯,“不是说,就一个孩子吗?怎么冒出来两个娃娃?”   南宫恪手握拳,低头轻咳一声,“大的是我的。”   苏锦煜哭笑不得,“这孩子看着也有七八岁了,怎么可能是你和锦璃的孩子?这……说不通呀。”   “谨儿原先是乞丐,是被父皇……被爹和娘亲一起收养的,当时娘亲说,我长得像她,所以……嘿嘿……”南宫谨妥妥当当给自己摆出一个身份,笑得又是没心没肺,肆无忌惮,“舅舅,您看我是不是很像娘亲?”   苏锦煜就上前细细打量他。   顾梓苏冲过去捧住他的小脸儿,柔声惊叹。   “像,太像璃儿了!这小脸儿,就算是自己亲生的,也不见得能生成这样儿呀。”   她夸张地几声惊叹,忙对宁安王跪下去,“璃儿宅心仁厚,收养个娃娃,也不意外,带来家里不过就添一双筷子。她照顾不过来,梓苏帮忙看顾,还请父王和母妃不要为这事儿再责罚璃儿。”   苏锦煜眼神复杂地俯视她片刻,见父母盯着南宫谨怔然,也忙跪下来,“父王,母妃,璃儿这样子,是不能再嫁了,多一个娃儿,少一个娃儿都是一样的。”   哥哥这话当真一语中的,入骨三分。锦璃知道,自己回来,让王府上下背负了怎样的耻辱。她该是大齐的皇后,自幼养在瑶云阁,是苏氏王族的希望。可现在……   “若父王容不下,锦璃就此告辞,锦璃自己能养活自己。”   南宫恪忙道,“璃儿,你还是去国师府住着。”   御蓝斯冷声说道,“你既嫁给了本太子,就是血族的太子妃!若非万不得已,本太子不回让你回来。本太子在城郊买了宅邸备着,护卫,官家,丫鬟都齐备,你直接住过去就行。”   苏世韬冷扫他们一眼,“你们要你们的孩子,本王也要本王的女儿。锦璃,既然回来了,还是去瑶云阁住着。”   “是,父王!”锦璃抬眸,一张冰冷的面具崩碎出裂痕,她不着痕迹看了眼那一紫一白的两抹华贵的袍服,抱着孩子上前给父母看。   苏世韬看了看御天,神情便和缓了。“太后近日念叨你,晚上和你母妃带孩子去给太后请安,两个都带着,流言蜚语不怕多,就怕他们没得说。”   王绮茹按住心口,泪流不止,感慨万千,忙接过御天抱在怀里,又开心地笑出来。   苏世韬大手伸向南宫瑾,“外公听说,一路上,都是你保护你娘亲和弟弟?”   ☆、第145章 殿下,多管闲事   听说?南宫谨抬眸,不由多看外公两眼,心底却暗咒一声,老狐狸。   一路上他带着母亲和弟弟,被西门冰玉的吸血鬼杀手追杀,杀的筋疲力竭。   他这外公竟只暗中“听说”,而不出手,果然——能忍得住!   眉清目秀的惊艳小脸儿,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玛。   “是呀。不过,幸亏那些狼人护卫相助,否则,我们母子三人,早就成了那些杀手的刀下亡魂。”   小家伙不示弱地问,“外公可是个铁石心肠,见死不救,胆小怕事之人?”   “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否则,谨儿有您这样的外公,会很没面子。澉”   苏世韬挑眉,这小子怨气不小呢!   “南宫谨,你养了多少狼族护卫?”   “呃,狼族护卫五千,血族护卫五千。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养的,都是轩辕博皇祖父和御穹皇祖父帮我养的。”   一个惊天炸雷,炸得宁安王半晌无言,脚步惊顿。   所有人也都随之停下来,屏息无言,廊下成排的兰花随风吐芳,半空里有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   御蓝斯这血族储君已然够分量,这小小一个南宫谨,竟得两位帝王宠爱,他宁安王还能说什么呢?!   这是比御蓝斯更麻烦的一尊小瘟神,不但不能赶走,还得高高供着!   谢天谢地,刚才他没有被怒火冲昏头。   若是把她们母子三人赶出王府,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他却只查到了这小子是南宫府隐藏多年的少主,却压根儿不知,女儿是何时和南宫恪收养了他。更不知,南宫瑾又是如何与狼王,血族王扯上关系的。   众人在前入了厅堂,锦璃默默走在最后面。   肩头的雪白的狐皮披肩痒了脸颊,宛若浓黑琉璃的眼眸,越是点漆一般静冷剔透。婀娜的娇躯一袭雪羽锦袍拖曳在地,于花木扶疏的景致里,仿佛雪之仙。   御蓝斯在前侧,略停两步等她跟上。   他不喜欢她这丽质清灵艳雪若白的样子,太美,太惊艳,太惹人注目,又同南宫恪和南宫瑾那父子二人的衣袍相似。   举动间,裙裾上雪羽轻动,丝带飘飞,似要乘风而去……   “怎忽然穿白色?”他不悦地凝眉俯视着她,只希望她打扮成丑八怪才好。   锦璃低头瞧了瞧衣袍,“是谨儿送的。他说我穿好看,我就穿了。怎么?不好看么?”   他眉梢微挑,幽深的鹰眸在她艳若玫瑰的唇上轻顿,不着痕迹别开脸,看向廊下在冬日亦能盛放的兰花。   犹记得,苏锦煜与康晴赐婚圣旨到府的那一日,他不准她穿红色,她愣是穿着一身海棠红,妖精似地,调皮绕着他欢舞,直问他,“阿溟,我好看吗?”   那些事,她早已忘却了,独他记得,她在面前时,忆起来是甜的,她不在,独自回想,便苦不堪言。   苟活千年,世间从未有女子让他如此无奈。   “为何也要南宫谨来王府?你准备接纳他?”   锦璃握住双拳,视线瞧着前面进入厅堂内的众人的背影,始终沉静淡然。   “锦璃与太子殿下萍水相逢,虽有恩,可锦璃身心交付,俱已偿还。所以,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太干涉锦璃的私事。”   “哼哼……私事?”他转身,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俯首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记,“你再给本太子说句私事试试!”   唰——娇美的鹅蛋脸飞上两朵红云,她心慌意乱地低眉敛目,拧头转开,抬手推在他腰间,轻一用力,他却不退反进。   不萦一握地腰却倏然拥住,她身姿便被带入溢满龙涎香的怀里,眼前物影飞移……   下一瞬,停下来,她不禁惊异。   此处是亭廊一侧的假山丛,四周巨石嶙峋,石下溪水汀淙,静谧地无人深入此处。   她紧张后退,低眉敛目,一双眼睛不敢乱瞟。   他步步紧逼,直把她逼得抵在假山上,无路可退。   宽阔的胸前,金线刺绣的腾龙龙首正对着她,狰狞,霸气,威严,似要吞掉她,那龙口中衔着红珠,似他灼烈如火的心。   她紧张地涨红了脸儿,“你……你要干什么?”   “我就要离开,你竟看也不看我?”   似笑非笑的口气从发顶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透着三分蛊惑,三分幽怨,三分宠怜,还有一分不羁的邪气。   锦璃仍是低着头,脑子里却是那晚荒唐的一幕。   她喝了一整壶葡萄酒,胡言乱语一通,还借着酒劲儿发疯,趁他喂哺醒酒汤时,竟不知羞耻地勾住他的脖子不放,以至于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持续到天明的欢愉,***蚀骨的情*火,总让她夜不能寐,她已糊涂地弄不清,自己是在想他,还是在羞恼于那一晚的主动。   tang   雪白的狐皮簇拥着艳红的脸儿,单看她羞窘的神情,他已然知晓她在想什么。   他低头于她耳畔轻吻,好整以暇,欣赏她鬓发妩媚的侧颜,“如果你是在为那一晚害羞,大可不必。”   啊?!她想事情想出动静了吗?贝齿窘迫地咬着唇,凤眸倏然轻抬,正看到他眼底邪魅戏谑的笑,便这样……又悄然沉醉,失魂落魄了。   在他的灼烫的目光下,她不只是面红耳赤,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老夫老妻的,害什么羞?再说,那又不是第一次。更有趣的是,有一次,你竟把我扑倒在地,直接宽衣解带……”   她不敢想象他还能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她想抬手捂住他的最,却反被他握住,她气恼侧首,竟……又做了一件蠢事。   她以唇堵住了他的唇……两人瞪大眼睛,皆是不可置信。   她震惊于自己的主动。   他则震惊于自己的艳福。   两人同时回过神来……   她要躲开。   他惊喜地粗重呼出一口气,健硕的双臂,猛然以强大的力量,将她拉入怀中……   他的吻,霸道,热烈,邪肆,没有半分试探,迳自长驱直入,肆意纠缠她的柔软甜润。   于他怀中僵硬的身子,从原先的僵硬、抗拒,逐渐软化,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应……素手推抵他的胸前,再使不出半分力道。   风儿避讳了这方暧昧,没有吹进峦嶂重叠的假山。   假山下溪水不止,悠悠缓缓,仿佛世间最美的曲调。   假山外,亭廊上,李侧妃带着苏静琪和苏妍珍经过,去了前院。   不知过了多久,当御蓝斯结束这个濒临失控的热吻时,原本冷如冰霜的小娇妻,已经在他怀里,融化成柔柔春水。   她素手紧攀着他的肩,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简单的依恋举动,让他不由自主扬起唇角,两人久久相拥,静无言语,美好安宁,令人不忍打破。   她还是大煞风景地问,“昨晚,要杀你的人……”   “西门冰玉被杀,御之煌逃了。”   “你可有受伤?”   “没有。”他简单一言,掩盖了所有的惊险。   她依靠在他怀里,听出他口气中的无奈,恨不能把全身的力量都给他。   他疼惜在她额角轻吻,“说起来,倒是多亏了南宫谨带人保护你和天儿。西门冰玉力量强大,她转变的那些吸血鬼,也远在我的寒影杀手之上,若非有南宫恪和御蔷及时相助,恐怕我们一家三口都难脱身。”   “所以……”她抬眸,赧然静瞅着他。   “如果你愿意让南宫谨回到你身边,我不反对。不过,若被我知道那臭小子敢欺负天儿,我定不饶过他。”   锦璃脸儿闷在他胸前,忍不住笑起来。   “苏锦璃,你笑什么?”他帮儿子说话,很好笑么?   “他倒是真有欺负呢。在路上啃那几个包子,直对天儿炫耀,笑天儿没有牙,吃不得。”   她抬眸,见他脸色暗红,忍不住打趣。“太子殿下是要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么?”   他悻悻呼出一口气,“当然不会。不过,我们天儿不是好欺负的,等他长了牙,我让他反咬回去。”   “小气鬼!”   “苏锦璃,你说本太子什么?”   “小气鬼呀!”她有恃无恐地仰脸儿笑睨着他。   他便又低头吻她,大手邪肆直探入她裙底……   她又惊又羞,躲避不跌,“御蓝斯,你要干什么?”   “要你!”伴随低沉的话音,热烈的吻袭上她颈间,雪白地衣袍松散开……   她气恼不已,不禁悔死了说他小气鬼。   *   正堂内,李侧妃选了恰到好处的时间,带苏静琪和苏妍珍进来。   顾梓苏正和王绮茹逗着御天,苏世韬则爱上了与南宫谨斗嘴。   李侧妃等人一番请安之后,状似静水无痕的寒暄。   南宫瑾小大人似地,与南宫恪隔着茶几,坐在苏世韬的左手边一排,他小手端着一盅茶,冷眸打量着三个女子。   苏世韬则饶有兴致地赏着他的神情。只觉这小人儿有趣得紧。   李侧妃一身孔雀绿的锦袍,规矩的束着斜髻,风韵犹存。   苏妍珍身姿纤柔,娉婷有致,一袭蓝玉蝴蝶锦袍。   苏静琪则是一身艳红锦袍,头上霸气四射地束着凌仙髻,眉眼里都荡漾着喜色。   三人察觉到他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好奇地看向那貌似七八岁的男孩,却无一个能抵得住他锐冷霸道,利如邪魔的目光。   李侧妃转开视线,对王绮茹笑道,“这是璃儿带回来的孩子么?”她注意到王绮茹手上的襁褓,不由又看南宫谨,“怎是两个?”   南宫瑾挑高了眉头,稚嫩的童音冷冷地刺破了有些僵冷的气氛。   “李侧妃在外公身边也够久的了,怎只给外公生了一个苏妍珍?生孩子,还得看本事,你没本事生俩,别以为别人也没本事!”   “谨儿?!”南宫恪冷冷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南宫瑾不悦哼气,“我记得父皇……爹,你可是说过,苏妍珍和李侧妃因为借一个臭道士陷害娘亲,被皇后娘娘懿旨关了起来,怎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南宫谨这话虽然是说给苏世韬听的,一双眼睛却冷邪盯着脸色发白的苏妍珍母女。一双小短腿儿悬在椅子下,气势冷傲如王。势必要苏世韬给一个交代。   苏世韬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谨儿,外公凯旋归来,皇上下了特赦令为奖赏。宁安王府内,有错得都释放了,一家和乐。”   “原来如此!那皇帝也是蠢!”南宫谨喝茶的心思也没了,只想去一剑杀了康邕。那一世,父皇杀掉这狗皇帝,一点都不过分。   苏静琪饶有兴趣地瞧着他,眉目里风情流转,笑意嫣然。   “谨儿是么?你真的是锦璃的孩子?怎长得这么大了?”   “自然是一天天长大的。”   “呵呵……小鬼,还伶牙俐齿的。”苏静琪伸着尖利的手指,要捏他白嫩粉润的脸儿。   南宫瑾勃然大怒,小手弹出一缕真气,煞亮强大的一缕,快如利剑,袭向苏静琪腰间……   苏世韬震惊挑眉,不着痕迹,迅速挥出一股真气拦截……   =====================   感谢送花,送月票的亲,O(∩_∩)O~今儿万字更结束,明儿继续哈!别忘放进藏书架哦!   ☆、第146章 娃吃醋魔君温柔   瞬间,真气相撞,轰然一声巨响,光芒耀目。   南宫恪眼疾手快地出招,真气冲击而出的强烈余韵,又被他以强大的真气收拢,仿佛一张大网,倏然收入的飘逸的雪白袍袖中……   室内桌椅轻颤,精致的摆设歪的歪,倒的倒,众女子惊声尖叫。   苏静琪脸色煞白地倒退了数丈远,摔倒在地,见鬼似地盯着小小的,艳若仙童般的南宫谨国。   苏世韬则震惊于南宫瑾深厚的内力,虎目中满是赞赏,如获至宝。这小子,果然好功夫!   他却又一脸莫测地看了眼南宫恪。   刚才南宫恪这一招,是阴毒至极的幽冥功,这温雅的国师大人,怎会如此恶毒的吸功大法?!   南宫恪不动声色,只当未察觉苏世韬的眼神禊。   南宫谨冷傲扬着小脸儿,血眸阴沉俯视着苏静琪,杀气沉重。   王绮茹看着他们父子俩,心头愕然惊颤。   这父子俩竟相像到极致,若说南宫谨是收养的倒是不太像,更像是南宫恪亲生的,可南宫恪这眉眼也太像锦璃。   这些年,锦璃寸步不离她这生母身边,她也盯得紧,锦璃可不曾有过身孕呐!   “一个被康肃太子玩腻的女人,也敢在本少主面前放肆?!多亏康恒饥不择食,接受康邕的赐婚,换做是我,哼哼……我宁愿去街上找一个身子干净的乞丐来开胃。”   稚嫩的童音,戾气深重的口气,打在苏静琪脸上,生生钻进人的耳朵里。   南宫恪侧首严肃地看他,“南宫谨……”   小家伙顿时急了,白嫩的小手拍在茶几上,浓眉也皱起来。   “怎样?我有说错什么吗?是你告诉我的,这女人得西门向蝶馈赠一只吸血鬼,刺杀娘亲!”   南宫恪嗔笑摇头,“为父是想说,你说得很好。不过,私底下说一说无妨,若当众说,人家会说你没教养,挨骂的不是你,是爹和娘。”   “哦!”   小家伙泄气应着,忽然想到什么,这才发现,娘亲不在厅堂,而御蓝斯也不在……   *   马车载着一车女眷与两个娃儿,缓缓入了宫门。   锦璃一手怀抱御天,一手掀开车帘,远眺恢弘的宫殿。   黄昏日落,夕阳如火,冬日里的御花园依旧繁花似锦,林木葱郁,远处只见隐匿林木间宫殿的金色琉璃瓦。那瓦上蒙了一层橙辉,绮丽恢弘。   前世今生,都是这样子,看习惯了,总觉得万年不变。里面的人,却总是来了去,去了来,物是人非。   车内众女子身上的胭脂香浓,太过静谧。   她放下车帘,不禁*看身侧闷不吭声的长子。   贵雅绝伦的小家伙,像他的父亲,就算换了衣服,还是一身银白,不过是刺绣的花样、裁剪的样式和袍袖滚边换了而已。   她送御蓝斯到玉鳞江畔返回,本就怅然若失,不愿言语。   这小子晌午午睡刚醒,小脸儿就一直气鼓鼓的,倒是像她,沉默地不发一言。   孙嬷嬷备了不少新鲜的水果,就为讨好他。   夏日里也不见得能吃得着的名贵瓜果,都是千里快马从南方运过来的。   这臭小子,却一口没吃,当着她的面,便把几盘水果掀翻在地。   俗语说得好,七岁八岁讨狗嫌。当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他乖巧的时候,能贴在人心肝儿上说话,瞧着也欢喜。暴脾气一冲上来,却不知是像谁!   她苏锦璃可不是发脾气就爱掀桌子的。   “南宫谨?”锦璃严肃地唤他。   王绮茹,李侧妃,苏妍珍,苏静琪、顾梓苏,都看向双臂环胸,闭目养神的小人儿。   众女衣香鬟鬓,锦衣华服,皆是满头珠翠,艳丽多姿。独锦璃母子白袍胜雪,于一片艳丽之中,反而愈加惊艳。   “有话就说!”小家伙慵懒靠在方枕上,爱答不理,眼皮都没抬。   “一会儿见了太后,该行礼行礼,该问安问安,不该说的话不准说,不该做的事不准做。”   漂亮的眼眸倏然睁开,诡艳的红光,惊得满车女眷都纷纷转开头,尤其是苏静琪,怯缩到苏妍珍背后去。   锦璃瞧着他一双红眼睛,隐忍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会儿不准摆这模样示人。大家见多了吸血鬼,你瞪着红眼睛吓不到谁,不过叫人觉得你小娃儿一枚,幼稚至极。”   南宫瑾顿时怒火三丈,血眸不但没收回,獠牙反而蹿出唇角。“娘亲这是嫌弃我呢?”   锦璃红唇气结微抿,强忍着,没有与他争辩。   和缓了心绪,她方才柔声劝道,“娘亲只是叮嘱你,宫里步步危机,不比在家里。谁能与外公一般,容得你当众出招杀人?”   “……你只惦记着御蓝斯就好,管我作甚?”小家伙拧开头,咕哝道,“你心里压根儿没有   tang我和爹。”   王绮茹不禁为女儿捏一把冷汗,这小子是在吃醋呢!小小年纪如此计较,若长大了,可如何容得下御天?   苏静琪却在苏妍珍身侧,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一双杏眸幽幽冷冷地看着南宫谨。   锦璃强硬环住儿子的小肩膀,把他揽入怀中,怕伤了他的心,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只俯首到他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   “你若胡闹,外人指不定如何说道你爹呢!你尽可四处去掀桌子,让大家瞧瞧你这前世皇子的暴脾气。”   南宫谨皱着小鼻子,又哼了一声,再没说话。娘亲好厉害,竟和他玩激将?!他   他一张嘴,收了獠牙,还是怒气冲天,压不下小心肝里的恶气。   见襁褓里的御天斜斜瞅着自己,他气恼瞪他一眼。   御天就从襁褓里伸出小手,触到他的脸上。   “别理我,死小鬼!”   御天却有恃无恐,小手握成拳头,抵在他的脸颊上……   锦璃瞧着两个儿子的微妙,忍不住就……笑了。   一旁,顾梓苏也看出端倪,柔声道,“谨儿,别气了,弟弟在哄你呢!”   南宫谨顿时涨红了脸儿。   *   晨昏定省,是宫里的规矩。   这个时辰,请安的妃嫔、皇子、公主络绎不绝。   太后寝宫门外,停满了肩辇,辇车,为防与其他人相撞多生事端,王绮茹谨慎地命马车停在了较远的路口。   一行人依长幼次序,下来马车,下人们随行在后,浩浩荡荡一行人穿过宫道。   锦璃一手抱稳御天,一手牵住了南宫谨的小手,就听到一群人杂乱的请安寒暄……   苏静琪惊喜地欢笑请安,尤为突兀刺耳。   “四殿下,您何时回来的?怎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昨儿刚回来,尚未歇息好,便被父皇召见议政。”   王绮茹轻声问了一句,“四殿下,婚礼之事……是该给静琪一个交代的,王爷丢不起这个脸。”   锦璃不禁为母亲悲凉。她爱着父王,也处处为父王着想,甚至不惜为父王顾着,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表面风光无限的王妃,背后暗吞了多少血泪,谁又知晓?   康恒不着痕迹看了眼人群,一眼便寻到那淡然如雪的倩影。   她抱着孩子,全然不曾看过他一眼,唇角淡淡的笑意,亦是对她和御蓝斯的骨肉绽放的。   他看着她,却恍若隔世,心口怆痛,仿佛被生生剜了一个血洞。   一眼间,恍然惊梦。他唇角还是内敛温和地扬着,对王绮茹俯首说道,“近来事杂,婚期还是由太后决定。”   王绮茹叹了口气,“这事儿拖着,你母妃一再为你低头认错。四殿下,多体谅兰妃娘娘的难处吧。”   康恒忙从锦璃身上收回视线,“是!多谢王妃娘娘关切母妃。”   那低沉内敛的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锦璃在人群最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眸循声看去,苏静琪正拖着一身绣满芍药花的裙裾到了康恒面前,两人说笑低柔,瞧着客气,却又较之一般人,更多几分亲密。   她咬住牙根儿,心底的仇火,却星火闪烁……   大皇子康文,三公主康悦,五皇子康沛,六公主康婵,七皇子康晨,也都在,他们虽是三言两语地打趣着苏静琪和康恒,却都有意无意地看向锦璃。   锦璃垂眸看了眼南宫谨,见他一脸紧张,便安慰地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手,“有娘亲在,别怕。”   “我才不怕他们。那一世,他们不过都是父皇刀下的一堆尸骨而已。”   锦璃不禁骇笑两声,“这些话别乱说。”   众皇子礼敬长辈,又都或多或少知道,康邕对王绮茹的感情,于是……识趣地给王绮茹和李侧妃等人让开了路。   王绮茹率先迈过了太后寝宫的门槛,沉重呼出一口气,手肘被顾梓苏扶住,她才舒展了柳眉。   锦璃从容不迫地带着两个儿子和众人打了招呼,低眉敛目,一眼不曾看他们古怪的神情。   “谨儿,你也得行礼。”   “对他们么?”   “是,他们是皇子和公主。”   “那我还是血族王兼狼王陛下的皇孙呢!哼!”   南宫谨撂下一枚惊天雷,松了锦璃的手,入了那座并不陌生的宫苑。   那一世,这宫苑被他专门拿来当成了兽园养了雀鸟,这会儿看着,竟还是亲切的。   锦璃瞧着那冷傲俊秀的小背影凝眉,哭笑不得,忙对大家俯首,“是锦璃教导不周,让大家看笑话了。”   三公主康悦漫不经心地扶了扶高高的发髻,讽刺地笑了两声。   “锦璃,你倒是本事,不但是狼王义女,血族王的儿媳,还得这么两个便   宜儿子。   皇宫里的女子,无一不想母凭子贵。而你,当真是宁安王府天生富贵的女子!   大家原以为,你和老四的婚事毁于一旦,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哼哼,没想到,你反而因祸得福!   倒是我们康氏皇族的四殿下,惶惶追着你去了,反碰了一鼻子灰,父皇御赐的侍妾,都不知道该不该要了。”   康悦冷讽说着,格外看了眼厚颜挽着康恒手臂的苏静琪。   “苏大郡主,得空你还是学一学你妹妹勾*引男人的本事,别只顾盯着我们老四,也学学去对狼王子阿谀奉承,对血族皇子千娇百媚。”   苏静琪尴尬地涨红了脸,手就从康恒手臂上滑下去……   三公主素来口舌不饶人,好惹是非,多管闲事,锦璃早就知晓。   上次,因为康晨与苏妍珍暧昧不明,在宴席上好说了康晨一阵子,闹得苏妍珍给顾梓苏下毒……   从前她不与三公主冲突,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倒是没想到,这女人今儿竟没了眼力劲儿,竟敢踩在她头上!   如今,她苏锦璃可不是一个人,她是两个儿子的母亲,她若站不稳脚跟,两个儿子必受牵累。   心底一番思量,不过一念之间,锦璃抬眸,就笑了,凤眸深冷如海,似能溺毙了谁。   “三公主,您这是在教训锦璃呢?!”   “苦口良药,我不过是提醒你检点些。”   “多谢三公主,不过,锦璃倒是觉得,三公主才是最该被教训的人。”   锦璃此话一出,众人都没了入太后寝宫的意思,饶有兴致,神情各异,看戏似地瞧着她们。   康恒不禁为锦璃捏一把冷汗,却不好开口。怕一开口,三公主越是飞扬跋扈。   三公主康悦双臂环胸,不出康恒所料,就横挡在金钉朱漆门前,非要让锦璃说个明白。“本公主怎么就该被教训了?”   锦璃温婉俯首,整理御天的襁褓,帮他遮了冷风。   “首先,十月怀胎,可并不‘便宜’。像三公主您,与驸马成婚这些年,一儿半女都没有,最该清楚,要孕育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了。”   锦璃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螓首微抬,又笑着对她摇头。   “不!人家三驸马应该最知晓那过程的乐趣,否则,怎与他心爱的小妾孕育了两个孩子,而留公主你独守空闺呢?”   康悦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恼,口气越是咄咄逼人。   “苏锦璃,你就算两个儿子又怎样,还是被御蓝斯送回来了!我们可是都听说,他的八王妃回莫黎城了。”   锦璃浅笑明媚,不理会她的说辞。   “其次,我苏锦璃驯服男人,的确是有点本事。否则,御蓝斯怎为我父王千里送军粮?不过,我王氏锦缎第一顺位继承人,还缺男人不成?倒是三公主你,每日得看父兄脸色,回家还得用尽心思讨好驸马,不过,人家驸马爷眼高于顶,恐怕是不喜欢你这泼辣的长舌妇。您且瞧一瞧四周的男人,哪一个看着你不是一脸厌烦?”   康悦被说着玉颜红一阵白一阵,哪有颜面细看四周男人的神情?   “苏锦璃,你……放肆!”她怒不可遏,凶冷挥手,打向抱着孩子的锦璃。   锦璃不躲不避,她知道……有人会帮她挡。   冷风突袭,撩动众人衣袂,一道快如闪电的影子倏然而止,静如止水。   众人惊愕,竟是银袍银发的国师南宫恪。   他先于康恒一步,握住了康悦的手腕,咔……一声,骨骼脆断,那纤美的手拧向了不可思议的角度。   康悦声嘶力竭,刺耳尖叫。   太后寝宫里,却一个人没跑出来。   锦璃为这微妙,若有所思地冷笑。   众人却因眼前的一幕惊悸后退,这才发现,南宫恪与苏锦璃……竟是如此珠联璧合。   两人站在一处,毫无违和之感,反而叫人觉得惊艳。   锦璃雪狐皮披肩,雪羽锦袍,窈窕婀娜,飘然如仙。静抱着婴儿的姿态,更为她平添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之感。   南宫恪这一身银白锦袍,束腰宽阔,肩宽腰窄,英伟俊朗,他银发以金蝠发箍高束,发尾丝滑柔顺的倾散于肩背,丝毫没有年老之态。举动间,更有一股贵雅凛然的冷傲霸气。   南宫恪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只打量着锦璃,柔声关切,“可有受伤?”   锦璃看他一眼,淡然垂下眼眸,低声应着。“没有。”   南宫恪诡艳的银亮面具上,一双利眸满是深沉的杀气,冷扫瘫在地上的康悦,对锦璃嗔怒,“和这种人逞什么口舌之能?”   “她说话太难听,说我得两个便宜儿子,被御蓝斯甩,还说我勾*引男人……”锦璃冷声说着,也不抬头,只慈爱瞧着怀中的御天。   南宫恪大手环在她肩上,柔声宽慰,“把她的牙都   拔掉可好?”   康悦因手腕上的剧痛已然无法支撑,乍听南宫恪毫无温度的话音,不禁毛骨悚然……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仿佛是拿酸甜的冰糖葫芦,哄心爱的女孩。   锦璃笑了笑,“这倒是不必。三公主云发丰艳,青鬓蛾眉,丹唇皓齿,缺一不可,不过,美中不足,她舌头太长了。”   柔婉无害的话音刚落,一股真气袭向了康悦脸前,莫说众人,就连她这当事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康悦只觉口中一阵拧绞剧痛,她趴在了地上,口中有东西吐出,血肉模糊。开口惊嚷,她却再无法出一个完整的字。   众人脸色惨白,就连康恒,头上也沁出冷汗。   南宫恪随即踢开了康悦挡在门槛处的身子,如踢开一只拦路狗。   “璃儿,我送你进去。”   “我进去请个安就出来。”   “我还是跟着的好,免得再有人惹你不开心。”   “好吧。”锦璃一眼没看康悦,也没理会众人的神情。   康悦敢在太后寝宫门口撒野,太后却不出来瞧一眼,这背后藏了什么,谁又能猜透呢?   她优雅轻提裙裾径直跨过了门槛,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身姿不偏不倚,就歪在了南宫恪的怀里。   “恪,这门槛也是讨人厌,太高了,不便走路。”   众人这时也正要进门的,南宫恪一股真气却横扫过来……   朱红的实木门槛轰然爆成了碎屑,走在前面的大皇子忙护着众人后退数步。   康晨忍不住挑眉,“锦璃怎变成这样?国师这又是怎么了?怎对她如此……宠溺纵容?”   “南宫恪不是一直这样对她呵护备至吗?”康恒漠然开口,“他们从前在瑶云阁朝夕相对,所以,就算他对她如何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他们最寻常的一幕而已。”   说话间,他这才发现,身侧的苏静琪不见了。   他示意众皇子先走,转身便回到宫道上。   苏静琪正蹲在康悦身边关切问着,还命人去找御医。那看似良善的婉丽模样,倒是也惹人怜爱。   可他康恒……怎能爱一个人徒有其表的女子?他的女人,是未来的皇后,须得冰雪聪慧,德才兼备。   ☆、第147章 小恶魔,很不乖   康恒踱着步子过去,一眼不看地上惨不忍睹的康悦,只伸手握住苏静琪的手肘,将她拉起来。   “静琪,婚礼就定在三天后吧。一会儿我就对皇祖母提。”   苏静琪惊喜不已,面上微笑潋滟,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心底不禁暗自庆幸,刚才对三公主的出手相助做对了。   “谢殿下垂怜!静琪糊涂,曾害过殿下与锦璃妹妹,不敢奢望殿下原谅……”她话音微顿,便挤出两滴泪,忙跪在地上,“殿下能给静琪机会,静琪一定会珍惜,静琪定对殿下深爱不移,肝脑涂地!旄”   康恒眸光幽冷复杂,俯视着她,唇角微抿。无法想象当初她在康肃怀中,是否也曾说过这番话。   修长的手伸下去,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顺势起身,娇柔依进他怀里,怜悯俯视着康悦,“殿下,刚才锦璃也真是过分,三公主……这……太可怜了,可如何救她才好?”   “难得你对皇姐仁善。”康恒微扬唇角,漾出一笑,冷声命令,“玄武?阌”   一个黑衣人瞬间飞来,单膝跪下,“殿下!”   “把三公主带走,给她弄点吸血鬼血服下。”   “是。”   康悦被玄武抱起来,感激地看了眼康恒。   康恒却厌恶地转开了头。   他与苏静琪入得殿内,请过安,抬起头来,就见南宫谨和抱着孩子的锦璃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边,满殿无丝毫异样,和乐融融,一片唯美的……假象。   妃嫔们都在夸赞南宫谨和御天的可爱。   南宫谨便调皮地索要红包,“眼见着快到新年,各位娘娘都记着赏我和弟弟压岁钱!”   “真是个小人精!”皇后苏世敏就近捏他软嫩的小脸儿。   南宫谨小脸儿顿时垮了,抬手捂着脸,气恼说道,“娘娘,人家是大人了,男女授受不亲!”   小家伙老气横秋的口气,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锦璃亦是拿着丝帕沿着唇,笑得前仰后合。   娇美的笑颜,倾城倾国,吸引了殿内所有男子的视线。   她一双凤眸却清淡深冷,似含忧郁,不着痕迹看了眼浅扬唇角的康恒,视线掠过他与苏静琪十指相扣的手,她唇角的笑和眼底的冷,有增无减。   太后示意康恒和苏静琪坐下,抱过御天,“这孩子,和谨儿竟有几分相像?!”   她眼尖地对比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锦璃忙恭顺俯首,“叫御天。血族王和血族太后准了的。”   “御天?!哼哼……可见,御蓝斯野心不小!”   御蓝斯这人类与吸血鬼诞下的最卑贱的孽种,将莫黎城从贫瘠之地改为富庶无匹之城,又平血族内战,废太子杀皇后,登上储君之位,成功夺走大齐王朝的未来皇后……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怀中的小婴儿,心里却是一片血腥尸骸。   她最怕,自己抱着的御天和身边坐着的南宫谨,会成为未来的天下霸主。这两个孩子,绝不能留。   锦璃笑而不语,只当没有听懂太后的隐忧,却侧眸敏锐盯着太后的神情。   南宫谨坐在一侧,仰着小脸儿,对太后清冷笑道,“太后,若是弟弟将来驱御天下,涤荡山河,娘亲是不会允许的。若非娘亲以死阻拦,太后安能坐享凤椅?这皇宫,早就成了我南宫谨的驯兽园!”   锦璃挑眉,没有呵斥阻止他。这小子一番话,可是将南宫恪推进了万劫不复。   有了这番话,康邕还如何信任这位——貌似温雅,却给康悦割舌断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国师大人?!   南宫恪在阶下右侧的高背椅上,优雅端着茶盅,清冷呵斥,“谨儿,休得胡言乱语!”   太后却不以为然地笑了,“国师,谨儿话语虽然狂妄了些,凭国师与御蓝斯的本事,他的话不无道理。小孩子童言无忌,别太苛责。”   南宫恪略一颔首,没再多言,担心地看了眼锦璃。   锦璃只当没有察觉他的眼神。   太后状似爱不释手地抱着御天,便看向坐下的康恒。   “恒儿,你和静琪的婚事,考虑得如何了?宁安王妃在这儿,你也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康恒忙起身,星眸深敛怆痛,俯视着台阶之上那一抹雪羽锦袍,说道,“婚期……就定在三日后吧。”   “如此甚好,难为静琪等你这么久。”   太后话说完之际,锦璃正接宫女的茶盅,素手一颤,茶便倒在了手背上……   她惊得“啊呀——”一声,茶盅咕噜咕噜滚到了阶下去……   南宫恪惊怒起身,冷眸看向仓惶跪在地上的宫女,见眼前飞快冲过一抹蓝影,他僵立片刻,又坐下来。   康恒冲上台阶,便抓住了锦璃的手腕,怒声呵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御医?!”   “水是温的,不烫。康恒,你这样紧张,反弄得大家都紧张。”   锦璃抬眸,正对上他苍白的俊颜,怒火深沉的星眸只专注盯着她的手,仿佛刚才那杯茶,不是烫在她的手上,而是烫在他心里。   她不自然地转开眼,眸光不着痕迹冷扫一脸铁青的苏静琪……   众人都屏息静声,台阶下的几个皇子妃嫔都伸长了脖子瞧着这边……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唯独康恒全无察觉。   锦璃略活动手指,“康恒,你看,真没事儿。”   他小心托着她的手掌,不准她再乱动,“手背都红了,还没事?”   有宫女拿湿冷的毛巾过来,他忙给她按在手背上,又不时为她吹着烫红的肌肤,“疼不疼?”   “……”   “我问你疼不疼?!”   “……”   他气恼抬眸,正对上她梨花带雨的脸儿,她定定看着他,凤眸澄澈映出他的一脸焦灼,晶莹的泪花水晶般,划过粉腻如玉的脸儿,簌簌滚落,跌碎在她的狐皮披肩上。   他顿时心乱如麻,抬手轻掬她的脸儿,“傻丫头,你哭什么?手疼是不是?”   她忙摇头避开他的手,眼泪甩得四散,转瞬就笑出来,迅速拿手帕擦了泪。“大家都看着呢!你别这样。”   康恒这才注意到,太后就从旁冷睨着他,眼线狭长凌厉的杏眸,怒火深沉。   他忙松开锦璃的手,后退到阶下跪下来。   “都退下吧,哀家乏了!”说完,她看了眼锦璃,把御天交给了上前来的王绮茹。“带锦璃好好去看看手,平日又得弹琴,又得刺绣,不能有事!”   “是太后!”王绮茹抱稳了御天,冷冷瞪了眼不叫人省心的女儿。   锦璃悻悻撇嘴转开脸儿。   众人散尽,整座寝宫,胭脂香粉气散尽,顷刻间变得寂冷空旷,独剩了递茶不周的宫女跪在地上。   太后侧首冷眸睨着她,威严沉声质问,“说实话,刚才是怎么回事?”   “奴婢以为郡主端稳,就……就松手了,没想到会……”   宫女颤声说着,嘤嘤啜泣起来,恐惧地不敢抬头。   “太后恕罪,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后正要发落宫女去浣衣局,眼角余光隐约注意到殿门那边一抹白影,冷眸看去,见是锦璃,忽然又和蔼地扬起唇角。“璃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璃儿手上了药,是御医给的最好的烫伤药。”锦璃跪下来,“太后宽仁,饶了她吧。再说,她是无辜的,刚才,是我故意弄掉了茶盅。”   锦璃跪在地上,注意到那宫女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她摆手示意她退下。   宫女朝她磕了个头,见太后无异议,才退下。   太后不是没有看出那一刻的微妙,只是没想到,她竟能承认!“锦璃,你这是何意?”   “没有何意,只是觉得茶盅应该掉在地上。”   “哈!”   太后讽笑一声,慵懒斜倚在凤椅上,俯视着那状似恭顺的绝美倩影,如看一只祸害天下的妖孽,顿时怒不可遏。   “璃儿,你出去一趟,果然是本事了,不但让我苏氏丢尽了颜面,还如此在哀家面前放肆?!”   锦璃也笑,裙裾委地,静若莲花,不争辩。   “你以为,凭康恒的睿智,看不出你是故意的吗?”   “他一定看得出来。”那男人前世是她的夫君,他深沉睿智,探取天下不费吹灰之力。她怎会低估他?   “你既如此聪慧,为何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你该知道,男人不喜欢善妒的女人。”   “成婚的男人,更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先帝当年与太后成婚,纳妃无数,才有了今日诸多与皇帝争权夺位的王爷,太后最应该清楚男人的心思才对。”   说了这么多,锦璃心如明镜,太后却越听越糊涂。   “锦璃,皇帝冒然取消你和康恒的婚事,是有不妥,不过,康恒也去寻过你,可是你……”   锦璃兀自站起身来,“我没想怎么样,太后娘娘就当看笑话吧!”   太后狐疑,“你不是想毁掉静琪和康恒的婚事?”   清灵的凤眸,凉意幽冷,唇角荡漾一抹恍惚的笑,那笑颜,那一身洁白,映在九凤夜明珠灯下,该纯美温柔如仙,却愣是有一股妖媚诡艳之气……   她苏锦璃,是如此良善无辜的女子!“我怎会毁掉婚礼?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儿!”既然他们乐得绑在一起,她就亲手勒紧绳子。   锦璃笑颜惊世绝美。   太后端坐凤椅上,却反而毛骨悚然。   *   苏静琪婚期定下,于宁安王府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嫁于康恒——皇族最受宠爱的儿子,未来便最有望成为皇后。   苏氏的女子,永远都是皇   后第一人选。这是祖训,纵然百官跪求,天崩地裂,亦是无法更改的。   苏世韬最是开心,下令设家宴庆贺。   锦璃特别找了三位乳娘喂御天,她见小家伙吃得饱饱的,在摇篮里睡着,方才准备去赴宴。   御蓝斯留下一批寒影护卫防卫瑶云阁,又有孙嬷嬷悉心照顾,她并不担心,只是……长子南宫谨,不见了。   她楼上楼下的找遍,又问过一群下人,竟是无人见过那小子。   她忙派护卫四处寻找,却不禁胆战心惊,心急如焚。   眼见着寻找的护卫都回来,她忙奔到栈桥桥头,“怎样?找到了吗?”   “……”   众人默然摇头。   锦璃惊慌失措地哭出来,却不敢派人去通知南宫恪。   若儿子丢了,那男人不知会如何抓狂!   那一世,他为夺天下斩杀所有人!儿子是他的心头肉,他定然不会放过她这个失职的母亲。怎么办?   思及此,锦璃崩溃地蹲在地上,失声恸哭。她最怕御之煌已把那小家伙拖到乱葬岗撕碎。   一阵风突然袭来,她疑惑转头,就见一身白袍的小家伙正站在近前,他雪白的袍子上血族斑驳,腥冷浓郁……   “娘亲,您怎么在这儿呀?”他惊慌地把沾了血的手藏到身后。   锦璃惊得忙把他扯到身前,担心地从头摸到脚,确定他没少胳膊没少腿,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   “你去干什么了?你到处乱跑什么?你知不知道御之煌逍遥在外,正等着抓我们母子威胁御蓝斯和你爹?你要把娘亲气死才满意吗?!”   ☆、第148章 不欠邪王救命恩   锦璃惊魂不定,疾言厉色地好一阵训斥,尖利的声音绝望破了音。见小家伙被吓到似地,怔怔看着自己,她方觉自己太失控。   她没有当过母亲,不知该如何管教孩子。尤其,这孩子并非一般人类孩童。   他杀过的人,比她吃的饭还多,力量强大,轻伸小手就能把她捏死,心思亦是细腻敏感,孤僻冷傲龟。   他吃醋她和御蓝斯情难自控,不开心就掀桌子,当着太后的面也敢以下犯上,她已然不知该如何管教。   在他面前,她端着母亲的架势,绷着端碗的仪态,务求像个长辈,不敢暴露自己的脆弱和无奈。   如此大呼小叫,这小家伙不知又要如何胡思乱想。   “对不起,谨儿,娘亲不是故意的。”   顾不得他身上沾了谁的血,她惶恐地把他揽在怀中。   “娘亲是担心你,娘亲不能失去你……会”   南宫谨剔透聪颖,怎会不知她的紧张?凭着牵引感应,他完全知晓,母亲是疼爱自己的。   只是,他没想到,母爱失而复得,会来的如此强烈!   他心虚地歪着脑袋靠在她肩头,小手僵着不敢动。   “娘亲,是我不对,以后,我去哪里,都会告诉娘亲的。”   稚嫩的童音低柔沙哑,哭腔浓重,惹人怜爱。   锦璃不可置信地松开他,这臭小子是在认错?   她捧着他的小脸儿,借着栈桥上的灯光,仔细看他率真的脸儿。   “真的没生娘亲的气?”   “没有。”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泪花都摇下来。   锦璃被他乖顺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拿手帕给他擦了眼泪,又擦衣袍,无奈血却越擦越多,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浓烈的腥气,让她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翻搅,俏颜不由铁青。   她板起脸儿,严苛质问。“你回答娘亲,这是谁的血?”   “坏人的——御之煌的杀手的。”   小家伙绞尽脑汁,想到一串说辞,溜溜地脱口而出。   “我……忽然想吃小笼包,溜出去想买几个,没想到就被盯上了……幸亏有我的狼族护卫及时赶到。”   锦璃愧疚难当,是她没有顾及这馋嘴猫,才闯了祸。   “家里膳房做的小笼包比外面的更好,你要吃,娘亲让他们给你做,以后不准乱跑,好不好?”   “好。”南宫谨担心地叹了口气。   娘亲不会一日三餐都让他吃小笼包吧?!   唉!自作孽,不可活呀,只吃小笼包,也是会腻的。   为防万一,他聪明地说道,“娘亲,我三天吃一次小笼包就可以,我最爱虾仁馅和蟹肉馅的。”   锦璃宠溺点了下他的鼻尖,“好,就依你。”   小家伙嘟着小嘴儿呼出一口气,摆手示意那些护卫退下。   雨过天晴,俏颜莞尔。锦璃最爱看他这小大人似地神态。   “快去沐浴更衣,今晚家宴。去晚了,外公外婆恐怕又要生气。”   锦璃牵住他的小手儿,走向瑶云阁,摸到一手冷腥的粘腻,没再多问。   待小家伙被两个丫鬟带入房内更衣,她叮嘱她们,“拿我搭配的珍珠雪梅沐浴膏给少主沐浴。”   小家伙顿时涨红了脸,他是男人耶,怎好用那种东西?!“娘亲,染一身花香,人家会笑话我的。”   “你这一身腥臭,洗不掉人家才会笑话。”   锦璃出来,随后给他带上门,不禁嗅了嗅身上,这气味儿像极了死尸腐臭,她直想吐。   她轻提裙裾,上楼入了自己房内,不禁微怔,心口暖暖地,被一团烈阳塞满似地。   御蓝斯竟在。   他侧身坐在椅子上,一身紫袍在夜明珠柔和如月华的光氲下,金绣明灭,俊颜如玉。   她进来,他并没有转头看她,仍是目光温柔地俯视儿子的睡容。贵雅凛然的姿态,美成一幅画。   “御蓝斯,你怎这时出现?”说话间,她忙关了窗子,拉好窗帘。   “海冉被封禁黑棺,东域王也被追查,御之煌已孤立无援,他只有不停地躲藏,才能避过父皇的牵引追踪。再说,宁安王府不同于别处,他既还不下手,便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转头看她一眼,见她拿袍袖遮挡身上的血污,没有多言问询,转回视线,又看儿子的睡容。若无争权夺势的危险,此生,此情,此景,他死而无憾。   锦璃拿了干净的衣袍,迅速躲去屏风后,换下染血的外袍。   宽阔的束腰刚要扣上,忽然想到今晚家宴是给苏静琪贺喜的,便又把身上淡紫色的锦袍的脱下来,绕过屏风,打开衣柜,重新挑选……   见她凝眉点着下巴,举棋不定。   他一扫衣柜里一片花花绿绿的衣袍,从中取出   tang一套翠绿色鹅黄衬边的锦袍,“这套不错。”   “不要!”锦璃坚定地拿出一套奢华的红袍礼服。   他悻悻把绿袍挂回去,无奈于她总是唱反调,却难得宽容,没有斥责。   锦璃把红袍罩在身上,他大手伸过来,仔细帮她整理了领边,亲手帮她穿戴好。   锦璃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耳根赧然滚烫,却不禁狐疑,“御蓝斯,你怎不问我身上的血污是怎么来的?”   他笑了笑,避开她的视线,“刚才……我看到你抱着谨儿。”   “可,你也没问谨儿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他哩?!”他邪魅不羁一笑,俯首在她唇上轻吻,“我呀,只关心你和咱们的天儿。”   嗅到不寻常的气味儿,她忙掩住鼻子,“你身上怎也有腥臭味儿?谨儿沾染一身回来,怕是洗了澡也去不掉。”   “苏锦璃,你是狗鼻子么?”御蓝斯忙抬袍袖嗅了嗅,他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才进来,这味儿早该散了才对。   澄澈的凤眸狡黠流转,将他从头看到脚……   他被她看得不自然,转身走到窗口那边,打开窗子猛吹风,想把身上的腥臭味儿吹走。   锦璃则走到梳妆台前,在脖颈和手腕擦了精心萃炼的雪梅香精。这东西,沾染一点,便能余香久远。   她拿脂粉略补妆,从镜子里瞧着那抹俊雅逼人的身影。“御蓝斯,是你救了谨儿?”   “不是。”   “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就是他说的事儿?”   确定自己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完美,她才起身走到他近前,娇声清脆。   “我不信,若是被吸血鬼追杀,怎可能沾染一身臭味儿回来?”   她可是清楚地很,谨儿洁癖,他亦如此,不管打斗成什么样子,一身上下务求纤尘不染。   怕她吹了冷风着凉,他忙关上窗子,转身俯视着她,却双臂环胸,肃冷威严。   “苏锦璃,你该知道,聪明的女人不讨喜。”   这吸血鬼,是在用他的太子威仪吓她吗?她踮起脚尖,迅敏扑上去,卯着他脖子就咬,直咬得他咝咝低呼,“说不说?”   他忙推开他,为防她再偷袭,他一只大手按在她胸前,把她推到一臂之外,另一只手忙摸了摸刺痛的脖颈。   这女人都被他宠坏了,竟也学他咬人?!   锦璃则羞窘低头,看按在自己胸前的大手,“御蓝斯,你干什么?”   “又不是没摸过!”   她拍掉他的鬼爪,扑上去又要咬……   他忙把她身子紧拥在怀里,她抬手攀住他的肩,两腿夹住他的腰,咬不着他,便揪他漂亮的耳朵。   他哭笑不得,气结无奈,只能投降。   “我说,我说……放手!不过,我若说了,你不准任性妄为!”   “好。”   事实是……   一个时辰前。   一行人从皇宫返回,南宫恪入王府喝了一盅茶,就得康邕宣召,前往御书房。   南宫谨送走父亲,从王府大门进来,就见苏静琪拖曳着艳红的锦袍,美女蛇似地在院子里阴柔妩媚地踱着步子。   她那一身艳红,搭配浓妆艳丽俗媚,一双精描细画的眼眸斜瞅着他,分明……是在等他。   南宫谨想绕过她,尽快回去瑶云阁。   苏静琪却左右拦阻,就是不肯让他走。   “苏静琪,你是在找死么?”   “谨儿,不想和姨母聊聊么?”   “不想。”   “你是不是……想让娘亲和爹爹在一起?”   两人相对僵持,苏静琪吃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轻举妄动,愣是与他猩红的眼眸对视半晌。   南宫谨不屑与她斗,偏她的话,是自己爱听的话。   “看样子,你是有好主意?”   “而且,是一个非常简单好用的主意。”苏静琪伸手牵住他的小手,“你跟姨母来,姨母告诉你如何做。”   南宫谨嫌恶甩开她的手,狐疑随着她前行。   两人绕过一段亭廊,又入一处僻静的偏院。   王府里庭院重叠,花木扶疏,亭台水榭,错落繁杂,奢华富丽。独此处,荒凉,偏僻,破败,似空置已久。   苏静琪推开朱漆斑驳的厚重玄铁门,带他进去,又随手把门带上。   室内一片昏暗,铁栏窗透射几缕月光……   南宫谨四处打量,顿觉有些不对劲儿。   这室内的黑暗中,散发出一股陈腐腥浓的恶臭之气,似人类转变而成的吸血鬼身上的气息,却又更像腐败的死尸。   他是喝狼血长大的,鼻子较常人与一般吸血鬼更灵敏,因此,无法忍受这股恶臭。   “苏静琪   ,为何要在这里说?”   苏静琪笑得温柔和蔼,“府中到处都是御蓝斯的属下,被他听到,于你不利!”   “你且说说,如何让我娘亲和爹爹在一起?”他已然等得不耐烦。   正儿八经花前月下的法子,已老掉牙,娘亲聪慧,一眼便能洞悉,爹也不屑用那些。   他南宫谨素来为达目的,从不拘泥形式,更何况,卑鄙之人往往能出奇制胜。   苏静琪从艳红的袍袖中取出一包药粉,弯腰,递到他脸前,杏眸于黑暗中幽深莫测地冷冷闪烁。   “这种药,叫欢宜粉,药铺里最常见的,不易引人怀疑。你若聪明,自会懂得这药粉如何用。剩下的,不必我多说了吧?”   伴随阴柔低缓的话音,她把缓缓地纸包打开。   正在南宫谨借着幽暗的月光仔细看药粉时……   她突然吹了一口气,药粉都附着上他绝美的小脸儿。   他眼眸,鼻子,脸颊,嘴上,沾的满满都是,强烈一阵烧灼剧痛入骨,他惊声怒骂,“贱*人!”   这药粉是——银粉!   他痛得捂住脸颊,便听玄铁门咣当一声落了锁。   苏静琪在外面冷声下令,“把这小鬼给我撕碎!”   室内,房顶上无声落下一片黑衣吸血鬼,衣袍上涂染了腐败的尸血,恶臭难闻。   南宫谨警惕转身,分辨不出他们的脚步声,更无法凭浓重的气息分辨到底有几个吸血鬼。   无奈之下,他瞬间凝聚真气,把脸颊,眼底的银粉生生逼出去,一张小脸儿顿时恢复玉般的无暇,血眸森戾,獠牙尖锐……   真气一动,视线也明朗,看清了黑暗。   竟有五六十只吸血鬼!   “苏静琪一介人类女子,不可能养这么多厉鬼!”   在一群吸血鬼蜂拥而上之时,他迅疾出招,抽了腰间的软剑,风动影落,长剑光亮如水,落在一个吸血鬼的脖子上,强大的真气将其他吸血鬼震飞。   “说,你们真正的主子是谁?留你全尸!”   他娇小的身体腾飞于半空,羽翼挥展,周身一片森白莹光,利眸血红,杀气狂傲。   吸血鬼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腾飞于半空的男孩,他气息近似人类,甘甜如蜜,却……原来是个混血妖魔?!   “是……苏太后和……皇上!”   “康邕便罢了!苏太后?哼哼,那老妖婆怎会做这种糊涂事?”   “她不但要杀你,还要杀掉那个婴儿!你们……你们的存在让苏氏丢尽了颜面,威胁到大齐王朝的未来,所以……”   长剑划过,吸血鬼身首异处。   南宫谨娇小的身躯,瞬间回转,软剑盈灌真气,光芒森寒耀目,狂霸的气势,震动整座屋宅。   一群吸血鬼却忌惮地不敢再上前。   南宫谨等得不耐烦,阴戾不羁地冷笑,“罗嗦什么?一起上吧!本少主正闷得想见点血腥呢!”   一阵厮杀之后,一群吸血鬼折损大半。   玄铁门轰然大敞,一俊秀伟岸的紫袍身影冲进来……   南宫谨手上的软剑再没有出招的机会,那些吸血鬼都被一股强大的真气震得支离破碎,再无完好。   “御蓝斯?你……你不是走了么?”看到这人,小家伙就来气。“你救我作甚?就算你把命给我,我也不稀罕!”   御蓝斯上前,蹲下来,仔细检查他的身体,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宽和浅扬唇角。   这别扭的小孩,像极幼年时的他,孤傲冷僻,独来独往,别人相助,也不肯感恩。   思及此,他凝视他与锦璃相似的眉眼,不由对他更多几分怜爱。   “我道别,不过是给暗处的御之煌演一场离别戏,以防他的杀手伤害你们母子三人。”   南宫谨别开头,不看他,“我爹自会保护我们,不用你管。你还是尽快回去查清楚,到底是谁放出了御之煌的吧!皇祖父本就因祖母被囚禁橡木屋多年伤心欲绝,血族朝堂又出这样的内乱,恐怕要心力交瘁了。”   “你这是孝顺,还是要故意支开我?”   无视小家伙的抵触,他大手摸了摸他的头,俊颜在月下白皙柔亮,声音亦是和蔼。   “你爹也有脱不开身的时候,这会儿康邕将留在御书房里议政,为的就是防备他脱身来救你。”   “那又如何?这些恶鬼,我不是杀不了。”   “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御蓝斯拍了拍他的肩,起身往外走,“你娘亲正到处找你!她已经派出所有的吸血鬼护卫。这边有腐臭的尸血扰乱嗅觉,那些护卫找不到你,你娘亲这会儿正在湖畔大哭不止呢!你若孝顺,别让她落泪,回去仔细想好怎么安慰她。”   ☆、第149章 美人如妖,诡杀   南宫谨负气收剑,星瞳一扫地上的残肢断臂,不禁艳羡御蓝斯深厚的功力。   若非御蓝斯这一招,单凭他一己之力,恐怕要厮杀一阵子方能全身而退。   暮色低沉,星斗奚落。   小家伙窘迫探头往外瞧,门外,那妖艳贵雅的紫袍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走得还真快!”他呼出一口气,想到娘亲担心,一阵挫败心酸,步子不由慢吞吞轿。   自从母子相认,除了逃生,便是忙于防备刺杀。母子俩不曾说过几句话,就算有话,他也拿来发了脾气……若回去,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娘亲呢!   荒凉僻静的院落内,溢满肃杀腐臭之气睚,   为防被护卫追查到此处,惹娘亲忧心,他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亮了,随手丢进玄铁门内,真气飞射,火势轰然剧烈……   嗅到身上的腥臭,小脸儿在火光里呈一片菜色。   他这辈子跨越三世,素来都是翩然小公子一枚,还从未如此臭过哩!   只怕,御蓝斯这一出现,御之煌的人也就发现了。   那场离别戏,他也中计,是请君入瓮的妙计。为救他而毁于一旦,委实可惜。   小家伙一路返回瑶云阁,一边扇着袍袖散掉满身臭气,一边想着,该如何偿还御蓝斯这份人情,却越想越是烦躁。   若是娘亲知晓他被御蓝斯所救,再让他们分开,可就更难了!   *   南宫谨穿戴妥当,下楼来。   锦璃已在楼下厅堂内,等候多时。   雅致的瑶云阁,色调淡雅,四面薄纱鹅黄,珍珠垂帘光氲莹莹,如梦似幻。   一身红衣的倩影正坐在案前,娇态倾城。   她手上是精致的宝蓝色丝绣小香囊……素手针线飞走,利落细密,几样香料早已备好,她笑看儿子一眼,低头把丝线咬断,迅速地把细纱包裹的香料装好。   “谨儿,过来,娘亲有礼物送你!”   南宫谨一看那香囊,倔强地浓眉顿时竖起来。   “娘亲,我是男人耶,身上弄得香喷喷的,会被人笑话的。”   锦璃也不辩解,伸手把香囊给他,“你先闻一下。”   小家伙勉为其难地接过香囊,高挺的小鼻子在宝蓝死似锦的衬托下,施了脂粉一般,柔光粉腻。   龙涎香,加了一点薄荷和青竹,气味儿淡雅硬朗,意外地叫人欢喜。   锦璃瞧着他漂亮的眉头舒展,直接从他小手上拿过香囊,亲手为他挂在腰间。   “你若不喜欢,今晚也得用,明儿再给你做更好的。”   “喜欢!”稚嫩的童音,又透出沙哑,他眼眶也泛红。“从前,娘亲也亲手给谨儿做过香囊,常用的也是薄荷香,夏天清凉,冬天醒脑,读书习字,不易打盹儿。”   锦璃咽喉哽痛,笑颜依旧灿烂。   雪白的锦袍,是宝蓝色刺绣滚边,搭配精致的宝蓝色小香囊,正合适。   她半蹲着,两手按在他肩上,轻轻在他额上轻吻,“我儿真美,若再加一把折扇,不知迷倒多少女孩呢!”   小家伙顿时涨红了脸儿,羞赧地低头咕哝,“娘亲,折扇很俗耶。”   锦璃被他皱鼻子的模样逗笑。   一旁几个准备跟去前院伺候的丫鬟,也都禁不住莞尔。   *   正堂的金丝楠木下,金珠帘低垂,暖炉正旺。   铺了紫金缎桌布的八仙桌上,珍馐美馔热气氤氲。在五虎吐珠的夜明珠顶灯的辉映下,一盘一盘,仿佛彩玉般色泽鲜润,香浓扑鼻。   苏世韬端坐上位,威严一扫桌案,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苏妍珍黯然闷头不语,一双眼睛飘忽不定,神情萎靡不振。   李侧妃神情亦是惨淡,无半分喜色。要成婚的,毕竟不是她的女儿。   因她上次收买道士害锦璃,皇族里的众多皇子,再无一个乐得与她的女儿成婚……   王绮茹按住额角,见苏锦煜和顾梓苏仍是没到,满腹无奈。又思及锦璃故意烫了手的那一幕,太阳穴更是针扎一般,刺痛地阵阵钻心。   又等片刻,饭菜的热气也淡了。   四个位子仍是空着,苏世韬脸上顿时有些不悦。   家宴临时安排,是他考虑疏忽。锦煜和锦璃身为晚辈的,该来还是得来。就算他们不喜欢苏静琪,总该给他这父亲些许面子。   “锦璃和谨儿怎还没到?”低沉威严的声音,是在质问爱妻王绮茹。   王绮茹沉默不言。   苏世韬转头命令管家,“管家,去请世子和世子妃,不管他们吵成什么样,都把他们押过来!”   苏静琪从丫鬟手上拿过酒壶,绕过桌案,亲自为他斟酒。   “父王,您消消气。大哥大嫂吵架,也不是第一天了。而小妹和谨儿,恐怕也不会来了。四   tang殿下说三天后成婚时,小妹失落,不慎烫了手,而谨儿又是站在她那边的,她们母子俩,恐怕巴不得一辈子不见我才好哩!”   她这口气尖酸阴柔,苏世韬听得愠怒,不悦地看了眼王绮茹,正要斥责苏静琪……   肃冷婉丽的声音,冷凉如水,从门外传来。   “我苏锦璃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姐姐与康恒大婚,可喜可贺!我祝福还来不及呢!”   锦璃牵着南宫谨的小手,这时迈进来。   她一袭华艳的火红锦袍,异彩流光,裙边上,缀着细碎的鲜红玛瑙,举动见,光氲流溢,华贵无匹,惊艳出尘,生生把苏静琪那一身红色,衬托得俗媚暗淡。   南宫谨冰冷的小脸儿粉雕玉琢,一双猩红的眼眸冷冷盯住了苏静琪。   母子俩从容默契,跪下来对苏世韬行礼。   “快起来,谨儿,来外公身边坐。”苏世韬一见外孙,怒气荡然无存。   “是,外公!”   苏静琪始终不可置信,死盯着南宫谨绕过桌案的娇小背影,脸色苍冷煞白,见鬼似地,眸光惶恐悚然。   锦璃看她一眼,无声冷笑,“静琪姐,你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盯着谨儿?”   “没有哇,我是看他太可爱!也想和四殿下尽快生个大胖儿子。”苏静琪又无限欢喜地笑出来,“刚才,我是怕你难过,所以……才那样说的,璃儿,你莫要往心里去。”   这客气话,锦璃已然不屑应声。   那边,南宫谨直接开口对苏世韬说道,“外公,如果康邕和太后做了伤害我的事,您老仍会效忠他们么?”   锦璃微怔,旋即,因这荒唐的问题,突然哈哈地笑起来。   苏世韬冷眸看过去,脸色尴尬。这丫头又是吃错了什么药?!   众人神情各异,不明所以。   “璃儿,你笑什么?”苏锦煜这时才到,他身后跟着顾梓苏,似刚哭过,眼睛仍是红肿的。   锦璃勉强止住笑,转头看他们一眼,生硬艰涩地从顾梓苏脸上转开了头。   与活人争宠,勾心斗角,不过如此。与死人争宠,却是不争,已然一败涂地。   她带两个儿子回家第一晚,就知晓,苏锦煜夫妻二人,自打成婚就不曾同房。   苏锦煜独居于康晴生前住过的寝居,而顾梓苏则住在两人成婚的婚房,两人成了夫妻,反而越是不如成婚之前亲厚,于众人面前,两人亦是从不言语。   伺候哥哥的丫鬟们,个个中邪,正等着钻空子侍寝,顾梓苏这世子妃,生不如死。   锦璃这当妹妹的,左右为难,想帮,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她兀自端起酒杯兀自押了一口,对苏锦煜道,“我是笑谨儿的问题好笑。”   南宫谨狐疑,“娘亲,这问题……哪有可笑?”涉及谋反大业,分明很吓人哇!   “你外公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素来是家族使命与他的颜面放在第一位,莫说康邕伤害你,就连康邕当胸射我两箭,他都当做毫不知情!”   锦璃冷睨一眼脸色暗红的父亲,转头看儿子,“你说,你的问题是不是很可笑?”   南宫谨不敢恭维地看了眼外公,却是骇笑,他死也不敢说外公胆怯可笑呀。   锦璃兀自又斟满酒盅,“我爹对皇上客气,谨儿,你爹更可笑——他南宫恪也是站在康邕那边的。所以,你就别拿这么沉重的问题,为难你外公了。”   原来,这才是娘亲不爱爹爹的原因呐!南宫谨拿筷子戳盘子里的菜,很想提醒娘亲,外公外婆脸色已然难看到极点。   锦璃有恃无恐地仰头喝尽杯中酒,冷扫父亲和兄长的脸色,话依旧是对南宫谨说的,“儿子,你放心,若康邕真敢动你,娘亲定亲手拧下他的脑袋,颠覆他的江山。”   “……”南宫谨恨不能钻到桌子下面,不敢再接话茬。   苏世韬惊怒一掌,拍在桌案上。   “锦璃,上次的事,为父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锦璃知晓,他所指的“上次的事”,是指她与南疆王通信谋反之事。   “父王放心,蠢事我不会做第二次的。”   她仰头喝下第三杯酒,凤眸微闪一抹杀气,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笑意微醺地走到苏静琪背后,手扶在她肩上,状似姐妹亲昵地笑了两声。   “我苏锦璃自愧没有静琪姐背后下手的本事,只喜欢光明正大,光明磊落!”   说完,她从头上拔下纤长的步摇簪,扣住苏静琪的脖子,不等她反应过来,当胸刺进去……血淌下去,染了俗丽艳红的锦袍。   苏妍珍尖声惊叫,从桌旁逃开,“爹,锦璃杀人啦!锦璃杀了静琪……”   顾梓苏也捂住口鼻,浑身惊颤,这一刻,她满脑子都是康晴的死状,怕张口就会喊出康晴的名字,她丝丝咬住唇……   王绮茹怔在椅子上,   哑然寻不到声音。那衣袍艳红华贵,满眼仇火的女子,是她的女儿吗?她不敢承认。   李侧妃则眸中闪过一丝阴沉的冷笑,瞬间便在盘算,如何从中渔翁得利。   “锦璃,你干了什么?”苏锦煜怒声咆哮。   这也正是苏世韬想问的话,但是,他问不出口。   他虎目圆睁,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最惊讶的是南宫谨。   小家伙完全没有想到,他美丽温柔的娘亲,前一刻素手如花,为他缝制精美香囊,这一刻便冷厉如妖,为他杀人……   锦璃目光决绝地怒盯着父亲,冷笑安抚,“父王,你放心,我第一次杀人,并没有刺得太精准。而且,我备了吸血鬼之血喂她。我们宁安王府,是不能抗旨的,姐姐还要当康恒的新娘子呢!”   说完,她猝然拔出发簪,便从袖中取出一个装满紫黑血液的小瓶,捏住苏静琪的下颌,给她灌了下去。   胸前,伤口的怆痛消失,苏静琪瞬间又痊愈过来,惊魂未定,神情恍惚……   她疯癫地离开椅子,躲避毒蛇般避开锦璃,忙绕过桌案扑进苏世韬怀里,“爹,我好怕,爹救我……您要给女儿做主,锦璃刚才要杀女儿……”   苏世韬若有所思地看着神情肃杀的锦璃,大手轻拍苏静琪的脊背,“她不是一样救了你么?”   “……”苏静琪眼泪止住,哑口无言。   她猜不透锦璃杀她,又救她是何目的。单单就为了宁安王府不能抗旨么?绝不会这样简单!   ===================   亲爱滴们,有月票投下哈,某玥巴巴地望穿秋水……客户端一票抵散票哦,谢谢啦O(∩_∩)O~   ☆、第150章 薄情,温柔补偿   锦璃无视众人的匪夷所思,没事儿人似地坐下来,兀自拿起筷子,先给南宫谨夹菜。   “儿子,多吃点。闹这一会儿,菜都快凉了!”   南宫谨鼓着腮儿,尴尬偷觑她的神情。分明是娘亲她在闹呀,怎好像是别人的错?   一餐喜宴,变得异常岑寂诡异窒。   苏妍珍在锦璃身侧战战兢兢坐下来,不禁想到上次,被锦璃刺中腹部的事……   她忙拉着椅子,离得锦璃远了些。   锦璃似笑非笑,侧眸看她一眼。“三姐,我不害我,我也不会害你,不必如此。”   “哦……哦……”苏妍珍颤声不稳,舌根都在哆嗦,“锦璃,我不会……不会害你的。戛”   南宫谨瞧了眼她怯生生的样子,低头吃菜,小嘴儿轻扬,窃笑不已。   他素来认床,入府第一晚,夜半难眠,就溜进了苏妍珍房内……他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吸了点血,让她一辈子不再做任何伤害娘亲的事。   他本好心,也想对苏静琪如此做,可她院子里布了十几只吸血鬼护卫,实在难下手。   宴席子夜时分方才结束。   苏世韬这一家之主不开口,无人轻言离开。   锦璃清楚,父亲是在生气。   长子与长媳不睦,次女阴毒,三女嫁不出,小女未婚先孕,带回两个娃……换做其他人,恐怕早被活活气死。   锦璃无惧他的怒火与训斥,也并没有在他肃冷威严的瞪视下有丝毫不自在。   丫鬟端来茶,她就喝,从容不迫,优雅恬淡,一如寻常。   最后,苏世韬终是一句话没说,“散了吧,明儿开始准备静琪的婚礼。”   众人如临大赦,纷纷起身行礼跪安。   王绮茹目视着门口那边,对苏世韬冷声开口。   “锦璃在血族时,与太子殿下成婚,我们都不在,嫁妆也没有备……”   锦璃正牵住了南宫谨的小手,走在最后,听母亲如此说,心口不由窒闷。   她当不成宁安王府的骄傲,哪还有颜面要什么嫁妆?   不出她所料,父亲低沉的声音,冷无半分温度。   “她自作主张嫁给御蓝斯,没把父母放在眼里,也不曾把这个家放在眼里!嫁妆,恐怕她压根儿就不稀罕。”   锦璃转身,面对着母亲恭顺低头,“母妃,女儿不会计较这些的。”   王绮茹冷冷地搁下茶盅,砰——一声,不重不轻,却足以撼动苏世韬的双眼。   “锦璃,当初是皇上给你和康恒取消了婚事,你另嫁他人没什么不对。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胡乱说道,损你清誉也就罢了,你自己要辨明清楚,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府和皇族的事。御天,也是在你嫁给御蓝斯之后出生的。”   王绮茹口气严苛,字字入骨三分。   她冷白了眼苏世韬,继续说道,“再说,你现在是血族的太子妃,又是狼王义女。血族王与太后厚待你,狼王看重你,你出嫁,我们这亲生父母却连嫁妆也不备,反而还不如你义父!你在血族,恐怕也会被轻贱!当初你去血族之前,御蓝斯给备了粮草,并体贴地派人直送到你父兄手上。   你如此以身相许,外人恐怕又胡乱猜测,说我们宁安王穷困潦倒,不被皇上看重,要凭卖女儿换粮草,来维系大齐的和平。”   锦璃柳眉微扬。忽然明白,母亲这气怒交加的一番说辞,不是在训斥她,而是对父亲有怨。   苏世韬却清冷笑了两声,“爱妃,你这是……”   “明儿我进宫,亲口去问问皇上,我大齐的郡主与血族和亲,是否应该从国库里出点血?!”   “你……胡闹!”苏世韬惊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不能去,锦璃的嫁妆,本王自会准备。”   “王爷刚才不开口,现在开口已然晚了!我王绮茹的女儿,是王府嫡女,大齐郡主,王爷若念着别人,大可以把我王绮茹和一双儿女废弃!”   当着女儿和外孙的面,苏世韬憋闷得老脸涨红,他气结叹了口气,压下怒火,方才解释,“因为静琪要成婚,我身为父亲,身为一家之主,难道不应该去地牢里告诉她母亲一声么?”   原来如此。锦璃了然一笑,眼底冷如冰凌。   “父王,您的意思是,您去地牢里看过把女儿推下悬崖的赵氏?”   苏世韬沉声一叹,“锦璃,话不能这样说,她到底是静琪的母亲,也伺候过为父多年……”   “父王可是看着那女人,触景生情,忆起从前与那女人的美好?父王感喟白驹过隙,自知亏欠了她?您别伤心,也别感怀过往,明日,女儿搬出去住。”   锦璃出去,王绮茹也一声不响地起身离开,偌大的厅堂,独剩了苏世韬一人。   *   锦璃牵着南宫谨一路返回瑶云阁,俏颜冷如冰霜。   南宫谨不时偷觑她,   tang小脸儿上神情局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亲,我们真的要搬出去吗?”   “是。”   “我们可以搬去国师府,和爹一起住。”   “我想想。”这小子,就知道惦记他爹!   “若是我们搬去别处,御之煌恐怕会趁虚而入,爹能保护我们。”   “谨儿,容我想一想。”   小嘴儿撇了一下,就撅到了天上去。“我知道,娘亲就巴望着和御蓝斯在一起,你们一家三口和乐。可谨儿这些年,还从没有和爹娘一起吃过饭呢!”   他负气说完,抽了小手,就朝瑶云阁奔去……   小楼阁灯火通明,映在水面上,仿佛黑丝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锦璃看着他奔过栈桥,进了楼阁,才颓然在亭廊下坐下来。   因有喜事要办,亭廊上大红的灯笼,彻夜不灭。   橘色的光落下来,映得她仿佛丢失了新郎的新娘……   顾梓苏瞧着她半晌,见她还是怔怔的看着地面,就在她面前蹲下来。   红衣华贵,肌肤胜雪,一双凤眸忧郁绝美,仿佛窖藏多年的酒,只瞧着,就醉了。   她抬手捧住锦璃的脸儿,打趣道,“璃儿,难怪那么多男子喜欢你,若我是男儿,定然也早就情难自控了。”   锦璃忙擦掉眼角的泪,对她扬起笑来,“梓苏姐,您又开我玩笑呢!”   “好一句梓苏姐!”   顾梓苏佯装不悦,从旁坐下来,笑颜凋败,一脸落寞。   “就连你,也不习惯我这个世子妃的存在,或许,我真的是嫁错了。”   锦璃一颗心便揪紧,较之从前,顾梓苏还是分外美丽的,只是一张脸儿清瘦,眼睛又失了神采,难免暗淡。   “好嫂嫂,我只是习惯我们姐妹亲厚。”   “你还是叫我梓苏姐,我心里舒服些。”她不敢想象,若锦璃知道她和轩辕颐从前的交易,会作何感想。   “晚膳之前,你和哥哥又是为何争吵?”   “康晴送他的衣袍,我让嬷嬷拿去洗了。嬷嬷不小心,竟把袍袖给洗坏了,前襟上还染了颜色,月色的袍子本就沾不得尘,更何况是如此!他大发雷霆……也是情理之中。”   简单一句话,顾梓苏颦眉,握着锦璃的手,靠在她肩上,“璃儿,我好累,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锦璃明白她的苦楚,看着顾梓苏,她不禁想到前世煎熬于冷宫里的自己。   偏偏,所有人都不认为椒房宫是冷宫,多少妃嫔挤破了头要往里钻。   而这王府上下的丫鬟们,也不认为顾梓苏这锦衣玉食的世子妃有什么不好,个个都想趁乱取代她。   “梓苏姐,别做傻事。”   “给我说说康晴公主吧,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平时喜欢些什么?品性如何?”   锦璃不疑有他,侧身环住她的肩,让她依靠在怀里,“康晴公主是皇族里最善良的公主,她不只是美丽,还博学多才,与世无争。平日,她不喜应酬嬉闹,最喜欢养花种草喂雀儿,诗词喜欢《诗经》,饭菜都是素斋……”   顾梓苏轻抚着她袍袖边缘的玛瑙,忍不住打断,“花草呢?她喜欢什么?”   “虞美人。”   “竟是寓意着生离死别的花。”顾梓苏就落下泪来。“她和锦煜,是何时开始的?”   “那年秋猎,一群人在西山猎场里策马奔驰,康晴摔下马,眼见着就要被后面奔腾的马踩了,我哥飞身过去,把她抱开了……”   “英雄救美,那女子真幸福。”   姐妹二人在灯下聊到寅时,方才各自返回。   锦璃却还是睡不着,悄悄进了南宫谨的房内,陪在他床边,为他掖好被角,握着他的小手,看着他恬静的睡容,不禁又落下泪来……   她记得,年幼时,也曾有人如此关切自己,却不是母妃,不是父王,而是……南宫恪。   他每晚离开之前,必握着她的手,对她说,“璃儿,睡一觉就长大了!璃儿将来变成一个大美人儿,定有心爱的男子来迎娶璃儿。”   她就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嘿嘿直笑,“可得是非常美好善良的男子才行!”   “当然,一定是最美,最好的男子。”   那镂花面具下,唇角浅扬,弧度完美,他一双眼睛里柔光如水,爱怜宠溺,看着她,仿佛看一株花,一株需得守护千年,方能绽放的彼岸花。   那时,被他疼惜呵护,她过得快乐简单,周遭无风无雨,风平浪静。   现在,她终于长大成人,方知,从前他给的爱,竟那般沉重,那般残忍……她想偿还南宫谨缺失的母爱,却不知该如何入手?!   “怎坐在这里?”   伴随清幽的龙涎香,一抹华艳的紫袍出现在身侧。   她忙抹掉泪,侧首笑着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一直在等你。”御蓝斯柔声说着,眸光复杂地看南宫谨,“锦璃,不如,你去国师府住一阵子吧。”   锦璃讶然转头,“御蓝斯,你在说什么?”   御蓝斯在床沿坐下来,把她揽在怀中。   “我刚刚收到父皇的信,朝堂上诸臣恳求父皇迎娶新后,后宫众妃亦是明争暗斗。东域王海澜则要发兵,身为储君,我不得不为父皇分忧。”   “你……你的意思是,你要率兵亲征东域王?”   “你放心,我一定会安然返回。”他俯首在她唇上轻吻,“我若离开,凭宁安王府的这些护卫,保护不了你们。皇祖母也想见一见南宫恪,所以,她和御雪儿也会去国师府住一阵子,有他们一起保护你们母子三人,我放心。”   锦璃怅然无奈,“好吧,我听你安排。”   “乖!”   她因他低柔的一个字,清苦扬起唇角。   她若不乖,他在战场上如何能安心?!   “你何时走?”   “一会儿……”   这么快?!她难过地低下头,身体却被拥紧。   双足腾空,她娇呼一声,眼前物影飞移,转瞬……入眼已是她熟悉的鹅黄寝帐。   鞋袜被褪去,她缩着珍珠似的脚趾,顿时羞赧地面红耳赤,贝齿咬着红唇……   眼前,紫红袍服上金绣腾以凛冽狂猛的气势逼近,她書/快電子書慌得向后,正被他健硕的身躯压牢。   他却突然又静下来,灼热的眸光锁住她躲闪的目光,修长的指拂开她的眉头,随即探入奢华艳丽的红袍内……   她又惊又羞,倒抽凉气,在他邪魅逼人的目光下,顿感无措。   内衬的中衣长裤被抽走,莹润白腻的双腿柔若无骨,从红服前襟的缝隙内妖冶生辉,若隐若现……   她略带慌乱的绝美俏颜,神情生动,更是艳美地惊心动魄……   她忍不住嗔怒,“你……你不是要走么?唔……”   一阵激烈蚀骨的吻之后,她衣袍凌乱散落肩头,他急迫抽开了龙袍。   “本太子忽然想到,还欠了爱妃洞房花烛夜!”   妖艳的栗红色长发从他宽阔的肩上倾散而下,亲密触痒她的脸颊。   “我们不是早就成婚了吗?再说你……”他……每一次热情狂野地待她,都像洞房花烛夜呀!怎可能还欠着?   “你忘了,本太子可记得清清楚楚!”他唇瓣抵触她脖颈上柔嫩的肌肤,细密热吻不止,隔着衣袍,大掌抚上她胸前妩媚旖旎的轮廓……   她嘤咛娇喘不止,身子不由自主,在他的撩拨下娇娆起伏……   衣袍未除,他便长驱直入,她惊吟出声,忙提醒,“袍子……”她不喜如此一身累赘。   艳若琉璃的棕色眼眸,俯视着她难抑情愫的娇态,星辉璀璨,灼灼如火。   “我喜欢看你穿成这样!不过……”说着,他身躯进袭未停,俯首在她耳畔警告,“我若不在,不准再穿这身袍子!”   她狡黠扬起唇角,幸福地吻他。“既然如此,太子可得尽快回来!否则,岂不是都被别人看了去!”   “妖精……”他低咒一声,把气恼愤怒倾注于狂烈的动作,让她欲仙欲死,求饶不迭。   *   翌日,王府上下为苏静琪忙于筹备嫁妆,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锦璃带着两个儿子,在如此欢天喜地的氛围里,出王府侧门上了南宫恪的马车。   近晌午十分,因要迎接血族太后和御雪儿,南宫恪带着母子三人赶赴城门。   因父母难得聚首,南宫谨兴奋欢悦,闲不下来。   他一会儿溜到这边窗口瞧,一会儿又溜到那边窗口瞧,一会儿又拉着锦璃说着说那,一会儿又钻进南宫恪怀里。   锦璃习惯了似地,对儿子有求必应。   南宫恪看着他,却如看一只烦死人的小猴子,锦璃对他如此宠溺,可不是好事。   “娘亲,快看,舅舅带了一个女子逛街呢!”   锦璃狐疑,哥哥在家里和梓苏姐争吵,是因……在外面有女人了?   她忙凑到车窗,顺着儿子的小手指的方向看去……   苏锦煜正和一个女子在卖首饰的摊贩前有说有笑,还拿了一支步摇簪给那女子戴在头上,含笑仔细端详着那女子的脸儿……   锦璃看清那女子的容颜,不禁震惊。   那女子除了衣装和发髻之外,竟与死去的康晴一模一样?!   那一身水蓝色锦袍,窈窕婀娜,笑颜醉人。与月色锦袍的苏锦煜站在一处,俨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停车!”锦璃怒喝一声,把御天塞到南宫恪怀里,便怒火腾腾地冲下马车。   南宫恪俯视怀中的小娃儿,颓然无奈,不得不抱着孩子跟下来。   这女人疯了,万一御之煌   突然杀出来,瞬间就能捏死她。   他忙抱着孩子,带着南宫谨下来。   锦璃上前扯住苏锦煜的肩……   苏锦煜疑惑一转头,当即狠狠挨了一巴掌。   他被打得蒙头转向,定睛一看,眼前竟是自己的宝贝妹妹,脸色骤变。   锦璃怒指着像极康晴的女子,怒声咆哮,“苏锦煜,你好样的!在家里冷落娇妻,出来养野女人?!”   什么野女人?这个词,让苏锦煜顿时勃然大怒,“锦璃,你住口!我和嫦儿姑娘是萍水相逢,不是你想得那样!”   “萍水相逢你给人家买步摇簪?骗鬼呢!”   “我……”苏锦煜气结哑然,不禁担心地看身侧一脸尴尬的嫦儿。“嫦儿,这是舍妹!”   “锦璃郡主久仰!”嫦儿俯首行礼,抬眸,眼神复杂地凝视着锦璃铁青的脸儿,“嫦儿的马车早上在借口相撞,是世子爷救了我,我和世子爷怎的没什么……”   锦璃冷看她一眼,怒声呵斥苏锦煜,“就算如此……梓苏姐为你伤心欲绝,你可曾给她买过什么?”   “锦璃,你最好不要插手我和梓苏的事!”   “我知道,你因为康晴公主的死难过,但你再难过她也死了,她活不了,你不能找个替代品摆在梓苏姐面前,你这样讽刺她一辈子成不了你心中所爱,算什么男人?!”   苏锦煜怔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前一刻,给嫦儿戴上发簪,他还想着,上天待他不薄,失去了康晴,上天又补偿他一个嫦儿……他承受不起再次失去的痛苦!   “锦璃,我是你哥,先管好你自己,再来教训我!”   锦璃气恼地转头呵斥名叫嫦儿的女子,“你这样破坏一对儿夫妻,有趣么?没错,我哥是宁安王府的世子爷,但他真没什么好的。你若没钱,我给你,你若想要什么身份地位,我也可以认你当义妹,给你一个郡主的身份,但请你不要伤害我哥嫂!”   啪——锦璃刚打出的一掌,又落回了自己脸上。   她不敢相信,打自己的——是自己的亲哥哥。   “苏锦煜!你做错了事,还教训锦璃?”南宫恪忙把锦璃拉到自己身边,看她红肿的脸儿……   =============   下午还有更,O(∩_∩)O~   ☆、第151章 爹爹很笨,婚礼   锦璃挨这一掌,比任何人都震惊。   脸颊上火辣辣地肿痛,唇角有温热的液体滚下,然而,脸上的痛,却仍是难及心底的伤。   见南宫恪阴沉看向苏锦煜,锦璃忙拿丝帕擦了下唇角,捂着脸转开头,沉声提醒,“恪,你别插手!”   不插手?“他当着我的面打你!”   “是我先打了他。”   “苏锦璃……好,我不管,你被他打死我也不管!克”   南宫恪隐忍压下怒火,一手抱着御天,一手牵着儿子,转身走向马车。   南宫谨见四周围拢的人群指指点点,怒声呵斥,“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负心汉出来找女人么?滚开!”   被凶巴巴的小孩呵斥,众人悻悻低语着,鸟兽般散去。   稚嫩的童音,却在苏锦煜心底刺出深重的伤,血流不止。   冬阳晴暖,刺得人无所遁形。他苏锦煜,就这样在朗朗晴天下,成了一个负心人。   是,他有错。   自知出手过重,他还是强硬绝然地转开头,扯住唤名嫦儿的女子,霸道地揽进怀里。   “锦璃,既然被你们发现,就再没必要隐瞒。我娶定了嫦儿!她是你大嫂,你要敬她!”   锦璃冷媚邪扬唇角,狠狠抹掉眼角溢出的泪。   “哥,你这个样子,莫说梓苏姐会伤心,康晴公主在天有灵,又作何感想?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痴情,锦璃可是开了眼界!你和康邕,和父王,没什么两样!”   无人知晓,她早已打定主意颠覆大齐江山,她也选定哥哥为大齐未来的帝王,可是……   刚才,她不只是看到了第二个康邕,第二个父王,她还看到了第二个康恒!她承受不住这样血淋淋的讽刺。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不,是你们!”凶冷地撂下话,她拧身朝马车走去,却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苏锦煜亦是怒气难平,俊朗的五官神情矛盾,近乎狰狞。   他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却……无人能体会他心底的痛。   他若不寻求一点慰藉,生命难以维系。   锦璃渐行渐远,哭声凄厉,声声撕碎他的心。   从小到大,他和锦璃一直都好好的,兄妹俩从没有这样激烈地动过手……掌心疼得厉害,想必,她脸上恐怕更疼。   唤名嫦儿的女子,小心握住他紧握成拳的手,柔声劝道,“世子爷,郡主是为您好。嫦儿与世子爷在一起,的确会惹来闲话的。嫦儿一介孤苦女子,无父无母,与宁安王府,门不当户不对,世子妃,王妃,王爷,恐怕都不会答应的。”   他握住她的手,视线仍是看着锦璃,“别担心那些,我会处理好的。”   女子轻轻上前,身子依进他怀里,一双精细描画的凤眸,神情复杂,似绝望,却又悲喜交加。   赶往城门的华车上,锦璃捂着肿痛的脸不说话。   南宫恪仍是抱着御天,暗怒不言。   两人僵持,南宫谨视线在父母之间流转,可怜的小心肝里满是无奈。   难得他们能聚在一起,竟还这般别扭,爹也是,若有御蓝斯哄女人的本事,何至于和娘亲到如此地步?!   “娘亲,你不要伤心啦。”小家伙憋闷半晌,终于忍不住,拉住母亲袍袖打破沉默,“不过,真没想到,舅舅是这样的人。”   南宫恪冷声说道,“男人都是如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爹……你不是这样的人。”小家伙努力挤眉弄眼,眼角快要抽筋。   天地良心,他是在帮爹耶!他就算生气,好歹也配合一下嘛。   南宫恪完全不看儿子一脸古怪的小脸儿,完全沉浸于过往的伤痛中,清冷自嘲一笑,“若非欠你娘亲那么多,爹恐怕也会如此。”   南宫谨顿感挫败,只想一头撞死在车厢上。   “爹,您怎能说这样的话?那一世,您身为皇帝,虚设后宫,只爱娘亲一个人。”小家伙说着,拼命眨动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   南宫恪僵冷挺着脖子,目视前方,全然没有看到他的暗示。   “正如康邕得不到王绮茹,就选了与王绮茹长相相似的兰妃。人自我安慰,是一种生存本能!”   “可……这分明是自欺欺人。”   “是自欺欺人。若不自我安慰,恐怕会一辈子活在绝望中。就算有一线活着的希望,谁也不愿放弃。”   锦璃侧首转开,看着车厢上暗金的凤尾草刺绣,静无言语,默然发怔。   城门处,血族太后的马车刚至。   为防引人注目,她的十位随行护卫都是商贾装扮。   马车上亦是酒红锦绣垂帘,实木车厢小巧玲珑,仅能容得下她和御雪儿两人。   听出锦璃的脚步声,她带着纤长护甲套的手掀开车帘一条缝隙,见她左边脸颊红肿的厉害,少不得又是一番关   tang切问询。   锦璃恭敬疏离地行了礼,随口只说身体不适虚火旺盛所致。然后,示意车夫策马,随着南宫恪的马车前行。   血族太后看着她的身影略怔,这才想起,眼前的苏锦璃被南宫谨催眠过,已然完全忘记她。   锦璃返回马车时,正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地商贩经过车旁,前一刻的悲恸荡然无存,忙叫住小贩。   “姑娘,你要几支?”   “一支。”只给儿子,一支就够了。   “好嘞!”   一支冰糖葫芦递到手上,瞧着晶莹的糖皮包裹的山楂,锦璃口水就淌下来,“两支吧。”   小贩拿第二支给她……   锦璃不禁想到小时候南宫恪带自己逛街的情景,他好像也爱吃这酸甜的东西。   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要三支吧!”   小贩哭笑不得,“姑娘,您到底要几支?”   “呃……六支。”   “姑娘这么爱吃酸,恐怕是……有孕了!”小贩忙碌着帮她拿冰糖葫芦,不禁又多看她腹部两眼。   “我有服用避孕药,不会有孕的。”她对自己的医术,甚为自信。   小贩一脸骇然,张口欲言,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言。这女子甚是惊艳,好好的一个人,服用避孕药……说不通呀!   锦璃拿了一锭银子给小贩,“不用找了。”   她拿着六支冰糖葫芦上车,正见南宫恪跪蹲在车厢里,手忙脚乱地拆解御天的襁褓,御天安静地不哭不嚷,任由他摆弄,小手触摸他低垂的银发……   锦璃看着这一幕,一怔,旋即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   “天儿尿了?”   “嗯。”他看了眼她手上的冰糖葫芦,不敢恭维地收回视线,“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贪嘴?”   “谨儿两支,我两支,你两支。”说着,她递给南宫谨两支冰糖葫芦,自己拿着四支,乐呵呵地笑得像个孩子。“许久没吃这东西,一看到就流口水。”   南宫恪没有回应。他专注给御天更换尿布,面具下紧绷的唇角,却渐渐舒展了。   锦璃一边吃,一边看着他忙碌,只乐得旁观,不搭手相助。   见他手上动作微顿,似在捉摸尿布该如何包裹孩子的小屁屁,她才提醒一句。   镂花面具上,狭长的鹰眸闪过一丝了然,修长的手轻动,轻而易举地,摸到门路,然后把襁褓包裹好,拿锦带系好。   她不禁咦了一声,“你比御蓝斯做得好。”   “从前你就懒,谨儿的尿布都是我换的。”   恐怕是他把她宠坏了,所以,她才懒得动。   这话到了嘴边,发觉不妥,终是没有说出口。   待南宫恪擦了手,她才把两支冰糖葫芦递给他,把御天揽在自己怀里。   御天斜瞅着锦璃手上的冰糖葫芦,口水也淌出来,“呀——呀——”   “这没长牙的家伙,又讨好吃的呢!”南宫谨拿着冰糖葫芦到御天嘴边,“这次哥好心,给你舔一口,尝尝滋味儿。”   小家伙尝到了美味,小嘴儿抿动,咂得唇儿么么响……咂得满车厢溢出笑声来。   *   腊月二十八,黄道吉日。   四皇子康恒,迎娶宁安王府郡主苏静琪,虽说婚事仓促,只迎娶婉仪,却因近了年根,四处鞭炮齐放,而显得异常喜庆隆重。   天公却不作美,骤然清寒降温,冷风夹带着大雪,突然而至……   新郎亲帅迎亲礼赶往宁安王府,依照典制古礼,接了新娘之后,又带迎亲礼队绕城一周。   于冰天雪地中,艳红的礼队,如一条火龙,浩浩荡荡,蜿蜿蜒蜒,众人迎风前行,喜庆之感,骤减七八分……   礼队途径城隍庙时,康恒骑在马背上收紧缰绳,不经意地看那株挂满许愿牌的千年古树,这一眼,便再也收不回视线。   ☆、第152章 抢婚,新娘是她   古树枝桠遒劲,承载着情人们的心愿,不知疲怨。   宏大的树冠上,叶子已然凋败,萧索寂寥。   写满名字的木牌,哗啦迎风作响,七彩丝带于寒风里飘飞,零零散散,不成曲调。   那树下有两个奇怪的人。   一男,一女玛。   男子似正欲出击的猛兽,手脚撑地,身躯伏地。黑披风下衣衫褴褛,那帽子里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身前两丈远的女子——不难看出,是一只饥饿已久的吸血鬼乞丐。   女子似浑然未觉危险逼近,仍是静静站在树下澉。   她一身火狐披风下,艳红锦袍曳地,那锦袍裙摆上缀着一颗颗玛瑙。于万籁雪白中,绮艳惊心,倾国倾城……   这一男一女对比鲜明,男子气势凶猛,女子柔婉静雅,那仰头怔然看着树冠的脸儿……是锦璃?!   康恒收回视线,那红影却刻在了心底。   他策马前行几步,终是忍不住下令,“停!”   “殿下,这里不能停,吉时将至,不能耽搁呀!否则,皇上和太后娘娘是会怪罪的!”   随行的总管太监,小跑着仓惶阻拦,见主子不肯返回马上,他忙横栏上前,跪在地上。   康恒震怒,一脚踢开他,“滚开!”   这一番争执,惊动了喜轿中的新娘子,苏若婉。   她疑惑地掀开红盖头,掀开轿子侧窗,看向外面……   康恒正奔向那树下的火红披风的绝美女子,认出那是锦璃,骤然一股妒火冲上心头。   然而,她视线看到锦璃身后那只吸血鬼,震惊地脸色一阵苍白,又瞬间嫣红……   她冲下喜轿,无视总管太监的阻拦,也冲过去。   就近看,越觉得这吸血鬼似曾相识……正是她梦里那一只!   他甚是丑陋,身型高大而佝偻,方脸,尖耳,青面,獠牙,血眸,鬼爪,整个人肮脏不堪,浑身散发着一股吸血鬼的阴沉腐臭之气,仿佛是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家宴上,她被锦璃刺中胸口,被她灌下一小瓶吸血鬼之后,接连两夜,她都梦到这只吸血鬼。   更可恶的是,诡梦惊心,她竟求欢不停,被这只吸血鬼欺压身下,竟不顾羞耻地轿嚷不止……他带给她的冲击,亦是比曾经的康肃带给她的更强烈悍猛,让她欲罢不能。   吸血鬼察觉到她的视线,狐疑转头看向她,亦是因两人之间的牵引狐疑一怔,然后,他笑了……暗黄的獠牙露出来,笑得狰狞骇人。   苏若婉却在他的邪戾骇人的盯视下,身子隐隐发烫,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撩拨,牵引,她呼吸也急促起来。   然后,吸血鬼一转身,蹿入城隍庙里,不见了踪影。   苏若婉转头看了眼全然无视自己的康恒,顺从了体内那股焚火似地冲动,众目睽睽之下,追进了城隍庙里。   “若婉郡主……您要去干什么呀?!”   “既然经过了这里,我进去拜一拜城隍爷。”   总管太监焦灼地不知所措,忙上前请示康恒,“殿下,这……”   “她乐意去,就让她去!”康恒却是看也不看苏若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锦璃。   “苏锦璃,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恼怒焦躁,在焦灼不安,面前火红的倩影沉静,他却如一头燥怒抓狂的狮子。   “玉鳞江上,是你不肯丢下那个孩子跟我走。那天婚期宣布,你故意烫了手,今日你又在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抢婚吗?”   她始终仰头看着树冠,无视他怒气狰狞的俊颜。   “就算你想抢,也晚了!”话虽这样说,他却不敢想象,她跪下来求他不要成婚的情景。   她任性妄为也就罢了,竟这样不顾自己的性命!她就没有注意到,那只凶猛的吸血鬼么?   见她还是怔怔看着树梢上,全然不理会自己,康恒一阵挫败。   他看着她,生生移不开眼,一颗心热烫酸楚。   白腻如玉的俏颜,被火狐披风的帽子簇拥,越显得娇小精致。深刻秀雅的五官,灵幻逼人,凤眸里有浅浅的笑意,双唇莹润嫣红,呵气如雾……   “苏锦璃,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恒,我忽然想看看那个许愿牌!”   她总算有了动静,声音轻柔,素手高高抬起,指向丝带飘舞的树冠,率真的笑颜,柔婉绝美,率真无害。   “你不要给我看这痴傻的样子,你想干什么……你说!”   她这才收回视线,认真地看一身锦绣吉服的他,本就惊艳俊逸的男子,因这一身红袍,越是眉目如画,更添几分妖艳邪魅。   “我说了,我想看那个许愿牌。你飞到树冠最顶上去,取下最高的那个牌子。”   凤眸诚恳,波光如水,见她不像玩笑,他才应下。   “好!你站在这里别动,我给   tang你取下来。”   “嗯。”她乖乖点头。   康恒飞上了树冠。   锦璃站在树下没动,她转头对不远处的总管太监提醒,“新娘子进去有一会儿了,公公,你不去看看么?不怕新娘子出事?”   总管太监忙带了一队护卫冲进城隍庙里……   康恒腾飞于半空,注意到下面一队人的动静,剑眉微皱了一下。   他手抓下最高的一个许愿牌牌,却不禁惊怔,足尖点在树梢上,身姿如鹰,就这样停在在半空里。   “康恒,苏锦璃,白头偕老,恩爱不移!”   这字,是他的字,丝带是他喜欢的蓝色和锦璃喜欢的粉色。   竹板许愿牌古旧,褪了颜色,丝带也暗淡无光。丝带边沿被风霜雨雪侵蚀,像极干枯的叶子,还有灰尘残留的痕迹,一碰就会碎。   他飞身而下,锦璃忙上前抢过许愿牌,“是我们的名字么?”   “是。”他心里一团火,汹涌翻滚,眼眶灼红,凝视她惊喜的脸儿,越是痛不欲生。“锦璃……”   “这是前世,你亲手为我写下的。在这棵树下,我们心心相印,恩爱情深。你说,把许愿牌挂在最高的位置,会更接近上天,我们的愿望就会尽快实现。”   柔婉的声音,如一条蛇,钻进他心里,恣意撕咬着。   她上前,拉开他的胸襟,把许愿牌贴在他心口上,“既然你娶她,就把我,放在心里吧。康恒,你……一定要幸福。”   他又悲又喜,惊怒交加,百感交集。英俊的脸绷紧,一双瞳仁深沉如海。   “苏锦璃,你到底想干什么?若逼着我和你藕断丝连,当时为何不接受我?唔……”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唇抵在他的唇上……   他身躯猛然一震,狂猛地怒火再也羁压不住,健硕的双臂,霸道缠紧她不萦一握的蛇腰,尝到久违的甜软,阴霾骇人的黑眸,瞬间灼亮如火……   她颦眉嘤声抗拒,粉拳打在他肩头,他不退反进,不甘地啃咬她甜美的唇儿……   总管太监从城隍庙里出来,见树下拥吻的两人,脚下一个踉跄,摔趴在地上。   “殿下,不好了!您快去看看若婉郡主吧!”   康恒回过神来,忽得想起,自己是要和苏若婉成婚的。他忙松开锦璃,她喘息不停,面红耳赤地低着头,状似赧然。   他气恼凝眉,将她揽在怀中,随手帮她整理好披风的帽子。   “苏若婉怎么了?”   “奴才不敢惊动,需得殿下亲见。”   康恒看出太监脸色不对,忙冲进城隍庙里。   锦璃若有所思地一笑,也忙跟进去……   *   风卷着雪花袭入庙堂门内,门槛内,一地雪,被杂乱的脚印踩踏成一片泥泞。   城隍爷的石像后,传来女子的娇喘声和男子粗重的低吼……   一群护卫都聚在门口处,见康恒进来,个个脸色尴尬,惶恐跪在了地上。   尚未拜堂,新娘子就给皇子殿下闹出这么一出,可如何收拾?   康恒不可置信,脚步惊怔一顿,迅速转到石像背后……   苏若婉艳红的喜袍已然四散,莹白的身子正被那只吸血鬼压住,她坐在石像背后的桌案上,任由那吸血鬼冲撞不停,她双臂紧紧攀着那吸血鬼,神情沉迷,无半分被强迫的无奈……   他们异常专注,竟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   锦璃跟过来,一扫康恒愤怒的神情,淡漠看向苏若婉与那只吸血鬼,厉声呵斥,“姐,你太过分了!怎么做出这种事?”   听到锦璃的声音,苏若婉才转头看过去。   璃和康恒皆是红衣如火,正站在石像一侧的天光里,绝美的两个人,皆是出尘脱俗,却是一个讽笑阴柔,一个怒目骇人。   锦璃伸手,在她震惊的盯视下,握住了康恒的大手,“殿下息怒!”   苏若婉忙推开吸血鬼跪趴在地上,“殿下……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不是你想要的么?”吸血鬼狞笑一声,迅速整顿衣袍,看了眼锦璃,猝然冲破了庙堂顶部,飞蹿而去。   康恒怒声下令,“都愣着干什么?去给本皇子追,抓到那只吸血鬼……杀无赦!”   于是,一群护卫忙奔出去,追那只吸血鬼。   苏若婉惊恐地跪趴到康恒身前来,这才完全明白了,锦璃在家宴上杀她之后又救她的真正目的!   她冷得直哆嗦,却顾不得收拾凌乱委地的吉服……   “殿下饶命,若婉知错了……是苏锦璃,是她害我……”   锦璃冲过去,挥手打在她脸上,“姐姐,你可不要恶人先告状呀!哥哥成婚那一日,你趁乱给我下欢宜香,让我勾*引皇上,皇上勃然大怒之下,取消我和康恒的婚事,是你……害我伤心欲绝!”   “   不是我!那是我正被囚禁皇宫里……”苏若婉忙跪趴到康恒面前,“殿下,你相信我,我被囚禁,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你派你豢养的吸血鬼下手于府中给我下毒,自己正能逃脱嫌疑!”   “苏锦璃,你血口喷人!”苏若婉哭嚷着抱住康恒的腿,“殿下,你相信我,不是我……那事儿,真不是我做的。”   康恒被她恳求摇撼,伟岸的身躯却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他方才明白,为何取消婚事那一日,他跪求御书房外一夜,父皇也不肯应一声……父皇也中了毒计,有口难言,怕他伤心,才不肯说明!   锦璃怒声呵斥,“苏若婉,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恶毒凶残的女子!你从我手上夺走康恒,为什么不珍惜他?竟当着他的面做出这种事?你还嫁祸在我头上?!”   苏若婉尖声咆哮,“苏锦璃,刚才那只吸血鬼是你找来的!”说着,她忙揪住康恒的衣袍,“殿下,我被催眠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康恒厌恶地一脚踢开她,“你当本皇子是傻子吗?催眠了,你还抓着我的袍子求饶?如果你真的被催眠,你该去追着那只吸血鬼索欢!”   苏若婉震惊地瘫在地上,她视线触及锦璃阴冷的笑颜,直恨得咬牙切齿,欲哭无泪。   锦璃却跪了下来,“殿下,话说回来,姐姐到底是一个弱女子,敌不过那只吸血鬼,半推半就,也是有可能的……”   苏若婉听着这古怪的话,分辨不出锦璃是在为他求情,还是在落井下石。   康恒怒目阴沉,俊颜煞白,双拳紧握着,显然已对她动了杀气。   “锦璃,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不如将她押到皇宫,交由皇上处置吧。”   他从苏若婉身上收回视线,眼眸深冷如渊地俯视着锦璃,良久不言。   锦璃被他看得不自然,只觉得自己一颗灵魂都被他看穿……   “锦璃,你可要想清楚,若把这个带给皇族巨大耻辱的女人交给父皇,宁安王府可能会被满门抄斩!”   “呃……殿下息怒,我……我没想到这些……”   锦璃惶恐地忙跪在地上,“殿下开恩,错是姐姐犯得,罪不及无辜!再说,父王和哥哥,刚为皇上打了一场胜仗,这些年又……”   “你别担心,事情要解决很简单!”他决定了,不能被这调皮的妖精牵着鼻子走!   跪趴在地上的苏若婉见他走过来,不禁喜极而泣,以为他是过来搀扶自己,没想到,他却绝然经过她,捡起了地上的红盖头……   然后,他又经过她,把绣着龙凤呈祥和大红喜字的盖头,盖在了锦璃头上。   “殿下,你……”锦璃忙要扯下来,他却迅速点住了锦璃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冷酷的声音,从庙堂门口传来,字字震得苏若婉惊颤瑟缩。   “把苏若婉押回宁安王府,交给宁安王亲自审理。顺便告诉宁安王,本皇子不追究他教女无方,因为……本皇子要选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总管太监惶恐跪在地上,“殿下,不能如此呀!苏锦璃已经是血族太子了呀!”   “皇子怕他御蓝斯不成?锦璃本就是本皇子的人,是他抢走的,本皇子抢回来,无可厚非!”   “呃……这……”   礼队继续前行,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锦璃坐在喜轿中阴冷扬起唇角,她忍不住期待,康邕和太后俯视她和康恒拜堂成婚的一幕!   *   大殿内灯火辉煌,金碧明耀,富丽奢华。   冗长宽阔的红毯,从丹陛之上的龙椅,恢弘延展到大殿门口。   门外太监高唱,“新人到!”   殿内一片沉静的肃穆,唯独南宫恪身侧的南宫谨坐立难安。   “谨儿,安分坐好。”南宫恪严肃地低声斥责。   南宫谨还是探头,伸长了脖子往殿外瞧,“娘亲说去王府送苏若婉出嫁,怎还不回来?新娘子都到了,她也该回来了。”   “恐怕是风雪太大,不好走,礼队占了街道,她的马车势必会滞后。”南宫恪慈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娘亲不会有事的。”   南宫谨无奈,眼见着康恒拉着大红绸结,把新娘子牵到殿内,他只得坐下来。然而,视线触及新娘子身上火红的狐皮披风,他又针刺了屁股似地,惊跳起身……   南宫恪忍无可忍,“谨儿,你又怎么了?坐下!”   “是娘亲!”他瞪大眼睛,看那艳红的锦袍……   锦绣裙摆上,一颗颗艳红剔透的玛瑙在辉煌的光芒里闪耀,如此刺绣精致,缝制奢华的袍服,普天之下只有一件。   “爹,那新娘子,真的是娘亲!”   南宫恪震惊看过去,镂花面具上,狭长的鹰眸冷眯。   那倩影窈窕婀娜,不管   是身型,还是走路的娇态,的确……是锦璃。   “爹,快救娘亲呀,她不能嫁给康恒!”   太监上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南宫恪心神不宁,虽然他之前想补偿锦璃,但事情到了眼前,他却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他指尖弹出一缕真气……   夫妻对拜的一瞬,新娘子的红盖头被一股冷风突袭,飘落在地上,那惊艳倾城的脸儿,震惊整座大殿。   众宾客轰然起身,康晨惊得大叫,“四哥,你不是应该娶苏若婉吗?怎娶锦璃?”   龙椅上,康邕双目圆睁,龙颜震怒,威严凛冽地站起来,一身龙袍,流光溢彩,一身杀气冷辉熠熠。   “康恒,你……胡闹!这个女人,岂是你能娶的?!”   皇后苏世敏挑高柳眉,震惊地亦是脸色苍白。   丹陛之下,一对儿新人同时跪下来。   “父皇息怒!”   龙椅左侧凤椅上,太后威严地怒声咆哮,“康恒,你弄错了新娘子,自己竟不知道吗?和你成婚的该是苏若婉,怎成了已嫁为人妇的苏锦璃?!”   兰妃直接从席位上冲出来,“恒儿,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妃,事情您已看到,没什么好解释的。”   “抗旨不尊,忤逆圣言,这是死罪!恒儿,你要想清楚!”   “儿臣很清楚!”   情急之下,兰妃顾不得许多,指责看向锦璃。   “苏锦璃,你这到底是何意?恒儿不远千里去寻你,你却嫁给御蓝斯,为他生儿育女,既然嫁了人,就该恪守本分,为何要冒充新娘和恒儿拜堂?!”   锦璃挑眉看着眼前的容貌绝美妇人,她与母亲,真的太相像,妆容也偏爱兰花妆。   此刻,看着她凶冷的无半分怜爱的眼眸,她才明白,这女子也是颇有些心计的。   她一直在模仿母妃,如此静水流深,毫无痕迹,甚至掩藏了所有的妒恨。   “原来,在兰妃娘娘眼中,锦璃是不守本分的女子?既然如此,娘娘为何坚持撮合锦璃与殿下?难道,是为了牵就皇上的心么?娘娘这样做,未免太辛苦!”   “你……放肆!”兰妃被刺中心底的伤,抬手便要打。   ☆、第153章 请赐,一纸休书   康恒跪地俯首,不敢看心伤过度的母妃,他却精准探手,扣住了母亲的手腕,阻止她打向锦璃。   权势,美人,输赢,在此一举,错一步,失千里,他希望母亲能懂。   “母妃,锦璃本就是我的女人,父皇当初因莫须有的罪名,取消我们的婚事,锦璃又被御蓝斯带去血族……我们相恋情深,几番波折,今日我必须娶锦璃!玛”   “放肆!”康邕从丹陛上冲下来,一脚踢在他心口上。   康恒来不及躲避,被踢得横飞起来,身躯摔出去两丈远,沉重落地,再也站不起……这一脚,踢得他肋骨断了两根。   “殿下!”锦璃忙冲过去扶住他,见他口吐鲜血,小心地把他揽在怀中,拿丝帕给他擦。   他忙握住她的手,“璃儿,我们还差最后的夫妻对拜!你……扶我起来。”   “殿下这是何苦呢?你和陛下认个错吧。”   他既已看出这一切是她的阴谋诡计,为何还要如此牵就?她伸手触摸到他刚被踢过的位置,不敢用力,探出他肋骨已断,惊得手轻颤,忙扣住他的脉搏…澉…   “璃儿,咳咳咳……”   他一手捂住重伤的心口,一手握住她忙碌的小手。   “没有你,我倒不如死了!从前,是我不对,若我们前世有缘,此生也该必然相守。”   “殿下……”为什么他会如此?她看着他温柔含笑的眼,寻不到丝毫伪装的痕迹。“你别动,断骨刺进肺里,你就死定了!”   他如此痴情,前世又为何那般对她?!   心底一番天人交战,锦璃潸然泪下,见康邕逼近过来,她从康恒因剧痛涨红的脸上转开视线,“陛下别打了,殿下肋骨重伤。”   “他任意妄为,罪该万死!”   兰妃哭着也扑过来挡在康恒身前,“皇上开恩!臣妾代他请罪认错,请皇上宽恕……”   大皇子康文见康邕神情迟疑,忙从桌案后绕过来,就在兰妃身侧跪下。   “父皇,四弟之前抗旨不遵,情有可原。这次,他在婚礼强抢锦璃为妃,重罪必须严惩。   锦璃已是血族的太子妃,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万一血族追究,必是一场战乱……还请父皇严惩四弟,以正国法,也免百姓战乱之苦。”   “大哥,你这是想趁机除掉老四呢?”   三公主康悦冷声一哼,也起身上前跪下。   若非康恒那日命玄武喂她吸血鬼之血,恐怕她现在已是失语的废人。眼前康恒命悬一线,她不能见死不救,而苏锦璃,她也不能不除。   “父皇,这件事本疑窦重重,不得不详查。苏若婉既上了花轿,为何来的会是苏锦璃?这其中恐怕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康邕挑眉,俯视眼前一双儿女,“你们所言都有道理。”   康悦并不满意这模棱两可的答案,“父皇,苏锦璃诡诈多端,狐媚慑人,她勾*引两位狼族王子,惹血族御蓝斯,前几日,还在太后门前倚在国师怀中,千娇百媚,让国师断了儿臣的舌头……儿臣看,这件事是苏锦璃一人之错,四弟定是无辜的。”   兰妃也忙道,“是,是,臣妾想起来,那日在太后寝宫内,锦璃因康恒择定婚期,故意弄翻茶盅,烫伤自己,惹恒儿担心关切,她还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大哭不止……”   凤椅上的太后也道,“皇帝,确有此事,而且,事后锦璃对哀家承认,是自己弄翻的茶盅。这苦肉计,用的太过拙劣!恒儿耿直,竟上了她的当!”   太后说完,见众人都诧异地看自己,视线触及锦璃嘲讽的冷笑,方才发现,自己的一番话,愚蠢到了极点。   一个人既然精心设下苦肉计,是不会承认的,她这样说出锦璃当面承认,反而更像是含血喷人了。   锦璃却从容敛目,唇角始终浅扬。   她早料到,大殿之上,定会有如此一幕。   只是没想到,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康邕一番暗忖,见康恒始终握住锦璃的手,无奈摇头一叹,沉声质问,“苏若婉何在?”   负责迎亲的总管太监被宣召,忙从外面进来,佝偻着身躯,颤声说道,“回皇上,苏若婉在城隍庙里和一个吸血鬼男子亲热,触怒殿下……若婉郡主,殿下是不能再娶了!”   “苏若婉坐在花轿上,怎跑去了城隍庙?”   “当时,四殿下看到锦璃郡主在许愿树下,那吸血鬼似正要杀锦璃郡主,所以,殿下下马。岂料,若婉郡主也下了轿子,吸血鬼跑进了城隍庙,若婉郡主便失魂落魄,随着吸血鬼去了。”   “你没有派人阻止吗?”   “若婉郡主谎说自己要进城隍庙祈福。奴才带人进去时,却听两人在石像背后的声响不对,进去一看,却发现二人竟……”   康邕惊怒暗隐,脸色铁青。“那吸血鬼可有抓到?”   “护卫们追到玉鳞江边,当时大雪已停,   tang那吸血鬼又跑得披风凌乱,阳光一出来,他就……灰飞烟灭了。”   康邕冷眸深沉看向锦璃,越是觉得这巧合,未免安排得太绝妙。   “苏锦璃,你给朕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大冷的天,你去城隍庙干什么?”   锦璃伸手到康恒怀中,从他怀中取出许愿牌,双手递上去。   康邕接过来,看到经历风霜的小竹牌,一时间哑然无语。不禁懊悔当初冒然取消了两人的赐婚。   南宫恪起身上前来,从他手上拿过许愿牌,视线触及两人的名字,面具下唇角僵冷。   “皇上,事发巧合,或许,四殿下的确是冲动之下犯了错。锦璃见四殿下成婚,在许愿树下感怀过往,也没挨着谁。若苏若婉不犯错,这会儿,大殿上已然歌舞升平。还请皇上宽仁处置此事,莫要牵累无辜!”   康恒绝然冷笑,脸上毫无悔色,“父皇,就算苏若婉没有错,我也不会娶她,我爱的是锦璃!此生此世,我非锦璃不娶!”   “四殿下,是你自己放弃了迎娶锦璃的机会,你今日如此,不只是同血族争抢她,也是在同两个无辜的孩子争抢她。”南宫恪温声威严,严词冷冽如冰,一语中的。   锦璃唇角笑得僵冷,沉默不言。   她好一番心血,竟还是没有撼动这个男人对大齐的忠心!   她忽然想剖开南宫恪的胸膛看一看,他的心是不是石头雕成的。他既口口声声说爱她,为何竟对她如此狠绝?   南宫恪不理会她的眼神,转头看了眼僵怔在桌案旁的儿子。   康邕俯视桀骜不驯的爱子,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当年,他若是如此一再坚持,又何至于与绮茹错过?!   “来人,把四皇子身上的吉服脱掉,将他押回寝宫,听候发落!”   “四殿下肋骨重伤,恳请皇上允许锦璃……”   南宫恪威严地冷声说道,“你回府中照看孩子,四殿下的伤,自有御医照顾。”他这口气,却比康邕更骇人,更像一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锦璃低垂着脸儿,双拳紧握,咬牙切齿。   南宫谨上前来搀扶,小心翼翼地低声提醒,“娘亲,我们回家吧!”   锦璃这才站起身来,冷眸看了眼兰妃和太后,最后,视线落在康悦身上,忍不住猜测,康悦这长舌,也是南宫恪医好的。   *   街道上,大红的灯笼成排,红光映得雪地幻美,夜空里满天星辉,可见,明儿也是个大晴天。   马车疾驰过了街道,在国师府门前停下,锦璃下车走在前面,径直入了院子。   南宫恪随后下来,朝着她火红的背影说道,“康悦的舌头是康恒派人医好的,不是我!”   锦璃脚步略顿,没有回头。   南宫恪把儿子抱下车辕,又挫败看了眼她的背影,才让车夫卸车去歇着。   锦璃想去自己居住的偏院,见正堂楼阁灯火通明,血族太后正坐在正对门口的狐皮椅上,便硬着头皮进去,跪下来行礼。   “您老还没睡呢?”   待到南宫恪和南宫瑾父子都跪下来,太后才冷笑了两声,“都起来吧,哀家不喜欢和跪着的人说话。”   于是三人忙起身。   太后摆手,示意丫鬟带南宫谨先去歇着,然后才对锦璃冷讽笑道,“苏锦璃,你今日这一出戏,唱得精彩。不过,你却是连血族皇族的颜面也赔尽了!哀家并非宽容之人,哀家再宠你,也是看在溟儿、恪儿,以及你两个儿子的面子!”   锦璃脸上无半分怒色,只从容反问,“太后可是要给我一纸休书?”   “怎么?你这是盼着呢?”   “是!”   ☆、第154章 一箭三雕,懿旨   太后挑眉轻哼,描画浓艳的凤眸慵懒冷眯,俯视着锦璃被火红披风簇拥的脸儿,半晌无言。   凭她活了几万岁,竟一时间猜不透这丫头的目的。   自请休书,在御氏皇族的史册中,前所未有。她却也清楚,就算失忆,这丫头也不是个傻子。   诧异深吸一口气,她便靠在了椅背上刀。   “苏锦璃,哀家的溟儿是血族里最美最好的男子,从三岁,到三百岁,乃至三千岁的女子,都巴不得想嫁给他,你却说不要就不要……苏锦璃,你如此做,可有顾及你儿子御天?”   她阴柔的话音,暗藏翻天覆地的怒火。   活了几万岁,无人能带给她惊奇,这苏锦璃却不只是让她惊奇,更让她惊骇!   锦璃还是淡然如冰,无惧无怕恍。   “我和御天拖累了御蓝斯,也因为御蓝斯的太子身份,御天和南宫瑾才不得安宁。血族内战,南宫瑾前儿被一群吸血鬼围杀,太后心思缜密,比锦璃更能看透这幕后的险恶。太后若真为御蓝斯好,此刻,不是陪在国师府,而是应该回去给他纳妃!”   太后再也笑不出来,也方知刚才的嘲讽,相较于锦璃的剔透与牺牲,太愚蠢。   “锦璃,溟儿为你们母子呕心沥血,你这样固然是为他好。恐怕,他会为此伤心欲绝。”   “御蓝斯苦撑颜面,奔波于宁安王府与血族皇宫,我也会伤心欲绝。我相信,他顾虑孩子们的安危,定然会答应的。”   太后沉思,摆弄着手指上的镂金甲套,犹豫不决。   这聪明的女子,竟是一箭三雕——   她不想拖累御蓝斯,寻一个错处折损了血族皇家颜面,获取休书。   也借这巧计,折磨了苏若婉和康恒。   从此,更断绝了康邕和大齐太后对两个孩子的伤害。   “哀家若给你休书,你有何打算?”   “锦璃会过的很好,以让殿下安心政务。”   “御天呢?”   “从此,御天改名换姓,跟着我姓苏,苏无殇。”   太后点头,无殇,的确比御天更好些。   “当初,哀家也觉得,雪儿取御天这名字不妥。哀家说了,不要用这个名字,也不知那小丫头是如何说服了溟儿,非要用这个招祸的名字。”   锦璃若有所思地颦眉,未就此争辩什么。   她只问,“太后不同意,那么血族王呢?他是否同意?”   “这……哀家倒是不知,不过,皇帝是有分寸的人,天儿身份尴尬,他绝不会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   锦璃却清楚地记得,御蓝斯说,御天这个名字,是皇妹御雪儿取的,父皇和皇祖母想不到更好的,便都允许了。   御雪儿,如此害御天,是何目的?那艳若小仙童的女娃,那般可爱,率真,无害,她为何要对一个无辜婴儿下手?!   始终沉默的南宫恪忽然开口,“苏无殇这个名字不错,没有死亡,没有痛苦!”   锦璃漠然看他一眼,没有理会。   太后俯视着两人,不禁多问锦璃一句,“你若再嫁,可是要嫁给恪儿?”   “他?!”锦璃绝然冷扬唇角,“若再嫁,我必嫁给对我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的男子,南宫恪不是这样的人!”   太后做事爽利果决,当即一纸休书写好,又派人给宁安王府送去懿旨。   *   溶溶月色,灿灿星辉,四处冰雪晶莹,深寒的夜,万籁俱寂。   锦璃清苦无眠,坐在廊前,借着灯笼的光,看手上一纸休书,心里憋闷地难过,双眼干涩,无一颗泪。   这个时间,御蓝斯大概已经在东征的路上。   太后做事极有分寸,断然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的。   一抹银袍出现在眼角的余光里,她忙叠好休书,收在怀中。   “我不想见到你。”   廊前的花叶上,落了一层雪,雪染了月色,莹辉淡淡。她火红的影子,映在如此美好的景致里,却凄冷地令人心疼。   南宫恪在她身侧坐下,就看着那花叶,不惊不扰地陪她坐着。   一个时辰后,锦璃坐得双腿酸麻,浑身发冷,他却雕塑般,一动不动。   她忍无可忍地转头,“我要去睡了,你也回去吧。”   “璃儿,我欠你一句道歉。”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还有,从前……我也不该那样对你,我早该让你知道……谨儿还活着。”   锦璃听不懂他说的,也不知他为何而道歉。关于两人曾经那番争吵,她早因为南宫谨的催眠而遗忘。   她甩开他的手,扶着栏杆站起身来,一步一挪,朝房门走。   他跟过来,担心地伸手搀扶……   她愤然挥挡,“不要碰我!”   “那天,是我疏忽,不知康邕竟用如此毒计伤害谨儿。”   tang   “你该去对谨儿道歉,那孩子知道你效忠伤害他的人,还亲昵地拿你当好父亲!”   她冷嘲热讽,犀利绝决。   他只是自嘲一笑,“璃儿,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所做的,都是为你好。颠覆大齐,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发誓,有我在,康邕和太后绝不会再伤害你。”   “我不需要你的誓言!”   锦璃扶着墙壁,走到了房门口,双腿的筋骨也活络了些。   “你为他们守护大齐,为他们驯养吸血鬼杀手,他们却反过来用你驯养的杀手来杀你儿子,呵呵呵……可康邕这等人,他既容不下父王,容不下我两个无辜的孩子,他能容得下你么?”   “璃儿,我催眠了他们。”   锦璃握住门把手的手僵停,转身,却见那抹银白的俊影已然消失无踪。   她甚至没有察觉,他去了何处。   入得房内,暖炉正旺,明明门窗紧闭,却有一股风袭过。   她疑惑看了眼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沉重的火狐披风卸除,她又更换好睡袍,走到床边,就见绣着水墨牡丹的锦被已经铺放好,床帐下有淡淡的荷香,是她喜欢的。   许是孙嬷嬷早就备好的吧!   她笑了笑,躺下来,被窝里却意外的,是暖的。   被子四处边角亦是毫无凉意,不像汤婆子暖的那般不均匀,仿佛藏了阳光在里面,融融焐热了她冰冷的腿脚。   她看了眼床侧儿子的摇篮,舒服地轻吟一声,翻身面朝床里,闭上眼睛,倦倦陷入睡眠。   俊伟的银发白影从房顶飘然落下,坐在床沿,静看她良久……   确定她睡熟,他手才探入被子里,握住她冷凉的两只纤足,悄悄为她暖热,方才离开。   *   宁安王府,这一夜却不安宁。   除却苏静琪被康恒退婚送回府邸之外,苏锦煜正被罚跪在廊下。   陪着苏锦煜长跪了大半天的,不只是他,还有被他带回家来、执意纳为侧室的嫦儿。   顾梓苏失踪,府中护卫寻遍全城,不见其踪影。   苏锦煜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就见府中家将袁仁带着一队护卫返回。   袁仁示意护卫们在院中列队待命,对跪在廊下的苏锦煜略一颔首,忙进入厅堂内单膝跪下复命。   “启禀王爷,末将带人寻遍全城,也去了丞相府邸寻过,仍不见世子妃的踪影。”   王绮茹担心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丞相和长郡主可是大发雷霆?”   袁仁不知该如何说,只道一句,“是。长郡主说,绝不允许世子爷纳侧室,若世子爷执意如此,她便亲自挥刀来与世子爷同归于尽。”   “你养的好儿子!”苏世韬怒斥王绮茹一声,起身便往外走。   王绮茹亦是在气头上,听得这话,不禁火冒三丈。   “儿子建功立业,你说他不愧是你苏世韬的儿子。如今,他犯了错,就成了我王绮茹养得好儿子?是我逼得他纳妾么?当初答应皇上赐婚的,是你,答应皇上让他娶梓苏的,也是你!”   苏世韬自知言语不妥,不予争辩。   他站在堂内,正看到跪在廊下、低垂着头的儿子。   康晴何其无辜。在别人眼中,她是叛贼的外孙女,罪不容恕,在儿子眼里,她却只是他的妻。   因南疆王谋反,太后和皇上劝其自尽,又被吸血鬼害得惨死。   儿子与她新婚夫妻,从此天人相隔,如此也便罢了,皇上在他尚未接收康晴死去的事实时,又为他赐婚顾梓苏……换做是别人,也无法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   这些日子,他与顾梓苏天天争吵,他看在眼里,只是焦灼。   身为父亲,得一个如此骁勇善战,文武双绝的儿子,是他最骄傲的。他由衷的希望,儿子能尽快振作。   而他身侧名叫嫦儿的女子,的确与康晴十分相似。若他乐得自欺欺人,他这做父亲的横加阻挠,只会伤了父子和气。   苏世韬走到廊下,示意袁仁退下休息,也让护卫们都散了。   院子里清静了,他才对儿子沉声说道,“静琪被退婚,锦璃闹上大殿,我苏氏一家再不能多生事端。你若非要接纳这女子,为父不予干涉。嫦儿无父无母,来历不明,不过才与你认识两三日,就算要纳为侧室,也该问清楚。好给顾家一个交代!”   “谢父王。”苏锦煜红了眼眶,一时间惭愧地抬不起头。   苏世韬拍了拍他的肩,便穿过前廊,朝着苏静琪的寝居去了。   王绮茹从堂内走出来,见苏锦煜这就拉着嫦儿起身,威严怒斥,“跪着!等着梓苏的母亲来和你们同归于尽吧!”   苏锦煜只得又跪下。   王绮茹看了眼苏世韬离开的方向,转头给身侧的丫鬟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跟着。   丫鬟去了,   她转身便去了卧房。   苏锦煜无奈地把身侧的女子揽入怀中,“嫦儿,我一个人跪着就好,你去我房里睡会儿吧。”   “不,嫦儿愿意时刻陪着世子爷。”   纤细的手臂缠住他健硕的腰肢,紧紧地,一辈子都不肯再松开似地。   苏锦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难为你了。”这女子傻得娇憨,让他不忍伤害,却也让他不忍放手。   璃儿说得对,他如此莽撞,不算痴情,而是自私卑鄙。   他伤害了康晴,伤害了顾梓苏,也伤害了怀中的嫦儿,可他找不到其他方式安慰自己。   嫦儿埋首他胸前,无奈地泪流不止。她倒是不怕跪着,最怕,明日真的有人来找苏锦煜拼命。   *   半个时辰后,被王绮茹派去的丫鬟返回,经过苏锦煜面前时,略行一礼,便匆匆去了王绮茹的卧房。   卧房内,只亮着一盏美人图的纱罩灯,昏暗低迷。   王绮茹端坐床沿上,妆容精致的容颜,仿佛夕阳里的被风吹得疲惫的兰花,一双凤眸却还是清亮威严的。   她俯视着跪下来的丫鬟,叹了口气,“起来说话。”   丫鬟起身,忙给她端来一杯热茶,便把自己刚才所见所闻一一详述一遍。   苏世韬入了苏静琪的寝居,正见她踩在桌案上,哭闹着要上吊自尽。   丫鬟们围在桌下,又哭又嚷,屋子里乱成一团。   苏世韬冲进去,忙把苏静琪拖下桌案,命人把横梁上碍眼的绳子解除。   丫鬟们极有眼色地,忙为狼狈的主子伺候梳洗。   苏静琪却不肯让丫鬟碰自己,打翻了洗脸的温水,胭脂水粉也都拂到地上去。   苏世韬冷视着女儿这般抓狂绝望的举动,只是心力交瘁地静默旁观。   苏静琪也自知闹得过分,忙又跪趴在父亲膝下认罪。   “父王,请给女儿做主,女儿无依无靠,只剩了父王一个亲人,若父王不管,女儿便只有一死了!”   苏世韬见她能冷静地说话,方才让丫鬟搬来凳子。   “静琪,起来说吧。”   苏静琪拉着袍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抽抽噎噎。   “锦璃杀我,又喂我吸血鬼之血……那血液的主人,便是今日轻薄女儿的吸血鬼。因血液牵引之力,女儿时常陷入诡怪绮梦,因此才在见到那吸血鬼之后,做了糊涂事。若女儿稍有半分清醒,那样丑陋不堪的乞丐,女儿是一眼不会多看的。”   说完,她抬头一脸泪痕地探看苏世韬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动静,便继续说道,   “父王,锦璃此计恶毒,她不只是害女儿身败名裂,还从女儿面前抢走了康恒皇子!父王要为女儿做主呀!”   “静琪……”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若要帮她,势必伤害锦璃。   “父王,就算母亲曾伤害过她,在地牢里关了大半年,备受饥寒交迫的折磨,也足够了。母亲爱着父王,此情不移,父王比女儿最清楚,而且母亲可不曾像王妃娘娘那般,与其他人藕断丝连。而女儿,就算曾经伤害过锦璃,她可以杀我,恨我,身为姐妹,她不该用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她不只是害得女儿生不如死,也害得我苏氏颜面尽毁……父王,她是个魔鬼!”   苏世韬俊冷的容颜沉静,只把一方手帕递给她。   “静琪,为父可放你娘亲出地牢,也可以让你去康恒皇子身边,不过,你要答应为父,从此,安分守己,莫再伤害锦璃。再有下次,为父也救不了你们了。”   “是。”   “快起来洗漱干净,早点睡吧。”   听到这里,王绮茹坐在床沿久久未动,她刚示意丫鬟退下,门便被苏世韬推开。   四目相对,她嘲讽笑了笑,咬牙压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泪。   苏世韬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默良久,只是把一个双凤戏珠的金黄锦缎放在了桌案上,又黯然退了出去。   王绮茹疑惑地上前拿起锦缎,不可置信地身躯摇晃。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她朝着门口那边咆哮,“血族太后凭什么休掉我女儿?她凭什么?”   “绮茹,锦璃今日所做之事,的确……过分了!”   苏世韬的声音,幽冷严苛,从门外前廊上传来。   王绮茹把手上的懿旨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你竟也认为她过分?哼哼……璃儿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   亲爱滴们,有月票的用客户端给投一个吧,一票抵三票哦O(∩_∩)O~   ☆、第155章 殿下情深,昭仪   苏世韬在门外百感交集地悲恸一叹,无心顾及太多,叫了管家来,让他张罗苏锦煜纳妾之事。   “一切从简,只摆家宴即可。”   管家尴尬看向苏锦煜本是跪着的位置,那一对儿璧人,早就被苏世韬打发回房。   “可,王爷,丞相府那边……刀”   苏世韬略一凝眉,好不迟疑,“一会儿备车,本王亲自去请罪。明儿一早,让护卫们再出去寻世子妃。”   管家应着,忙派人去备车,准备出行。   苏世韬又叮嘱,“就快过年,从地牢把赵侧妃接出来,让御医给她瞧瞧身体。”   管家看着地面,恭顺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恍。   “另外,去国师府传本王的命令,让锦璃回家来住,”   “不必!”王绮茹在室内冷声说道,“被休掉的女儿,成了王府的耻辱,太后怪罪下来,还是要赶出去的。就让她在外面住着吧,免得回来,又被赵侧妃母女暗害。”   苏世韬无奈转身看向门里,光氲暗黄,美人如花,她仿佛是站在世间另一隅,他看得到,却摸不到。   “绮茹……”   “既然赵侧妃出来,我便没法子在帮忙看顾她的女儿了。明日我入宫,恳求太后除了苏静琪嫡女的身份。”王绮茹说完,重重关上了门板。   她背靠在门板上,瘫坐在地上,无声啜泣。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记得他的好,却无奈,与他有百日恩的,不只是她王绮茹一个。   *   大年三十,天不亮,满城鞭炮回响,震耳欲聋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   锦璃亦是早起,她得入宫请安,要回王府与众人祭神拜祖,下午,还要去各个店铺,亲自给功勋卓著的伙计们发俸禄与奖赏,这一天,势必要陀螺一般,忙碌不停了。   她走向门口,叮嘱孙嬷嬷,“让孩子们多睡会儿,今日我自己入宫,不必他们相随。早膳我可能回不来,记得给谨儿备下他爱吃的虾肉小笼包,让乳母给小少主喂点血。”   “是,郡主。”   丫鬟见她裹着雪白的狐皮披风过来,默契的打开了门。   南宫恪银发高束,一身蓝边银袍,俊雅如仙的立在门外。他没有戴面具,俊美的容颜倾世的昙花般,袒露于她面前。   两个丫鬟看得微怔,慌忙跪在地上,低下头。   锦璃被她们惊动,也回过神来,旋即转开视线,从他身前经过。   暗蓝的天空琉璃一般,金黄的星子闪耀不停,有烟花蹿上天际,绚烂地炸开……   一尘不染的前廊上,地毯嫣红,她刺绣着水墨碧荷的冗长袍服,拖曳地沙沙作响。   “有事么?”   “御蓝斯来了信,有给我的,还有一封是给你和无殇的。”   “我以为你会直接烧掉!”她停住脚步,转身。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把信递过去,唇角微扬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没有烧掉,但是,我看过了。御蓝斯大概知道我会看,所以并没有多言。”   锦璃嗔怒冷睨他一眼,打开信,果然,里面只有两行字——两行字,都没有填满狭长的红格子。   “锦璃吾妻,勿念!无殇吾儿,勿痛!”   视线恋恋划过龙飞凤舞的字,似有温暖的手,抚慰了寂冷的心。   天下怎有这样懂她,爱她,疼她的男子?他应了她的任性,只是,她没想到,小小的苏无殇,会因她得一封休书,会带给父亲牵引之痛。   泪花冲到眼眶,喉咙哽塞剧痛,她把信按在心口,笑着哭出来。   良久,她长舒一口气,才对眸光复杂的南宫恪说道,“多谢你拿信给我看。”   她说得这样郑重,南宫恪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   锦璃急迫转身,又经过他,返回房内,柔声对着儿子甜美的睡容说道,“儿子,你爹爹来信了,他对你说,勿痛!他很想你。”   她俯首在儿子的小脸上轻轻吻了吻,见他清浅柔嫩的眉头舒展,不禁扬起唇角。   “乖乖睡吧,娘亲今儿会很忙,你要听乳母的话。”   锦璃拿着信边走,边看,又是哭,又是笑……疯疯癫癫,像个傻子。   到了王府门口,锦璃才发现,平日里备下的两辆马车,成了一辆宽大的华车——南宫恪专用的金雕锦帘华车。   她收起信,正要转身去找管家,就见南宫恪在面前。   “百官歇假,我也不必早朝,今日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   “南宫恪,你不必如此!”   “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如此!”他一手握住拳头,一手拿面具罩在了脸上,唇角扬起,银亮的面具耀着冷光,眼底的笑,却魔魅如火。   锦璃在他轻灼诡异的眸光下,别扭地别开头。“你该在家里守着两个孩子。”   “若你如此说,我不介意把他们从被窝里拉起来……”说着,他作势要回府去叫儿子。   锦璃冷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南宫恪眸光冷魅微闪,入了马车,在她身边坐下来,对车夫下令,“先入宫。”   马车起行,他见她又从怀中取出那封信看,心里痛涩难忍,终是把信扯了去,撕碎丢出了车窗。   锦璃忙趴到车窗口,看着漂浮的纸片在寒风里飞散,顿时怒火中烧。   “南宫恪,你……”   “你是否要给他回一句,寒夜寂,绣鸳鸯,待君还?”   锦璃羞恼得涨红了脸儿,一番咒骂被良好的素养压制,终是深吸一口气,冷声讽笑。   “若你非要如此回信,我也不反对。御蓝斯知道我有多想他,多爱他!”   眼前一花,下颌骤然被捏痛,熟悉的男子气息逼面而来,她的唇被强势地吻痛。   他霸道的拥住她、圈住她,艳若琉璃的棕色鹰眸,在阴暗的车内,危险灼亮……   她挥手要打,手腕被死死扣住,两条手臂皆被拧到身后,单薄的身子被悍猛健硕的高大身躯逼进车厢角落里……   锦璃恐慌地僵着脊背,不敢反抗。   与御蓝斯相处这些时日,她了解男人,这种情况下,厮磨揪扯,反而是最愚蠢的……   然而,南宫恪却久久不停,对于她死鱼般的反应,也似颇为习惯。   锦璃自是不知,于那一世,两人为夫妻时,打情骂俏亦是寻常,如此这般反应,不过是她气怒时最寻常的,也是在他看来,最有趣可爱的。   他凌厉撬开她的贝齿,纠缠不休,缠绵悱恻,自得其乐。   直到,车夫提醒一声,“主子,太后寝宫到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凑到她耳畔轻声揶揄,“还是像从前,乖顺地叫人心疼。”   轰——锦璃怒火爆燃,一掌打在他脸上,面具上出现一片血渍……却是她的手被面具的镂花边沿刮破,白如玉的手儿,除了拇指完好,其余各处,被划过的血痕深重,触目惊心,鲜血直流。   她痛得惊叫,整条手臂都在打颤。   “南宫恪,你混蛋!”她又气,又痛,眼泪也因羞恼而簌簌滚落。   英俊的脸也被她甜蜜的血液粘连,他无暇顾及。   深冷的鹰眸里,满是焦灼担心,他强硬扯住她的手腕,无视她的挣扎,咬破了自己手腕,猛吸一口血,便捏住她的下颌度入她口中,悍然逼迫她吞咽!   锦璃知晓他血液的魔力,惊慌地抗拒挣扎,有剔又踹。   “不——不要——”   她声音被封堵住,脖子被死死掐住。   她喘不上气,只能张大口喘息。   有着神奇力量的精纯之血烈酒般烧灼,滚入胃里,沉绵的热力蔓延四肢百骸……   他确定她完全吞咽之后,摸到她手上伤口痊愈,方才松开她。   她抬手又要打,他迅速捏住她的手腕,取了脸上的面具,他双眸因愤怒和心痛,深邃血红,仿佛血液涌动的渊。   “打吧!别太用力,痛得只会是你自己。”   有着最完美轮廓的俊颜,一半血花斑驳,一半惊艳如玉,诡艳惊魂。   她举着手,泪花潋滟的凤眸,怒瞪着他血红的眼眸,心里莫名剧痛,脑海中风驰电掣,许多影像夹杂欢乐的笑声呼啸而过,她知道那些画面意味着什么,气怒交加的避讳着,不愿多想。   这一掌终是没有打下去,她负气掀开车帘,冲下了马车,恨恨地拿丝帕擦掉眼泪,朝着太后寝宫大门走去。   时间尚早,来请安的妃嫔却已不少。   锦璃很少这么早入宫,担心行经的妃嫔看出自己哭过,她贴着墙边,略低着头前行。   “哎呦,这位美人儿是谁呀?”   听到这声音从前方传来,锦璃抬眸,就见眼前,一个紫纱笼罩的肩辇停下,肩辇旁跟着一个手端着托盘的宫女,那宫女无比小心地避着路人,生怕上面的汤盅被碰翻了。   肩辇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玫紫色锦袍的女子,发髻高绾,朱钗辉辉,雪白的肌肤,乍一看,甚是美艳。   女子有二十五六岁,这样的年纪在皇宫内,不算年轻。   锦璃惊讶的发现,她不但有一张与自己甚是相仿的椭圆鹅蛋脸,还有五分相似的眉眼。   不,这女子身上,还有一股淡漠冷凉的韵致,发型,衣装,不像她,而是像极了自己的母亲,王绮茹!   女子眼角眉梢的媚态,似历练已久,双唇又太薄,给这股天生的美艳之气,减了五六分。   锦璃打量着她,一眼便判断出,她是在宫外的花楼里出来的。   她在脑海中搜寻,却想不起宫里何时多了这样一号人物。   女子也不恼,拿丝帕掩着唇轻笑,“看样子,锦璃郡主是不曾见过我!我是大皇子康文在皇   上寿辰那一日入宫的。”   “哦。”锦璃忙颔首行礼,“原来是瑗昭仪!是锦璃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昭仪娘娘见谅。”   瑗昭仪倒是不介意她的失礼,她仔细端详着锦璃的五官,直率地问,“众人都说,我长得和你母妃甚是相似,你且说说,我与她何处相似?是眼睛,还是鼻子?”   这个问题,锦璃自是不便回答,也不能回答。她俯首道,“娘娘见谅,锦璃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不便耽搁。”   瑗昭仪挑眉,愣了一下,便又笑了。“也是不巧,我正要去给皇上送狼族的精纯之血……”   “狼族的精纯之血?”锦璃看向那端着托盘的丫鬟。   “皇上每天都让御膳房准备狼族的精纯之血,我侍寝之后,皇上便把这事儿交给了我安排,众人都当我有多得宠,还不是一桩苦差事?!”   “可昭仪娘娘能借此每日见到皇上,虽是苦差,却也是美差。”   “呵呵呵……你这丫头真会说话,难怪那么多男子喜欢你。得空咱们多聊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锦璃尴尬一笑,忽然想到什么,忙拉住她的袍袖,“昭仪娘娘,太后是否也喝这东西?”   “是呀,天天喝狼血,能延年益寿,还能抵抗吸血鬼的催眠。”瑗昭仪说着,又兀自笑了笑,“都怪那些吸血鬼飞天入地的嚣张,也难怪皇上和太后这般防备!”   两人又寒暄几句,瑗昭仪便上了肩辇,飘然远去。   锦璃没有进入太后寝宫,又急匆匆地奔过宫道,返回马车上。   南宫恪不明所以,“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一直在服用狼血!”   “谁?”南宫恪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   国师大人也被皇帝绝妙的演技骗过了,O(∩_∩)O~为两位小恶魔念一声,阿弥陀佛!   ☆、第156章 余情未了,颠覆   宫道上往来宫人络绎不绝,奢华的妃嫔肩辇,似朵朵随风旋舞而来的花朵,一朵接着一朵,争奇斗艳。   锦璃掀车帘看了眼车外,待宫道上清静了些,才贴近南宫恪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皇上和太后……”   南宫恪还是哭笑不得,“皇上和太后到底怎么了?稞”   “他们一直服用狼族精纯之血!康文进献给皇上的瑗昭仪,刚刚亲口对我说的。”   瑗昭仪?   康邕诸多妃嫔,除了兰妃,皇后,南宫恪对那女子印象最深刻,只因,她与锦璃,与锦璃的母亲,颇有几分相似。   康文如此进献女子给自己的父亲,用心卑劣,太过愚蠢。可他却似不自知,这份沉着倒着实令人佩服。   满朝文武,包括皇上,都在等候这女子和康文出下一招,可他们倒是颇能安耐得住。   南宫恪忙戴上刚擦干净的面具,见她惊慌失措地颤抖不止,他自责深吸一口气,把她揽在怀中,安慰拥紧遨。   “别怕,孩子们会没事的。”   若是康邕一直服用狼族的精纯之血,那么他之前的所有催眠,便都无效了,可康邕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却是为何?   思及此,他脸色越是惨淡,所幸戴着面具,锦璃只看到他眼神躲闪,杀气凛冽……   “我说过让你在家保护他们的!”   锦璃直懊恼地恨不能一头撞死!她也不敢想象两个孩子被袭击的情形……   出门之前,南宫谨正在小床上睡得人仰马翻,毫无戒心。小不点苏无殇昨晚一直哭闹,寅时才在摇篮里安稳些。   若吸血鬼冲进去,那两个可怜的小生命,在睡梦中便会被撕碎。还有孙嬷嬷,老管家,怎抵得住那些凶残的杀手?   “璃儿,你放心,出门之前,我布了重兵把守。你还是照常去请安,别被他们看出端倪。”   “我怎从来没见你的重兵?”入府中这么久,她之间南宫谨养得那些护卫在左右巡逻。   南宫恪宠溺点她额头,“若被你笨的女人发现,我南宫恪,还如何混迹三国?”   看不到两个儿子安然无恙,锦璃仍是不放心。“我要回家,我现在就回去!”   南宫恪捧住她的脸儿,逼迫她正视自己,“相信我,孩子们会没事的,你若今日不去请安,才会惹出事端,别忘了,你是被血族皇室休弃的太子妃,你得站稳脚跟!”   说完,他飞出马车,便不见了踪影。   锦璃惶惶握着拳头,不得不下来马车,重新打起精神。   然而,步步近了太后寝宫,心底却恨得沁出血来。   康邕母子的演技,竟是如此绝妙。   她不敢想象,南宫恪催眠他们时,他们是如何伪装中计的。   单凭南宫恪刚才的震惊,不难猜出,他这活了千年的吸血鬼,也被他们成功的蒙骗了。   *   入得太后寝宫殿内,锦璃不着痕迹一扫众人。   近了新年,四周美人锦衣娇艳,或婉丽,或袅娜,或妩媚,玉貌花容,红飞翠舞,仪态万千。   锦璃意外的发现,母亲正坐在太后的右手边,皇后与宜妃、兰妃等人则都在左侧。   诡异的是,母亲那一身玫紫色的锦绣芍药锦袍,不只是被瑗昭仪模仿了去,今儿兰妃竟也与她穿了相同的样式和颜色。   兰妃那一身,是玫紫色的兰花图,样式繁复,搭配奢华,珠光宝气,一看便知,样样出自尚宫局。   母亲只戴了一对儿凤尾图的纯金长耳坠,显得秀颈颀长白皙。   那一身玫紫色的锦绣芍药锦袍,乃是她亲手刺绣。身为王氏锦缎传人,这袍子虽然因搁置了多年而略显陈旧,朵朵芍药却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衬托在玫紫色的丝锦上,仿佛新鲜绽开的一般。   这衣袍正适合她这三十三岁的年纪。   母亲本就是天下无双的冰雪美人,如此一身衣袍,再搭配别致的玫紫色凤羽眼妆与花瓣似地唇妆,自有一股凛冽惊人,国色天香的冷傲韵致。   纵然满殿的女子个个娇艳,都被她这美态生生打压得黯然失色。   可……母亲一直都是低调安分的女子,若非父王在身边,她是绝不会穿成这样的。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更可疑的事,瑗昭仪刚刚来给太后请安,便又去给康邕送狼血……   那风情万种、媚态横生的女子,定然是见过母亲的,她与母亲有几分相似,自可对比,却为何还要刻意拉着她的手,问她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锦璃端雅从容地跪在地上,状似恭谨。   听到凤椅上传来与往常无异的和蔼声音,她忙从容谢恩,站起身来。   “锦璃,你一直住在国师府,与你母妃许久不见。趁着都在,好好说说话。”   “谢太后!”   王绮茹也   tang颔首浅笑,那一身芍药,仿佛绽出了香气。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注于绝美的母女俩身上。   锦璃起身,气息顺畅了,头脑倏然恢复清明,顿时恍然大悟。   瑗昭仪竟是借着那番话刻意接近,提醒她,她与她苏锦璃是敌非友,同时,也提醒她,皇上和太后服用了狼血,让她多加防备。   她既是大皇子的人,为何要提醒她?   当年兰妃甚是得宠,却是在诞下康恒之后,才被封昭仪,后来康恒文武双全,步步固宠,兰妃方被册封为妃。   皇上寿辰在九月中旬,瑗昭仪若那时入宫,这身份来的太过诡异。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就一跃成为昭仪?!   大皇子康文则更是有趣,身为儿子,不送别的,却明目张胆送一个从长相到出身,都甚为尴尬的花楼女子给父亲!   若是夺权,凭这计谋,他能赢得了谁?   可往往卑鄙简单的计谋,总是能出奇制胜。   凭瑗昭仪的一句点拨,锦璃思忖良久,不禁推测,康文早就知晓南宫恪催眠太后与皇上之事。他是要借南宫恪,撩起朝堂波澜!   锦璃心头一颤,这便急着要告退,却听太后突然说道……   “锦璃,哀家听说,血族太后给宁安王府送了懿旨,把你休了!可有此事?”   这嘲讽的口气肃冷含笑。   整座寝殿岑寂无声,隐隐惊颤。   锦璃忙道,“是,这事儿璃儿知道。”   “哀家早就劝过你,血族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你这可是自讨苦吃,如今,血族皇室可是连孩子都丢给你了。”   众人神情各异,除了皇后和王绮茹,众妃皆是一脸的嘲讽。   锦璃反而愈加镇静,“太后明鉴,此事不怪血族,不怪御蓝斯,也不怪血族太后,是锦璃一双小儿因为前几日被刺杀,锦璃怕拖累御蓝斯,自请被休。说起来,是幕后黑手太卑鄙凶残,竟连一双幼小的孩童都不肯放过!”   说着,她冷冷抬眸,直盯着太后。   太后波澜无惊地笑了笑,命人给锦璃赐坐。   “难为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御蓝斯记得你的好,血族皇室也必然感激你。只是,你带着两个孩子,哀家想为你赐婚,恐怕不好安排。眼下,你可有意中人?”   “太后,锦璃的意中人,您再清楚不过,前儿个在大殿上锦璃可是刚与他闹了一出呢!您老不是看得蛮过瘾的么?怎这就忘了?”   锦璃说完,无视众人的尴尬和兰妃阴沉的怒火,兀自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慢慢品着。   王绮茹只当没有察觉女儿的无礼,就此站起身来。   “太后,刚才臣妾入宫时,皇上宣召。恐怕是因为静琪被退婚,以及锦璃被休一事,皇上另有裁夺,臣妾告退。”   太后若有所思地冷眯凤眸,俯视着阶下恭顺有度美艳惊人的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你去吧。”   锦璃凝眉,搁下茶盅起身,“母妃……”   王绮茹走到她近前,两手捧住她的脸儿,宠怜说道,“你且在这里与太后说说话,祭祖的时辰定在午时,别耽搁了就好。”   她此生最骄傲的,便是得此一女,纵然被夫家休弃,仍能傲然迎霜,百折不挠。   可她王绮茹身为母亲,不能让女儿活在重重危险中。   她得让她和一双外孙活得轻松些,还有她那不懂分寸,执意纳妾的儿子,她王绮茹必须扛起所有的耻辱,迎头往前。   锦璃见母亲一脸平静,不疑有他,也信了她的一番说辞。   苏静琪那事儿,康邕的确该给宁安王府一张圣旨的。   于是,她颔首俯身,“女儿,恭送母妃。”   王绮茹拍了拍她的肩,转身朝着殿外走。   有妃嫔感慨她的美。   有妃嫔嘲讽她的无奈。   有妃嫔议论赵侧妃从地牢里出来,又得了宁安王的宠幸。   有妃嫔问锦璃,知不知道自己的母妃失宠……   锦璃尴尬良久,低低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母妃是这样一位美人,父王是不可能宠幸别人的。”   王绮茹走出太后寝宫,坐上肩辇,耳畔还回响着女儿隐隐不安的口气。   她再美又如何?终是抵不过岁月,抵不过那男人的绝情。   一早出门,她去向苏世韬辞行,丫鬟通报准她进去,她正看到那从地牢里出来的女子,却毫无憔悴之态,一身娇慵,躺在他的雕刻了虎鹤福图的宽大床榻上。   而他,坐在床沿,刚刚穿衣。   他只淡看她一眼,说道,“记得叫锦璃回来祭祖,她不回家,祖宗还得认。至于静琪的嫡女身份,暂且不必对太后提,她遇到这种事,都是锦璃一手安排的,还是不要再伤害那孩子!”   他三言两语,刺得她体无完肤,生不如死。   她王绮   茹,不能如此置身囹圄,坐以待毙。   于是,她返回房内,换上了这身芍药紫袍,恢复了本来娇艳惊人的姿态。   *   天大亮,东方一片橙辉……   御书房的总管太监梁怀恩,远远见着那淡紫色的流云缴销肩辇,一朵云似地到了汉白玉长阶下,忙斥退了宫廊下的小太监,调集了两队吸血鬼死士过来。   他整了整衣袍,一甩拂尘,推门入了殿内。   瑗昭仪正在给康邕研墨,柔声说着,“皇上,午膳您可要去臣妾宫里用?臣妾给您准备您最爱吃的菜……”   “随你安排吧!”   瑗昭仪咯咯笑起来,她知道自己如何笑,如何说,最能取悦男子。不过,帝王的心思总难捉摸,纵然有狼血内的灵药辅助,他神情还是冷酷威严,令人不得不为之恭敬顺从。   “臣妾这昭仪的位子也做得够久了,臣妾想当皇上的皇妃!”   他略一挑眉,“那就封瑗妃吧!”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怀恩看着这一幕,却是不禁为这新封的瑗妃捏了一把冷汗。“皇上,宁安王妃到了。”   康邕抵触奏折的笔端微顿,“宣!”   他搁下笔,两手颤抖地握了下拳,宛若雕刻的冷酷五官却无甚波澜。   “瑗儿,你先退下,关于锦璃郡主被休,以及静琪郡主那件事,朕需要与宁安王妃商讨。”   瑗昭仪挑眉,杏眸含笑微闪,“是。”   她忽然想到什么,就道,“不过,这宁安王妃真是奇怪,竟效仿了臣妾的一身衣袍,皇上,您说,她这是何意?”   康邕只是淡扬唇角,龙冠下内敛的鹰眸,愈加威严深冷,犀利慑人。他直盯着她,却是一句话不答。   瑗昭仪被他强冷的威严霸气震慑,隐隐一怔,忙退后几步。   “……狼血,臣妾搁在那边了,皇上记得趁热喝,冷了会腥的。”   说完,她悻悻行了礼,跪安。   康邕给梁怀恩递了个眼色。   梁怀恩静无声响地弯下腰去,忙跟着瑗昭仪退出寝殿。   王绮茹提着裙裾走到台阶一半,瑗昭仪正下来,恢弘的九龙白玉台阶上,两个玫紫色女袍服的女子相视,愈加艳丽。   她们同时颔首,却静无言语。   王绮茹神情淡漠。   瑗昭仪的一脸嘲讽,却是压抑不住,但终究是顾及她的王妃身份,只冷冷哼了一声,未敢出言讽刺。   梁怀恩不放心地迎下来,伸了手臂到王绮茹身前。   “王妃娘娘,皇上在等着了。奴才扶着您。”   王绮茹素手微抬,优雅搭在了他的小臂上。   瑗昭仪瞧着梁怀恩那恭顺的样子,不禁匪夷所思。她这昭仪娘娘可是满皇宫里最得宠的女子,竟也不曾得他如此服侍呀!   她忿忿地挥袖拧身,加快脚步下了台阶。   却听得梁怀恩尖细着声音,低低柔柔地说道,“王妃娘娘穿这身袍子,比当年在江南穿时更好看,皇上见了,一定喜欢。”   王绮茹嗔笑,“梁公公,你这张嘴越来越讨人喜了!”   瑗昭仪这才恍然惊悟,自己巧计没得逞,反而与兰妃一样,成了东施效颦!难怪,皇上刚才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他真正爱着的女子,是不容羞辱效仿的。   瑗昭仪刚刚下来台阶,一个青衣小太监便奔过来,“昭仪娘娘,大皇子等着您的消息呢!”   “你告诉他,我的封妃大典,是最好的时机。”   “奴才先恭喜娘娘被封妃,大皇子也定会厚赏您的。”   瑗昭仪得一番夸赞,乐得合不拢嘴,前一刻的不悦荡然无存。“去吧!告诉大皇子,从皇上手上得了那驻颜长寿丹,别忘了给我一颗!”   “是。”小太监得了好消息,匆匆奔了去。   *   御书房内,鎏金辉煌,双龙横梁下,王绮茹婀娜冷艳的身影入了殿内,梁怀恩恭谨地迅速关上殿门。   她刚要跪下,龙椅上俊伟的身影绕过翘首金案,瞬间到了近前。   他弯下身去,伸手扶住她的手肘,不准她跪下去,轻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绮茹该死,让皇上久等了!”   他突然就笑了,眼眶灼红,犹如泣血,眼泪落下之前,他迅速松开她别开头,匆匆抹掉眼泪。   两人相对,她亦是泪花潸然,却又都不约而同的哭着笑出来,这一笑,泯去恩仇,只余……痴情未了。   她拿丝帕按了按眼角,抬眸,正见康邕眸光爱怜地仔细打量着她玫紫色的芍药锦袍。   她大方地展开手臂,轻旋身姿,任他看个够,忍不住自嘲笑道,“老了,穿着不好看了。”   “比从前更好看!”   他深情含笑,凝视着她,恨不能把   整颗心掏给她。   他的绮茹历经风霜,终于回来了。她还是这般冷艳美丽,从容沉静,哪怕她是带着目的来的,他也欢喜。   宽厚的大手握住她白玉似的柔夷,两人相携,一起坐上龙椅。   “坐在我身边会不会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你以前读书困倦了,都趴在我膝上睡,我那时才真是不习惯,而且,竟是第一次见男人睡觉流口水耶。”   爽朗沉厚的大笑声充盈整个御书房。   两人仿佛昨日不曾分别过,她自然而然,依靠在他怀中,眼中莫名泪光潋滟。   他一手拥着她,一手轻抚着她袍袖上精致的刺绣,两人相依静处,仿佛,这一刻,能到地老天荒。   “这袍子,正适合你现在穿。从前在江南初次见你之后,朕魂牵梦萦,只想把天下最好的衣服寻来衬托你的美丽,就跑去了王氏锦缎。当时朕青涩不谙世事,也不知这袍子是给较为年长的女子穿的,只觉得甚是美丽奢华,便不顾一切的买下来送给你。”   想起从前的趣事,他褪去了帝王威仪,只单纯地成了一个热恋中的普通男子。   “却是后来才知道,王氏锦缎是你家开的,这袍子也是你亲手绣的。而那一年,朕十五岁,每日四处游荡,不谙朝堂惊险,还是干干净净一个人。”   她扣住他的手,拉到脸颊上,轻轻贴着他的掌心。   “邕,对不起……当年,我亦是觉得,你当皇帝是最好的,我不想耽搁你的前途,所以应了父亲,不入宫门。”   “是我负了你,迎娶了苏世敏!绮茹,朕欠你太多。”他心酸地落下泪来,却继续笑着说,“不过,朕庆幸,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你!”   “邕……”   他深吸一口气,越是泪流不止,这些年,他不敢想象,竟有一日,她还能如此安然依在他怀里。   午夜梦回,都是她的怒声咆哮,“康邕,我恨你!”   她的眼神,满是憎恶,仿佛看待不共戴天的仇敌,生生凌迟了他……   “朕有错,朕善妒,朕容不下你和他的孩子,朕容不下你在别人身边。这些年,朕做错了太多,该道歉的人,是朕!”   “既如此,我们就扯平了。”她哽咽说着,拿丝帕给他擦了脸上的泪,“邕,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不起争执,可好?”   “好。”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圣旨给她,神秘地笑。“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   求票,求花,求评,求咖啡,O(∩_∩)O~接下来还有更新,皇上的圣旨是册封锦璃的,且看锦璃会收到什么意外的圣旨吧!亲们要体谅王妃哦,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不出手,外孙和女儿都不保啦!   ☆、第157章 痴情换真心,赏   这些年,他端坐龙椅,她跟随苏世韬左右,人前人后,两人交谈亦是细加斟酌,词汇委婉,字字句句猜测半晌,方能体会真意。   这会儿,他竟连拐弯抹角都懒得。   虽然已猜到这圣旨的内容,她还是心跳加剧,惊喜不安。   毕竟,今早她只是穿了这衣袍入宫而已,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越雷池半步……   他既早已备下这圣旨多时,是等待她回心转意,等待了多时吧。   这份心思……她不能不敢动。   纤柔的手轻缓打开金黄的腾龙锦缎,果然,是册封她一双儿女的圣旨。   她浅笑的唇角,完全扬起,贝齿莹白,眼中泪花涌动潋滟,簌簌滚落……   “邕……”   她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跪下来谢恩,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喜欢吗?”   “喜欢,只是,恐怕……不妥!你这样宠着锦璃和锦煜,他们恐怕又要胡思乱想,文武官员,众妃嫔,恐怕都不会同意。遨”   “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捧住她的脸儿,一如当年年华美好时的亲昵,在她唇上细细轻吻。这触感依旧甜蜜,他浓眉却清苦地扬起。   “除了这个,朕还有更好的给你。”他抵着她的额头说道。   她把圣旨搁下,仰着脸儿,轻轻迎合他,“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当然是朕!”   她心头轻悸,本想着演戏,无奈,她苦撑不住演技。   “邕,你本就属于我,不是么?”   “是!”   “你既给了臣妾,再不能给别人!”她幽幽望着他,半是娇嗔,半是认真,半是挑衅,半是揶揄。   “朕也一样,只要你就够了!”   他轻柔呢喃着吻她,不敢激烈,不敢用力,一腔爱恋交付的小心翼翼。   她回应亦是小心,渐渐得迷失了来时路……心魂荡漾。   时间,仿佛就停在那年的江南烟雨中,烈火与干柴,一触便燃烧。   在境况失控之前,两人同时放开了对方。   康邕轻咳一声,调适气息,压住体内的冲动,忙唤梁怀恩进来。   王绮茹忙别开头,走到窗口那边,避讳地擦了眼睛,心里却是慌乱惶恐的。   他既然给了她这样的厚赏,她势必要以身心偿还的……   只是,这些年,他身边美人环绕,她已人至中年,美貌犹在,却到底不如那些年轻的妃嫔。   “去宁安王府传旨。若锦璃不在那边,再去国师府一趟,务必亲口告知。”康邕对梁怀恩说着,忍不住看那倩影……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将她笼罩在一大束莹白的光氲里。她婀娜的身姿愈加出尘脱俗,冷艳逼人,她却局促地揪着丝帕,双颊羞赧绯红,似不知所措。   待梁怀恩出去,康邕又坐回龙椅上。   听到关门声,王绮茹才又走过来,站在他龙案前,不想气氛太尴尬,视线便落在他桌角的汤盅上。   “这是……瑗昭仪拿来的狼血?”   “嗯。”他状似忙碌地整理奏折,不让她看出,自己比她更紧张。   纤柔的手指略碰了碰汤盅,“已经凉了,要不要拿去热一下。”   他失笑摇了摇头,“里面有毒,朕怎敢喝?”   她颦眉,从头上拔下银簪,掀开汤盅查验,银簪上却无甚反应。   桌案上凌散的奏折整理整齐,也都批阅完,他起身绕过桌案,从她手上拿过银簪,亲手给她戴在头上。   “绮茹,这东西是验不出来的,他们下毒的心思连御医都捉摸不透。”   “可……我听说,瑗昭仪每天都给你送这东西。你的身体……”   他俯首在她脸颊上轻吻,“别担心,朕一口没喝。”   他一手牵住她的手,一手端起汤盅,走到内室的花盆前,把血倒进去。   那花盆因为倒了太多瑗昭仪送来的狼血,已然枯死。   王绮茹查看那暗黑的花枝,凤眸轻凛,“邕,瑗昭仪是大皇子送给你的,她怎敢如此害你?”被自己的亲骨肉暗害,他的心痛可想而知。   “康文是嫌朕活得太长久了!而他……又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所以,他认定了,龙椅非他莫属。”   康邕说着这番话,仿佛是在谈论四时如春的天气,闲淡挑眉,眼角眉梢都是自嘲。   王绮茹恍然大悟,“难怪,他那日会恳求皇上严惩四皇子,竟是存了这种目的!”   想起康恒,康邕不禁沉默。   康恒与康文相较,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康恒乃兰妃所出。他因为爱而不得,把兰妃当成绮茹的替身,才有了康恒。   王绮茹聪慧地不看他复杂的神情,只继续说道,“大皇子除掉皇上,除掉四皇子,这大齐王朝就能成为他的   tang了?还有太后,皇后,百官在呢,他如何顺利登基称帝?”   “这就是这毒药的妙处!”他淡看这枝叶枯黑的花枝,笑道,“这药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做万事如意,比吸血鬼的催眠更微妙。朕若连服三月,就变成言听计从的傀儡,届时,康文要一张传位圣旨,易如反掌。”   “邕,这些年……你是如何熬过来的?!”王绮茹握住他的手,心已然隐隐作痛。   “绮茹,你有所不知,康文要的不只是龙椅,他还想要别的。”   他拉着她走到内殿摆放着各式古雅宝物的金丝楠木搁架前,轻转墙壁上的龙首机关……   正面金碧的墙壁连带着金丝楠木搁架,无声转开。   她不敢猜测着暗门里藏了什么,也不敢多问。   他带着她进去。   机关随即关上。密闭的室内,被宝顶上的九龙夜明珠,映得亮如白昼,静谧莫测。   王绮茹疑惑地四处打量,发现此处只是一处简单的练功房。   地上铺了雪白的长毯,三面墙壁都是书架上,其上摆放着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以及盛放丹药的瓶罐与锦盒。   正南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一人多高的美人画像。他练功时,坐北朝南,正可看到那女子。   王绮茹忍不住走到画前,仰首静观。   那女子绾着少女发髻,精致的五官,以及身上的衣袍,都与她一模一样,那正是……当年的她。   正在她看着画像,恍惚陷入回忆时,一双健硕的手臂自后拥住她,暖暖的怀抱将她包裹住。   她身子不由僵住,一低头,就见他手上一个小锦盒弹开,里面是用蜡封存的两颗暗红色药丸。   “这也是大皇子想要夺取的东西?”   他侧首在她耳畔轻吻,贪恋呼吸着她专属她的淡雅兰香,鼻音浓重地轻嗯一声。   她拿起一颗,对着夜明珠耀眼的光芒瞧。   “这药有什么特别?”   “此药研制多年,采集了狼人和吸血鬼的精纯之血,又加了多种珍奇药草,方炼制而成。它名叫驻颜长寿丹,服用之后,不但可治愈身体的所有的损伤和疾病,返还青春美貌,还能与吸血鬼和狼人一样,长生不死,重伤之后,亦能自我痊愈。”   王绮茹恍然大悟。如此贵重的东西,不知多少人挣破头皮呢。   他给她看,可见——是要和她一起服用这药丸。   “邕,这么贵重的东西,我……”   她口气迟疑,显然是在思忖婉拒的话语。   他赖着她,拥着她,轻轻地晃动身躯,不肯松手。   “朕要和你长长久久,再也不分离。绮茹,你可愿意?”   “臣妾……”   “朕已经等了十多年。”他不悦提醒。   “臣妾愿意!”   他得了满意的答案,龙颜大悦,拉着她在地毯上坐下来,把练功时用的药酒拿过来,除掉药丸上的封蜡,一颗放在她手中。   密室外,兰妃带着几个御膳房送膳的宫女闯进来,两个吸血鬼死士忙跟进来,横手揽住她。   “兰妃娘娘,卑职说过了,皇上并不在御书房。此处未得宣召,严禁妃嫔入内!”   “本妃伺候皇上多年,规矩都懂,不必你们训诫。”   兰妃推开他们,里里外外找遍,确定御书房内没有康邕的身影,方才作罢。   她返回御书房门口,对两个护卫冷斥……   “该是用早膳的时间,皇上能去哪儿?平时都是本妃陪皇上一起用膳的,是不是瑗昭仪那个狐媚子又来勾走了皇上?!”   “卑职无可奉告!娘娘请回吧。”   兰妃无计可施,只得作罢,又带了一群宫女出去。   密室内,王绮茹紧张屏息着,她的身体却完全沉溺于激烈地热吻中。   紫红的衣袍在九龙夜明珠下凌散开绽,摊开成一朵玫紫色的牡丹花,莹白婀娜的身子娇娆起伏……   神奇的药丸使得肌肤焕然一新,冰肌玉骨迸发出羊脂玉般的光泽,奇异的力量充斥四肢百骸,一呼一吸都变得轻盈……   而她眼中的男子,眼角眉梢里的沧桑亦是消失,本是饱经风霜的容颜,变得白皙柔亮俊逸,就连鬓角的两根白发,也恢复乌黑的青晕……   两人欣赏着彼此的变幻,就此沉溺在罪恶的欢愉中,久久不停。   *   马车疾驰,锦璃却还是嫌太慢,直催着车夫快些。   一到了国师府门口,她顾不得马车听闻,急迫地一跃而下,忙冲进正堂……   她脚步不稳地被袍子绊了一下,忙扶住门框,抬头,不禁眼前的一幕喜极而泣。   南宫恪正抱着苏无殇,亲手用汤匙喂他喝鲜红的液体。   小家伙乐滋滋地喝着,对喂他的男子咿咿呀呀说着什么,似是在警告他,不准   打娘亲的主意。   南宫恪眸光深沉而慈爱,不厌其烦,喂两口便又拿柔软的丝帕给他擦娇嫩的唇角……   而南宫谨则手拿水晶虾肉包,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那吃相无半点优雅可言。   满屋子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以及孩子们身上甜甜的气息。   她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就忍不住瘫坐在门槛上行放声大哭,心里的恐惧,担心,委屈,痛苦,全都爆发出来。   一大二小都看过去一眼,皆是不约而同的摇头,然后,没事儿人似地继续用膳。   “呀?”苏无殇一双小眼睛溜溜地看向门外。   这小家伙只有两种情况才会呀,一种是看到美食,一种是看到陌生人。   可想而知,他长大了,定是个贪嘴好吃的人来疯。   锦璃忙敛住哭声,擦了擦脸上,疑惑地转头……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大门那边传来,“锦璃郡主,您让奴才好找呀!”   来人一身朱红的袍子,呼呼直喘,是梁怀恩。   他带着两个小太监和一队吸血鬼护卫进来,也不必管家再通报,径直闯进正堂里,端起桌上的汤盅就押了一口。   南宫恪拿着小汤匙一时间无处安放,没有提醒这渴极的太监,被他喝下去的鲜甜的东西是——血!   见襁褓中的小家伙直瞪着梁怀恩,他忙命嬷嬷又去端一盅,并让丫鬟给梁怀恩上茶。   锦璃看了眼南宫恪,见他也满眼疑惑,才问道,“梁公公,您找我何事?”   “圣旨——是皇上给您和世子爷的册封圣旨!”   “皇上不是要杀我么?怎册封我?大过年的,您老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的姑奶奶,快跪下接旨吧,杂家一路奔忙,快累死了!”   锦璃忙跪下来,却猜不透,康邕能有什么册封圣旨给她。   梁怀恩看了眼堂内的父子三人,个个都是爷,当爹的矜贵,不愿跪,长子冷傲,懒得跪,小的尚在襁褓,是不能跪,也罢也罢,就如此宣读吧!   ☆、第158章 让你,坐上龙椅   梁怀恩百般不情愿地清了清嗓子,打开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安王府世子苏锦煜,俊秀笃学,颖才具备,智勇双全,功勋卓著,事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大有朕当年之风,朕惜才爱才,特将其收为义子,封颖王,赐府邸一座,赐嫦儿为侧妃。   郡主苏锦璃温正恭良,博学多才,端淑蕙质,秉性安和,睿智谦恭,得血族王与狼王赞誉,亦深得朕心,朕特收其为义女,封念伊公主,赐居碧荷宫。其子南宫谨,苏无殇,享皇孙俸。钦此!”   颖王?念伊公主?锦璃略低着苍白的脸儿,无声冷笑。   梁怀恩阖上奏折,她还是僵跪在地毯上,半晌不起。   她脑子飞快地转,却猜不透,康邕这到底何意遨!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她这大半年,被御蓝斯掳走,惹下不少乱子。   回来之后,她带了两个娃儿,给宁安王府丢了脸,惹太后勃然大怒,众皇亲国戚巴巴瞧着她出糗丢脸,熟人于街上碰到她,都巴不得从不认识她这号麻烦的人物。   还有,她为两个儿子复仇,对太后暗讽,还毁得最有望成为未来皇后的苏静琪身败名裂,而康恒和苏静琪的婚礼,也被她搅得丢尽皇族颜面。   条条罪过,虽不是死罪,也得了血族和狼族的面子,也没受到严惩。这在皇族,已然是天大的恩惠。   却……又如此厚赏,说不通!   室内一阵尴尬,南宫恪轻咳了一声……   梁怀恩忙拿着圣旨到了锦璃近前,轻柔唤了她两声,见她还是不应声,只得蹲下来。   “念伊公主,这圣旨,奴才特抄录两份。皇上御笔写的那一份,留在宁安王府了,您若是想看,就回去瞧瞧吧。”   “不必,我相信公公没有胆子擅自撰写圣旨。”锦璃双手举高……   梁怀恩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忙把圣旨放在她手上。   锦璃接过圣旨,又仔细看了看,方才站起身来。   南宫恪命管家去取银子,打赏一众随行的宫人。   “国师,不必,不必了……”梁怀恩此番忙碌,依旧满怀欣喜,只要锦璃能接受这厚赏,他就心满意足。   “一定要的,公公一路奔忙,功劳苦劳都有,更何况,这是本公主的赏,你必须要。”   锦璃口气幽冷威严,一双凤眸英气逼人,犀利地仿佛能刺透人心。   梁怀恩粉白的老脸僵住,只得硬着头皮接下银子,交给随行的小太监。   锦璃却不肯放他走,“公公,皇上为何突然下旨册封我和哥哥?既然你拿了本公主的银子,就得说实话。”   这银子是她非送不可嘛!梁怀恩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想反驳却没胆,他一手颤巍巍地握着拂尘,一手忙拉着袍袖擦汗。不禁暗叹,真是位难伺候的姑奶奶。   “宁安王昨晚宠幸赵侧妃,王妃娘娘伤心欲绝,只得……另觅出路。”   另觅出路,觅得的结果是,她和哥哥都得了重赏?!   康邕昭告天下,收她和哥哥为子女,这便意味着……   锦璃脸色苍白,双唇颤抖,惊瞪着梁怀恩,不敢想象母亲是如何“另觅出路”的,怒火腾腾的凤眸里,泪花泛滥滚落。   梁怀恩忐忑地忙低下头,“奴才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公主饶了奴才吧!若公主真心爱过一个人,应该能体谅皇上和王妃娘娘的。”   “原来,他们两情相悦?”   “公主大概也看到了,王妃娘娘身上穿的那身玫紫色衣袍是……皇上在江南对娘娘一见钟情之后买下的。”   “……如此说,瑗昭仪和兰妃,岂不是在东施效颦?”   那件袍子,母亲时常拿在手里看,却总是痴笑不语。她以为,那是从前父亲送给母亲的,却没想到……   母亲,她的亲生母亲,竟瞒得她这样深!   梁怀恩继续说道,“那时,皇上还不是皇上,只是冲动地想讨好心爱的女子。当年王氏锦缎嫡女的手艺价值万金。皇上游历山河,为那袍子,花尽所有的盘缠,还腆着脸去向当地的官员借了一笔债,为此事,先帝和太后重重罚了皇上。可皇上看到王妃娘娘当时的笑,只叹一句,此生无憾!”   锦璃无意识地听着这番话,脑海中却是一幅画,江南的烟雨里,一对儿看似寻常却实则都不寻常的男女相遇,男子痴情交付真心,不惜倾万金只为美人倾城一笑,然而,到最后……   他是帝王,为夺江山,迎娶苏氏嫡女为后。   她是王氏锦缎嫡女,因着傲气,因着家人拦阻,誓不为妃,嫁入宁安王府为嫡妻。   一番沉思,锦璃不禁感慨万千。岁月流逝,人心易变。康邕这份痴情,难免虚假。   “公公你告诉我,我和哥哥的活路,是不是母妃用身体换来的?”   “不是,是皇上先下了圣旨给王妃   tang娘娘,而且,这圣旨已然准备了一个月。”   锦璃哑口无言。   一个月之前,她还在血族,她遗忘了过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有两个儿子的。   而哥哥还在忙于冷落顾梓苏,沉在失去康晴的悲恸之中。   母妃和父王只是比从前少言,还没有闹僵到这个地步!   锦璃方才明白,为何南宫恪一直以来都劝自己不要杀康邕。原来,康邕真的不能杀,也不该杀。   母亲这些年,竟是暗藏痴情,一直……一直念着那个人?!   “奴才来时,他们两人不过是事隔多年,初次彻谈。公主若是不相信,可以亲口去问皇上。皇上之前容不下公主和世子爷,也是因为妒忌王爷得了王妃娘娘而不懂珍惜。”   “他就珍惜么?他这样做,置我母妃于何地?”   “皇上会珍惜的。实不相瞒,奴才从前就跟在皇上左右,皇上的心,奴才看得清清楚楚。王妃娘娘的苦,您这做女儿的不懂,奴才却看到了,她这些年小心避讳着皇上,于王府中左右权衡,步步小心,过得并不幸福。”   锦璃冷绷着脸,不听他的劝解,也不看他焦急的神情。   她面朝着门外,冷如冰霜地说道,“多谢公公相告。本公主亲自送你回宫,顺便也去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寝宫。”   “那寝宫,正皇宫里最好的公主寝宫。是曾经康晴公主所居的,因赐给公主殿下,陛下知道公主您喜欢荷花,所以改名为碧荷宫。”   康邕这是拿她来替代他最爱的女儿吗?她苏锦璃无法领受这份人情。   她出门之前对南宫恪说,“你派人去宁安王府传话,我不回去祭祖了。”   “锦璃,这恐怕不太好。”   “我不想见那对母女,父王绝情,我更不想见他!”   “锦璃……”南宫恪抱着苏无殇,语重心长地摇头叹息,“你父王之所以对那相貌、心智皆是平平赵侧妃好,是因为她年轻时曾为你父王抵挡过刀剑,在你母妃出现之前,他们也曾相濡以沫,所以……”   “你的意思是,母妃合该被自己的夫君冷落?你让她如何看着自己的夫君,去宠爱一个曾经杀害自己女儿的女人?!”   锦璃饭也没吃,便又出了门。   南宫谨吃光了盘子里的小笼包,咻咻喝完了粥,瞅着父亲,半是同情,半是怜悯。   “爹,你不是说,娘亲喝了你的血,会好些吗?怎么还是这样?”   “呃……”南宫恪无法面对儿子的追问。   “娘亲是倔脾气,你要顺着她的心愿说话嘛!”   “为父知道。”被儿子教训,他顿时有些不自在,还好戴了面具。   “知道你还和娘亲吵?再说,赵侧妃卑鄙,苏静琪又和康邕、太后曾合计害我,你竟然帮赵侧妃说话,我……也生气了!”   小家伙拿着手帕优雅按了按唇角,下了椅子,冷冷地仰着头,便自己回房了。   “谨儿……谨儿……”   没有得到回应,南宫恪颓然自嘲失笑,不得不继续喂怀中的婴儿。   “无殇,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做错了?我只是公允说话,有错么?既然王绮茹无法全心全意的爱着苏世韬,也不该阻止他去爱别人,不是么?现在多好,他们各自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好事。”   “呀!”小家伙满眼都是笑,万分同意这说辞。   南宫恪无奈摇头,“你就只会呀!”   “呀!”小家伙不置可否。   还好,他苏无殇不会说话。   不过,就算会说话,他也不会告诉南宫恪,凭他的牵引之力,定会为爹爹守护娘亲到底,绝不会让娘亲被他南宫恪的血液左右心思。   *   晌午,暖阳明媚,四处鞭炮又响。   宁安王府,四处洁净如新,布置亦是比平日更奢华,颇有一番新年里的隆重与喜庆。   祠堂内,丫鬟小厮们已经把香案准备妥当。   王府上下齐聚,主子们在堂内,下人们列队院中,肃穆恭顺。   苏世韬沐手,进来祠堂,肃冷俯视跪在地上的众人,正准备焚香,见家人不齐,脸色顿时铁青。   “王妃,锦煜和锦璃呢?”   李侧妃拉着苏妍珍的手,递眼色给她,不准她多事。   赵侧妃似笑非笑,低头冷挑着眉,不言不语。   苏静琪提着艳橙的裙裾起身,阴柔怪气地冷笑。   “父王,世子爷现在是颖王,人家带着新封的侧妃去看王府了。锦璃郡主,则成了响当当的念伊公主,人家眼高于顶,自然不会来王府。至于王妃娘娘么,一大早出去了就没回来。”   赵侧妃与女儿一唱一和,“是呀王爷!颖,不就是赢么?念伊,不就是皇上念着伊人,余情未了么?皇上这痴情,可真是感天动地,也着实把王爷给打败了!”   苏世韬雷霆震怒,虎目充血。   “皇上最厌恶锦璃和世子,他破天荒地突然如此封赏他们,恐怕……王妃是拿身子换来的吧!这岂不是把我们王府的脸都丢尽了?父王,我们王府容不下这样的女人。”   苏静琪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妆容明媚的脸,沁出一抹仇火肆虐的毒血来。   苏世韬阴沉地呵斥一声“住口”,转身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却心痛欲碎,汗颜地抬不起头。   良久,他才低沉地命令,“管家,开始吧!”   “是,王爷。”   管家忙为他点燃檀香,双手递上。   他朝着列祖列宗拜了三拜,跪下磕了三个头,转身出了祠堂,命令,“管家,备车,本王入宫。”   *   御书房,锦璃不是没有来过,却第一次觉得这样宁静空旷,仿佛,这里是独属于她的。   四处异彩流光,富丽恢弘,并不显得阴冷。   阳光透过了朱漆的门窗,打在金色的刺绣地毯上,意外的,给人一种华贵而不失温暖的错觉。   前世,她初当了皇后,时常出入此处,并不陌生。   只是那时,龙椅上坐着的帝王,是爱着她的,可后来……   母亲这一步走得,着实匆忙了。帝王心,又岂是如此好估量的?!   梁怀恩这狡猾的老狐狸,只丢下一句,“郡主稍等,皇上稍后就来”,便带上了殿门。   锦璃坐在龙座右侧的高背椅上,坐得腿已然有些僵硬。   满腹熊熊的怒火,因为长久的等待,也消磨殆尽。   她站起身来,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脑子忽而空白,忽而想到远在血族征战的御蓝斯。将来,他是血族之王,她苏锦璃又算什么呢?这段情,就此斩断了,从此地遥天远,未尝不是好事。   她忽而又想到这些年来的父亲,他很辛苦,可他也活该受这份折磨!   她忽而又想到,前世血淋淋的三颗头颅……以及,曾经决定颠覆大齐的、毁天灭地的复仇计划。   看到翘首龙案上,有两摞奏折,心里一股冲动压抑不住。   脚步无声地迅速上了台阶,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大过年的,这些官员竟都不闲着,趁着好好假日不歇闲,忙不迭地互相检举。   哪位官员又贪了银子,哪位官员又强抢良田,哪位官员在城里横征暴敛……朝堂浊乱,可见一斑。   看到丞相顾良甫的奏折,她迅速拿起来,却惊得手上一颤。   “世子苏锦煜,自恃功勋卓著,不知谦恭侍君,反恃宠而骄,刚愎自用,痴情叛贼之后,与四皇子康恒私下结成党羽,里应外合,养兵三万,其野心勃勃,路人皆知,臣恳请皇上彻查,严惩不贷。”   锦璃早就打算,劝服顾良甫相助,颠覆大齐。   如此看,这一招棋,是不能用了。   她翻到奏折后面,看到朱笔写的几行字,错愕怔在桌案旁。   “爱卿如此公报私仇,朕心痛。锦煜文武双全,痴情康晴,此情可嘉,虽有冷落梓苏,却是家事,朕不便干涉。锦煜与四子康恒自幼兄弟亲厚,若就此论党羽,朕身为长辈,岂非也有罪过?锦煜手中一万弓箭手,两万精骑兵,乃朕秘密钦赐。锦煜用兵如神,沙场悍猛,该得此厚赏。凭此奏折,朕该当严惩爱卿才是!望爱卿以国为重,莫再妄加冤枉功臣。”   “璃儿,这折子,朕批得如何?”   威严沉厚的声音突然传来,锦璃手上的奏折啪一声落在了桌案上。   她转头看向阶下,视线落在康邕与母亲十指相扣的手上……   心里想象到了这番情景,然而,亲眼所见,还是心扉惊痛。   更让她惊讶的是,眼前的一对儿绝美的男女,完全不像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男子俊伟贵雅,女子窈窕聘婷,突然年轻了十岁一般,肌肤惊艳生辉,容光焕发,眼角眉梢的岁月痕迹,全无踪影。   母亲颀长的脖颈上,本有的细纹也消失,娇嫩如雪的肌肤上,还有斑驳刺目的吻痕……   气氛僵冷。   王绮茹坚定地握着康邕的手没有松开,她做好了被女儿指责怒骂的准备。   康邕感觉到她的紧张,侧首安慰一笑,疼惜宠溺之情都倾注于其一身。   锦璃圆睁着凤眸,看着他们,惊怒,惊叹,惊愕,惊痛交加。   然而,她也看得出来,母妃的确是爱着这个男人的。   否则,她不会当着自己的面,与这人如此亲昵。   一番犹豫,锦璃沉重的跪下去,膝盖撞击地地面砰——一声。   “皇上言辞公允,赏罚分明,不愧为大齐明君!”   母亲伤心之余,选择曾经的旧爱,于情于理,并无过错,父王势必会赠她一纸休书,可她苏锦璃,不   能因此抛弃自己的亲生母亲。   母亲亦是因为对自己和哥哥的保护,而选了这条路。她也不能因此怨怼母亲。   重生此来,唯愿仇敌备受折磨,家人幸福安乐。   母亲和这人在一起,既然能幸福快乐,她身为女儿的,唯一能做的该做的,便是送上祝福。   “母亲没有爱错人。”她握着双拳说出这番话,浑身筋骨都在惊颤,肺腑抽痛地厉害。   王绮茹喜极而泣,拿丝帕捂住口鼻,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康邕因这母女连心的一幕,百感交集。   他感慨一叹,赞赏地疾步走到锦璃面前,大手握住她单薄的肩,把她扶起来。   “璃儿,知道朕为何喜欢你比喜欢康晴更多一些吗?”   锦璃又是惊疑,他喜欢她吗?帝王的喜欢却伴着杀戮,母亲的幸福,亦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锦璃不知。”   “你这丫头做事有分寸,喜怒哀乐藏得住,做起事来,智勇果敢。不像康晴,痛只能忍着,只能折磨自己。”   他拍了拍她的肩,看到桌案上多了一摞奏折,笑道,“朕和你母妃还没有用膳,先去吃饭,你帮朕把这些刚送来的奏折批阅了。”   “邕……你这是胡闹。她还是个孩子,懂得什么朝政?”王绮茹嗔怒上前,“若百官知道了,恐怕又生事端。”   “她可早就不是个孩子了。”   康邕似笑非笑地说着,随手把那一摞奏折放在桌案中央。   他大手扯住锦璃的手臂,无视她的抗拒,按着她坐在龙椅上。   “要颠覆朕的江山,第一件事,你得先学会看折子,若你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得了江山也守不住。”   锦璃震惊失色,面如死灰,抬眸看他含笑的龙颜,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他这番话却是早就知晓,她存了谋逆之心,恐怕,他也早就知道,她给南疆王写信,甚至也知道,她劝说南宫恪谋反……   御书房的门轰然关上,金黄的龙袍身影堂而皇之,牵着王绮茹的手走了出去。   锦璃看着一堆奏折,饥肠辘辘,眉却冷硬地扬起。   奏折又如何?她有了这打算,就不怕吃这份苦头。   她研墨之后,拿起朱笔,打开一本奏折,不禁傻眼。   =================   当皇帝,好轻松哒差事呀,可难死锦璃啦!O(∩_∩)O~   ☆、第159章 公主难为休王妃   这是户部的奏折,说得是各地赋税不均,参差不齐。   好一番义正言辞的陈述,锦璃看得云里雾里。   她字字句句咂摸着意思,看到最后,方才明白,这折子含沙射影,暗示有地方官员私自加赋,而且,加得不漏痕迹,难以查明证据。   落款处,是户部侍郎魏文宽。   若是在前世,朝堂里那些官员都是她和康恒携手提拔的,就算对朝政一窍不通,官员的品性都能摸得清稞。   但眼下,这折子里的事,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而魏文宽,偶有谋面,她却不曾认真看过几眼遨。   她跑到内殿,找来有关赋税的书,生生硬啃了半晌,味同嚼蜡。   这事儿查,当然是该查的,但是若要仔细详查,又该如何安排呢?   她提笔,却又不禁担心,万一这魏文宽并非善类,借着机会铲除异己,恐怕会铸成大错!   然后,她又查百官名册……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争执,那沉厚的声音,是她自幼听到大的,是父亲。毫无疑问,他是来找母妃的。   失去了才懂珍惜,何必当初?!   梁怀恩跪在地上,“王爷,请回吧,皇上并不在御书房。”   “王妃可有来过?”   “是曾来过,不过,早就离开了。”   “何时离开的?”   “巳时,说是怕耽搁了王府的祭祖。王爷您若找不到,便回王府等着吧,王妃娘娘不是孩子,定不会不认得回家的路。”   苏世韬冷眸俯视着他,怒火中烧地看了眼御书房的窗格内,见里面龙椅上有动静,冲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轰然一声巨响,并没有撼动龙椅上惊艳的人儿。   “锦璃,你放肆,怎坐在龙椅上?那些奏折,岂是你能翻看的?”苏世涛怒声咆哮。   锦璃淡然抬眸,对上父亲震怒的虎目,忽然想不起,父亲何时曾对她和蔼过。   阔别多日,她带两个儿子回家时,他亦是阴沉地俯视着她。当日威严的神情,一如现在,除了愤怒,痛苦,再寻不到别的。   她忽然觉得父亲甚是可怜。   前世,他死在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手中,此生,他仍是被一堆蛇蝎似地人纠缠着,可他还是甘之如饴,自认为做着对的事。   “宁安王请回吧,皇上不在。”   锦璃继续忙自己的事,给梁怀恩摆了下手。“梁公公,送客。”   梁怀恩一甩拂尘,忙进来,佝偻着身躯,堆上笑。   “王爷,是皇上让念伊公主坐上龙椅的。皇上还说,她要夺天下,先得学会看奏折,还交代了奴才,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公主。”   怔在门槛处的健硕身躯,宽厚壮伟,耸立如山,却仿佛打了一场败仗,满身颓然疲惫。   他遥遥看着龙椅上倾世绝美的女儿,只觉得有些陌生。   自从发现她和南疆王之间的通信,他就知道,这丫头存了野心。夺江山,斗皇帝,斗太后,这野心昭然若揭,肆无忌惮。   如今,这念伊公主的身份,正合了她的心愿。   她换了一个陌生的称谓,竟不像是他苏世韬的骨肉了。她骨子里流着狼血,吸血鬼的血,做起事来,卑鄙毒辣,不着痕迹。他这父亲,也不敢靠近了。   良久,他才寻到自己的声音,却是因为想不通……   “梁公公,皇上为何如此纵容这丫头?”   梁怀恩扬着唇角,恭顺低着头,一双眼却是冷的。   “念伊公主是皇上的义女,皇上如何宠,如何爱,都是皇上的事儿,奴才只是把亲眼所见告知王爷。”   苏世韬呕着满腹怒火,走出门槛,转身又警告,“锦璃,晚上记得回家祭祖!”   “父王昨晚睡得可好?”   苏世韬双颊顿时涨红,“苏锦璃,你这是何意?”   “父王既然能拥着害女儿的凶手柔情蜜意,就别怪我苏锦璃舍本忘祖!”   “你……你这是在教训为父?”   “宁安王府有苏静琪母女,就没我苏锦璃!”清丽的声音,从龙椅上幽冷传来,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好,既然如此,你永远别回那个家!”   “多谢父王成全!我现在有碧荷宫,也不缺什么家。”   苏世韬走下殿前的百层长阶,顿时痛心疾首,懊悔不已。   他僵着身躯,逼迫自己往前走,不回头。   御书房内,梁怀恩小心翼翼地探看锦璃许久,方才上前,“郡主,您批阅了几本奏折?”   锦璃讪笑两声,鼓着腮儿,心虚地咕哝,“一本还没批呢!”   “呃……皇上用相同的时间,这一摞都能批完。”   “我初来乍到,怎敢与皇上相较?”   “这么说,竟是皇上高看   tang了公主呢!皇上曾对奴才说,公主您既然能想到给南疆王写那封信,可见是颇有远见的。奴才还以为,公主殿下批阅起奏折来,也能像点兵谋逆一样,顺手拈来呢!”   “公公,您这是挖苦我呢!”锦璃已然头昏脑涨,忍不住把奏折推到他面前,“这户部侍郎魏文宽是个怎样的人?”   “呃……公主,您可是难倒老奴了,老奴从不与官员往来。”   “公公倒是个聪明人。”   “公主谬赞。您慢慢批吧,奴才去给您准备吃的。”   “哎?”   “给我来挑清蒸鱼吧!”她笑得像只馋嘴猫。   “皇上批折子,可从来不吃鱼,万一折子上落了鱼腥味儿,满朝官员怕是要笑话皇上了。公主,您就暂吃几块糕点吧。”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窗外,暮色四起,华灯初上,锦璃干巴巴地啃了糕点,依旧提笔难落。   *   南宫恪在国师府命人张罗两个孩子的晚膳,却心烦气躁,忍不住到府邸大门等了片刻,见锦璃还不回,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返回堂内。   南宫瑾见他心神不宁,叹了句活该,不再理会他。   宫里却来了一个小太监,“国师,公主殿下命奴才来接两位小主子入宫。”   “让她自己来接。”说完,他便关上了门。   在餐桌旁摇篮内,苏无殇“呀”了一声。   南宫瑾坐在桌旁品尝着刚端上桌的清蒸鱼,沉醉享受于饭菜的浓香,“你又闻到好吃的了?还是在嘲笑我爹呢?仔细娘亲只顾着当公主不要我们俩了!”   “呀!”小奶娃蹬着襁褓,大有起身要去找娘亲的气势。   南宫瑾冷笑摇头,“省省吧你,别乱折腾,一会儿又要乳母给你整理,你不累,人家还累呢!”   小家伙就“哇——”一声,大哭起来。   南宫恪忙冲进来,严苛地怒斥儿子,“南宫瑾,你是不是又欺负弟弟?”   南宫瑾无辜地对着房顶翻白眼,“爹,我真没有。”   “没有他怎么哭了?”   “想娘亲了呗!”南宫瑾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爹,娘亲不回来,您可以去找她呀!不然,弟弟要哭死了。”   南宫恪无奈,只得抱起大哭的苏无殇,“走吧,一起去。”他带着孩子去,不信那女人不回家。   *   城隍庙前,灯笼艳红如火,映得四处染了一层红晕。   成双成对的爱侣不时经过。   康邕和王绮茹换了一身便装,相携站在庙门前的许愿树下……   “听说,恒儿和锦璃的许愿牌曾经挂在这树的最顶端。”   “邕,你该不会是想学孩子们,也玩这些吧?”   “不可以吗?这是寻常人都可以做的。”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拉着她走到卖许愿牌的货摊前,给年迈的老人家递上一锭银子。   “不必找了,给我两个牌子。一个金色丝带,一个紫色丝带。”   老人家忙拿两个许愿牌给他们,递上笔,笑道,“二位白头偕老!”   王绮茹顿时面红耳赤。一身淡雅的浅蓝衣袍,静美惊艳,宛若清莹的玉。   康邕写下两人的名字,便写下永生永世不分离。   王绮茹看到那字,双颊越红,忙转开脸儿,却不经意地看到,城隍庙门口内,闪过一抹橙红的身影。   她狐疑走近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果然,是苏静琪!   院子里,还有宁安王府的几个家丁,两顶轿子,显然,来的还有赵侧妃。   康邕在树下拿着许愿牌,用力往书上丢去,许愿牌却挂在了树冠不上不下的位置。   “哎?这树……”   王绮茹瞧着他那样子,娇嗔揶揄,“怎么了?你丢不到最上面,还想把这树砍了不成?”   康邕望着牌子扼腕兴叹。“康恒那臭小子,是如何把牌子丢去最高处的呢?”   他围着树冠转了一圈,密密匝匝的树冠密不透风,站在树下,不可能丢到最顶端的。   老人家坐在货摊前,双目炯烁地说道,“康恒公子是飞上去的。”   康邕和王绮茹疑惑转头,看向那肤色古铜的老人,两人这才发现,这老人仙风道骨,似有一股仙气回绕周身。   “您老知道我说的康恒是谁?”   “能挂在树梢最顶端,敢挂在树梢最顶端的,也只有那一对儿,不过,前世孽缘,今生缘尽,他们是再不可能如从前一般了!”   老爷子说着,摇头一叹,沉缓的口气,无限惋惜。   “那牌子是他亲手取下来的,取下来,缘分便尽了。”   康邕凝眉,他正想取下牌子重新更换位置,乍听此话,便作罢。   他牵了王绮茹的手走向货摊,没有   注意到,她紧张地看向城隍庙的院子里。   康邕对老人鞠躬说道,“他们缘尽,是怪在下鲁莽。在下是他们的父亲,敢问老先生,如何让他们再续前缘?”   “缘尽了,何必强求?”   “若不强求,一方可能会痛不欲生。”   老人掐指一算,双眸隐隐一亮,随即取下两个许愿牌,一个蓝丝带,一个粉丝带,放在桌案上。   “既如此,那就请您以血写上他们的名字,重新挂回树梢最顶端去吧。”   王绮茹不想康邕自伤,忙问,“如此,他们会恩爱如初吗?”   “相敬如宾,淡然和睦,也是福。”   见康邕这便咬破手指,她忙抓住他的手腕,“那女子已嫁过人,还有了孩子,这……不妨碍么?”   康邕怔然一愣,不禁犹豫。   “夫人既能深爱着身边人,何需问这个问题?”   王绮茹哑然失笑,“老人家,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是修道之人。”   康邕终是写了许愿牌,便飞身上了树梢最顶端。   树顶上寒风凛冽,不似树下那般风平浪静。   他忽然明白,缘分……的确是不能强求最好,该顺其自然。   于是,他站在树梢,闭着眼睛,随手把许愿牌往下丢。   许愿牌落在了树冠中间一个较为粗壮的树枝上。   老人家瞧着牌子,似笑非笑地笑了笑。   王绮茹见事情办成,便忙对老人道别,拉着康邕离开。   “怎走得这样急?我还想与那老爷子多聊会儿呢。”康邕忍不住回头看。   那置身一片红光里的老人,越是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   王绮茹无奈地提醒,“苏静琪和赵侧妃的轿子就要出来了。”   康邕摇头笑了笑,“和朕在一起怕什么?以后,再不必怕撞见她们。”   王绮茹回以一笑,没有再就此多言,“走吧,我们去花市看花灯。”   “好。”康邕莞尔。   苏静琪早就注意到康邕和王绮茹,却终是碍于康邕的身份,不敢出来造次挑衅。   她走出城隍庙,身后两顶轿子跟出来。   赵侧妃怕人说闲话,在轿子里,轿帘也不敢掀。   老人正在整理货摊,被苏静琪挥着丝帕无礼地“哎”了一声,转过身来。   “姑娘,有事?”   “刚才那两个人,丢了许愿牌在树上?”   “是。”   “不要脸的贱*人!”苏若婉冷骂了一句,便质问老人,“丢在哪儿了?你告诉我!”   说着,她细长的黛眉冷傲挑高,把一袋银子搁在桌案上。   “说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那姿态,竟像是丢了残羹冷炙给一条狗。   老人笑笑,直接担起货架就走。   “哎?你这死老头儿,怎如此不通情理?你走什么?我也要买两个许愿牌。”   老人只得停下来,拿了两个牌子给她。   苏静琪不满地要了笔,写下自己和康恒的名字,转身就朝着树冠走去。   老人朝着那许愿树挥了下手,担着货架,悠悠远去。   苏静琪在树下拿着许愿牌往树上丢,却诡异地,连番几次都丢不上去。   有一次,牌子遥遥挂上了树枝,却颤颤巍巍又落了下来……   赵侧妃眼见着天色已晚,不耐烦地掀开锦帘,“静琪,别丢了,快走吧!”   “娘亲,这树中邪了,为何别人能丢上去,我去丢不上?”   赵侧妃叫了一个小厮过来,“你拿这牌子爬上树去,帮郡主放在树枝上。”   小厮领命,拿着牌子爬上粗壮的树枝,确定挂的牢固,方才下来。   苏静琪看着牌子在风里美丽的旋转,欣喜地笑了笑,满意地坐进轿子里。   随侍们随着两顶轿子,徐徐远去,刚刚挂稳的牌子却,啪啦——掉了下来。   回到府中,她便去给父亲请安,细述了康邕带王绮茹来许愿树的事儿。   苏世韬怒极写下一张休书,贴在王府大门上。   用过晚膳,他又入宫,恳求太后,册立赵侧妃为宁安王妃。   太后倒也爽快,直接写了懿旨给他,丢给他一句,“世韬,你是越老越糊涂!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我苏氏没了王氏锦缎的相助,迟早会被苏静琪母女败光。这些年,你只知沙场厮杀,多亏了王绮茹给你打点上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世韬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下这些?!   苏锦煜带嫦儿夜半回家,看到门上的休书,站了片刻,又带她坐回马车上。   “这个家,是真不能回了。”   嫦儿娇柔依进他怀里,“那就回我们的家。”   *   御书房,梁怀恩打了个哈欠,又推门进来问,“郡主,您批阅几本了?”   “一本都没批呢!”锦璃窘迫地低声咕哝,已没脸见人。   “公主,您这……晚上还睡不睡?如此可是耽误国事呀。今儿的奏折,是不能拿到明儿批阅的。”   ☆、第160章 伴君伴虎,暗计   今日事,今日毕,这规矩她懂。勤政爱民,乃明君所为。可她苏锦璃毕竟不是皇帝嘛!   虽是在心底如此为自己开脱罪责,罪恶感却还是噌噌噌噌……蹿高。   “公公……怎么办呀?我是真的不敢乱写。”她红着脸儿,声如蚊蚋。   “公主现在可知道,皇帝不是好当的了?稞”   她无辜地抬眸瞪着粉面的老太监,她从来没有觉得皇帝好当呀。   梁怀恩被她瞪得不自然地轻咳两声,一番沉思,就想到一个人,“有一个能人可以相助郡主。”   “你说南宫恪?”   梁怀恩把拂尘搭在小臂上,皮笑肉不笑地笑呵呵的耸肩,期盼着自己尽快摆脱这位麻烦公主。否则,他这把老骨头,真真要垮掉了遨。   南宫恪的确是无所不能,这一摞折子,当然难不倒他,否则,她又岂会千方百计撺掇他谋逆?!   可她唇儿抿直,直接摇头,“不要,我死也不要他来帮我,他定会笑死我的。更何况,他在家带孩子呢。”   梁怀恩倒也不想硬着头皮,去请那个不苟言笑的银发人,更何况,出入宫门,也不方便。   “那就……只能找四皇子来了。”   “康恒?他重伤好了?”   他被打得肋骨断裂,可是被她害得呢。这事儿锦璃没忘。   “更何况,成婚那天,事情闹成那样,我还怎么见他?”   “哎!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否则指不定哪天就用得着人家!”   梁怀恩尖声细气的捏着兰花指说着,见她一副欲哭无泪地样子,不忍再挖苦。   “四殿下那伤,一点吸血鬼血就能痊愈。可……殿下还被禁足,不好离开寝宫。”   锦璃委实不想去见康恒,“大皇子康文应该也能批吧。”   “姑奶奶,万万使不得!”梁怀恩看了眼门板,压低声音说道,“自从大皇子进献瑗昭仪之后,皇上对他甚是避讳。而且,皇上让公主批阅奏折一事,不得张扬,唯四殿下顾念公主的安全,所以……公主可以去探望四皇子,顺便带着折子,前去‘求教’。”   求教?说得好!锦璃罪恶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好,那就……把折子放在食盒里提着。”   “奴才遵命!”梁怀恩也顿觉一身轻松。“奴才让护卫送公主过去,奴才这就回去歇息啦。”   “公公,您不陪我去呀?”   “四殿下的寝宫,公主又不是不认得,再说,老奴实在熬不住了。”说完,他行了礼,咻——一溜烟的不见了。   锦璃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两个吸血鬼护卫提着食盒进来,她拿着奏折装了进去。   恰在这时,梁怀恩又气喘吁吁地奔回来,“公主,不好了,瑗昭仪来了!”   瑗昭仪?“她来干什么?”   “来给皇上送狼血。”   “你没告诉她皇上不在么?”   “这会儿已经……到了!”   锦璃忙把桌案上收拾好,示意两个护卫暂且退下,并关上书房的门。   她提着食盒,便钻到了桌子底下去。   虽然尚未举行册封大典,瑗昭仪已然以妃自居。   她到了御书房门外,见梁怀恩跪在地上,仍是高呼自己昭仪,不由想起他毕恭毕敬搀扶王绮茹的一幕。   “老东西,你是聋子不成?皇上封了本妃为妃!以后,本妃上下台阶,你也得尽心迎着伺候着!”   锦璃听到她尖利的声音,忙冲到门口去,从窗格内往外瞧。   大冷的天,那女人只裹着一件宝蓝色水貂皮披风,里面是艳丽的蛟绡纱袍,胸前两团白嫩,呼之欲出,在奢华的皮毛里,若隐若现,煞是妩媚旖旎。   这装扮风情万种……分明是抱着侍寝的目的来的。   锦璃在窗内无奈吁了一口气,不禁心急如焚。这女人,恐怕是不见康邕不死心的。   “奴才该死,奴才……”梁怀恩跪趴在地上好不自责。   瑗妃咬牙切齿地冷哼,“如此不敬,自己掌嘴!”   “瑗妃娘娘……”   “怎么?本妃不能教训你么?”   “当然不能!”锦璃就一时没忍住,直接冲了出来,“瑗昭仪,梁公公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你到底还是昭仪,再说,皇上尚没有为你举行册封大典呢!当心你这瑗妃的位子,尚未坐上,就没了!”   瑗妃被她一番教训,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轻蔑鄙夷地“哈”了一声,便噙着冷笑,拔高了音量。   “我说皇上怎不在呢!既然你在这里,皇上定是被你那个狐媚子的母妃勾走了吧?”   锦璃眸光陡然阴冷。果然,这女人早上状似好心的找她攀谈,都是虚情假意!   瑗妃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地,佯装   tang好意地提醒道。   “对了,念伊公主,你恐怕还不知道呢!人家宁安王已经写了休书贴在大门上,太后还下了懿旨,册封赵侧妃为宁安王正妃,趁着新年,这出戏可热闹了!”   那涂染艳红的薄唇就咧开来,笑得前仰后合。   锦璃伸手就把梁怀恩搀扶起来,下一刻,她一掌打在瑗妃脸上,强硬的力道,打得瑗妃头歪到了一边去,脂粉浓艳的脸上,浮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响亮的声音,在宏大廊下泛出重重的回音。   梁怀恩惊得担心看着瑗妃的反应,“公主,您……”   锦璃是怎样的人,他今儿一天就明白了,不好惹。可,这瑗妃是更不好惹的主儿。   “公主……不该出手的。”   锦璃冷视着瑗妃,剑拔弩张,仿佛没听到他的劝解。   “苏锦璃,你敢打本妃?”瑗妃怒声嘶叫着,这便要打过来。   梁怀恩见状,忙上前,“瑗妃娘娘,您打老奴,别打公主……”   “公公,你让开!”“***才,滚开!”   两个女人的声音重叠,梁怀恩无奈,悻悻退开。   “苏锦璃,你得封个什么破公主就敢嚣张?!依照辈分,你该称呼本妃一声母妃!”瑗妃忽然就变了主意,“皇上宠你,太后可不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她抬手就在捂住被打伤的脸,又哭又嚷地去了,“太后,您要给臣妾做主呀……臣妾的命好苦呀,竟被苏锦璃欺负了……”   梁怀恩担心地忙到锦璃面前,“公主,这可如何是好?她这样大闹,阖宫上下可就都知道了。”   “哼!我怕她不成?”锦璃看了眼廊下的一排吸血鬼护卫,“都愣着干什么?刚才那贱*人骂皇上最爱的女子,你们还坐视不理?”   五个护卫出列,单膝跪下,“公主请吩咐。”   “抓那女人回来!”   不过瞬间,瑗妃便被两个吸血鬼护卫拖了回来,她随行的几个贴身宫女也被打晕,一并带了回来。   瑗妃被制住,顿时收敛气焰,“苏锦璃,你想干什么?”   梁怀恩也脸色发白,“公主殿下,可不能胡闹呀!”   “公公,你不是累了吗?先回去歇着吧。”   锦璃说完,就命吸血鬼护卫把瑗妃带入御书房内,她则拾阶而上,旋身,威严坐在龙椅上。   瑗妃见她理所当然地端坐在那金龙玉雕的椅子上,鼻子顿时气歪。   “苏锦璃,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坐在那里?!”   锦璃拢了拢刚穿好的披风,无害地清浅一笑,“掌嘴!给本公主狠狠地打!”   吸血鬼护卫毫不犹豫,啪啪打了十几巴掌,直到锦璃喊停,他才停下。   瑗妃见她动真格的,不敢再胡言乱语,顿时变了语调,“念伊公主饶命,我知道错了……我该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她还有更好的前途,可不能就得罪了这心狠手辣的主儿!   锦璃不禁意外,“我还以为,瑗妃娘娘的骨头是石雕的呢,原来,竟是纸扎的!”   她斜倚在椅子扶手上,出尘脱俗的脸儿被雪白的狐皮簇拥,浅浅一笑,金碧辉煌的书房顿时璨然生辉。   “说吧,瑗妃,康文把你献给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瑗妃脸颊肿成了包子,声音也含混起来,“公主殿下这是何意?我听不懂!我不过是一件礼物而已……”   “今早你提醒我,皇上和太后在服狼血,我就知道你目的不简单,所以,你最好别拿这种借口搪塞我!否则,你这张脸,恐怕会被打烂。这些吸血鬼护卫皆是武功高强,出手的力道,你刚才也领教了吧!”   “大皇子只是要我来伺候皇上,这是他的一片孝心。”   “把她的衣服脱了,丢到外面去。待明儿皇上回来,好好看一看这女人的死状!”   “是……”   正在这时,南宫恪带着两个儿子正到了廊下,他正听到锦璃丝缎般柔滑软腻的声音。   见梁怀恩跪在地上为难地不语,他便让南宫谨抱着苏无殇,“和无殇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独自推门进去。   那总是与他别扭的小女子,正端坐在龙椅上,唯我独尊,睥睨天下,好不霸气!   而阶下,两个吸血鬼护卫正在给瑗妃脱衣服……   “住手!”南宫恪严苛了冷瞪了锦璃一眼,看地上惊慌缩起身姿的瑗妃。“苏锦璃,你这是在干什么?”   锦璃冷白他一眼,“这女人骂我娘!”   南宫恪示意两个吸血鬼退下,见瑗妃一身衣袍被扯得七零八落,伸手给她拢了拢。   惊慌啜泣的瑗妃,因他这温柔的举动,一时怔然。   她脸上浓妆已经被泪水模糊,一双与锦璃甚是相似的眉目泪花闪烁流转,对上他镂花面   具上一双琉璃般惊艳的棕色眼眸,赫然心神一荡。   南宫恪也不禁因她这双眼睛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一时的锦璃……   瑗妃确定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忙道,“国师大人,求您给本妃做主!公主心狠手辣,要杀本妃!”   南宫恪扶着她站起身来,又帮她把披风整理好……   锦璃气恼地别开头,这该死的吸血鬼,天生的勾魂摄魄,被他这么服侍,瑗妃那一双眼睛可都直了。   她忍不住冷声斥到,“你不在家看孩子,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回家,在这里罗嗦什么?”南宫恪反问。   锦璃当然不会告诉他批阅奏折的事,不过,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既然寻来,必然是已经知道了她在这里的境况。   她忽然想到什么,就奔下台阶来,凤眸里顿时又璨然晶亮,神光狡黠。   “南宫恪,你把她催眠了,问问她,入宫是何目的?”   “我喜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玩游戏,什么事都知道了,会很无趣。”   南宫恪却捏住瑗妃的下巴,却是这样催眠她……   “以后,见了苏锦璃就躲开,也别再说关于王绮茹的任何坏话,大皇子让你做的事,还是继续做好,现在,我说一二三,你就眨一下眼睛,然后,你回宫歇息即可。”   他脸近在瑗妃脸前,艳若花瓣的唇里,声音温柔低沉,像是在诉说最缠绵悱恻的情话,眼睛邪魅地看进瑗妃的眼底……   瑗妃眨了下眼睛,为眼前深邃美丽的眼睛,痴迷的筋骨酥软,顺势就往他怀里依。   南宫恪正想后退,偏巧,锦璃就不着痕迹地挡在他身前……   面具下的俊颜,剑眉挑高,唇角一抹笑一闪而逝。   锦璃只当没有注意到他陡然轻灼的眸光,她这不是吃醋……真不是吃醋!他的怀抱是用来抱儿子的,怎能染了恶女人的气味儿?   她一把推开瑗妃,命令吸血鬼护卫,“把她和那几个宫女送回去。”   “是,公主!”   梁怀恩见瑗妃被带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随即就让南宫谨抱着襁褓进去,然后带上门,不放心地悄悄尾随着瑗妃离开。   锦璃转过身,就见南宫恪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去了龙椅上。   他从桌下提出食盒,把奏折上拿出来,随手翻开一本,命令,“研墨!”   他这是……在指使她吗?   锦璃站在原处,又是局促,又是心虚,也着实懒得动。   “谨儿,你去给爹研墨,来,娘亲抱弟弟。”   小家伙顿时板起脸冷哼,“有我什么事儿呀?弟弟困了,我抱他去睡觉。”   然后,整个御书房就被给霸占了……   南宫谨理所当然地入了内殿去,把熟睡的苏无殇放在了靠窗的雕龙罗汉榻上。   白嫩的小手撑着榻边,按到硬邦邦地软垫,忍不住咕哝,“这里真是简陋,康邕就不知道把这里布置地舒服一点吗?”   锦璃哭笑不得,金碧辉煌,金雕玉砌,还简陋呢?   这小子在那一世到底享了什么清福?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拾阶而上,在龙椅上坐下来。   见南宫恪拿起朱笔,忙把砚台拖到自己面前,细细研墨,“你把儿子宠坏了。”   “宠他的是狼王和血族王,这些年我只顾得你,看都不曾看过他。”   锦璃微怔,愧疚地无言以对。   见他看到魏文宽的折子,她忙凑过来,一双眼睛地盯着他的笔端……   清雅的荷香,伴随她清甜的体香,幽幽冲入鼻息,他喉结不寻常地微动,无奈呼出一口气,锐利的眼眸一扫折子上的字,折子完全展开,铺平,优雅落笔。   “爱卿所言,朕已了然于胸,定着令刑部细加查明,严惩不贷。爱卿心细如尘,忠心可嘉,望再接再厉!”   见他这就阖上折子,水葱似地手儿,一把按住折子。   “南宫恪,这就完了?不必写如何详查吗?了然于胸,细加查明,你不担心这人是要铲除异己?”   修长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不禁贪恋指尖软腻的触感,他眸光深冷微闪,迅速把她的手移开,他只冷傲地拿一句话打发了她。   “魏文宽没这胆子。”   “呃……你知道他是什么脾性?”   “不知。”   “不知?”不知他也敢乱写?   “奏折内妄加评断,欺君死罪。这件事,刑部查出来,连他一并严惩便是。再说,他折子中所言,关系民生,指出来,也是好事。”   “哈!伴君如伴虎,原来是这样来的。”   “不然呢?你对着这折子看了一天,还有更好的法子?”   “……”锦璃哑口无言。   他又拿过另一本   ,提笔唰唰,三言两语便又阖上。   顷刻间,一摞折子就这样被他灭掉大半。   锦璃从旁瞧着他肃冷专注,却又优雅狂傲、无懈可击的样子,气结不已,又是无计可施。   若他不来,她真得腆着脸去求康恒呢,倒是不如让他帮忙了。   她悻悻端出食盒里本是给康恒备下的饭菜,兀自拿起筷子吃起来,却刚吃没两口,就被身边的男人嗔怪。   “苏锦璃,你怎自己吃?”   “怎么啦?”吃顿饭也不成么?她斜睨他一眼,窘迫地说,“我很饿耶!你放心,我很小心,不会弄到奏折上的。”   “给你收拾这些麻烦,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象牙筷正夹着一块儿清蒸至松嫩的羊肉,要放在口中,听他如此说,她只得忍下口水,把肉递到他唇边。   艳若丝缎的银发下,鹰眸深冷不悦,“你明知道我晚上不喜欢吃肉。”   “和你儿子一样,真难伺候!”   她恶狠狠地把肉放在自己口中,重夹了鲜嫩的笋递到他面前。   “不吃笋!”   她只得换白玉似地藕片递到他嘴边,“吃吧,就这几个菜,你还挑?”   他看了眼藕,这菜倒是不厌,想到是她为康恒准备的,便没了胃口。“不吃了,都不是我爱吃的。”   “切……”   她气恼地把菜塞进自己嘴里,忍不住皱鼻子,却见南宫谨从内殿溜出来,捂着干瘪的小肚子。   她忙站起身来,“谨儿,你怎么了?”   小家伙可怜巴巴,一双眼睛红光熠熠,“饿……”   “过来一起吃。”   “爹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南宫谨,你这是跟娘亲发脾气吗?”   小家伙眼眶泛红,漂亮的唇角垂下去,这就一副要哭给她看的模样。   锦璃气得七窍生烟,冷白了眼身边事不关己的男人,只得站起身来,“好啦,好啦,你想吃什么?娘亲让护卫去御膳房给你拿来。”   小家伙委屈地说,“……人家想吃娘亲亲手做的菜。”   龙椅上传来威严的冷斥,“谨儿,你娘亲累了,想吃什么,明儿再做吧。今晚先吃御膳房的。”   小家伙百般为难,还是点了头,“好吧。”   锦璃无可奈何,却又不禁艳羡。   这小家伙对他爹,就是……谄媚,愚孝,盲目尊崇,唯命是从,总之,遇上他爹,这在别人面前豹子似的小孩,就变成了胆子堪比针尖的小耗子。   “璃儿,你把这些盘子收一收,带两个孩子先去碧荷宫吧。我派人在那边生了暖炉,乳母已经过去了。不然,无殇在这边睡一晚会着凉。”   锦璃却没有想到这些,她以为吸血鬼和吸血鬼混血儿都是不怕冷的呢!   她心口一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这样站在桌案旁,幽幽看着他被面具罩住的绝美侧颜,欲言又止,“恪……”   他怒气也散了,伸手握了下她的手,“若真的感动,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   “哦。”她迅速把饭菜收进食盒里,自己提着,让南宫谨把苏无殇抱出来。   母子三人一起走出门口的一瞬,南宫恪才抬头看下去,眼眶里酸痛湿润,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回折子上。   那一世,他南征北战,日理万机,能安稳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那一次,她难得主动来找他,同样是这座御书房,她进门就说,“恪,我很想你,今晚,你可不可以陪我早点睡?”   他惊喜地答应了,上前抱着她进入内殿……   那时的内殿,的确比如今的御书房奢华,内殿里罗汉榻上的锦丝软垫,亦是她亲手做得,两人一躺上去,便陷入深如海的柔情里。   却是在那甜蜜的一晚之后,他才明白,她为他倾尽整颗心,却终是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那一世,她乖顺纯善,就连害她的苏静琪,她都能轻言原谅,却不肯原谅他,也不肯放过自己。   他惧怕她忆起那些,因此催眠她,让她彻底遗忘,可有时,他不禁憎恨她的遗忘。奢侈地期望,她会或多或少记得一些,这样,他便不会如此孤寂地独自煎熬。   搁下最后一本奏折,他站起身来,听到内殿后窗有动静,他身影一闪,便冲了进去。   进来的黑衣人见他在,忙跪下,“主子,这是血族东域王的信。”   南宫恪冷眸微眯,上前接过来,信打开,不过一句话,“大功告成,多谢恪殿下妙计!”   他随手把信化为粉末,“告诉东域王,他做得很好,赠他百万支纯银毒箭,让他速战速决,你亲自用商船运过去,莫要被人看出端倪。”   “遵命!”   黑衣人转身,又消失于窗外。   南   宫恪也飞身出去,挥袖一扇,窗子无声阖上。   他踏着一地月光,朝着碧荷宫走去,身影轻闪而过,下一瞬入了碧荷宫的寝殿。   锦璃和南宫瑾坐在桌案前,正摆放着饭菜,见他回来,她莞尔一笑,“早知道你看折子这样快,早该叫你过来帮忙。”   他笑了笑,取下面具,大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南宫谨仰着小脸儿,嘻嘻笑,“爹,明儿是新年,今晚我们一定要好好补一顿团圆饭!”   “好!”他坐下来,大手按住锦璃的肩,把她揽入怀中,在她唇上轻吻,“其实,你住在宫里也不错。”   ☆、第161章 与前夫再生嫌隙   锦璃脊背僵住,眼前,俊颜温润,白皙如玉,银丝灿亮……   他大手铁钳似地捏在肩骨上,她手搁在膝盖上隐隐发麻,本要抬起挡开他的碰触,竟诡异的抬不起。   她恼羞抬眸,南宫恪却捉迷藏似地,不着痕迹地迅速退开射。   他灼热的温度邪肆渗透了她的唇,他却没事儿人似地,笑得和蔼慈爱,拿起筷子,夹菜给儿子。   锦璃只得尴尬拿起筷子埋头吃。   两只手,一大一小,同时夹菜到盘子里。   她默然扬起唇角,莫名地,忽然想念远在血族战场的御蓝斯。   大年夜,不知他远在战场,是否安好?打完这场仗,百官定然因为他与她的和离,待他必从前宽容些吧。   她看向床侧摇篮里的苏无殇,心里百感交集,愈加不是滋味儿矾。   南宫谨则暧昧看着父母嘿嘿笑……   这小家伙是幸福的。他兀自认为,这是一个好开始!   因此,纵然他知道了刚才有黑衣人去御书房见了爹,他也不会把御蓝斯的境况告诉娘亲的。   *   初一,请安,家宴,拜年,这些事儿都少不得。   锦璃得了宫女通禀,不得不早起。南宫恪却比她起得更早。   他昨晚说有事,回来之后,与南宫谨同住在偏殿内,一早,因去给百官拜年,要提早出宫。   他来到床前时,锦璃尚未起身,只睡眼惺忪地看到,他未戴面具惊艳的俊颜,在一片昏暗的光影里……   他掀开帐帘,把一身寒意带入帐内,弯身就要吻她……   她惊得完全清醒过来,忙侧首躲避,迅速整理睡袍坐起身来。   “恪,你昨晚都去忙什么了?”她隐约感觉,他似有事瞒着她,却又无从猜测。   他随手把纱帐挂在挂钩上,躲开了她在暗淡的天光里幽幽发亮的凤眸。   “昨晚……我去给你店里的伙计发奉银和奖赏了。大过年的,他们不带银子回家,如何与家人交代?”   “哦,昨儿事情太多,我倒是忘了,多亏你想着。”   “以后,这些事,我都会帮你记着的。”他宠怜揉了揉她的发,大手顺势掬了她的脸儿,不准她躲避,弯身便偷袭,吻了她的唇。   “你再睡会儿,我要出宫了。晌午尽量回来陪你和谨儿用午膳。”   她凝眉抿唇,强压下心底的异样,“你……若你太忙,不必特意回来的。”   他站起身来,就朝外走,拿面具罩住了神情痛苦的俊颜。“谨儿期望我们好好的,为了他,新年第一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该坐在一起吃饭。”   “好。”   *   碧荷宫,对锦璃来说,还有些陌生。   爱极瑶云阁的宁静,清早坐在梳妆台前,乍听到仙境般的宫苑中,传来淙淙的流水声,只觉得喧闹。   南宫恪给了她“给伙计发奉银和奖赏”的答案,她却还是莫名其妙地难抑烦躁。   宫廊下,康晴从前养的雀鸟还在。   她离开之后,鸟雀与花草都有人悉心养着。   殿内的摆设,一如从前,四处弥漫着奇特的花草异香,沁人心脾。   仿佛,这宫殿美丽的主人,还鲜活袅娜地站在某一处,对她笑颜温柔,唤她璃儿。   康晴平日吃穿用度极简,胭脂水粉,大都是用亲手种的花草珍珠制成的,也免了被心存歹念之人暗中施毒。   而她的衣衫,从内到外,亦是都不用熏香。   一身衣袍好好的,弄了干枯的花叶和杂乱的熏香,烟熏火燎的烘着,她总觉穿在身上甚是不舒坦。   如此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冰玉般的美人儿,天下再寻不到第二个。   哥哥爱她,长辈们疼她,宫人们提及她,亦是赞不绝口。   她没有命人动这些摆设,隐忍了心底的烦躁,不过是等一桩“道别”。   果然,她刚刚梳妆好,就听得宫女通传,“公主,颖王殿下和四殿下来了!”   哥哥来,她不意外,但是……“四殿下?”她诧异看向宫女。   “公主有所不知,今儿早上,皇上颁下圣旨,大赦天下,不只是四殿下被放出来了,还有康珠公主等所有被禁足的人,也都得释放,还免了宁安王府苏静琪对皇族的不敬之罪。”   “原来如此。”锦璃站起身,尽管一身已然足够完美,她还是抚了抚身上的锦袍,衣香鬟鬓,仿佛一身战甲。   既然妖魔鬼怪又开始横行,今日的家宴,可就热闹了。   外殿,康恒一身华艳的宝蓝色锦袍,而苏锦煜仍是钟爱他的月白色,两个身高相仿,皆是俊伟不凡的男子,站在门槛处的天光里,越是如妖似仙。   他们正低低地谈论着,从国事,谈到宫廊下挂着的鸟雀儿。   锦璃望着自幼称兄道弟的两   tang个男人,看了良久。   若哥哥知道自己在前世,被康恒斩杀,还能与他这般亲厚么?   而康恒,若知道自己在前世的所作所为,又会作何感想?   宫廊下,那纯金打造的笼子里,从左到右,依次是七彩鸟,牡丹鹦鹉,玄凤鹦鹉,金丝雀,白玉鸟,还有,几样她唤不上名字的鸟儿。   每个笼子里,都是一对儿。众鸟齐鸣,如众妃的攀比与勾心斗角,甚是热闹。   康恒听到身后裙裾拖曳地毯,沙沙细响,他百感交集地皱了下眉头。   苏锦煜也听到那声音,转身,只觉眼前赫然一亮,笑着赞叹一句,“看到你这一身,真觉得四月芳菲,鸟语花香。”   康恒自嘲地微扬唇角,转头,眼中无甚惊奇。   果然,她这一身,不是她在御蓝斯面前爱穿的红色衣袍,这一身黄绿色,却也好看。   要窈窕的身姿,被衬托得曼妙,裙摆随着步履翻滚绽开,仿佛娇艳的牡丹,看得久了,那嫩绿色便如云似雾一般。   加之她本就肌肤胜雪,气质贵雅,惊艳中更透着一股逼人的清新灵气。   “哥!”锦璃先对苏锦煜颔首,亲兄妹,没有隔夜仇,事已至此,再计较那些事,于事无补。“梓苏姐……找到了吗?”   苏锦煜笑颜微僵,转瞬从容,“还没有。今早,丫鬟整理她在宁安王府房中的衣物时,发现她的亲笔信,说是去意已决,与一个心爱的男子浪迹天涯去了,让我不必再寻她。我派人把那封信送去了丞相府。”   “哦。”锦璃清苦一叹,垂下眼眸,“梓苏姐心爱的男子只有哥哥,说什么浪迹天涯,恐怕是看破红尘,出家为尼了!”   乍觉气氛尴尬,她才收敛悲恸,又朝着康恒的方向,颔首,“今日成了公主,与殿下也变成了兄妹。我是否该叫一声四哥?!”   苏锦煜刚被她一番不留情面的说辞刺伤,乍听此话,不由气闷。   “璃儿,今日大年初一,不易发生口角。你开口便是这句,是嫌伤得殿下还不够深呢?”   康恒没就此说什么,神情却肃冷三分,直接说道,“把那对儿牡丹鹦鹉给我吧。”   锦璃看向鸟笼。“为何偏要那对儿鹦鹉?那七彩鸟更漂亮些。”   “牡丹鹦鹉是情*人鸟,此生我与心爱的女子难再相守,瞧着那对儿鹦鹉也是欢喜的。”   锦璃只当没有听出他话语浅显易懂的深情,走出门槛,站在那盛放鹦鹉的笼子下,微扬贴了梅花花钿的脸儿,正见一对儿鹦鹉咬喙相吻……   一对儿娇小且羽毛艳丽的身子,并肩紧靠着,风雨同舟,生死相随,痴情不渝一般。   天光云影,雕梁画栋,金笼流光,鸟声呢喃,如诗如画。瞧着这旁若无人、甜蜜恩爱的鸟儿,她忍不住莞尔。   康恒却心神恍惚地凝注于她,俊颜肃冷,眸光幽深,沉痛暗隐。   尽管他知道一切都是她的计谋,他还是选择原谅。   这几日,朱雀和玄武,也被父皇调走。   他闷在寝宫内,不知她的消息,不知她状况如何,怕她受罚,怕她会担心,怕她来寝宫门前……   他甚至愚蠢地写了字条,往门外塞。却塞了许久,也不曾有人经过。   后来,他便倚在门板上安慰自己,或许,她带孩子太忙,才不会来。也或许,她遇上了什么麻烦。   一早得了圣旨,他便沐浴更衣,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干净,前来探望他。   怕她尴尬,便特意邀了苏锦煜一道。   那位嫦儿侧妃知道碧荷宫是康晴从前居住的寝宫,一脸尴尬。   他却顾不得许多,直接把苏锦煜拖了来。   ===========================   谁会去帮一把阿溟呢?!阿溟在喊救命啦!O(∩_∩)O~   ☆、第162章 暗相助,皇贵妃   苏锦煜一入宫门,便懊悔叹一句,“物是人非。”   这一句话,也正是他的心里话。   康晴与锦煜成婚前,他和锦璃前来,给康晴送礼物。   两人刚入宫苑,两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便吸引了她的视线,后来,其中一只蝴蝶混入了一群飞来的蝴蝶中,再也寻不到,另一只也跟了进去,盘绕回旋,缤纷艳丽,遍寻不见踪迹。   此处百花盛开,蝴蝶常至,不意外。锦璃却为这事儿与他争吵,康晴尴尬地从旁不知该如何劝阻射。   此刻,他忽然觉得,锦璃那日的争吵有道理。   冥冥之中,一切似上天注定,那蝴蝶本该好好的,因为太多蝴蝶的扰乱,难再成一对儿。那争吵也似意味着,他与锦璃……注定有缘无分一般矾。   她似乎因那两只未能在一起的蝴蝶,与他生了隔阂,再难与从前般亲密。   事实却是,那一日,御蓝斯和血族太后前来大齐皇宫,而且,对锦璃,他们势在必得。   康晴与锦煜婚礼,普天同庆,他和锦璃却被宣告解除婚约。   再后来,他为除掉御蓝斯,与御之煌布下杀局,反害康晴死去……   思及此,康恒惊觉自己竟如此罪大恶极。父皇一再宽容,一再原谅,一再对他抱有期望。   可他却无法做到对父皇同样的宽容,一早听闻父皇要册封王绮茹,他只想冲去御书房质问他,却又怕伤害锦璃而不敢冒然,可他这样做,势必又伤了母亲的心。   他原也想,只要锦璃仍不顾一切,想和他在一起,他便劝母亲忍下这痛苦。   可……这一刻,他才看清,锦璃无丝毫懊悔与愧疚。   甚至,她不曾问过他,他肋骨断裂,是否已然痊愈。   她笑,她说,她关心顾梓苏的生死,她一身清新灵幻,她这样若无其事,仿佛,婚礼那一天,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康恒一念万千,锦璃却在思忖,一对儿牡丹鹦鹉,到底该不该给他。   “把这对鸟儿送给殿下,不知道哥哥舍不舍得呢?我本想着,把这些鸟儿全都给哥哥的,毕竟这牡丹鹦鹉,是康晴姐姐养来给哥哥看的。”   苏锦煜甚是尴尬,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一直绷着神情,听得妹妹把话中有话,他无奈苦笑,“当然舍得!若晴儿还在的话,也会同意的。”   苏锦煜一句诚恳的话,却又刺痛了康恒。   俊伟的宝蓝色身躯,怒气爆发,一阵风似地愤然迈下台阶,却是因为想到康晴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   “哎?这人……”锦璃哭笑不得,“殿下这是在生我的气?”   “这鹦鹉,我不要了。快去给皇祖母请安吧,若迟了,不知又要遇上什么麻烦呢!”   锦璃瞧着他走向大门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是她看错了吗?这背影,怎……如此孤冷,如此痛苦?   金笼内,一对儿艳丽的牡丹鹦鹉,婉转歌唱,无忧无虑地扑腾着翅膀嬉戏。   她妒忌它们的幸福和简单。   “我是不是误会他什么了?他怎这样生气?我做错了吗?明明,是他先残忍地对我的!”   苏锦煜也看面前的牡丹鹦鹉,却听不懂锦璃的话。她看着鹦鹉,眼里雾气迷蒙,是憎恨,也有痛苦。   “锦璃,你在说什么?你和康恒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她不着痕迹敛起复杂的心绪,转过脸儿来,便又是清浅明媚的笑颜。   “对了……哥,昨晚父王立了赵侧妃为正妃。”   “我昨晚就知道了。”   苏锦煜状似无意,摆弄着盛放牡丹鹦鹉的金笼子,探看一眼妹妹的反应,见她一脸淡然,不禁更多几分赞赏。   “别担心,今日的家宴,母妃不会孤立无援的,皇上要册立母妃为皇贵妃。”   “赐了哪座寝宫?”   “皇上的寝宫,就是母妃的寝宫。”   锦璃惊怔,却又意外地为母亲感到惊喜。那个男人,的确是真心爱她的。   梁怀恩保证似地对她说,皇上定会珍惜王妃娘娘,如今,这“珍惜”倒是得了验证。   只是,后宫众妃会怎么想?那些官员若在,恐怕也要跪死了!趁着年假册封,这分明是先斩后奏。   所有人早已知晓,兰妃是母妃的替身,瑗妃也是因与母妃有几分相似,得如此赐封。   如此一个为爱情执着多年,疯狂多年的皇帝,百官恐怕已然为此心力交瘁,无计可施。   “皇上这是宣告,在以后的日子里,后宫形同虚设!”锦璃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接下来,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苏锦煜却半点不担心,“皇上既然有勇气如此做,必然是有后招防备的。若是没有,我也必会保护母妃。”   锦璃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歪头,揶揄瞧着他,“哥,说倒这件事,   tang康邕似乎对你也不错呢!他秘密赐给你三万兵马,又封赏我们兄妹,这讨好未免太慷慨了吧?!”   苏锦煜疑惑,他看着那对儿牡丹鹦鹉,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事甚是隐秘,母妃也不知。”   “顾丞上折子,恳求皇上处死你,说你拥兵三万意图谋反,皇上批文反将他驳斥了一番。”   “原来,皇上让你看折子,竟是真的?”   苏锦煜虽然如此说,俊颜却波澜无惊。   “真是个有趣的皇帝,自己的亲骨肉都无法相信,却相信我们两个?!这些年,他生的那些骨肉,都白费了!”   苏锦煜早已洞悉康文的阴谋,怕锦璃担心,没有明言。康邕给他那三万兵马,是要防备康文的,更防备其他皇子会借机坐收渔翁之利。   他却不知,锦璃已然听懂自己的讽刺。   而锦璃担心地,却并非这件事,而是担心……   “哥,顾丞相恐怕不会放过你,姑母也不会善罢甘休。眼下皇后和兰妃定然憎恨母妃,他们若连成一气,与后宫众妃联手,我们所面临的危险……恐怕无法估量。”   “我已布好了暗卫保护你们母子三人和母妃。不管别人如何想如何说,我虽是父王的儿子,却也母妃的儿子,我为母妃重得真爱而开心,母妃是为我们走了这条路。”   锦璃由衷地笑道,“哥哥和娘亲开心,我就开心。别人若伤害哥哥和母妃,我必杀了他们。”   苏锦煜感动慨叹一声,红了眼眶,“我们的璃儿终于长大了!”   他眼角里两行泪滚下来,伸手一扯,把她拉进怀里,“璃儿,那天是哥不对,哥不该打你!”   锦璃靠在他怀里,拼命扎眼,不让眼泪落下来。手伸过他腰间,安慰轻拍他宽厚的脊背,“不疼,是我先打了哥,我们扯平了。”   苏锦煜因她如此宽容而心暖,也被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哄得破涕为笑。   南宫谨从偏殿内出来,就见到这奇怪的一幕。小家伙心里顿时粗浪滔天,他最不喜欢除了自己和爹以外的男人抱着娘亲。   “舅舅,你堂堂王爷,又是大将军,怎哭哭啼啼的?还被娘亲哄!真不害羞!”   这臭小子好一副毒舌!苏锦煜哭笑不得,忙松开锦璃,拿手帕擦眼泪。   “舅舅不同于一般男儿,有泪也轻弹。”   他看了那小人儿一眼,意有所指地警告他。   “有些事儿,既是知道自己有错,就不该憋在心里。否则,要么愧疚难捱,要么酿成大错。”   小家伙一身银白的小锦袍,广袖束腰,英俊冷傲。   他走过来牵住了母亲的手,小脸儿越是比刚才更了告诉,一身霸气,与南宫恪如出一辙。   “舅舅的话,谨儿听不懂。谨儿只知道,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让爹和娘重修旧好。”   这口气,强硬霸道,分明是在宣战。   锦璃越是疑惑不解。   苏锦煜眸色陡然严苛,唇角却还扬着。   他欣赏这孩子,也知道这孩子天性霸道,不肯与别人分享母爱。   但他不能不顾念尚在襁褓中的苏无殇。   昨晚那黑衣人入了御书房,与南宫恪的一番交谈,正被他的人听到……南宫恪行踪诡秘的一番忙碌,也被他的人跟踪。   他蹲下来,按住南宫谨稚嫩的小肩膀。   “谨儿,舅舅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舅舅,还是无殇的舅舅,是你娘亲的哥哥,所以,舅舅绝不容任何人欺瞒她,伤害她和无殇。”   南宫谨顿时红了眼眶,“所以,舅舅就要伤害我吗?舅舅不喜欢谨儿了吗?”   “这件事,对你来说,并无伤害。你娘亲也不会不要你,舅舅还是会疼爱你的。可是我……”当着娘亲的面,他不能说任何对苏无殇残忍的话。   锦璃越听越迷惑,却隐约猜到,是与御蓝斯有关。“哥,你和谨儿在打什么哑谜?”   苏锦煜眼神复杂地看着南宫谨,左右为难,“我一直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锦璃不敢想象,儿子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事。   她低头看了眼南宫谨,小家伙也正不安抬头看她,小脸苍白,闪烁的星眸满是心虚。   锦璃隐约暗觉不祥,忍不住问苏锦煜,“哥,到底什么事?”   “御蓝斯军队遭遇细作暗算,所有的纯银兵器,一夜之间全部被药所熔。不少士兵饮了掺有毒药的血液,这种毒……据我所知,是轩辕颐与南宫恪当初研制的那种毒!”   “可……当时,那药没成呀!”   “是放弃了,所以,这种并未成功的毒,虽然毒性不烈,却也足以让他们浑身乏力,难再御敌。御蓝斯率军撤退,大军行程被中毒的士兵拖累,东域王紧追不舍……境况严峻。”   南宫谨见娘亲一脸怀疑,忙道,“娘亲,是轩辕颐因为挨了御蓝斯一剑,心存怨恨,所以相   助东域王报复。”   “轩辕颐曾挨了御蓝斯一剑么?你怎如此笃定?”   轩辕颐是否被御蓝斯所伤,锦璃不知,也无心去追究。   她反而更怀疑南宫恪。   而南宫谨辩解如此及时,不但没有让她打消疑虑,她反而愈加怀疑。   南宫谨庆幸自己想了个好借口,却也发现,无意间把娘亲推进另一个深渊。   “娘亲……您……不会是想去救御蓝斯吧?”   锦璃摸到了腰间的狼首腰牌,若是狼族有参与这件事,御蓝斯腹背受敌,岂不是面临惨败?   思及此,她忙入了殿内,抱起苏无殇往外走。   “娘亲!”南宫谨忙在后面追。“娘亲,您抱着弟弟要去哪儿呀?”   锦璃怒声呵斥,“别跟着我!”   苏锦煜忙牵住南宫谨的小手,直追到大门外。   “锦璃,你别吓坏孩子,这会儿该去给太后和皇上请安了!还有……血族太后已经给了你休书,御蓝斯的事,与你没有关系。再说,你带着无殇去了,能帮什么忙?这件事我已经在想法子,而且,我听说,血族王已经御驾亲征相助御蓝斯!”   锦璃已然坐上肩辇,听得苏锦煜一番话,不禁怔在肩辇上。是呀,她这样去了,只会给御蓝斯添乱,该怎么办?   苏锦煜见她冷静下来,继续说道,“你是狼王轩辕博的义女,不如给他写一封信求证,否则,若流言传扬出去,这件事对狼族也不利。”   “对,我现在就去写信。”   “我派亲信去送。”苏锦煜又道,“你顺便问一问他那药方,凭你的医术,应该能搭配出解药。”   南宫谨看着舅舅和娘亲商讨妥当,心里焦躁不安。他该怎么去通知爹呢?不过,若舅舅找个人类去送信,要阻止也不难。   锦璃写好了信,交给苏锦煜。   苏锦煜出来院子,却吹了一声哨子。   南宫谨佯装趴在廊下栏杆上赏花,紧盯着瞧着那护卫,却不禁愕然,来的,竟然是个狼人?舅舅何时养了狼人?他南宫谨竟然不知?可恶!   那狼人拿了信,收在怀中,飞出院子便不见了踪影。南宫谨想寻他的踪迹,竟是半分听不到了。   *   严冬的大年初一,太后寝宫的宫苑内,百花齐放,比绚烂的夏日更艳丽多姿。   而殿内,更是美人如花,花枝招展,争奇斗艳,香气浓郁的脂粉香里,夹杂着芬芳的瓜果香,异常奇美。   今日来的,不只是有妃嫔,众王爷也都携子女妃嫔前来请安拜年,因此,加之妃嫔,皇子等人,愈加热闹。   锦璃和锦煜一起进来殿内,所有的交谈声微妙地戛然而止。   高阶之上,坐了四个人,皇后与王绮茹一左一右,太后与皇帝康邕坐在中央。   而台阶之下,更是诡异,左边最首位是兰妃和康恒母子,状似盛宠犹在。   右边是苏世韬与他新封的王妃赵氏、以及苏静琪,李侧妃,苏妍珍。因着太后,宁安王府的地位依然稳固,牢不可破。   锦璃抱着苏无殇,与苏锦煜一起跪下。   南宫谨僵着一双腿儿,迟疑了一下,终于也跪下来。   太后迟迟不开口,却是康邕忙道,“都起来吧,璃儿,带无殇和谨儿过来,你母妃想念他们了。”   “是,父皇!”她声音柔婉,不高不低,这一声特别的称呼,却让殿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她经过苏世韬面前时,一眼没看他和苏静琪母女。   一手抱着苏无殇,一手牵着南宫谨,上了台阶。   冗长的裙裾拖曳在地,鲜润而不张扬的颜色,却异常地惊艳慑人。   头上的公主冠,缀着金翠,光芒明灭。   所有人都看笑话似地,瞧着她,苏锦煜,王绮茹。   母子三人却皆是一脸泰然从容,并无丝毫不适。   康邕接过苏无殇,王绮茹便把南宫瑾揽入怀中。   子女孝顺,孙儿可爱,两人相视,情深如许,那些人嘲讽之人,反而顿觉黯然无趣,只剩了妒恨。   “朕给无殇和谨儿准备了长命锁,梁怀恩,派人端上来,朕和绮茹亲手给他们戴上。”   南宫谨看了眼母妃,知道眼下要为外婆站稳脚跟而撑住场面,在梁怀恩端上长命锁之后,他忙跪下谢恩,让康邕亲手给他戴在脖子上。   “孙儿谢皇外公皇外婆恩赏。孙儿和弟弟恭祝二老新年吉祥,身体安康。”   “哈哈哈……好孩子,快起来!”   康邕龙颜大悦,抱着苏无殇凑到王绮茹身侧,对回到她怀里的南宫谨温声说道,“谨儿,皇外公是做过错事的,也伤害过你,看在皇外婆的面子,你能原谅外公吗?”   南宫谨煞有介事,一副小大人般,谈判的架势,“若是外公能多疼爱外婆一些,谨儿是不会计   较的。”   王绮茹顿时面红耳赤,她轻轻一笑,惊艳满殿。素手嗔怒点了下南宫谨的额头,细柔低语几句,南宫谨和康邕都笑起来。   本就国色天香的女子,加之容貌比从前更年轻娇艳,越是倾覆天下,无人能及。   她一身金凤礼服与金凤头冠,比皇后苏世敏那以一身行头低了一层等级,却比苏世敏更惊艳霸气。   锦璃一身灵幻的绿色,出尘脱俗,亲昵孝顺地站在母妃身边,更衬托了她的雍容沉稳。   太后从旁看着这一幕,百般无奈,伸手拍了拍苏世敏的手,对康邕说道,“皇帝,皇贵妃被册封,可……后宫的规矩还是不能乱的,今晚你……”   满殿的人一头雾水,锦璃见皇后红了双颊,赫然明白,太后这是暗示康邕今晚要宿在椒房宫。她担心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王绮茹回握住女儿的手,温柔慈爱的看定锦璃,眼神平和,暗示她自己没事。   康邕侧首看了眼苏世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对太后说道,“母后,儿子答应您了,不废后,不乱了祖宗规矩,您也就别再逼迫儿子了。这么多年,您老了,儿子也到了这个年纪,您还要与儿子斗下去不成?”   太后去不肯给她面子,当即就于众目睽睽之下,怒声质问,“那么,兰妃呢?你也不要了?”   康邕见她老人家不给面子,当即也就懒得再在乎这些,他把苏无殇交给锦璃,略沉了沉气,威严地冷声开口。   “母后,你老不是一直不喜欢兰妃么?说她娇柔造作,恃宠而骄,前阵子,若非锦璃一句话与康恒救了她,恐怕她早已经似在您和皇后的手里。母后,您是想让儿子追究您和皇后的罪么?”   “皇帝,你……”太后震怒,惊跳起身。   众人轰然跪了一地,山呼“太后息怒”。   锦璃抱着苏无殇,端端站着,鹤立鸡群。   王绮茹仍是惊艳霸气地坐在原处。   阶下,苏锦煜也坐在位子上没有挪动。   太后看着这一幕,气结冷笑,“你们这是沆瀣一气,也气死哀家呢!”   王绮茹押了一口茶,从容不迫地冷声说道,“太后,没有人要气您。大过年的,皇上孝顺,也明言了不追究您和皇后之罪。您常说,家和万事兴,这是否兴旺下去,还要看您自己的意愿。”   苏世敏也站起身来,怒声斥责,“王绮茹反了你!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被宁安王休弃,来当皇贵妃,你不要脸,我们皇族还要脸!”   康邕面色陡然阴沉,王绮茹迅速按住他的手腕,“皇后,若非锦璃当初冒死救你,你早就死在临幽宫了。你说我放肆,且问问你自己当初做了什么,伤透了皇上的心?!”   “你……”苏世敏哑口无言。此事人尽皆知,她无言辩驳。   王绮茹这才起身,朝着阶下跪下去,“我王绮茹只一心相伴皇上,并未争夺什么,还望诸位看在我与皇上默然相爱多年,高抬贵手。”   康邕伸手将她搀扶起来,疼惜地柔声说道,“绮茹,不必求他们,大不了,朕让贤退位,带你浪迹天涯!”   此话一出,下面众妃忙高呼,“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若退位,她们岂不是也彻底没了未来?这玩笑,开不得!皇宫里多的是女人,多一个王绮茹不多,少一个不少。   锦璃默然竖着耳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看向阶下的康恒和兰妃,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玉颜苍冷绝望,显然,他们也都听清楚了。   帝王多情又无情,锦璃最怕,有朝一日,母亲也面临兰妃的境遇。届时,母亲这特殊的身份,将比任何人都惨烈。   所以,她必须守在母妃身边,若真有那一日,她必杀了康邕!   苏世韬在阶下心里妒恨暗生,咬住牙根,紧握双拳,才得以压抑怒火。   台阶上,太后颓败坐下,康邕命人平身。   苏世韬刚坐下,就听得苏静琪从旁低声冷笑,“父王,您瞧瞧王绮茹那无耻的样子,休了她,可真是最明智的!”   宁安王妃赵氏忙斥道,“静琪,你刚刚得特赦,安分些!如今她们都与我们宁安王府没了关系,若是再纠缠,反而让大家都尴尬。”   “母妃,您怎么了?”   赵氏顿时暗恨不已,不禁妒忌王绮茹与锦煜、锦璃母子连心。   “哼哼,我怎么了?你没有听到入宫时,那些人都在说什么吗?自己做了蠢事,就管好自己吧!”   苏静琪顿时明白,她是暗指城隍庙她与那肮脏的吸血鬼的事,恼恨地哼了一声。   “父王,我出去走走。”说完,她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到了后花园,穿过九曲长廊,刚坐下来,就听得假山后有低低的交谈声。   “瑗儿,你确定父皇每天都喝了‘万事如意’?”   是康文的声音   ,他气息粗喘不定,显然,是在忙什么暧昧之事。   “当然!我早晚送一次,还能有假?”瑗妃低柔地妩媚地说着,不时嘤咛娇吟,“否则,凭我这人,皇上怎可能一再封赏,对我千依百顺?!”   “可……父皇现在宠爱王绮茹,太可疑。”   ☆、第163章 若救他,嫁给我   嶙峋封闭的假山后,女子半趴在假山上,在男子于身后的连番攻袭下,嘤声轻吟不止。   “殿下,急什么?若皇上只宠我一人,才引人怀疑!再说,是我昨晚没有去御书房,才让王绮茹钻了空子。”   康文箍住她纤细的腰肢,愠怒的眸光凶冷如火,腰间却凶猛微停。   “哼哼,瑗儿,皇上真宠你了吗?你这身子,越来越僵,越来越涩,越发不如在花楼时!射”   女子哑口无言。   康邕对她这般封赏,那般封赏,寝宫里宝物奢华,琳琅满目,妃嫔前去拜访,无不艳羡妒忌。   偶尔,他也在她寝宫里,听她弹琴唱曲,也得特许出入御书房,却……的确不曾临幸她。   康文一通发泄之后,随即抽身整理好衣袍,冷声说道,“这件事,还需谨慎,过了册封大典,再发兵也不迟。矾”   瑗妃忙整理衣袍,仓惶提醒,“殿下,您答应了给媛儿丹药的。皇上和王绮茹一夕之间都变得异常年轻,恐怕是已经服用了。”   “不可能,那丹药研制多年,方才完成,父皇这等尖刻多疑之人,怎会与那残花败柳分享?他们看上去年轻,许是因进来相恋相守,心情舒畅的缘故吧。”康文捏了捏她的脸儿,“放心,等本皇子登基称帝,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瑗妃虽如此应着,却凭他刚才兴致低迷的反应,已然判断出,他对自己已然心生厌烦。   “我先回去,一会儿你再回去,别让人生疑。”   “是!媛儿恭送殿下。”   苏静琪忙躲到远处的柱子后,见康文先出来,去了寝殿那边,她才出来。却等了片刻,也不见瑗妃走出假山丛。   她倒也不急,干脆坐在亭廊下等着。   瑗妃在假山后哭了一阵,待到心绪平复,才默默整理好衣袍,走出来。   见苏静琪坐在廊下,似笑非笑地幽冷看着自己,一股不祥地预感直袭心头。   “静琪郡主,怎坐在这里吹冷风?”   “刚看了一出好戏,正在兴头上,不忍离开。”   苏静琪阴柔妩媚地冷睨着她,站起身来,端端正正朝着她行了个大礼。   “静琪先给娘娘拜年!恭祝娘娘和康文皇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瑗妃向后踉跄了一下,双腿惊颤地站不稳……   苏静琪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肘,“娘娘别怕,静琪并无恶意。您把那‘万事如意’的灵药给我一点,我保证,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你要给谁用?”   “娘娘,您在花楼里,都是这样谈生意的么?!”   瑗妃挑眉冷视着她,不甘示弱。“苏静琪,你连自己的亲妹妹苏锦璃都容不下,而我,对你来说,更是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万一,你给那人用了,我却被他杀了,可如何是好?”   苏静琪无奈,只得凑到她耳边一阵嘀咕。   瑗妃鄙夷冷笑,这女人,说到底,竟也是一贱*人!   “跟我去寝宫取吧。不过,需得连服用三月方能事成,你得有耐心。”   苏静琪堆上笑,小心翼翼搀扶着瑗妃的手肘,“静琪有的是耐心。”   *   晌午时分,南宫恪入宫。   宫宴刚刚开始,他答应了,要陪锦璃母子一起用午膳,特别推拒了官员的邀请。   殿内舞姬婀娜,歌声欢悦,丝带飘飞,酒宴酣畅。   苏无殇在王绮茹怀里,南宫谨坐在苏锦煜和他的侧妃嫦儿身边,锦璃的位子却是空的。   他行了礼,在锦璃的位子上坐下,环看殿内,发现康恒也不在,不禁愈加狐疑。   南宫谨悄悄挪移过来,低声说道,“刚才,苏静琪挨个桌上敬酒,到了这一桌,她已然大醉,撞得桌案东倒西歪,汤盅倒了,撒了娘亲一身的海鲜汤,娘亲回寝宫去换了。”   “可有派人跟着?”   “舅舅给娘亲派了护卫保护。”   “这就好。”   南宫谨犹豫再三,还是说道,“爹,娘亲好像是在怀疑,那毒是您给御蓝斯的人下的。”   “她怀疑归怀疑,却没有证据。”   “唉!爹,您能不能真心对娘亲好一点?这样伤害她爱的人,她不会爱您的,更何况,御蓝斯还曾经救过我……”   “我们也救过他们父子。”   “……”南宫谨哑然。   南宫恪端起锦璃用过的酒盅,拿起酒壶斟了一杯,感觉到一双视线盯在自己握着酒壶的手上,他狐疑看过去,正见苏静琪转开了脸。   他狐疑倒了一杯酒,凑到鼻前嗅了一下,“好东西,万事如意?!”   “爹,您说什么万事如意呢?”南宫谨疑惑不解。   南宫恪担心地问,“谨儿,你娘亲刚才喝酒了吗?”   “没有。娘亲没胃   tang口,筷子都没碰过。”   “这就好。”   南宫谨更是满头雾水,吃不下饭也是好么?爹到底是怎么了?   *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锦璃正在皇宫西门的广场一侧,鹅黄肩辇停了半个时辰,她依靠在软椅上,疲累的打不起精神,想睡却睡不安,只得闭目养神。   刚赶到的“锦璃丝缎”的总掌柜,安叔,在护卫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奔上前来。   锦璃在他跪下之前,匆匆上前,扶住他的手肘,“安叔,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安叔知道她的脾性,直接问道,“公主急召奴才是为何事?”   “昨晚,国师南宫恪亲自去过店里么?”   “没有。不过,国师府的老管家,带人送来了不少银子,说是国师命令,为您打赏店里的伙计们,让奴才给伙计们每人送一份。”   “好。”锦璃这便吩咐护卫,“你亲自送安叔回家,不得有误!”   “是,公主殿下。”   安叔行了礼,满腹疑惑地告退。   小主子如此劳师动众,急匆匆地召见自己,竟是问这一句话?   恐怕,是国师做了什么对不起小主子的事。   他想了想,上了马车坐在小桌前,忙拿纸笔给老主子王颂达写了信。   锦璃坐回肩辇上,眼前纱帘呼啸飘飞,一道蓝影来袭,快如闪电。   嗅到淡雅的龙涎香,差点以为是御蓝斯。   俊伟的身影停在身侧,她才发现,自己担心过度,认错了人。   眼前这个黑发男子,容貌冷酷骇人,一身气势,深不可测,是康恒。   周围的护卫赫然抽剑防卫。   康恒于肩辇内把锦璃揽入怀中,冷声呵斥,“是本皇子,都退下。”   锦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着实没想到,他的轻功竟到了与吸血鬼不相上下的地步。   康恒却一眼不看她,只目视着肩辇前拼接无缝的青石地砖,命令起驾回大殿。   “你是把我当成了谁?竟这样一副失望的神情?”   “你跟踪我?”锦璃身子僵着,思忖着该如何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   “怕你独自出行,遇到麻烦。”   “多谢殿下关切。”   康恒见她不自在,按在她肩上的手,便搁在了锦绣的软椅靠背上。“我知道,你想救御蓝斯。”   锦璃侧首看他五官深刻绝美的侧颜,“殿下有好法子?”   “当然有!”   锦璃直爽地幽冷说道,“既然殿下来找锦璃谈,定做好了交易的准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救他,我定不会犹豫。”   心底拧绞刺痛,他唇角微扬一抹嘲讽的冷笑,神情痛苦地近乎狰狞。   “你肯为他如此……却为何对我做出那些事,不感到愧疚?”   “你在玉鳞江上,又对我做了什么?”   前世,他让他最爱的妃子,将她焚尸成灰,沉入玉鳞江。今生,生死一线之际,他逼她放弃孩子。她岂会爱他,岂会让他和苏静琪称心如意?   康恒不知前世,却清楚地记得,玉鳞江上逼她抛下幼子逃生的一幕。   “好,就算那是我的错!你有必要如此报复我么?你明知道,这些年,我一直爱着你!”   锦璃冷如冰霜,别开头,避而不应。“殿下既然与我交易,不如直接说出交易的筹码!”   眼前蓝色袍袖袭来,下颌一紧,她吃痛闷哼,只觉得颌骨快要被他捏碎。   她拧头打开他的手,肩膀被他按住,深重的吻封了唇,惊得她瞪大眼睛……   他似要将她吞吃殆尽,狠狠地咬她,吻她。   她隐忍颦眉,推不开他,便拳打脚踢……手脚像打在石头上,反而弄得自己剧痛,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怒火发泄尽了,才放开她已然红肿的唇,双臂强硬霸道地将她紧拥在怀,埋首她颈窝,深重的喘息着,和缓身体的异样。   “今晚和我成婚,我带你去救他。我备好了武器和骑兵,还派人从国师府盗了毒药药方和解毒药方。”   ☆、第164章 绝情伤娘要嫁人   见识过他的背叛,亲见父王对母妃的残忍,刚刚又证实,疼爱她多年的南宫恪对她的欺骗,就连南宫谨那小小的人儿也诡计狡猾的隐瞒,锦璃再无法信任任何人。   “我要先看药方!射”   “在我怀里,自己拿!”   她抬眸怒瞪他……   肩辇颤颤悠悠前行,舒适柔软,像是她在怀中的感觉。   他邪魅靠在靠背上,唇角浅扬三分笑,深邃的凤目流光邪魅不羁。“哼哼,看样子,你也没有那么爱他么!”   锦璃心一横,羞恼绷着俏颜,伸手探入他前襟内……   坚实的胸膛,仿佛裹着丝绒的石头,暖热的体温,熨了她莹白的柔夷。   她颦眉抿着唇,手滑过胸膛的曲线,听到一声粗哑的闷哼,轰——一股热流蹿上双颊和耳根。   凤眸幽冷抬起,眼底尽是汹涌的火光矾。   “不要发出这种该死的声音。”   肩辇外不知内情的人,恐怕会以为他们在……   “怎么?听不得呀?”他故意凑到她粉光若腻的腮畔,邪笑呵着气,见她双颊呈现粉润的嫣红,心底的喜悦便炸开,“呃……嗯……对,再用力一点,璃儿你真让我惊喜!”   抬着肩辇的宫人都相觑,肩辇晃动地失了平稳……   康恒却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再往左边一点……就快摸到了。宝贝儿,再往做一点……”   他侧首到她耳畔,仿佛从刀尖上尝甘甜的蜜,又仿佛,单纯轻嗅一朵花的芬芳,危险地噙着笑,“再往上,再往右……”   她一手拉住他的衣领,循着他的话一阵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愤然抽了他的腰带,拆了他的衣袍,一阵恼恨地翻找。   邪肆浑厚的笑声震颤了胸膛,“哈哈哈……璃儿,没得救了,你这样,我越是爱得紧呢!”   “贱!”她只给他一个字。   他趁势就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然后,呈大字仰靠在肩辇软椅上,舒舒服服地任她翻找。   大冷的天,笼在一团薄纱下,他肌肤都暴露出来,也毫不介意,健硕秀美的身躯,全然一副秀色可餐,任卿品尝的姿态。   锦璃自知上当,也不和他拌嘴,被他手指轻佻地勾住了下巴,她冷然拧开头。   前世,他全身上下她哪里没摸过?哪里没吻过?夫妻做了一辈子,还怕这色*胚不成?   却是将他从头到脚全翻遍了,最后……从他的靴筒里找出两张叠得小巧的纸。   她咬牙切齿地把纸团小心地打开,见是毒药药方,不禁怒火三丈。“解药药方呢?”   “就在我身上呢,继续找!”   “康恒……”她视线溜过他身上,从头到脚,她都找遍了,全身上下,只脱得剩了亵*裤,视线盯在他腿间,“你自己拿出来!”   “我没说不给,是你自己不肯拿。”他开始整理袍子,“你若如此矜持,本皇子不勉强,也足可见,你所谓交易的诚意,是有所保留的。”   她气得俏颜青一阵红一阵,眼见着他袍子完全穿上,大力扯开他的手,小手一路探摸……   他身躯一震,呼吸也凝滞,身体敏感地僵实绷紧,灼热的体温熨烫了她近在咫尺的脸儿。   她咬牙那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不甘示弱地怒瞪着他,“被我抓到了,殿下若不想断子绝孙,最好别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隐忍冷笑,大手捏住她的下颌,“有本事再用力!本皇子就喜欢你这辣劲儿!”   她再无计可施,从头上拔下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药方到底在哪儿?”   他陡然脸色肃冷,松开她,开始整理袍子,“有本事你就刺进去。你以为我为何关心御蓝斯的死活?苏锦璃,你最好掂量清楚这交易的分量,别威胁我!”   锦璃只得跪下来,“锦璃知错,请殿下谅解。”   他从发间取出药方,递到她面前,“吻我,它就是你的了。”   锦璃迟疑,凑上去要吻他时,他却推开了她,把药方塞进她手里。   “本皇子忽然没有了碰你的兴趣!”   锦璃屈辱地低下头,却是跪着僵了良久,才又坐回原处。   她小心地对比了两张药方,将各种药材的药性相加相克的药理推测过,确定无异,方才放了心。   血族这一场战争,起因是她,她不能让御蓝斯背负这样的罪孽。更不能让他被血族臣民谩骂羞辱。   御蓝斯从一个被唾骂鄙夷的皇子,走到今时今日,坐上太子之位,历尽千辛万苦,不能因她毁于一旦。   但凡有一条活路,她都不想放过。   “去大殿上请旨吧,我嫁!”她口气恢复了沉静,仿佛赶赴刑场。   他冷声一笑,“爱妻,爽快!”   “药方我先收着,我要凭这个,   tang去准备药草。”   “锦璃,你不信我,让我如何信你?”   康恒随手把两张药方抽过去,对折,捋了一条印子,一撕两半。   “给你一半,洞房花烛夜之后,为夫若满意,再给另一半。另外,还有药丸熬制的火候、时辰掌控,我都收着呢,你得了全部的药方也没用。”   说完,他从后腰处摸出两本书给她,“好好研看,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把这上面的呃姿势全部学会的,今晚,好好服侍为夫。”   “康恒,你……”他竟然给她看春*宫图?   见一队巡逻的护卫经过,她咬牙切齿,没有骂出口,迅速把两本书收在袍袖中。   康恒不禁意外于她的干脆,“苏无殇也给他,从今往后,你不准再见那个孩子。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凭你如此,你会要我们的骨肉么?”   她由衷的一句嘲讽,刺痛他的心,“锦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认为我是一个歹毒之人?真正歹毒之人,是御蓝斯,南宫恪,御蓝斯明知我们是天生一对儿强硬把你夺走,南宫恪明知你痛苦,却火上浇油,我所做的,不过是让你回到我身边,恢复曾经的单纯与平静。”   *   康恒带锦璃入了大殿……   歌舞骤停,沉醉于觥筹交错的众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整理着尚未弄整齐的锦袍,不时侧首,在锦璃耳畔低笑轻语,似说着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话。   锦璃在心底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得不配合他,轻声娇笑。   龙椅上,康邕凝眉俯视着他们,不禁诧异。   他侧首对王绮茹低语,“难道,是许愿树上的许愿牌起效了?”   王绮茹也不明所以,见锦璃竟主动给康恒整理衣袍,不禁皱起柳眉。   她居高临下,视线随即落在了南宫恪和南宫瑾身上。   南宫恪戴了面具,一身银白,温雅无惊。   南宫瑾小脸儿顿时铁青,却意外地没有发作,只气恼地在南宫恪耳边低语一句,“娘亲这是在报复我们呢?!”   苏静琪醉醺醺地歪靠在椅背上,瞧着他们暧昧亲昵的样子,清冷哼笑了两声。   “当娘的那样,女儿又这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锦璃没有理会她。莫说苏静琪如此说,其他人恐怕早已将她想得不堪,她既想好了要把事情做好,便不惧怕流言蜚语。   康恒直接在丹陛之下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恳请,今晚迎娶锦璃。”   康邕挑眉,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想要找到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   锦璃跪在康恒身边,两人并肩,她乖顺低垂螓首,唇角赧然含笑,不言不语,全然夫唱妇随的模样。   “锦璃,你愿意嫁给康恒?”   “是。”锦璃抬起头来,遥遥看向龙椅之上。“请父皇成全。”   康邕剑眉微凛,神情威严凝重,“康恒,你能接受锦璃的两个儿子么?”   锦璃抢言道,“儿子我不要了。让他们跟着父亲,以后,我和康恒会有自己的孩子。”   “璃儿……”王绮茹抱着苏无殇,像是抱着身上搁下的肉,痛如刀绞。“锦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世韬也惊怒从椅子上跳起来,“苏锦璃,你身为母亲,怎能不要自己的孩子?”他不禁怀疑,这歹毒的丫头,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锦璃泰然冷笑,“刚才,苏静琪骂得对,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也是跟着父王学呢!父王可以册封杀自己女儿的凶手为正妻,我为何不能抛弃自己的儿子?”   “你……你……”苏世韬气怒地坐了回来,下了决心不再管她的死活。“你不要后悔这样的决定!”   “父王放心,您既不后悔休了母妃,我也不会后悔丢弃儿子。”   大殿之上议论纷纷,康邕怒喝一声,顿时一片岑寂。   “既然如此,就依了你们,今晚婚礼!”   锦璃和康恒一起谢恩,然后,她起身上了台阶,从王绮茹怀中抱过苏无殇,无视母妃的担心,转身下来。   经过南宫恪和南宫瑾所在的桌案,她冷声说道,“明日,我便将苏无殇送去血族。南宫谨,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吧!从此以后,不要再唤我娘亲。”   “不,不要——”   南宫谨忙冲过桌案,抱住她的腿。   “娘亲,谨儿错了,谨儿再也不惹娘亲生气了,娘亲不要这样……娘亲原谅谨儿吧!”   南宫恪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温声劝道。   “锦璃,若你是在恨我,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再说,谨儿和无殇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别端着一副纯纯君子模样,我看着恶心!”锦璃转身行了跪安礼,冷扬着头,抱着苏无殇出去,南宫谨哭嚷着追在后面。   满殿妃嫔恻隐,直呼孩子可怜,康恒却冷漠地仿佛没有看到那一幕,开始与康邕商讨婚礼事宜。   康邕当即下口谕,宣召礼部尚书,即刻准备。   兰妃无奈地朝着康恒怒瞪了一眼,忙追出大殿。   “苏锦璃,你站住!”   南宫谨哭得抽抽噎噎,死抓着锦璃的袍子不放。   锦璃抱着苏无殇背对着兰妃,没有转身,“娘娘有事?”   兰妃绕到她面前,颇有几分不忍地打量着两个模样可爱的孩子,面色越是冷了三分。   “锦璃,本妃是看着你和恒儿一起长大的。可,到如今,本妃只看到他对你深情,而你……本妃越来越难猜透。”   “康恒娶我抱了什么目的,娘娘至今竟看不明白么?娘娘不是一直想取代未来的太后么?”   兰妃失笑,“本妃只求自己一生安好,恒儿能终生幸福美满。苏锦璃,请你放过他!”   “娘娘当初撮合我与康恒,便是求得一声安好么?早知如此,锦璃便冷观娘娘被皇后害死!”   放过康恒?她也想,可她做不到!   怀里的儿子在大哭,腿侧的长子哭闹不休,锦璃不耐烦地挥开揪在袍子上的小手,上前,端雅从容地冷视着兰妃妆容秀雅,与母亲甚是相仿的容颜。   “皇上和娘娘在一起这么久,虽无爱也必有情,您若寻死,没人拦得住,您若走活路,也没人挡得住。娘娘是要与我和母妃为敌,还是选择和我做一家人,还请娘娘考虑清楚。锦璃还有事,告退!”   兰妃气结哼了一声,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苏锦璃,你这两个孩子,真的能放下吗?”   “为何放不下?他们都是吸血鬼,天生凶残跋扈,他们在我身边,只会自相残杀。我倒是不如放他们自由!更何况,御蓝斯和南宫恪关系特殊,我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对另一个来说,都是惨重的伤害,嫁给康恒,大家都可以解脱。”   “你为你的两个儿子保得活路,也休怪本妃顾念自己的儿子,将来,本妃若知道你背叛恒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锦璃冷笑,“娘娘放心,此生,我苏锦璃就算是死,也要和康恒同归于尽,同穴而眠。我怎会背叛他?”   说完,她转身下了汉白玉长阶,南宫谨追在后面,又是道歉,又是自责,又是恳求,哭得抽抽噎噎,声嘶力竭……   兰妃听着那哭声,也不由觉得凄厉悲惨。   那惊艳灵幻的黄绿色倩影,却裙袍飞扬,不为所动。   当年,她之所以这样喜欢锦璃,是因为……   那一年,苏锦煜带锦璃,来寝宫找康恒玩。   三个孩子追着嬉闹,康恒不慎撞在了凳子上,磕碰了膝盖,痛得他躺在地上大呼小叫……   锦璃却冷静地蹲在他身边,聪慧地脱了他的鞋袜,撩起他的裤管,给他检查伤。   “无碍。”她这就命宫女拿跌打酒来,白嫩的小手倒了药酒在掌心,按在康恒的伤处,给他细细的按揉……   那么艳若仙童的女娃儿,处事乖巧,康恒瞧着她,只傻傻看着。   她从旁瞧着一对儿小儿女,心也被融化了。只盼得他们快快长大,结为连理。   再加,锦璃又是苏氏嫡女,未来皇后的最佳人选,苏世韬手握兵马大权,对她疼宠有佳。   她也早就知道,皇上的心都在王绮茹身上,若借此攀了亲,与那女子亲近些,她也会更得皇上宠爱。   可如今,她那并不歹毒的算盘却落空了。   本就不属于她一个人的夫君,被王绮茹独自霸占了去,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也要被苏锦璃抢走了。   此生,除了安守这座皇宫,到死,到老,她一无所有。   “娘娘,您没有觉得苏锦璃不太正常么?”   听到苏静琪的声音,兰妃顿生厌恶。   她转身,就见苏静琪醉醺醺地,依靠在宫廊的盘龙云柱上。   石柱上,腾龙威武凶猛,越显得那妩媚无骨的女子眉眼阴柔,仿佛刚爬出洞穴的美女蛇。   “苏静琪,你想说什么?”   “李侧妃找了道士给她评断,是恶鬼俯身。那一日,她六亲不认,把一把匕首刺进了妍珍腹部。婚礼前,她一刀捅在我腹部,也是人尽皆知,后来她又在婚礼当日,给我施了魔咒,使得我做出了对不起殿下的事。今儿,她连自己的两个亲骨肉都不要了,可见,是那厉鬼又发作了。殿下若是娶了她,岂不是要被她害死?”   兰妃听后,越觉得事情诡奇。   “苏静琪,你告诉我这些,是有好法子对付她?”   “当然!娘娘,静琪深爱殿下,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殿下被她害死的。”   苏静琪从袖中取出一瓶药。   “这是我从道士那里求来的仙药,每日加狼血喝一点,可   护身健体,邪风恶灵不侵不扰。娘娘把这个给殿下吧。”   “真的有效?”   “我和妍珍被锦璃害得惨不忍睹,至今又活得好好的,可是多亏了这药呢!”   兰妃接了药,却无法尽信她。   苏锦璃并非善类,苏静琪更非善类,皇宫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都有,她得查验清楚方可。   “如此,多谢你了,静琪!”   “娘娘别客气。静琪当不成娘娘的儿媳,深感遗憾!”   “本妃可一点都不遗憾,毕竟你曾是康肃太子的女人,我恒儿高攀不起!”兰妃说完,兀自去了大殿。   苏静琪冷笑扬起唇角,手儿轻抚着盘龙云柱,仿佛抚摸着男子英俊的容颜,“你是我的,父王是我的,宁安王府是我的,这座皇宫也会是我的。”说完,她就兀自咯咯地笑起来。   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刚走出大殿的康晨看在眼中。   “苏静琪,既然你把‘万事如意’给了兰妃……我们就谈一笔交易吧!”   苏静琪顿时酒醒了大半,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正见康晨笑得高深莫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威胁瑗妃的事,还需要我详述一遍么?”   “你……你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你,只是派人跟踪了康文,偏偏你撞在了我细作的眼睛里。当然,事成之后,你要当皇后,也不是不可以。”   苏静琪冷笑了两声,“如此……也好。”   *   锦璃返回碧荷宫,就见孙嬷嬷有些局促地站在院子里。   “嬷嬷,怎站在这里?您用过午膳了吗?”   “用过了,公主……七殿下在呢!”   “哪个七殿下?”   “是我。”   康晨从殿内出来,就见南宫谨正可怜巴巴地在锦璃身边擦眼泪,锦璃则冷绷着脸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自嘲上前,“怎么?锦璃,在你心里,还有第二个七殿下?”   “七殿下不常与锦璃说话,锦璃难免怀疑。再说,锦璃刚才自大殿离开时,七殿下还端坐品酒,这会儿到了碧荷宫,岂不诡异?”   锦璃忙把苏无殇给孙嬷嬷,顺便呵斥南宫谨,让他去梳洗干净。   院子里的宫人见状,也都避讳地退下。   康晨见她没有再请自己入殿内坐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直接开口。   “锦璃,我知道,因为救御蓝斯,四哥定是威胁你了。你若不愿嫁给他,我可以帮你。”   “七殿下为何要帮我?”   她口气带刺,让他一时哑然,僵了片刻,他才站在她面前,柔声说道,“我不想看你左右为难。”   见他痴看着自己,锦璃失笑,“七殿下不是钟情我三姐苏妍珍吗?”   他抬手,将她耳畔的碎发掖在耳后,“她伤害过你。”   “我也伤害过她。我苏锦璃是个身败名裂,心狠歹毒,见异思迁的女人,如何值得七殿下如此抬爱?”   “锦璃,我真心是来帮你的。”   锦璃残酷嗤笑,“七殿下手上,有解血族士兵所中剧毒的药方么?”   “这……”   “七殿下手上有胜得过四殿下的精锐骑兵么?”   “这……”   “如此说,七殿下便是白来了,殿下的心意锦璃心领了!”   “锦璃,我没有药方,没有骑兵,但我可以让你自由自在的,而不是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锦璃天生不是自由自在的女子,七殿下纵然承诺能给,也不见得完全给得了。锦璃如今只需药方,兵马,武器,去救我孩儿的父亲。”   南宫谨趴在殿内的窗前,看着康晨黯然告辞离开,忙奔出来,跪在锦璃面前。   “娘亲,谨儿的狼族和血族护卫可助娘亲,娘亲不要抛下孩儿……”   “南宫谨,前世我抛下你,是我不对。你容不下自己的亲弟弟,便是你不对。你是喝着狼血长大的吸血鬼,你比娘亲会演,会斗,会争。可苏无殇还是个小婴儿!御蓝斯还曾救过你,御蓝斯也正是因顾及你的感受,给我机会补偿你,才和我和离!”   南宫谨恍然大悟,方觉自己过分。   “娘亲,谨儿知道错了,您再给谨儿一次机会吧。谨儿再不会欺瞒您!”   锦璃已然无法信任这心机深重的孩子。   “从今日起,你和无殇我都不要,你不必再伤害他,他也不必妒忌你多得娘亲几年疼爱,南宫谨,你可以走了。”   “娘亲,不要……不要……”   他跪爬着跟在锦璃身后,见她入了内殿,吩咐宫女们给苏无殇收拾行囊,便执拗地再不肯起。   “娘亲非要如此,谨儿就跪死在这里!”   “你跪死   好了,六亲不认,是非不分,跪死活该!”   锦璃在殿内没出来,冰霜般绝情的声音,犀利如撕碎的绸缎,勒紧了小家伙的脖子。   南宫谨懊悔地透不上气,真就跪在地上不肯再起。   孙嬷嬷抱着苏无殇过来,也跪在他身侧。   ==========================   很抱歉,上传晚了,接下来还有更O(∩_∩)O恐怕也要等到晚上了   ☆、第165章 毒蛊,梓苏姐姐   “嬷嬷为何跟我一起跪?”他沮丧地又落下泪来。   孙嬷嬷怜爱轻叹,“奴婢不能看两位小少主没有娘呀!小少主自幼孤苦,纵然做错了事,也是可以原谅的!”   “从前我总是气嬷嬷,嬷嬷不生我的气吗?”   他记得,嬷嬷搜罗来的新鲜水果讨好他,被他掀了一地……娘亲说,孙嬷嬷是她的乳母,是她最亲最爱的人之一,他不该那样伤她老人家的心。   孙嬷嬷一手抱着苏无殇,一手抚摸他的头,“男孩子淘气才可爱,小少主若乖乖的,就不是小少主了。矾”   南宫谨大眼睛巴巴望着她,眨呀眨,眼泪又淌下来。   舅舅早上还说,他与一般男子不同,有泪也轻弹,如今他才知道,眼泪这东西,不是强忍着,就能忍得住的射。   小小的他,超脱年龄地沉重叹了口气。   良久,眼泪止了,苍白的小脸,却溢满绝望。   “娘亲做了决定,是不会更改的。否则,她那一世也不会决绝地死在爹怀里。”   孙嬷嬷听得满头雾水,莫非这孩子悲伤过度,魔怔了?   “谨少主,你在说什么呢?!什么那一世?什么死?”   “说了嬷嬷也不会懂的,嬷嬷带弟弟进去吧!您年纪大了,跪在凉地上,腿受不了的。”   “多一个人,公主就会心软的。”   南宫谨难过地看她一眼,见她神态坚定,没有再劝她。   感觉到心底一阵微妙的波动,他看向襁褓中的苏无殇……   小家伙也正瞅着他,笑得甚是甜美无辜。轻薄粉润的肌肤,吹弹可破,在天光下,一双棕色的眼眸,越是艳美若琉璃。   “苏无殇,若非你阻止娘亲喜欢爹,我也不会容不下你。现在好了,我们都没了娘。娘亲只知我欺负你,却不知你也过分透顶!”   孙嬷嬷无奈摇头叹息。小孩子争娘亲的宠,是再正常不过的。公主定会想通的。   “呀!”小不点承认自己过分。   南宫恪害爹爹和娘亲,他不能坐视不理。   没错,他凭牵引感应,让娘亲对哥哥和南宫恪生了强烈的恨意,他们——活该!活该!活该!   *   婚礼,虽然准备匆促,却还是盛大奢华。   梳妆台前,锦璃细细检视自己的妆容。   一身奢华,倾城绝艳,美得惊心动魄,霸气四射,天下无双。   这嫁衣,无一个喜字,无一条金凤,无一朵牡丹,红色玛瑙在裙摆上光华熠熠,金色绣纹繁复绮丽。   它本是一件寻常的袍子,却天下无价。只因,是她亲手做成的。   这嫁衣,她曾穿着承欢御蓝斯身下,他那么激烈地爱她,他说,不准她在别的男子面前穿红色,至今想起,仍是幸福的。   这嫁衣,也是她那一天大闹苏静琪与康恒的婚礼时穿过的,她以最美的姿态,生生把那一日新娘的丑陋衬托得淋漓尽致。   这嫁衣意义非凡,她非穿不可!   细细端看过自己的妆容,她又添了唇脂。   今日,不知多少人要骂她,她得美美的,任他们骂个够!   于梳妆台前转身,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就见廊下站了一个女子。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撞见鬼了……   宫廊下的鸟笼,她已经命人送去给了苏锦煜。   那一笼牡丹鹦鹉,到底是挂在了康恒的宫苑中。   廊下寂寂无声,独剩院子里的流水,反而显得单调寂寥。   她搭着宫女的手走出来,就见那女子转过身来,娉婷对她颔首微笑。   锦璃鼻翼一酸,煞然落下泪来,“康晴姐,你回来送璃儿出嫁吗?”   女子微怔,眼眶微红。   “你一直期望我嫁给康恒,和哥哥一样,认定他是最匹配我的男子,我都知道。”   女子忙跪下来,“嫔妾无状,冲撞了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谅解。嫔妾并非有意站在这里引公主误会的。”   锦璃怔怔看了她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摆手示意宫女们退下。   “原来……是嫦儿姑娘?!”   “嫔妾来得早,孙嬷嬷让嫔妾等公主梳妆完毕。所以……”   锦璃那丝帕按了按眼角,厌烦地打断她,“你找我有事吗?”   嫦儿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小心翼翼地双手递上前。   “嫔妾知道,公主不愿接受嫔妾的贺礼,但这东西能相助公主安度洞房花烛夜,还请公主务必接受。”   锦璃疑惑看着红色锦盒,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只通身剔透的冰雪般的小虫。   “这是毒蛊!”   “这并非一般的毒蛊,是来自雪域之巅,狼族神物。只要公主将他放在合卺酒的酒杯里给康恒殿下服下,殿下夜里便可陷入有公主的绮   tang梦……”   “你怎会有狼族的毒蛊?”   “嫦儿曾拜了一位狼族先生为师,专学医理。”   狼族最擅养毒蛊之人,只有轩辕颐!   锦璃拿过盒子,再不看一眼,随手一扬,盒子丢在了院子里。   毒蛊在夕阳下,瞬间化为一片白色烟雾,仿佛冰水蒸发了一般,再也寻不到踪迹。   嫦儿眸光骤变,忙跪趴在地上,“公主为何毁掉毒蛊?”   锦璃习医多年,熟知血族与狼族的各类毒虫。   “这毒蛊以人的骨髓豢养,狠毒至极,若将人的骨髓吸尽,便开始残尸吃骨,最后将人啃得半点不剩。嫦儿姑娘,我说得可有错?”   嫦儿跪在地上,抬不起头。“嫔妾是一片好意,请公主……”   “嫦儿姑娘可曾以如此毒术害我哥哥?”   “公主,嫔妾真心爱着颖王殿下,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是么?可本公主早已不相信任何人!”   锦璃弯下腰来,眸光冷煞地看进她眼底,发现她眼底一抹慌乱闪过,当即怒声下令……   “来人,把这个女人带进殿内,杖刑伺候!”   “不……不——公主,求您……”   嫦儿抓住了她锦绣红袍的衣摆,锦璃不为所动,愤然一脚踢开她。   两个护卫冲过来,将嫦儿押住,带进殿内,重重关上了厚重的门板。   本是去迎喜轿的孙嬷嬷正回来,不慎踩到院子里的红色锦盒,不禁微怔,顿时明白了,嫦儿是惹恼了公主。   听到殿内传来惨叫,孙嬷嬷忙冲到殿前,“我的小祖宗,四殿下领着喜轿快到了,您就别为难嫦儿姑娘了!”   锦璃却听不进她的话。她亲见了那厉害毒蛊,岂会轻易放过这歹毒的女人?   她无名无姓,来历诡异,偏偏就出现在哥哥的视线里,偏偏长得这样像死去的康晴,偏偏拿着狼族神物献给她!   其实,锦璃今日不想见血的,却寻不到理由。   她恨,她怒,不只是因为嫦儿触了霉头,还因,她百般不愿嫁给康恒,这女子正踩在她的愤恨的一处!   锦璃坐在主位上,轻抬袍袖,命杖责嫦儿的护卫暂且退下。   “嫦儿,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家是哪里,什么身份,是谁指使你到我哥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嫦儿终是忍不住痛,哭着说道,“璃儿,我是你的……梓苏姐姐……”   “好本事,长得像康晴公主,却是……梓苏姐?你说,你是……”   锦璃惊怔,手上刚端起的茶盅摔在了地上。   她呼吸一顿,起身便冲向那女子,带着纤长镂金护甲套的柔夷,迅猛捧住嫦儿的脸,寻找易容面具的边缘,却什么都没有寻到。   锦璃愤怒放开她,“你骗我!你还骗我?!此生,我苏锦璃最恨被欺骗!给我往死里打!”   “轩辕颐给了我易容毒蛊,服用了变声丹,因此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变得像康晴公主……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锦煜哥爱上我!”   “我不信!”锦璃恼恨憎恶地盯着她,一双眼睛,淬出毒,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瞄准嫦儿的后心,“我再不会任你在我哥身边放肆,我这就杀了你,永绝后患!”   “璃儿,我真的是顾梓苏!我们常偷偷出去,只为吃冰糖葫芦,我们小时候一起洗澡时,你嘲笑我后腰上一枚胎记丑陋……”   锦璃仍是不信她的话,却又怕眼前女子,真的是失踪已久的顾梓苏。   命两个护卫出去,她迅速拆解了嫦儿的衣袍。   层层衣袍卸除,顾梓苏后腰上那枚胎记,惊心地刺进眼睛里,她拿手抓,挠,肌肤被她尖利的指甲划伤,胎记还在……是真的!   ☆、第166章 骗婚,殿下凯旋   锦璃惊得蹲坐在地上,脑海一片空白。   除了拇指大的胎记,顾梓苏肌肤胜雪的脊背上,还有斑驳的吻痕尚未消散,显然……是哥哥留下的。   哥哥竟真的宠爱——这只是拥有康晴皮相的女子!   一个自欺欺人,一个自甘下贱,情之一字,竟是比那食人骨髓的毒蛊更毒!   枉顾梓苏爱哥哥这些年,哥哥竟铁石心肠,竟从不知梓苏姐身上有胎记?   若他知道,被他厌弃的正妻,为了他心中所爱,补偿他一个康晴,会作何感想矾?   这事儿,她不能让哥哥知道,哥哥会疯掉的!   被哥哥以爱另一个女子的名义,这样宠爱着,顾梓苏也定是生不如死,可她却甘之如饴。   每日照镜子,看到一个死去的女人的面容挂在自己脸上……那情景,锦璃单是想一想,便痛不欲生。   锦璃梳理头绪,渐渐恢复冷静,脑子也转过弯来,却泪流不止。   梓苏姐失踪前一晚,陪她在廊下聊,问她关于康晴的喜好,脾性,喜怒哀乐,以及,与哥哥的过往。   原来,她早就在为改变容貌做准备!   因情伤,曾经的顾梓苏永远消失。   眼前的嫦儿,得到了心爱男子的宠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替代品。   然而,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正妻的地位,甚至,连她这唯一的好姐妹也不敢相认。   就在前一刻,若她动作再快三分,她必被她杀死!   锦璃心痛欲碎,“梓苏姐,这一切……值得吗?”   她好怀念,夏日花间里与她玩闹嬉戏的顾梓苏。   她好怀念,与她满街疯跑,躲避家丁寻找,只为买两支冰糖葫芦的顾梓苏。   她好怀念,那个与她心意相通,为她得到真心所爱而欢喜的顾梓苏。   “锦璃,你为御蓝斯所做这一切,值得吗?”   锦璃哑口无言。是呀,她有什么资格责问顾梓苏?   她为了换取两张药方,为了换取几万精锐骑兵,连自己的儿子都肯抛弃。   “梓苏姐,你为何与轩辕颐做这样的交易?他是不是拿什么威胁你了?”   锦璃疑惑追问着,随手帮她拉好衣袍,扶着她站起身来,相助她整理衣袍。   顾梓苏拢着衣袍边沿的手僵了一下,绷紧苍白的俏颜,强自端端站稳,低垂着眼眸,看似端雅从容,实则……却再没有勇气再看锦璃。   “璃儿,对不起……是我害死康晴公主,我必须偿还曾经欠下的债!”   善良的康晴,善良的顾梓苏,两个都爱着哥哥的女子,怎会到如此地步?   锦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却又怕自己误解了她。   “梓苏姐,康晴公主得罪你了?你为何下次毒手?”   顾梓苏不允许自己暴露丝毫脆弱与愧疚,她警告自己不能崩溃,她每日诵经般默念,康晴该死,康晴死有余辜,方才能使得自己解脱。   “她爱着锦煜哥,便是得罪我了。甚至,害我到今时今日,不得不以这副样子与锦煜哥在一起!”   因为妒忌,就杀掉康晴?这女人杀了一个无辜的人,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锦璃不可置信地怒斥,“你疯了!顾梓苏,你疯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竟让那吸血鬼杀手催眠康晴公主,强*暴她,将她的血吸尽?!”   顾梓苏慌得背转过去,不敢看她,也不敢想那一幕。   “康晴公主就死在我面前,当时若非南宫恪及时赶到,我也被那只吸血鬼杀了,可能会以同样的方式惨死在你手里!”   “我只是想让她死,那杀手只给我交代了结果,我不知内情!我不知道……”   顾梓苏抱着头,恐惧地浑身颤抖,那情景却一股脑地往眼前涌来……   眼前的水晶花瓶上,映出她因为恐惧而狰狞扭曲的脸——康晴的脸。   她尖叫着慌忙奔到窗口去,想逃得远远的,想逃出这场梦魇,却清楚地知道,这女人的脸在自己脸上。   锦璃看着她这样子,心里疏冷戒备陡升,再难当她是从前的顾梓苏。   想起南宫恪曾说过的话,重生而来,她是该补偿某些人某些事,可有些人该救,有些人不该救,例如……顾梓苏!例如,轩辕颐!   南宫恪不是爱唠叨的男子,他却一再对她重申提醒,如今,她才恍然惊悟,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锦璃怒盯着她的背影,冷声质问,“是轩辕颐派人帮你杀了康晴公主?”   “是。”   “为什么你要和他做交易?”   “他手上,握着我爹的罪证。这事,我爹不知。轩辕颐先找上我,当时他向你告白,你不应他,他心生妒恨,借这件事以御之煌的名义嫁祸御蓝斯,惹他们争斗……以除掉御蓝斯……”   锦璃   tang冷笑,“所以,御蓝斯刺了轩辕颐一剑,是因为……他真的罪该万死!”   “锦璃,你也有错!”   顾梓苏转过身来,不想自己独自承受这样痛苦。   “如果你当初答应轩辕颐,康晴就不会这样害死,我当时并没有想她死,是因为我是你最好的姐妹,轩辕颐才威胁我……他警告我不准让你知道这件事,否则必死!”   锦璃怔怔看着她,心里愧疚,难过,自责,懊悔……百感交集。   当初,她实不该促成康晴与哥哥的婚事,也不该救顾梓苏,更不该救轩辕颐……   相较之下,前世,康晴病死,哥哥与康珠争吵一辈子,顾梓苏被人谋害,轩辕颐被康邕一箭射死……那是最好的结局。   顾梓苏拉住她的手,如握着一棵救命稻草。   “璃儿,我求你,不要把这些事说出去。事情因你而起,你不能让我独自承受这样悲惨的后果,我不能失去锦煜哥,我爱他,他也已经爱上我,我一刻不想离开他。”   一股强烈的憎恶氤氲笼上心头。锦璃愤然从她手中抽出手,“就这样吧!好好爱我哥,别再和轩辕颐做任何交易,否则,我定杀了你,再杀他,然后,把你们的阴谋诡计公之于众,让顾丞相也承担他应付的代价!”   顾梓苏喜极而泣,忙扑上前抱住她,“好,好,我答应你。”   她忽然想到什么,忙松开她,口气仓惶,眼底却闪烁着诡奇的光。   “璃儿,你那么爱御蓝斯,怎可以委身康恒?你等着,我再去取一只毒蛊给你。”   锦璃敏锐捕捉到她眼底的神光,“你竟亲自养那种歹毒的东西?”这女人不是为她好,她只是想拿康恒试验自己的毒蛊!   “我……我是为你好,璃儿!”   “那东西非三五个月长不成,你为我好?!”锦璃讽刺冷笑,“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顾梓苏!”   顾梓苏哭红的双眸,忽然神光熄灭,空洞死寂,哑然无语。   她承认,为锦璃好只是借口,但她嫁给苏锦煜之后,苦闷寂寥,只有那些虫蛊陪着她……   “毁掉那些毒虫,全部毁掉,若被我知道你还留着轩辕颐送得东西,我绝不放过你!”锦璃说完,打开门,大步迈出去。   康恒正入院子,听得她怒声咆哮,抬眸看去,正见锦璃冲出来,怒火爆燃着,那红衣,也惊艳地欲燃烧起来一般……   孙嬷嬷又是劝,又是宽慰,百般无奈又焦急。   康恒脸色微变,艳红礼服,广袖束腰,俊雅倜傥,却反衬得俊颜苍冷如纸。   担心锦璃已然知晓实情,他忙迎过来。   “锦璃,发生什么事了?大喜的日子,怎这么大火气?”   锦璃无法说出实情,一团熊熊的怒火,生生压在心头,憋得一阵心痛。   孙嬷嬷忙道,“是嫦侧妃,非要送公主礼物。公主平日不喜欢她,奴才也赶她走……她竟不知好歹,偏要送。”   康恒抬头,就见嫦儿一身淡烟紫的锦袍,从殿内走出来,头发还有些凌散,显然刚才不只是争执这么简单,还动了手。   他见锦璃一身整齐方才松了口气。   嫦儿下来台阶忙跪下。   “嫦侧妃免礼吧,既然锦璃不喜欢,你就不必送了。本皇子多谢你的祝福和好意,以后,你也不必来给锦璃请安,别扰她清静。”   “是。”   “跪安吧,颖王正到处找你呢。”   嫦儿微僵了一下,抬眸看了眼锦璃,见她不看自己,说了句告退,便匆匆出了宫苑。   锦璃这才看向那背影,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悲恸,还有强烈的失望。   康恒失笑捧住她的脸儿,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以后,我再不允许任何人气你,欺负你。”   锦璃默然依进他怀里,今儿本是打好精神应对这场“战争”,被顾梓苏扰了一阵,竟是疲惫不堪,快要摊下去。   她需要一个怀抱,哪怕这个怀抱是自己厌恶的……   “康恒,我好累。一切还像上辈子就好了……可是,我又不喜欢那样的结局。”   康恒不明所以,“怎么?上辈子我们也是在一起的吗?”   “是,我们是夫妻,可我全心爱你,你却移情苏静琪,将我生生打入冷宫……”说着,她抬眸看他,“椒房宫,就是我的冷宫。”   他推开她,细看她的神情,一脸愁怨,清苦难抑,不像演戏。   “你还想听吗?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康恒却只是疑惑,“所以……你真的是九命真凤?”   “我开玩笑的。”锦璃低低地自嘲地笑起来,笑颜却比哭还难看,“这世上,哪有什么九命真凤,只有比嗜血妖魔更可怕的人。”   康恒脸色顿时铁青,他知道,她只是在嘲讽某些人,当然也包括他和她自己。   可,这话   却将他的心刺穿了,刺得血流不止……痛不欲生。   两人相携走出宫苑,锦璃坐上轿子。   康恒走到前面,骑上马背,深吸一口气,率领喜队,浩浩荡荡前行。   喜悦奏响,他的笑重又挂上唇角。这是他第二次迎娶锦璃,无论如何,不能再失败。   *   暮色四起,大殿内灯火辉煌。   百官齐聚,个个噤若寒蝉。   众皇亲国戚,则是尴尬地纷纷摇头叹息。   康恒皇子两次婚礼,一次大乱,一次如此匆促,看得出,他是非娶那个女人不可。   从前,苏锦璃是真正的苏氏嫡女,从血统到身份,毋庸置疑。   如今还算得上苏氏嫡女么?就算是,她也嫁过人,被休弃过,还有两个孩子……   有太后在,康恒皇子如此桀骜不驯,恐怕不见得能得封储君。   而南宫恪,则站在丹陛之下,担心地看身侧的儿子。   这小子被锦璃派了两个吸血鬼护卫,强硬扭送到他面前。父子俩始终大眼瞪小眼,不曾交谈一句。   “谨儿……”   “如果你真的爱娘亲,是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的,只要你一直保持那么完美的样子,她会爱上你的,你帮她批阅奏折时……她差一点动心了。”   小家伙口气怨怒,好不怪责。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婚礼就要开始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把你娘亲带走。”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御蓝斯答应和离是为了我!是为了补偿我!他一刻不想看娘亲痛苦,才这样成全我的私心,而你,只会火烧焦油,还要我成了你的帮凶!”   “谨儿,你这是在怨怪为父么?”   “是,我恨你!你第二次害我失去娘亲!我要回狼族,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不要看娘亲和那个男人成婚,否则,他会抓狂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小家伙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南宫恪担心他出事,忙从侧门追出去,见半空里一道黑影飞过,他忙派了护卫去追南宫谨,他则去了御花园的湖边。   俊伟的银影刚刚停顿脚步,黑衣人便出现。   南宫恪冷声怒斥,“不是警告过你吗?人多的时候,不要出现!”   “主子息怒,卑职有急事禀报。”   “什么事?”   “御蓝斯凯旋得胜,东域王全军覆没,而我们的武器尚未运达战场,就被血族王派出的人劫掠了。东域王海澜父女都被御蓝斯抓获。”   南宫恪勃然大怒,艳若琉璃的棕色眼眸,顷刻间化为血眸,殷红狰狞,杀气迸射。   他一把揪住黑衣人的胸襟,将他揪到眼前,“那毒……御蓝斯不可能解!该全军覆没的人是他!你一定是弄错了!”   黑衣人忙挣开他的手,跪下去。   “主子明鉴,那毒是血族国师伏瀛解的。   卑职查到,苏锦煜与康晴公主大婚那段时间,御蓝斯和血族太后携小公主御雪儿,曾在此长居一段时日。这件事,主子您也是知道的。   正是那段时间,他们不但救了所有被拿来试验毒药的吸血鬼,御蓝斯还盗取了御医院熬制丹药的药渣。”   南宫恪阴沉地地俯视着黑衣人,迅敏思忖着。   那些吸血鬼,就他所知,是康恒身边的朱雀和玄武放走的,怎么可能是御蓝斯救的?难道……朱雀和玄武,早已是御蓝斯的人?   黑衣人继续说道,“血族国师伏瀛的医术,更在主子您之上,随后凭药渣,配出了解药,所以……御蓝斯恐怕是早已猜到您和东域王的阴谋,借此事,好让锦璃公主看清主子。”   “哼哼……看清我?我怎么了?我做错了吗?”   南宫恪被突然的失败与绝望扼住了心口,失控地对黑衣人疯狂咆哮,“她是我孩子的母亲,她是我的皇后,她却愚蠢地选择御蓝斯,我不该杀了御蓝斯吗?那厮本该死在玉鳞江!”   黑衣人恐慌地提醒,“主子,眼下……您该去阻止皇后嫁给康恒!”   南宫恪恍惚一怔,眼底复杂的眸光清冷闪过,他忽然就笑出来。   “哼哼,让她嫁好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前世,她又不是没有嫁过,是生是死,不过又一次。御蓝斯不是得胜凯旋么?我亲自去给他送贺礼。”   *   大齐皇宫,因四皇子康恒和念伊公主苏锦璃的婚事,大宴三日。   然而,婚礼翌日,锦璃却未能走出寝宫。   孙嬷嬷带宫女前来服侍。   康恒刚起,他看了眼纱帐内沉睡不醒的女子,宠怜一笑,帮她掖好被角。   “嬷嬷,让璃儿多睡会儿,昨晚她累坏了,今儿恐怕是要睡一整天呢。”   “是!”孙嬷嬷强自笑了笑,命服侍的宫女们退下,却忍不住看了眼床上   沉睡的女子。   公主不是这样不懂分寸的人,今早该去给太后,皇上,皇后,兰妃等人敬茶请安,这样睡下去,可不应该呀。   她凝眉俯首,对正被小安子和小康子服侍穿衣的康恒说道,“殿下,请安的事……”   康恒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抖擞,是新郎该有的样子。   “今日喜宴仍继续,本皇子亲自去同父皇说,至于皇后和母妃那边,她们本就对锦璃颇多微词,也不差这些。”   “唉!可是……”孙嬷嬷无奈地欲言又止。   “无殇的襁褓,衣物,以及路上所需的牛乳和血,都准备好了吗?”   “是。”   “嬷嬷,你再去检查一番,路上别出什么差错,我这就派人送他启程。”   孙嬷嬷一头雾水,“殿下,您和公主不是要一起去血族么?您亲口说的,要相助御蓝斯打赢东域王……”   康恒挑眉,对着镜子里俊伟的自己,说道,“御蓝斯已经得胜,本皇子与公主就不必去了,只需把苏无殇送还给御蓝斯即可。”   得胜?“……这事儿该对公主说明。”   康恒眸色陡然阴沉,他转头盯着那惶恐跪在地上的中年女子,掌中凝聚一股真气。却,终是没有打下去。   “嬷嬷领命跪安吧,你若敢在璃儿面前胡言乱语的话,本皇子决不轻饶!”   孙嬷嬷憋住一口气,没有驳斥。   无殇少主就在偏殿内,公主又沉睡不醒,她最怕……公主这不寻常的长眠是被灌了什么毒药。   该怎么办?   孙嬷嬷六神无主,匆匆进了偏殿内,见苏无殇在襁褓内安然无恙,方才静下心来。她一番思忖,忽然,想到了苏锦煜。   她在窗口瞧着康恒安排了朱雀和玄武去护送苏无殇,没有阻止。苏无殇和两个乳娘被带走,宫苑内顿时清静了。   孙嬷嬷打发走所有的宫人,又去看过锦璃。   她站在床前唤了几声,见锦璃僵躺着,一动不动,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触到温热的体温,孙嬷嬷方才松了一口气。呼吸脉搏都正常,为何唤不醒?   孙嬷嬷不敢再耽搁,忙奔出去找苏锦煜。   ===============================   还有更O(∩_∩)O~别忘放进藏书架哈!   ☆、第167章 殿下威武不中计   金色琉璃瓦被曙光染透,重重檐牙上,薄雾轻笼,整座皇宫,此刻犹若仙境。   红彤的霞光斜斜映入帝王寝宫内,辉煌一片流光中,更添几分温馨。   重重绣龙金绡纱帘后,宫女太监们,正忙于服侍晨起的主子梳洗射。   龙涎香袅袅九龙香炉内弥漫开,伴随着清雅的兰香,溢满殿内。   康邕爱极这馥郁的香气。壮伟的身躯立在盘龙铜镜前,双臂平展,微扬着下巴,从镜子里端看着坐在鸾镜前梳妆的女子,暗觉岁月静好,此生无憾。   王绮茹扶了扶头上的皇贵妃高髻,自梳妆台前起身,坐去桌旁,好整以暇地看康邕穿龙袍。   注意到桌上一份贴了蝙蝠标记的折子,她狐疑挑眉,“邕,我能看么?”   “恒儿刚送过来的,看吧!是血族的战报。”   素手打开奏折,一目十行地扫过,王绮茹脸色变得苍白,刚涂染的胭脂也难以遮掩这份冷冷的白矾。   昨晚婚礼之前,她特别召孙嬷嬷问明原因,才知女儿为救御蓝斯,才嫁给康恒。   这折子上却报,血族内战结束,御蓝斯凯旋大胜,俘获海澜父女,那么康恒这是——骗婚?!   朗朗乾坤,堂堂四皇子,竟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但这位四皇子,却是康邕的儿子。她强忍怒火,沉声试探,“邕,这折子……你看过了吗?”   康邕含笑瞧着镜子里的王绮茹,说道,“朕刚看过,想不到御蓝斯如此骁勇善战。”   王绮茹上前来,摆手示意太监们退下,亲手帮他戴上龙冠与环佩。   “这折子看日期,是两天前的。”   康邕听出她话中有话,俯视着她妆容绝美的鹅蛋脸,玩味勾住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   “绮茹,你想说什么?”   “承禀消息如此滞后,皇上不怕四殿下借此事暗动手脚?”   “既然你如此说,想必,是知道他已然做了什么。”   王绮茹颦眉跪下来,“皇上明鉴,康恒迎娶璃儿,不是因为皇上在许愿树上丢了许愿牌,昨儿臣妾问过孙嬷嬷,康恒四处宣扬说,御蓝斯大败,急需救援。他答应发兵救助御蓝斯,璃儿才出嫁的。”   康邕眸光深冷微闪,一念万千。肃冷内敛的俊颜,顷刻间,又静无波澜。   “绮茹,恐怕恒儿真心爱着锦璃,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朕相信,他一定会对璃儿好的。”   王绮茹不可置信地抬头,“他骗了璃儿!而且,他让璃儿于众目睽睽之下抛弃两个孩子。若璃儿知晓真相,恐怕……”   “绮茹,锦璃被御蓝斯休弃,是事实。难道,你要让她固守这份没有希望的感情到终老?将来,孩子养大了,血族势必要夺回,锦璃更是可怜。就算她没有被休,凭御蓝斯容不下前妻海冉,将来有朝一日,锦璃人老珠黄,御蓝斯美人在怀,也必然容不下锦璃。”   王绮茹恼怒暗藏,却不得不低下头,再不知说什么好。   不可否认,康邕的话有道理。   但是,康恒如此手段,并非一个值得锦璃依靠一生的好夫君!   “这件事,我们假装不知好了,若恒儿对锦璃不好,再插手也不迟。”   康邕说着,搀住她的手肘,把她扶起来。   “无殇被送回血族也是好事,吸血鬼不适合活在大齐。”   王绮茹轻叹一声,上前两步,依靠在他怀里,手臂环过他腰间,无奈地嗯了一声。   他侧首宠怜在她额角轻吻,拥紧她,心里却忍不住担心,若有朝一日康恒真的伤害了锦璃,绮茹还能否这样安然抱着他?!   殿外……   苏锦煜一袭金纹月白锦袍,带着他的嫦侧妃上来台阶,刚要让太监通禀请安,就听得孙嬷嬷在宫廊地柱子后低低地唤自己。   “颖王殿下?奴婢在这边……”   苏锦煜示意嫦儿稍等,忙过去,“嬷嬷,怎么了?”见她红着眼眶要跪下,他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肘,“嬷嬷免礼吧,是不是璃儿出了什么事?”   “不知颖王殿下知不知道血族太子大胜凯旋一事。”   苏锦煜眸光复杂微闪,“嬷嬷怎如此问?”   不答反问,便是有鬼了!孙嬷嬷心凉了半截。   “这么说,殿下是与四殿下合谋欺骗了公主?殿下那日在廊下训斥谨少主,不过是为拆穿国师的真面目?!”   苏锦煜默然定定看着她,神情冷酷威严,眉眼染了几分厉色。   孙嬷嬷难过地叹了口气,“可……殿下,公主被四殿下下了毒,昏睡不醒。”   苏锦煜淡漠挑眉,“那只是寻常的药,对身体无损,锦璃昏睡两三日便能自行醒来。”   孙嬷嬷越听越恐惧,猜不透这局步设到底有多深。“殿下为何要与四殿下这样做?”   “嬷嬷对吸血鬼不了解,我   tang和四殿下这样做,都是为了锦璃好。锦璃既然被血族休掉,另嫁他人无可厚非。我苏锦煜的妹妹,天生凤格之命,绝不能被他们如此玷污。”   “可这样伤害了无殇少主和谨少主呀,他们年幼,不能没有娘亲照顾。”   “那两只小鬼乐得自相残杀,随他们去,锦璃夹在他们中间,反而生不如死。”   苏锦煜绝然说完,牵着他的嫦侧妃入了寝殿。   孙嬷嬷僵怔原处,六神无主。可怜的主子,最恨被人欺骗,如今却是上下欺瞒,亲人合谋。她若知晓真相,必然悲痛欲绝。   孙嬷嬷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穿过冗长的宫道时,一抹娇小的白影突然挡在眼前。   “嬷嬷,你怎么哭了?”   “谨少主?你……你不是说去狼族了吗?”   “我怎么能丢下娘亲呢?我刚打探到御蓝斯大胜,就猜到娘亲被骗了,所以急着赶回来。”   孙嬷嬷喜极而泣,上前把小人儿揽在怀中,“谨少主终于长大了!可……我们该怎么救公主?公主正昏睡着,不好离开皇宫,皇城内,也无处躲藏。”   “嬷嬷放心,我有个好法子。”   南宫谨吹了一声口哨,从墙那边腾空飞过一个倩影,单膝跪在地上。   “金燕参见少主。”   南宫谨细细打量着她,“除了身型健壮些,贴上易容面具,看不出端倪。金燕,就劳烦你代替我娘亲在康恒的床上躺两日,我先把娘亲带回碧荷宫的密室里,等娘亲醒来,再做决定。”然后,他冷静地吩咐孙嬷嬷,“嬷嬷,你也得配合金燕的伪装,不要被康恒看出端倪。”   “是,谨少主。”   *   两日后。   玄武命船停在玉鳞江畔,裹着密不透风蒙头遮脸的黑披风,转身进入船舱内,大声催促,“朱雀,靠岸了,带无殇少主和两个乳娘下来吧。”   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从船舱二楼蔓延开,他震惊一凛,忙冲上去。   走廊上,一堆血肉混着散乱的衣袍,那衣袍是朱雀的——毫无疑问,这堆血肉就是朱雀本尊。   可,是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他忙冲进苏无殇房内,就见两个嬷嬷被咬了脖颈,血液已尽。摇篮内……已空。   看到摇篮边上有血污,玄武惊得差点跪趴在地上……万一苏无殇死了,他该如何向御蓝斯交代?!   “玄武,你是在找无殇么?”   温雅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玄武警惕转身,正见银发如雪的国师大人南宫恪,正优雅抱着襁褓中的苏无殇,坐在椅子上。   “国师大人……”玄武担心地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忙跪下来,“请大人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无殇少主!”   “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南宫恪浅扬唇角,俯视怀中睡容甜美的小娃儿,镂花面具上,一双眼眸温和慈爱,可他抬眸看向玄武,却陡然血眸凶冷如魔。   “不过,你得死!否则,这出戏,会演不下去。”   “国师大人放心,玄武会自行了断的。”   玄武毫不迟疑,仓惶扯掉身上的披风,走向窗口。   阳光照在身上,呼呼——一股白烟冒出来,肌肤、头发火苗爆开……   他身体向后倒翻,出了窗,坠下船。   南宫恪清冷微扬唇角,抱着苏无殇走出房间。   “无殇,叔父带你去找你爹,他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   莫黎城王宫,净白如玉。   御蓝斯率领大军回宫,尚且不到一个时辰。   他铠甲尚未脱下,便入大殿,宣召百官承禀城内诸事。   隐约感觉到儿子的动静,四爪腾龙的龙椅上,俊伟的金甲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徒留百官于阶下惶惑地面面相觑。   御蓝斯直迎到王宫大门前,以为是锦璃带着儿子前来,惊喜地又往前奔了两步。   这几日他星夜兼程,行踪不定,不曾收到大齐的飞鸽传书,也不知锦璃状况如何。   马车辘辘入了宫门,停下。   暗金色的锦缎车帘掀开,下来的人银发银袍,出尘脱俗,与他一样,有着艳若琉璃的棕色眼眸。   “恪?怎是你?”御蓝斯视线落在儿子的小脸儿上,呼吸猛然一窒。他独把无殇带回来是何意?   南宫恪把苏无殇递上,才跪下来。   “哥,是臣弟倏忽,康恒盗取臣弟之前与轩辕颐搭配的药方和丹药炼术手札,相助东域王,还以臣弟的名义备了不少纯银兵器,意图赠给东域王。他谎称你将士中毒,即将全军覆没,以药方骗锦璃交换成婚。”   御蓝斯抱紧怀中的小生命,确定儿子只是睡着,方才呼出一口气。   眸光落在南宫恪的面具上,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轻拍他   的肩,“恪,起来吧!多谢你把我儿子带回来,谨儿最近还好吗?”   南宫恪微怔,忙道,“还好,只是性子执拗。”   “执拗些好,像锦璃。”   御蓝斯小心地抱着儿子,生怕太用力就会把小人儿碰碎了。   多日不见,这小子长大许多,却还是小小的一团,不知何日才能长大成人。   “康恒这件事,为兄会处理。恪,你若不急着走,在此多住些时日吧。”   陡然一股狂躁的怒火突袭心头,南宫恪十分不满意这样的答复。他腮骨隐忍微动,锐利的鹰眸紧盯在御蓝斯脸上,试图找寻什么仇恨的痕迹,可他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哥,你一点都不担心锦璃吗?她是为你才嫁给康恒的。”   “若锦璃此刻不好,无殇就不会安睡了,这孩子聪明,虽不会说话,却已然分得清是非对错。他既然没有阻止锦璃嫁给康恒,必然有他的道理。”   “可,哥你不能凭幼子的反应,武断评断锦璃的状况。”   “那么,恪,你希望我做什么?发兵大齐?杀了康恒?还是斩了大齐皇帝,掀动两国战乱?那是你一直守护的大齐王朝,也是锦璃自幼成长的地方,我不会对大齐发兵的。”   南宫恪握紧双拳,愤然斥道,“哥,难道你就这样坐视锦璃被欺骗?”   御蓝斯不羁耸肩,轻描淡写地笑道,“锦璃经历的事情太少,才会被骗,成一次婚,看清某些人,没什么不好的。”   他抱着儿子转身走向大殿,头也不回地挽留,“恪,你暂住几日吧!皇祖母为我甄选一位太子妃,明日就带过来,你正可以见一见你未来的皇嫂。”   =========================   四两拨千斤,给威武英明的血族太子殿下点个赞吧!O(∩_∩)O~   ☆、第168章 小恶魔向爹告状   皇嫂?哼哼,他会真的放弃锦璃么?他不信!他死也不信!   痴情这种东西,会遗传。   他与他都是痴情帝王御穹与康悦蓉的儿子,他们的骨子里流淌着倔强的精纯之血,一旦认定某个女子必会至死不渝,哪怕不爱,也会把她困于身畔,至死方休。   “既然如此,臣弟……恭敬不如聪明。”他倒要看看,血族太后能给他这太子殿下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御蓝斯这便命人带南宫恪去寝宫里歇息洗尘。   “还有不少急事等着处理。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即可,为兄先去忙!矾”   “是。”   于是,南宫恪被护卫请上马车,前往寝宫。   他血眸獠牙因为强烈的怒火和仇恨再也克制不住!   御蓝斯抱着儿子,若有所思地冷扬唇角,目送马车驶入王宫深处。   “无殇,别装睡了。”   “呀?”襁褓中的小人儿,调皮地睁开眼睛,满目万道星芒煞然迸射。   莹白透红的小脸儿,神态狡黠,与锦璃如出一辙。   御蓝斯瞧着他这样子,不禁莞尔。   “告诉爹,你娘亲成婚时,可热闹吗?”   “呀呀?”爹是问娘亲哪一次成婚?   “怎么?爹不在时,她竟不老实地嫁了两次么?”   “呀!”如果娘亲知道他告状,恐怕会卯着他屁股狠揍一顿吧!小家伙心虚地嘟嘴儿。   御蓝斯相信,锦璃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但,他不放心康很。康恒拿他的安慰和锦璃交易,难保锦璃不会倾注一切赢这场赌局。   “你娘亲和康恒……”   小家伙扬起浅浅柔柔的眉。   爹是想问娘亲,有没有和康恒洞房花烛夜吧?!   聪明的小家伙就张口絮絮叨叨说起来,然而,出口却是……   “呀,呀……呀呀呀……呀呀……”   昨晚喜宴结束,他借牵引之力,使得娘亲呈现醉态,吐得康恒满身污秽。   孙嬷嬷又带宫女们折腾着服侍,康恒岂会得逞?!   不过,昨晚康恒也奇怪,被兰妃叫出去说了一番话,回来之后,便先于娘亲睡着了。   估计那厮是心虚,不敢面对娘亲吧。兰妃也心里别扭,定是叮嘱自己的儿子,不要轻易碰被别人碰过的女人。   御蓝斯听着这番“呀呀”的说辞,哭笑不得,忍不住揶揄儿子,“你平时都这样和娘亲说话吗?你娘亲岂不是要闷死?”   “呀呀……”   娘亲倒还好,不闷,却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哥哥倒是懂他的意思,却总是笑他没长牙。   “爹教你用牵引传音,以后就不用这样呀呀呀了。”   “呀?!”有这种本事么?太好了。   御蓝斯不忘提醒一句,“不过,这牵引传音,仅限用于有血缘牵引之人,陌生人是不能用的。”   “呀!”这也不错,他又不是贪心鬼。   当然……“呀呀呀……呀……”他是不会同意爹爹娶什么狗屁太子妃的。   修长的手指点了下他的小鼻子,“小孩子不能骂粗话!尤其,狗屁这个词,不能乱讲!”   星眸诧异圆睁,“呀?”原来这个是不能说的吗?   哥哥就骂康恒是狗屁,前几日还骂了一整天呐!还说,康恒是活着浪费粮食、死了都浪费土地的畜牲!   *   夜色深浓,月华如练。   康恒于床边的椅子上翻阅着奏折。   床上,静闭双眸,睡眠不醒的女子,静躺不动,呼吸匀净,吐息如兰。   门外,小安子通报,“殿下,兰妃娘娘驾到!”   康恒忙迎出去,不想让兰妃看到这样的锦璃。   兰妃一身雍容贵雅的湖蓝色锦袍,还是从前的兰花妆,只是发髻改了,比从前更高傲,更清冷,更威严。   康恒看得出,她是凭这奢华艳丽的衣饰证明,也昭告那些太善于察言观色的宫人,她没有失势,她还是独一无二的兰妃。   殊不知,却正是这一点,她输给了王绮茹。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虚张声势,苟延残喘。   也更因此,康恒心底更觉悲凉。   他犹记得,婚礼前,锦璃在怀中对他说,前世,他把她打入了冷宫,椒房宫,就是冷宫。   她前世那状况,定然与此刻母妃的处境相仿了。   也正因那句话,他无法在洞房花烛夜逾越雷池。   他想查清楚,自己为何会到了那一步……却无证可查。   “母妃,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从前,这个时辰该是陪你父皇的,可现在,你父皇与王绮茹……”   明日,是王绮茹的皇贵妃册封大典   tang,她心里有刺梗在喉头,吃不下,睡不着。   她更想不通,从前拥着她无限宠怜的男子,怎一夕之间就变得冷漠绝情,看她一眼都懒得?!   更诡异的是,王绮茹愈看越是比那些年轻的妃子更美艳动人,而她却似是越来越苍老了。   她的妒恨压抑不住,更愤怒儿子执意娶那贱人的女儿。   “苏锦璃呢?自从和你成婚,她连茶也不曾敬过,是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放在眼里吗?”   “母妃,锦璃今日累了,还在睡着。”   “累了?”   “怪我!”康恒就低下头,唇角微扬,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兰妃因他一句“怪我”,顿时怒火三丈,一掌就打过去。   康恒生生挨下这一掌,忙跪下,“母妃息怒。”   兰妃弯着腰,两手揪住他的胸襟,怒声咆哮,“我说过多少次,你娶她便罢了,做事该有分寸!”   “是。”康恒只能点头敷衍。   “她和那几个男人暧昧不明,迟早会出大事。若非因为王绮茹这个贱人,我何至于被你父皇冷落?恒儿,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儿女私情牵绊!将来你登上帝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母妃的话,儿臣谨记,儿臣做事有分寸,母妃放心即可!”   纵然得了如此保证,兰妃还是不肯放心。   离开康恒寝宫,她直接前往御医院,宣召自己最信任的赵太医出来。   赵太医一见她,却是一脸愕然,旋即跪下。   兰妃不曾察觉他神情异样,只把苏静琪给她的药瓶递给他。   “太医帮我瞧瞧这药。”   赵太医微低着头,眸光轻敛,甚是恭敬地两手接过药瓶。   “娘娘是让老臣瞧什么?这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这药是别人相赠,说是补药,本妃不放心,所以……”   赵太医忙请她进去,当着她的面,从瓶中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细细研磨开,又是嗅,又是火烧,又是加水一番蒸煮,最后又辨别色泽……   如此一番忙碌之后,他感慨地啧啧惊叹,“娘娘,此药乃是神药,能固本安神,邪魔不侵。”   “如此,本妃就放心了。”   兰妃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当年,她生康恒,难产,耗了半天也未能生下孩子。   亏得是他一双妙手,救了她们母子。   这些年,赵太医亦是与她相互依傍,才成为太医。   她拿起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你备一盅温热的狼血,把这药丸放在里面,给四殿下送去,让他好好喝了。”   “是,老臣遵命!”   兰妃刚离开御医院,便有了小太监端着一个罩了红色锦缎的托盘,入了赵太医的房内。   赵太医掀开上面的红色锦缎,看到一整盘金灿灿的金元宝。   “这是……”   “太医,这是静琪郡主赏赐给您的,刚才……太医辛苦了。”   赵太医无奈地收下银子,却冷绷着脸说道,“你传话给静琪郡主,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让她马上放了我女儿!”   “太医放心,静琪郡主不过是请赵小姐喝杯茶,这会儿,赵小姐已安然返家。”   小太监笑嘻嘻地说完,便告退离开。   赵太医随后便前往御书房,自请辞官,告老还乡。   宝顶之上,九龙顶灯辉煌耀目,俊雅的龙颜映在灯下,却异常深沉冷肃。   康邕看他半晌,狐疑不解。   御医院的一品太医,好好的位子,刚坐了两年,这就要辞官?说不通。   王绮茹陪坐一旁,细细为康邕研着墨,不动声色地瞧着僵持不下的君臣。   “陛下,老臣许久未返乡,愧对列祖列宗。”赵太医双膝跪在地上,“自古忠孝难两全,还请陛下恩准。”   “忠孝可以两全。朕准你三月假期,携家中老幼回去探望吧。”   赵太医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跪安。   王绮茹目送那苍老的背影出去,不禁疑惑,“皇上,怎不干脆放他走?”   “御医院里少不了他,前两日他还对朕说,要肃正御医院,今日却请辞,定是被人威胁了。”康邕说完,当即命令暗卫盯着赵太医的举动。   *   康恒刚刚沐浴更衣,正准备躺下来。   小安子便又进来,跪下去。   “何事?”   “兰妃娘娘吩咐赵太医送来一盅加了大补之药的狼血,这会儿正候在外面。”   康恒烦闷地叹了口气,不舍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只得起身出去。   他到了院子里,二话没说,端起汤盅三两口便喝完了……   赵太医惊怔看着托盘,佝偻着身   躯,眸光复杂。   “殿下……”   “还罗嗦什么?本皇子已经喝了,退下吧!”   “是。”赵太医无奈地端着托盘走出去,一双手,颤颤巍巍,一直抖个不停。   康恒喝得满口浓腥,禁不住干呕。   小安子忙给他端出清水来漱口。   忽觉背后有冷风呼啸,嗅出是玄武身上的陈腐之气,康恒狐疑转身,惊得踉跄退了两步。   小安子也惊叫一声,正要让护卫护驾,认出是玄武,忙问,“玄武兄,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玄武头发残缺,脸上肌肤血肉都模糊一片,身躯却还僵直站着,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尸。   “小安子,你先退下。”康恒忙从靴筒里取出匕首,划破手腕,把伤口递到他唇边,“快喝吧!”   玄武跪下,忙抓住他的手腕,大口吞噬。   他在水底闷了一天,确定南宫恪的人不在,方敢返回来。   “出了什么事?”   玄武喝了几口,发丝和肌肤痊愈,恢复成原本俊朗的模样,却暗觉康恒的血液味道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朱雀和乳母被杀,苏无殇被南宫恪带走了。”   万一南宫恪杀了无殇,他该如何对锦璃交代?那孩子是锦璃的命!康恒气怒交加,一脚踹在玄武心口上。   “可恶!不是让你们保护好苏无殇吗?南宫恪现在去了何处?”   “莫黎城。”玄武说着,忙跪趴过来,咬破手指,把血涂在他手腕的伤口上。   看着伤口愈合,康恒忽然冷静下来,不怒反笑。   “南宫恪,他以为这样劫走无殇献给御蓝斯,就能给自己脱罪么?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   玄武听得一头雾水,“殿下一点都不担心吗?南宫恪可能抱着无殇少主去御蓝斯面前胡言乱语,甚至把给血族将士下毒,以及相助东域王一事,嫁祸殿下。”   “玄武,你高估了本皇子的本事。若无高人相助,本皇子岂能从南宫恪的国师府里偷出那两张药方?!四处都是血族的细作,本皇子又岂会顺利迎娶锦璃?”   “殿下的意思是……”   玄武忽然发现,自己处在一团重重迷雾中,谁是布局人,谁又是中计之人,傻傻分不清楚。   有一点,他却清楚,南宫恪入了莫黎城,恐怕再也……逃不掉了!   *   这一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玉鳞江对岸,驶来一艘挂着“皇”字旗号的兵船。   大齐京城,城门无声打开,身着金甲的吸血鬼士兵汹涌而入,将南宫恪的国师府团团围住。   领首之人威严下令。   “里面的所有物品不得碰损,全部装入箱子带走。丫鬟、小厮、管家不得杀害,除此之外,杀无赦。”   “遵命!”   国师府的大门,被领首之人亲自叩响。   老管家忙奔出来开门,见到来人,不禁大惊失色,惶恐地忙跪在地上。   “老奴……拜见血族王陛下。”   御穹拢住厚重的黑狐披风,沉声说道,“平身!朕来瞧瞧恪儿的居所,顺便把他的物品带回皇宫,身为血族皇子,他不能总在外面撒野。”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   碧荷宫的密室内,五颗拇指大的夜明珠,月华般柔光莹白,映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室内一张矮榻,榻上女子容颜倾城,闭目静躺。正是锦璃。   南宫谨跪蹲在床边,一手端着参汤,一手拿着汤匙,正喂她喝参汤。   “哥,麻烦你照顾娘亲了。”   密闭的空间,幽幽响起稚嫩软腻的娃娃音,奶声奶气,乍听上去有点甜,却也莫名诡异。   “谁?”   南宫谨小心地把参汤搁下,警惕从腰间抽出小佩剑,挡在娘亲身前,警惕环顾四周。   “什么人?滚出来!别装神弄鬼”   “哥哥,我……无殇。”   “混账!装成那没长牙的奶娃吓我?当我南宫谨是被吓大的?”   小家伙不羁如狂魔,挥着剑,上蹿下跳,一阵乱砍。   一会儿,他倒吊在房顶上,一会儿,又横贴在墙壁上,一会儿,又四处乱飞,不放过房内任何一个角落。   “滚出来!”   “哥,是牵引……传音!”嗲嗲的童音发音青涩,口齿笨拙,尚且不太利落。   牵引传音?南宫谨当然听过。   还在襁褓中时,爹也曾教过他,不过,那是在那一世的事了。自从他学会说话,再不屑用那个。   南宫谨气结收剑,嗔怒地嚷道,“不早说,害我一阵瞎忙。”   “照顾好娘亲哦,我爹……一起……娘亲……”   “舌头   捋直了再说话?还不如呀呀呢!”   ☆、第169章 一缸锦鲤很深情   笨拙青涩的娃娃音,忽然停顿,良久,再没声响。   南宫谨自知口气过重,不禁气恼烦躁,也借着久未用过的牵引传音,冷讽他一句。   “怎么没音儿啦?你这牵引传音,还没学到家吧!”   “哥哥,我想……你和娘亲!要……好好的。射”   南宫谨僵了片刻,漂亮的星瞳灼红。   若非爹这样心狠手毒,此刻,他和娘亲、弟弟,这会儿可能还在碧荷宫宽大的床榻上……   每晚这个时辰,他和弟弟会一边一个,陪在娘亲左右,娘亲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讲故事给他们听。   想念……他当然也想矾。   可,若非有这么个小灾星和她抢娘亲,这会儿又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才不稀罕苏无殇假惺惺的想念!   “……滚!别来烦我!”他端着参汤,继续喂娘亲喝汤。   这边,莫黎城王宫的太子寝殿内。   御蓝斯站在一人多高的铜镜前,被几个宫女服侍着换了一袭锦绣龙纹紫袍,广袖束腰,英伟俊逸,艳若神祗。   他视线落在几个粉褂蓝裙的宫女身上,她们规矩地低着头,恭敬地目视前方,不敢乱瞟。   没错,她们都是他的“子嗣”。   只是,看到她们,难免会想到青帛,青绣,青叶,青莲。   她们为保护锦璃,被毕多思和方羽珠,杀死在血族皇宫的密道里。   因她们穿了相同的青衣,护卫收尸时,将她们的血肉混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只能将她们合葬于一处墓穴。   当时锦璃说,他对她们太苛刻。   的确,依照辈分,她们都该唤他一声“父王”。   于是,他顺应了锦璃的意愿,在墓碑上写下,“御蓝斯之女,青帛,青绣,青叶,青莲之墓。”   也因此,他对待宫人,比从前更宽容些。   只是,这座王宫没有锦璃,他竟开始有些不适应。   整座寝殿内,似还回荡着她吃醋地嗔怒。   “阿溟,那些女人有没有和你挤过这张床?说实话!”   “阿溟,你想选个什么样的王妃?说来给我听呀!”   “阿溟,你明天想吃什么?不会总是喝血吧?不如试试川菜……甜甜的凉菜也蛮好的,不过,我更喜欢吃酸的。他们都说,酸儿辣女,将来我要给你生个儿子,一定和你一样俊美好看。”   他视线所及,她的声音魔一般尾随不去。   当时,说那些话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然有孕,她避讳着这件事,却又忍不住矛盾的期盼。   她害怕自己苍老,于是想生个孩子陪伴他。   当时在她腹中的胎儿,如今……躺在了摇篮里。   曾经,于这座寝殿中美好的过往,她早已经忘记。   他忍不住期望她能记起些,却又怕她想起那些会更痛苦。   一念万千,御蓝斯走到摇篮旁,瞧着难得安静的小家伙,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这神奇的小生命,传承了他和锦璃的生命,一看到他,他就再无法板着脸,再也无法沉溺伤痛。   然而,小家伙却正沮丧嘟着嘴儿,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怎么?和哥哥吵架了?你们聊什么了?”   小家伙悻悻抿着唇,虽然被哥哥无情地挖苦,还是坚持练习牵引传音。   他唇形未动,却以神奇的力量让父亲清楚地听到自己想说的话。   “哥哥让我把舌头捋直再说话?他说,我还不如呀呀呢!我说想他和娘亲,他好像还在生我的气。那件事,明明是他不对。”   “他会想通的,等我们见了面,爹好好劝劝他,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谢谢爹!”   御蓝斯挑眉,颇意外于小家伙的彬彬有礼。   他非常凝重地,笑着颔首赞赏,“不客气。”   御蓝斯抱着他走出寝殿,柔声诱哄。   “我们去瞧瞧皇祖母带来的美人儿,雪儿也有来,你正好可以和她说说话。”   小家伙再没吭声,若非娘亲给他改了名字,恐怕他一直认为,为他取名御天的御雪儿,是一位可爱善良的小丫头。   还是娘亲的话最有道理。大齐没有纯善的人类,而汲取血液为生的魔鬼,天性自私卑鄙,更没有纯善的好鬼。   大家都是没长大的娃娃,相较之下,他喜欢哥哥更多一些。   *   暗蓝天幕上,皎月明媚,清辉溶溶。   时间尚早,御蓝斯于平乐宫发现血族太后未到,便抱着儿子遛了一圈,又出来。   “无殇,爹带你去个漂亮的地方瞧瞧。”   说着,他便身影一闪,带着儿子进了坤和大殿的书房。   小家伙不明所以,就这里瞅瞅,那里   tang瞧瞧,没觉得什么新奇的。   宫殿他可是见得多了,这里不过是摆设更奢华些。   “看这边。”   御蓝斯抱着儿子到了左侧的窗前,让小家伙悬坐于自己健硕的手臂上,方便他朝前观赏。   苏无殇软软的一坨小鲜肉,脊背尚不能挺直,胖乎乎的小脸儿上,因为坐正了,肉肉直往下坠,双下巴就显现出来。   小家伙一双眼睛溜溜地转,越是一头雾水。   爹爹这是在和他炫耀么?一缸荷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呀?!   倒是水缸很特别,是用一个巨大的花珀雕琢而成,缸体独特,仿佛美人婀娜舞蹈的身姿。   里面的几株荷花,长势极好,圆圆的叶子碧绿,浮在水面上,淡粉与白色的荷花香浓清雅,从水缸外,可以看到有许多小鱼儿在荷花的根茎处自由徜徉。   御蓝斯见儿子对小鱼感兴趣,便蹲下来,抱着他仔细瞧。   “好看么?”   小家伙甚是挑剔,嘟着嘴摇头。   “一般吧。”这荷花,倒是比不上瑶云阁的荷花。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又抱着他走到了右边的窗前。   小家伙更是疑惑。   还以为是无价之宝呢!不过是一个晶莹剔透的鱼缸嘛。   鱼缸里面,养了各色锦鲤,金黄的,红色的,还有花斑红的……大小不一,缤纷艳丽。   御蓝斯丢了一把鱼食进去,一条条锦璃便浮到水面上来,扑腾着水花,争抢鱼食。   “无殇,觉得这鱼缸好不好玩?”   “一般。”   “这是你娘亲的主意,荷花是她喜欢的,锦鲤,锦鲤,与你娘亲名字的谐音。”   他犹记得锦璃穿着海冉的王妃锦袍,闯来书房的那一日。   毕多思正带着宫女,更换窗前两个花瓶的花束,以前,这边摆着栀子花,左边是樱花。   栀子花是胡雅儿喜欢的,樱花是海冉喜欢的。   锦璃深知这两种花的意义,却故意刁难他。   “阿溟,为何还要摆栀子花和樱花?”   当时,他自后拥着她,对她温柔纵容,“不然,你想换成什么?”   “这殿内缺少一点灵性,换成水晶鱼缸和锦鲤怎么样?每天不必再摧残花枝,只为锦鲤换水即可,你若清闲了,丢几粒鱼食给它们。”   御蓝斯想起这些,兀自莞尔。   “无殇,那会儿你还在你娘亲的肚子里呢!”   “呃……”原来这里面藏了无限深情呢。小家伙识趣地眯着眼眸笑,“这么说的话,很好看。”   “你这小子,一会儿说一般,一会儿又说好看。你哥哥若知道,怕又嘲讽你没原则。”   “哥哥看了定然也说一般。”这摆设本没什么新奇的。   “下次让谨儿来瞧瞧,说不定,他会一口就说好看。”   小家伙闷闷地鼓起腮儿来,活像是一只吹泡泡的胖金鱼。   御蓝斯被他这可爱的样子逗笑,“何时学会了你娘亲这本事?”   “耳濡目染呗。”   父子俩静静看了一会儿锦鲤,尽了兴,才从书房里出来。   御蓝斯抱着儿子返回平乐宫时,南宫恪,血族太后,御雪儿,以及新甄选的美人儿已经入座。   殿内,宫卫在侧,个个长剑在身,是有备而来。   御蓝斯抱着儿子朝太后行礼。   太后一看到襁褓中的小娃儿,顿时眉开眼笑,“无殇,我的小乖乖,让曾祖母抱一抱。”   御雪儿也凑过来挤坐到太后身边,拉着苏无殇小小的手儿,“无殇,乖,叫皇姑姑!”   小家伙不理她,也不准她碰,见那美人儿娇羞带怯跪在爹爹面前,当即就虚张声势地大哭,非要爹抱不可。   ========================   抱歉,上传晚了,明儿尽量赶早。别忘放进藏书架哈!有月票的亲,给投哦,玥拜谢O(∩_∩)O~   ☆、第170章 杀局,别来无恙   御雪儿悻悻哼了一声,小脸儿顿时垮下来,幻美剔透的眼眸本是笑意满满,却旋即被鄙夷厌恶取代。   “不用人家取的名字就算了,说话也不理,爱哭鬼!爱哭鬼!”当她愿意听那声皇姑姑呢?贱骨头!   小家伙的哭声停顿片刻,凭牵引传音听到她心底那句骂词,越是哭得声嘶力竭,震天动地。   血族太后手忙脚乱,忙哄劝。小家伙却不买帐玛。   南宫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端着茶,轻啜细品,不由因御雪儿的口气而挑高剑眉。   御蓝斯本想与面前的美人儿细聊几句,但实在听不得儿子揪扯心肺的哭声,他伸手,虚扶了一把美人儿,便匆匆上了台阶。   “皇祖母,还是我来抱无殇吧。”   血族太后愠怒看了眼御雪儿,只得把苏无殇交还给御蓝斯,转头怒声训斥,“雪儿你太过分!澉”   御雪儿不满皇祖母这样偏心,“我哪有?分明是无殇自己哭的。”   “你还狡辩?”   “好啦,小孩子哭很正常,皇祖母别责怪雪儿了。”御蓝斯伸手探入襁褓内,无奈笑了笑,“倒是真不怪雪儿,是无殇该换尿布了。”   襁褓中的苏无殇却无法承担这项羞耻的罪名,越是哭得声嘶力竭。   御雪儿暗暗骂他也就算了,爹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冤枉他,呜呜……他没有尿嘛!   御蓝斯没有看儿子,只是手臂抱着他轻轻晃着,他走下台阶,随口对南宫恪说道,“恪,帮我招呼皇祖母和贵客,我让宫女回去拿尿布和襁褓过来,给无殇换。”   南宫恪不疑有他,“是,哥。”   御蓝斯出去,血族太后对阶下的美人儿说道,“佟诗灵,你先坐吧!”   南宫恪听到这名字,端着茶盅的手微僵。   “谢太后!”   柔婉的道谢传来,他脸上的血逆流回去,周身僵冷。   佟诗灵恭顺低着头,转身走到了南宫恪对面的席位。   她一身红袍,绣着朵朵蔷薇花,冗长的裙摆拖曳在地。   只可惜,这袍子不是束腰修身的式样,难免显得臃肿累赘,加之头上梳得是灵蛇髻,钗簪搭配也不太协调,似头小身子大,美丽大打折扣。   却也正是这样不太合理的打扮,越是让南宫恪觉得似曾相识。   那一世,这女人便不喜欢束腰的衣袍,她说,她喜欢自由,尤其是她妩媚的腰身……   她说这些话时,便任凭衣袍散下身子,不着寸缕地上前,将自己送进他怀里,蛇似地,盘缠住他,贪婪地吻他,咬他,咬出血,疯狂地沉溺欢爱……毁天灭地一般。   她的爱,始终伴随毁灭。   那种血腥的欢愉,活色生香,于一个吸血鬼来说,是莫大的诱惑。   锦璃无法了解他暗藏的恶魔本性,她永远只是温柔,纯善,甜美的,她甚至鲜少主动吻他,更无法满足他骨子里深藏的暴虐,贪婪,yu*望。   只是后来,佟诗灵这样的凶残,终于还是被他厌恶。   她诡计多端,凶残跋扈,甚至,极端地去刺杀有孕的锦璃……   镂花面具上,幽深的棕色眼眸强自压抑震惊,锁住对面那张精致的俏颜,果然……异常熟悉,熟悉得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冲过去将她撕碎。   他只希望这女人从没有存在过!   然而,世间所有的人,都是生而死,死而生。   御蓝斯存在,御之煌存在,锦璃存在,康邕存在……当然,佟诗灵也是存在的。   当着血族太后的面,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这女子不认识他,她应该不认识他,那些他始终避讳的秘密,最怕锦璃与儿子知晓的污秽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凡是知晓这秘密的人,都被他亲手杀死。   只要今晚他杀了这女人,一切便回到最初的模样。   血族太后却轻易看出他的紧张,“恪,别只顾喝茶,和诗灵说说话。”   说完,她示意开宴。   伶人与阶下琴曲轻弹,是一曲南宫恪最熟悉的《彼岸千年》。   他不能听这曲子,这是御穹与母亲的曲子,他每每听来便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曲子是毒,能牵引他所有的回忆和愧疚。   “哥一会儿就回来……”南宫恪看向那弹琴的女子,手上的茶盅便摔在了地上。   那弹琴的女子竟与锦璃长得一模一样?!   可她明明是吸血鬼,体温气息冰冷的吸血鬼。   她不看他,只专注琴弦,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木木叹着。   曲调是对的,却无半分情,整个曲子更像是在讽刺他。   “皇祖母,那弹琴的女子……怎长得如此像锦璃?”他忍不住心慌,怕极了自己出现了什么不该有的幻觉。   御雪儿咯咯地   tang笑起来,“恪哥哥,你说什么呢?那女子哪里像苏锦璃?你忘了,苏锦璃被你害的不得不和康恒交易,他们成婚了,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他没有注意到御雪儿话中的讽刺,气急地争辩,“这弹琴的女子,分明长得像锦璃,不是么?”   太后也道,“这女子五官扁平,有妆容修饰还好些,没了妆容,五官就没了!怎么可能像锦璃?恪,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她命令宫女再给南宫恪一盅茶。   加了血的茶,味道诡异甜腻,他已经喝了三杯,不想再喝,但是……或许他是真的太累了,为免失态,便又端起茶盅。   血族太后却在此时起身,搭住御雪儿的手,“雪儿,扶我去内殿如厕。”   “是,皇祖母。”   太后与御雪儿一走,佟诗灵便身影一闪,坐到了南宫恪身边。   她妩媚斜睨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他斟满酒杯……   一身的妖娆甜蜜的玫瑰浓香,掩盖了她身上陈腐的气息,浓郁地直冲鼻息。   她螓首一歪,便靠在他肩上,冰冷的体温如死尸,穿透了他的衣袍,直逼他的体温。   “恪,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一起杀人,一起……”   “诗灵小姐,你弄错了。我不认识你。”   “真的不认识吗?陛下!”   “……”陛下?她怎么可能唤他陛下?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端起她斟满的酒盅,手颤抖地端不住,醇香的液体倾洒在了他银白的袍子上。于他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她不该存在于这里,更不可能成为御蓝斯待选的太子妃!   她拥有血族的精纯之血,天生皇亲贵胄,身份尊贵。   容貌更是极美。黛眉悠远,花眸如水,眼神似醉,琼鼻秀挺,菱唇嫣红,如此五官匹配于瓜子脸上,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娇媚感。   “皇上,就一点都不想念诗灵么?”   佟诗灵半是嘲讽,半是嗔怨,趴在他肩上,似笑非笑地抬眸瞧着他绝美的侧颜。   他一转头,正对上她幽幽的眼神,欲语还休一般抓挠人心。   那一世,正是这眼神,让他欲罢不能。   他征战血族时,锦璃央求他画下镜水镇上赫赫有名的镜水阁给她看。   传说,三百年前,镜水镇上的镜水阁是一处神圣之处。   传说,各地恋人皆是慕名而来。   传说,相爱之人映在镜水阁的那口井里,那口井便会泛出七彩虹光。   于是,为成全锦璃的心愿,他特意赶到镜水镇。   镜水镇曾是御之煌的领地,因血族诸皇子争权夺位,战事混乱,镜水镇无人管辖,已然破败多年。而镜水阁也成了断壁残垣。   他进入那一片灰败的废墟里,正见佟诗灵一身白袍,裹着艳红的披风,站在井沿上要跳进去……   一片灰败的颜色里,她像是一朵花,惊艳,绮丽,芬芳,夺目,格格不入。   他冲过去抱住她,井里忽然泛出七彩虹光。   于是,他便让她留在身边。   只是,他从不曾将她带回宫,只将她养在玉鳞江的北岸,金屋藏娇。   这件事,他从不曾对锦璃提过,谨儿更是不知。   他并不喜欢吸血鬼女子,但他信了七彩虹光的暗示。   却是后来,才知,所谓七彩虹光,是因水中放了镜子。阳光打在水中的镜子上,折射之后,呈现彩虹。   他堂堂天下霸主,岂容她如此欺瞒?佟诗灵欺君,死罪,罪不容恕!   佟诗灵当初布下那一切,是因,早就打探过他的行踪。   这样的女子,他本就不爱,得知那阴谋诡计,更是对她半分喜爱也无。   佟诗灵似早知他在想什么,拥着他坚实的腰际,柔声怨怼。   “那一世,您嫌弃我一身陈腐之气,您嫌弃我体温冰冷,您嫌弃我一辈子无法陪您漫步在阳光下,为了成全您对皇后娘娘的痴情,我将自己封入黑棺,深埋地下……”   “你……不,你不是那样死的!”是哪儿不对么?   他隐约记得,佟诗灵跪求,要当他的皇贵妃。   他不肯同意,她便派吸血鬼刺杀锦璃。为此,他下令封住玉鳞江,严令她与她的人过江。   在她生辰时,他还是忍不住过江探望。与锦璃平淡如水的在一起太久,他又开始想念与佟诗灵的疯狂。   那一日,她却不理他,脱了衣袍,奔进了阳光里。   她在阳光下灰飞烟灭,最后一滴泪被火光吞没。   他冷观那一幕,麻木不仁,波澜无惊。   一个欺骗他,且妄想杀死锦璃取而代之的女子,他容不下。   死去,于他,于她,于锦璃和谨儿,都是好事。   从此以后,   他踏实地和锦璃相守,哪怕平淡,心里从此安宁。   安宁地忽略了,自从他返回皇宫之后,锦璃越来越忧郁的神情。   那一世的阴暗记忆,因这一点回忆,汹涌吞没了他。   他凶残的四处杀戮,他欺骗了锦璃和儿子,他每日都活在血腥的阴谋诡计中,每天晚上都有重重挣脱不开的梦魇!   而眼前这女子,也是他的噩梦之一!   他想把一切抛开,想把她推开,她却像从前一样,紧紧缠住他……   “佟诗灵,你不可能存在!我清楚地记得,你死了!你灰飞烟灭!”他阴沉地怒声咆哮。   佟诗灵歪着头,阴柔冷笑,“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失望地自杀么?册封大典,她却说,她不能原谅你,她在你怀里,说她爱着康恒……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为你生下南宫谨,养育他那些年?若她真的不爱你,早就该随康恒赴死,不是么?”   “她恨我杀戮不停!”   她桃花水眸轻嗔,“不,不止如此!”   南宫恪不想听任何原因,却又怕听到,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因为太愧疚,才舍弃了千年寿命,追随锦璃重生而来。   “当年我们在许愿井相遇之后,我便写信给皇后娘娘。说,我已有了你的骨肉。   你野心勃勃,征战天下,丝毫不曾顾及她的感受。   你所到一处,便有美人,杀戮,美酒相伴,我不但不吃醋你如此,还四处帮你寻找美人儿。   而她,除了独守椒房宫,胡思乱想地猜测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便是为你扶养儿子,同时,她也愚蠢地担心着你的生死。   收到我的信,你猜……她会怎么想?”   南宫恪血眸狰狞地愤然将她推开,他站起身来,却踉跄地站不稳,胸口剧痛,被什么捣碎了一般。   “曾经陪伴着你征战天下的美人,不只我一个,却都是我给你找来的。   哀莫大于心死,是你害皇后娘娘自杀,你怕她此生想起你曾经的罪孽,催眠她,让她忘记过去,甚至……你没有勇气再与她做夫妻。   你为补偿她,成为她的师父,每日相伴她左右。   看着她爱上御蓝斯,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你妒忌,但是你不敢阻止,你怕你心里的愧疚暴露!”   佟诗灵字字句句淬出毒,让他痛不欲生。   他没想到,天下还有一个女子,这样了解他。   “你住口,再不住口……我定杀你!”他抓狂地怒声咆哮。   佟诗灵却正说在兴头上,“你猜,若是小皇子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怎么想呢?   你这些年不敢见小皇子,把小皇子丢在狼族,不闻不问,美其名曰惩罚皇后娘娘的残忍,实则,是你自己在害怕吧?!”   南宫恪踉跄着向后退,唰——一柄长剑从腰间抽出。   佟诗灵不躲不避,反而起身,朝着他走过去。   “皇上可以再逼死我一次,不过,皇上吻着我,爱着我时,虽总说我像一具死尸,却是彻底地能忘了皇后娘娘呢!哈哈哈哈……”   长剑直刺过去,穿透了臃肿的衣袍,佟诗灵却还是笑,长剑贴在了她的腰间,并没有伤到她分毫。   她伸手,就近把他的面具取了下来。   “你戴着面具,是为自己遮掩自己曾经的罪恶吗?还是……你害怕皇后娘娘看到你绝美的面容,就会想起什么蛛丝马迹?”   很不幸,他又被这幽灵似地女子猜中了。   他从她腰间抽剑,狠狠劈过去……   怒极抓狂的他,没有注意到,太后已然离开太久,御蓝斯也离开太久……   他也不曾注意到,除了弹琴的女子之外,满殿只剩了金甲护卫。   佟诗灵直奔下台阶,他双腿站不稳,身体跌跌撞撞,被一股真气袭击,趴在了地上。   殿顶上,无声而迅疾地落下一个巨大纯银牢笼,将他和佟诗灵同时罩在里面。   他顾不得那牢笼,当胸一剑,刺在佟诗灵心口上。   佟诗灵手上的面具落在地上,抬手,痴情摸他的脸,“陛下,我是全新的佟诗灵,只是有人强硬给我那一世的回忆,所以……对不起,我再一次伤害了你。来生,我们再也不要相遇,好不好?”   她泪花潸然,近乎怜爱地看着他。   他狠绝地转头躲开,长剑抽出,又刺,反复地刺……确定她不再动弹,彻底死亡,他才停止。   他银白的袍子上,沾满了血。   他回过神来,丢了剑,才发现,自己已然身在牢笼。   而牢笼外,与锦璃一模一样的弹琴的女子,突然撕下了脸上的皮肤,脱掉了身上的衣袍——是银发的血族国师,伏瀛。   这是一场杀局,是为他布置的!为他和佟诗灵布置的!   ☆、第171章 自食毒,美人醒   南宫恪盯着上前来的伏瀛,怒火爆燃,想以真气震碎牢笼,却发不出内力。   “卑鄙!”   血茶有毒,佟诗灵是毒,曲调讽刺的《彼岸千年》还有他易容的锦璃,更是一味绞痛心扉的穿肠剧毒。   为诱捕他,这可恶的老毒物,果真把他和锦璃的前世今生,研看透彻暇!   南宫恪咬牙暗恨,恨得浑身颤抖,周身筋骨剧痛。   他两手抓住牢笼,手掌被纯银侵蚀,咝咝冒出白眼,血沿着纯银笼柱流下去……   伏瀛歉然跪在地上,“恪皇子,得罪了!这是陛下的圣旨。若皇贵妃还健在的话,定然也不愿看到皇子殿下走到这一步。”   “别在我面前提我母妃,你没资格!岛”   “他没资格,难道你有资格吗?前世,你杀父皇,杀皇祖母,也是为母妃复仇吗?”   御蓝斯说着,从门外进来。   血族太后也从内殿出来。   祖孙俩相视,都因这事儿太快完成,而有些不太过瘾,同时又痛心疾首。   血族太后素来喜欢探人隐私,她着实想知道,南宫恪在那一世到底做过些什么事儿?可惜,那一世她被这小子无情地一剑穿心。   若南宫恪不相助东域王谋反,其他的错,可以一笔购销,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御蓝斯更担心,南宫恪如此助纣为虐,与他兄弟相残,血族上下必然又会群起抗议,拒绝接纳无殇和南宫瑾。   南宫恪被剧毒攻心,两手撑在地上,银发下,绝美的面容呈现枯槁地暗青色,每一条血脉都狰狞显现出来,加之双眸血红,鬼爪尖利,那样子,陡然骇人如魔鬼。   “御蓝斯,我早该杀了你!”   御蓝斯双臂环胸,姿态慵懒闲雅,幻光深冷的鹰眸,静无嘲讽,只是淡然看着他,如看曾经的手下败将御之煌。   “可惜,你杀不了我!”   见南宫恪吐出一口血,他似笑非笑地提醒,“不必白费力气了,这是你自己研制的毒,无色无味,混入血液,起效更甚。你强行运功逼迫,只会使毒沁入骨髓,再难救治。”   他感慨一叹,眸光深冷地看地上遍体鳞伤的佟诗灵。   “恪,若非仔细看过你的前生,为兄实难想到,你竟也如康恒一样,背叛锦璃!不过,你做的比康恒稍好一点点,锦璃死去时,留得一具完尸!”   前一刻,南宫恪还想反击,此刻,却是颓败无力,瘫坐在佟诗灵的血泊里。   “我爱锦璃!若非真心爱着她,我不会放弃千年寿命……你能为她做什么?璃儿若不救你,你早就葬身玉鳞江!”   “我不否认这一点,刚才你杀佟诗灵,正证明你爱锦璃。若非你如此痛快,这会儿你已死。”   御蓝斯传召护卫上前,“把他押入囚车上,本宫亲自送他入宫见父皇!”   “遵命!”   南宫恪惊得面无血色,困兽般冲撞牢笼。   “我不去,我不去……放我出去……御蓝斯,放我出去!”   御蓝斯手伸进牢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声音轻柔地,仿佛抚慰一个任性的孩子。   “恪儿,别怕,父皇不会伤害你,他只是带你去看看母妃曾经住过的地方。”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南宫恪这就要捡地上的剑。他宁肯自杀!   御蓝斯一缕真气弹射,长剑从牢笼缝隙飞出去,刺进了殿内的盘龙石柱上。   “我仔细看过你的前世,你不曾去过母妃曾被囚禁的橡木屋,所以,你更该在那边多住些时日。”   *   清空如水,澄澈万里。   大齐皇宫内,一群金甲护卫穿过宫道,步履震动得地面,隐隐晃动,顷刻间,将碧荷宫团团围住。   南宫谨在密室内听到动静,猛然坐起身来,谢天谢地,娘亲还安睡在左边,只是右边……   坐着一个人,是……康恒!   该死的,他何时进来的?区区一个人类,轻功竟如此高深莫测?   小家伙小脸儿顿时惨白,迅速摸向腰间……   康恒清冷勾起唇角,把手中的短剑举到他面前,阴沉提醒,“谨少主,是在找这个吗?”   南宫谨惊怔,不禁懊恼。   他一脸两日没有睡,刚才竟是睡过了头,不但被他欺进,佩剑竟也被夺走?!   这在他南宫谨的史册上,可是奇耻大辱!   小家伙心一横,赤手空拳挡在锦璃身前。   “康恒,你想干什么?”   “只是想带走我的皇子妃。”康恒把他的短剑还给他,“顺便,把你的假娘亲还给你!”   说完,他拍了拍手,命人把金燕押进来。   亏得玄武鼻子灵,昨晚一回来,就嗅到他寝殿内有狼族女子的气息。   他叫来所有的宫女一一查问,   tang却并无异样,而唯一可疑的便是……他的皇子妃——易容成锦璃的狼族女护卫,金燕。   打狗,得赏主人三分薄面。   金燕是狼王轩辕博特训来保护南宫谨的。   所以,他不能杀,只能将她押送来交换。   金燕被康恒的两个护卫扭送进来,按在地上。   她被封了几处大穴,身体无法支撑,被按下来,身体就瘫在地上,她惶恐愧疚,望着南宫谨,欲哭无泪。   “少主,卑职该死,请少主责罚!”   “金燕你怎么了?”   “少主放心,卑职只是被封了穴道,并没有受伤。”   南宫谨不放心地打量过她,看她身上没有伤口,方才松了口气。   他旋即抽了手上的剑,直指康恒。   “要带走我娘亲,除非,你先杀了我!”   金燕绝望地提醒,“少主,我们的人已经被抓,外面都是大齐锦卫!”   “本少主怕他们不成?!”   康恒不由对他更多几分赞赏,这股倔劲儿,可真是像极了锦璃,还有这小脸儿,这五官……若这是他的儿子,该多好!   “虽然本皇子不屑与小孩过招,不过,真要杀你,也不难!”   他袍袖轻抬,一张纯银大网从他袖中弹射出来,银光四射,当头罩向南宫谨。   “少主,小心!”金燕恐惧地惊叫。   躲逃已然来不及,南宫谨只得用袍袖护着脸和手……   本是静躺着的锦璃,突然坐起身来,眼疾手快地抓住儿子,将他捞进怀中,翻身拿身体将他娇小的身体护在身下。   大网落在锦璃脊背上,细如丝的银网因凝聚了强大真气,抽断了她的袍服,划伤了她的脊背,脖颈,高绾的发丝也被抽断了大片,长发凌乱散下去……   南宫谨惊疑又惊喜,竟不曾察觉娘亲早已醒来。   康恒看着那被罩于网下的娇躯,仿佛被当胸打了一圈,震惊失色,心虚地后退了两步,他只希望自己……从没有来过。   此生,他最不愿锦璃看到自己如此丑恶卑鄙的一面。   然而,他却已然记不清这是第几次。   他忙上前,亲手把银丝大网收起来,担心地看她脖颈上的伤,她一缕发丝垂下来,本是长及后膝的发丝,此刻,长度只齐了下巴……   他恐慌地看着散落于地上的大片黑发,心,痛如刀绞。   “锦璃,我……我并不想真的伤害他,也不曾想伤害你。只是……给他点教训。”   锦璃厌恶地厉声呵斥,“教训便是用银网将他分尸成块儿么?若非我挡着,刚才谨儿恐怕已经变成一堆碎肉!”   “我……”康恒哑然。   “哼哼……难为皇子殿下用如此法子,对待一个小小的吸血鬼!”   锦璃抬手抹了下脖子,满手是血,还好,刚才她反应快。   她吃力地忍痛撑起身体,把儿子扶起来,“谨儿可有受伤?”   “娘亲……”南宫谨惭愧地眼泪直流。   他一哭,锦璃越是紧张,忙拉着他手脚检查娇小的身体。“是哪里痛?说话!”她心急如焚地斥责。   小家伙扑进她怀里,哇一声大哭出来。“娘亲……谨儿错了,原谅谨儿吧!”   锦璃背上也被银丝网划伤,被他小手抱着,暗藏袍服下的细碎伤口,被扯痛。   “过去的事不提了。”锦璃捧住他的脸儿,在他额上疼惜轻吻。若非她早有防备,她不敢想象刚才会发生什么事。   她太了解康恒,更怕他会对两个儿子不利,因此早做了防备。   洞房花烛夜当晚,尝出合卺酒的味道不对,胃里又诡异的一阵翻搅,她毫不犹豫地顺势呕吐了一阵。   不料,宫女竟又端上安神茶给她。   无奈之下,她只能趁众人不注意,服用解毒丹。   因此,这三日,她始终头脑清醒,丝毫不敢松懈。   所幸,御蓝斯大胜凯旋,所幸,无殇安然无恙,所幸,南宫谨也看清自己的错……   ☆、第172章 皇贵妃,怒反击   康恒命人把金燕押走,他也朝密室门口转身……   “锦璃,我们好好谈一谈。”   密室的门关上,相衬游鱼锦鲤丝缎的石板墙壁,完美扣合,成了完整的一面墙。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门板,剑眉深冷皱紧,眸中杀气微凝。   凭锦璃的睿智机敏,定然会说服南宫谨离开。   这孩子一旦离开,势必会去找御蓝斯相助,这一局将满盘皆输岛。   可,若这孩子留在皇宫内,定然会去父皇面前告御状。   这会儿父皇被王绮茹迷得神魂颠倒,有求必应,他绝不能让这小东西得逞。   说来说去,还是——杀了更好些。   他一念万千,环顾殿内都曾是康晴用过的东西,心底一阵刺痛。   主意打定,他终是去了院子里等锦璃。   密室内,南宫谨哭得抽抽噎噎,小手掬着娘亲的断发,懊悔地泪流不止。   娘亲的头发变成这样,发髻也再难绾成了。   皇宫里的人,本就都在嘲笑娘亲,他们看到娘亲头发变成这个样子……岂不是更要鄙视她?!   “谨儿别哭了,头发断了还会长的。”   锦璃拥住他,轻拍着他的脊背,心才渐渐恢复平静。   南宫谨小手拥住她的脊背,触到满手的粘腻,慌得手上轻颤……   若是银丝网打在自己身上,恐怕真如娘亲所言,他早就变成一堆碎肉。   他忙咬破手指,不惊不扰地把血滴在锦璃的后背上。   锦璃顿觉脊背和颈后一阵刺痒,心暖地叹了口气,又不禁心酸。   她略推开他,两手捧住他漂亮的小脸儿,心仿佛被生生撕成两半,万分不舍。   “谨儿,娘亲保护不了你。大齐乃是非之地,康文谋逆,康恒深不可测,康晨也蠢蠢欲动……你回去狼族吧!有你狼王陛下保护你,你会安然无恙的。你若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就去找弟弟和御蓝斯,我相信,御蓝斯一定会不计前嫌保护好你。”   “娘亲……”他不想离开娘亲,却又必须离开。   经此一事,他看清了,凭他小小年纪,斗不过康恒,他得去搬救兵。只是,这救兵该去何处搬呢?   “娘亲,康恒手上的药方,是曾祖母派了御雪儿,从国师府偷走给他的。”   御雪儿?锦璃凤眸清冷闪过一道寒光,那小丫头到底要干什么?凭她小小年纪,恐怕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那剧毒药方我看过,吸血鬼一旦服下,必浑身乏力,气血溃散。你曾祖母做事极有分寸,身为血族太后,她怎么可能把这样重要的东西,转赠给妄想除掉血族的大齐皇子?”   “可,我派人查过,御雪儿随皇祖母在国师府小住,时常去爹的书房,的确是她盗走的,”小家伙一脸笃定。“若非有皇祖母的命令,她怎敢自作主张,把那东西给康恒?”   “恐怕,她是听了别人的命令吧。”   锦璃越想越是心惊,御雪儿这已不是第一次害她和两个孩子。   “谨儿,一会儿我和康恒谈妥,你便马上出宫。记住,要去狼族,不要去血族。”   南宫谨见她神情凝重,不敢忤逆,“是,谨儿听娘亲的话。”   *   宫苑中,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流水淙淙。   锦璃从殿内出来,眼前分明美景惊艳,却莫名有满目疮痍的错觉。   康恒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俊雅从容,一如前世般,俊美若仙,威严,贵雅,冷酷。   桌上刚端来两杯热茶,他端着一杯细细品着,仿佛,这只是他们婚后的寻常一日,两人在闲暇的光景里闲话家常。   然而,此刻,她发丝凌乱,锦袍破碎,美丽的身体里包裹着千疮百孔、死难瞑目的灵魂。   她是来折磨他的,缘何反弄得自己这般狼狈不堪?   “康恒,我已身败名裂,也不再是宁安王府的嫡女郡主……”   不等她话说完,他便柔声说道,“锦璃,你毁我婚礼,不该赔我一个新娘么?”   他绕过桌案,在她面前蹲下,修长的手温柔地帮她整理参差不齐的头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苏锦璃。”   他从靴筒里取出一把小弯刀……   锦璃漠然冷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用小弯刀将她脸颊两边的发丝,整理成相同的长度。   整齐的发丝,簇拥着巴掌大的鹅蛋脸儿,肌肤胜雪,唇若涂脂,柳眉凤眸,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然后,他绕到她背后,把她参差不齐的长发,削成齐腰的长度,拿发簪笨拙地给她亲手绾发。   “血族太后相助,我才得了那两张药方。御蓝斯四面是敌,境况尴尬,你不愿拖累他,想让他顺利登基,才与他和离。与我成为夫妻,正好可以断了他的念想。这是我   tang们婚前商定过的。”   锦璃木偶一般,一动不动,由着他摆弄。   “既如此,你放谨儿回狼族,一日收不到他安然抵达狼族的飞鸽传书,我便一日不回你的寝宫。我还是住在这座院子里。”   说完,她随手,摸过他搁在桌面上的小弯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凤眸淡漠幽冷地看着地面。   “康恒,你自己考虑清楚。”   康恒无奈轻叹,心里却在计划着,如何在路上截杀南宫谨。   “璃儿,我答应你就是。”   他半跪在她身前,把她手上的弯刀收起来。   发髻高高堆叠绾起,她颊边垂着整齐的两缕,异常清丽美好。   他轻轻地,试探着,把她揽入怀中,“璃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必对你有求必应。”   锦璃却仿佛没有听到他温柔似水的话,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阴冷地提醒,“不得在路上截杀谨儿,我要请我父王亲自把谨儿送达狼族。”   康恒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忙松开她,“锦璃,宁安王恐怕不愿同你讲半句话。”   锦璃倒不担心这一点,她再不理会他,朝着寝殿走去。   “我和谨儿在这儿等着,你去请父王。他若答应,你再不必为我儿子的事费心,我也会安分当你的皇子妃。他若不答应,谨儿便留在我身边,四殿下也将多一个继子。”   康恒挫败地叹了口气,只能派人去把宁安王请来。   *   一个时辰后,宁安王乘坐马车抵达碧荷宫门前,不巧,王绮茹正下来肩辇。   上午,皇贵妃册封大典,他这前夫亦是不得不于阶下低头俯首,高呼皇贵妃千岁千千岁。   王绮茹看到他下马车,摆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兀自进入宫苑中。   锦璃刚换了一身淡粉色宫装,带着南宫谨,与康恒一起跪下迎驾。   瞥见父亲在后面进来门槛,锦璃不禁多看他两眼。   苏世韬始终盯着王绮茹贵雅惊艳的背影,两人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此时身影相称,他却反显得苍老,神情威严内敛,却分明矮了半截。   而王绮茹一身绛紫色锦绣牡丹凤袍,妆容浓艳精致,从头到脚,奢华娇艳,容光焕发,完美倾城。   锦璃忍不住无奈叹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绮茹一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人,摆手示意他们免礼,兀自轻提裙裾,进入寝殿内。   苏世韬硬着头皮跟进去,正在犹豫该不该跪下行礼,便听到王绮茹冷声讽刺。   “宁安王,见到本宫,你竟大不敬地不跪么?”   苏世韬无奈看她一眼,只得跪下,“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臣此来,是打算亲自送谨儿回狼族。”   王绮茹不让他起,冷眸看向进门来的康恒和锦璃,不动声色地浅扬唇角,对南宫谨伸手,“谨儿,你皇外公想和你下棋,陪皇外婆去吧。”   “呃?皇外公?”南宫谨愕然寻思半晌,小脑袋方才转过弯来,外婆说的皇外公,不是苏世韬,而是——康邕。   小家伙百般为难,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外公,又看娘亲。   锦璃亦是有些措手不及,见康恒脸色难看地僵冷不语,她挑眉一笑,“谨儿,皇外公宣召,是不能抗旨的,随皇外婆去吧。”   “是,娘亲。”   王绮茹当即又起身,牵着南宫谨便走。   经过康恒和锦璃身边,她视线在锦璃怪异的发髻上微顿,冷声警告道。   “四殿下,你母妃兰妃,模仿本宫的衣装发饰,以下犯上,罪不容恕。三个月之内,本宫让她披头散发,只能穿寝衣,你回去提醒她,让她好好想想,该如何本分的穿衣绾发。”   锦璃诧异,唇儿圆张。   康恒仿佛被人痛打一掌,半晌无言。母妃模仿王绮茹,不是一日两日,这样的罪名,倒不是诬陷。   ☆、第173章 小皇嗣,杀手锏   锦璃从旁不动声色,眸光微妙流转,却见康恒内敛略低着头,仍是恭敬有加,而父亲的脸色竟是最难看的。   母妃王绮茹,这倾国倾城的女子,曾爱他,跪他,拜他,尊他为天,与他夫唱妇随,荣辱与共。   她持家有道,相夫教子,温婉恭肃,谨言慎行。相伴他二十年,却最终被他一纸休书,弃若敝履鹕。   如今,这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子,贵为皇贵妃。   他得跪她,拜她,尊她为主,更可悲的是,他对她余情未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为当今帝王与妃嫔争风吃醋,以权欺压,甚至堂而皇之,颁下懿旨,广而告之。   从前,在王府中,他约束她的言行,威严震慑她的一举一动。   她当着他的面,必小心翼翼,甚至不曾对赵侧妃与李侧妃大声训过话,对苏静琪和苏妍珍,也必得视如己出。   锦璃淡看这一幕,恍然大悟。   母妃从前的日子,的确不能称之为幸福,那是煎熬咕。   兰妃的确是该受点惩罚。母妃初登贵妃之位,也该以儆效尤。   锦璃却忍不住担心,万一康恒被逼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对母妃不利。此事,需得小心防备。她最担心,太后和皇后会借这件事大做文章。   王绮茹牵着南宫谨的小手,被众人簇拥着到了肩辇前。   锦绣牡丹凤袍拖曳过地面,华贵的丝缎异彩流光,不染纤尘。   她坐上肩辇,终是忍不住,侧首俯视肩辇下的女儿。“璃儿,你的头发……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怪康恒……是他拿银网……”   南宫谨坐在王绮茹身边,刚要说话,被锦璃一瞪,悻悻住了口。   王绮茹顿觉前一刻对康恒的威胁,尚不够力道。   “四殿下与我儿锦煜,素来兄弟情深,于朝中也想扶相持。现在,你与锦璃是夫妻,也唤我一声母妃,更难得的是,不管你如何犯错,你父皇一直看重你。若册封为储君,指日可待。”   她一番话,康恒听在耳中,煞是惊喜,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娶对了人。然而,他冷酷俊美的脸上,却波澜无惊。   “此事,儿臣不敢奢望!”   “不敢奢望就对了。”王绮茹唇角冷扬,话锋嘲讽一转,“大家都在议论,你迎娶锦璃之后,只沉溺儿女私情,荒废政务。眼下,百官就要还朝,你所辖的户部,却亏空良久,去秋征战粮草都是御蓝斯送的。四殿下,你这储君之位,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康恒被血淋淋地威胁,顿时脸色惨白。   他忽然发现,自己低估了面前这位皇贵妃。   “经过本宫提醒,想必你要忙些时日。璃儿,新婚燕尔,夫妻恩爱固然是好,不过,身为四皇子妃,也不能闲着。尚宫局正在为皇上与众妃赶制开春所需的衣袍,你过去盯着。另外,你在宫外的那几家店铺也常去瞧瞧,你外公来信,对你甚是关切,说要过来探望,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锦璃揶揄看了眼母妃,恭谨跪下去,“儿臣遵命!”   她倒不怕外公来瞧。   外公此来,恐怕不是因为她。   母妃突然被休,被册封为皇贵妃,这才是值得外公跑一趟的真正原因。   那老头儿素来只认钱不认人。这些年,王氏往宁安王府这个无底洞填了不少银子,再加上母妃的大好青春也葬送在里面——外公此来,恐怕是收债的!   *   上午呆在尚宫局,下午呆在锦缎庄,锦璃忙忙碌碌,吃饭也时常顾不得。   为免多生事端,自顾不暇,她特别向康邕请旨,免了给太后和皇后等人请安。   康恒顺遂了锦璃的心愿,允许她暂住在碧荷宫。他则住进了户部的书房,一副废寝忘食的样子。   为免闲言碎语,锦璃在晌午时带了紫檀木食盒,由孙嬷嬷和小安子等人陪同,前往户部去为他送午膳。   锦璃的马车里堆了针线,丝缎,还有画衣图样的桌案。   因此,孙嬷嬷和小安子等人,单独乘坐另一辆马车相随在后。   桌案上摆放着两大盒图样,左边是皇后的锦袍图样,右边是母妃的锦袍图样,从朝服到内裳,乍一看,竟是一模一样。   若非她早看出端倪,恐怕母妃难逃罪责。   皇后和太后掌管后宫已久,尚宫局里里外外都是她们的人,防不胜防。   因此,她格外将母妃的衣袍图样全部拿出来,一一与皇后的对比,然后略加改动,把母妃的袍服全部放在她的“锦璃丝缎”赶制。   让她为难的是,如何查到这画图之人。   尚宫局里画衣袍图样的有百人,衣袍图画,放在一处,大同小异,不似作画书写,有字迹可查。   她烦闷的轻声一叹,拿起皇后锦袍的图样正看着,却听到奶声奶气地声音,“娘亲,弹什么气呢?”   <   tangp>锦璃眸光狐疑地四处打量,见鬼了?   她车里车外地翻找一遍,没有小孩呀,而且,这也不是谨儿的声音,这孩子分明像是没长牙,口齿不清,显得异常甜软。   “娘亲,我是无殇呀,我和爹在一起呐。”   “又是牵引传音?”谨儿倒是对她说过这事儿,却是口气嘲讽,一副不敢恭维的模样。   锦璃嗔怒地按住心口,却不知道该朝着那个方向说。   她干脆继续看图,素手捏着厚厚的画纸,心里却一团火烘烘燃起来,眼前图纸直哆嗦,才发现,竟是自己的手在抖。   自从御蓝斯东征离开,她已经许久不曾见他。   一番犹豫,她烦躁地问道,“无殇,你爹……还好吧?”   小家伙在那边,任由乳母摆弄着换尿布,两只胖乎乎的小脚丫,被温柔的手提起来,尿布垫在屁股下面……   小家伙转头看了眼于车内桌案上忙于政务的父亲,清脆地嗯了一声。   锦璃在这边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把图纸拍在桌案上。   这臭小子,就一个嗯字?他就不知道传句话吗?   “你爹在忙什么?”就算和离了,身为前妻,她聊表关切,无可厚非吧。   小娃儿嘻嘻笑,“爹正抱着个美人儿呢,他们嘴对嘴,不知道在说什么,美人儿直咯咯的笑。”   “什么?”   锦璃气得从车里惊跳起来,头砰——一声撞在车顶上,痛得她啊呀痛叫。   车夫听到声音,忙从外面掀开车帘,“皇子妃,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头。”   生怕颠簸得娇贵的人儿再磕碰了头,车夫放下车帘,不禁轻扯马缰绳,放慢速度。   锦璃愤恨地敛住裙裾坐下来,不再吭声。   御蓝斯抱着十个美人儿,也与她苏锦璃无关。   和离是她自己要的,再说,她现在是大齐王朝的四皇子妃,正在前往给自家夫君送饭的路上呢!   “娘亲,您还想问什么?无殇都可以告诉娘亲的。”   “南宫恪怎么样了?血族王不会将他处斩吧?若是如此,你哥哥恐怕会很伤心。”   “娘亲放心,皇祖父对南宫恪和皇祖母心存愧疚,他是不会处斩南宫恪的。不过,他恐怕是决定了要陪南宫恪在那座橡木屋里呆些时日。皇祖父已经自封太上皇,让爹继承血族。”   “哦。”如此,正是她想要的。   当初和离,亦是期望他能无牵无挂的顺利登上皇位。   可,一想到御蓝斯端坐龙椅睥睨天下的俊伟英姿,她心口就闷闷地。   接下来,那些官员定不肯放过他。他会纳妃,纳嫔,也会有其他子嗣。   而无殇,他和她的混血儿,恐怕将会被驱逐。   “无殇,娘亲想你了。你对爹说一声,娘亲已经和他和离,而你也已经改姓苏,不方便呆在血族,等他登基大典忙完,就派人把你送回来了吧。”   小家伙看了眼忙得头也顾不得抬一下的父亲,就朝着那边“嘿”了一声。   御蓝斯挑眉看过来,虽然他一直忙,却并没有忽略小家伙的动静。   前一刻,她们母子俩的一番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碍于牵引,他无法对锦璃直言辩解,只能干脆不理会。   “无殇,你对娘亲说,爹不愿意把你送回去,她若要你,就亲自来。”   “爹,这样会不会很过分呐?而且,娘亲带着哥哥赶路,恐怕会被坏人打劫,如果劫财就算了,万一劫色……”   的确,遇上劫色很不好。御蓝斯深吸一口气,隐忍怒火,“那就再加一句,祝她和康恒白头偕老。”   “啊哦!”   爹这是……吃醋呐?   娘亲正因为他刚才胡言乱语在生气耶!   这话该怎么传?他们生气,可不怪他苏无殇呀。   小家伙看了看继续忙于政务的父亲,又听不到娘亲的声音,急得六神无主,就使出了杀手锏,哇一声大哭起来。   锦璃听到儿子的哭声,在这边就掀了身侧的小桌案,哗啦一声,桌上两个大盒子里的图纸散了满满一车厢。   御蓝斯那边也轰一声爆响,满桌的奏折,笔墨纸砚,一片狼藉……   两个乳母慌忙抱起大哭的小皇嗣,又是哄,又是劝,直嚷着奴婢该死。   御蓝斯起身走过去,乳母慌忙把小皇嗣举高,小心翼翼地递上,又战战兢兢跪趴在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奴婢也不知小皇嗣为何大哭,前一刻奴婢刚刚给小皇嗣换了尿布……”   “许是饿了!”另一个乳母补充道。“奴婢马上准备吃的喂小皇嗣。”   忽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袭来,两个乳母抬头看,车厢里奏折纸片翻飞,哪里还有太子殿下和小皇嗣的影子?   两个乳母相视,一个忙着收拾车内的奏折,一个忙着掀开车帘查问外面的寒冽。   “寒冽将军,你可知太子殿下带着小皇嗣去了何处?小皇嗣是要喂奶的,万一饿了可怎么办?”   寒冽笑着安慰,“别担心,太子殿下带着小皇嗣去找娘亲了,殿下是用飞的,相信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这边,锦璃在车厢内收拾桌案,整理着一堆画纸……   两张画纸拿在手上,她不经意地发现,皇后与母妃锦袍的裙裾曳地处,笔触都会有迅疾回收之势,而右下角,则都有一个小小的墨点收尾——这是画师长久绘画,养成的陋习。   “停车!”   马车一停,她让车夫叫了孙嬷嬷过来。   孙嬷嬷匆匆上前,忙凑到车窗下恭谨地低声问,“公主,有何吩咐?”   “嬷嬷,你带小安子他们去户部给康恒送午膳,我有急事,要回去尚宫局。”   “是。”   孙嬷嬷不希望她如此奔忙,又不忘叮嘱。   “公主别忘了用膳,还有用膳前,不管多饿,都要先找人试吃。有些毒无色无味的,公主医术再高明,也尝不出来的。”   “知道了。”说着,她就命马车转头。   孙嬷嬷看车马车疾驰而去,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她不敢告诉锦璃,这几日碧荷宫的水缸里都被人加了毒粉,幸亏她发现及时,才没有出事。   对方在暗,她们在明,不好打草惊蛇。   她暗暗地详查了几个康恒皇子派来的宫女,都无可疑之处。   毫无疑问,定是刺客深夜潜入下了药,可碧荷宫四周都是颖王,康恒皇子和皇上派来的护卫,层层防卫,对方怎可能有机会飞过墙头呢?   ☆、第174章 请殿下以身相许   马车疾驰入宫,抵达尚宫局。   锦璃不等马车挺稳,就直奔尚服局。   尘世污浊喧嚣,天空却永世不染一般,净蓝澄澈。   正午阳光明媚,把人影打在地上,显得异常低矮渺小   不巧,锦璃穿过尚宫局的庭院,正见瑗妃搭着宫女的手,从画堂内出来。   锦璃不躲不避,狐疑淡看着她,略一颔首咕。   瑗妃却是连抬眼看她都懒得,有了兰妃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再模仿王绮茹穿衣梳头。   锦璃瞧着她一身锦袍,似笑非笑。   今日,这女人定是乱了头绪,发髻半边簪满新开的迎春花,红袍内穿着绿色缎裙,从头到脚,黄红绿,齐备了。   “娘娘这一身,春意盎然,甚是娇艳!”   瑗妃被她夸赞,强自冷傲仰着头,眉眼上媚色未减。   她忍不住扶了扶头上的迎春花,像怕一走路就掉了,更怕在苏锦璃面前输了气势。   “瑗妃娘娘怎有空来尚服局的画堂?”   “本妃比不得你那位风华绝代的母妃,被宁安王休了,还能得皇上宠。皇上不来本妃寝宫,本妃闲得无聊,就来瞧瞧新衣的图样。宫里的日子如此漫长,往后,就指望着在穿衣打扮上找点乐子了。”   “的确,娘娘这一身还不如只穿一身黑色,迎春花也似乎不适合娘娘佩戴,宫女们都喜欢这花。年轻美丽的女子,都期望得遇如意郎君。娘娘,您还是多注意些吧!万一太后看到您这一身,恐怕会提醒你一句,这里不是你曾经居住过的花楼。”   瑗妃怒火涌上来,却又强自压下。   却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诡异。   明明她想抬巴掌,怒打苏锦璃,这股怒气怎反而憋回去了呢?   锦璃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的反应,却并没有因她压下怒火而意外。   南宫恪将瑗妃催眠时,她可是正在一侧,看得清清楚楚。   瑗妃倒是也想起那一日的事,然而她记忆最深的是,南宫恪俊伟秀雅的身躯,深邃惊艳的棕色眼眸,还有艳若花瓣的唇……   “最近,怎不见国师大人?”话出口,瑗妃顿觉不妥,却懊悔也来不及了。   锦璃挑眉,唇角笑意更深。“娘娘没有听说吗?国师大人奉圣旨,出使血族。”   “难怪……”她去御书房几次,也没遇到他。   瑗妃悻悻叹了口气,就对宫女道,“咱们走,不耽误念伊公主忙了。”   宫女佯装小心地看了眼锦璃,忙提醒,“娘娘,念伊公主如今是四皇子妃了。”   “是么?我怎么听说,昨晚苏静琪留宿在户部衙门里?听说,人家苏静琪去时,还带了一盅特别美味的狼血汤,是奉兰妃娘娘懿旨去的。”   锦璃脸色惊变,康恒宠幸谁,她懒得管,但,那个人不能是苏静琪!   瑗妃见她波澜不惊,不禁顿觉无趣。   “皇贵妃与兰妃水火不容,大家有目共睹。依我看,念伊公主这四皇子妃的位子,不知还能安坐几天呢!不过,皇族里姐妹俩共侍一夫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瑗妃离开许久,锦璃还僵站在院子里。   她眼前,不是花木扶疏的艳阳天,而是前世苏静琪在眼前狰狞跋扈的冷笑。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   此生,她苏锦璃对康恒已经没有期望。   可她想不通,苏静琪已然身败名裂,为何康恒还是会与她有牵扯?!   她清楚地知道,他留宿户部书房里,是因为母妃一番话提醒。   他要储君之位,他娶她,是看到她身后不可估量的势力,哥哥颖王手上的军队,母妃的皇贵妃之位,父王于朝中根基深厚。   既如此,他便努力吧!只要有她在,他休想得到皇位。   至于苏静琪,她做这无耻的事,宁安王殿下竟还是不发一言么?!真是一位好父亲。   *   画堂,宏大如宫殿,南北两边分别以碧纱屏风,分隔成五十个隔断。   每位画师一个隔断,桌案上大都摆放着画过的图样,和笔墨纸砚,以及各色丝缎布料。   锦璃进来,与寻常巡视无异。   她示意众人不必行礼,又简短训了话,便不动声色地挨个桌案查看画师们画过图纸,并不时提醒画师,需要修改之处。   众人不疑有他,继续忙碌。   一个时辰后,在第六十位上,锦璃才发现,右边带有墨点、裙裾尾端笔触回收明显的图样。   可惜,这位子上没有人。   这个时辰,该是用午膳的时间,画堂内的画师也离开了大半。   为防打草惊蛇,她继续查看其它人的图样,直看到了第一百位。   然后,她便去查看画师们的卷宗名册。   第六十位,从前是一位老画师,因年事已   tang高,年底自请还乡。   新年之后,新招募了画师韦奕尘。   锦璃守株待兔地等了半个时辰,第六十位的画师方才回来。   他与其他人无异,穿着墨边的天蓝色水纹缎袍,一身儒雅的书卷气。   然而,他身姿却异常挺拔俊秀,眉眼间有一股温雅却又清寒的气韵,白皙的面容不透血色,似涂脂一般,柔光粉腻。   男子看到她还在,微怔了一下,见她正打量着自己,忙颔首默然行礼。   “韦画师不必拘礼,继续忙吧。”   韦奕尘就谢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锦璃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他走路的姿态慢条斯理,从容不迫,似曾相识。   这清寒而又温雅的气韵,更是似曾相视。   韦……这个姓更是似曾相识!   锦璃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就想到了狼族的韦蓉皇后。   那位与康悦蓉容貌甚是相似的女子,被狼王轩辕博更名为韦蓉,诞下轩辕颐之后,盛宠不衰。却因为她苏锦璃一首曲子,一身清香,而失宠。   这笔债,她知道,那狼族王后定然会与她清算,却没想到,她竟清算地如此不露痕迹。   她朝着韦奕尘轻柔唤了一声,“颐兄,是你吗?”   韦奕尘端坐位子上,疑惑抬眸。   窗外阳光正映在她绝美的脸上,腮畔修剪整齐的发丝,秀美齐着下巴,有种说不出的甜美韵致。黑发与眉目相衬,浅浅的笑意挂在唇角上,那无辜澄澈的眼神,足以让任何男子心猿意马。   他淡然扬着唇角,眸光内敛地低下眼眸。   “皇子妃殿下是在与卑职说话吗?卑职可担待不起皇子妃殿下一声奕兄。”   “那便是锦璃认错了人,韦画师继续忙吧,锦璃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尽量克制着,没有狂奔出去。   这声音,分明是轩辕颐!   他的眼睛该是绿色的,那么剔透,绝美,惊艳,危险的绿色眼眸,怎会成了黑色的?   他暗藏于这不起眼的尚服局,从几套衣服入手,便能搅动天下吗?便能杀死她苏锦璃吗?他想得太简单了!   水蓝色的裙裾轻缓拖曳过地面,她又巡视一圈,才走出来,却心潮起伏,波涛汹涌。   走到院子里,她忽然想到嫦儿豢养的毒蛊,那是轩辕颐送的。   忽然,脑海中清晰浮现韦蓉皇后憎恶的眼神。   然后,又是在狼族猎场里那场大火。   还有,南宫谨的话,御蓝斯曾刺过轩辕颐一剑……   锦璃不放心,派人打听了母妃,哥哥,和南宫谨的所在,确定他们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她匆匆返回碧荷宫,一入宫苑,就见南宫谨正坐在宫廊下。   一身银白锦袍的小家伙,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黑亮柔滑,白皙的小脸儿神情专注。   他正看一本厚厚的史书,两只小手不堪重负似地,那凝眉的姿态,令人瞧着欢喜。   她不惊不扰地驻足假山旁,静赏儿子读书的憨态,待惊魂不定的心平静下来,才拾阶而上。   她却不曾注意到,寝殿的窗里,有一抹锦绣龙纹紫袍的伟岸身影,正赏着她。   “谨儿,今儿皇外公不和你下棋吗?”她在石桌旁坐下来。   “皇外公那几招打不过我,他和皇外婆打情骂俏,嫌我碍眼,就准我回来了。”   “怎忽然想到看史书?”   小家伙看着史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将来,我要一统天下,当然该用功努力呀!太后不就是怕我和无殇,将来威胁她的大齐江山么?我就威胁给她看。”   锦璃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得心满意足。“娘亲不求你一统天下,只期望你健康快乐。”   “娘亲太没志气。人家别人的娘亲,都是望子成龙。”   “龙是杀不死的,人却脆弱地碰不得,那些望子成龙的娘亲,太不顾及孩子的性命。”   “娘亲总是有理。”小家伙老气横秋地摇头叹息,端起八仙石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才抬眸看娘亲,“对了……有件喜事。”   “什么事?”她苏锦璃已经几辈子没遇上真正的喜事了。   “御蓝斯和弟弟来了。”   锦璃正想问在哪,就听到殿内传来苏无殇“呀呀……”的声音。   然后,是御蓝斯烦闷地低咒,紧随而至的,还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苏锦璃,你把尿布收在哪儿了?”   坐在廊下的母子俩相视,锦璃窘迫地坐着没动。   上午时,无殇可是说,他抱着美人儿,嘴对嘴地有说有笑。   “要尿布,自己找去。”她气急败坏地朝着门口那边嚷。   南宫谨看着书本摇头,又是一声长叹。见不到就想,见   到了又吵,天下,总没有太平日子。   听到殿内传来咝咝啦啦布料撕碎的声音,锦璃惊得忙冲进去。   “御蓝斯,你撕碎了什么?”   “你穿过的嫁衣呀!”男子低沉的声音,甚是磁性动听,还异常无辜。   锦璃惊叫着冲进内殿,就见她最心爱的那件缀满玛瑙珠的艳红锦袍,仿佛残破的蝶翼,一片一片,碎在地上。   那锦绣龙纹紫袍的高大身影,还在忙着翻找一人多高的衣柜。邪魅的俊颜,冷如冰雪,白如美玉,不见半分血色。   他把所有红色的衣服扯出来,三两下全都给撕碎。   锦璃惊声尖叫,欲哭无泪地捡起地上的布片,“御蓝斯,我这每一件袍子都是做两三个月才完成的耶!你竟都给我撕掉?!”   “儿子没有尿布,正好可以拿来用!”   然后,他随手拿起一块布片,还勉为其难地撇了下唇,才垫在了儿子的屁股下面。   锦璃气得冲过去,张牙舞爪,好一阵抓狂跳脚,又打又踹。   然而,看到他这样完好无损,完美无缺地站在面前,心里却又矛盾地翻滚着层层惊喜。   “御蓝斯,你……你公报私仇!”   “苏锦璃,何为公,何为私?”他冷睨她一眼,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依旧冷绷着。   “无论如何,你得赔!”她红着脸儿,不肯饶他。   “开个价吧!”   “你……以身相许吧!”   裹好尿布的小家伙,讶异看向爹,又瞪向不知羞的娘亲,然后拍肥嘟嘟的小手鼓掌。“呀?呀!”这主意虽然有点不妥,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赔偿方式了!   廊下的南宫谨听着里面的动静,失笑摇了摇头。   他端起茶盅又喝一口,却莫名觉得越喝越渴,肚子里像是有什么在……蠕动……   =====================   今儿,还有更新O(∩_∩)O~   ☆、第175章 无赖撒娇求原谅   小家伙低下头,狐疑凝眉,静气屏息,细细感受着腹部的动静,果然……是虫蛊!   从康邕的寝宫回来,他除了喝茶,看书,并没有做过其他的事,跟随他左右的人,都是皇外婆亲自筛查的护卫,断然不会给他下毒。   是茶水鹕!   送茶的宫女,是早就呆在碧荷宫的,于偏殿里直接烹茶送到。   这水,用的是御花园花朵上最洁净的雪。   除非,有人刻意将虫卵布在御花园的花朵上。   这人的目的,便不只是害他……   康邕和皇外婆也喜欢用花间晨露、冬日净雪烹茶。   沉溺这高雅如仙的享受的,还有太后,皇后,以及众多妃嫔,皇子…咕…   他恐慌地小脸苍白,不敢猜测,娘亲是否也喝过这种带有虫蛊的茶。   这几日,娘亲起早贪黑的忙碌,大都是在她的“锦璃丝缎”用膳,应该没有中这类毒蛊。   小家伙一番思忖,这便运功,妄想以内力把虫蛊杀死……   殿内,御蓝斯因锦璃一句“以身相许”,壮伟的身躯僵凝。   娇软手臂,像是两条轻柔的水蛇,自后慢慢地,紧紧地,缠住他坚实的腰,婀娜的娇躯贴在他后背。   周身顽石似地肌理,赫然绷紧,气息也陡然滚烫如火。   多日不见,她这无赖的本事,倒是有增无减。   他不着痕迹深吸一口气,俯视着儿子笑眯起的星瞳,手上动作继续……   襁褓层层包裹好,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照顾儿子的本事,长进不少,兀自感觉良好。   锦璃等不到他的回应,不禁不安。   离别之前,他是警告过她,不能太过分。可她过分了吗?   搅乱康恒和苏静琪的婚礼,不能算过分吧?!   当初搬到国师府,是他允许的,南宫恪害他,她中计被迫嫁于康恒……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点笨,却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才嫁的。   “御蓝斯,我说要你以身相许,你没有听到吗?”   她声如蚊蚋地不安提醒,死抱着他不肯放手。   “听到了。”   “我想你!”她慷慨地把自己心里私藏的情愫,全部倾吐,希望他能明白,她无时无刻不想他。   “嗯!”   当然,他也想她。   驰骋沙场时想,于中军大帐中忙于军务时想,挥剑直抵东域王的脖颈时也想,一路凯旋而归时,更是疯狂地想……   听到儿子凭牵引传音与她聊天,他再无法隐忍,才不顾一切地,在押送南宫恪前往京城的路上,抱着儿子飞来这里。   他疏冷提醒她,“但是……苏锦璃,我们和离了。”这事儿是她提的,她该承担后果。   “谁说和离了不能在一起?你来,不就是想和我偷*情的么?嘿嘿……”   “本宫可不屑做这种龌龊事。你改嫁康恒,身为有夫之妇,你该恪守妇道。”   为康恒恪守妇道,恐怕……她下辈子也不会那么做。   他把儿子抱进摇篮内,给他放下摇篮上的鹅黄的小纱帐,轻轻晃动摇篮。   这小家伙随着他一路奔忙,已然疲倦地快支撑不住。   “儿子,睡吧。”   对儿子说话,他声音轻柔低沉,仿佛海水抚过沙滩。   对她,却绝然地不转头,不理会,甚至不曾正眼瞧过她一眼。   锦璃吃醋地嘟嘴,脸儿贴在他脊背上,呜呜轻哼。   她呼出地热气,穿透层层布料,熨烫了他敏感的肌肤……   垂在袍袖下的大手,隐忍握紧。   “苏锦璃,本宫和你八竿子打不着!这样撒娇耍无赖,没用!”   他转身去放下窗帘,遮挡打入室内的阳光。   她始终无尾熊似地缠住他,抱着他,贴紧他,不依不饶。   “我天生是个坏女人,偏不想我家夫君!你到底有没有想我呀?御蓝斯!”   如水的声音,潺潺轻柔,淌过他的心尖上,沿着血脉,直达心底。   终于,他被缠得心烦气躁,转过身来,挫败地把她纳入怀中。   “鬼才想你!”说着,他却在她额上,凝重印下一吻。   锦璃笑仰着脸儿,视线如纤柔的手,贪恋描画着他绝美的五官。   她头上朱钗莹莹轻动,却不及她灿烂的笑颜夺目耀眼。   他亦俯视着她,眸光静冷邪魅,始终不露丝毫痕迹。   “看什么?我又没少块肉!”   “在战场上可有受伤?”   “没有。”   “这就好。”她鼻翼微酸,顿时红了眼眶,一低头,脸儿贴上他宽厚的胸膛,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你   tang放心,我再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这就好。”他不忍再苛责她的鲁莽。   她得了教训,南宫恪也得了惩罚,至于康恒,他定不会放过他!   大手捏住她的下颌,将她脸儿抬起,全部的想念,都化为深情,灼热,狂野的吻……   离别太久,他热情来势凶猛,对上他火花羁压不住的鹰眸,她再无力招架,身子直接被他抱上梳妆台……   她忽然明白,苏无殇上午说他抱着美人儿嘴对嘴,不过是逗她吃醋。   她亦是忍不住,动情在他艳若刀裁的脸颊上轻吻。“御蓝斯,我想你,是真的。”   他像是突然被驯服的猛兽,收敛了强势的狂猛力道,深邃的鹰眸凝视着她,柔光幻美,映出她情愫深浓,似娇含嗔的俏颜。   “我没怀疑是假的。”   两人相拥,她泪花潸然,又哭又笑。   他凝眉叹息,输得彻底。   砰——宫廊下,突然传来不寻常的响动,还有孩子痛苦的低吟声。   听到动静的两人相视微怔,忙奔出去……   廊下,厚厚的史书落在了地上,一身银袍的小人儿正捂着腹部,痛得满地打滚儿。   锦璃惊得手足无措地握住他的小手,浑身气血僵凝。“谨儿怎么了?”   南宫谨额上满是冷汗,话也说不出。   “娘亲,好痛……”   前一刻,腹中的小虫只是在蠕动,这会儿这该死的东西,却像是长出了无数只利爪,在撕咬刮划他的肠胃。   御蓝斯忙把南宫瑾蜷缩的小身体掰直,命令锦璃,“按住他的肩,别让他乱动。”   锦璃迅速照做。   他两只宽大的手掌按在南宫谨的腹部,真气凝灌,探查到南宫谨腹部的动静。   “他肚子里有虫蛊,必须马上取出来……”   虫蛊?   嫦儿养得?还是轩辕颐养得?   嫦儿向她保证过,不会拿这东西害人,会全部毁掉的。   难道,是轩辕颐?他伪装成韦奕尘,若悄然给宫里的人下这种虫蛊……锦璃毛骨悚然,不该再多想。   她手从儿子的肩,移到他脖颈上,按住他的脉搏,轻易判断出虫蛊的种类。   这虫蛊依水而生,雌雄同体,繁殖与生长迅速,虫卵可耐高热不死,有剧毒,毒液能使人身体麻痹,越来越虚弱。   它不但汲取血液,还撕咬肠胃……吃尽肠胃,吃血肉。   她恐惧地不知如何是好,“御蓝斯,这东西要怎么取出来?”   见御蓝斯从靴筒里取出一把玄铁匕首,她惊得抓住他的手腕。   “不……”   “现在只有一只虫蛊,再耽搁下去,这东西生出多只就晚了!”   御蓝斯说完,挣开她的手,封了南宫谨的穴道。   “谨儿,你忍着!”   小家伙愤恨瞪着血红的眼眸,咬着獠牙,艰涩点头。   “我不怕痛,你只管把这该死的东西弄出来!”   这样生生抛开腹部,就能抓到这狡猾的虫蛊么?   锦璃不敢想象儿子的感受,她只凭一双眼睛,就能辨清小虫越来越大,正在他肚皮下迅速攀爬……   这诡异恶毒的小东西,也似感知到御蓝斯的杀气威胁,攀爬蜿蜒,不断加速。它忽而消失,忽而又浮现,忽而向左,忽而又向右。   御蓝斯额上也沁出一层冷汗。   他捕捉不到这小东西的行踪规律,怕给南宫谨造成更大的伤害,不敢冒然刺下去。   锦璃取下头上的发簪,在指尖刺了伤口……   她知道自己的血液,对汲血为生的吸血鬼和狼人来说,是最致命的美味诱惑。   这小虫既然吸血而生,定然对血液异常敏感。   于是,她把血液滴在南宫谨白嫩的肚皮上。   果然,那小东西转瞬移动到血滴所在之处,在肚皮上,形成鼓鼓一个小疙瘩。   御蓝斯下手精准,匕首迅疾在那小疙瘩上抛开一条缝隙,通体血红的小虫被他剜出来,挑到了地上去。   那小东西离开寄主,竟不死,在地上一番嘶叫挣扎,突然弹跳起来,循着香浓芬芳的气息,落在了锦璃曳地的裙裾上……   ☆、第176章 甜蜜债,侧妃毒   锦璃惊叫慌得躲逃,缩在地上又爬又滚。   御蓝斯追着她,连番拍打……   迅敏的小虫却蹦来蹦去,比蚱蜢速度更快百倍,狰狞嘶叫着,尖利的獠牙四处撕咬。   锦璃仿佛浑身被针扎一般,刺痛,脖颈,脸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痕。   “娘亲!”南宫谨怒不可遏,伤口一愈合就冲破了穴道,也冲过去帮忙。   殿内,苏无殇被惊醒过来,恐惧地嗷嗷大哭起来咕。   虫蛊倏然不见了,凉风幽幽,气氛反而愈加紧绷。   廊下三人瞬间怔愣,脑海皆是一片空白。   御蓝斯和南宫谨,盯着锦璃的反应,两人一脸恐惧。   锦璃低头感知身体的动静,不敢稍动。   手臂上,陡然一阵刺痒,她忙撩高袍袖。   果然,莹白的皮肤上已然出现一条粉色的痕迹,一个小疙瘩在迅速移动……   “御蓝斯,快把它弄出来!好痛……它在咬我……”   南宫谨住着娘亲手,焦急地看向御蓝斯。   “怎么弄?它动作太快,难道要把整条手臂砍掉?”   御蓝斯看着那小虫,只觉得它是在自己心肺上撕咬。   他迅速咬破手腕,递到锦璃唇边。   锦璃看着他的伤口,惊怔地面如土色……她知道他血液的魔力,不敢冒然服用。   御蓝斯不理会她的犹豫,猛吸一口,吻上她的唇……   他需要精准捕捉到这虫蛊的踪迹。   这样当然也是存了私心,他需要感受到她的一呼一吸,他再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   她吞咽了血液,许多影像突袭脑海,她像是被灵魂附体,僵愣盯着面前绝美的男子。   大掌亲昵托住她的脸儿,帮她拂掉眼角的泪痕,“你只是会想起一些遗忘的事,只是会明白,我们从前比现在更相爱,没什么好怕的。”   “阿溟……”   她唤出这久违的名字,刹那间,他飞速扯开她的衣袍,下手精准地在她锁骨处剖开一条细细的伤口……   虫蛊落在地上,被南宫谨迅速捏住。   小虫在他手上挣扎,嘶叫,力气大的出人预料。   御蓝斯惊魂不定地把锦璃拥在怀里,手上的刀落在地上,大掌按住她的脊背,恨不能将她揉进体内方才安心。   刚才,那小东西若钻进她的心脏,他恐怕就失去她了。   锦璃也惊魂不定地回抱着他,锁骨上的伤痕,轻缓无声地痊愈。   “阿溟,阿溟……我回来了!”   她念着这久违的名字,泣不成声。   他红了眼眶,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吻她,“没事了,快去看看无殇!”   锦璃回过神来,忙冲进殿内,抱起摇篮里的大哭不止的小儿,轻轻吻他的小脸儿,激动地又哭又笑。   她记起来了,这小家伙在狼族陪伴她历经风雨,陪着她与御蓝斯闹脾气,耍赖。   此刻,他这样胖乎乎的,沉甸甸的,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幸福。   她抱着苏无殇出来,就见南宫谨还在逗弄手上的小虫,御蓝斯脸色铁青地瞪着它……   “谨儿,还不弄死它?”   “茶水是花上净雪熬成的,可能不只是我中了毒蛊,所以,我们得让它活着,配出解药。”   锦璃看了眼那茶盅,与御蓝斯相视,两人皆不由赞赏南宫谨的冷静。   换做一般的孩子,恐怕早就被这小虫吓坏了。   就算没被吓坏,恐怕也会一脚踩死它,岂会想到搭配解药之事?!   御蓝斯随手把茶盅拿过来,让南宫谨放进去。   “这小东西生长太快,恐怕一会儿工夫,这茶盅里就生出几只来,要配解药得快才行。”   锦璃把苏无殇交给他,拿了茶盅去偏殿的书房去搭配解药,忽然想到什么,她忙道,“谨儿,去把你舅舅找来。”   南宫谨冷哼,“他是康恒的帮凶,我才不要理他。”   “这虫蛊,嫦儿也有养,必须让你舅舅知道。颖王府,极有可能成了毒虫窟。”   御蓝斯狐疑,他倒是听说了,苏锦煜被册封为颖王,还得了一位嫦侧妃。   “嫦侧妃怎会养毒虫?锦璃,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不敢想象,她竟与这样恶毒的女子有往来。   “嫦儿答应过我,不拿这东西来害人。但世事难料,当初她既然能被轩辕颐威胁,杀康晴,恐怕也能帮他豢养虫蛊。”   御蓝斯见她神情比刚才更难过,不禁疑惑,“锦璃,嫦侧妃到底是什么人?”   “顾梓苏!”   御蓝斯起身,把她揽入怀中,脑海中是初见顾梓苏的情景。   当时,那清秀率真的女子与锦璃姐妹情深,她故意开玩笑,使得锦璃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   tang说出心里话,说将来定要嫁给他……   谁能想到,善良的顾梓苏,会变成今日这样?!   难怪,锦璃会这样……失望,悲恸,左右为难!   *   晚膳时分,王绮茹担心锦璃太忙顾不得孩子,便让太监来碧荷宫唤南宫谨去康邕寝宫一起用晚膳。   南宫谨带着苏无殇抵达寝殿时,晚膳已经摆好。   满殿辉煌流光,镂花的香炉内,龙涎香的香雾袅袅,混合着满殿珍馐美馔的香气,显得异常温馨贵雅。   王绮茹正亲手为康邕布菜,两人有说有笑,依旧如一对儿热恋的神仙眷侣。   见南宫谨抱着苏无殇恭谨跪下请安,王绮茹心里一阵欢喜,忙上前接过襁褓。   “这还真是无殇呢?”   她转头与康邕相视,见他也一脸疑惑,忍不住问,“谨儿,无殇不是被送去血族了么?怎又回来了?”   “御蓝斯要登基,忙得顾不上无殇,又担心百官们会害他,就派人把他送回来了。”   南宫谨担心她继续追问御蓝斯的事,忙道,“皇外婆,您看,弟弟是不是长大了好多?”   “是见长了!抱着好沉呢!”王绮茹把无殇抱给康邕看。   康邕接过孩子,却注意到后面进来的孙嬷嬷,似笑非笑地打趣,“谨儿来,还带了惊喜么?孙嬷嬷,你端了什么美味?”   孙嬷嬷端着两盅汤跪下,心里还在懊悔,没有早把水缸里也被人下毒的事告诉主子。亏得御蓝斯查看过碧荷宫,才发现,厨房里有密道,而且……直通皇宫的地下密道。   “皇上,皇贵妃娘娘,这是谨少主亲手炖的汤,谨少主还为这汤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十全十美神仙大补汤。”   “哈哈哈……”康邕龙颜大悦,笑得开怀。   王绮茹也不禁欣喜,却是因为康邕的开心而欣喜。   自从得知康文的阴谋,他已经很久不曾如此笑过。   南宫谨如此孝顺,也是难得。她忙让孙嬷嬷把汤呈上来。   王绮茹见康邕这便要喝,忙提醒,“还是让太监试吃吧!谨儿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哪碰过锅碗瓢盆?他折腾出来的东西,万一吃了腹痛……你刚还说,胃不舒服呢!”   南宫谨听得此话,眉梢微动。   见他们万分小心,他忙跪下来道,“皇外公和皇外婆恕罪,这不是什么神仙大补汤,是我和娘亲学的手艺,只是普通的人参鸡汤,邀功心切,才让孙嬷嬷这样说。”   “早这样说实话,省得你皇外婆担心。”   康邕嗔笑瞧他一眼,摆手示意他起身坐下用膳。   他亲手打开汤盅的青花瓷盖,果然,香浓扑鼻,是寻常的人参鸡汤,于是直接命令太监们不必试吃,都退下即可。   “亏的是人参鸡汤,这食材,朕和你皇外婆都熟悉的,若真是什么没见过的十全十美神仙大补汤,我们可真不敢尝!”   南宫谨笑了笑,瞧着他和王绮茹一起喝了汤,才问,“皇外公,您的胃痛可好些了?”   康邕微怔,果然觉得肠胃舒服了许多,前一刻似有小虫撕咬般绞痛,此刻暖热温润,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莫非,这汤还有奇效?”   南宫谨跪下来,“孙儿要给二老说一件事,望二老莫惊。这事儿是娘亲今儿巡视尚服局的画堂时发觉的,不敢打草惊蛇,特让谨儿来转述。”   康邕命护卫布防寝殿四周,把南宫谨叫到近前来,“谨儿,说吧。”   南宫谨开口第一句便是,“尚服局的画堂里,来了一位画师,叫韦奕尘……”   *   碧荷宫的餐桌上,气氛却没有这般宁静,融洽,和谐。   苏锦煜一见御蓝斯坐在上位,入门时便脸色铁青。   不等锦璃开口,他冲过去,一掌打在锦璃脸上,速度之快,御蓝斯也未来得及阻止。   他只能把锦璃护在怀中,“苏锦煜,你在找死!”   “御蓝斯,你想休就休,想退就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苏锦煜的妹妹是什么?”   锦璃不可置信地捂住脸颊,脸上倒是并没有多痛,心却在刺痛。   “哥,你为何打我?”   苏锦煜怒不可遏,沉声训斥,“璃儿,你已为人妇,怎如此不知检点?康恒对你情深意重,为何你要如此背叛他?他敬我为兄,你这样做,让我如何面对他?”   面前的男子一身月白锦袍,俊美不凡,这是她的哥哥没错,可为何……她竟觉得他这样陌生?!康恒骗婚,果然,是哥哥一手促成的。   锦璃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火,“今日叫哥哥来,我并非对哥哥宣告要与御蓝斯在一起,而是告诉哥哥,嫦儿她……”   “你成婚那天殴打嫦儿,她背上尽是重伤,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   锦璃不敢想象嫦儿在他面前说   了什么。   那女子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顾梓苏,她已疯魔,她心虚,她偏执,被她怒打一顿,她断然不会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哥……你听我说,她其实是……”   “她是我爱的女子,她善良体贴温柔,比康晴对我更好。如果你再敢伤害她,我绝不轻饶。”苏锦煜说着,警告瞪了眼御蓝斯,又多加一句,“不管是谁护着你!我定不饶恕!”   说完,他拂袖离去,满桌的饭菜,却看都没看。   锦璃闷在御蓝斯怀中,疲累颓然,一动不想动。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低估了顾梓苏的狠毒……   御蓝斯大手环在她肩上,轻柔拍了拍,侧首在她额角轻吻,“先用膳吧。等他看清顾梓苏的真面目,会原谅你的。”   “是我疏忽。打了她,是我不对。我被南宫恪骗,被谨儿欺瞒,正在起头上,再难相信任何人,不打她一顿,怎能审出实话?”   凤眸里雾气氤氲,泪花就委屈地滚下来。   “我以为她会服用狼血疗伤,可她没有。她故意把伤展示给哥哥看,她这是什么意思嘛?!”   “毫无疑问,她这是防备你离间她和锦煜。”   御蓝斯一句话,让锦璃恍然大悟。   她定了定神,饭菜就塞到口中来,心里堵得难受,味道香浓的菜细细咀嚼之后,仍是如鲠在喉。   “阿溟,我很难过耶!”她扬着脸儿,嘟嘴闭着唇,拒绝他喂的菜。   他无奈搁下筷子,修长的手指捏在她腮儿上,愣是把她绷着脸儿捏软了,视线落在她唇上,心底却幽幽一紧,呼吸也变得滚烫粗重。   “我饿了,你得陪我吃。”   “我真的没胃口!”哥哥一定恨透了她,她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若是冒然带着护卫围了颖王府,恐怕哥哥会他的嫦侧妃发动一场惊骇战事,直接斩了她这个亲妹妹。   御蓝斯对于她的烦闷一清二楚,这事儿对他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他最在意的事锦璃的答案……因为,这“没胃口”的回答似正合乎他的心意。   “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吗?”   “真的!”   于是,他莞尔邪笑,打横抱起她,直接走向内殿那张宽大如海,万分罪恶的大床。   “换种口味,或许就有胃口了。”   明白了他的暗示,她顿时面红耳赤,羞恼挥拳轻捶他的肩。   “眼下火烧眉毛,你竟还有这心思?”   “你今儿不是要求我以身相许么?我这是偿债呢!”   他动作快如矫健的猛禽,撕扯了两人的衣袍,片片丝缎,飞速散落,惹得她又嗔怒抱怨。   “御蓝斯,衣服很贵耶!你不要总是这样撕……”   “放心,本太子会加倍补偿!”   “你……讨厌!”   锦帐幽幽垂下,笼住一方私密温馨、独属于两人的天地。   栗红色的发丝,妖冶如缎,散在她脸侧。   她视线溜过他健硕秀美的身躯,不禁口干舌燥,心跳快得几乎快蹦出胸腔……   肌肤贴紧的瞬间,她轻哼出声,两人不约而同地颤栗,毫无迟疑地,默契凑近对方,双唇相抵,她大胆回应着他的疯狂灼烫的吻,听到他欢愉神醉喘息,甜蜜爆满心田。   她忍不住翻身压住他,极尽所能地以唇舌,与手,取悦他……   然而,这样的举动,却更近乎折磨。   健硕壮伟的身躯绷紧,如狂野的兽,如起伏的山峦,美得惊心动魄。   他手臂强而有力的纠缠着她,翻身将她压住,再难隐忍……   灼热的坚硬,浸润她的柔软,他吻住她的唇,缓慢而坚定深入她最深处,轻缓进袭,一次一次,引得她娇吟低嚷,不由自主地回应……   这热情,似点燃的火,越烧越旺,不可遏止。   *   颖王府,嫦儿刚刚张罗好晚膳,听得门外通报“王爷回府”,她忙飞奔着迎出去。   到了庭院里,见苏锦煜脸色阴沉疾步进入院子,她心里咯噔一声,忙放慢脚步。   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她才到了苏锦煜面前行礼。   “嫔妾恭迎王爷回府!王爷怎么了?今儿不开心么?”   苏锦煜见她这般小心翼翼,柔顺乖巧,心里愈加愧疚。他弯腰伸手,霸道地将她拉入怀中,未有只言片语,只是疼惜地吻她……   一边是嫡亲的妹妹,一边是心爱的女子,他只能给妹妹一巴掌,来抚慰心爱女子的重伤。   “嫦儿,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   还有更,O(∩_∩)O~感谢亲们的月票和咖啡,玥会继续努力哒!   ☆、第177章 狼女媚行,密谋   嫦儿甜蜜羞赧嗯声,轻易判断出,他是在锦璃那边生了怒,才会对她这般疼惜。   娇软的手臂如蛇,牢牢缠住苏锦煜健硕紧窄的腰际,她额头抵在他宽厚的肩上。   头上高髻,状如惊飞的鹘鸟,临风扬展翼翅,凌空巍巍耸立,亲昵蹭了他的脸颊。   “王爷,该用膳了。”她娇软柔声提醒鹕。   修长的指,勾住她完美的下巴,她脸儿顺着他的力道,含笑抬仰,憨甜娇媚。   他细细看着她与康晴一模一样的五官,心里越是疼得窒闷。忍不住低头,在她唇瓣上轻吻,袭向她的耳畔……   秀雅惊艳的丹凤眼,柔光邪魅,灼热的呼吸吹拂过她细嫩敏感的颈项。   “我先帮你去上药,你的伤……还没完全痊愈。咕”   描画修长的黛眉微颦,轻易读懂他话中的暗示。   她眉眼唇瓣溢满笑,心里醉甜,绝美的样子,也醉了他。   其实,她身体早已不同于从前,那伤被打之后,即可立即痊愈。   只因贪恋他的疼惜宠幸,忍不住沉溺他为自己上药时,指尖抚过肌肤的触感,她拼命遏制了神奇的痊愈能力。   他身体强悍,武功高深莫测,内力深厚,随着伤势渐渐好转,他憋闷的欲*望,再也羁压不住,每一次上药之后,他都会慷慨赠予疯狂的惊喜。   这惊喜一次胜过一次,养得她如蛇,如猫,如魔,得了腥味儿,愈加贪婪纵情。   而今晚……   她预料到,他会也比从前更珍惜,更疯狂地爱她。   寝居里雕梁画栋,奢华如许。   冷月般光华闪耀的银镜里,映出锦袍剥落的柔媚身骨……   她趴在宽大的软榻上,忍不住感谢锦璃给的这伤。   嫣红妩媚的唇角微闪,她眸光里闪烁阴柔的光。   不,她似乎应该从锦璃那边多受几次伤,这样锦煜会更爱她……更珍惜她。   苏锦煜指尖蘸了上好的创伤药,为她一一涂抹过淡淡的伤痕,轻柔热吻紧随而至,片片羽毛般,落在她敏感地后颈上……   她闷声轻哼,翻身,轻易脱去他的衣袍、   然后,又背对着他,任他恣意纵情。   疯狂的欢愉如一道电流,袭过脊背,攀爬脑际,她眸光里,闪烁出莹亮的森绿光芒。   他血液中的气息,总是让她无法克制。   她的獠牙刺得牙龈剧痛,每一条筋脉都在释放出强大的变身力量,她不得不遏制,自控,隐忍这怪异而惊险的感觉。   “嫦儿,你身子好热!”   “王爷喜欢么?”她喘息着,收紧那***蚀骨的一处,促使他更疯狂。   他诧异于身体意外的惊喜,邪笑啃咬她的脖颈,低哑喘息着说道,“喜欢,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王爷爱康晴,还是爱嫦儿呢?”   “都爱!”   “人家不依!”   “康晴死了,本王正在疼你,宠你呢!你还不依?贪心鬼……”他按住她的后颈,一阵狂猛地进袭……   她叫嚷不迭,连连求饶,心却沉沉坠入剧痛的深渊,无法自拔。   窗外,皎月清辉溶溶……   房顶上,一抹艳逸的紫红锦袍身影,临风而立,刚停落片刻。   他轻嗅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狼人气息,阴冷嘲讽地微扬唇角。   转身,他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下一刻,俊伟的身躯无声落在一处僻静的偏院中。   所幸,那位暗养虫蛊的嫦侧妃,担心有人注意到这里,格外下令,不允许护卫到此处巡逻。   他推开门进去,正见锦璃往那些瓶瓶罐罐中倒蚀骨水。   “锦璃,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严重,顾梓苏她……”   锦璃忙碌着,漫不经心地问,“她怎么了?”   御蓝斯走到她近前,幽深的鹰眸,就被她在夜明珠下莹白如玉的侧颜吸引。   她手上的药水神奇,倒在一个小罐子里,里面的小虫来不及嘶叫,便化成脓水。   这样专注忙于“杀戮”的她,有种魅力四射的冷艳美感。   偏偏,她又如此出尘脱俗,甜美无害。   两种感觉融于一身,就成了如此特别的苏锦璃。他爱这女子,也愈加笃定,苏锦煜对嫦儿的感情,并不似他爱锦璃这般纯粹。   凭他那句话,即可断定,他心里完美的康晴,是无人能取代的。   锦璃感觉到他盯着自己出神,不禁失笑。   她侧首斜睨他一眼,嗔怒笑道,“到底怎么了?你去观赏了一会儿活*春宫,不会又在想三想四吧?”   他倒是没有想三想四,只是担心她继续下去,会被顾梓苏暗害。   “锦璃,顾梓苏——她已经变成狼人。我们毁掉这些虫蛊之后   tang,若被她发现,她可能和轩辕颐会有更恶毒更凶残的计划。你说在尚服局看到瑗妃,恐怕他们和瑗妃、康文等人,也有合谋。”   锦璃手上动作微顿,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不可置信地转头。   “你说……她……成了狼人?”   “是。”御蓝斯担心地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眼底的丝毫波动,“毫无疑问,是轩辕颐咬了她。”   “哼哼,恐怕……不只是咬了她这么简单。他们交易已久,又养这么多毒蛊,恐怕轩辕颐是看中我哥手中那三万精锐。若顾梓苏拿毒蛊控制我哥,康邕赐给我哥的三万精锐,岂不是要听他们号令?届时康文谋反,里应外合,大齐就换了天下。”   御蓝斯无奈呼出一口气。   太聪明的女子,总是叫人忧心,看这样子,她是又难置身事外了。   “锦煜还不知她是狼人,他正欲罢不能。狼人的气息和人类没有太大差别,顾梓苏不变身,锦煜恐怕难以发现。”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得救我哥!”   锦璃把手上的蚀骨水塞给他。   “你把这些虫蛊处理掉,我过去找我哥谈一谈。”   她走向门口,手肘被扣住,单薄的娇躯被拖拽,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   她气恼抬眸,正对上他肃冷威严的眸光,心口隐隐一悸,不等他开口,她反而先心虚。   “阿溟,我这不算胡闹!攸关我哥哥的性命!”   暗觉自己太小题大做,他和缓脸色,力道轻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当然不算胡闹,但是……鲁莽!”   她捂着鼻子,烦闷嘟着唇,不再言语。   他把药瓶塞给她,“你先把这里处理好,其他的交给我。”   她握着蚀骨水的药瓶,无奈抿唇。却除了相信他,还是……相信他。   前一刻,这吸血鬼还缠着她腻在床上,这会儿便能轻而易举,相助她毁掉这些毒虫,她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呢?   可……“你要去哪儿呀?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我去去就来。”他在她脸颊上轻吻,转身,不见了踪影。   锦璃叹了口气,继续为瓶罐中嘶叫的小虫蛊执行死刑,脸颊上轻柔暖热的温度残留不去,她还是忍不住……甜甜笑开。   *   翌日,锦璃不动声色,与往常一样,先进入尚服局巡视。   尚服局的掌司,忙把她迎入书房内,向她承禀龙袍与凤袍的赶制进度。   锦璃正在掌司书房内听着,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瑗妃妖娆妩媚的声音。   她示意掌司暂停,便走到窗口,正看到瑗妃一身华艳的桃红色锦袍,正追着一位天蓝色缎袍的男子。   那男子异常俊秀,不是别人,正是韦奕尘。   锦璃知道狼人的视觉与听觉异常敏锐,不敢在窗口逗留,便干脆示意掌司暂且退下。   她出了书房,来到廊前,状似经过……   “韦画师,我对你提过了,领口的位置要修改嘛,你怎不给我改呢?”瑗妃不依不饶,对男子又拉又扯。   男子尴尬地躲避,“娘娘,宫袍不比花楼薄衫,领口到肩侧,已然过分,若是再修改……”   韦奕尘注意到锦璃,忙跪地行礼,“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锦璃走到了画堂门口,淡然瞧着两人。   “免礼吧。看样子,瑗妃娘娘特别喜欢韦画师的画。不如,韦画师就为她重新修改一番,务必要让瑗妃娘娘满意。另外,瑗妃娘娘的内衫,内裳,你也为她画吧。”   韦奕尘双颊浮现一抹暗红,抬眸看她,眸光里陡然闪过一抹怒色,旋即又消失。   锦璃只当未察觉,不着痕迹地上前笑着问瑗妃,“瑗妃娘娘对于我的安排,可满意么?”   “当然满意。念伊公主虽然不屑守住自家夫君,在外面,却处事圆融,八面玲珑呢!”   瑗妃连打带削地一番讽刺之后,上前来,扶住韦奕尘的手臂,客客气气把他搀扶起来,胸前浑圆的曲线挤压在他的手臂上,与前一刻判若两人。   “韦画师,如此……有劳你了。”   轻柔的声音,伴着胭脂浓香,扑在他耳畔。   “娘娘客气!”韦奕尘如躲避毒蛇猛兽般,迅速逃进画堂内。   瑗妃悻悻叹了口气,无奈于美男躲逃太快。   见锦璃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禁冷白她一眼,“念伊公主,你恐怕不知道吧?苏静琪昨晚又去给四殿下送汤了。”   锦璃挑眉,“多谢娘娘帮我盯着我家夫君,不过,娘娘怎如此关注此事?您关注的是苏静琪,是那汤,还是我家四殿下呢?”   瑗妃面色微僵,冷哼抿直唇角,“我看你不算坏,方才好心提醒你。那苏静琪抢夺妹夫,这事儿本也说不过去,又卑鄙无耻。我好心提醒你,你竟不识好人心?!”   <   p>“锦璃感谢娘娘关切。”锦璃略一颔首,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我有一事想求娘娘!”   “求我?”瑗妃看手掌上意外多出的夜光玉手镯,不禁惊叹一声。   锦璃不动声色,瞧着她贪婪的神情,继续说道,“我知道娘娘格外偏爱美男,事成之后,我定把韦画师送给娘娘。”   “哈哈哈……念伊公主口气不小。”瑗妃顿觉这夜光玉手镯,不算什么好玩意儿。   她心痒难耐地,挑眉斜睨锦璃半晌,见她不是在开玩笑,才谨慎说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丞相夫人苏世梅,乃是我的姑母,因我表姐顾梓苏失踪,她悲恸已久。她憎恨我哥哥,母妃也不便去安慰。所以,我想拜托瑗妃娘娘,邀请姑母出来逛一逛,听说南郊的万佛寺香火旺盛,签文非常灵验。”   瑗妃听后,一番思忖,不疑有他。   “万佛寺太远,不如我就带丞相夫人去城隍庙转一转吧。”   锦璃挑眉,勉为其难地应下,“如此……也好。”   她郑重地朝着瑗妃跪下,“多谢瑗妃娘娘!”   “不客气!”瑗妃有点心急地要求,“那就今儿下午吧!”   说着,她凑近锦璃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晚上,我就要韦奕尘出现在我寝宫的床榻上。”   “我保证,娘娘一定会满意。”   两人商谈妥当,瑗妃离开。   锦璃又巡视了一阵,方才离开尚宫局。   她遥遥走出去几条宫道,才上了自己的公主华车。   御蓝斯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中,宠溺在她唇上偷得一吻,“事情进展如何?”   “很顺利,瑗妃并不知韦奕尘的身份,可见,她并不知康文与轩辕颐有交易在先。”   ☆、第178章 爱你有理,多疑   马车辘辘直行,穿过幽长曲折的宫道,驶出皇宫恢弘富丽的金钉朱漆大门。   锦璃兴奋地说不停,眉飞色舞,踌躇满志,娇态愈加明艳动人,凤眸莹光幻彩,仿佛艳丽的琉璃。   御蓝斯笑看着她,默然沉醉,移不开眼。   他始终笑颜莞尔,身躯优雅不羁地斜倚在靠枕上,深邃的鹰眸微眯着,溢满宠怜之色。那神态慵懒,如欣赏世间最珍贵的宝贝,眸光溶溶如月,皎皎生辉。   “康文可能早已料到,瑗妃难成大事吧。鹕”   锦璃横坐在他腿上,惊觉他已凝视自己良久,鹅蛋脸儿顿时赧然红了双颊,唰——耳根燥热难耐,热流烧了周身。   “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咕”   见她羞得要钻进车底去,他只得不看她,却忍不住吻她。   有太久,没见她这样全身心的恣意放松。   他一直担心,她嫁了康恒,会避讳与他亲昵相处。   因此,此刻与他在一起,她能这样开心自在,更让他感动。   一个女子,为他抛下所有的顾忌,全身心的为着他的感受,为着他的未来着想,他该如何回报才好?   如她所愿,他只能以身相许。   他只能吻她,爱她,生生黏住她,困住她,锁住她。   滚烫缠绵的吻,久久不停,直吻得她唇儿艳红,媚眼如丝,熏陶陶地迷惑不解,不辨南北东西。   车厢内,都是两人急促的呼吸,龙涎香混合着她身上淡雅的荷香,形成异样的芬芳。   她回过神来,就见自己已然衣袂散下香肩,正骑坐在他身上,修长莹润的腿儿从裙裾里惊艳隐现,而他亦是衣袂散乱,两手正握住了她的腰肢……   她因他身躯的异样,羞耻惊颤,窘迫咬着唇,不知所措。   “阿溟……”这是在街上,他是要害她羞死么?!   他艳若琉璃的棕色眼眸里,有灼热的红光闪烁,他唇角地獠牙因难以克制身体的燥热与疼痛而蹿出,绝美的容颜,愈加危险邪魅。   她看着他,生生移不开眼,指甲触碰他的唇角,他便咬住了她的手指。   他修长的手指却探入她体内,生生搅得她嘤咛喘息,缴械投降。   他身躯冲入体内的一刻,她忍不住咬住他的颈侧,丹蔻长甲刺进他的锦袍……   车厢外,人声嘈杂。   她脑海一片空白,深深地喘息不定,几乎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刺激和欢愉,只得拼命隐忍,才没有叫出声。   他翻身迅速将她抵在车厢内,所幸车内软垫厚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还是忍不住嗔怒地轻捶他的肩,却换来他邪肆蚀骨的热吻,和迅疾如雨的冲撞……   恐慌地抓住他的袍袖,她几乎窒息在这疯狂里。   眼前,妖娆的栗色长发,随着他肆无忌惮的举动,而飘舞不定,荡出绚烂的涟漪……   她怕极了自己会在这疯狂的爱恋中融化成水,消失不见,紧紧盘缠住他健硕的身躯。   深知她害羞,他并没有纠缠太久。   半个时辰后,马车上了主街时,火热的激战平息。   她瘫在软垫上行,衣袍仿佛被雨花打落的蝶翼,莹白的肌肤细汗莹莹,手脚无力的动弹不得,周身余韵未散,轻悸不止。   他似笑非笑地欣赏她娇美慵懒的模样,亲手帮她从里到外地整理好衣袍,又把她揽坐在怀中。   她双臂勾住他的脖颈,才不至让自己瘫下去,额头亲昵抵着他下颌,羞涩而巧妙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她澄澈的凤眸,映出他紫袍的明黄绣文,手儿勾玩他的发丝……   他亦是靠在软垫上,一动不动,胸膛里心跳狂烈不停。   若非在街上,若非这马车太过狭窄,他定不会就此作罢。   这一刻,旖旎静甜。   “阿溟,我忽然发现一趣事。”   “趣事?”   “南宫恪以武力,血杀天下。而你,以智慧,点江山为棋,轩辕颐,嫦儿,所有人,包括我,只需你三言两语就会大败。你免去了不必要的杀戮,赢得光彩!”   他甚至不必直接出面,只需她跑跑腿,事情就成了。   而他,出谋划策之际,竟还不忘和她如此疯狂……   这男人美得天下无双,也是天下最可怕的魔。   她仰视着他,凤眸里是毫无狡黠的坦诚。   她尊他,敬他,深爱着他,爱得有理,有据,爱得铭心刻骨,五体投地。   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甜美的唇,鹰眸里流光幻彩。   他惭愧地自嘲,“锦璃,我没你认为的这样好,我是吸血鬼,不是你认定的好男人。”   因为母亲是人类,他才对人类心存仁慈。   他艳羡人间百味,烟火喧嚣,情义深浓。   tang   甚至,他艳羡人类世界流传千古的,却短暂可怜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人的寿命只有百年,那些情,却可以亘古不变。   然而,吸血鬼寿命漫长,相守的恋人,在千年之后,可能会厌倦维系完美的情感。   他们会在深恋之后,相互厮杀,移情别恋,残忍背叛,不留丝毫余地。   吸血鬼的骨血中,暗藏着贪婪的残暴,永远不知餍足。   而他也隐藏了太多黑暗,荒唐,残酷,卑鄙的事。   千年血雨,他从一个备受鄙视的小鬼熬出头,也曾不择手段,也曾超乎她相像的屠杀同族。   千年里,他变幻多端,踩着无数尸骨,成就了今日的莫黎城,踏着重重鲜血,走到今日的储君之位。   一如南宫恪对她隐瞒的,有关他与佟诗灵的一切,那才是吸血鬼最真实的一面。   曾经,他惧怕锦璃探听他的过去,更惧怕她愤怒地去查证。   在她得知海冉与胡雅儿与他的过去时,他恐慌无措,担心她会恐惧他,嫌恶他,于是,干脆告知她一切。   他庆幸,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锦璃。而他,也尽量不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南宫恪,他渐渐学会,如何去真正的爱一个人。   他也时刻提醒自己珍惜此刻所拥有的,包括南宫谨的尊重,和儿子的信任。   他要做一个值得她爱的男子,也要做一个让儿子骄傲的父亲。   “锦璃,还记得我们相识之初么?我要杀了所有伤害你的人,是你说,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是,我是这样说过。”她没想到,他会一直记得,而且,把这话放在了心上。   “我从伏瀛国师的魔球内,清楚看到南宫恪和康恒的前世,也看到你对他们的失望。你心灰意冷,宁愿独守椒房宫,黯然垂泪,也不愿见任何人。”   他沉重一叹,俯首在她唇上轻吻,眸光里,爱怜深沉。   “我不愿你与我在一起之后,也到那一步。”   “阿溟,谢谢你这样珍惜我。”   她动容捧住他俊美的脸,主动吻他……   恰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拥吻的两人差点摔下座位。   御蓝斯及时扶住车厢,拥紧她,并稳住身躯。   马车前,挡了一行人。   是康恒,与他的一众随从。   一早,苏锦煜到户部府衙,约康恒带锦璃前往城隍庙去祈福求子。   康恒虽觉莫名其妙,却是好事,因此爽快应下。   不巧,就这样碰到了锦璃水蓝色的华车。   远远地,这华车仿佛人群里一汪滚动的水蓝色明珠,让他颇为意外而惊喜。   锦璃听到车夫行礼问安,迅速挣开御蓝斯的手,阻止他冲下马车。   御蓝斯抓住她的袍袖,迟疑片刻,不忍她为难,终于还是松了手。   她深吸一口气,忙起身掀了车帘出去。   当着众人的面,锦璃跪下去,“臣妾给殿下请安,没想到,这样巧。”   康恒坐在马背上,英姿凛然。   俯视她的行礼,他凝眉隐忍心底的刺痛。“免礼吧!”   几日不见,她竟这样客气了。因为差点伤及南宫谨,她果然……还是不肯原谅他。   “今儿城隍庙有庙会,锦煜约了我们去城隍庙玩,乘马车行路不便,我们骑马去。”   锦璃对此事并无意外。   哥哥要带他的嫦侧妃去城隍庙祈福求子,是因早朝散时,母妃催促他和嫦侧妃早生子嗣,命他去城隍庙祈福求子。   只是,她没有想到,哥哥会借机,让她和康恒一起去。   她笃定,哥哥断然不会将御蓝斯此来的事,说与康恒听。   但康恒生性多疑,难免会猜测。   她前一刻溺在御蓝斯怀里,沾染他一身的龙涎香,康恒若嗅出这味道,定会劈了马车。   更何况,御蓝斯在城隍庙那边,早已设好陷阱,等着顾梓苏自投罗网。   她和康恒若出现,辛苦布好的计策定会一败涂地。   一念万千,她疏冷俯首。   “臣妾近日忙于尚宫局琐事,已然体力不支。更何况,外公从莫黎城启程,即将抵达,臣妾需要去锦缎庄里整顿一番。”   康恒痛心地责问,“锦璃,你是不愿与我同行么?你还在怪我?”   锦璃俯首,打断他的话,“殿下若想去城隍庙,不如带静琪姐一起去吧。臣妾听瑗妃娘娘说,近来静琪姐常去户部衙门,给殿下送狼血汤,还时常留宿。”   康恒脸色微变,抬手示意身后一众随从退后。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他忙下马,急迫地朝锦璃走过来……   锦璃迅速后退数步,到了马车旁。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里,颓然叹了口气   ,只得垂下去。   “苏静琪去,是因得了母妃的懿旨。她执意无理取闹,非要留宿,我命人备了客房给她。锦璃,你知道我有多厌恶她,我是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锦璃低眉敛目,看着他停在一丈外的翘首革靴。   良久,她无奈说道,“既如此,臣妾相信殿下!”   “误会解开了,我们便去城隍庙吧!”   “殿下可能不知,哥哥之所以约殿下与臣妾,是因在婚礼那一日,臣妾殴打嫦侧妃。臣妾殴打嫦侧妃是有过错,不过,臣妾并非无缘无故打人的女子。可嫦侧妃在哥哥面前怪责我心狠手毒,为此,哥哥早已对我心生芥蒂。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也不想见她和哥哥在一起,今儿,我更不想见哥哥。”   康恒剑眉紧锁,不敢想象,他们兄妹是如何“争执”的,恐怕锦璃也因为锦煜相助他骗婚,而心存怨恨。   “锦煜昨晚去碧荷宫……他为那个女人打你了?”   想起哥哥怒目狰狞的样子,锦璃忍不住抬手触了下左颊,“已经无碍。”   “那……我们不去,我陪你去锦缎庄。”   “不必了,殿下政务繁忙,还是去忙正事吧。”   锦璃行了礼,转身便上了马车。   被御蓝斯揽进怀中,她的手还在抖,担心康恒上车,她忙命令车夫,“起驾。”   康恒是要上马车的,可他没想到,锦璃躲得这样急。   他飞身上马,忍不住叫了玄武上前,“刚才,马车里可有其他人么?”   玄武俯首,恭敬地不露痕迹,“只有皇子妃一人。”   “我怎觉得,马车里还有人?!”   康恒狐疑看向疾驰而去的马车,迅速调转马头,当即下令,“跟上马车,去‘锦璃丝缎’!”   玄武担心地扯住马缰绳,只得拢住厚重的披风,迅速跟上……   *   阳光晴好,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因城隍庙的三日庙会,因明日便是元宵节,各家铺子花样百出的招揽生意。   街上的小贩们,吆喝叫卖也异常响亮,路口还有不少杂耍的,卖艺的……不时引来连连叫好声。   康恒本是紧随着锦璃的马车。   无奈,路上行人太多,马车寸步难行,车夫为避过行人,转进了一条胡同里。   康恒他与随侍们正要跟进去,却被被一队运货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他愤然低咒一声,转头要命玄武去跟踪,却见玄武不见了踪影。   他要调转马头,人群却拥堵地水泄不通,不知是的钱袋洒在了地上,四处都是捡钱的人。   半个时辰后,马车一路穿街过道,入了“锦璃丝缎”的后院。   锦璃提着裙裾刚刚下车,就见康恒策马疾驰,紧随而至。   她心头一惊,脸色苍白地忙后退到远处。   康恒飞身下马,话不多言,直接冲到车旁,抽剑挑开车帘。   见车厢内空无一人,他还是疑惑不解,干脆就上了马车查看,里面空空,香炉内有龙涎香溢出来……   锦璃瞧着他诡诈如狐的举动,静默端立,凤眸幽冷讽刺。   前世,他用这样的多疑震慑群臣,此生,竟用在了她身上。   而且,这样毫无避讳,丝毫不顾及,是否会伤害她。   这样的他,对她……还爱么?   这是霸占,是禁锢,是为报复御蓝斯曾带给他的夺妻之恨。   御蓝斯因要赶去城隍庙,早在马车入了胡同之后,就飞身离开。   锦璃没有想到,玄武会出现,相助御蓝斯离开,并为车夫引路……还在短短一刻内,制造了那样的混乱。   “殿下是怀疑我的马车上藏了男人么?”   康恒收剑,走到她面前,“我只是在街上看到有个黑衣人尾随马车,心里担心,所以才防备万一。”   锦璃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殿下真若如此关心,为何不在街上就飞身过来保护臣妾?!”   康恒哑口无言。   掌柜带着店里的伙计迎出来,见夫妻俩气氛僵冷,个个极有眼色的堆上笑,恭迎行礼。   玄武带着后面的护卫都进来院子,康恒冷怒质问,“玄武,你刚去干什么了?”   玄武忙下马跪在地上,“卑职该死,卑职去如厕了。”   众人哗然失笑。   康恒脸色铁青,眼里尽是阴沉的怀疑,他不信,心底无数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相信。   锦璃勾着丝帕,清冷打趣,“玄武,殿下倚重你!下次你去如厕,要记得对殿下说一声,殿下恩准了,你再去,若不恩准,你就一直憋着,哪怕是尿在裤子里,也不得对殿下有半句怨言,听清楚了么?!”   ==============   还有更,且看阿溟如何拆掉顾梓   苏的狼女面具,O(∩_∩)O~   ☆、第179章 情劫,巧抓狼女   “是,卑职谨遵皇子妃教诲!”   玄武,当圣旨般应下,恭谨低着头,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姿态。   “噗——”有伙计忍不住笑出声来,被锦璃横眼一扫,他忙端正板住脸。   却有人在发抖,忍笑太辛苦,快要憋出内伤。   “宫里的吸血鬼护卫大都被毒丸掌控,比街上出*售的奴隶更不如,殿下就宽容些吧。”   锦璃一句话,众人再也笑不出,皆是怜悯俯视着玄武咕。   玄武俯首贴地,黑色披风,蒙头罩脸,仿佛一只被驯服的黑色秃鹫。   康恒被锦璃一番冷嘲热讽,脸色忽而暗红,忽而铁青,烦闷地只想嘶吼抓狂。   锦璃不理会他们主仆,带伙计们进去了楼阁。   “别跪在这里给本皇子丢人,起来!”康恒怒斥玄武。   “谢殿下恕罪!”玄武起身,却是惊魂未定。   *   城隍庙内,檀香缭绕。   庙门前,许愿树下,亦是聚满了来许愿的情侣。   白云悠悠漫散碧空下,宏大的树冠似比天更阔,树枝上满满的许愿牌,在风里哗啦欢唱,那是情人们最爱听的曲调。   有俊朗年轻男子,在努力地往树冠上抛许愿牌。   有女子在拍手欣喜,因许愿树接纳了许愿牌。   还有情侣默契地双手合十,仰望树冠虔诚祈祷……希望上天听到他们心底的愿望。   平日,这里,独有卖许愿牌的老人,此刻却是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那仙风道骨,红光满面的灰袍老人,被淹没在喧嚣繁华中,依然双眸炯烁,神情含笑,仿佛一位淡看众生的老神仙。   他闲暇时,会偶尔慨叹仰望树梢……   那里曾有一对儿许愿牌,一蓝一粉的丝带,在至高处,双双飘舞。   至今为止,再无人敢将许愿牌,抛上那一隅。   一顶双人小轿停在许愿树下,轿帘掀开,苏锦煜下来。   他一身月白便服,通身静无刺绣,俊雅倜傥,倾城倾国的容貌,引得周遭一群女子啧啧赞叹不已。   当他牵着他的嫦侧妃下轿,女子们都忙识趣地转开视线,他却被人推撞地晃了一下……   他忙护着嫦儿在怀,旋身躲避。   转头看去,正见一群小太监和护卫,正在忙着驱赶人群开道,一个个冷面寒冰,目中无人。   后面,一辆缀着八角宫灯的宽大华车徐缓行来,翠玉顶盖,艳红锦缎相衬车厢,红锦上金丝绣纹于阳光下华耀明灭,马车霸道地独占了城隍庙门外。   其后尾随仪仗队,冗长过了许愿树,许愿树下拿着许愿牌的百姓们,不由怨声载道。   相随车后的宫女,恭敬上前,掀开车帘。   瑗妃最先下来,高高的发髻上珠翠堆叠,妩媚的婀娜的身姿披红戴绿,玉面上,浓妆彩影,清丽撩人。   不知是谁,竟在人群里大叫一声。   “呀!这不是万花楼的绿牡丹么?怎成了娘娘?”   瑗妃循声恼恨看去,男人仿佛狡猾的游鱼,没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她不悦地竖起描画细长的黛眉,凤眸凌厉妩媚地淡扫众人,“一群刁民!见了本妃竟都不下跪?!”   轰——众人都跪下来,齐声高呼,“娘娘千岁!”   随后,丞相夫人——长郡主苏世梅,下车来。   见四周的情景,她无奈颦眉,若非丞相与康文皇子素有些往来,她死也不会与这等嚣张的女子同行。   强忍厌恶,她忙劝道,“瑗妃娘娘,咱们进去吧。”   瑗妃想到锦璃的交易,顿时又心情大好,“夫人上柱香,求个签,说不定,顾大小姐就回来了!”   苏锦煜看到苏世梅,一念想到顾梓苏,忙侧首避开。   见怀里的嫦儿瞧着那边转不开视线,他疑惑凝眉,终是改了主意。   “嫦儿,我们到别处去吧?”   “奇怪,为何丞相夫人与瑗妃娘娘在一起?丞相夫人洁身自好,素来行事低调,最不喜欢如此媚态艳俗的花楼女子。”   苏锦煜诧异挑眉,“你对丞相夫人似乎很了解。”   嫦儿微僵,旋即堆上笑,“她到底是顾姐姐的生母,我岂能不多关心些?!”   “你总是这样善良!”苏锦煜欣慰握住她的手,“丞相夫人却在人后,骂你狐媚子。我们还是避开吧。”   嫦儿握住他的手,赧然央求,“既然来了,我们总要上香拜一拜,而且……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瞧着她撒娇的娇态,他挫败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只得应下。   “你若把这许愿牌抛上去,你就是我的人了!”有女子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苏锦煜握住嫦儿的手,身躯一震,忙转头去看,却没有寻到那女子身在   tang何处……   他本能地搜寻,看向大树南边的一处枝桠。   那枝桠上,有两个许愿牌,一个系着月白丝带,一个系着鹅黄丝带,因长久的风吹日晒,丝带早已褪去颜色,黯淡无光,牌子上的字却依然清晰可辨。   “苏锦煜,康晴,至死不渝!”   那一年,他十一岁。   他随父王从战场凯旋归来,立下战功。   皇上龙颜大悦,颁下圣旨。   他,苏锦煜,成了大齐国史上,最年轻最俊美的将军。   前往家里提亲的媒婆,踏破了门槛。   父王和母妃那时还算恩爱,对他倾注全部的疼宠,甚至,为他,而遗忘了,瑶云阁的小妹苏锦璃——天生凤命的女子。   那一天,正准备用午膳。   宫里奔来一个小太监,塞给他字条便跑了。   字条上一行娟秀的字,让他午后,来许愿树。   他策马赶到时,却见康晴穿一身鹅黄的蛟绡纱袍,从树后探出头,笑吟吟地,俏生生地望着他。   他下马朝她走过去,步履淡定,心却跳得飞快……   此刻想来,仍是能嗅到,那一刻情窦开绽的芬芳。   那片远远的天空,漫漫一片无垠的湛蓝,澄澈如洗,康晴的鹅黄纱袍娇嫩如花,风吹过,纱带就触到了他的锦袍。   “锦煜哥哥,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孩么?”   “公主殿下,我们还小。”   “我怕太多人把你抢走,所以,我要先订下!”   “呶……”她红着脸儿,把两个许愿牌给他。   上面写了他和她的名字,还有一句,“至死不渝”。   “你若把这许愿牌抛上去,你就是我的人了!若抛不上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好?”   当时,他只觉她美好,善良,可爱,试想将来与她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也许,许愿牌会抛不上去……   他自幼习武,力气大的出奇,轻易一抛,许愿牌便高高飞起来,落在了树枝上,再也掉不下。   他哭笑不得。   康晴却激动地拍手叫好,当即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了一下,开心地笑着跑远了。   他忍不住去追。   两个人的欢笑声,洒满整条街。   那一刻,他与她,和寻常人家的孩子,并无两样……   从此,那个吻成了烙印,深深印在心底。   于是,守护她,成为本能。   所有人都认定,猎场那一次,康晴坠马被他救下,是订了缘分。   谁又知,他早已暗许真心,情根深种。   因此,康晴那样突然……惨死,他几乎承受不住。   此刻,只一转头,他便可以看到,那许愿牌还在树枝上哗啦震响,似在诉说着……至死不渝的情愫。   他一步一回头,一步,一步……红了眼眶,酸了心扉,痛得刺骨   轻轻地,他松开了嫦儿的手。   嫦儿已迈过城隍庙的门槛,手上一空,她转头,正看到苏锦煜眼泪落下眼眶……   “王爷,怎么了?”   凝视面前与康晴一模一样的脸,他自责地摇头,哽咽,忽然间,痛不欲生。   “嫦儿,对不起,我……我做不到。”   他沉声说完,转身,绝然朝着肩辇走去。   嫦儿脸色苍白,嫣红的胭脂浮在皮肤上,眼底也蕴了伤。   “王爷……这是何意?”   那月白的身影站住脚,遥遥转身。   有行人从两人之间穿行而过,他还是止不住泪……   “对不起,我曾和康晴一起来过,年幼时,我们许下誓言在一起,成婚之前,我们也曾来此祈福求子,所以,我……我做不到……”   他仓惶解释之后,愧疚地再无法面对她,转身便朝着肩辇走去。   “苏锦煜,你竟这样玩弄我的感情?!你可知,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望着他俊秀的背影,她眸光森绿清寒,闪过一道杀气,垂在袍袖下的手,陡然化为尖利狰狞的狼爪……   她正准备扑上去撕咬时,庙堂内传来瑗妃的尖叫。   “救命,有吸血鬼抓了丞相夫人……救命……”   苏锦煜也听到,转身返回,就见一个女子撑破了衣袍,陡然化身成巨狼,狂奔着冲进了庙堂内……   他不可置信地冲过去,捡起地上的衣袍,是……嫦儿的。   大手抓紧了衣袍,他气血因滔天的怒火逆流而行,瞬间,恍然大悟。   锦璃昨晚一脸焦灼地对他说,“今日叫哥哥来,我并非对哥哥宣告要与御蓝斯在一起,而是告诉哥哥,嫦儿她……”   嫦儿她……是狼人!   锦璃不是轻易出   手打人的坏孩子,她自幼善良,是他最疼爱的亲人,他竟不肯相信她,还为一个欺骗自己的狼人打她一掌?!   他想冲去找锦璃道歉,听到庙堂内的打斗声,一番天人交战,终于还是冲进去,想一看究竟!   那黑衣吸血鬼身影轻功飞快,突然掳着苏世梅飞上城隍庙的墙头。   苏锦煜一眼认出,那是御蓝斯。   化身成巨狼的女子嘶吼如雷,从庙堂内冲了出来,却怒声嘶吼……   “吸血鬼,放开我娘亲!”   娘亲?!她叫苏世梅娘亲?   苏锦煜怔在院子里,四周百姓四散逃窜,尖叫,哭嚷,奔逃……他却仿佛被刺中胸膛,化身成石,僵在原处。   这个与康晴长相十分相似的女子,有着顾梓苏的喜好。   康晴死了,顾梓苏失踪了,他以为……上天将她和康晴糅合成一个完美的女子,补偿于他。   原来……   瞬间,他从美好云端,跌入深冷的地狱。   巨狼粗重喘息着,经过他身前,也僵住。   莹绿狼眸如宝石,冷光熠熠,恨恨难解,泪花闪烁,滚落……俯视着俊雅如仙的男子片刻,她生生转开头,朝着吸血鬼扑过去。   吸血鬼血红的眼眸森冷微眯,却把苏世梅丢向苏锦煜,他一掌击出紫红的真气,将巨狼得横飞数丈。   苏锦煜抱着惊呆的苏世梅冲过去,忙挡在巨狼身前,“御蓝斯,不要伤害她!”   他无法再承受任何打击。   把苏世梅放在地上,见巨狼即将变身成女子,他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罩在身上。   顾梓苏以真气将盘踞脸上的虫蛊逼出,与康晴相似的容颜,诡异改变,肌骨在朗朗晴空下扭曲,重整,顷刻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苏世梅惊得尖叫,“妖孽……妖孽……这不是我女儿……”   “娘亲,是我……我是梓苏!”她捂住尚剧痛的脸,泣不成声。   苏世梅却躲逃不敢与她相认,她挣扎着爬起身来,仓惶逃出城隍庙。   顾梓苏要去追,被御蓝斯突然一掌,又打得歪在地上。   苏锦煜忙将她护在身后,“御蓝斯,够了!”   御蓝斯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俊逸的容颜肃冷如冰。   “苏锦煜,你可知,她为何变成狼人?”   “我不想知道!”   苏锦煜怒声咆哮,痛苦地把顾梓苏抱在怀中。   “对不起,梓苏……对不起……”他若早早对她好一些,也不至到今日这个地步。   顾梓苏却无法面对他,她躲避着他的碰触,哭得抽抽噎噎。   御蓝斯阴沉怒盯着顾梓苏,“是她和轩辕颐交易,害死了康晴!”   “不——康晴是被吸血鬼杀的。”苏锦煜怒声争辩。   “那吸血鬼是顾梓苏收买的,她要名正言顺当你的正妃。而轩辕颐要嫁祸给我和御之煌……”   苏锦煜略松开怀中的女子,眼神质问盯着她。   她低下头,唇角因内伤溢出血……肺腑早已剧痛成殇。   御蓝斯冷声说道,“那时你出征南疆,太后与皇后等人劝康晴自尽,锦璃天天陪伴康晴,她怕你和康晴受伤害,小心翼翼,每日保护你们的爱情。顾梓苏等不及,她要嫁给你,她派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吸血鬼,若非南宫恪当日及时赶到,恐怕锦璃也被那吸血鬼撕碎!”   苏锦煜捧住顾梓苏的脸,实难想象,为何善良的顾梓苏,会做出如此不择手段的事!   “梓苏,告诉我,是你杀了康晴?你杀她不怕吗?为何要变成她的模样?”   她没有否认,只道,“锦煜哥哥,我想赔你一个……更完美的康晴。”   苏锦煜仿佛被重击一圈,俊颜苍白地褪了血色,惊艳的丹凤眼,不可置信地圆睁着,悚然惊骇,如见鬼一般,向后踉跄着躲开她。   “她还养毒蛊。锦璃成婚那一日,她送毒蛊给锦璃,要她暗害康恒。锦璃怀疑她的身份才毒打她……而昨天,谨儿喝茶,也中了毒蛊。”   侧妃在自家远离,辟一处安静的院落,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苏锦煜,堂堂颖王,一家之主,岂会不疑心?!   因此,毒蛊的事,他已然知晓。   “不必再说了。御蓝斯,我相信你和璃儿的话。”   =========================================   上一章在审,审核了才能显示,给大家造成阅读不便,请多包涵!别忘放进藏书架O(∩_∩)O   ☆、第180章 逼宫,魔君来救   苏锦煜当即决定,亲自将顾梓苏秘密押入宫中,交由皇上亲自审理。   康晴身为公主,其死,于众人来说至今是未解之谜。他理当给皇上一个交代。   御蓝斯则担心,瑗妃与其一众随从泄露自己的行踪,忙于催眠他们……   两人都未曾察觉,苏世梅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返家之后,只简单一言,诉说在城隍庙的经过鹕。   顾良甫随即策马,亲自入了康文府邸。   咕*   暮色四起,华灯初上。   苏静琪几天如一日,端着加了“万事如意”的狼血,进入户部书房。   这位郡主,死皮赖脸,厚颜无耻,无理狡辩三分,天天嚷着得兰妃口谕前来,护卫都已懒得阻拦。   于是,她入了户部府衙,到书房前,一路上,畅行无阻。   她瞧着菱花格紫檀木门,她略扯开披风,往下拉了拉锦袍衣领,胸前白润的曲线,显露一线天堑,呼之欲出……   门前,左右守卫瞧着那明媚耀目的春光,气血***动,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一双腿筋骨也软了。   他们默契地,殷勤弯身,轻缓地帮她推开了门,两双流光贼邪的视线,紧盯在她胸前……   苏静琪享受着他们的目光,一抬眸,却……脸色骤变。   她手上的托盘,哐当——摔在了地上。   那一盅加了“万事如意”,温良适中的狼血汤,摔成一地狼藉。   两个护卫不明所以,看向门内,不禁觉得诡异,慌忙都收回头来。却不知,那人是从何处进去的。   书房内,端坐一位黑袍如墨的中年男子。   那黑袍不是纯黑,袍面上泛着点点七彩光华,甚是奢华。   这是出自王氏锦缎的手艺,迄今为止,世间各绸缎庄无人能效仿。因为,这一身是王绮茹亲手织就,这手艺,不外传。   “进来,关上门!”   苏静琪忙依言照做,拢住披风,遮挡住胸前刚扯出的雪艳旖旎,惶恐地跪在地上。   “父王,您……您怎在这里?”   苏世韬阴沉俯视着她,“为父若不在,你要意欲何为?”   “父王,静琪只是……只是想将功折罪,服侍好殿下,希望能让他回心转意。”   “康恒有什么好的?”   阴沉浑厚的质问从座上传来,听不出喜怒。   苏静琪低着头,不服气地争辩,“父王当时为锦璃选中他,不也是因为觉得他天下无双么?”   “哼哼……锦璃的东西,你就这么喜欢?”   “是。她的东西我都要。”   “可你应该知道,她爱得是御蓝斯,不是康恒。”   “女儿的未来是大齐皇后,至于血族,女儿有自知之明,没本事搅动血族那片天。”   “自知之明,的确难能可贵。”苏世韬冷眸打量着她,却是越看越觉得,她处处不如锦璃。“以后,苏家的女儿,不会再与康氏联姻。为父已经把你许配给更好的男子。”   已经?“可,父王,我……”她满心里都是不甘!   她要复仇,她要夺走苏锦璃的一切!   她已成功夺了父王回来,已成功把王绮茹赶出王府,就差除掉南宫谨和苏无殇那两个小孽种,再夺走康恒……只需康恒服下“万事如意”,让他斩杀了那两个小孽种,苏锦璃定生不如死!   当然,她还得让苏锦璃尝一尝,身败名裂的滋味儿!   苏世韬冷锐的目光,锁住她怨恨深重的脸色,轻易洞悉她阴毒的计谋。   “为父已与狼王商讨过,狼族的九皇子轩辕玖不错。”   “女儿不认识什么轩辕玖,也不想嫁给他。”   苏世韬不理会她的抵触,继续说道。   “韦蓉王后被打入冷宫之后,轩辕颐失宠,轩辕苍虽最有望成为储君,背后却空虚,无助力相依傍,其母戚冷氏也与其反目成仇,于朝中势力愈加薄弱。轩辕玖睿智有为,容貌更胜康恒,此人处事圆融,权倾朝野,做事滴水不漏,头脑,武功更在康恒之上。你嫁过去,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妃,不必做侧室。”   苏静琪虽然抵触,这些话却都听在耳中。“父王不怕女儿去了,被狼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苏世韬冷哼轻嘲,“凭你这一点,便是半分比不上锦璃。当初锦璃怀有身孕,从狼族绕一圈回来,完好无损。”   “父王既如此说,静琪就该去试一试了,女儿不输那认贼作父的苏锦璃。”   “如此……甚好。”苏世韬站起身来,“走吧,明日带你见一见轩辕玖。”   *   京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挂着“锦璃丝缎”镂金牌匾的洁白小楼,被夜晚人潮与街灯环绕,楼下值夜的伙计们已然开始忙碌。   顶层,锦璃书房内,灯亮如昼。   tang   在靠窗的高几上,琥珀雕琢的荷边鱼缸里,几只锦鲤,自在畅游。   锦璃还在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在账册上写写算算,不时烦躁地抬眸看一眼更漏。   靠墙的另一翘首桌案上,康恒则还在埋首批阅着刚送来的户部奏折。   锦璃气结哼出一口气,他这是和她耗上了!   这厮怀疑她呢?盯着她呢?有本事他直接把折子砸她脸上,再补给她一刀呀!   他晌午赖在这儿用午膳,下午呆了一下午,如此也便罢了,晚膳竟也耗在这里……   现在,晚膳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竟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不会是要留宿吧?   思及此,锦璃顿时脸色苍白。   她阖上账册,又看了眼墙角处的更漏,正想寻个借口脱身去找御蓝斯,门外便有人求见。   康恒说了声“进”。   进来的,却是梁怀恩,他一甩拂尘,跪在地上。   “四殿下,皇上宣召您和皇子妃马上回宫。”   锦璃忙起身迎过去,扶住呼呼牛喘的老太监。   难为他这么大年纪,还总是四处奔忙。   锦璃心底恻隐,却不禁狐疑看自己的手,是哪里不对?   她不是没有搀扶过梁怀恩,这老太监一身软软的肥肉,隔着袍袖就能摸出来,可他手臂怎忽然变得这样结实健硕?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注意到梁怀恩脖子上少了不少纹路,便后退了两步。   康恒忙于在折子上批写,头也没抬,“公公,宫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梁怀恩尖细着嗓音,恭顺低头说道,“回殿下,颖王侧妃嫦儿,就是顾梓苏,顾梓苏是杀死康晴公主的真凶,她不只是勾结轩辕颐暗害康晴,还养毒蛊相助康文谋逆,另外,丞相顾良甫贪污罪证,也被揭发出来,数罪并罚,顾家要满门抄斩,诛九族!”   如此判决,锦璃并无意外。   康邕若要判决,直接下旨便是?   至于顾梓苏那一家,有了南宫恪之前的提醒,和顾梓苏、轩辕颐这两巨大的“前车之鉴”,锦璃不敢冒然再施救。   更何况,丞相顾良甫曾上奏,恳请皇上赐死哥哥,康邕要诛九族,就诛去。   “陛下宣召我与四殿下回去,是另有事么?”   “有些罪证不清,陛下需要向二位求证。殿下快跟奴才走就是,耽搁了,皇上要责罚的。”   康恒这便起身,和锦璃一起出去,临行不忘命玄武把折子送回户部去。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梁怀恩坐在车辕上,不住地催促车夫,“快些走,别耽搁了!”   车内……   锦璃被颠簸地摇摇晃晃,加之忧心忡忡,担心两个孩子和母亲的安慰,不禁心烦气躁。   康恒与她并肩坐着,他感觉到她的不安,迟疑伸手,环过她的肩。   “怎么了?”   锦璃拉住他搁在肩头的手,自头上方,移到身前,在他掌心里写下几个字。   她的手被握住,掌心被他抚平,修长的手指在她掌心里慢慢写道,“别担心,我早已看出端倪。梁公公没这么高,平时有咳疾,用的是杜若熏香,”   锦璃挑眉自嘲,她果然……低估了他。   “锦璃,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一点,她倒是相信。   她若死了,他也失去了哥哥和母妃的相助。   片刻后,康恒掀开车帘瞧了瞧,发现马车疾驰,入了皇宫大门,依旧不动声色。   *   宫内安静地与往常并无两样,灯火辉煌,静谧,奢华,肃穆。   马车在大殿长阶下停下。   两旁的龙首白玉灯,映得长阶剔透美丽,仿佛裁了天上的月雕琢而成,莹莹光华,在脚下闪烁。   梁怀恩走在前面。   康恒一手握住锦璃的手,一手护住她的后腰处,警惕地不时地看四周的动静。   静水之下,往往暗藏惊涛巨浪。   锦璃握紧康恒的手,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见他看殿顶,她也看去……   殿顶上有黑影蹿动。   察觉她脚步微顿,他又把锦璃往怀中轻轻拉了一下。   宫廊下,护卫林立,比平日多了两倍。   锦璃忽然发现,这些护卫虽是熟悉的面孔,却个个气息粗重,似已不像人类。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康邕正和王绮茹坐在龙椅上。   康邕一身龙袍,冷肃整齐,怒色阴沉。   王绮茹却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儿,一见女儿进来,她惊得站起来,又被康邕强硬拉着坐下来,却缩在他怀里绝望地颤抖不止。   锦璃与康恒相视,同时迈进去,脚步从容,波澜无惊。   御书房的门轰然关上,   一群银甲护卫突然从内殿冲出来,将他们牢牢围住。   宫廊下的护卫,迅速封堵御书房的大门。   康恒腰间的长剑猝然出鞘,“放肆!”   龙椅上的康邕无奈叹了口气,“恒儿,放下剑吧,你战死也杀不出去。”   有孩子凄厉的哭声,从内殿传来,锦璃一颗心沉下去,不可置信地怒盯着内殿的出口……   康文一身金黄的龙袍,头戴龙冠,抱着苏无殇轻声哄着,慢条斯理走出来。   同时出来的,还有丞相顾良甫,以及今日本该被押入大牢的顾梓苏。   顾梓苏一身淡雅的紫色锦袍,长发绾成比平日更繁复的惊鹄髻,满头金翠冷光闪耀,浓艳的妆容盖住了苍白的脸色,高高挑起的眼梢,显得更凌厉冷艳。   锦璃看到她恢复成为从前的容貌,不禁暗惊失色。   轩辕颐的古怪医术,竟也到了如邪如魔的地步?!   两人对视,顾梓苏一脸寒凉的冷漠,锦璃对她愈加憎恶。   康恒阴沉打量着顾梓苏,却不禁狐疑多看她几眼。   因为她害死康晴,当初他被囚禁多时,这笔债,眼下——只能记在心里。   银甲护卫还押着几个人。   被五花大绑的太后和兰妃,用银锁链捆绑的南宫谨,还有被打晕的孙嬷嬷,四人都被塞住了嘴巴,发不出半点声响。   康恒一看到母妃,咬牙低咒,只得丢了剑。   有银甲护卫迅速冲过来,拿绳索将他牢牢捆住。   锦璃则冲向南宫谨,她看到儿子的脖颈已然被纯银锁链腐蚀出血,小家伙痛得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个护卫却比她速度更快,瞬间将她死死按趴在地上。   锦璃愤然挣扎,后背却被康文一只大脚踩住。   “放开她!”康恒愤然挣扎,“康文,你若敢伤她和孩子,我定杀你!”   康文却不理会他。   此刻,他是刀,这些个平日里恃宠而骄的人,都是鱼肉。   他想杀谁,比掐死手上的婴儿更简单。   英俊的脸,却笑得俊美逼人,眉梢眼角里,甚至还有正气不减的无辜,大手却扣在了苏无殇的脖子上……   听到儿子惨烈的哭声,锦璃憋闷不住,脸儿贴在地上,惊得尖叫。   见康文越是用力,她忙道,“不要杀我儿子,你要什么,我给你!”   “锦璃,你给不了!”康文笑了笑,对龙椅上的康邕俯首,“父皇,您喜欢的,依赖的,疼爱的,孝顺的,都在这儿了,圣旨已经摆在您面前,动一动笔,这事儿就成了。”   康邕怒声冷斥,“你先把无殇交给锦璃,朕给你写圣旨便是。”   “父皇,等了这会儿,我已经没有耐心。”   康文对一旁的顾梓苏递了个眼色。   顾梓苏走到锦璃身前,一把将她扯起来,丢在了康恒身边。   银甲护卫迅速将康恒按趴在地上,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这便要斩首的姿势。   锦璃恐惧地瞪大凤眸,呼吸不迭,头也被顾梓苏一只绣鞋牢牢踩在地上,暖热的脖颈上,也贴了冰冷的剑刃。   而握住长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亲昵唤作姐姐的——顾梓苏。   康恒与她正面对面,他愧疚凝视着泪流不止的锦璃,“对不起,我没有兑现承诺。”   “是我的错。”   早知如此,在重生之后,她该先杀康文!   早知如此,她当初,死也不会救顾梓苏!   “真是一对儿苦命的鸳鸯!”   康文声音温雅慵懒,丝毫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眼中似笑非笑,也毫无戾气与杀气。   “父皇,儿臣先杀这两个,给您老人家开开眼!”   被银锁捆住的南宫谨,在地上虾子似地挣扎,挪动着娇小的身体,爬向锦璃。   兰妃,太后,王绮茹都恐惧地颤抖不止,嘤嘤恸哭。   康邕拿起笔来,蘸了墨,正要落笔……   殿外,传来嗖嗖的声响,有一支羽箭穿透了窗格,贴着康文的脸颊飞过去,钉在了康邕的桌案上。   康文见那箭上有字条,忙要拿起来看……   轰然一声巨响,御书房地门板,呼啸大敞。   一道紫红的影子,快如闪电地冲进来,冷风呼啸,帘动纱舞……   拿刀架在锦璃脖子上的顾梓苏,凭空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银甲护卫都警惕地抽剑,四处搜寻查看。   砰——顾梓苏却是从殿顶上落下,却已然身首异处,那头颅是被生生扯断的,惨不忍睹。   顾良甫惊痛怒嚷,“是谁?是谁?滚出来……”   银甲护卫方寸大乱,个个手持长剑,恐惧地后退不迭。   锦璃却又惊又喜,忙从地上爬起来,   迅速给康恒解身上的绳索……   顾良甫见境况逆转,捡起顾梓苏尸首旁的长剑,冲上雕龙台阶,架在了康邕的脖子上,“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定杀了皇上!”   康恒忙于冲开穴道,锦璃正要给儿子解开纯银锁链……见此情景,两人都不敢稍动。   那紫红的身影却再次突袭,康文只觉眼前一花,怀中的苏无殇消失无踪。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被纯银锁链捆住的南宫谨。   而顾良甫没有来得及对康邕下手,就被打飞到殿外去。   那神秘的紫红身影,自始至终,不曾停立众人眼前。   殿外的护卫虽然都是狼人,却无一个来得及出手,都被苏锦煜的弓箭手射杀。   殿外传来喊杀打斗的声音。   苏锦煜飞身落在宫廊上,长剑刺穿了顾良甫的胸膛,然后朝着殿内跪下,“皇上恕罪,臣救驾来迟!”   “所有逆贼,杀无赦!”   “臣遵旨!”   圣旨即下,父子之情,恩断义绝。康文恐慌地脸色苍白,抽剑对殿内的护卫们命令,“给我杀!”   他话没有说完,身体被一股强大的紫红莹光突袭,身躯像是一个破包袱,腾空高飞,远远撞在西边的雕龙墙壁上,落地时,口中吐出一口血,他手上的长剑也摔落在地。   御蓝斯这才抱着苏无殇,停落,现身。   他伸脚不羁地一勾,康文身前的长剑就飞到了手上。   下一瞬,剑花飞闪,又被南宫谨娇小的银白影子接过去。   他两只白嫩的小手握住剑柄,剑刃抵在了康文的脖颈上,却是无半分犹豫,当即用力斩了下去。   锦璃明白,南宫谨要亲手斩下这一剑是为自己复仇,可,亲见幼子杀人,她还是震惊难抑,心痛欲裂。   她冲过去把南宫谨揽入怀中,仔细检查他的脖颈。   “儿子,还疼么?”   “娘亲,我已经痊愈了。”他乖巧地催促,“快看弟弟,这胆小鬼吓坏了!”   锦璃忙从御蓝斯手上抱过苏无殇,一家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康恒突然发现,自己竟离得锦璃这样遥远!   她曾对他说,再也回不到过去,原来,那不是拒绝,而是真的回不去了。   殿内护卫见康文被斩,纷纷丢了剑,跪在地上,齐声高呼,“恳请皇上恕罪!”   康恒冲破了穴道,视线在锦璃和御蓝斯之间流转片刻,忙去给母妃和太后解开绳索……   顾氏难逃被诛九族的命运。   康文一家抄没,斩!   仍是在期盼抱得美男的瑗妃,被从寝宫里拖出来,就地正法!   这一晚,皇宫内,血流成河。   ☆、第181章 血月凄凄,之煌   任谁也没想到,顾梓苏在短短这些时日内,为防顾家被判刑斩杀,竟转变近千狼人保护顾家。   他们黑衣夜袭,妄想驰援主子,凭狼人异能,垂死撕战。   战事直持续到丑时……   夜空暗蓝如琉璃,朗朗晴月,却生生涂染一层血晕鹕。   血月,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众人正想转告,纷纷冲出楼宇寝殿,在弥漫的血腥中,仰头看那惊悚的天象。   御书房外,锦璃默然站在母妃和康邕身后,一手抱着幼子,一手牵着长子,仰望那血月,心中惊骇,隐隐不安。   本能的,她颦眉侧首寻找御蓝斯,丹唇微启,正要唤“阿溟”,见太后在侧,终是作罢咕。   御蓝斯与苏锦煜低声说着什么,察觉到锦璃的目光,鹰眸星芒轻灼,敏锐看向她……   那光芒里,一道细细的电流,颤了她的心头。   她迅速别开脸,耳根***辣的火烫。   这无惧天地的吸血鬼,似乎并不在乎那血月。   千年来,他一定见过很多次这样美丽可怖的月吧!恐怕,多得已然无法引起他的惊奇。   她怨怒望着天空,不禁怅然凄冷。   这血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偏偏在这场战事之后出现?为何偏偏在御蓝斯即将登基时出现?   他苦苦煎熬千年,好梦成真在即,老天,竟……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年幼时,她随南宫恪学习天象,记得他曾说过。   月若变色,将有灾殃。   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   大齐史册曾记载,血月现,国之将衰,气尽,如坠狱。   宫人们争论着那血月,猜测着即将发生的不测……   锦璃不禁烦躁,对康邕,母妃与太后行礼告退,抬眸时,不经意地看到太后正若有所思地幽冷瞧着母妃,心隐隐一沉。   御蓝斯刻意避开了她,只盯住南宫谨要听话,便与康邕寒暄起来。   锦璃知道,他是为顾及她的名声,才如此,顿时一阵心暖。想到他明日可能会离开,不由又失落。   *   康恒默然返回寝宫,宫道幽长,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横在路上,暗夜里,惊悚可怖。   他却麻木地直往前走……   一抹黑影突然惊现眼前,跪下来,双手递上一封信。   他打开信,心不在焉,脑海中,仍是锦璃与御蓝斯默然相视的情景,借着宫道旁的宫灯看过信,第一遍……只看了字,纸上却都是锦璃的笑与哭。   第二遍,他才真正把字读进去。   第三遍,方才读懂了。   上面不过几句话,拐弯抹角,劝他不要与锦璃和离。   落款是,莲央,这是血族太后的名讳,还有血族太后的凤印。   可……这笔迹,却是御雪儿的。   他随手把信丢尽铜兽宫灯里,火烛突燃,纸片在里面挣扎扭曲……   入了宫苑,见院子里站着几个母妃的宫婢,他忙拿手帕擦了擦袍子上的血渍。   小安子跪在廊下迎着他,他进入殿内,就见母妃单手撑着螓首,歪靠在他铺了兽皮的正椅上,已然睡着。   见一旁摆着一个汤盅,他凝眉拿起盖子看了看。   狼血,已凉,腥冷难闻。   他百思不解,为何母妃每天给他喝这种东西,他不肯见她,不肯听她说锦璃的坏话,她便让苏静琪来户部衙门送……思及顾梓苏,他越来越觉得,这狼血诡异。   于是,随手把狼血倒在一旁静养许久的青花瓷荷花缸里。   惊艳的暗红,在青花瓷缸澄澈的水中荡漾,如风里飘展的丝缎。   色泽渐次深浓的水,映出他五官深刻的俊颜。   这长相不输御蓝斯,他痴情暗许已久,也不输御蓝斯,为何锦璃总这样疏冷?他们是夫妻,却比从前更冷,更远。   “你回来了?”   听到母妃慈爱温柔的关切,他忙转过身来。   “是。母妃,我喝了狼血,您回去歇着吧。”他把空了的白玉汤盅搁下。   兰妃站起身来,定了定神,“儿子,母妃知道,你今儿没能救得锦璃,心里难过。锦璃明白你的难处,是不会怪你的。”   “儿臣没有难过。”   “她和御蓝斯虽然和离,却断了关系,没断情。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眉目传情,暗地里,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不如趁早和离了。”   “母妃,我做不到。”   “你若做不到,便把锦璃接到这边来,好好看住她。至于那两个孩子,既然是吸血鬼,就让御蓝斯全部带走,御蓝斯登基成为血族王,那两个孩子便是皇子,相信   tang锦璃不会阻挠孩子的前途,也省得他们在这里看着碍眼。”   “是。”   “你早点睡吧!”   “儿臣恭送母妃。”康恒说完,命小安子代他去送兰妃。   他站在殿内,目送母妃出去,忽然明白了,父皇为何这些年都没真心喜欢过母妃。   男人,不喜欢话多的女子。   王绮茹大多数时间,都沉静默然,每一句话都能说到父皇的心坎上。父皇一个眼神,她便能懂,这才叫善解人意。   当然,这需得心灵聪慧才能做到。   他无奈摇头一叹,转身便进入书房内,打开了墙壁上的机关……   里面,夜明珠冷光清冽,仿佛偷取了雪山之巅的冰雪寒光。   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艳若妖魔。   他衣袂倾散,栗红色的长发,绸缎般流泻于雪白的地毯上。   他正霸道地抱着一个未着寸缕的宫女,恣意纵情,那宫女嘤嘤娇喘不止。   血红的眼眸邪魅,他咬住宫女纤长白腻的脖颈,听到康恒的脚步声,仍是不曾停下。   康恒坐下来,淡漠看着他,“御之煌,御蓝斯从前,也曾像你这样吗?”   “女人?yu望?血液?你指的什么?”他低哑粗喘着。   “全部。”   “我们都是吸血鬼,吸血鬼有相同的灵魂。御蓝斯和我没有什么两样。若他是好人,也不会和我抢皇位。”   “锦璃若知道他与你一样丑恶多端,定不会再爱他?”   “哈哈哈……”   御之煌疯狂一阵攻袭,见宫女晕厥过去,便抽身整理了衣袍。   然后,他随手抓起地上的女子衣物,近乎温柔地盖住刚刚享用过的娇躯。   康恒疑惑看向他血红的眼眸,“你笑什么?我的话很好笑吗?”   御之煌在他身边坐下来,如欣赏一只柔顺甜美的猎物,眸光不羁,近乎热烈,看着俊美的康恒。   他周身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他的体香,女子的体香,暧昧的,血腥的,参杂一处,肮脏不堪。   康恒嫌恶他,也嫌恶他这样的眼神。   “别这样看着我,你催眠不了我,我的血也不是什么世间美味。”   “吸血鬼都这样看人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相信,御蓝斯若卸除道貌岸然的面具,也会这样看你。”   他邪扬唇角,视线盯在康恒颈侧的血脉上,尖利的獠牙,蠢蠢欲动。   “御蓝斯最可恶之处,便是挑食,而我,从来不挑食。”   见他凑过来,康恒挥手挡开他。   御之煌不以为然,仰靠在墙壁上,酣畅地笑了笑,“知道这女子为何喜欢我,不喜欢你么?”   康恒因这个问题,脑海一片空白,视线落在那宫女昏睡的脸上。   “为何?”   “她体内有我的血,因此,就算她知道,我是个卑鄙狠毒的小人,也会全心全意爱着我。你的苏锦璃,在玉鳞江上被御蓝斯拯救之后,就再难割舍这种牵引。”   康恒怔怔看着地上的女子,不禁觉得可怜,锦璃也是如此,成了一个被吸血鬼掌控灵魂的玩偶。   他早就知道,锦璃与御蓝斯之间,有那种牵引。   “……我该怎么救她?”   “杀了御蓝斯,这关系才能断。”   “如何杀?”以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也千方百计的做过,每次都一败涂地。   “听说,你武功比不上他,便用人言……”   “人言虽可畏,御蓝斯不一定惧怕。”   “今晚出现血月,可见上天也有意助你。”御之煌冷笑,“吸血鬼群起发怒的样子,你见过吗?”   “没见过。”康恒也难以想象那是什么情景。   “我见过!”御之煌红光闪烁的眼底,满是淋漓的亢奋,笑颜异常绚烂惊艳,“他们会瞬间突袭,将一个年逾万岁的吸血鬼生生扯碎。而御蓝斯,他能力再特殊,不过才活了千岁!”   “要如何煽动那么多吸血鬼?”   “我去做,为防父皇和御蓝斯感觉到我的行踪,你给我造一辆千年橡木车,我再把这女子带上。”   “好。”   ☆、第182章 劫可度,断情殇   碧荷宫的偏殿内,灯光幽幽,值夜的宫女们在外室里窃窃私语,仍在谈论着血月显现的情形。   内室,一张雕花檀木小床,淡金锦帐被吉祥如意的金钩高高挂着,大红的吉祥如意穗低垂,在月白的光氲里,丝线幽幽闪光。   锦璃和衣蜷缩在小床的床沿,轻揽着南宫谨在怀中,闭目养神。   却忍不住猜测,御蓝斯此刻在和康邕商谈什么鹕。   她似乎,从没有见过他与其他国君客气寒暄的样子。   在他眼中,那些皇子国君的人物,也似都低矮一等……   西山猎场,康邕曾想杀她。   御蓝斯却拿了她备好的奏折,一番强词驳斥,让趾高气扬的康邕哑口无言咕。   尽管,最后,康邕是因南宫恪的几句话,而饶她一命。   每每想起,她还是忍不住一笑。   曾经的惊险,此刻想来,竟也意外的清甜如蜜。   感觉到心口隐隐一动,她忍不住失笑。那人一定是感觉到他的思念,才如此回应。   她伸手按在手臂上,隔着衣袍,摸到他重新为她戴回的连心手镯,唇角漾出醉甜的弧度。   紧挨着小床的,便是摇篮,苏无殇睡容酣甜,那眉眼,像极了父亲,白胖的小手儿却还揪着娘亲垂散在床沿的发丝,不肯放手。   “娘亲,和康恒和离吧,我们去莫黎城,好不好?”   去莫黎城,锦璃做梦都想。   可,御蓝斯还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顺利登基。   静思良久,她绝然不予儿子回应。   南宫谨继续央求,“我们和弟弟,和御蓝斯,组成一个家,他可以不当血族王,我们一家和和美美的。”   锦璃无奈,隔着被子,轻拍他的脊背,“御蓝斯最大的愿望,便是当血族之皇。”   “那个皇位可以留给我爹,爹要天下,他要你,这样很公平。”   锦璃这才听出,这小子话中有话,胳膊肘竟是往里拐的,真真一点都不傻!   “……谨儿,你想爹了?”   “想。”   “他……还好吗?”   “他安然无恙。只是感觉到我的恐惧,得知你被攻击,今晚格外烦躁。”   锦璃疼惜地把他揽在怀中,“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犯错的。”   “娘亲,他是因爱犯了错,现在也得了惩罚,我们一起原谅他,不要再恨他,好不好?”   锦璃哭笑不得,“我没有恨他。他教会我一切,提醒我不要犯错,我还是会尊他,敬他,但……那不是男女之爱,也难再成夫妻。”   “唉……”小家伙在她香软的怀里,超脱年龄地长长长长地一叹。   锦璃也叹了一声。   南宫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记忆中,初见他时,她方才三岁。   她问他,“你都会些什么?”   他却莞尔问她,“你想学什么?”   她故意刁难,“我想学坏。”   “那……我就教你烧杀抢掠。”   她当然不会学那些,他的回答却让她觉得,他是个有趣、且不像长辈那般乏味的人。   “若我若想学好呢?”   “那……我就教你知书识礼,琴棋书画。”   “我若什么都不想学呢!”   “我们就聊聊天好了。”   “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是因为我父王是宁安王?”   “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爱你。”   扮成老人,对一个小女孩告白,当时的他,一定挫败又心酸。   想起那一幕,锦璃笑了笑,泪却夺眶而出。   原来,不是不爱了,而是,有心无力。   她心里,只能搁下御蓝斯。   南宫恪,医术精湛,武功高强,夜观星象,可断世事,识人五官,可判生死轮回。   清泉石流,落日烟霞,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在他灵动的指尖,皆可绘之声,感其形,入其神,袅之韵,谱成惊艳的曲调。   如此天下无双的男子,她配不上他,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不清。   她相信,会有比自己更好更美的女子,与之匹配。   也或许,正是因为他如此完美,她才容不得他有半点瑕疵!   偏偏,那小小瑕疵,都如此致命!   毁掉她对过去的回忆,隐瞒儿子的踪迹,暗害御蓝斯,只这三条,在她心底便是死刑。   可他到底是儿子的父亲。   她不能因为不想与他再有纠缠,而断了儿子应该享有的父爱。   “谨儿,你先睡,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南宫谨也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于是松开了娘亲。   tang锦璃轻轻起身,从无殇的小手里,慢慢地把发丝抽出,轻轻迈着步子走出去。   南宫谨烦躁地翻了个身,就看到,苏无殇躺在小摇篮内,也睁开眼睛,默契地转头瞧着自己。   “胆小鬼,今晚被吓坏了吧?”   “呀?”他苏无殇天下无敌,才没有被吓到!   “以后,我们也会像康文那样争抢皇位,杀兄弟,杀父亲,谁也不放在眼里。”   “呀!”他苏无殇天生乐得自在逍遥,才不稀罕什么皇位,“呀呀……”你要稀罕,自己拿去。   南宫谨挑眉笑睨着他,很坏心地说道,“我若喜欢上你喜欢你的女子,你也肯给吗?”   “……”   以上,是小娃娃苏无殇的心声。   他祈祷,他和哥哥永远不要遇到这样的境况。   南宫谨见他开始啃襁褓的边沿,伸手便帮他把襁褓整理好,“丑女才喜欢你这样的邋遢鬼,而我,喜欢美女。”   “……”苏无殇小嘴儿撇下去。   “做什么?要哭给我看么?胆小鬼,邋遢鬼,再加爱哭鬼!恐怕丑女也不喜欢你!”   “哇……”苏无殇哭了,大哭不止。   这爱哭鬼,他是当定了!   锦璃忙返回来,乳母和宫女也都忙跟进来……   南宫谨在小床上睡得人仰马翻,被子也踢开。   锦璃嗔怒一叹,这小子,分明是闯了祸装睡。   她还是随手帮他掖好被角,忙晃动摇篮,又摸无殇的尿布。   “无殇,怎么哭了?嗯?做噩梦了?”   小家伙抽抽噎噎,指责地看向哥哥。   锦璃哭笑不得,这小子,一点都不像个婴儿。   乳母忙道,“公主,无殇少主一定是被康文皇子吓坏了。小小的娃儿,被掐住脖子,怎么受得了?奴婢先抱无殇少主喂奶,公主也先歇息吧。”   南宫谨却佯装困倦地打着哈欠说,“哎呀,刚睡着,怎么又哭?这胆小鬼,最经不起吓。”   “睡你的!”锦璃斜瞪他一眼,把小娃儿交给乳母。   乳母又喂又哄。   小家户闷着满腹怒火,吃饱喝足,才倦倦睡着。   锦璃离开孩子们的房间,天已经暗蓝,东方透白。   她在院子里静站良久,仰望那一轮血月,心情陡然沉重。   太后看母妃的眼神,康恒深不可测的沉郁,血族里潜藏地重重危机……   隐约,她感觉到一张网正压下来。   那网,如康恒用来袭击南宫谨的那银丝网一般,细丝如发,杀气锐利,被笼在网下,不是被困牢,而是会……粉身碎骨!   眼前,忽然有黑影落下,她惊得向后踉跄。   殿内,南宫谨嗅到吸血鬼的陈腐血腥之气,警惕地忙坐起身来。   他担心地看了眼摇篮内的弟弟,忙从枕头下抽剑,冲到窗前去,静观院子里的动静。   那一身黑袍的高大身躯,气势幽冷,有莹白的发丝流泻而出,宽大的袍袖仿佛蝙蝠之翼,因手握着鹿首拐杖,那黑色的翼始终张开……看上去愈加惊悚慑人。   南宫谨认出那人,这才悄然收剑。   院子里,锦璃也认出来人,按住心口呼出一口气,惊魂不定地斥责,“伏瀛国师,你吓到我了!”   伏瀛跪下,“老臣唐突,还请念伊公主恕罪!”   “你是来找阿溟么?他今晚不在这里。”   “老臣是瞒着太子殿下前来的,老臣想劝说公主殿下忘记太子殿下。”   锦璃忙上前搀住他的手肘,“国师快请起!我与他和离,便是不想拖累他,国师不必亲自来跑一趟。为了阿溟能顺利登基,我不会和康恒和离的。”   “这……还不够。”   锦璃清楚地知道,眼前人,天赋神力,一颗魔球,可洞察前世今生,预示未来吉凶。   “国师,您是不是占卜到什么……不祥之兆?”   “正是!”   “国师能说给我听么?”   “血族太皇与两位守护血族的护法,都将破墓穴而重生。殿下不但不会顺利登基,他与公主殿下,还有两个孩子,以及恪皇子,都会被血族臣民拿来祭这血月。就连血族王陛下,也将会被狂怒的臣民撕碎。”   锦璃不敢想象那情景,她两条腿无力支撑,恐惧地瘫下去。   南宫谨穿着雪白的小睡袍冲出来,拿剑指着伏瀛。   “老怪物,你不要危言耸听吓我娘亲,滚!”   伏瀛无奈,他俯视着南宫谨的眼神,却是宠怜疼惜的。“谨少主,老臣说的都是实话。”   “那一世我爹将你囚禁地牢,是对你客气了,再不滚,我现在就杀你!”   “那一世,恪皇子不肯听老臣的占卜,最终才得了教训,不是么?他最后,自食恶   果,妻离子散,甚至无颜再面对你们。”   “你胡说什么?我爹怎可能无颜面对我们?他只是被囚禁起来了。”   “他曾经,爱上一个叫做佟诗灵的血族女子……”   伏瀛说着,从袖中取出魔球。   他鹿首拐杖震地一戳,魔球在他大掌上光华幽幽,出现南宫恪与佟诗灵的初遇……   镜水阁,有天下恋人都希冀的观望的情*人井。   那里曾是御之煌的封地,锦璃曾随御蓝斯经过那里。   她也听御蓝斯亲口说过,相爱的人一起映照井里,会迸射出七彩光华。   南宫恪和佟诗灵飞过那井,便是如此,有七彩的虹光出现。   他们一起杀戮,欢爱疯狂,争吵,热恋,真实淋漓地展现眼前。   南宫谨惊得小脸儿苍白,愤怒地急促喘息着,恨不能当即把魔球毁掉。   魔球却生怕他不相信似地,把那些过往真实地全部的呈现他眼前,逼迫他接纳事实。   锦璃却忍不住,为那一世对情感愚钝的自己,而自嘲摇头。   难怪,南宫恪自始至终,都期望她与康恒在一起。   只因,他害怕,她会忆起他卑鄙的过往。   魔球里,还有一幕没有出现,她却清楚地忆起。   那一晚,她临产——南宫谨即将诞生,她对这小生命满怀希冀。   孙嬷嬷送了信来,“皇后娘娘,一个黑衣吸血鬼送来的,说要您亲启。恐怕是皇上从血族北疆送来的亲笔信。”   她打开信,里面是一副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她深深爱着的夫君,与一个绝美的吸血鬼女子欢爱的画面……   在富丽的寝殿,在中军大帐,在断壁颓垣的旷野,在林木密匝的丛林……甚至在热闹的轻功宴,他们就那样当众拥吻,毫不避讳。   信的落款是佟诗灵,除了画,她只留下一句话。   “嫔妾服侍陛下已久,已有两月身孕,望皇后娘娘宽容,给我儿应得的名分,若娘娘不答应,休怪嫔妾无礼。”   那一晚,她难产。   南宫恪从血族北疆感觉到孩子不祥的牵引,挥展羽翼,匆促赶回。   她生了六个时辰,倔强的小恶魔不肯出生——这聪慧的孩子憎恶父亲对母亲的背叛。   她手上的画沾满了血,生命也耗到了尽头……   那身穿战甲的男子跪在床前,握着她的手,痛哭流涕。   他惶恐撕碎所有的画,急迫对着她隆起的腹部辩解,“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谨儿,我求你不要折磨你母后,父皇再也不会离开你们。父皇保证,等你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用内力助产,方才让孩子顺利降生。   那一刻,她希望,自己就那样死掉……   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强撑着一口气,吞咽了南宫恪度入口中的精纯之血。   她不能死,不能把皇后之位让给那个夺她夫君的女子,也不能抛下孩子不顾。   自此,她活下去,却每一天却都是煎熬。南宫恪拥着她,吻着她时,那些画总是魔咒一般浮现脑海。   她开始憎恶他,无半分信任。   她派人跟踪南宫恪。   他不允许她去玉鳞江对岸,也不允许那女子过江来。   他往返两岸,安享齐人之福。   皇后册封大典,她把匕首刺进自己心口,说,她爱得,自始至终都是康恒,她无法原谅他的杀戮。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儿子的面,她自始至终,不曾提及那女子半句。   她明白,他懂。   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她笑颜如花,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笑,都胜过那狠毒的女子。   她死了,那女子永远没有机会战胜她。   她死了,南宫恪会加倍的,把所有的爱倾注于儿子。   因此,她死而无憾。   一念万千,那些事,都成浮云,挥散而去。   南宫恪永远放不下过去,那是他的事。   她苏锦璃,无心再去计较。   锦璃担心地看了眼南宫谨,他小脸儿上满是憎恶和痛恨,她正想安慰,小家伙像是一头愤怒的小豹子,嘶吼着冲过去,愤怒地从伏瀛手上抓起水晶球砸到了地上。   水晶棋莹光幻灭,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但那些事却分明印在了心里。   “谨儿……”   “娘亲,我没想到,他是个这样肮脏龌龊的人。我恨他,我恨她……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锦璃心痛地把儿子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他,指责看向伏瀛。   伏瀛去捡魔球,避开了她的视线。   锦璃心中却了然,这老狐狸,之所以让她们母子知悉这一切,不过是警告她们与南宫恪断绝所有的往来。   “   请国师明示,我们一家,如何才能安度劫难?”   伏瀛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这里面是两颗忘情丹。”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你让我和谨儿,断绝与南宫恪的关系,也让我和无殇,断绝与御蓝斯的关系。”   锦璃含泪抬眸,仰望着他沧桑而难抑悲伤的脸,“可我的两个儿子还小,你要让他们如何活下去?”   “老臣会亲自将他们送入狼族,公主若记起从前的事,应该也已记起,苍皇子曾经在你孕期喂你狼血,而无殇少主,接纳了他的血液。因此,他也算是无殇少主的父亲,他一定会对无殇少主视如己出。在狼族地界之内,血族人的牵引甚为薄弱,吸血鬼也不敢冒然伤害他们。”   “不!我不要离开娘亲!”南宫谨不甘心地站起来,“娘亲,我率兵屠尽血族那群畜牲,再没有人能伤害我们。”   “谨儿,你那样做,和你爹有什么两样?”   “我……”   锦璃低头看着手上的锦盒良久,她轻轻地打开,里面两颗红色的药丸,在血月下莹莹闪动光华,比宝石更美。   “我若依国师所言,阿溟会顺利登基吗?”   “不会。”国师宽和慈祥的微笑,“但是,他会安守莫黎城,做回溟王,血族将会有血统最纯正的人继承。”   “是谁?”   伏瀛低下头来,说出一个名字。   锦璃突然笑起来,嘲讽地,笑得前仰后合。   她苏锦璃,聪明一世,竟如此惨败!而且,是败在一个最不起眼的人手上。   南宫谨冷哼嗤笑,“若是如此,血族就等着被灭吧!我和弟弟将来有一日,定把她踩死,定把那些要杀我一家的人,全部屠尽!”   伏瀛国师俯视他良久,眼神异样闪光。   锦璃不喜欢他这样看南宫谨,却又不禁担心,“国师,谨儿……是会遇到什么不祥之事么?”   “不会,老臣曾经占卜过,谨少主和无殇少主都是福大命大之人,又得狼王与血族王庇护,就算遭遇不测,也会逢凶化吉。”   南宫谨忍不住问,“我和弟弟也会爱上同一个女人吗?”   “呵呵呵……会,不过,那个女人还在娘胎里,就被太子殿下杀了,太子殿下是不会让谨少主和无殇少主重蹈他和恪皇子的覆辙的。”   “哦。”南宫谨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转而,又为御蓝斯的果决与睿智的残忍而骄傲。   伏瀛国师离开良久,锦璃才站起身来。   她拿着锦盒,犹豫着该如何劝说儿子,却犹豫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而是南宫谨,不忍见她如此为难。   “娘亲不必如此,明儿我就带弟弟去狼族。这烂地方,本少主早就呆腻了。”   =====================   聪明的锦璃,会不会服用忘情丹呐?会不会和康恒和离呐?会如何应付血月危机呐?还有更新O(∩_∩)O~亲爱滴们,有月票的来点儿吧!没有的,来杯免费的咖啡也好呀!   ☆、第183章 魔君睿智不好骗   小家伙说完,手上的短剑一挥,剑身贴敷于手肘后。   飒爽的姿态,潇洒绝然,桀骜不驯,丝毫不像是准备离开的模样,更像是……要去找谁决一死战!   锦璃瞧着儿子倔强娇小的背影无奈摇头失笑,素手上锦盒握紧,心,却痛不欲生。   无论如何,大家都能安然无恙就好。   尽管如此安慰自己,心却还是仿佛被一根刺藤束紧,窒闷难忍鹕。   不知……这劫难何时能结束。   她不想和御蓝斯成为陌生人,也不愿忘记他,更不想刻骨铭心的爱恋,全部化为幻觉咕。   她进入房内,开始忙着给孩子们收拾衣装。   半个时辰后,有三个黑衣人潜入碧荷宫的宫苑,领首之人,是她熟悉的寒冽。   “念伊公主,伏瀛国师派我等前来,护送两位小少主马上离开。”   锦璃措手不及,心里直发慌。若是片刻都不能等待的话,恐怕事情比她想象中更紧迫。   “这么快?我想……”   “他老人家已经在皇宫外备好马车,我们需在半月之内,赶到狼族,否则……”   “寒冽,我希望……太子殿下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寒冽单膝跪下,“公主,太子殿下素来神思敏锐,若见到他们,看出公主眷恋不舍,神情悲恸,恐怕会起疑。到时候,太子殿下不放少主离开,又猜测出即将面临的危险,恐怕……”   “别啰嗦了,我们走!”   南宫谨抱着苏无殇径直往外走,小小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大包袱。   包袱里,是他和无殇的衣物,还有银两,糕点,水果,创伤药,解毒药……乱七八糟。   临别仓促,锦璃心慌地不知该收拾什么好,只怕将来自己不在儿子身边,他们照顾不好自己,希望把能带的全部带上……   寒冽忙迎上前,接过包袱,不禁讶异这重量。   “谨儿……”   锦璃追过去,蹲下来,贪恋地看着两个孩子。   长子一脸坚毅,幼子双眸如星,两个娃儿皆是无半分惜别之色。   这两只小恶魔,恐怕是早就商定了什么复仇大计。   锦璃恐慌地六神无主,若服下忘情丹,彻底忘记他们,万一他们有危险,恐怕……   南宫谨怕怕娘亲看出自己的打算,不自然地别开了头,眼泪却滚出眼眶。   锦璃抱过无殇,瞧了又瞧,终于还是交给寒冽。   寒冽小心地接过小主子,忙道,“公主放心,国师请了乳娘和嬷嬷,一路上,我们定会照顾好两位少主。”   “有劳你们。”   锦璃要出去送他们,南宫谨却转头说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锦璃只得驻足,眼泪却落下来。   *   两个儿子离开之后,锦璃见即将辰时,忙梳妆更衣,准备去给太后请安。   她不能放松警惕,必须盯紧皇宫里每一个人的举动,尤其……是太后。   所幸,经过昨晚的血月和之事,众人都身心俱疲,勉强打着精神说话,谈论的也都是无关痛痒之事。   有关康文谋逆,顾家九族被连夜抓捕斩杀一事,众人都存了默契,皆是避讳不言。   锦璃坐在母妃身边,安静喝茶,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全场的每一个人。   太后浓妆格外艳丽,显然,昨晚睡好,才拿厚厚的胭脂遮掩。   只是,粉面太白,胭脂太浓,反显得老态艳俗,仿佛即将凋败的牡丹花。   那风韵犹存的身体,本是只像四旬女子,如今也已老态尽显。   她慵懒歪靠在方枕上,按着额角,颦眉听着众人说话,那样子,似头痛顽疾又犯,杏眸怔怔,眼神涣散,难以聚于一处。   锦璃瞧着她这样子,越是不放心。   人在病痛之中,越是不能安然自处,惶惶防着别人,同时也算计着别人。这是宫里人的通病。   兰妃,皇后等人皆是倦态难掩,倒是母妃还好,毕竟有皇上彻夜相伴,气色尚佳。   请安结束,锦璃心事重重地返回碧荷宫。   孙嬷嬷已经醒来,正张罗早膳,见锦璃回来,她忙迎到院子里,就要跪下。   锦璃上前两步扶住她,“嬷嬷,你可好些了?”   “无碍,昨晚只是被封了睡穴,睡一觉就好了。”   说话间,孙嬷嬷反握住她的手,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过她,如看自己的亲骨肉,见她毫发无损,才放心。   “快进去吧,血族太子随颖王殿下一起来的,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锦璃心头一紧,怔了片刻。   她害怕见到御蓝斯,又怕再也见不到他。   一袭碧绿锦袍的身影,仿佛荷叶般秀美娉婷地站在院子里,进退维谷,矛盾心痛。   <   tangp>“嬷嬷,你让所有的宫人都退下,去守好宫门。”   “是。”   锦璃一入门,就三言两语,把苏锦煜打发了。   苏锦煜知道御蓝斯近日要返回血族,识趣地退到了院子里。   “阿溟,昨晚你在哪儿睡得?”   碧影如栖落的蝶儿,倚在门边,澄澈的凤眸幽幽看着俊伟不凡的紫袍男子,似要生生把他刻在心坎上。   御蓝斯从桌旁的椅子上起身,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笑意邪魅,眸光宠怜。   “怎么?昨晚……想我了?”   “谁想你?!”   锦璃娇嗔一声,避开了他灼灼的眸光,转身进入内殿。   荷花银镜里,惊艳的一双影子轻动。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昨晚伏瀛送的锦盒。   御蓝斯壮伟的身躯,自后贴上她,双臂缠过了她娇软纤细的腰肢,下巴搁在她颈窝里,侧首,艳若花瓣的唇,便印在她脸颊上。   “怎么没看到无殇和谨儿?”   她不动声色,抬眸看了眼他映在镜子里的俊颜,“早上,我带他们去给太后请安,母妃把他们接走了。”   “真遗憾,还蛮想他们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上的锦盒,鹰眸里流光闪烁,愈加幽深。“我该启程回血族,登基大典在即,不能再耽搁下去。”   “我知道。”她扬着唇角,低头,强忍眼底的酸涩。   他唇抵在她耳畔,柔声呢喃,“璃儿,等我登上皇位,来接你和孩子们。”   “好,我等你。”她敷衍应着。   双眸盯着锦盒,她警告自己不要迟疑,这是在救他。   于是,深吸一口气,想到日后他能安然无恙,把一颗药丸拿出来……   “这是什么?像是红玉雕琢而成,要拿来当定情信物么?”   “昨晚血月,阴气过重,会损了内力,我连夜炼制了丹药给你养身。”   他一手拿过药丸,状似好奇地端看,晶莹剔透的药丸里,对着窗口的天光,看到里面有个小黑点,他把药丸放下,转而,拿起另一颗……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始终不曾松开,紧紧地姿态,坚定的力道,像是一生也抱不够。内敛的鹰眸,亦是毫无波澜,满满地,尽是宠怜地温柔。   锦璃见他换了药丸,柳眉微颦。   两个药丸,看上去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呀!难道……有古怪?   她正疑惑,便听到他说道,“这么漂亮的药丸,一定是甜的。”   然后,他当即把晶莹剔透的药丸吞下,   “你……你……”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视线划过他蹿动的喉结……凤眸一眨不眨,愕然地盯着他的反应,手儿惶恐按在他胸前,摸到他的胃部。   “阿溟,你……你吃了药丸?”   “是呀,怎么了?”   他挑眉俯首看她忙乱的手儿,锐利地鹰眸又落在她苍白的脸儿上,佯装疑惑地失笑。“璃儿,到底怎么了?怎忽然这么紧张?”   她眼泪淌下来,恐慌不安,怕他下一瞬就彻底忘了自己。“为何你这样相信我?不怕我给你吃毒药吗?”   他轻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就算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更何况,这是你亲手研制的补药!”   说着,他随手拿起锦盒里的另一颗药丸,递到她唇边,“你也应该吃一颗,看你脸色不太好。”   “阿溟,我……”   她本是要婉拒,却一张口,药丸竟飞进了嘴里,被一股真气催动,迅速吞入腹中。   她震惊地按住胃部,不敢看他,担心他起疑,慌忙背转过去,娇躯僵硬地不敢稍动,但是,孩子……她不能忘记两个孩子!   她拼命念叨着孩子,孩子……顾不得再维持仪态,慌忙扶着梳妆台的边沿,扣住嗓子要呕吐出来……   他沉声提醒,“别白费力气了,药丸已然融化,一个时辰后起效,到时候,我就离开了。”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就见他在梳妆台前的软凳上坐了下来,那双鹰眸,幽光魔魅,神情复杂沉痛。   “阿溟,你……都知道?”   ☆、第184章 不如相忘于尘世   瞧着那血月,众人皆是惊疑,他却一脸淡然,且能与哥哥谈笑……   原来并非因为长活千年,见惯了那东西,而是,他早已洞察先机?!   白皙修长的手,艳若莲花,握住梳妆台上的锦盒,瞬间,煞气闪烁,那空了的盒子化为粉末。   他转开头,躲开她质问的眸光,不着痕迹看向镜子里柔美的倩影丕。   “伏瀛曾背叛我,我难再尽信他,一直派人监视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条占卜……我都了然于胸。”   原来如此。竟是她倏忽了!锦璃自嘲苦笑。   “君臣主仆,总有些默契,也总有些无奈,他想尽心效忠,我想安心借他辅佐,既如此,便心照不宣。”   “所以,伏瀛知道你把药丸……婕”   “我只将其中一颗药丸置换,我们两个服用的,有一颗是养身丹,有一颗是……忘情丹。”   “所以你服用的是养身丹?咯咯咯咯……”   她突然笑出来,笑得前仰后合,所有的痛,嘲讽,怨怒哽在喉咙里,爆发不出。   他掌控于心的,何止是伏瀛的一举一动?!恐怕天下的风吹草动,都被他捏在掌心里。   她怪不得他,毕竟,自己前一刻,为保护他,也不曾想服用这药丸。   她终是算计不过这可恶的吸血鬼!他竟这样狠毒决绝!   但是,儿子……她不能忘!   他担心地看着她,安慰自己,她这一刻的痛,只是暂时的,以后,她会安然无恙,康恒爱着她,定会保护好她……   思及此,心里反而更烦乱,眼眶也灼红,深邃的眸,晕了血,邪魅诡艳,痛不欲生。   “苏锦璃,我亏欠你太多,你是我的妻,却为保护我与我和离,你是我孩子的母亲,却为我的安危不惜抛弃骨肉,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却不得不承受离别之苦。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就此恩断义绝吧。从此,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混蛋!御蓝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疯子似地扑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胸襟,握住拳头,咬牙切齿地,又打又踹!   纤长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他不动不摇,痛苦凝视着她,血泪潸然,伤痕显现,又痊愈无暇。   他就是这样的魔鬼,所有的伤,都可以被时间治愈,他可以麻木不仁,他可以心冷如冰,而她,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只有彻底的忘记,她才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她打得累了才罢休,无力地趴在他怀里,一动不想动。   “你刚才还说,你登基之后来接我……”   “若皇祖父复活,是不会允许,我和恪这样的混血孽种,继承血族的!他恐怕还会杀了父皇,杀了恪,杀了皇祖母……他的绝情和残暴,远在我们所有人之上,于他面前,我们都如蝼蚁。”   锦璃抱紧他,放声大哭,心里怪他,却还是爱着他。   “杀了他!”她抽抽噎噎地与他商讨。   “杀不了……”   他颓然叹了口气,推开她。   “忘了无殇和谨儿吧!他们不会怪你。”   他握住她的左手,撩起她的袍袖,心念一动,莹白的手臂上,蔷薇臂环渐渐地变得宽松,缓缓滑下手臂。   “不!御蓝斯,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若不忘情,这连心便会一直在你手臂上,将来皇祖父感觉到这东西的牵引之力,必然会疑心。他力量强大,超过父皇太多,连皇祖母也无法阻止他。他身边的左右护法,移形换影,无所不在,我不得不严密防备。所以,锦璃,忘记我,对你和孩子……都好。”   锦璃凤眸惶恐圆睁着,泪如雨下,看着他绝然收起连心,她崩溃地瘫坐在地上。   “御蓝斯,这样不公平!”她泣不成声地咆哮。   他起身,无视她抓狂地踢踹,霸道地将她横抱起来,抱去床榻上。   健硕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身躯如兽,悬于她上方,细细地将她从头看到脚……铭心刻骨。   “躺着吧,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你的生命里再无我御蓝斯。”   “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和康恒在一起?”   “至少比和我在一起安全。”   “你不怕我和他生儿育女?”   “你若想,就去生。”   “你不怕我爱上他?”   “你若想,就去爱!”   “御蓝斯,从此,你是我的仇敌!”   “锦璃,别恨我。恨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苏锦璃,和血族势不两立,将来有一天,我定率军踏平血族,掘了你那个鬼祖父的坟,将他挫骨扬灰,再把你和你那些子孙,抓来给我苏锦璃当牛做马……”   他宠怜一笑,俯身,强硬狂肆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她忙拥紧他,唇舌凌厉妩媚地与他纠缠着,勾魂摄魄,极尽所能,霸道地想把他留在身边。   他凝眉抗拒身体的灼热异样,迅速推开她,风动呼啸,帘飞影动,消失无踪。   锦璃泪花僵在眼眶里,眸光还看着眼前。   静静躺了片刻,她诈尸似地,猛地坐起身来,当即咬破手指,随手从袖中取出丝帕,把该记得的,全部写下来。   丝帕太小,只容纳了两个儿子的名字,她便写在纱帐上……   玉鳞江,他等待三生。   瑶云阁,他一吻定盟。   飞鸾舞,他催眠相助。   西山猎场,他及时相救。   御香阁,他相随不弃。   南疆战,他馈赠粮草。   城隍庙,他失控劫情。   莫黎城,他设计迎娶。   血族皇宫,婚礼刻骨铭心……   写着写着,心开始痛……手开始抖,字迹歪歪扭扭,身体无法支撑。   写着写着,手又僵凝,之间的血,淌过掌心,滴在被褥上。   他说,他的皇祖父心狠手毒,他说他皇祖父的左右护法移形换影……   万一这些被他们发现,他们必然会彻查,追究。   她的只言片语,都会给御蓝斯和孩子们带来杀身之祸。   她惶恐地忙又把所有的东西撕毁,怕撕得不够彻底,便拿了火折子出来,吹出火花,丢在了床上。   今昔一别,一别永年,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从此,他和孩子们都安然无恙。   她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又笑又哭,艳若鬼魅,凄若游魂……突然心口仿佛被刺了一刀,便栽在地上。   *   两个时辰后,锦璃醒来,人已经躺在布置典雅简约的寝宫里。   这寝宫,简单的近乎无趣,却又异常熟悉。   是……康恒的景寰宫。   她坐起身来,唤了一声“孙嬷嬷”,无人应,于是坐起身来,床下竟没有鞋子。   窗外的宫廊下,有人在说话,是夏儿和秋儿,正在谈论着碧荷宫的大火。   血月出现,恶灵游魂四处飘荡。   康晴公主惨死,又被顾梓苏以卑鄙的手段抢了丈夫,鬼魅不瞑目,便出来作祟。   那寝宫是她最爱的,因此不愿再让她这念伊公主住着,便以一把鬼火,要活活把人都烧死。   锦璃隐约记起,那火,分明是自己放的。   这些无聊的宫人,就善于捕风捉影,编纂故事。可她却忘了,自己为何要烧掉那美丽的寝宫。   似乎,是火折子丢在了床上……   事情都在脑子里,满满的,心里却分明空空的,仿佛遗失了很多事情。   流水般的水蓝丝袍,无声拖曳地毯,束腰修身的剪裁,衬托的身姿修长曼妙。   她走到外殿,环顾四周,不禁摇头一叹。康恒总是要把寝殿弄成这样乏味的样子,毫无温馨之感,冷冷清清的。   更令人扫兴的事,铺了兽皮的正椅旁,青花瓷荷边水缸里的荷花竟还枯死了。   那本是开得极好的荷花,蔫蔫地垂在缸沿上,大片大片的花瓣掉落到了地毯上。   这是他为她养的。   他说,坐在椅子上,只一侧首,就可看到她爱的花。   这花也像她,一尘不染,静雅清新。   锦璃端详着荷花,想要施救,见下面的水是黑色的,不禁狐疑。   她忙进入内殿,找来康恒的银簪,伸入水中试了一下,银簪顿时变成黑色。   水……有毒?!   “醒了?”   听到康恒的声音,她转头看他一眼。   那一身宝蓝色金纹锦袍的身影,俊雅伟岸,正是她的夫君——康恒。   前世是,今生是,就这样牵牵绊绊,她像是一只不瞑目的厉鬼,缠住他,拴死他,困锁身边,哪怕陪他化成一堆白骨,也不肯让他与苏静琪那卑鄙的女人在一起。   她眸色凝重地他一眼,“恒,这水里有毒,荷花都枯死了。”   “晌午还好好的!”康恒忙上前来,拿过她手上的银簪瞧了瞧。   昨晚,母妃给他的狼血汤,因那血冷腥难喝,他便倒进这里面……   可,母妃怎么可能给他下毒?   眉目如画的俊颜,神情忧疑,眸光深冷。   锦璃从旁不动声色地探看他片刻,叫了夏儿和秋儿进来。   两人恭顺跪下来,忙行礼。   “这荷花,平日是谁照看的?”   “回皇子妃,是奴婢。”夏儿忙开口,“但是……奴婢一般两日换一次水,所以……”   康恒脸色更冷,“你没有往里面加别的吧?”   “没有。”夏儿看了眼那荷花,心惊地欲哭无   泪,“奴婢该死,奴婢愿意受罚。”   锦璃待下人向来宽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愿再追究。   康恒乐得把这些琐事交给她,便没有再吭声,但是……这水里的毒。   两人相视,默契交换了神色。   “夏儿,再换一盆荷花来。”说着,他便拿来一个白瓷盅,舀出一点水,把锦璃拉到内殿去,“璃儿,你可能验出这毒是什么?”   “这荷花,是你毒死的?”   “母妃近来总给我喝狼血汤,昨晚那汤冷了,我便趁着她小憩,把汤倒了进来,谎说自己已经喝了。没想到,半日时间这荷花竟枯死。”   锦璃忙把毒水凑到鼻息前嗅了嗅,“没有什么气味,我需得用药草辅助验证,不如拿去御医院吧。”   康恒陡然想起,第一次服用狼血汤,是御医院的太医赵冲从来的。   于是,就应了锦璃。   锦璃忙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竟没有自己的衣服。   “恒,我的衣服……这边一件都没有?”   康恒疑惑走过来,忽然想起自己前阵子太忙,让锦璃住在了碧荷宫。   但是,他似乎还忘了些什么,却又记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呃……碧荷宫大火,你的衣服都搁在了那边,恐怕都烧了。”   “哦。”锦璃恍然大悟,不禁自嘲摇头,她这脑子到底是怎么了?   素手抚过一列男装,她随手就从衣柜里拿出他的衣服。   难得,他有一套月牙色的锦袍。   “我先穿你的。”   他挑眉微扬,见她拿衣袍在身上比照,心头骤然一暖,忍不住自后拥住她,邪魅莞尔。   “爱妃随便穿。”   她身姿一僵,娇躯巧妙一拧,像极了一只调皮的泥鳅,从他怀里挣逃,一溜烟地迅速逃到了屏风后面去。   康恒摇头失笑,转身走到桌旁,俯视着白瓷盅的黑水,俊颜瞬间幽冷如冰。   母妃对锦璃始终有怨言,但若因此,对他心存杀念,便不容原谅。   纵然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容不得。   锦璃换好男装出来,宽大的袍子拖曳在地,走路拖沓,袍袖也太长。   她一手拢住发丝,要高束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头发有点奇怪,脸颊两侧的发丝只齐着下巴,后面本是长及后膝的发丝,竟垂到后腰,还有的更短……   她披头散发的绕过屏风,忍不住问,“恒,我头发怎么了?”   他转过身来,就见她不只是脸前的头发齐着下巴,垂散肩背的长发也参差不齐,“璃儿,有人伤害过你吗?”   他担心地打量着她,不禁担心,母妃曾派人伤害过她。   锦璃惶惑微怔,于脑海中搜寻一遍,却完全想不起,是谁曾和自己的头发过不去。   “我……我不知道。”   “自己的头发变成这个样子,怎会不知道?手也受伤,碧荷宫里又是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番质问,惊觉自己太过暴躁紧张,不禁又担心吓坏了她。   “璃儿,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担心……万一你……”   锦璃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有个小伤口,已然上过药,所以没有觉得太痛。   康恒见她木讷冥想,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叫了秋儿给她梳妆。   “把散着的碎发编成发辫,高束发顶,然后其余他的头发绾成发髻。”   说着,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顶月色锦帽,搁在梳妆台上,对锦璃冷声斥道。   “头发长在自己头上,被人剪成这个样子,竟也不知?!哪天,睡着觉,就被人削了脑袋!”   “……”锦璃勾着一缕发丝,疑惑不解。   听出他是在关心自己,也不辩驳,只是窘迫心惊。他说的,不无道理。   秋儿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忍不住插嘴。   “殿下,静琪郡主常去户部给您送狼血汤,皇子妃质问,你就把皇子妃的头发剪了,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你们因为静琪郡主闹不和,就此……还分居两处。”   锦璃诧异看向康恒,脑海中分明记得,瑗妃是曾提起过,苏静琪给康恒送狼血汤。   而瑗妃,已经因为康文的叛变,被处死……   昨晚,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她脑海中浮现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却又……像是幻觉。   *   前往御医院的路上,肩辇颤颤,夫妻两人默然不语,心思各异,皆是沉思不解。   康恒一入御医院的大门,就找赵太医,才知赵太医已经辞官,告老还乡。   锦璃把黑色毒水查验过,心惊地脸色苍白。   她从丹药房里出来,见康恒正疾言厉色,审问从前伺候过赵太医的小太监,脚步微顿。   众人见那一身男袍的惊艳女子,竟是皇子妃,忙都跪下,俯首贴地。   锦璃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忙上前,低声问,“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赵太医请辞那一晚,也给我送了狼血汤。母妃拿来了一种药丸,让他验过,他说是大补之药,于是加在了狼血中。后来,太医却莫名其妙地,收了苏静琪送的百两黄金。”   锦璃听得身躯隐隐一晃,脑海中,浮现前生一幕……   她骨肉化为浊血,苏静琪给她三颗头颅,冷笑狰狞,“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   她趴在黑浓的血泊里,朝着岸上的马车大叫,康恒,康恒……他却不应。   难道……   康恒见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忙将她揽进怀中,“璃儿,怎么了?”   她颦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抬手抚上他俊美的眉梢……   “恒,汤里的毒,是‘万事如意’。”   “万事如意?”这毒他从没有听过。   她拥紧他,心中懊恼,痛悔,复杂难言。   为何,前世那样怨怪他,不肯走出寝宫去探查清楚呢?   怪他一再纳妃,惹她心灰意冷?怪她容不下他丝毫背叛。   谁能想到,许诺三生的誓言,竟如此经不起考验?!   感觉到她在怀中颤抖,啜泣,他不明所以,担心地略推开她,“璃儿,我还好好的呢!这种毒很可怕吗?”   “这是一种能使人迷失心智的剧毒,比吸血鬼的催眠更卑鄙。中毒之后,它能损耗人的心力……”   “致命么?”   “若连服三月,可让中毒者言听计从。第四个月,中毒者将会全身溃烂而死,如那荷花一般,骨血枯竭。”   锦璃说完,见他眸光深冷,迸射一股杀气,忙抓住他的袍袖。   “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康恒心头一暖,俊颜仍是冷绷着,手却扣住她柔软的手,“这事儿,得让父皇知道,不管真凶是谁,都要查清楚。”   他拉住她走出御医院,上了肩辇,肃冷命令,“起驾,御书房!”   然而,抵达汉白玉长阶下,两人下来肩辇,却看到,苏静琪正弯着一个白袍如雪的男子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上台阶。   锦璃望着那男子的背影,怎如此面熟?   她想了良久,直到康恒带着她追上苏静琪和那男子,她看到了男子的侧脸,才不可置信地瞪大凤眸。   这男子分明……是——尚服局的画师,韦奕尘!   ☆、第185章 狼殿下,妖颜祸   “哎呦喂!瞧我,只顾和九殿下聊天,竟忘了和妹妹、妹夫打招呼。”   苏静琪娇声说着,没有行礼,却夸张地轻抬素手,打在自己发髻高绾、珠翠堆叠的头上。   锦璃凤眸敏锐,视线随着她的手,落在她头上……   苏静琪头上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是雪狼王朝的皇子妃头冠!   昨晚一场乱战,血月惊现,每个人都是惶惶不安,精神倦怠,说话亦不敢高声阕。   苏静琪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她高高的发髻上,不只是多了一顶九颗雪玉神珠点缀的雪莲飞凤头冠。而是,活脱脱换了一个人珂。   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双眼含春。一袭华贵逼人的紫蓝蝴蝶暗纹锦袍,影影绰绰。   颈间一条紫玉项链,腕上是黛色玉镯,脚上一双鎏金鞋,用荧光忽闪的宝石装饰着。   一举一动,亦是掌控甚好,比平日唯美秀雅多姿。   锦璃不动声色看了眼康恒,却见康恒没有看苏静琪,一双视线只盯在男子身上,不禁愈加确定自己的揣测。   前世,恐怕那些暴虐的糊涂事,如何做下的,连他自己都不知。   锦璃无声一叹,痛悔不已,只怪自己那时被禁足椒房宫,失察已久。   她唇角还是清浅扬起,柔婉开口,“二姐今儿好漂亮!这头冠光芒四射,璀璨莹辉,二姐整个人都光彩夺目呢。”   苏静琪被她夸赞,咯咯娇笑起来。   锦璃却不动声色,看向了韦奕尘,越是觉得他这一身银白的锦袍,温雅的气质,冰寒的眼神,像极轩辕颐。   “四殿下,皇子妃!”男子温文尔雅,客气颔首,眸光内敛低垂,避开了锦璃的打量。   康恒始终盯着他,随手就把锦璃环入怀中,“锦璃,这位是狼族九皇子,轩辕玖。”   锦璃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狼族皇宫住过一些时日的。   可惜,那些人,那些事,都是模糊一片,记忆中似有一场家宴,轩辕苍,轩辕玖,轩辕颐,韦蓉王后,都是在场的,她却完全记不起轩辕玖的气质。   “忘了告诉你们,我和九殿下,已经订婚。”苏静琪笑颜如花,迫不及待地宣告,“再过半月,我们就要举行大婚。”   锦璃挑眉失笑,“如此,恭喜九皇子与二姐。”   康恒也颔首,“恭喜。”   “多谢!”   四人就这样……一并上台阶。   “小妹,你怎么一身男装?”   苏静琪手搭着轩辕玖的小臂,打量着锦璃的一身男装,唇角扬着笑,眼底却尽是鄙夷。   “碧荷宫一场鬼火,把你衣服都烧没了?你可看到康晴公主还魂了?”   轩辕玖淡看锦璃一眼,将她从头看到脚。   这袍子太过宽大,她就像是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澄澈的眸子,流光如水。   月牙色的锦袍金纹明灭,衬托得肌肤艳若冰雪,雪里又透着淡淡的粉红,那容颜,便如芙蓉开绽一般,倾城倾国。   她分明脂粉未施,却依旧眉如画,目若漆,唇嫣红……令人怦然心动。   嗅到空气里弥漫开来的甜腻芬芳,他眸光微闪,视线落在她食指的伤口上,剑眉便皱起来,旋即……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视线。   锦璃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禁把手儿紧握成全,学着康恒的样子,一手负于身后。   “那场大火倒是没什么,反而是姐姐这捕风捉影的本事,可愈发出神入化了。”   苏静琪讪然一笑。   “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还说那场大火是鬼魅与妖精恶斗,那鬼魅若是康晴公主,妖精……恐怕就是妹妹了吧。”   锦璃咯咯地笑起来。   康恒一脸冷漠。   轩辕玖亦是始终淡然。   锦璃的笑声,显得异常突兀尴尬。   尴尬的,却只是说错话的苏静琪。   锦璃笑过了瘾,又陡然一脸郑重地道谢。   “姐姐这些时日,一直往户部送狼血汤给我家夫君,辛苦了!”   苏静琪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她看了眼身侧始终浅笑淡然的男子,笑道,“关心妹夫,是我应该做的。”   锦璃突然“噗嗤——”又笑出来。   轩辕玖却顿时勃然大怒,“原来静琪郡主如此博爱呢!竟是本皇子看错了人?”   “哎?我……”苏静琪浓厚的脂粉已然遮不住已然涨红的脸色,“九殿下,我……”   轩辕玖愤然甩开她的手,径直往台阶上走去。   苏静琪忙在后面追,无奈一身奢华的行头千斤重……   锦璃生怕别人不知道,故意大声嚷道,“听死去的瑗妃娘娘说,姐姐时常夜宿户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静琪恼怒转身,居高临下地凌   tang厉讥讽,“妹妹这是当着四殿下的面,怀疑我这个姐姐和四殿下私*通?”   “我不只是怀疑,一会儿还要让皇上做主,问一问这事儿!”锦璃挑衅地阴沉一笑,加快脚步,小跑着去追轩辕玖。   康恒在后跟着锦璃,经过苏静琪身边时,他伸手,便扣住了她的手肘,“走吧,等审问之后,再当你的狼皇子妃,也不迟!”   前面,锦璃对轩辕玖问道,“颐兄,轩辕玖被你杀了吗?你如此取而代之,不怕和顾梓苏一样,疯魔成疾?”   “皇子妃,本皇子不是颐皇弟,烦请你看看清楚。”   锦璃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说道,“颐兄,韦奕尘这位大画师,你不当了么?尚服局还有不少宫女倾慕你呢!”   “……”   “真遗憾耶,昨晚我还打算把你打晕,送到瑗妃的床上!”   “……”   “你把我母妃的衣袍,画成皇后的锦袍,是谁授意的?你要单纯找我寻仇,还是……苏太后也参与其中?”   “……”   “康文谋逆失败,你的爪牙顾梓苏一家九族被斩,这场游戏,你要玩到什么时候方才结束?”   被她扰得心烦,他气恼低嚷,“我也想结束,但是,有人不想结束。”   锦璃冷笑,“你总算承认了,你是狼族王子轩辕颐!”   “……”他脚步微顿,旋即,躲避瘟疫般匆促加快步伐。   “不想结束游戏的是谁?难道还有人想从你设好的局里,分一杯羹?”   “把苏静琪嫁给我的人——你的父王,苏世韬。正是他,把我安排在尚服局。”   锦璃心惊地怔住。父王?他竟要害母妃?   轩辕玖注意到她脚步声停了,蓦地转头,不着痕迹看了眼长阶下的康恒,他压低声音说道。   “锦璃,就算……你不记得那人,康恒也不值得你以身相许。我或许是个坏人,念在你曾救我一命,我杀尽天下人,也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   说话间,他飞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触在她受伤的指尖。   锦璃疑惑抬起手,就见指尖艳红的血珠,被肌肤渐渐吸纳,小小的伤口,瞬间痊愈。   四人气氛微妙,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内,却有些诡异。   王绮茹迅速走到了窗口那边,面对着窗口擦眼泪。   康邕一脸怒容,已然来不及收敛……   几个大臣正跪在地上,地上奏折散了一地,还有一张图铺展在地上。   锦璃注意到,领首跪在众臣前面的,是新册封的丞相苏炯,他是华妃嫡亲的兄弟。   他一身藏青袍服,峨冠博带,跪趴在地上,端肃恭顺。   锦璃跪下来时,却分明感觉到,他一双眼睛似长在后背上一般,充满敌意地死盯着自己。   她与康恒等人一样,皆是看到了铺展在地上的图。   图上是玉鳞江,江上血月暗红,江水中群鱼浮在水面上……   那鱼显现的是字,“妖颜祸国,媚乱天下,江山倾覆,民不聊生。”   一旁还写着一首童谣,“血月魇魇,江山颤颤,美人妍妍,君王颠颠,妖行人间,民声怨怨……”   锦璃顿时明白了,母妃为何啜泣。   这童谣中的“美人”,与死鱼上的“妖颜祸国”,直指母妃!   锦璃惊怒交加,凤眸盯着那图,血脉逆流一般,周身僵冷。   她本以为,太后的计划尚未成,没想到,竟进行地如此恰到好处。   果然,老谋深算。   不过,这死鱼,若是再加上逾越规矩的“皇后春装”,恐怕,届时皇上再袒护,母妃也只有死路一条。   父王,太后,阖宫上下,满朝文武,乃至大齐百姓,何苦为难一个煎熬半生,方得到真爱的弱女子?   ☆、第186章 邪王改卖糖葫芦   群臣僵持,跪求不起,看似恭谨却是杀气暗隐,剑拔弩张,寸步不让。   阶上,龙颜震怒,威严沉默,圣旨不下,他们跪死便罢。   康恒与锦璃相视,见父亲脸色难看,被苏静琪下毒“万事如意”的事,只能暂时搁下不提阕。   礼毕,四人起身。   “父皇,到底发生何事?儿臣定竭尽所能,为父皇分忧!”康恒俯首,恭谨开口。   毕竟,轩辕玖这外人在场,康邕不好发作。   他一挥龙袍,于龙椅上坐下来,铁青地龙颜稍和缓些许。   “血月惊现,人心惶惶,百姓们难免大惊小怪。江上出现几条死鱼,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煽风点火,事情平息了,也就过去了。”   锦璃斜睨了眼那几个臣子,难就难在……这事儿不见血,恐怕难以平息珂。   苏炯忙道,“皇上,宫外,百姓们已然怨声载道,非要臣等将皇贵妃押上法场处斩,方能心安,臣恳请皇上……”   不等他话说完,锦璃就冲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   “狗仗人势的混账东西!都是你们这些酒囊饭袋的蠢货惹出的乱子,要斩斩你老niang去!”   这一脚,可谓英姿飒爽。   只可惜,她锦帽头围过大,袍子宽大,难以承载剧烈的动作,一脚过去,帽子歪歪斜斜,退回来时,还踩到袍服边角,差点把自己绊倒了。   乍看上去,假小子一般,难免有点滑稽。   “锦璃!”康邕被她闹得哭笑不得,火气顿时散了大半,严慈参半地怒斥,“御书房内,殴打当朝众臣,你……放肆!”   轩辕玖忙挡在锦璃面前,“皇上息怒,事关皇贵妃安危,念伊公主为人子女,在乎母亲性命,此乃人之常情。还望皇上宽恕。”   苏静琪伸手扯了他一下,低声斥道,“有你什么事儿?”   轩辕玖嫌恶甩开她的手。   康恒若有所思,看了眼轩辕玖,随手把锦璃拉到身边,帮锦璃整了整头上过大的锦帽,却没有求情。   “父皇,儿臣以为,锦璃踹的好!”   “恒儿……”康邕已然焦头烂额,不希望儿子再火上浇油。   锦璃诧异挑眉,凤眸莹莹,瞧着眼前的俊颜……   康恒宠怜点了下她的鼻尖,转身对康邕说道……   “父皇,苏丞相新官上任,方才第一日,如此冤案,本该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他却不但不侦破,给君民一个交代,反而同流合污,人云亦云,如此昏聩无能之人,不该再用。儿臣恳请父皇,将这几个无能之人全部罢免!”   “四殿下,你袒护锦璃,无可厚非,但是,兹事体大,百姓们怨声载道,已然沸沸扬扬。若我一人死去,可换天下安宁,我……愿意为皇上赴死。”   王绮茹擦掉眼泪,走过来,朝着龙座跪下,“皇上,臣妾无怨!但愿臣妾一死,能解此危难。”   康邕最是看不得她如此,他忙起身绕过桌案,把她扶起来,“绮茹,你若死,朕岂会苟活于世?朕已经在想法子……”   锦璃见母亲哭得红肿的眼睛,怒火越烧越旺,康邕对母妃情深如此,她从旁看在眼里,亦是感动。   “父皇明鉴,血月乃是天象,天象师稍稍推测,便可预见。若有人趁着血月预谋,再拿几筐死鱼摆在江面上,并非难事。皇上若应了他们,将母妃斩杀,传扬出去,他国只会嘲笑我君臣上下胆小怕事,百姓愚钝麻木,若他们想除掉我大齐,不必发兵,只需借用天象作乱即可。”   跪在地上的几位大臣,顿时面红耳赤,头压得更低。   康邕赞赏挑眉,把王绮茹揽在怀中,“锦璃,你如此义正言辞,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请父皇把这件事交给锦璃,不出五日,锦璃必能相助父皇和母妃安度此劫,还母妃公道,还父皇安宁!”   苏炯轻蔑冷声骇笑,“念伊公主,你一介小小女子,如何拗得过暴怒的百姓?刑部之人已然详查过,那鱼乃是江中鱼,腹中无毒,死得甚是蹊跷。当时,血月惊现,也无人去撒鱼,公主要还皇贵妃公道,要如何还?”   “本公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康邕冷视那几个臣子,威严冷厉,只道一个字,“准!”   旋即,康邕便又下圣旨。   丞相苏炯,懈于朝政,蒙昧无知,人云亦云,免其职务,降为庶民。   其他跪求官员皆同罪论处!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一群灰头土脸地臣子们告退。   苏炯离开之后,却没有去别处,直接去了华妃寝宫,华妃又带他去了太后寝宫……   锦璃和康恒也告退离开御书房,返回景寰宫。   御书房的气氛,也顿时缓解不少,梁怀恩忙带人收拾了地上的奏折和画,拿去烧毁。   康邕怒气疏解,拥着王绮茹在怀,脸上   tang阴云散尽,微笑和煦。   “玖皇子,你和静琪此来,可是已经和宁安王商定妥当了婚期?”   轩辕玖迟疑不言。   他内敛地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嫌恶地瞥了眼苏静琪。这场交易,已然商讨许久,两方授意,然而,真要拿自己的幸福玩笑,他却……   “殿下,皇上问你呢!怎么不吭声呀?”   苏静琪娇嗔一笑,忙堆上笑来,唇角却僵得几乎要抽筋。   前一刻,她生怕锦璃会出言捣乱,更怕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回皇上,父王说,婚期定在半月之后,玖皇子已经点了头,狼王陛下也已回信应下。”   “哼哼,狼王真是宽容大度,竟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恶名声。”   苏静琪嘲讽冷笑,“真爱无敌,四殿下也不在乎锦璃曾与两位狼王子暧昧不明呀!”   轩辕玖忍无可忍,“苏静琪,你胡说什么呢?!”   王绮茹无奈摇头一叹,拿来一份圣旨,铺在桌案上,恭顺站在一旁。   康邕侧首看她,两人相视,皆是眸光复杂,意味深远。   莹白的素手拿起翡翠龙首纸镇,帮他压在圣旨边沿上……   他便拿笔蘸墨。   两人不曾言语半句,却默契地仿佛老夫老妻。   苏静琪冷眸瞧着他们,鄙夷地无声冷哼,转开了视线。   片刻后,赐婚圣旨写好,苏静琪和轩辕玖告退离开。   康邕看着关上的殿门,俊朗威严的笑颜,陡然变得阴鹜森冷。   王绮茹从旁坐下来,螓首靠在他臂膀上。   “邕,你若容不下他们,便把赵太医宣召来,凭苏静琪给四殿下投毒的罪证,便可让苏静琪身首异处,把苏世韬贬为庶人。”   康邕握住拳头,强硬忍下胸膛里爆燃的怒火。   “绮茹,我不想让你欠他。这笔帐,朕帮你还,除却苏静琪给恒儿下‘万事如意’这一桩,苏世韬和太后借血月如此大做文章,朕也饶他们性命。不过,若他真的和轩辕博暗中勾结,颠覆朕的江山,朕定斩尽他们!”   “邕……”   “朕容忍苏世韬和太后,不只为你。太后是朕的生母,这件事朕要细查起来,太后也必是死罪!”   所有的怒火,终是化为一声颓然的叹息,“朕……给他们活路,且看他们是否珍惜吧。”   “邕,不如册封康恒为储君!国事交给他处置,我们去江南,好不好?”   “好。”康邕拥紧她,总觉得身边像是少了什么,却又说不出到底少了什么。   王绮茹亦是如此,怅然若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晨起时,他们都注意到了,床侧有个小摇篮。   那小摇篮用紫檀木制成,有七彩宝石镶嵌,上上下下雕刻着繁复的祥云龙纹。   靠窗罗汉榻的茶几上,还摆放着洗刷洁净的白玉小水杯,还有小小的白玉棋子和墨玉棋盘,那是适合七八岁的孩子用的。   衣柜里,还有备用的婴儿服和七八岁孩子的小锦袍,婴儿服都是紫红的,小锦袍都是银白的……   也就是说,曾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寝殿内居住过。   然而,康邕一早派人打探,却查不到其他线索。   康文一家抄斩,生前并无子嗣留下。   三公主康悦,自从成婚,备受驸马冷落,也无子嗣。   四皇子康恒和锦璃成婚没多久,更不可能有孩子……   至于康晨等这些未成婚的皇子和公主,更不可能有孩子。   因此,两人惶惑重重,谜团难解。   *   锦璃和康恒返回景寰宫,苏锦煜正在宫苑内焦躁地踱着步子。   锦璃一见他,便小跑着上前,开心地挽住他的手臂,仿佛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丝毫裂痕。   “哥,你怎么来了?”   苏锦煜凝视着她,眸光复杂又担心。   然而,眼前的俏颜丽质轻灵,寻不到半分伤痕。   思及她和御蓝斯离别之前的争吵,他眼眶不由灼红,忍着心痛,轻咳一声。   “璃儿,我不放心你。”   “我很好呀,大火没有烧着我,孙嬷嬷她们也好好的。”   康恒看出他有话要说,“锦煜,到殿内坐下喝杯茶吧。”   “不了。”苏锦煜始终不看他,只关切握住锦璃的手,“璃儿,我听说你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你要如何处理那件事?”   “为防隔墙有耳,暂且保密。哥,你和康恒都不必担心,这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锦璃不敢告诉他,血月死鱼,乃是太后与父王合谋。她也不愿看到,兄长与生父反目成仇。   锦璃说完,避开他锐利的眸光,便要去殿内,手肘却被他一只大手强硬扣住。   “璃儿   ,跟为兄去王府住吧。”   “呃?”   “因为梓苏的事,我精神不好,府中需要人打点,你先去我府上住几日,可好?”   锦璃看了眼康恒,见他点头,才应下。   心里那番计划,在宫外筹备,也更方便些。   “好。”   就这样,锦璃被锦煜接走了。   康恒将兄妹二人送出门去,不禁狐疑,是他的错觉吗?为何苏锦煜……如此防备他这个准妹夫?!从前,他们兄弟情深,可是无话不谈的。   *   颖王华车,飞快地出了宫门。   锦璃一路上也疑惑不解,“哥,你好像在生康恒的气,到底怎么了?你是也知道了苏静琪宿在户部的事么?”   “璃儿,康恒的景寰宫里养着一只吸血鬼。”   锦璃挑眉微怔,旋即又笑了,“你说玄武?玄武是好人,还曾救过我呢!”   “不是玄武,是血族正在通缉的皇族要犯,御之煌。”   “哥怎么知道这些?”   “有人告诉我的。今早天不亮,御之煌乘着一辆橡木车离开了皇宫,我带人追踪,却反被围杀。那些人,都是康恒派出的。”   “哥……”   “璃儿,和康恒和离吧。如果你不爱他,不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你们的婚姻,不曾受到皇族祝福,母妃每日为此忧心忡忡,与兰妃明争暗斗,兰妃也对你避而不见,康恒不开心,你夹在她们中间,也不开心。”   好端端的,怎么劝和离?锦璃灵慧地眸光微闪,“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锦煜泰然端坐,眸光沉静,任由她探看。   “我只是担心你和母妃的安危。外公也希望你能陪伴他身边,他这次来,想迁居莫黎城。”   “莫黎城?在那吸血鬼横行的地方,要怎么活?”   “总比这里好。”   “哥,你要去莫黎城?”   “这军权,哥不稀罕了。我年纪轻轻手握十万大军,必然遭人妒忌,虎符握在手里,只会给你和母妃惹来杀身之祸。”   “哥若能放下,璃儿也能。”   “乖!”苏锦煜把她揽进怀中,唇角扬起,泪却落下,“璃儿,哥欠你一句道歉,哥不该打你。”   “哥打过我吗?”   “打过。”那么结实的打了一掌,当着御蓝斯的面!   “哥一定没有舍得用力,我竟一点都记不起了。”   *   颖王府。   锦璃一入院子,就看到一位精神炯烁的老者,正穿着雪白的劲装,在慢条斯理打太极……   “外公?”她孩子般欢笑着,一下扑过去。   老者猝不及防,被她冲撞地差点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都是当娘的人了,怎还冒冒失失的?”   当娘?锦璃哭笑不得,“外公,您盼着当曾外公,盼疯了吧?我哪有当娘?”   听到苏锦煜轻咳了一声,王颂达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锦璃打量着他,见老人家健康一如从前,丝毫不为外面的流言蜚语所累,不禁欣慰。   “外公,你来的正好,借给我几袋子金叶子呗!”   苏锦煜但笑不语。   王颂达在院子的石桌旁坐下来,一双眼,精光四射。“你当外公是开钱庄的呢?张口就要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更何况,千金撒尽还复来。若母妃的命没了,您老可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锦璃说着,给他斟了茶,双手递上。   “你自己不是有钱么?怎和外公要?”   “嘿嘿,我的钱没外公的多,外公拔给我一根毛,就够我折腾几日的。”   “你这鬼丫头!”王颂达嗔笑摇了摇头,挫败说道,“你要多少?”   “五麻袋金叶子!上面要印刻‘天女祥瑞,血月无忧’八个字。”   王颂达当即把金库的钥匙给苏锦煜,“锦煜,带着护卫去京城金库,帮锦璃把事情处理好,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苏锦煜恭谨地双手接过金库的钥匙,“是!”   王氏锦缎的金库,在“锦璃丝缎”小楼的下面,里面金银珠宝数额惊人,内设机关重重,外人并不知晓。   *   当晚,元宵节灯会。   京城上空,出现瑰奇幻景。   夜空惊现七彩祥云,有仙女踩着祥云,翩然起舞。   那仙女有着与皇贵妃相似的容貌……祥云所过之处,片片金叶子洒落,叶子上还带有淡淡的兰香。   偏巧,皇贵妃王绮茹素爱兰香,姿容若仙。   翌日,一大把金叶子被送入了皇宫。   苏世韬也拿着一枚,和皇后苏世敏一起,到了太后面前。<   /p>   太后头风症愈加严重,歪在凤椅上,长吁短叹。   她眸光威严,端详着金叶子良久,骇笑了两声。   “这么一片金叶子,足够三口之家安享七日米粮!苏锦璃这丫头,倒是真有钱!”   “凭她这一日,就能化解血月传言,未免想得太简单了。”苏世敏翘着兰花指,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太后放心,明儿儿臣再派人去宫门前闹一场,她这金叶子便白撒了。”   “哀家倒是不怕她折腾,只是心疼这结结实实的金子。”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世韬。   “宁安王府,现在正是用钱之际,招兵买马需要钱,还要供养苏静琪和宁安王妃每日为庆贺与狼族订婚,大肆宴饮。宁安王,哀家这里的银子都给了你,接下来,你恐怕需要借债度日了吧?”   苏世韬脸上浮现一抹暗红。   太后挑眉端看手上的金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苏锦璃这一招很简单,很直接,却直攻人心。”   苏世韬押了一口茶,只觉得胸口憋闷地厉害,“太后别太担心,那丫头就算是守着一座金库,也不可能天天撒钱!”   “为防万一,今晚……若再出现七彩祥云,把那死丫头给哀家射下来。还有,你最好尽快查出王氏锦缎的金库所在,苏锦璃没了银子,还能闹腾什么?”   “是。”然而,苏世韬与王绮茹夫妻多年,只知她有花不完的钱,也肯慷慨地为王府供养日常所需,却只知她是从钱庄里取钱。   至于王氏金库,他是曾追查过,却并无线索可寻。   *   这一日,锦璃从隶属王氏的锻造庄,查看了另一批金叶子的锻造进度,踱着步子出来,正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地从眼前经过,只是这卖冰糖葫芦的人,甚是奇怪。   他身姿俊伟,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紫袍,那袍子奢华至极,丝毫不像落魄的小商贩。   更奇怪的是,他还戴了一个娃娃笑脸的面具,那一身的龙涎香,比冰糖葫芦的酸甜气味儿更好闻。   锦璃吞了下口水,凤眸顾盼,溜溜地将那人从头看到脚,生生移不开眼。   她确定自己并不是嘴馋糖葫芦,而是……因为这个活色生香的男子。   他那一头栗色的发丝,怎生的那么美?艳若丝缎,好想扑上去摸一摸!   男子察觉到她的眼神,扛着一大束冰糖葫芦过来。   “姑娘,要买冰糖葫芦么?”   锦璃慌得转开视线,忙轻咳两声。“你不像是穷人,怎卖这个?”   “家道中落,落魄糊口而已。姑娘信不信在下还会算命?”   锦璃诧异挑眉,抬眸正看到那面具上一双艳若琉璃的棕色眼眸,宝石一般,光芒璀璨,灼灼生辉,叫人心慌意乱。   “姑娘家的金库今晚要被盗,可得守好了。”   ==================   阿溟杀出来的时候,往往会有大事发生啦O(∩_∩)O~亲爱滴们,撒花,咖啡,放进藏书架哈!   ☆、第187章 冤家路窄,香毒   锦璃不禁怀疑,难道自己印堂发黑,双颊无肉,一脸霉相?!   她忙从袖中摸出小银镜照了照。   镜中人一身芙蓉粉的锦绣丝袍,衬托得俏颜白润如雪,眉目清雅灵秀,双眸神采奕奕。   她分明十全十美,满脸福气阕。   这人到底从哪儿看出来,她家金库要被盗呀?   不过,防患未然,也不是坏事。   她和哥哥,恐怕早就被太后和父王的暗人盯上了。   这男子一身紫袍,龙纹锦绣,器宇轩昂,端端一站,便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绝非一般人珂。   要说他占卜,神算,她实难相信。   若说他是父王和太后身边的人,也不可能。   凭他这一身袍子,在那二位身边当职,不只逾越了规矩,而且,算是异常过分了。   “多谢公子提醒。”   说完,她转身就走。   他追上来,与她并肩随行,“姑娘不买冰糖葫芦么?我这冰糖葫芦,酸甜可口,入口即化。”   说着,一支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来。   锦璃尴尬笑了笑,“冰糖葫芦,要两个人一起吃,陪我吃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哦,对不起。”他尴尬举着冰糖葫芦,顿时手足无措,“姑娘若不介意,我可以陪你一起吃。”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享用这种酸甜快乐的东西。”   “你可以和你夫君一起享用!”   “我是寡妇,夫君死了!”   “……”他话哽住,不禁怀疑,她压根儿没有服用忘情丹。可她这眼神,分明是疏冷陌生的。   锦璃侧身经过他,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紫袍男子悻悻长叹一声,僵硬停住脚步。   锦璃走出几步,也停住脚步,灵机一动,蓦然回首,“你真的会算命么?”   “会!”   “不如,你去我家吧!你给我详细的评断一番!”   刚才,发现有两个人一直跟踪她,担心她有危险,他才解决了那两人,打算近身保护。他可没想与这小女子纠缠不清。   “我给你一百两,顺便,也给我哥哥算一算。”   “好吧。”   两人商定妥当,便一前一后朝着马车走去。   锦璃耳畔,却回荡着顾梓苏往昔的欢笑。   她这一身,正是顾梓苏的衣袍。   顾梓苏和哥哥成婚时,在“锦璃丝缎”定制的,崭新奢华的衣袍,从未穿过。   这两日住在颖王府,这奢华的袍子丢了可惜,她便全部收入了自己房内。   从前,她们都喜欢穿粉袍,相仿的身高,相似的身型,发髻也故意梳理的一模一样,走在街上,仿佛一对儿异卵孪生的姐妹花,人人艳羡夸赞。   泪,落下来。她才恍然失笑。   原来,顾梓苏的死,注定会给她无法治愈的痛!   此刻,街上行人熙攘,无人艳羡她,反而因这绝美的女子边走边哭,而恻隐疑惑。   紫袍男子扛着一大束冰糖葫芦,亦步亦趋跟在她左后侧,不时关注四周的动静。   注意到她拿丝帕似擦眼泪,然后,高扬起螓首深深呼吸,他无奈摇了摇头,兀自取下一支冰糖葫芦轻咬一口……   咦?怎么味道怪怪的,不是酸甜,而是酸苦。   疑惑定睛一瞧,一只白嫩的小蛀虫,正对着他摇头晃脑。   “骗子!大骗子!吐——噗——”   可恶,差点吃了蛀虫!   那该死的小贩,被他抓到,定吸尽他的血!   锦璃听到他奇怪的声音,转头,就见他骂骂咧咧,把一大束冰糖葫芦全都丢到了路边供行人的盛放脏物的篓子里。   她波澜无惊地挑眉一笑,在他转身看向这边之前,她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迅速走向马车。   待他坐进车里来,她才问,“你的冰糖葫芦都不要了?”   “有你给的一百两,我可以……去摆个摊,专门占卜。”   “恐怕,你没那个命!”   锦璃随手一挥帕子,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满车。   “毒?”他又低估了这小女子!大手一伸,精准扣住莹白的皓腕……   她却无惊无惧,笑颜绝美……   他不禁怀疑,她杀人时,也会如此微笑。那样的话,被杀的人,可是占了大便宜呢!这笑是只属于他的呀!   健硕伟岸的身躯晃了晃,咚——便栽在车厢里。   锦璃一脚踢在他腹部,“想骗姑奶奶?!你还嫩着呢!”   说完,她便掀了他的面具,噙着得意微笑的脸儿,惊得唇儿圆张,转瞬,眸光又变得异常复杂。   不过,一刻时间,她让马车直接进入颖王府的侧门。   tang苏锦煜正在院子里,给她整理巨大的七彩祥云,大片的棉絮粘在身上,他像是从棉花糖里钻出来的。   见锦璃从马车上下来,便叫护卫去帮忙,不禁狐疑。   护卫钻进马车里,抬了一个紫袍男子下车……   苏锦煜大惊失色,“璃儿,你怎还带了个人回来?”   锦璃双臂环胸,俏颜噙着冷笑。“这人给我通风报信,说有人要抢金库。我怀疑他身份古怪,便把他抓了回来。”   苏锦煜看了眼一脸得意的宝贝妹妹,担心地在御蓝斯身旁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谢天谢地,还活着!   “璃儿,你不认识他吗?”   “我应该认识他吗?”   “……”   锦璃让护卫把紫袍男子放在地上,不禁讶异他的气势,纵然是闭着双眼,这如妖似仙的气质竟是丝毫不减,俊秀的身躯山峦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哥,这么美的男子,简直不像真人呐!”   “是挺美的。”要不然,从前也不会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她手儿忍不住勾住一缕栗色的发丝,“哥,你看他的头发,又亮又滑的,像是新染了颜色的丝缎。”   苏锦煜尴尬地骇笑两声,见妹妹看猴子似地对御蓝斯又摸又瞧,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璃儿,他衣袍华贵,还绣着龙纹,想必是不好得罪的人物,赶紧放了吧!”   “不放!把他绑入刑房毒打一顿吧。若他真的是太后的人,就砍下这美丽的头颅,送给太后观赏好了。”   她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把苏锦煜噎得喘不上气。   他巴巴地望着御蓝斯被两个护卫拖入了刑房内,浑身气血翻腾,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连飞带跑地冲到前院去,直奔入书房……   王颂达正在拨弄算盘,清算金叶子撒出去的数量,心啪嗒啪嗒在滴血。   “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一天给我撒出去了三千五百六十两黄金……”   “外公,不好了,璃儿抓了御蓝斯回来!”   老爷子只当玩笑来听,“御蓝斯天下无敌,还能被璃儿抓了?除非他是昏了头!”   “他的确是昏了,被毒昏的。璃儿完全忘记了他,把他当成太后的细作,要杀了他。”   “什么?”王颂达站起身来,算盘摔在了地上。   他看了眼更漏,“去吧璃儿打晕!把那个麻烦的吸血鬼丢出去。”   “可我不知道璃儿给他下了什么毒,能把吸血鬼毒晕的毒……恐怕只有她自己能解。”   “那就出去买几块橡木,打造个木箱子,把御蓝斯塞进去。”   苏锦煜出来书房,忙派人去买橡木。   至于金库,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被盗。   外公请了血族最有名的工匠,建造金库,只有他,母妃,锦璃和外公知晓机关,冒然擅闯者,必死无疑。   *   当晚,星斗满天,月色皎洁,满城百姓都仰望天空,等待七彩祥云出现。   众人手拿锅碗瓢盆和竹篮背篓,等着捡金叶子。   等到子时,那七彩祥云才出现。   这一晚,祥云上却没有仙女,只飘下片片花瓣,花瓣上有细细的小字。   “尔等尽信江上歹人造谣,吾失望而去,存存金叶,凋败成花,盼尔等诚心悔过,好自为之。”   埋伏在各处房顶上的弓箭手们,巴巴望着夜空,空等一夜……   王氏金库内,潜入的黑衣人无一生还,都被机关毒箭射得肠穿肚烂。   *   而血族之北,一辆无马匹拉动的橡木车,被真气催动,所经之处,草叶翻飞,天地黯然,于盘龙福地的皇陵前,煞然停住。   皇陵前,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娇小身躯,正在到处摩挲着,寻找打开皇陵的机关。   感觉到背后煞气惊人,她警惕转身,血眸獠牙,狰狞森冷。   一只鬼爪突袭而来,精准扣住了她的脖颈……   “之煌皇兄!”她不可置信地地瞪大双眸。   “雪儿?”御之煌狐疑打量着她古怪的黑衣。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重叠,震惊不已。   ☆、第188章 诱捕,吃醋露馅   乌云密布的暗夜,伸手不见五指,吸血鬼视线却并不受阻。   御雪儿被他掐的脖子剧痛,恐慌仰着的小脸儿,血眸耀目诡艳,恐慌地手足无措。   森冷狰狞的高大男子,气势狂傲不羁,如一只鹰隼,利爪尖锐,似下一刻便会将娇嫩的她撕碎。   “雪儿,你……先回答我!”他大掌松开了她的脖颈。   “我想嫁给苏锦煜,父皇不同意,皇祖母也不同意,所以,我就来问一问皇祖父!漪”   话说完,确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她眼睛里的红光方才褪去。   御之煌冷邪睨着她,这份率真,可谓天下无敌固。   “苏锦煜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为他?”   “他血液纯净,心地善良,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睿智不凡,又是大齐王朝史册上最年轻的将军,最难得的是,他痴情,专情,也……也多情!”小丫头说着,脸儿绯红。   “怎么我瞧着,苏锦煜就是个草包呢!恐怕,他只够拼你一盘菜吧?!”   御之煌虽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却没有再多问。   她一副仙童美貌,本性凶残卑鄙,更胜成年的吸血鬼。   若母后还活着,他定撕碎这小丫头给母后开胃。   此刻,冒然出手,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御雪儿惊魂不定,按着静无心跳地小心口,舌根儿都在打颤,“皇兄,你……为何要来?”   “我来见皇祖父,求他还我和母后公道,让御蓝斯和南宫恪那一对儿贱*人生的孽种,身首异处!”   说完,他手划过墙壁,扣住一处,轻轻一转……   机关大门轰然打开,他头也不转地冷笑讥讽。   “雪儿,你不是一向唯御蓝斯马首是瞻么?怎么?我要让皇祖父杀他,你不阻止?”   她忙堆上笑,“我打不过皇兄,何必自不量力呢?”   “既如此,一起进去吧!”御之煌率先迈进去,“不过,一会儿,你若敢在皇祖父面前说谎,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多谢皇兄提醒。”   御雪儿低下头去,眸光却诡艳微闪,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先除掉他。   *   皇陵外,山石嶙峋,林木丛生,杂草乱堆。   其内却金石辉煌,雕刻富丽肃穆。   宏大的塔形陵墓,呈螺旋状层层向上,最顶端便是血族先祖皇帝,往下便是子孙后代。   宫殿寝居一般的墓穴内,每一个帝王,各居一处,配偶,侧室,子嗣,陪葬,祭品,各归各处。   通道上,有黑色晶石血蝙蝠雕塑,这亦是一种特殊的棺木。   每位帝王的门外都有左右两位,乃是左右护法所葬之处。   通道顶部,夜明珠的光芒幽幽暗亮。   幽冷的风袭入,席卷墓穴内陈腐的腥冷之气,呜呜声回响整座墓穴,仿佛恶鬼哭泣。   御雪儿恐惧地直颤抖,脚步不由放慢,让御之煌走在前面。   御之煌亦是初次闯入,脸上难免也有惧色。   此处乃是血族最神圣之处,力量强大、年逾万岁的血族先王们,纵然死去,亦是有神秘的感应。   他和御雪儿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牵扯他们的反应。   血族史册有言,天若异象,朝内惊变,方能唤醒先帝,否则,擅闯者必死!   两人脚步无声,穿过冗长的一段走廊,仿佛走了万年之久,才寻到雕刻有“御尊之墓”的金石门前。   御之煌轻轻地转动石门机关,石门打开,他看到里面的情形,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御雪儿反被他吓到,瞬间后退数步,不敢靠近分毫。   她缩在墙边问,“之煌兄,怎……怎么了?”   御之煌深吸一口气,方才快步走进去,里面镶嵌有皇冠的红宝石棺床的盖子——是开着的!   棺材里面,铺有一层殷红如血的红宝石,如流动的血,光芒盈动。   却……并无尸体。   御雪儿见他在里面没动静,方才跟进来,踮起脚尖往里面瞧了瞧,小脸儿已然面无人色。   御之煌不敢耽搁,忙走到门口处,仔细检查黑色晶石血蝙蝠,内里中空,没有尸体。   御雪儿跟屁虫似地,亦步亦趋粘着他,生怕自己被丢下。   她心惊地环顾四周,“皇兄,皇祖父能自己走出去么?他沉睡这么多年,没有血液补充,不可能自己站起来的。”   御之煌脑海一片空白,怔在金石门外。   良久,他才寻到自己的声音,“或许,是有人来过。或许,皇祖父……在血月之前就出去了!”   “那……我们怎么办?”御雪儿声音哆嗦地不成样子。   “你做过什么有罪的事么?”   “我好像做过很多,我悖逆血族与大齐的和平盟   tang约,杀过人……杀过很多无辜的人。我还给苏无殇取了个名字叫御天,我还……偷了恪皇兄研制的剧毒给康恒,我还写信给康恒,让他不要和锦璃和离,而这一切我都是以皇祖母的名义做的,对了……我还盗用了皇祖母的凤印。”   御之煌讶异侧首俯视着她,果然,这小丫头比他还卑鄙,还凶残。   他血眸又浮现出来,却并非因为杀气,而是因为恐惧过度。因为,这些年,他所做的事,比御雪儿所做的,还要多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雪儿,如果祖父早将一切尽收眼底,你,我……我们全部都死定了!”   御雪儿分明听到,走廊某一处,传来似叹息,又似低语的声音,不禁汗毛直立。   “皇兄,我好怕!我们先……先离开,好不好?我好像听到鬼语。”   御之煌也不喜欢这里,这里太安静,他自打出生……便不喜欢安静。   一想到将来自己也会长眠于此,心里更加抵触。   他迫不及待,找点吃的安慰自己。   人生在世,什么仇,什么恨?都是屁!人之将死,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   两人走出墓穴,夜的黑暗,莫名令人安宁。   于是,他们转瞬便都放松下来。   “雪儿,你身边带宫女了吗?”   “没有。”   “去给我找女人来,我……放你一条活路。”   “呃?!”御雪儿环顾四周,“荒郊野岭,去哪儿找女人?”   “去,还是不去?”   “我去……去,去!”小丫头说完,咻——不见了踪影。   结果,御之煌在陵墓外苦守一夜之后,没有等来女人,却等来一个黑衣男子。   他似神祗,似妖魅,突然凭空出现在橡木车外,无声无息,长身而立,一枚红宝石发扣高束黑发,剑眉细眼,鹰鼻,薄唇,腮骨仿佛刀裁而成。   他手上戴着黑皮手套,握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纯银长剑,端立阳光下,身躯凛凛,一头黑发,仿佛墨色的瀑布流泻肩背。   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瞧着车内的御之煌,似恶兽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眼角眉梢都是嘲讽与轻蔑。   “之煌殿下,别等了,小公主不会回来了。”   御之煌盘膝坐在橡木车内,他必须得时刻固守丹田,才不至于被橡木车的千年橡木侵蚀内力。   他轻易判断出,车外来人,是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   那苍白绝美的脸,莹光幻美,因为长活太久,在阳光下亦是能承受灼热的炙烤。   “你……怎认识我?”   “在下是尊帝的左护法,弥里!”   御之煌突然从车里惊跳起身,宽大的橡木车不稳晃动。   “雪儿,她……被你杀了?”   弥里优雅颔首,“我只是奉命,把她打晕而已。”   奉命?毫无疑问,这是皇祖父御尊的命令。“弥里护法在此,是想杀我?”   “杀你脏了我的手。尊帝听说,你想杀御蓝斯和南宫恪,所以,让我带你去见他们,让你杀个够。”   “不——不——”凭他现在这样子,必被他们联手杀了!   他清楚地知道,那两兄弟,因苏锦璃而反目成仇。   面对他这个共同的仇人,他们却能默契联手。当初,他们就是这样杀了母后的。   御之煌连连摇头,活见鬼似地,缩进橡木车的最角落里,却被弥里抓小鸡似地拎了出来。   强烈的阳光烧灼得他尖利嘶叫,他忙拉住披风裹住头,“放开我,我自己走,我……我自己走!”   弥里难得宽容,就松了他,他掌间一根闪亮的银索飞出……   御之煌一得自由便连飞带跑,瞬间逛奔到百里之外。   *   喧闹的小镇,人声鼎沸。   御之煌缩在墙角的阴影里,惊魂不定地按住心口。   嗖——一柄纯银长剑闪过眼前,他惊得不敢稍动。   眼眸低垂,意外地发现,这剑镶嵌了红宝石,异常熟悉,握着剑柄的手,戴着黑皮手套……   不可能!不可能是弥里,他不可能走路一点风都没有!   他愕然转头,正看到弥里眯着狭长的双眸,笑得异常俊美。   弥里微动手指,慵懒睨着他,示意他起身。   御之煌只得乖乖的站起来,“之煌殿下,再跑呀!”   御之煌讪笑两声,“弥里护法……您这轻功,真是超绝!”   弥里一条剑眉微扬,甚是怜悯地瞧着他,“我没有用轻功,是你一直带着我跑。”   御之煌见他看着下面,就低下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腰间多了一条纤细如发的纯银绳索,而绳索另一端就被弥里握在掌中。   活见鬼!这厮一定是……鬼魅!   “感谢之煌殿下,让弥里体会到人类遛狗的滋味儿!”   御之煌咬牙切齿,欲哭无泪。   *   昨晚一场雨,晨风卷着清凉的潮气入了王府地牢。   哗啦一声,不知是谁,兜头一盆冷水泼过来。   御蓝斯猛然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衣袍不翼而飞,全身上下,只剩黑丝内衫和长裤,被冷水一泼,丝袍黏贴在健硕如山的身躯上,浑身冷凉刺骨。   他愤然要动,才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地困在十字刑架上。   儿臂粗的纯银锁链很是坚固,灼烧得他双腕剧痛。   他几次试着运动,想要扯开铁链,但仅是稍稍用劲,体内就一阵酥软,四肢百骸酸软无力。   可恶!他中了毒!   “别白费力气了!”   女子的声音柔婉如水,一身荷香清雅芬芳。   他凝眉看向正前方,正见锦璃一袭惊艳的绣荷锦袍,端雅坐在高背椅上,那裙摆上粉色渐染,一如荷瓣。   粉雕玉琢的脸儿,妆容精致,发髻高绾成飞仙髻,脸颊两边垂下的两缕黑发,弯弯的弧度妩媚生姿,整齐地齐着俏美的下巴。   于黑石建成的牢房内,她惊艳明媚,妩媚柔婉,仿佛污泥里绽出的花儿,纤尘不染,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一看到她,饿了一天一夜的他,顿时食欲大振。   被她甜美馥郁的香甜之气唤醒的,当然,不只是食欲,还有空虚太久的身体。   他想她,想拥她在怀,恣意释放心底的思念和痛苦。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苏锦璃,放开我!”   他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温柔。   身躯挣扎前倾,沉重的锁链,因为他狂肆慑人的动作,哗啦作响。   锦璃沉静冷睨他一眼,无法承受他灼灼的眸光,垂眸看手上刚得到小折子。   “你果然认识我!不过,苏锦璃这三个字,其实你能叫的?”   他咬牙隐忍胸腔里蠢蠢欲动的怒火,低沉缓慢地说道,“念伊公主,烦请你放开在下,在下昨天提醒你,是出自一片好心。而且,在下和你兄长是至交好友。”   好友?奇了,她和哥哥无话不谈,怎不知哥哥有这么一位好友呐?   “我哥的确想救你,还把你装进一个橡木箱子里,想把你运走。所以……”   苏锦煜顾虑周全,的确应该如此。不过,她说……“所以?”御蓝斯不敢想象,她对苏锦煜做了什么。   “我把哥哥打晕了。他早朝无辜缺席,一醒来就急着入宫向皇上请罪。不巧,皇上正要下旨册封我家夫君康恒为太子,他却突然跳起来反对,这会儿被皇上罚跪在宫廊下呢!”   御蓝斯震惊,一时盯着面前沉静如水的女子,半晌无言。   康邕册封康恒为储君,是迟早的事。   真正让他震惊的事,锦煜如此急着反对!他这样做,恐怕会引起康恒的怀疑。   伏瀛国师做法,暂时以强大的灵力控制周遭众人,让他们暂时遗忘他和锦璃曾经的恋情,却不知这灵力能维系多久。   若康恒被册封为太子,皇祖父必然会前来恭贺……届时……   锦璃瞧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不动声色。   昨晚她被哥哥算计,未能乘着七彩祥云去撒金叶子。   今儿早倒是好,那些百姓却都变乖了,再没有聚众去宫门外吵闹着杀母妃。   所以,她此刻才有心情坐在这里,漫不尽心地翻阅红丝锦缎镶衬的小折子。   “御蓝斯,莫黎城城主,血族‘前’储君。因登基大典在即,恰逢血月,百官群居朝堂谏言,孽种掌权,血族必亡,宫外民愤难平,怨声不止,血族王御穹迫于无奈,只得废储君,将其酌降为溟王,保留从前封地以及所有封赏。”   御蓝斯默然听着,心口却突突狂跳不止,生怕她会查到什么其他不该查的。   “锦璃,你怎么查到这些的?”   说话间,他将体内的毒居于掌心,大手紧握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的肌肤,黑浓的毒血渗出……   锦璃不理会他的追问,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她优雅起身,随手把小折子丢尽了火盆里。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那小折子上还写了别的东西。   “这是,我刚认识的一位容貌奇美的吸血鬼送给我的。”   “容貌奇美的吸血鬼?”他不悦凝眉,忍不住追问,“男人?”   “是呀,男人!”   她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视线如笔,阴柔描画着他绝美的五官,似笑非笑,眉梢妩媚微扬。   “一个比你还美百倍的吸血鬼男子!而且……他不只是给了我小折子,还非常深情非常温柔地吻了我。”   “苏锦璃,你这个疯女人!你竟然让陌生人吻你?   ”   他顿时方寸大乱,抓狂地挣扎,整个十字刑架都在晃动。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嗯?”   她惊吓的后退两步,西子捧心地佯装恐慌,“哎呀,溟王殿下这是生气?还是吃醋呢?”   隔着两臂远的距离,她歪头给他看脖子上的吻痕,“瞧,我都不舍得拿脂粉盖起来,这吻痕……是不是很美?”   居高临下,他视线落在她白腻如雪的脖颈上……   果然,一抹粉红,旖旎印在肌肤上。可恶的事,不只是脖颈上有,她锁骨上,以及衣领内的丰盈的曲线上,亦是痕迹斑驳。   这疯女人,她到底做了什么?脑海中,莫名浮现,她被陌生男子欺于身下的情景……   宽阔的胸膛不平起伏,他气得狂兽般怒吼一声,砰砰砰砰——纯银锁链被陡然爆发真气震碎,本是湿淋淋的黑丝衫裤和栗色发丝,瞬间恢复干爽丝滑……   锦璃脸色骤变,仓惶往后退。   细嫩的脖颈,却被他扣住,眼前物影飞移,便被他紧紧抵在墙壁上。   眼前俊颜双眸灼红,似能喷出火来,将她焚烧成灰烬。   她惊得不敢稍动,却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解了毒的。   如此近的距离,她呼吸间,尽是他身上残留的龙涎香,与好闻的男子体香,脸儿滚烫,胸闷气短……可他掐住她的脖颈,并没有用力,粗糙的掌心,反而在肌肤上厮磨出一片异样的火花。   “御蓝斯,你放开我!”她恼羞盛怒,拧身挣扎,惊觉腹部一滚烫的异物,她脑海一片空白,娇躯僵住。   很好,她至少知道一点,玩火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人如此抵着你时,你可曾如此反抗?”   “你管得着么?”   她额头被他额头强硬抵住,再不敢稍动。   两人呼吸交缠,他唇贴在她唇瓣上,字字成吻。   “苏锦璃,你给我记清楚,你……”她只能是他御蓝斯的女人,可这话他已经再不能明言。   “我怎样?怎么不说了?我警告你,吸血鬼,我现在是康恒的太子妃……唔……”   她一张口,凌厉的唇舌侵入,脖颈得了自由,腰身却被他禁锢入怀。   她恐慌地瞪大眼睛,狂肆的吻却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搅得她脑海一片空白……   娇软的身姿仿佛从高空坠下,落入一片花海中,惊起绚烂的花瓣,惊起异样的惊喜,晕眩地无法自持。   突然,嗖——一声,长剑破空!   御蓝斯惊得一凛,唇抵在锦璃唇上,警惕地不敢稍动。   他眸光侧转,便看到,长剑倾斜向下,也横过了锦璃的脖颈。   “蓝斯殿下,真是睿智,非逼得我抓jian抓双呐!”   ==============   感谢亲们的月票,和咖啡,O(∩_∩)O~阿溟和璃儿囧毙了,热吻被抓呀!且看阿溟肿么办吧!嘻嘻嘻……   ☆、第189章 不承认,爱过你   此人神出鬼没,无声无息,凭他长活千年,力量无敌,也未能察觉他的欺近……此人定是皇祖父身边的护法之一!   御蓝斯抬手捏住剑刃,瞬间挪开长剑,迅疾转身,以身体将锦璃护于背后。   凌一,正是血族先帝——御尊的右护法漪。   御蓝斯通过伏瀛的魔球,追踪到他和弥里的方位,担心他们对锦璃不利,方才在放弃储君之位后,固守锦璃左右,没想到……竟反被他算计。   “凌一护法,亦害本王好找!”   凌一冷睨着他守护锦璃的举动,轻蔑浅扬唇角,手上剑花一转,直指御蓝斯的咽喉。   “蓝斯殿下,我劝你,别拒捕!凭你千年之力,打不过我!”   “本王无错,何来拒捕?本王只是惩罚你的以下犯上!”   “哈哈哈……固”   御蓝斯迅猛出招,攻其不备……   两人瞬间幻影无形,打成一团。   锦璃珠翠惊艳的螓首,惶惑顾盼,两只手儿揪着袍袖,紧张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两人打架真真与她无关,她紧张个屁呀!   这蓝袍黑发的男子,锦璃倒是并不陌生。   他生得一双美丽的瑞凤眼,剑眉如画,肌肤如玉,身躯挺直,仿佛清风明月下的劲松一般,冷峻严酷,不近人情。   如此容貌,走在街上,引得大群女子竞折腰,那情景,她亲眼见过,而且……就在今儿早上见过。   几个回合之后,凌一被踹飞到墙上,坠地之时,狼狈地吐出一口血,不禁暗惊于御蓝斯强大的力量。   御蓝斯手臂上则挨了他一剑,仍是回到锦璃身前……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看向凌一的脸,挡在宽阔的背后。   见他手臂上伤口瞬间痊愈,并无大碍,她才放了心。   她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御蓝斯并无回头看她,背后却长了眼睛似地,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有话就说。”霸道的口气,似有些不耐烦,却分明在紧张她的反应。   她心里一暖,鼓着腮儿,窘迫呼出一口气,偷觑一眼栗发妖冶的脊背,声如蚊蚋地解释。   “早上去给母妃请安回来,我在路上碰到他……”   御蓝斯顿时脸色铁青。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他给了我一颗丹药,说是能解什么忘情丹。然后,他又给我那个小折子。”   御蓝斯转身怒声质问,“他吻你了?”   眼见着他血眸杀气爆发,锦璃忙摇头否认,“没,没……没吻我,我是为印证折子上的内容,用胭脂在脖子上画了吻痕。”   说着,她忙抬手摸上脖颈,轻轻抹了一下,胭脂晕染……   御蓝斯只觉心口窒闷,眼前一阵暗黑,这蠢女人!害他一番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聊完了么?”凌一缓了口气,略一调息,极有耐心地以剑撑地,冷笑揶揄,“接下来,殿下是否要撕碎念伊公主的衣服,验证所有吻痕的真伪?我需要回避么?!”   御蓝斯怒火中烧,恨不能当即冲过去把他撕碎。   “你到底给锦璃吃了什么药?”   “殿下乖乖跟我走,念伊公主自然不会有事。否则,我就不敢笃定,会发生什么事了。”   “我跟你走,你先给锦璃解药。”   锦璃已然完全肯定,御蓝斯是在乎自己的。凭此状况,也断定出,她遗忘过去,必然有原因。   “御蓝斯,你其实不必跟他走。”   御蓝斯疑惑侧首……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窃窃低语。   “他给我的药,我以障眼法骗了他,压根儿就没吃。而且,那折子我刚烧了,证明不了什么,还有……他……中了我的毒,那毒只要一运功便会发作。”   锦璃话尚刚说完,凌一就砰——一声,躺在了地上。   御蓝斯狐疑瞧着她,“他这毒,和我中的一样?”这小女子拿毒来毒一毒别人还好,若是施毒成了习惯,可就麻烦了。   对上他艳若琉璃的棕色眼眸,她顿时心如鹿撞,说话也不太利落了。   “不太一样,这毒……足够他睡七天七夜。”   他宠怜在她唇上轻啄一吻,莞尔赞赏,“还不算太笨!”   双唇相抵,莫名地惊喜,同时在两人心头炸开,情*潮*汹涌而至。   锦璃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嫣红了双颊,清澈的双眸也不断闪躲,避开他灼烫的视线,惊觉他的手揽向腰间,她不着痕迹躲开他的碰触,与他拉开距离。   凌一出现之前,那疯狂的吻,着实让她胆颤心惊。   更诡异的是,他的抚触似有魔力,令人欲罢不能,蚀骨成瘾。   她是有夫君的,依那化为灰烬的小折子上所言——这吸   tang血鬼与她曾做过夫妻……可既然已和离,既然她已完全忘记他,两人便再无任何关系。   御蓝斯也惊觉自己失控,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和缓尴尬。   就这样吧。短暂的纠缠,差点给她招来杀身之祸……不能再继续。   “我的衣服呢?”   锦璃忙去取衣装。   片刻后,她拿来一套崭新的月白金纹锦袍。   他尺寸勉强合适,袍袖和下摆明显有点短。显然,这是苏锦煜的袍子。   “我之前的袍子呢?”   “脏了。”   “那就烧掉吧。”   “哦。”   见他换衣服,她忙背转过去,在凌一身侧蹲下来,忍不住问,“这人……你要杀掉吗?”   “他是皇祖父身边的人,杀了他,皇祖父必有感应,我们也就死定了。”   “那……你要如何处置他?”   “带去皇祖父面前,质问他意欲何为。”   “这人告诉我,你是担心你的皇祖父追究,才给我服用忘情丹。你这样回去,不怕你的皇祖父惩罚你?!”   “皇祖父派人抓我,还因为父皇和母妃过去的恋情。若因我是父皇的儿子,就该死,皇祖父大可以斩尽杀绝。你就当从未见过我,我也不会承认爱过你,凌一若胡言乱语,便是诬告。”   锦璃未再多看他一眼,却因他一番话,心,痛如刀绞。   “我也不会承认爱过你”——也就是说,他曾……爱过她?!   御蓝斯整理好衣裳,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定定的,眸光幽深而依恋,却又矛盾重重。   “你……可是还想问什么?”   她面红耳赤地站起身,却始终无法与他对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曾有过孩子吗?”   他矢口否认,“没有,我甚至不曾碰过你。”   “如此说,那小折子上所说的,婚礼,孩子,和离,并非是真的?”   “婚礼?孩子?小折子上有这样的话?”   “小折子上说,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叫苏无殇,还写了出生的时辰和地点,还说,我前世的前世和南宫恪也有过一个孩子,叫南宫谨。”   御蓝斯脸色惊变,不禁担心两个孩子已经被抓走。   思及此,他扯住凌一便消失无踪。   锦璃疑惑凝眉,“到底是不是真的呀?御蓝斯……”   她追出牢房,那月白的身影,已然无踪。   “这就走了?真没礼貌,罔我苦心设计,帮你抓到一条大鱼!”   王颂达正赶到牢房门口,见她左顾右盼,似在找什么人,也不禁往四周瞧了瞧。   “璃儿,在看什么呢?”   “御蓝斯跑了。”她嘟着嘴,一脸不悦,只余满心失落,无处诉。   “跑了好哇!那人留在这里可是大麻烦!”老爷子却又顿时一脸古怪,“呃……你知道他叫御蓝斯?”   锦璃狐疑,看向外公炯烁的眼,“我应该不知道么?”   老爷子讪笑两声,“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忙转移话题,“璃儿,今晚,你还要不要去撒金叶子?”   想到刚才在牢房内的吻,锦璃忙扶了扶发髻,确定自己仪容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放了心。   “当然要去,昨晚哥把我打晕,差点耽搁大事。”   老爷子顿时又心焦火燎,“今儿已经没人去皇宫那边闹了,那金子也是你外公我一点点累积的,就这么撒了,太可惜。我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锦璃若有所思地冷哼,“恐怕,某些人仍心存侥幸,忙着煽风点火。”   思及轩辕玖和苏静琪即将举行婚礼,她澄澈的凤眸里,闪过几分森冷的杀气。   “父王派人抢金库,意图射杀我,恐怕也会对哥哥和母妃下毒手。外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王颂达无奈摇头一叹,“你父王手握七十万大军,你要和他斗?”   ☆、第190章 把她变成吸血鬼   斗?她怎敢挑衅自己的生父?   她挽住外公的手臂,扶着老爷子朝前院走。   “外公,我没想和父王斗!只想争一条活路!”   穿过牢房院落的月洞门,放眼望去,佳木葱茏,亭台如画,水流如碧绿丝带,蜿蜒没入怪奇嶙峋的假山丛……   这宅子,是京城仅次于宁安王府的府邸固。   锦璃清楚地记得,哥哥被册封颖王,得赐这府邸,以及她这念伊公主的头衔,都是母妃当初一个决定换来的。   母妃之所以不顾流言,放弃颜面,做此决定,是因父王昏聩,宠爱苏静琪母女漪。   这是父王亏欠母妃的,是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锦璃从未当这是债,她宁死,也不想与自己的生父为敌。   奈何,父王却反当他们的离开,是背叛,是耻辱,是不共戴天的仇。   阳光晴好,春寒料峭,明媚的光束里,凉意刺骨清寒。   这个时节,四处该是一片萧索,院子里却似夏日般,盛景绚烂。   花匠们把在温室里养的花儿,层次分明的摆开在花园里,那形状像极一朵怒放的牡丹。   不该是开在这季节的花儿,就在那朵巨大的牡丹里,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和谐的景致,叫人瞧着满心欢喜,却到底只是一笑,一叹,就此罢了。   这绚烂美好,太易被人识穿。   像极从前的宁安王府,看似美好和睦,都是假的。   父王对母妃的怜惜,对她和哥哥的疼宠,那看似公正,公允,和蔼,懦弱,忠君的样子都是假的。   前世,父王对母妃冷落许久,终究弃之不顾。   他若知晓自己将会死在苏静琪手上,还会疼爱她么?   她必须……扭转这一局!   她不希望,血月传说所谓的战乱之苦是源自父王。   纵然不能阻止,她也可夺他的兵权,交付于一位仁爱天下之人。   可是,何处寻一位仁爱天下之人?   王颂达一番深思,语重心长地劝道,“璃儿,你哥哥正打算辞官。我们去莫黎城,去江南,去哪儿都好,你若和你父王斗下去……我们恐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外公,树欲静,而风不止,逃去天涯海角,他也不可能放过我们。”   父王意图谋反,招兵买马,继续用钱。他既已对晓金库下手,便势在必得。   就算他心存几分仁慈,恐怕……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   老爷子忍不住问,“璃儿,在你的前世里,你父王对你母妃如何?”   “他介怀母妃和皇上的过去,听信苏静琪恶言挑拨,对母妃冷落多年,母妃生不如死,皇上后来亦是郁郁病重……”   老爷子懊悔不已,仰天长叹,“是我的错,当初,若放你母妃入宫选秀,今日,也不至于如此。”   “外公,母妃若入宫选秀,恐怕早就被人害死。皇上当年新婚,对皇后甚是宠爱,母妃若看到那一幕,亦是生不如死的。”   “唉!”老爷子一番感慨,化为长叹。   *   太后寝宫内,檀香清幽,宫人们皆被遣到殿外候着。   奉茶宫女叶儿,佯装拿水壶给廊下的花浇水,不着痕迹走到了窗根儿下,耳廓微动……   苏太后听过苏世韬的陈述,怒火爆燃,头痛欲裂。   今日皇宫门外,仍是无人在喧闹。   朝堂之上,百官只顾谈论康恒被册封太子一事,无人再跪求斩杀皇贵妃。   她本想着,除掉王绮茹,斩了苏锦璃,清理了这两只祸国的狐媚子,再将王氏抄家,苏氏招兵买马便不愁。   可现在……竟是有趣得紧!   王绮茹好死不死,最可恶的便是苏锦璃那小贱*人……什么七彩祥云?由着她折腾几日,竟蹬鼻子上脸。   太后一番深思,冷眯着杏眸,怒声斥问坐于右侧的皇后苏世敏,“那群刁民,给了钱,竟也不肯来?!”   苏世敏忙道,“百姓们都等待七彩祥云的神女撒金叶子,我们给的那些银子,尚且不如两片金叶子的分量。他们都已知晓,江面上的死鱼乃是人为布下的,所以……”   “这些刁民,竟是被苏锦璃养得聪明!”太后冷笑两声,却已无计可施。   苏世韬端起茶盅,若有所思地押了一口茶。   “神女一日没有出现,百姓们便懂得反思己过。照此下去,民心都被那神女收买,我们纵然夺取天下,也不见得能安抚民心。”   太后绝然冷笑两声,“既然如此,就先杀掉苏锦璃!”   苏世敏应声称好。   苏世韬坐在高背椅上沉默,若杀锦璃,势必要与锦煜父子反目,那可是苏氏唯一的血脉!   苏世敏忍不住挑眉揶揄,“怎么?舍不得?你还当那丫头和锦煜是你   tang的亲骨肉呢?如今,他们是你最大的绊脚石。”   “将来你当了皇帝,还愁没有子嗣继承皇位么?”苏太后冷笑安抚,“今儿哀家便甄选三位美人儿,送到你府上,定是个个都能生的出儿子的。”   “臣……谢太后恩典!”苏世韬从椅子上起身,单膝跪下,“太后放心,今晚之后,那七彩祥云必不会再出现。”   宫廊下,给花浇水的奉茶宫女叶儿,搁下水壶,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连飞带跑,避开行人,一路进入御花园湖畔的凉亭内,朝着那一身金色凤袍的女子跪下去。   “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   王绮茹威严转身,金袍流光似水,肌肤上也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氲,愈加惊艳逼人,霸气四射。   她唇角微扬,眉目里更多了几分沉静和蔼的气韵,她上前两步,艳若少女的腰身弯下去,亲手扶起叶儿,“可有被人跟踪。”   “娘娘放心,叶儿轻功迅敏,无人发现。”   “听到什么了?”   “他们要杀公主。”   “苏世韬应了?”   “是。”   王绮茹勃然大怒,心头一阵剧烈的刺痛,拧身便拂掉了石桌上盛放着果点的杯盘。   “虎毒不食子,他竟是越发的禽*兽不如!”   “太后还说,要给宁安王甄选三位美人儿,个个都生的出儿子!”   “哼哼,他们这是连锦煜也容不下了?!”   王绮茹低沉地握紧双拳,掌心被镂花的护甲套刺破,血从指缝溢出,滴在了地上……   “想生儿子,哼哼……如此卑鄙残暴之人,只配断子绝孙!”   “娘娘息怒!”叶儿担心地望着她,却发现眼前女子,竟是越怒越是惊艳生动,她看得恍惚片刻,忙低下头来。“娘娘,眼下,先救公主要紧。”   王绮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她忽然想到什么,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锦璃早上请安时给她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中毒之后,脉相如患风寒,头痛鼻塞,御医也诊断不出,实则……却是致命剧毒!   “给他们放在茶水里,每日一点即可。”   叶儿忙接过小瓶收在袍袖中。   王绮茹又道,“叶儿,你的父母都已经搬入新宅,他们的病也医好了,今日本宫派人给他们安排了丫鬟服侍,这瓶药用完,你便可以离开。”   叶儿忙跪下谢恩。   王绮茹弯腰托住她的手臂,“退下吧!路上小心。”   “是。”   叶儿离开之后,宫女进来通报,“娘娘,宁安王府的李侧妃来了。”   “宣!”   李侧妃进来亭子时,宫女们早已将散落在地上的杯盘和果点收拾干净。   她恭敬跪下来,“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妹妹,咱们姐妹多年,无需如此客气。”王绮茹堆上笑来,亲切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李侧妃却是胆战心惊,不敢坐。   “从前,臣妾做过许多对不起娘娘的事,臣妾惭愧惶恐,不敢越矩。”   王绮茹也不勉强她,安慰笑道,“妹妹且宽心!过去的事,本宫不追究。本宫与康晨皇子谈过了,他愿意迎娶妍珍。”   “如此,太好了!”李侧妃惊喜地又跪下来,忙磕头谢恩。   王绮茹忙道,“妹妹既不坐下,也就不必跪下了。妹妹是知道的,本宫不喜欢人跪着说话。”   “娘娘大恩,臣妾铭感五内,若娘娘有任何吩咐,臣妾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王府里,被王妃赵氏闹得鸡犬不宁,苏静琪每日欺压她们母女,她已然熬不住,不想女儿死在那座府邸内,只盼女儿能嫁得好。   七皇子,如今看来,是妍珍最好的归宿。   王绮茹促成这桩婚事,她怎能不感激?!   王绮茹扶着她起身,宽和笑道,“本宫知道,你在王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想尽力帮你一把。”   说着,她命宫女拿来一个红色锦盒。   盒盖打开,珠光宝气,光彩耀目,盒子里满满的,是各色金银珠玉首饰。   李侧妃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娘娘,这……”   “王妃赵氏苛扣你和妍珍月银,王爷冷落你们母女,妍珍若出嫁,恐怕没有什么好的嫁妆,这些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等将来妍珍入宫之后,我定会对她视如己出。”   “娘娘成全妍珍对七皇子的痴情,又如此为她着想,臣妾……臣妾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娘才好。”李侧妃眼泪落下来,只懊悔当初曾差点害死锦璃。   “不过,本宫倒是真有一件火烧眉毛的事,需要妹妹相助。”   “娘娘请吩咐。”   “王爷今晚恐怕会下杀令,攻袭七彩祥云,所以,妹   妹若要报答,倒也不难。”   王绮茹当即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放在八角石桌上。   “妹妹只需把这药倒入家将护卫饮用的水缸里即可。”   李侧妃拿起药瓶,担心地压低声音,“这药……”   王绮茹看出她的疑虑,笑道,“只是让他们睡几天几夜,无色无味,也并非什么剧毒。”   “娘娘放心,臣妾定会办好。”   “妍珍的嫁衣,本宫已经命人准备,妹妹只需等待皇上的赐婚圣旨即可。”   “臣妾谢娘娘恩典!”   “还有,太后恐怕要为王爷甄选侍妾,妹妹……好自珍重。”   李侧妃眼泪又落下来,朝着王绮茹凝重感激地跪下去。   王绮茹看得不忍,转开了头,让宫女将她扶起来,小心护送出宫。   *   夜色深如墨砚,繁星仿佛倾洒的碎金,在墨色里,幽幽明灭。   京城灯火辉煌,于天穹之下,仿佛一颗闪耀的宝珠。   男女老幼聚在大街小巷,皆是手拿各式容器,巴巴望着天空,只等着接金叶子。   有关血月的恐怖魔咒,已完全被七彩祥云的仙女传说取代。   远远地,有人遥望着夜空,大声说道,“七彩祥云!快看,仙女来了……”   顷刻间,整座城沸腾起来,百姓们欢歌载舞,好不热闹。   锦璃在飘动的云朵上,洁白的裙带翻飞,舞姿柔婉,惊艳若仙……   巨大的云朵内,二十多名顶尖护卫,借轻功护着云朵前行,往下撒着金叶子。   闪耀的金光飘洒下去,比天上的星更闪耀。有人跪在街上,朝着那七彩祥云许愿,虔诚膜拜,俨然是把那祥云,当做神祗。   宁安王府,苏世韬站在楼阁窗口,远望着祥云飞去的方向,面色阴沉。   他几番宣召,不见护卫统领前来,只得亲自跑一趟。   入了护卫所居的院落,却见管家正带着几个大夫在忙。   “王爷,几位统领和护卫们都昏睡在院子里,唤不醒。奴才怀疑有人下毒,所以……”   苏世韬来不及细究此事,旋即备马去了军营,直接调派弓箭手。   七彩祥云飘过大街小巷,飘过城隍庙,越飞越高,人群方才散去。   城隍庙门外的许愿树下,忙于出*售许愿牌的灰袍老人,依旧仙风道骨,隔世不变。   听到许愿树下几对儿男女,在惊喜地欢笑,他蓦然转头,远望夜空。   七彩祥云徐缓远去,他捻着胡子赞赏笑了笑,收回视线时,却不经意地瞥见庙堂上方一群黑衣人背着弓箭飞掠而过,朝着七彩祥云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眸光微凛,当即把货架一收,纵身也朝那个方向飞去。   那飞快的轻功,无声无息,风动无痕,几对儿许愿的男女,竟都不曾察觉。   *   城郊树林中间的小路上,七彩祥云飘落而下。   苏锦煜忙从宽大的马车上跳下来,带这一群护卫迅速迎过来。   锦璃被他从祥云上抱下来,冷得直发抖。   苏锦煜忙把背上的貂皮披风扯下来,给她裹在身上。   “忙了一个晚上,饿了吧?”说着,他把怀里揣着的糕点给她,“趁热吃吧。”   锦璃手捧着糕点,眼眶酸热,话哽在喉咙里,一个字说不出。   于是,干脆转身,不给哥哥添麻烦。   她走向自己的坐骑,踩着脚蹬,清灵一跃,翻身上马,大口啃着香酥的糕点。   苏锦煜和护卫们一起,把巨大的云朵塞进马车里。   背后,有嗖嗖声袭来,她心惊地正要转头看,就听到哥哥惊叫,“璃儿,趴下……”   锦璃尚未来得及反应,娇躯便被两支利器刺穿。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借着火把的光,看到一支利箭刺穿了身体,银亮的箭头上,血液艳红……   “哥……哥……”   锦璃手上的糕点落在地上,单薄的娇躯,仿佛凋败的梨花,从马背上歪下去……   “护驾!护驾……”护卫们大嚷,忙抽剑防卫抵挡袭来的箭。   苏锦煜冲过来,迅速接了锦璃在怀,她所骑的马被利箭射中,狂奔逃窜……入了树林。   前面拉着云朵的马匹也受惊,载着那巨大的七彩祥云,狂奔而去……   苏锦煜大惊失色,忙把锦璃交给一个护卫。   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接轻功追上马车,以内力催动火苗,点燃了马车。   若是被百姓发现七彩祥云,事情便前功尽弃。这马车必须烧毁!   天色黑暗,看不清箭射来的方向,护卫们忙于躲避,乱成一团。   突然,一道光球袭来,却并非攻击。   巨大的艳红光球,形成一道结界,   将他们防护其中,乱箭被结界阻挡,落在地上。   “朝这边走!”   苏锦煜听到一个浑厚男人的声音,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个挑着货架的老者。   这老者……好生面熟,许愿树下卖许愿牌的!   锦璃被护卫横抱着,也看向那老者,“哥,他是城隍庙卖许愿牌的老伯,跟他走吧。”   苏锦煜不敢再耽搁,忙跟着上那老者,却想不通,这老头儿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老者领着他们进入树林,随手递了药丸给苏锦煜,“先给公主服下,可护住心脉。”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锦煜见他不回答,不禁气结。   一番犹豫,他还是把手上的药丸拿给锦璃,喂她吃下。   *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行人在老者的带领下,近入一座宅邸。   简单的小院里种了菜,有个大水缸,正北方一排屋舍,室内布置静雅,各种摆设却是典雅不凡。   锦璃被放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身上的舞衣已经被血染红大片。   苏锦煜身上亦是沾满她的血,见妹妹神智溃散,他忙叫护卫进来。   “出去抓一只吸血鬼来,马上去!”   老者忙阻拦,“后面有追兵,出去必暴露行踪。”   苏锦煜愤怒抽剑怒指着他,“别挡路,给本王让开。本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死掉。”   老者无奈摇头一叹,却身影幻动,消失无踪。   室内的护卫一个个瘫在地上,苏锦煜大惊,却只觉后劲一阵刺痛,他不可置信地晃了晃,仰头倒下去。   锦璃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却也看清了那一幕。这样快的速度,像极了御蓝斯的轻功,这老头儿……是吸血鬼!   她心惊地拼力命自己保持清醒,强忍剧痛,拿指甲刺着掌心。   清楚地听到,那老者在唤,“凌一?凌一?马上滚出来!”   凌一?是被她毒晕到,要昏睡七天七夜的凌一右护法吗?   那是血族先帝的右护法,他这卖许愿牌的老头儿,怎能召唤得来?   老者唤了半晌,叫凌一的人也不曾出现。   然后,他又唤,“弥里?弥里……”   一股风幽幽入了室内,欺近床前。   “凌一呢?”   “被御蓝斯抓去皇宫见你了,凌一好像是中了……”弥里视线一扫满屋子晕厥的人,看向床榻上惊艳的女子,“中了她的毒。”   老者诧异挑眉,不禁多看锦璃两眼。   他本想着,让弥里去抓御蓝斯来。既然这丫头如此胆大妄为,就吃点苦头吧。   “弥里,她受伤太重,已救不活,你把她转变成吸血鬼吧。”   ☆、第191章 初拥,默然守护   “老爷子,您开玩笑吧?”   弥里漫不经心地说着,视线不着痕迹,淡漠僵凝在不见血色的鹅蛋脸上。   细长的眼,锋芒微闪,剑眉亦是紧皱。   夜明珠的光打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映出烦躁费解的神情。   长活太久,他已然遗忘自己的年龄,漫漫无际的时间里,他赏过美人无数,却忽然间,那些嫣红姹紫,旖旎娇颜,都因面前的女子,模糊一片,黯然失色。   因室内弥漫开的浓烈清甜,他冷酷的面具崩碎,心尖上似有无数只小虫在撕咬,血脉亢奋失控固。   他双臂环胸,浑然一股自我保护的样子,身躯也瞬间绷紧。   老者从旁冷觑他一眼,“怎么了?不愿她当你的子嗣?”   弥里凝眉,眸光挣扎,从锦璃美得惊心的脸上移开视线。   “老爷子,这女人是蓝斯殿下的女人,是您两个曾孙的母亲,您确定不必打声招呼就把她转变成吸血鬼?”   老者转身坐于桌案旁,绝然冷笑,“凭她的所作所为,本是死罪!她若变成吸血鬼,倒是可以有条活路。”   弥里无奈呼出一口气,缓慢优雅地微一仰头,抬起手腕,莹白地獠牙刺入腕上的肌肤,血液沿着白皙的手腕滴落。   然后,他在床沿坐下,托起锦璃的后颈,将腕上的伤口贴上她的唇瓣……   锦璃理智尚存,明白他要做什么,抗拒不吞咽。   胸前和腰腹的箭,突然被拔掉,她痛得惊声大叫,血猛然滚入喉中……冰冷,腥甜,呛得她直咳。   “乖,咽下去!”   低沉的声音,异常温柔,她想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缕浓黑如墨的发丝,飘过眼前。   随即,有肌肤贴到脸颊上,仿佛柔滑的冰,他欺近的身体亦是冰冷,死尸一般骇人。   她敏感地惊颤,脖颈上骤然一阵刺痛……耳畔传来贪婪吞咽的声音。   这吸血鬼……是在吸她的血?!   “不……”她本能低嚷,声音被液体冲击,变成一片怪异的咕噜声。   疼痛感缓缓消失,忘情丹的毒也因生命的告终,而瞬间消失。   有许多记忆汹涌如浪涛,铺天盖地袭来,砸得她措手不及。   那是她的前世,前世的前世,还有今生的所有回忆……   悲欢离合,柔肠寸断,还有跨越前世今生的强烈仇恨。   三张似痴情、又似绝情的俊颜,南宫恪,康恒,御蓝斯。   孩子的哭声划过耳畔,她知道,那是自己的亲骨肉苏无殇,南宫谨……   她想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恐慌地抗拒挣扎,脖颈却被死死咬住,生命被不断的被给予,被索取,往复循环。   身体被困住,压住,男子的身体,仿佛一座山,她生生要闷死,于是急促的呼吸,肺腑剧痛……冲入鼻息的,是浓重的陈腐之气,与陌生男子冰冷的体香。   诡异的生命精华,无孔不入,侵入四肢百骸,强大的力量,冲击地血脉刺痛。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到血脉震颤不止,咚咚咚咚……声声如战鼓,如万马奔腾,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倏然,归于一片宁静的死寂。   弥里感觉到怀中的娇躯生命停止,迅速松开她,身体却被异样的诱惑吸引。   娇躯动人的曲线,柔软的触感,形成致命的诱惑力,让他欲罢不能。   更可怕的是,胃里澄净的力量,涤荡心田,存留千年的污垢,黑暗,罪恶,荡然无存。   他必须强硬克制,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控。   看着床上的女子,心里莫名地,萌生强烈愧疚感。   注意到老爷子眼神玩味儿地盯着自己,他忙从锦璃身上收回视线,唇角上嫣红诡艳,血眸瞬间收拢,狭长的眼眸变成幽深纯净的黑色。   “呃……棺床在哪儿?”   老者揶揄,“在密室,你不是知道么?”   他猛然想起密室所在,忙抱起锦璃,转瞬消失在那个方位。   老者撕下易容面具,摸了摸稍有不适的皮肤,艳若惊世莲花的容颜,在夜明珠的光芒下,迸射出羊脂玉般的柔和光氲……   所有人都在寻找他的踪迹,殊不知,他一直在他们身边,淡看浮云,尽赏浮华。   他不可怕,他一点都不可怕,他只是……很久没有杀戮而已。   绝美的唇角微弯,扬起一抹嗜血的惊艳弧度。   窗外,远远的,一俊伟身躯凌空而立,黑色金纹,在星辰下幽幽明灭。   是因感应到锦璃绝望牵引,而突然赶到的……狼王子轩辕苍。   只有御蓝斯和南宫恪知晓,锦璃服用过他的血,与他早已牵引一体。   确定锦璃安然无恙,他无声一叹,转身,消失于夜空。   他不忍在看到锦璃挣扎于   tang两难之境,自从上次害她身陷火海,他已决定,从此默然守护,不惊不扰。   一个时辰后,他飞出万里,落在一座华宅院落中,随即入了厅堂,上楼,推门进入卧房。   南宫谨忙迎过来,“苍伯父,娘亲怎么样?”   “放心,她很好。”轩辕苍摸了摸他的头,走到摇篮前,抱起襁褓,和蔼亲昵的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亲,“无殇也放心,娘亲好好的。”   “人都安排好了,我想明日启程。”   南宫谨口气沉稳,丝毫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也的确早就不是七八岁的孩子。   轩辕苍转头俯视着娇小的人儿,“谨儿,再容我想想,此事不能冒然。若你出了事,我无法对御蓝斯和你爹交代。”   一提起父亲,南宫谨便想起他和佟诗灵的龌龊事,小家伙顿时一脸嫌恶。   “你只对御蓝斯交代就好,我爹……哼!我早就不要他了!”   轩辕苍凝眉无言,担心地看着一脸怒色的小家伙,只得无奈妥协,“若你非要去,伯父不拦着你,但……你得容我给御蓝斯写封信,万一出事,他也好照应。”   “我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你总把我当成小孩?”南宫谨虽如此抱怨,却没再坚持明日启程前往血族。   *   早朝刚下,苏世韬便前往太后寝宫。   奉茶宫女叶儿,见他墨蓝色的身影穿过庭院进入寝殿,忙去准备茶水。   趁人不注意,她忙把王绮茹给的毒药倒进两个茶盅里,拿丝帕仔细擦了擦盅沿,以托盘端了茶盅,脚步轻缓地进入寝殿。   茶盅搁在太后和苏世韬手边,她弯着腰,倒退着出来,到了窗口处,便放慢了脚步……   苏世韬于凤椅下右侧的紫檀木高背椅上坐下来,“昨晚追到城郊,他们都消失了。”   “消失是何意?到底死没死?”   “没有寻到尸体,只有大片血渍。臣找了吸血鬼判断,那是锦璃的血。”   苏世韬说着,抬头看了眼太后的脸色,继续说道,“早朝,锦煜也没有出现,此刻他们定然已经迷失山林内,臣再加派人手寻找便是。”   “倒也不必再费那心思,苏锦璃和苏锦煜不在,颖王府只剩了王颂达。去,马上寻个借口去封了王氏的金库。”   “是!”   苏世韬喝完了茶,这便告退。   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世韬,哀家有份惊喜给你。”   幽幽的兰香袭来,他疑惑转身,就看到三位身材高挑,婀娜有致的惊艳女子,正盈盈含笑,一齐拜下去。   “嫔妾等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看着她们,甚是喜欢,却笑不出来,因为,那三位女子,或眉眼,或脸形,或气质,都像极了王绮茹,也像极了锦璃。   心,骤然剧痛,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还是扬起唇角,恭谨跪下去,说,“谢太后隆恩!”   太后押了一口茶,威严地沉声说道,“世韬,别让哀家失望!”   “是!”   *   城郊山林的小院密室内……   锦璃睁开眼睛,被眼前的黑暗震慑,懵然一怔。   忆起昨晚的箭袭,老者,失血经历,她惊得想大叫,忽然发现,自己是有心跳和呼吸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手本能地四处摩挲,小心翼翼……   身下是木板,上方是木板,左边是木板,右边是……一具冰冷的男人身体,健硕如山峦的胸膛,一条手臂枕头似地正横在她的脖颈下……   轰——强烈的恐惧爆发,炸得她毛骨悚然,头皮森麻,周身惊颤不止。   这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一旁……是谁的尸体?应该不是哥哥,脸不是,手不是,衣袍触感也不是。   昨晚,她和这陌生的尸体睡了一夜?   她惊恐万状,尖叫,踢打,又踹,又嚷,在窒闷的空间里恐惧地几近癫狂。   “哥,救我……哥,救命……来人呐!”   ☆、第192章 救美来迟,移情   脆弱纤长的指甲,在棺盖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留了许久的美丽指甲皆是被刮断。   水葱似地指已然血渍森森,以机关控制的棺材,却纹丝不动。   她绝望地忍不住大哭起来……   身侧,尸体微动,呓语似地慵懒咕哝传来。   “好吵!”健硕的身躯翻了个身,一直冰冷的手摸到她的手腕,霸道地轻一扯动,娇软的身子便入了怀漪。   她恐惧地惊声尖叫,手慌乱推拒,冰冷的胸膛仿佛冰玉雕成,冷和恐惧,让她直发抖。   健硕的身躯一转,她便被压住固。   “真甜!”这声音溢满惊喜,似是在夸赞刚出炉的糕点。   锦璃惊怔一凛,受惊的鹿儿似地,猛然意识到猎食者的危险与悍猛,恐慌地手脚僵住,屏息噤声,警惕地瞪大凤眸。   黑暗中,一双艳红的眼近在咫尺,熠熠发亮,贪婪诡艳。   他没有呼吸,没有体温,莹白地獠牙闪烁危险的锋芒……   “你……你是昨晚那个咬我的吸血鬼?”   “不错,是我。”   相较之下,她反而更期望他是一具尸体。   “你为何将我困在棺材里?”   弥里疑惑于她的追问,艳红的眸光愈加灼亮。   沉睡一夜饥肠辘辘,棺床内的甜蜜芬芳,浓烈似雨后清新的玫瑰花,似群蜂新采的蜜,他就沐于这样的芬芳甜蜜里,神魂颠倒,心猿意马,空虚的身体和肠胃亟待填补……   似乎,好像,有点儿,不对!   不,这女人不该是他的食物,而应该是……他的子嗣。   他这才惊觉,她有心跳,呼吸,脉搏,还有——暖热体温。   见鬼了!   昨晚,初拥,他吸尽她的血,她真真切切结结实实彻彻底底地死透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地于黑暗中打量着她。   能透视黑暗的双眸,清晰看到她一身艳红脆弱的血脉在体内地涌动,热汤的体温有黄色的光氲,如阳光般和煦炽热,娇小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跳动……   她呼吸太急,那心跳,血脉,体温,反而愈加撩人心怀……   可……这怎么可能?   “你怎没有变成吸血鬼?”   他诧异说着,不可置信地捧住她的脸,鼻息凑上她的唇,脖颈,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意外的惊喜感在心底炸开。   昨晚吸尽她的血,馈赠她新的生命,他确定,初拥的步骤万无一失。   而且,那的确是馈赠。   万年长寿,青春永驻,容颜不老,还有强大的力量,闪电般的速度,灵敏的感官,可他也为从此将她困于黑暗而愧疚。   “苏锦璃,你真的是九命真凤?”   锦璃不明白他这疑惑,她拧头躲开他的碰触,挪动着跪在他面前。   “你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我上有母亲和外公要孝敬,下有一双幼子要教养,我哥哥四面受敌,孤立无援,求求您,开开恩……”   弥里百思不解,“你一定不是人类!”   “……”锦璃不知该说什么好。   弥里无奈摇头一叹,她的血脉,体温,心跳,分明又是人类。   “苏锦璃,你到底为何没有被转变?”   锦璃也不禁疑惑自己为何没有被转变,是因为,她曾服用过轩辕苍的血?她早已有了永生之力?   砰——剧烈的爆响在棺材外响起。   弥里听到声音,忙掀开盖子冲出去,却瞬间,有长剑直刺咽喉……他迅疾出手防备……   密室内,耀眼的光刺进眼睛,锦璃忙抬袍袖遮挡在眼前。   她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手腕就被霸道扣住,眼前物影飞移,她被扯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中。   她以为这有体温的怀抱是哥哥,但,眼前是镶嵌着蓝色宝石的蓝袍,广袖束腰,上好的锦缎光华流溢,是她亲手所绣,还有熟悉的龙涎香。   御蓝斯?他似乎极偏爱穿这袍子。   迟疑抬眸,正看到恍若隔世的俊颜,近在咫尺。   他仿佛是昨日刚刚离开,他的气息,呼吸,这样熟悉,真切,美好。   她惊喜地心潮起伏,激动不已。   然而,想到服用忘情丹的一幕,她忙又低下头,心隐隐刺痛。   昨晚,那担着许愿牌货架的老者,召唤凌一左护法,又召唤叫弥里的男子……那分明是血族先帝。   她不能冒然唤他的名字,她该是与他并不相识的陌生人,孩子不存在,婚礼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该当做不存在。   御蓝斯不曾察觉她的微妙,一手紧拥她在怀,一手平举龙鳍长剑,暴怒的杀气,骇人心魄,仿佛下一刻能摧枯拉朽,毁天灭地。   听到寒冽禀奏,说她受了重伤,他便连夜赶回,所幸碰到正赶   tang回府邸的苏锦煜。   他才知道,她仍被困在这里,而且,即将被转变为吸血鬼。   她长时间服用过轩辕苍的狼血,当然变不成吸血鬼,但他惧怕她血液被吸尽之后,熬不过初拥,就已毙命。   “你怎么样?”他担心地问怀中的女子。   澄澈的凤眸微抬,却只是盯着他完美的下颌。“你……在同我说话?”   他俯视她一眼,顿时脸色铁青,“不然还有谁?”   “可……我不认识你!”   “……”   他肃冷阴沉鹰眸,迸射一股强烈的杀气,真气盈灌龙鳍长剑,“弥里,受死!”   弥里?锦璃看向那正与御蓝斯剑拔弩张的吸血鬼,震惊地瞪大。   他就是弥里?!剑眉细眼,面若刀裁,黑发如墨,这面容异常英俊,且……并不陌生。   她见过他……昨晚,在梦里!   那是一个漫长而悲伤的梦,亦真亦幻……   山峦叠嶂,苍翠如画,雾霭渺渺,她舞衣胜雪,凌空而立。   这个男子便握住她的手,问她,“美么?”   “美。”他和眼前的一切都是美的。   她不明白为何,初次见他,竟莫名感觉亲切,冥冥中似有一股牵引,将她和他拉近。   然而,转眼,山峦成战火烈焰,无碍成滚滚浓烟,苍翠山林成了遍地残尸……有孩子的哭声近在耳畔。   原来,那山峦,在沧海桑田的沉浮变迁之前,曾是一片战场。   她恐惧地颤抖,寻找,却意外地发现,火烧不到自己,那一切都是幻梦,是存于另一个时空的事实。   一位身着金甲战袍的栗发男子,率领一堆护卫,策马疾驰而来,仓惶在火堆里寻找活口……   那金甲男子眉眼五官,与御蓝斯甚是相仿,却并不是他。   他的气息是冷的,静无呼吸,冷俊的面容映着火光,艳如魔,因神情焦灼,一身霸气,惊慑人心……   她忍不住随着那金甲男子前行,他在一座即将坍塌的营帐里,抱出哇哇大哭的小婴儿。   有护卫上前来禀报,“陛下,整个部落全部被屠杀,无一活口。”   金甲男子摆手,示意护卫退下。   他低下头,眼神凝视着怀中的娃儿,眼底是深沉的仇恨,与怜爱的疼惜。   “弥里,别怕!以后跟在朕身边,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朕会为你的父母兄弟复仇!”   金甲男子带着那小娃儿上路,遭遇连番追杀,后来,入了橡树繁盛的血族皇宫……   原来,他是血族先帝御尊,而婴儿,便是弥里,他的父亲曾是相助血族先帝夺权的部落首领。   她便在梦里,陪着那叫弥里的小娃儿一起长大,花开花落,冬去春来,他总是淡漠如冰……他手刃仇敌,为御尊帝浴血奋战,从一个小护卫,成为一员猛将。   于后宫里,他看尽美人泪,也尝过爱情里肝肠寸断的滋味,从此,他誓不娶妻生子,成为御尊帝的护法,从此,内心洁净,只剩忠心。   她尽赏他的成长,艰辛,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心,不禁为他的痛而痛,为他的伤而伤,血脉亦是被他的喜怒哀乐所牵引。   她的生命,似与他的融为一体,再难割舍。   “弥里。”她在御蓝斯怀中唤出他的名字,眼泪落下来……   弥里疑惑看向她,意外于体内悲伤的情绪。   他诧异震惊,心头谜团难解。她没有变成吸血鬼,却……与他有了亲若子嗣的牵引?!   在御蓝斯挥剑要刺向弥里时,他怀中的白衣倩影,突然挣逃,转而奔赴弥里眼前,冲撞他满怀。   弥里忙将她护在怀中,刺过来的龙鳍长剑,在她的后心处,煞然停下。   御蓝斯不可置信,这蠢女人哪根筋搭错了?竟要为弥里挡下这一剑?   眼前的一幕太诡异,锦璃似完全不认得她,似成了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不,是连陌生人都不如,她甚至不屑于他的关心。   她捧住弥里的脸,亲密仰视着他,温柔而深情,似一起经历千年的恋人,眼里再容不下别人,似为弥里赴死,是她天经地义,理当该做的。   他想质问锦璃,为何如此,就算她已然忘情,也不该这样快地移情弥里!   他怒火中少,恨不能将弥里碎尸万段,可……他不能。   密室外,一身灰袍,肤色古铜的老者,正淡漠而满意的冷笑着,静赏这一幕。仿佛,这一幕正是他期盼已久的。   “如果我知道陪我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你,我一定不会抗拒献出血液。”   “锦璃……”弥里担心地看了眼御蓝斯,显然,他是误会了什么。   眼角余光注意到那灰袍身影,他顿时明白了锦璃的用意,便转身,拥着她出了密室。   “   我先送锦璃回家。”   老者点了下头。   御蓝斯长剑一挥,颓然撑在地上,强忍着,没有唤出锦璃的名字。   他却清楚地听到,那专属于他女子,他儿子的母亲,在弥里怀中赧然低语。   “弥里,以后,你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你有我,我尊你,敬你,为你分忧……哪怕是为你死,也在所不惜。”   “不要再做刚才那样的傻事。若御蓝斯收不住剑,你就死定了。”   “为你,我无惧死亡。”   “傻丫头!”   两人低柔的交谈,仿佛廊檐的燕儿,喃喃旖旎,亲密无间。   在御蓝斯听来,却成了将他推入地狱的魔咒。   吸血鬼生命的确漫长,在没有认识她之前,他专心于夺权,复仇,让莫黎城天下无双。   与她相识相恋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活着。   她就这样突然抽身,从他的生命里退场,这漫长的生命,突然失了色彩和温暖,如此孤寂,窒闷,令人绝望。   心里的妒火如蛇,奔腾肆虐,撕咬得他肺腑剧痛。   下一瞬,他眼底火焰艳红迸射,长剑光芒幽冷,直刺向那灰袍老者。   老者眉梢微动,沉声怒斥,“放肆的孽种!你这是自寻死路。”   龙鳍长剑直逼老者咽喉,瞬间,剑刃被两根手指夹住,不过一推一送,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   御蓝斯却无法抵抗……   身躯被强大的力量冲击,横飞出去,撞破了门框和墙壁,直坠到院子里……   突然,一抹艳红龙袍身影自后袭来,大掌托住他的后背,一股回旋之力吸纳了那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扶着他站稳。   御蓝斯惊魂不定,他没想到,自己竟一招就败了。侧首,看到救了自己的人,他暗惊失色,忙低下头,“父皇?!”   ☆、第193章 同心御敌,夜袭   御穹随手一扯,将他挡在身后,低沉斥道,“跪下!”   因刚才力量冲击,御蓝斯握住剑柄的手已然酸麻,龙鳍长剑直刺入地,剑刃上,真气轰然爆出一声巨响,他虎口中血沿着剑柄淌下去……   若非父皇及时转移他身上的力量,恐怕他早已被那股力量爆撕,被碎尸万段。   纵有满腹仇怒,他还是单膝跪在地上,剑眉桀骜不驯地凝着,眸光只看地面漪。   御穹就在他左前方跪下来,朝着老者拜下去。   “父皇恕罪,溟儿鲁莽,冲撞您老,儿子代他向您老赔罪。”   御尊迈出门槛,眸光复杂地俯视着父子两人。   “穹,若非血月,你有何颜面跪在为父面前?固”   御穹无话可说,恭顺认错,“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无颜面对父皇,愧对祖宗先辈。”   “身为一国之君,藐视族规,祖训,律法,典制,错了千年,你再来认错?你要为父如何谅解?”   老爷子冷声笑了笑,走出门来,挑起门廊下的货架子,仿若寻常,走向院门。   货架上的许愿牌,在风里哗啦哗啦作响,千年来,就是那么回响的。   御穹凝眉看着那许愿牌,不禁想到许多许多年前,自己带着康悦蓉去那株许愿树下,许愿相守的一幕……   他罪证确凿,无言辩解,只有……死路一条。   御穹忙跪行上前,挡在父亲面前,“父皇,儿子知错!”   院门外,冲进一个白衣白发的人,风动影行,出尘脱俗,他出行太仓促,一路忙于奔逃,没有戴镂花面具。   见父兄耻辱地跪在地上,他怒声呵斥,“御穹,御蓝斯,你们这是干什么?横竖不过死路一条。”   御穹勃然大怒,“畜牲,谁准你出来的?跪下!”   “你求他有用么?”南宫恪话刚说完,膝盖被一股真气突袭,他单膝跪在地上。   “孽子!”   御蓝斯见父亲如此,握住剑柄的手收紧,“父皇,儿臣和恪纵然有错,您和母妃没有错……”   这些时日,南宫恪一直被囚禁在,血族皇宫的橡木屋内,他亲见了那橡木屋里所刻的字。母妃句句遗言,铭心刻骨,那些用发簪刻出的痕迹,此刻,都浮现在脑海中。   “父皇,我和哥也没错,你和母妃两情相悦,生下我和哥便是有错吗?哥当储君有错吗?凭什么这老头儿一出来,您就马上废了哥?早知如此,我倒不如重蹈前世覆辙,杀进血族,将那些死去的老家伙挫骨扬灰!”   “你们两个都给朕闭嘴!”   御蓝斯和南宫恪相视,两人皆是双眸艳红,咬牙低下头。   他和恪不同,从小到大,他亲见父皇为他,为母妃,受过太多耻辱与谩骂,被朝臣讽刺,被后妃暗害,被子嗣们怨怼。   至今,母妃已故千年,父皇竟还要如此忍辱跪求?!叫他如何隐忍?   自幼,他便立誓,当最值得父皇骄傲的儿子,眼前这一幕,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是父皇千年来最大的耻辱。   他宁肯自己从未存在过。   御尊停住脚步,放下货架,无奈一叹。   “穹,你跪求在此,能弥补你的错吗?当初,你带着那女子,在许愿树下丢许愿牌下,可是快活得很!”   御穹俯首贴地,谦卑而诚恳,“儿子愿受任何惩罚,请父皇饶恕溟儿与恪儿。”   御尊无声骇笑,挑眉斥道,“你犯下的错,你的儿子又延续。日后,恐怕也会代代相传。若真要惩罚,需得把你的首级挂上血族京城的城楼,告慰臣民,你可愿意?”   御穹凝重叩首,“只要父皇能放过溟儿和恪儿,儿子甘愿赴死!”   “好!你的确是个好父亲!”   御尊搁下货架,手掌一握,掌中一道莹亮的光刃,形若长剑,绝然直劈向御穹。   御蓝斯不顾一切,迅速扯住父亲的手臂一转,以身躯挡在父皇身前,挡下那一剑。   南宫恪大惊失色,本能护在他身后。   御蓝斯震惊一怔,以真气将他震开……   剑刃落下,劈开了御蓝斯背后的衣袍,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那光刃强硬往下压,似生生要将他劈成两半。   “老鬼,杀我父兄,我和你不共戴天——”   南宫恪瞬间起身,拔下了御蓝斯刺入地中的龙鳍长剑,凶狠直袭向前,刺进了御尊的胸膛。   御尊不可置信地低头,纯银剑刃贯穿了他的身体,伤口被侵蚀而扩大,剧痛使得他真气溃散,剑刃消失,御蓝斯的伤口也缓缓愈合……   房顶上,一抹玄紫凤袍倩影,无声停落。   朝阳之下,她栗色的发丝高绾,凤冠辉煌,扇形金边立领,簇拥着妆容冷艳的玉颜。   俯视院中的一幕,她呼出一口气,不禁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忙挥出一掌……   tang   自相残杀的祖孙三袋,被打得横飞四散。   “御尊,你这老匹夫!凭什么教训哀家的儿子和孙子?”   御尊愕然抬头,正看到血族太后从房顶上飘然落下,她血眸愤怒艳红,莹光冷厉,双手化为尖利的鬼爪,一身怒火,一触即发……   “莲央?”御尊瞬间暗动真气,促使心口的伤口愈合。   他刚站起身来,脖颈下,利刃冷寒,紧贴着他的肌肤。   握着剑的人,却换成了御蓝斯。   “哥,让我来!”南宫恪忙道他身侧,要夺剑。   御蓝斯冷声怒斥,“给我滚开!”   刚才,他没想到,这老头儿会真的杀父皇,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一代帝王?!   然而,他低估了这老鬼的残暴。   如伏瀛魔球里预料的,这老鬼杀了父皇,定会杀掉他和恪,再杀锦璃,再杀无殇,杀谨儿,杀掉所有他认为有错的人……   与其那些悲剧上演,不如他来做这个恶人!   “溟儿,放下你的剑。你若真的杀了他,那皇陵内所有的先帝必将出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容颜绝美的莲央太后,怒目锐利,她按下御蓝斯的长剑,轻蔑而嘲讽地打量着御尊的装扮。   “难怪这些年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从墓穴里爬出来,忙于四处寻欢作乐,没想到,竟是守在你和那个贱人许愿的许愿树下,卖许愿牌!”   御尊眸光里闪过一抹懊悔,“莲央……我是在赎罪!”   “赎罪你该呆在陵墓中!”   “可……永久的沉睡,并不能让我宽恕自己!我躺在棺材里,睡不着。”   “哈哈哈哈……睡不着?!”   她仿佛听到天下最可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淌下来。   “睡不着……睡不着……哈哈哈……”   御蓝斯和南宫恪却一脸费解,猜不透这老鬼曾经做过什么,竟连死都死不安宁。   御穹脸上的愧疚反而荡然无存,又回归泰然与从容。   血族太后却笑声一收,便神情狰狞,张牙舞爪地蛇妖一般,狰狞的鬼爪直指御尊的鼻尖。   “说到底,你就是贪生怕死!”   御尊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指责,“莲央,我……我说的都是事实。”   “哀家看到的事实却是,所有人,都被你的死不瞑目吓坏了!”   “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们!”   “你就是故意的!那贱人死后,你就让穹儿登基,自己乐得逍遥,去皇陵内躺着殉情。哀家不拦着你,但请你,也不要来打扰我们。”   “……”御尊哑口无言。和这女人夫妻多年,争吵起来,他总是一败涂地。   他以为,这些年,她的恨已经淡了,没想到,她竟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出来,我们都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血族太后不再理会他,随手把挂满许愿牌的货架踹到他面前,许愿牌撒了一地……   “既然你坚持赎罪,带着你的许愿牌滚!别来打扰我儿子,孙儿和曾孙,否则,我必和你同归于尽!”   御穹见母亲怒不可遏,气氛僵冷,忙跪下,“母后,血月之后,臣民惶惶,民怨堪忧,百官亦是跪求先帝复生主持大局,还是让父皇回朝吧!儿子与溟儿、恪儿退居莫黎城,从此,不再过问朝堂政务。   “穹儿,那是你的血族,你是一国之君,岂能说让就让?”   “母后,那是父皇为我打下的天下,是我的错,我没有成为明君!”   *   弥里策马带着锦璃到了颖王府门口,他先下马,把锦璃抱下来。   “恐怕御蓝斯真的误会了,我会对他解释。”   锦璃默默看着地面,神情沉静如冰,“不必,他巴不得我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的呢。”   可她这样,并不开心。他能清楚得感觉到,她在痛。“锦璃,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先帝伤害你的两个孩子的。”   “谢谢你,弥里。”   弥里见她微笑,也不由扬起唇角,当他发现自己在笑时,不禁诧异微怔。   锦璃进入颖王府的门槛,就见院子里有血渍,护卫们正拿着水桶和抹布擦拭地砖。   可见,曾有人夜袭王府。   她脚步微顿,听到正堂内有交谈声,忙穿过院子,奔进正堂内。   “外公……”   王颂达尚且安好,所幸昨晚黑衣人来袭时,康恒及时带人赶到。   正坐在上位的康恒,听到她的声音,忙从椅子上起身,疾步迎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璃儿,你总算回来了!锦煜说你可能已经被转变成吸血鬼……”   说话间,他担心地捧住她的脸儿,摸到暖热的体温放在安心。失而复得的狂   喜,在触及她疏冷的眸光时,又瞬间冷却。   锦璃在他怀中,身姿微僵,抬眸就发现,他眼神不对,心头不由一颤。   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往昔的深沉,复杂,光芒似能穿透人心,锐冷与内敛。   显然,因为昨晚她被弥里转变为吸血鬼之时,伏瀛国师的魔咒也因此被破除。所有人的“失忆症”都痊愈了。   “我没事。”她勉强扬起唇角,清浅一笑。   康恒在她额上轻吻,看出她的疏离,他没有再抱她,只握住她的手,久久地不肯松开。   苏锦煜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见弥里进来门口,脸色却陡然变得阴冷。   早上一醒来,他就发现,自己竟躺在颖王府的寝居内。   昨晚随行出去的护卫也都被送了回来,管家禀奏,说昨晚有黑衣人夜袭,似要抓老爷子,所幸康恒前来相救。   康恒如此做,目的何在,一目了然。纵然他做再多,也无法弥补他卑鄙的错!   “璃儿,过来我身边。”   听到哥哥命令,锦璃忙过去,安慰道,“哥,我没有变成吸血鬼,你看,我好好的呢!”   苏锦煜却还是板着脸,他站起身来,客气地朝着康恒一拜。   “四殿下即将举行太子册封大典,贵人事忙,您还是尽快回宫吧。”   王颂达不悦摇头,“锦煜,你这是在赶四殿下离开吗?!且不说他是你妹夫,当今皇子,他也是你外公我的救命恩人……”   苏锦煜烦躁地近乎怒斥,“外公!”   锦璃顿时看出,哥哥对康恒的敌视,而且,并非一般的敌视,他怒气氤氲的眸光里,还有深重的失望。   ☆、第194章 圣旨威胁劫囚车   康恒被管家客客气气请出了王府,锦璃也未能被他接走。   锦璃挽留弥里,让他用过午膳再离开。   苏锦煜以一句,“府中刚发生不测,需要休整”为由,命护卫将弥里“请”了出去。   锦璃本要送弥里到门口,管家却奉命关上大门。   见状,她只得在院子里驻足。   “璃儿?固”   她一转身,就见哥哥站在正堂门廊下。   一身月色锦袍,艳若仙,暖若阳,温文尔雅的男子,被连番事故打击,眉宇染了几分萧索的冰寒,那么负手一站,拒人千里,惊慑人心。   她和哥哥吵过,斗过,打过,从未见哥哥如此。   他在家里,也从不端着将军、王爷的架子,训斥管束她。   锦璃小心翼翼地上前来,颦眉不解,“哥?你刚才怎么了?你和康恒不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吗?”   澄澈的凤眸幽幽关切,却无法看透这陪伴她长大的兄长。   他星眸深沉凝视着锦璃,光芒复杂而沉痛。   康晴死,顾梓苏不择手段,也终是难逃噩运。   跟在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难逃一个死字。   昨晚,亲见她被父王的人射中,他憎恶自己无能为力。   他曾保家,卫国,若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将军?   一早醒来时,他绝望地只想杀了自己。   他惧怕见到锦璃蒙头罩脸,獠牙嗜血的鬼样子。   看到她好端端的被送回来,他开心,惊喜,更胜过康恒,然而,如此看着她,却仍是难以宽慰自己。   辞官,带她逃离眼前的困局,他清楚地知道,不管逃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他只能学她的决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算仇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必须反击。   “璃儿,我有礼物给你,你跟我来。”   锦璃跟着他进了书房,就发现,整个书房换了布置。   从前是顾梓苏亲手为他整理的,四处盆景鲜花,靓丽清爽。   物是人非,难免触景伤情,早就应该换掉那些。   可,这样层层叠叠的紫檀色,的确华贵典雅,却清冷压抑,叫人透不上气。   苏锦煜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雕花翘首桌案前,拿了一封密旨给她。   “打开看看。”   锦璃大惑不解,打开来,却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康邕以“不睦”为由,赐她和康恒和离。   她拿着密旨坐下来,翻来覆去,细瞧几遍,俏颜上神色凝重,满是戒备与谨慎。   这东西并没有给她惊喜,从前被他和康恒算计过一次,她难再相信他。   但是,他也没有道理给她一封假密旨。看不出丝毫破绽,锦璃才凝重问,“哥,这是真的?”   苏锦煜在案前坐下来,自嘲摇头一笑,“经过上次我和康恒合谋骗你,你连我也不肯相信了?”   “是,我的确不敢信你。”   锦璃淡漠看他一眼,没有从前般玩笑,也笑不出来。   被生父暗杀,被兄长欺骗,她生生被困锁在康恒身边,皇上之所以给她这封密旨,恐怕……是并非真的要她离开康恒。   皇族的颜面,岂容有失?   “眼下康恒的册封大典在即,皇上怎会莫名其妙地答应我和康恒和离?”   “皇上早就知道你是被骗婚的,我交了一份证据给皇上,皇上便应了。”   “什么证据?哥可以告诉我吗?”   “御之煌遗落在康恒密室内曾穿过的衣物,还有被他玩过的几个宫女。那几个宫女因为被多次催眠,记忆已然模糊,却还是清楚地记得,御之煌对她们做了些什么。”   原来,御之煌一直在康恒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的。   不过,凭几件衣服,和几个被催眠的宫女,康邕又岂会相信?   锦璃不经意地看他一眼,视线掠过了桌面,这才发现,他桌案上……少了几样东西。   颖王玉印,将军虎符,还有……军务奏折。   书房内,静默片刻,气氛有些僵。   苏锦煜想对她道歉,话到嘴边,见她静冷淡漠,不同于从前般说说笑笑,顿觉尴尬无奈。   “璃儿,那个弥里……是怎么回事?”   “弥里是我的转变者,他对我很好,并非哥哥所猜测的那种关系。”   “你没有变成吸血鬼,他算什么转变者?以后不要再和这种人见面。”   锦璃不禁烦躁于他的说教,“哥,我要回宫,我去看看母妃。”   昨晚被射杀,她和哥哥失踪太久,不知母妃在宫内是否安好。虽然她身边有康邕的护卫保护,她还是不放心。   锦煜狐疑探看她的神情,见她眉眼中尽是抵触,顿感无力。   “璃儿,弥里是血族先帝御尊身边的护法,他对先帝愚忠至极。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在毫无防备的境况下,被弥里一剑斩杀。”   锦璃定定看向他,笃信不疑。   “弥里不会伤害我。”   “他曾杀过他心爱的女人,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   这件事,锦璃不知知道,还知道地甚是详尽。在梦里,她陪弥里从一个襁褓婴儿,一起成长,看进悲欢离合,她的心,也似被那种沧桑洗礼。再也开心不起来。   “他心爱的女人,曾经想过当皇妃,勾*引御尊。”   “你怎知道?”   这件事,他是从血族野史秘闻中看到的,里面讲述并不详细。“你们这就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哥,你多保重。”   锦璃拿着密旨起身,回房便命孙嬷嬷收拾衣物,搬回皇宫。   她已然猜到,这和离密旨,恐怕……是哥哥用手上的军队和王爷头衔换来的。   *   四爪金龙华车,到了街角,霸道地横在路上,拦住了策马而行的弥里。   弥里挑眉,按住了腰间的佩剑。他早知康恒有话要说,才故意不紧不慢。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无礼。   车夫忙帮康恒掀开车帘,他端坐在车内,眸光狐疑地打量着弥里的衣装和长剑。   此人像一个单纯的剑客,气质却阴冷,显然,是吸血鬼,诡异的是,大白天,他竟披风也不罩,就这样堂而皇之走在阳光下,这……说不通。   “你也是御蓝斯的亲兄弟?”   弥里拉着马缰绳,目视前方,“我只是比一般的吸血鬼活得久了点。”   康恒深吸一口气,眸光杀气暗隐。一个御蓝斯,已叫他恼恨不已,竟又杀出个万年妖魔?!   久得能恣意在阳光下行走,他的年龄,力量,听力,感知,恐怕远远超出他的估量。   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龙扳指问道,“你和锦璃……是什么关系?”   “别多想,不是情*人。”   “你喜欢锦璃?”   “是蛮喜欢的。”   “离她远一点。”康恒冷声警告,“我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你最好看清楚,锦璃是我的妻,我不准任何人僭越她!”   弥里不以为然,直接问,“昨晚来颖王府的刺客……是什么人?”   “苏世韬派来的杀手。”   “苏世韬?她和苏锦煜的亲生父亲?”   “昨晚射杀锦璃的,也是苏世韬派出的,大齐军营内最拔尖的弓箭手。”康恒心里一番暗忖,仰头挑衅,“你既如此关心锦璃,不为她讨个公道么?”   弥里冷眸微眯,始终不曾看康恒,他长剑一挥,策马疾驰而去。   康恒摇了摇头,催促车夫起行,马匹迈开脚步,却轰——整个马车突然散了架。   贵雅绝伦,天下无双的太子殿下,就这样……被狼狈掩埋在了一堆木屑中。   护卫们忙大嚷着护驾,冲上前来。   康恒一身狼狈,怒火滔天,“可恶!”   他头上身上,挂满了细碎的木屑和车厢布片,仿佛是闯进了碎木里的恶兽,暴跳如雷。   “玄武,去把弥里给本太子抓回来!杀无赦!”   玄武单膝跪在地上,“殿下……”   他抖落袍子上的木屑,双眸狠利地俯视着玄武,“怎么?你不敢?”   玄武俯首说道,“他是血族先帝御尊的人,此人力量更远在御蓝斯之上,属下就算得一支军队,也不是他的对手。”   玄武抬头偷觑他一眼,又道,“属下一直不敢承禀殿下,御之煌一去杳无音讯,便是被此人抓走的。”   “你说什么?”康恒不可置信。   若如此,他要除掉御蓝斯的期望,便又落空!   狂烈的怒火和妒火,从胸膛里爆发,那俊美的容颜,不由狰狞。   他踢出一脚,却不偏不倚,正踢在车辕尖利的断木上,锦靴被刺穿,脚背被划伤,痛得他啊啊大叫,再站不稳。   玄武忙起身扶住他,命令护卫,“快给殿下牵马来。”   一辆粉缎华车正行来,听到车外康恒恼怒暴躁地怒斥,素手伸出车窗,掀开窗帘,看到地上一堆木屑,不禁狐疑。   锦璃忙让车夫停车,“康恒,你这是……怎么了?马车怎么塌成这个样子?”   “是弥……”玄武开口。   “闭嘴!”康恒忍痛走向她的马车……   锦璃已然明白,恐怕他刚才挑衅过弥里。   弥里连御蓝斯都不放在眼里,岂是好惹的?   见他一瘸一拐走过来,倨傲不羁,不肯让玄武搀扶,她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忙下来马车,扶住他的手   臂。   “你吃了别人的气,对玄武发什么火?亏得玄武平日对你尽心尽力。”   “都怪他护驾不力!”他手臂环过她的肩,被她如此一番嗔怒关切,怒火便散了。“璃儿,我……想你。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锦璃被他拥紧,身子微僵,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恰听得有急促的大叫,“公主,不好了!”   锦璃转头看去,正策马行来的,是“锦璃丝缎”的伙计小五。   她忙让玄武扶住康恒,快步迎过去。   小五下马,来不及喘息,跪在地上便道,“公主,有士兵包围绸缎庄,说店里私藏军营大牢逃犯,要查封,这会儿正在搜查呢。”   锦璃惊怒,上前扯了小五的坐骑的缰绳过来,行云流水般,纵身上马,调转马头,一声清脆地“驾——”绝尘而去。   她飞快的动作,全然不像人类,更像……吸血鬼。   小五惊怔,转头看康恒……   康恒与周围的护卫皆是一脸愕然。   康恒来不及多想,忙让玄武取血给自己疗伤,忙带护卫赶去。   *   东郊军营,弓箭手所居的凌云楼。   楼阁上下,血渍斑驳,残尸断臂,四散各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之气。   弓箭手统领歪在地上,毛骨悚然地虎目圆睁,黝黑的脸上,冷汗如豆,他按着血流不止的断臂处,因为过度惊惧与剧痛,瑟瑟颤抖不止,吃力地向后挪移,像是要躲避猛兽的追击。   然而,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躲避什么。   一道黑影突袭凌云楼,无人看清那黑影是人是鬼,顷刻间,便鬼哭狼嚎,残尸一地……   一双黑色革靴无声逼近,统领终于看清那人,是一位剑眉,细眼,异常俊美的男子。   他手持镶嵌着红宝石的纯银长剑,突然……劈下。   统领没有感觉到胸口有丝毫疼痛,他不可置信地向自己的身躯看去,才发现,自己竟被揽腰斩断,可悲的是,身已残死,人……还喘息不停。   他发出一声杀猪般,凄厉的惨叫,惊动了整个军营,倏然,那惨叫归于一片死寂。   那黑衣男子,瞬间,不见踪影。   *   锦璃赶到“锦璃丝缎”楼阁,下马,快步进入楼阁内。   她只觉自己是用寻常的走路方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快如风,静如松,衣袂于身后,回风舞雪般惊艳。   待站住脚步,室内纱飘帘舞,众人的衣袍,发丝,皆被她行动之间,带起的冷风扬起。   苏世韬正坐在大堂内喝着茶,感觉到一股煞气逼面而来,他顿生警惕。   本以为进来的是一只吸血鬼,抬眸,见是锦璃,不禁满眼怀疑。   这静,这速度,都像极了吸血鬼。   她一身粉荷锦袍,清雅脱俗,就那么端立着,不言不语,对他怒目而视。   她不是吸血鬼,分明吐息如兰,气质明媚如往昔。   看到亲生女儿在眼前,苏世韬眸光顿时有些复杂。   锦璃低垂眼帘,就看到她心爱的伙计丫鬟掌柜,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丫鬟们正嘤嘤啜泣。   锦璃直接走到众人前面,弯腰,扶起领首跪在的掌柜,“安叔,你先带他们退下。”   安叔忙低声解释,“公主,我们没有私藏逃犯,那人不知怎么,就从后院柴房里被搜了出来……说什么是南疆的叛军统领。”   锦璃握了下他的手腕,示意他不必再多言。   安叔担心地一脸焦灼,只得带人退下。   大堂内,只剩了父女二人。   货架上,一排排丝缎,流光莹亮,光芒华贵清冷。   锦璃一扫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缺失之处,方才对宁安王开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世韬冷眸微抬,威严冷盯着她,“锦璃,你不是很聪明么?为父要干什么,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锦璃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低沉怒嚷,“我就算把那些银子全部散尽,也不会让你捞到分毫。”   苏世韬挑眉,无怒无惊,漠然起身,“好,既然如此,你就去军营大牢内呆着吧。”   康恒冲进来,忙把锦璃挡在身后,“宁安王,你疯了?锦璃是你的亲生女儿!”   “四殿下,这丝缎楼阁内窝藏军营大牢要犯,身为大齐元帅,本王军政严明,有必要以大齐律法严惩锦璃。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王的亲生女儿,也不能袒护。”   苏世韬一番理直气壮地陈词,沉声下令,“来人,把念伊公主押入大牢,严审!”   “谁敢动她,本太子杀谁!”   外面一群士兵冲进来,将夫妻两人和刚刚赶到的护卫团团围住,而楼格外,亦是重兵防卫,水泄不通。   双方剑拔弩张,锦璃环顾四周,也看到了窗口外的大批士兵。   若真的打起来,她和康恒势必会被乱刀砍死。   康恒一手愤然抽剑,一手握住锦璃的手,将她护在身边……   锦璃忙拉住他的手臂,“殿下,你先回宫,若得皇上特赦圣旨,我会没事的。”   “皇上不会给你特赦圣旨。”   苏世韬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张圣旨,丢在地上。   金黄的圣旨的卷轴,辘辘滚到两边,上面以“不睦”为由,赐她和康恒和离,还写了,“苏锦璃若拒捕,可就地斩杀!”   “不可能,父皇不会写这样的圣旨!”康恒愤然将圣旨踢开,“苏世韬,你假造圣旨,罪无可恕,本太子有权杀你!”   苏世韬冷笑,“圣旨是皇上御笔所写,本王身为宁安王,大齐元帅,怎敢造假?”   康恒怒不可遏,挥剑就要刺过去。   锦璃忙扯住他的胸襟,仓惶拉住他,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恐怕皇上是被威胁,才写了圣旨。你马上回宫,看皇上和母妃是否安好。”   康恒大惊失色,一脸矛盾,“璃儿,我不能把你丢下。”   “他想要金库,断然不会轻易杀我。”   “可……”   “若皇上和母妃安好,你尽快去找哥哥想办法。”   苏世韬不耐烦地摆手,锦璃被两个护卫押出楼阁,锁入囚车里。   康恒不敢耽搁,忙策马回宫……   苏世韬押着锦璃即将抵达军营时,却听得身后军队中央,突然传来砰——一声爆响,他震惊转头,就见锦璃被一个紫袍身影拥着飞上了路旁的房顶。   锦璃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眼前的俊颜,“你……你没有被你的皇祖父押走么?”   御蓝斯冷睨她一眼,随手将她丢在房顶上,像是多抱她一下,就会脏了自己的手一般。   锦璃差点从陡斜的琉璃瓦上滑下去,她忙坐正身姿,仰头瞧他一眼,这吸血鬼是在吃醋么?   艳若倾世昙花的脸上,怒火肃冷。“送你回来的弥里呢?亏你为他挡剑,他就这样把你送到囚车里去了?”   “你这么着急找他?是要……杀他吗?”   “本王不只要杀他,还要将他碎尸万段。”和他御蓝斯抢女人,管他弥里是什么护法护六的,杀无赦!   她眸光狡黠微闪,隐忍笑意,揶揄一句,“哎?御蓝斯,你自称本王,比自称本宫悦耳多了。”   ☆、第195章 气死你不跟你走   房顶下,街道上,训练有素的士兵,步履整齐划一。   苏世韬一声令下,他们顷刻间将楼阁团团围住,并放下头上的纯银头盔的面罩,从头到脚一色银亮,包裹严实,使得吸血鬼无法近身半步。   街上的百姓们,四散逃窜,纷纷关门闭户。   街角里正在抢食的两只流浪狗,也忙钻进一处小胡同里漪。   “搭弓射箭!”   士兵们,瞬间抽出纯银箭,搭弓筹备……   琉璃瓦上,御蓝斯阴鹜睥睨房顶下的动静,闲雅不羁地双臂环胸,漠然冷斥那快将他气炸肺的小女子。   “哼哼,我被废太子,你就这么开心?固”   锦璃一手撑在身侧的瓦楞上,一手抚了抚粉艳的丝袍。   “吸血鬼和人一样,贵在有自知之明。大家都不乐意你当太子,你何必硬赶着上呢?四面楚歌,家破人亡,战事蔓延,烽火连天,人间生灵涂炭。与其当血族史上的千古罪人,到底不如当一个普通人来的舒服。”   千古罪人?他御蓝斯?“罔本王当你是聪明人,没成想你竟愚不可及!”   “御蓝斯,你敢说我愚?”还愚不可及?亏得她给他生了个漂漂亮亮的小鬼儿子!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你才愚不可及!”   “笨女人,本王是在救你!”   被他一瞪,她顿时矮下去半截,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别的心肺生疼。   “吃糠咽菜,品山珍海味,都是一样果腹;穿粗糙布衣,穿锦衣华服,都是一样蔽体;住茅草屋,和住宫殿,都是日升而作,日落而息。若你坐在龙椅上,注定孤苦永生,倒是不如放开权势,隐居山林,从此,逍遥安乐。”   逍遥安乐?在血族,谁会允许他逍遥安乐?   带她吃糠咽菜,粗布裹身,住茅草屋,隐居山林?她想得出来,他却做不出。   他御蓝斯此生过不得苦日子,也绝不会让妻儿受半分穷苦煎熬。   冷邪的鹰眸,被怒与伤染红,红宝石般,映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眼眸越艳,肌肤越白。   丝缎似地栗发流泻宽阔的肩背,在阳光下流光璀璨,与一身紫袍,随风飞扬。   他的美,足以魅惑神魔。   房顶下,箭飞射而来,杀气毁天灭地。   锦璃眼里,心里,魂里却只有他,那些箭,天与地,都黯然失色。   健硕的手臂环过腰间,龙涎香沁入心脾,一股倾天覆地的晕眩感扑面袭来,锦璃只觉晕陶陶的……   风在耳畔呼啸,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在他头上飞移,她忍不住拥紧他,脸儿贴在他胸膛上,悄悄地……心醉神驰。   他腰间的龙鳍长剑出鞘,怒杀中的他,更是惊艳如魔。   其实,见到他,心里莫名狂喜。   然而……她到底是服了忘情丹的人呐,而且,是被他算计服下的。这出戏,她当然要演下去,而且要看一看,这吸血鬼能坚持到几时。   纯银箭哗啦哗啦砸在琉璃瓦上,下一瞬,一紫一粉的绝美身影,仿佛蝶儿般,瞬间到了苏世韬的眼前……   苏世韬骇然大惊,抽剑防卫,他的坐骑却被御蓝斯一掌打的狂摔在地,他只得弃马纵身跃起。   御蓝斯一手拥着锦璃,一手回击,不过几招,便将他打落在地上……   所有的弓箭都瞄准过来,御蓝斯松了锦璃,迅速将苏世韬从地上扯起来,龙鳍长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弥里落在远处的楼阁顶部,远观那一幕,他握住手上的箭,收了收,视线落在那粉荷似地倩影上……   御蓝斯不必他相助,他若出现,恐怕又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锦璃却敏锐感觉到弥里就在附近,她在御蓝斯身后转头环视周遭,视线精准看向那楼阁顶部,就见那黑影鬼魅般,突然……消失无踪。   她眼睛未眨,却不曾看清他飞去了哪个方向。   “锦璃?”   听到御蓝斯在唤自己,她恍惚转过头来,对上他不悦的眸光,窘迫微扬唇角。   “你叫我?”   他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有鬼!“你看什么?”他转头看向她刚才看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禁愈加狐疑。   她挑眉,无辜地摇头,“没什么。”   御蓝斯扯住苏世韬靠近她,“此人是杀是留?”   锦璃这才发现,四周的士兵跪了一地,危险已然解除。   “废了他的武功,将他……押入皇宫,让他交出虎符给我哥。”   “苏锦璃……”   苏世韬未来得及说话,就当胸挨了御蓝斯一掌。   巧妙的力量,没有导致他重伤,一股莹白的真气,从他背后四散开去,冲击地那群士兵后退到几丈外……   “不——”苏世韬惊怒大嚷一声,倒地晕厥。   锦璃淡漠俯视着他   tang,柳眉微颦,旋即转开视线。   她这才注意到,御蓝斯——本该是穿她亲手绣的蓝袍的,可他却穿了紫袍。   “御蓝斯,早上你不是穿了一套蓝袍么?那身蓝色的袍子蛮好看的。”   他顿时脸色铁青,那袍子被砍了一个大窟窿,恐怕难再修补好。   他不吭声,封了苏世韬的穴道,把他丢在了马背上,牵着马便走。   擒贼先擒王,宁安王破包袱似地,被收拾了,士兵们面面相觑,不只该如何是好。   “你们都回军营吧,以后听颖王命令,谁敢再如此助纣为虐,定斩不饶!”   “是,公主殿下!”   锦璃说完,见御蓝斯颇为赞赏地瞧着自己,不禁赧然。   她快走几步跟在他身侧,歪头瞅他一眼,“那袍子,我不过问一问,你不愿回答就算了。”   “袍子破了。”   “我可以补,不管如何残破,都能修补如新的一样。你拿来我一定能补好。”   御蓝斯犹豫,还是说,“好。”   她自然而然握住了他的手,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太过主动,也没有注意到,因为这主动,他脚步不自然地微顿了一下。   苏世韬腰腹卡在马背上,怀里有个金黄的卷轴从怀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   御蓝斯狐疑,弯腰捡起来,看到金黄锦缎上精绣的祥云腾龙——这,竟是一份圣旨?!   他打开一看,严酷肃冷的面具,啪啦啪啦爆碎开,唇角眉梢染了笑意。   锦璃挑眉偷觑他的神情,见他突然就笑了,只当不知那圣旨所言。   “不过一张圣旨,怎高兴成这样?”   他不言,伸手那宝贝似地,把圣旨收入怀中。   她转开脸儿,唇角窃窃微扬,眼底蕴满笑意……   他随手便将她揽入怀中,旁若无人,在她白腻的脸上轻吻一记。   “苏锦璃,跟我去莫黎城!”   “不去。”他尽是搂搂抱抱地诱惑她,很过分耶!   “依这圣旨所言,你和康恒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那圣旨说不定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本王也能把它变成真的。康邕和你母妃都被苏世韬囚禁在太后寝宫,本王已经派寒冽去救,凭这救命之恩,本王要讨你的自由,不难。”   “可我和我家夫君相敬如宾,恩爱不移。”   他本想驳斥,赫然又忆起她服下忘情丹时对他的质问,烦闷地一时无言。   她却没想放过他,“还有,你不是说,你皇祖父要杀你吗?”   “是,不过,他又改变主意了。”   她惊讶挑眉,强忍着没有敲锣打鼓,欢舞庆贺,强忍着,没有激动地连番追问他,御尊为何会改变主意。   她俏颜反而冷冷板着,只道一声,“吸血鬼卑鄙残暴,诡计多端,这会儿他不杀你,指不定哪会儿又改变主意呢!”   “……”伴君如伴虎,皇祖父的性情难以捉摸,这也是他担心的。   “还有,我不过是与你相识一两日而已,就凭你刚才救了我的命,我便要以身相许么?”   她脆生生娇滴滴地说完,心里邪恶馈赠他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倾世俊颜,又肃冷铁青。   “御蓝斯,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碰我。”然后,她松开他的手,走到前面去。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错愕不已,哭笑不得,刚才分明是她主动牵了他的手。   她在前面身姿聘婷,腰身款摆,婀娜多姿,头上步摇簪摇摇轻动,锦袍随风飘舞,于一片楼阁耸立繁华喧嚣的街道上,惊艳脱俗,仿佛惊世仙女。   鹰眸灼灼望着她,心里一团火热,星星点点的萌生,呈燎原之势,烧了他的四肢百骸,脑海中尽是她承欢身下的旖旎情景。   她狐疑转头,“御蓝斯,你是在盯着本公主吗?”   他忙轻咳一声,转开头,双颊不禁暗红,“没有。”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碰她,偏偏还清楚地记得她肌肤上甜蜜的气息。这非人的折磨,真是生不如死。   她头也不回地冷声警告,“别对着本公主的背影想三想四!”   “嗯。”天地良心,他没有想三,也没有想四,他真的只是想她而已!   *   血族,先帝御尊重掌血族,重整朝堂,并于一群子孙中重新甄选储君。   而大齐,正为御蓝斯第二次救了当今齐帝与皇贵妃、念伊公主等人,而盛宴宽待。   齐帝昭告天下,宁安王年事已高,自请辞官,特予恩准,其兵权虎符交由颖王掌管。   宁安王苏氏一族,永保封邑俸禄,再不得过问朝堂政务。   太后苏氏因血月一事,彻夜难眠,前往安国寺祈福,庇佑黎民百姓。   苏静琪赐婚狼族九皇子轩辕玖,依婚期举行婚礼。   苏妍珍赐婚七皇子康晨,择日成婚。   一切,回归太平祥和。   百官于宴席上谈笑风生,仿佛血月,谋逆,刺杀,种种难堪之事不曾发生过。   御蓝斯坐在丹陛下左侧,冷看一眼对面正和康恒有说有笑的锦璃,气得就要七窍生烟。   因即将举行太子册封大典,不宜多生事端,康邕亲自恳求御蓝斯,暂不要公告锦璃与康恒的和离圣旨。   于是,他只能隐忍怒火,浅饮独酌。   华妃突然从席位上站起身来,“陛下,恐怕溟王殿下还不曾见过咱们念伊公主的‘飞鸾舞’,不如让她献舞一曲,为大家助兴。”   御蓝斯端着酒杯的手微僵,看了华妃一眼,眸光落在锦璃身上。   上次,她跳飞鸾舞,是被他催眠,才跳得无人能及。   那舞……她已然许久没有练习,华妃这分明是早知内情,故意刁难。   锦璃却从容起身,朝着丹陛上跪下去,“父皇,儿臣愿意为大家助兴。”   康邕并非不知,华妃这是为苏炯被贬为庶人一事,对锦璃怀恨在心。“璃儿,你若不想跳,不必勉强。”   锦璃仰视他与母妃并坐龙椅的绝美一幕,口气坚定,“父皇,儿臣愿尽心博父皇和母妃一笑!”   “好!”康邕龙颜大悦,赞赏地与王绮茹相视一笑,“来人,服侍公主更换舞衣,奏乐《飞鸾舞》!”   御蓝斯勃然暗怒,见那粉袍消失于偏殿的方向,不禁气结低咒一声,“自不量力!”   凭她那无缚鸡之力的骨头,恐怕已经生锈了!既然她乐得出糗,尽管出!   他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却越是烦躁不安。   ☆、第196章 赐狼血,赏龙佩   那粉袍身影进入偏殿,不过是喝两口茶的时间,她便又无声返回。   殿内众人,正忙于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品赏美味佳肴。   猝不及防,被那倩影拢获心魂,屏息怔然,视线不由随着那艳若仙子的绝美倩影而动。   御蓝斯震惊狐疑,不禁怀疑偏殿内有吸血鬼宫女,相助她梳妆打扮。否则,梳头,穿衣,她不可能这样快!   康恒亦是惊怔,这已不是第一次见识她诡异的速度漪。   邻桌上的三公主康悦忍不住冷笑,“越看越像一只妖精!四弟,这样的女人,可不适合当我们大齐王朝未来的皇后。”   康恒冷睨她一眼,没有回应固。   康悦冷扬着脸儿,不以为然,视线落在御蓝斯身上,继续说道,“瞧瞧御蓝斯那双眼,可是移不开了。仿佛,苏锦璃还是他的女人呢!”   康晨厌烦白她一眼,忍不住冷斥,“三姐,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轩辕玖视线亦是随着那倩影而动,他捻着茶盅,深吸一口气,分辨出锦璃身上温暖清苦的荷香,确定她并非吸血鬼,方才松了一口气。   身旁苏静琪拿酒壶为他斟酒。   “她跳得,没我跳得好。这舞自从开始练,她最后的旋转舞步,总是会跌倒。一会儿等着看她出糗吧。”   “苏静琪,你连一丁点善良都没有么?”轩辕玖侧首看她一眼,“看自己的亲妹妹于众人面前出糗,竟如此开心?”   苏静琪顿时怒火中烧,妆容精细娇美的芙蓉面,依旧笑靥如花。“殿下,你是在担心她出糗?”   “是!”   “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因为你喜欢她?”   轩辕玖默然不语,未再碰她斟的酒。   苏静琪反而泰然冷笑,“哼哼……既如此,我更该盼着她出糗!”   “既如此,我就该考虑退婚了!更何况,你父王手中已经没有兵权,我轩辕玖,可不愿做赔本的买卖。”   苏静琪顿时脸色铁青,她握住丝帕,恼恨瞪他一眼,却又无计可施。   身侧有人影靠近,她一转头,就见是景寰宫的宫女秋儿,她正端着托盘,托盘上一个汤盅。   “静琪郡主,这是四殿下赏给你的,请你务必服用。”   “什么东西?”苏静琪惊喜打开汤盅,一看里面艳红的液体,不禁脸色微变,“狼血?”   轩辕玖也看了眼那汤盅,若有所思地清冷打趣。   “狼血可是异常滋补的良药,四殿下如此关爱,你怎不喝呀?你不是一直盼着,康恒能对你多些关爱么?”   秋儿看向康恒,见他眸光阴沉的点了下头,也催促道,“静琪郡主,快喝吧。从前您那般关心殿下,殿下这也是礼尚往来。”   苏静琪无奈,硬着头皮端起狼血汤盅,手却抖得端不住……狼血汤盅摔在了地上。   秋儿不依不饶,“奴婢再去给您端一盅来,四殿下有令,今晚和以后的每一晚,您都得喝他赠的狼血。”   毛骨悚然地冷,直袭脊背,苏静琪恐惧地看向康恒,正见他笑颜绝美地朝这边举杯。   龙椅上,康邕亦是疑惑于锦璃这诡奇的速度,他盯着丹陛之下的蓝影,握住王绮茹的手。   “锦璃何时学会了如此神速的本事?”   “臣妾也不知。”   《飞鸾舞》该是红衣如火。   锦璃却一身金边宝蓝纱袍,层叠的裙摆,繁复飘逸,不萦一握的水蛇腰被宽阔的金绣腰带束着,婉丽无骨。臂弯间,纱带飘飞,流水无声。   头上高绾飞鸾髻,脑后头纱飞扬,小巧简约的金珠小簪,零星点缀于发髻。   她似一朵惊心动魄的蓝色妖姬。   黛眉幽长,似无情,又似多情。   凤眸灵动,顾盼流光,定看于一处时,亦是水光莹泽,楚楚动人。   丹唇莹润,若红樱桃,若艳花,似待人一亲芳泽。   额上金箔荷花钿,辉映着冰雪肌肤,辉映着水灵幻彩的凤眸,辉映着一身舞衣,在金碧辉煌的恢弘大典内,光芒闪耀,似凝了她的魂。   本就高挑的婀娜的身形,被发髻与裙袍映衬,愈加纤细柔媚。   裙摆翻滚如浪花,看不出步履挪动,形若影动,似草尖上飞,水面上漂,轻盈无声。   乐声如山涧溪流般淌入人的心田,清灵之感,随着回风舞雪的蓝色纱带,轻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山风中,花草芬芳里,暖春花树下缤纷的花雨里,丽质轻灵的鸾鸟曼舞妖娆。   她时而漫步林间,时而嬉戏追逐,一举一动充满了生命活力。   乐声从荡气回肠的静谧悠远,亦是到翻天覆地的澎湃迭起,她在重重困阻中,乐观而笑,浴火重生,飞腾九天……   那江山如画的刺绣地毯上,惊艳的蓝影,娇艳翱翔,那身姿如花,如蛇,如   tang火焰,超脱了人们对“妩媚妖娆”的所有想象。   御蓝斯不喜欢这舞衣,更不喜欢这舞,乃至,已近乎憎恨这女子。   他曾警告她,不得穿红色。她服用过忘情丹,这事儿,早该忘得一干二净。   可他没想到,她穿蓝色,也会美到这种近乎可恶的地步。   这舞极其考验女子柔韧,完全彰显她的身姿。   是他错了,她的骨头不但没有生锈,还异常灵活,仿佛每一块骨头都会拧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柔媚之感浸润到骨髓里。   他鹰眸紧盯着她,烈酒入喉,喉结便随着那舞姿跳跃窜动,火焰焚身,体内深藏的狂兽亦是被彻底唤醒。   这女子……该专属他一人,其他人都该被戳瞎眼。   或许,他该拿个麻袋,把她蒙头罩脸,结结实实收起来,打晕,扛走,压入寝帐。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满殿男女都被她的舞姿魅惑,都为她痴迷。   那每一个绝妙地动作都能撩人心怀,尤其是他对面的康恒,已然如痴,如醉,如狂。   若周遭是一群吸血鬼,恐怕个个都已獠牙血眸,迫不及待地冲向她,掀起一场嗜血盛宴。   所以,到舞蹈的最后一部分,御蓝斯已然如苏静琪和华妃等人一样,只期望锦璃出糗,能逆转这样该死的境况。   然而,他错了,华妃和苏静琪也错了。   她没有丝毫错漏之处,惊艳的蓝色鸾鸟,蹈火,成仙,腾云,御龙,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她足尖点着地面,腰身是婀娜向往天际的腾飞状,就那样旋转,旋转……仍是旋转……   她足尖飘忽,已然离了地毯,如妖,如灵。   裙摆,纱带,头纱,似花朵怒放,在乐声里回旋成一个绚烂的圆,遥遥飘于云端,飞往九天而去。   众人不约而同,齐齐起身,为她喝彩。   唯独御蓝斯还坐着,他端起酒盅,看向华妃,发现,她似比自己更郁闷,满眼怒火,熊熊烧起来,恨得咬牙切齿,脸色煞白。   锦璃优雅弯身,聘婷行礼。   龙椅上,康邕骄傲地连连叹道,“好,好,好!这是朕看过的,最美的《飞鸾舞》!”   旋即,他便威严地笑叹,“赏!”   梁怀恩得令,从丹陛上捧着一个托盘下来。   众人不禁好奇地伸长脖子,那托盘上没有什么至尊宝物,只看到有白光闪耀。   是一枚羊脂玉腾龙玉佩,巴掌大小,雕刻细滑,触手生温。   在宝顶之上九龙夜明珠的光芒下,光氲柔和。   锦璃双手捧着玉佩,不明所以,“父皇,怎赏我一枚玉佩?”   康邕笑道,“见此玉佩,如朕亲临,他日再有人妄想为难你,拿此玉佩,你可调派我大齐任何一处的军队相助。”   王绮茹嗔笑俯视着宝贝女儿,柔声提醒,“丫头,你得了宝,还不快谢恩?”   锦璃恍然大悟,康邕这是在警告众人,都不得再刁难她。   她忙跪地俯首,“谢父皇隆恩!”   随后,她拿了玉佩入偏殿,正要更换舞衣,敏锐感觉到弥里于窗外停落……   她凝眉看向窗外,一抹黑影闪过。   康恒跟进来,正要开口,却见她蓝影飘忽,倏然,消失在后门外。   “锦璃,你去哪儿?”   她是在躲他吗?还是……出去追什么人?   他疑惑跟出去,宫廊下却不见那蓝影。他随手把门口的护卫扯过来,“念伊公主去了哪儿?”   “属下没有看到!”刚才,他只是感觉到一阵风飘了过去,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   幽长的宫道被月色笼罩,深幽凄清,异常静谧。   远处,有女子的谈笑声传来,是在谈论储君册封大典。   “你穿的再美又如何?太子殿下痴情于念伊公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念伊公主若真有那么好,皇上也不会下令为太子甄选妃嫔了。”   锦璃讶然微怔,听着那谈笑声越来越近,转而便判断弥里所在,又朝着御花园那边去了……这吸血鬼,是在和她捉迷藏么?   而那两个宫女,却并非是在宫道上,而是在宫墙那边的一座寝宫内传来的。   锦璃直追到御花园的湖畔,四处无人,湖面上,月影如银,夜风吹皱了水面,美景如画。   她却不是来赏景的。   没有发现那黑影,她气急败坏地怒嚷,“弥里,滚出来!”   背后一股冷风突袭,她警惕转过身,月色下他身形如鬼魅,岿然静立。   “刚才,那支舞不错。”   弥里诧异地打量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不但能感知他的一切,还继承了他诡奇的速度。   锦璃却并没有因他的夸赞而和缓脸色,眼前   的俊颜,在月色下五官深刻,光影身前,越显得他神秘莫测。   她怒目盯着他,沉声质问,“军营里那些弓箭手是你杀的?”   “他们杀你,难道不该死?”   “射杀我的不过三两个,你却杀了五百多人,而且,个个死无全尸!”   被劈头盖脸地指责,令弥里微弯的唇角抿直,眼底的笑意也冰冷沉寂。   “他们一死,正给了康邕追究苏世韬渎职之罪的机会。锦璃,我是在帮你!”   “凌云楼的弓箭手,都是我哥哥亲自训练的,他们有家人,有子女,你怎能滥杀无辜?!到现在,我哥哥还在军营里带人清理那些尸体,那些人都曾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杀你,也情有可原?”   “是!错得是你!”   他自嘲浅扬唇角,剑眉轻凝,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虽然她没有成为吸血鬼,却与他血脉相牵。   他疼惜她,爱护他,如父母喂哺子女,是天性所驱,本能所致。   “锦璃……我没有错,我只是在保护你!”   吸血鬼,都是如此蛮不讲理,不可理喻!他们判断是非心念都是扭曲的。   “以后,我的事,你不要插手!”锦璃冷声警告之后,转身就走。   然而,在弥里眼里,她的怒却不过是猫儿般桀骜不驯的淘气。   他不依不饶地揶揄,“除非,是我放弃你,否则,你的事,永远是我的事!”   她心痛于他一生坎坷,也理解他是在乎自己的安危。却忍不住,也厌烦于这样的牵引。   她的心像是被一根绳索拴住,不得自由。   “弥里,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今日所做的。若你再滥杀无辜,我必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   他瞬间欺近,痛苦地捧住她的脸儿,看进她眼底,触及到她满心的失望与痛苦,凝眉哑然。   “这才是第一天,你便以死威胁我?”   “你本可以只杀凶手……更何况这不是战争。”   他轻声一叹,把她揽入怀中,大手轻拍她的脊背,“好吧,我……改!以后,我再不会这样做。”   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真诚的忏悔,她才抬手拥紧他,眼泪也落下来。   “弥里,不要再让我失望,我承受不住……”   “别哭,我以后再不会那样做,好不好?”   他诱哄说着,疼惜轻吻她的额头,如宠怜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大手捧住她的脸儿,拇指为她拭去泪花。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御蓝斯不可置信的咆哮,两人迅速拉开距离。   锦璃转开头,仓惶擦掉眼泪。   弥里看着她叹了口气,转身对御蓝斯解释,“你误会了,我和锦璃,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更相信我亲眼所见!”   花前月下,一个啜泣不止,一个疼惜宠爱,一个高大俊美,一个柔美倾城,天造地设呀!   他也着实没想到,御尊血月现身,会带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这麻烦,他必须除掉!   胸膛里,妒火与怒火汹涌爆发,御蓝斯血眸阴沉艳红,猝然抽剑,直劈过去。   他满身酒气,脚步不稳,长剑却没有失准……   弥里大惊失色,迅速侧身躲避,不忘拉开锦璃。   锦璃不慎踩到裙摆,惊呼着摔在了地上,所幸地上都是草皮松软,才没有伤到。   御蓝斯忙收住剑。   锦璃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御蓝斯,你疯了?!”   弥里忙护在她的身前。刚才他若慢一步,恐怕被当头劈成两段。   “你这样会伤到锦璃!”   “哼哼,果然相互关爱呀!”   御蓝斯冷眸盯着那淡看自己的女子,方才发觉,她似乎哪儿变了。   不说不笑时,疏冷骇人,拒人千里,眼神干净地似容不得任何东西,也容不下他了。   “弥里,你先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弥里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转身……消失无踪。   “给本王滚回来,这笔帐本王还没有清算完呢!”   “御蓝斯,你喝醉了!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说完,她转身,身影没入被月光笼罩的湖畔树林,不见了踪迹。   御蓝斯挫败怔在原地,龙鳍长剑撑住地面,他酒气被夜风吹去大半,却想不起,他何时学了这样超绝的轻功。   她不必他相护催眠,完美跳完了《飞鸾舞》,还有了这样完美诡奇的轻功,她似乎……不再需要他了。   他烦闷地收起长剑,焦躁如兽般,嘶吼一声,还是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一早,花气香浓,鸟声婉转。   锦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歪在从颖王府正堂内的罗汉榻上,身上穿着昨晚没有换下的蓝色舞衣,盖着锦被。   窗外,便是康晴曾豢养的那些鸟雀,还有,一个紫袍身影正在喂鸟。   那栗发在天光里,光泽如丝,五官深刻的侧颜绝美,俊伟的身躯,遮挡了映在窗内的光。   有丫鬟端着鸟食过去,眼痴痴地仰视着他。   “溟王殿下,还是让奴婢喂吧,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   “不麻烦,这些鸟儿挺漂亮的,叫声也好听。”   “溟王殿下喜欢的话,等这些鸟雀孵出小鸟,奴婢送您留着几只。”   “好。”   他俊颜莞尔,顷刻间,天地黯然。   丫鬟痴痴看着他的笑颜,生生移不开眼。   锦璃烦闷地掀了被子起身,就看到一旁的桌案上,摆了早膳。   她饥肠辘辘,却瞧着直反胃。   匆匆洗漱之后,不施脂粉地走出来,也不理会那正在喂鸟的吸血鬼,直接叫了忙碌的管家来。   “哥哥昨晚没有回来吗?”   “王爷得知公主昨晚等他一夜,一早命人回来传话,说军营里的尸体刚刚清理完,需得重新选拔弓箭手填补空缺,所以……”   “你准备早膳,我给哥哥送去。”   “呃……”   管家看了眼那惊艳得人神共愤的喂鸟人,讪然笑了笑。   “公主,一早,溟王殿下亲自去送的早膳,还送了五车银两,专用于补偿那些弓箭手的家人。那些银子,足够他们的家人一世无忧的。”   锦璃哦了一声,就鼓着腮儿,再无话可说。   管家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见宫廊下有个碍眼的丫鬟,忙把她斥走,他也忙告退。   锦璃一番思忖,终是觉得自己理亏,便闷头走过去……   那修长的手捏着竹制的长勺,舀了一勺金黄的小米,喂进鸟笼,朝着那对儿羽毛艳丽的牡丹鹦鹉,吹着口哨逗引。   “这叫牡丹鹦鹉。”   “本王不是孤陋寡闻之人。”   碰了一鼻子灰,她不禁摸了摸鼻尖。   “无论如何……御蓝斯,谢谢你。”想必,昨晚那锦被,也是他为她盖的吧?!   “不客气。”他始终不曾看她,只等着她解释和弥里那堆烂事儿。   “你吃过早饭了吗?一起吃吧。”   颓然搁下长勺,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小锦盒,“拿着,把里面的丹药吃了,马上回到我身边。”   =======================   求月票,求收藏,求咖啡,O(∩_∩)O~   ☆、第197章 小皇子,闯大祸   艳若琉璃的棕眸,漫不经心地盯着鸟笼,在她接过锦盒之后,他又拿起木勺逗鸟儿。   天光云影,金笼流光,鸟雀清丽惊艳。   两只被他催眠的鸟儿,欢快唱着他爱听的歌儿。   最难得的,是这份有锦璃相伴的闲适和轻松漪。   她说得对,储君之位,天下,倒是不必着急去抢去夺。   明天这会儿,他就可以带锦璃返回莫黎城的王宫,轩辕苍也可以将无殇和谨儿送到王宫,从此,一家和乐团聚。   心里甘甜如蜜的想着,却砰——锦盒当胸砸过来,他忙退了一步……   蓝色妖姬般的裙摆飞旋而过,锦璃拧身便入了堂内固。   锦盒砸在紫红金绣锦袍的健硕胸膛上,似砸在包裹着丝绒的大理石上,反弹,坠地,啪啦一声脆响……   盒盖摔开,黑亮的丹药,球儿般滚,滚……远远地滚下了台阶,滚过了院子,滚到了假山丛下的水溪里,咚——不见了踪影。   御蓝斯惊得一怔,咬牙低咒着忙冲过去,那药丸似比他的命还贵重。   水溪内,触水即化的药丸,在水中荡漾成一片乌云,氤氲了他艳红的鹰眸。   “苏锦璃!”   怒声咆哮着,他狂兽般冲进堂内,两只大掌砰——拍在桌面上。   这该死的女人,毁掉了他的团圆梦,也彻底毁掉了他的好心情。   桌旁,她拿着筷子的手儿微僵,一小巧玲珑的水晶虾饺停在唇边,在他冷鹜的逼视下,只得又搁在盘子里。   她澄澈的凤眸轻眨,楚楚动人的涟漪荡漾,笑颜无辜而柔媚。   “溟王殿下何故如此大怒?”   “为何把解药丢掉?”   “解药?我还以为那是什么噬心的魔药呢?服用之后就能到殿下身边,爱上溟王殿下你,谁敢吃呀?”   他仿佛迎头挨了一棒子,脸色顿时铁青。   “苏锦璃,你服用了忘情丹。普天之下,只那一颗解药。”   可惜呀,这么珍贵的解药,她不需要了。   纤美的柔夷重又拿起筷子,水晶虾饺终于入了口,不紧不慢地咀嚼,因为沉醉于美味,美丽的唇浅浅微扬,唇角有甜醉的梨涡显现。   他气结拉着椅子,坐在她近前。   “苏锦璃,你……你儿子也不要了?”   她柳眉微扬,避而不答。   “我记得你在牢中,清楚地说,我和你,没有婚礼,没有儿子,没有相爱过,你甚至不曾碰过我。”   嗯!美味的红豆粥,冷热适中。   有这吸血鬼吃瘪的样子开胃,这顿早膳,是她前世今生吃过的最美味的!   御蓝斯已然七窍生烟。   这不知死活的笨女人,竟敢拿他说过的话噎他?!   他气结笑了两声,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动,燥怒地起身,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儿,待怒火消磨尽了,才又坐回来。   “苏锦璃,你听好,我现在告诉你。”   “溟王殿下请讲。”   “我们曾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儿子叫苏无殇,我们曾经很相爱!我……不只碰过你这么简单。”   她低垂眼帘,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俏颜却笑得淡漠沉静。   “溟王殿下一会儿一变,叫我如何相信?”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从牙缝地挤出一句话,“凌一给你的小折子上说的都是真的。”   她搁下筷子,挠了挠眉梢,眸底一抹狡黠,仿佛湖面的鱼儿,吐了个泡,倏忽不见了踪影。   “那小折子上说,你时常流连花楼,四处拈花惹草,还夜夜召宫女侍寝,嫌弃我这人类太无趣。因此,我与你和离之后,从此,给儿子更名为苏无殇。”   “……”该死的凌一,敢乱写?他真该把那厮五马分尸。   瞧着他俊颜铁青,她心情大好,轻抿唇儿,强忍笑意,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   “那小折子上还说,我们成婚之后,你时常吸我的血,时常殴打我,甚至想把我转变成吸血鬼,可是真的?”   “……”   “那小折子上还说,你吃喝嫖赌,烧杀抢掠,五毒俱全,还说你睡觉打呼磨牙说梦话,尤其,说谎演戏最在行。”   “……”   最后,她气定神闲总结一句,“若那小折子所言都是真的,我怎敢和溟王殿下你在一起?”   某吸血鬼怒火滔天,已然决定将凌一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还是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健硕的脖颈上,分明已然青筋暴徒,獠牙也刺痒地蠢蠢欲动。   “我对天发誓……那小折子上好的一部分,是真的。”   她强硬抽回手,继续喝自己的红豆粥,“身在高位,您习惯了听爱听的话,不爱听的话,难道都是假的?”   “……   tang”   “好吧,就算好话都是真的,我们为何和离?”   “是你提出的。”他怒火冲到绝境,濒临爆发。   “你若是个好男人,我断然不会和离,对吧!”   “苏锦璃……本王是为你,才答应与你和离!”   “保护我,就可以随便和离,随便让我割舍所有重要的回忆吗?”   “没有割舍所有,只是……让你忘记我而已,你若带着那些回忆,必带来杀身之祸。”   “既然如此,我便永远没有必要再想起你。”   “你……”   这牙尖嘴利,刁钻跋扈,蛮不讲理的小女人!他怎就爱上她了呢?   前世里,她给康恒当皇后,可是端庄温婉,被人欺负成落汤鸡,也笨得不会吭一声。   “溟王殿下,我苏锦璃,在你眼里,是一个可以随意抹杀记忆的蠢女人么?”   “当然不是。”   “你不需要我在身边时,便催眠我,给我吃忘情丹,让我忘记你。当你需要我时,施舍我一颗解药,我就该拜倒在你美丽的锦袍下,祈求你的怜爱与宠幸。溟王殿下当我苏锦璃是什么?”   他只得退一步,“既然你不愿想起我,便罢了,和我回莫黎城可好。”   “我要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我可以派人保护他们。而且,本王,还有无殇,谨儿,皇祖母,父皇,都是你的家人。”   “溟王殿下,请回吧!”她客客气气下逐客令,“你送去军营的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   她尚不确定,御尊是否真的会放过他和两个儿子。   她不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她更不想再给他惹任何麻烦。   御蓝斯一走,她便去了王氏金库,派人运了银子送去莫黎城的溟王王宫。   *   暮色深浓,诡异静谧,夜风静冷刺骨,夹杂着浓重的花木之香和陈腐之气。   因尊帝的驾临,原属于御穹的后宫众妃皆是被封禁寝宫,禁止外出。   被重重橡木林笼罩的血族皇宫,愈加空冷死寂。   御蓝斯飞身落地,正要寻找凌一所在,恰见一个娇小黑衣身影,带着一群护卫朝着御雪儿的寝宫迅疾冲去。   那群黑衣护卫,有十位狼人,十位吸血鬼,个个身手矫健,轻功迅敏。若在平时,这些顶尖高手,定能一举得手。   然而眼下……这皇宫被御尊掌控,恐怕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御蓝斯狐疑微怔,是错觉吗?那娇小的身影,怎如此像谨儿?   为防判断失误,他远远尾随在那队黑衣人之后,以牵引传音召唤苏无殇。   “无殇,哥哥呢?”   “哥哥说出去玩啦。”   摇篮内的小家伙踢蹬着襁褓,占了半张脸的棕色眼眸,光芒灵慧微闪,他才不会告诉爹爹,哥哥是要去抓御雪儿那个小*贱*人哩。   她和御之煌擅闯皇陵,惹怒了御尊,害得他们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抱,这等该死之人,绝不能再留!   “无殇,告诉爹,哥哥是不是来了血族皇宫?”   小家伙敏锐听出这话不对。   来?爹这是啥意思?哥那倒霉催的,不会正被爹撞上了吧?   “爹,没……没……没……哥是去找隔壁邻居家漂亮的狼女姐姐玩。”   感觉到小家伙的心虚,御蓝斯若有所思地一笑。   “好了,爹知道了。你继续乖乖的,听义父的话,不准胡闹。”   “……”他一个不会走路的小娃儿,能怎么胡闹嘛?   这边,南宫谨寻到御雪儿的寝宫,在围墙外,利落地打一个手势,黑衣杀手瞬间将御雪儿的寝宫团团围住。   御蓝斯正要过去阻止,眼前突然袭过一道龙纹红影,直袭向墙根下的南宫谨……   ☆、第198章 太子妃赶走良媛   惊觉背后冷风袭来,南宫谨身躯一凛,忙抽腰间的短剑防卫……   银亮的剑刃,刚刚出鞘,他娇嫩纤细的小脖颈就被一只铁钳似地大手掐住。   鹰隼捕捉小鸡仔般,小小的身体被举高悬空……   小家伙透不上气,咳咳……呼救不出,恐惧地瞪大艳红的双眸,看清了眼前人,陡然一股绝望灭顶。   此人栗发冗长曳地,宛若刀刻的俊颜如冰玉雕琢而成,眼底红光妖冷,胸膛横阔,身躯壮伟,似看不出年龄的神魔,艳红龙袍在黑暗中,亦然光耀夺目,艳丽无匹漪,   他与皇祖父神似,严酷迫人,威严迫人,肃杀迫人,似下一刻就能拧断他脆弱的小脖子。   毫无疑问,他便是返回血族皇宫的御尊固!   倏然,一道寒光袭来,龙鳍长剑划过憋闷涨红的小脸右侧,直指御尊咽喉。   “御尊,别逼我以下犯上,放了他!”   御尊大掌收紧,冷眸看向御蓝斯,“孽畜!你们亵渎精纯之血,亵渎皇权,竟还胆敢如此放肆?”   南宫谨憋闷地心肺剧痛,包围御雪儿寝宫的所有护卫都返回来,成一个半圆,将三人围在墙根下,长剑直指御尊。   然而,宫道两端,弥里和凌一分别带着吸血鬼护卫赶到,堵截得水泄不通。   御蓝斯剑刃又向前逼近两寸,纯银剑尖刺进了御尊的脖颈里……   “皇祖父,孙儿求您!谨儿此来,并非是为刺杀您,御雪儿擅闯陵墓罪无可恕,他不过是来教训她一下。”   “纵然雪儿有罪,凭这低贱的孽种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弥里疑惑看了眼那孩子,大惊失色,忙上前来单膝跪下,“陛下,请放过南宫谨一命!”   此话一出,御蓝斯不禁回头看他一眼,南宫谨也不禁诧异,虽然他没有见过弥里,却清楚地知道,他定然是御尊的护法之一,可他……怎会给自己求情?   御尊冷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盯住弥里,猛然反手一甩……   南宫谨横着朝墙壁撞去,御蓝斯迅速挥手一掌,真气缠住了娇小的身躯,弥里则直接飞奔过去,将他接在怀里,平稳地放在地面。   “你没事吧?”弥里忍不住问。   南宫谨戒备地忙奔到御蓝斯身边,不理会他的关切。   御蓝斯也眼神复杂,盯着弥里。他救南宫谨,定是为锦璃,思及此,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弥里不理会他的眼神,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南宫谨,玩味的眼神一如看锦璃。   这有趣的小家伙,虽然蒙着脸,这别扭的性子和一双眼睛却像极了锦璃。   御尊冷斥御蓝斯,“带他滚,你和恪既答应朕不再入宫,就管好这小孽种,别再让他闯到朕面前。”   南宫谨惊魂不定,站稳之后,忙躲在御蓝斯的背后,脖子上的剧痛仍未缓过劲儿来……   御蓝斯长剑收回一寸,却没有退后。   凌一带着护卫冲过来,“御蓝斯,陛下已经放过南宫谨,你还不收剑?”   御蓝斯身影微闪,影动瞬间,长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凌一震惊,没想到,他的轻功竟也与自己不相上下。   上次在颖王府的大牢内,他挨了御蓝斯一脚,罔他活了万年,竟与他打了个平手,至今记忆犹新。这奇耻大辱,他一直记在心里,正想得机会和他再较高下。   见凌一要反击,御尊怒声呵斥,“都给朕住手!”   南宫谨小脸儿惨白地看着这一幕,惊惧惶恐,幼兽般惊颤不已。   御蓝斯不想活了吗?当着御尊的面,竟要杀他的护法?   小家伙恐慌地奔过去,扯住御蓝斯的袍袖,提醒他该离开了了。   凌一只得垂下手中的长剑。   御蓝斯却仍不肯放过他,他深冷的眸光杀气锐利,丝毫未收敛,“你给锦璃的小折子上,都说了什么?”   “事实!”   “可曾说我流连花楼,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凌一哭笑不得,不禁怀疑他脑子坏掉。   他看怪物似地,鄙夷地重新打量着御蓝斯,气结辩解,“当然没有。我身为护法,执法严明,平日说话,亦是字句严谨,怎会在那小折子上胡言乱语?”   “可曾说我睡觉打呼磨牙说梦话?”   御尊也不禁匪夷所思,弥里则扬眉挑高。这小子大张旗鼓冲到皇宫来,就是为问这个?!   凌一已然崩溃抓狂,龙鳍长剑侵蚀得他脖颈生疼,然而,他却忍不住,突然不羁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顺势挡开了御蓝斯的手腕,笑得他整个身躯瘫在地上,声音也破音。   毫无疑问,这厮被那善用毒药的妖女苏锦璃……耍了!   他甚至轻而易举地便想到,苏锦璃对御蓝斯说了些什么。   “那小折子是个诱饵,我若在上面胡言乱语,那   tang诡诈多端,比狐狸还精明的苏锦璃,会相信么?”   御蓝斯看他这样子,隐约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所幸黑暗的天光帮他遮掩了铁青的脸色。   一念万千,恍然惊悟,那该死的小女人忽冷忽热,甚至故意当着他的面大跳《飞鸾舞》,丢了忘情丹的解药……是因为,她早就记起了一切!   可恶,他竟未曾察觉,她到底何时记起的?!   龙鳍长剑煞气耀目一闪,收入剑鞘,他转身牵住南宫谨的小手,“我们走。”   凌一勉强止住笑,朝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嗨,御蓝斯,见到苏锦璃,别忘转告她,她给我下毒一事,我定和她清算。”   “你若敢伤害她,我定将你碎尸万段。”御蓝斯警告说完,又阴冷看向弥里,“还有你!”   *   晨雾轻渺,东方晨曦绮丽辉煌,朝阳尚未完全升起。   景寰宫的朱漆铆钉大门,刚擦拭过,金钉映在红门上,光辉灿亮。   锦璃没有带任何随侍,一路步行而来,双颊不由热得绯红。   她进入门槛,正想让小安子去端水来喝,却不禁愣住。   院子里,是几个面生的宫女和太监,正忙于清扫。有掌管花艺的花匠正在翻土耕地,准备栽种花草。   众人见她进来,忙跪下行礼,却是道“太子妃金安!”   她疑惑地径直进入殿内,发现这里已然成一座空殿,独剩了康恒曾经坐过的正椅还摆在正对门口的高阶之上。   这里本就空寂清冷的,没有了那些摆设,更添几分萧索之感。   没有从前的摆设阻隔,一眼便可环顾殿内。   她自嘲一笑,不禁佩服自己。   前世,她竟能将这里布置地温馨,典雅,甜蜜。   那番别出心裁,那样绞尽脑汁,那样花样繁多,不过是为得康恒一句赞叹,一个拥抱,一记热吻。   一位宫女进来,恭谨地低着头,轻声说道,“太子妃,太子殿下已经搬去东宫了。”   “原来如此。”   前世,这里有她最快乐的时光。   “这座宫殿赐给谁了?”   “赐给了七皇子,成婚备用。”   “难怪院子里要种花呢!”锦璃这便走出来。   此生,她没有在这座寝宫内留下什么痕迹,从此道别,再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走到院子里,却忍不住看那些忙碌的花匠。   因这宫苑久未种植花草,院子里的土干涸坚硬,并不好打理,他们铲过一阵,又铲一遍,便挖出一个大坑……   花匠们见她从旁看着,皆是面上带笑,也不惊扰。   “要种什么花?”锦璃忍不住问。   “荷花。”   “只有荷花吗?”   “也种紫藤。”   紫藤花是康晨生母最喜欢的,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在生下康晨之后,落下重病,康晨尚未满月,她便与世长辞。   那女子与紫藤花一样,为情而生,为爱而亡,却把依依思念留给了儿子。   但是,荷花……却并不是这寝宫未来的女主人苏妍珍喜欢的,而是她苏锦璃喜欢的。   锦璃又静呆了片刻,想起御蓝斯征战海澜时,康晨曾自告奋勇相助于自己扭转乾坤,忧心忡忡地出了景寰宫。   她身影一闪,便进入储君东宫内。   *   早朝未散,小安子等人满面喜庆,忙上前迎着她。   花木繁盛的宫苑,相较于景寰宫,生机盎然,前院中便有一个小湖,假山围拢,碧水映着天空,诗情画意。   宫廊下的金砖拼接无缝,擦拭地光可照人,踩上去,她忍不住担心会滑到。   殿内,祥云四爪腾龙地毯,从门口,直铺展到宝座阶下与内殿入口处,双足踏上柔软无声,仿佛身姿飘于天际云端。   锦璃踱着步子一眼环顾大典,正看到一位身姿清秀的美人儿,正半跪在那雕龙宝座一侧,仔细的擦拭着。   那美人一身粉缎宫装,背影瞧着异常熟悉。   她的发髻很奇怪,不是寻常宫女的发髻,却是略低的灵蛇髻,繁复精美的样式,脑后两朵绢纱兰花,已然暴露她不安于现状的野心。   锦璃确定,她此生尚未见过她,她是前世记忆中的女子。   那女子敏锐感觉到有人进门,眸光惊喜地转过身来,“殿下下朝了……”   立在门槛处的锦璃,因她的话挑眉微怔。澄澈的眼眸淡漠无惊,只一抹自嘲轻闪而过。   “让姑娘失望了,我不是太子殿下,而是太子妃。”   她背光而立,身姿聘婷,初升的朝阳里,染了一层金色的晕。   层叠渐染的锦袍流光溢彩,裙摆上刺绣的大朵大朵的荷花,以贵雅威严的姿态,惊艳绽放于满身,那荷似凝了她的魂,似   妖,似仙。高高的飞鸾髻上,佩戴地依旧是公主凤冠。   女子半句话僵在喉头,惊恐地忙转过身,下来台阶,恭顺跪地行礼。   “奴婢参见太子妃。奴婢是皇上指派过来的掌宫女官……”   锦璃柳眉微颦,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她。   这声音好熟悉,却不只是因为前世熟悉,今生却也听过。   那天晚上,她追弥里,路经一处宫道,正听得两个女子在谈论储君册封大典。   “你穿的再美又如何?太子殿下痴情于念伊公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念伊公主若真有那么好,皇上也不会下令为太子甄选妃嫔了。”   至于康邕为何给康邕甄选妃嫔,并非因为她不够好,恐怕是因为,他也认为自己的儿子已然配不上她这念伊公主了。   窝藏御之煌这一条罪,足以废掉康恒的储君资格。   然而,放眼朝堂,却再无一个皇子,有康恒的才智。   当然,这是康邕的烦扰,她苏锦璃无心去管。   这跪在面前的女子……她却难以饶恕。   “你名叫李听云,户部侍郎李贺长女。我没有说错吧?”   锦璃精确说出她的身份。   李听云愕然微怔,忙道,“是。”   “你的父亲在户部帮了太子殿下不少忙,颇受殿下青睐。”   “父亲只是恪尽本分,谢太子妃夸赞。”   “你这谦逊的性子我很喜欢,皇上真是选对了人。”   说话间,锦璃拾阶而上,在李听云刚刚擦拭过的储君宝座上,端雅坐下来,略抚裙摆,却并没有允许李听云起身。   她素手伸入袖中,摸到赐和离的密旨和一封信。   今早过来,她想把这两样东西给康恒留下,便启程前往狼族,探望两个儿子。   看到这李听云,心底的复仇执念又萌生,那死不瞑目的感觉,仿佛一只鬼爪,痛锁了咽喉。   她清冷明澈的凤眸,淡漠威严,俯视着跪缩在地上的倩影,眼底蔓延开几分厌烦。   她不喜欢李听云,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每一根头发丝都不喜欢。   而她的一番夸赞,明显的口气清冷,未能让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听云听得欢喜。   李听云跪在地上,因迫人的岑寂,清冷苍白。   锦璃清楚地记得,前世,这女子也是东宫女官。她平日行事凌厉,手段独特,有些不择手段,却叫人难以寻到错处。   岂料,她却借着贴身服侍康恒的便利,爬上内殿那张宽大的四爪腾龙的龙榻,又那么恰巧地被她撞见。   当时,她哭得抽抽噎噎,怪在地上,只认错,要担下所有的错。   康恒神智溃散,说了一句酒醉失控……   她看出康恒是遭了算计,因此不肯放过李听云。   最后,这事儿便闹到了兰妃耳朵里,闹到皇上面前,闹到了太后寝宫里。   那时,她和康恒成婚不久,一直未孕,被太后斥责为“失贤善妒”。   这女子,便成了康恒的第一个侍妾,被册封为太子良媛,其父也一跃成为户部尚书。   从此,李贺与朝堂之上,成了哥哥最大的对手。   文官牙尖嘴利笔如刀,三言两语,便将沙场上所有的血泪抹杀殆尽。   因此,哥哥痛恨他们,加之他的才能,并不在那些文臣之下,越发地瞧着李贺碍眼。   父王,哥哥,母妃最后被斩,最后……恐怕少不得那李贺为苏静琪推波助澜。   锦璃若有所思地清浅一笑,轻声问道,“那天晚上,你说,‘念伊公主若真有那么好,皇上也就不会下令为太子甄选妃嫔了。’是何意?”   李听云惊骇一凛,面上却依然沉静如水。   她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亦是得阖家宠爱,因此心气儿亦是高傲的,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嫁得人中之龙。   入宫之后听得一番传言,她只觉得这苏锦璃不过是生正逢时,得益于惊世之貌,苏氏的嫡女血统,又凭其母得皇帝怜爱,才得了如今的高位。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苏锦璃。   “太子妃明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奴婢怎敢说呢?”   偏巧,康恒下了朝返回来,正穿过庭院,朝着殿内行来。   他生性喜静,回宫,出门,都不喜欢宫人大声行礼,干脆不准他们发出任何声响。   因此,院子里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仿佛被割了舌头般,异常静谧。   而李听云的声音,从殿内带着回音传来,显得异常突兀。   康恒眉峰微皱,看向殿内,见锦璃正端坐在正椅上,惊喜一笑,脚步飞快地进来。   李听云眼角余光触及那么明黄的锦袍,脸上顿染几分幽怨委屈。   康恒一眼没看她,嗔怒对锦璃说道,   “你总算回来了。我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你倒是好,躲在宫外清闲。”   锦璃见他上来,忙起身让开位子。   “恒,你搬了寝宫,也不派人通传我一声?”   康恒坐下来,随手将她拉到身边,宠怜笑道,“昨晚安顿好,我让小安子派人去传话,谁知,王府管家没让进门。”   锦璃低头,看他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哥哥恐怕还在生你的气呢!”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康恒眸光凝在她惊艳的脸儿上,心头一热,便将她环入怀中,“锦璃,回来了,就别再到处乱跑了,好不好?”   她避而不答,直接说道,“我不喜欢这宫女。”   “不喜欢便遣走。”   “殿下……”李听云不可置信,“殿下,是皇上派了奴婢过来服侍殿下的。”   康恒却不理会,他眼里心里只有身边的女子,“璃儿,你想如何处置她?”   “把她遣回本家,许配个好人家吧。毕竟,那李贺是你看重的臣子。”   康恒眸光这才落在李听云身上,没有追问锦璃任何原因,便直接叫了小安子进来,“带李听云下去,收拾行囊,遣送回家。”   “是,殿下!”小安子应声,忙催促道,“李小姐,快请跟奴才走吧!”   “殿下……奴婢不愿嫁别人,奴婢倾心殿下已久。”   康恒侧首在锦璃额角轻吻,冷笑道,“天下女子都倾心本宫,难道本宫要把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娶了不成?”他眸光看向李听云,冷厉如刀,“滚,别在这里给太子妃添堵!”   锦璃却没想到,不过一顿早膳的时间,这事儿便不胫而走,传到了康邕的耳朵里。   梁怀恩亲自来,宣召她前往御书房。   因康恒忙于批阅奏折,她便把密旨和信放在了正殿的桌案上,跟着梁怀恩出了门。   *   锦璃入得御书房时,偷觑四周,见母妃不再,不禁疑惑。   康邕于龙椅上冷睨她一眼,说道,“你母妃不愿看你挨训,出去逛御花园了。”   “哦。”锦璃悻悻跪下来,规规矩矩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你与康恒若即若离,亦无夫妻之实,你哥哥不惜拿虎符来换你自由,朕一番考量,好不容易给康恒选了个合适的李听云……”   康邕说着,阖上刚批阅完的奏折,这才搁下笔,起身走下台阶,威严俯视着跪在地上、状似恭顺的锦璃。   “朕相信,凭你这丫头的聪慧,不会不明白朕的一番苦心,你却为何将她赶走?”   ☆、第199章 杀无赦,断夙仇   为何?锦璃心虚地鼓着腮儿,窘迫颦眉。   前世,这李听云害过她,她左瞧右瞧,从头看到脚,都觉得那女子不顺眼。   这话若出口,恐怕只会被康邕当成欲盖弥彰的借口,误解更深。   “儿臣以为,那女子贪慕权势,急功近利,为人圆滑,配不上太子殿下。”   康邕不敢恭维地骇笑两声。   “哼哼,入宫来的女子,哪一位不是急功近利?若非圆滑之人,恐怕早就尸骨无存。若求十全十美,朕和你母妃也称不上。选李听云,让恒儿与她日久生情,也是助你脱身的权宜之计。固”   锦璃讪然挑眉,偷觑他一眼,默不作声,只听着他训斥。   “放眼天下,真正配得上康恒的,也只有你苏锦璃。你这是逼朕收回那道密旨?!”   锦璃双眸微凝,再笑不出来,忙俯首贴地。   “父皇,还是让太子殿下自己去选吧!不瞒父皇,儿臣已把密旨和诀别信留在东宫寝殿,儿臣过来,一为请罪认错,二为向父皇和母妃道别。”   康邕伸手扶起她,不禁感慨一叹。   “你终究还是要离开他?!”   那许愿树,许愿牌,果然……都是骗人的。   那卖许愿牌的、自称修行的老者,也实非修行之人,不过是比当今所有帝王都残酷的御尊帝。   “璃儿,康恒的册封大典少了你,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遗憾。”   锦璃惭愧一笑,她若真的能够配得上康恒,前世,便不会错的那么离谱。   “儿臣并没有帮太子殿下什么。江山属于他,理所应当,美人自然也有更好的匹配他。”   这豁达,这宽容,这潇洒,让康邕莫名心痛。   他并非不知,当初这丫头为何夺权。   伏瀛手中一颗魔球,可观前世今生,他曾看过。   所以,他那一日才让这丫头坐上龙椅,体会一番当帝王的滋味儿。也因此而下定决心,重新改写自己和绮茹的命运。   他拍了拍锦璃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锦璃,恒儿是因太爱你,才会不择手段。”   锦璃抬眸,眼前俊朗容颜与康恒如此神似!   她诚挚俯首说道,“儿臣原谅他!请父皇转告他,儿臣不再恨他了,让他多保重。”   康邕眼眶微红,不禁又忆起当年的自己和王绮茹。   江山,美人……是每一位皇室子孙的奢望。   锦璃说得对,江山属于康恒,理所当然,美人……却难以得偿所愿。   “你走吧,不管去哪儿,别再让恒儿看到你。”   “是。”   锦璃走出御书房,只觉得一身轻松。   彻底放下前世之仇,身心解脱,一呼一吸都美好而欢喜。   她忽然,有些想念御蓝斯,只是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弥里昨晚派人送信来,说御尊彻底放过了御蓝斯,也不会伤害谨儿和无殇……   她若带着儿子去莫黎城,那吸血鬼应该不会把她赶出来吧?!   那天故意气他,好像,似乎,真的,有点过分呢!   他一向小肚鸡肠,心如针尖,爱吃醋,爱较真,爱生气,应该不会去找凌一求证吧,万一去了可如何是好?!   锦璃忐忑地长吁短叹着,下来百级汉白玉长阶,却见苏静琪和轩辕玖争吵着,朝这边走来。   碧空,白云,朝阳晴好,薄雾散去。   那一对儿璧人,一个凶残,一个卑鄙,倒真是绝配。   轩辕玖却异于往常,与平日惊艳如冰雪的样子,大相径庭。   绣着银纹的月白锦袍,被苏静琪又撕,又扯,弄得狼狈不堪。   苏静琪浓妆早已哭花,抓狂地又骂又嚷,俨然是一泼妇。   难为轩辕玖殿下,还能镇定自持,威胁着不和女斗的好男形象,冷酷如冰,大步流星。   免惹祸上身,锦璃想躲开。   然而,她已然身在百级长阶的中间位置,上有四十层,下有六十层,躲无处躲,藏亦无处藏,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挨往下蹭。   “我父王没有了兵权,还是大齐王朝的宁安王……轩辕玖,难道你和我成婚,娶的就是兵权?”   “是。”   他那么坦诚地回答,锦璃不禁钦佩。   皇族之内,娶得不是如花美眷,是错综复杂的利益,嫁的不是如意郎君,是至高无上的权势。   娶妻之人,严酷而理智,总能秉持原则,而出嫁之人,却心存奢望,总是交付真心。   因此,皇族的女子,无一不是一败涂地,凄凉收场。   苏氏败落,有苏氏嫡女头衔的苏静琪,已然身败名裂,再遭轩辕玖退婚,她此生便只能孤守闺阁。   这婚事,她退不起,也退不得。   可惜,她用错了   tang挽留的法子。   “轩辕玖,婚约上你亲自按了手印,还有你父皇玺印,岂能说悔婚就悔婚?!”   “我就是悔,你能奈我何?父皇也听说了,你……配不上我轩辕玖。”   “轩辕玖,当初是谁跪在我父王面前,恳求他让我嫁给你的?”   “是我,没错!但,此一时,彼一时。”   他因那《飞鸾舞》着了魔,此生总是得不到那如妖似仙的女子,他也不能娶一个无用武之地的泼妇搪塞了自己。   锦璃听得轩辕玖那番话,却不由头皮森麻,这会儿……她忽然有些怜悯苏静琪。   自从康恒知晓“万事如意”一事,每天派人到宁安王府,送一盅加了毒的狼血给苏静琪,前去的人非得盯着她服下狼血,方才离开。   如此残忍的报复,早已将苏静琪对“太子妃”与“未来后位”势在必得的贪婪,消磨殆尽。   纵然她曾对康恒稍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贪恋,也早已成了恐惧和忌惮。   相较于手段残忍的康恒,尚未暴露真面目的轩辕玖,淡漠如冰雪,温雅如静莲,不温不火,不疾不徐,无论是深藏不漏的才智权谋,还是倾覆天下的绝美艳容,对女子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苏静琪却不知,这轩辕玖,并非真的轩辕玖。   轩辕颐为求活路,杀了轩辕玖,取而代之,成功掩藏自己曾经的滔天罪行,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苟活于世。   他是一条毒蛇,比狼更残暴,更吸血鬼更凶狠。   他若被逼急,会将人伤得尸骨不剩。   锦璃凝眉俯视着他们……   苏静琪和轩辕玖也都看到了她。   忽然,苏静琪就想到那一日相遇的情景。   她和轩辕玖刚签下婚约,而锦璃穿着一身男装,与康恒正拾阶而上。   锦璃也想到那一日,不禁感慨一笑,“二姐,玖殿下,物是人非呀!”   苏静琪惧怕碰上康恒,本能地看向台阶之上……   轩辕玖则拢了拢衣袍,略一颔首,“念伊公主今儿怎么一个人?”   “和离了。”   锦璃坦然一笑,眼底眉梢,都是让他妒忌的轻松自在。   苏静琪却突然讥笑两声,“哈哈!”花糊成一片的脸,越是鬼魅一般。   “凭你这破鞋,人家太子殿下怎敢让你当太子妃……”   锦璃心里陡升的几分怜悯,又荡然无存,她只对轩辕玖说道,“恭祝玖殿下心想事成!”   轩辕玖挑眉莞尔,“多谢!”   看到她的笑,嗅到她甜美的气息,他如沐春风,沉郁窒闷的心情,莫名地……豁然开朗,仿佛周身萦绕的是鸟语花香。   苏静琪视线在锦璃和轩辕玖之间流转,不由怒火三丈。   “苏锦璃,你这该死的狐媚子,你什么意思?”   锦璃默然不予回应,径自走下台阶。   轩辕玖也不理会她,急迫地拾阶而上去退婚……   苏静琪怨毒看向锦璃的背影,眸中一股杀气迸射。   随手一扯,她脖子上的七彩玉珠项链断开,光彩夺目的七彩小玉珠啪啦啪啦沿着台阶滚下去……   轩辕玖在前面敏锐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锦璃一只脚正踩下去,那台阶上已然落了两颗珠子。   “璃儿,小心!”   锦璃也听到了动静,也听得提醒,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疑惑回头,脚下突然一滑……   她惊得伸手,本能要攀扶什么,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娇躯向后仰下去,她惊得脸儿苍白。   若从这陡立的四十多层台阶上滚下去,非死即伤!   眼前一道白影突然袭来,将她拥入怀中,他却也未能稳住身躯……   两具身体摔在台阶上,苏静琪惊得尖叫,“轩辕玖!”   康恒拿着信和密旨,正追到御书房的宫廊下,听到苏静琪的尖叫,他忙走到长阶处俯望下去,看到锦璃和轩辕玖滚下去,心脏被生生刺了一刀,痛不欲生。   她若离开,也便罢了,但她不能死……更不能这样活活摔死在他面前。   “锦璃……”   听到康恒凄厉悲恸的嘶吼,苏静琪大惊失色,转头就看到那俊秀的明黄身影,大鹏般腾飞而下。   锦璃脑后被轩辕玖的大手护住,腰身后背被他手臂牢牢缠住,只听到耳边砰砰的撞击声,听到有骨骼碎断的诡异声响……她只是腿和胯骨被撞到。   眼前是他的发丝,她头被他按在胸前,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体香,耳畔都是他剧痛的闷哼和吃力的呼吸。   狼人的肌肤受伤可瞬间痊愈,若内伤和骨骼重伤,需得静躺十天半月方能痊愈,若有人想除掉他,这是个好机会!   而想除掉他的人,也包括她   。   为好端端的顾梓苏被他威胁,被他转变成狼人,被他一手毁掉,为那恶毒的虫蛊剧毒,为他和父王布下的春装计,她早就想杀他千百回!   他为何要救她呢?!   直到两人滚落到地面上,她也没有想通。   轩辕玖重伤惨重,落下来直接晕厥,他手臂还环在她身上……   康恒飞身落地,将她扯进怀中,她正看到,轩辕玖的手臂诡异地扭曲在地上。   她不敢耽搁,忙给他检查伤势,手却颤抖地不敢太用力。   他肋骨断了四根,手臂骨折,腿亦是重伤,额,脸颊,脑后,无一处完好……仿佛一个破败的布偶,全无生命迹象。   苏静琪追下来,洒下的彩玉珠还在地上滚动……   康恒从旁担心地打量着锦璃,听到那小珠子啪啪响,他视线一扫而过,顿时恍然大悟。   “苏静琪,你胆敢害本宫的太子妃……本宫要你死物葬身之地!”   护卫赶过来时,康恒怒目盯着苏静琪,长剑出鞘,瞬间刺进她的心口。   “殿下……”   苏静琪两手颤抖着握住剑刃,不可置信地,俯视一眼贯穿身体的长剑,血涌出来,暗染红袍……   她眸光转向落在康恒绝美无俦的俊颜,复杂沉痛,贪恋不舍。   “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康恒咬牙切齿地阴沉说道,“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了你,怎会喜欢你?”   苏静琪咯咯冷笑,锦璃的眼泪,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簌簌滚落。   她站起身来,推开康恒,从苏静琪心口抽出长剑,又憎恶地补了六剑。   “这是为我前世的父母,兄长,孩子,和夫君!”   苏静琪躺在了血泊里,恐惧地圆睁着双眼,瞪着锦璃……   锦璃愤然丢了长剑,仰天阖眼一叹。可笑,她前一刻竟对仇敌竟心生怜悯!   前世,那化为浊血的孩子,在天有灵,定能安然瞑目了。   ☆、第200章 逼得邪王要拆墙   那无辜的小生命定会看到,他的父亲,是被“万事如意”伤害才铸成大错,他定会看到,他的父亲手刃仇敌,为他报了仇,他会谅解,会得以宽慰。   只可惜,她愧对那个孩子。   她始终憎恨自己,前世不曾为那孩子努力做过什么。   此生,纵然大仇得报,恩怨抹除,她也再不能与他的生父重续前缘。   她相信,他是最美的孩子,他会有她的眉眼,有康恒的鼻和唇,若长大成人,定如他的父亲般俊伟不凡,文武双绝。   她忆起他时,再不会想到一滩浊血……   康恒怒命护卫,把苏静琪的尸体丢去乱葬岗,并去宁安王府传话报讯。   极有眼色的宫人,叫来御医,抬来担架,小心翼翼地,把轩辕玖送去了御医院。   锦璃站在原处,怔然看着轩辕玖被抬走的方向,脑海中是南宫恪的那句提醒。   她也信了那话,可……这人真的不该救么?   当初,若在西山猎场没有救他,恐怕刚才她又被苏静琪害死一回。   身体突然腾空,前一刻惊魂未定,这会儿可学乖了,手臂本能地攀服,却发现……是康恒的脖颈固。   她身子便僵在他怀里,抬眸,正对上他肃冷铁青的俊颜。   “我放不下无殇和谨儿。”   他无声冷笑,讽刺道,“你是放不下御蓝斯吧?!”   若没有和离,她断然不会与他如此难堪地针锋相对。   既已不是夫妻,她也没有必要再畏首畏尾。   心一横,她坦然仰头,无惧对上他冷怒的丹凤眼。   “是。我是放不下他,我始终爱着他,我心里只有他,再容不得其他人。”   他逼得她承认,她真的承认,他却又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苏锦璃,你……”   “康恒,不要一副被害的样子。”   她淡漠低垂眼帘,冷声说道,“当初,我是为他的安危,才嫁给你,你该不会忘记用那药方骗婚的事吧?应该也不会忘记,你差点当着我的面,杀了谨儿吧?”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般讽刺,他怎么会忘记?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顾廉耻,拆解他的衣袍,就为翻找那两张药方,为御蓝斯求得一条活路……   他骗了她,所以,纵然成婚,心里也不踏实,甚至无法面对她,连拥抱都心虚。   她迟疑抬手,拂开他痛苦紧皱的眉宇,“恒,我原谅你,包括……收容御之煌一事,请你放我走。”   他英俊的脸绷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放!”   *   康恒把她抱进御医院的厢房内,搁在窗前的床榻上,转身便出去。   两位女医进来,忙给锦璃拆解衣袍检查伤处。   锦璃看了眼带上的门板,默然配合。   衣袍倾散,冰肌玉骨仿佛雪白的珍珠雕琢而成,虽然同为女子,两位女医瞧着,也不由双颊微红。   锦璃见她们眼神异样,她疑惑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膝盖,胯骨,脚踝,明明都有磕碰,却诡异的,一点淤青和伤痕都没有。   她可明明记得,胯骨数次碰撞在台阶的石棱上,脚踝痛得离谱,分明是受过伤的。   两位女医默不作声,又帮她整理好衣袍,脸色透着几分古怪,眼神里仿佛带着钩子,似要将她撕开来,看一看,她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魔。   轩辕玖骨折,重伤,半死不活,她怎可能安然无恙?   就算那狼人再如何防护,也不可能一点伤处都没有呀。   厢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香,锦璃震惊地喘不上气。   飞快的速度,敏锐的听力,还有……重伤可即刻痊愈。   弥里总是神出鬼没的跟踪她,引得她大半夜的捉迷藏似地到处乱跑,就是为探究这些?!   可她不是吸血鬼!   女医们退出去,她清楚地听到,康恒紧张地问,伤势是否严重。他们的交谈声似近在身侧。   锦璃从靴筒里摸出小弯刀,试探着在手臂上刺了一个小伤口。   刺痛之后,艳红的血珠,光芒如宝石,凝在羊脂玉似地肌肤上。   不过瞬间,血珠却又被肌肤吸纳,残破的伤口滋长,痊愈,恢复无暇。   前廊上,御医惶恐地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狼族九皇族重伤严重,肋骨碎断,双腿和手臂皆是骨折,碎断的肋骨刺入肺腑,阻碍再生痊愈,极难救治,而且他头部也受到重创……需要狼族大夫方能救治。”   康恒勃然大怒,“他不能死!狼族和大齐的和平盟约刚签下不久,不能有任何闪失!”   锦璃忙开门出去,“我救吧,我的医术得南宫恪真传,他那点伤不在话下。马上准备刀具,镊子,针线……”   见康恒摆手,御   tang医们不敢耽搁,忙去准备工具。   锦璃要进去,手肘被康恒强硬扯住。   “你有几分把握?”   锦璃明白,他紧张地并非她的医术,而是他未来的江山。   “放心,他定能复生。”   康恒松开她,除了相信她,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他想进去看,御医们却都涌出来,牢牢关上了门。   那开膛破肚的事,他们也不曾做过,也看不得。那血淋淋的情景……正常人看了都会夜不能寐。   康邕和王绮茹闻讯赶来,康恒只得上前行礼,说明情况。   王绮茹脸色如纸,确定锦璃无碍,才在院子的石桌旁坐下来。   那狼人的死活她懒得去管,眼下,只一件事,她始终不能宽心。   “太子殿下,你放过锦璃吧!去和那些爱你的女人在一起,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王绮茹垦求着,就要跪下来……   康邕忙扣住她的手腕,龙颜上薄怒氤氲。   “他若不放手,你是要把朕推给兰妃作为交换吗?”   “皇上,是臣妾对不起太子殿下和兰妃娘娘……”   “王绮茹,你这样做,对得起朕吗?”康邕霸道地将她扯进怀中,恼怒斥责,“你当朕是什么?朕给他江山,你和朕,不欠他和兰妃。”   王绮茹拥紧他,崩溃地大哭出来。   前一刻,她在御花园里,听宫女禀报,得知锦璃被苏静琪暗害,从长阶上滚下去,顿时六神无主,心空荡荡地剧痛,仿佛被剜掉了。   锦璃是她的命,她早该在她被康恒骗婚时,就该阻止。   尽管女儿此刻安然无恙,她的伤痛却未能得到安慰。   她希望,女儿未来能幸福,能安然无恙,能一家团圆。   她知道,这样对康恒不公平。   可她顾不得那么多,无殇和谨儿还小,他们也承受不住下一次“万一”。   康恒黯然转开头,不堪相拥的两人。这般恩爱情深,会刺伤他。   王绮茹靠在康邕怀里,声泪俱下,“太子殿下,若有人将兰妃囚禁暗室,不准她见你,你会怎么做?”   康恒哑然。   “兰妃,只有你,她不喜欢锦璃。你何必与锦璃绑在一起,惹她不开心呢?”   他仰首望着天空,背对着王绮茹和父亲,哑声说道,“我是该回去看看母妃了。娘娘,我和您一样,希望锦璃安然无恙,您不必如此求我。”   说完,他走了,却到底也没给王绮茹一句明白的答案。   *   乱葬岗内,腐臭熏天,枯草丛生,乱石嶙峋。   乌鸦在低空盘旋,看到新鲜的血肉被丢来,嘶叫争抢着俯冲而下。   几只流浪狗也冲过来闻嗅……   一只一闪褴褛的吸血鬼在乱葬岗内,饥饿许久,一见那新鲜的尸体迅猛……   乌鸦,恶狗,吸血鬼,一场别开生面的嗜血恶战,乌鸦死了大片,恶狗被生生扯碎,鲜美的猎物,终究被吸血鬼得到。   那吸血鬼獠牙黑浊,贪婪地抱起衣袍奢华的女尸,视线不经意地……疑惑凝于她的脸上。   这女人,好熟悉!   去年冬日,一位姿容若仙的女子给他钱,问他买了血。   自那以后,他便夜夜梦到一个奇怪女人。   女人姿容虽不及那仙女,却也婀娜有致,尤其,总是勾*缠得他神魂颠倒。   后来,那仙女把他约到城隍庙,说有惊喜给他。   他至今记得,许愿树下,那仙女一身火狐披风,美得惊天动地。   他问她在等什么。   她说,在等前世娶过她的男子。   她已经不爱那男子,也并非非要得到他不可,因那男子娶得是她的仇人,所以,她不能成全他们,她要毁掉那场婚礼。   那天风雪刺骨,冗长的礼队如火龙,见首不见尾。   那新郎面如冠玉,目若星辰,大红礼服,俊美不凡。   他被仙女拢住了心神,不顾一切地抛下礼队,去树上拿许愿牌。   传说,那许愿牌一旦取下来,缘分便断了。   那新郎不知,痴傻地只为讨好仙女,便飞去树上……   新娘子冲过来,正是他梦里的女子。   于是,他借着牵引,把新娘诱到了城隍庙里,她却比他更激动,更急迫,两人好一番旖旎快活,至今记忆犹新。   从此,他被宁安王通缉捉拿,只能四处躲藏。   这女人,是个绝妙的筹码,不但可以相助他扭转命运,还能助他飞黄腾达,说不定,还能再见到那倾世仙女。   主意打定,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喂到女尸唇边,然后,低下头把她心口的血舔舐干净……   一番忙碌之后,   他拖着女尸进入一个乱葬岗外破旧的营帐内,把她抱进棺材,自己也躺进去。   片刻后,宁安王府的护卫,赶来寻找苏静琪的尸体,空手而归。   *   轩辕玖被一股剧痛惊醒,陡然睁开眼睛。   这痛来的诡异,似被剖膛破腹,似被抽筋断骨,似被揉碎碾轧五马分尸。   他和锦璃滚下台阶,失去知觉……锦璃!他不想锦璃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呓语似地,唤出这个铭心刻骨的名字。   脑海中是西山猎场,她不顾一切地扑在他身上,为他挡下危险的情景。   “我在。”   听到一声温婉淡漠的回应,他侧首看去,发现自己正躺着,手脚呈大字被锁铐在台面上……   窗外阳光略倾,是午时三刻。   这是一个诡异的时辰,死刑处斩,大都是这个时辰。   可……苏锦璃这是在干什么呢?   看到她好端端地安然无恙,他欢喜不已,痛苦也骤减三分。   四周夜明珠的光芒煞亮,把她肌肤映得透明。   漂亮的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汗珠儿沿着她的脸颊滑下去,滑过秀美的脖颈,滚入衣领内,肌肤被冲刷,暖玉生香。   他口干舌燥地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体痛得不同寻常。   那艳若蝶翼的睫毛低垂,澄澈的凤眸正专注盯在他身上,她的手正在摆弄他身体的某一处……   不,是他的肺!   他不可置信地略抬起头,惊得忍不住嘶吼。   “苏锦璃,你……你这个疯女人,你在干什么?”   皮肉被工具支撑翻开到两侧,触目惊心。   他清楚看到自己的肋骨残缺不全,内脏无一完好,然后,她端了一杯鲜红的血冲刷在他的胸腔里,那血被缓缓吸纳……他在恢复!   那是吸血鬼的血。   她拿了谁的血救他?如果是男吸血鬼的血,他恐怕会染上断袖之癖。   “苏锦璃,马上住手!”   她拿手帕按了按额角,冷笑,“你杀那么多人,还怕被人活剖?”   随后,她便阖上了他的肌肉皮肤,拿起备好的针线,满是血的手儿,绣花般捻着兰花指,一针一针飞快缝着。   每一针都刺得他痛不欲生,死去活来。   “你竟……一点麻药都不给我用?”   “你脑子重伤,好不容易才救好的,再用那东西,我担心你会变成傻子。”   事实上,她并不想救他,也巴不得他痛死,伤死……   他头颓然贴上抬面,侧首看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高几上排列放着带血的刀子,钳子,镊子,一个磁盘里,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碎骨。   “谢谢你。”他呼出一口气,诡异地感觉到,体内的剧痛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我们扯平了。别再四处掀动战乱,否则……我能救你,也定能杀你!”   锦璃漠然说着,拿剪刀剪断了线。   “吸血鬼的血,能促进肌骨滋生,等一两个时辰,你自己就可以把线拆掉了。苏静琪已经被康恒杀了,你不必再忙于去说服康邕退婚。”   他看着她,不说话,又爱又恨,贪恋地收不回视线。   锦璃擦了手,走过来,给他打开手脚的锁铐,沉声警告,“回你的狼族去吧。”   见她要走,他迅疾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锦璃,我可曾对你说过,我爱你?”   她挑眉,眸光静冷无波,也无丝毫羞赧之色。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爱我所爱,怜我所怜,念我所念,以我心,以我愿,宽待世人,守护世间和乐。”   “如果我做到,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共存于天下,同赏一轮明月,不就是在一起么?”   冠冕堂皇!“你这该死的骗子!”   他终究难以假装温文尔雅的轩辕玖,因为,他是轩辕颐!   他强忍剧痛坐起身来,霸道悍猛地箍住她的后颈,精准吻上她的唇……   她推拒捶打,又担心刚才自己一番忙碌付诸东流,不敢太过用力。   他却反被她的小心取悦,忍不住得寸进尺,柔美的触感,仿佛鲜甜的糕点,鼻翼微动,贪婪呼吸着专属她的浓郁芳馥,心底的恶兽被彻底唤醒,体温灼升,他想要更多,更多……   门板突然被推开,传来一声脆生生地轻唤。   “娘亲!”   闯进来的小家伙,一身银白锦袍,艳若仙童,棕色眼眸艳若宝石,映出高台上拥吻的两人,翘首小龙靴,生生僵住。   他身后,俊伟紫袍身影进门,身躯遮挡了门外打进来的天光,落下一地阴沉的暗影。   他怀中,还抱着一个金黄的襁褓,襁褓中,小娃儿安睡着……   他风尘仆仆,显然……是拖家带口来的。   锦璃不可置信地斜睨过去,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了轩辕颐。   轩辕颐不堪重推,仰躺在了台面上,身体又痛得瑟缩。   门口的一大一小,连同襁褓都不见了。   锦璃忙奔出去,轩辕颐想伸手抓住她,却只看到,室内帘幕翻飞,她的身影倏然不见了。   “这速度,快得真像吸血鬼!”   他清苦自嘲摇头一笑,看着房顶上拳头大的夜明珠,手收回来,落在自己唇上。   这个吻,很糟糕,却已足够他回味半生。   *   锦璃追到宫道上,朝着那负气急行的一大一小的背影怒声嚷道,“站住!”   那伟岸的紫袍身影,贵雅冷酷,拒人千里,防备背后长了无数道刺,能将靠近他的每一个人刺伤。   南宫谨却站住了,他转头看娘亲,小手却被一只突然伸来的大手扯住,强硬拖着前行。   眼见着娘亲停下脚步,不肯再追,他担心地仰头,看那俊邪妖媚的侧颜……   “我相信,娘亲是爱着你的。再说……我们不就是因为担心娘亲才来的吗?这样离开了,娘亲就是那狼人的菜了。”   御蓝斯停住脚步,恼恨地腮骨微动,怒火汹涌,脑海中,还是刚才那讽刺的一幕。   儿子感觉到她生死一线,他担心地带着两个小家伙不顾一切地赶来,她倒好……美男安慰,好不惬意!   “咦?娘亲呢?怎么不见了?”   听到南宫谨担心地提醒,御蓝斯抱着襁褓猛然转身。   果然,那粉荷似地婀娜倩影不见了踪影。   这该死的妖精,她骗他,逗他,耍他,连追他两步都懒得。   “咝咝……御蓝斯,南宫谨,二位是在找本公主么?”   一大一小,两位绝美的男子仰头……   左侧的宫墙上,一女子端坐墙头,手上拿着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咔嚓咔嚓很不雅观地啃着,她一身渐染的锦袍,荷花朵朵,不是苏锦璃那妖精又是谁?   眼见着他们怒瞪着自己,她居高临下地咯咯笑了两声。   “一时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若真想我,真不必这样看着我……”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怨恨呀!   “苏锦璃,你给我下来。”御蓝斯忍不住怒声命令。   “好!”然后,她腿转到墙那边,就顺着刚摆好的长梯,溜溜下去了。   这诡奇的速度,就是妙。她不怕追不上他们,当然,也不怕被他们追上。   墙那边,御蓝斯气得脸色铁青,他是让她下来这边呀!   这蠢女人,分明是要逼着他拆墙!   ==========================   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01章 别碰本王,洁癖   墙那边,犹如仙境幻景。   是碧荷宫宫苑。   锦璃住在这宫苑最后一日,一把火烧了寝殿。   殿内早已粉刷一新,而庭院里的花木,不曾受任何损毁。   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   因此,她才能最短的时间内,摸到长梯,爬上墙头…固…   这宫苑风水不好,两个绝美的主子,一个惨死,一个命运多舛,即将离别。   花木却兀自旺盛,不愿辜负这春日光景。假山怪奇,溪水淙淙,清冽迎泽,不为他人来赏,只求独自安然。   锦璃正感慨万千,忽听得背后,轰——一声巨响……   她惊得尖叫一声,忙拧身回头瞧。   墙——塌了大片,这绝美的宫苑,又多一道伤。   青砖,青石,朱红的墙皮,碎成细碎的颗粒,滚滚烟尘弥漫,乌云般四散开……   锦璃被呛得直咳,忙捂住口鼻。   那俊秀冷魅的紫袍男子,妖艳狂邪,仿佛开天辟地而生的魔。   他怒瞪着血眸,踩着一堆碎石大步踏过来,似要把谁踩死才肯罢休。   他走一步,锦璃便后退两步,脆弱的心儿咚咚如擂鼓,再难承受任何惊吓。   她不禁怀疑,哪怕他眼前阻挡他的是千沟万壑,刀山火海,他也会一掌劈碎,碾踏而过。   他到了宫苑中。   她踉跄两下,脊背便撞在了假山上。   娇柔的身子,腿软脚软,只得依靠假山支撑。澄澈的凤眸,瞟上,瞟下,瞟左,瞟右,心慌意乱,忐忑不安,就是不敢正眼看他……   锦绣地紫红袍服落满了尘,却无损他摄人心魄的气势。   她鼻尖对着他的胸膛,直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他只需一抬手,便能把她拍碎成墙体那般细碎的颗粒。   “刚才还嚣张呢!怎不吭声了?”他鹰眸冷眯,俯视着她,眼底波光复杂而戏谑。   “……”此一时彼一时呀!   “说话!”   她被吼得一哆嗦,纤长秀美的脖颈,又矮下去半截。   “御蓝斯,你……你太过分了!”她底气不足,舌根打颤,本是斥责,却生生成了猫儿般的娇嗔。   这声音便抓挠了他强硬的心,艳若花瓣的唇不悦绷直。   “本王过分?”被别人吻的,可不是他!   “你明明会轻功,还长了一双大翅膀嘛,为什么偏要要拆墙?!”   “本王高兴!”亏得那堵墙给他泻火,否则,他恐怕会急于杀人见血。   “你……你赔!”   砰——她身侧地假山又坍塌大半,“苏锦璃,你欺人太甚!”   她心虚地鼓着腮儿,偷觑他一眼,视线触及他戾气骇人的红眸,忙又垂下眼帘。   好吧,她承认,把忘情丹的解药砸在他胸膛上,还故意装失忆不跟他回去莫黎城,是她过分,可他也很过分好不好哇!总让她失忆,真的好吗?   她聪明地避开正面针锋相对,顾左右而言他。   “儿子呢?”   “这边尘土飞扬的,让他们去找外婆了。”   “哦。”她本来还想抱抱无殇哩。   他却不肯给她逃避的机会,“本王问过凌一,他在折子上,不是那么写的。”   “嘎?真的去问过?”她担心地打量着他腿脚,腰腹,越是没有勇气抬头,“你……你没有和他打起来吧?”   他挑眉微怔,因她的关心,怒火散了大半。   “有,本王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说着,他便按住心口,佯装痛苦地咳了两声,“你也知道,凌一活了万年之久,与父皇差不多年纪,本王怎是他的对手?”   闯大祸了!难怪他这样生气哩。   她忙伸手要搀扶他,却被他打开了手……   “刚碰过那狼人,别碰本王!”   她气结抬眸瞪他,“御蓝斯,我给你把把脉,重伤要医治嘛!”   她焦灼地揪着心儿,忙握住了他的手,声音也不由温柔几分。   “我承认,那样做是我不对。我以为,凭溟王殿下的睿智,定能看出我是演戏,谁知道,你……”   吃醋,较真,竟还自不量力,去找一个万年老妖去打架,这不是找死么?!   “苏锦璃,你这推卸罪责的本事,倒是见长!”他若不爱她,又岂会去找凌一求证?!   说完,他便甩开她的手,“一身狼臭味儿!去洗干净!从头到脚,不得有任何遗漏!”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寝宫了。不如先回哥哥的颖王府吧。”   她不禁担心他的身体,如此长途跋涉,更怕他内伤加剧。   御蓝斯扯住她,却是直接飞去了城中的御膳阁。   锦璃忙抱紧他,手儿顺势按在他心口,心跳稳健,手   tang脚利落,呼吸顺畅,他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充盈着健康的生命力活力,内伤?屁话!   那天在颖王府的牢中,他一脚就踹飞凌一,虽然挨了凌一一剑,却分明是打了个平手。   这可恶的吸血鬼,当她苏锦璃是傻子么?!   凤眸里流光狡黠,她不动声色地搂紧他的脖颈,呼吸着他好闻的体香和淡雅的龙涎香,还是忍不住……甜蜜扬起唇角。   *   御膳阁,客满为患,人声喧哗。   御蓝斯抱着她从窗子飞进楼上一间客房,听觉敏锐的吸血鬼小二迅速冲进来,见来人是御蓝斯和锦璃,他忙跪下行礼。   “备热水沐浴。”   锦璃忙补充一句,“花瓣,记得要有花瓣。”   吸血鬼小二眼神暧昧地看了眼两人,退出去,不过片刻,便有两个伙计麻利儿地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   这房间里的字画,摆设都异常熟悉,是曾来过的。   锦璃却不敢再多言其他,乖乖入了内室,绕过屏风,拆解衣袍,进入浴桶内。   外间,御蓝斯饥肠辘辘,翻看着菜谱,忙着在点菜。   水果粥,花生炖猪蹄……锦璃在屏风那边听得满心清甜如蜜。   那天晚上,她为父兄筹措粮草,回宁安王府,正见御蓝斯在院子里,贵雅倾城地身躯,霸气凛然,仰望着满天星斗,淡漠地说,给她备好了粮草。   然后,他便离开……   母妃催她出来追,她便到了御膳阁,却见他正被一群花楼女子围拢簇拥。   然后,他们便别别扭扭,来了这里,不巧的是,还撞见了康恒。   那会儿,她才知道,他是这酒楼的主子。   手儿聊着水花儿,遥想过去,那些坎坷波折,微不足道,沉淀下来,只有完满的幸福感。   “阿溟?”她忍不住,隔着屏风唤他。   “嗯?”   “……没有浴巾和浴袍。”   忽——一阵风袭来,浴巾和浴袍搭在了屏风上,他似看她一眼都懒得,转身就去了外间坐着。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本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不敢恭维地皱鼻子。   沐浴之后,她擦干了头发,梳理整齐发丝,裹着干净的衣袍出来。   桌上摆满了饭菜,那如妖似仙的紫袍身影,却不见了踪影。   她疑惑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忍不住耳廓微动……   走廊上,寒冽行礼之后,恭谨起身。   “太皇尊帝圣旨,谨少主那晚意图刺杀御雪儿公主,不予追究,未免皇族精纯血脉再遭威胁,他特派了一位钦差长住莫黎城王宫,监视殿下和谨少主。属下来时,太后正发火儿,要把那钦差赶走,陛下却让那人住下了。”   御蓝斯凝重皱紧修长的剑眉,“那钦差是谁?”   寒冽迟疑,无奈地禀奏,“……御之煌!”   “为何是他?”   “尊帝圣旨有言,御之煌是因殿下您这血统不纯之人争权夺位,才终是铸成大错,皇族血脉如今阴盛阳衰,御蔷公主虽能堪当大任,却名声败坏,最适合当选储君的,便只有年幼的御雪儿公主。因此,不宜再造杀戮,所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也就是说,本王从今往后,在本王自己的王宫内,还得看御之煌的脸色行事?”   寒冽低着头,惶恐劝道,“殿下,太皇并没有允许他掌管莫黎城,只是让他盯着殿下。”   “哼哼,恐怕那老怪物下一步,便是夺本王的莫黎城!”   寒冽心中一惊,忙继续说道,“那圣旨上还说,不准念伊公主和两位小皇嗣入住溟王宫,也不准公主以王妃自居。”   “该死的老怪物,他这是逼着本王欺师灭祖!”   砰——   坐在室内的锦璃,看到那整面墙都在晃动,不禁惶恐地轻咳一声。   ☆、第202章 邪王反击,暗涌   这吸血鬼,不会又要拆墙吧?!   碧荷宫便罢了,倒一堵墙,重新垒筑简单.   御膳阁这堵墙若倒了,恐怕整座楼阁要塌陷半边。   不遑多想,她起身奔出去,白丝浴袍回风舞雪,纤柔的身姿艳逸如仙。   长发水草般,凌散于肩背和胸前,发丝上滴下的水珠儿,浸透了轻薄的袍子……   见御蓝斯隐忍握住双拳,她忙上前,左手扣住他的手腕,右手拿着忘了搁下的筷子,点着寒冽的方向夥。   “不就是不当王妃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你回去,帮我在溟王宫附近,找一座合适的楼阁。我要另开设一家‘锦璃丝缎’。无殇和谨儿跟我住,太后得空也可以过去吃团圆饭呐。让她老人家千万息怒,保重凤体!”   御蓝斯是她的,至于王妃头衔,她不在乎。   寒冽只看她一眼,安隐于宽大披风帽黑影里的双颊暗红,尴尬低着头,不应。   御蓝斯侧首看她,深棕色的眼瞳,幽深地几近呈现黑色,眸光灼热如火。   察觉到气氛古怪,她疑惑地沿着御蓝斯的视线低头,唰——双颊飞上两朵红云。   白袍濡湿贴着身子,胸前轮廓丰盈,凸*起清晰。   她尴尬啊了一声,囧得忙抬袍袖护住,转身冲进室内。   糟糕!这回没脸见人了!   刚才她只担心御蓝斯又要“拆墙”,竟忘了自己只穿着浴袍!   返回房内,她急迫关上门,面红耳赤地整理了一下衣袍,脊背紧贴在门板上,忍不住悄悄探听走廊上的动静。   御蓝斯却严苛不留余地,也并不赞赏她忍气吞声的退让。   “那楼阁不必找,莫黎城内王氏已有一座锦缎庄,一座酒楼,规矩不能乱。”   “可,殿下……”   “此事,本王自会处理,你先回去,对皇祖母说,稍安勿躁。”   “是!”   听到他的脚步声靠近,锦璃忙去桌旁端正坐下,狼吞虎咽,佯装吃得正香。   御蓝斯坐下来,却没动筷子。   小二未卜先知似地,送了一大盅温良适中的鲜血进来,给他搁在手边,又无声退下。   锦璃视线在那汤盅上微顿,旋即转开视线。   修长的手指打开盅盖,他便拿起汤匙,就如品尝参汤,慢慢喝着,剃锐飞扬的眉头始终紧皱,似乎对味道不太满意。   如此口味挑剔的吸血鬼,真为难那些尽心服侍他的人。   “御蓝斯……”   她知道他统治严明,执法严苛,公私分明,可她以苏锦璃的身份开设一家锦璃丝缎,也不算违反规矩呀。   他已然知晓她要说什么,“我和尊帝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否则,会牵累你的家人。你只听我安排就好。”   “你何必非要与他针锋相对?我们一家人安宁相守……不好么?”   一家人安宁相守?   御之煌进驻莫黎王宫,会有安宁么?凭这点端倪,那老怪物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他御蓝斯,要的是一世无忧。若那人不肯给,御之煌不肯给,他便只能去夺。   自打出生,他就被血族臣民视为耻辱,视为孽种,视为最低贱卑劣之人,他便从此改写血族史册。   当血族成为他这孽种的天下,那至高无上的精纯之血,将一文不值。   “阿溟,他毕竟是你的祖父……”   他敷衍微扬唇角,“我知道。”   看出他不悦,她欲言又止,又怕惹恼他,不敢再轻易开口。   他亦终是不耐烦她的劝言说教,便转移话题。   “苏锦璃,你吃饱了吗?”   一声疏冷的苏锦璃,明显昭示,他还在生她的气。   她窘迫地低下头,声如蚊蚋地咕哝,“还没。”   于是,她握着筷子,大口大口吃。   他直接端起汤盅,三两口喝尽,眸光里有三分醉意,却不是因为填满肠胃的鲜红血液……   深沉的鹰眸,凝在那张惊艳秀美的鹅蛋脸上,灼亮的视线,滑过她秀丽的五官、单薄的肩,以及衣衫下头曼妙起伏的身躯,渐趋灼烫,肆无忌惮……   宽大的领口拢在莹润生辉的肩头,脖颈与锁骨细致纤柔,仿若温玉精细雕琢而成,胸前风情旖旎,若隐若现。   她馥郁的幽香,弥漫在四周,***蚀骨,更胜过了鲜血的甜蜜。   他缓慢而优雅地朝她伸出手,邪魅命令,“过来。”   她绕过桌案,素手搭在他掌心上,善舞的身姿,被他扯得一旋,正横坐在他健壮修长的腿上。   见他拿起筷子,她赧然抿唇,忙扯住他的袍袖,“我自己吃……”   他无声冷笑,“我喂的不好吃么?”   柔夷只得松开了他的紫袍,无处搁置。   她该回答好吃吗?还是不好吃?   他夹了一块儿糖醋鱼,递到她唇边,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笑意深浓,倾覆天下。   她张口要吃,鱼却没入口,就掉下去……不偏不倚,正划过她胸前的敏感。   她错愕低头,唰——红晕染透了双颊脖颈,那污渍处正在胸尖上,他却佯装无辜地挑眉。   “呀!弄脏了……”   她嘟起唇,拿眼嗔怒瞪他。这该死的吸血鬼,色*胚,他分明是故意的!   “本王帮你弄干净!”   他说的好不抱歉,仿佛,屈尊降贵为她清理这点污渍,是她该千恩万谢的恩赐。   “我自己擦!”   她话出口,手却被他轻易拧至身后,娇软的身姿被迫后弯,羞耻的姿态仿佛牡丹怒放,迎上他低下的唇。   他便吻住那一处,以唇舌为她“清理”,却是魅惑地轻尝慢品……   “有点酸,有点甜,味道刚刚好,比你爱吃的水果茶更妙!”   小二刚送过来的血,取自处*子,是甘甜的,然而那甘甜,相较于此刻舌尖上的味道,却黯然逊色。   他低沉贪婪地喘息,拂掠丝袍,熨烫了肌肤……   她囧得咬住唇,那美妙的感觉,瞬间冲击脑际,袭遍周身。   修长的手温柔滑入白丝袍底,抚过最动人的曲线,滑入下面,掀起一场活色生香盛宴。   “阿溟……”   她身骨被撩拨地酥软,体内狂潮泛滥成灾,不由软腻在他怀里,樱唇里溢出的喘息声,成了美妙诱人的曲调。   妖娆的长发都被他拂到背后,他细细地吻着,直品尝到她的唇上,那么认真,那么细致,不肯放过每一寸肌肤,仿佛……他是在做一件比统治莫黎城更重要千百倍的事,近乎虔诚。   她熏陶陶地,双眸迷濛,急促喘息,望进他妖艳的棕眸深处,那深如渊的一处,熊熊燃烧的烈火,让她不自觉迷失。   “阿溟……”她恳求低柔轻唤。   轰——一声爆响,桌上的饭菜被他狂野拂掉,桌布正笼在一地狼藉上。   身上的丝袍亦被抽走,脊背贴在桌面上,冰凉的温度,她不由战栗颤抖……   眼前的他,骁勇狂邪,瞬间扯去了碍事的羁绊,惊得她心头悸动,却猝不及防,被他直冲入最深处。   她抑制不住惊呼,霸道地吻封堵了呼吸,瞬间被他连番攻袭,狂烈的欢愉,铺天盖地,汹涌爆发,她差点晕厥过去。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   翌日一早,锦璃从暖融融被窝里慵懒翻了个身,肌肤仿佛被冬日暖阳浸润,舒服地令人心醉。   娇软的腰身,被健硕的手臂缠住,她凤眸半眯,扬起脸儿,额头亲昵贴在他俊秀的脖颈上,手儿推抵他宽厚结实的胸膛。   “阿溟,我饿!”   他鹰眸戏谑含笑,“本王也饿了!”他便霸道吻她,大手狂野游弋不停,倾身将她压住。   她不悦地撒娇轻嗯,“该吃早饭了。”   “先喂饱本王……”   “不急着回莫黎城吗?”   “不急。”   纱帐内,光影明灭,暧昧痴缠,不依不饶。   她当然不会知道,昨晚炽情餍足之后,他出去忙了几个时辰,才刚刚返回。   待她抵达莫黎城,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安宁温馨的婚礼,他要让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当他的王妃,他绝不容许她受任何委屈。   *   朝阳冲出云层,巨大的火球烧灼,耀目。黑暗与污浊,无所遁形。   城郊,乱葬岗破败的寝帐内,被犀利的阳光刺入,正打在破旧的黑棺上。   棺体上,几个孔洞被阳光刺穿,里面传出一声尖利的嘶叫。   营帐四周的黑鸦被惊动大片,呀呀扑腾着羽翼躲逃飞走……   棺盖被突然震飞,里面躺着的苏静琪冲出来,迅敏缩到了寝帐的角落里。   她血红的眼眸惊慌环顾着四周,视线之内,阳光红彤如火,气焰森烈。恐惧瑟缩的身姿,惊颤不已。   察觉到自己的手不对劲,她惶惑低头。   十指利如鬼爪,姿态狰狞,这是……吸血鬼的手?!   她不可置信地惊喜“哈”了一声,抬手摸自己的发丝,眼睛,肌肤,惊奇不已,满眼都是对生的疯狂贪婪,却不知,自己面目狰狞,肌肤灰败,发丝枯槁。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声仿佛深林里的妖兽,诡异而阴森。   “苏锦璃,你等着!我定吸尽你的血,咬碎你的骨,让你生不如死!”   营帐外,猝然飞来一个黑影,褴褛的黑色披风,蒙头罩脸,一身狂冷煞气。   她警惕趴伏在地上,仿佛一只愤怒的母猿,两手撑着地面,   朝着来人嘶吼。   砰——一个刚死去的男子被丢在了她面前。   “吃!”   苏静琪看了眼那碰头罩脸的吸血鬼,“是你?”   “是我。”   苏静琪恼恨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羞耻地别开头,看向地上的男子。   男子奄奄一息,脖子上两个血洞,鲜润的生命精华,汩汩流淌,他似并不觉得疼……   若在以往,这一幕必是惊悚可怖的,可此刻,她竟莫名觉得刺激新鲜。   她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把这一切,当做上天的恩赐,贪婪死死抱住尸体,大口大口地吞咽。   血液吞入肺腑,她灰败的肌肤,发丝,瞬间莹亮丰盈,惊艳四射。   吸血鬼冷盯着她,眼里却无丝毫惊艳的赞叹,只因,他见过了那最美的仙女,眼前的美,尚不及其十分之一。   “王府的护卫来找过你。”   苏静琪冷哼了一声,不予回应。   她将男子的血吸得一滴不剩,才松了尸体,慵懒餍足地横躺在地上。   “我带你回王府,给你银子,封你为王府护将。”   “你比我想象地更聪明,更识时务!”吸血鬼嘲讽冷扬唇角。   苏静琪站起身来,冷傲打量着他,巧妙掩藏起眼底的厌恶。   吸血鬼不以为然,世间所有人看着他都是这副眼神,只去年冬日那火红披风的仙女,以最寻常淡漠的眼神瞧着他……对他来说,那便是恩赐。   “你是被太子殿下刺死的,若回去,你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苟活人前!”   是,她死了!被康恒刺了心口,苏锦璃又补了五六剑,将她砍得体无完肤!   仇火,唤醒体内潜藏的邪恶力量。   她要杀,杀死每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从此刻开始……   当吸血鬼走去黑棺旁整理棺材,她迅疾抓起地上一根木棍,凶猛直刺向他的后心。   吸血鬼却比他更迅疾,猛然转身……   苏静琪全身僵麻刺痛,动不了,手握着尖端锋利的木棍举在半空。   旋即,她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掌控,后移……移到了营帐破碎的空洞处,手臂,发丝,脸颊,被刺下的阳光烧灼,白烟呼呼……   “啊——”她痛得尖叫,浑身惊颤,面容狰狞。   那股力量迅速一拧,将她甩到了营帐角落的暗影里,自始至终,吸血鬼不曾碰过她分毫。   “想杀我?嗯?我给你生命,恩赐你长生不死,你竟恩将仇报……想杀我?!”   难怪,那仙女会憎恶她!   “是你让我身败名裂!”苏静琪恐惧地蜷缩着身子,不甘地嘶吼,仿佛地狱里冤死的鬼。   吸血鬼蹲下来,捏住她的下颌,“让你身败名裂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是你无耻地主动求欢,我可没有强迫你!”   “我是被你的血牵引!”   “你为非作歹,妄想除掉那个小孩,小孩的母亲才买了我的血给你!”   苏静琪心虚地挣开他的手,“你怎知道这些?”   他血眸诡异地闪烁,“不想死,就给我安分听话,否则,我定把你丢出去,烤成灰烬!”   苏静琪再不敢轻举妄动。   可……吸血鬼不该是这样的呀!   他们凶残,嗜杀,长生不死,自由自在,力量强大,为所欲为,不是么?   为何会有这该死的牵引?这感觉,像是被锁链捆绑,被地狱囚禁,不得自由!   人类对子嗣的管束,不过是训斥,打骂,责罚,这吸血鬼,却能轻易杀了她。   不,她必须想个法子除掉他!必须!   *   血族皇宫,太皇,御尊帝在御书房内,正和他看中的储君御雪儿对弈,宫人却送进一个宽大的锦盒。   锦盒打开,御雪儿好奇抬头,就见那俊美绝伦、能迸射万道光华的容颜,狰狞凶煞,怒火骇人。   “皇祖父,盒子里是什么?”小小的她忍不住问。   “……”   回应她的,是威严骇人的沉默。   她疑惑地绕过棋桌,却被那盒子里的东西吓得尖叫一声。   那盒子里,是——一只枯槁的手,说是手,实则是鬼爪,五指只剩白骨,指甲尖细,上中指带了一枚带有花藤的红宝石戒指,手腕上是皇族每个皇子都有的——连心。   “皇祖父,这是谁的连心手镯?怎会戴在这只手上?”   “这是朕的连心。”   “呃……那这女子,就是您曾经最爱的女子?”   “是。”御尊咬牙切齿地承认,血红的双眸看着盒子里的手,怒火爆燃。   “可……这是谁送来的呢?”   “御蓝斯。”   “他要干什么?”   “盒子上   写着呢!”   “啊?”   御雪儿凑近盒子,又细看一番,发现盒盖内侧写了一行字。   “溟王御蓝斯与大齐念伊公主苏锦璃大婚,请太皇御尊帝,务必驾临,主婚!千万别迟到!”   御雪儿讪然一笑,“皇祖父,七哥这也忒……过分了。”   御尊森冷笑了两声,“哼哼,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   大齐王朝,储君康恒,正进行祭天大礼。   礼乐恢弘,肃穆,隆重。   冗长的红毯从祭台之上,铺展而下,穿过白石广场,望不到尽头。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阖宫妃嫔,皇子,公主,齐聚祭台之下。   康恒一身金黄四爪龙袍礼服,紧随帝后身后,踏着礼乐,步步走上高台。   百层祭台,异常陡峭漫长,他忍不住回头,视线在与锦璃长相相仿的王绮茹脸上微顿,确定那不是锦璃,又失望地转身,继续往上走,脚步却沉重地几乎迈不动。   她以超绝的医术,治好了轩辕玖。   听说,御蓝斯来接她去莫黎城……   她竟毫无留恋,残忍地,一句恭喜也不肯对他说,便悄然离开。   康邕在高台之上一番祝祷,他未听进只言片语。   祭天大典即将结束,他才回过神来,却听康邕说了最后一句。   “朕明日与皇贵妃微服出巡,由太子监国,望诸位爱卿尽心辅佐!”   为何是太子监国?   玄武探听到的是,父皇要自封太上皇,由他继承皇位,称帝登基,为何又变了?!   康恒百思不解,视线狐疑地一扫众人,正看到康晨正侧首,对苏锦煜说话……   苏锦煜淡漠点了下头,抬眼正与康恒视线相撞……   一眼万千,天崩地裂,多年的兄弟之情,轰然,爆碎开,化为烟雾,荡然无存。   苏锦煜旋即转开视线,康恒清寒咬牙,脸色苍白地握住皇权。   从此,他是储君,可他高兴不起来。心爱的女子远走高飞,最倚重的猛将,也背叛了他。   偏偏,他记得那么清楚。   那一年,他被大皇子和二皇子等人殴打,康晨等人冷眼旁观,甚至有宫人叫好,却是苏锦煜飞身将那两人踢飞,还以下犯上地将他们痛打一顿。   从此,他与苏锦煜便成了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   他钦佩苏锦煜的骁勇善战,也为他俊美的姿容而骄傲,因为,他是他的兄弟!他也忍不住贪恋,他说锦璃的趣事。   锦璃不常来,却融入他的生命力,苏锦煜成了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可,如今,他的生命空洞,左膀右臂也被砍掉,他可怜而悲惨,像是被囚于缸里的人彘。   ☆、第203章 不娶你,不踏实   胸膛里,憋闷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绝美无俦的俊颜,淡漠无波。   幽深的丹凤眼俯视高台之下,眼底暗藏深沉的杀气。   勉为其难而接纳他为储君的臣子,妒恨暗藏心存忌惮的宫妃,勾心斗角暗藏杀机的皇子……一个都不能留!   自古,龙椅之下白骨皑皑。极是必要颏。   那些人,在他眼中,成了轻易可捻死的蝼蚁。   皇位既已近在咫尺,他势在必得,背叛的人必除,该属于他的,最终也必属于他。   他有耐心……筹谋一切。   夥*   碧空湛蓝,阳光赤橙,白色玉石筑造的莫黎城,车水马龙,奇装异服的客商,熙来攘往,这城,便成了浓彩绮丽的画。   可供十辆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上,一辆金丝红绡笼罩的宏大华车徐缓行来,车后尾随冗长的金甲礼队,引得众人啧啧惊叹。   最吸引吸血鬼的注目的,不是那奢华的车,而是车里肌骨芬芳,身穿嫣红凤袍的美人。   那美人身侧,便是最让他们敬重尊崇的溟王殿下——御蓝斯!   他的美,艳若神魔,魅惑天地。   那绝美的女子在他身侧,不但无丝毫逊色,反而与他相映相衬,成一对儿绝配的璧人。   她一双凤眸清浅含笑,灵幻顾盼,如妖如仙。   两人之间,坐着一个艳若仙童的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一张脸儿像极了女子。   女子怀中抱着金黄祥云襁褓,那襁褓中的娃娃,因看不到脸儿,反而显得神秘,叫人忍不住猜测,那孩子更像谁。   溟王殿下有意如此,分明是昭告天下,这是他的妻儿,生人靠近,必杀无赦。   但凡明白溟王殿下意图之人,便识趣地匆忙转开视线,又去忙生意了。   每日一场交易,动辄千万,那美人和美童固然可赏心悦目,却只能仰视,遥不可及。   锦璃坐在马车里,好奇地观赏着街道,沿街的的店门左右,窗口,摆满了花盆,花朵争奇斗艳,沿街花香弥漫。   相较前次来时,有许多新开的铺子,有不少是人类的饭庄,酒楼,茶楼。   当然,还有一处变化——街道中央,栀子花树和樱花树变了。   这两种树长势繁盛之处,也有所保留,大部分都已被铲除。   整条路分端栽种,高低搭配,有碧绿的四季常青的灌木,还有石榴树,月季花,其他街道上,竟有的种了迎春花。   这个季节,那迎春花开绽着,整条街道都是如诗如画的明黄云雾。   相较之下,却是石榴树最多。   锦璃猜不透,不禁问,“阿溟,为何要种石榴树?”   “多子多孙!”   “呃……”唰——她脸儿又红了。   南宫谨在两人中间咯咯直笑。   御蓝斯不自然地转开脸,锦璃则看向另一边,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马车又拐上一条街,这街上却种了开蓝紫色花的树,不只是路中央有,路两旁也分别种了一排……   看到溟王宫的宫门,她才恍悟莞尔。难怪熟悉,这正是通往溟王宫大门的那条街!   从此,那便是她的家。   家门前,有这样美丽的树,着实惊艳。   “阿溟,这是什么树?”   像他,冷而艳,却又艳而不俗,赏心悦目。   那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的蓝色花朵,以静雅的姿态,簇拥着,晕染着,不疾不徐,在碧空之下,美若幻景,风里有浓浓的花香。   御蓝斯依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与她一起看那些蓝紫色的花。   “新甄选的王宫总管乐正夕,曾云游域外。这是他在另一个国度看到的树,瞧着好看,便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些,正巧赶上本王要除掉原来的树,他便把这些花树移植过来。”   南宫谨忍不住补充,“娘亲,这树叫甚是奇妙,一年四季都开花。”   王宫总管,如此特别的身份,让锦璃不禁想到曾经的毕多思。   这乐正夕,是男是女?!   蓝,是御蓝斯名字里的字。   这满树蓝紫色的花,洁净清莹,如云似雾,将白石街道映衬得如画一般。   那人如此别出心裁,移植来这样的花,可见对他忠心耿耿。   “阿溟,这乐正夕,是你的子嗣么?”   “是,我的第一个子嗣,转变他时,该如何做,都是父皇亲自教授。那年我只有谨儿这么大,因保护不了他,便放他自由。”   如此久远的秘闻,她竟是第一次听到。   “御蓝斯,当年你们如何相遇的?”   “娘亲……”南宫谨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您是不是想问,那乐正夕是男是女?”   锦璃顿时耳根红热,“没有。”   御蓝斯挑眉   tang斜睨着她,襁褓中的小娃儿也呀了一声,南宫谨更是一脸讥笑……   她被三人看得浑身不自在,鹅蛋脸羞窘如红透的果子,抱着襁褓往一旁挪动了一下。   “我是……因为毕多思……才忍不住想多关心一下。”   “乐正夕是男的。”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   “早说就得了,明知我想问什么,还故意卖关子!”   “放心,他是自己人。”御蓝斯又多此一举地补充一句。   *   片刻后,马车抵达王宫大门,锦璃看到了乐正夕。   他不但是男人,还是一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人,时间凝固在他被御蓝斯转变的那一刻,器宇轩昂,内敛持重,眉宇淡泊。   寒冽与他并肩跪下,一黑一蓝的锦袍,皆是蒙头罩脸,肃冷如两尊门神。   锦璃正打量着乐正夕,察觉到两个小娃儿揶揄的眼神,她不悦转头瞪了眼南宫谨,又瞅了襁褓一眼。   御蓝斯示意两人起身,寒冽与乐正夕便一左一右,跟在马车旁。   两人配合默契,三言两语,便详述了莫黎城的近况。   锦璃不禁疑惑,御蓝斯弄这样的排场,一路穿街过道,宫门前的迎接仪式,为何又如此简单?!   王宫银钉蓝色大门紧闭,直到马车到了近前,护卫方才打开……   鞭炮声乍然响起,红毯铺就的路上,花瓣彩带缤纷飞舞,铺天盖地,如梦似幻,迎面扑来。   这礼乐,亦是锦璃异常熟悉的。   血族婚俗常用的《合卺欢》,以血族的古琴和腰鼓演奏,喜庆,美好而隆重。   红毯两侧,是莫黎城的官员及其家眷,以及御蓝斯所有的至交好友。   心头一震惊悸狂喜,锦璃不可置信地看身侧御蓝斯。   从那天撞见她被轩辕玖强吻,到前一刻,除了在床上,这该死的吸血鬼都是淡淡的,害得她总是忐忑,说话都是小心翼翼。   此刻,他棕色的眼眸,光彩耀目,溢满爱恋……如他的吻,坦诚,霸道,热烈,狂野,毫无保留。   注意到南宫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小嘴儿圆张,她忍不住笑出来,眼泪却夺眶而出,忙竖着抱了无殇,让他看那漫天飞舞的花瓣。   御蓝斯倾身在她脸颊轻吻,“喜欢吗?”   “不喜欢!”她佯装气恼地低嚷,“你这样大逆不道,不怕你的皇祖父杀来吗?”   为了保全两个孩子的性命,忘情丹也用了,久别那些时日,两人形同陌路,他这样挑衅,那一切,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他长臂环住她的肩,“放心,他给我们主婚!”   御尊帝是个老顽固,他怎么可能接纳这样的婚事?“阿溟,你到底做了什么?”   “或许,那老怪物突然想通了。”   “鬼才信你!”   “不再娶你一次,本王心里不踏实。本王就算是血族最卑贱的人,也有资格让自己的妻儿光明正大留在身边。”   “可是……”   “你怕?”   “不怕!”她一手抱住儿子,一手抚上他绝美的脸颊,亲昵凑近,温柔而坚定地在他唇上凝重轻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这才是本王的心爱的苏锦璃!”他赞赏一笑,拥她入怀。   南宫谨和苏无殇便被两人挤在中间。   会说话的小家伙,忍不住揶揄,“你们可以再肉麻一点吗?害我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锦璃忍不住嗔怒地戳他脑门。   一家子在殿前长阶之下下来马车,血族太后亲自迎上来,严慈参半地嗔怒抱怨。   “终于让哀家得见美人儿!哀家的乖乖曾孙们也终于回家了!”   御蓝斯忙带锦璃跪下行礼,南宫谨也乖顺地从旁跪下……   太后心疼而贪恋地打量着四人,没有阻拦,看着他们结结实实跪下去,郑重磕了头,她的泪就……如断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来。   御穹从旁劝道,“母后,孩子们回来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   嘿嘿,阿溟不好意思啦,又要婚礼!来张月票吧!O(∩_∩)O~   ☆、第204章 反击,不动声色   “怎可能好起来?!”   太后气急败坏地哭嚷,满头珠翠,颤巍巍地闪动凌厉如刃的光华,环佩手链叮咚作响。   锦璃与众人一样,视线便随着她擦泪的手儿移动,那腕子上,是寻常的玉镯和覆至中指的网状金手链,无名指和小指上,带着镂花护甲套……   却是少了一样东西,让所有人都诧异不解的东西——太皇御尊帝的连心手镯!   照理说,御尊帝回来,那连心手镯该是非她莫属夥。   周遭百官,宫人,脸色各异,皆是偷觑台阶之上,那栗发曳地,艳红丝绒龙袍的妖冶男子。   御蓝斯抿唇隐忍,欲言又止,因皇祖母耽搁时间,不禁烦闷颏。   锦璃亦是不禁尴尬。   这位太后娘娘,并非爱哭哭啼啼的,她睿智多谋,心狠手毒,也极其擅长胡闹,当然,眼下这出精彩绝伦的哭戏,看似胡闹,却闹得恰到好处。   御尊帝成了铁石心肠的祖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负心人,还是一个顽固不化不近人情的曾祖父。   当台阶上的御尊帝恍然大悟时,已然脸色暗黑,双眉呈囧字形,却冷傲,强硬,威严地仰着头,自下眼睑处恼恨睥睨这这一处,似要冲下来掐死谁。   太后拿帕子愤恨擦了擦泪,这才心疼地笑着扶起锦璃。   “丫头,为了溟儿……你受苦了,是我们御氏皇族,愧对你!自恃高人一等的血族,却连一个人类,却连自己的子孙都容不下,这种人该被千刀万剐!”   锦璃刚站稳脚,不禁踉跄了一下,所幸御蓝斯及时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偷觑了眼台阶之上的御尊帝,皆是状似恭敬的略低着头。   “太后,您折煞锦璃了!锦璃为殿下所做的一切甘之如饴,从未觉得苦。”   “你不觉得苦,只怕有些人瞧着你的苦为乐子呢!”   太后意有所指地讽刺着,亲手抱过苏无殇。   在场所有人等,皆是低下头,不敢再乱看,乱瞟,仿佛那看一眼苏锦璃的人,都是幸灾乐祸的罪魁祸首,该当万死恕罪一般。   御蓝斯已然忍无可忍,白皙如玉的俊颜,却是比台阶上那位更黑。   “皇祖母,您可哭够了?”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瞧我,老糊涂了!快,别耽搁了吉时,快去拜堂。”   长阶分两段,下面五十层,上面五十层,中间是一段平坦的小广场,两侧石柱上,有潘运腾龙,恢弘镇守。   神案就摆在这一出小广场,天地宏阔,神灵见证。   观礼之人,整齐列队阶下。   如此巧妙的安排,却是只看到新人跪拜,看不到主婚之人。   神案两侧,是龙凤宝座,御尊已然端坐在龙椅上,太后上去台阶,便坐在凤椅上。   两人却面朝前方,仿佛对方是宿世仇敌,看一眼对方都会脏了眼似地。   *   婚礼,出奇的顺利。   锦璃被送入布置艳红的紫宸宫寝殿,还有些恍惚。   没想到,自己竟这样又嫁了一次,一帆风顺,仿佛置身梦境里,嫁给了自己心爱的御蓝斯。   血族百官,竟无一人敢阻挠。   实在……诡异!诡异得让她直发慌。   直觉告诉她,那只吸血鬼定然是做了什么。   从前,他算计御之煌,算计狼族,算计康邕……把整个天下都算计在内,应该,不会设了什么毒计算计他的皇祖父吧?   她揪着心,在喜榻上左立难安,头上的凤冠压得脖子疲累,干脆就摘了。   四个青衣宫女进来,锦璃瞧着不禁微怔。   吸血鬼女子皆是气质冰冷而阴郁,清白如雪的容颜,被青袍衬托地秀美,她不禁想到了已故多时的青帛等人。   待看清了她们的眉目,才发现,自己是在想念青帛她们。   四个女子皆是端着托盘,托盘之上以金罩盖着珍馐美馔,一盘一盘端上桌案。   后面跟进来的人,才让锦璃完全放松下来,也忍不住惊喜地笑出来。   “嬷嬷……”   孙嬷嬷一身孔雀绿锦袍,难得打扮地异常隆重。她忙要行礼,被锦璃搀住手肘,便作罢。   “嬷嬷,您老怎么来了?”   启程之前,她也曾考虑,是否要带她老人家过来,可……这里毕竟吸血鬼横行,担心她老人家受伤,她便打消了那主意。   “溟王殿下担心您长居这里,会不习惯,让奴婢跟过来伺候。”   他竟连这等小事都安排好了,想必大事也处理妥帖完美。   “公主长途跋涉,定然饿了,殿下让奴婢带宫女们来陪公主先用膳,喜宴怕是到子时才能结束。”   她没有嫁错人,那吸血鬼不只是了解她的担忧,也熟知她的肠胃。锦璃清甜地扬起唇角,握住孙   tang嬷嬷暖热的手,心里莫名安然。   孙嬷嬷把她拉到桌旁,让她坐下,命宫女们把饭菜摆好。   “来的不只是奴婢,还有一个。”说着,她嗔笑看向门口。   那忙着摆膳的四位女子也笑意盈盈,眸光暧昧。   内殿入口,进来一位端着托盘的小丫鬟,是一直惦记着寒冽的小莲。   从前在瑶云阁,锦璃一直得她服侍,离开宁安王府之后,瑶云阁就被苏静琪霸占了去,小莲也被赶出了王府,后来又入了颖王府。   “奴婢恭喜公主嫁得如意夫君!”   锦璃开心得眼泪溢出来,忙把她扶起来,“得空儿也给你一个如意夫君!”   小莲顿时面红耳赤。   坤和那边,喜宴开始不久,南宫谨便抱着苏无殇也到了这边。   大人们觥筹交错,他们只能干巴巴地瞧着,不如来守着娘亲。   因此,宫殿内一时间温馨和乐,溢满欢笑。   然而……   坤和大殿的外殿喜宴热闹,内殿里,却肃杀之气沉重。   御尊血眸阴沉,怒盯着一身大红礼服的御蓝斯。   他端坐在高背椅上,艳红的长发直流泻到地面上,仿佛妖冷的蛇尾。   那张俊颜白的犹如白骨雕成,不见丝毫血色,血眸嵌在深邃的眼窝里,诡异森冷。   “孽畜,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威胁朕?!”   御蓝斯跪在地上,从容浅扬唇角,眼瞧着地上刺绣的朵朵荷花,不卑不亢地泰然回应。   “孙儿并非威胁,只是被皇祖父逼急了。”   “强词夺理!朕看,你是要逼着朕将你这溟王宫满门抄斩!”   御蓝斯眸光微黯,支撑在地毯上的拳,握得咔咔响。   “您不稀罕自己的妻儿,您对皇祖母和父皇视而不见,孙儿看到您的绝情,便越想做好自己。皇祖父虽然不曾教导过孙儿,于无形中,却提醒了孙儿,不要做一个负心人,也不要做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孙儿今日所做的,堂堂正正,希望皇祖父莫要怪罪!”   “混账东西,你这是在教训朕?!”御尊猛然打出一掌……   御蓝斯震惊,他想躲,却躲避不及……   千钧一发,一个黑影突然袭来,挡在他身前。   那一掌被结结实实挡下,那人横落在地上,黑发散乱,面上脖子上,青筋暴突,当即口吐鲜血,再也站不起。   是——弥里!   御尊从椅子上惊得站起来,“弥里,你也活腻了?!为何帮这孽畜?!”   御蓝斯却是比御尊更疑惑,更震惊,“你……你这又何必?”他一直想杀他。   “凭你这千年之体,若接下这一掌,必死无疑!新婚之夜,你若出了事,璃儿,无殇和谨儿会难过的。”   弥里一番话,让御蓝斯眸光变得异常复杂,越是看不透弥里。   弥里喜欢锦璃,疼惜锦璃,如此明显,却又不像是普通的男女之情,这更让他郁闷。   御尊也眸光深沉,一脸费解。   弥里迅速运功,严重的内伤瞬间痊愈。   他不敢耽搁片刻,忙单膝跪好。   “陛下,属下去过皇陵,珈玉妃尸骨完好,只是少了戒指和您的连心手镯。”   御尊狐疑侧首,看向一旁桌案上的红锦盒,忙打开,这才发现,这锦盒并非普通的锦盒,里外以锦缎相衬,实则是千年橡木制成。   难怪,他感觉不到连心手镯的动向!   他忙从盒子里的枯手上取下戒指和手镯,忍不住问,“孽畜,你这是拿了谁的手?”   御蓝斯沉默不语。   弥里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说道,“是陛下的另一位妃嫔,思允妃的手。”   御尊一股闷气冲上脑际,却没有再出手,而是瞬间冲过来,踢出一脚。   这一脚重重踹在御蓝斯的胸口,虽然没有用内力,却把御蓝斯踹了个跟头……   “擅闯皇陵,你罪大恶极!看在你皇祖母疼你,朕饶你这次。莫黎城暂由你父皇管制,你禁足王宫,三月之内,不得踏出半步!”   御蓝斯按住心口,和缓剧痛,身躯半歪在地上,未再对他下跪。   “皇祖父不必如此为难,您想杀大可以杀了孙儿。”   御尊是很想杀了他,但是,若真的杀了他,他便成了血族史上最大的笑话。   被孙儿拿一只枯手威胁而妥协,恼羞成怒之下,杀了孙儿一家上下!   史官们一定这样写。   不,他不能当一个笑话!   所以,他只能隐忍杀气……拂袖而去。   御蓝斯单手撑在地上,冷笑了两声。   弥里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看向御蓝斯……   他侧歪在地上,一身红袍艳丽无双,笑得仿佛邪美不羁的酒神   。   “御蓝斯,你派人跟踪我?”   他入皇陵时,分明感觉到,有人始终尾随跟踪,却又无从寻找。   御蓝斯站起身来,抚了抚红袍,鹰眸冷魅,诡笑阴冷。“回去皇宫吧,恐怕要大乱了!”   弥里暗生一股直觉,尊帝一世英名,恐怕要被这小子彻底毁灭!   “御蓝斯,你这是何意?你到底做了什么?”   “本王只是不想那老怪物来打扰本王。”   御蓝斯说着,伟岸的身躯冷酷凛凛,潇洒而优雅的一转,走出内殿,头也不回。   “一个死去的人,不该再复活,如此,只会给活着的人添堵。”   弥里凝眉,沉思良久,却猜不透他到底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他敢做什么?!   *   这一晚,他和凌一相随尊帝,赶回血族皇宫。   三人刚走到御书房的台阶下,就听书房内,传来两个女子的声嘶力竭的争吵声。   他和凌一相视,震惊而狐疑。   御尊辨出那声音,不禁大惊。   那声音异常熟悉,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彼岸传来的,其中一个是他最爱听的。   是珈玉妃和思允妃。   这两个女人,自打入宫为秀女开始,便水火不容,勾心斗角。   书房内,灯火辉煌,杀气沉重。   思允妃左臂上包裹着纱布,拿断手处直指珈玉妃。   “除了你这贱人,谁还敢砍本妃的手?!”   “我要你一只腐臭的手有何用?倒是你,趁我长眠不醒,夺了陛下给我的连心手镯和血玉戒指!你这该死的贱*人,在死前就妒忌我得宠!死后也不肯安宁,早知如此,我早该杀了你。”   坐在龙椅上的御雪儿,恐惧地看着两个万年老妖女,手足无措。   这些个好死不死的老东西,怎忽然就钻出陵墓了呢?   如此可好了,这两个女人都有子孙,若她们扶持他们夺权,她的储君之位尚未坐上,恐怕就……   见尊帝出现在宫廊上,护卫们忙跪下。   猛然一掌,御书房的轰然大门。   御雪儿忙从龙椅上奔下来,恐慌地躲到他背后去。   “皇祖父,这两个女人自称是您的妃子,孙儿赶她们走,她们不肯走,还打了孙儿一顿……”   “你这该死的小胚子,我们何时打你了?!”珈玉妃怒声呵斥。   “皇祖父,您看?!”御雪儿眸光狡黠,故意惶恐地大叫撒娇。   两个女人气得咬牙切齿,对上御尊肃冷阴沉的龙颜,顷刻间判若两人。   两人皆是一身白袍,那如花笑颜,分明是在斗艳,妩媚多姿的身段,娉婷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妾好想您!”思允妃眸光嗔怨,跪趴到那艳红的龙袍之下。   珈玉妃也不甘示弱,她不但趴了过去,还抱住了御尊的双腿,“陛下,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您!”   御尊俯视着她们,眸光静如深海,他把手上的锦盒丢在了地上……   锦盒里的断手被摔出来。   然后,他又从袖中取出连心手镯和血玉戒指,丢在了地上。   那举动,仿佛是给两只恶狗,施舍骨头。   “你们要的都在这里。”   说话间,他视线落在珈玉妃惊艳的脸上。   “珈玉,你怎么会复活的?”   “臣妾……臣妾不知。”   “当年,你因为朕册封御穹为储君,生朕的气,自寻短见。朕……痛不欲生。朕为你殉情而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   这是他最爱的女子,过去,他曾怜惜她,珍视她,深爱着她。   可不知为何,眼前人……却不是他心里的珈玉,是哪里不同了呢?却又说不出。   或许,从她以死阻止御穹被册封为储君的一刻,他便不喜欢她了。   这些年,他们同寝一处墓穴,他也为她守护那株许愿树……   风霜雨雪,他也不知自己在守护什么。   或许,他守护的,不过是心里仅存的那点净土。   这吸血鬼女子,让他感觉不到丝毫亲切与温暖,他觉得陌生,疏离,仿佛天遥地远。   珈玉妃看出他的冷漠,忙起身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腰际,柔顺地把脸儿贴在他心口。   “陛下,御穹是嫡子,册封他为储君,乃是血族的祖制。臣妾知错了!不知……这些年,莲央姐姐还好?”   莲央!她好吗?她本来是好的,至高无上的血族太后,人人敬畏。却因为他的复生,她就不好了。   “你先和思允去歇息,朕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他给凌一摆手,命他去给两位妃嫔安排寝宫。   *   星河浩瀚,月儿半弯,洁白的溟王   宫,莹莹如玉。   御蓝斯迈进紫宸宫,沐一身清凉夜风,待满身浓重的酒气散了大半,他才走向寝殿大门。   外殿的夜明珠上了灯罩,阻了辉煌的光辉。   鎏金喜字屏风前,摆了翘首条案,案上儿臂粗的红烛火光跳跃,身穿红衣的倩影拿剪刀,把燃黑的烛心剪去,烛光便恢复宁静……   那绝美的脸儿,映在金黄的烛光里,光泽如玉。   那淡淡的金光,又像是从她体内迸射出来的,越显得她妩媚灵幻。   清澈的凤眸,温柔含笑,痴痴看着蜡烛,唇角始终幸福地扬着,仿佛,那两个蜡烛比她的生命还重要。   就这样,她看着蜡烛,他站在门槛外,看着她,她幸福,他比她更幸福。   察觉到他的视线,锦璃转过头去,就见他正迈进来。   “阿溟,你回来了?”   她笑着迎过去,亲昵环住他的腰际,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吻。   “喜宴结束了?”   这亲昵的感觉,踏实而心暖。   她尊崇爱恋地仰望着他,近乎痴迷。成婚是对的,他是对的。   从今晚开始,她可以堂堂正正对别人说,她家夫君是天下无双的溟王!   因她的眼神,他沉醉地醺醺莞尔,鹰眸里光彩灼热。   “皇祖母开心,不肯让那些人走,怕是要闹到天亮。”   说着,他顺势把她抱起来,宠溺笑看着她羞赧地惊呼,大步迈开,朝着内殿走去。   “上次欠你一杯合卺酒,这次一定补上。”   “酒已经备好了,只等你回来。”   担心扫了他的兴,她早早便让孙嬷嬷带南宫谨和无殇去睡,宫女也都打发了,晚膳的杯盘全部清理干净。   此刻,宽大的圆桌上,只铺了锦绣鸳鸯的桌布和两杯酒。   他抱着她,站在红毯中央,鹰眸深邃含笑,对于她体贴的安排,甚为满意。   地毯是红的,寝帐是红的,垂帘是红的,桌椅是红的,层层叠叠的红里,鸳鸯戏水,喜字明亮。   他和她浸沐,这样彤云如火的暧昧红光里,体内也渐渐升起火热的悸动……   这个时刻,他的确不喜欢有人来扰。正是因怕有人阻断婚礼,他才逼御尊坐阵主婚。   此刻,谁来打扰他的洞房花烛夜,必要踹出去暴揍一顿,再丢去喂野狗。   艳若昙花的俊颜,笑意浓得艳美,她看着他,生生移不开视线。   健硕的双臂温柔把她放在桌案上,坐在高出的她,正和他齐眉相对。   他端起酒杯,一杯给她,两人手臂默契交缠,一饮而尽。   随即,他夺了酒盅,不羁丢在地上,仿佛那东西,也成了最碍事的物件。   不等她完全品味了合卺酒的辛辣,他便吻上她的唇……   ==========================   谁敢来闹洞房?痛扁,痛扁……   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05章 闹洞房,自寻死   惊喜的甜蜜在心底翻涌,她凤眸半眯,赧色柔浓,看进他棕眸深处……   他如渊的瞳仁里,层层叠叠灼热的火花闪耀,璀璨迷人,邪魅,蛊惑,诱她深入,拢住她的心魂。   凌厉的唇舌,时而狂野,时而温柔,她赶不上他的步调,却然不住努力而笨拙地回应,手臂痴缠他的脖颈,身子迎送,贴紧他宽阔胸膛……   他健硕的曲线绷紧,滚烫,蓄势待发颏。   悍猛的气势如兽,害她心慌意乱,浑身热烘烘地,厚重的锦袍却笼着这团火,挣扎不出,生生被憋闷地燥火难耐,手而本能揪扯他腰带……   他紧抵着她,两人更如撕战……   大手急不可耐,愠怒带着几许怒,扯开了她的裙带,内袍,外袍,一并散下如描似削的肩,火热的吻,从耳垂一路烧灼向下。   她娇喘轻颤着,仰躺在桌面上,满头青丝,瀑布般,流泻桌下,肌肤被四周的红映成了剔透的粉色…夥…   “溟……”她忽然有些惧怕,怕自己在这样的热情里会化为乌有,却又忍不住期待。   外殿,却传来大煞风景的打趣。   “七弟,人呢?还没闹洞房呢……”   御之煌在外殿肆无忌惮地嚷嚷着,敲打手上的铜锣。   大门外,跟进一群人,在拍鼓,抚琴,竟连唢呐都用上……   那杂乱的声音,全无章法,震耳欲聋,在宁静的大殿内,异常突兀。   拥吻的两人,yu火湮灭。   御蓝斯怒火陡升,迅速给锦璃掩住袍服,命她呆在殿内。   他伟岸的身影迅疾一闪,锦璃仰躺在桌面上,余韵未消,双颊依然旖旎嫣红,殿内冷风回旋,绣着金色祥云喜字的红纱帘,飘舞而动,如梦似幻……   想到刚才两人疯狂的样子,她忍不住在桌面上翻了个身,赧然捂住脸儿。   下一瞬,御蓝斯身躯顿住,已然在御之煌眼前。   强大的真气霸道迸射,仿佛一双手,凌厉将御之煌逼退……   御之煌一身金纹黑袍曳地,踉跄后退之际,踩到袍边,没来得及稳住身躯,脚跟又抵在了门槛处……他就这样踉跄蹲倒在宫廊下,手上的铜锣摔得咣当一声巨响。   两个护卫忙上前,搀扶起御之煌。   院子里顿时一片宜人的岑寂。   御蓝斯掌中凝聚真气,杀气迸射,“御之煌,给本王滚出去!”   御之煌狼狈地拍了拍袍服,却不以为然。   “七弟,别这样!皇祖父给我们言归于好的机会,我这是略作修补,七弟该给为兄机会才是。”   他热络说着,上前来,拿着铜锣的手,肆无忌惮搭在御蓝斯的肩上,状似兄弟亲厚,眼角眉梢却都是狡诈的冷意。   他另一只手,朝着殿外摆了一下。   “七弟,还好,你没宽衣,否则,你的皇嫂们和蔷儿,恪儿,还有那几位世子,郡主们,恐怕都不好进来。”   殿外,首先涌进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们身上裹着披风,里面却穿着金珠串成的舞衣,那舞衣在披风里若隐若现,润白的身子遮掩不住。   御蔷还好,穿着一身公主礼服,她看向御蓝斯的眼神满是歉疚。   御蓝斯顿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南宫恪却是被五花大绑,两个护卫押住他,他面具也不知被丢去了何处,俊美的容颜在烛光下,邪戾绝美,眼底却弥漫着沉重的杀气。   “恪,你怎被他绑了?”   “那厮趁着我给皇祖母敬酒,在我的酒壶里下了药。”   “什么药?”   “不知,内力使不出,手脚麻痛。”   南宫恪尴尬地低着头,不想面对他。   为了不让锦璃难过,婚礼时,他并没有出现,待锦璃被送来紫宸宫,他才参加了喜宴。   却着实没想到,御之煌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算计他。   母妃被西门冰玉害死,西门冰玉却被他和御蓝斯联手杀死,这血债,永远没有算尽的那一日。   他忍不住提醒,“还是派个人去守着谨儿和无殇。”   “放心,我早就派了暗卫保护他们。”   御蓝斯随手一挥,他身上的绳索被松开,那两个护卫也被御蓝斯遣到殿外去。   后面跟进来的,是世子御少泽,御少煊,御月崖,郡主御少莹,御胭媚,他们进来殿内,都对他齐齐跪下,高贺恭喜。   御蓝斯俯视着他们,不禁冷蔑一笑。   凭御之煌那几分智谋,能挑选出这几个人来恶整他和锦璃,倒着实出人意料。   这群堂兄堂弟堂姐堂妹,此刻恭顺跪在他面前,从前,却是围成一圈,骂他是贱种。   “都起来吧。”   御胭媚走在最后,浓妆妩媚地微挑眉梢,抬手拍在御蓝斯的胸膛上。   tang   “七弟,难得大家都有心情这般玩闹,别扫了大家的兴。正好,弟妹也该认识一下我们,以后毕竟都是常见面的。”   说着,她拍了拍手,殿外又进来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的,却都是人类。   “这是我送给你开胃的,她们都以花瓣为食,性子也温顺,是你喜欢的。”   御蓝斯似笑非笑,冷扬唇角,“堂姐客气,本王定尽力陪大家玩得尽兴。”   锦璃还躺在桌案上,见一群人就这样闯进来,她忙从桌面上坐起身来,理顺倾散的长发。   御之煌瞬间就凑到她近前,恶兽闻嗅猎物般,深吸一口气。   “七弟好艳福!”   御蓝斯进来,不着痕迹地挡开他,忙把锦璃抱下桌子,安放在椅子上。   他从地上把她散落的发簪都捡起来,帮她简单拢了长发,绾成一个斜髻。   “别担心,只是玩游戏。”   御之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两人,命人把桌案被抬到一侧。   锦璃视线一扫众人,掠过了御之煌,在南宫恪脸上微顿,不着痕迹地转开。   南宫恪却似陌生人,始终不曾看她,他一头白发都被满殿的红,辉映成火的颜色,因着眼底几分怒气,看上去愈加邪美。   御之煌将他的几位侍妾请到殿中央,命她们除掉披风。   五个女子,皆是冰肌玉骨,身姿婀娜丰盈,活色生香,身上的金珠舞衣熠熠闪耀,欲盖弥彰,诱人遐思。   锦璃颦眉,不悦看了眼御蓝斯,却见他气定神闲。   她伸手便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不准看她们。”   御蓝斯痛得咝了一口气,只得忍笑别开脸。   锦璃刚收回行凶的手儿,就听到御之煌亲昵地唤,“丝丝……”   锦璃微怔,赫然忆起在去西山猎场时,相遇御之煌,随口瞎掰的那个名字。   “之煌兄,您吩咐。”她颦眉应着。   御之煌拿了一个锦盒给她,“穿上这舞衣。”   锦璃疑惑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套与那几个女子身上一模一样的金珠舞衣,她似被烫了手,两条手臂不禁颤抖起来……   锦盒便被御蓝斯拿了去,紫红的真气明灭,那锦盒连同金珠都化为了粉尘,散落在地上。   “皇兄,这游戏过了,换别的。”   御之煌却不依不饶,看着那粉尘不悦挑眉。   “七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从前,我们玩的游戏,不着寸缕的都有,更何况还有这宝贝舞衣蔽体呢!”   锦璃讶然看御蓝斯,脑海中浮现伏瀛的魔球里看到的那一幕。   南宫恪与佟诗灵,在军营的庆功宴上旁若无人地欢爱不休……   还有一群美人儿不着寸缕地,妖媚绕着那些吸血鬼将士艳舞旖旎。   他们玩的兴致高昂,把人类女子摆上桌案,仿佛品尝一道菜,一起分食鲜美的血液……那所谓的游戏,大抵也是如此吧。   她心口莫名拥堵,透不上气。   满殿里,有龙涎香,檀香,麝香,美人身上刺鼻的脂粉香……她愉悦享用的晚膳,就在胃里翻江倒海,俏颜已然面如土色。   御蓝斯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对御之煌说道,“锦璃不想玩,便改了吧!只要不过分,我尽量陪皇兄玩下去。”   “好!”御之煌却不肯放过他们,“不过,她不能玩,便要罚三杯!”   有宫女端上三杯酒,御蓝斯便要替锦璃喝。   御少泽,御胭媚等人便哄笑,“七弟,喝酒而已,你这样替,难不成弟妹连酒都不敢喝?”   锦璃双唇微抿,端起一杯酒,仰头喝进,酒入喉才恍然大悟,这是……御蓝斯珍藏多年的烈酒。   一杯滚入胃里,周身便如着了火。   第二杯,第三杯喝完,她忍不住冲去净房内,呕吐起来。   御蓝斯要起身过去,一个身穿金珠舞衣的美人儿却冲进怀里来,他猝不及防,忙仰身躲避……   御蔷见状,忙端了水去看锦璃。   锦璃出来时,正看到御之煌的侍妾,正在御蓝斯怀中,胸前的丰盈正贴在他身上,那银盘似地芙蓉面粉光若腻,轻一抬,状似不经意地,鼻尖正摩挲到宛若刀刻的下颌。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来,心里的一团怒,却越烧越旺。   御之煌视线一扫她隐忍怒火的俏颜,对御蓝斯说道,“老七,记住她的气味儿!”   锦璃别开脸,便听御蓝斯低沉开口,“我记住了。”   然后,御之煌把一条黑色丝带递给锦璃,“丝丝,劳烦你把这个给老七蒙在眼睛上,既然你不能玩,就让我的丽儿来代替你。”   “猜新娘”这老掉牙的游戏,竟被御之煌给整出了新花样。   锦璃接过丝带,迟疑不决。   御蓝斯随手抽过去,蒙在眼睛上。   几个女子一字排开,个个搔首弄姿,一脸期待他的抚触,那风情万种的样子,极尽媚惑,仿佛几条贪婪的美人蛇,要把他活活吞掉。   眼睁睁地看着御蓝斯朝她们走过去,锦璃气恼地忍不住想阻止……   御之煌食指点在唇上,示意她噤声,他则狡猾地把丽儿扯到身边,转而推出了殿外去。   锦璃勃然大怒,再也无法隐忍。   那几个女子皆是脂粉气相似,气质冰寒,御蓝斯对她们并不熟悉,丽儿一走,他只能没头苍蝇似地对那几个女子乱摸乱碰。   “阿溟!”   御蓝斯听得身后轻柔的低唤,侧首,俊颜转向她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坐着看,我替你!”   不等御之煌开口阻挠,锦璃便迅疾起身,到御蓝斯身前,从他脸上扯下黑丝带,麻利地系到了眼睛上。   众人未来得及反应,她倩影一闪,火焰般,直烧到殿外去,精准扣住了丽儿的手腕,将她拖回来。   丽儿被扯得手腕生疼,被她推搡在地上,不禁娇声惊呼。   “溟王妃好大的力气,真不像人类!”   说着,她忙起身,揉着被摔痛的手肘,躲去御之煌身后去。   众人脸色微变,眼神异样地不由重新打量锦璃。   御之煌哑口无言。   御蓝斯也不禁诧异瞧着自己的新娘。   锦璃这奇快的速度,和能将吸血鬼女子轻易推倒的力气,像极了吸血鬼!   殿内气氛有些尴尬,御之煌突然就笑了,“丝丝,何时练得如此轻功?”   锦璃冷如冰霜地走向椅子,一眼不看御蓝斯,兀自转身坐下。   “之煌兄,请你叫我弟妹!”   “好吧,弟妹!”   御之煌一脸玩味,瞧着她绝美的脸儿。   虽然她只是以步摇簪绾了斜髻,这清丽如火的姿容,清冽如冰雪的气质,却已然胜过在场所有的女子。   “弟妹学了武功么?”   “是。”   “七弟教你的?”   “不是。”锦璃若有所思地冷扬唇角,“是弥里。”   “弟妹这意思是……”   锦璃无辜抬眸,幽冷盯住他俊邪的双眸。   “弥里喝了我的血,我也喝了他的血,我们还一起躺在棺材里呆了一夜,然后,我便有了他的一身本事,他还能感觉到我的一举一动。这件事,也一直让我困扰,之煌兄,你可有解么?”   “这……”   御之煌无解。   他狐疑绕着锦璃转了一圈,似围着猛虎小心踱步的狐狸,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然后,他忌惮地走到御蓝斯身侧,“老七,你知道自己娶了一个怪物么?”   “不知道。”御蓝斯震惊地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这样重大的事,锦璃第一次坦白地说出来。   他忽然明白了她和弥里的关系,心里释然,却憋闷地痛不欲生。   怪只怪他,那天去晚了,所以她才被转变……   此事若传扬出去,锦璃恐怕会被活活烧死。   一个不吸血,不怕阳光的吸血鬼,是最令人妒恨的怪物,血族连他也容不下,怎容得下她?   于是满殿的吸血鬼,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不敢再妄加挑衅。   锦璃见他们要走,端坐椅子上静冷开口,“都坐下,我有话要说。”   于是,众人便都乖乖坐下,就连御蔷也毛骨悚然,脸色发白。   弥里,这跟在太皇御尊帝身侧的护法,恐怕锦璃此刻的境遇,他都感知的一清二楚,那家伙可是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   听说,他未出半招,就成功抓捕了御之煌。   听说,他深得太皇御尊帝倚重。   听说,他袭击了大齐军营,五百名弓箭手顷刻间护卫一堆残枝断臂。   他们都是曾转变过子嗣的,所以,他们每一个都清楚,转变者与被转变着之间的牵引。   锦璃便这样,在他们眼中,由一个羸弱小鸡仔,变成了不能招惹的九天火凤。   “大家都已知晓,我苏锦璃是前世重生来的。前世,我当过皇后,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拼得天下,掌控后宫。而这辈子,我从宁安王府郡主,到念伊公主,到今日的溟王妃,也没少使些见血的手段。在大家眼中,我可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可我怒了,也可以让一个人疼得无计可施,生不如死,身败名裂。所以,以后,还请大家好自为之。”   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到御之煌面前,朝他伸出手。   御之煌退了一步,不明所以。   锦璃不客气地提醒,“之煌兄,烦请你拿出解药,给南宫恪解毒。”   ☆、第206章 殿下可怜心惶惶   解毒?!   众人相觑,眼神皆是钩子似地,透着几分诡异。   自打进来内殿,谁也不曾提南宫恪中毒之事。   显然,她不但有堪比吸血鬼的速度,还遗传了弥里灵敏超凡的听觉。   御之煌眸光里已然透出几分惧色,忙把一个纸包给她放在掌心上,灰头土脸地带着他的五位侍妾告辞溽。   其他吸血鬼则还在若有所思地静观锦璃。   他们洁白静雅的面容,映在奢华的袍服,与鲜艳的栗色发丝之间,一张张仿佛冰冷的白玉雕成,绝美,幽冷,高贵,冷傲,只有一双双眼睛闪动着火焰似地光芒……每一个人,都似藏了恶灵在体内的妖魔瞻。   锦璃敏锐地感觉到,这眸光里的惊骇与杀气。   见御蓝斯眸光警惕,肃冷沉默,她不禁懊悔刚才所做的。   新婚才刚刚开始,往后日子还长久,若忍一时之痛与辱,可换得长久安然,她该忍。   御蓝斯将她环入怀中,“都回去早点歇着吧。明儿本王和爱妃,定设宴赔罪。”   一群吸血鬼鱼贯退出,殿内愈加静得压抑。   锦璃把纸包交给南宫恪,口气冰霜般清寒刺骨。   “你若想让我忘记不愉快的过去,让我忘记你和佟诗灵,就不要给我想起的机会。”   南宫恪身躯僵在椅子上,手拿着纸包,姿势凝固成雕像一般,疼惜望看着她,愧疚,焦灼,懊悔,痛不欲生。   他低头阖眼一叹,仍可以看到前世,儿子诞生的那一刻,她绝望的眼神。   儿子因憎恶他,拒绝诞生,她强撑着一口气,不只该何去何从,被褥被她的血染透……   那一切,只因为他贪恋佟诗灵给的罪恶欢愉。   “璃儿,我不敢求你原谅,但是我……我在改!”   她不敢恭维地冷笑两声,憎恶地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你没有必要改,没有必要封禁我的记忆,没有必要把所有的错归咎于我移情别恋,也没有必要不准我见自己的亲骨肉,更没有必要以你的智谋,杀掉自己的亲哥哥?!”   “璃儿……”   “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她转身走向那张摆好鸳鸯锦被的床榻,纱帐低垂,看似美好,她却忍不住恐惧。   恐惧,那一世的一切,会重演。   御蓝斯亲自去关上殿门,为防再有人来扰,他派了护卫于宫苑内外防守。   他来到床榻前,脱掉外袍,和衣躺下来……   锦璃面朝着床榻内侧,泪花潸然滑落,湿了鸳鸯枕。   感觉到背后的身躯翻身朝向自己,她默然说道,“我累了,想睡觉。”   大手在她肩头上方僵停片刻,只得收回。   他强硬隐忍身体的冲动,又给御之煌等人狠狠记下一笔——这是血债!   不想惊扰她,他只得双臂环胸。   眸光从她的发丝,掠过肩头,移到不萦一握的腰间,欣赏着秀美婀娜的动人曲线,心里隐隐酸痒。看到,吃不到,真是……生不如死。   他手指伸过去,贪恋地从她后颈温柔轻抚,沿着肩,腰,描画着她动人曲线……   她别扭地又往里侧挪了一下,躲开他的手。   “锦璃,你是——在生我的气?”   “……没。”她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不忍惊扰,却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   “爱妃,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你要背着本王哭一夜么?”   她别扭地挣扎开,缩进床最里侧,拿枕头挡在两人中间。   他瞪着枕头,那一对儿鸳鸯双眼含笑,恩爱畅游于水面,似在幸灾乐祸。   大手伸过去,直接把枕头丢去地上。   他必须得杀了御之煌,当然还有他那几个侍妾,还有那几个该死的世子,郡主!   听到背后衣袂悉索响动,锦璃疑惑翻身,见他正背对着床,穿上了外袍,她忙坐起身来。   “御蓝斯,大半夜的,你去做什么?”她红着眼睛问。   “去杀人。”   “杀谁?”   “刚才来过的人,他们每一个都该死!”   锦璃哭笑不得。惹他不高兴的人都该死么?这吸血鬼,真是小肚鸡肠,眼里容不得半点渣滓!   见他这便往外走,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忙冲下床,奔过去拉住他的手臂,“你总如此不高兴了就杀人,与南宫恪有什么差别?以后我要如何与你做夫妻?”   “他们毁掉我的洞房花烛夜,这笔账不算不成。”   “……算了,一点小事,不值得动气!”她两手挂在他手臂上,掌心里一层细汗,湿了他的锦袍。   “当然,可以是小事。”他乍然改变,如猛兽般,眼神邪魅而   tang极具侵略……   唇贴上她耳畔,灼亮的视线,滑过她秀丽的发、单薄的肩,以及衣衫下头曼妙起伏的身躯。   “若你赔本王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吸血鬼……   她窘迫低垂螓首,面红耳赤,贝齿咬着唇,手儿挂在他袍袖上,想缩回,又怕一收手他便挥剑杀出去。   “罢了,本王不为难爱妃。”   他宠怜俯首,在她额上轻吻,随手按下她挂在袍袖上的手。   “三两剑就能解决他们,等我回来……唔……”   他话没说完,脖颈再未能抬起,便被她手臂缠住,柔软娇艳的唇,主动送到唇畔,娇躯羞赧紧贴着他,却红着脸儿,不敢稍动。   剃锐飞扬的剑眉诧异微扬,鹰眸里轻灼的邪光闪烁,却与她僵持,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她颦眉不解,凤眸半眯,一番探究之后,便失落地放下脚跟,又低下头。   “我就知道,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多年之后,你会和南宫恪一样,觉得枯燥乏味,去找吸血鬼女子寻欢。”   他气结,差点被她气厥过去。他只是在等待她赔偿“诚意”,怎会被她误认为“无趣”?   “苏锦璃,在你眼里,我和他是一样的?”   她低着头,被他吼得缩着脖子,生如蚊蚋地辩驳。   “你们都是吸血鬼。你说过,吸血鬼劣根难改,本质都相同。”   他倍受打击,随手把龙鳍长剑丢在地上,两手捧住她委屈盈水的双眸,闪烁红光的鹰眸,看进她的眼底。   “苏锦璃,你脑子被虫蛀了吗?”   他一字一吻,狠狠地,吻得她生疼酥痒,扰得她脑子熏陶陶地,一片空白。   她眨了眨眼睛,勉强领会他话语的意思,“御蓝斯,你是在……骂我?”   “是!”   “……”   “若你怕将来我变成那个样子,就趁着我对你最好的时刻,杀了我,这样,我永远不会变心,永远是你的阿溟。”   说话间,他脚尖一勾,长剑飞出剑鞘,他只一伸手,便抓住剑柄,转瞬将剑柄放在她手上,并相助她,把沉重的剑刃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把头砍掉,我永世不会复活,你便再也无后顾之忧。”   “御蓝斯,你疯了!”她抬眸,不可置信瞪着他,两行泪,溢出眼眶。   “我帮你?!”他手握在剑刃另一边,轻易用力,纯银剑刃触及白皙的脖颈,烧灼肌肤,咝咝——作响。   “不,不——御蓝斯你放手!”   她恐惧地两手握住剑柄,迅速抽剑丢在地上,他的掌心被剑刃划出深重的伤口,血肉模糊……   她忙从头上拔下金簪,要刺破掌心,把自己的血给他。   手腕却被他扣住一扯,娇柔的身子撞进他怀里,连同手臂,一并被他紧紧困锁。   “傻丫头,我是吸血鬼,能痊愈。”   “我不想你疼!”她哭着拥紧他,愧疚自责,“我不该怀疑你……”   他自嘲一笑,埋首她颈窝,呼吸着她甜蜜的芬芳,慨然长叹。   “不,你应该怀疑。万年后,我变成什么样子,自己也不知。可能,我会变成皇祖父那样,把连心手镯给别人,面对自己的儿孙,漠然绝情,无半分关爱,还可能,与你成为仇敌。我只期望,那一日到来时,你已然变成坚不可摧的苏锦璃,这样,你就不会被我伤害。”   “阿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努力挽留你……留住你的心,留住你的人,若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我会狠狠教训你。”   “傻瓜!我若有别的女人,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   “我会研制一种毒药,让你变成尖声细气的太监,一辈子伺候我,平日里唤你,小溟子。”   说话间,她竟把自己逗得破涕为笑。   “可怕的妖精!凭你这声‘小溟子’本王一辈子不能也不敢有二心。”   他低头吻她,品尽她的泪,印上她的唇……   两人的衣袍倾落在地,善舞的娇躯,妖娆攀缠住他健硕的身躯,似蔷薇花藤,绕于擎天巨树。   青丝如缎,覆着冰肌玉骨的腰背,梨花带雨的脸儿眼睛鼻尖透着粉润的红,娇柔地惹人心疼。   于是,他托住她,一转身,便将她压上喜榻,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吻她,爱她,疼她……   这一晚,一波三折,促成了一个特别,完美,甜蜜的洞房花烛夜。   *   天光湛蓝,云影悠然,已然——日上三竿。   璀璨清莹的阳光,穿透紫宸宫的琉璃圆窗,打在床前的红地毯上,那红,似烈焰,辉映着满殿层层叠叠的喜庆大红。   床榻上健硕的身躯被阳光尽染,金肌玉骨,山峦般俊秀。   他慵懒翻了个身   ,手臂搭在了一侧,清凉的鸳鸯枕,惊得他猛然清醒过来。   睁眼,身侧是空的。   腾——健硕的身躯诈尸般迅敏坐起,栗色的红发披散在肩背上,那白玉似地俊颜,深沉的鹰眸,陡然蒙上一股狂邪的霸气。   “锦璃?苏锦璃——”   殿内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他披着睡袍,来不及穿靴子,便赤脚奔出来,那样子像极一只被偷了尾巴的狂怒雄狮。   外殿的长几和喜字已经被移除,他的王座正对着门口,殿内宏阔,寂冷,连他粗重的喘息都能反射出沉重突兀的回音。   透过殿门的菱花格,看到殿外有宫人在忙碌,他忙打开门。   “王妃呢?你们谁看到王妃了?”   满宫苑的宫人,都被他的震怒惊慑,轰——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本正给花浇水的一位小宫女,不慎碰倒了水桶,不敢挪动,惶恐跪在一地泥泞上,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孙嬷嬷领着两位端着早膳的宫女过来,忙跪在地上。   “殿下,公主她……王妃,去给皇上和太后敬茶请安了。新妇初入夫家第一日,依照礼俗,该是如此的。”   敬茶?敬茶!紧张过度地某吸血鬼,悻悻轻咳了一声。血族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人类才有,所以他——他不懂呀。   “……原来是去敬茶!她怎不叫醒我?”   “王妃说,您这几日忙碌不停,昨晚……也一夜未眠,怕您累坏了身体,格外交代奴婢,不准任何人打扰殿下。”   俊颜不自然地浮现一抹古怪的暗红。难得她体贴,却吓了他半死。   她两世重伤,他怕极了被御之煌昨晚一闹,她再也不肯相信爱情。   孙嬷嬷跪在地上,抬头偷觑那一脸闷火郁结的俊颜,和蔼笑着提醒。   “殿下再去睡会儿吧!一会儿王妃回来,会陪您一起用早膳。”   “呃……好!”   他是该回去躺着,否则,被那女人知道他紧张兮兮,患得患失,指不定要如何取笑他呢。   他转身便入了殿内,甚至……忘了命一群跪在地上的宫人起身。   孙嬷嬷跪在地上也错愕愣住。   “殿下……”   她老人家很想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起了,但是……主子没有允许呐!   *   一盏茶时间,锦璃乘着肩辇返回。   因上一次婚礼之后,御之煌和西门冰玉谋逆大乱,她未能恪守婚俗礼仪,因此,一早尤为慎重的打扮过,才出门。   艳红的鹅黄绣边的王妃礼服,一身簇新的芬芳,在阳光下溢彩流光。   头上彩凤翱翔于开绽完满的红宝石荷花上,似要辉煌地展翅飞上天际。   这王妃头冠,是御蓝斯亲手画了图,命血族手艺最精湛的头饰工匠制成的。   他画工称绝,那工匠的手艺与金玉取材也非同一般。   因此,这头冠便成了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其华贵,更胜血族皇后凤冠。   额上红色的荷花钿,映在雪白的肌肤上,辉映着头冠与红袍,再加妆容相宜,她便成了端雅,稳重,绝色倾城的溟王妃。   一早出门,听得宫人们行礼,那一声声王妃安康,王妃吉祥,王妃金安,她这王妃便乐得要千秋万岁,化身成仙,飘飘欲仙了。   御穹和太后见她请安,亦是格外欢喜,赞不绝口。   她心情好,从出门,到请安结束,直笑得合不拢嘴,粉光若腻的腮儿已然有些僵。   新婚第一天的早膳,一家人当然应该一起吃团圆饭。所以,带了南宫谨和苏无殇回来。   小莲和一众寒影护卫簇拥在后,陪着她进来院子,见她疑惑停住脚步,他们也忙停下。   “咦?怎么都跪着?”最先开口的,是南宫谨。   小家伙个子矮,一双星眸,活泼地顾盼流转,最爱到处乱瞟。   他也最先发现,花丛里,一个粉褂蓝裙的小宫女,跪在水桶一侧的泥泞里。   “你怎跪在泥里?起来吧!”   小宫女窘迫的面红耳赤,头上笼着连衣帽,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都免礼吧!”   锦璃最是看不得孙嬷嬷长跪,一声令下,见宫人们都起来,她忙上了廊前台阶,亲手扶起她。   “嬷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殿下忘了让奴婢们免礼。”   “御蓝斯起床了?”   “呃……”   孙嬷嬷不知该如何回答,凭那爱要面子的溟王殿下,此刻一定躺在床榻上听着殿外的动静呢。   锦璃见她欲言又止,也不逼迫,直接抱着孩子入了内殿。   南宫谨也跟进去。   床榻上的男人,睡姿俊美得掉渣,一头栗色长发   ,倾散如缎,每一根发丝都充盈了丰沛的生命力,被子盖在胸膛处,健硕的臂膀,胸肌,迎泽生辉,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锦璃站在床侧,俯视着他,悄然沉醉于这样的美男安睡图,脑子就成了一团热腾腾的米糊……   她抿了抿粉润的唇儿,不但口干舌燥,脑海中,莫名浮现昨晚两人疯狂缠绵的情景。   起初他是温柔的,却仅仅只是片刻,便暴露邪魔本性。   她不禁佩服自己的好体力,竟能配合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到最后,她差点晕死在狂潮汹涌的欢愉中。   现在,她又差点忘了教训他的事。   这吸血鬼拆墙,掀桌子,罚跪宫人,动辄杀人……恶行昭著!得管!   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御蓝斯,不要装睡!”   美男鹰眸半眯,“爱妃,你回来了?”   好不宠怜的口吻,害她士气锐减三分。“起床!”   他坐起身来,锦被滑落,健硕的身躯非常慷慨地展露大半。   “来,让我抱抱乖儿子,谨儿也过来……”   说着,他强硬抱了儿子再坏,逗引他笑。   南宫谨不动声色地坐在床沿上,视线溜溜从他转到她,又从她转到他,新婚第一天就吵架的话,以后,可有趣了。   “谨儿,昨晚几时睡的?”御蓝斯关切的问。   “亥时就睡了。”   大手疼惜抚上小家伙的头,“以后不要睡这么晚。要早点休息,才会长得快。”   “是。”   锦璃便被这温馨的一幕打败,士气噌噌骤减……开口,只剩了娇嗔。   “你……你为何要让宫人们罚跪?”孙嬷嬷说什么,他忘了让免礼,那样的话,鬼才信!   “为了找你,为了等你,来回奔忙,就忘了让他们免礼。”   “呃……原来真的是忘了?!”   冲到心口的怒,瞬间炸开成绚烂的花瓣,飞呀飞呀……绕成一团,将她暖暖包围。   她红着脸而转身,去给他拿衣袍,并催促他去沐浴洗漱。   “等一下,我也有话要说。”   她手儿扶着衣柜,疑惑看向他。   御蓝斯抱着儿子,颇为严肃的端出为人夫的架势。   “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她不情愿地应着,背转过去,抑制不住,唇角清甜上扬。   南宫谨小嘴儿微抿,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看到吵架,忍不住有点……失望。他们太恩爱绝不是一件好事,他和无殇,都显得好多余呢!   听得孙嬷嬷禀奏早膳备好,他起身,抱起床榻上可怜巴巴的苏无殇,去了外殿。   =====================   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07章 出嫁从夫,败亡   御蓝斯沐浴出来,就见锦璃已为他备好紫红锦绣袍服。   她端坐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爱不释手地摸那头冠,自得其乐。   他身影快如龙卷风,瞬间飞旋,穿好锦袍,身躯静立,风动不停,袍边发丝惊艳旋动,他的美更添几分凛冽逼人的气势。   锦璃从镜子里笑瞅着他,眸中暗藏几分扼腕。   她本想亲自服侍他更衣呢!如此,大可免了,自然,以后也不必她多费心思。   “那东西……不沉么?”说话间,他踱着步子上前来溽。   “我喜欢戴着。”她晃了晃螓首,高髻峨峨,青丝如墨染,头冠上,凤凰的双翅便颤巍巍地轻动……   他端详着她的发髻,笑颜温柔宠溺。   “一会儿叫正夕过来,把殿里重新布置一番……”   “不要,我喜欢这样红彤彤的,先用几日,等我看够了再换。”   “好。”他也喜欢这样布置。   对于吸血鬼来说,如此铺天盖地浓烈如火的红,如此绝美倾城的佳人,以及萦绕鼻息的甜美芬芳,足可谓色香味俱全。   他是一只快乐的吸血鬼。   听得南宫谨和孙嬷嬷在外殿说话,他散着濡湿的长发,自后将爱妻环入怀中。   镜子里,映出一对儿红紫相映的璧人。   长指轻柔勾住她柔美的下巴,她嘟着唇站起身来,把自己送入他怀里,贪恋看他神清气爽的俊美模样。   他一低头,便吻住她的唇儿,自上而下,长驱直入,循着欢爱的步调,好一阵恣意享受,方才放开她。   她赧然环住他的腰际,待理顺娇喘不迭的气息,才仰起脸儿,赧声说道,“我给你梳发。”   “好!”他坐下的瞬间,真气一闪,濡湿的发丝瞬间恢复干爽飘逸。   她握着梳子,已然对这样神奇的内力见怪不怪,却还是忍不住艳羡。   他从镜子里笑睨着她赞叹的神情,“想不想学武功?”   “我懒,不喜欢练功,娘亲也说,女子练功,骨头都会变得粗壮丑陋。”   “我教你不会变丑的。”   “你不忙政务?”   “不忙。”   “我们可以出去玩,我还没有仔细看过莫黎城呢!”   “以后再带你去。”   她才不想练功,嘿哈嘿哈出一身臭汗,尤其是那马步,练几个时辰,走路都站不住脚。   “我决定,今儿去逛街。”   御蓝斯鹰眸微黯,转头看她一眼,不容辩驳地说道,“爱妃,出嫁从夫!”   她腮儿鼓起来,气呼呼地不再说话。   从镜子里他静看她良久,那怒气鼓鼓的率真模样,让他挫败地哭笑不得。犹豫片刻,只得妥协。   “等你能飞上宫苑里的凉亭,我一定带你逛遍莫黎城。”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她嘛!   不过,学点轻功……也不错。   仰望他翱翔半空时时,她就如不会飞的母鸡仰望雄鹰,那又妒又羡的感觉糟糕透顶。若学会了轻功,她就不必再长吁短叹了。   她却还是万分不情愿地嗡声答应,“好吧。”   *   隔着玉鳞江,莫黎城晴空万里,大齐京城却是细雨霏霏。   今儿黄道吉日,最宜嫁娶。   然而,相较于宁安王府长子苏锦煜婚礼之时的奢华盛景,妍珍郡主出嫁,简单地近乎简陋。   曾经的苏氏,顾氏,以及康氏皇族,乃是大齐王朝最为煊赫的三大家族。康氏的天下,苏氏统兵防卫,顾氏智谋独占朝堂。   如今,顾氏被满门抄斩,宁安王府苏氏败落,独剩下康氏,却内讧不平,大齐江山,根基摇摇,已然不稳。   如今大齐王朝的元帅虽仍是姓苏,却已非宁安王府的苏氏。   苏妍珍那几箱嫁妆,已经被抬上马车,却不是嫡妃赵氏准备的,都是曾为宁安王王妃的皇贵妃娘娘王绮茹特别恩赏的。   路上,观礼的百姓,挤在道路两旁,议论纷纷。   谈论的,却并非即将出嫁的苏妍珍,而是被太子亲手杀死的嫡女郡主,苏静琪。   有不少百姓看到,苏静琪花枝招展,锦衣媚行,身边相随一群金甲护卫,仍是嫡女气派,那一举一动,像极吸血鬼。   京城里大街小巷,死尸莫名其妙多了不少,许多吸血鬼乞丐被冤枉,被抓捕,被残杀……闹得人心惶惶。   这场婚礼,为防万一,太子康恒特命颖王防卫全城,以保婚礼顺利进行。   苏锦煜巡视全城之后,进来宁安王府。他决定,亲自率兵护卫礼队。   他一身金甲,按住腰间的佩剑,器宇轩昂地站在院子里,一眼环视王府,不禁觉得萧条寂冷。   院中,从前摆满母妃喜欢的兰花,四处可见,清雅芬芳,贵雅   tang静谧的紫色花朵。   眼前,独剩了那几株树,廊下几盆月季,已染了尘,丫鬟小厮们不见踪影,显然,是遣走了。   他讽刺地冷扬唇角,心底暗咒一句活该。   然而,他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他和康晴新婚之后居住的那座楼阁,却不经意地发现,一抹黑影从三楼的窗口一闪而过。   那迅疾的速度,是人类所不能及的,定是吸血鬼。   他顿生警惕,狐疑停住脚步,眺望那座楼阁,凤眼阴沉微眯。   “阿槐?”   身后相随的金甲护卫统领上前,恭谨颔首,“王爷!”   “带几个人去看那座楼,里外搜查,不管是人是鬼,都给本王抓出来!”   “是。”阿槐当即起身,一摆手,带着两队护卫朝那座楼阁奔去。   听得熟悉沉厚的声音唤“锦煜”,苏锦煜不着痕迹从那座楼阁收回视线,对上前来的暗蓝锦袍的中年男人略一颔首。   没有称谓,没有过多的话语,也因为他曾经下令追杀他和锦璃,甚至当街射杀锦璃,而早已没了亲情。   苏世韬打量着英姿勃发,比从前更沉稳内敛的儿子,感喟一叹。   “锦煜,今日……”   不等他话说完,苏锦煜便经过他,朝着迎过来的李侧妃走过去。   李侧妃要跪下,他忙伸手扶住她,俊颜上淡漠的神情,威严的王者霸气,不曾有丝毫改变。   “不必多礼。妍珍可穿戴好了?七皇子就快到了。”   李侧妃激动地反握住了他的手,一番感激堵在喉头,哽咽地说不出话。   如今的皇宫和宁安王府,都不如从前,若夫家没有帮扶的人,在那高墙围拢的奢华牢笼内,举步维艰。   苏锦煜能亲自来相送,虽非自愿,却于无形中给女儿铺就一条坦途。   苏锦煜安慰拍了拍她的肩,“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该高兴。”   李侧妃捂住口鼻,呜呜啜泣,“嗯……妍珍已经准备好了。”   “我去看看她。送嫁的丫鬟,嬷嬷,我也得挨个检查一番。”   “哎!”李侧妃应着,忙让丫鬟带苏锦煜去偏院。   她则对苏世韬行了礼,就独自去王府门外,迎接七皇子。   苏世韬僵在院子里,孑然一身,忽然有些恍惚。   高大的身躯,曾征战沙场,看似坚不可摧,万夫莫敌,与从前并无差别。神情,却茫然,眼神亦是空洞。   心口又灼痛的厉害,他咳嗽了两声,忙从袖中取出手帕,按在唇上。   御医说,他得了重病,也有的说,他中了毒,却不知该以何种药解。   他服用了狼血,服用了吸血鬼的血,都于事无补。不禁怀疑,这毒是锦璃研制的,只有那丫头,才有如此聪慧阴柔狠绝的毒。   思及此,又不禁想起从前。   但凡,他稍有咳嗽着凉,锦璃都会紧张兮兮地给他把脉。   几岁光景下,她班门弄斧,甚至拉着他的手,试验针灸,害得他大呼小叫,见了那丫头就躲。   到后来,她娴熟的医术,令人称绝,不少王孙贵胄为求她一副药,不惜一掷万金。   他赶赴战场时,那丫头亦是准备好药草,药丸,以防万一。   可是,他……他似乎,真的是做错了。   瞧着院中花盆里凋败的月季,他怔然许久。   耳畔忽有温柔的声音,在回响,那是王绮茹的提醒。   “王爷,这花该七日一换,染了尘,见败势,便不美了。”   “这样麻烦的事,你做主就好。”   “王爷只道一句,便可省心,这买花的银子何处来?您养兵,置办铠甲,买武器,家中两位侧妃也需得奉银,这个买首饰,那个买衣袍,这个吃燕窝,那个吃丹参,都不得不用银子……”   提到银子,他便矮下半截,再不耐烦听她的说道。   她离开了,他才知晓,掌家不易。   他需要钱,四处有黑洞洞的深渊,等着他拿钱去填补。   想到钱,便发了疯,开始算计王氏的金库。   从此,再无回头路。   门外鞭炮声响起,观礼的人在笑闹着,直呼“恭喜七皇子!”“贺喜七皇子!”   久远的思绪被打断,他恍然回过神来,心口闷堵,又忍不住咳嗽,手帕被咳出的液体浸透,在掌中粘湿。   “王爷,今日嫔妾不想入宫赴喜宴。”   背后的女人,声如碎开的布条,无半分温情。   他身躯一僵,慢慢地把手帕从唇上拿下来,迅速把咳出的血擦拭干净,转过身去,就见王妃赵氏跪在地上。   她一身孔雀紫的奢华锦袍,看在眼中,莫名熟悉。   见那裙摆上绣着大多大多惊艳的兰花,他顿时恍然大悟,这是绮茹从前的锦袍,   没有被典当的,也就剩几件。   却是一件便能典当千金,供王府熬过了这些时日的花销。   眼前,本是珠圆玉润的妇人,有着富贵之相,却不懂持家,也不懂相夫教子,她能懂的,便是四处攀比,梳妆打扮,炫耀王妃的头衔和女儿嫡女的身份。   然而,她日渐清瘦,眼神里的光芒也暗淡了,再浓厚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苍冷衰败之态,像极那盆蒙了尘的月季花。   她细长的眉延伸到了鬓角上,上扬的眼尾亦是浓烈夸张,显得异常凌厉,薄唇,下巴,尖刻地让他顿觉陌生。   这一刻,他仿佛被人从一场噩梦中猛烈地摇醒过来,看清了眼前人,只觉得从前将她从地牢中解救出来,荒诞可笑。   见他眼神冷漠戒备地盯着自己,赵氏提醒一句,“王爷……”   “为何不去?”   “康恒杀了静琪,嫔妾不想见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静琪一再犯错,死不足惜。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吸血鬼,长生不死,青春永驻,也算因祸得福,你若执意为此事而怀恨在心,太子殿下恐怕也会对王府心生怀疑。”   “王爷……”   两人正说着,康晨正进来,他一身大红礼服,本就是玉树临风的男子,如此喜气洋溢的装扮,尤为惊艳。   他大声地说道,“王妃不乐意入宫,便可不去了,王爷不必如此勉强王妃。本皇子的喜宴,宾客满堂,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苏世韬应了一声,赵氏悻悻哼了一声,兀自去了正堂,   苏妍珍被人搀扶到了前院,苏锦煜不动声色地尾随其后,见阿槐从那边过来,他递了个眼色给他,便出了王府。   阿槐忙跟上他,“里面是两只吸血鬼,他们速度太快,没有抓到,不过,属下可以断定,其中一个,是苏静琪。”   苏锦煜不可置信,看向王府大门,“他们逃出王府了?”   ☆、第208章 垂涎,邪王太美   “是。”   说话间,阿槐按着佩剑,看向门前观礼的百姓,还有大群乞丐等着施舍银子,热闹盛大的场面,于追捕不利。   趁着鞭炮炸响时,他忙凑到苏锦煜耳边……   “王爷,恐怕他们还在附近。今儿街上聚了太多百姓,若要强硬追捕,恐怕会伤及无辜。”   苏锦煜若有所思,惊艳的凤眸微眯溽。   本温雅绝伦的男子,此刻,却迸射一股邪魔般阴沉肃杀的戾气。   “莫急,苏静琪除了这座王府,再无其他去处!王府欠下巨债,等着赵氏和苏世韬偿还,她不可能弃了自己的母亲不顾。瞻”   他给阿槐摆了下手,让他布防王府四周,伺机而动。   阿槐果决转身,带着两队金甲护卫,瞬间消失于人群外。   苏锦煜于王府的台阶上,负手而立,沉声一叹,不禁担心锦璃和两个小外甥。   吸血鬼逃逸迅速,神出鬼没。   苏静琪若潜入莫黎城,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抓到她。   康恒自从执政,手段异常凌厉阴柔。   朝堂内,官员更替,不漏痕迹,此时身居高位的文臣,大都是仇视吸血鬼的。这……绝非好兆头。   而康晨却在秘密驯养吸血鬼护卫……   这境况,让他这夹在中间的大元帅,左右为难。   对于康晨这场婚礼,他亦是不耐烦。   看了眼府邸内,见苏世韬以手帕按着嘴直咳,他脸色愈加难看,干脆转开头,视而不见。   旋即,他灵机一动,叫来护卫,命他回颖王府取一万两银票。   苏妍珍在府中要跪拜嫡母时,那正堂的门,却轰然关上。   偏巧,鞭炮声停了,那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显得尤为突兀。   苏妍珍僵在门口,单薄的娇躯,气得颤抖不停,仿佛秋风里瑟瑟的花朵。   府中女儿出嫁,恪行大礼,拜别嫡母,乃是不能违逆的礼俗规矩。   赵氏如此,分明是阻挠她上花轿。   她想咆哮,怒骂,想冲进去,把里面那欺压她和母亲太久的女人,生生撕碎。   可她没有锦璃那样斗破天地的本事和勇气,没有吸血鬼和狼人的利爪獠牙,她只是一个受尽太多磨难与刁难,看透冷暖的弱女子。   康晨漠然冷观她纤柔的倩影,并没有上前相助的意思。   他娶苏妍珍,不过是为拢住苏锦煜,哪怕苏妍珍只与苏锦煜有那么一丁点的血缘关系。   苏世韬仍是在咳,咳得话也说不出。也顾不得苏妍珍的尴尬境地。   李侧妃手足无措,泪又落下来……   喜娘,丫鬟们,面面相觑,个个神情惨淡。   气氛就此僵持,苏锦煜只得又进来院子,自后环住苏妍珍的肩。   “这种人不值得动气,别耽搁了吉时,七殿下在等着呢,快去上花轿。”   久咳的苏世韬总算缓过劲儿,无奈凝眉,忙走到廊下,说道,“妍珍,只给为父磕个头便罢。”   眼见着苏妍珍跪下来,他顿时眼眶骤然红热,忽然想起,锦璃两次出嫁,他都不曾在场,也不曾接受过这样的拜别礼。   “嫁入宫门不比在家中,切记谨言慎行,以夫君为重。”   他哑声说着,伸手扶起女儿。   苏妍珍听得他的说教,没有半分感动。   她站起身来,艳红的唇,嘲讽微扬。   “自从锦璃和哥离开之后,这是父王对女儿说过最长的一番话。”   嫁给七皇子,她便是七皇子妃,从此,再不必看这府中人的脸色行事。   “我后悔曾那样待锦璃,不过,好在,我犯的错,并非无法挽回。虎毒不食子,父王竟命人射杀锦璃和哥,也对我的死活视而不见。如今,我出嫁,竟还要靠哥和皇贵妃娘娘的照拂。既如此,您陪着赵氏,在这府中一起煎熬到死吧!别指望三日后,我会回门。我母亲,将被接入哥的颖王府安置,从此,颖王府是我的娘家。”   一阵刺骨的恶寒,扑面袭来。   苏世韬身躯仿佛被打了一掌,踉跄后退了两步,忙稳住脚跟,才没有摔倒。他虎目不瞑目般圆睁着,怔然看着苏锦煜拥着苏妍珍转身,送到康晨面前去……   康晨打横抱起那一身艳红的女子,走出了王府大门,院子顷刻间又空荡荡的。   “锦煜,珍儿……回来,回来……”   苏世韬急火攻心,嘶声唤着,却无人应。   他征战沙场,于朝堂游刃有余。家中贤妻娇美,乃是天下第一美人王绮茹。还有一双让他骄傲的儿女。府中虽然嫡庶暗斗,却也是小打小闹,团圆饭不妨吃,节日里孩子们依旧欢声笑语……过得富足安乐。   可现在,他眼前一黑,晕厥在廊下,凄凉倒地,无人搀扶。   tang   管家从门外回来,见状,他无奈叹了口气,背起主子去了卧房,并派小厮去通知苏锦煜。   礼队起行,苏锦煜命护卫队小心防护,他已然骑在马背上,因等去府中取银票的护卫,略迟了片刻。   见宁安王府的小厮急匆匆地奔过来,他已然猜到苏世韬的状况。   他随手从怀中取出护卫刚取来的一叠银票,给小厮。   “这是一万两,去请郎中给他瞧瞧,府里的债该还的还了。记住,这钱,别让赵氏瞧见。”   “是。”   小厮小心揣了银票奔回王府,却未能抵达苏世韬的寝居门前,就被两个突然出现的吸血鬼阻拦。   两人一个黑披风,一个红披风,皆是蒙头罩脸,气势阴沉,浓重的陈腐之气混合了胭脂的浓香,古怪刺鼻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忍不住作呕。   小厮认出那红披风的女子是苏静琪,惶恐地忙跪下,“奴才给郡主请安。”   “银票给我!”   苏静琪冷声命令,披风宽大的帽子里,她一双红眸仿佛鬼火般闪耀。   “郡主,这……这银票是颖王殿下给王爷治病的。王爷已然病了这些时日……再不能耽搁了。”   苏静琪恼怒一把扯住他的胸襟,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把钱给本郡主!否则,本郡主吸干你的血!”   “苏静琪,你好大的胆子!敢抢本王的钱?!”   听到苏锦煜威严的怒斥,小厮满心惊喜,一抬头,就见苏锦煜一身金甲白袍,艳若临世天神,霸气四射地立于正堂房顶上。   苏静琪和黑袍吸血鬼惊骇转头,两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苏锦煜的轻功,凭他们听力敏锐,竟丝毫没有听到。他们又岂会知晓,苏锦煜杀过的吸血鬼,比她苏静琪吃的盐还多。   他从正堂房顶的琉璃瓦上飞身而下,艳若鹤舞,落地无声。就连一身杀气,亦是不疾不徐,隐隐迸射而出的。   庭院四周,因他落地,一群银甲护卫仿佛无孔不入的劲风,赫然出现,将苏静琪和黑衣吸血鬼围拢中央。   苏静琪大惊失色,顾不得身侧的吸血鬼,她率先朝着大门奔去。   她笃信,自己飞快的速度,定可以逃出升天。   然而,身体却突然撞在一张猝然挥展的银网上。   她浓妆覆盖的脸,被银丝烧灼,深可见骨,剧痛地嘶叫不止,   阿槐一声令下,银网瞬间收拢。   苏静琪似受惊的刺猬,恐惧地缩成一个球,再不敢动弹,所幸脸上的伤口痊愈也快,只是痛苦的余韵还让她惊颤不止。   那黑衣吸血鬼,却尚能维持镇静,朝着苏锦煜跪下去。   “颖王殿下,草民曾相助过念伊公主,还请颖王殿下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饶恕草民一命。草民愿意为颖王殿下赴汤蹈火,尽犬马之劳!”   苏锦煜疑惑俯视着他,“抬起头来。”   吸血鬼抬起头,不同于从前的丑陋,疯癫,肮脏,因多日优良血液的滋养,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此刻的他,肌肤白皙洁净,就连曾黢黑的牙齿,也洁白如贝,一双漆黑的眼神情镇静从容,高大的身躯也不再佝偻,被一身华贵的黑色锦绣披风罩住,焕然而成一位气质冰冷的美男子。   锦璃认识的吸血鬼,苏锦煜也大都认识,但此人,他确信自己不曾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如何与舍妹相识的?”   “草民无名无姓,原是在街上行乞,后来念伊公主寻得草民,买下一瓶血,再后来的事,便都与静琪郡主有关。”他言简意赅地稍作提醒,未再细述。   相助锦璃害苏静琪身败名裂的就是他?   宁安王府曾追捕多时,却不曾发现他的踪迹,此人倒是有点本事。   苏锦煜打量着他,“你用错了接近本王的手段,本王相信,若璃儿知道你转变了苏静琪为吸血鬼,一定也非常愤怒!”   “草民当时在乱葬岗中,发现苏静琪,见她上有气息,念在城隍庙的肌肤之亲,才救了她。草民也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   “你的转变者是谁?”   “是血族庸西王世子御月崖。当年他转变草民时尚未成年,便释放了草民自由。”   “御月崖……”   苏锦煜忽想到昨晚收到的,御蓝斯的密函。   血族太皇御尊的两位妃嫔——珈玉妃和思允妃复生,而这御月崖,正是珈玉妃之孙。   苏锦煜一念万千,对吸血鬼说道,“从今日开始,当本王的贴身护卫。你跟本王姓苏,你意外现身,相助璃儿,就叫苏现吧!”   吸血鬼喜不自胜,激动地跪地磕头,“谢王爷隆恩。”   “不过,在本王身边,不得滥杀,不得嗜杀,不得催眠任何人,否则,本王定斩不饶!”   “是!”苏现从地上起身,再没多看苏静琪   一眼。   苏静琪却憎恶看着他,冷讽哼笑。该死的吸血鬼,原来,他一直在利用她!   “阿槐,把苏静琪押入刑部大牢,严加看守。”   “是。”   苏锦煜随即便带着苏现出了王府,前往皇宫,赶赴七皇子康晨的喜宴。   那小厮拿着一万两银票入了寝室内,就见管家已经用针灸救醒了苏世韬,他正立在窗口,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小厮忙双手把银票递上,“王爷,这是颖王殿下给的,说给您治病,偿还府中债务。”   他没有颜面看那些银票,大手扶着窗框,又咳嗽起来,只道一声,“还回去,这银票,本王不能收。”   *   莫黎城,坤和大殿前,白石无垠的宏阔广场上。   午后的阳光,正是一天最烈之时。   吸血鬼士兵如往常一样,列队成方阵,冒着被灼伤的危险,穿着厚重的铠甲,头戴遮挡严实的金盔,专注于训练。   吸血鬼是昼伏夜出魔,然而溟王统兵严明,特定了这样的规矩。   为防莫黎城在白日被偷袭,每日必须训兵。士兵们在此刻练功,也磨练对阳光的抵抗力。   在方阵一侧,一窈窕若仙的女子,以粉色丝带束着简单的蝴蝶髻,长发垂肩,身穿通身无刺绣的粉色劲装,也拿着剑在练功。   无奈,她太……太柔,太……太美,太……太惊艳,那喊声却又太……太悦耳,气息又太……太甜美。   那招式之间,更像是绝美的剑舞。   众士兵们不时偷觑她,难以聚精会神,总也忍不住时不时地看向她。   “哈!”   素手上,长剑直刺,有模有样,俨然一位横空出世的惊艳剑客。   那清灵如仙的身姿,仿佛有流光迸射,却……只有声响,毫无力道。   刺出一招,她和士兵们一样,有节奏的一顿,凤眸流转,忍不住偷觑阵前一身金甲紫袍的俊伟夫君。   本以为练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却没想到,竟会如此大饱眼福。   那龙鳍长剑,剑刃寒光如水,气势如虹,与他金甲紫袍的冷酷身躯,浑然融为一体。   他一招一式,如诗般俊逸,如字般清雅,如风般锐不可当。   害得她心如鹿撞,神魂颠倒,双眸痴痴,总难专心。   尤其,那一身金灿灿的铠甲,穿在他身上,辉煌夺目,惊艳,霸气。阳光下,他周身笼着一层绮丽的金色光氲,艳若天神。   那宽厚的肩,被翘首飞翼护肩笼着,仿佛是他一双羽翼的缩影。   刀刻般的脊背,是一个端正悦目的倒梯形,那腰肢显得尤为健硕结实,还有臀……还有那双总是踹人拆墙的长腿……   呃……若她家夫君,知晓她练功的时候,盯着他这么放肆的瞧,甚至忍不住淌口水,该不会生气吧!   唉!她真的为这样一位又美,又霸气的夫君而骄傲呀!   她开始爱上练功了,好爱,好爱,好爱……   可惜,下一招刺出时,只顾得沉醉于欣赏美男的小女子,一不留神……长剑掉在了地上。   当啷的一声脆响。   士兵们的节奏大乱,领首在前的御蓝斯,鹰眸微敛,侧首看向那小女子,   她仿佛偷东西被抓当场,窘迫鼓着腮儿,低垂螓首,从耳根到脖子,染了一层通红的晕,竟是比那粉袍更艳。   在他严苛的逼视下,她忙捡起剑,重又正儿八经地握在手上,面红耳赤地讪然笑了两声。   “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她忙把长剑平举于胸前,准备刺出下一招。   “大家继续练!”   御蓝斯一声令下,士兵们招式统一,猛一斜刺,击破长空,呼声震天动地。   他随手把龙鳍长剑收入腰间的剑鞘内,不羁的双臂环胸,优雅踱着步子走过来。   静看锦璃练了两招,他便不敢恭维的摇头失笑。   这丫头,琴棋书画倒是有些本事的,把剑招硬给练成剑舞,也实非常人能做到的。   不过,显然……他这两日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他不禁怀疑,自己一番呕心沥血的教导,都被她拿去喂狗了。   “这样练不成。”   他大步上前来,那一身金灿灿的铠甲,映得他俊颜也染了神秘的金氲,鼻尖和额上因蒙了细汗,光泽莹亮。   锦璃目眩神迷地盯着他微怔,只想扑进他怀里,卯着他贪恋狂吻……   他到了近前,她慌地忙端正的姿态,一副虚心受教的好徒儿状,再不敢盯着他乱瞧。   然而,他健硕的身躯,却贴到了她的后背处,右手握住她拿剑的右手,左手环住她的腰间,大掌按在她腹部。   “气沉丹田!”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坚硬的铠甲硌着了后背,低   沉磁性的话音喷薄耳畔,吹拂了耳际的碎发,酥痒搔了心尖。   她脑子轰轰的被捣成了一团浆糊,浑身热得出了一层汗,所有的注意力都聚在他大掌所按之处,脑海中浮现出昨晚晚膳后,他突然将她压上床榻的邪恶情景……他总是那么狂野,迅速,害她无力招架。   打住!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他说……气沉丹田!   “丹田……”丹田……丹田……丹田?   丹田是什么东西?是个穴道——好熟悉的穴道。   一时间,她脑子空白,竟想不起丹田在何处。   待明白过来,她的右手手腕被御蓝斯握紧,猛然刺出一剑……   当啷——剑,又掉了!   练剑的士兵都恨不得捂住眼睛,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天下无敌的溟王殿下,其王妃却连剑都拿不稳,真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御蓝斯已然被气得七窍生烟。   “苏锦璃,你的手怎么回事?”   “手?”他让她气沉丹田的嘛,她哪还顾得了手?!   锦璃无辜地叹了口气,“夫君息怒,我会抓好剑的。”   “剑不是抓就可以的,要人剑合一……”   “那不就成剑人?”呃……听起来好像贱人。她一副完全神会贯通的样子,却绷不住地扬起唇角。   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浮现一抹冷酷的寒气。碰上这样的徒儿,真可谓千年不遇!   “算了,你先不要这样练了,先练拿剑吧。”   “拿剑还不简单么?我一下就能拿起来。”   信誓旦旦的小女子说着,便弯身捡起剑,却未站稳,那让她垂涎多时的长腿便踢过来,并未使出什么力道,她手上的剑便被踢飞了。   “哎?御蓝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你练习拿剑的意思。”   他严肃板着脸,不容置喙,沉声命令,仿佛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兵。   “把剑捡起来。”   她巴巴地看着他片刻,生气也这么美,人神共愤!   娇柔的身子一转,捡起剑,这次她却学乖了,把剑背负于身后,不让他踢到。   “我拿到了……”   话没说完,一缕真气从他指尖飞弹而出,绕着她劲装的衣摆袭过,直击剑尖,她手被震得一麻……   剑——再一次……掉了!   她一口气堵在心口。   “捡起来!”他冷声命令。   可恶!她怒气冲冲地鼓着腮儿,转身捡起剑。   =====================   求月票,求收藏,O(∩_∩)O~   ☆、第209章 冤家斗,禁猎令   这回,她拿剑在手,绕过方阵,径直走到那吸血鬼面前,挑衅仰着脸儿,剑尖撑地,剑柄在握,强悍的气势,雷打不动一般。   “御蓝斯,你再给我打掉,我就——谋杀亲夫!”   士兵们四面防护的头盔下,皆是憋着笑,cao练的口号明显喊得参差不齐,甚至有人还破了音。   锦璃手指着御蓝斯冷傲的鼻尖,很想再补充一句,“我不是开玩笑”。   对上他肃冷如冰的鹰眸,底气便泄了三分,双颊也顿时绯红如云,气呼呼地收了手,为防万一,还是两手握住剑柄。   御蓝斯冷睨方阵一眼,那震天动地的呼声,又恢复整齐,他只动了下指尖……   当啷,剑——第四次掉了!   “御蓝斯,你找死!”锦璃气得跳脚尖叫,捡起剑,便朝着他砍过去。   御蓝斯挑眉,艳若琉璃的鹰眸,倒是多了几分赞赏。   这回好了,她剑拿得稳了,还凝灌些许力道,虽是全无章法的乱刺乱砍,和剁菜没什么差别,却到底是有了打架的气势。   剑刃破空,嗖嗖作响,她连刺了七八剑,却每次都落空,却亦是怕伤了他。   可……令人发指的是,莫说她连他的一根发丝都没伤到,就连他的铠甲都没触及。   有好几次,她直接朝着他的腹部刺过去……自己被吓得半死溽。   他却鬼影似地躲到了她背后去,还笑着打趣她,“苏锦璃,你的眼睛被驴踢了吗?看好再刺,别乱用力!”   她眼睛是整张脸上最漂亮,最美丽,最动人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刺,刺,砍,砍……因为恼羞成怒,脑子也清醒多了,总算是分得清哪儿是死穴,哪儿时软肋,速度亦是越来越快。   然而,她攻击得这样狂猛,他还是有话说。   “你这是干什么?砍树么?要气沉丹田,步子稳住,不要只是手用力,手臂带动剑……”   “你给我闭嘴!”   御蓝斯躲避她的同时,不忘叹气摇头。   他闲雅地双臂环胸,左边躲,右边闪,仿佛大人在逗闹脾气的娃娃般,又是拧身,又是退步,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赞赏说道。   “这才对!继续……如果敌人比你高,就攻下盘……当然也得上下配合,左右夹击。”   她是很想攻他的下盘,但是,他那双长腿躲得太快!   她剑刃总是回回刺在汉白玉石板上……   他又有了话唠叨。   “苏锦璃,别朝地上刺!这宝剑削铁如泥,石面刺破了,还得宫人抬着石板来更换,你身为王妃,不能这样破坏,懂么?”   “不懂!”这也是她家好不好呀!她爱往哪儿刺,就往哪儿刺。   可是,她什么都刺不到!   小女子彻底抓狂,气喘吁吁地怒声咆哮,“御蓝斯,有本事你站着别躲!”   他邪魅莞尔,那优雅的姿态,静立如劲松。“敌人和你打架,可不会傻兮兮地等着被杀。本王就是你的敌人!”   “好,敌人,你给我等着!”她沉了沉气,一番摩拳擦掌,再次挥剑攻击过去。   夫妻俩一攻一退,距离士兵方阵越来越远。   御蓝斯直退到了直通宫门的大道上……   然而,在士兵们看来,溟王殿下却是一脸宠溺的笑,分明是故意逗引王妃,两人的打架,也如蝶舞嬉闹般悦目。   却恰在这时,宫门那边传来急促杂乱的马蹄声,还有护卫的怒嚷,“宫内禁止策马疾驰!”   那群策马进门的人,却狂肆邪傲,目中无人,不但无视护卫的阻拦,还大笑狼嚎般欢闹嚷着,直朝着这便冲来……   马背上挂满了猎物,鲜血淋漓,洒满了溟王宫洁白的玉石地面。   一股血腥之气,在风里浓重荡漾开。   cao练的士兵们嗅到血腥气,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一早,御之煌带了御少泽,御少煊,御少莹,御月崖,御胭媚等人外出打猎。   他们不但在外面大肆饱餐,还猎杀了二三十只肥美的鹿回来,每个人的马背上,都是满载着。   御蓝斯冷观那疾驰来的皇孙贵胄,顿时勃然大怒。   锦璃担心地提这剑上前来,握住他的手,“阿溟……”   她知道,血族的狩猎没有命令规矩,莫黎城却有“禁猎令”。   春,乃百兽繁殖,花木苏醒之时,命令严禁猎杀!   吸血鬼天性嗜杀,本就难以管束,御之煌带着这些人首开先例,如此猖跋扈地从莫黎城街道上疾驰而过,血腥撒了遍地。   恐怕,莫黎城臣民会因此抗议,甚至有人放肆的去猎杀。   用不了多久,莫黎城四周的鸟兽便会面临绝迹的危险。   然而,她却没想到,御之煌竟然策马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tang御蓝斯震怒已极,忙把锦璃拉入怀中,随手握住她拿剑的手,迅疾一挥,强烈的剑气,朝着马腿砍去……   轰——一声炸响,一片强大的紫红光波横扫。   驰骋的马,顷刻间被拦膝截断,嘶叫着摔瘫在了地上,猎物四散开去,血流遍地。   骑在马背上的吸血鬼,本都沉浸在满载而归的凯旋喜庆中,猝不及防,被真气冲击,撒豆子一般,狼狈地滚到了地上去。   只有御之煌飞身平稳落地,他披风凛冽一旋,便冲到了御蓝斯面前来。   “老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锦璃见势不妙,迅速从御蓝斯怀中离开,朝着坤和大殿的书房奔去。   这群人本就是来给阿溟出难题的,她得找个镇得住场面的人。   她冲进书房内,不禁惊讶于自己健步如飞的速度,殿内帘幕都被她带起的风冲击扬起。   御穹端坐于龙案前,专注批阅奏折,见她冲进来,不悦抬头。   锦璃忙跪在地上,“父皇,您快去瞧瞧吧!出大事了。”   御穹见她一脸惊慌,只得搁下笔,听力延伸出去,便听到,御之煌和御少泽等人七嘴八舌,对御蓝斯的怒斥。   一群人獠牙血眸,将御蓝斯围拢其中,蓄势待发,似要撕碎了他。   御之煌迫不及待地想看,众吸血鬼群起愤怒嗜杀的样子,这也正是他期望让康恒看到的那一幕……   “溟王,我们此来是客,你被皇祖父禁足,不能尽地主之谊便罢了。我们没猎杀人类,打几只美味的鹿,可不算过分……”   御月崖一番话,得到四周几个人的附和。   他们心虚的眼神,却没有逃过御蓝斯的火眼金睛。   锦璃从坤和大殿返回,始终竖着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听到御月崖的话,她才明白,御蓝斯为婚礼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这几天都不肯带她出门,借口教她轻功,轻功她不愿多练了,又教她剑术……真真难为这吸血鬼。如此想着,不禁更心疼他,也更懊悔,前一刻那样不肯用心练剑。   御蓝斯却无惧于他们的剑拔弩张,冷声命令,“来人,把这群违反禁猎令的人,全部关入大牢!”   “哈哈哈……关入大牢?我没有听错吧?”   御胭媚突兀的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那阴柔尖冷的笑声,却叫人不敢恭维。   见其他几人皆是血眸森森,杀气腾腾,她才勉强止住笑。   御穹不动声色地站在远处,伸手扣住锦璃的手肘,对她摇了摇头。   虽然这阵仗有点骇人,可他确信,御蓝斯能处理好这点小事。   御少煊狂傲轻一仰头,獠牙猝然蹿出唇角,血眸里邪戾狰狞的杀气再也羁压不住。   “御蓝斯,我们是吸血鬼,杀戮乃是天经地义,我们只是猎杀几只鹿而已!你这意思是,我们这些王孙贵胄,要为那几只鹿偿命么?”   “这是莫黎城的律法!”   “但我们——是血族的律法!”   御少泽嘶吼一声,几个吸血鬼顿时杀气爆发,朝着御蓝斯攻袭而来。   锦璃恐慌地尖叫,“住手——”她要冲过去,反被御穹扯住了手肘,动弹不得。   御蓝斯却比他们每一个人都快,而且准,而且……狠。   龙鳍长剑瞬间抬起,架在了御之煌的脖子上。   几只血眸森红的吸血鬼,攻袭的招式僵住,仿佛凝固的雕塑,再不敢稍动。   “皇兄,得罪了!”御蓝斯客气地说道。   御之煌不羁地冷笑。殊不知,这也是他想要的。   “既然老七这样较真,我们就去牢里呆着吧,等皇祖父来了,看他如何发落!”   御之煌刚说完,寒冽便带着几个护卫上前来,迅速给他们铐上了纯银锁链。   御蓝斯却又命令一句,“寒冽,护送皇兄和几位世子郡主去大牢,准备上好的黑棺给他们。”   御之煌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而御胭媚和御少泽等人也都嘶吼抗议。   “老七,你只说送入大牢……”   ☆、第210章 易容王妃毒交易   御之煌恼怒挣扎,手上的纯银锁链,被寒冽扯动,锁链非常不巧地,卡在了他的黑皮手套和袍袖之间,烧灼了肌肤,痛得他只顾得嘶叫,再说不出话。   其他抗议的人,也恼怒挣扎,却因注意到御穹站在不远处,纷纷收敛气焰,不敢再放肆。   锦璃忙上前来,紧张地打量着御蓝斯。   他四肢健全,俊美无双,一根发丝没少,她却莫名心慌,害怕他重伤,害怕他会消失,恐惧地浑身冰冷……   她两手握住他的大手,身子还在抖,凤眸里水光莹莹,梨花带雨。   “傻丫头,我没事。”   御蓝斯把龙鳍长剑收入剑鞘,忙将她揽在怀中,温柔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地在她额角轻吻。   她气得捶他的肩,气怒交加地哭嚷道,“以后,不准再这样冒险……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吸血鬼一举一动快如闪电,若是刚才他迟一步,恐怕就被那些人撕碎。   他再没了逗引她练剑时的邪恶不羁,低头在她耳畔哄劝,“所以,爱妃要好好练武功,以后可以保护我!”   她惊魂未定地拥紧他,“嗯。我一定努力用功。”   被她额头蹭了脖颈,他凝眉一僵溽。   她柔软馨香的身姿在怀,他总难抗拒这份特别的诱惑。   不自然地轻咳,他在她脸颊上轻吻,柔声低语,“父皇和将士们都看着呢!”   唰——某啜泣的小女子顿时红了双颊,迅速从他怀里弹开,躲到他身侧拿衣袖仓惶的抹擦泪。   御蓝斯宠怜看她一眼,命士兵去御之煌等人狩猎之处搜寻猎物的尸骨。   他太了解御之煌,因此,绝不相信,他们只杀了这几头鹿。   恐怕,会有人类被他们拖进深山虐杀。   锦璃从旁见士兵们把被残杀的鹿尸,抬进一个大箱子里,顿时明白,他们这是收藏证据。   但是,“阿溟,你皇祖父那样蛮不讲理的人,恐怕还是会站在御之煌那边。”   “有朕在呢!”御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又返回书房去了。   他的担心,总是多余的。   御蓝斯,他和康悦蓉的儿子,他最为之骄傲的儿子,从来都不必他多费心神。   年幼时,他便体贴地不肯让他为难,人前,聪明地避开与他太过亲近,当年,赐赏众皇子封地,他得了最贫瘠的莫黎城,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只是兀自努力。   这几日,他在莫黎城执掌政务,发现,莫黎城的官员亦皆是德才兼备,而且,个个行事严谨。   若南宫恪也如此,他便可放心地去见悦蓉了。   *   夜如墨砚,深沉浓重,不见半颗星斗。   苏锦煜进入刑部大牢,要秘密将苏静琪处决。   牢房走廊,被狱卒们清扫的干净,却还是弥漫着一股腐臭血腥之气。   晦暗的壁灯,只能打亮一小段距离,越显得阴森。   拐过两处拐角,苏锦煜远远见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吸血鬼正守在走廊上,迅速顿住脚步。   那人面对墙壁站着,身躯高大,头被披风的连衣帽罩住,冰冷如死神,从一侧,看不到面容,却瞧着熟悉。   紧跟在苏锦煜身后的苏现也注意到那人,忙上前两步,低语提醒,“王爷,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玄武。”   康晨大婚那一日,他看到了玄武亦步亦趋紧跟在康恒左右,不敢擅离半步,因明白苏锦煜对康恒的防备,他对玄武的气息格外敏锐。   见玄武转头朝这边看,苏锦煜迅速后退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先出去。”   “是。”   “现,听一下康恒在对苏静琪说什么?”   说话间,主仆两人迅速退出牢房。   苏现微动耳廓,双眸里闪过一抹阴沉的光,因为,他听到了,他们提到“苏锦璃”。   “王爷,他们正在……亲热,而且,谈妥了一笔交易,要杀御蓝斯和念伊公主的两个儿子。”   苏锦煜不可置信,眉峰微悚。   康恒,他曾经的兄弟,他的妹夫最佳人选。   他如今已贵为储君,天下唾手可得,为何又故入歧途?   而且,他竟这样糊涂地……越走越远,远到,他已然不知该如何纠正他。   牢房内,十字刑架上,纯银锁链已经被砍断。   地上,女子眼里的衣袍暧昧四散,仿佛是经历过一场撕战。   躺在地上的男子,金黄的龙袍尚且整齐。   女子枯槁干瘦的身体,骑坐他身上,秀长的脖颈微仰,森白的獠牙,蹿出苍白唇……   她手化为利爪,强硬将男子的头按到一侧,贪婪一叹,猛然俯首,在他脖颈上狠狠地咬下去……   然而,这血液的味道却是咸腥的,味道出乎意料,糟糕透顶。   tang   因能滋养身体,她只略一顿,便硬着头皮,大口大口地继续吞咽。   她的转变者,苏现曾说过,心底善良之人,血液甘醇甜美,阴狠邪恶之人,血液咸腥,更甚者,还伴随有恶臭的味道。   鲜润的生命精华滚入肠胃,她枯萎丑陋,布满褶皱的肌肤,仿佛被春水滋养的花叶,逐渐恢复活力,头上发丝也被充沛的力量充盈,变得莹亮顺滑,周身,徐缓迸射出诡艳清冷的光华。   听到她吞咽第四口时。   康恒愤然一掌将她打开,如拂掉黏贴在身上的吸血水蛭,神情里难掩厌恶。   苏静琪身体撞在墙上,又猝然站稳,长发覆着莹白婀娜的身子,刻意摆出异常诱惑妩媚的姿态。   然而,康恒看在眼中的却是,她身体清白如白骨雕成,冰冷,带有一股腐臭之气,长发散在脸颊和脖颈两侧……俨然,一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冤死鬼。   纵然她姿态诱惑,也难让他提起半点胃口。   苏静琪见他不为所动,又凑上前,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丰盈的胸前。   “怎么?太子殿下后悔了?”   “本宫此生唯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没有寸步不离地守在锦璃左右。不过,凭你这模样,这姿态,要助本宫杀了御蓝斯,等同白日做梦。”   御蓝斯活了千年,对女子甚是挑剔,在锦璃之前,他清心寡欲,从不近女色。   苏静琪这等俗媚的女子到他面前,莫说诱惑,恐怕半步都无法接近。   康恒嫌恶打量着她的身体,寒星似地眼眸,森寒而阴鹜。   苏静琪不满意他这般冷漠,跪蹲下去,慢慢地解开他的腰带,拆解他的衣袍,极具耐心地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的反应……   “殿下可以不喜欢我的容貌,但一定会喜欢我伺候男人的本事!”   可她错了,冰冷的抚触,腐臭的气息,她毒蛇攀爬似地啃吻,只是彻底唤醒了他对锦璃的渴望,和对御蓝斯的憎恨。   他愤怒扣住苏静琪的后颈,将她按抵在墙壁上,撩开碍事的锦袍前摆,凶猛攻入她体内。   “记住,男人,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也不喜欢邪恶冰冷的女人,不过,男人喜欢妖媚的女人。”   他只是在发泄,却反而掀起狂烈的欢愉感,一种让他憎恶透顶,生不如死,却让苏静琪尖叫的欢愉……   尖利的鬼爪刺入墙壁,狠狠地划出深重的痕迹。   “殿下……”   她难抑情动,想转头看他,后颈却被死死按住。   身体沉沦,心却背道而驰,只清晰地感觉到他深重的憎,恨,厌,他身上咸腥的气息更重,她莫名感觉到窒息。   她忍不住问,“殿下可曾这样临幸过锦璃么?”   康恒被彻底激怒,俊美的容颜,狂冷地杀气爆发,欲*望瞬间湮灭。   他愤然拧着她的脖颈,将她甩在地上,转瞬整理好龙袍。   “男人,更不喜欢女人问愚蠢的问题。”   说着,他欺近上前,捏开她的下颌,给她喂下一颗药丸。   “你这样听话,恐怕御蓝斯也不会喜欢。”   苏静琪恐惧地咳嗽,药丸却已然咽下。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药丸是轩辕颐制成的易容丸,里面包裹了千万颗小虫,服用之后,它们会沿着血脉,爬到你的脸上,让你面容变幻。这是玄武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你要安稳活下去,必须得改变容貌。”   苏静琪自知,自己比不得锦璃的倾国倾城,但她也是容貌惊艳的美人。   万一这小虫,将她变得奇丑……   “不……我会变丑的,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她惊恐万状地嘶叫,挣扎,想吐……想把药丸吐出来,却感觉到胃里有什么在蠕动。   康恒冷笑,“除非你濒死,否则,这小虫便永远盘踞在你的脸上。当初顾梓苏便是凭此药丸,易容成了康晴,那等逼真的程度,足以以假乱真。”   一盏茶的时间后,苏静琪血脉开始刺痒。   她恐惧地拿手抓划自己的脸,本是秀美的脸,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被折磨地精疲力竭,也挨不住剧痛和刺痒,终是瘫在地上。   康恒静冷俯视着她,一双寒星目,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变化。   玄武从走廊上,悄然移到牢门外,也盯着苏静琪的面容。   当她的脸恢复完好,残留的血污也被皮肤吸纳,她变得惊艳逼人,仿佛暗夜里绽放的牡丹,惊世完美。   康恒震惊地脸色苍白。   玄武脸色苍白地退了一步,静无声息地转身,快如闪电地奔了出去。   在大牢门外的苏锦煜忙让苏现跟上玄武。   玄武仓惶地闯进刑部一处无人的书房内,迅速描画出苏静琪   的新容貌,把事情书写详尽。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只乖巧的小雀儿,把信塞进雀爪上的纸筒内。   把雀儿放飞,担心康恒怀疑,他转身便去了刑部大院中的茅房里蹲着……   那雀儿飞到不远处,便被苏现腾孔抓下来。   苏锦煜已然在灯火明亮的十字路口,等着他。   苏现忙拿了雀儿上前,取下竹筒里的信给他。   苏锦煜瞧着雀儿眼熟,因为,他也有两只这样的雀儿。“这是御蓝斯寒影杀手传信专用的银羽雀。”   他打开信一看,脸色亦是骤变,“阿现,你刚才可听清楚了?这药丸确实是从轩辕颐那里偷来的?”   “是!”   “轩辕颐研制这药丸,显然是准备找一个女子易容成璃儿,取代璃儿。”   苏现接过那信看过,忙跪下,“王爷,请勿担心,凭子嗣牵引,属下可马上控制苏静琪的一举一动,属下定不会让她伤害念伊公主。”   “暂且不必。”苏锦煜略一思忖,见一旁有茶楼,便进去,要来笔墨纸砚,在纸上又补充几句。   苏现从旁看过,不禁叹一句,妙!   “王爷,您要除掉康恒?”   “康恒不能再留,本王绝不能再给他伤害璃儿的机会。”   苏锦煜把信卷好,塞进竹筒内,仿佛了银羽雀儿。   瞧着那银亮的雀影消失在夜空,他忽然想到轩辕颐。   “现,去派人盯着轩辕颐,若他发现丢失这样重要的药丸,恐怕会派人追查,务必保护好玄武。”   “是。”   玄武返回大牢门口,康恒正扶着苏静琪上马车。   见他从大牢的院门外进来,康恒狐疑问道,“玄武,你去哪儿了?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卑职腹痛,去如厕了。”   康恒不禁想起上次,玄武亦是去如厕,偏巧是在追锦璃的马车时消失的……   当时,他怒不可遏,当着众人的面训斥玄武,反被锦璃冷嘲热讽一番。   那时,她还是他的皇子妃。   “玄武,殿下倚重你!下次你去如厕,要记得对殿下说一声,殿下恩准了,你再去,若不恩准,你就一直憋着,哪怕是尿在裤子里,也不得对殿下有半句怨言。”   想到锦璃那番话,康恒未再责骂玄武,“起驾,去与血族庸西王约好的百花楼。”   “是。”玄武飞身上了车辕,拉住马缰绳,不禁呼出一口气。   *   这一晚,寒冽接到玄武放出的银羽雀时,就听得院子里砰——一声巨响。   却是一个挥着翅膀的娇小红影,摔在了紫宸宫的院子里,她想站起身来,却跌跌撞撞地站不住,最后,还是摔瘫在地上,那一双羽翼,也撑着收不回去了。   寒冽认出是御雪儿,忙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灯火辉煌的书房内,   锦璃盘膝坐在窗侧的美人榻上,修炼御蓝斯晚膳后教给她的内功心法口诀。   她轻功和剑术练得笨拙,内功却领会神速。   再加闭着双目,静气凝神,没有美男色香味的诱惑,她呼吸运气,格外顺畅,精进可谓神速!   御蓝斯正一手抱着苏无殇在怀,一手拥着南宫谨,坐在书房的桌案前的王座上,给他们讲解一本厚厚的剑谱。   苏无殇已然拜托襁褓。   紫红的娃娃装上绣了明黄的祥云蝙蝠,衬托得小脸儿粉嫩圆胖,肥嘟嘟的双下巴聚在领口处,艳若星辰的棕色眼眸半眯着,已是半梦半醒状,娇憨的小脸儿,越是萌态可掬。   他很想强打起精神,听爹爹说话,但是,无奈,瞌睡虫太执拗,左右不肯放过他。   那睫毛修长的眼睛眯呀眯,眯呀眯……最后,终是耐不住,就彻底眯上了。   南宫谨小身体也垮垮的,没了骨头似地,低着头,依靠在御蓝斯右侧,只把御蓝斯悦耳的声音,听成了催眠曲。   眼见着他脑袋垂下去,就要磕在桌沿上,御蓝斯哭笑不得,忙伸手把他揽在怀中。   他正要叫锦璃过来帮忙,寒冽便抱着御雪儿进门来。   “殿下,出事了。”   本是打瞌睡的两个娃娃,嗅到御雪儿的气息,顿时精神抖擞地睁开眼睛。   仿佛两只幼兽,嗅到了最美味的猎物,两双大眼睛,不约而同,红光迸射,杀气诡异。   御蓝斯冷睨一眼御雪儿,又被两个儿子的举动逗笑。相较于某些人,御雪儿算不得有深仇大恨的,他们未免反应太激烈。   锦璃忙收功,让出美人榻,让寒冽把御雪儿放下。   她握住御雪儿的手腕,探查不出吸血鬼的脉搏,无从判断她是病是伤。   “看这样子,小公主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让她喝点血液,便可痊愈。”   寒冽说着   ,见御蓝斯于王座上两手拥着孩子,便把信,交给锦璃。   “王妃,这是玄武的来信。”   锦璃疑惑打开信,最先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画像。   虽然描画甚为匆促粗糙,却有七分相似。   看到下面的字,她才恍然大悟,这画像不是自己,而是易容之后的苏静琪。   御蓝斯和怀里的两个小家伙,始终关注着她的神情。   他不喜欢看她如此脸色苍白的样子。   “锦璃,怎么了?”   锦璃又想到了前世,没有了万事如意的剧毒,苏静琪变成了吸血鬼,一切该是不同了。她也相信了,是自己冤枉了康恒,甚至不再恨他。   为何,他这突然暴露的性情,又与前世的他重叠?   她忙把信放在御蓝斯面前,“哥哥让你备好兵马,里应外合。”   御蓝斯一眼看过信上的内容,只是微挑眉,却是一念想到了轩辕颐,杀康恒简单,若非当初锦璃阻拦,他早就杀了,这会儿若杀也不难,只需命令玄武一声即可。   他波澜无惊地抬眸,看向锦璃,“你认为呢?”   “如果你攻打大齐,恐怕……他们会趁势攻入莫黎城。而且,我母妃和康邕已是夫妻,战事乍起,他势必会疏远母妃。”   “大齐需要一位明君,康邕尚且算是一位,但是康恒,绝不是!这场仗,我们可不必发兵强攻,只需暗中相助即可。”   “如何相助?大齐可不只是康恒一位皇子,康晨也一直蠢蠢欲动!”   “你不是一直想让你哥哥当大齐的皇帝么?我们可以相助他,把大齐建成一方净土。”   锦璃心事被戳穿,顿时大囧。“阿溟,这事儿我没有和你说过。”   她不禁怀疑,这吸血鬼真的会读心术。   “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他笑着揶揄道,“怪只怪你,从前总把心事写在脸上。”   她脸儿越红,不禁想起自己一开始喜欢他时,发生的一堆糗事。   锦璃见他要写字,忙让南宫谨研墨。   她则从御蓝斯怀中抱过苏无殇,不动声色走到美人榻那边,咬破手指,把几滴血,滴在御雪儿的唇上……   御蓝斯嗅到她血液的芬芳,不悦凝眉,明白她的用意,只张了张口,未加阻止。   他把画像在信纸上重画一遍,且完全比照锦璃的模样,头饰,耳饰,衣袍都画得明媚无双,连鬓边的发丝都异常精细。   长活千年,作画千年,他最是清楚,一幅绝美的画,能赏心悦目,能令人相思千年,也能唤醒人心底的狂怒。   因为,锦璃与王绮茹太相像,苏静琪易容成锦璃的模样,便等同于玷污了王绮茹的尊容,康邕见画,必勃然大怒,杀回皇宫。   ☆、第211章 来算账殿下小心   黑色的墨,被他细致勾勒,成一副美人图。   南宫谨从旁看得聚精会神,双眸灿亮地盯在纸上,移不开眼。   “好像娘亲!得空你教我吧。”   御蓝斯优雅拢着袍袖,拿笔蘸墨。“你想学画?”   “想。瞻”   “不过,明日起,你得去城内的学堂里,和那些寻常的吸血鬼孩子一样,去上学。”   南宫谨一直在犹豫这事儿,皇祖母也提过,他只说考虑溽。   若能学得御蓝斯这样绝妙的本事,还能结交些同龄的孩子,何乐而不为呢?   “我去便是,正好可以多带些护卫,帮你巡城。”   御蓝斯对他赞赏一笑,他又把玄武所写的内容,在画像下抄写一遍。   苏锦煜所言的里应外合,摒弃没写。   在信的最后,他补充一句,“康恒不废,本王必将大齐纳入莫黎城。”   写完,他把信递给寒冽,“把这封信送到康邕手上。”   “是。”   寒冽拿了信出去,御雪儿也正起身。   她羽翼瞬间收了起来,却意外的感觉身体异样。   心尖上,似有一道洁净甘醇的细流缓缓冲刷而过,尘垢尽除。   恢复粉润的脸儿一转,就看到锦璃抱着苏无殇,正坐在美人榻的榻沿上。   殿内的光自上打下来,母子俩肌肤如玉,相映绝美。   御雪儿顿时明白,是锦璃救了自己,愧疚地忙起身下美人榻,跪下来。   “皇嫂……雪儿对不起您!”   锦璃温婉浅笑。“起来吧。”   “娘亲,别让她起!”   南宫谨径直冲过来,愤怒盯着御雪儿。   “谁知你这悔改几分真假?!小贱人,小毒妇!”   锦璃严厉呵斥,“谨儿,放肆!怎这样骂脏话?雪儿虽比你小,依照辈分,却是你的姑姑!”   南宫谨倔脾气冲上来,不理会娘亲的责骂,只朝着御雪儿咆哮,“当初你给无殇取御天这个名字,分明是想害死他和娘亲!你和康恒的那些阴谋,也差点害死我!你去皇陵释放皇祖父,是想杀了我们一家!”   御雪儿哑口无言。   “谨,我真的知道错了!”   为防儿子伤了她,锦璃忙把南宫谨拉到身侧,按住他的肩。   御雪儿见御蓝斯过来,忙又低下头。   “七哥,皇祖父一直派人盯着莫黎城的动静。他已经知道了您把御之煌等人关入大牢,珈玉妃和思允妃闹着要赶来……这会儿恐怕已经在路上。”   御蓝斯深邃的鹰眸静冷深沉,俯视着她,却口气淡漠。   “你是怎么受的伤?”   “我跟踪珈玉妃,发现她去见庸西王……结果,珈玉妃发现可我的行踪,我这伤,正是被她打的。”   南宫谨完全不信她的话,绝美的小脸儿憎恶绷紧。   “哼哼,你若被打,皇祖父定然也有感知,我这就去问皇祖父,看你受伤,是被别人打得,还是自己伤了自己,给我们演苦肉计!”   说完,他挣开母亲的手,转身便奔了出去。   “谨儿……”锦璃气结跺脚。   “让他去吧。”   御蓝斯看了眼锦璃怀中的苏无殇,不禁摇头失笑。   这小家伙若会跑,定屁颠屁颠地跟着哥哥奔出去了。   御蓝斯伸手便把御雪儿扶起来,“我相信你的话,坐下说吧。”   苏无殇呀了一声,这才想起,爹爹对雪儿也是有感应的。   御雪儿在美人榻上坐下,小脸儿上仍是惨淡。   现在,她已然明白,争权夺利,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游戏,也并非是玩点阴谋诡计就可得逞的。   她自恃聪颖,曾经也得众人疼宠,但是现在,父皇不愿见她,皇祖母厌恶她,母妃被珈玉妃软禁宫中,皇祖父因为他的珈玉妃回来,也不理她的死活。   若非刚才皇嫂以德报怨救了她,恐怕,她早就……   她本是与康恒合谋,没想到,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竟又选择庸西王。   她却也不能怪罪康恒。皇权之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小的她,一无子嗣,二无军队,就算她曾经做过什么,也是冒用了皇祖母的凤印才做成的。   “七哥,庸西王与康恒早有书信往来,雪儿怀疑,他们另有阴谋。”   御雪儿说完,小心探看御蓝斯的神情。   锦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担心地伸过去,握住他的大手。   “阿溟……”   “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   殊不知,这一切,正是他所预料的。   他命人释放珈玉妃和思允妃,便是让御尊尝一尝,失去女人和子嗣的滋味儿,让他看一看,天下大   tang乱的场面,让那老怪物彻底明白,何为正,何为邪!   “阿溟,这个庸西王……是珈玉妃的子嗣,定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吧?!”   “许多年前,庸西王与父皇争夺皇位,最终御尊册封了身为嫡子的父皇为储君,珈玉妃恼怒自尽。庸西王一直因此仇视父皇和皇祖母,御尊随珈玉妃一起葬入皇陵,庸西王得遗诏,镇守西部,再未踏足过京城。这些年,入宫述职,亦是派长子御月崖代替。”   “七哥,我听到他对珈玉妃说,这些年,特训精锐兵马百万,恐怕……”   御雪儿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南宫谨娇小的身影如一道白色闪电,猝然返回书房内,直奔到御蓝斯面前……   “不好了。珈玉妃和思允妃来了,还有御尊!护卫刚对皇祖父禀报,他们已经在宫门外。”   锦璃忙把苏无殇交给南宫谨,叫来孙嬷嬷带他们和御雪儿去寝殿。   南宫谨却不愿抱着怀中小累赘,这厮越来越胖,越来越沉。   “我和你们一起去!”   御蓝斯摸了摸他的头,“放心,会没事的,和弟弟早点回去睡。”   说完,他便牵着锦璃的手走出书房,却又不放心地折回来,把儿子抱在怀中,“谨儿,你和雪儿也一起跟着去吧!不准乱讲话。”   锦璃嗔怒挡住他,“阿溟……这个时辰,孩子们该睡了。”   御蓝斯柔声安慰,“他们和你都在身边,我安心些。”   他这样紧张,闹得她更恐慌。   “你等我一下。”   她返回寝殿,从梳妆台下的柜子里,抓出几瓶毒药塞进袖中。   *   因太皇御尊帝入宫,莹白的灯火,仿佛流淌的浪花,在沉沉黑夜中,渐次亮起……   顷刻间,溟王宫亮如白昼,银白色的王宫,愈加辉煌富丽。   御蓝斯携锦璃和孩子们,刚抵达坤和大殿前的台阶下……   太后和血族王御穹正从台阶上下来。   太后视线一扫,落在御雪儿满是怯意的小脸儿上。   御蔷和南宫恪也匆促赶到,两人见太后脸色难看,不约而同都看向御雪儿。   小丫头快要把脸儿埋到地缝里,声如蚊蚋地说道,“皇祖母,孙儿的母妃被珈玉妃禁足皇宫里……您想法子救救她吧!”   “活该!凭你们母女俩那些残忍的手段,早该是死罪!”   太后闷压着火气,见御蓝斯等人正要行礼,脸色铁青地冷声说道,“罢了,都别跪了!等着跪他们吧。你们是晚辈,少不得被那两个贱人刁难,一个个给哀家打起精神来!”   御穹见她已然恨得咬牙切齿,从旁笑着安慰,“母后,您先别生气。”   “哈?哀家生什么气?哀家不生气!”   太后高扬着凤冠辉辉的螓首,一身立领金色的凤袍,冗长曳地,那惊艳的身姿一如少女。高扬着螓首,唯我独尊。   一群子孙尾随在后,亦步亦趋。   太后却走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咆哮。   “哀家把住了一辈子的皇宫让给她们,她们竟还是来找茬!哀家一点都不生气,哀家只是想杀了她们,只是想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把她们的骨头剁碎了,丢出去喂狗!”   锦璃忙牵着南宫谨的小手跟上她。   “皇祖母,不如派人去把之煌皇兄他们带出来,也把证据都摆出来,一会儿若要对峙,证据确凿,当着太皇的面,他们定不敢撒谎。”   太后转头看御蓝斯,“溟儿,你的意思呢?”   御蓝斯点头,“锦璃考虑周全。否则,那两个女人定会怀疑,孙儿恶惩了他们。”   “好。”太后转头命令御穹,“皇帝,你亲自去大牢,把他们带出来。之煌听你的,好好劝劝他,提醒他看清形势,和自己的亲兄弟争权夺位,他能保住一条命,和外人争,恐怕死无全尸。”   “是。”   太后带着御蓝斯等人到了王宫门口,方下令,让护卫打开宫门。   宫门外的一群人都是连夜飞来的,因此没有肩辇,没有马车,只有五人。   御尊一身艳红龙袍在前,珈玉妃和思允妃在后,相随而来的,还有弥里和凌一。   锦璃在御蓝斯身侧,牵着南宫谨,随着他一起跪下,不禁抬眸看向弥里。   隔着遥远的距离,弥里对她略一点头。   锦璃这才放了心,便偷觑那两个跟在御尊身侧的女人。   那两位妃嫔,容貌都比不得太后,却也是各有韵味。   两人的衣装,都是时下的春季宫装,发髻却是古雅的矮髻,发辫松散地垂在背后,额前都戴着眉心坠,乍看上去,不像妃嫔,反更像是两位穿错衣袍的舞伶。   太后堆上笑,却没有给御尊跪下行礼,直接血淋淋地无视他的存在,大声地说道……   “两位妹妹,这些年   在棺材里受苦了!姐姐我刚才在泡花瓣澡,未能远迎,实在失礼。莫黎城的溟王宫比不得皇宫,两位妹妹莫要见笑。”   御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锐利的鹰眸,幽深微敛。   她的确是一身新鲜的牡丹花的香气,然后,他视线不由自主,在她立领环绕的雪嫩肌肤上微顿,迅速转开了视线。   太后那一番客气的话,却让锦璃和御蓝斯等人都扬起了唇角。   溟王宫的确比不得血族皇宫,却是比不过血族皇宫的古老,却反比血族皇宫奢华百倍。   入得这座莹光幻美的王宫内,珈玉妃和思允妃,仿佛两位凡夫俗子,入了神幻天宫。   她们双唇惊愕圆张,眼睛里溢满了艳羡,赞叹,妒恨,贪婪,似生怕漏看了一处。   在御尊正要命令行礼的众人起身时,一阵夜风吹来,她们便被空气里弥漫的香甜之气吸引。   两人相视一眼,旋即,饥渴嘶叫着,冲向了那甜美香气的来源——苏锦璃!   御蓝斯迅速将苏无殇塞给南宫恪,横剑挡在锦璃身前。   两只女吸血鬼的利爪,抓在了龙鳍长剑锋利的剑刃上,被烧灼了肌肤,惊骇失色,嘶叫着迅速退开。   御尊猛然一掌,将两个女人打在地上,摆手示意众人免礼。   “陛下息怒!那人类女子的血液太香甜,再加长途跋涉,实在……太饿!”   珈玉妃惶恐地忙爬起来,跪在地上。   “是呀,陛下,臣妾自从复活,从没有闻过这样甜美的气息。”思允妃说着,忍不住又转头看向锦璃。   “小事儿,小事儿……陛下息怒!”   太后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上前去,优雅弯身,把两个女子搀扶起来。   “怪只怪,我们溟儿取得这位念伊公主,人美,心美,血液太诱人。你们没有这样的孙媳,自然受不得她半分诱惑。”   ☆、第212章 羡慕嫉妒恨,杀   珈玉妃眼望着锦璃,双眼直勾勾地,垂涎欲滴,满目红光璀璨。   思允妃渴望已极地朝着锦璃伸手,她的断手刚痊愈,在半空里抓划……   两人龇着獠牙嘤声娇吟,只因心底仿佛有千万只水蛭,在挣扎,在攀爬,在撕咬,在贪婪等待补养。   锦璃毛骨悚然地瞧着她们,不禁往御蓝斯身侧又靠了靠瞻。   御蓝斯按住剑柄,俊颜冷煞,只想一刀砍了她们。   她们到底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对***和血液的克制太薄弱。若利用这一点,将她们击垮,倒不是一件难事。   锦璃正如此思忖着,乍觉手腕一紧,身子就被太后一把拖到前面去。   “哀家慷慨,既能把皇宫让给你们,让你们嗅两下也无妨。溽”   眼前冷风扑面,锦璃惊得倒抽凉气。   那两只女吸血鬼瞬间近在咫尺,近到她可以看到她们涂抹不允的唇脂,看到她们肌肤上的毛孔,还有浓重的混杂了陈腐之气的胭脂浓香……   御蓝斯看着那情景,呼吸骤停,勃然大怒,“皇祖母……别这样!”   “溟儿,别这么小气!你既娶了她,永远不能把她藏起来,得让她学会适应血族。”   太后说着,冷傲仰着妆容精致浓艳的脸儿,王婆卖瓜似地,拥了锦璃的腰,洋洋自得。   “两位妹妹,你们悄悄这脸儿,这手儿,这腰儿,该美的美,该高的高,该细的细,该圆的圆!不只是上的厅堂下得厨房,会刺绣,会弹琴,会下棋,会唱歌,还天资聪颖,医术卓绝,生儿育女更是不在话下。”   锦璃被夸赞地面红耳赤,“皇祖母……”生儿育女,每个女人都会,实在不必当成一种特殊的本事拿来夸赞。   御蓝斯不悦提醒,“皇祖母……”   他已然无法容忍自家爱妻,被这样当众摸来摸去,被两只厉鬼垂涎……就算是女子,是长辈也不成。   “这样的美人儿,怎就成了姐姐的孙媳呢?我们家少泽也是文武双全的。”思允妃忍不说道。   珈玉妃不甘示弱,“我们月崖才最好!这丫头和月崖站在一处,才是天生的一对儿!”   “看样子,两位妹妹确实是比太皇开明多了,只要人美人好,不必拘泥是吸血鬼还是人类。”   太后轻蔑嗤笑,冷白了眼脸色暗红的御尊,继续说道,“不过,你们的少泽和月崖血白天见不得光,又是区区一小世子,哪儿配得上念伊公主?只有哀家的溟儿配得上!”   珈玉妃和思允妃克制不住地,几乎贴在锦璃的脸上。   锦璃讪然骇笑,忙后仰着脸儿避开她们。   她尚且镇静,却还是担心,她们的獠牙利爪,会伤到自己。   太后见她们要凑到锦璃的脖颈上,已然隐忍不住嫌恶,随手推开她们。   “行了,行了!让你们嗅,竟还得寸进尺了?”   珈玉妃和思允妃缩回伸长的脖子,悻悻收起獠牙。   太后放锦璃回去御蓝斯身边,阴冷地嘲讽,脸上顿时暗淡。   “姐姐太小气,我们又没咬她!”珈玉妃冷哼。   太后挡在锦璃和御蓝斯身前,凤眸霸气四射。   “几百年没喝过血似地,陛下并没有悉心疼宠两位妹妹呀!”   御尊不禁失笑,“莲央,你这一番试探,挖苦,讽刺,就是为验证这件事?!”   “是。”   “朕没碰过她们,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哀家只是奇怪,思允妃不得宠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思允妃恼羞成怒,“姐姐,你这话可过分了。”   太后摆手,示意思允妃闭嘴,视线却盯着珈玉妃,“当年,珈玉妃宠冠后宫,这一出棺,该是最得宠爱的。难不成陛下也不爱了?”   珈玉妃看了眼御尊说道,“陛下爱臣妾如初,姐姐多虑了!”   太后佯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我的傻妹妹,你恐怕不知,陛下当年说什么殉情,事实却是,他把你一个人丢在皇陵,在大齐游玩了这些年。他不但尽赏人类如花美眷,还逍遥自在,游山玩水。”   “当着朕的面,说朕的坏话,莲央,你太放肆!”御尊冷哼。   锦璃在太后身侧探头,偷觑一眼御尊,是她看错了吗?御尊竟然没有生气?他看太后的眼神,分明……也有点奇怪!   “怎么?陛下这是敢做不敢认呐?”   太后有恃无恐,两手就捧住了珈玉妃的脸儿,不让她有机会质问御尊。   “你这可怜气色,磕碜的一身行头,俨然是几万年前流落荒山的蛮人!姐姐我看了都心疼,这头发,啧啧……陛下恐怕不舍得,给你们买首饰吧?”   思允妃见珈玉妃窘迫,忙整理自己的发髻和衣袍……的确是,相较于她莲央太后的一身凤眸凤冠她们的确是寒碜了些!   炫耀了孙媳,炫耀了衣袍,头冠,太后却还是没有过瘾。   想当年,她身在后位,被这两个女人踩在头上,如今又落得这般田地,她怎能不折磨她们?!   她忽然想到什么,夸张地啊了一声。   “哀家不只有美丽无双的孙媳,哀家还有两个曾孙呢!”   御蓝斯不禁懊悔带妻儿出来,见皇祖母把无殇和谨儿都带上前炫耀,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南宫恪也忍不住冷声提醒,“皇祖母……适可而止!”   太后却正在兴头上,她一手牵着南宫谨,一手抱着苏无殇,骄傲的样子,像极一个得了无价之宝的孩子。   “快瞧瞧哀家的曾孙们!这脸儿都长得像哀家,将来都是迷死人的美男子。”   南宫谨羞窘的小脸儿涨红。   曾祖母这口气太夸张,仿佛有大群美人儿,被他和无殇迷得死过去几百回。   两只丹蔻嫣红的鬼爪伸来,要捏无殇和南宫谨的粉润的脸儿,南宫谨迅速后退……   “别碰!”太后故意慢半拍地提醒,“哀家的曾孙是宝贝,是皇嗣,碰坏了,你们赔不起!”   珈玉妃和思允妃的手僵住。   御尊从旁瞧着那一幕,不禁失笑。   这女人分明故意炫耀,故意惹人妒恨。   两个娃娃摆在面前,惹人垂涎,却只能看不能碰,这不是故意折磨人么?!   珈玉妃和思允妃妒恨地心里发痒,无计可施。   御尊却不禁仔细打量两个被他厌弃的曾孙。如此两个漂亮的娃娃,难怪……那两个女人想捏一捏。   几日不见,南宫谨像是又长高了,那一身银白的小袍子一尘不染,气质冷酷,像他的父亲,容貌眉眼甚是惊艳,越来越像他的母亲。   苏无殇也见长,粉嫩的小拳头紧握着,戒备盯着思允妃,似要挥拳狠揍她一顿。他脸儿胖得肉嘟嘟,粉嫩的小嘴儿还呀呀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细嫩的肌肤,能掐出水来似地。   珈玉妃本就懊悔当年自尽,瞧着南宫谨和苏无殇可爱的小模样,懊悔得恨不能再砍自己一回。   若她这些年一直在世,早就敦促孙儿们成婚了。也不至于此刻望着娃娃妒恨。   思允妃也兀自打算着。不就是曾孙么?!什么了不起!要生还不简单?她有两个孙儿,生一群出来,让她妒忌到哭!   御尊见气氛有些尴尬,从旁提醒,“莲央,去殿内吧。”   “殿内呀……呵呵……”   太后冷笑,心底奉送他两个字,休想!   “溟王宫是溟儿的王宫,太皇嫌恶我溟儿和恪儿,那日还要杀他们兄弟俩,这里怎容得太皇?当然,也不敢容两位尊贵的太妃。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你们若离开,只需转个身就行。”   御尊深吸一口气,无言辩驳。   锦璃担心地看了眼御蓝斯,恍然大悟。   那天在树林宅邸,他与御尊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的她亲手做的那件蓝袍,当天晌午再见,他却换了衣袍,说蓝袍被划破。原来……他差点被杀!   御蓝斯别开头,只当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珈玉妃总算听明白。太后这一番,又是炫耀,又是讽刺,过足了瘾,却压根儿不是来迎驾!   她血眸又泛出阴狠地红光,冷声道,“姐姐,我们是来看月崖他们的,听说,他们被御蓝斯关进了大牢!”   “这事儿呀,好说!”太后越是忍不住赞赏刚才锦璃的好主意。   她转头,朝着带囚犯来的御穹招手,示意他把那群罪人带到近前。   寒冽带着护卫尾随在后,把搜到的证据全部抬了来。   御月崖等人带着纯银锁铐,跪在地上,纷纷高呼,“皇祖父,皇祖母,救命!”   珈玉妃和思允妃,分别朝着自己的孙儿扑过去,独剩下御之煌孤零零地跪在一旁。   察觉到太后警告的视线,御之煌低下头。   珈玉妃和思允妃在陵墓中这些年,连孙儿出生都不知,与孙儿孙女自是没什么亲情的。但,当着陛下的面,这场亲情戏务须动人,才能打动陛下冷如顽石的心!   于是,一群人又是抱,又是哭,又是嚷,乱成一团。   “我的宝贝孙儿,受苦了!”珈玉妃捧着御月崖的俊颜,“瞧瞧,被折磨地竟这样憔悴,还有我的胭媚……一个大美人儿,成了蔫掉的花。”   “皇祖母!您要给孙儿做主呀!”御胭媚故意哭得撕心裂肺。“御蓝斯心狠手毒,把我们关在黑棺里!呜呜呜……”   思允妃则把御少泽和御少莹拥在怀里,她这才注意到,几个人是一起铐住的,御少煊因为她一次抱了两个,被扯得也歪过来。   “怎用这么粗的纯银锁链铐住?这是活活要杀你们呐!”她尖锐地咆哮,“陛下,您看看,少煊的手腕都快断了!”   御蓝   斯和南宫恪等人不动声色,静观她们大肆演戏,耐心等着御尊定夺。   御穹请御尊看证据,二十个箱子一字排开,寒冽忙带护卫们一一打开。   有的装了猛兽的尸体,有的装了人类的尸体,其中一个箱子,单独放了两具不满十岁的孩童!   御尊亲手把两具孩童的尸体抱出来,摆在地上,威严地厉声质问,“说,这是谁干得?”   哭嚷声戛然而止,被铐住的几个人一见那尸体,惊骇跪地俯首,无人敢承认。   因为,他们清楚地记得,他们把尸体埋在了一个大坑里。   思允妃看了那两具尸体说道,“陛下,不就是杀人么?我们是吸血鬼,吸两口血是天经地义……”   啪——猛然一掌打过去,思允妃摔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吭声。   “这世上,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的事。若人类凭这两个孩子的尸体在白天攻击,我们也是不堪一击!”   珈玉妃看了眼瑟缩在地上的思允妃,恐慌地忙挡在御月崖和御胭媚身前。   “陛下,您不能这样呀!从前我们抓捕人类为食,合情合理!”   御尊上前,把她扯开,一把揪住御月崖的胸襟。   “月崖,你说实话,祖父饶你不死!”   御月崖恐惧地脸色灰白,他身体被御尊举得双脚离了地面,眼前只是一双骇人心魄的红色眼眸,锐冷的视线刺穿他的灵魂,因为强大力量的突然牵引,他周身血脉都在痛。   他手颤抖着抬起来,指向御少煊的方向。   “我们都有吸血,但,那两个孩子……是少煊和少莹抓来的,是他们抓的……”   御尊不信,看向御之煌。   御之煌恐惧地忙道,“皇祖父明鉴,那两个孩童的确是少煊和少莹抓的……”   他话尚未说完,御月崖的身体便坠在了地上。   瞬间,血液飞溅,众人眼睛也没有来得及眨,御少煊和御少莹便成了两堆碎肉。   因血脉牵引,思允妃痛得一颤,惊声尖叫地扑过去,“我的孙儿,少莹,少煊……陛下,你好狠的心……他们是你的孙儿呀!”   御尊冷声斥道,“他们死有余辜!思允,给朕闭嘴!”   思允妃再不敢哭,与御少泽抱成了一团,恐惧地颤抖不止。   御尊负手转身,叫御蓝斯到近前。   “溟?”   御蓝斯看了眼地上两堆血肉,示意寒冽连同他们的衣袍收拾了,带了孩子的尸体,拿去刑场上。杀人偿命,这,就是他莫黎城的规矩!   “皇祖父,您吩咐。”御蓝斯内敛俯首。   “违反你那禁猎令,该如何惩治?”   御蓝斯不禁意外于他和蔼的口气。   “把犯错之人关在黑棺内,黑棺上凿十个孔,抬于刑场,每天日晒三个时辰,连晒三个月。”   御尊点头,这倒是不过分。   连晒三个月,也足以叫他们铭记教训了。   “就照你说得办,这禁猎令甚好,你是如何想到的?”   御尊说着,就兀自朝着坤和大殿走去。   御蓝斯微怔,看了眼皇祖母,见她没有阻止,忙跟上去,细加阐述。   “许多年前,孙儿的莫黎城,是所有皇子封地中最贫瘠的一处。孙儿前来此处,前三年,便种树种草,后来,鸟兽迁徙来此,百姓们也因这里山水如画,鸟兽群居而迁居来此。孙儿感激那些鸟兽所带来的活力,所以特别制定禁猎令,春日乃是鸟兽复苏繁殖之际,最应严禁猎杀。”   “起初的那些树,都是你自己种的吗?”   “其他妃嫔与皇子联名上书,不准父皇恩赐任何奴仆和护卫给孙儿,只有孙儿自己亲自栽种,后来,孙儿有了子嗣和国师相助。”   御尊拍了拍他的肩,“那天,祖父过分了,别放在心上。”   这些时日他也发现,众多皇族子孙,无一个人能与御蓝斯相媲美。只是他的血统……他始终无法接纳。   忽听到三个女人的争吵,他皱眉转头。   锦璃忙上前来,看了眼御蓝斯,她含笑俯首说道……   “皇祖父,您若不介意,不如暂宿在皇祖母寝宫。皇祖母居住的朝莲宫,粉墙馨香,布置典雅舒适,整座溟王宫,独此一座寝宫,可配得上皇祖父的身份。至于两位太妃,孙儿这就派人给她们安排别的寝宫。”   御蓝斯鹰眸微眯,还是轻易看穿,他家娇妻的心思。   御尊眸光深邃微闪,不禁赞赏于锦璃巧妙的心思。这丫头果然不简单,不只是这份心思巧妙,一双眼睛……似早已看透了他。   “甚好,念伊想得周到。”   他突然这样一句夸赞,让太后愕然红了脸儿。   这可恶的老家伙,分明是要她侍寝!   她气得火冒三丈,却没有当即爆发。   囚   犯被护卫们带走,御尊和御蓝斯,御穹,南宫恪等人,走向坤和大殿……   她迅速拉住锦璃,“臭丫头,你这是何意?”   “还不是要帮你邀宠么?”思允妃阴冷地怒盯着锦璃,“这丫头果然是个狐媚子,三言两语就哄得陛下团团转,将来,还得了?”   “思允,你骂谁是狐媚子?”太后勃然大怒,已然憋不住火气。“你这好死不死的贱人,再给哀家骂一句试试!”   锦璃忙拉住太后的袍袖,沉静清浅一笑。   “皇祖母不开心,两位太妃娘娘不便居住在王宫内,还是回宫去吧!”   “你……”   珈玉妃瞪着血红的眼睛,从锦璃讽笑幽冷的脸上,移到御尊渐行渐远的艳红背影。   她不能走,一旦离开,便等同于把陛下拱手相让了。   “陛下,臣妾不想离开您呐!陛下……陛下……”   任她喊破了喉咙,御尊也没有回应,只是淡漠回头看了一眼。   太后挑眉,不禁诧异于他的反应。   想当年,这女人一点痛呼,一点娇嚷,他便紧张兮兮,火速杀到……现在这是怎么了?就算不爱了,也不该如此冷淡呀。   锦璃若有所思地瞧着御尊的背影一笑,于是,退让一步。   “两位太妃娘娘若留下,可不能再对皇祖母不敬!而且,王宫内已经没有更好的寝宫,你们只能住在客房内!”   “锦璃……”太后却是连客房也不愿给她们。   “皇祖母来者是客!再说,她们是长辈,身为主人,溟王殿下也是该尽地主之谊的。”她重重握住了太后的手,“皇祖母,不如那客房,您亲自安排吧。无殇和谨儿都困了,锦璃带他们回去歇着。”   锦璃带了两个儿子,又对御雪儿说道,“雪儿,你跟皇嫂去紫宸宫暂住吧。”   御雪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小跑着跟上锦璃,被南宫谨一瞪,她悻悻又退后两步。   *   于是,太后就把珈玉妃和思允妃,带到了荒废百年的揽月小筑。   当初,锦璃初入溟王寝宫,被毕多思带来,片刻不想呆在这阴森荒凉之处。   她于皇宫听闻此事时,不禁笑锦璃这小女子太经不得考验。   然而,她入了溟王宫,看到这揽月小筑的情形,才发现,锦璃并非经不得考验。毕多思把她带来这里,实在是过分,失礼,罪该万死。   所以,现在,她……就把珈玉妃和思允妃带了来。   ☆、第213章 恩赏,以身相许   去年夏天,是有几位女子小住过此处的。   但是,她们仅仅清理了里面。从那以后,再无人来此。   勤劳的蜘蛛们,又在门窗上结了网,游弋的小虫,尘埃,又落满四处。   白色小楼陈旧斑驳,其下的水映着黑夜,像极了人中毒吐出的黑血。   此四周,林荫繁茂,常年雾霭弥漫,青苔野草亦是长得特别特别快。   那小楼的墙壁已然呈现斑驳的墨绿色,花藤枯萎狰狞,如附着的魔鬼,古老的铁艺栏杆上锈渍斑驳,惨不忍睹…溽…   几个窗口黑洞洞的,似白森森的头骨上深嵌的眼洞,深如恶渊,似能把人吞了。   这里——是一座恶灵古宅!   正适合拿来招待珈玉妃和思允妃。   太后把她们带到小楼下的栈桥上,锦绣凤袍优雅一旋,轻慢的身姿,在暗夜里明灭闪烁。   “哀家去命人抬两口棺材,两位妹妹不必客气,把这里略一收拾,即可入住。”   珈玉妃死也不想住在这里。   “太后,我们长途跋涉来此,你不但要我们住这种鬼地方,还要我们自己打扫?”   “你可以不打扫,回你的皇宫去住好啦!”   思允妃忙挡住她,“太后,我们不过住一晚,要不……给我们两间厢房也好。”   “厢房?没有。”   “你……”   “哀家把皇宫让给了你们,带了全部的护卫,宫人,孙儿孙女来此居住,人满为患,莫说厢房,就连老鼠洞都没有空闲的。”   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   “对了,哀家那孙媳非常好客,恐怕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太皇在此长居几日。哀家向来喜欢她,也听她的话,所以……你们看着办!”   太后说完,不禁兀自地叹息一声。   怎么办呢?她真是越来越……越来越喜欢锦璃了!当初,真亏得她不择手段,促成那丫头和溟儿大婚。   乐滋滋地一转身,她就——咻——不见了踪影。   两位太妃,在揽月小筑的湖畔就此起了争执。   该谁去打扫——那座阴森,可恶,肮脏的楼阁呢?   她们当过万年妃嫔,可不曾做过苦差事!   于是,两人决定,以武力较高下,输的人去打扫。   然后……   揽月小筑的房顶,被一股强大的真气冲击,掀到了湖里。   她们还是不肯停手。   然后……   两股真气冲击,年久失修的小楼阁,摇摇晃晃,轰——在湖面上溅起汹涌的水柱……   这座屹立几百年,容纳过多为待选王妃的小楼,缓缓地,缓缓地……沉入了湖里,消失无踪。   终于,再也不必计较该谁打扫楼阁。   思允妃和珈玉妃从半空落下来,水面上,只剩了半截栈桥。   锦璃早就料到,太后定不会让她们睡得安稳,于是,她特别召见王宫总管乐正夕。   这会儿,乐正夕正带着几个宫人,抬了两口棺材来。   见湖面上没有了楼阁,他只能把棺材放在湖边。   “两位太妃早点休息吧!”   “站住!”   思允妃瞬间绕到他面前,黑暗中,她眸光艳红闪烁,透出几分诡艳的妩媚。   “怎么……这溟王宫里都是美人?抓住个男人也是美的。”   乐正夕波澜无惊地浅笑,“太妃娘娘谬赞!”   “你留下,陪我睡!”   “啊?这……”   乐正夕哭笑不得,不禁慨叹王妃殿下绝顶的聪慧。还好,他奉命,早有准备。   “奴才是宫里的总管,不适合为太妃侍寝。不过,若太妃非要如此要求,奴才可为太妃准备两位身材壮硕的美男子,他们定会把太妃娘娘伺候的舒舒服服。”   思允妃忍不住喜欢这溟王宫了。   “好,我要两个。”   她微扬下巴,看向珈玉妃,“你要不要?”   “……”珈玉妃犹豫不决,却又忍不住心痒。   “陛下是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临幸你的,更何况,太后也说了,他根本不曾为你殉情。从棺材里好不容易爬出来,别苦了自己!”   乐正夕转头看珈玉妃,见她不开口,便识趣地退下。   片刻后,他却是带了四位绝美的年轻男子来,个个都是锦璃精挑细选的。   那容貌,那眉目,那凛凛身躯,方方面面,丝毫不输太皇御尊。   四位男子留下,乐正夕带了其他宫人无声无息地退下。   *   御蓝斯和御尊长谈一个时辰之后,返回寝宫,满殿灯火还亮着。   得益于锦璃周到的安排,阖宫上下,万分和谐,万分宁静。   tang御尊甚至……解除了他的禁足,恢复他的所有职权。   因此,他一路返回来,唇角都是带着笑的,他该如何回报这样的温柔,贴心,聪慧,美丽的小娇妻呢?   当然,只有以身相许!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训兵练功之时,她可是垂涎他许久许久了……   锦璃还没睡。   一袭雪白丝袍,盘膝坐在床上,像初入师门的小徒儿,不忘在睡前练功。   因他一时身陷惊险,她竟如此废寝忘食!   他站在床前看了她片刻,视线入手,爱恋地从她的眉眼,看到了她盘于身前的双足上,感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没有惊扰。   他落寞地叫来宫人伺候沐浴,又担心宫人们吵了她,便干脆又遣走了他们,却不禁后悔教她武功。   健硕的身躯,入了浴殿的温泉池,她惊艳若雪的样子,还印在脑海里。   浴池边的托盘上,有新鲜的荷花瓣,他捻起一片,于鼻尖轻嗅,唇角无奈微扬一抹浅笑……   听到身后池畔,有衣袍拖曳过地毯的沙沙声响。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他的小娇妻正一脸求知欲旺盛地地上前来。   “阿溟,你再教我一点本事呗!”   他扬起的唇角抿直,万分不情愿地冷声说道,“该睡觉了。今儿好累!”   锦璃拿过毛巾,又是给他擦背,又是捏肩,小心伺候着。   “好夫君,就一点点小本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哈!他这是画地为牢了么?俊颜冷如寒冰,不为所动,捏在后颈处的娇软柔夷,却撩拨出一股蠢蠢欲动的火……   “今儿你成了皇祖母炫耀的宝,又哄得御尊那老怪物眉开眼笑,真可谓功勋卓著了!说吧,什么本事?”   “就是……听力。”   “你不是能听到很远的声音么?”   她趴在他肩上,任由裙袍和长发尽到水里去。   “可……我想偷听太后和太皇说什么。”   他匪夷所思地侧首,伸手嗔怒戳她脑门。   “痛——干嘛这么用力?!”她不悦瞪他,却没胆戳回去。   “苏锦璃,你刚做一件坏事,越发的不怕死了?”   锦璃顿时心虚地鼓起腮儿,“我……我做什么了?”   池中水声哗啦,他突然转过身来,眸光冷魅闪烁,视线不偏不倚,正被她白袍倾散的领口处吸引。   赏尽一片丰盈雪艳的旖旎,他小腹里那团火,隐忍地近乎疼痛。   “乐正夕是我转变的吸血鬼,他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的感知,你送那四个男子给珈玉妃和思允妃,要如何收场?”   她凤眸眨呀眨,流光如水,“呃……这个……呵呵呵……”   见他眸光越来越深沉,她忙从池边逃开,不忘整理好衣袍。   “我担心,她们会去找太后的麻烦……所以,就拿四个美男拖住她们。”   她完全是一番好意。   擒贼先擒王,兵书上都是这样讲的嘛。要想尽快帮他恢复地位,就得先抓牢御尊呀!   道理他比她更懂,但是,那两个吸血女鬼都是万年妖孽,可不是好糊弄的。   “爱妃,本王是问你,如何收场!”   他一脸严肃,双臂环胸,肌肉紧绷隆起,蒙着水泽,莹亮,霸气,壮美。   锦璃顿时面红耳赤,转开眼眸看向别处。   “收场很简单,这个你不必费心,你……你只管教我,怎么把听力延长到太后寝宫那边即可。”   “听力要有内力想辅,你过来……”他站在水中朝她伸手。   “干嘛?”   “看你内力有几成。”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池边,伸出手腕,惊骇戒备地看了眼水面。   “说好,只是探内力,不准把我拉下水。”   他剑眉微扬,笑颜绝美无害,“当然……”   大手扣在她的手腕上,接下来的话却是,“不会才怪!”   眼前物影飞移,噗通——,大片水花溅出水池。   雪白的丝袍,仿佛一朵怒放的白牡丹,在水中绽放开……   他一伸手,就把这朵牡丹花采撷在手。   锦璃被呛了两口水,尚未顺过气来,身上的白袍便被扯走,不萦一握的腰肢被水草般的长发环绕,她善舞的手臂和双腿,柔若无骨,在水中拨弄……   水面上花瓣荡漾,她便如一条美丽的人鱼,惊艳,妩媚,婀娜多姿。   锦璃浮出水面,不禁恼怒。   她将挡在眼前的长发向后撩开,大喘着粗气,正要呵斥,就见御蓝斯眸光灼热地盯着自己,已近乎失神……   “璃儿,你这样真美!”   她的怒火,就散在了荡漾的水波里   ,意识全然沉在他艳若琉璃的眼眸里,无法动弹。   他缓慢地靠近到眼前,两人身体贴紧,她才再次寻到自己的呼吸,只是,彻底乱了节奏,呼吸入肺腑的,都是他好闻的体香。   “阿溟……”她受不得她这样蛊惑,双臂环住他的腰际,才不至于让自己沉入水底。   这一刻,她羞赧窘迫,全然忘了自己进来找他的目的,只看到自己浸在水里的肌肤,也变成了粉红的。   他细碎的吻,首先落在她宛若削成的香肩,轻尝细品,万分珍宠。   酥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轻颤。心尖悸动狂躁,被他掩藏水下的雄伟反应震惊。   她清楚地知道,这温柔的爱怜只是假象,稍后他便会暴露恶魔本性……   然而,她脑海中却又浮现噩梦里的画面,四周一片江水,龙舟大船被火势淹没,她便随着船,沉水……   于是,她来不及多想,迅速转身,想游到离他最远地一处。   然而,刚扶着池边停下,身体便被自后抵住。   滚烫的吻,仿佛从未离开过,落在她的颈侧,耳畔,发间。   “爱妃,你要逃去哪儿?嗯?”   “阿溟,我……我不喜欢在水里……”   他唇抵在她莹润的耳垂上,低柔问,“为何?”   “前世,我是……死在水里的。”   他本以为她前一刻在池边的恐慌,只是玩闹时的戒备,没想到,她竟是真的恐惧。   “抱歉,是我过分了。”   他清楚地知道,前世,她是死在玉鳞江的,连带那艘富丽奢华的龙舟,连带着父母兄长的头颅。   “我们去床上,可好?”   “嗯!”   如落水时一样,瞬间,他便抱着她跃出水面。   紫红的真气耀目闪烁,两人身上,发上,白雾缭绕,莹白的光氲里,仿佛一对儿仙侣。   那白雾,是在真气里蒸发的水雾。   他轻柔将她放在柔软的丝被上,两人都已恢复干爽,他俯身压住她,肌肤相触的一瞬,柔滑的触感,撩动甜醉的火花,两人抑制不住地同时叹息出声……   ☆、第214章 陛下跪求,原谅   新换的金色纱帐上,点缀着细小的夜明珠,四面莹光如星,那星芒,染了他的肌肤,和栗色的发丝,染了她温柔漾出的倾世笑颜瞻。   灼烫的温度,四处流溢,从他的肌肤,熨了她的肌肤,从两人接触的每一处,沁入体内。   健壮的身躯,结实紧绷,每一块肌肉都随着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力的起伏,仿佛流动的山丘与山峦……   凤眸如丝,沉醉眯着,难以抗拒已到极致的感官诱惑。   他的美,他的气息,他魔魅热烈的眼神,以及他在体内撩起的欢愉,让她筋骨酥软,喘息不迭,抑制不住地,软腻轻吟。   那断断续续的娇媚声音,正取悦了他,诱得他欲罢不能,愈加激狂。   她攀住他,躬身迎合他的恣意的疼宠与需索。   奇异的感觉,在体内聚积,似劈头盖脸凶猛砸来的浪,让她难以抑制地窒息,晕眩,沉迷,又瞬间飞上云端。   这一晚,他没有纠缠住她不放。   云雨停歇,他温柔将她拥在怀中,轻柔抚着她的发丝和脊背,哄她入眠。   她闭着眼睛,手臂缠住他的腰,腿儿霸道压住他修长的腿,轻薄的丝被微拢着两人,她猫儿般,轻声软语溽。   “溟,你还没有教我……怎么把听力延伸到朝莲宫。”   呃!这女人可真是执着,她速度快了,记忆力竟也比从前更强。“他们很好,明儿再教你。睡吧。”   她这才放心地入眠,手儿,腿儿仍是不肯放过他,霸道地毫不遮掩对他的爱恋。   他贪看她睡容良久,因她孩子似地率真娇憨之态,忍不住莞尔,轻轻帮她理顺了发丝,拨开她脸侧的碎发,温柔在她额上轻吻,也安然闭上眼睛。   然而……   朝莲宫却没有这样温馨宁静。   *   朝莲宫,曾是御蓝斯的第七王妃——胡雅儿的寝宫。   御尊曳地的艳红丝绒锦绣龙袍,拖曳过地毯,环顾四周。   如苏锦璃所说,这座宫殿的墙壁,的确馨香四溢。因为,用了婴儿血。经过特殊的香料调配,久经岁月洗礼,依然馨香浓郁。   于是,对于吸血鬼来说,这成了最舒适最罪恶的一座寝宫。   殿内各处,布置亦是奢华富丽。   他进入内殿,就见他的嫡妻,太后莲央,正坐在靠窗的美人榻上,翻看一本厚厚的史书。   这久活几万年,却性情泼辣,偶尔如顽童似地女子,此刻却沉静如水,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更像他熟悉的莲央。   当年,当他皇后时的莲央,淡漠,静冷,漠视一切。   甚至,漠视他与珈玉妃相爱,漠视他把连心手镯从她手上取下来,转送珈玉。   莲央注定无法爱他,因为仇,因为恨,因为怨,因为太多人和事。   因如此,他也无法爱她。   其中最不容原谅的血仇,与弥里有关。   弥里,是他师兄和师姐的孩子。他自幼入师门,与师兄师姐情同手足。   那天,他听闻那场血腥阴谋,他率兵赶到,师兄和师姐的整个部族都被活活烧死,只有弥里还活着,小小的娃儿在营帐内哭得撕心裂肺……   所有的证据都证实,那是莲央的兄长,莲晖所为。   当年莲晖位高权重,乃是丞相。他睿智不凡,为官清廉,看事透彻清晰,处事严禁果决,素来不同流合污,每日独来独往。也因此,树敌无数。再加亲妹莲央是皇后,难免树大招风。   所有的证据,都直指莲晖。   百官谏言,跪求他,将莲晖处斩。   杀一人,安天下,这样的事,身为帝王,他当然是要做的,但也不能盲目。   可他详查之后,却无法证实莲晖清白。   所以……   自从莲晖被处斩,他和莲央也形同陌路。   莲央始终未站出来,给她的哥哥求情。   后来,一日初一,他循例宿在凤宫,和她隔着桌案相对而坐。   他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那时,莲晖已经去世三年。   她淡漠笑道,“我相信他的清白,他在我心里,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是无罪的,所以,我不为他求情。你在我心里,也该是明君,我相信,你会为他证明清白,可我没想到,我信他信对了,信你……却信错了。”   她眼里,心里,都是对他强烈的失望。   “你若为他求情,我或许会放他一命。”   “我若求情,你的珈玉妃会联合所有人,将他五马分尸,把我和我儿子也拖下深渊。”   她话语直指珈玉妃,那一晚,他们后来便成了争吵,不欢而散。   如今想来,他们兄妹俩,竟是完美无缺的。   一个如晨晖般,清明透彻,温文尔雅。   一个如莲花   tang般,洁净若雪,淡漠高傲。   可他,是混沌的,糊涂的,斩了莲晖,他更是被遮了眼,迷了心,已然分不清自己做错了多少事。   他在美人榻边上坐下来,如多年前一样,并没有强迫她侍寝的意思。   从前,每月初一十五,宿在她的寝宫,亦是如此,两人静默的坐一夜,不过是履行身为帝后的职责,以昭示官员与百姓,他们的帝后相敬如宾,恩爱和睦。   而御穹,是他们成婚那一晚,洞房花烛夜时孕育的,从此,他再没碰过她。   她不争不抢,也懒得去争抢,所有的妃嫔,都凌驾于她头上,她亦是雷打不动。   所以,他把御穹册封为储君。   他清楚地知道,除了御穹,她什么都没有。他也清楚地知道,她是对的,她会把御穹教养的胜过他所有的子嗣。   他斩了莲晖,赔她天下江山,足以……相抵。   然而,这样两人相对,没有了子孙们环绕,没有了宫人们打扰,甚至半分交谈也无……   他却还是发现,那些恩怨抹不平,也抵不了,痛还是痛,恨还是恨,刺还哽在喉头。   沧海桑田,灵魂永生,仿佛一切犹在昨日。   那戴满缀饰的莹白手指,依旧从容不迫,翻看着书页。   “哀家实在想不通,太皇为何突然转了性情?!”莲央讽刺开口,打破沉默。   “莲央,朕没死,你不必再自称哀家。”   她忍不住冷笑摇头,高髻上的步摇簪,凤冠上的垂珠,都在轻轻地晃着冷如冰的光华。   “在哀家心里,哀家的夫君,早就死了。”   她把手上的史书反到第三十七页,泛黄的纸张,因为长久的翻看,已然泛起毛边。   她把史书递到他面前,“哀家天天翻看你的罪,逼迫自己不要忘记你的恶行,哀家实在难以把你和夫君二字相提并论。”   书页上写着,“七月初一,嫡子诞生,帝未入凤宫,未赏,未探视,彻夜相伴珈玉妃,欢歌筵舞,穷极奢靡。”   “七月三十,嫡子满月,未有宴席庆贺,皇后莲央跪求御书房外,方得赐名御穹……”   然后,她又翻到后面。   “嫡子穹与珈玉妃之子庸比武,庸败,帝未赏穹,反斥其如舅父莲晖,心狠手毒。”   “嫡子穹于御学堂赋诗一首,得太傅称赞。庸未能作出,反盗其诗,去御书房邀功,并称穹抄袭其佳作,帝未查明,怒打嫡子穹。”   再后面……   “珈玉妃腹痛,帝焦心失措,听信谗言,怀疑皇后暗害珈玉妃,直冲凤宫,欲杀皇后……”   “珈玉妃头痛,帝命百医医治,不愈。祭司言,皇后巫蛊诅咒珈玉妃。帝命人搜凤宫,无果,皇后久跪不言,珈玉妃大闹不止,甚至提及废后。帝当即从皇后腕上取下连心手镯,曾于珈玉妃。皇后掩面垂泪,未发一言。”   “珈玉妃生辰,恳请帝让皇后大肆置办生辰宴。皇后彻夜不眠,尽心尽力,宫人无不感喟。珈玉妃生辰之奢华盛大,前所未有,引臣民怨声载道,珈玉妃却依然称盛宴不堪入目。帝当即罚跪皇后,命她在众人面前对珈玉妃赔礼。”   到最后……   “帝册封嫡子穹为储君,珈玉妃于朝堂上怒称帝负心绝情,永不复生与他相见,遂挥帝之龙鳍长剑自尽,帝悲恸欲绝。”   “珈玉妃亡故后,帝郁郁寡欢,将珈玉妃之子庸册封为庸西王,赐予其最广袤富庶的封地,入皇陵相伴珈玉妃。”   御尊随着她的指点,看过了史册,哑口无言。   自然,这史册还有补充,所有的补充,都记录在新的史册上。   将会添上一笔,“血月,御尊帝回,不见其嫡子穹帝,欲杀其孙溟与恪,欲除曾孙无殇与谨,以及……他们的母亲苏锦璃。”   在史册上,与事实上,他是泯灭良知的帝王。   史官们做评时,会将他列为——血族史上唯一的昏君!   “今晚,太皇陛下就宿在东配殿吧,这里是溟王宫,哀家的孙儿的家,哀家是主人,居于正殿,理所应当。”   锦绣凤袍滑下美人榻,她站在一侧,略一颔首。   “恭送陛下就寝。”   “莲央……”他握住她的肩,双眸因强烈的懊悔与痛苦,泣血般艳红。“是朕错了,你原谅朕!”   她憎恶打开他的手,“我原谅你?!哼哼……你让我两个曾孙刺你两剑,让我溟儿和恪儿再在你背后补一剑,让我穹儿臭骂你万年,让我哥复活,你再为我,跪在百官面前,以偿还你的珈玉妃对我的所有侮辱和污蔑!当然,你得再把血族还给我的儿孙们,你滚回皇陵里安分呆着!这样,我就永远原谅你。”   他无奈一叹,当即跪下……   莲央惊诧挑高细长的黛眉,不敢相信,他竟真的屈尊跪下,求得原谅。   他这一跪,她   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所有的仇恨都堵在了心头,她红了眼眶,喘不上气。   “你这样跪不作数,你得照我说的话做……”   “你手上的史书,回宫之后,朕细读过几遍。所以,你就算未加指责,朕亦是幡然悔悟。”   他试探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触到她柔软的手,反被她包裹手背的手链刺了掌心。   他痛,她亦是痛,她的灵魂亦是如此,被包裹在金银打造的铠甲里,刀枪不入。   “莲央,我跪下,是想单独给你认个错。你所说的一切朕都能做到,只……除了滚回皇陵。”   “贪生怕死!”   他仰头,把她的手拉到心口,害她不得不弯腰靠近……   “朕想补偿你,若离开你,还要如何补偿?”   “哀家不稀罕仇人的补偿。”说完,她甩开他的手,怒声命令,“来人,送陛下去东配殿就寝。”   “朕不碰你,我们就躺在一起好了。”   不等宫人进来,他便突然打横抱起她,搁在了床榻上。   她顿时方寸大乱,慌得滚到床里面去,鞋子也不肯让他碰到。   因她滑稽仓惶的举动,他血红的眼眸,这才恢复纯正幽深的棕色,清浅含笑,却深藏着闪烁的火。   她面红耳赤地转开脸,“你习惯穿着鞋子睡吗?”   “……”她迅速拿凤袍,盖住绣鞋。   “既然你乐意坐着,朕……先睡了。”   说着,他慢条斯理,在床沿坐下来,脱靴子,脱袍子……   锦绣的丝绒红袍脱下来,他打发了上前服侍的宫人,自己亲手挂在窗侧的金雕衣架上,仔细展平,然后又脱下内袍……   她斜睨他一眼,因他这份泰然,恼羞成怒。“你……你不准……不准全部脱掉。”   “好。”他只着一身雪白的衫裤淌下来,栗色长发从枕畔,柔顺流泻到床下去。   她别着头,把被子丢在他身上,万分嫌恶一般地,连他的头也蒙住。   他把锦被弄好,就发现,她已然和衣躺下,却不肯与他分享唯一的一条锦被。   “哀家穿着袍子,不冷。”   他仰面平躺,欲言又止。   她背对着他,不愿多说半句。   殿外,宫人小心翼翼地进来。   “太后,谨世子来了,说是噩梦惊悸,睡不着。”   莲央忙坐起身来,虽然前一刻没有发生什么,她还是忍不住,整了整头冠和发髻,衣袍,生怕在曾孙面前有什么不妥。   御尊也跟着坐起来,“那孩子经常做噩梦吗?”   “也不是经常,小孩子难免会被吓到。”   她没有发觉,这一刻两人能正常交谈,又似夫妻了。   御尊忍不住感激南宫谨的到来……   结果,南宫谨进来,却不是一个人。   他还抱着苏无殇。   两个小家伙压根儿就睡不着。   他们和他们不安分的娘亲一样,都想探听这座宫殿内的动静。   可惜,听来听去,有结界防护,怎么也听不到。   所以,干脆……他们借牵引传音,商量妥当,不怕死的硬着头皮溜出紫宸宫,直接闯了来。   当然,万一发生什么,曾祖母应该不会怪罪的。   更何况眼前……这气氛明显是有点怪,有点冷,有点尴尬,却完全没有暧昧。   南宫谨和怀中的弟弟交换了眼神,要在床前跪下行礼……   莲央担心他摔了无殇,忙对御尊道,“别让他跪了,快把无殇接过来,谨儿来这里床够宽大,上来一起睡吧。”   御尊要把苏无殇抱过去……   南宫谨却不放心地避开了他的手,抱着弟弟一跃就上床,去了床的最里面。   御尊手僵在半空,叹了口气,说道,“谨儿,曾祖父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然而,他的话,谁也没有理会。   莲央往床中间挪移,给小哥俩让出空,却正好就靠在了御尊的身侧去。   御尊顺势提醒,“你这一身累赘都卸了吧,万一刮伤了孩子……”   莲央只得又下床去,脱袍子,卸妆,拆了满身的首饰,干干净净地换了柔软的睡袍,又躺回原处。   为免她不自在,御尊未再看她。然而,那洗尽铅华的娇态,依然宛若少女,似乎比洞房花烛夜那一晚更美。   就这样,两大两小躺在一处。   御尊忍不住问,“谨儿,你这样把无殇抱过来……该不会是你们两个一起做噩梦了吧?”   “呃……我每次受惊吓,弟弟也会被牵引。”   聪明的南宫谨,早就想好了借口,说完,他小心偷觑了眼身侧的曾祖母,见她只是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方才松了一口气。   穿着   小紫袍的苏无殇,却四脚朝天,忙于摆弄自己胖脚丫——他是无辜的,出这坏主意的都是哥哥!他只是说好呀,好呀,好呀而已!   莲央嗔怒看了眼小哥俩,她伸手按下无殇的脚和手,“都睡吧!”   小哥俩就乖乖地都闭上了眼睛。   南宫谨面朝床里,苏无殇手脚放下去,就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小蛤蟆,胖得腋窝合不拢,小腿儿上肉肉一圈一圈地也伸不直,一个人所占的空,比两个人站的空还要打。   莲央担心自己压到他娇嫩的腿脚,又离得他远了些。   御尊顺势便将她拥入怀中,她身姿僵住,担心惊扰了两个孩子,不敢挣扎挪动。   御尊却也只是一手拥着她,然后他又一手拉着被子,一起盖住了四人。   他身体,手臂将怀中的娇躯拥紧,却睡不着。   因为,这感觉……太美好。   莲央却反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有两个曾孙在侧,她不怕他会动手动脚。   *   辰时,御蓝斯早朝,还要忙于巡城,早早就起了。他离开之前,没有惊扰锦璃。   锦璃惦记着练功的事,难得没有赖床。   她洗漱完之后,先去看儿子,方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竟是去朝莲宫捣乱了。   因御蓝斯昨晚提过,今儿要把南宫谨送去学堂,所以……她狡黠一笑,便忙去更换隆重的王妃锦袍,也去了朝莲宫。   那两只小鬼实在太狡猾了,怎么可以为了探听那点秘密,就直接跑了去?!   她一定要逼问他们听到了些什么?   不知道昨晚会发生什么?生米煮成熟饭?   不,御尊和太后,那本来就是熟饭,就算***了,那也是把凉透的饭再加热而已。   她实在是太期待好消息了。如此一来,她家夫君就可以稳稳当当恢复太子高位!   不过眨眼,她便风影一般,来到朝莲宫外。   弥里和凌一正在门口。   她听到凌一低咒了一句,骂珈玉妃和思允妃贱人。   “陛下不过一晚不在她们身边,她们至于这样饥不择食么?在皇宫,思允妃就总把护卫拉入寝宫,仿佛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地。昨晚,王宫巡逻的护卫亲眼看到,她们在揽月小筑湖畔树林中与四个男子……今儿可是热闹了,大家都传扬开了,陛下这顶绿帽子可戴结实了!”   ☆、第215章 赠千年偷窥亲亲   弥里注意到锦璃在不远处停住脚步,适时轻咳。   “凌一,别人议论便罢了,你乱讲什么。被陛下听到,少不得震怒。”   吸血鬼永生不死,一夜贪欢,就如平日吸血杀人,是隐藏于吸血鬼灵魂内的天性使然,这些事,比人类看得淡。   守身如玉这个词,在几万年前,更是不存在。   纵然两个相爱之人,亦是好不避讳。   不过现在,吸血鬼反而生了洁癖溽。   尤其,莫黎城的百姓,御蓝斯的子嗣,大都一夫一妻,若违逆忠诚,可提出和离。   太皇自从听闻这些事,似乎更对御蓝斯多了几分赞赏。谁也猜不透,太皇陛下,听闻珈玉妃和思允妃的荒唐事,会如何想,如何做。   锦璃上前,避开凌一敌视的眼神,歉然俯首,“凌一护法,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怨怪。不过,那次你强行捉拿我和御蓝斯,虽然奉命行事,用的手段却也难免卑鄙。不如,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凌一冷哼了一声,侧身转过去,不再理会她。   弥里拿拳头捣了下凌一的肩,“你这万年老妖,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吧?再说,她现在是我的子嗣,依辈分,合该叫你一声叔父。”   锦璃就规规矩矩,朝着凌一弯腰俯首。如此力量强大之人,也只能适合攀亲,断然不能与之为敌。   “叔父,请受侄女一拜。”   弥里和锦璃如此一唱一和,气得凌一七窍生烟。   “叔父不但有侄女,还有侄女婿,也有侄孙,您可要多疼我家谨儿和无殇呀!”   “滚,滚,滚……什么侄女?!我凌一还年轻着呢,被你这一叫,我竟老了一辈!”   凌一万分厌烦地摆了摆手,不过,却也有一好处。那便是,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担心会中锦璃的剧毒。   锦璃见他踱着步子走远,不以为意,笑着问弥里,“太后和太皇起了吗?谨儿今日要去学堂,我过来接他和无殇回寝宫。”   “陛下还没起,近来他不曾安稳睡过,多等片刻吧。”   弥里说着,看了眼凌一,拉住她的手肘到了远处。   “璃儿,你这样急于练功对身体不好。更何况,你是女子,不适合修炼御蓝斯那种至阳至烈的内功。”   “可……他日理万机,我不想当他的累赘。”   他疼惜地两手握住她的肩,“我可将千年内力给你。”   锦璃担心地打量他的身躯,千年内力?!长活一千年才有的内力!   “不要。”这样恩赐,她受之有愧。   “我活了万岁,折损千年,休养几日即可恢复。如此,你可想听什么就听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再求助于御蓝斯,也能让他省心。你每日纠缠他学武功,岂不更拖累他?”   锦璃听得他这番话,顿生不悦。   转变者和子嗣之间,都是半点隐私也没有的吗?   想起昨晚和御蓝斯的亲热,她囧得面红耳赤,却无法指责。   毕竟,这牵引也不是说切断就能切断的。   除非,她和弥里之间,有一人死了,或者有一人被囚禁于橡木屋。   “我不喜欢不劳而获。”   锦璃说完,就见他扣住自己的手。   “弥里,你干什么?”   她慌得要挣脱,却甩不开他的手,身子似一下子轻若鸿羽,双脚离了地面,竟是——被他轻易拎了起来……   弥里将她带到宫道拐角处,避开了凌一的偷觑。   锦璃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要现在给我内力吗?”   “就现在!若珈玉妃和思允妃对你不利,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也不必担心会赶不及救你。”   就在说话的瞬间,锦璃发现弥里的头发倏然间全白。   而她周身,被一股清凉的白色气雾环绕。   那气雾,如龙卷风,如海中巨大的漩涡,绕着她回旋,回旋,回旋……越来越迅猛,她头晕目眩,惶恐无措,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吸纳这股真气。   倏然,那气雾徐缓入了她体内,毫无隔阂的,从四肢百合,从每一个毛孔,渗透到了体内。   她被冲击地身体一晃,浑身一团热力流溢,仿佛能永远不枯不竭。   耳畔,有鸟声,车马声,杂乱的交谈声突兀入耳,她甚至能分辨出,这鸟声是来自王宫的一处树林,车马声是来自莫黎城的街道,杂乱的交谈声遍及王宫各处……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喧嚣,头脑剧痛,仿佛要炸开。   “深呼吸,凝神静气,什么都不要想。”   听到弥里的声音,她镇静下来,听话的照做,艳若点漆的瞳仁,愈加透亮,仿佛寒星般璀璨。就连肌肤,也迸射出比从前更莹白的光泽。   锦璃亦是感觉到自己焕然一新,惊喜之余,却没有忘,这焕然一新,是弥里所赐。   tang   她担心地看向弥里。   弥里一头发丝,由出尘脱俗的诡艳银白,又恢复成了如墨的黑色。   他一手扶着身侧两丈高的白玉石墙壁,一手敛气收功,脸色亦是逐渐恢复红润。   “弥里,谢谢你这样为我!”   狭长的眼俯视着她,深邃,温柔而慈爱,他伸手帮她扶了扶头上的王妃头冠,轻易看透了她的愧疚和担忧。   “别担心,折损千年内力之后,头发是会变白的,不过,这千年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锦璃仰望着他,心还是隐隐作痛,忽然间,她就想到了头发全白的南宫恪。   有关于前世的记忆中,南宫恪头发是惊艳的栗色,那是血族精纯之血的象征。可他现在是白色的。   看出她的异样,弥里无奈叹了口气。   自从有了这个子嗣,他就从未省心过。   她身体不同于一般的吸血鬼便罢了,还总是会胡思乱想,又计较太多,扰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他真不知,那造出千军的御蓝斯,是如何忍受这样的喧嚣的!   那种感觉,恐怕像无数张嘴在喋喋不休的诉说。   当然,恐怕也有某种功夫,可以克制和摒弃这种喧嚣,只是,他不曾发现而已。   “弥里,你知道南宫恪为何头发全白?”   “不只我知,大家都知道,唯有你不知。”   “……是因为我?”   “没错,南宫恪是为赎罪,耗费千年力量,带着儿子穿越了时空来寻你。他想挽回你……但是,他力量再高强,也无法掌控你的心。”他对锦璃解释。   锦璃懊恼地别开了脸,却不知自己到底在懊恼什么。   南宫恪耗费千年神力,她就该感激涕零么?她就该轻言原谅么?她就该重新回去他的怀抱么?   不,她做不到。   那一世,她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知珍惜。他还是欺骗了她,欺骗了儿子。   与御蓝斯拜堂那一晚,御之煌带着一行人来捣乱,她已经说明白。   她和南宫恪早就已经结束,他赎罪也好,懊悔也好,都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朝莲宫宽大的凤榻上,苏无殇敏锐感觉到娘亲靠近,最先醒来。   敏锐听到某种声响,胖乎乎小脸儿一转,肉肉都歪到右边去。   眼前,一个栗色发丝的男子,在和一个栗色发丝的女子,紧密相拥,正在……热吻。   哇!别开生面!不过,他们啃对方的嘴,真的舒服么?小家伙万分怀疑的研看着。   男子一双大手拥在女子腰际,渴望索取,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啊哦!这……这好像是曾祖父和曾祖母!   不是好像,是真的!   小家伙震惊不已,差点被自己因为努力长牙而流淌的口水呛到。   担心被发现,忙眯起太容易爆发光芒的大眼睛,他小手却嗖嗖——戳在南宫谨的小脊梁上。   南宫谨动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得耳畔有笨拙的牵引传音。   “哥,有——戏!”   南宫谨谨慎地睁开了眼睛,面朝床里,未挪动分毫。“什么戏?”   “曾祖父和曾祖母,在……亲亲!”   南宫谨差点就惊跳起来。   他强忍着,悄悄地,悄悄地,转过身,眼睛眯着一条缝,眼见着曾祖母的的丝袍滑下肩头,他和苏无殇不可置信地,唰——眯成缝隙的两双眼睛,赫然瞪大。   眼见着境况失控,南宫谨就……   “啊——”   他佯装噩梦地突然坐起身来,还煞有介事地按着小胸脯,“好可怕,好可怕……好多死人!好多火!”   “哇——”苏无殇就一副被吓哭的样子。   他可没有忘记,昨晚哥哥说过,做噩梦是有牵引的。   然后,亲密相拥的两人突然弹开,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两个小家伙交换了眼神,不禁感慨,两只老妖真会演戏!   殊不知他们演得也不赖,御尊太皇和莲央太后,完全被小哥俩唬住,手忙脚乱地哄着。   ☆、第216章 其实殿下不残忍   小哥俩又打雷又下雨地大哭大嚷着,不忘交换眼神。   苏无殇得到哥哥的暗示,哭得越是震耳欲聋。   而,糟糕的是,他忽然想起来,他晨起得解决四件人生大事——吃饭饭,喝水水,撒尿尿,拉粑粑。   更可怕的是,这四件大事,对小小的他来说,都是不能隐忍的。   当然,他不是不想忍,实在看这个妃嫔一群,却还要占曾祖母便宜的太皇陛下,太不顺眼,尤其,他还曾差点杀了父王……此仇不报,非娃娃!   御尊抱着他软软的小身体下来床榻,踱着步子,又是拍,又是安抚,至高无上的君王,突然僵住,一道水柱从他的腹胸处流淌下去…珐…   他不可置信,看向苏无殇水灵灵的大眼睛。   然而,小家伙眼睛里泪水濛濛,萌态十足,惹人怜爱,把人哭得心儿都化了。   但是,如此以下犯上,足可谓……罪大恶极!   御尊俊冷的脸绷紧,薄唇冷刻抿直。   莲央注意到那一幕,不禁嗔怒瞪了眼御尊。   “陛下当年养了那么多皇子,竟连个孩子都不会照顾?你该不会是要为一泡尿,就要杀了自己的曾孙吧!”   御尊哭笑不得,他昏君是当了,这桩事儿可真是冤枉!   他倒是没有想杀这小子,但……他堂堂帝王,可是第一次被人在身上,更何况,又不是他害谨儿做噩梦,害无殇尿裤子。   见莲央过来抱无殇,他的怒火就散了。   总之,不管对错,在他的太后娘娘面前,都是他的错就对了。   “莲央,你别为孩子与朕生气嘛!”   锦璃在大门外听到两个儿子哭,不顾弥里和凌一的阻拦,便直接闯进来。   却不禁因眼前一幕怔住。   弥里和凌一跟在她身后进来,也不禁愕然。   太后正在呵斥御尊,手上忙碌着,给无殇脱裤子。   太皇陛下一身狼狈,站在太后身边,鞠躬哈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南宫谨忙从凤榻上溜下来,朝着锦璃奔过来,不忘低声地给弟弟告一状。   “娘亲,弟弟尿了曾祖父一身……”那小子实在胆大包天,若非曾祖母在侧,恐怕他早已经被曾祖父一把撕碎。   锦璃惊得忙跪下来,“皇祖父恕罪……”   “无碍,你起来吧!”   锦璃忙叫宫女进来,“快去紫宸宫宫,拿殿下的两套便服来,给太皇更换。”   弥里担心宫人没分寸,反拿错衣袍,害锦璃落得一身错,便道,“还是我去吧。”   锦璃明白他的顾虑,没有阻止。   说完,他朝御尊略一俯首,便转身不见了踪影。   然后,锦璃上前接手莲央,拿毛毯包裹住无殇,心里却不禁惊喜,得益于两个儿子,事情已然趋近她的期望。   凭刚才,她已完全可以断定,御尊是能挽回的。   两个小家伙像是被驯服的小兽,顿时变得乖顺。   苏无殇不哭了,南宫谨不闹了。殿内一片宜人的宁静。   偏这时,御蓝斯带珈玉妃和思允妃入了宫苑,刚平静的气氛又掀波澜。   经过通传,御蓝斯命人,将珈玉妃和思允妃押在殿外,他单独进来殿内,冷锐的眸光一扫太皇与太后,视线落在妻儿身上。   锦璃一身鹅黄的兰花锦袍,边缘紫色滚边,窈窕的身姿聘婷婉丽,仿佛一团阳光暖到心里。   胖墩墩地无殇在她怀里,一团肉肉软糯可爱,她纤细的手臂不堪重负似地。   南宫谨站在她身侧,相映成趣。   母子三人,就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明明刚分开不久,看到她们,便有甜暖的蜜似要从胸膛里溢出来。   锦璃没想到,他就突然近在眼前,那颠倒众生的俊颜,害她又心里发慌。对上他幽深轻灼的目光,不禁低下头,红了双颊。   “锦璃,先带谨儿和无殇回去。”   他大手慈爱落在谨儿头上摸了摸,随即蹲下来,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歪扭扭的小睡袍。   “今儿去学堂,乖乖听先生的话,不要打架,在学堂里,你是一个普通孩童,不是世子,不是皇嗣,不要端着架势欺负人,当然,也不能被人欺负。”   南宫谨严肃绷着小脸儿认真点头,“我会很乖的。”   “和娘亲去吧。”   “是。”   锦璃瞧着那一身紫色的锦绣朝服的身躯站起身来,欲言又止。   她知道,御蓝斯把她和孩子们一起打发了,是想妥善地处理这件事,不让珈玉妃和思允妃怀疑到她。   可她做这件事的初衷,可不是要拖累他呀!   而且,这个时间,他应该端坐坤和大殿的王位上,忙于和百官议政才对。   “阿溟……”   “回去。”   tang他不容辩驳的命令。   这场战争,属于他和皇族的,她和孩子们该安然无恙地置身事外。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太皇太后行了礼,带着两个儿子退出去。   锦璃经过宫廊,看到珈玉妃和思允妃正和四个绝美的男子站在门口,她们手上被上了纯银锁链,锦璃却猜不透,御蓝斯如何给她们铐上的。   他虽然能与凌一打个平手,可珈玉妃和思允妃可不是一般的吸血鬼,他是如何做到的?   她脚步略一顿,无视思允妃和珈玉妃阴沉的目光,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宫苑。   内殿,御蓝斯忙跪下来,“皇祖父,皇祖母,昨晚巡逻的护卫发现,两位太妃娘娘与四个护卫做了有违宫规与妇德之事。毕竟,她们是长辈,孙儿不便管束,特把她们带来,交由皇祖父和皇祖母处置。”   凌一憋闷心口的一团火就爆发出来,忙单膝跪下,“太皇陛下明鉴,两位太妃在皇宫内,便做这种不知廉耻之事。属下因抓不到证据,不好承禀。”   于是,尊贵的太皇陛下,脱了被曾孙尿过的袍子,披了外袍穿着寝裤便走出外殿。   莲央犹豫再三,还是跟了出去。她十分怀疑,这件事……也是锦璃安排的。   那丫头,这是接下了庸西王的战帖呀!   珈玉妃和思允妃正在廊下,有恃无恐廊下商讨着,早膳该吃什么。   眼下这种事儿,她们自认无罪。   几万年前,所有生灵,包括狼人在内,都是吸血鬼的食物。每一个妃嫔都可豢养两三个专属自己的男宠。   然而,御尊出来,却是勃然怒斥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   龙颜震怒,一众人忙惶恐跪在地上。   两个女子抬起头来,却见她们的太皇陛下,只披了外袍,健硕的胸腹袒露眼前,而下面只一条黑色真丝龙纹衫裤。   壮伟的身躯,伟岸冷峻,威严慑人。   他身侧的莲央太后铅华不染,一身月白金绣凤凰丝袍,长发流泉般倾散,与丝袍一并柔美曳地,她手挽在了御尊的手臂上,温婉脱俗,更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娇态,与盛气凌人的太后判若两人。   于是,这样一幕,被珈玉妃和思允妃看在眼中,便成了异常暧昧的一幕。   极富想象力的两人,脑海中便浮现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画面,就如她们昨晚在树林中不知餍足的一幕……   “珈玉,思允,你们当朕死了不成?”   “陛下不临幸我们,还不准我们自己寻欢?”   珈玉妃冷如冰霜地抬眸,眼里溢满了泪花。   “陛下,从前,我们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相爱甚笃,陛下还曾钦赐男宠给臣妾,而且,陛下绝不会……为这种小事责难臣妾。”   她眸光迸射冷寒如剑的光,刺向莲央挽在他手臂上的手。   思允妃亦是不甘。“莫说从前,就说现在,臣妾出了皇陵之后,陛下就不曾正眼瞧过臣妾,如今,您有了太后,恐怕就……”   御蓝斯站在御尊右手边,漫不经心地冷酷开口。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两位太妃娘娘在棺木中沉睡这些年,沧海桑田,世间剧变。血族再容不得恣意茹毛饮血,为所欲为,莫说帝王家,就连官员家里,百姓家里,庶妻背叛夫婿,重则被休,轻则被废弃。”   御尊挑眉,不可置信地侧首看御蓝斯,废弃?休?这小子,未免太较真了。   思允妃和珈玉妃脸色剧变。   御蓝斯继续说道,“在莫黎城,法制尤其严苛。从本王,到官员,到百姓,皆是一夫一妻,如一方背叛另一方,若是这等不容原谅的罪,另一方便可提出和离,断绝夫妻关系。”   “陛下,臣妾知错了,您可不能将臣妾废弃呀!”思允妃忙上前,揪住他的锦袍,“臣妾除了陛下,什么都没有了……”   御尊左右为难,身躯被思允妃摇撼,他反握住莲央的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决定。   御蓝斯不看他,只内敛恭敬地优雅低着头,继续说道,“皇祖父,人类皇族素有规矩,先帝驾崩之后,凡是有子嗣可依的太妃们,都可与子嗣同住,而没有子嗣的,则送往庵堂,剃发出家为尼,与先皇极其相爱的妃子又无子嗣,便送入皇陵陪葬。”   “可……朕还活着呢!”   莲央俯视着两个女子冷笑,“可她们所做之事,却是当太皇您死了!哀家于后宫内长活万年,都不曾做过任何背叛陛下的事!”   御尊震惊地心头一颤,不禁侧首,痛苦而疼惜地看她,“莲央……”低哑的声音,已然难掩懊悔。   她绝然不看他。   “当然,哀家也是为了给儿孙们留些颜面。若哀家为老不尊,如何面对溟儿这等严于律己的孙儿?哀家的曾孙们也是口舌不饶人的,被一般的宫人撞见便罢了,若是被曾孙们看到某些荒唐事,哀家脸皮薄,可是要没脸见人了!”<   /p>   她虽是一番自嘲,却反讽地珈玉妃和思允妃面红耳赤,抬不起头。   御尊只得说道,“珈玉,你回去御庸身边吧。”   珈玉妃不禁松一口气。只要他不把她送回皇陵就好。   只要活着,总有机会……反败为胜。   御尊命她们起身,“思允,你昨晚不是羡慕太后有了尊孙和孙媳么?虽然少煊和少莹已被朕处死,还有少泽呢,回去为他寻个聪慧善良的女子,等着他刑满回家吧。”   思允妃忙点头,“是!”如此也好。   她已然受够天天与珈玉妃跟在他身后,更乐得独自逍遥。   将来,等珈玉和莲央斗个你死我活,她再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呢?!   御尊眸光陡然森冷,轻易看穿了她们眼底贪婪的精光。   “不过,你们虽已自由,却还是朕的子民,没有朕的命令,你们不得踏足大齐半步,也不得抓取血族的人类为食!否则,杀无赦!”   “臣妾遵命!”   两个女子低头应了,不禁脸色苍白。   皇宫回不去,也不得抓人类开胃,这日子倒是不如死了呢!   判决即下,御蓝斯当即命乐正夕安排马车,送她们去该去的地方。   处理完这桩事,御蓝斯便告退,他还得返回坤和大殿,继续处理政务。   相较之下,他倒是不禁怀念被禁足时的清闲。   御尊从窗口目送他出门,不禁感慨一叹。   “溟儿真有几分朕当年的气魄!苏锦璃像你,聪明,沉着,做事也利落周到。”   说完,没有听到回应。   他疑惑转头看去,就见他的太后娘娘已然去忙于洗漱,只余他一人自说自话。   他循着水声进入纱帘如梦的浴殿内,就见她把一个浴桶拖到了偌大的浴池边,迅速地将里面盛满水,又气急败坏地倒了半箩花瓣进去。   弄完之后,她把竹箩丢在一旁,冷声说道,“洗吧,在这里面洗,别把哀家的浴池弄脏。”   怎么人散了,她又冷了?前一刻她分明还主动挽住他的手。“莲央,你这是……还嫌弃朕呢?”   “别忘了,我还没有原谅你。”   “你所说的事,朕一定会做到的!”   “好啊,那就等你全部做到的那一天,哀家再原谅你。”   她没有再理会他,兀自洗漱之后,便出去,叫来宫女伺候梳妆。   御尊兀自宽衣,入了浴桶内,郁闷不解。现在好了,他的两位太妃被赶走,儿孙们都站在她那边,他连说体己话的人都没了。   至今,他仍是不解,那思允妃和珈玉妃,到底……是如何走出皇陵的?!   弥里为他取来御蓝斯的两套便服,搁在浴桶旁,问他是否需要叫宫人进来服侍。   “弥里,朕让你查的那件事,可有线索?”   “陛下是指……”   “珈玉和思允是被谁放出来的?”   弥里波澜无惊地低下头,“属下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珈玉妃和思允妃复活当日,皇陵附近的鸟兽与人类无一生还,都被她们咬死吸尽了血。”   御尊靠在水桶上,拿毛巾盖住脸,沉闷地问,“朕让她们活着,是不是错了?”   “陛下若想杀她们,属下和凌一,马上可去为陛下分忧。”   “罢了,派人盯着她们,每日承禀她们的举动。”   “是。”弥里应下,转身便出去。   *   早膳之后,阳光也跳出云层。   恢弘洁白的溟王宫,被映照的光氲辉煌,苍穹之下,这座王宫静谧高雅,仿佛一颗温润神秘的白色玉珠。   宽大的王妃华车,缓缓出了宫门,两队吸血鬼护卫尾随在后。   华车经过法场,南宫谨听到外面人声喧哗,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瞧,就见四口黑棺摆在法场上,另外还有两口黑色方盒。   黑棺里是御之煌等人,黑色方盒内,是已然死去的御少煊和御少莹。   被搁在台下的是被猎杀的鹿和被残杀的人类尸体……   “娘亲,你快看,那是御蓝斯的字迹!”   锦璃命马车暂停,她还是第一次见莫黎城的刑罚,怎能不开开眼界呢?   莫黎城刑部的官文,被写成一面红色大旗,每一个字都以闪亮的黑漆写成,字字犹如铜锣般大。   远远得,便可看到那上面都是御之煌,御月崖,御胭媚,御少泽,御少煊,御少莹等人的罪行。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皆是称赞溟王英明公允,而法场上,行刑的刽子手则一手拿锤头,一手拿铁楔,在黑棺上凿孔……   那当当……的声响,一下一下,仿佛地狱里催命的钟声,敲在吸血鬼们的心头,敲得每个人都颤抖哆嗦,战战兢兢。   第一个空洞凿在棺材的正中   央,凿成时,被纯银锁链捆住的黑棺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地尖利的嘶叫和咚咚的踹打声。   “那一定很疼!”   南宫谨忍不住叹了一句。   “娘亲,御蓝斯可真会折磨人。听说这样,要凿三个时辰,没隔片刻,就凿一个孔,三个时辰,那棺盖便凿满了。”   “所以,正因这刑罚不致死,又叫吸血鬼生不如死,才无人敢再违逆律法。”   锦璃感慨说着,不禁钦佩那只吸血鬼的手段。他是残忍的吗?   不,他没有杀谁,所以他不残忍,可他却用这样叫人无法形容的可怕手段,叫每个人都畏惧他,尊崇他。   当然,这只吸血鬼,是她苏锦璃的夫君!   自从来了莫黎城,她比从前更了解他,也更爱他,越是觉得,嫁给他是对的。   南宫谨放下车帘,示意车夫启程,他小脸儿转过去,就见娘亲正兀自笑开了花。   他无奈地摇头一叹,想说点什么打趣,却想想又作罢。   不只是娘亲喜欢御蓝斯,他也越来越喜欢了。   思及此,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那一世,他也去过学堂,可是去学堂时,父亲从没有关切地慈爱地抚摸过他的头,也没有千叮万嘱地那般教导他。   当然,最让他感动的是,御蓝斯说,他不能欺负别人,也不能被别人欺负。   不像御穹祖父和轩辕博祖父,总是叮嘱他的,弱肉强食,谁敢忤逆,便要杀无赦。   他从前是崇拜父亲于那一世的杀戮,但是,自从知晓一切真相,他便开始厌恶。   和御蓝斯在一起久了,被潜移默化地训导,他便越是认同他,也越是觉得,父亲是错的。   *   莫黎城的学堂,锦璃亦是第一次来。   宏大祥云龙门,雕刻着一条条彩色玉石镶嵌的锦鲤,是鲤鱼跃龙门!   这龙门建成时,她甚至还不认识他,她却还是忍不住误会,这城中关乎未来的一处,也有着他爱她的痕迹。她喜欢这上面的锦鲤,莹光璀璨,异常美丽。   龙门之上悬挂着鎏金蓝色牌匾。   “莫黎城学堂”。   若那门口没有悬挂牌匾的话,她真的怀疑,这里是御蓝斯的另一座王宫。   护卫不准马车和护卫进入,锦璃便下来马车,牵着儿子的小手,步行进去。   ===============   求月票,求收藏,求咖啡……O(∩_∩)O~   ☆、第217章 小世子,暴脾气   宏大的学堂院落,艳若王宫花园,花圃艳丽,林木都是四季常青的灌木,修剪地整齐,与武场,道路,楼阁错落有致。   整个院落上方,笼罩着纯银大网,显然是防御刺客擅闯。   而四处围墙,三步便是一个金甲护卫,五步便成严禁的一派。四处还有护卫列队巡逻,防卫严密。   孩子在这里,她放心。   学堂几排白色楼阁里,传来层叠交错的声音。   有整齐划一的朗朗读书声,高雅动人的歌唱声,还有优雅起伏的抚琴声,空气里还弥漫着药草的香气和花香……   而楼前的几处武场,都有列队整齐的孩子正在练功,有的正如训兵般练习招式,还有传授武艺的师父正教授射箭,还有一群学生更加奇怪,他们学着师父手伸向半空,只是在感受风的动向……   显然,这里教授的,不只是读书识字这样简单,这里培养的是天下间最优秀的学子。   未来,他们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武双绝,医术高超。   孩子们穿着同色的藏蓝衣袍,吸血鬼孩子大都是蒙头罩脸,狼人的孩子大都是绿色瞳仁,人类的孩子便于其中一目了然了。   他们每一个都是洁净清爽,浑身上下无缀饰,发丝梳理地一丝不苟,每一张面容都清爽的宛若珍珠精雕细琢,眼睛里不容尘埃一般。   如此和谐安宁,如此井然有序,如此严谨而快乐着,像极御蓝斯心底的梦境,看不出每个族群有什么隔阂珐。   她当然没入过他的梦境,却清楚地知道,他心向美好,是天下最特殊的一只吸血鬼。   他在开辟一片开明盛世,而这里是他迈出的第一步。这里,是他最先掌控在手的未来。   有助教身穿白袍,蒙着宽大的连衣帽,仿佛一位天宫来仙,轻盈无声地,儒雅俊秀。   他从高高的白玉石台阶上迎过来,恭敬地双膝跪地。   “王妃娘娘,在下是掌司堂主的贴身侍从,方来生。今早,溟王殿下为学堂安排新的掌司堂主已经等候王妃与世子爷多时。”   方来生,好奇怪的名字。锦璃不禁多看他两眼,见他唇角清浅含笑,也客气一笑,“方助教不必多礼。”   南宫谨随着娘亲拾阶而上,忍不住问,“方助教,寻常的学生该如何称谓?”   “世子爷名为南宫谨,可称为,南宫学生。”   助教微笑说着,视线看向锦璃,忍不住惊叹于这对儿母子的惊世之貌。   他眸光好奇,却又闪烁几分复杂。   锦璃不禁疑惑,疑惑于他的眼神,更疑惑于他的名字,方来生!   小家伙煞有介事地抬眸,“娘亲,以后你可以唤我南宫学生。”   “是的,南宫学生。”锦璃客气应着,怜爱摸了摸他的小脑瓜。   进入宏大的学堂楼阁,穿过拱形的宏阔走廊,来到一处房门前,助教敲了敲门,听到应声,让她们母子进去。   锦璃牵着南宫谨进了门,不禁微怔。   原来,助教之所以用那般复杂的眼神看她和南宫谨,是因为他?!   学堂的掌司堂主,竟然是……南宫恪?   南宫恪从翘首桌案前起身,忙迎过来,他却是比她们母子俩更紧张。   “璃儿,谨儿,我……”   南宫谨不等他把话说完,嫌恶地扭头就走。   小手泥鳅似地,从掌中抽走,锦璃懊恼尴尬地看了眼南宫恪,她忙追出去。   “谨儿,站住!”   她声音太尖锐,仿佛撕裂了绸缎,在空阔的走廊上发出钝重的回响。   南宫谨不肯停下脚步,锦璃快步奔过去,挡住他的路。   小家伙别开头,红着眼睛嚷道,“我恨他,永远不想见到他,他那么肮脏邪恶的一个人,不配在这样干净的地方!”   锦璃蹲下来,强硬按住他的一双小肩膀,把他拥在怀里。   “谨儿,前世的一切都结束了。曾经被他杀死的很多人,如今都活着,所以,他的错,我们也可以当做不存在。你不喜欢他,不愿见他,我们可以当他是寻常的陌生人,好不好?”   南宫谨却做不到,他是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自打孕育,那憎恶与恨就萌芽,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而且,后来,他竟被压制了记忆,所以,他的恨比锦璃的恨要强烈百倍,千倍。   “御蓝斯是故意的!御蓝斯一定是不喜欢我了,他把我送来这里,只要你和无殇!”   “谨儿……御蓝斯只是想让你过的开心!”   “不,他就是讨厌我,才让南宫恪来教我!”   “我们是一家人呀!再说,离开学堂之后,你每天都要回家的呀!御蓝斯把你送来,只是想让你和其他孩子一样,学很多很多,做一个无愧于生命的人。”   小家伙红了眼睛,执拗地嘟着嘴儿,不肯听劝。   “可   tang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不开心,我要回家!回家!回家!”   说着,他就挣脱了锦璃的手,自己跑了出去。   娇小的背影,消失于大门外金光耀目的阳光里。   锦璃焦灼握着拳头,左右为难。   儿子的脑瓜,戴了金刚头盔,凭她千言万语说教,恐怕也砸不进他的脑壳。   然而,她却是清楚地知道,御蓝斯派南宫恪来,并非因为南宫谨,而是因为,南宫恪的一身超凡才艺,该有用武之地。   她转过身来,正要对南宫恪道歉,就见他已近在咫尺。   她疏冷退开两步,低下头,就见他手上拿着厚厚的几本书。   “你把这些拿去给他,是孩子们在学的书。下次他过来,直接带他去东边的慧阁第三层,夫子会安排他每日所学。你对她讲清楚,我只是这里的掌司堂主,不是教授他的夫子,他不必每天来见我。”   “刚才的事……”   锦璃看着他,无法无法直视他满头的银发,尴尬地低下头,视线却又不知该往哪里摆。   他艰涩微扬唇角,“我不会放在心上,再说,错的人,本来就是我。你快去瞧瞧他吧。”   “嗯。”锦璃未再多言,抱着厚厚的书转过身,朝着大门走去。   她没有看到,背后的南宫恪仿佛打了一场败仗,颓然瘫在了走廊上。   在溟王宫,他一直刻意避开她们母子。   然而,见不到又想念。   他想改正,想争取一个机会,哪怕无法挽回锦璃,他还是想听到儿子暖融融地唤一声爹。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前世的痛,在那孩子心底烙成重伤,在娘胎里,他就恨着他,如今,那些记忆回来,伤也越发地碰不得。   方来生端着茶过来,说道,“掌司堂主,属下依照您的吩咐,准备了王妃喜欢的花果茶,和世子喜欢的血……”   “搁下吧。”   “搁在地上吗?”   南宫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还狼狈不羁地坐在地上。   他忙站起身来,整了整银白的锦袍,直接从方来生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两个茶盅。   他先喝了花果茶,又喝了那盅血。   一杯是酸的,一杯是甜的。   这样美丽,这样可口,为何他竟生生错过?!   方来生见他把汤盅搁在托盘上,讪然笑着,试探道,“王妃和世子爷……走了?”   南宫恪不答反问,“方来生,你为何叫来生?”   “溟王殿下转变属下时,说,他心爱的女子,前生的前生被欺骗被伤害,前生又被欺骗被伤害,今生她耗费了大把的时间去复仇……所以,他期望,她在来生会无忧无虑。”   “你这名字,竟是因为锦璃而来的?!”南宫恪忍不住问,“他何时转变的你?”   “去年夏日。当时,属下只是大齐京城里奄奄一息的乞丐。”   他感激溟王,尊崇溟王,以溟王为天,忠心耿耿,不只是因为血脉牵引,而是因为这座不同于大齐京城的莫黎城。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曾经所期望的“来生”。   所以,他便用了这个名字,方来生。   “来生,谢谢你。”南宫恪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回去房内,继续忙正事。   方来生略一怔,没有再去计较南宫恪为何要谢他。   或许,是因为两盅茶,或许,是因为,他的名字提醒了他,要给那绝美的女子一个美好的来生。   溟王殿下让他来伺候南宫恪,本就是存了目的,训导他改变,提醒他不能再错。   方来生,这三个字,便是最好的提醒。   *   锦璃返回马车上,却发现,南宫谨不在。   那小鬼明明奔出来了,怎会不在?她顿时慌了手脚。   车夫见她惊慌所措地翻找车里车外,不禁怀疑自己哪里做错,这车厢内,他刚刚收整过呀!   见锦璃召集护卫上前,车夫忐忑不安地问,“王妃娘娘,发生何事?”   “世子不见了。”   “世子爷和您进了学堂就没有出来。”   “……这么说,他还在学堂内?”   车夫点头,锦璃见护卫们都默然,悬着的心噗通一声,落回肚子里,   她让他们各归各位,自己又返回学堂内,去找南宫恪。   南宫谨知道,自己这火气发得底气不足。   今儿大家都知道他来学堂,至高的御尊,每天服侍他的孙嬷嬷,还有,就连没断奶的弟弟都知道,他来学堂,是要当一个众望所归的好学生。   他也知道,南宫恪智慧绝顶,在学堂内任职,人尽其才,是御蓝斯的英明决断。   所以,他没脸返回马车上,却又害怕被娘亲找到,而绕到了学堂最里面的   湖边。   湖里也没有空闲,有师父在教一群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游泳。   那师父是位冷冰冰的吸血鬼,在水里亦是蒙头罩脸,看不清样子,这打扮,叫每个学生都望而生畏。   他口气甚是严苛,眼观六路般盯着二十几个孩子的动作,不容他们有任何错处。   却有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沉在水里,手脚无法协调。   那师父说教训斥,她越练越糟糕。   乌黑的头发全部贴在脸儿上,一双墨绿的眼睛无辜而委屈,却又万分愧疚。仿佛自己练不好,便是把天捅了个大窟窿。   师父干脆让她去岸上反思。   南宫谨见她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不禁奇怪。   他四处瞧了瞧,不禁怀疑这里有什么能让她幡然悔悟的东西。   的确有……   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的大石头上,刻了字,“思过石”。   女孩走过来,擦了眼泪,鼻音浓重地问。   “你思过完了吗?这个思过石,每次只能坐一个人。”   “呃……我让给你好了,我的罪过不大。”南宫谨客气地笑了笑,站起身来。   女孩看着他的小脸儿,被吸纳了魂魄一般,木然怔住。   南宫谨太了解,自己的容貌总是能蛊惑人心,见怪不怪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请坐,我把石头让给你了。”   女孩窘迫地忙低下头,在石头上坐下来,笼着袍袖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擦了擦被水浸泡的清白的瓜子脸,秀美的五官,更添几分柔弱之态。   南宫谨就在她身侧蹲下来,“我娘亲也怕水。”   “为何?”   女孩诧异,绿宝石似的眼眸看向他,明白他有意安慰自己,也明白,自己刚才的窘境都被他看到了。   “你长得这样好看,你娘亲一定是天仙似的女子吧?”   “是,她很美,她本来也是不怕水的。她自幼在一个有水的美丽楼阁里长大,她该是喜欢水的,可是不幸,她被歹人暗害,曾经死在水里,所以,她连沐浴都是在水里缩着不敢动。”   “她会游泳么?”   “会,不过是她幼时学的,我爹教的。”   “他们一定很相爱。”   “……”这丫头真会绕!他好心好意安慰她,她竟戳在他的伤口上。   他粉雕玉琢的小脸儿,顿时恼怒,琉璃似的棕色眼眸,闪过一抹红光,气哄哄地起身就走。   “哎?你怎么走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女孩细想自己说过的话,从头到尾,她可是只有夸赞呐!   她正想去追,就见一对儿容貌若仙的男女焦急地奔过来。   那男子一头银发,辉映着银袍,肌肤艳若冰雪。   女子一身鹅黄紫色绣边的兰花锦袍,艳逸绝伦,惊心动魄。   毫无疑问,这定是那男孩的父母了。女孩悻悻在思过石上挪动了一下,强忍着没有过去。   “南宫谨,你乱跑什么?”   锦璃被气得抓狂,忍不住戳着他额头教训。   “你知不知道娘亲很担心你?乱跑什么?!不开心就可以跑没影儿么?认错!”   瞧着那银白的小身影被戳的频频后退,女孩张口欲言。   南宫谨,原来是莫黎城鼎鼎大名的世子爷!   他的父母是不相爱的,所以,他才生气。   女孩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呃……王妃娘娘,世子爷……他没乱跑,刚才,他只是坐在这里思过。”   南宫谨却不领情,“臭丫头,谁准你乱说话?我才没思过,我又没错!”   女孩无辜地望着他,懊恼地红了脸儿,这人好暴躁的脾气!她是好心帮他耶,否则他脑门定被王妃娘娘戳个大窟窿。   锦璃便走过来,看了看奇怪的大石头,又看女孩,视线对上那双漂亮的绿眸,不由惊艳暗叹,“你是狼人?”   “爹是狼人,娘是人类。我自幼与娘亲相依为命,早就不在人世了,是被收留,入了学堂。”   “你叫什么名字?”   “冷梦舞。”   “冷?”锦璃不喜欢这姓氏。   狼族里,冷氏一门,只有那一家。   锦璃怀疑地打量着她,这小丫头惊艳的眉眼,的确像极了那个在狼族,曾想杀她的女子。   她甚是惋惜地看了眼惊艳的小女孩,拉着南宫谨,转身便走。   南宫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女孩,忙跟上去送锦璃和儿子。   ☆、第218章 殿下倾国又倾城   返回王宫的路上,车内气氛诡异。   锦璃闷着火气,爆发不出。   她犹豫良久,终是不肯把这团怒火带回王宫,于是,命车夫前往王氏锦缎。   某个明知犯下大错,而死不悔改的小鬼,窘迫缩在车厢角落,白嫩地小手已然化为小鬼爪,抠着奢华的车布,正在心底里默默地诅咒某人。   某人送的那几本厚厚的书,被他丢在一旁,碰也不碰。   若非娘亲阻拦,他早就丢到窗外去珐。   缩得腿僵麻,察觉马车停下,他疑惑看了眼娘亲,见她正厉色骇人地盯着自己,他忙又缩回视线。   “南宫谨,别以为你是无辜的!”   静默良久,小家伙自知有愧,忍不住开口。   “那个……不是所有姓冷的狼人,都是坏人。”   锦璃静冷沉默,不予理会。   她正在思忖的是,若回去,该如何与御蓝斯交代。   御蓝斯素来行事严谨,南宫恪贵为血族皇子,与她和南宫谨关系特殊,安排在莫黎城的学堂任职掌事堂主,必然曾受过官员阻挠,他却仍是坚持如此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座学堂,也的确适合南宫恪。   若御蓝斯知晓,谨儿是因他安排南宫恪在学堂而不去,恐怕又会左右为难。   还有,血族王和太后责问,她该如何回答?   王宫上下,都在盯着她和儿子,身为母亲,教子无方,她罪无可恕。   这样叛逆的世子爷,那些官员不知又要如何议论。   南宫谨却不知她的为难,心里只惦记着那个不会游泳的小丫头,冷梦舞。   “娘亲,也不是所有姓冷的狼人,都如义父的青梅竹马冷千烟那样,妒忌娘亲,谋害娘亲,我相信,冷梦舞是好人。”   相信?冷梦舞是好人?   锦璃不敢恭维地摇头冷笑,猜不透那小丫头是如何打动了儿子的心。   她是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能相信的女子,更不会相信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狼族之内,只有一个好人,便是轩辕苍。   那个无条件地,爱着她的男子,总是在她左右为难之时,伸出援手。可她却无以为报。   至于冷千烟,冷氏王族,因那一次与轩辕颐谋害她和轩辕苍,已然被贬为庶人,幸得轩辕苍极力恳求狼王,才没被满门抄斩,现在,放逐于狼族远疆已有三个月。   冷梦舞,冷千烟,同父异母的姐妹,不该那么相像。   她思忖良久,还是怀疑,冷梦舞撒了谎。   冷梦舞若是被丢弃的,确实可怜。   可……若不是……冷氏的复仇之路,铺的如此天衣无缝,恐怕,必存了深重的血腥阴谋。   锦璃叹了口气,心里焦灼,却又不想让儿子担心,只打趣道,“刚才那小丫头帮你说话,你不稀罕,怎的现在反帮她辩解?”   “她爹不要她,就像从前的我,以前爹和佟诗灵在一起,丢下我们母子,我也是如她那样,做什么都做不好,心里总是烦闷。”   “而且,那小丫头长得也蛮漂亮的。”锦璃多此一举地补充一句,别有深意地看儿子。   南宫谨被她看得囧,小脸儿顿时涨红。   “我……我可没说她漂亮。”   “她那样孤孤单单,的确蛮可怜的。”   “娘亲也这样觉得?”小家伙见她和缓脸色,忙识趣地挤到她怀里来,“娘亲,不如,我们让她来王宫住吧。”   “狼人和吸血鬼生性狡猾,你身为吸血鬼最是清楚。凭一面之缘,就收留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谨儿,你认为……这样做对吗?!”   “……有什么不对?”   “这丫头,留不得!”   小家伙又不开心了,拧身便又缩进车厢角落里,粉雕玉琢的腮儿气得鼓起来,郁闷地咕哝。   “娘亲被人害得多了,可不能就因此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那冷梦舞在那边学游泳,她又不是神算子,也断然想不到我会去。”   “她的确想不到,但是,她的父亲,姐姐,却能料定,御蓝斯爱子心切,终有一日会将儿子送到那座完美无双的学堂里。”   “她若是被利用来复仇,就更可怜了!我们应该救她。”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与他争吵,只得退让一步。   “我先给你义父写信,向他求证,若冷梦舞所言属实,便让她暂居王宫。不过,你得答应我,去学堂。”   “不去!我死也不去。我不要每天见到那个人,他那么脏,那么邪恶,那么讨人厌!”   “南宫谨,你怎蛮不讲理?!”锦璃伸手在他脑门上又戳了一记。“我说过多少遍?那些事都过去了。”   小家伙捂着脑门,呜呜直叫,“痛!”他不甘地打开娘亲的手,怒声嚷道,“过去的事,你为何还要   tang计较,为前世的事,去找康恒复仇?”   锦璃气得发指,脸色苍白地怒绷着俏颜,怒火中烧,却爆发不出。   马车在王氏锦缎门前停下,锦璃拖着别扭的小鬼下车……   御蓝斯正带着大队士兵巡城经过,见那母子俩拉拉扯扯下车,忙让城卫统领带队继续巡逻。   他策马过去,就瞧见锦璃像抓一只小熊似地,把南宫谨拎进了门口。   *   王世锦缎的门口,摆放着锦璃喜欢的青花瓷荷花缸。   御蓝斯在门口下马,拢着暗金色的披风,忍不住驻足看缸里的荷花。   果然,里面也养了锦鲤。   天光云影映在静谧的水面上,荷花,荷叶,游鱼,相映成趣。   任谁走到此处,都不禁驻足多看几眼。   锦璃,锦鲤,都是王氏的福星。王颂达疼宠锦璃,这座楼阁,从内到外,都是荷花,锦鲤的图样,布置地诗情画意。   不过,王颂达人还在大齐京城的颖王府,锦璃不带南宫谨去学堂,来这里做什么?   他叫了车夫到近前,细问了几个问题,让他退下,转身大步一迈,进去店内。   肃冷的俊颜已然有几分不悦,被暗金的披风和紫袍辉映,反而愈加惊艳,愈加威严,愈加冷酷慑人。   殿内的人,黑压压跪倒一片,如迎接临世之神般。   南宫谨见众人都跪下,以为他们是在拜他与娘亲,忙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众人跪在地上,无人敢起。   小家伙不禁疑惑,这些人不敢起便罢了,空气里,怎还有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娇小地身体不禁微抖了一下。   小家伙在锦璃身侧悄悄转头,看向门口,啊哦——不会这么巧吧?!   御蓝斯正冷俊板着脸盯着他,小家伙顿时没脸见人似地,借娘亲的身体挡住自己。   御蓝斯剑眉冷锐微扬,已然明白七八分。   “都免礼吧!”   听到这熟悉悦耳的男子声音,正拿着一块丝缎布样翻看的锦璃,被雷劈中似地,身躯僵住,素手还捏在丝缎上。   殿内的伙计,掌柜,丫鬟,小厮,以及来购置锦缎的客人,都纷纷起身。   她却只想把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   然而,南宫谨像一只毛毛躁躁地小鸵鸟般,撕扯着她的袍袖,顾头不顾尾地躲藏着,她压根儿就动弹不得。   御蓝斯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侧,看她手上的丝缎。   宝蓝色的云锦,映得她白嫩的手儿愈加莹润白皙。纤美的指甲,是清浅的珍珠粉,有一种说不出的娇美清新之感。   他犹记得,昨晚,他细细地吻过这双手,而且,每一根手指都不曾放过。   这双手不只是瞧着美,它们轻柔地从他的脊背,抚到腰际,***蚀骨的触感,让他回味无穷,心猿意马,根本无法专注于政务。   他只能一忙,再忙,忙到马不停蹄,忙到没有时间想她。   “来买什么?”   “丝线和宝石钉珠,还有想裁剪几样锦缎,给你和孩子们做衣裳。”   他的怒气就散了大半,旁若无人地,把她耳畔地碎发掖在耳后。   “你怎么也来这里?”   “我在巡城,刚好看到你和谨儿,就跟进来了。”   “哦。”   他始终不曾质问她什么,反而如此温柔,她心儿暖的快要融化。   手上的蓝色云锦被她握在掌心里,沁了细细的汗。   她始终惦记着那件被御尊砍破的蓝袍,她亲手做的,也是他最喜欢的。而且,她承诺过他,一定修补地完美无瑕。   因为没脸回王宫,干脆来店内,是让掌柜帮她准备各式蓝色绣线,与蓝宝石钉珠。   她得了弥里馈赠的千年功力,不必急于练功,正有时间可以修补那件袍子,顺便,也可以裁剪些锦缎,帮他多做两件。   瞧着母子俩面红耳赤,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御蓝斯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伟岸地身躯一转,宽厚的肩带的披风和锦袍凛冽一旋,他闲雅翻看货架上的丝缎布样。   见大堂内南侧一排,是专供客人休憩的碧纱橱小茶间,他便径直走过去,在里面的软椅上优雅坐下来。   “谨儿,你过来!”   这沉厚威严的口气,让南宫谨直哆嗦,哪还敢过去?   锦璃只得牵着他的手,一并过来。   有客人出去,有大群大群的客人又进来。   锦璃诧异地发现,进来的客人大都是女子,不,是女吸血鬼!   她们不时往这边瞧,有的还眼神异样地看她和南宫谨,大部分女子的视线,却都是盯在御蓝斯身上,这场面……相亲茶会般,别开生面。   锦璃并没   有放在心上。   掌柜亲自拿来她要的丝线,钉珠,锦缎,让丫鬟给她包在一个大锦盒内,送上茶,方才退出去。   御蓝斯端起茶盅品茶,若有所思地瞧着南宫谨。   气氛有些僵,锦璃从小茶几上把大锦盒拿开,不经意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才发觉事情不对劲儿。   “娘亲,那些女人好像……都是来看御蓝斯的。”南宫谨也发觉,事情微妙。   锦璃忙起身,把碧纱橱厚重的帘幕放下。   此处靠着窗,狭窄地笼着一方天地,丝毫也不觉得闷。   窗台上放着一个铜兽小香炉,袅袅的细烟飞升飘展,是淡雅的檀香。   隔着紫檀木雕花小方几,锦璃又坐下来。   不慎,她腿儿一伸,正碰到小几下健硕的小腿上……   她囧得心头一颤,见他搁下手上的茶盅,腮骨微动,喉结跳了两下。   唰——她从头到脚,都染了一层粉红色,浑身亦是火烧似地别扭。   御蓝斯看她一眼,旋即便从她低垂的粉颊上移开视线,鹰眸陡然深冷严苛,“谨儿,为何不去学堂?”   “因为……”   “这世上有很多你无法接纳和厌恶的人,你不能因为他们的存在,就不活着吧?”   这一句不留情面的话,让小家伙哑口无言,暴脾气反而冲上来。   “我不去!就是不去,不去,不——去!”   他连番叫嚷之后,拧开头,执拗地红着眼睛,不再看他。   “你若逼我去,我就回去狼族,再也不回来。”   “谨儿,你这是威胁本王呢?”   小家伙小脸儿涨红,绷着一口气,不甘示弱,默然承认。   锦璃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决定不开口。   御蓝斯不以为然地挑眉,见小家伙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他笑了笑,“怎么?你这还委屈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手帕放在他面前,宽厚的脊背又依靠在椅背上,慵懒优雅的姿势,一如坐在他的王座上,霸气四射。   “不去就算了!”   小家伙嘴儿撅到了天上去。他轻易听出,这话另有深意,而且,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了。   “身为莫黎城的世子,身为血族皇嗣,除了一身蛮劲和武功,却身无长物,这……没什么,顶多落得个纨绔子弟的骂名。就算将来有幸封王,你也是衣食无忧的,因为你的臣民,将来个个多才多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只静养深宫,养尊处优就好。”   如此一番冷嘲热讽,连锦璃也如坐针毡。   “可以请太傅教我嘛!没必要非得去学堂呀!”小家伙给自己想一条退路。   “血族唯一的好太傅,便是伏瀛国师。你要让他教你?”   “有何不可?”   “伏瀛国师脾气古怪,经常体罚,还时常拿徒儿试验药草和药丸,本王小时候学不好,被他打得遍体鳞伤,是家常便饭。”   锦璃听得柳眉微皱,知道他是有意夸张,她低垂着脸儿,心还是痛得紧缩起来。   南宫谨又是坐,又是站,被那双深邃剔透的棕眸盯着,浑身的刺都竖起来,怒火却郁结在小小的胸膛里,爆发不出。   御蓝斯直接命令,“寒冽?!”   寒冽鬼影似地,穿过王氏锦缎大堂,直接掀了小茶间的门帘进来,恭谨单膝跪下,“属下在。”   “你亲自送谨世子去学堂。”   “是。”   南宫谨别扭地不肯走,被娘亲往外推了两步,他才忍不住又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个……我能不能和冷梦舞在一处?”   “冷梦舞?”御蓝斯疑惑看锦璃,“去了一趟,人没留下,还惹了桃花?”   锦璃哭笑不得,“那小丫头是狼人,一双绿眸很漂亮,是拥有精纯之血的狼人,我怀疑,她是冷千烟的妹妹。”   “若那丫头心存歹意,盯紧便是。冷千烟罪无可恕,我们却不能牵累一个无辜的孩子。”   南宫谨万分同意御蓝斯的话,点头如捣蒜地应着,哭红的眼睛灿亮如星地瞧着他,越加钦佩地五体投地。   御蓝斯大手一伸,就把南宫谨抓到近前来。   “本王不反对你交朋友,不过,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么?若她伤你,本王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你,可记住了?”   “是。”   御蓝斯疼惜拍了拍他的肩,又对寒冽叮嘱道,“去学堂之后,对恪把这事儿说清楚,冷梦舞的身份,仔细彻查,不得有误。”   “是。”   寒冽带南宫谨离开,锦璃忽然想到那几本书,忙跟到门帘处,提醒,“谨儿从车上拿了书再走。”   “哎,知道了。”   小家伙前一刻还百般不情愿,这   会儿被寒冽牵着出去,却是兴高采烈。   锦璃无奈摇了摇头,心里不禁叹一句,小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一转身,心口却突地一热。   绣着龙纹的紫袍,已然近在咫尺,她呼吸间,都是他好闻的体香和龙涎香。   他低哑轻唤着,邪魅温柔的目光入手,从峨峨云髻,抚摸到她的脸儿,脖颈,腰身……   “爱妃……”   “嗯?”   “本王想你了。”   “哦!”   “你有没有想本王?”   “才一会儿没见。”   她就算想他,又有何颜面见他?   简单的一件事,也得靠他才能解决,她咬着唇,低着头,窘迫地抬不起头。   他非常非常不满意她的回答,霸道的手臂伸过来……   她腰间一紧,只看到两人飞扬的衣袂,娇柔的身子转瞬被抵在了碧纱橱壁上……   因为他突然的举动,她惊得低呼,清楚地感觉到小腹上滚烫坚硬的一隅,她赫然明白他的意图,不禁紧张地抬头……   他却不容她抗拒,霸道地吻,迅速覆于唇上,热吻携着疯狂的思慕与渴望,俘获她的神智,攫取她的甜软……大手急迫地扯开了她的锦袍。   隔着门帘,外面,有女子杂乱的低语。   “溟王殿下还在里面吧?”   “刚才出去的是谨世子……”   “溟王肯定还在。”   “王妃也在!”有人不识趣地说了一句。   “那个王妃呀?不就是苏锦璃么?区区一小小人类,再过几年就死了,溟王还不是得重新选妃!”   “小声点,别被听到了。”   众女子都没了声响,却有婉转地轻吟,很突兀地从门帘内传来。   “呃……阿溟……阿溟不要……外面有人!”   那简单的声音,没有什么曲调附和,只有单纯的一点轻吟,一声接着一声,急急攀升,伴着隐忍地细细娇喘,一下一下,撩得众人心慌意乱,血液沸腾……   “阿溟,不要这样,外面真的有人!”   “本王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要害我没脸见人了!”   一双双耳朵,仿佛展开的翅膀,伸长了,拉伸了,竖直了,倾听那声音里暗藏的隐秘与暧昧。   有的伸长了脖子,红眸圆睁,死死盯着那带有花鸟图纹的碧纱橱,恨不能有双透视眼才好……   “我们回家可好?”   “好。”   忽然,门帘掀开,那风华绝代的紫袍男子终于出现,他横抱着一个“羞”不欲生的女子——她正拿大锦盒当着脸儿。   众女子顿时***动起来,挤挤撞撞,细声尖叫着,蜂拥而上,无一例外地无视了他怀中的“人类”,无限热情地,千娇百媚地,争先恐后地打招呼。   ================   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19章 不愿杀你第二次   血族女子的热情表达,不似人类那般委婉,羞涩,温柔。   血族女子的欢喜与愤怒,欢愉与悲痛,相差地不过就是几滴眼泪而已,各色激烈的情绪之下,都是獠牙血眸的狰狞之态。   眼见着她们仿佛群鬼出击一般,血眸璀璨,獠牙森白,利爪挥舞伸来,御蓝斯顿时脸色铁青。   千年来,他早已见惯这种场面,但是,锦璃…祧…   若非她在他怀里,恐怕早就被她们撕碎踩扁。   他担心地低头看怀中的娇妻,就见她已面无血色,轻若无骨的身子,在他怀里瑟瑟直抖。   锦璃很快就镇静下来,她察觉到御蓝斯的担心,攀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柔声低语。   “我没事。珐”   她家夫君是个秀色可餐地抢手货,坠入玉鳞江,被他接在怀里,她就已知晓。   纵然他早有“克妻”的恶名在外,甄选王妃时,还是大片女子为之争先恐后,她亲见了那样的场面。   眼前的情景,相较于选妃……蔚为壮观!   壮观到,有女子竟一直排到了门槛那边去。   她们张牙舞爪,恨不能要扑上来吞了他……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当然会被吓到!不过,他如此受人喜爱,她也为之骄傲。   “溟王殿下,来买锦缎呢?难得看您亲自出门买东西!”   最靠近他的女子轻柔开口,那声音里渗透着丝丝柔媚,游蛇般,直往人心里耳朵里钻。   “嗯。”御蓝斯状似寻常与路人打招呼。   他如此惜字如金的简单一字,却叫那女子激动地按着心口,差点就开心地晕过去   溟王殿下,在她们心里,乃是千年不化的一座冰山。   平时他巡逻,上街,要么骑马,要么乘车,素来护卫环绕,拒人千里,更可恶的是,他总是行在主路最中间的行车道上,让人近身不得。   莫说女人,就连连雌性的飞虫,蚊子,藏用,恐怕都难欺进他半步。   所以,他一个嗯字,便是满天桃花飞,世间芳菲无限。   众女子皆是兴奋地心花怒放,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应着,一双双眼睛痴痴看着他,笑得双眼红光灿亮。   “不过,本王是陪爱妃来买的,现在买完了,大家能否让条路,让本王和爱妃过去?”   美人群百般不愿,推推挤挤,出现一条可怜巴巴地缝隙……   御蓝斯抱着爱妻侧着挤过,朝门口那边走,整群女子也随着他移动,却就是不肯让开路。   有女子在他背后偷偷嗅他,锦璃忙拿锦盒挡在他背后。   这莫黎城众女公敌她是当定了,也不怕这一遭!   一对儿胆大包天的母女合力挤到最前面,那位母亲不顾一切地把女儿往御蓝斯身上推。   “溟王殿下,这是我家小女明珠,倾慕溟王殿下已久……”   “本王已有王妃,怀里这位便是。”御蓝斯多此一举地郑重宣告。   “溟王殿下,这是我家小女粉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肃冷的俊颜,已然有些不耐烦。   “本王对爱妃的才艺已然很满意,借过!”   “溟王殿下,小女子名叫香柔,不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极擅长跳舞……”   “本王的爱妃会跳《飞鸾舞》,而且跳得天下无双,至于其他的舞,本王无福消受。”   他边走边答,一径往前走着,不忘温柔关切地看怀中的娇妻。   众女子见他如此,不禁心焦如焚,妒火中烧。   终于,有人绷不住。   “可是……你那王妃是个人类,难陪你长久!”   是谁……不怕死的说了这一句?是谁?   御蓝斯冷眸横扫众女,满堂鸦雀无声。   轰然——花花绿绿的女子们,惶恐跪倒一地,不忘交头接耳,悄悄寻找那说出这话的罪魁祸首。   锦璃也忍不住攀住夫君的肩,四下搜寻,然而,一群女子皆是蒙头罩脸,在她眼里都是吸血鬼,没什么太大差别。   这声音,却异常熟悉,这声音的主人,该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出的——是苏静琪。   可此刻,已然是吸血鬼的苏静琪,易容成她的苏静琪,混在一群吸血鬼中,她竟分辨不出。   御蓝斯看锦璃脸色异样,没了耐心理会她们,冷怒命令几个挡住路的女子。   “滚开!”   锦璃忙在他脸颊上轻吻一记,狡黠地笑道,“阿溟,别这么生气,大家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如此……欢聚一堂。”   欢聚一堂?他肃冷的眉皱起。直觉告诉他,这小女子又有什么坏主意要使出来。   锦璃若有所思地笑着说道……   “现在,溟王殿下很生气,你们每人购买一丈锦缎,殿下就不气了。”   买锦   tang缎?莫说买一丈锦缎,就算买一百长,她们都甘之如饴!   轰——一群女子全都冲到了柜台那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要什么样的锦缎。   掌柜在拨弄着算盘收钱,直收到手软。   众女子买了锦缎,才发现,溟王殿下早已经抱着他的王妃不见了踪影,停在门口的马车,坐骑也都不见了。   而在这一个时辰内,王氏锦缎内半年的存货全部售馨。   掌柜飞鸽传书,给大老板王颂达写信承禀今日的盛况。   殊不知,御蓝斯抱着锦璃,并没有离开这座楼阁。   他们入了二楼的贵宾房,两人站在窗口,俯视着楼下鱼贯散去的女子。   然后,锦璃伸手指向一个罩着黑色披风的女子,那女子也买了锦缎,从身高,到走路的姿态,都像极了苏静琪。   御蓝斯瞬间飞身而下,将那女子转过来,果然,他看到了披风帽下是锦璃的脸!   他怎能容这可恶的女人以这副容貌活着?!   当即,他便改变主意,放弃了和苏锦煜商讨的计划,龙鳍长剑瞬间出鞘,刺进了苏静琪的心口。   锦璃瞬间冲下楼来,站在御蓝斯身侧,“阿溟……你怎杀了她?”   “只有这样,她才无法再玷污你的容貌!”   他不容许这女人再做任何伤害她和孩子们的事,现在的他,很幸福,不容任何人毁坏,扰乱!   苏静琪的脸诡异剧变,狰狞,扭曲……   锦璃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这一幕很可怕,可她不容许自己惧怕,直到苏静琪恢复本来的面容,她才开口。   “此生,我是来复仇的,杀你一次,我自己也觉得悲恸,难过,毕竟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你两次呢?”   苏静琪手上的锦盒脱落。   她也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会在锦璃面前,这样痛苦的死两次。   她也没有想到,锦璃的气息竟这样甜美,纯净,甜蜜。   她从前总觉得锦璃满腹诡计,心狠手毒,却是当了吸血鬼,才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判断出,苏锦璃……竟是这样善良纯美。   她变成她的容貌,每天对镜梳妆,都觉得自己惊艳绝美,这美貌如仙,她的气息如甘泉,如花蜜,有洁净人心的神奇魔力。   “锦璃,若我早早变成吸血鬼,我一定……一定不会伤害你!”   她渴望地看着锦璃,手伸向她……   御蓝斯始终没有抽离的长剑,她心口已然被灼烧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锦璃不禁怀疑自己听错,“苏静琪,你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你一出溟王宫,我就有机会杀你的。我一直跟踪你和南宫谨,是你的血液,让我舍不得!”   锦璃忽然想握住她的手,可她没能握住,因为……她的手正在阳光里,燃烧,渐渐地,化为灰烬。   苏静琪自嘲苦笑,受不住这样的痛苦,自己拉下了披风的连衣帽,迎接彻底的死亡。   “小心康恒,他的血……是腥臭的!”   *   翌日清早,王颂达收到掌柜的信时,他正在与外孙苏锦煜一起吃早餐,信上两件事,一件是喜事,另一件还是喜事,所以,他乐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对他来说,普天之下,最大的喜事,就是赚钱,赚钱,除了赚钱……就是害过他宝贝外孙女的仇敌,彻底死亡,灰飞烟灭。   他看着信,眉开眼笑,笑得异常诡异,本是慈祥的脸上,还有几分狡猾。   苏锦煜给他往盘子里夹菜,狐疑地看了眼那信。   “外公,您这是又想算计谁呢?”   王颂达把信给他看,和蔼笑着说道,“锦煜,待你不当元帅王爷了,跟外公去莫黎城,咱们赚大钱!”   “哼哼……之前我也只是说说,您别当真。”   苏锦煜想到自己在柜台里头戴锦帽,拨弄算盘的样子,不禁冷声骇笑。   “我在娘胎里就统兵打仗,您让我去赚钱,可是难为我了。”   “你不必多费心思,就和御蓝斯呀,谨儿呀,南宫恪呀,一群美男子站成一排,就成了活招牌,财源滚滚,吃穿不愁。”   “外公,您这算盘若被御蓝斯知道,恐怕他会挥兵杀过来,当然,他第一步就是先把您老在莫黎城开设的那两家铺子关了。”   苏锦煜说完,让丫鬟上前来伺候,擦了嘴,漱了口,站起身来,披上披风。   王颂达见他要出门,不禁站起身来,“今儿不是免朝吗?”   “太子免朝,皇上回朝,我得率兵去城门迎着。”   苏锦煜口气里透着几分厌烦,如今的大齐,让他心灰意懒。   若非为了自己多年训练的那些兵,他早就辞官跟外公去莫黎城。   其实,做生意,他并   非不通。   王颂达不肯放他。   “煜儿,昨晚我和你说得相亲,你怎么想的?晌午我让人家宋老板带女儿过来,你若不在,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外公,我说了,相亲不急。”   “你不急,我急,。还有,昨晚宁安王府的管家来,说苏世韬恐怕要不行了,请了几个御医都说回天乏术,除非是南宫恪那等神医前来……”   王颂达一路唠叨着,直把外孙送到王府门口去。   “苏世韬是有错,得了教训便罢了,苏静琪已死,何必再计较呢?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管家还说,那边要债的人又上门去,赵氏竟带着府里值钱的东西逃了,独留下苏世韬一个人。”   “外公,这些事儿和我们无关。”苏锦煜说着,走向护卫刚牵来的坐骑。“对了,晚上,会有宫宴,母妃随皇上回来,一定很想见您老人家,晚上我派人过来接您过去。”   王颂达望着外孙远去,心里莫名憋闷。   康晴之死,顾梓苏那场癫狂的阴谋,终是让这小子难再相信感情。   可他老人家没想到,此一送别,再相见,会是另一番情景……   *   晨曦倾照洁白幻美的溟王宫,碧空之下,泛出七彩幻光。   御蓝斯下朝之后,接到太后宣召,朝服也未来得及更换,便乘着肩辇,直接赶来朝莲宫用早膳。   肩辇刚刚拐过宫道,尚未到门口,他便看到,一位窈窕婀娜的蒙面美人儿,正站在朝莲宫的门口,翘首期盼,正望着这边。   他若有所思地一笑,强自克制着,坐在肩辇上没有挪动。   美人儿身姿婀娜,一袭异常明艳妩媚的玫紫色曳地春装,满身绣着浅金色花瓣,一举一动间,那花瓣明灭,似要缤纷飞起,绽出芬芳。   高髻如仙,却并非珠翠堆叠,而是只在一侧簪了一排扇形金簪,画龙点睛。   漂亮的额上没有了刘海阻挡,低垂一颗紫色眉心坠。   她鹅蛋脸上蒙着一抹如梦似幻的金纱,凤眸的眼尾染了淡淡如花瓣的紫晕。   凤眸顾盼流光,与那水滴形的眉心坠相映,愈加灵幻。   隔着遥远的距离,凭晨风里的芬芳,他已然判断出,这美人儿是自己的王妃。   近在咫尺了,他更确定,这位倾世佳人就是自己的王妃无疑。   然而,他下来肩辇之后,却是眼神陌生地,打量过她一番,就侧身经过,入了朝莲宫。   被忽略的小女子费解地耸起眉峰,愠怒追上他。   她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呀,他怎就对她视而不见呢?   凭她这样倾世无双的女子,有那么难以辨认么?   她鼓着腮儿追上去,拉住他的袍袖,“御蓝斯,你怎不看我呀?”   御蓝斯这才佯装惊讶地转身看她,隐忍笑意,欣赏着她绝美的样子,艳若琉璃的鹰眸,闪烁压抑不住的灼热。   “原来这位绝艳美人儿,是在下的王妃,失礼失礼!”   他说的好不无辜。   锦璃一口闷气憋在心口,酝酿一整个早上的神秘气韵,冰霜妩媚,稀里哗啦,全部崩碎成片。   她气急败坏地扯下面纱来,绷着脸儿抱怨。   “人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惊喜,于是抬手,触到她艳若花瓣的紫色唇瓣上。   “你在嘴上涂了什么?本王若吻你,不会中毒吧?”   某自认为妆容完美的美人儿,气恼地嚷道,“当然不会中毒,这是萃取的花汁,又加了蜂蜜和珍珠粉,还有……唔……”   狂肆的吻,突然欺来,她的话尾音被吞没。   他一手拥住她的后腰,一手箍在她脑后,效仿欢爱的步调,凌厉的唇舌长驱直入,却又力道温柔而诱惑……   她软腻在他怀里,无法自拔,忍不住迎合,忍不住回应,忍不住恼他,却又抑制不住惊喜。   心底里甜暖的幸福,泉涌般升腾起来,形成一层层七彩泡泡,连带着她身子也轻飘飘的。   有个大煞风景的小家伙站在廊下,气急地嚷嚷,“哎?你们要不要吃饭呀?一天到晚地亲不够!”   他南宫谨急着去学堂。   而且,他约好了冷梦舞,亲自教她游泳。若是去的晚了,那片小湖就被别人占了去。   拥吻的两人无奈地忙分开。   见锦璃身子踉跄地站不稳,御蓝斯笑着一伸手,霸道将她揽入怀中。不忘在她耳畔疼惜而结实地印下一吻。   “这个惊喜,我非常……非常喜欢!”   她晕陶陶地,分辨不出,他说了多少个“非常”。   从院子里走到殿内的一段距离,她始终扬着唇角。   笑颜比殿外的晨曦更明媚动人,一个吻带起的红晕,更胜过了最美的胭脂。   <   p>==============   O(∩_∩)O~求月票,求咖啡……   ☆、第220章 和美如梦,毒伤   御蓝斯牵着她的手,始终含笑瞧着她,她娇羞温柔的模样纠缠了他的视线,让他移不开眼。   掌心里细柔暖热的柔夷,更让他暗觉甜暖安宁。   眼前凤眸流盼生辉,眨动间,灵翘的眼尾,和花瓣似晕染的紫红浅晕,灵幻妖娆。   她像极一只道行不足的花妖,这样的取悦尚且青涩,却如此甜美,牢牢拢了他的心神祧。   她自幼秉承家族使命,养在深闺,是公主,是未来皇后,偶尔调皮,偶尔使坏,骨子里还是端庄秀雅,不容有任何错处的女子。   她却这样装扮,只为给他一个惊喜。   而这个惊喜,也提醒了他,他曾经的错,她前世的经历,让她惶恐。   她怕他去找与她孑然不同的女子,怕他重蹈过去的覆辙,怕他与南宫恪和康恒一样,抛妻弃子珐。   他过去的错,虽与她无关,却真实存在过。   曾经胡雅儿的寝宫,变成如今的朝莲宫,海冉的寝宫由父皇暂居。   那些错,印刻在一座座宫殿内,久经几百年,已然化为一股挥之不去的气,浮于世,沉于心,凝成毒丸,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就会突然发作。   他想当做一切不曾存在过,他也想锦璃永远不了解,不知道,他甚至自欺欺人,自诩为一个配得上她的,干净仁善的男子。   然而,每个了解他的人,却都知晓那些过去,每个与他一起长大的仇敌,都可以轻而易举,拿这样那样的话刺伤她和孩子。   见锦璃这一身绝美的装扮,他便可轻易想象到,她早上起床,对镜惆怅沉思,该如何描眉画目,取悦自己曾经美人环绕的夫君,该如何穿衣束发,才能让自己的夫君感觉新鲜……   心,因此隐隐作痛,痛得仿佛被人刺了数刀。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康恒,也不是南宫恪。   可他不敢坚定地保证,千百年之后的自己,还能如此,因此不敢给她任何会重伤她的承诺。   一念万千,直到坐下来,被皇祖母打趣提醒,他才不自然地松开锦璃的手。   一家子围桌而坐,难得,南宫恪,御蔷,御雪儿也都在。   桌案上,有人类,有吸血鬼,却和谐无痕,有说有笑。   精致的饭菜与纯美的血液摆在一处,都用典雅华贵的金纹器皿严谨盛放,高雅精美,无丝毫尴尬。   这顿饭,对于御蓝斯来说,是一家最和睦,最圆满,最美好的。   如一场梦。   他忍不住,想于桌下扣住锦璃的手,可他没有抓到……   心头便没来由的咯噔一下,倏然间,忍不住惧怕这一切美好只是梦境,只是假象。   梦醒,一切化为尘粒,灰飞烟灭。   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得到这样的美好。   他与所有的吸血鬼一样,都是受到上天诅咒的魔,不配得到纯净的幸福。   这是他如无殇这般大时,父皇常对他说的,所以,常活永生,不该心存奢望。   孙嬷嬷正抱了苏无殇过来。   锦璃拧身站起,裙边回旋,仿佛一朵盛放的紫红色牡丹。纵然如此妖娆一身,依旧风华贵雅,国色天香。   她笑着把胖墩墩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御蓝斯便不着痕迹地,把手紧握成拳。   “呀!小懒猪总算起床了!瞧瞧这肿眼泡,好像一只胖金鱼。”   她温润的话,如水,有神奇的力量,引得满桌欢笑,每个人都瞧着她们母子。   御蓝斯挫败一叹,从她们母子身上收回视线,正见皇祖母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那一眼虽然带着笑,目光却异常严肃锐利,已然把他的灵魂洞穿。   “溟儿,以后我们离开了,你不要只顾忙政务,多陪陪锦璃。”   “是。”   锦璃忙道,“皇祖母要和皇祖父一起回宫吗?”说话间,她忙抱着小儿坐下来。   “是该回去了。”御尊让弥里和凌一也坐下来。   弥里坐在锦璃的右手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御蓝斯,不禁意外于他的沉默。   凌一围着桌子转了大半圈,无处安放自己,就坐在了御蔷和御雪儿之间。   御雪儿抵触地看了他一眼。   御蔷则异常嫌恶地冷白他,仿佛挨着凌一,会脏了她一辈子。   “你怎坐在这里?”   “我……”凌一尴尬。   “滚开!”   当初御尊回宫,就是这家伙将她抓到御尊面前的。   这笔债,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她正拥着两个美男逍遥快活,于床榻上未着寸缕,这家伙竟一脚踹了窗口冲进去,害得她两位美男被阳光灼烧成重伤,她身子也被他看尽……   每忆起这件事,她便恨不能戳瞎他的眼!   可惜,姑奶奶她活   tang了几百岁,死活不敢挑衅这万年老妖。   “就让他坐在那里吧!”御尊随口一声,再无人敢说话。   他看向急着要离开的南宫谨,难得宽容地说道,“既然等不及,就带着早膳去学堂里吃吧。别自己乱跑,让护卫把你送到学堂门口。”   “是!”   气氛顿时放松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看向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南宫谨。   南宫谨还是红着小脸儿谢恩,告退,临别不忘走到娘亲身边,在娘亲和弟弟脸上亲了亲。   “无殇,想我了就用牵引传音哈!”   某个小奶娃小嘴儿撇下去,忍不住憎恨那个冷梦舞。   哥哥也变得讨厌了,竟只顾得那个冷梦舞,也不肯陪他玩。   昨晚回来到戌时也就罢了,回来就趴在他的摇篮旁,说“梦舞,梦舞,梦舞……”,仿佛一只念经的大蚊子,嗡嗡嗡……吵得他头晕脑胀。   锦璃看出小家伙不开心,两手架着他腋窝,温柔笑着逗他。   “无殇快快长大,长大了也去学堂,那学堂里好多孩子陪你玩。”   孙嬷嬷带着南宫谨去膳房,众人目送南宫谨出去,御尊才才开口说正事。   他要携莲央太后、御穹和两位公主回去皇宫,而御穹也恢复帝位。   锦璃一直期盼御尊能让御蓝斯恢复储君之位,然而,他却只字未提。   御蓝斯察觉到她的失望,伸手把无殇抱在怀里,顺势握了下她的手。   天下,他若想要,会自己去争,不必他人施舍。   现在,有她,有孩子,有莫黎城,他已死而无憾。他不想把妻儿带入战火中。   如她当初所说,大家都不喜欢他去称霸天下,何必硬赶着上呢?   更何况,血族的帝王是不容许无妃嫔的,前朝与后宫,牵扯甚多,勾心斗角之中,必有更多伤痛。   那一晚,和御尊长谈一个时辰,他已然说明白。   他若有幸继承皇位,必要重整律法,永不纳妃,若不能继承,他便安守莫黎城。   “四月末春猎,溟儿,届时你带恪,锦璃,无殇,谨儿一起来京城。”   “是,皇祖父。”   “弥里,你暂留在莫黎城,等之煌和月崖等人刑满,你亲自带他们回京。”   弥里俯首,“属下遵命。”   御蓝斯当即叫乐正夕进来,筹备仪仗队护送,太皇,太后回宫。   御尊却打发了乐正夕。   “当初你皇祖母和父皇离宫,只一身衣装,被祖父赶出家门。他们回去,只祖父这个犯错之人来接就够了,不该从莫黎城带人和行装浩浩荡荡回去。”   见御穹笑着点头,御蓝斯方才说道,“皇祖父既如此决定,孙儿遵命便是。”   说完,他摆手,示意乐正夕退下。   一餐饭,就这样和和乐乐开始,顺顺利利结束。   御尊留下御穹、御蓝斯、南宫恪等人商讨政务。   锦璃不便在侧,便率先告退出来。   她并没有带随侍,只抱着无殇,不疾不徐地前行,状似漫无目的观赏着这座已然属于她的王宫。   行径的宫人,对她恭谨行礼,皆当她是寻常的餐后散步。   然而,这条宫道却是直通着宫门的。   孙嬷嬷送南宫谨,这时才返回。   锦璃忙抱着无殇迎过去。   “嬷嬷不必行礼了。”   苏嬷嬷便直接道她近前来。   “王妃果然猜对了,谨世子坚持带了两人的早膳,还格外带了那女孩喜欢的糕点,水果。”   “你可把我给的那瓶药加入了?”   “是。分开加的,怕他们怀疑,没有洒在一处。”   锦璃略松一口气,低头就见怀中的胖娃娃,竟在认真听着自己和孙嬷嬷说话。   “无殇,别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娘亲是为哥哥好!娘亲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无殇闷闷地嘟着嘴儿,不禁为那个叫冷梦舞的小丫头捏一把冷汗。娘亲给那小丫头下的药,不会是致命的吧?   哥哥昨晚回来一直说梦舞,梦舞……可见,哥哥是真的很喜欢那丫头呢!   *   学堂门口,可供六辆马车并行的大道上,有学堂的护卫在巡逻。   送学生抵达的马车,皆不准长久停留,有学生下了车,护卫便疏导通路,催马车离开。   南宫谨不想冷梦舞误会自己养尊处优,便不准马车靠近学堂。   于是,王府华车在学堂远处的路口停下。   南宫谨下来马车,不让护卫相随,兀自背着斜跨的刺绣背包,手提着大食盒,步行过来。   他一身蓝色小袍子,飘逸贵雅,与一般学生无异,那太过俊秀的小脸儿,却又卓尔不凡,惊艳至令人无法忽略。   看到那个熟悉的小美人儿,他在学堂门口的两丈远处,驻足停下脚步。   冷梦舞束了两个乌黑的小发髻,发髻两侧简单缀着粉色的蝴蝶绢纱和丝带,娇小的她,蹲在学堂的墙边,两手托着腮儿,巴巴看着路上行经的车辆。   蓝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朝着学堂内走……   冷梦舞便瞪大眼睛于他们中间搜寻着,生怕错过了自己要等的人。   南宫谨远远看着她片刻,她这迟迟期盼的娇憨之态,像是一束阳光,润了心田,让他笑颜灿烂的绽开。   “梦舞,你是在等我?”   听到这略带沙哑的男孩声音,冷梦舞蹭一下跳起来,拘谨地揪着袍袖,小脸儿顿时涨红。   “我才没有等你哩!我只是……只是在看……看那些漂亮的马车。”   “原来你没等我呀?亏得我给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南宫谨夸张地失望叹了口气,冷酷地板起小脸儿,提着大食盒经过她。   “既然你不是等我,我拿去给别人吃好了。”   说完,他冷傲仰着小脸儿,侧身经过她。   “哎?你这人……”冷梦舞气得一跺脚,羞恼地追上他,“好嘛!是在等你啦!明明约好的早到,却慢吞吞地不肯来。”   “我也想早到的,是曾祖父临时说要家宴。我可是连家宴都没尝一口就来了。”   “这回原谅你!”冷梦舞笑着说着,和他一起提着沉甸甸的大食盒。   两人谁也没说要去哪儿,却默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片刻后,到了湖边的思过石上,把食盒搁下来。   三层的紫檀木食盒打开来,一股香浓的气息飘出来。   有鱼,有肉,有菜,有糕点,有水果,还有汤。   精致的糕点,在金纹的白瓷碟里,摆放成一朵花,从王府到学堂,竟也没有凌乱。   南宫谨见她盯着糕点,便拿起一块儿给她,“看什么呢?想吃就快吃呀!”   小丫头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墨绿的大眼睛,在清瘦的小脸儿上蒙了水,愈加灵幻动人,楚楚可怜。   “谨,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糕点。我娘亲在世时,也不曾见过。”   “你若因糕点漂亮就哭泣不止,这糕点就罪过了。”   她破涕为笑,两只小手捧着糕点咬了一口。   “好吃么?”   小丫头感动地点头如捣蒜,“这糕点是加了什么?好甜!无法形容的甜!”   这股甜甜的味道入了心,她心底里那点小算计,反显得愈加突兀龌龊。   没来由地,她心里便发慌,不敢再多吃,却又忍不住想吃。   南宫谨见她瞧着糕点的眼神古怪,不禁疑惑,也拿起一块儿咬了一口。   “是很甜,可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他凝眉细细地品了品,却又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这味道,像……娘亲血液的味道,但是糕点酥香柔软,上面又并没有血液的痕迹。   *   这一日,晌午十分,有位女子拜托学堂门口的护卫,送一个小包裹到冷梦舞的厢房。   午膳的铃声响起,南宫谨没有寻到冷梦舞的踪影,便找去她的厢房内……   小巧的厢房四面,布置了浅浅的蓝色细纱,唯美净雅。   冷梦舞不只在,还正躺在地上,身侧一滩血渍,干涸的边沿暗红,显然是吐得……而且,已经涂了许久。   “梦舞,你怎么了?梦舞……”   他忙探查她的脉搏,所幸还活着。   他不敢再耽搁,忙将她拉到背上,向着南宫恪的书房冲去。   一路上,学生夫子们见他背着冷梦舞横冲直撞,都不禁诧异疑惑。   南宫恪正在与几位夫子和护卫统领商讨要事,见儿子如此冲进来,忙把众人打发了。   他接了冷梦舞,直接抱去靠窗的罗汉榻上。   不等儿子开口,他便给冷梦舞把脉。   南宫谨知道自己厌恶他,又拜托他救治冷梦舞,实在有失妥当,可现在,人命关天,他顾不得那么多。   “她怎么样?她是狼人,若是受了伤,该是能痊愈的。”   “她中了毒,这毒异常诡异,伤了她的肺腑,还遏制了她痊愈。”   南宫恪说着,转身从橱柜里拿来药箱,取出银针,拿出一瓶药丸,“去端一杯水来,为她吃下药就没事了。”   南宫谨忙准备水,却忍不住问,“你确定她中了毒?”   南宫恪哭笑不得,这小子不信任他便罢了,怎连他的医术也信不过?   “谨儿,你是怀疑为父的医术么?”   南宫谨小脸儿苍白,惶恐地忙摇头。   他惶恐并非因父亲的指责,而是因为,害怕失去冷   梦舞。   “梦舞早上吃了我从王宫带来的早膳,午膳这还没吃呢……恐怕……”   南宫恪拿着银针,刺进冷梦舞的几处穴道,凝眉看向儿子。   “你是怀疑王宫内有人给她下毒?那早膳不是你们一起吃的么?”   小家伙急迫而恐慌地辩解,“是,可是,这毒若是娘亲下的,我必然无碍!”   南宫恪慈爱的神情微僵,不可置信地斥道,“谨儿,你不只怀疑王宫内的人给冷梦舞下毒,还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你被这小丫头冲昏头了?!”   南宫谨心一横,倔强地凝着眉头嚷道,“我不是怀疑,是确定,那糕点里有娘亲血液的味道。”   南宫恪给冷梦舞喂下药丸,蹲下来,按住儿子的肩,耐心劝解。   “谨儿,你娘亲曾失去你,前世也失去一个孩子,她是不会对冷梦舞这样一个小女孩下如此毒手的。”   “你没有亲眼看到娘亲杀人,我见过!她是个狠毒的女人,和我们一样狠毒!”   南宫恪勃然大怒,“谨儿,冷梦舞一会儿就醒来,她到底有没有吃其他东西,一问便知。你不能无凭无据,就诬陷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不仁不孝!”   “如果是娘亲,我再也不要回去王宫!”   南宫谨气恼叹了口气,在罗汉榻旁坐下来。   知道儿子倔强,南宫恪未再强加争辩。   床榻上的小丫头于神奇药丸的作用下,内伤迅速痊愈。   南宫恪见她眼睫微动,便取了银针,“冷梦舞,醒了么?”   南宫谨紧张地忙抓住她的小手,“梦舞,你还有哪里痛?”   冷梦舞睁开眼睛,一看到南宫谨英俊绝美的小脸儿,顿时扬起唇角,眼睛里也漾出灿亮的神采。   “谨,是你救了我?”   “我只是把你背过来,是我爹救了你。”   “多谢南宫堂主救命之恩!”冷梦舞忙起身,跪下来,郑重给南宫恪磕了个头。   南宫恪冷眯鹰眸俯视着她,他想看到这女孩演戏的痕迹,可他看不出。   “冷梦舞,在早膳之后,你可曾吃过什么?”   “什么都没吃。”   “水呢?”   “和大家一起喝得学堂的水。”   南宫恪震惊,见儿子愤怒盯着自己,他哑口无言,只能生生接纳这样的迁怒。   他很想说,是自己给冷梦舞下了毒,他宁愿代锦璃承担这样的罪责,但是,他失了先机。   “谨儿,为父还是相信,你娘亲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初,她于众人面前刺伤苏妍珍,刺杀苏静琪,都是为复仇,除此之外,她没有杀过其他人。”   ================   求咖啡,求月票,用手机客户端投月票,一票变三票哈!玥拜谢啦!   ☆、第221章 你还相信爱情吗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一句都听不懂?”   冷梦舞小手惶惑轻抚额角。   她如此无辜说着,却还是犀利刺骨地,点透了他们的谈话。   “堂主的意思是,王妃娘娘给我下了毒么?我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   一句无冤无仇,彻底激怒了南宫谨,银白的娇小身躯冷鹜一转,便蹿出了学堂珐。   南宫恪没有去阻止,在王宫里,自会有御蓝斯保护锦璃,他若回去,境况必然更乱。   他站在罗汉榻旁,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冷梦舞祧。   她一脸率真无辜,墨绿的眼睛,艳若宝石,不容污垢。   他是吸血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狼人和吸血鬼的邪恶,都掩藏于美丽的外表之下,越是美丽,越是无辜,越是凶残,越是深不可测。   冷梦舞被他看得惶恐。   他眼里无杀气,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文尔雅,却莫名地,让她毛骨悚然。   “南宫堂主,若您没有吩咐,梦舞先告退了。”   南宫恪挑眉,若有所思地点头,“去吧。”   她总算是,暴露了如此一丝破绽。   若她真的喜欢谨儿,此刻应该担心地追出去。   一个女子若遇真心所爱,哪怕不顾自己的安危,也断然不会让心爱的男子与亲生母亲反目成仇。   在冷梦舞小手握在门把手上时,他沉声开口,“站住!”   *   大齐京城,冗长的红毯,深浓如血,从城门处——康恒的脚下,直沿着官道,流淌到三里之外。   他一身金黄锦绣龙袍,如妖似魔。双眸煞气深沉,远眺着红毯上行来的车队,棱角分明的薄唇,绝然邪扬。   满天花瓣纷飞,声乐恢弘隆重,碧空晴朗如洗……唯独,没有百姓夹道欢迎。   苏锦煜与几位皇子、公主,并排站在康恒背后一丈外,听得城门轰然一声巨响,众人纷纷回头看,他却波澜无惊,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所有的妃嫔都在,就连被囚禁于冷宫的皇后苏世敏,也被带了来,却唯独没有兰妃。   瞎子都看得出,这是一场密谋已久的杀局!   苏世敏戴罪之身,一身黑袍,多日的冷宫折磨,让她容颜憔悴。   她站在一群妃嫔之中,被衣香鬟鬓的女子们映衬,仿佛一朵凋败许久的花。   城门紧逼,显然是要封死退路。她担心地看了眼那渐行渐近的腾龙华车,惊惧地颤抖不止,头上唯一一支玉簪,摇摇欲坠似地晃动。   她本能地回头,看向苏锦煜,从他镇静的眼神里,明白了他早有准备,才放了心。   苏妍珍注意到她的异样,清瘦的脸儿,也不禁脸色苍白。   她看了眼身侧的康晨,见他一眼不看自己,不禁更是失望。   成婚当晚,他亦是如此,与她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他不爱她,甚至不喜欢。他有专宠的宫女,他的床榻未曾凉过,今日换一个,明儿又换另一个,而且……毫不避讳她在场。   她的确嫁得风光了,然而,这样的夫君,这样的婚姻,新婚未过,她已绝望。   见苏锦煜朝她摆手,她环顾四周,毫不迟疑地挪动脚步,到了哥哥身侧去。   她能依靠的,只此一人。她看着他的眼神,亦是尊崇备至。“哥!”   “嘘——”苏锦煜示意她噤声,迅速扣住她的手,袍袖里滑出一把匕首,塞进她手里。“不见得能用上,拿着防身也好。”   苏妍珍惊得一颤,手中的匕首差点摔在地上。   “哥……”   “站好别动,一会儿跟苏现走。”   苏妍珍不敢忤逆,只得目视前方,紧张地绷紧了身躯,眼睛瞥向苏世敏。   到底是一家人,危难之前,才知何为血脉相牵。   苏氏,已然败亡至此,不能彻底覆灭。   “哥,我们一起走,带上姑母!”   “姑母若离开,势必露出破绽,届时,我们都走不了!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你先走。”   苏妍珍眼泪簌簌滚落,默默无声。她何德何能,得这条生路?!   苏锦煜一直等着苏现出现,但是,苏现却……迟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才到。   “王爷……”苏现从人群里,悄然无声地穿过来。   苏锦煜侧首,就嗅到一股血腥,他袍子上染了血。   “发生何事?”   “城楼之上的护卫被康恒调换,不是我们的人,站在前排的是狼人,后面全部都是吸血鬼。”   “一早也不见玄武的踪影,阿槐也不见了。”   苏锦煜眸光变得深沉,他看尽苏现连衣帽的黑暗中,想寻找一线生机,却看到满眼无奈。   “务必找到玄武和阿槐。阿槐跟着本王出生入死多年,本王   tang绝不能让他有事。”   “属下找不到他们,康恒知道苏静琪死掉,已然怀疑玄武。还有,其他城卫也不见踪影,恐怕……凶多吉少。”   苏现低着头,听出主子呼吸变得沉重,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找阿槐,也叮嘱了他们,无论如何要把阿槐带回来。”   苏锦煜回头看了眼城楼上的动静,“王府境况如何?”   “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把王老爷子和宁安王、李侧妃,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锦璃丝缎的伙计们也暂遣返他们回了家。”   “好。”苏锦煜握紧剑柄,眸光阴沉地看向前面的康恒。   多年前,他和康恒一起与众皇子打群架,两人没有讨到便宜,对方亦是都挂了彩   。那一天,他们许诺,从此同生共死。   今日,却是兄弟彻底反目,生与死,就在此一战。   “苏现,你听好。”他眸光坚毅严峻,目视前方,仿佛看到一片血腥战场。   “王爷……”   “你现在带妍珍离开!保护好母妃和皇上,外公,还有……苏世韬和李侧妃。若我死了,就带他们去莫黎城。苏世韬那病,急需医治,已然不能再耽搁。”   苏现看了眼康恒,低沉地恭谨说道,“王爷,属下不能丢下您不管!属下与您一起杀出去!”   “你不是一直想见锦璃么?去!”苏锦煜担心周遭的护卫看出破绽,森冷瞪着他,“这是命令!”   苏现见他眸中杀气迸射,不敢忤逆,转身,一阵风似的席卷了苏妍珍,瞬间不见了踪影。   苏锦煜从容挪了两步,走到了皇后苏世敏的右边,“姑母,对不起,苏现只能带一人走。”   苏世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泪落下来,“能走一个是一个!我苏氏有你和锦璃,姑母死而无憾。”   苏锦煜轻拍了拍她按在手腕上的手,“纵然城门封死,不能调兵,我们也会杀出重围,御蓝斯的寒影杀手很快就到。”   红毯上,腾龙华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康恒阴冷微扬唇角,上前走了两步。   却不是要跪下迎驾,而是突然抬手一挥。   城楼之上,弓箭手们铠甲整齐划一,咔——一声爆响。   众人疑惑回头看,就见箭雨狂煞迅疾嗖嗖——飞射而下。   康恒所站立的位置,恰到好处,四周惨叫声一片,独他一处,无半支箭落下。   苏锦煜以剑挡开飞射来的箭雨,扯住苏世敏,落在康恒近前,剑刃直刺他的咽喉!   康恒震惊,迅速后飞退避,“锦煜,你敢如此做,不怕本宫杀了你的母亲?!”   “你杀,你大可以去杀,车里的人早就被本王调换成死囚!”   “既然如此,本宫就更留不得你们!”只差一步,即可得天下,他一步不能错。   他深知,单打独斗,只会与苏锦煜打个平手。   因此,避开与他交手,瞬间从腰间抽出长剑,指天一挥,森冷地高声下令,“杀!”   城楼上的狼人和吸血鬼嘶吼着飞身而下,康恒迅疾飞身,踏着那些狼人的肩膀,直接飞上了城楼。   吸血鬼和狼人,如洪水般,铺天盖地,瞬间袭来。   苏世敏看着那情景,恐惧地惊声尖叫,“锦煜……锦煜……”   苏锦煜叮嘱她,“姑母,躲在我背后,别乱跑!”   康晨和康悦等人,刚刚躲避了箭雨,皆是惊魂未定,见状顿时面无人色,纷纷退到了苏锦煜身侧。   腾龙华车后,尾随的护卫迅速集结冲上前来,个个手拿纯银盾牌与长剑,相助四人。   局势瞬间扭转。   苏锦煜却是比那些吸血鬼的速度更快,他不退反进,冲锋在前,挡在苏世敏和康晨等人身前,瞬间,长剑如虹,真气如网,防守严密,四周落满残枝断臂。   康悦看着他勇猛无敌的样子,顿时精神大振。   她拧头白了眼惊慌胆怯的康晨,从腰间抽出纯银长鞭冲了上去,和苏锦煜一起拼杀。   眼见着一只身躯庞大的狼人迎面扑过来,苏锦煜飞身跃起,正要刺过去,康悦长鞭却先一步缠住了狼人的脖颈,迅猛一扯,那狼人身首异处。   苏锦煜愕然回眸,不可置信地赞赏看她一眼。   这一眼之间,他看到一张胭脂香浓的俏颜,她有与康晴相似的眉眼,那眉宇间英气更重,眼角眉梢都是力透人心的泼辣劲儿。   康悦就这样,夹带着火热的血腥,杀到他的心底来,让他措手不及。   他心底燃起一团火,驱散了许久以来的寂寞与孤冷,一身杀气更重,唇角的笑却反而变得灿烂绝美,令天地黯然失色。   “三公主深藏不漏!”   “颖王见笑了!本公主独守空闺多年,就顾得练这个!”   康悦避开他太过俊美的脸,转头怒声命令康晨   ,“别杵在那边当缩头乌龟,杀!”   就在她说话的空儿,一只吸血鬼已然扑倒她近前,她再挥长鞭已然来不及……   苏锦煜瞬间扑过来,手臂环过她腰间,利落拥着她旋身一带,另一只手,长剑已然划过……   康悦再泼辣悍猛,却到底是女子,这种境况,说不怕是假的。   然而,生死一线之间,这个怀抱却让她感觉安然,让她无惧天塌地陷。   眼前,他白皙的脖颈如玉,银亮的铠甲在阳光下,在飞扬的血腥和尘土里,辉煌闪烁,俊美的容颜,仿佛精雕细琢而成的,美得寻不到言语形容。   两人落地时,那只吸血鬼瞬间身首异处,她却还傻愣愣地看着他……   “继续杀,杀出去,本王娶你!”   此刻的苏锦煜,完全褪去了温文尔雅的面具,他笑得狂邪如魔,戾气一身,艳若天神。   康悦顿时面红耳赤,却有了撕战下去的信心,她挥出一鞭子,揽腰抽断了一只吸血鬼。   “苏锦煜,我嫁过人!”   “我也不是没娶过。”   “我伤过你妹妹!”   “你没有讨到便宜!我不计较。”   “你有过康晴和顾梓苏,我康悦自认比不过她们温柔贤淑.还有,你……还相信爱情吗?”她的鞭子停了下来。   他砍掉扑向她的狼人,瞬间欺进她面前,“你信,我就信!”   说完,他从容转身,长剑精准刺中冲到近前的吸血鬼。   她站在他背后,忍不住庆幸,自己从未得驸马宠幸。   有句话说得好,你爱的人不爱你,是因为上天要赐予你更好的。   而更好的男子,此刻与她同生共死。   “去保护我姑母!”   ☆、第222章 殿下救美人入宫   康悦心里一暖,听话地飞身到士兵防卫之处,保护苏世敏。   这默契来得微妙,他不必说明,她便已知晓,他是想让她退居后位,以保安全。   明明眼前激战正急,明明四周血腥飞溅,明明这战事愈演愈烈……苏锦煜的真气,狼人的撞击,吸血鬼的利爪……已然打得地裂天崩,晦暗惊悚,她却笑得清甜莫名。   苏世敏看出两人暧昧,忍不住打趣。   “我在这里吓得半死,你们竟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祧”   康悦双颊绯红,只笑了笑,难得没有呈口舌之快。   想到康晨,她拧头鄙视地狠瞪这避而不战皇子殿下珐。   康晨自幼没有上过战场,何曾见过这么多凶猛的狼人和吸血鬼?!   更何况,他心里也打好了算盘……   “皇姐,我……”他堆着一脸讪笑,尴尬地无话可说似地。   “抢皇位,可没见你如此退缩!别以为我不知,你是在等着坐收渔人之利。从现在开始,苏锦煜是我的男人,你敢利用他试试!”   康悦冷斥之后,不经意地注意到半空里一片银白衣袍的人飞来,脸色骤变。   他们蒙头罩脸,显然,也是吸血鬼。   “苏锦煜,这边也有吸血鬼。”康悦刚说完,那群银白衣袍的吸血鬼便飞身而下……   康晨和苏世敏也胆颤心惊。   苏锦煜大声喊道,“放心,那是御蓝斯的银影杀手!”   康恒见境况不妙,忙在城楼上挥剑怒声下令。   “杀了苏锦煜,赏百万黄金!”   众狼人和吸血鬼士兵,不再与其他人恋战,七八只身躯庞大的狼人同时冲向苏锦煜……   狼吼声震耳欲聋,庞大如熊的身躯,一掌便能将人拍死,狂奔之时,狼爪在地上抠出深重的大坑。   “不——”苏世敏惊得捂住口鼻,“锦煜——”她眼前一黑,被吓得晕厥过去。   康悦随手将苏世敏推给康晨,飞身踩过士兵的肩,长鞭嘶鸣如蛇,划过半空,却只能缠住一只狼人的脖颈……   寒影杀手和士兵们想去救,却被其他吸血鬼和狼人缠斗。   被围拢在内的苏锦煜,猛然暴呵一声,真气轰然一震,强大的银亮内力,将围拢自己的狼人震得四散开去。   然而,那群狼人却愈挫愈勇,又朝着他冲过来,不杀死他,誓不罢休。   一位绿眸莹亮的白衣男子从天而降,落在苏锦煜背后,“苏锦煜,我来帮你!”   “轩辕玖?!”苏锦煜不敢恭维地冷笑,“本王可用不起你!”   轩辕玖对他的敌意不以为然,“你是锦璃的亲人,我必要保护你!”   说话间,他嗅到甜蜜的血腥,这血腥比锦璃的血略腥,却也是甜的,让四周的狼人和吸血鬼更疯狂。   轩辕玖骇然一惊,转头,就见苏锦璃长剑撑地,跪瘫在地上……   几个寒影杀手见势不妙,忙过来相护。   轩辕玖一掌打开冲到面前的吸血鬼,转身扶住他,“苏锦煜,你怎么了?”   苏锦煜按住腰侧,痛得喘不上气。   他腰侧的铠甲,被刚才围击的狼人抠破,皮肉被咬去了大片,深重地可以看到肋骨。   康悦想过去,却冲不过去,只能下令,“保护颖王,快撤!”   *   莫黎城。   紫宸宫内,锦璃默默独自用了午膳,哄睡苏无殇,便在宫廊下支起绣架,为御蓝斯绣补蓝袍。   长剑砍出的裂口,昨晚修补了一半。   她特别绣了一片龙鳞纹,贴补在裂口处,针脚细密,丝线的颜色也与蓝袍完全吻合,在完成之后,将看不出丝毫破绽,依然崭新如初。   想象着御蓝斯重新穿上这袍子时,英伟不凡的样子,她不由莞尔扬起唇角。   纤细莹白的指,麻利而迅速的忙碌着,却不经意地,“咝——”   刺绣多年,她很少出这样的错。   从绣案上收回手,颦眉捏着刺痛的指尖,血珠如豆,触目惊心。   她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莲突然冲进宫苑来,气喘吁吁地大嚷着,“主子,不好了!溟王殿下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抱进了刚刚空出来的朝莲宫。”   锦璃起身太猛,不慎撞倒了绣架,哗啦一声,盛放针线的小竹箩和绣架一并歪在了地上……   她正想扶起绣架。   寒冽却紧随在小莲身后闯进来,见小莲也在,他不自然地看她一眼,一挥披风,恭谨地单膝跪在地上。   锦璃被他一跪,脸色顿时煞白,脚下踉跄,竟差点跌在地上。   这一跪,便意味着,她不得不接纳那女子住在宫里。   “启禀王妃,刚才殿下巡城,查到地下人牙子贩卖年轻的狼人和吸血   tang鬼女子,那群人牙子高手众多,打斗之时,一个狼族女子替殿下挡了一剑……剑上有毒,遏制了那女子的痊愈能力,殿下命属下过来恳请王妃过去相救。”   锦璃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艰涩扬起唇角,“小莲,去拿药箱。我去见见那女子。”   小莲气急跺脚,“主子,我亲眼见到那女子勾着殿下的脖子入了朝莲宫的,若真的重伤,她还有力气做那事儿?!”   锦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去拿药箱吧。这种毒,也只有我能医,难不成你要寒冽闯去学堂找南宫恪回来?”   小莲冷冷瞪了眼寒冽,迅速奔进殿内去拿药箱。   寒冽忙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已经吩咐肩辇在门外。”   风平浪静的莫黎城,无缘无故冒出一堆人牙子,明目张胆贩卖狼人和吸血鬼女子,偏那么巧,就被溟王殿下撞上,突兀地一阵刺杀,又如此恰到好处地挡剑……结果,就顺顺利利入了溟王宫。   锦璃坐上肩辇,忍不住叹一句,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女子,竟是比她聪慧百倍。   锦璃就不禁想到了冷千烟,那个极其会演戏的女子。   在得知轩辕苍爱上她之后,还能与他亲昵谈笑,摆出一副恩爱情深的样子,令人看不出丝毫嫌隙。   可是,她的计谋又那样毒辣,不但要烧死她,还要杀轩辕苍。   当初她救了御蓝斯一命,他以身相许。   如今,这女子救他一命,他要如何?封妃?   肩辇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并没有她想象中急迫,仿佛,是要给她接受事实的准备。   御蓝斯永远这样体贴,凭这一点,她该是感激吧。她该做个识趣的女子。   肩辇拐过宫道,却有个娇小的银影一阵风似地冲了来。   锦璃只得命肩辇停下,耐心等着那娇小的身影到近前来。   然而,小家伙到了眼前,却一脸愤怒,眼眸盯着她,森冷血红,杀气狰狞。   她狐疑打量着儿子,如寻常般,和蔼地温柔地笑道,“谨儿,你不在学堂,怎么回来了?”   “你为什么毒害她?”小家伙劈头盖脸怒声质问。   既然御蓝斯不急,她便从肩辇上下来。   走到儿子面前,她蹲下来,牵就他的身高,坦然浅笑,“谨儿,你指责母妃毒害谁?”   指责?明明做错事的人是她,为何反说得他罪大恶极?   “你还装?”南宫谨清冷失笑,“你就这样容不下一个无辜的女孩?!”   “原来,你是为冷梦舞在指责我。”锦璃挫败一叹,“在你心里,娘亲是心狠手辣的女子?”   “是!因为你差点毒死冷梦舞!”   愤怒的小家伙抬手直指母亲灵秀的鼻尖,丝毫不觉自己过分。   锦璃自嘲笑了笑,忍不住问,“冷梦舞中了什么毒?你凭什么断定,那是娘亲下的毒?”   “除了你,谁还能使出如此毒辣的剧毒?你遏制了她的痊愈能力,重伤她的肺腑,害她吐血……你就这么想让她死?!”   小家伙血眸熠熠,字字如刀,犀利地毫无顾忌。   锦璃站起身来,却站不稳。   她没有想到,自己和儿子之间的血脉亲情,竟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那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那般美丽,竟下如此毒手!   她自嘲冷笑着,转身走向肩辇,咯咯的笑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冤鬼。   她只是将自己的血液萃取成药,让孙嬷嬷洒在了菜里。   那一种分量极小,却能净化心底邪恶的药。   她本想着,长久给冷梦舞服用,那丫头就会如闻嗅她血液之后,蜕变成好人的苏静琪一样,从此不再为非作歹。   那小丫头……怎么就吐血了呢?   遏制痊愈能力?   寒冽刚才也说,为御蓝斯挡剑的女子,也中了这种毒。   锦璃一步一步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欲坠,仿佛走进一张网里。   这张网利如康恒惯用的那种银网,真气催逼之下,可在一击之下,便能将人碎尸万段。   对方是要夺她的儿子,夺她的夫君,夺她的一切,而且,人家已经挑衅到眼前来,她这才后知后觉。   如今,连反抗,她都不知该从何处用力。   寒冽担心地上前,要扶住她……   小莲背着药箱过去,愤怒地打开他的手,“别碰我家主子!”   她拧头含着泪,对南宫谨说道,“谨世子,奴婢不知那冷梦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是,奴婢相信,主子绝不会伤害你喜欢的人。”   锦璃反握住小莲的手,“别对他凶。”   “奴婢看不惯世子这样指责主子!”   被自己的亲骨肉刺伤,小莲想象不出,主子心里的痛,她只从旁瞧着,已然痛不欲生。   锦璃坐上肩辇,阖眼一叹,擦了眼角的泪,重又打起精神,威严命令,“起驾!”   肩辇前行,她冷声对寒冽命令。   “你派人送世子回学堂,既然他如此在乎冷梦舞,就让他去和冷梦舞在一起吧。把他所需所用全部搬进学堂里,省得看到我这个娘亲碍眼。”   寒冽尴尬地不知所措,“王妃息怒,小世子只是在气头上……”   “他在气头上时,不过是掀桌子,发脾气。如今,却是与我撕破脸,在他眼里,我是个恶毒的坏女人。与其让他瞧着厌恶,不如避而不见。”   锦璃没有再看儿子,肩辇从那娇小的银白身影一侧绕过,径直向前。   南宫谨僵站在原地,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敢去看娘亲神情沉痛的玉颜。   回想整件事,他还是怀疑娘亲。而且,他笃定,那种毒掺在了娘亲的血液中。   寒冽走过来,无奈地蹲下来,“谨世子,你真的要搬去学堂住吗?你不要娘亲,也不要弟弟了吗?”   南宫谨拧头不看他,只瞧那远去的肩辇,“娘亲去干什么?”   “殿下救了个女人回来,要王妃去救治。”   “御蓝斯救了个女人?他救别的女人,还要娘亲去救?他疯了!”   “世子若好奇,不如自己去瞧瞧。”   南宫谨在这个时候,不愿看到御蓝斯。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凑巧。   他心里烦躁,不愿去多猜想娘亲和弟弟的感受,也不愿再趟浑水。   “这些事儿我懒得管,我要去学堂,我要回去看梦舞,她毒伤刚好,身边都没有人照顾。你带人去给我搬东西,我陪她去住。”   ☆、第223章 爱妃,勉强过关   寒冽哭笑不得,忍不住打趣,“世子小小年纪,竟也如此痴情!那冷梦舞真有这样好?!”   南宫谨脸色顿时暗红,气急败坏地嚷道,“我走了正好,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再无人打扰。”   寒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如此艳若仙童的孩子,他开心时,可以让每个人都为之欢喜,他不开心,字字句句,竟能把每个人都刺得遍体鳞伤祧。   他看着南宫谨,眸光深沉地冷下去。   “世子如此说,溟王殿下也会伤心的,一直以来,溟王殿下都对世子视如己出。”   “我又不是他儿子,他伤心什么?有本事他别带女人回来气我娘亲!”   南宫谨说着,却红了眼眶,冷哼一声,说拧身跑了珐。   寒冽无奈,只得派暗卫跟上他。   *   锦璃进入朝莲宫,步履轻缓地穿过庭院。   鹅蛋脸上,酝酿完美绝伦清浅明媚的笑,看不出丝毫伤痕。   在太后和太皇离开之后,为行动方便,她卸了那身妖媚奢华的衣装。   头上只简单绾了斜髻,戴了王妃头冠,一身粉色荷花锦袍,衬得肌肤莹白如雪,蝶袖束腰,利落修身,刺绣精雅细致。   她不只是一身衣袍内敛婉约,眉眼上,也没有了浓妆,笑颜洁净剔透,仿佛初冬的阳光,暖暖的,却令人感觉不到丝毫温热。   御蓝斯正坐在朝莲宫的外殿的正椅上喝茶。   他暗金色的披风未除,紫袍上染了血,一身沉重的血腥之气,骇人心魄,艳若妖魔,俊颜邪魅淡漠,难辨喜怒。   在她进门之际,他一眼,将她从头看到脚,心隐隐一沉。   不愿再多想她卸妆时的复杂心思,这女人,一举一动,都牵扯得他心疼。   更糟糕的是,他越来越不知,该如何遏制这疼。   她看到他袍子上的血,确定他安然无恙,心里的难过,莫名减轻几分。   原来,任何事,任何人,都比不得他的安危重要。   他坐在殿外等着她,而不是在内殿守着那重伤的女子,凭此,她再无怀疑他的理由。   两人相视,他淡漠无波,她配合地沉静如水。   锦璃在殿中央停住脚步,只开口问,“那女子……在哪儿?”   “内殿的床上。”   说完,他静默俯视着阶下的她,等着她的反应。   锦璃只是淡漠笑了笑,安慰道,“殿下放心,她很快就不痛了。”   说着,她从小莲手上接过药箱,“小莲,你退下吧。”   小莲凝着眉头,给御蓝斯行了个礼,憋着一口闷气转身退下。   锦璃兀自进去内殿,宫女已经帮床榻上的女子脱了染血的衣袍,正在为她擦拭着身体。   那女子是醒着的,而且,全无娇柔造作之气。   一双绿眸静冷坚强,似有什么强硬的东西,支撑了灵魂。   锦璃心如明镜,清楚地知道,支撑她保持清醒地,是仇恨。   这女子是要清醒地见到她,清醒地看着她痛不欲生,清醒地看着她强颜欢笑……   这双眉眼不像冷千烟,意外地,竟然与她苏锦璃有几分相似,却是圆润的脸儿,丰润的唇,有一股独特的妩媚之态。   有趣的是,既然是被人牙子贩卖的,她脸上却有精致的妆容,而且,这妆容异常干净。   这美人计,苦肉计,唱到此处,御蓝斯再看不出,可就不是御蓝斯了。   锦璃若有所思地靠近床榻。   女子躺在床上,伤口斜在她身前,从她的左肩,到了腰腹,伤口深重,却恰到好处,没有伤到骨头。   “王妃娘娘……”女子低声开口,这便要挪动。   “躺着吧!”锦璃似笑非笑地说着,忙按住她的肩,给她检查伤口。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这女子看她的眼神,无半分陌生。   “多谢你救了殿下。”   “殿下也救了民女,民女为他挡这一剑,是应该的。殿下这样的文武双绝的男子,民女……忍不住倾慕!”女子说完,双颊顿时绯红。   锦璃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拍了拍。   “凭你这一剑,我们该更改称谓才对。殿下对女子素来怜香惜玉,当初我救了殿下,殿下以身相许,今日你救了殿下,殿下把朝莲宫给你,足可见,殿下对你不薄。等你重伤痊愈,我就让殿下收你为侍妾,你可觉得委屈?”   “王妃娘娘折煞民女!民女不敢高攀殿下。”   女子惶恐说着,绿眸里却光华闪耀,唇角的笑也愈加遮掩不住。   锦璃把药箱搁在床侧的小几上,命令宫女,“不必忙了,都退下吧!”   吸血鬼宫女们应声,不但端走了盛放血水的水盆,还在瞬间,将殿内收拾地干干净净。   锦璃   tang打开药箱,取出了针线和药瓶,仔细摆在她看到的位置。   “你伤口太长,需要缝针,还有伤口的毒需要解,你得服用解药。”   女子完全放松下来,眼底却漾出一抹深浓的嘲讽。   “一切听凭王妃娘娘吩咐。”   锦璃从药瓶里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又亲自端来一杯水,喂到她唇边,“服用了解药,你的毒就解了。”   女子不疑有他,听话地略抬起头,借着她的手,吃下药。“有劳王妃娘娘这样服侍民女!”   “这可不是服侍。姑娘,你误会了。”   然后,她就看到,锦璃竟又不紧不慢地,把针线和药瓶收进了药箱里。   药箱扣上,落了锁。   锦璃拿着药箱,退到远处的圆桌旁,把药箱放在圆桌上,抚了抚锦绣荷花的粉袍,端丽无双地坐下来,静静瞧着她。   女子一脸费解,狐疑瞧着她,顿时有些慌,却碍于伤口,躺着不好挪动。   “王妃娘娘,您这是何意?您不是要给民女疗伤么?”   “姑娘,你高估了我的善良。连我儿子都认定,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我怎会救一个来和我抢夫君的狼族女人呢?”   “你……”   “抱歉,我给你吃了毒药。”   她在杀人,却笑得倾国倾城,天下无双。   “苏锦璃,你……”   女子惊悚怒盯着她,想把药丸吐出来,却顿感肠胃拧绞,不可置信地嘶叫。   因为剧烈地挣扎,她伤口上又淌出血。   “苏锦璃,你给我吃的什么毒?”   “就如你感觉到的,肠胃有点痛,然后接下来是血脉,接下来……毒入骨髓,你就死了。”   锦璃端详着自己的手儿。被绣花针此处的小伤口,早已经痊愈,仿佛只是有惊无险的预兆。   她不紧不慢地耐心解释完,状如寻常姐妹谈天般,问,“说吧,冷千烟人在哪里?说出来,我留你一条全尸。”   “我听不懂你这话何意!”   女子忙拿床单裹住身体,忍痛坐起身来,戒备地盯着锦璃。   “殿下就在外面坐着,只需我喊一声,他便进来阻止你!你最好马上给我解药!”   “你不必喊,他一直听着呢!”   锦璃笑得娇美无辜,眼神,唇角,都是笃定。   “殿下若真想救你,何至于把你带到我眼前来?”   女子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殿下是真心救我!他一路抱着我奔回来的……”   “莫黎城街上药铺神医多不胜数,他们任何一个都能救你这小伤。他若真想和你发生点什么,便不该把你带到我这正妻眼前来,凭他的能力,要金屋藏娇,不费吹灰之力。”   锦璃冷笑说着,抬眸,欣赏她毒发的模样。   “凭你刚才的眼神,不难得知,冷千烟花了不少心血培养你。你看我的眼神一点都不陌生,定然是天天看我的画像。”   女子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她很痛,浑身上下,从脸到脚,每一根骨骼,挣扎于蜕变,挣扎于剧毒,挣扎于忽冷忽热的诡异变幻,痛不欲生。   她痛得摔在地上,四处滚动。   周身汗毛猝然变长,脊背上骨骼毛骨悚然地咔咔作响,仿佛那些骨头被折断了,撑起了皮肉,她的手,化成毛茸茸地狼爪……   她在变身成狼人,一边蜕变,一边朝锦璃爬,仿佛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锦璃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她想背着药箱出去,不想看这恐怖的一幕。   然而,她却不经意地发现,女子的脸也在变。   这种变化,却不是变成狼人的脸,脸骨仿佛正被一只鬼爪揉搓,五官眉眼彻底变了容貌……   那与她相似的眉眼不见了,圆润的脸儿变得瘦长,丰润的唇化为苍白无血的薄唇,细长的三角眼,绿光阴冷狰狞,怒盯着她。   “你服用过易容丸?冷千烟和轩辕颐还有往来?还是,这药丸是冷千烟从轩辕颐手上偷到的?”   “苏锦璃,受死吧……”   女子嘶吼一声,使出全力站起身来,朝着锦璃扑过去。   锦璃没有躲避,她给她喂下的毒药是剧毒,毒入骨髓,便是死亡!   御蓝斯还是不放心地进来,眼见着尖利的狼爪即将触到锦璃,他迅速扣住锦璃的手肘,将她向后一拉,在女子倒下去之际,他嫌恶踢出一脚……   那半人半兽的尸体横飞起来,撞破了寝殿的窗,落在了院子里。   “苏锦璃,你干什么?寻死吗?”   锦璃一阵懊恼,却是懊恼自己怀疑他。   “我笃定,她没有能力伤我。”   “你笃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笃定?!”他忍不住怒声咆哮。   她气恼鼓着腮儿,撇开头不理他,眼眶不禁泛红。   他颓然叹了口气,两手按住她的肩,不让她靠近自己,也不准她碰自己。   他身上沾满了那狼族女子的血,他实在不想弄脏她。   “苏锦璃,你总算没让本王失望。”他声音里虽有责怪,却透着无以言表的宠怜——他是在哄她。   害她心痛了半天,竟是一场试探?!   她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气恼地丢了药箱,她想咬他,想打他,却被他长臂隔开,两手只能捏住他的俊脸,毫不怜香惜玉地拧着转圈圈。   “御蓝斯,下次再敢这样做,我定阉了你!”   这就要阉了他?前一刻不知是谁,竟说他怜香惜玉,要封谁谁当侍妾。   他按下她行凶的小手儿,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俊脸,“苏锦璃,你可是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本王,今儿这事儿……这就算保护么?”   “怎能不算?”   “很勉强!”他白皙的脸,冷酷如冰,严苛异常,像是评判徒儿的师父。“非常勉强。”   “我有那么勉强么?我明明做得很好嘛!”   “是!”说完,他便丢下她,大步流星往外走。   锦璃气得七窍生烟,拿起药箱去追他,“御蓝斯,你要去哪儿?”   “回寝宫换衣服。爱妃这样紧张,难不成是怕本王跑了?”   她是很怕,把他气跑了。趁着他停下脚步,忙追上去,小手扣住他的大手。   “哎……你吃午饭了?”   “没!”   “我让小莲去给你准备午膳。”   锦璃和他走下殿下台阶,就见小莲正和宫人们叽叽喳喳谈论着,一群人好奇地凑在那半人半兽的尸体旁看……   “小莲?”   “这里一定是鼻子!”   “你确定这是鼻子么?鼻子不可能长在脸颊上,鼻孔也没有吧!”   小莲还在忙于争论那狼人的面相问题,一旁有人拍了她一下,提醒她主子在催。   “你拍我也没用,这一定不是鼻子!这丑八怪摔得五官都看不出,看殿下还如何喜欢!恐怕瞧着也做噩梦了。”   ☆、第224章 鬼宝宝,长翅膀   小莲讥笑说完,嘿嘿冷笑两声。   宫人们顿时不满。   “我们是吸血鬼,胆子比狼人还大,怎会被吓得做噩梦?!”   “这女子是殿下带回来的,殿下若怕,又怎会带回来?!”   “是呀,是呀,我们都不怕,殿下也不怕!”   “殿下杀的狼人,比你这臭丫头吃得盐还多……珐”   一群吸血鬼护主心切,杂乱附和着。   小莲却有恃无恐,越是趾高气扬。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溟王之所以怕,当然是因为……他最听我们公主殿下的话!”   她鄙夷瞧着尸体,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会儿,你们的溟王殿下,恐怕正跪在殿里,给我们公主认错呢!这样拙劣的错误,若搁在大齐,该罚跪搓衣板!”   轰——宫人们眼见着两位主子过来,全部跪趴在地上。   某些人格外地,幸灾乐祸地瞧着小莲。   小莲鹤立鸡群,顿觉不妙。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瞧着小莲,别有深意地握紧了掌心的柔夷。   “果然是你的丫鬟!”   小莲被这低沉的声音吓得僵住,一转身,就见主子身侧,有一抹龙纹狰狞的华艳紫袍。   她惶恐地跪下去,战战兢兢,与刚才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判若两人。   锦璃瞧着她胆怯的小模样,哭笑不得,却到底是自己的丫鬟,不忍责罚。   “阿溟,你祸害那么多女子,还不准我有个体己的丫鬟?”   御蓝斯挑眉,他溟王肚里能撑船,这点小事,当然不予计较。   “准,准,准……本王若是不准,爱妃恐怕真的要罚本王跪搓衣板了。”   一群吸血鬼宫人哈哈大笑,小莲小脸儿涨红,跪在地上,直呼,“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御蓝斯威严命令,“都起来吧!尸体抬走,殿内清理干净。”   锦璃单独命令小莲,“去让膳房准备殿下的午膳,送到紫宸宫。”   小莲忙站起身来,低着头咕哝道,“殿下还到紫宸宫吃午膳呢?今儿抱个怪物回来,明儿不知又弄什么回来呢!”   锦璃听力不同往日,纵然小莲声如蚊蚋,她还是听得清楚。   “让你去,你就去,何时变得这样多嘴多舌?”   小莲领命,忙低着头退出了朝莲宫。   御蓝斯却是第一次见,锦璃这样严肃地训斥小莲。   他看出她心疼,沉声叹了口气,剃锐飞扬地眉皱起。   他一向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宫人,吸血鬼耳力太好,稍有一点声响,便会觉得喧闹。   因此,在锦璃没来之前,无论昼夜,溟王宫都是安宁地无半分动静。   可自从她来了,这座王宫就变得异常“热闹”。   不只是小莲和孙嬷嬷时常唠叨个没完没了,其他宫人话也多了,有时还打打闹闹。   阖宫上下,和睦相处,自是必要,但“聒噪”“喧闹”可绝非好事。   他艳若琉璃的鹰眸微眯,下巴微扬,点向小莲离开的宫门。   “锦璃,你若管不了这丫头,不如直接把她赐给寒冽。”   锦璃凤眸灿亮,诧异哈了一声,不可置信地仰脸儿看他。   其实,她早就想和他提这事儿,相较于莫黎城的政务,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且,血族本就都反对吸血鬼与人类成婚,她更怕如此做,害了小莲。   “阿溟,你……你舍得寒冽这员猛将成婚?你真的能给他们赐婚?”   他宠怜失笑,终是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吻。   “当然能!”只要她开心,给满宫的宫人赐婚都成。   “我和你一起写赐婚谕令,好不好?”   “为何一起写?”   他疑惑不解,说话间,牵着她的手,走出朝莲宫,和她一起坐上肩辇。   她靠在他肩上,甜蜜地笑道,“这是我们成婚之后,一起做的第一件事。”   “是么?”他十分怀疑地挑眉,凑到她耳畔,暧昧笑道,“本王可是记得,我们一起做过不少事。”   温柔的话音,喷薄在她耳畔,换来她赧然轻捶。   *   肩辇到了紫宸宫门口,御蓝斯牵着锦璃下来肩辇,脸色顿时肃冷铁青。   寒冽正让宫人搬东西装在车上,那桌椅都小巧玲珑,一看便知,都是南宫谨的。   “都给本王住手!”   他威严一声怒斥,宫人们都跪在地上。   “把东西都放回去,他若想出去住,自己来搬!”   锦璃忙扣住他的手,强忍剧痛,说道,“搬去吧!儿大不由娘,迟早会有这一天。今儿他为冷梦舞与我撕破脸,明儿恐怕又有个赵梦舞蹦出来。”   她明明舍不得亲骨肉,   tang何必自讨苦吃呢?她这样子,更让他心疼。   “璃儿,你不能总是依着他,孩子不能宠。”   “我知道,孩子不能宠。但是,有些事,我们也帮不了他,需得他自己去认清。”   锦璃说完,给寒冽摆了下手,“忙完这事儿,就着手准备你和小莲的婚礼。”   寒冽愕然看了眼主子,见御蓝斯点头,他隐匿连衣帽中的俊颜陡然僵冷,再无半分笑意。   娶小莲,他也想,但是,他没有精纯之血。   小莲和他在一起,将一辈子不能有孩子。   将来她若不愿老去,只能选择活在黑暗中,当一只吸血鬼与他相伴一生。   他和她永远不会有幸福。   锦璃已然迈过门槛,没有听到寒冽对御蓝斯的谢恩,不禁犹疑。   “寒冽,你不愿娶小莲么?”   “是,属下……另有喜欢的女子。”   当啷——门外的宫道上,传来碗碟的爆碎声。   锦璃惊得忙冲出来,不出她所料,小莲正领着四个膳房宫女停在宫道上。   小莲身前掉落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一盅血,摔碎在地上,触目惊心……   锦璃看不得她伤心绝望的神情,转头恼怒揪住寒冽的胸襟,“你既爱着别人,为何还要对她好?!你可知,她冒险来这里,就是为嫁给你?”   小莲回过神来,忙奔过去跪在锦璃身侧。   “主子,奴婢求您,别这样对寒冽公子,是奴婢福薄命浅,配不上寒冽公子。”   “起来!”锦璃凤眸里满是疼惜,她推开寒冽,气恼地把小莲扶起来,“不嫁他也罢,我定给你赐婚更好的。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一定像嫁妹妹一样,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莲不想主子难过,当即破涕为笑,宽慰道,“殿下还要用午膳呢!奴婢再去给殿下端一盅血。”   说着,她又如往常一样,指挥膳房的宫女,“把饭菜送进去仔细摆好。”   只是独自朝着膳房走去时,顿时泪如雨下……   锦璃看着她缩着肩膀的单薄背影,也不禁心疼地眼泪也落下来。   她太清楚,爱而不得的滋味儿,她也曾经历过。瞧着小莲,不禁就想到与御蓝斯的过去。   御蓝斯叹了口气,拥着她进入宫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寒冽,却难得,没有斥责。   *   大齐京城,已然被严密封锁。   朗朗晴天下,百姓们关门闭户,大街上无一行人。   康恒一身金甲,策马来到御膳阁门前,拉住马缰绳,抬头冷望一眼楼阁上御蓝斯亲笔题写的鎏金牌匾。   倏然,他一股真气打上去……   牌匾轰然落下,碎成数段。   “这楼隔里的吸血鬼和人类,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他马后的一群金甲士兵奔上前,踹门闯入。   但是,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富丽雅致的摆设。   康恒就在街上等着,命弓箭手堵在门口,万一有吸血鬼奔出来,立即射杀。   一队巡城护卫迎面奔来,跪在他马前。   领首的统领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满城搜遍,没有找到皇上,皇贵妃,王颂达和苏世韬等人。”   “一群废物,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给本宫继续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尤其,是王颂达!”   “是!”   巡城护卫刚走,又有高呼传来。   “报——”   康恒循声看去,街头奔来的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狼人。   狼人到了近前,便赫然变身成人,单膝跪在地上,声音粗犷如滚雷,仿佛喉咙地含了沙粒。   “启奏太子殿下,苏锦煜等人在玉鳞江边上了一艘船,细查之下探知,那是溟王的船,属下等不知是否该继续追击,请太子殿下明示。”   “他们入了莫黎城,就是庸西王的事了。收兵回来,继续搜索,务必找到皇上和皇贵妃、王颂达。”   “是!”   搜寻御膳阁的士兵下来,刀剑都没有拔出过。   “启禀太子殿下,楼阁上下搜遍了,没有人,也没有吸血鬼。”   “收兵!去军营。”   然而,康恒入了军营才知,苏锦煜竟早早解散了军营,把士兵们遣返回家。   军营——是空的!   宏大的练兵场上,给他留下一行巨大的字,“欲夺天下,欲夺锦璃,痴心妄想!”   “苏锦煜!等本宫抓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他站在那行字上,戾气爆发,愤然挥剑,青石地砖,爆碎开去,一行字灰飞烟灭。   *   日落黄昏,御膳阁内,地下暗道的门打开。   一群打扮成乞丐,浑身恶臭的人,走出来。   夜间巡城的护卫,从静无一人的空阔大街奔过,被那股陈腐的恶臭之气寻得迅速躲远。   乞丐们抵达城门处,直耐心地等到辰时城门大开,轰然涌出去。   城门守卫目送那群乞丐出去,摇头叹了口气,“新帝这还未登基,京城就变成这样,将来,百姓们可怎么活?”   与他一起开门的守卫悻悻长叹一声。   “当兵倒是不如当乞丐呢!从前跟着苏大元帅当兵,那是前途无量,现在当兵,都被咬伤成狼人和吸血鬼。”   两人正聊在兴头上,便有蒙头罩脸的吸血鬼护卫统领策马过来,森冷的怒声下令,“都给本将军打起精神,所有出城着严密搜查!”   说完,他挥手一摆,命人重新张贴王颂达等人的通缉画像。   玉鳞江上,一艘商船靠岸停泊。   领首的乞丐见那人腰牌上刻着一个溟字,忙脱掉身上的脏袍子,带着一群乞丐奔过去。   *   天未亮,窗外暗蓝的夜空,尚有星斗闪烁。   锦璃听得身侧衣袂悉索,慵懒翻了个身,困倦地凤眸睁开一条缝隙……   夜明珠的光芒,柔和如月华,她俊美不凡的夫君,艳若夜魔,一身黑衣,束袖收腰,英姿飒爽。   一旁,还有几个大包袱。   这分明……是要离家出走!   不,这不是离家出走,这是要去当刺客!   她小手伸出丝被,趁着他坐在床沿穿靴子,精准揪住他黑衣。   “阿溟,你这是趁着我睡着,要抛妻弃子么?”   御蓝斯哭笑不得,顺势拉住的手儿,俯身下来,一阵缠*绵热吻,直吻到地暗天昏,吻到她头晕目眩,手脚酥软。   直到她双颊绯红地喘不过气,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邪笑说道,“继续睡,等我回来用早膳。”   “你到底去干什么?”   “一批商船私运兵器,本王亲自去缴了。”   “不信!你带包袱干什么?”   “那都是给护卫们穿的黑衣。”   见她慵懒如猫儿,挪动着就要下床查看,他无奈叹了口气,忙拿过一个包袱给她检查。   锦璃确定了包袱里都是黑衣,才不情愿地放过他。   然而,这一天,她赖床的毛病又犯了。   都怪御蓝斯这只吸血鬼,昨晚说什么教她内功心法,竟是教着,教着……就教成了闺房*之术。   更诡异的是,他竟早有准备似地,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求知欲旺盛地,拉着她把书上的姿势全部演练一遍。   那等认真专注,悍猛无敌,激*情四射的程度,足以媲美他统治莫黎城。   天已大亮,她知道,然而,天人交战之下,她还是不愿起床。   脸上落下一只肉呼呼的小手,耳边是,奶声奶气地娃娃音。   “娘,娘……”   然后,哗啦哗啦……是纸页翻看的声音。   轰——她被五雷轰顶。   困倦的娇躯从床榻上惊坐起来,看向身侧。   她的吸血鬼娃娃,正咿咿呀呀地翻看昨晚那本万恶的书,那等好奇程度,仿佛是……看懂了。   奇怪,这小鬼明明睡在偏殿的摇篮里,是怎么爬上来的?   她迅速把书本收起来,塞进枕头底下。   “呀?!”小家伙抬起脸儿,肉墩墩的小身体四脚朝床,像是一只小兽般,萌态可掬地瞧着娘亲。   “小孩子不能看这个。娘亲给你拿别的东西玩。”   她亲了下儿子的额头,理顺长发,下来床,找布偶娃娃给儿子,随口问,“无殇,你是怎么爬到大床上去的?”   扑棱……扑棱……   好像是大鸟抖动翅膀的声音。   她狐疑看向床上,就见那胖娃娃,竟大鹏展翅,灵活飞在半空里。   一双白嫩的翅膀,异常诡异,本是漂亮的棕色眼眸,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分明是在像他的娘亲炫耀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很恐怖!   “啊——”锦璃惊声尖叫。   拨浪鼓,布偶娃娃,一堆玩具摔在了地上,锦璃穿着睡袍便赤脚冲了出去。   她咻咻——一路狂奔,直闯入坤和大殿。   “御蓝斯,不好了,不好了……”   大殿之上,不只有百官,还有一早御蓝斯接回的一群人。   苏锦煜,康晨,康悦,轩辕玖,苏世敏,王颂达,康邕,王绮茹,苏世韬,李侧妃,苏妍珍,苏现。   他们都穿着黑衣,锦璃飞快地窜过去,直奔丹陛之上的王座,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御蓝斯惊得忙起身把她拥在怀里,迅速脱下朝服,将她仅穿了丝袍的娇躯,严严实实裹住。   “发生什么事?有人要杀你吗?”他担   心地打量着她,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方才松了一口气。   锦璃恐惧地缩在他怀里,一想到儿子那模样,她就毛骨悚然。   “儿子……阿溟,儿子……”   “儿子怎么了?”   “儿子是个……会飞的怪物!我亲眼看到他挥着翅膀飞,一双没有羽毛的翅膀……”   ================   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25章 邪王,防卫严密   啪——一个胖墩墩的东西,似被人硬生生地从半空里一掌拍下来,落在殿内的红毯上。   “哇……”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那落下来的,是个——胖娃娃。   小身体圆滚滚白嫩嫩,叫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把,浑身上下,只一片红色祥云蝙蝠肚兜,手臂腿儿胖如藕节,分不出哪里是手肘和膝盖,一双翅膀没有来得及收起来,被阳光映照一身,可见上面有稀稀落落的、一层比汗毛略长的小绒毛。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星芒闪耀,足足占了半张脸,溢满了委屈,难过,就连最残忍最邪恶的吸血鬼们看了,冷寂的心,也被这萌态可掬的胖娃娃融化了祧。   他正巴巴望着台阶上,哇哇大哭,原因是……刚才落下来摔疼了小屁屁,还有,娘亲竟然认定他是怪物,天地良心,他的翅膀只是没有长出毛而已!有那么怪吗?   小家伙哭得天崩地裂,朝堂之上,议论纷纷,赫然乱成一团珐。   “锦璃,儿子不是怪物。他是一只正常的吸血鬼,我也是从这个样子长大的。是我疏忽,忘了告诉你,这几个月他翅膀长成。”   御蓝斯耐心地低柔哄劝着,拥着爱妻下来台阶,朝着儿子走过去。   隔着远远的距离,他蹲下来,慈爱地朝着无殇拍了拍大掌。   锦璃从旁笼着长发蹲下来,单薄的娇躯裹了他宽大的紫袍,像极了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缩在他身旁。   王绮茹远远看着,不禁为御蓝斯捏一把冷汗。   她这宝贝女儿,已然被这吸血鬼宠到天上去。   若在大齐,身为妃嫔,如此衣衫不整,冲到朝堂上又吵又闹,恐怕会以藐视朝堂之罪,直接被拖下去杖毙。   这一刻的御蓝斯,不是至高无上拒人千里的王者,只是一位普通父亲,他在做的,也不过是最寻常最平凡的事,在百官眼里,这一幕,却极不平凡,且极具震撼力。   “儿子,飞过来,不要飞太高,慢慢停在父王手上。”   胖墩墩的小家伙又展翅飞起来,开始的几步一蹦一跳,宛若刚出壳的小肥鸟,胖脚丫不稳地点着地面,duang,duang,duang……   “呀……呀呀呀……”   他摇摇晃晃,让众人也不由随着他的晃动,而揪着心。   御蓝斯被他的样子逗笑,以手比划着,“翅膀展平,慢慢挥,稳住身体!”   锦璃不可置信地捂住口鼻,眼眶陡然泛红。   这一幕真的没什么,雄狮教幼子捕猎,鹰隼教雏鸟翱翔,这是父子天性,可她就是莫名地眼眶酸热。   御蓝斯是一个好父亲,可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刚才她被吓得六神无主,她以为她要失去儿子,她以为他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定会嫌弃,抛弃他了。   此刻的感觉,仿佛从深冷的地狱,被带上云端,她的泪止不住,哭得傻兮兮的,瞧着儿子笨拙的小模样,又忍不住和大家一起笑。   得到父亲的鼓励,小家伙早已破涕为笑,中间未曾有停歇,直接低空飞掠而过……   砰——着陆不稳,冲击太大。   御蓝斯把他接在怀里,却佯装力不可支,被冲撞地仰躺在地上。   “儿子,你太胖了,真得少吃点了!”   小家伙咯咯地笑起来,御蓝斯趁机挠他的痒,父子俩却笑成一团。   满殿官员素来只知,他们的溟王殿下不苟言笑,冷酷无情,这一幕让他们一个个嘴巴圆张,傻了眼。   锦璃忍不住问,“御蓝斯,吸血鬼宝宝都是这样……不会走,就先会飞么?”   “是呀,翅膀比腿长得快,而且,飞比走路更简单易学。”   “……”   以上是包括锦璃在内的,殿内所有人类的心声。   她崩溃地捂住额头,不禁懊悔前几日没有认真跟他学轻功。   不会走就先会飞,对于人类来说,太不公平!   人类要长大成人,练就成盖世轻功,才能飞檐走壁。   这么小的娃儿,展开翅膀就会飞——羡慕,嫉妒,恨!   锦璃越是无法接受,这双没有毛的小翅膀。   儿子被御蓝斯举到眼前来,她困窘地不知该怎么抱这肥肉一坨的小家伙。   这小胳膊小腿儿,一节一节白嫩剔透,吹弹可破,他不穿衣服,她好怕会碰疼了这娇嫩的小家伙。   还有这双大翅膀,展开来,被他身体还长,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抱才好。   终于,御蓝斯帮她寻到一个颇为舒服的姿势,直接将儿子的两条手臂,挂在她的脖子上,把她的手臂,横在儿子小屁股下托着。   她勉强抱稳儿子,慌地叫他,却又忍不住为他添麻烦而歉疚。   “呃……阿溟……”   “还有事?”   “他翅膀要怎么收回去?   tang总不能这样一直光着身子呀!会着凉的。”   “想让他收回去,就和他说呀!他听得懂,牵引传音他都会讲话的。”   御蓝斯帮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另一只手则轻抚在儿子的翅膀上。   “儿子,别吓着娘亲了,把翅膀收回去。父王有空了再教你飞。”   “呀!”那没毛的翅膀就完美扣合在小脊背上,嵌入身体,不见了踪影。   锦璃歉疚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儿子朝外走。   走到门槛处,她才忽然发觉,殿内气氛有点古怪,而且,好像,似乎,真的,有群——黑衣人。   她狐疑转过头去,正见那群黑衣人都在看着他,每一张脸,都是她熟悉的。   “母妃?父皇?外公?哥……你们怎么来了?”她惊喜地折回来。   御蓝斯迅速挡住她,“锦璃,你先回去!”   “阿溟,他们来了,你怎不告诉我呢?”   他们身上这些带有暗纹的黑衣,分明是早上阿溟收在包袱里的那些呀。   王绮茹和康邕十指相扣,尴尬相视,只简单打了声招呼。   他们答应了御蓝斯,一会儿就去宫外的别院居住。   康恒已经登基称帝,现在正想方设法,破解王氏的金库。   锦煜在那场战争里被咬伤,变成狼人。   他们都被通缉追杀,无家可归。   这些事,都不能让她知道,否则,这丫头必然不顾一切地杀过去。   锦璃视线狐疑地,落在康悦和苏锦煜交握的手上,不禁又怀疑自己患了严重的失忆症。   她定然是错过了什么,否则,康悦这种毒舌女子,怎入得了哥哥的慧眼?   苏锦煜察觉她的视线,迅速松开了康悦。   他上前柔声哄劝,“锦璃,你先带孩子回宫,哥和溟王有很重要的商讨,一会儿过去看你。”   话说完,他就脸色苍白地迅速退后开。   因为,妹妹的气息太甜美香浓,她怎么这么甜?   他刚转变,无法克制食欲的冲动……   御蓝斯看出他双眸有绿光闪烁,巧妙挡住他,“锦璃,听话!”   锦璃点了点头,视线却没有收回。   奇怪,怎么苏世敏竟然也在,还有……那个躲在康晨皇子背后的人,好像是曾经追杀过她的亲生父亲……苏世韬!   呃,苏妍珍也在,还有一只陌生的吸血鬼,可这吸血鬼也瞧着眼熟。   苏现见她颦眉,疑惑打量自己,忙上前,单膝跪下,“公主殿下,属下是在城隍庙相助您对付过苏静琪,您还记得吗?”   “哦,原来是你。”   锦璃恍然大悟,不禁震惊于他的变化。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出,客套地虚扶他一把。   “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呐!你变得比以前好看多了。”   苏现被夸赞地脸颊暗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属下现在是颖王殿下的贴身护将。颖王殿下看在公主的面子,收留了属下,给属下取名苏现。”   “恭喜你,苏现!哥哥素来爱兵如子,从不会亏待属下。”   御蓝斯看出苏现的眼神古怪,不愿他们多谈,忙上前,不着痕迹推着锦璃往外走。   “你先回宫,我这边还有事和齐帝、锦煜商讨。”   锦璃寻不到答案,却又心如明镜,他们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阿溟,不如你们男人商量事,我先带母妃,姑母,妍珍姐、康悦公主、李侧妃回寝宫用膳,她们天不亮就过来,定然饿了。”   御蓝斯转头看了眼那几个女子,下船时,那几个女人皆是面无血色,想必是一路奔逃,惶恐,又饥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应允。却还是警告看了眼她们,才允许她们跟着锦璃离开。   锦璃一眼便看出境况不对。   她们个个神情异样,发髻梳理的碎发凌散,眉眼中尽是疲态,显然是逃难过来的。   苏妍珍走到宫廊下,就瘫在了地上。   李侧妃和王绮茹忙紧张地扶住她,“妍珍,你怎么了?”   康悦压不住火气,“还能怎么了?定是饿的,自从嫁给康晨,她就茶饭不进,一路上行船……这单薄的身子那经得住折腾?”   锦璃未再多言,忙叫护卫相助,把苏妍珍抱起来。   她没有把她们带入紫宸宫,而是体贴地直接安排了厢房,去让她们沐浴更衣,只把王绮茹带入紫宸宫。   然而,锦璃却并没有探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事,是她错了一招棋。   每一个母亲,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身处险境。   她如此,王绮茹同样如此。   不管她问什么,王绮茹都是答她一句。   “璃儿,你别问了,母妃不会回答你的。”   于是,锦璃只得默默服侍她沐浴,洗漱,更衣,梳头。   看着银镜里的母亲从狼狈,恢复绝美倾城的样子,她又欢喜起来。   “母妃,我在这里很好,可是……女儿还是忍不住想您!不如,您就多住些时日吧!”   “傻丫头,溟王殿下很爱你,你还想我做什么?说起来,我这个当母亲的,竟不及他疼你!”   从前在宁安王府,女儿稍有一点错处,她便对她严苛训斥。   而御蓝斯,却对她这样宽容,疼惜,宠爱,一举一动都为着女儿和外孙着想。   她真后悔,没有让他们早点在一起。   锦璃跪在她身前,手臂环住她的腰,倚在她怀里,“母妃对女儿的生育养育之恩,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阿溟对我再好,也不能当我的娘亲呀!”   母女俩相拥许久,说说笑笑,却都是无关痛痒的。   譬如,让她给苏世韬医病,譬如,让康悦与苏锦煜成婚,譬如,让康晨与苏妍珍和离,譬如早膳该吃什么……   *   其他女子都被宫女们服侍过,穿戴妥帖,一一护送到紫宸宫。   早膳摆上桌案,一桌女眷围桌而坐,却无法保持优雅端庄。   锦璃尚未开口请她们用膳,她们便狼吞虎咽。   苏妍珍拿着汤匙喝了人参鸡丝粥,直喝了三大碗。   康悦都是在用手抓,其他人却也不嫌弃,因为,她们也在用手抓……   独王绮茹还能优雅自持,拿着筷子,细嚼慢咽。   孙嬷嬷和小莲从旁看着,亦是愕然。   见锦璃不动声色递眼色,她们忙又命膳房多备饭菜。   苏妍珍直撑地打嗝,方才作罢。   “璃儿,怎么只看你照顾无殇,不见谨儿?”   锦璃自嘲一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莲给众人摆上茶,忍不住道,“妍珍小姐有所不知,谨世子有了女人,不要娘亲了。”   康悦素来心直口快,不禁就气闷地冷笑。   “哈!他这是要去读书,还是去玩女人?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若我儿子,早按下来毒打一顿,让他知道,他娘的厉害!”   “那孩子是吸血鬼,又是喝狼血长大的,软硬不吃,越打越倔强。”   锦璃说着话,却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坐在一处与康悦公主聊天。   “谨儿搬去学堂住,已经有多日。狼族那小丫头,冷梦舞,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心也早就不在我这里。昨晚南宫恪从学堂回来,说,他们除了如厕,干什么都在一起。我这几日派人给他们送吃的,穿的,谨儿都给扔了。早先那小丫头中毒,他怀疑是我下毒,我送什么,他也不肯接受。”   “一下船,我就听锦煜质问御蓝斯,说前几天御蓝斯带了一个狼族女人回来,是不是与那小丫头有关?”   康悦口没遮拦地说完,不禁担心地看了眼王绮茹。   锦璃安慰按住母妃的手,“那狼族女子是狼族冷氏的人,冷梦舞也是,都是找我寻仇的。不过,阿溟带那女人回来,是给我考验,早被我杀了。苍兄已经在狼族着手处理冷氏余孽的事,至于冷梦舞,我念她年纪小,便让南宫恪放了她。”   康悦悻悻哦了一声,脸色苍白如纸,不敢再乱说话。   原来,苏锦璃在这里过得并非万事顺遂,他们一群人这样投奔而来,又给御蓝斯添了麻烦,血族朝堂恐怕也因此闹得沸沸扬扬了。   尤其,该死的康恒与血族庸西王早有牵连,若庸西王在朝堂上对御蓝斯不利……唉!   锦璃却不肯放过她,“三公主怎与我哥哥在一起了?”   “还不是因为……”   不等康悦开口,苏世敏就在桌下狠踢了她一脚。   痛得康悦闷哼,却生生忍下了。   “这死丫头,死缠烂打,你哥哥没法子,就答应要娶她了。”苏世敏言简意赅,一语带过。   “哦。”锦璃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却已然猜出,大齐……出事了!   皇帝,皇贵妃都被赶出来。   七皇子妃饿得晕厥。   堂堂颖王大元帅拐着三公主,携带众人,前来投奔妹夫……大家这是逃难来的。   可是,哥哥的军队呢?锦璃瞑思苦想,想不通。   在早膳开始之前,她就想探听坤和大殿的动静,可是她探听不到。   御蓝斯以内力布下结界,严防细作探听,凭她这点本事,也探听不到。   只是,康恒……他怎会残忍到如此地步?!   *   天气晴好,南宫恪如往常一样,用过早膳,赶往学堂。   他一上马车,不禁怔住,锦璃正抱着苏无殇坐在马车里。   他见鬼似地,迅速退下来,干脆不上马车,直接走向王宫大门   。   锦璃气恼地掀了车帘,瞧着那银白的俊影逃似的朝大门走,不禁哭笑不得。   御蓝斯这是把所有人的嘴巴,都严严实实缝上了!   他至于这样防备她么?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凭她带着个娃娃,也不可能杀去玉鳞江彼岸。   “南宫恪,你给我站住!”   “锦璃,你这样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回来!我只是去学堂给谨儿送点东西,怎么?你不乐意让我搭车?”   听得那娇美的声音含笑揶揄,南宫恪这才站住脚。   他转身回来,坐进车里,却抿着艳若花瓣的唇,敛气凝神,闭着眼睛打坐。   仿佛一尊庙堂铜像,刀枪不入。   他早已习惯了不戴面具,却不习惯锦璃这样打量。   他能感觉到,她在看他,仿佛,又看到了他过去的罪恶,凶残,卑劣!   锦璃见他剑眉皱紧,似笑非笑地转了视线,帮儿子整理紫红的小锦袍。   南宫恪忍不住打破沉静,“锦璃,你给谨儿带了什么?”   “呶!”   他睁开眼睛,艳若宝石的瞳仁,随着她的视线,落在苏无殇身上,瞧着那张胖软的小脸儿,不禁莞尔。   锦璃见他放松下来,便把柔化人心的儿子塞进他怀里。   苏无殇便摸南宫恪如缎的银发,小手轻轻地,并未用什么力道。   南宫恪便逗他玩,软软地小身体,在怀里,暖人心脾。   锦璃看着他那一头银发,视线略顿,颦眉转开脸,漫不经心地问道,“父皇答应阿溟派兵相助大齐了?”   “没有。康恒先一步给了承诺和新的盟书,父皇来信,说大齐的夺权内战,不便我们血族人插手。”   南宫恪说完,惊觉自己上当,不禁懊悔。   “苏锦璃……”她竟给他用这种狡猾的诡计?   “我问了,你可以不答呀!”   锦璃挑衅冷睨着他,随手把帮了大忙地儿子抱过来,卯着肉呼呼地小脸亲了亲。   “乖儿子,你可真是天下无敌,这么强硬的暴君都能被你驯服了!”   小家伙就咯咯直笑,好不率真无辜。   南宫恪看着眼前的母子俩,气得七窍生烟,却无计可施。他总不能把话再收回来。   锦璃淡然安慰,“你放心,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说。”   “你上了这辆马车,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我说的!”   南宫恪一口闷气堵在心口。这女人,怎变得如此狡猾?!   锦璃自嘲笑了笑,她脸上写了复仇二字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防着她呢?难道她长了一副怨鬼转世的模样。   “你放心,我也不想阿溟插手这件事。如今血族朝堂刚刚平稳,我不想阿溟再为这件事惹起血族民怨。康恒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夺权,民怨丛生,大齐必亡。”   南宫恪略松一口气,她这样不嚷,不闹,不急于复仇,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锦璃,对不起,从前我不该让你和康恒在一起。”   “我现在很幸福,我不想毁掉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所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锦璃把儿子揽坐在怀里,抚摸着他一头柔软的栗色发丝,忍不住对南宫恪说道,“再说,我也不值得你耗费千年内力,落得发丝成雪。”   此话说完,两人相对而坐,再无话可说。   仿佛,纠葛千年的仇怨,都尘埃落定,烟消云散了。   *   马车在学堂门外停下,南宫恪带着她和无殇,直接到了南宫谨所居的厢房。   锦璃站在廊下,听到厢房内两个孩子的嬉笑声,心里一沉,迅速抱着无殇后退到远处。   门打开,两个披头散发、满脸挂着水珠儿的小疯子,穿着睡袍,仰着头,看着南宫恪。   “爹,你怎么来了?”   南宫谨大惊失色,忙把冷梦舞推进屏风后,迅速理顺头发。   “你们在干什么呢?”   南宫谨看了眼室内,乱七八糟,衣服丢得满地。显然,他们是在洗漱,地毯却都被水泼湿了。   “爹,您……有事么?”   南宫恪不悦地看了眼屏风,“谨儿,爹给你说过,男女有别,要分开睡,你们现在还是孩子!”   “我知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只是躺在一起聊天而已,你和佟诗灵那种事,我也做不来。”   南宫恪怒火冲到俊美绝伦的脸上,银丝越白,脸色暗红。   “你有分寸最好。”   他咬牙无奈地叹了口气,担心吓到无殇,终是没有暴怒地训斥南宫谨。   深吸一口气,他强自忍下怒火,沉声说道,“谨儿,你娘亲带了弟弟来看你。”   “我说了,   不要她送的东西,也不要她来看我!”小家伙说完,执拗地关上房门。   砰——一声巨响,仿佛一把刀,刺在锦璃心头。   无殇似被那声音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门内,南宫谨背抵在门板上,小小一颗心,被那哭声撕扯,痛得无法言喻。   冷梦舞从屏风后探出头,看出他动摇,忙走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绿眸盯着他,恳求地摇头。   “谨儿,弟弟今天会飞了,所以想让你来看看他的翅膀。你知道的,他一直很想你。你不见娘亲没关系,娘亲把弟弟放在门口,你自己出来见他。”   ☆、第226章 小皇嗣,鸡窝头   锦璃泪花簌簌,却口气含笑,把所有的痛和难过生生咽进肚子里。   这般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极前世毒药入了肺腑,亲骨肉生生被剥离体内……   若非还没有寻到冷千烟的踪迹,她定冲进去杀了冷梦舞。   此时,她被那小丫头掐住了脖颈,若鱼死网破,谨儿势必要憎恨她一辈子。   她把小儿放在门外,远远地退开,南宫恪陪着她退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祧。   “锦璃,你不怕那小丫头伤害无殇?”   “你猜,她敢么?珐”   两人说话间,退至走廊拐角处。   宿在这一层楼阁的孩子,大都七八岁的模样。   这个时辰,学堂内该开始授课,铃声响起,他们急促地来来往往,瞧着无殇不禁好奇。   一身紫红金绣小衫裤的无殇,唇红肤白,艳若仙童。特殊的血,香甜之气浓郁。   有个小女孩受不得甜美气息的诱惑,望着无殇,就像望着一个散发着热气的糕点。她蒙着连衣帽,伸了带着小手套的小手,凑过来,戳无殇的脸儿。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这么胖呀!”她獠牙蹿出唇角来,“你的血真甜,我能吃你么?”   这么一个胖娃娃,坐在阳光里,却没有被灼伤,身上香香的,没有陈腐之气,还有奶香味儿,显然,是人类无异!   无殇不哭了,被三三两两围过来的孩子吸引,他竟是比这些孩子更好奇。   他苏无殇活了几个月高龄,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好看的娃娃呢!   不过,怎么都是……吸血鬼和狼人?   “他到底是哪儿来的?怎这么甜?”有只小鬼獠牙蠢蠢欲动,眨着红眼睛瞧着他。   有个孩子蹲下来,抓住了无殇的小手,“哈!你们快看他的手,一定很好吃!好软呀!”   “不如,我们把他催眠,分吃了吧!”   抓住无殇小手的吸血鬼娃娃占得先机,“我要吃他的胳膊,软软地都摸不到骨头。”   “我要吃他的腿!”一只狼娃娃说着,眼睛绿光闪闪,“腿上肉多!”   无殇摇晃着脑袋看着一群越凑越近的家伙,这才发现,这群漂亮的娃娃……不怀好意。   “我要他的脸,吃了他,我也长这么美!”   “他的眼睛好看,先挖出来……”   锦璃在走廊尽头听得毛骨悚然,不禁懊悔把儿子放在那里。   她忍不住恼怒瞪着南宫恪,“你这掌司堂主怎么做事的?这群孩子每天吃不饱吗?”   “天性难违!”南宫恪言简意赅地说完,见她还是不悦怒瞪自己,不禁气结,“不信你给无殇一只鸡,看他会不会抓来往嘴里塞!”   “你这是强词夺理!”   锦璃正考虑,是否该把儿子抱过来时,砰——南宫谨的房门终于开了。   门里,杀出一个顶着蓬乱鸡窝头的小疯子,霸气四射地暴怒嚷道……   “都给本世子滚开!你们一个个瞎了眼,看不出这是本世子的亲弟弟吗?!”   一群小鬼小狼不买账,群起而吁——他。   “且……了不起呀?!不就是弟弟么?谁没有?”   “就是呀!我弟弟比他香多了!”   “滚!”南宫谨忙把无殇捞进怀里,怒瞪着红眼睛斥道,“全部给我滚!”   最先发现无殇的小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好遗憾哦!香饽饽不能吃!”   轰——一群孩子鸟兽般,悻悻散去。   “呀……”无殇很识趣地,忙搂住哥哥的脖子。   水亮如星的棕色眼眸,正瞧见,一个梳着蝴蝶髻的女孩,站在门槛内瞧着他,绿眸莹亮,满口獠牙,虎视眈眈,宛若一只小恶魔。   无殇小嘴儿一撇,就哇——一声哭出来。   顺便用牵引传音狠狠告了一状,“哥,她龇牙吓我!怕怕!”   南宫谨抱紧委屈大哭的弟弟,轻拍着他的小脊背,狐疑转身,正看到刚收起獠牙的冷梦舞。   “你竟敢吓他?”   冷梦舞嘟嘴冷哼,“我没有!是他不愿我和你在一起,故意哭给你看。”   “别当我冤枉你!”   南宫谨狠瞪她一眼,抱着无殇进去凌乱的房间里。   无殇忍不住问,“哥哥住在这里么?”   “是呀!”   “呃……”真叫人不敢恭维呀,和猪窝一样!   椅子上堆满书本,床上都是衣服,分不出哪是脏的,哪是干净的,还有袜子丢在桌上,雪白的布料上有黑印子,显然,这是脏的。   刚才南宫谨和冷梦舞泼水玩,弄得到处都是水,地毯上,都能踩出小水洼。   南宫谨抱着弟弟无处安置,凭着“一家之主”的口气,气恼地转身命令冷梦舞。   “把房间收拾   tang一下。”   “世子爷,你当我是你丫鬟呢?”冷梦舞站着不肯动,“每次都是我收拾,我才不要!”   南宫谨自幼前呼后拥,被人伺候着,他武功练到炉火纯青,却自己梳头都不会,更不会收拾房间。   干脆,他把书全部拂在地上,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在椅子上。   无殇的胖墩墩的小身体不倒翁似地,晃呀晃,差点栽下来。   南宫谨随手扶稳他的小肩膀,给他擦掉脸上的泪花儿,小哥俩相视,都咯咯地笑起来。   “无殇,几天不见,你怎又胖了?看你这样儿,该断奶了!不然,过几天肥成小胖猪,可飞不起。”   “有胖吗?”无殇兀自觉得,这样刚刚好。断了奶,他可怎么活呀?“我飞得起来!”   “家里好吗?”   “外公,外婆,舅舅都来了,还问起你。”   “……”   “哥,你回家住吧!家里干净,又热闹,父王说晚上家宴,所以,母妃来问你要不要回。”   南宫谨挠了挠头,转而就问,“那天那个狼女还活着吗?”   “死了。娘亲杀的。”   “冷氏的?”   “嗯。死之前要变身,结果半人半兽的死了,中了娘亲的毒。”   “又是毒!”南宫谨闻毒色变,当即又拉下小脸儿。   苏无殇就嗅了嗅鼻子,“哥,你身上好臭,你是不是没洗澡?怎么也不梳头发?哥哥都不美了。”   “呃……”   “你是不是不会梳头呀?这里没有嬷嬷吗。”   嬷嬷会梳头,嬷嬷会伺候人洗澡,嬷嬷会喂饭,嬷嬷还会洗衣裳洗袜子换被褥,嬷嬷……总之,万能的嬷嬷,什么都会。   看这凌乱的房间就知道,这里没有嬷嬷。   唉!没有嬷嬷,真的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呀!   无殇超脱几个月高龄地叹了口气,看着哥哥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悯。   南宫谨笑着抓了抓满头蓬乱的头发,没想到就这样被弟弟看穿了。   “我会梳头,只是没梳而已。”   他不只是不会梳,还长了虱子,浑身痒的厉害。   可恶的是,大家都在澡堂里沐浴,他堂堂莫黎城的世子爷,怎能和那群鬼兽挤在一处沐浴,身子都被看光了,可没脸见人?!   冷梦舞瞪大绿眸,从旁狐疑瞧着小哥俩。   他们只目视对方,都没有张口说话,却忽然一起咯咯的笑,忽然又一起恢复安静,忽然一起叹气,忽然又摇头……   然后,南宫谨就突然撩起苏无殇的小衣袍,像是找什么东西。   唰——一双没有羽毛的白嫩的翅膀,突然展开……惊心动魄。   冷梦舞不可置信,瞧着那双翅膀,眸光里溢满诧异。   她十分确定,他们之间定然有某种交谈,可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不禁觉得愈加诡异。   唉!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姐姐呢?   “谨,该走了!”她尴尬地出声提醒。   “哦。”南宫谨就抱帮苏无殇整理好小衣裳,抱着他出来。   锦璃适时迎过来,抱过小儿,一双眼睛却心疼地盯着长子。   瞧着儿子一身邋遢,她心疼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谨儿……放了学回家吧,娘亲亲手给你做小笼包,好不好?外公和外婆,曾外公都想你了。”   南宫谨冷绷着小脸儿,“你不要总是来,也不要送东西。迟到了,夫子会训斥的,我先走了。”   “你的头发……”   南宫谨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拉着冷梦舞躲逃而去。   锦璃哭笑不得,忍不住问南宫恪,“他每天就这个样子?头发也不梳一下?”   “他不会。”   “……”   南宫恪见她怒瞪着自己,又要发作,无奈地笑道,“都是你宠的,前世是皇子,喝水都不自己端,此生是世子,做什么都要嬷嬷帮着,有嬷嬷在,万事大吉。”   “南宫恪,你这是怪我?儿子在你眼前,你怎不管?子不教,父之过!”   南宫恪挫败耸肩,“他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相较之下,我还不及那冷梦舞重要。”   锦璃气得无话可说,抱着儿子转身,却注意到眼前的小肩膀上有个小黑点……   黑点一蹦,就钻进无殇的衣领里,没影了。   “什么东西呀?毒蛊吗?有毒蛊……”   她慌得忙把儿子放在地上,迅速拆解着儿子的衣服,不禁想到南宫谨上次中毒蛊的事……惊得她浑身冷汗直冒,脸色苍白,手也慌乱地颤抖。   南宫恪哭笑不得,“是虱子,洗洗澡就没事了。”   她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被雷劈中般石化。   “虱子?”她苏锦璃的儿子,堂堂血   族皇嗣,竟长虱子?   锦璃气得发指,抱起无殇,转身就走了。   “南宫恪,你……你等着,我这就让阿溟将你革职!”   南宫恪气结无奈。   天地良心,他也有催儿子去洗澡呀!   可那小子面红耳赤,不肯在众人面前脱衣服,他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说得动他!   *   书房内,御蓝斯一袭宝蓝色王袍,端坐在王位上,正听寒冽宣读大齐来的密函。   康邕在左,苏锦煜,王颂达,康晨在右,一个个面色凝重,气氛严峻。   密函中说,康恒正在用火药轰炸王氏金库。   京城城门一开,百姓们倾巢而出,纷纷逃难。   没有逃出的人,不论男女,都被狼人和吸血鬼转变,收编入大齐军队。   正印证当初的血月之兆。   康邕听不下去,摆手示意寒冽不必再宣读。   “溟王,朕给康恒写信,暂劝他收敛。若你出兵援助,被他知晓,恐怕会有更多无辜百姓遭殃。”   御蓝斯看向苏锦煜,“锦煜,你的意思呢?”   苏锦煜静思良久,才慎重开口,“我要成婚,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他现在是狼人,而且是一个尚不能克制自己的狼人。   若真的要出战,他还能统领大齐的军队么?他已然没了资格。   “王妃娘娘,殿下正与大齐陛下、颖王等人商讨政务,您不能进去……”   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御蓝斯忙从王座上起身。   “既然齐帝已决定,就暂且如此吧。”   父皇迟迟不肯答应,他不能冒然派兵。   一行人出来,正见锦璃抱着儿子,俏颜怒火三丈。   锦璃看出他们担心,忙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想怎样就怎么样,都不必顾及我。”   别人都没说什么,她倒先气得啪嗒啪嗒掉眼泪。   苏锦煜瞧着她那样子,便猜测她是受了委屈,却又不敢靠近安慰,给御蓝斯点了下头,便带着康邕,王颂达等人离开。   御蓝斯担心地忙上前来,一手把儿子抱在怀里,一手拥住她柔声问,“璃儿,谁欺负你了?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她该不会知道苏锦煜,已被狼人咬伤转变的事吧?   “谨儿在学堂里长虱子!还染给了无殇,我刚给无殇洗了澡,擦了药。”   御蓝斯皱紧的眉头舒展开,长吁一口气,拥着她又哄又劝。   见孙嬷嬷和小莲都陪在廊下,他便把无殇交给她们,“暂带世子去皇贵妃那边。”   孙嬷嬷和小莲忙带着无殇退下。   御蓝斯拥着锦璃入了书房内殿的罗汉榻上,她坐在榻沿,他蹲在她面前,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   “璃儿,你和无殇去看谨儿了?”   “我不放心,就去瞧了瞧。”锦璃抽抽噎噎地说道,“谨儿头发也不梳,乱糟糟地,顶着一头鸡窝就去见夫子。”   御蓝斯挑眉,不敢想象南宫谨那样子,这事儿他早就知道,只是忙得顾不上。   “谨儿那孩子太倔强,谁的话也不肯听……要管教,不好太直接。”   “我要当掌司堂主!”   御蓝斯挫败摇头失笑,在她身边坐下来,暧昧凑到她耳畔轻吻,“你去当掌司堂主,本王的王妃谁来当?”   “当然也是我。”她羞赧地红了脸儿,不服气地嚷道,“我两个都可以当好。”   她想去,他可舍不得。   “晚上,本王下一道谕令,召谨儿回来,本王亲自收拾他。”   说着,他便吻她,从额头,到眉眼,掠过鼻尖,直吻到她的唇上去,一字一吻地柔声问,“如此可好?”   “嗯,好!”   她仰着脸儿,情难自控地迎合他的热吻,却不禁疑惑于他的清闲。   还有,不对呀!明明好好说着话,怎么就……   她回过神来,就见自己衣袍已然被拆解大半,身子正横在他腿上,还有,他的手在往哪儿摸?   衣衫下邪肆游弋地大掌,软腻了她的筋骨,她心慌地娇喘着,忙扣住他的手腕,挣扎着逃开他太过魅惑的热吻,“唔……阿溟,你政务……”   “忙完了。”他不肯放开她,指腹对细滑的肌肤贪恋上瘾。   “不是要和大齐打仗么?”   “不打!”   “这就好。”   听到她柔香软语的三个字,他抵着她的唇,恍然微怔,心底的惊喜旋即炸开,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的甜蜜感溢满。   不可置信地略松开她,他正见她笑得明媚灿烂,艳若朝阳下盛放的花儿,澄澈的凤眸里,一抹狡黠,游鱼般,一晃而过……   ================   <   p>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27章 邪王恨铁不成钢   深邃的鹰眸诧异玩味,好整以暇,欣赏她高绾的发、被吻得丰润嫣红的唇,以及白嫩的脖颈上,被他啃咬留下的浅浅淡淡的痕迹。   瞧她这得意的样子,分明已知道些什么。   他却还是笃定,她一定不知,苏锦煜已经变成狼人之事祧。   顾梓苏死后,苏锦煜对狼人厌恶已极,若锦璃知道,哥哥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怪物,怎还笑得出来?!   “锦璃,你听我说……”   娇软的手臂柔媚缠住他的脖颈,她将他复杂,诧异,疼惜的眸光,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她主动把身子送进他怀里,嘟唇在他唇上结结实实,印下一吻。   “御蓝斯,你不必辛苦瞒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守护我们的幸福。”   “锦璃……”心底莫名萌生一股罪恶感,他忽然,很想对她解释清楚珐。   一个小小的谎言,所有的人都在相助隐瞒她,大家都很辛苦,若她真的决心守护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他不介意对她坦诚。   但是,他的宝蓝锦袍被小手扯开,她的衣袍散落,他的话就变成了……   “锦璃……唔,先别急……爱妃……呃……嗯……妖精……哦……你在玩火!”   她谦逊好学,过目不忘,把他晚上教习的花招,全部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甚至变化出新的招式,此刻一一施加在他身上。   他忽而欲仙欲死,忽而神魂颠倒,忽而脑海空白,忽而……生不如死。   疯狂地欢愉,让他欲罢不能,体内的火,熊熊焚身,血脉亢奋紧痛。   她身上的丝袍滑到了腰际,善舞的妩媚娇躯,正骑于他身上,欢舞款摆……   他已然分辨不出,这是非人的折磨,还是努力的取悦。   他隐忍不住,俊美白皙的脸,神情狰狞,终于,他暴吼一声,还是采用最直接的方式。   健硕如猛兽的身躯倏然翻身,将她牢牢压住,以强硬的线条嵌入她的柔软,不留半点空隙。   粗壮的双臂,是最牢不可破的囚笼,困得她连喘息都艰难。   他捏住她的下颚,温柔的邪笑着,然后深深的吻住了她,吞没她的惊吟。   她被连番冲撞,忍不住轿嚷求饶,被他彻底俘虏,除了承受他、响应他之外,无法再思考其他。   迫近正午的阳光,穿透宏大的圆窗与纱帘,柔和光氲,将两具莹白绝美的身躯,晕染了淡淡的金色光氲,共赴云雨巅峰的一刻,那光氲陡然变得强烈,耀目,是从体内迸射出的。   一个时辰后……   锦璃筋骨酥软,沉溺暖热的怀抱中,腿儿横在御蓝斯健壮修长腿上,慵懒地不想挪动。   御蓝斯轻抚着她的脊背,若有所思地凝眉,“璃儿……”   “嗯?”   “谁……给你的千年内力?”   如此慷慨赠予她千年内力的,会是谁?男人?女人?   意外地,这千年内力竟然能与她的血脉融合,而没有让她走火入魔。   若一般人被突然馈赠千年力量,定然早已被内力冲击地筋脉俱断。   “呃……发现了?”她半眯凤眸,“弥里给的,你吃醋哦?”   紧皱的剑眉舒展开,“他还蛮疼你的。”   “嗯,他说你的内力,不适合我练。”   “这一点我倒是没有考量到。我的内力,是伏瀛国师当年为我量身独创的,的确不适合你。这一点,倒是弥里考量周全。”   她睁开眼睛,仰脸儿瞧着他绝美的侧颜,娇声说道,“可是,我还不太会用。”   所以,刚才那种难以自持的境况下,真气才会胡乱的爆发出来?!   他宠溺揉揉她的发,欣赏着她娇慵如猫的憨态,在她额上轻吻,“我教你。”   说着,他不由分说将她拉起来,随手抓起一件袍子给她罩在身上。   锦璃勉强站稳,腿间还有些不适,低头见身上是他的蓝袍,脑子里溢出一片旖旎画面,又面红耳赤。   御蓝斯沉声提醒,“气沉丹田。”   “又是丹田……”   想起上次找丹田,被他的美色迷惑的糗事,她忙打起精神,深呼吸,敛气凝神。   “跟着我的手运气。”   但是,他的手……在干什么呀?   他正拥着她,下巴搁在她颈侧,修长的手指,极尽魅惑,隔着丝袍,沿着她的手臂滑动。   她敏感地轻颤,意识只随着他的指尖移动。   “阿溟……”   她略一侧首,唇瓣蹭到他的脸颊。   他的视线却盯在她娇软妩媚的手上,蓝袍艳丽,她白腻如水葱似地指,显得异常秀美。   “所有的内力,都凝聚起来,依照我说的做……咳!你听到没?”   她呼吸间   tang都是他的体香,他的的手这样动来动去,她还怎么专心……气沉丹田呀?   “哦,你……你说就好,不要这样。”她不禁怀疑,他根本就是在勾*引她。   他耸肩,悻悻退到一边去。   健硕如山峦的身躯,矗立一旁,双臂环胸,肌理紧绷,诱得人心慌气短,两腿发软。   她视线溜过那精壮的身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你……你可以穿上袍子吗?”   “老夫老妻这么久,还害羞?”   他无辜地挑眉,邪肆不羁地穿上袍子,简单拢住前襟,健硕的胸膛若隐若现。   “爱妃,这样可以了吧?练功要专心,你不要总是偷看本王。”   她哪有偷看?她只是控制不住眼睛和心而已。   他站在那里,吸引力就咻咻射过来,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不是她的了。   “我觉得,还是让弥里教我比教好。”她无奈地咕哝。   他顿时不悦,“为什么?我教的不好吗?”   “你总让我走神。”她不禁怨怪他长得太美,如果美是一种罪恶,他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走神也得我教,不准跟其他人学。”   他无法容忍其他人这样看她,碰她,摸她,手把手地待她。   他兀自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念出口诀。   她随着口诀运功,然后,指尖指向桌案上的茶壶,指尖一麻……内力却没有冲出去。   “嘿——”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用力戳向那茶壶。   “嘿——”   再用力……   气沉丹田,提气,打!   “嘿嘿——”   她嘿了半天,却连个屁也没嘿出来,内力更是丝毫没有打出。   桌案完好,茶壶……被他优雅地端起来,哗啦哗啦……慢条斯理又倒了一杯茶。   然后,他神态悠闲的,贵雅无匹的,把茶喝完,哗啦哗啦……又倒一杯。   她欲哭无泪,千年内力耶,照理说,她该和他一样才对嘛!   “阿溟,不行呀!是不是口诀和内力不匹配?”   他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她,“爱妃,这是最简单的。”   她鼓着腮儿,又朝着那茶壶,“嘿——”   “练功不是喊得大声就能打得厉害。”   他搁下茶盅,自后拥住她,以内力激发她的内力,手指轻柔划过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直指桌案上已经空了的茶壶,啪啦……茶壶爆碎!   “碎了!碎了!”   她颇有成就感地,冲到桌旁数茶壶的碎片,俏美的脸儿顿时神采飞扬,笑逐颜开。   “哎呀!阿溟,好神奇!是我打的吗?”   他非常客气地,多此一举地笑着提醒,“爱妃,是本王打的。”   她唇角耷下去,凤眸流光幻彩,倔强地辩解,“可是,内力是从我手里出来的。   他挫败地认输,“好吧,好吧,算你打的。不过,你要学会自己催动内力。”   “知道啦!”她乖顺说完,然后,走到罗汉榻旁,身子一歪,就躺下去,闭上眼睛,一副酣睡状。   他愕然狐疑,不禁怀疑自己下错了命令。   他气结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儿。   “苏锦璃?本王说得是,要多练习,才能催动内力,不是要你睡觉。”   “人家好累,先睡一下下!”   空有千年内力,却不知该怎么用,很浪费耶!   他很想催促她起来练功,但想到她刚才那么卖力地取悦自己,终是于心不忍,躺下来把她揽入怀中,他也闭上眼睛。   “锦璃,本王忽然想起来,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对你讲。”   她吐纳如兰,艳若蝶翼的睫毛没有丝毫波澜,已然沉沉睡过去。在他怀里,她总是睡着地很快,很快……   *   暮色四起,王宫内,灯火辉煌。   锦璃睡到自然醒,方才睁开眼睛。   青丹,青染,青芷,青涓,皆是一身粉褂蓝裙,正恭顺立在罗汉榻旁。   “王妃娘娘,您醒了?”   青丹领先上前,忙搀扶着她坐起身来。   桌案上,摆放着锦璃晚膳应该穿戴的礼服和头冠。   她正要问她们,御蓝斯去了何处,便忽然听得他冷酷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外殿,御蓝斯正训话。   他训斥的,正是让锦璃头痛不已的南宫谨。   “为什么非得这样狼狈?你自诩是狼王轩辕博与血族王御穹的孙儿,就是这样当他们的孙儿?那学堂内的孩子,可不只是莫黎城的,还有狼族的,来自血族京城的,南宫谨,你这是要名扬天下呀?!”   御蓝斯端坐王位上   ,冷怒俯视着阶下跪着的小孩,一番冷嘲热讽,不留余地。   虽已看了这孩子半晌,他还是不敢相信,这顶着鸡窝头,衣袍脏乱的孩子,就是平日里一丝不苟、被他视如己出的南宫谨。   南宫谨局促不安地跪在下面,向后挪了一下,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刺绣的是一整幅莫黎城的城疆图。   平日,御蓝斯便踩在这幅图上,日理万机,运筹帷幄。   可……此刻,他却浪费时间,在他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而且,只是为了他穿衣打扮,梳头洗澡。   小家伙愧疚地抬不起头,“我……我不会梳头。”   “不会?你一句不会,对得起你世子爷的身份?”   王座上的男子,一袭紫红锦绣礼服,强势,贵雅,威严的气势,叫人不自觉的敬畏,   低沉的咆哮,吼得那娇小的身体,隐隐一颤。   “洗澡呢?无殇在你房内呆了一会儿,就染了虱子回来,你作何解释?”   小家伙不言语了。他害羞呀,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洗澡嘛!   一提到虱子,他又忍不住抓背,虱子没咬他,可他就觉得背上发痒。   御蓝斯瞧着他无地自容地样子,不忍再苛责,他也不想闹得整个书房都是虱子。   此事若传扬出去,文武百官恐怕都笑掉獠牙!   “先留在宫里,何时自己学会梳头,洗澡,洗衣,再去学堂。你外公,外婆,曾外公,舅舅都在宫里,你那些脾气,怨气,该收的,都给本王收起来,私底下把你母妃惹哭便罢了,人前你若故意挑衅,惹她生气,本王饶不了你!”   “是!”   御蓝斯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外冷声命令,“乐正夕?!”   总管大人从殿外进来,恭顺弯着腰,“殿下,属下在!”   “带世子下去,让嬷嬷把他清洗干净,收拾干净。”   御蓝斯压着怒火,重又看过南宫谨一遍,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忘了,从头到脚给他抹驱虫药,眼见着就要开膳,别弄得他一身刺鼻的药味儿,用花草香的,他身上这衣裳,给本王烧掉!”   “是,殿下!”乐正夕见惯不怪地牵住了南宫谨的小手,“世子,请随属下走吧。”   南宫谨站起身来,却不敢问,何时才能去学堂。   他始终憋着一口气,大气不敢出,跟着乐正夕走出书房,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书房内,锦璃欢天喜地地奔出来,冲到台阶上,卯着她家绝美不凡的夫君,乐滋滋地狠狠吻了两下。   御蓝斯因这突然的惊喜莞尔,随手拥住撞入怀中的娇躯,回吻她两下。   “开心了?”   她点头如捣蒜,她不只是开心,还开心地合不拢嘴。   睡得饱饱的她,容光焕发,神采动人,飞鸾髻上的飞凤步摇簪熠熠闪烁,衬得俏颜粉光若腻,愈加柔美动人。   “真没想到那个桀骜不驯的臭小子,就这样被你搓扁捏圆,由得你摆布!”   凤眸凝视着他,溢满无限崇拜与爱恋。   她最头痛的问题,总是能在他这里迎刃而解。   “御蓝斯,我更爱你了!”   “傻丫头!”简单一点小事,竟能让她如此开心。她太易满足。   欣赏她一身艳红的新衣,不觉间,就被她凤眸里的笑意感染,他也忍不住爱怜笑开,与前一刻冷酷骇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拥紧她,把她的头按在胸前,唇角却缓缓又抿直,绷紧。   她这样爱他,他却没能查到冷千烟的踪迹。   莫黎城防卫严密,那狼族女子不可能进的来,她却如此神出鬼没,计谋连番,定有高人相助。   他只期望这高人不是血族人,否则,事情愈加复杂。   御书房外,寒冽求见,御蓝斯拥着锦璃起身,允许他进来。   然而,寒冽进来,却单膝跪下,欲言又止。   锦璃俯视着他,也不禁疑惑。   “寒冽,到底什么事?”   “老七,就是为兄的事喽!”   进来的是御之煌,他一身崭新的金纹黑袍,幽冷阴沉,丝毫不见被折磨的狼狈。   在黑棺里被呆了大半个月,纵然补充过血液,肌肤还是如白骨一般,不透红晕。   锦璃看得出,他对御蓝斯的恨,有增无减,不禁脸色微变,本能地抓紧了御蓝斯的手。   御蓝斯打量着御之煌,挑眉清冷微扬唇角。   “本王差点忘了,今日是皇兄和御月崖等人出牢的日子。”   “呵呵呵……老七,你那黑棺弄得不错。”   想起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御之煌浑身筋骨惊颤,不禁有伸了伸腿脚,却姿势慵懒,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   御蓝斯   不动声色,“皇兄喜欢,本王定为皇兄多准备几口。”   “老七太客气了!”御之煌冷哼了一声,视线落在他怀中的锦璃身上,“丝丝,越来越美了,瞧着也越来越可口!”   御蓝斯将锦璃环在怀中,“皇兄若没其他事,就回皇宫吧,皇祖父口谕在先……”   “急什么?为兄才刚出来,还没缓过劲儿呢!怎经得住长途跋涉?”   御之煌踱着步子,在殿内转了一圈,就坐去了御蓝斯的王座上。   锦璃气得想怒斥,被御蓝斯握紧腰肢,只得作罢。但是,这厮实在过分!   御之煌在王座上寻了个舒服地姿势,顷刻间,这书房仿佛已属于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中央绝美的夫妻二人。眸光神采阴柔瑰奇,   “听说今晚有家宴。老七,为兄也是和月崖他们也是家人吧?不如大家一起吧,正好我饿了。”   “当然可以。”   御蓝斯慷慨点头,转而就让寒冽去宣召弥里。   见御之煌顿时脸色骤变,他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当然应该一起吃。”   “弥里不是应该回宫去了吗?”   “皇祖父让他护送你们回宫。”   御之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祖父分明厌恶极了这混血孽种,怎会忽然改变主意?这事儿回宫再去细究,不过现在,有件有趣的事儿,他正想做。   *   今晚星光璀璨,月圆人圆,晚风带了暖意,舒爽清凉,方方面面都叫人欢喜。   晚膳,摆在新建成的蓝亭,这亭子的顶部被一株巨大的蓝色花树笼罩。这四季开花的树冠在月光下,剔透幻美,令人叹为观止。   乐正夕执掌王宫内务以来,花园亦是大变。   除却这座凉亭,四周低矮的奇花异草间,点缀着细小的夜明珠,奇光斑斓,幻若仙境。   几条冗长的树枝,低柔垂在花草间,那光便融成一片——仿佛,月光从花树的树枝上淌了下来,流泻于花草间。   亭子里,宏大的金雕腾龙屏风,摆在正北面。   屏风前。一排座椅是为王颂达,康邕,王绮茹摆设的。   左边是苏锦煜,轩辕玖,康悦,康晨,苏世韬,李侧妃,苏妍珍,苏现。   右边除了御蓝斯,锦璃,南宫恪,南宫谨,弥里的位子之外,又临时加了多四个位子。   众人行礼寒暄入座,锦璃抱无殇在怀里,默然听御蓝斯给康邕介绍御月崖等人的身份。   南宫谨被四个嬷嬷卯着好一顿收拾,总算是整理妥当。   他一身银白的小锦袍,惊艳四射,姗姗来迟。   进来亭子里,他给一群长辈请安问好,锦璃见他发丝梳理地黑亮紧致,一丝不苟,方才满意地扬起唇角。   小家伙英姿飒爽地站起身来。   王绮茹怜爱瞧着他,越看越欢喜,忙唤他,“谨儿,过来这边坐。外婆可算见到你了,怎的才回家呢?”   “学堂里课业繁重,脱不开身。”   说话间,南宫谨则是先看了眼御蓝斯,见他应允,才走向外婆。   不长不远的距离,他窘迫又局促,一路躲避着娘亲慈爱含笑的眼神。   王绮茹让他坐在她和康邕之间,手臂环住他的小肩膀,嗅到他身上驱虫草的香气,不禁失笑。   “谨儿,听孙嬷嬷说,无殇身上染了虱子,你身上也染了吗?”   “呃……为防万一!”南宫谨嘿嘿笑。   有个不会说话的弟弟真好,可以替他背黑锅。   无殇在娘亲怀里,瞥着小嘴儿哼哼两声。   锦璃轻拍他的脊背,未再就此多言。   御蓝斯示意乐正夕开宴,宫女们仙娥般,端着托盘鱼贯进入。   御之煌慵懒歪靠在椅背上,视线习惯性地往众女子的脸上瞟,然后,他状似百无聊赖,朝着亭子外,自己的贴身侍从递了个眼色。   那侍从对他点了个头,示意他看苏锦煜面前。   他转回视线,正见宫女端着一个罩了金罩的金纹白磁盘,放在苏锦煜面前。   御胭媚看向对面的苏现和康悦等人,“这算什么家宴?怎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在?”   她身侧的御月崖抬眸冷扫对面,“谁不相干?”   “那个叫苏现的,听说是苏锦煜的护卫。”御胭媚轻蔑冷笑,“这种人也配和主子坐在一处,真不知御蓝斯怎么想的,就算宠苏锦璃宠到天上去,也不至于连她兄长的护卫都奉为上宾吧?!”   御月崖看向苏现,眸光陡然变得狐疑,这人怎如此熟悉?   而且,与他竟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牵引感……像极他与“子嗣”之间的血脉牵引。   苏现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冷酷端坐着,目视杯碟,波澜无惊。   一旁,苏妍珍轻声安慰,“现,别把   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你保护我们,我们恐怕早就被康恒杀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们的家人。”   苏现侧首,略一颔首,“多谢七皇子妃。”   她赧然红了脸儿,“你……叫我妍珍吧。”   虽然他也是吸血鬼,气质亦是阴郁深沉,她却看得出,他与一般被转变的吸血鬼不同,他分得清善恶,而且,对哥哥忠心耿耿,更为大家赴汤蹈火。   苏现恭谨低头,“卑职不敢。”   苏妍珍抿唇黯然,不再逼迫他,却忍不住问,“你……也喜欢璃儿?你做这些都是为璃儿?”   “皇子妃别开玩笑了,卑职岂敢?!”   ===============   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28章 晚膳惊魂动胎气   “现,自从我认识你,你很少说话,也从不笑,只有看到璃儿时,才会笑。”   苏妍珍一袭淡烟紫的锦袍,晕染了墨纹,似涂抹开的惆怅祧。   她一语中的说着,见苏现紧张地抬眼,看向正在与御蓝斯说笑的锦璃,她又低头艰涩浅笑,手中粉色的丝帕,已然揉皱。   “现,你看到了,她只爱御蓝斯,眼里,心里,再不会有别人。更何况,她已然是溟王妃,你若……”   苏现咬牙打断她,“我只是看着她就够了,我从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我乞讨几百年,只有她……对我笑过,她让我知道,我不是个没用的废物。”   苏妍珍心底隐隐刺痛,却不禁惭愧。   如果此时,苏现衣衫褴褛,于街边乞讨,且是一只浑身肮脏的吸血鬼,她断然不会与锦璃一样,对他展颜一笑。她会逃开,比任何人逃得都快。   可是,那天,这只吸血鬼抱着她逃离险境……   她他怀里时,才发现,他隐匿在宽大连衣帽黑影中的容颜,俊美惊艳,眉宇间除了吸血鬼特有的沉郁,还有一股浩然正气。   他身上的陈腐之气,在她嗅来,也变得莫名幽香珐。   后来,他把她送进御膳阁,悉心安顿,连饭菜,衣袍,都为她准备妥当。   这世上,除了哥哥苏锦煜,从没有哪个男子对她如此尽心过。   他自卑,觉得配不上锦璃,而她,这七皇子妃,又如何配得上这个不同寻常的乞丐?!   舞伶若仙,乐声如水,夜风袭来,这舞,这乐,这风,美好地令人心醉神驰。   无殇被王颂达抱了过去,锦璃便依靠在御蓝斯怀中,听着他和外公谈论着经营多时的酒水生意,嫣然满足。   她视线随着舞伶们的舞姿流转,不经意地,看到对面哥哥桌案上的东西,顿时花容失色,恐惧紧抱着御蓝斯,惊声尖叫……   苏无殇被她花容失色的样子,吓得大哭起来。   这场准备多时的家宴,顿时陷入混乱。   正与苏现说话的苏妍珍,循着锦璃的视线看去,就见苏锦煜面前,竟然是一刻血淋淋的心脏。   乍看上去,分不出是动物的,还是人类的,直叫人毛骨悚然。   她胃里一阵翻搅,就遏制不住地扶着桌沿呕吐起来……   苏现忙扶住她的手臂,给她拍背。   康悦也吓得惊叫着退开,惊恐地抱紧了同样恐惧的苏世敏。   苏锦煜已然眼眸森绿,獠牙再也克制不住……对于狼人来说,那血淋淋的东西不但不恐怖,而且是热腾腾地美餐。   轩辕玖忙伸手按住他的肩,“锦煜兄……别这样!你吓到锦璃了!”   苏锦煜嘶吼着,健壮的身体咔咔剧变,骨骼渐长……   变身的剧痛,血腥的引诱,他彻底失控爆发,大掌猛然一挥,将毫无防备的轩辕玖打到了亭子外去。   乐正夕大惊,忙自亭子外接住轩辕玖,两人却反因强大的真气,一起横摔在地上。   “锦煜,你马上给朕清醒!”康邕震怒冲过去,也被苏锦煜突然的暴吼震退数步。   那怒张的狼口,似能一下就咬掉他的头颅。   王绮茹脸色煞白,吓得抱紧了南宫谨,“邕,别过去!”   “乐正夕,给本王查清楚!”   御蓝斯怒吼着,迅速把锦璃拥在怀中。   锦璃只觉得小腹坠痛,她本能揪住御蓝斯的锦袍,“阿溟,我肚子痛……阿溟……”   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倒在其次,她无法承受的是,哥哥竟……成了狼人。   她更不敢想象,哥哥是如何被狼人咬伤的。   康恒,这笔血债,她给他记着!   “璃儿,别怕,没事……没事……”御蓝斯如此慌乱安慰着,抱着她冲出凉亭。   而除了御之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今晚,是月圆之夜,狼人的力量比平时更强大,其变身的速度,也被月华召唤,而比平日快百倍。   雪狼王朝素有传说,“即便一个心地纯洁,不忘在夜间虔诚祈祷的人,也难免月圆之夜,变身为狼。”   御之煌之所以一出大牢便知道这件事,当然,多亏了他尽心尽力的侍从。   南宫恪见苏锦煜狼爪抓向那颗心脏,迅速飞身冲过去,   御之煌阴沉一笑,佯装过去帮忙,他招式却是朝着南宫恪的后心打过去的。   御胭媚愕然看着眼前的混乱,狐疑问御月崖,“哥,这是御之煌的诡计?!我们该帮谁?”   御月崖气定神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端起茶盅,“谁也不帮,让他们打!”   御少泽见御胭媚看自己,冷笑,“你看我作甚?他们两败俱伤才好哩!”   “你们不帮,我帮!苏锦煜如此美男,倒是很对我的胃口,我要帮他!”   tang“媚儿,你……给我回来!”御月崖气得拍桌子。   御胭媚只妩媚一笑,朝着已然化身成巨狼的苏锦煜飞了过去。   她没有出招,只是故意地,大叫着,“颖王殿下,不要……”就被苏锦煜抓伤了胸口,扯了衣袍……   境况混乱不堪,御之煌和南宫恪并没有机会打起来。因为,弥里迅速出手阻止了他。   御蓝斯抱着锦璃出去之时,怒声下令。   一群寒影护卫迅速赶到,御之煌最是知晓这些杀手的厉害,再不敢妄加出招。   南宫恪则迅速封住了苏锦煜的穴道……   苏锦煜骨骼瞬间缩短,被迫变形,恢复成人形。   身躯因为突然的变身冲击,而剧痛震颤着,呼吸粗犷沉重,宽厚的胸膛不稳起伏。   眼前,一片混乱,桌椅倒了大片,外公和母亲都被他吓晕过去,正被宫女搀扶下去。   苏现正端水给苏妍珍,让她漱口。   康悦和苏世敏早早逃去了亭子外面。   有个一身胭脂红锦袍的女子,正捂着胸前的伤口,娇美横在他身前……他呼吸间,都是她的一身浓烈的香气。   南宫谨被吓得木木呆呆,正巴巴瞪着红眼睛,警惕望着他。   显然,小家伙无法接受,曾经温文尔雅的舅舅,变成凶残狂躁,六亲不认的狼人。   当然,狼人在成熟之后,会有好转,但那也得等几年,甚至多年……   苏锦煜无法面对他,这场混乱,更让他愧疚地恨不能杀了自己。   “谨儿……”   南宫谨不理他,迅速躲到了弥里身后去。   他无奈叹了口气,担心地走到御胭媚近前,“姑娘,你没事吧?”   “颖王殿下,你……真的吓死人了!人家本来好心帮你,谁知你竟……”   御胭媚说着,一双眼眸楚楚可怜,视线却有意无意,瞥向他因变身而撑破衣衫的身躯,佯装赧然地娇羞说道,“人家伤口痛死了。”   苏锦煜懊恼不已,忙将她扶起来,却对身侧的南宫恪说道,“恪,劳烦你帮这位姑娘疗伤。”   南宫恪若有所思地瞧着御胭媚,不吭声,也不搭话。   却是康悦气势凶悍地冲进来,脱了自己的外袍罩在苏锦煜身上,挡在苏锦煜和御胭媚之间。   “瞎子都看出来,刚才你是硬拿自己的胸,往锦煜的狼爪上撞,受伤……哼哼,你活该!”   御胭媚佯装恐慌受惊,捂着心口,泫然欲泣,“姐姐,你好凶呀!刚才……我真的只是一番好意!这些时日,我被囚禁黑棺,真气和痊愈能力尚未恢复……”   苏锦煜冷怒挥开康悦的衣袍,绕过她,打横抱起御胭媚,径直出了亭子。   康悦气得跺脚,“苏锦煜,你疯了?她是装的!”   “就算是装的,她也是阻止我伤害别人。不像你,只会躲!”   康悦气得怒声咆哮,“我不躲就被你一掌拍死了,我是人类耶!”   南宫恪似笑非笑地提醒,“三公主,不管是狼人,吸血鬼,还是人类,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子,你这脾性,还是改一改吧!”   康悦本就在气头上,听得此话,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的母狮,顿时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教训本公主吗?”   “在下只是在说事实!”   “事实?哈哈哈……听说,你那一世,锦璃是个柔弱美人儿,结果呢?你还不是选了火辣妩媚的佟诗灵,抛弃了锦璃和你儿子?”   南宫恪脸色剧变,血眸陡然艳红。   康邕迅速过来,将康悦扯开,“恪,康悦正在气头上,你不要介意!”   “父皇,你别拉着我!我就算没在气头上,也会这样说。男人移情别恋,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有本事你们学学人家御蓝斯,痴情不改,忠心不二!”   南宫恪僵在原地,再也无言。   “康晨,过来,把你皇姐拉走!”康邕怒声说着,忙把康悦推给苏世敏和康晨。   那边,苏妍珍感激地对苏现一笑,“既然大家都散了,我们也走吧。”   南宫恪回过神来,发现,人都散了。   他只得对苏现颔首,“劳烦苏现将军送妍珍郡主回寝居。”   这场晚膳,本是要宣布苏锦煜和康悦的婚事。   就这样……不欢而散。   南宫恪转身环顾四周,独剩了他自己,儿子也不见了。   弥里早已南宫谨去了紫宸宫。   御蓝斯把锦璃放在内殿的床榻上……   青丹等人紧随其后,抱着苏无殇直接送到偏殿,交给乳母嬷嬷照看。   孙嬷嬷跟着御蓝斯奔进内殿,担心地揪着心,不敢问发生何事,“殿下,需要奴婢准备什么吗?”   “准备晚膳吧!锦璃不能饿着。”他不敢耽搁,忙给锦璃脱下染了血的衣袍。   孙嬷嬷欲言又止,见御蓝斯拒人千里,气势骇人,犹豫良久,还是退下。   殿门关上,御蓝斯便崩溃地瘫在地上,手上染血的红袍被他怒吼着甩在了地上。   他若早一点告知她真相,她断然不会受如此打击。   可他更怕说了,她会又去寻康恒复仇。她这样聪慧,若要以死威胁他,他拦不住……   听得弥里带南宫谨进来,他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弥里和南宫谨。   “溟王殿下……”弥里略一颔首,视线就盯在那红袍上——血污惊心,床沿上,也染了血。   “弥里,多谢你给锦璃千年内力。否则,今晚这样打击,她腹中的胎儿,恐怕不保。”   弥里过来,正是为此事。   他放开南宫谨的小手,示意他去床前看娘亲,他则在床前不远处的桌案旁,兀自坐下来。   “殿下如此欺瞒锦璃,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她已有身孕。”   他这口气,像极一个围护女儿的父亲。   南宫谨愕然听着两人的交谈,不可置信地看向娘亲尚且平坦的小腹,小手轻轻地为她掖好锦被,心里闷闷地,开心不起来。   在来时的路上,他才听弥里说起,舅舅变身成狼人的原因。   御蓝斯隐瞒娘亲固然不对,但相较于娘亲之前的复仇方式,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最近他为冷梦舞,闹得亦是过分……他很想亲口对娘亲道歉,却又无法面对她。   御蓝斯眼眶灼红,看着床榻上的锦璃,烦躁地冷斥弥里,“弥里,你不知锦璃和康恒的关系!”   “不就是前世夫妻么?不就是寻仇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纵然两国关系横在中间,还有我,锦璃若执意去复仇,你碍于太皇和皇上阻挠,不便相助,我可以亲手去取了康恒的首级。”   ☆、第229章 很生气不便侍寝   御蓝斯站起身来,鹰眸狐疑而严峻地审视着他,不禁怀疑,他对锦璃的感情非同寻常。   给锦璃千年力量便罢了,他为锦璃,竟连命也可不要?   “弥里,你并非天下霸主,只是太皇身边的护法!凭你刚才所言,以及你上次在大齐军营内的所作所为,已是死罪!本王即可把你处死,先斩后奏,你最好看清自己的身份。”   弥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走到床边来,在南宫谨背后弯腰,大手疼惜地抚在锦璃的头上祧。   “此生,我从没转变过任何子嗣,独锦璃一个,可笑的是,这唯一的一个,是个惊喜,也是个错误。”   御蓝斯冷眯鹰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猜不透他这“惊喜”与“错误”到底何意。   弥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没有成为吸血鬼,却比吸血鬼更敏感,更敏锐,一点小事,都会刺痛她,她心里装了太多事,表面总是欢喜,心里却是痛的,恐惧,难过……所以,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杀了康恒,能让她无后顾之忧,我何乐而不为?”   在棺材里沉闷太久的吸血鬼,处事方式也叫人不敢恭维珐。   御蓝斯完全可以想象,若弥里去大齐,必定又造下一场杀孽!   “锦璃不喜欢你这样,她当然也不希望……你不顾性命地去为她做任何事。”   御蓝斯坐在床沿,握住锦璃的手,鹰眸冷煞盯着弥里的侧颜。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上次,她在大齐皇宫的湖边警告过你,不要再做任何让她失望的事,也不要再滥杀无辜。”   “好吵!”锦璃睁开眼睛,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手被一只大手握得紧痛。   她不知是御蓝斯拿自己的血救了她,还是她凭自己的能力痊愈的。   总之,有他在,她笃定,孩子定会没事。   然而,她却不想看到他,不想理他,更忍不住气恼,他竟瞒着她!   哥哥被转变成狼人,康恒夺取大齐,他瞒着她,一再瞒着她,还有……她有身孕,与上次一样,她竟也瞒着!   近来嗜睡严重,她也怀疑自己有孕,可她不曾有过孕吐反应,也不曾有过任何不适感,因此不敢断定。   或许,她应该研看一下,吸血鬼孕妇的症状,以备万一。   见她别扭地挣扎着抽回手,御蓝斯焦灼俯视着她,柔声开口,“锦璃……”   她清艳的脸儿,妆容精致,泪珠从眼角滚落,仿佛蒙了晨露的花朵般,冰霜幽冷,视线只盯着身上轻盈的锦被。   “阿溟,你除了隐瞒我这些,可曾隐瞒过其他?”   这女人在胡思乱想什么?御蓝斯气结叹了口气,柔声安慰,“没有……当然没有。”   “你让我……如何再信你?”   御蓝斯心口一震钝痛,仿佛被未开封的刀,生生刺了心脏,哑口无言。   她凤眸转向他,锐冷,犀利,直接,无半分温度,“我最恨的就是被欺瞒!你知道我的过去,应该明白才对。”   他们没有争吵,就这样口气近乎平淡地交谈着。   床榻旁的南宫谨,却听得胆战心惊。   聪明的小家伙知道,娘亲又想到了爹那一世对她的欺瞒,以及前世康恒对她的欺瞒……他们移情别恋时,她被蒙在鼓里,她曾经那样信任他们,彻底交付身心,到头来,纵然死也难解怨恨。   “娘亲,舅舅变成狼人的事,大家都瞒着你,是……为你好,不只是御蓝斯一个人瞒着你!”小家伙小心翼翼地解释,“还有……”   锦璃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南宫谨,你这是在教训谁?你一个抛弃了娘亲的恶毒小鬼,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这个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南宫谨眼泪一下冲到眼眶上……泪花莹莹。   锦璃就像是怨鬼俯身,像是突然爆发怒火的赤练蛇,朝着他们每一个人吐着毒信子,厉声怒嚷,“出去!”   南宫谨小脸儿顿时拉下来,委屈地鼓着腮儿,泫然欲泣。他知道,娘亲对他也怨怪。   那天,他那样指责她给冷梦舞下毒,怒声嚷着搬出去住……如果她怒不可遏,恐怕也会被气得动胎气。   他不知所措欲言又止,却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解释。小手指揪着锦被,又是愧疚,又是懊恼。   御蓝斯想训斥锦璃,却终是理亏吗,忙牵着南宫谨的小手,“让你娘亲静一静,我们先出去。”   弥里怜悯地目视那一大一小出去,在床沿坐下,“锦璃如果你要复仇……”   “这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我的事,不要你管!”   是她错信了康恒,才酿成大祸。   “怎么是你一个人的错?是康恒的错!”弥里握住她的手,“别这样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一切,你扛不动的!”   锦璃气怒交加,顿时抽手,不准他碰。“你是我的谁,凭什么干涉我?”   tang   弥里气恼于她的顽固,却又无计可施,“璃儿,你到底想怎么做?”   “出去!带着御之煌等人离开就好,我不想再见到他们,如果你这样想杀人,就全部把他们杀掉,包括你的御尊帝,包括天下所有可恶可恨的人,全部杀掉就好了!”   弥里碰了满头灰,脸色顿时铁青,再也压不住火气,“所有人都是为你好!”   “谢谢!你满意了?”   “你……”   她痛苦地抱着头,连番怒声对他咆哮,“我让你滚——你没有听到吗?”   弥里负气拂袖而去,转过身,他獠牙血眸却压抑不住。   她这样焦躁,这样痛苦,这样怨恨……她心里的难过,潮水般,汹涌灌入他心里来,他体会得到,也看得到那些前世,前世的前世,残留的影像,这样纷杂,让他无能为力。   他杀戮一生,这会儿,却不知道该杀了谁,才能平复她的怨怒。   *   偏偏这个时辰,满月映在当空,夜色深浓,花香露浓。   乐正夕进来紫宸宫时,弥里正唉声叹气从殿内出来,御蓝斯和南宫谨坐在廊下的长凳上,两人都沉默不言。   乐正夕微怔了片刻,上来宫廊,在御蓝斯面前跪下。   “殿下,所有的宫人都追查过,没有可疑。那盘子是被掉包的,是人类的心脏,经过药材处理,没有任何气味儿,所以,送膳的宫女也没有嗅出异样……”   “不必查了,定是御之煌。他在膳前执意参加这场家宴时,本王就怀疑他另有目的。”   御蓝斯笃定地叹了口气,“不必再为这事儿浪费时间,其他人怎么样?”   “恪皇子正为晕倒的人诊脉,都还好,只是受惊过度。”   乐正夕说着抬头,小心看了他一眼,见他精神尚佳,只是眉宇间有几分忧郁,方才继续说道……   “有几件小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讲。”   “说。”   “在殿下抱着王妃离开之后,御之煌借阻止颖王,对恪皇子后心出手……这件事弥里护法也亲见,属下认为,还是多提醒殿下一句为好。   颖王抱御胭媚回房,一直没有返回,属下去找,发现,他们已经……在床上,颖王*刚变身,狼性难抑,受不住御胭媚历练多年的媚术诱惑。   康悦公主哭闹不止,苏世敏和康晨在劝,她执意要离开,再也不想见颖王。   康晨因为苏现送苏妍珍回房,恼火吃醋,和苏现打了起来……苏妍珍直嚷着要和康晨和离。   御月崖找属下打探苏现的来历,属下查到了一点事,尚未告诉他。原来,苏现是御月崖尚未成年时转变的子嗣。   还有,膳房里的厨子惶恐地一直求饶,他说不知王妃娘娘有孕,最近因王妃娘娘近来特别爱吃酸,在为娘娘准备花果茶时,加了容易导致滑胎的几样水果,其他饭菜也未曾注意。”   御蓝斯当即站起身来,让孙嬷嬷去劝锦璃用晚膳,叮嘱南宫谨尽量陪伴锦璃。   南宫谨紧张揪住他的袍袖,“娘亲不会滑胎吧?这件事瞒着她,好像真的不对。”   御蓝斯安慰拍了拍他的肩,“我早派青染等人盯着呢!凡是导致滑胎的食物,都不会端到你娘亲面前。再说,你娘亲已然不是人类,就算受伤,也能痊愈,无碍的。”   “这就好。”南宫谨这才跟孙嬷嬷进去殿内。   御蓝斯深吸一口气,一身无奈敛去,顿时变得冷酷威严。   他起身便出去,一边走,一边命令乐正夕,“给康悦备马车,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拦着,派两个暗卫护送即可。另外,去把苏现宣召到书房,本王有话对他说。”   弥里也迅速跟上他,说道,“我今晚就带御之煌等人离开。”   “御胭媚留下,这枚棋子,有大用处。”   弥里却猜不透,他所谓的大用处,是何用。   “溟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御蓝斯不答反问,“弥里,你真的认为杀了康恒,事情就能结束吗?康恒如此嚣张跋扈,又得吸血鬼与狼人相助,你就真的没有什么猜测?”   “……”   两丈高的宫墙在月华下莹白如雪,御蓝斯俊伟的身躯站住,一身紫红锦袍与栗色发丝,流光如水,他转过身来,因阴冷嘲讽的眼神,整个人妖冶如魔,戾气骇人。   他这样子,分明动了杀气,弥里心头隐隐安静,戒备地按住了腰间的长剑。   “弥里,你永远只能当太皇杀人的利器!难成大器!”   弥里愣在原地,自嘲失笑。他活了万年之久,可是他的长辈,他竟然教训他——难成大器?!   御蓝斯和乐正夕早已不见踪影。   *   御胭媚素来我行我素,自打为庆贺御蓝斯和锦璃大婚而来,入住溟王宫,她就独自霸占一座小楼阁。   <   p>此处,原是毕多思的寝居,布置地甚为奢华雅致。   因毕多思从前的恶行,宫内的宫人,嫌恶此处,无人入住,毕多思死后,这座楼阁便一直闲置。   嫣红的纱帘无风而动,一抹紫红的身影,无声无息,鬼魅般,于棺床前的桌案旁坐下来。   棺床内,撕战于激*情的两人未曾察觉,依旧如火如荼。   女子肌肤清白如雪,身上布满或青或红的晕。   她妖媚的红眸,因难抑一波一波的欢愉,莹亮如火。描画艳红的唇角诡艳挂着一丝血,口中溢出妩媚的娇嚷,她彻底被身上男子疯狂的魔行俘虏,她纤长的利爪在他脊背上划出深重的伤痕……又忍不住咬他。   两人黑发垂在床沿,随着癫狂的动作,瀑布般摆着。   苏锦煜因身上的刺痛,不但未能冷静,反而欲罢不能,他越来越迷恋于这样刺激的痛,与鲜甜的血腥,体内原本暗藏的狼人魔灵,被彻底唤醒,动作愈加激狂。   御胭媚几乎承受不住他的攻击,娇柔求饶不迭……   倏然,苏锦煜静下来——他嗅到了御蓝斯的气息。   森亮如宝石的绿眸,循着气息敏锐看去,正见御蓝斯在那边端坐已久。   他惊得迅速抽身,扯下一条锦帘裹在身躯上,顺势拉了棺床内的锦被盖住御胭媚。   御胭媚气恼嗔怒,“王爷要去哪儿呀?人家正在行头上……王爷……”   终于,她也发现静默如雕塑的御蓝斯,惊得迅速跳起来,獠牙血眸因过度恐惧,再也压制不住。   “老七,你想干什么?”   “本王没干什么,胭媚姐不必惊慌!”   御蓝斯瞧着她的样子,嘲讽一笑,真气一挥,地上的衣袍落在床榻上。   御胭媚手忙脚乱地披上,拢住衣袍。   “胭媚姐,你这样做,可有失妥当。颖王与三公主早就在商讨婚事,当然,你若非横刀夺爱,只是玩玩便罢了。”   “我……”她当然只是玩玩,只是这一玩,却蚀骨成瘾!   御胭媚瞧着他一脸冷笑讽刺,气得咬牙切齿,她很想很想狠狠地讽刺他一顿,揭开他所有的疮疤,大把大把撒盐。   瞥见苏锦煜绝美倾城的俊颜,满是懊悔,看也不看自己,她顿时又佯装一脸委屈娇柔,不想让他知晓自己的丑恶。   御蓝斯把她一番矛盾看在眼底,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现在,康悦公主正闹着离开,而康邕帝又是我王宫的座上宾,胭媚姐,你让本王,如何对康邕帝交代?”   “我……我喜欢颖王!老七,咱们是一家人,你该站在我这边。”   “哈哈哈……喜欢?”御蓝斯嘲讽地冷笑两声,“皇姐的喜欢就是……”   御胭媚打断他的话,奔过去就扑进苏锦煜怀里……   御蓝斯因这突然扭转的一幕挑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苏锦煜想躲开,却被她死抱着腰肢,尴尬看向御蓝斯。   御蓝斯不看他,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万分闲雅地抚了抚自己的袍子。   当发现袍边上染了锦璃的血,他剃锐飞扬的剑眉又皱起来。   御胭媚带着哭腔,委屈地嗔怒说道。   “颖王殿下,你不会这样丢下人家不管吧?胭媚此生冰清玉洁,从没有婚配过任何人,就这样被你夺了清白,若父王知道这件事……恐怕……”   御蓝斯冷笑提醒,“锦煜,你应该不知道,胭媚郡主的父王是血族庸西王御庸吧?”   “什么?”苏锦煜震惊地脑海一片空白,脸上的红晕也渐渐退去。   御蓝斯却不理会他的震惊,就那么好整以暇,欣赏着两人矛盾相视的神情。   “胭媚姐,你恐怕不知,正是你父王养的狼人相助康恒,咬伤了锦煜。”   苏锦煜愤然推开御胭媚。   御胭媚哭着跪下来,跪爬着抱住苏锦煜的双腿。   御蓝斯不羁地依靠在椅背上,揶揄笑道,“锦煜,在血族,床是不能乱上的,尤其,有些人你不知道她活了多少岁,不知道她和多少人有过什么纠葛……”   “老七,你给我闭嘴!”御胭媚不准他再说下去,对苏锦煜恳求哭嚷道,“颖王,请给我赎罪的机会!我会用我一生来补偿你的!我只是父王庶出的女儿,一辈子,他不曾正眼瞧过我……”   苏锦煜背对着她,不吭声,他侧首看御蓝斯。   大半夜的,这可恶的吸血鬼不在紫宸宫陪锦璃,却跑来这里东撩拨一句,西撩拨一句,定是另有阴谋。   若他早知道御胭媚是御庸的女儿,断然不会碰!   御蓝斯就瞧着他复杂的神情,无辜微扬唇角,“锦煜,既然胭媚姐如此爱你,为了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要,你就娶了她吧!”   “你说什么?”苏锦煜忽然有某种错觉。   御蓝斯把   他卖了,而且,卖了个好价钱,还在数着大把大把的银子。   “事不宜迟,明日,本王给你们举行大婚!”   “御蓝斯,你……你给本王站住!”论辈分,这厮该叫他一声哥,竟把他推进火坑里?!   御蓝斯站起身来,“凭你如此,还想娶康悦公主吗?你是想让她变成狼人,还是想让她变成吸血鬼?”   “我……”   “你已然伤害了康悦公主,不如让她死心。”   御蓝斯贵雅地迈着步子,走向窗口,撂下一句,“二位继续”,便头也不回地飞身出去。   御胭媚就跪在地上扯呀扯,一双手儿,扯不动苏锦煜裹在身上的锦帘,干脆,就掀起下摆往里钻。   她冰冷的舌,就在他身上攀爬,仿佛一条毒蛇,忽而凉飕飕地刺骨,忽而火辣辣地烧灼。   他呼吸又变得急促粗犷,终是忍不住,愤然嘶吼一声,丢了锦帘,将她捞起来丢在床上,狂猛扑上去……   她惊喜地咯咯笑起来,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他。   “锦煜,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   “你猜,我们的孩子是像狼人,还是像吸血鬼,还是会变出一个想南宫谨和苏无殇那样,让整个血族都疯狂的小怪物?”   苏锦煜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冷静下来。   俊美的凤眸俯视着身下妖媚惊艳的女子,仿佛看一个怪物。   她说着惊世骇俗的话,却满眼新奇,唇角莞尔,丝毫不顾及后果。   但她不知道,锦璃,南宫谨和苏无殇曾经历过什么!而那些磨难,眼前的磨难,都少不得她的父亲推波助澜。   “御胭媚,你这个疯子!我苏锦煜,死也不会爱上你!”   他愤然推开她,扯了锦被裹在身上,便奔了出去。   御胭媚气得冲到窗口,朝着楼下怒嚷,“回来!老娘给你生儿育女,是看得起你!”   苏锦煜穿了衣袍,奔到康悦的房前,发现窗内黑洞洞的。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戒备地猛然转过身,就见乐正夕正在身后。   乐正夕一身月白锦袍,高束秀发,温文尔雅,笑颜如玉。   一时间,苏锦煜怔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忽然痛苦不已,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回头。   “颖王殿下……”乐正夕从容优雅颔首。   “你……你知道康悦去哪儿了吗?”   “走了。”   “走了?”苏锦煜气得冲上前,揪住他的胸襟,“去哪儿了?为何不拦住她?”   “没说去哪儿,离开有一会儿了。”   乐正夕按下他的手,不疾不徐,仿佛有人拿刀砍他,他也是这般如拂掉一粒尘埃般优雅从容。   苏锦煜看得出,他这从容,是遗传自御蓝斯。   “走了也好。”苏锦煜颓然叹了口气,推门进入房内,脚步不停,径直进入内室,在床榻上躺下来。   室内收拾的很干净,康悦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可他却清楚地记得,她似有什么留了下来,是……两人在沙场浴血奋战的一幕。   这一刻,他忽然记不清康晴的容貌。   *   坤和大殿的书房内,御蓝斯站在内殿的窗前,看高几上扁圆的青花瓷碗里,锦璃几日前新养得碗莲。   “前世,锦璃是在水里死去的,她却偏偏喜欢这种养在水里的花,你知道是为何吗?”   他轻轻拖着花朵,如捧着锦璃的脸儿,疼惜温柔。   苏现紧张地跪在地上,抬头看那花枝妖娆出水的白色莲花,“这花自水中生,出淤泥而不染,也寄托了王妃娘娘对生的期望。”   “本王没拿你当从前的乞丐,你果然也不一般。像本王的乐正夕。不过,乐正夕不敢以下犯上,喜欢本王的王妃。”   御蓝斯转过身来,摆手让他起身,他则在罗汉榻上坐下来。   苏现站起来,却惊恐地低下头,不敢直视眼前太过妖艳俊美的男子。   “苏现,本王这里,容不得御月崖的子嗣。”   “溟王殿下,卑职尽心效忠颖王!”   御蓝斯绝然俯视着他,“别对本王说这些,本王不相信尽心与效忠,本王只相信血缘!明日天一亮,你就离开。本王给你银子,足够你置办房屋,安稳活下去。”   *   不管境况如何糟糕,天依旧晴朗美好。   宏大圆窗外,晨光清莹,鸟语花香。   锦璃横在宽大的床榻上,不管如何躺,都觉得床榻太过宽大。   她凤眸寂冷看着窗外,脑海纷繁复杂,太阳穴突突地疼,却明明……仿佛什么都没想。   孙嬷嬷正在命小莲和青染等人摆早膳,殿外的声音掌控异常小心,却还是传进来。   孙   嬷嬷细碎地唠叨着,哪个菜该摆在哪一处,不忘命令,“青丹,你去坤和大殿问一问,看殿下要不要回来一起用早膳。青芷,去叫嬷嬷把两位小世子带过来。”   锦璃赖在床上不愿起,想起昨晚的事,又不想外公和母妃等人担忧,便坐起身来,叫小莲进来伺候梳洗。   片刻后,她一身水蓝色锦袍,简单弯着斜髻走出来,殿内顿时一片微妙的岑寂。   她在餐桌旁坐下来,南宫谨正好进来行礼,后面嬷嬷抱着苏无殇也跟着跪下。   锦璃示意他们起身,便从嬷嬷手上抱过无殇,温柔慈爱地笑着哄他,“无殇昨晚睡得好么?有没有被舅舅吓到呀?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无殇呀呀地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孙嬷嬷等人见她有了笑,皆是松一口气。   锦璃把无殇揽坐在腿上,淡漠地看了眼长子,“怎么没去学堂?”   “今儿要学梳头和洗澡。”   “不必学了,你不是离不开冷梦舞么?早点去吧,该怎么脏,怎么脏就好,以后,不必再回来。”   “娘亲……”   锦璃不理会他,吩咐孙嬷嬷,“把饭菜给他备好,够两人吃的,别饿着那小丫头。让寒冽亲自送世子去学堂。”   孙嬷嬷不好应下,尴尬地看了眼南宫谨,劝道,“王妃娘娘,总该等小世子吃完再去学堂。”   “他眼里既没我这个娘亲,何必陪我用膳?也犯不着因为我有孕,就这样迁就着。再说,我怀里一个,体内两个,也不缺孩子,让他学他爹去吧,由得外面的野女人勾了魂儿,岂不是更自在逍遥?!”   南宫谨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一刻不敢再坐,仓惶起身往外走。   孙嬷嬷焦灼地跟出去,“世子,等一等,吃了饭再去……”   御蓝斯正进门,见南宫谨哭着奔出去,孙嬷嬷跟在后面提着裙裾跑,无奈叹了口气,忙命身后跟着的乐正夕,“去盯着!”   乐正夕忙跟着追了去。   御蓝斯担心地疾步进来室内,见锦璃正兀自吃早膳,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在主位上坐下来,示意周围服侍的宫人们退下,试探开口,“锦璃,昨晚我没回来,你睡得可好?”   “很好,多谢殿下关切。”她客气地反问,“殿下睡得可好?”   “也……还好。”   “以后殿下就在外面睡吧,嫔妾有了身孕,不便侍寝!”   御蓝斯一口闷气堵在心头,就……忽然没了胃口。   锦璃却一口接着一口,美味的红枣莲子粥,吃得香甜美味,还不时舀起一小勺给无殇递到唇边,“来,无殇,你也尝尝,别只学吸血鬼喝血,变得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这是……指桑骂槐呢?   御蓝斯听得哭笑不得,他总算明白,这女人怒气还没有消。   ========================   接下来,还有更,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30章 邪王,借刀复仇   可……他已然等不及她怒气散尽,更无法忍受她注意力落在他以外人或事物上,哪怕她心里最重要的是孩子,他也容不得。   他不是南宫恪,也不是康恒,他想解释,却依旧不敢承诺。思及此,心没来由地阵阵发疼,却无能为力。   他不动声色瞧着她和儿子逗乐用膳,白皙地大手在椅子扶手上握紧。   “璃儿,正巧,今日有空,你想去逛街么?我陪你。祧”   自从成婚,她一直想游览莫黎城,他至今竟也未能得空闲相伴。   巡城想带她去,又怕遇到危险。   莫黎城的子民,毕竟不同于大齐京城,也不同于血族的其他各处,这里不只是有吸血鬼,人类,还有太多狼人。   她对儿子笑着,却淡漠地回应他,“殿下不必如此勉强陪臣妾,臣妾现在也不便四处闲逛。珐”   他端着汤盅,慢慢品尝新鲜的血液,却食不知味。   “那,你……有什么安排?”   “晨昏定省,刺绣,照顾孩子,看医书,弄药丸,或许还与人聊聊天。平日,臣妾就是这样忙的。”   很好,复仇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他悻悻一笑,却莫名地愈加失落,怒火就蹭蹭蹭蹭——往上窜。   “爱妃真忙!”   “殿下日理万机,比臣妾更忙!”   两人不痛不痒地相互反讽。   无殇却乐滋滋,品尝着娘亲喂得甜甜的粥,因为新奇的味道,笑得腮儿粉红,露出下面四颗洁白整齐的小牙齿,直伸着小手要抓碗。   锦璃被他逗得笑出声,甜软的声音与可爱的童音相融,顺溜入了御蓝斯的耳,听着格外舒服。   御蓝斯心里的怒,就……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视线就不自觉地,随着锦璃手上的汤匙移动。   她一口,儿子一口,她又一口,儿子又一口……母子俩吃得不亦乐乎,她嫣红的唇瓣轻抿,软润迎泽,惹得他呼吸微窒。   “来,无殇,再来一勺……张口!”   无殇听话地长大嘴巴,正要“啊——呜”一口吃掉美味的莲子粥。   然而,这一勺即将触到他的唇瓣时,却……没能成功喂到他的小嘴儿里!   御蓝斯见儿子笑得如此灿烂,霸道地把锦璃的手腕拉近,璨若宝石的鹰眸邪魅盯着她愕然的脸儿,把她的一勺莲子羹吞进口中……   香甜的味道甜醉人心,他不禁轻吟着“嗯”了一声,像极亲热时暧昧的声音。   “甜!好甜!爱妃喂得就是甜!”   对上他灼热的眸光,她心口突地一跳。   昨晚一夜未眠,太阳穴越是疼得厉害,被他这样扰乱,她的好心情不翼而飞。   他离得这样近,近得她似进一寸,便能吻了他的艳若花瓣的唇,呼吸间除了孩子身上的奶香,便是两人交融的芬芳,她不禁气恼他的靠近,眼底甚至陡升一股抵触……   四目相对,他便被这股烦躁地抵触感激怒,一股冲动袭来,他猛然伸手将她和儿子一并环住,唇迅速印在她甜软的唇瓣上……   锦璃顿时羞窘慌乱地推阻他,却不但未能推开,反而被他按在椅背上,呼吸都被他吞没,凌厉地舌长驱直入,纠缠她不休。   她颓然放弃反抗,只得任由他摆布,他却反而变得温柔,不急不缓地恣意品尝她口中的味道,发泄尽了一夜不见的相思,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他一只大手箍在她脑后,把她拉近自己,贴上她耳畔,宠溺地柔声低语。   “我们和好了,好不好?以后,我再敢欺瞒,你就罚我当众跪搓衣板。”   她抿唇不语,双颊绯红滚烫,凤眸却狡黠地低垂着,避开了他火热的眸光,默默记下了他这番话。   她怀里的无殇等得捉急,闷嘟着小嘴儿,伸小手过来,抓汤匙。   御蓝斯就顺手拿了汤匙,无殇一口,他一口,她一口,无殇又一口,他又一口,她又一口……一家三口,亲密无间。   孙嬷嬷在门口瞧着,忙又端来一大海碗莲子羹,悄悄放下,又悄悄出去。   御蓝斯就顺手把那一大碗莲子羹端过来,一勺一勺继续吃。   “今儿没什么事儿,我正好可以教无殇飞,你要不要学轻功?”他随口说着,满脑子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不学。”   “也对,你有身孕,不适合再学,以后你想飞,我带你飞就好。”   “不羡慕有翅膀的人,不想飞。”   “呃……你要不要看我教儿子?”   “我很忙。”   “那些衣服买就是了,你不能总是刺绣,还有那些药,孕妇总是碰也不好。”   “我习惯了这样忙碌,不想被打扰!”   他自认为,婚后两人还是蛮幸福的呀,他的加入,怎就成了“打扰”?!   自始至终,锦璃未曾提及过一句昨晚家宴的事,也不曾提及过任何有关复仇的话。   *   吃完饭,御蓝斯便带着无殇在院子里练习飞翔。   锦璃则去了内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御蓝斯挥着宏大的羽翼,遮天蔽日,仿佛一大朵飘动的乌云。   见锦璃迟迟不出来,他忍不住,自半空往窗口里瞧,却……正见她在脱衣服,那纤柔的曲线,婀娜有致,纵然已看过无数次,还是忍不住为之心猿意马,呃……包裹住丰盈曲线的刺绣束胸,今儿是藕荷色的,比红色的还好看。   然后,他就朝着窗口越飞越近,越飞越近……砰——额头撞在了宫殿檐牙上!   锦璃听到动静,朝窗外看了一眼,对着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冷笑摇了摇头,就故意地,把束胸也解开了,重新换新的。   砰——外面的某人又撞在了假山上。   他忙挥着翅膀避开假山群,却——又刮在树枝上……真真好不狼狈。   锦璃更换了隆重的王妃锦袍,从殿内走出来,正见那风华绝代的倾世妖孽,落得一身碎叶子。   无殇却坐在院子里的毯子上,被他那样子逗得咯咯直笑,而几个嬷嬷也笑得前仰后合。   平日里贵雅无匹,还有洁癖的溟王殿下,今儿是……颇为不正常。   锦璃不动声色,打量那故作镇静地男人一眼,冷声说道,“你带儿子去外面的花园飞吧!这宫苑太小。”   他却瞧着她一身鹅黄的紫边锦袍,只觉得眼前灿然明亮。   那鹅黄之上,绣着片片羽纹,她举动间,那羽纹明灭,她似要翩然飞远的仙女,如此暖黄一身,似揉了阳光在体内,这美丽,出尘脱俗,惊心动魄,他恍惚晕眩,生生移不开眼,想到她刚才更衣的样子,恨不能一口吃了她。   “璃儿,我们去花园的话,你也去吗?”   “我不去。”   “不去?怎……穿的这样漂亮?”是要给谁看呀?   “我去给母妃,父皇,外公请安,然后去看哥哥。”   “我陪你。”   “我自己去就好,你好不容易有空,就多教教儿子吧。”   “……”他着急,着急,视线追随她出去,只能干着急。   然后,她带着四个粉褂蓝裙的宫女,遥遥远去,出了宫门,乘了肩辇,悠悠离开。   御蓝斯收了羽翼,在院子里的毯子上坐下来,与儿子大眼瞪小眼。   无殇就扶着他腿,自己站了起来。胖墩墩的小腿儿有些不稳,御蓝斯忙扶住他。   “无殇,你要学飞,还是要和娘亲一起去请安?”   聪明的小家伙看得出来,父王已经被母妃勾了魂儿去,忙嚷着,“灰,灰……灰……”再不飞,他真的要飞不起来!   “那我们‘灰’着去!”他牵着小家伙的小手,倏然腾空而起。   留下满院子的风和狼藉,由着宫人去收拾。   小家伙因从未飞抵的高度,兴奋地在半空里欢笑不止。   锦璃坐在肩辇上,听到半空了的声音,忍不住无奈仰头……   一只挥着羽翼的惊艳邪魔,正绝美笑着,朝着她招手,并以羽翼为她遮挡打在身上的阳光。   无殇被他牵着小手,卖力地笨拙地挥着小翅膀,也朝着她挥手。   锦璃早已见怪不怪,无甚反应地淡漠收回视线,不禁按着腹部叹了口气。   以后,她将会生一堆满天飞的小恶魔,天上地下闹哄哄,一辈子不得安宁。   而这群小恶魔在将来,在有必要或没必要时,都会被他们的父亲掌控着。   他们会一起欺骗她,一起隐瞒她,一起戏耍她,还有,他们可能都会像南宫谨那样,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指责她心狠手毒,甚至,毫不留恋地离开她。   御蓝斯在半空里,见她慵懒斜倚在肩辇的方枕上,就那样沉静淡漠地闭目养神,不禁气结。   他可是张着翅膀飞给她看耶!就算生气,她也该多看两眼呐!   他抱着儿子落下来,挤坐在肩辇上。   抬着肩辇的宫人们,丝毫没有因为肩辇加重而停顿,依旧步履平稳地前行。   无殇不满地嘟着小嘴儿,扯他的袍袖,“爹,灰,灰,灰……”   “乖,先歇一会儿再‘灰’!”   他在儿子小脸上亲了亲,按下他扑棱扑棱的小翅膀,漫不经心地问,“璃儿,怎么了?又不开心呐?”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别打扰我。”   “哦,孕妇是容易嗜睡的。”   他无奈叹了一句,还想说点什么,见她闭着眼睛,他便烦躁地悻悻住了口。   无殇又扯他的袍袖,“爹,灰,灰……灰呀……”爹不应,他就一直嚷!   见锦璃气结不悦颦眉,御蓝斯无奈,只得抱着   吵闹不休的小家伙又腾空而起,挥展羽翼,继续——“灰”。   肩辇朝着王绮茹和康邕所居的寝宫前行,锦璃听得苏妍珍的脚步声急促行来,赫然睁开凤眸,朝着前方望去……   果然,苏妍珍急切小跑着过来,她穿着一身水蓝色锦袍,狼狈提着裙裾,一边跑,一边擦眼泪。   锦璃忙示意肩辇停下,她步行迎过去,“三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苏妍珍抓着她的手腕,心急如焚。   “锦璃,你快想想法子吧!溟王殿下昨晚下了命令,要把苏现赶走,说他是御月崖的子嗣,王宫里留不得。”   “他人在哪儿呢?”   “正在厢房里收拾包袱呢!”   锦璃忙带着她坐上肩辇,命令宫人去苏现的厢房。   苏妍珍止了泪,却不敢指责御蓝斯。   毕竟,大家都是在溟王宫避难,他身为一宫之主,容不下谁,要赶走便是。   “璃儿,如果苏现离开,御月崖恐怕会追杀他的。昨晚晚膳我就注意到,御月崖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庸西王和康恒又是一伙儿的,他们都知道,苏现带着我们一群人从京城逃出来的……”   锦璃环住她的肩,安慰拍了拍,“三姐,你这样担心苏现,不怕康晨误会么?”   苏妍珍避开了她的眼神,“别管这些了,先救苏现吧。”   锦璃就想起离开大齐皇宫时,康恒曾经的那座宫苑,那座宫苑康邕赐给了康晨,康晨却命人挖土,种下满院荷花。   因那些荷花,她突然对苏妍珍心生愧疚,苏现,她定要为她留住。   *   肩辇在苏现厢房门口停下,锦璃和苏妍珍一起下来,正见苏现背着包袱出来房门。   苏现见苏妍珍哭哭啼啼,而锦璃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已然明白事情的经过。   锦璃见他跪下行礼,忙摆手,“免了,去屋里坐。”   说完,她兀自进去房内,在桌旁坐下来,随手拿过一个茶盅,又从头上取下金簪划破了手腕,把血接在茶盅里。   鲜红的血液,仿佛许多片玫瑰花瓣融成的,馨香甜蜜。   苏现难抵诱惑,獠牙蹿出唇角,惶恐地忙跪下。   “念伊公主……”   苏妍珍也惊得不知所措,“璃儿,你这是要是干什么呀?”   锦璃摆手示意她坐下,“苏现,既然你唤我一声念伊公主,自今日起,便是我的兄弟。”   她把茶盅推到桌沿处……   最近这些时日,她已然把自己的血研究透彻,也正因如此,她才给冷梦舞下了那种药。   “我是御蓝斯的王妃,夫为天,我必要为他考量。而御蓝斯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他是吸血鬼,你也是吸血鬼,吸血鬼之间的血脉牵引,利害深重,想必你也知晓,我希望……你不要怪他绝情。”   苏现低下头,“卑职不敢怪罪溟王殿下。”   锦璃示意他喝了血。   “你留下来,每天喝我一杯血,坚持些时日,血液便可得以净化,从此再不必受御月崖的牵引。”   “公主殿下有孕在身,卑职……”   “你救了父皇,母妃,三姐,外公,对哥哥忠心耿耿,凭这一点,我也该救你。我现在已然能自愈,你不必担心。”   锦璃说着,让他看自己的伤口。   苏现抬起头,震惊地发现,她手腕上的伤口,早已痊愈无痕。莹白的皓腕,光泽如玉,被袍袖映衬,愈加惊艳生辉。   苏现心头慌乱,忙移开视线,迅速端过茶盅,大口大口把血液喝完。   “御蓝斯问起,你就说,是三姐向我哭闹执意让你留下的,血液的事,莫提。”   苏现看了眼苏妍珍,黯然低下头,“是。”   锦璃走出房门,见苏妍珍送出来,她忍不住揶揄笑道,“你的心都在苏现哪儿了,多陪他会儿吧,我不过是去给母妃请安,不必人陪。”   苏妍珍面红耳赤地顿住脚,见她肩辇离开,才进去房内。   苏现正看着那盛血的茶盅发怔,见苏妍珍进来,他忙把茶盅扣起来,放在一旁,却一转身,娇柔的身子便冲撞满怀。   “现,我不介意你心里有璃儿,你在我身边就好。”   苏现凝眉俯视着她,痛苦地抬手,按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七皇子妃,这样……是不对的。”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苏妍珍拥紧他,不肯放手。“璃儿也知道,我是爱你的,若能自控,我断然不会如此……”   刚关上的房门砰——一声巨响!   康晨挥剑闯进来,“苏妍珍,你这恬不知耻的女人,果然在这里!”   一听说苏现要离开,她就哭哭啼啼,到处求助,“别忘了,你是我康晨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苏妍珍挡在苏现身前,泰然冷   扬着下巴,见他剑尖逼近,无惊无惧地盯着他。   “我哥哥的军队已经解散,我这个皇子妃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康晨,你这样只会让大家更难堪!还有,这里是溟王王宫,不是你的七皇子寝宫!”   “你闭嘴!”康晨阴沉怒瞪着她,杀气爆发。   “你真的当我是皇子妃,就不该当着我的面去宠幸别人!可笑,你那几个侍妾竟说,你抱着她们,唤得是‘锦璃’!”   苏现双眸陡然艳红如血,在康晨挥剑刺向苏妍珍时,他猛然朝着他心口打出一掌……   康晨倒飞出门口,狼狈摔在了院子里。   “昨晚还还没打够么?怎又打起来?!”   御蓝斯早在锦璃的肩辇停下时,就抱着儿子落在房顶上。   锦璃要留下苏现,他不反对。   难为那女人,私底下她生他的气,人前,却还是以他为尊,为他考量。   她现在身体不同,损失一点血也能痊愈。大不了,他就多喂她一点血,为她补充元气,如此也能增进感情。而他晚上若回宫就寝,正可那这件事大做文章,免得被她赶出门外。   这会儿,他心情大好,不羁俯视着挣扎起身的康晨,抱着儿子艳若天神地飞身落下,全然一副看好戏地神情。   康晨气恼地怒嚷,“御蓝斯,这是我和苏现之间的事,你最好别管。”   “这是本王的王宫,你在这里打,本王岂会袖手旁观?”   康晨仍是挥剑朝着苏现刺过去……   苏现已然摆正姿势备战,顺势把苏妍珍挡在身后。   御蓝斯突然开口,“七皇子,想不想夺取大齐?”   康晨狐疑停住剑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御蓝斯,你……要帮我?”   “本王早就看康恒不顺眼,不过,你知道的,本王的皇祖父,父皇,和满朝文武,都是老顽固,他们固守陈规,恪守祖宗规矩,不愿多管人类的闲事,本王实在不便出征。所以,不如,本王借兵给你,给你出谋划策,你去帮本王教训康恒。”   康晨见他不像玩笑,不禁面露惧色。   “康恒那些兵,不是狼人就是吸血鬼,都是庸西王借给他的……”   “本王的兵个个以一敌百,也不差!现在,锦煜是狼人,不便统兵攻打大齐。而满朝的皇子都被康恒杀了,康邕只顾得和王绮茹双宿双栖,就剩了你能名正言顺继承大齐。不过,你若是不敢打,那就算了。”   御蓝斯一番耐心地冷嘲热讽地辨析,就抱着儿子,作势要离开。   康晨顿时急了,“我打!你要借给我多少兵?”   “十万精锐,速战速决!你可敢打?”   ☆、第231章 孽种祸,小决裂   十万吸血鬼精锐,不必他出谋划策,如此简单一战,怎会不敢打?!   就他所知,溟王御蓝斯从未打过败仗,就连东域王,也被他活捉,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小小康恒。   康晨一番思忖,仿佛活吞了雄心豹子胆,顿时热血沸腾,神勇无敌,眸光如炬。   “敢!祧”   “好!敢就好!”御蓝斯怀抱可爱的儿子,鹰眸状似微笑轻眯,眼底却红光诡异闪烁,杀气滔天。   苏现从旁俯首,尴尬提醒,“溟王殿下,康晨从未上过战场!从大齐京城逃出来时,大敌当前,他按着剑,一招未出,堂堂七尺男儿,连三公主都比不上。殿下若将十万大军教给他,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本王自有安排。”   殊不知,此计,御蓝斯已然思忖良久,只是一直未选定合适的“先锋元帅”珐。   偏巧,刚才康晨这倒霉鬼就摔在了他的视线内。   他不吞大齐,哪怕就把它摆在玉鳞江对岸瞧着玩儿,也不能将其拱手相让于庸西王。   父皇或许不屑与庸西王争,他却不能让,也绝不会给珈玉妃相助的机会。   顾念妻儿,这场仗又不能直接打,所以,只能如此。   还有,康恒……他必要亲手除掉!   御蓝斯大掌力道温柔,轻拍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又随口对康晨开口。   “将来七皇子当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大可不必再为难妍珍郡主,不如把她赐给苏现吧。”   康晨不假思索,这就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仿佛是施舍苏现一个自己玩腻的蹴鞠球。   苏妍珍反因他的痛快,鄙夷冷笑,“康晨,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本皇子也不稀罕你的看得起!”   康晨轻蔑看了眼苏现,趾高气扬,俨然一副帝王威仪。   “苏妍珍,祝你和这吸血鬼乞丐,白头……偕老!”   这哪里是祝福?分明是诅咒!苏妍珍气得俏颜发白。   苏现愤然握紧拳头,“康晨你找揍!”   苏妍珍忙拉住他,“现,算了别理这种人。”   御蓝斯视线一扫三人,把无殇塞过来给苏妍珍。   “把无殇抱去给锦璃,本王和康晨商讨出兵之事,这件事对锦璃保密。苏现你去叫锦煜,让他去坤和大殿的书房。”   苏妍珍和苏现齐齐应了,分道扬镳。   *   苏妍珍不是多嘴之人,可她的嘴巴,从来也缝不紧。   这回她更没管住自己的嘴。   发兵大齐,不是小事,教训了康恒,毁掉庸西王的计划,大快人心的好事,苏妍珍想不通,为何御蓝斯执意隐瞒锦璃。   王绮茹的寝宫内……   王颂达正在与康邕商议,如何让苏锦煜克制变身的事,锦璃和王绮茹从旁听着。   苏妍珍抱着无殇进来,行了礼,就凑到锦璃耳边,好一阵嘀嘀咕咕——细说了御蓝斯私自出兵相助康晨的事。   苏妍珍并不知,锦璃正为御蓝斯欺瞒他的事生气。   说完,她又谨慎地补充一句,“这件事,他说了,不让你知道,你不要说是我说的。”   “嗯。”   锦璃拥着无殇,若有所思地微扬红唇。   天大的惊喜!她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得机会,罚那只吸血鬼跪搓衣板。   胖墩墩的苏无殇,瞧着娘亲神情不对,也想到了爹在早膳时说的,跪搓衣板的事。   虽然爹和娘亲说的那么小声,他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要不要用牵引传音告诉爹一声哩?   跪搓衣板,不算什么大事,疼一下下而已嘛。爹天下无敌,刀枪不入,应该没问题。   就他所知,王宫里的吸血鬼,都不用搓衣板洗衣服。   娘亲要弄到搓衣板,恐怕也不容易。所以,他完全不必为爹担心。   哎呀,曾外公从那边说什么呀?好像念经一样,扰得人好困呀!   小家伙就一个盹儿,接着一个盹儿……一坨小肉肉软在娘亲怀里。   锦璃尚未离开王绮茹的寝宫,就见无殇已经人仰马翻,娇憨睡在怀里。   飞了那阵子,恐怕是累坏了。   她胳膊已然累得酸麻,这家伙自从长了翅膀,就格外的沉。   她干脆就把无殇留在母妃的寝宫里,带着青丹等人出了宫。   她要买一百个搓衣板备用,而且要选最结实,棱角最锋利的搓衣板,让那只吸血鬼尝一尝,欺瞒她苏锦璃,是什么滋味儿!   *   学堂内,铃声乍响。   南宫谨本来今儿不来的,临时被娘亲赶出来,衣裳也没有换,就进来学堂内。   事实上,他两套蓝袍都已脏的不能穿。   他实在舍不   tang得脱掉身上洁净崭新的银白小衣袍,干脆,就这么穿着来了。   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坐在一群蓝袍的学生里,竟如此——鹤立鸡群!如此——突兀!   一群孩子都瞧着他,交头接耳,低语嘲笑声起初是低低的,后来,就愈加不知遮掩,变得肆无忌惮。   他就像极了一位暴发户,在穷人间故意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小爷他是有钱人似地。   这里的孩子,却无一个是贫穷的,莫黎城抓一把土都能捏出大片金子。   南宫谨局促地把食盒放在一旁,小背包搁在桌案上,顿时郁闷地打不起精神。   一旁,谈笑声入了他的耳,愈加讽刺,却——是冷梦舞!   她一身小蓝袍洁净如新,头上戴了橙色的绢纱蝴蝶,惊艳可人。   那艳若宝石的绿眸笑起来时,成了弯弯地月牙状。如此漂亮,却如此残忍。   他只是一晚没有来,她就换了朋友。   前桌的狼人男孩乌勒,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她又咯咯地笑起来,还挥着小手打乌勒的肩,像极了成*人间的打情骂俏。   南宫谨就更烦躁,从背包里拿出厚重的书本,砰——一声巨响,霸道地震得满屋子一片岑寂。   冷梦舞那似嘲笑他的声音,总算停下。   她佯装诧异地转头,似刚刚才发现南宫谨,挑眉打量着他,“谨,你……怎么没有穿学堂内的衣裳?”   南宫谨隐忍深吸一口气,侧首冷瞧着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冷梦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故意大声地讽刺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所以,衣服都没有给你洗。”   唰——南宫谨顿时涨红了小脸儿。   有孩子捂着嘴巴,嘿嘿地笑,小手指指点点。   乌勒也嗤笑,“梦舞,你为什么给他当丫鬟呀?他给你多少奉银?”   “什么都没给,只是朋友帮忙。”   冷梦舞疏离地看了眼南宫谨,就倾身凑近乌勒。   “他自己不会洗衣裳,不会打扫,不会梳头,我偶尔帮他,也是一番好心。谁知道,他竟然赖上我。每天还理所当然的命令我,自诩世子爷,高人一等。”   乌勒嘲讽看了眼南宫谨,冷声说道,“就算朋友,也没有这样的呀!我怎么觉得,他是拿你当丫鬟呢?堂堂世子爷,屋子里都长虱子了,还得你天天打扫,他一连几天顶着那个鸡窝头,自以为了不起的,是故意气你没有给他梳头吗?”   注意到南宫谨小脸儿铁青,冷梦舞尴尬地提醒,“乌勒,你少说两句。”   “怕他干什么?他不过是他娘上辈子留下的孽种,又不是溟王殿下的亲骨肉。”   周围的一群孩子都竖起了耳朵。   “大家早就传开了,听说他爹有别的女人,那女人被溟王摆在坤和大殿,他爹怕事情暴露,亲手刺死了那女人……你呀,最好别跟着他,将来嫁给他,身份显赫是一回事,可说不定,他就和他爹一样,抛妻弃子,做出些卑鄙的事!”   南宫谨愤然挥起一旁的食盒,砸向乌勒的头上。   乌勒天生狼人,力量不凡,抬手臂猛然挡开……   轰一声巨响,那两人份的早膳,砸在了墙壁上,落地就成了一团狼藉。   满屋子的孩子见有人打架,顿时兴奋起来,瞪着红眼睛和绿眼睛,拍着桌子起哄,“打,打……”   冷梦舞则被吓得小脸儿苍白。   她知道,乌勒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句句都刺在南宫谨心底的伤口上。   而她没有想到,南宫谨的招式会这样快,快得没有人发现,他从何处抽出的短剑。   只是一招,乌勒就被他踩在住了胸膛,那柄短剑的纯银剑刃,抵在了脖颈上,寒光如水,杀气慑人。   “住手!”   吸血鬼夫子高析一脸怒容,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   他并非是一位年迈老者,相反的,他异常明秀俊美,异常温雅淡然,异常和蔼可亲,异常受掌司堂主南宫恪的赏识。   他容忍每一个学生特立独行,甚至容忍了南宫谨顶着那个鸡窝头来听他授课。   可他无法容忍,这孩子携凶器来学堂,也无法容忍,他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南宫谨,你给我出来!”   南宫谨瞬间就到了他近前,“夫子有何吩咐?”   “把你的剑给我。”   南宫谨不给,“这剑是皇祖父赏我的,御赐的,夫子敢要吗?”   “好,我不敢要,但是有人敢要!”夫子扣住他的肩,就直接把他拎去了南宫恪的书房里。   冷梦舞胆战心惊,忙跟过去。   乌勒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也跟出来,却借牵引之力,召唤了自己的父母前来。   南宫恪正在查看学堂的账册,听方来生通禀,他忙让高析   进来。   “掌司堂主,抱歉,这孩子属下教不了。”高析不卑不亢,说完就别开了头。   他也不想如此来打南宫恪的脸,但是,南宫谨……今日这错,实在太过分。   南宫恪乍看到那柄剑,顿时怒火三丈。   却不等他开口,南宫谨就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声嚷道,“你没有权利管我!”   南宫恪咬住牙根,深吸一口气,命令方来生,“去叫王妃来。”他没有权利管,锦璃却是有权利的,她怎能允许孩子带凶器来学堂?   *   锦璃刚订好了一百个搓衣板,正漫步在主街的蓝色花树下。   清风徐来,漫天的花雨,如梦似幻,她所有的烦扰荡然无存。   “青芷,帮写请帖给百官,晚上喜宴,庆贺溟王殿下喜获一对儿孪生郡主。”   “是。”   青丹注意到路旁有马车停下,下来一个男子,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忙上前对锦璃道,“王妃娘娘,方助教来了,恐怕是与谨世子有关。”   锦璃转头,朝着青丹指的方向看去,正见方来生奔过来。   她上前迎过去,在他行礼之前,忙道,“方助教不必多礼!你如此匆忙,可是谨儿出事了?”   “王妃娘娘先上马车,卑职在车上细说。”   锦璃遣了四个宫女回宫布置喜宴,就独自跟着方来生上了马车。   *   她进入洁白的楼阁内,尚未穿过拱形的雕花走廊,就听得震耳欲聋的争吵声。   “我们把儿子送来这里读书,是信任溟王,可不是让他来被你们恣意杀害的,就算南宫谨是掌司堂主的亲骨肉,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浑厚粗犷的男子声音,滚雷般,回音钝重,震耳欲聋。   锦璃凝眉,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就见南宫谨和两个孩子脊背靠着墙,正站在走廊上。   她认识冷梦舞,另一个孩子一双黑眼睛,肌肤黝黑,身板健硕,一看便知是狼人。   锦璃见儿子一脸愤怒与委屈,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进入书房内。   房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南宫恪背转过去,面朝着窗口。这样难堪,他无法质问她,无法斥责她,更无颜面对她。   乌勒的父母都是狼人,若非碍于南宫恪的身份,他们早已绿眸獠牙,撕碎了南宫谨。   乌勒父亲身壮如牛,虎背熊腰,一身奢华的暗金色锦袍,堪比皇帝龙袍,那腰带上镶嵌了一大圈拇指大的七彩宝石。   虽然他一圈络腮胡子,却不过三十岁的模样,沉重的呼吸声已然暴露,他怒不可遏,却在看到进门的惊艳女子时,愕然失神。   乌勒母亲则身型娇小,骨骼却精奇健硕,一身红衣如火,妆容娇艳精致。秀眉,圆眼,亦是有狼人的凌厉之气,却看得出,她狼人之气并不重,显然是刚被转变没几年。   她看到锦璃进来,也不禁微怔。   锦璃一身鹅黄锦袍,温婉微扬唇角,无半分威慑人心的冷傲与凌厉,偏又内敛从容,无形中,那股威严而惊艳的神秘感,叫人不敢造次。   她一眼打量过他们,已然知道,他们是莫黎城的商人,夫妻俩珠光宝气,皆是异常耀眼。   “暂且不论孰是孰非,我儿子携带凶器来学堂,便是罪无可恕,还差点伤了贵公子性命……是我苏锦璃教子无方。”   她双膝一弯,朝着乌勒的父母跪下去,“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受到性命威胁,是什么滋味儿。请你们接受我的道歉,受我三拜,我代儿子对你们赔罪,你们若需要什么赔偿,我也尽量满足。”   她郑重地三拜,仍是跪在地上没有起,乌勒的父母反而不知所措。   他们也没有想到,堂堂溟王妃,远观绝美,近观竟愈加的惊心动魄,而且,气息如此芬芳甜美,态度如此……温和,如此平易近人。   夫妻两人相视,争先恐后,恭谨地将这天降神女似的美人扶起来。   乌勒父亲就开始结巴,黝黑的脸暗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乌勒母亲堆上笑来,“我们倒是也不缺什么补偿,小世子人中龙凤,请个太傅在王宫里学也不是不可以,他这样暴躁,易怒,还杀人不眨眼,和我们孩子在一处……我们实在不放心。”   锦璃抚了抚裙摆,客气地清浅微扬唇角。   “姐姐说的有道理,不过,谨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不如,我们先弄清楚真相,再做决定吧。”   她先赔罪,再查真相,境况扭转,乌勒的父母无话可说。   于是,三个孩子被叫了进来。   南宫谨在外面听到娘亲磕头赔罪,已然懊悔地哭红了眼睛。   锦璃却不和他说话,而是把乌勒拉到近前,握住他的小手,“乌勒公子,别怕,你告诉我,南宫谨为何杀你?若是他的错,我定饶不了他。”   乌勒皱着浓眉抬头   ,看父亲,又看母亲,手足无措,忐忑不安。他小脸儿暗红,与父亲那模样,如出一辙。   乌勒父母相视,不明所以。   “王妃娘娘是明事理的人,儿子,你实话是说即可。”   乌勒反而低下头,越是闷不吭声。   锦璃恍然挑眉,松了乌勒的小手,转而在椅子上坐下来,威严打量着冷梦舞。   “你说吧,他们为何打架?”   冷梦舞被吓了一跳,不禁震惊于她的公允。   南宫谨是当事人,又是凶手,自然不便为自己脱罪。   “乌勒说南宫谨是王妃娘娘前世的孽种,不是溟王殿下的亲骨肉。还说,掌司堂主抛妻弃子,还在坤和大殿杀了自己前世的情人。南宫谨气急了,就……”   锦璃却没有怒,反而淡漠笑了笑,这才把儿子拉到近前来,亲手给他擦了眼泪。   “事实就是事实,你还不叫人说?嘴巴长在别人嘴上,难不成你要把所有人的舌头都割掉?”   南宫谨忙跪下来,“我不是故意杀乌勒,前世,娘生我时,爹是天下霸主,娘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我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我不是孽种!”   “你从前不是,如今却不同。你爹早已不是什么天下霸主,娘亲也不是皇后,娘亲和你爹也不是夫妻,你也的确不是御蓝斯的孩子,所以,人家骂你孽种,自有人家的道理。”   锦璃伸手握住他的小肩膀,“起来吧,娘亲原谅你!这些事,都是娘亲的错。上辈子娘亲嫁错了人,这辈子嫁对了,却害了你。”   小家伙反而越是止不住哭,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打在脚背上。   乌勒父亲恼怒地一掌,打在儿子脸上。   乌勒母亲看着心疼,却不敢言语。   傻子都知道,这女子是溟王殿下的掌中宝,若他知道被人如此嘲讽,后果不堪设想。   锦璃静冷盯着乌勒,凤眸幽幽,眨也没眨,“别怪你爹打你,有些不该知道的事,你知道了,可以不说,一旦说了,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不是别人欺负你,是你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自己害了你自己,你明白吗?”   “是。”乌勒低着头怯懦地应声。   然后,一家三口在锦璃面前跪下,“王妃娘娘息怒,让娘娘见笑了,是我们的不对。”   “起来吧,小孩子打架,不至于伤了大人的和气,以后大家不再犯就是。”锦璃说完,摆手让方来生送他们出去。   锦璃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眼冷梦舞,已然猜到,这件事,和这小丫头脱不了干系。   她转头对南宫恪说道,“今日,也是我不对,御蓝斯决定了不让他来,是我把他赶出来的。他带着怒气来学堂,必然会闯祸。”   南宫谨不想她再屈尊给任何人道歉。“娘亲……我知道错了!”   “在这里,你学不到什么,就学着谈情说爱打架斗殴了,这里是别人的学堂,不是你的,暂跟娘亲回家吧。”   锦璃说完,也不等南宫恪应着,就拿起他桌案上的短剑,牵着儿子的小手就往外走。   穿过走廊时,南宫谨听着后面的脚步声,终是忍不住回头看,却见冷梦舞就跟在他不远处,亦步亦趋。   锦璃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停住脚步,“冷梦舞,你过来。”   见她带着南宫谨转身,冷梦舞快走两步,迎上前,“王妃娘娘,有话请讲!”   锦璃不禁诧异于这小丫头的镇静。   “当初,我与冷千烟无冤无仇,是她因吃醋轩辕苍喜欢我,才想烧死我。   狼王处事公允,以谋害公主之罪惩罚她和冷氏,是她罪有应得。   她若把这笔债全部算在我头上,对我儿子下手,我苏锦璃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她还在乎冷氏的存亡,三天后,让她到莫黎城王氏锦缎店铺里,我和她当面谈。   若她不来,我先杀你,再杀她,然后一个一个,把冷氏的狼人都找出来,把他们全部杀光。”   南宫谨盯着紧张不已的冷梦舞,他害怕她点头,也害怕她不点头。   如果她点头,娘亲便没有冤枉她。   如果她不点头,这丫头,便真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了。   一时间,他自己也矛盾起来,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   可,冷梦舞点了头,而且,点头如捣蒜。   她眼底尽是恐惧,仿佛她已经看到冷氏上下惨遭灭门。   南宫谨晶莹的星瞳,骤然血红,眼神复杂而愤怒地盯着她,怒火郁结堵在心口。   “所以,冷梦舞……你一直都在骗我?!”他自嘲地冷笑质问。   “我……”冷梦舞这才发现,苏锦璃的一番话,只是试探的巧计。   她的目的,并非要清算什么,只是让她的儿子,看清她的真面目。   南宫谨从娘亲手上拿过短剑   ,直指向冷梦舞的心口,眼中杀气惊现。   “告诉我,那天你在泳池是故意挨训吗?”   冷梦舞垂眸看着他手上银亮的剑,超脱年龄的,清苦笑了笑。   “冷氏被抄家抓捕时,姐姐将我丢在了府中的小湖里,让我闭气,逃过一劫,可是,我出来时,大家都被抓走了。所以,我不喜欢呆在水里。   夫子让我在思过石上反思,我只是在想我爹,我娘,我姐,我的兄长们。   苍哥哥本来和姐姐好好的,可是因为你娘来了,境况就变了。   我无家可归,可你这样……一个邪恶女人的孩子,却有父母疼爱,有溟王宠爱,还有弟弟。   南宫谨,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锦璃抓住儿子的手腕,把他手上的短剑夺了。   “冷梦舞,你恨错了人。你们冷氏,抛弃你轩辕苍在先,轩辕苍和冷千烟从来都不是好好的。还有,冷氏和轩辕颐与韦蓉皇后勾结,意图谋反,是你的苍哥哥恳求狼王饶恕了冷氏。你若不相信,可以去问冷千烟。”   锦璃说完,握紧儿子的小手。   “谨儿,你看清了,善恶难分,有些人,你当他是好人,他却反而当你是恶人。”   “冷梦舞,你在这里呆着想你的家人吧!你好好的,你看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退学,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种虚伪狡诈之人。”   南宫谨失望地咆哮说完,负气转身,跑出了楼阁。   锦璃俯视着冷梦舞,见她只是冷漠低垂着眼,绷着唇儿,无奈笑了笑。   他的儿子,果然不讨女孩子喜欢,这丫头竟真的只是利用他。   *   御蓝斯调派军队备好,带康晨、苏锦煜等人阅兵,又一一巡视过兵船与战马粮草,返回王宫时,已然暮色四起。   到了王宫门口,他才惊觉,自己的确冷落了锦璃许久,而且,每天都如此。   这一整天,他又没有——“打扰”到他的王妃。   恐怕她又是刺绣,看书,弄药草,照顾孩子,忙得不亦乐乎。   乐正夕见大门打开,带着一群随侍迎驾上前。   “殿下,王妃娘娘今晚举行喜宴,庆贺喜孕孪生郡主。喜宴摆在坤和大殿,王妃娘娘特意邀请百官及其家眷,要给殿下一个惊喜。这会儿,晚膳已经摆上桌案,娘娘让属下迎驾殿下,提醒殿下与颖王,七皇子回去寝宫更换礼服,再去大殿。”   “好。”御蓝斯欣然应允。   难得,他家娇妻行使王妃的权利,他当然应该尽心配合。   *   他急匆匆地返回紫宸宫更衣,殿内却还有个小人在。   他疑惑微怔,便忙叫来宫人进来伺候更衣洗漱。   那小人是,南宫谨。   他正霸占着梳妆台的那张软椅,正儿八经地端坐着,自己拿着梳子练习梳头。   御蓝斯见他高举着两个小胳膊,却是越梳越乱,不禁哭笑不得。他总算明白,他的鸡窝头是怎么来的了。   “谨儿,你不去晚膳吗?”   “娘亲说,头发梳不好,就不准去。”   “这样啊!你和娘亲和好了?”   “嗯,而且我退学了。我再也不见冷梦舞,我要让伏瀛国师叫我,他打人我也不怕,我要成为天下最强的人。”   ===================   求月票,求咖啡,求收藏O(∩_∩)O~   ☆、第232章 殿下,跪搓衣板   “有志气!”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赞赏叹一句,好整以暇,瞧着那可怜巴巴地娇小背影。   可惜呀!这天下最强的人,眼下竟被梳头这件小事难倒了。   “谨儿,需要帮忙吗?”   他深知,这小家伙自尊太强硬,努力克制口气,不透出丝毫怜悯珐。   南宫谨一派认真,手臂高抬的姿势,让他说话都破了音。   “不要,我自己来。祧”   却无奈,他手太小,发丝太厚太多太长,小手拢起来,头发却是东鼓一点,西瘪一点,毛躁不平。   平日里,孙嬷嬷为他梳头时,总夸赞他长了一头漂亮的头发,那会儿他乐滋滋的,骄傲不已,当真觉得自己是位漂亮绝伦的小公子。   可现在,他只恨不能把自己剃成秃子。梳头真是件麻烦的事,不过,没有头发,又有点怪异,吸血鬼难守清规戒律,可没有当小沙弥的。   “谨儿,今晚人多,听说官员也有的带孩子来,一起去玩吧。”   御蓝斯说话间,服侍他的宫人,正打开宏大的衣柜。   他眼尖地瞧见,里面多了一套崭新奢华的蓝紫色金纹锦袍,顿时心中暗喜,便伸手一点。   南宫谨还是坚持自己梳头,他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了眼御蓝斯。   他正因为收到新衣而乐不可支。   南宫谨忍不住坏心地打趣,“这是娘亲今儿从王氏锦缎拿来,准备送给舅舅的。”   御蓝斯不以为意,笑着瞅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小家伙,优雅地平展双臂,任由宫人服侍自己。   若他自己穿,瞬间就可穿好,可他今儿实在太累,身子已然懒得动,健硕伟岸的身躯,从妖艳的栗色头发丝,到修长的脚趾,都是慵懒的。   “你舅舅一定不喜欢这种颜色,他喜欢月白色。”   他笃定,锦璃有意和好,所以,给他藏了层出不穷的小惊喜。   当然,最让他的惊喜的是,再过几个月,他将一次喜获两位千金。   将来,王宫里叽叽喳喳,孩子成群才有趣。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猜测,两位女儿是像她,还是像他。   南宫谨双臂累得快要拿不住梳子,干脆垂下手来。   “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娘亲今天生你的气,却送你袍子,又举行喜宴。”   “有什么奇怪的?你娘亲再生气也是爱我的,给我惊喜是应该的呀!”   御蓝斯见小家伙一脸凝重,百思不解。   南宫谨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希望,御蓝斯能逃过这一劫,也很想提醒他逃得快一点……   但是,殿外,小莲却在此时进来。   “殿下,王妃娘娘命奴婢来请您。”小莲说着,别有深意地抬头看了眼南宫谨,警告他不准乱说话。   御蓝斯不疑有他,笑着道,“好,就来!”   他又对着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审视过自己,确定锦璃看到自己惊艳绝美的样子定然满意,才决定出门。   经过南宫谨,他又停住脚步,拿过他小手上的梳子,一下一下,利落给他高束起发辫,拿一枚小巧玲珑的纯金创龙发扣,给他搭配好。   然后,大手落在他的小肩膀上,“明儿再练梳头,今晚先玩,怎么开心怎么玩。”   南宫谨点了点头,瞧着御蓝斯慈爱的笑,他心里莫名萌生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还有,娘亲这哪是让小莲来请御蓝斯?   分明是吩咐这最忠心的小丫鬟,盯着他,严防他临阵脱逃!   *   典雅辉煌的坤和大殿,灯火璀璨。   宏大的盘龙夜明珠宝顶上,金绡低垂,本是刺目的白光,被绡纱遮挡,成了一束束柔和暖黄璀璨的阳光。   灯下的吸血鬼们,锦衣华贵,面色莹白清冷,被这样的灯光笼罩,一张张不透血色的面容,顿时变得赏心悦目。   御蓝斯牵着南宫谨进门时,不禁愕然。   整个大殿丝毫不见往昔的威严与肃穆,玩具丢得满地都是,殿顶上除了装点了金黄的绡纱,还有各式各样童趣幻美的彩玉灯笼。   孩子们四处乱跑,叽叽喳喳,嬉闹成一团,还有得因为被撞到了,正大哭大嚷。   往日行事严谨的官员们,个个身着礼服,在妻儿们面前,如他一样,再无法板着脸,相反的,他们一个个全无地位似地,由着妻儿指使着,拿这拿那,全然一副奴才状。   而那些女眷们,三五成群地聚于一处,谈论的是谁的衣服漂亮,谁的孩子漂亮,谁家的夫君又纳了小妾,   丹陛下的一片区域,摆放了两排桌案,严实封锁了通往王座的路。   那桌布上锦绣的牡丹开绽,栩栩如生。其上摆满血族美食,有各色果味血液馨香四溢,还有血液特制的糕点。   那些糕点别出心裁,雕琢成各色精美的形状,有   tang的盛开的玫瑰,有的如水果,孩子们喜欢什么,都可让宫人帮忙盛放在盘子里品尝。   当然,吸血鬼被美食诱惑,很少恪守规矩。   所以,有些孩子已然吃得浑身脏乱,甚至有些官员的妻妾,也在偷偷地拿糕点吃。   这,俨然一场灾难。   南宫谨小嘴儿圆张,震惊地回不过神。   小家伙不禁怀疑御蓝斯带着他走错了地方,但……这里真的是坤和大殿呀!   而且,他看到了曾外公正在和几个官员谈笑,显然是与钱有关,所以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御蓝斯瞧着这一幕,俊颜肃冷如冰,艳若琉璃的鹰眸,闪过一抹危险的红光。   他大步迈进来,却在混乱的人群里,找不到自己的王妃。这里气息杂乱,人声鼎沸,他听不到锦璃的声音,也嗅不出她的气息,心底被一股强烈的绝望与恐慌占据。   这里,全部都是吸血鬼,他怕极了,他香甜美味,艳容倾覆天下的王妃,已被拖到某一处,吸干了血。   幸亏,门口的宫人通禀,大家才恢复安静。   “溟王殿下驾到——”   轰——满殿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   桌旁几个女子和孩子,顿时手忙脚乱。   溟王殿下在哪里?到底该朝哪个方向跪呀?   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惊慌之下,打翻了一盘糕点,糕点滚了一地,弄脏了地毯。   御蓝斯脸色愈加难看,怒声呵斥“苏锦璃,给本王滚出来!”   于是,大家都知道,溟王殿下勃然大怒了。   浑厚冷酷的声音,在宏阔的殿堂里,激起钝重威严的回音,兽吼般,震耳欲聋。   “哇——”那打翻了盘子的小丫头,就恐惧地大哭起来。   刺耳的哭声惊了其他胆小的孩子,于是……大家齐心协力,都哭起来。   殿内顿时又混乱成一团,有的父母跪爬着,忙着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骨肉……   南宫谨见那些母亲手足无措地哄劝着各自的孩子,窘迫地鼓着腮儿,提醒御蓝斯。   “你吓到他们了。”   御蓝斯怀疑地摸了摸宛若刀裁的腮骨,他没有戴什么可怕的恶魔面具,他只是吼了一嗓子而已,他们至于这样恐惧吗?   更何况,他没有训斥任何人,只是在唤自己的王妃而已。他做错什么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在这些小孩眼中,就是十恶不赦的恐怖准恶魔!   因为,这些孩子的母亲们,总是在这些孩子不听话时,打着溟王殿下的旗号恐吓他们。   他们不睡觉,母亲们便会说,“再不睡,溟王殿下就来杀人了。”   他们不吃饭,母亲们又对他们说,“再不吃饭,溟王殿下就来抢走所有的好吃的!”   他们不听话地哭嚷时,母亲们又对他们说,“再哭,溟王殿下就来吃了你!”   总之,溟王殿下是最恐怖的东西!已然成了他们童年的阴影!   “御蓝斯,你嚷嚷什么?!”   锦璃从内殿抱着无殇出来,她一身明黄锦绣王妃锦袍,在人群里异常明艳动人,瞬间安定了那暴怒如雄狮的男子。   跟在她身侧的,还有几位同样抱着几个月大婴儿的官员夫人。   御蓝斯狐疑瞧着那几个女人,一眼看出端倪。   她们都是带着孩子,来攀娃娃亲的。而他的儿子还不会走路,女儿还未完全成形,她们这就嚣张跋扈地来打主意了?!   “都起来吧。”   御蓝斯气急败坏地怒嚷着,大步穿过人群。   他小心地避开一个又一个小人儿,仿佛是走在一片沼泽地里,这里踩一脚,那里踩一脚,生怕踩到了那些玩具和抽抽噎噎的小人儿。   现在,他一点惊喜感都没有,只想把这些挡路的人,左一个右一个,全部踢出去。   锦璃瞧着他恶劣到极点的神情,似笑非笑地迎过去。   “阿溟,你别生气,我是真的没想到,莫黎城的百官家里,会有这么多孩子。”   她迎接客人时,才知,一个家里有七八个孩子算是少的,最多的,竟有上百个。   当然,官员们很识趣,只筛选了最小的孩子带来,让他们开阔眼界,欣赏一下王宫美景。   御蓝斯因她无辜俏美的娇态,哭笑不得。   “你当他们是仅能活几十年的人类呢?他们都是吸血鬼,有的已然几千岁,他们恩爱之余,便是,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生生不息!”   他咬牙切齿,早已为莫黎城吸血鬼数量的日渐增多而头痛不已。   “御蓝斯,你这是在训斥我吗?”她嘟起唇,嗔怒瞅着他,“你不喜欢这些孩子吗?”   “当然不是。”他违心地解释。“我只是怕你累坏。”   “这就好!”锦璃清甜一   笑,就抱着无殇依进他怀里。   眼尖地注意到,南宫谨正在帮桌案旁撒了糕点的小女孩收拾糕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怎带他过来?他还没学会梳头。”   “他还是个孩子,你至于这样严苛吗?”   她当然不是严苛,只是担心有些人口没遮拦,乱说话,又伤了儿子的心。   锦璃叫了南宫谨过来,让他抱无殇去玩,伸手就环住御蓝斯的腰际。   “我对孩子们不严苛,可以对你严苛吗?”   “当然可以!”   因暖香入怀,他怒气顿时化为乌有,正巴不得她能对他做点什么。   他双臂拥住她的腰肢,无视其他人好奇的视线,在她唇上点点轻吻,缓解一整天的想念,因紧贴怀中的柔媚曲线,不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爱妃想对本王做什么都可以。”   锦璃皮笑肉不笑地,娇媚挑眉斜睨着他,“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   他已然等不及,修长的手抬起,蛊惑勾住她俏美的下巴,“这里太乱,我们去内殿可好?”   “等会儿!我还有惊喜给你!”   锦璃调皮地从他怀里挣逃,朝着大家拍了怕手。   “大家安静一下,溟王殿下今儿心情特别好,他心血来潮,要给我们表演一向特殊的绝技!”   御蓝斯眉梢微跳,瞧着锦璃那狡黠的模样,不禁想起南宫谨在殿内的提醒。   这样的惊喜一个接着一个,的确有点……不太寻常。   还有,他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哪有什么绝技可给大家表演?   正在他疑惑之际,就见锦璃的四位宫女,一人拿着一个搓衣板,整齐地摆在了殿中央。   大家疑惑不解,不约而同,以搓衣板为中点,让出一个巨大的圆。   锦璃走到搓衣板前,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殿下,请吧。”   有吸血鬼妇人抱着孩子疑惑地问,“跪搓衣板,好像是人类的规矩吧?”   另一女子低语,“大都是不听老婆话的男人,才会如此。”   “真没想到,溟王殿下竟然有这样的绝技,莫不是平日被王妃罚多了吧!”   “王妃这样的小小人类,平日里不知怎么被欺负呢!当着大家的面,她定是要给自己讨回公道!”   御蓝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狐疑转头,自人群里寻找苏妍珍的身影。   苏妍珍却缩在了苏现背后,恐慌地直抖。   锦璃揶揄提醒,“夫君,你刚才可是说,对你做什么都成!”   御蓝斯无奈叹了口气,经过她时,狠狠在她唇上一吻,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警告,“别玩得太过分!”   “我就过分,你能怎样?!”   “……”他不能怎样,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她,在搓衣板上跪下。   “咝——”还真疼!   众官员见他眉宇微皱,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却着实惊讶,殿下竟然真的跪在那万恶的搓衣板上。   人群里有女子咯咯地笑起来,那女子被自家夫君拍了一下,惶恐地马上闭嘴。   然后,锦璃端了四个空盘子来,让他平展双臂,在他两手两肩,各放了一个。   御蓝斯脸色涨红,他很想开口辩解,却又词穷。   承诺这东西,真不能乱说的!   “苏锦璃……你最好别太过分!”   “这是绝技,不表演绝技,大家会怀疑,殿下做了对不起臣妾的事!”   他泄气地一叹,求救地看向苏锦煜。   苏锦煜会意,忙上前来,低声提醒妹妹,“璃儿,他毕竟是血族的皇子。”   “我还是他的皇子妃呢!”锦璃说完,拿手肘顶开哥哥,“我刚才听说,御胭媚抓了康悦公主,你快去瞧瞧吧。”   然后,苏锦煜就奔出了殿门。   御蓝斯愕然,并不仅怀疑苏锦煜被锦璃砍了狼尾。他是要他帮忙,可没要他逃走!还逃那么快!   旋即,他注意力被锦璃拿着的两根蜡烛吸引,脸色不禁铁青。   锦璃他肩头的盘子上又竖好两根蜡烛。   然后,她低头,于他额头上结结实实地印下一吻,引得满殿笑闹起哄。   “现在,大家可以每人拿一根蜡烛,把蜡烛立在盘子上,殿下可以承担得住几百根蜡烛!”   然后,玩心大起的大人小孩们,都纷纷抢蜡烛,极力捧场这个游戏。   有些官员胆战心惊,却还是在他眼睁睁的怒瞪下,拿了蜡烛。   有王妃在,他们死也不怕,怀孕的女人最大,更何况这只是游戏,应该不会被革职吧!   御蓝斯不可置信,第一个拿蜡烛过来的,竟然是他的岳母大人,王绮茹。   “下次做事说话注意点!”王绮茹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把蜡烛放在他肩头的盘子上。   然后一群女人蜂拥而上,叽叽喳喳地幸灾乐祸。   “溟王殿下,别欺负王妃,我们可都瞧着呢!”   “殿下是莫黎城的王,可王妃是我们的女王,王命难违,殿下得罪了!”   “殿下,不好意思,王妃人太好了,所以……呵呵……”   “殿下,别仗着自己是吸血鬼,力气大就为所欲为,女人怀孕不容易,多担待着吧!”   “溟王殿下,就当贺喜两位小郡主的到来,乐一乐吧!”   ……   御蓝斯气到发指,两个肩膀上的盘子里已经放满的蜡烛,烛光明亮地映照了他阴沉的俊颜。   他可以下谕令,让百官集体休妻么?!明天他就下谕令!   正如此想着,一个小不点就拿着拉住到了他面前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红眼睛,怒视着迫近的小人儿。   “溟王殿下,你的红眼睛好可怕呀!”然后,小手把蜡烛放在了他手上的盘子里。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小不点们,就不怕溟王殿下了!   南宫谨也嘿嘿笑着过来凑热闹,他一手抱着无殇,一手拿着蜡烛,“娘亲看着呢,所以……”就把拉住放在盘子上,咻——蹿没了影。   然后,这一晚,溟王殿下跪搓衣板的绝技,轰动全城!轰动了整个血族!   却无人知晓,他为何被罚。   就连苏妍珍,也猜不透锦璃为何因这事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   湖畔的小楼阁内,御胭媚正将康悦倒吊在横梁上,伸了鬼爪,在她的脖颈上割了一个细小的伤口。   康悦没有被催眠,还是清醒的,她恐惧地啜泣着,却倔强地不肯恳求她……   御胭媚拿了杯子过来,接了一杯血,轻品一口,妖媚地扬起唇角。   “这么腥,苏锦煜竟还拿你当宝?呸!”   御胭媚正把一口血吐在康悦身上,门板轰然一声巨响,赫然大敞,强大的真气冲击,她身体摔在了地上。   御胭媚撑起身体,脸色剧变,转头看去,就见苏锦煜一身出尘脱俗的月白锦袍,怒瞪着绿眸,森冷盯着她。   “锦煜,你……你不是在喜宴上么?怎……”   “我若不来,你想怎样?杀了康悦吗?还是静赏她血液慢慢流尽?”   ☆、第233章 夜未央,小温馨   苏锦煜眸光森绿地阴沉低哮着,携一身地狱修罗般的杀气,冲进室内,快如闪电地把康悦放下来,小心环她入怀,咬破自己的手指,涂在她脖颈的伤口上祧。   见她脖颈上的伤口痊愈,他又检查她的身体,“悦,你怎么样?可还有哪里疼?”   他紧张审视着她,不忘给她揉捏被锁链铐过的脚腕。   康悦挥开他的手,憎恶一掌,打在他脸上。   “别碰我!”   苏锦煜被她打得脸转向一侧,口角上血淌下来……   瞬间,伤口诡异愈合,血液被肌肤吸纳。   他的俊美无暇,已然无人能毁坏。   夜明珠的光下,他肌肤如最美的瓷,忧伤深重的绿眸,映在那白瓷上,宝石般,惊艳,邪魅,温润,就连唇瓣亦是樱花般娇艳。   他眼里,唇角,溢满笑意时,能令人想到月朗风清的夜。   这样的男子,倾世绝代,对女子来说,吸引力致命珐。   康悦怒盯着他,发现自己竟恨不起来。为何他立下承诺,却又能轻言背叛?   “苏锦煜,我们结束了!”   “悦……还没有开始,哪来的结束?”   苏锦煜紧张地将她拖进怀里,抱着她,仿佛抱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伴,他重又变得乐观起来……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悦,我知道错了。”   “既然你喜欢这吸血鬼,我成全你们,以后,离我远点!”   她嫌恶推开他,因为被倒吊许久,头还晕着,奔出去时,娇躯跌跌撞撞,越是叫人担心。   “悦!”   苏锦煜担心地忙追出去。   被倒吊着放血,她发丝耳畔都染了血,对于吸血鬼来说,她就是一块儿散发着香气的糕点,吸引力致命!   “苏锦煜……你站住!”   御胭媚气恼地在后面追上他。   “她的血是腥的,可见她绝非善良之辈,我不喜欢那味道,也没想真的伤她性命,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既然她死了心,就放她走吧!”   她到底有千年力量护体,自后箍住苏锦煜健硕的腰肢,不管他如何挣扎,厮打,重伤自己,她死死纠缠,不肯放手。   新月阴柔如钩,繁星明灭,楼阁内的光,倾斜打在僵持不下的两人身上。   御胭媚清楚地看到,眼前绝美的男子,气势危险,毛发诡速滋长,宽厚的脊背迸射出沉重的杀气,每一块骨骼都咔咔作响……   “御胭媚,放手!”他怒声嘶吼,震耳欲聋。   她被震慑的头晕耳鸣,恐慌地心悸轻颤,力量险些溃散,却还是死死抱住他。   “你还记得昨晚吗?锦煜,我们已经彼此相属,康悦知道我可能已有了你的骨肉!我冒着被父王追杀的危险和你在一起,你就一点都不爱我吗?”   “是,我不爱你!”   他苏锦煜做事,素来三思而行的,变为狼人之后,总是难以自控,才铸成大错。   为防万一,他细查过御胭媚的过去。   这美丽的女吸血鬼,是一只霸道的毒蜘蛛——黑寡妇!   她贪恋那些貌美如花的男子,为了满足私欲,她练就一身毒若罂粟的媚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会为之痴狂,为之上瘾,难以分辨,她是真情难控,还是怪奇妖媚的异术。   在欢爱之后,她便贪婪吞噬那些男子的血,不留余地地将他们弃尸荒野。   千年来,死在她手上的男子,不计其数。   现在,她玩腻了那种游戏,又计划着,生一个怪胎出来,惊慑天下!   他苏锦煜,绝不能和这种女子在一起。   他也不相信,她会仁慈地留康悦一条活路。   “锦煜,御蓝斯问过你,你是要让康悦变成狼人,还是变成吸血鬼?”   “……”   “我知道,你们要攻打大齐……我帮你!”   苏锦煜顿时安静下来。   御胭媚意外于他的反应,悲恸地松开了他。   他果然……一点都不喜欢她。   对于一个杀伐于天下的男人来说。权势,利益,比看不到摸不着的感情更有诱惑力。   “父王给了康恒二十万兵马,为担心皇祖父怀疑,那些兵有狼人,也有吸血鬼,而且,吸血鬼都不是他亲自转变的。我熟悉那些统兵将领,对他们的战术也熟知。我发誓,我一定帮你夺回,你曾经誓死捍卫的大齐王朝,我为你所做的,定不输康悦!”   意外地,她仰视他的脸儿,梨花带雨,没有媚惑,只有卑微地恳求与真诚。   他看了她半晌,虽看不出她是否又在演戏,却对她的演技早有领教。   “御胭媚,千年来,你杀过无数像我一样的男子,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会为我改邪归正?!”   tang   她从他腰间抽出随身佩剑,以他的手握住剑柄,猛然刺进自己的腹部。   苏锦煜不可置信地低头,俯视她被长剑贯穿的腹部。   伤口处,血液直流,她的伤口被灼烧地咝咝作响,伤口仿佛一个黑洞,在急剧扩大……   他眸光却也只是瞬间的闪烁,随即便恢复深沉的静冷。   他就这样淡漠看着她,不阻止,不出声,由着她自伤。   “这样……你还是不信么?”御胭媚自嘲扬起唇角,口中血液流出。   “御胭媚,这也是你的媚术之一吗?”   她崩溃地瘫在地上,皮肤随着血液流失,渐渐枯萎,干枯,仿佛凋败的花,露出最狰狞最丑陋的一面。   “锦煜,我……是真的爱你!”   “如果爱我,就是以你之死,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这爱未免太可笑。”   在她即将死去时,他才抽了剑。   这剑是康邕御赐的,刃乃天外玄铁铸就,外面锋利的剑刃上,镀了银,专用来杀吸血鬼和狼人的。   他曾握着这柄剑,驰骋沙场,杀过无数狼人和吸血鬼,横扫千军万马。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相信你是真的爱我!”   他以剑刃割破手腕,蹲下来,滴在她腹部的伤口处,“不过,你体内融了我的血,从此,你要背叛,也不容易。”   御胭媚看着他,眼底陡升一抹恐惧。   这男人看似温文尔雅,哪怕变身之后,邪戾如魔,在她看来也不过是美味可口的一道菜。   可现在,她才发现,这菜不但美味可口,让她上瘾,还……有剧毒!   她腰腹的伤口,因为血液的滋养,迅速痊愈。   她跪坐起来,飞蛾扑火,依进他灼烫如地狱烈火般的怀里。   “锦煜,从今往后,你喜欢的人,我会努力去喜欢,你恨的人,我会努力去恨……至死不渝!”   苏锦煜把她抱起来,转身走向楼阁,冰绿的眼眸,目视着前方,听力延伸出去……   纷杂的声音,欢笑,争吵,喧闹,还有林间鸟鸣,山泉流水……   终于,他在纷杂的声音里,听到锦璃正在安慰康悦。   “哥已经是狼人,暴躁易怒,难以自控,你和他在一起,也是不妥。分开,对你,对他都好,我也不希望,将来有一日,你因为哥的意外变身,死在他掌下,这样他比你更痛苦。”   “苏锦璃,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御蓝斯变成那个样子,你会离开他吗?”   “你既计较他有了御胭媚,何必质问我这样愚蠢的问题?”   “……”康悦只余了啜泣。   两人正坐在花园的亭子里,蓝紫色的花树,笼罩下来,锦璃一身明黄的锦袍,染了那绝美的颜色,一身金纹绮丽地透着紫色,艳美明灭,愈加惊若仙女。   前一刻,她担心锦煜的状况,由得殿内一群人围着御蓝斯胡闹,悄悄溜出来,没想到,正看到康悦奔逃出来……   锦璃拿手帕给康悦擦拭着耳畔的血,自嘲笑了笑。   “尽管你这问题愚蠢,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康悦冷眸抬起,看她和苏锦煜相似的眉眼,心口越是痛得厉害。   “我最恨男人的背叛,可……我和你不同,就算御蓝斯变成哥哥那个样子,亦或有了别的女人,我也不会离开他。因为,我有孩子,加肚子里这两个,一共四个,我苏锦璃没有男人,照样可以风生水起,可我的孩子却不能没有父亲。他们需要父亲疼爱,除了御蓝斯,我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父亲去爱他们。”   她双瞳幽深如点漆,里面没有幸福,没有甜蜜,只有深重的忧郁。   康悦顿生懊悔,紧张握住她的手,“锦璃,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幸福的。”   “我是幸福的,和御蓝斯在一起,我岂会不幸福?!”   “可你不开心。”   “我不开心,是因为有太多人,太多事,阻挠我的幸福。我的长子,还总被人骂作孽种。相较之下,我的幸福太自私,这让我感觉自己罪恶深重,所以,就算我幸福,也开心不起来,可这样的伤痛,我不能告诉御蓝斯,不想让他陪着我一起难过。”   康悦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相较之下,她这点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除了她自己,无人阻挠她和苏锦煜在一起。   而且,她这样自由散漫,无牵无挂,也没有孩子去顾虑。   锦璃握住她的手,“我留下青丹她们保护你,你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吧!你若真的爱我哥,别总是说跑就跑了,御胭媚的媚术比狐妖还厉害,她长活千年,杀了无数男子,我哥平日里不近女色,断然承受不住,你一跑,正将我哥推给她,要打起来,我哥也打不过那千年妖女。”   被锦璃如此提醒,康悦哪儿还坐得住?!   亭子外的青丹,见   锦璃递眼色过来,瞬间消失无踪。   她去了御胭媚的小楼阁,进去时,不看里面的情景,低着头就道,“颖王殿下,王妃娘娘让我过来传话,找您有要事商议。”   桌案旁,御胭媚给锦煜递上一杯热茶,见他看着茶盅不语,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是有何要事?青丹姑娘,当着我的面,不能说吗?”   青丹微扬唇角,依旧低着头,从容说道,“这是主子兄妹之间的事,奴婢不好过问,颖王殿下还是过去瞧瞧吧,看主子那神情,是不能耽搁的。”   苏锦煜便从椅子上起身,对御胭媚道,“你身体遭受重创,早点歇着,还有,别杀人!”   “是!”   御胭媚目送他出去,双眉焦灼地紧皱起来。   她最担心,锦璃是因康悦而叫了锦煜过去,她可以打败康悦,却打不过锦璃和锦煜之间的兄妹亲情。   她必须,尽快和锦煜成婚!   *   青丹带着苏锦煜穿过花园,离得那座楼阁远了,她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苏锦煜看出她有话要说,也适时停下。   “请颖王殿下前往熙佑宫,稍后奴婢会送康悦公主过去,若颖王殿下明白娘娘的一番苦心,就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青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   “这是王妃娘娘命奴婢转交的,每日服用一粒,可安神静心,提升内力,尽快相助殿下克服变身初期的不适。”   “青丹,谢谢你,也代我谢谢璃儿。”   “殿下不必客气,娘娘最大的心愿,便是期望您能安然无恙,至于和御胭媚成婚之事,虽然是溟王殿下提议的,娘娘还是希望您慎重考虑,不要像她当初被您和康恒算计一样,拿一辈子的幸福做了交易。”   青丹略一俯首,转身,不见了踪影。   苏锦煜僵站在原处良久,感喟仰首一叹,鼻翼酸热,眼泪就从眼角滑落。   旋即,他又开心地笑起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妹妹还是这样关心他。   他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嗅了嗅,有多种安神的药草,还有一味……锦璃血液的气味。   他吃下一颗,一股清凉感袭遍全身,莞尔扬起唇角,泪却越是感动地止不住。   想到康悦,他忙赶去熙佑宫。   宫苑里,花木繁密,有新翻泥土的气息,这些花木都是新移植过来的,前几日,这宫殿还是一番破败的景象,此刻却辉煌富丽。   殿内没有亮灯,只有宫廊上,挂着几个红灯笼。   他推门进去,廊下的光从门外打进来,可见殿内布置典雅,都是依照他的喜好准备的。   锦璃是让他拿这里当自己的家。   听到宫苑大门外,有女子的交谈声传来,他忙关上殿门,藏身去内殿。   “青芷姑娘,你的意思是,锦璃要把这座宫殿送给我?”   “是。这里原是溟王殿下一位王妃的宫殿,刚刚重建好,里面也已经布置妥当,三公主以后长居此处,不必见外。”   “锦璃对我太好了。我对她有愧疚,怎敢接受。”   “王妃娘娘只希望康悦公主和颖王殿下幸福安好,公主若心中有愧,就原谅颖王殿下吧!至于御胭媚,王妃娘娘会相助公主处理好的。”   两人说话间,进了宫苑。   青芷把她送到殿门口,给她推开门,嗅到苏锦煜已然在里面,微笑俯首,“奴婢告退,公主殿下早点歇息。”   康悦进去内殿,好奇地打量过外殿,也不点灯,便疲累地进入内殿,却刚穿过帘幕,就撞进一个暖热的怀抱里,狂热的吻突然袭来,让她措手不及……   她想推开他,手抵在他肩膀上,想到锦璃的一番苦心和无奈,终于还是作罢。   更何况,若失去这曾与她同生共死的男人,她可能……再也不会爱了!   她也舍不得离开,锦璃这样温暖关爱着她的姐妹。   现在,她才知道,何谓活着。   然而,她却并不知,她那天闹着离开,是御蓝斯顺水推舟要她走。   而今日,御胭媚之所以能顺利抓她回来,是锦璃故意透露了消息给御胭媚,她不希望哥哥因为一场交易,又错失了幸福。   *   这边,锦璃不动声色,返回坤和大殿。   某只可怜的吸血鬼,还跪在搓衣板上,没有她的命令,不敢起身似地。   他手上和肩上的盘子早已被拿走,脖子上却挂满了花环,俊美的脸上被孩子们用五彩颜料,涂得左一道,右一道,全无半分王者威仪。   一群小人儿,生生把尊贵俊美,傲视天下的溟王殿下,染成了血族的土地神,还围着他又跪又拜,分明是上演血族上古部落时期的祭拜戏码。   御蓝斯俯视着一群小小臣民,哭笑不得。   见锦璃从   殿外进来,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他在这里跪搓衣板,可是跪给她看的,她倒是好,趁他跪着,自己竟跑出去玩。   “爱妃……”   “哎!”   锦璃清甜干脆地应着,上前来,弯腰把一群小不点拨弄开,上前蹲下来,仔细看御蓝斯成了大花猫的俊颜。   所幸,这些颜料都是用来给糕点调色的,她拿指尖从他脸上沾了一点,笑着尝了尝,“还挺甜的。”   然后,她便按着他的肩,凑上前,左吻一点,右吻一点……   直吻得他怒火烟消云散,直吻得他眸光火热,气息失衡,难以自持地捕捉了她的唇,深沉索取,直吻得……周围一片暧昧的叹息与微妙的寂静……   终于,他不满意被一群人观赏,也不满这样只是一味的热吻,他要更多,他满眼,满心,每一根血脉都在肆虐着急迫的烈火。   终于他大掌握住她的肩,将她推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深邃的眸光凝视着她嫣红的脸儿,低哑地喘息着,“本王跪了一晚,你还不满意?”   她凤眸迷蒙,唇角含笑,赧然咬着肿胀的唇儿,“满意,不过,下不为例!”   “本王发誓,再也不敢了!”今晚的事,他死也不愿经历第二次。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专门劈了一间密室,来存放搓衣板。   她忙搀住他的手肘,把他扶起来。   健硕的身躯却一时不稳,锦璃忙拥紧他,慌得关切,“阿溟,你没事吧?”   她不禁懊恼,罚跪他太久。   不过,吸血鬼痊愈神速,他站起来,腿就该不痛了呀。   然而,某吸血鬼却异常享受她的紧张,夸张地又是一歪,高大的身躯就倾在娇软的身子上,偏偏力道掌控地恰到好处,又不至于把她压歪。   “双腿好痛……本王痛得不能走路了。”   有官员忙热心地要上前帮忙,被那双凌厉的鹰眸冷鹜一扫——邪魔复苏,鸟兽逃窜呀!   百官们顿时慌不择路,纷纷携妻带子,争先恐后的告辞。   “哎?玩得好好的,怎么都走了?”锦璃疑惑不解,“晚膳都没吃呢!”   “他们已经吃了好几桌的糕点。就本王还空着肚子。”邪魔很恶劣地抱怨。   “呃……”   其他人都走了,却独剩下一对儿夫妻,牵着五六个小孩,焦灼不安,却又碍于邪魔冷怒,不敢上前来说话。   那正是掌管刑部的淳于荣一家。   御蓝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什么事?”   淳于荣忙上前来,“殿下,臣的孩子不见了。”   锦璃哭笑不得,“你这,一二三四五六,这不是都在么?”   几个孩子依照高矮次序,默契地排列着,皆是漂亮可爱,仿佛一群小燕儿般。   “还少了一个!臣的第三十二女淳于缦不见了。”   锦璃震惊地瞪大眼睛,“呃……第三十二女?”   她脑子里蹦出三十几个孩子挤在一团的样子,真能生呀!   第三十二女,看样子,还不是最小的,否则,他定然会说,“臣的小女”。   御蓝斯正要派人去找,丹陛那边,被锦绣牡丹桌布罩住的桌子底下,传来孩子的声音。   正是南宫谨生气地斥责,“淳于缦,你喂无殇吃了什么东西呀?他怎一直咳嗽。”   “血浆糖果呀,甜的耶!”小女儿娇憨无辜地声音传来。“我没给他,是他自己抢走的。”   “他还不能吃硬的东西!”   然后,桌子一阵晃动,还有剧烈的撞击声传来,南宫谨低呼了一声,显然是被撞到头了,然后,他好一阵挣扎,才抱着苏无殇成功地钻出来……   “娘亲,无殇被糖果卡住了!”   小家伙见娘亲就在不远处,愕然环顾四周,咦?怎么人都没了?   一见儿子有危险,御蓝斯顿时不瘸了。   他冲过去,蹲下来,放儿子趴在膝盖上,在他脊背上派了一下,一块儿拇指大的糖果从小嘴儿里掉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   南宫谨瞧着无殇憋得小脸儿通红,不禁胆战心惊。   御蓝斯却并没有责怪他,“南宫谨,你倒是挺会玩呀!怎钻到了桌子底下去?”   他抱着无殇站起身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上前来的爱妻,正别有深意地盯着他前一刻装瘸的腿。   南宫谨窘迫地不说话。   是那小丫头要玩过家家,他甚为王宫主人,当然应该尽地主之谊呀。   锦璃见儿子脸色古怪,疑惑地掀开桌布,忍不住想见见那小丫头。   “哎呀!挺温馨的呀!”   这么一晚上的时间,桌子底下就布置成了一个小家。   糕点,糖果,杯子,碟子,塞得满满的,一   个身穿粉色小锦袍的小丫头,正抱着一大盘糕点,小松鼠吃松子般,吃得津津有味儿。   察觉到光透进来,有人在看自己,小丫头转过头来,竟还安稳坐着不动。   显然,这丫头是玩上瘾了。   她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透着粉红,非常客气优雅的,对擅闯而来的美丽客人略一颔首。   “你是要找我家夫君吗?他不在家,刚刚出去了。”   夫君?锦璃转头看了眼儿子,就靠着桌沿蹲下来,配合地对小丫头笑道,“你家夫君是哪位?”   “他姓南宫,单名一个谨字!谨慎的谨。”   “不知南宫夫人和你家夫君,是何时成婚的?”   “今天晚上,我们还在月亮下拜了天地!孩子都有了,你看!”   小丫头衣服里塞了东西,小肚子鼓鼓的,孕妇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   显然,因为母亲生了太多娃娃,已然学到了精髓,演起来也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哦——挺快的呀,孩子都有了!”   锦璃意味深长地拉着长音,似笑非笑地看向太擅长勾*引女孩的南宫谨。   南宫谨就缩到了御蓝斯背后去,小脸儿红的快要沁出血。   御蓝斯亦是忍不住莞尔,却是因爱妻与那小丫头演上瘾了。将来多两个女儿,恐怕她会爱上这种童趣十足的小游戏。   淳于荣夫妇却满头冷汗,听得那一番对话,臊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们来之前,叮嘱过几个女儿,对两位小世子好一点,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当世子妃。   但是……他们可没有让女儿,直接唤世子爷夫君呀!还怀孕,还拜天地,竟闹得这样过分!   夫妻俩忙跪在地上,“殿下,娘娘恕罪,是臣与拙荆教女无方,还请殿下和娘娘恕罪。”   御蓝斯示意他们起身,锦璃就意犹未尽地,从桌子下面牵出淳于缦。   “来,南宫夫人,你父母想你了,快回娘家去瞧瞧吧。”   御蓝斯这才发现,淳于缦就是今晚撒了糕点的那个小丫头。   奇怪,南宫谨不是帮着捡那些糕点的吗?怎捡着捡着竟成了小夫妻?   他视线落在小丫头鼓鼓的小肚子上,担心地问,“不会真的这么快就怀孕了吧?”太夸张了!   “不是怀孕,是假的。”南宫谨仓惶冲上来,纠正自己的错误。   淳于缦见他过来翻衣服,嘟着小嘴儿不悦地嗔怒,“夫君,你干什么呀?众人面前,不得随随便便动手动脚!”   淳于荣夫妻被女儿一句戏言,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平时他们夫妻打情骂俏,就是这般,竟都被这小丫头学了去。   南宫谨不由分说,从淳于缦衣服里取出一大团手巾,都是给客人们备用的。   “快跟你爹娘回家吧!”说着,他就把小丫头推到淳于荣面前去。   淳于荣拉过女儿,恨不能将她塞进口袋里藏起来,这回,脸可是丢到天上去了。   御蓝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行礼,“以后常带孩子们来宫里玩,王妃很喜欢他们。”   淳于荣一家诚惶诚恐地告辞离开,御蓝斯才抑制不住好奇地,抱着无殇过去,掀了桌布往桌子底下看,瞧着那有模有样的小家,忍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   ☆、第234章 笨不笨,都喜欢   晨光流彩,珍珠纱帘滤了暗蓝的天光,殿内愈加暗昧不明。   如梦似幻地纱帐内,锦璃被一阵热吻扰醒,抑制不住地娇软轻哼。   白腻如雪的手臂伸出锦被,闭着眼睛,轻车熟路地精准缠住夫君的脖颈,因他给予的火热欢愉而抑制不住轻吟叹息。   如此同寝同眠,已然许久,以老夫老妻形容两人切实而不可更改的关系,亦是不过分。   可……每个可恶的早晨,他都不愿起,她亦是不愿放过他祧。   两人贪恋着彼此的暖如阳的体温,悸动的心跳,失了节奏的气息,沉醉于渐趋攀升的疯狂欢愉,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   纱帐低垂到床下,轻盈如水地激烈摆动珐。   帐内溢出的粗喘与娇呻,亦是痴缠成特殊的曲调……   地上灵散着昨晚的花环,被颜料沾染簇新的锦袍,还有头冠,发簪,首饰……   从这一片凌乱,可见,昨晚战况之火热激烈,难以形容。   半个时辰后,锦璃赤脚下床,被发簪硌了娇嫩的足心,忍不住痛呼。   床前刚穿好中衣的御蓝斯,又是一番紧张地训斥。   “你现在有孕,要多休息,起来干什么?躺着!”   她娇羞鼓着腮儿,红晕从脸颊,直染了发丝掖着的耳根。   他这会儿又要求她多休息,前一刻,却不知餍足,纠缠她不放。   这吸血鬼竟丝毫不觉自己自相矛盾么?!   睫羽低垂的凤眸,赧然含笑,她伸手勾住他刚穿好的雪白丝袍,央求地晃了晃。   “阿溟,我想帮你穿铠甲。”   她喜欢看他艳若天神,英姿飒爽,霸气伟岸的模样,而且,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无奈失笑,宠溺地揉乱她的发,又给她表演一次瞬间挪移,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干净,又把铠甲,腰带,佩剑,都放在她触手可及之处。   “好了,爱妃可以服侍本王更衣了。”   他本可以瞬间就穿好的一大堆东西,由着她一一触摸,笨拙地帮他穿在身上,当然,也少不得他自己再调整。   本来她要服侍他,要他能轻松些,却到了最后,竟成了刁难折磨。   一身铠甲足足穿了一刻方才妥当,白润的手儿在身上摸来摸去,摸得他心猿意马,气血翻腾,深沉的鹰眸灼灼直盯在她俏美的脸上移不开。   她帮他系好系带,又仔细检查一遍,生怕哪里有不妥之处,害他在众将面前闹了笑话。   一抬眸,对上他艳若宝石的棕色眼眸,她忍不住自嘲,“我弄得不好是不是?以前哥哥嫌我笨手笨脚,从来不要我帮忙。”   “笨不笨……我都喜欢!”他不只喜欢,还爱极她此刻的体贴,温柔与撒娇。   前儿,昨儿,她都不理他,害得他不知所措,六神无主,生不如死。   此刻的她,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双臂一身,忍不住把她环在怀里,一想到怀中是一大两小三个女子,他忍不住扬起唇角,笑意从心底,幸福甜暖地溢出来,抑制不住。   他眷恋不舍地叹了口气,“我检阅军队之后,送他们离开就回来,可能要直接巡城,或者去别处忙,晚上我尽早回来,一起用晚膳。”   “嗯!”她拿过头盔坚持帮他戴上。   他只能弯下腰来,牵就她的身高,任由她帮自己整理好,忍不住问她。   “你今天要做什么?”   “刺绣,照顾孩子,看书,弄药,顺便……准备几日后入京狩猎的事。”   “你只绣绣花,陪孩子就好,看书,弄药就免了,太劳神,准备狩猎的事让正夕去做。不管去哪里,先把无殇和谨儿安顿好,身边别离了青丹她们,用膳喝水先让她们验过。”   她挂在他脖子上,仰脸儿娇笑应着,“好,好,好,臣妾谨遵殿下谕令,不敢忤逆!”   他随即就在她唇上打个印章,“回来我定仔细审问宫人!”   她踏着绣鞋,把他送到宫廊下,听话的停住脚步,目送他出了宫门。   宫门外,有低沉的交谈声传来,寒冽禀报说,康晨已经在马车上等着,然后,一行人的马蹄声远去。   锦璃轻提着群居,匆匆走出宫门,站在宫道上,看到御蓝斯俊伟不凡地坐在马背上,在一群寒影护卫的陪同下渐行渐远。   他是王,是这王宫的主人,却亦是能自律严明,纵然事情急迫,也不在宫内策马疾驰。   她忍不住奔过去追他,御蓝斯狐疑转头,就见她白袍黑发,回风舞雪地飘展身后。   他忙拉住缰绳,下马迎过来,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跑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我很好,我只是想告诉你……阿溟,我不会真的生你的气,我爱你!我知道你欺瞒我,都是为我好,可我就是怕有一天,这欺瞒会成了习惯……”   tang   “傻丫头……是我的错,你罚我是应该的。”   他喉头刺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把她揽在怀里,眼眶灼痛。   “昨晚我很开心,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孩子,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些官员可以生到几百个孩子。而且,那些臣子亦是难得轻松自在。他们都知道了,他们有位善良,可爱,平易近人的王妃。”   她破涕为笑,推开他,催促他上马。“我要看着你走,不然我会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妻子。”   他宠溺拂掉她的泪,无奈地叹了口气,“依你!”   说完,他转身便迅速上马,走下去很远,依然忍不住回头。   锦璃却还是听到了,寒冽在打趣他,“殿下,这不是生离死别!”   “闭嘴!”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生离死别,可是他知道,锦璃心底有伤,他心里也有。   *   王宫深处,湖畔的小楼阁内传来尖利烦躁的嘶吼。   御胭媚没有等到苏锦煜回来,心神不宁,一夜未眠。   她愤然打开棺床,瞬间穿戴好,直奔苏锦煜的厢房。   然而,厢房里黑暗空冷,床榻上被褥叠放整齐……   服侍的宫女说道,颖王昨晚未归。   御胭媚怒火三丈,再也抑制不住,她走到外室,在宫女疑惑不安地盯视下,愤然一掌掀了正对门口的桌案。   她好不容易……甚至差点连命搭上,才俘获这男人的心,竟抵不住苏锦璃的一句话?!   擒贼,还得先擒王!   她忙又赶去坤和大殿,心底酝酿好了一番劝说御蓝斯的说辞,让他安排婚礼。   丹陛之上,宫廊之下,大殿之内,宫人们正在默然无声,正忙于擦拭清扫。   昨晚闹得殿内一团狼藉,御蓝斯难得宽容,让宫人们天亮再开始清扫。   今日……理所当然的免朝,他正可借此机会,把军队悄悄派出莫黎城。   御胭媚扑了个空,一问才知,御蓝斯天未亮就出了宫。   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却因即将天亮,天光炙烤地她皮肤刺疼,她只能把连衣帽拉起来,罩住面容。   “胭媚,你怎坐在这里?”   听到这温和悦耳的男子声音,御胭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苏锦煜笑颜如玉,一身月白便服,出尘若仙地立于眼前。   他何时靠近地,她也不曾发现。   “锦煜?昨晚,我一直等你,你去哪儿了?”她惊喜地站起身来,却不敢冒然扑进他怀里。   苏锦煜淡然一笑,“锦璃说,给苏世韬治病少一味药,吸血鬼不了解人类的药草,我亲自出去买的。”   “原来如此。难怪我到处探听,也听不到你的动静。”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熙佑宫外布了结界,防护严密,吸血鬼自然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他握住她的手,俯视掌心上透着灰色的手,“你脸色不好,昨晚没睡好么?”   “人家想你!睡不着!”   她娇羞说着,倾身依进他怀里,多疑地嗅他身上的气息,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气息,只嗅到淡雅的皂角香和淡淡的药香。   “锦煜,我想和你谈,我们成婚的事。”   他冷眯凤眸,浅扬唇角,眼底却不透丝毫暖意。“要成婚,我们先得有信任。”   “你还是不信我?”   “你有什么值得我信任么?因为你昨晚差点自杀?”   “我……”   “你来此找御蓝斯,恐怕也是不信任我!我心里有康悦,也的确不值得你信任。”   他说的不疾不徐,泰然从容,清雅一身,洁净冰冷,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也将人拒之千里。   御胭媚心惊于他这样的坦白,“锦煜,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郡主,成婚也需得血族太后与太皇赐婚,他们都尚未点头呢。”   说来说去,就是拖延!她想恼,若恼了,势必又惹他生厌。   细想来,她的确劣迹斑斑,而他心里装着康悦,她也的确不放心。可他说的这样残忍直白,她连辩解也寻不到话了。   苏锦煜见她一脸沮丧,反而笑得愈加温和。   “走吧,我有个建立信任的好法子。”   他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   她眼底燃起火红的光,如两簇跳跃的火焰,忍不住激动地抓紧他的手。“什么法子?”   “去了就知道。”   他带着她走向宫门,门外早有马车在等着。   车夫是溟王宫的吸血鬼宫人,但是,车厢,却是用千年橡木打造的。   她心惊地忙挣脱他的手,踉跄向后退了两步,“锦煜,你要带我去哪儿?”   苏锦煜嘲讽冷睨着她,“如你所愿,去战场!”   车夫掀开车帘,苏锦煜一撩锦袍,优雅踩过脚凳坐进去,耐心地朝她伸出手。   “怎么?你昨晚说的话,都是假的?”   “我们没有必要乘坐这种车呀!”   “怎没必要?你是千年吸血鬼,你父王更堪比血族王御穹,长活万年,力量深不可测,为防万一,还是乘坐这车子比较好。这也是为保护你,否则,你父王知道你背叛他,定会杀你!”   御胭媚骑虎难下,战战兢兢地踩着脚蹬上了车。   一入了车帘,周身的力量便被千年橡木吸纳,动弹一下都艰难。   苏锦煜把她拖到身边的毛毯上,把一个水袋塞给她,里面装了满满的血。   “喝吧。要过江,还需要几日!我给你备了很多血。”   她忙接过来,拔了瓶塞,大口大口地往口中灌,急于缓解身体的不适感。   传说,御蓝斯的母亲康悦蓉,被皇后西门冰玉,困锁在千年橡木屋里,煎熬多年。   她曾去看过那橡木屋,上面刻满奇怪的文字,那时她只是幸灾乐祸,笑那女人愚蠢。   而南宫恪就是在那橡木屋里出生……   此刻,她才明白那女人所经历的痛。   一个怀着吸血鬼胎儿的人类女子,所承受的痛,任何吸血鬼都无法想象。   她缩着身子闭上眼睛,话也说不出,更无法想象那个吸血鬼小婴儿,在那种鬼地方如何存活的。   苏锦煜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从怀里取出一本书丢给她。   “睡不着,就看这个解闷吧。”   御胭媚疑惑睁开眼睛,就见眼前丢过来的是一本故事书。   封面上画着一个妖媚绝艳的女子,衣带飘逸,身姿妖娆。   一旁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字,“血妖媚行”。   ===================   O(∩_∩)O~求网站需要,更改了小说名,艳后归来,修改成为“皇后归来”,给大家造成的阅读不便,请多包涵!   另外,求月票,求咖啡O(∩_∩)O~   ☆、第235章 小世子的美人们   厚厚的一本书,似被人翻看过多遍,边沿毛刺翻卷,显然……这本书非常之精彩。   里面不但有字,还有精妙绝伦艳彩纷呈的画,且画得栩栩如生,诱人眼目,惟妙惟肖。   一页一页翻过去,讲的无非是一个女子,四处寻猎貌美的男子,如何以情丝俘获,如何魅惑吸血,如何寻欢作乐,并将其残忍地弃尸荒野……   画上的女子,妖而媚,艳而冷,狠而辣,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像她御胭媚祧。   这故事,也着实熟悉!   不,不是熟悉,是……是她切实的罪行!   她看到最后一页,才发现一行小字。   “依血族郡主御胭媚所作所为撰写,敬告莫黎城乃至天下容貌至美的男子,凡见御胭媚者避其千里为上——溟王御蓝斯亲笔。珐”   而更可恶的是,书脊上,竟写着“此为第十册”。   “混蛋御蓝斯!”   御胭媚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瞋目裂眦,本是瘫在车厢里的她,因滔天的盛怒,突然就诈尸一般,坐起身来。   “该死的御蓝斯,他毁我清誉,不得好死!我诅咒他断子绝孙,永生永世生不如死!不,我得杀了他,不杀他,我誓不为人!”   御胭媚阴沉说着,这便寻刀去杀御蓝斯。   苏锦煜瞧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却是笑她口中的“清誉”与“誓不为人”。   “胭媚,你有何清誉可言?吸血鬼是受诅咒的魔,因此,你也本就不是人,何必强自做人?”   御胭媚微怔,顿时欲哭无泪。   “锦煜,你看过这本书了?”   “很精彩,引人入胜,环环相扣,我怎能不看?”   现在好了,她绝美的淑女仪态荡然无存,斑斑劣迹也暴*露无遗。   “锦煜,这都是御蓝斯妄自杜撰,早些年,他最爱整人,皇族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他戏耍过……”   “御蓝斯如此做,是让莫黎城的百姓多了解,血族王室里的某些人,都在忙些什么。他是一番好意,警惕世人,又添了茶余饭后的话题,而你闲暇之余,看看自己的故事,也会觉得自己一生丰富多彩。”   苏锦煜不冷不热地说着,兀自忙碌着,看也不看她,仿佛只是陌生人之间谈天。   他在车内的小方桌上,优雅地摆好笔墨纸砚,以纸镇把纸张压平,月白的锦袍,流光幻美。   御胭媚看着绝美的他,越觉得遥不可及,再看这书,心里愈加不是滋味儿。   顷刻间,她只觉得被杀的那些冤魂迎面扑了来,他们要索命,要蚀骨,要把她拖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锦煜,你给我这书看,是……拒绝与我成婚吗?”她声音也颤抖起来。   “看过这本书之后,我的确认为,你配不上我。不过,我苏锦煜也并非片面之人,而且,我也非完人。”   苏锦煜近乎温柔地说着,把书从她手上拿过来,丢在了车外。   “现在,我们该忙正事了,你父王调派了哪几位统领给康恒?先告诉我名字。”   御胭媚黯然恼怒,看苏锦煜这样子,是相信那本书中所写都是事实了。   御蓝斯做事,说话,向来是讲求实据的,他那些寒影护卫恐怕连死者的祖宗八代都能挖出来。   经那书的打击,她已然欲哭无泪,眼下,也只能在苏锦煜面前好好表现,让他回心转意。   马车抵达玉鳞江之后,苏锦煜已然将名单抄写两份,他带走一份,另两份交给车夫带去军营。   御蓝斯收到名单,即刻命寒影护卫去查实名单上的将领身份。   寒影护卫只用半日时间,便验证无误,上面的人,的确都是隶属庸西王统帅无疑。   御蓝斯谨慎地将查实的罪证写成奏折,与第三份名单一起,封入竹筒,为防传信银雀被杀,他特派百名寒影易容成普通百姓入京,呈递血族王御穹。   *   苍穹一碧如洗,暖阳和煦灿亮,穿透浓密的蓝紫色花树,滤成一束束金色光束。   暖暖的风,轻柔携着馨浓馥郁的花香,飘满整座雪白幻美的王宫。   蓝紫色的花树笼罩的蓝亭内,雪狐毛毯铺展满地,有清新的花瓣,飘进来,那花瓣愈加清透鲜艳,毛毯愈加艳白洁净。   毛毯上,摆了白色的翘首雕花矮几,矮几上,彩墨盛在一个个小磁盘里,粗细不一的画笔搁在笔架上……   锦璃一袭珊瑚粉的彩蝶锦袍,盘膝坐在软垫上,轻拢袍袖,于画纸上细致地描画着。   她的画工,虽不及御蓝斯,却是得自南宫恪真传,纵不能称绝,亦算是不凡的。   尤其,画记忆中的,前世康恒送她的那艘龙舟大船,更是信手拈来。   她由衷的期望,这场战争可免去,也不希望御蓝斯搅于这浑水里,所以,她必须帮他免除这场战乱。   金   tang纹白纱随风飘渺,亭子里幻美若梦,美人,花瓣,白毯,墨香,花香,清幽静谧,她惊艳融入了画卷里,而她的笔下,却血腥惊魂,暗殇铺洒。   亭子外,剑气如虹,长剑挥展,那握剑的南宫谨,却与沉重的长剑一般高,娇小的身体凝灌真气,在光下迸射出一片神秘的白光。   倏然一声大呵,真气冲击,一片假山轰然爆碎。   锦璃在亭子里无奈摇了摇头,这小子似乎总没有安宁的时候。总要弄出些动静,炫耀自己一身内力。   苏无殇就在半空里振翅盘旋,小翅膀载着圆滚滚的小身体,扑棱扑棱一下一下,越飞越高。   青丹等四位宫女,和围成一个大圈的护卫们都仰着头,紧张地盯着那越飞越高的小家伙。   就连亭子外的孙嬷嬷,也忍不住走出去,下来台阶,拿手挡住阳光,仰头看向天空。   呃……飞得越高,摔得越痛呀!这小子还不会走路呢,飞这么高,真不怕摔疼!   见众人都仰头看着无殇,南宫谨也收住剑招停下来,就看到弟弟在半空里已然成了一个小红点,还好他那一身紫红的小袍子够艳丽,否则,丢了也找不到呀!   他想大喊,那小家伙定然听不到。   他看了眼凉亭内专心忙碌的娘亲,不忍打扰,只得用牵引传音,召唤无殇回来。   “别飞太高了,很危险,马上回来。”   “哥,爹没教往下飞……”   南宫谨气得眼前暗黑,往下飞,还用教么?“翅膀不动,往下旋就可以呀……你没吃过鸟肉,总见过鸟飞吧!”   “见得不多呀!”   凭他几个月高龄,没事儿就躺在摇篮里,闲暇时摆弄几个玩具,平时只顾得吃奶长肥膘,那有空去看鸟?   半空里的小家伙被吓得小脸儿惨白,他只看到地上的护卫都成了小点点,围成一个圈,哥哥的影子都快看不到了。   他也想下去,可他每次飞的时候,爹都是牵着他的手,带着他飞的。   而他现在着陆,都是一头扎下去……这高度,扎下去就……势必头破血流,摔得脑浆迸裂,再无痊愈可能。   正在他急得要哭爹喊娘时,头上的阳光被遮挡,一个俊伟的白影,挥着宏大雪白的羽翼冲到了眼前来,精准拉住了他的小手。   那对儿宏大的雪白羽翼,在阳光里,光芒莹白璀璨,出尘脱俗,艳若白天鹅的双翼,艳若神祗的祥云,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细雪凝成,美丽纯净,无一丝杂色。   那男子一身雪白龙纹锦袍,束腰光袖,银丝下,面容俊雅。   这是……哥哥的爹,南宫恪!   小家伙顿时镇静下来,惊艳赞叹地小嘴儿圆张成o形。   他实在很想问一问南宫恪,怎么把翅膀弄成白色的。染的吗?   当然,他苏无殇的翅膀也是白的,却是因为没长毛的缘故,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下面,南宫谨本要飞上来,见南宫恪飞来护住苏无殇,不禁皱起眉头。   他并非看不出,爹是为求得他的原谅,才对弟弟好。   可他看到他,就想起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无论他做什么好事,永远都无法抹平他做过的恶——永远!   小家伙冷绷着脸儿,捡起刺在白石地砖上的长剑,继续练剑,只当没有看到那一幕。   “无殇别怕,放松下来,翅膀别动,一圈一圈往下……”   南宫恪手把手地教着,见小家伙听话地照做,他的心便柔软起来,笑反而僵在唇角。   前世里,谨儿这般大时,也是胖墩墩的,胳膊腿儿上都是软软的肉。抱在怀里,暖的一团欢喜。   可,他教谨儿学习飞翔时,他总是抵触,他说东,他便往西,他说上,他便往下,他说慢,那小子反而越快……却是到最后,也学会了飞,对他的憎恨却有增无减。   再后来,那小子不必他带着飞,便能飞很远。   那一日,谨儿破天荒地,缠着他教习飞翔。   偏偏,他和佟诗灵有约。   他寻了借口,借故阅兵而拒绝,飞过玉鳞江赴约,却没想到,谨儿会尾随在后。   年幼的他,不动声色地藏着,隐着,憋着怒火,以超脱年龄的沉静,等着抓他!   他与佟诗灵的亲热欢爱,打情骂俏,一起寻猎,都被他看在眼里。   正在他与佟诗灵躺在床上,一边分食着人类的血液,沉纵欢爱时,小家伙才杀气腾腾地挥着剑劈过来,要杀了他和佟诗灵。   那血淋淋的罪证,铭刻在他小小的心里,他满眼仇火,誓要杀他,给他的娘亲讨个公道。   他明白,不管自己做多少,这恨都无法磨灭。   带着苏无殇从半空里落下,见儿子长剑朝自己劈过来。   他忙抱无殇躲避,南宫谨倒也没再紧追不舍,怕伤了无殇,他生生忍下怒火,收住剑   招。   南宫恪惊魂不定,走过去,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龙鳍长剑上。   这是太皇御尊传承下来的,天下只此一柄,那一世,他生生夺了这柄剑,征战天下,从不肯让任何人碰触。   御蓝斯做储君时,御穹把这剑赐给了他。   如今,这剑象征的是血族的未来,御蓝斯却能把这剑留下来,给谨儿练剑。可见,对他由衷的疼爱与欣赏。   相较之下,他这个父亲,的确太失职。   看着与龙鳍长剑一般高的儿子,他收起羽翼,眼眶灼红地赞赏一笑,“武功有长进。”   “不要碰我弟弟!”   南宫谨说着,强硬地把无殇抱过来,怒声警告,“看清楚,这人脏,以后离他远点,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无殇被哥哥凶巴巴的样子吓到,嘟着粉润的小嘴儿,不敢说话,还是感激地看了眼南宫恪。   孙嬷嬷尴尬上前来,忙接了无殇,嗔怒地劝南宫谨,“世子爷说话别太过分了,恪皇子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   南宫谨讽刺冷哼,没有和孙嬷嬷争辩。   南宫恪却反而脸色暗沉,竟是比刚才更难看。他担不起“亲生父亲”这个称谓。   “你不是该在学堂吗?”南宫谨一手握住剑,警告地盯着他,“不要趁御蓝斯不在,蓄意接近我娘亲。”   锦璃在亭子里,将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楚。   她无奈颦眉,轻声一叹,“谨儿,是我叫他来的,我有事要他帮忙。你和无殇都累了,随孙嬷嬷去外公外婆那里。”   见儿子僵持,她不悦催促,“青丹,你们都保护两位小世子过去,不必陪我了。”   “是,娘娘。”   南宫谨扛着长剑转身,霸气四射地指着南宫恪警告,“别碰我娘,否则我饶不了你!”   南宫恪始终默然。   目送儿子和一行人离开,他才掀开纱帘,进入亭子里。   这一眼,竟又是恍若隔世,地毯洁净,宛若初雪,美人眉目如画,风华绝代,令人不忍惊扰。   原来,他这样思念她,却明明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每一次见她,都觉得她总比上一次更美。   未施脂粉的肌肤,莹润细美,迸射出白如玉的光泽,许是因有身孕的缘故,她一身温柔的气韵,愈加惊艳,周身似有光笼罩着。   锦璃已然画完,正在细细地于圆碗中清洗毛笔。   见他只站在那边呆怔,她笑着催促,“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呀。”   他脱了靴子,才静静走上去,优雅撩开袍子,在她摆在一旁的软垫上,盘膝坐下。   他视线落在地毯上铺着的几幅画上,不禁脸色微变。   墨渍已干,那血,那人,触目惊心。从前教她画画,是手把手教的,大都是画花草,画楼阁,不曾画过这样的。   “你画这些东西做什么?”   锦璃把晾干的画,一副一副叠摞好,卷成画卷,放在备好的大竹筒里,放在他面前。   “帮我去送信。”   “送给康恒?”   她点头,头上的彩玉步摇轻轻摆动,光芒回应澄澈的眸光,愈加美得惊心。   “眼下,除了你,没有谁能在半天时间飞过玉鳞江阻止这场战事。”   他眸光挣扎,从她脸上收回视线。   “锦璃没用的,康恒看到这些,不见得会停战。庸西王给他兵,势必要夺取大齐……他不打,必死!”   “康恒绝不会做庸西王的傀儡皇帝,他绝不会受制于人。”   锦璃笃定说着,拿手帕擦了擦手,把一封密封好的信,放在竹筒旁,“连这个一起给他。”   南宫恪拿起信,摸了摸,薄薄的一张,似只有几句话的样子。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她一脸坚毅笃定,似已然看到康恒改邪归正。   可,在他心里,康恒没有资格改,那种人该死。   “锦璃,他决心杀御蓝斯,你对他说再多也无用!御蓝斯也早就想杀了他,当然,他杀康恒,不只为你,也为天下。”   她当然知道,她苏锦璃在这场战争里,不过……是一件可悲的战利品。   所以,她更该努力化解干戈,她不想像一件东西一样,被夺来夺去,也不想孩子们活在战火中。   她没有就此与南宫恪争辩,只不由分说地下命令。   “你不要冒险,搁下信和竹筒就离开,不要逗留,也不要挑衅他,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踪迹。”   既如此,她是心意已决。   “锦璃,你……是在担心我?”   他手伸过来,握住她娇柔温暖的手。   她手上没有任何硌手的手饰,在掌心里,这样美好,却反而……越是让他痛不欲生。   她没有躲,   只是看着他凝眉,眼底剧痛爆发的样子,淡然浅笑。   “我更担心你惹出乱子,阿溟还得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他也会因此怀疑我动手脚。他既瞒着我发兵,就不想我参与其中,我不想他生气。”   南宫恪颓然从她手上收手,拿起竹筒和信。   “我帮你去送。”他站起身来,“明日学堂内有一场比武,那群孩子有不少高手,不如让谨儿也去切磋一下。”   “好。”锦璃应下,忍不住问,“冷梦舞可好?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还好。”   “安排个护卫保护她,别让冷千烟伤了她。”   南宫恪叹了口气,沉声应下,“好。”她总是这样善良,善良地让他心痛。   *   晌午时分,学堂内一阵急促的铃声之后,肃穆的学堂顿时响起轻松的欢笑。   孩子们整齐地排队穿过走廊,每人一个紫檀木食盒,领取了午膳,返回各自的寝居内。   午膳之后,便是午睡时间,他们有充足的时间享受美食和睡眠。   冷梦舞和乌勒等人道了别,穿过走廊,经过南宫谨曾经居住的房间,她脚步略顿,听到里面有动静,忍不住推门进去。   里面有两个丫鬟正在收拾,一堆崭新的被褥放在椅子上,显然是要准备铺在床榻上。   这房间格外宽大,是特别给南宫谨准备的。   除了他,冷梦舞想不出,还有谁可以住进这里。   “两位姐姐,是有新的学生要来么?”   丫鬟忙碌着,都转头看她一眼,见是个狼族女孩,继续接着忙。   “是,因淳于荣大人的千金要入学,学堂里的房间已不够用,掌司堂主特准了淳于小姐用这个房间。”   “原来如此。”   冷梦舞转身出来,就见一个艳若仙童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小女孩粉袍上有精致的连衣帽,笼罩着圆润的苹果脸,一身甜美的气质,可爱秀雅,丝毫没有吸血鬼的戾气与冰冷。   突兀的是,她腰间有个蝠纹香囊,那是南宫谨常佩戴的。   她问起时,他说,那次他在宁安王府被苏静琪暗算,杀了一堆吸血鬼,弄得一身恶臭,娘亲因他一身臭味洗不掉,便弄了香囊给他。   那香囊里,盛放的是薄荷,龙涎香,他很喜欢,一直戴着,就成了习惯。   香囊不只一种颜色,香料和刺绣的图样却是不变的。   冷梦舞瞧着那香囊,越看越是笃定那是南宫谨的东西,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还有这小丫头,柔柔一身,莫名地,她就是确定,南宫谨就喜欢这一口!   那天初遇,她就是这般柔弱的样子,惹得他忍不住关切。   可她到底是装的。   这小丫头却是发自骨子里的娇柔可爱,天真烂漫,让她越看越厌恶。   她厌恶这丫头长得比她更好看,她厌恶这丫头占用这个房间,她也厌恶这丫头得了南宫谨的香囊。   淳于缦疑惑歪着头瞧她,因她绿色的眸光,不禁心生忌惮。爹娘叮嘱过,看到狼人,要躲得远些。   “你就是淳于小姐?”   “姐姐好,我叫淳于缦。”淳于缦端端正正地颔首。   “别乱叫,我可不是你姐姐。我问你,这香囊你是哪儿来的?”   “我家夫君给的呀。”   冷梦舞被她甜腻的称谓噎住。“夫君?你……你这么小就嫁人了?”   “刚成婚,夫君见我喜欢这香囊,送给我的。”淳于缦忍不住奇怪,“姐姐认识我家夫君?还是……认识这香囊?”   冷梦舞绿眸陡然迸射几分冷煞的厉色,“说,你家夫君是谁?”   “姓南宫,单名一个谨字。谨慎的谨,夫君说,这是他娘亲给她取的名字,要他行事谨慎,谨言慎行,谨……”   淳于缦没说完,冷梦舞就愤怒地从她腰间抢了香囊,狼爪一挥,香囊撕得粉碎,香料撒了满地。   然后,她——瞬间跑得不见了踪影。   淳于缦怔了片刻,看着满地狼藉,委屈的小嘴儿一撇,就蹲下来,慢慢地捡拾,破碎的布料拼凑不起来,华美精细的刺绣也散了,还有香料,太细碎,捡不起……   晶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簌簌滚落,下雨似地啪啪打在地上。   两个丫鬟见她那样子,相视一眼,忍不住上前来帮忙。   “淳于小姐,你可以告诉掌司堂主,或者方助教,或者夫子,不要忍着委屈一个人哭,这样难过会伤身子。”   “香囊已经毁掉,告状也于事无补,如果夫君来找我,我该怎么办呐?”   两个丫鬟听着她惆怅的一叹,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可真是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冷梦舞奔回自己房间里,痛快地哼出一口气,把食盒   放在桌案上,正准备开吃,忽察觉,床前的屏风后有动静。   她正要过去,一个身穿学堂护卫衣装的人走出来,迅速撕了脸上的易容面具。   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惊现,细美杏眼,绿眸里沁着阴冷的笑。   “姐?!”   冷梦舞惊喜地奔过去,却被突然袭来的一掌,打得摔在地上,口鼻出血。   冷千烟蹲下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扯起来,俏美的瓜子脸,绿眸森冷狰狞。   “为什么要毁掉人家的香囊?嗯?”   冷梦舞不敢擦血,低着头辩解。   “我……我看那小丫头不顺眼。”   “不顺眼就毁人家香囊?你是喜欢上了南宫谨,争风吃醋吧?!”   “……我没有!我和姐姐一样,恨着他们呢!上次,我服用了姐姐给的毒药,成功离间她们母子。”   “果真恨他们,就在明日的比武大赛上,杀了她们母子俩!”   冷千烟说着,把一个药瓶放在桌案上,“把药放在他们爱喝的花果茶里,你别去送,让淳于缦去送,出了事,和你无关。”   冷梦舞拿了药,不敢忤逆,低头应下,“是。”   “梦舞,你要和姐姐一样,学会借刀杀人,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冷梦舞忙点头,挨打的多了,她已然学会了,那姐姐说的话当圣旨。   “爹娘怎么样了?我想他们,我想回家。”   “狼族的家早就回不去了,爹娘在大齐很安全,为防被御蓝斯追查到,你不要离开学堂,好好在这里呆着,我有空再来看你。”   “哦!”   冷千烟瞧着她满脸是血的样子,终是不忍,拿湿毛巾,给她擦拭干净,才戴上易容面具离开。   冷梦舞在桌旁坐下来,拿筷子吃饭,绿色的眼眸,忍不住看向药瓶。   小手略顿,终是搁下筷子,拿过药瓶,把一滴药滴在了桌面上,实木的桌案,被灼烧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小圆洞。   *   御蓝斯晚膳回来,正赶上家宴,他虽然一再叮嘱,不准锦璃太忙碌,她还是亲自下了厨。   碍于康邕和王绮茹,王颂达都在,他便没有发作。   锦璃见他脸色肃冷,满桌人都憋着气,不禁气结。   为防一群宫人跟着遭殃,她忍不住解释。   “臣妾是为给殿下一个惊喜,才非要亲手做殿下爱吃的菜,他们也都阻拦了,是臣妾不肯听。菜都是厨子们切好备好的,臣妾只是动手炒了炒,没有累到。”   御蓝斯冷绷着俊颜,默然吃了两口,就端起汤盅喝加热到适中的血。   “菜太难吃,以后不要再做了。”   锦璃气得脸儿涨红,见桌上众人眼神揶揄地瞧着自己,顿时羞恼,忍不住从桌下踢了他一脚。   御蓝斯身躯一倾,差点被呛到,不禁斜瞪她一眼,却转开了话题,“听说学堂内有比武?”   不等娘亲开口,南宫谨就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去,我一定会夺冠回来!”说完,他又忍不住问他,“你要去看吗?”   那双幻美的星瞳里,满是希冀,御蓝斯瞧他一眼,又看锦璃怀中的无殇,小哥俩竟是一个神情。他还怎忍心拒绝?显然,无殇也想去瞧热闹。   “当然,本王陪你们一起去。”   ========================   小世子要比武喽,且看这场仗……在两位小美人儿面前要怎么打O(∩_∩)O~   ☆、第236章 夫君不悦,惊情   冷酷的鹰眸,深邃熠冷,艳若宝石,说出这句话,才总算有了些许暖意。   他手伸过锦璃身前,给南宫谨夹菜,却是夹得他说的太难吃的菜——龙井虾仁,茉莉花熏鸭脯。   锦璃因他突然状似半抱的举动,双颊愈加火热嫣红,吐纳呼吸,都是他好闻的体香与龙涎香祧。   “今晚早点睡!”   “呃?”他就算出去一整天,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吧,饭都没吃完,是要睡多早?   御蓝斯不着痕迹看了眼赧色难掩的娇妻,唇角邪魅微扬。   “本王并非和爱妃你说,谨儿该早点睡,让他养精蓄锐,明日专心比武。”   南宫谨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忙应声说是,然后,小手握着筷子,万分小心地品尝御蓝斯给的菜,却忍不住错愕。   “呀?!这菜很好吃耶!是不是你的嘴……出了问题?珐”   小心的试探,眨眼就成了狼吞虎咽。   今晚,锦璃做的菜,皆是借了医术药理,药食同源。   花与茶,融合肉,菜,海鲜,用特别的烹调方式,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乍看上去,仿佛上佳的彩玉琥珀雕琢而成,而且入口都有令人惊喜的茶香,花香,鲜润漫溢,纵然咽下去,亦是绕香不去,仿佛置身于茶香花海之中。   这份心思,别出心裁,每一道菜做起来,恐怕也都不简单。   御蓝斯之所以说难吃,是怕自己吃上瘾,又怕锦璃累坏自己。他也不是没有看出,满桌的人,都爱极了她亲手做的菜。   他更无法阻止南宫谨,爱上锦璃的手艺。   见眼前境况大变,他提锐飞扬的剑眉微凝,又状似万分怀疑地吃了一口茉莉花熏鸭脯,却仍是坚持己见,不容辩驳。   “难吃,没错,是……非常难吃!”   大家就开始卯着那道非常难吃的菜品尝,南宫谨小眉头不禁竖起来。   “难道是我的嘴出了问题吗?”他站起来,夹菜,塞满口。“还是好吃呀!”   “难吃!”御蓝斯如此说着,却霸道地一次夹起三块肉,吃进嘴里。   “好吃!”南宫谨忍不住大声嚷。   两人一个说难吃,一个说好吃,以吸血鬼奇快的速度争抢着,满桌的人,都拿着筷子,呈石化状。   锦璃哭笑不得地瞧着两人,舀起一勺奶香浓郁的米糊喂到无殇嘴边。   小家伙却拧头不肯吃,胖乎乎的小手攀着桌沿,也指向那盘茉莉花熏鸭脯,奶声奶气地嚷,“要那,要那……”   然而,锦璃伸了筷子过去,那盘菜被御蓝斯和南宫谨飞快地争抢,已近空了,只剩最后一块最小的。   锦璃忙抢过来,用汤匙细细地弄成小块,喂到无殇嘴里。   一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巴巴盯着那吃得津津有味儿的粉润小嘴儿,一个悻悻长叹,一个咬着筷子鼓着腮儿,显然,皆是意犹未尽。   康邕,王绮茹,王颂达,苏妍珍,康悦,苏世敏,苏现等人皆是忍俊不禁。   趁着气氛好,王颂达忍不住开口说道,“璃儿,一会儿吃完饭,随外公去一个地方。”   御蓝斯双唇微抿,“要出宫吗?”   王颂达押了一口酒,笑着揶揄道,“你管得这么严,老夫哪敢带璃儿离了你溟王的眼呐?”   “本王的意思是,若出宫,本王陪同一起去。”   “越描越黑!”   被这老狐狸猜对了,却是在宫内,他御蓝斯也不愿宝贝王妃到处乱跑。   他忙了一整天,就剩晚上的时间与爱妻独处,而且……***苦短呐!   锦璃似听到他心底声音,笑道,“我尽快回来。”   晚膳结束,众人都离开紫宸宫,王颂达坚持不乘肩辇,锦璃便陪着他一路漫步穿过宫道。   “外公,您要带我去哪儿呀?”   离得紫宸宫越来越远,老爷子一路走在前面,静默肃冷,不说话。   锦璃小心翼翼地跟着,也不敢多言。   她看得出,外公似乎心情不好,却又微妙地不至大发雷霆。   终于,拐过一处宫道,老爷子沉稳的步履停下来。有些错,因他开始,还得他来化解。   前面,便是苏世韬所居的宫苑。   恢弘的宫门上,悬挂着“颐安宫”的鎏金牌匾。   宫墙反射的月华,映得那牌匾光芒幽幽。   身后一群宫人,个个手提夜明珠灯笼,光芒分明亮如白昼,那牌匾却透着一股苍冷之感。   自从苏世韬住进来,独李侧妃每日来服侍。   起初几日,锦璃也曾来诊过脉。她与南宫恪商讨过解毒的药方,便命宫人去熬药送来,从此再不入这道门槛。   蓝亭晚膳时,他也去了,却不曾说过话。   她对这人比恶兽还毒的人,压根儿无话可说。   tang>   这人曾命人追杀她和哥哥,还曾当街拦杀她和御蓝斯,还曾弄出什么血月诅咒,差点害死母妃,一笔一笔,都是血债!   御蓝斯不计前嫌,收容他,已然仁至义尽。   若非这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早就亲手将其碎尸万段,丢出宫外。   “外公,我不去!”   “当年,你母妃嫁给他,是外公的安排。外公担心你母妃入宫,与苏氏争宠,而皇族的人,都鄙视商贾,所以……这错是我铸成的。至于,康氏与苏氏的恩怨过去了,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   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劝解着,大手落在她的肩上。   “璃儿,恨一个人太累,尤其,是恨自己的亲人,不只累,还痛,外公不希望你总想着过去不开心的事。”   “外公,不瞒您,当初给他下毒的是母妃,这毒是我亲手研制的,而那会儿,他正和太后,苏世敏等人谋划着如何除掉我和哥哥。”   老爷子惊怔,悚然挑眉,不敢相信,这一家子已然闹到如此地步。   “康邕当初也曾想杀你和谨儿,为何你能原谅他,而不能原谅苏世韬呢?”   “康邕杀我,是因太爱母妃,而对苏世韬心生妒恨所致。而康邕,毕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以,他的错,并非不可原谅。”   她抬手,冷怒指向那道宫门。   “可他苏世韬,我母妃为他呕心沥血这些年,容忍他三妻四妾,以王氏的钱为他养家糊口,爱他,尊重他,可他做了些什么?外公,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让我如何原谅一个畜牲不如的人?”   锦璃说完,对他行了个礼,叫护卫上前,“给老爷子去抬肩辇,送他老人家回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差点撞在御蓝斯的身上。   晚膳一结束,他就猜到,王颂达可能带锦璃来这里。她有孕在身,不易动怒,他不放心,紧随在后跟了来。   “老爷子在宫外有宅邸,您这么喜欢苏世韬,本王派人明日将他和李侧妃送去王氏宅邸去,如此,对苏世韬和大家都好。”   御蓝斯说完,打横抱起锦璃。   锦璃羞恼地捶他的肩,“我有腿,自己可以走。”   “走了这么远,早该累了!别忘了你肚子里有本王的两位郡主,娇贵的很,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这话严肃地近乎训斥,分明……是说给王颂达听的。   王颂达目送他们离开,无奈叹了口气,肩辇被护卫们抬了来,他却还在门前徘徊,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世韬自内打开了门,双膝跪地。他穿的一身藏蓝锦袍是崭新的,从头到脚,都是一丝不苟,已然做好准备与女儿见面的。事已至此,他无颜求得女儿原谅,也不好再赖着不走。   “让您老为难了,错都在我,莫怪璃儿不孝,她一直都是个好孩子。自打我住进来,这里的宫人也伺候周到,不曾有丝毫怠慢,如今我身体康复,也该离开了。”   “如此,你就带李氏去老夫的宅邸吧,绮茹与你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也都尴尬。”   “我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听说锦煜前往大齐京城,我不放心他,从前有些旧部召了来,或许能帮上他和御蓝斯。”   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你吧。”   *   这一晚,康恒与庸西王用过晚膳,返回御书房。   一入门槛,他就敏锐注意到,桌案上放了一个盛放画轴的雕花竹筒。   他忙上了台阶,绕到桌前,拿起竹筒疑惑细瞧。   上面雕刻着清雅绝伦的荷花锦鲤,细致绝美,瞬间撼动心神。   一旁还有一封信,上面只有他的名字,“康恒”,那字惊艳如其人,如开绽的两朵花。   他忙叫来值夜的吸血鬼护卫,“今晚可有谁来过?”   “禀皇上,卑职等一直守在外面,无人来过。”   “退下吧!”   护卫疑惑看了他一眼,退后两步,出了门槛,带上门。   康恒忙于龙椅上坐下,先打开竹筒,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画。   第一幅画,牡丹宴,苏静琪在场中跳飞鸾舞,他视线紧随,神情含笑,一旁坐着的锦璃却仰头痴望着他。   她的爱恋,全部写在眼神里。   第二幅画,锦璃正在看账册,他站在桌旁,若有所思,唇角轻扬,手上的一本账册,写了王氏惊天的财富数额。   很明显,他看中了王氏富可敌国钱财。   第三幅画,月色正浓,繁花似锦,他拥着锦璃,锦璃却给他递上一个东西……是苏世韬曾经所用的调兵虎符。   显然,他的目的不只是要钱财,美人,还有兵权!   这一切,如他现在的打算。   第四幅画,是战场寝帐内,他重伤,锦璃正掩面而泣,他却在腿骨上刻下三生三世。   第五福画,他   登基称帝,端坐龙椅,锦璃挺着孕肚跪在丹陛之下,她身后不是文武百官,而是……一群貌美如花的妃嫔。   她笑得如此勉强,如此悲伤,却还是笑。   他看着她的笑,心,隐隐作痛。   第六幅画,却是两幅宫内图,左边锦璃独坐灯下,刺绣一件婴儿服。右边,他拥着苏静琪躺于龙榻。   第七幅画,令人毛骨悚然,是刑场,那被悬在刑架上的头颅,一颗一颗都是熟悉的官员面容。   第八幅画,是一艘奢华的大船,大船火势凶猛,锦璃趴在地上,身下一片嫣红的血——是孩子没了!地上,还摆着三颗头颅,是苏锦煜,苏世韬和王绮茹的首级。苏静琪捂住被发簪刺中的脚,从旁冷笑,而他,在岸边……在马车上,微掀了车帘,只露一只带有螭龙玉扳指的手。   他顿时明白,这是锦璃前世的记忆。   他第一次将锦璃抱入寝宫时,她曾在睡梦中,痛苦的唤他的名字,指责他为何绝情,为何不要孩子……   他匆匆打开信,上面却只有一行字。   “恒,你若不信,可去找伏瀛,看他手上的魔球,也可去打捞玉鳞江,但请不要重蹈覆辙,害人害己害大齐臣民!前世深爱过你的苏锦璃,亲笔!”   他手忙脚乱地匆匆收了画,背上竹筒,带了一群水性极好的吸血鬼和狼人,连夜骑马奔出皇宫,直奔玉鳞江。   *   翌日一早,一艘长满水苔的龙首大船,被百名力大如熊的狼人拖上岸边。   水苔被众人刮除,露出惊艳的花纹。   康恒震惊地忙把画筒打开,对比画上的大船,花纹,颜色,造型,都一模一样。   有狼人在船上下来,手上拿了一个东西,是凤冠!   凤冠上的宝石亦然闪亮,与画中女子头上戴的,一模一样。   是事实,一切都是事实!   他惊痛交加,仰天嘶吼,整个人被击垮一般,瘫在了地上。   锦璃曾说,前世,苏静琪也曾给他服用过万事如意,可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因为万事如意,才变成这样的暴君,昏君!   他愧对她,若早知她前世如此惨死,他绝不会愚蠢地重蹈覆辙!   有宫卫急迫奔来,见他跪瘫在地上,不等开口,就忙跪下。   “皇上,昨晚玄武被人从大牢中救走了。”   “玄武?!”好熟悉的名字。   他寻思半晌,方才忆起,玄武曾是自己的贴身护卫,是吸血鬼,锦璃蛮喜欢他的,总是拿他和玄武开玩笑。   皇宫里原来的吸血鬼护卫,都是南宫恪调教的,能救走他的,想必,也只有南宫恪。   “既然救走,就算了。”   康恒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拿着竹筒,一手拿着凤冠,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身心俱疲,沉在这场巨大的错误里,不知该如何回头。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前世,他一定扭转乾坤,可……时间如何回去?   他走向自己的坐骑,就见马旁停了一辆马车。   听到马车内有熟悉的女子声音传来,他惊得一震,忙冲过去掀开车帘。   车内,是一只黑色发丝,衣袍奢华,肤色苍白的吸血鬼。   他正拥着的女子,正是康恒新封的太后,曾经的兰妃,他的亲生母亲!   康恒不禁狐疑,这是他的母亲没错,可又不像!她容貌奇美,却肤色苍白,周身还有一股陈腐之气弥漫开来,眼神忧郁地望着他。   “恒儿,我现在已经是吸血鬼,可以长生不死了。”女子依靠在御庸怀里,慵懒地不愿挪动。   “御庸,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康恒恼怒从腰间抽剑,直指向彻底的御庸。   “你母亲,已经答应做本王未来的皇后。康恒,你可不能因为苏锦璃的几幅画,一封信,就改变了我们定好的交易呀!否则……”   御庸说着,扯住身侧女子的手,将她拉到车窗外。   “啊——”阳光烧灼了细白的肌肤,顿时成了一片焦糊。“不要……”   康恒无奈,只得收剑,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都被这只卑鄙凶残的吸血鬼死死盯住。   “你放开朕的母后,朕没有说取消交易!”   “哈哈哈哈……这就好。”   御庸又将女子拥紧,爱怜疼惜地轻抚她的脸儿,他绝美诡艳的脸上甚至漾出几分温柔。   “兰儿,别怪本王,本王也不忍伤你的。”   康恒再不愿看那一幕,他愤然放下车帘,强烈压制着仇火与耻辱,心里却在想,如何……如何把这些狼人和吸血鬼全部杀光?!   ☆、第237章 毒杀失利,庸王   庸西王却似知晓他在想什么,康恒转身刚上马,就被一群手持弯刀的狼人团团围住,个个獠牙龇牙绿目,毛发耸立,身强如熊,凶悍狂霸芑。   康恒戒备按住长剑,警惕看向马车,“王爷,你这是何意?”   “本王的意思是,还要你当大齐的皇帝,不过,你得听话才好,从现在开始,本王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得违逆,明白么?!”   康恒掌中凝聚真气,直灌剑身,他纵身跃起,再无法忍耐地直劈向马车的左侧位置。   然而,强大的光刃尚未触及车体,他就被车体内爆发的一股暗黑的真气震得横甩出两丈远,身体仿佛一个被丢开的包袱般,落在地上,一群狼人不等他站起,凶恶嘶吼着直扑而来,拳打撕咬。   康恒忙以真气护住身躯,将他们猛然震开,却听得马车那边一阵凄厉的惨叫……   他在毒打中挣扎站起身来,挥剑将三只狼人拦腰斩断,就见母亲在耀目的阳光里浑身燃火。   他冲过去挥着袍袖拍打火苗,却已然太晚,火苗吞灭了她整个身体,他挥打下去,只溅起片片火化与碎屑,那是烧毁的肌肤骨骼……   他嘶吼恸哭着唤着“母后,不要……”,她一直想坐上凤椅,他不顾一切地夺来给她,她还没有稳坐几日……   火势渐小,女子娇美的身体,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马车里的声音始终淡漠冷邪,仿佛是在谈论今日的阳光晴好候。   “这是反抗本王的后果,你若再不听话,下一个死掉的,可能……就是你心爱的苏锦璃!”   康恒崩溃地跪下来,视线仍看着母亲刚刚所在的位置,健硕俊秀的身躯,因滔天的仇与怒,颤抖不止,俊美无俦的面容也在愤怒中狰狞,扭曲,双眸嫣红地犹如泣血。   心口剧痛,可腰腹为何……亦是如此剧痛?痛得他冷汗如豆,无法隐忍。   他心惊地低下头,就见金黄的腾龙黄袍,已然被血浸透大片,侧腰处一个伤口,深可见骨,是被狼人咬出的……   不,他不能变成那种凶残的畜牲!   那天,站在城楼上,他亲眼看到锦煜被一群狼人围拢扑倒,他亲眼看到,锦煜正是被狼人咬伤了这一处,这是报应吗?!   他做了太多错事,因为贪婪霸权,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因为一场恶毒的交易,失去了母亲,因为一场战事,害得兄弟反目……现在,他孤立无援,成了大齐的傀儡皇帝,却也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因失血过多,他瘫在了地上。   有人恭敬地问,“王爷,康恒晕倒了,该如何处置?”   这人的声音温雅悦耳,不同寻常,却又异常熟悉。   康恒躺在地上,虚弱眯着眼,眸光微闪……   来人是一位蒙头罩脸的吸血鬼,他绝美的脸,光氲神秘,纵然隐于暗影中,亦是惊艳逼人。   是南宫恪!   他怎没走?他来送信,来救玄武,早该离开。   庸西王力量强大,若认出是他,必杀他!   康恒心惊地清醒过来,毛骨悚然地看向马车……   马车里的御庸惧怕阳光,车帘也微掀起,思忖片刻,下令道,“把他送回皇宫,以锁链铐起来!打捞出的大船,烧掉!”   “遵命!”南宫恪应声,上前背起康恒,不动声色捡起地上古旧的凤冠,飞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   御庸叫来护卫统领,命他们严密监视江边,严防御蓝斯发兵。   如今,大齐已是他御庸的,吞并天下,指日可待!   *   玉鳞江上,碎光如银,碧波被往来的船只劈开,又叠合,水声哗哗翻滚,船号与吆喝此起彼伏。   因着莫黎城的繁华,这条江面,熙来攘往,昼夜不歇。   因着大齐正在筹备战事,这条江面,气氛诡妙,动荡不平。   几艘宏大的船造型特殊,分辨不出是战船,还是商船。   其中一艘高大的楼船领先在前,其余船只紧随两侧,每一艘船上,巨帆都如垂天之云,船身两侧,成排的船桨如同宏大的鹰翼,以锐不可当之势破划水面,让众小商船,敬而远之,纷纷避让。   南宫恪于半空飞掠,经过那艘楼船之时,携已然无法支撑的玄武和康恒,飞身落下,他迅速以袍袖为玄武遮挡着被阳光,带着他和康恒进入船舱内。   舱内,苏锦煜和康晨,以及几元寒影部将正围着方桌上的地形图,商讨出战之策。   桌面上,山峦,城池,街道,河流,精细无匹。   “颖王殿下,恪皇子到!”   苏锦煜嗅出南宫恪的气息,眉宇微皱,可……他来干什么?   抬头,见他带了玄武,康恒进来,苏锦煜更是狐疑。   他视线落在康恒腰侧,心底奔腾的仇火与怒火,突然化为清冷的嘲讽。   “真是报应不爽!   tang”   他忙迎过去,让吸血鬼护卫把脸色苍灰的玄武带入舱室,悉心照料。   “恪兄,你怎救了他们?”   “此事说来话长,今儿学堂内比武,我身为掌司堂主,必须得赶回去。康恒被狼人咬伤,他的母亲也被御庸杀了,看在以往的情分,你好好照顾他。”   南宫恪把康恒推给他,苏锦煜双臂环胸,鄙夷仇怒地盯着康恒,没有扶。   康恒没了支撑,身躯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早已不省人事。   “锦煜……”南宫恪不知该如何劝解。   苏锦煜憎恶俯视着康恒,只想把他丢去水里喂鱼。   他为非作歹,屠杀那么多无辜的人,他无法原谅,也不屑施救。   南宫恪只得又把康恒扶起来。   “锦煜,他知道御庸的所有阴谋,于战事有利,更何况……锦璃,有意化解这场战争,她不想闹得民不聊生,也不想血月诅咒,应验于大齐和莫黎城。”   他一手扶住康恒,一手从背上解下画筒。   “锦煜,你若不相信,可以看这些画,这是锦璃亲笔所画,是她和康恒的前生……他们曾是夫妻。”   说完,他一转身,就飞身而去。   “恪……”苏锦煜气结,一侧首,就见康晨提了剑过来,要刺到康恒的心口。   他愤然一掌,长剑被打飞,划过半空,刺在舱壁上,剑柄因余力嗡嗡震颤不停。   “锦煜……你忘了他杀了多少人吗?他一直派人追杀我们,这口气,我咽不下!”   “他是杀了很多人,可当时,你不是在袖手旁观么?”   “我……”   “你当时娶妍珍的目的我并非不知,你和康恒,在我心里同罪,所以你无权杀他!”   “我不杀,你杀!你忘了他从前是怎么对锦璃的?”   “等他醒来问清楚御庸的境况,再杀也不迟,否则,恪将他救出来,岂不白费心血?”   康晨怄了满腔怒火,阴沉转身,走到窗口那边,不再理会。   锦煜看了眼他的背影,却一眼便知,他是惧怕康恒醒来,再与他夺权。   他蹲下来,从怀中取出锦璃给他的药,倒出一颗,喂到康恒口中。   “来人,把康恒抬去本王房里,暂且用锁链把他铐起来,他今晚可能会变身,今晚严密防护。”   四个寒影护卫上前,“遵命!”   *   学堂内的氛围,比艳阳更烈。   八个比武擂台以绳索围揽,搭建在宏阔的武场上。   四周蓝色锦棚遮蔽的观台上,座无虚席,学生们邀来家人一起看比武,席位不够,有的干脆站着。   第一场比武的八组人,已然在备战区坐着,满场沸腾。   “溟王殿下溟王妃驾到!”   瞬间,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煞然跪下,尊崇膜拜,无不俯首贴地。   御蓝斯一袭内敛惊艳的紫色龙纹便服,栗发高束,配以紫色玉石盘龙金饰,艳逸冷魅。   深静如海的鹰眸一扫全场,威严狂霸,震慑满场。   他前后并无随侍护卫,一手抱着无殇,一手牵着南宫谨,与寻常的父亲并无异样,却又那般如魔似仙,令人望而生畏。   两个儿子今日特殊,都随他穿了紫袍,同样绣着祥云金纹,两张小脸儿皆是比女孩们都惊艳。   锦璃高束飞仙髻,珠翠轻简,内衬一身紫色无袖锦袍,外罩鹅黄蛟绡凤尾纹纱袍,束腰蝶袖,裙摆曳地,一举一动,轻盈若蝶,翩然若鸿。   如此艳美惊人的一家四口,令席位上跪地偷觑者,生生怔住,移不开眼。   “大家不必拘礼,今日本王与爱妃只是来陪长子比武观赛。”   这学堂自从交给南宫恪管制,他便鲜少过问,今日答应了过来,一是不想让妻儿失望,二是想瞧一瞧,南宫恪的作为如何。   他的到来,却让一群望子成龙的父母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说不定,出类拔萃者,能得到溟王殿下的亲自封赏呢!   御蓝斯说着,带着妻儿随方来生的指引,去了席位上坐下。   周围一群孩子,都是南宫谨熟悉的。   可他没想到,方来生如此有心安排。   他身侧,竟然坐着淳于缦一家。   奇怪的是,这小丫头那天与他玩得不亦乐乎,今儿却蒙头罩脸,见了她就躲到了娘亲背后去。   他忍不住咦了一声,就听御蓝斯问方来生,“恪怎还没到?”   方来生不着痕迹看了眼有些紧张的锦璃,笑道,“掌司堂主正在安排护卫们严密防守,所以稍迟了片刻,属下马上去催他过来。”   御蓝斯因南宫恪在橡木屋里出生,又是喝狼血长大,兄弟两人并无牵引,因此,他并无怀疑方来生的话,慵懒轻一摆手   ,示意他去。   一转眼,淳于荣一大家子已然到了近前来打招呼,而他的王妃则伸着水葱似地指,又在细数淳于荣一家到底有多少孩子。   御蓝斯一眼看过一大群孩子,也不禁觉得叹为观止,更对淳于荣夫妇陡升一股压制不住的钦佩。   “爱卿今日几位孩子比武?”   “四位。二十六子,二十七子,二十八女,二十九女!”   锦璃愕然地看着那一群孩子,却无法将称谓与几个一般高的孩子对号入座。   纵然那天见了,今儿又脸盲,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们都太漂亮,长相也眉眼相似,这漂亮,就叫人颇为无奈。   看来看去,她就只记得淳于缦了。   御蓝斯汗颜笑了笑,“本王竟只一位儿子比赛。”   说着,他要把南宫谨拉到身边,却见这唯一比赛的儿子,也被人勾了魂儿去。   而他怀里的无殇则星瞳顾盼,张望着满场,似乎震惊于盛大的场面。   锦璃与淳于夫人寒暄几句,让大家都坐下,她则靠在他肩臂上,仰脸儿瞧着自家夫君绝美的侧颜。   御蓝斯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看什么?本王的孩子也不少,你肚子里还有两个呢!”   这件事,他可没忘。   “我是想对你说,将来我们也生那么多!”   她扣住他的手,笑得赧然又甜蜜。   “你忘了,我现在也能长生不老,陪你一辈子,我会给你生一大群孩子,害你头疼心烦。”   他侧首在她额上轻吻,“本王甘之如饴。”   夫妻俩柔情蜜意,那边,南宫谨早就溜去追淳于缦。   淳于缦却如避洪水猛兽般,在人群里穿梭不停,匆匆躲避,不理会他。   “淳于缦……我是你夫君呀,你不记得啦?”   他可是连定情信物都给了呢!   小丫头没脸见人似地,以小蓝袍的连衣帽笼着圆圆的小脸儿,也藏住了焦灼的眼眸。   “你不要追着我,我今儿有任务,要给大家派发茶品。”   南宫谨忍不住想逗她,“我陪你!”   “你不是要比武吗?”   “第五场才轮到我,还得等一会儿。”   见她逃似的走到派发茶品的桌案处,他忙跟过去,却眼尖的发现,她腰间并没有什么缀饰。   “淳于缦,我送你的香囊呢?那可是我娘亲亲手做的,你不会弄丢了吧?”   玩过家家时,这小丫头与他拜天地,送了他一支小发簪,他就随手把香囊接下来给她。   本只是玩玩的,岂料,她却一脸认真地把香囊系在腰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星芒澄明,认真望着他,说,“南宫谨,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夫人,你是我的夫君。”   她的眼神无害,却极具穿透力,害得他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仿佛心底落了个印章。   “只要夫君送的,我会天天带着。”   那天晚上,她这么柔柔说了一句,一直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香囊,还一直夫君夫君地唤他。   而他也莫名地笃定,她能说到做到。   “淳于缦,你这样……本世子很失望!”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的眼睛,都诧异落在两人身上。   一群女孩围着桌案,冷梦舞也在其中,大家本忙着把放了血和果茶的杯子放在托盘上,端着送于众人喝。   被南宫谨怒吼一声,一群小女子被震慑地微妙静了片刻,大家又都忙碌起来,却三五成群地,忍不住边走边议论,有的还痴痴暧昧窃笑。   淳于缦就僵在桌旁,低着脸儿,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眼泪啪嗒啪嗒委屈地簌簌滚落。   冷梦舞端了两盅果茶,放在托盘上,笑着走过来。   “谨,你问的那个香囊我知道。偏巧那天我碰见淳于缦,有个丫鬟说她戴着那香囊太丑,她当即就取下来扯碎了。”   淳于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抬着水雾迷蒙的眼眸,看向冷梦舞。   “那天是你……”   就是她,一听到夫君的名字,就不由分说,夺了香囊就撕碎的——邪恶的狼女!   冷梦舞却异常和善地笑道,“缦妹妹,那天是我要阻止你,因为我知道,那是谨的香囊,可谁知道,我竟没来得及,就被你毁掉了。你就算生气,也不该那样做呀,那是王妃娘娘亲手给谨绣得呢!”   南宫谨默然冷绷着脸儿听着,却是一眼不看冷梦舞,只盯着淳于缦的反应。   一旁有人瞧热闹,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淳于缦被他的一身冷怒吓到,惊慌地不知所措。   “夫君,事情不是这样的,是她……”   南宫谨负气哼了一声,拧身,咻一下不见了踪影。   “哎?夫君,你听我说呀!”   淳于缦红着眼睛要去追,却不知该去哪个方向追。   她家小夫君跑得太快了!就算她要追,却也不成,手腕被冷梦舞一把扣住。   她痛得转头,“你放开我,坏人!那天明明是你抢了香囊撕碎的!”   冷梦舞小手变成了狼爪,指甲刺进了淳于缦的娇嫩的腕子里,声音也陡然变得阴冷。   “我是要告诉你,让他不生气很简单,他和王妃娘娘,都爱喝这种酸甜的花果茶,你端去给她们喝,王妃娘娘定会夸赞你乖的。”   淳于缦气得哼了一声,怒火再也压不住,娇小的人儿怒火大爆发,抽手一下掀了托盘。   “假惺惺,卑鄙小人!”   她转身去追南宫谨,却没有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花果茶,在地上烧灼出了一片大洞。   冷梦舞气得忍不住跺脚,现在可好,这小丫头不买帐,她还如何借刀杀人?!   殊不知,南宫谨并没有跑远。   他只是速度飞快,无人发现他到底去了何处。   此刻,他正藏身在桌案不远处,几个交谈的学生背后。   他不但清楚看到了,淳于缦有委屈,果茶洒掉之后,被灼烧出的触目惊心的大洞,也被他尽收眼底。   冷梦舞不甘心地咬牙,环顾四周见无人主意,又重新弄了两盅花果茶,从袖中取出药瓶……   药还没有滴在茶盅里,药瓶就被南宫谨一缕真气打飞,滚到了地上去。   冷梦舞心惊地低呼,引得四周众人侧目,她没有寻到真气来源,却确定,自己的举动已然被人监视。   刚才那缕真气若是打在她心口上,恐怕她早就没命。   她佯装旁若无事的退了两步,她心惊地握住拳头,再不敢去捡那药瓶,匆匆跑开了。   南宫谨也悄然离开,忙去寻找淳于缦。   经过小湖边,他才发现,淳于缦正坐在思过石上,啜泣不停。   他厌恶这思过石,那天正是在这里,碰到了冷梦舞。   淳于缦本也无错,怎就坐到了这里来思过?   “你哭什么呀?”   “夫君?”小丫头顿时又紧张起来,局促地揪着袍袖站起身,“我有错,我没有保管好香囊,还……”说着,说着,越是哭得难成语调。   南宫谨随手从腰间接下金色紫边小香囊,走过去,默然给她系在腰间,拿手帕给她擦掉眼泪,   “我早就猜到,不是你的错。这个给你,别哭了!”   小丫头愣愣低着头,眼望着崭新的小香囊,小手忍不住摆弄上面精致的紫玉珠。   “这个好漂亮呀,比上一个还好看呐!”   她抽抽噎噎地,声音也沙哑娇弱,越是惹人疼惜。   “夫君不怕这个再被人抢了去撕碎吗?”   小丫头担心地抬眸,探看他的神情。   “不过是个香囊,你安然无恙就好。”   他把她按坐在石面上,在她身边坐下来,环住她的肩,把她揽在怀中。   “明日我让我爹把你转到更好的夫子那里,再不与冷梦舞在一处。”   “谢谢夫君!”   “不客气!夫君保护你,是应该的。”   小丫头越想越不对,却又不好直接猜测。   她疑惑地扬起脸儿,“可是夫君,你和冷梦舞是什么关系呀?”   “从前,是朋友,后来,成了敌人。”   南宫谨轻描淡写一句,不禁挑眉,对她刮目相看。   “淳于缦,我忽然发现,你一点都不笨。”   淳于缦骄傲地扬起小脸儿,嘟着嘴儿,并不满意他的解释。   她已然猜到,小夫君嘴里的“朋友”,不一般,却没有再问。她相信,夫君是聪明人,绝不会喜欢那个邪恶的狼女。   “我当然不笨,我们全家人,都说我是大智若愚。”   “噗……就你?还大智若愚?”   南宫谨忍不住笑,笑得前仰后合,眼见着淳于缦要恼,他才敛住笑意,随手把她拉起来。   “走吧,大智若愚的南宫夫人,为夫该比武了。今儿你就别乱跑了,跟在你爹娘身边。今儿若赢了,晚上带你去王宫里吃好吃的。”   淳于缦忍不住道,“那我们还玩过家家吧?上次玩到怀孕,快要生娃娃了。”   “好,继续玩,无殇也喜欢。”   “让无殇演娃娃。”   “好。”   两个小人儿说着话,去了武场那边。   南宫谨不着痕迹地搜寻人群,见冷梦舞没有回来,氤氲心头的杀气才压住。   今儿若非人多,怕惹出乱子,刚才他就杀了她!   御蓝斯见他和淳于缦一起回来,不禁对锦璃笑了笑,“这淳于缦,恐怕将来是跑不掉了。”   “我挺喜欢   那小丫头的。”   锦璃手扶着御蓝斯的肩,侧首瞧着那漂亮的小丫头,顺势邀请,“南宫夫人,今晚去王宫玩过家家吧!”   御蓝斯宠溺环住她的腰,不敢想象,若真有了女儿,他的宝贝王妃,会疯玩成什么样子。   淳于缦骄傲握住南宫谨的小手,煞有介事地说道,“夫君赢了比赛就去,若赢不了,我恐怕要陪夫君一起难过呢!”   这回,南宫谨却没脸红,“放心,夫君赢这个,玩儿似的。”   武场上,陡然变得微妙。   南宫恪总算是赶在儿子上场时才返回来,锦璃一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头一惊,不敢多做猜测,却敏锐注意到,他白袍上,有鲜红的学点,梅花似地开在衣摆上。   ☆、第238章 转战比武,罚吻   纵然,那血点已然干涸,还是引得满场吸血鬼与狼人侧目。   南宫恪由此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擂台上,忙于对打比武的孩子们,动作也不禁微顿瞬间。   众人之所以诧异,是因,那血太腥,太臭,却不是狼人的,也不是吸血鬼的,是人类的,而且,只有灵魂邪恶卑鄙,犯下滔天大错的人,上天才会给予其如此明显的惩罚。   正如肉包子馊臭,狗也不理芑。   某些邪恶之人的血,连对血液最贪婪的狼人和吸血鬼也不屑品尝。   因此,这腥臭,在南宫恪那身温雅绝美、出尘脱俗的白袍上,不只是格格不入,而是异常突兀候。   似初雪盛景,被一个黑脚印玷污了,那份洁净的美,不只是破坏了,还令人暗生扼腕不悦。   御蓝斯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他把无殇塞到锦璃怀里,瞬间起身过去,轻易判断出,那是康恒的血。   南宫恪避开了锦璃关切的视线,走到在堂主席位前,却没有坐下来,而是对御蓝斯跪了下来。   方来生极有眼色,又添了一把椅子,让御蓝斯坐下,他则迅速清退了周遭的护卫,也退下。   锦璃心里猫挠一般的难受,想探听两人的谈话。   所有的人,包括她怀里小小的无殇,和身侧的南宫谨,都无一例外地都竖直耳朵。   御蓝斯结界严密阻隔,众人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起来说话。”他威严冷斥南宫恪。   南宫恪便站起来,看他一眼,忙坐下。   “昨晚晚膳也不回,身上还染了康恒的血,你去和庸西王打过?”   两人是亲兄弟兄弟,却境遇不同,血缘暗断。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尴尬的两兄弟。   似仇,似友,似恨,似爱,尴尬不明。   他们爱着同一个女子,长居于同一座王宫,他曾被封血族储君,是显赫贵雅的溟王,而南宫恪的皇子身份,方才刚被承认。   他一直都知道,南宫恪心里有痛,对他,对锦璃,对孩子,都有愧。   眼下大战在即,他去独自拼命,并非不可能。   可,他到底是当兄长的,看着南宫恪这个样子,他便想起血族皇宫橡木屋里,母亲沥血刻下的文字……   母亲刻了那些年,一横一划,成了伤,刻在他和父皇的心坎上,稍有一点言语,事物,便能扯开了那些伤,滚出鲜血。   父皇叮嘱他看顾弟弟,不让他再犯错,再出事,再有任何不测。   他只能选择原谅,容忍,哪怕,恪曾想除掉他。   如此,他才不至于愧对母亲的亡灵。   “谁准你独自去冒险?”   “锦璃不想你陷入这场战争里,她想在开战之前,化解干戈。她画了几幅画,写了封信,让我去给康恒送。”   见他要发作,南宫恪强忍着没有起身跪下,伸手按住他的手臂。   “哥,她是为你。而且,康恒打捞出她葬身的船……还有这个!”   他把带回的凤冠给御蓝斯,他知道,御蓝斯对这东西并不陌生。   “康恒幡然悔悟,御庸却杀了他的母亲,他又被狼人咬伤。我把他送到锦煜身边了。”   御蓝斯拿着凤冠,鹰眸里寒光森冷。   南宫恪担心地看着他,“哥,这场仗……我们硬打,恐怕打不赢。”   的确打不赢,不过,却有赢得捷径。   而且,这一切都在御蓝斯预料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锦璃让境况,突然变得如此顺利。   皇祖父,至高无上的太皇,该承受的报应,终于到了!   看向席位上心虚躲避他视线的小女子,他撤了四周的结界。   “寒冽?!”   寒冽鬼影般,突然窜至他身侧,俯首候命,“殿下!”   “你亲自去,让锦煜调转船头,前往血族西部,靠江中行,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靠岸!”   “遵命!”   这场仗,就算真的要打,也不该是在大齐境内。   眼下御庸没有了顾及,一旦开战,必然凶残暴虐,那些本就煎熬于生老病痛的脆弱人类,经不住那样的战争。   擂台上,胜负已分,御蓝斯起身,给方来生摆了下手,示意他继续主持比武。   他又返回锦璃身边坐下来,肃冷警告,“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我只是以牙还牙,让你尝尝被欺瞒的滋味儿而已,唔……”   底气不足的辩驳尚未说完,眼前突然一暗,她低语咕哝的樱唇,被霸道封堵。   狂肆的热吻,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害她心跳失衡,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脑子轰轰嗡鸣,心里酥茫,喘息变成了低柔的轻吟……   她两手抱着无殇,   tang无法推开他,肩颈被迫仰靠在椅背上,脸儿被他暖热的大掌半掬着,这个姿势,让她更好地承接这魔魅蚀骨的热吻。   但……这里是学堂耶!   周围一群孩子,恐怕都被这狂邪的男人教坏了!   如果他是要惩罚她,可是彻底做到了。   她苏锦璃,堂堂溟王妃,以后还怎么出来见人呐?!   锦璃软腻嘤声抗议,话音都变了质,反被吻着她的吸血鬼,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那边淳于缦瞪大眼睛,低声地问南宫谨。   “夫君,你吻过别人么?”   “有啊?而且,不只一个!”   “谁啊!”小丫头顿生不悦,醋意在心底咕噜咕噜蹿涌如泉,忍不住当场就想把被他吻的人揪出来。“你吻过哪个人?是不是那个冷梦舞?”   南宫谨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不是冷梦舞,是我娘亲,我弟,外婆,外公,祖父,曾外公,曾祖母,你满意了?”   “……我有什么好满意的?”   圆嘟嘟的苹果脸霎时红透,心里却莫名地放松下来。   她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吃醋。   却……看到娘亲抱姐姐,妹妹,不抱她,也不见得这样妒忌吃醋呀!真是奇怪的感觉耶。   南宫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方来生宣读到,站起身来,无奈看了眼拥吻的两人。   “哎?!我要去了!”   “嗯!”   御蓝斯这才意犹未尽,松开已然羞到无地自容的娇妻。   大掌霸道地把她的头按在胸前,巧妙环住她,帮她挡去众人或艳羡,或暧昧,或揶揄的眸光,也不让众人看到她娇羞绝美的模样。   她凤眸如丝,双颊嫣红,神情娇羞,旖旎动人,如此极致诱惑,只有他一人能赏。   这里都是他的臣民,他们不会嘲讽夫妻之间最寻常的亲热。   然而,拥着她在怀,他脑子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他十分确定,若除了丝袍,这婀娜动人的身骨,从头到脚都是剔透艳美的粉红。   锦璃倚在他怀里,平复喘息,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心底却悸动不止。   无殇已然习惯了父母的恩爱,他更担心的是哥哥,然而担心之余,又忍不住有些兴奋,小手一直拍不停……   南宫谨被指派到第六个擂台,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乌勒!   这是谁安排的呀?这不是要讨好他么?   这家伙上次骂他是孽种,被他一脚踩在脚下,已然是众所周知的手下败将,还需要打吗?   南宫谨挑眉打量着他,与他同时客气抱拳俯首。   “乌勒,就算打赢你,本世子也觉得无趣。”   “南宫谨,上次你出招太快,而且,我毫无防备,才被你打败,所以,这次我定要赢你!”   “这么说,是你请求方来生,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擂台上的?”   “正是!而且,我父亲也期望我能打败你,证明自己!”   南宫谨侧身一站,一只手背于身后,一手对他勾了勾,桀骜鄙夷地冷笑,“蠢!”   这个字,顿时激怒了强壮的小狼人,他嘶吼一声,纵身扑向南宫谨……   锦璃不担心儿子被打败,只怕儿子出手太狠,毕竟那天,是乌勒过分了。   御蓝斯却未看擂台,侧首瞧着身侧坐在南宫谨位子上的的小丫头——淳于缦。   她紧张地绷着小身体,手脚都在颤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眼见着就要尖叫出来。   他大手落在她娇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放心,他一招就能赢!”   淳于缦还是无法放松。   赛场上的乌勒看上去异常凶悍,肌肤黝黑,像是一头健硕的小兽。   而南宫谨不只是年龄比他小,身高比他矮,还是偏瘦的身型,那么端端站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到……   然而,他却任由乌勒冲到了眼前,只是突然書/快電子書抬脚,踹在了乌勒的腰腹。   那一脚,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乌勒却横摔去了第五擂台上,将第五擂台上缠斗一处的两个学生,也砸下了擂台。   “哎呀!夫君怎如此厉害!”   小丫头顿时兴高采烈,仿佛捡到了举世无双的宝贝,又是拍手,又是跳脚,欢呼不止。   “夫君赢了,赢了,赢了……”   然而,满场上下,却只有淳于缦一人在突兀地欢呼,也独她一人不知南宫谨的真本事。   南宫谨在擂台上堆上笑,朝她摆了摆手,却不禁囧得挠头。   就这么打赢,可真没什么好庆贺的,没劲!   学堂比武,不同于江湖较量,为的是让每一个学生都有公平较量的机会。   因此,南宫谨这一局特殊,而乌勒只是闹剧,另上来的一位,才是他真正的   对手。   这位足足比他年长百岁,是学堂蝉联三年的卫冕之王,淳于加峻——淳于荣的第二十六子。   他身型俊雅,一身蓝袍,近乎惊艳,眉眼亦是与淳于缦十分相仿,已然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比南宫谨高出一大截。   御蓝斯瞧着那一幕,玩味扬起唇角。   他伸手换过锦璃的肩,“淳于荣掌管刑部多年,虎父无犬子,这回,我们儿子找到对手了!”   淳于荣夫妻两人忐忑地看过来,他和锦璃默契侧首,对他们客气颔首微笑。   “二位不必紧张,胜负是擂台上的事,孩子们比武,瞧瞧热闹便罢,不伤咱们两家的和气。”   锦璃一番话,不分君臣,不分贵贱,和气温柔,让淳于荣夫妻顿时放松下来,也不禁有些感动。   无殇却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淳于缦。当哥哥的女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呢!看这小丫头会偏向谁!   淳于缦却反而觉得,哥哥就算能赢也胜之不武,他太高了!   她实在很想让爹爹阻止这场比武,但是,溟王和王妃都没有阻止耶!   于是,她僵硬地站在椅子前,紧张地不敢坐,一双眼睛也不敢眨动。   擂台上的两人客气颔首,南宫谨白皙如玉的小脸儿上,也多了几分尊敬。   “加峻兄,不必顾忌我的身高和年龄,也不必因为我是世子手下留情。”   “那么……得罪了!”淳于加峻优雅后退两步,伸手一个请的姿势。   铃声一响,两人同时出招,奇快地招式如幻如风,一招一式,都凝灌强大的真气。   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对掌一击,真气爆发,冲击了其他擂台。   第五擂台和第七擂台突然崩塌,两人所在的第六擂台,整个崩碎成片,只剩了台柱……两人同时飞身而起,腾于半空,继续专心打斗。   ==================   求月票,求收藏,求咖啡O(∩_∩)O~   ☆、第239章 王恕罪,女武将   众人屏息凝神,不约而同,视线紧随,看向半空,却看不出两人到底如何出招的。   两个孩子比武,该是小打小闹点到即止。   任谁也没想到,这学堂之内卧虎藏龙,小小的世子爷竟是厉如神魔芑。   如此高手对决,飞沙走石,天崩地裂,更堪比两只成年的吸血鬼厮杀。   锦璃紧张地一手抱紧无殇,一手扣住御蓝斯的手。   她看不出端倪,也看不出儿子是否占据上风,因此更加紧张恐惧。   御蓝斯从她手中抽手,环住她的肩,借她的肩膀,掩饰了打给南宫谨的手势。   南宫谨注意到他的手势,在半空里招式陡然凌厉。   两人虽然赤手空拳,没有用任何武器,却招招直攻对方死穴候。   御蓝斯冷眯鹰眸,眸光里杀气惊现。   淳于加峻连番攻袭,阴毒如蛇的连番锁喉爪,对南宫谨咄咄相逼,这并非学堂内的师父教授,也并非淳于荣大开大合光明磊落的风格。   南宫恪震惊,也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南宫谨凭身体娇小的优势,快如泥鳅地,从淳于加峻下盘绕过,迅敏在他脊背猛然一击……这一掌,用了五分力,打在淳于加峻脊椎中央。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决斗难分高下,要打到天昏地暗之时,御蓝斯搁在锦璃肩头的手,绝然摆了一个向下的姿势,宛若雕刻的俊美下巴,清冷微扬。   突然的,淳于加峻从半空里急坠而下。   淳于荣惊得站起身来,忐忑惊魂,不自觉地看向御蓝斯。   御蓝斯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漠冷盯着那一幕。   只有南宫谨知道,他已然对淳于加峻动了杀气!   但他,却不能让淳于加峻死,他是淳于缦的哥哥,他不忍让那小丫头伤心。   “哥哥——”   那尖叫哭嚷的小丫头,不敢再看,恐惧地和小姐妹们抱成一团,不敢再看。   下面,就是被两人真气冲击毁掉的擂台,几根擂台底柱断截处锋利如刀刃,淳于加峻摔下去,必被那台柱刺死……   众人轰然站起,惊呼声乍响。   御蓝斯搁进锦璃肩头的手握成了拳。   千钧一发,忽——淳于加峻只觉一阵风迎面扑来,他的胸襟被两只白润的小手抓住。   他惊魂未定倒抽凉气,头上的连衣帽散下去,然而,阳光却没有烧灼到了他脸和头发。   眼前,有一双宽阔的栗红色的羽翼,宛若大片云朵,巧妙地帮他遮挡了烈阳。南宫谨微笑的小脸儿,正映入眼帘。   四周骤然爆发欢呼。   锦璃激动地又笑又哭,更惊喜于儿子的仁善,原来,他早就知道该如何与寻常的孩子相处,也并非她想象中那样极端,尖锐,桀骜不驯。   她却全然不知,这一幕,完全在自家夫君的掌控之中。   南宫谨练功,不只可用御蓝斯的龙鳍长剑,还得他传授了内功心法,经他的秘密调教,早已远超于刚才众人看到的,也远在淳于加峻之上。   “加峻兄,和你打得很过瘾。”南宫谨平稳飞翔着,超脱年龄地谦逊一笑。   淳于加峻无奈自嘲,“我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被这样一个打败,又救下,他堂堂淳于家第二十六公子,可谓颜面尽毁!   当然,他已然知晓,南宫谨的能力远在这之上,刚才有几招,这小孩让了他,有心者必然都看得出来。   他感激南宫谨的救命之恩。   南宫谨却感激御蓝斯的手下留情。   否则,他一条命令即下,淳于加峻必死无疑,他与淳于缦,也将成了仇敌。   艳若临世仙童的小家伙,停落于南宫恪所在的高台,松开了淳于加峻。   南宫恪伸手扶住淳于加峻,却陡然摸出,淳于加峻的身体不对劲儿,这孩子真气溃散,手脚无力,已然被废了武功。   他凝眉举起儿子的小手,无言宣告他的胜利,心底惊骇莫名。   众人掌声如雷鸣,对这位尚且年幼的小世子,钦佩不已。当然,再无人敢骂他是孽种。   然而,南宫恪却低沉地说道,“谨儿,你胜之不武!”   他完全没有想到,儿子的武功,会高强到如此地步!而且,出手如此狠毒。   南宫谨却还是那句话,“你……没有权利教训我!”   说完,他冷酷绷着小脸儿,拧身飞下高台,返回娘亲和御蓝斯身边。   小小的他,早已在心底认定,谁才是真正的父亲。   这个人,保护他,教导他,把他引入正途,也深爱着娘亲和弟弟。   而且,还如此,光明正大的,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他南宫谨是当之无愧的溟王世子。   御蓝斯拥着锦璃迎向他,不等他落地,就力道适中地握住他的脚腕,   tang将他的小身体一转,让他坐在自己肩头,俯视众人的恭喜与道贺。   锦璃仰首,正瞧见他一脸宠溺的笑。   她忍不住轻嗔,“阿溟,你会宠坏他!”   “别担心,他是个好孩子。”   御蓝斯一手扶住肩上的南宫谨,一手拥住抱着无殇的她,这一刻,他惊喜而满足,前所未有,这是南宫谨给他的。他御蓝斯的世子,将来,定然天下无敌。   南宫谨开心地朝着远处的人挥手,见淳于缦站在原处的椅子上,失落地嘟着小嘴儿,他忙朝她挥了挥手。   简单的一个动作,像是打开了某种特定机关,小丫头顿时笑花烂漫。   淳于荣忙带着妻儿上前来,俯首道,“臣惶恐!世子爷,刚才,多谢您收下留情,犬子自不量力,早该认输才对。”   南宫谨没有说话。   他的确是手下留情了,而且,是一留再留,留到不能再留。   淳于加峻犯下的是死罪!   御蓝斯把南宫谨放下来,笑着说道,“爱卿和夫人还是去看看加峻吧,今晚,让他来王宫。”   “臣遵命!”   淳于荣说完,忙拉住爱妻,前往掌司堂主的高台。   淳于夫人捂着心口,激动地惊喜长叹,已然热泪盈眶。   “女儿俘获了小世子的心,儿子又得到溟王殿下的赏识!夫君,我们家得如此盛宠,是要飞黄腾达呀!将来,等殿下登上皇位,说不定,你能当上血族的丞相呢!”   淳于荣不敢恭维地骇笑两声。   “小世子年幼率真,被缦儿俘获这等话,现在说来尚早。可殿下……我总觉得,他并非是赏识峻儿。”   他脚步慢下来,想起御蓝斯刚才的神情,愈加不安。   “夫君多虑了,刚才殿下在笑呢!”   “殿下看似在笑,那双眼,却清寒刺骨。恐怕,他已看出,加峻那几招,是跟着御之煌学的。刚才小世子那一击致命杀招,把加峻的内力全部打散,恐怕也是殿下的意思。”   “你不是训斥过加峻了吗?他怎还和御之煌来往?”   淳于夫人一开口,就禁不住唠叨起来。   “西门冰玉害皇贵妃,殿下为复仇谋划千年,才彻底铲除西门一族。御之煌违逆禁猎令,恶意寻衅,众人有目共睹。前两日王宫晚膳上,御之煌还想杀了恪皇子。他们之间的仇,是一辈子解不开的。”   她胆战心惊,一颗心都被儿子和夫君的仕途牵绊,顿时又焦灼不安。   “加峻这臭小子是要害我们满门抄斩吗?鬼都知道,殿下恨透了御之煌。缦儿能快点嫁给小世子就好了!”   淳于荣沉声长叹,“夫人,别指望婚姻就能稳住地位,溟王殿下,定下一夫一妻制,眼里便是容不得婚姻交易。小世子又太小,将来长大成人,说不定又有别的女人,我们缦儿也太天真,需得好好教导。”   “夫君说的是!”   淳于夫人可怜的神经始终绷着,濒临崩溃。   一见儿子被南宫恪从高台上背下来,手脚竟是直打颤,忙上前和夫君一起接了儿子下来。   “峻儿,你这是怎么了?”   “娘亲,我也是刚刚才发觉……世子爷,他……废了我的武功!”   南宫谨,屁大一点的娃儿,竟然如此可怖?!   可怜的淳于夫人,当即……晕厥过去。   *   冷梦舞躲在角落里,看过那场比武,愈加确定,从她手上打落毒药的,定是南宫谨。   她忙返回房内,思前想后,终是呆不住,收拾了包袱悄悄溜到了学堂的门口。   学堂门口的护卫,见她背着包袱躲躲藏藏地过来,默契相视一眼,一个急着去如厕,一个急着去喝血,两人同时离开了大门。   冷梦舞如借了东风般,快如闪电地离开了学堂。   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玉鳞江边,又登上前往大齐京城的客船,却没有   *   暮色四起,夜幕暗蓝,皇宫辉煌的灯火,辉映着满天的繁星,竟没有往昔的静谧。   雨花阁里,热闹的晚宴刚刚结束,热闹地游戏上演。   御蓝斯特别邀请臣子携带家眷与子女入宫,一起庆贺。   淳于一家因淳于加峻,和小小的淳于缦,得了如此盛宠,惹众人艳羡。   百官夫人们,皆是动了心思,此次入宫,不只带了与淳于加峻、淳于缦一般大的孩子,刚会爬的小女儿们带上,也是极有必要的,攀亲家,要从娃娃抓起。   精明的夫人门,可没有忘记,苏无殇,才是溟王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此次,雨花阁上下三层的楼阁,宏阔宽大,第一层布置了孩子们的玩具,铺了厚厚的毛毯,女人和孩子们又笑又闹。   二层,宫女们正在收拾宴席上的碗盘。   顶层阁楼内,   百官却坐在王座下的席位上,肃穆静冷,噤若寒蝉。   相较于一层的热闹,此处俨然是寒冰地狱。   淳于加峻跪在王座下,震惊地不敢抬头。   百官们,疑惑不解,这本该受到殿下赏识的孩子,为何突然受审。   王座上,黑狐皮莹亮纯净,光氲幽幽,如地狱之王的宝座。   一身宝蓝色锦绣立领王袍礼服的男子,艳逸贵雅,栗发高束,王冠耀目,容颜冷寒,肌肤如上好的冰玉。   宝顶上辉煌的夜明珠光芒亮如白昼,映得他越是眉目如画,唇若莲花,那双煞气威严的鹰眸,却深沉如渊,叫人不敢直视。   百官们神情各异地看向淳于荣,有的甚至忍不住幸灾乐祸。   他们却不知,他们所有年过五十岁的子嗣,今晚,全部遭到寒影杀手的羁押审问,所有有嫌疑者,都被带到了坤和大殿去。   王座上,御蓝斯身躯优雅不羁地微前倾,一开口,那股强势的王者霸气隐隐迸射,叫淳于加峻愈加惊惧。   “本王创建那所学堂,是让莫黎城的孩子们,明辨是非,区分善恶。淳于加峻,你在那些学堂里读了多年,可分得清是与非?善与恶?”   淳于加峻俯首贴地,手脚仍是止不住地哆嗦,唇微启,舌根打颤,竟是心虚地说不出话。   淳于荣忙轻提靛青的锦袍,从椅子上起身,在儿子左前方跪下来。   “回殿下,犬子少不经事,一时糊涂……”   “他不糊涂,也分得清是非对错,否则,谨儿废了他的武功,他早就不服地叫嚣。”御蓝斯话音微顿,杀气陡然爆发,“却正是如此,他……更是罪加一等!”   淳于荣欲哭无泪,“殿下恕罪……”   “他罪无可恕,你亦是如此!”   “……”   “怎么?你是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臣惶恐。”   “御之煌的魔爪已伸向你们的骨肉,你们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尊贵的之煌皇子看得起。既然你们不懂如何管教子嗣,本王给你们管!”   御蓝斯说完,于王座上起身。   “本王不想吓了爱妃和你们的妻儿,走吧,都随本王去坤和大殿!”   *   楼下,锦璃正和一群夫人和孩子们玩捉迷藏。   她一身娇艳的珊瑚红金纹锦袍,修身束腰,荷袖直垂到地上,一举一动,飘逸如仙,立于雪白的地毯上,如国色天香的牡丹开在积雪中,倾世绝美。   一条红丝带蒙了绝美的凤眸,她两手伸向前方,于半空里捉摸,红唇笑语警告。   “都别跑……我要抓到你们了!”   一众官员夫人和孩子们见御蓝斯带着百官们下来,都忙跪下来。   御蓝斯见娇妻玩得亦不乐乎,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径直走过去,伸手逗引触了下锦璃的手。   众官员却是头也不敢抬,纷纷默然出去,赶去坤和大殿。   锦璃敏锐察觉到四周的微妙,也听出他靠近的呼吸声,她伸手要抓那温热的手,却扑了个空。   然而,她却清楚地嗅到了龙涎香,便精准循着气息扑了过去,却一把抱住一个又粗又壮的还有浮雕花纹的东西。   一群女子和孩子们偷偷地笑出声来。   锦璃顿觉不对劲儿,手儿抚摸确定……   囧!这不是她家夫君,是雨花阁的柱子。   珍珠粉的指尖,轻柔小心地触碰在洁白的石柱上,那简单而疑惑的小动作,竟是媚惑惊心,指尖似能开出晶莹花,撩起绚烂的火,激发心猿意马的欲。   御蓝斯视线凝于那双柔夷,鹰眸幽深微暗,气血骤然暗涌。   他忍不住低咒一声,顿时没了玩下去的兴致,脸色铁青地气恼地冲过去……   大掌霸道握住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胸膛上,“怎这么笨?本王这么大一个人竟也捉不到。”   掌心被稳健的心跳震颤,她心尖轻悸,一时参不透他到底又为何生气。   她虽然没有刻意去探听楼上的动静,却也知道,他把百官宣召到楼上,是要训话。   难道,是那些臣子惹他发怒了吗?   周围乍然一片岑寂,听到他无奈地叹息声,她担心地忙扯掉脸上的丝带,轻眯凤眸适应煞亮的光,微一仰头,他的吻竟落下来。   她忍不住猜测,自己到底哪里做错。   一颗心,全被他的情绪霸占,也顾不得众人暧昧揶揄的目光。   她感觉得到,他的在乎,他的温柔,他强势霸道的疼惜,他似在缓解某种复杂奇怪的情绪,却又这样不加遮掩……   她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手儿推抵他的胸膛,给予暗示。   知道她害羞,他很快便放开她。   出去时,不忘在她耳边叮嘱,“准你再玩一个时辰,早点回去,不准耽搁。   ”   锦璃赧然轻咬着微热的唇儿,见一群女子哄笑着上前七嘴八舌地又是艳羡,又是揶揄,双颊耳根顿时火辣辣的烫。   “还笑?!”她气得嗔笑跺脚,“还玩不玩?”   一位夫人笑道,“玩,当然玩,玩通宵,就让殿下在那边等着!看他要急成什么样!”   *   然而,坤和大殿内,寒影护卫林立,一群少年跪在地上,一个个颤抖不止。   百官们进来,震惊地皆是脸色清白,却皆是不敢与儿子们说话。   御蓝斯身影呼啸飞移,瞬间坐去了丹陛之上的王座上,却是半句话没说,直接下谕令,“你们与御之煌暗通一气,于本王这里,便是谋逆重罪,该是满门抄斩,死罪难饶!”   丹陛之下跪着的一群父子,惊恐万状。   “本王念在你们的父亲对本王忠心耿耿多年,宽恕你们,给你们将功折罪的机会。御之煌如此看重你们,本王就将你们纳入寒影,编为‘缉煌卫’,传授你们更好更强的武功,专门清杀御之煌一党及其子嗣余孽,你们可有异议?”   “臣等遵命!”   御蓝斯站起身来,命众人免礼,一群犯错的少年们被寒影护卫带了下去。   百官们却皆是惊魂不定。   从比武,到晚膳之前,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   殿下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他们散于莫黎城各方的子嗣全部抓到,细加审问,这等诡速,恐怕连太皇御尊也料想不到。   御蓝斯早早回了紫宸宫,命孙嬷嬷摆好宵夜等着。   雨花阁内,女人孩子们却正玩得不亦乐乎。锦璃正在和一群吸血鬼女子,玩新学的骨牌游戏。   阁楼顶层空出来,南宫谨带着一群小不点们冲了上去,他首先霸占了御蓝斯刚坐过的狐皮王座,其他孩子则小猴子般抢着下面的位子坐。   几个小丫头就冲到南宫谨面前来,挤倒了正要过来的淳于缦。   “世子,我们过家家,演你的世子妃吧!”   南宫谨一见淳于缦倒在地上,不但无人搀扶,一个家伙竟还从她身上迈了过来,小脸儿顿时勃然大怒。   他迅速起身把一群碍事的小丫头拨弄开,“罚你们演宫女和嬷嬷!都去下面伺候着。”   说着,他径直穿过一群小不点,下去拉住淳于缦的小手,把她扶起来。   “怎总这么慢?难怪你爹叫你淳于缦!”   说话间,他不忘给她拍了拍袍子。   尽管,漂亮的小粉袍上,压根儿就洁净无尘。   小丫头最不喜欢别人拿她的名字开玩笑。“此缦非慢,缦是静无花纹的丝,爹爹说,女子就该如丝般柔韧无暇,这个字,又可形容为萦回舒卷。”   南宫谨虽喜欢她的解释,还是坏心地说道,“不过,就我所知,这个缦字,在古字里,就是慢吞吞的意思!”   小丫头顿时不悦地红了脸儿,“以后我会很快的。”   “好吧,淳于快,来!”   南宫谨牵着她的小手,快步上台阶,在王座上坐下。   “我们拜了堂,你演本世子的世子妃最合适。”   “那就……让无殇演丞相。”小丫头开心起来,提了一个颇有趣的建议。   南宫谨就抬起小手,开始指点。   “无殇,你飞过来,在左边第一位,当丞相。右边第一位该是武将,应该与无殇身高相仿才好看。”   他就下来台阶,从一堆娃娃里抱了一个和无殇一样,又圆又胖的娃娃过来,摆在右边第一位。   无殇就颠儿颠儿的飞着落在台阶下左侧第一位,他圆圆的小脑袋,就转过去看其他人。   哥哥指挥这个,指挥那个,模样都是学了爹爹。   而一群小孩子扮演起大人的模样,都老气横秋,颇为有趣。   不过,玩了一个晚上,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光光。   他趁着哥哥正在布置臣子的职位,飞到楼下,抓了两块糕点上来,还是落在原处,津津有味儿地吃起来。   右边那位圆滚滚的“武将”,就爬了过来。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仿佛两丸黑水晶,修长的睫毛卷翘纤长,巴巴盯着他手里的糕点。   “……吃!”说着,小手就过来抢。   “不!”无殇就把拿着糕点的小手背到身后。   “吃!”“武将”小嘴儿撇了一下。   “不!”无殇死也不给的样子。   然后,“武将”就一把扑倒了“丞相”,小手抓呀抓呀抢糕点。   “丞相”不甘示弱,当即就反败为胜,结结实实把“武将”压住,小拳头捣在“武将”身上……   王座上的世子妃淳于缦忙冲下来,“夫君,不好了,丞相和武将打起来了!”   丞相和武将?   南宫谨在一群孩子   里怔了一下,丞相是无殇呀,无殇是他弟呀,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家伙,敢欺负他南宫谨的亲弟?   他冲过来,就见无殇安然无恙。   他一双胖乎乎的小鬼爪,却把那“武将”的衣服撕破了。   “武将”外面穿着蓝纹的小衣裤,像个男孩子,里面却穿着红色的小兜兜。   那小家伙受了惊,瞪着红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声音,脸儿,一瞬间就变得像极了女孩儿。   南宫谨忙抱开弟弟,让淳于缦哄那丫头,他嗔怒训斥,“这武将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无殇,你怎么能欺负她?!”   ☆、第240章 爱妃晚归,凤冠   明明不是他的错!是这……丫头,抢他的糕点,而且还把他扑倒了。   无殇瞧着那越哭越大声的小丫头,委屈地小嘴儿一撇,见她竟然怨恨地盯着自己,就“哇哇……”也哭起来。   一群孩子被惊天动地的哭声震慑,顿时岑寂无声,眸光好奇地在两个娃娃之间流转。   淳于缦抱着大哭的女娃,不知所措。   两个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南宫谨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却怎么也哄不好了芑。   有非常热心的孩子冲下楼去报信,“不好啦!不好啦!龚姣儿和无殇世子打架了,两个都哭了!”   锦璃忙站起身来,却并没有太担心,长子在上面看着呢,想必只是小孩子玩恼了候。   一群女人却都惶恐地跪趴在地上,一个个眼神轻慢嘲讽,看向龚姣儿的母亲,龚许氏。   人家淳于缦和谨世子玩过家家,玩成小小世子妃。可喜可贺!   龚姣儿倒是好,竟把无殇世子给打了,那小丫头是生怕她执掌户部的父亲龚荀在官场太如意吧!   东施效颦,也不见得这样愚蠢呐!   锦璃见龚许氏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忙道,“别跪着了,先去看孩子吧!”   于是,一群女人好奇地削尖了脑袋,一哄而上,就要冲上了楼。若无殇世子被那野蛮的小丫头打破了头,可就有趣了。   锦璃瞧着她们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   “夫人们就在下面等着吧!一会儿我叫孩子们下来,大家也都该带孩子们回去歇着了。”   她轻敛裙摆,给龚许氏递了个眼色,只带她一人上楼。   青丹等人则忙在楼梯下堵住去路,一群衣香鬟鬓,平日里攀比谁更知书达理的女子们,这会儿把“知书达理”跑去了九霄云外,全然不顾仪态地伸长了脖子往楼上看,却只看到一群小不点被遣了下来。   她们忙拉了各自的孩子追问,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楼上……   龚许氏见苏无殇大哭不止,忙从淳于缦怀中抱过闯了大祸的女儿,挥起巴掌就要打。   小丫头没吃到糕点,本就委屈,见娘亲这样凶戾,那巴掌没落下,就如被狠狠打了几掌一般,哭得越是凶。   锦璃最是看不得父母动手打孩子,也听不得小娃儿这般撕心裂肺的大哭。   瞧龚许氏这样子,龚姣儿惊恐的反应,恐怕是早就打成了习惯。   她不好置喙吸血鬼教导孩子的方式,她既在,便容不得这样残忍的事发生。   龚许氏被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不禁心惊于锦璃奇快的速度与内力。她忙收手,抱着女儿俯首,视线落在锦璃珊瑚红的裙裾上,更多了几分敬畏之色。   “让王妃娘娘见笑了,臣妾竟养了这样不知轻重的女儿!”   “小孩子闹着玩常有的事,别太责怪她!”   锦璃从长子怀里抱过无殇安抚,又忍不住拿丝帕给龚姣儿擦泪,柔声哄劝两个小娃儿。   “无殇,你看,姣儿多可爱,所以,不管是谁的错,我们握手言和,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温润轻缓,仿佛纯净甘甜的溪流,听在耳中,浑身舒展。   龚姣儿被这声音安抚,一双眼睛也被她艳若仙女的美貌蛊惑,小鼻子就忍不住往她身上凑……难怪呢,一整晚总嗅到一股甘甜如蜜的香气,竟是这仙女身上的!   锦璃以为小丫头是要表示友好,忙抱着儿子凑近了些。   无殇一眼看出龚姣儿眼中的贪婪,忍不住嫌恶嘟嘴儿。毫不留情,伸出小手儿,pia!又按在龚姣儿的胖脸上,强硬地把她小脸儿给打到了一边去。   龚姣儿挥手反击,打在无殇的手臂上,两个娃娃顿时又大哭起来。   “无殇,你干什么?”锦璃嗔怒训斥,忙把儿子的小手按下。   龚许氏欲哭无泪,忙道,“王妃息怒,无碍,无碍……”   本是带女儿来,攀上一门亲,看无殇世子那怨怒的小眼神,恐怕是一辈子没可能了。   一时间,龚许氏不禁有些绝望,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南宫谨站在娘亲身边,颇为无奈地瞧着弟弟。   见一个粉色的小影子跑了,他不禁气恼。   淳于缦这笨丫头,怎不道别就走了?   却不过片刻,咚咚的奔跑声又冲上楼,他忙迎过去。   淳于缦却是用丝帕拿了几块糕点上来,经过他,直送到龚姣儿面前。   雪白的小手帕上,血凝糕上了食用色,被雕琢成扁圆可爱的娃娃笑脸,小孩子们都喜欢。   龚姣儿顿时不哭了,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胖手儿抓了糕点就吃。   淳于缦又把糕点举到无殇面前,“无殇,你也吃吧,糕点多着呢!被抢了再拿就是。”   锦璃俯视着乖巧懂事的淳于缦,不由满心欢喜。   tang   “南宫夫人,你怎知道他们喜欢这糕点?”   “回娘娘,我看姣儿和无殇打架时,无殇把糕点藏到背后,捏碎了也不撒手,恐怕就是抢这糕点。”淳于缦从容地解释,小手一直捧着,由着两个小娃娃从她手上拿糕点。   “死丫头,就知道吃!”龚许氏犀利怒斥着,拿丹蔻似地指甲戳女儿的额头。   所幸,龚姣儿吃着糕点能忍住痛,锦璃一颗心心还是揪紧。是她倏忽,只顾得玩,倏忽了孩子们玩闹之余会饿会渴。   “谨儿,下去让青丹多准备几样糕点,给龚夫人带上。”   锦璃说着,伸手给龚姣儿揉了揉上的红印子,又拿丝帕给她擦了擦嘴角。   瞧着小丫头漂亮的眼眸有些躲闪,她忍不住笑了笑,便转开视线,伸手拍了拍淳于缦的肩,“南宫夫人,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快下去找你娘亲吧。”   “是!”淳于缦乖巧地行了礼,随着南宫谨一起下楼。   龚许氏瞧着淳于缦那乖巧的样子,又妒又羡地蹙了眉心,这丫头若是她女儿就好了。   锦璃不动声色瞧着龚许氏的神情,担心她回家斥责龚姣儿,便随手从头上取下一枚小珍珠发簪,给龚姣儿别再头顶的朝天辫上。   “我挺喜欢这丫头的,把她打扮得漂亮些,别当她是男孩子训斥。”   龚许氏瞧着那枚珍珠发簪,眼前赫然一亮,顿时又眉飞色舞——这东西,淳于缦可没得过。   “是,娘娘!”   众人散去,夜阑人静。   锦璃带着两个儿子返回紫宸宫,就见殿内地桌案上摆了饭菜,还有被某人喝剩地半盅酒。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不忍辜负夫君一番美意,于是有带儿子坐下来,简单吃了些,才让嬷嬷把两个小家伙带去就寝。   沉了沉气,她才进入内殿。   内殿只余一盏罩了美人纱罩的小灯,幽幽一点晕黄,如此提醒,巧妙,却入骨三分。   她今晚着实玩得过分了。   他似乎是说过,只玩一个时辰,就该回来的。   御蓝斯已沐浴过,艳丽的立领礼服,挂在床侧的十字衣架上,铺展仔细平整,不必她再多整理。   他身上穿了紫色睡袍,金黄的纱帐低垂,面朝床里的身躯,轮廓起伏,仿佛一片壮美的山峦,一头艳若丝缎的栗色长发,流泻于枕畔。   他睡着,也是这样美,他睡着,也是这样斤斤计较,他睡着,还是这样强冷威严   隔着清透的纱帘,她静赏片刻,心底的愧疚感呼呼直冒。   坐去梳妆台前,她悄悄的卸妆,却见台面上,放了一个头冠。   纯金的材质,久经一世,依然金光熠熠,飞凤展翼,宝石闪烁,似随着前世女子的步履,欢笑,言语,颤动着,翱翔着,迸射出七彩的流光。   康恒在册封大典上,亲手把这头冠给她戴在头上,他笑得温柔,她却笑得苦涩。   她素来心思剔透,善于察言观色,又看事明晰。   那一场册封大典,百官附和,满朝欢喜,却从此,只给她这独一无二理所当然的地位,他却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可康恒还是说,“锦璃,我爱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可他更爱权势,更爱江山,更贪恋世间百媚千红。   这头冠,沉重,戴在头上,需得挺着脖子才能撑住,压在心里沉沉的,仿佛装了一块石头。   她拿起头冠,戴在头上,镜子里的人泪花潸然,眼神空茫,仿佛噩梦中的鬼。   她迅速将它收在一个木盒里,放到一旁去,再不愿多看。   御蓝斯之所以让她早点回来,是想与她说这个吗?   她回来晚了,他会不会是误会她,逃避这个话题?   宽衣,梳洗,没有宫女服侍,她又心不在焉,独自忙完一切,已然是半个时辰后。   拿黑色纱罩,换了那盏夜明珠小灯的浅黄纱罩。   她抹黑爬上床,悄悄挪移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担心扰了他的睡眠,她靠着床里,不敢太靠近他。   轻轻为他掖好被子,刚刚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萦一握的娇躯,突然被他长臂勾住,她便撞进他怀里。   “让你早点回,怎回来这么晚?”   “你都听得到,还要听我再说一遍?”   “该说的,你要亲口对本王说,本王不喜欢猜。”   他分明,话中有话。   锦璃叹了口气,徐徐解释,“我学了血族的骨牌,大家都在兴头上,不忍遣退。后来,无殇和龚姣儿打架,才闹得不欢而散。”   “还有呢?”这女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让夫君久等,臣妾深感懊悔。”轻柔的话音,万分诚恳。   “还有呢?”他脸色已然铁青,鹰眸赫然睁开,锐利的眸光落在她脸儿上。   >   尽管看不清他的神情,她还是倍感压迫,呼吸也顿时不畅。   “那头冠……明儿就命人丢去玉鳞江里,它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他怒火顿时溃散,却还是绷着俊颜,“还有呢?”   她气结失笑,凑到他脸前,在他唇上轻吻,“御蓝斯,我爱你,晚安好梦!”   他凝眉拥紧她,不满意这简单的吻,却又不忍她太疲累,燥怒烦闷地命令,“在我怀里睡。”   她顺从地拥紧他,在他怀里扬起唇角。“御蓝斯,你会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吗?”   “不知道,不过,本王会尽力而为!”   “谢谢你这样回答!”   *   莫黎城外,花树绚烂,城外的风景却令人失望。   草长莺飞,艳阳高照,和风送爽,这样的景色该是美的,看惯了莫黎城的极致美景,这样的原野反而显得萧索。   车队徐缓出了莫黎城,前往血族京城,正赶往太皇御尊计划许久的狩猎。   整座莫黎城的臣民,都嗅出了凝重的血腥气。   这次狩猎,猎杀地可能不只是猎物,还有血族的江山与未来。   锦璃趴在窗口,让无殇坐在腿上,把窗外的风景指给他看,给儿子介绍,这将来属于他的血族,有何山川河流。   这些当然不是御蓝斯告诉她的,一路上行进三日,他都坐在车厢的案前,忙他的奏折,忙他的回信,忙他身为一个王者该忙的所有事。   他忙不过来,干脆叫了南宫谨从旁协助,短短三日,南宫谨就学会帮他整理奏折,处理一些小事。   于是,就剩了她和无殇这不会说话的小人儿,干巴巴地生聊。   ☆、第241章 王妃世子被掳劫   宏大如宫殿的马车,是御蓝斯特别命乐正夕准备的。   红色金珠顶盖,用特殊材质,檐角高啄,轻便美观,还可防刀剑突袭。   雪白的雕花车身,看似为质朴的实木,却是采用防火防油防水防腐的木材,内里衬了她喜欢的清荷锦璃丝缎,也能防无殇爬来爬去磕碰受伤。   车厢内,以金色夜明珠纱帘,隔成内外两室。   内室为卧房,以厚厚的兽皮软垫为床,另布置了她喜欢的琴架,矮几和梳妆匣,衣箱。   外间是御蓝斯的书房,一片地毯,一张桌案,便是两个软垫,和几箱子书与奏折候。   除了用膳,她和苏无殇都在里面,他和南宫谨则在外面。   怕打扰御蓝斯处理奏折,琴案上的古琴,她也未曾碰过。   她要刺绣打发时间,夫君严令不准。   她要看一看医术,摆弄一下药草,夫君殿下也不准。   她要下车透透气,骑马走一走,夫君噙着一抹嘲讽,已然是在骇笑,警告她别生事。   于是,她咬牙切齿悻悻一笑,只得陪小儿闷在车厢里找乐子。   御蓝斯!这只吸血鬼,分明是在防备什么。   马车,外面近千寒影护卫,还有他的诸多限制,他甚至不与她讲太多话,与南宫谨交谈亦是轻声慢语,似是生怕错过了远处的什么动静。   的确,他的两位郡主在她腹中呢!   万一弄丢,她福薄命浅,实在担待不起。   于是,尊贵的溟王妃,俨然成了不折不扣的“夫管严”。   到底是她这孕妇兼没有翅膀的半人半鬼,拖累了他的行程。   若非为顾及她,恐怕他早带着两个儿子和南宫恪一日便飞去京城,把该杀的人,该做的事,三拳两脚处理干净,然后利利索索打道回府。   纵有嗔怨,纵有愤懑,纵是无聊透顶,快要发霉,心里依旧安然甜蜜。   车队正穿过一段山路,左右都是浓密的山林,鸟声清幽,雾霭飘渺,风幽幽从林间袭来,夹带了草木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更难得的,是这份无忧无虑的闲适。   锦璃靠在方枕上,不去想御蓝斯的政务,不去想他们承受的威胁,只专心给无殇讲着故事。   无殇却安静不下来,小手指着窗外,一会儿看这里,一会儿说哪里,哪怕一只鸟儿飞过,小家伙都会兴奋地扶着车窗框站起,兴奋地又笑又叫。   锦璃讲的是血族古史故事,难懂的文字,被她柔声细语地化为童趣十足的言辞,无殇却也无心听。   她反被他闹得疲累不堪,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干脆由着这小不点自己玩闹。   怜爱含笑的凤眸,凝于儿子可爱的小脸儿上,想起那天他和龚姣儿打架的事,又忍不住莞尔。   后来问起他们为何打架,才知,是谨儿瞧着那丫头与无殇长得圆胖相仿,眉眼相似,让他们一文一武,一个当丞相,一个当武将。   岂料这长相相仿的两个小娃儿,真是有缘,竟水火不容地厮打起来。   吸血鬼如恶兽,年幼的他们抢食物,抢玩具,都可能闹成致命的灾难。   所幸,那一日发现及时,没有铸成大错。   然而,如此想着,她柔美而不乏英气的柳眉,又微颦。   启程那天的早上,宫里宫外已传遍,龚姣儿的母亲龚许氏到处嚷嚷,说龚姣儿得了她这王妃赏赐的大礼,龚姣儿将来定是无殇世子妃。   一个小发簪,竟成了大礼。   她甚至不敢问,御蓝斯如何置评此事。   那些臣子,若因此事而勾心斗角,她可是重罪难逃。   淡雅的荷粉纱袍,随着她慵懒靠在方枕上的娇躯,流泻倾散,仿佛一大片幻美的粉色流云。   车子徐缓行进,晃晃悠悠,她眯着凤眸,想着宫里宫外那些繁琐之事,不由昏昏欲睡。   暖阳穿透树冠,银亮的碎光映在她白如雪的鹅蛋脸上,冰雪般的肌肤愈加莹润剔透,那光也似从肌肤里迸射而出的,神秘而惊艳。   虎头虎脑地小家伙,朝外张望着新奇的景致,车外有马蹄声渐近,他好奇地忙喊娘亲。   御蓝斯虽一直忙碌,却始终关注着妻儿的动静。   听到锦璃清浅均匀的呼吸,他抬眸看了眼纱帘这边,忙搁下笔,起身进来。   温热的大掌伸过来,扶住了锦璃发髻高绾的螓首,轻轻地帮她调整了姿势,让她躺得舒服了些。   他又拿过毛毯为她盖好,俯首在她额头上温柔轻吻,抱起安静不下来的无殇到外间。   “无殇别扰娘亲,娘亲累了。”   小家伙眸子清亮如星,聪明的答道,“娘亲……睡睡!”   “嘘——”御蓝斯担心地看了眼安眠的娇妻,手指点在儿子的额头上,一字一点地柔声警告,“不准大声嚷嚷。”   小   tang家伙嘟嘴儿,乖乖任由爹抱着到了外间。   车外马蹄声渐近,御蓝斯不愿护卫进来扰,叮嘱南宫谨照看无殇,便下车去看。   无殇的注意力,旋即就被眼前好玩的一大堆东西转移。   南宫谨早已经改掉了只穿银袍的习惯,天蓝色小锦袍簇新,金纹清亮闪烁,映得小脸儿更多了几分活泼。   他跪坐在地毯上,左手拉着右手的袍袖,右手握着纤细的笔杆,姿势优雅而尊贵,将御蓝斯的动作学得惟妙惟肖。   星眸斜睨了眼挪过来的弟弟,他的笔端继续在画纸上徐缓细致的描画。   防水的雪白绸布,上是一尘不染的白色画纸,两重雪白的光辉映,兄弟俩的小脸儿愈加明亮白艳。   各色调配好的彩墨,盛于青花瓷小碗里,整齐放在画纸右侧。   南宫谨细细画几笔,又蘸点墨。   作画看似简单,却是细致而极其考验耐心的,一笔出了差错,整幅画便功亏一篑。   啪!一只肥美的小胖手按在了画纸上,圆滚滚的小身体挤得他唯美到极致的姿势再难维持,而画纸上,也因为他的不慎轻晃……拖出一条长长如蚯蚓的墨痕。   “无殇……”他拿手肘碰了下小家伙,“你挤什么?一边老实呆着去。”   遭了嫌弃的小家伙不肯挪开,“哥,丑!”   他坚持用唇舌练习说话,不肯用牵引传音。   南宫谨顿时竖起漂亮的眉头,“你才丑哩!”   画纸上,是娘亲抱着无殇赏景的样子,他已然尽善尽美,画上的人,却还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当然,他知道自己的画很丑,也不敢倨傲。   御蓝斯也说,初学者能捕捉到三分神韵,已然不错,只要多加练习,定能画好。   无殇见哥哥不理会自己,就爬到了画上去,小手指在娘亲的脸上,细述高见。   “这,丑!”   娘亲是鹅蛋脸,这是……呃,就算是侧脸,也不该这样细长。   “这,也,丑!”   小胖手又指在娘亲被画得似没有骨头的手上。   “无殇,你不懂,不要乱评。”南宫谨板起小脸儿,挑眉斥道,“别弄坏我的画,让开!”   无殇嘟着小嘴儿,坚持把话说完。   “这……丑!”   他尤其不满,自己也被画得这样难看。   自从进了车里,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他确定,自己虽然真的真的有点胖,但是眼睛是大大的,圆圆的,小脸儿红扑扑,比涂脂抹粉的女子还美。   画上这个,不但丑,而且是小豆眼。   尤其,他和娘亲的衣袍也不对,颜色乱七八糟,墨痕重叠不匀……惨不忍睹。   小胖手比划了一整幅画,又来一句总结评判。   “都……丑!”   轰——南宫谨的怒火就爆发出来,小脸儿顿时铁青。   “有本事你画!”   他把画笔搁在纸上,小手环胸,冷傲仰着脸儿,俯视着已然霸道占据画纸的小胖墩儿。   无殇满把抓起画笔,看了看笔头上的颜料。   瞧着颜色不对,他就爬到画纸右侧,这个盘子里蘸一点,那个盘子里蘸一点……   青花瓷小碗里的彩墨被混合,南宫谨不悦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画纸上,被那只小胖手啪嗒啪嗒滴下几个大墨点,最后,笔头扫帚般,被按散在画纸上,刷——刷——刷——   一个大而不规则的圆,画在画纸的空白处,一横,又一横,一道拐弯,又一道拐弯……   南宫谨崩溃地哼笑两声,俯视着弟弟的杰作,忍不住嗤笑。   “无殇,你这是画什么?”   “我!”   “你画得比我画得好看么?”   “……”   小胖墩儿小嘴儿撇着,对比画纸上的两个“杰作”,闷不吭声。   南宫谨伸小手敲在纸面上,“眼睛在哪儿?鼻子在哪儿?”   “呃……”哥哥那个虽然丑,但是能找到眼睛和鼻子,但是,他这个……好像真的看不出五官呐!   “无殇,你这是画鬼呢?”   南宫谨气恼地把他抱开来,把画笔夺过去。   “瞧你,都把我的笔弄坏了,墨要分开调配蘸取,不同颜色的墨,要用不同颜色的笔,懂吗?”   “……”小胖墩儿见好玩的画笔被夺走,顿时耷下唇角要哭给他看。   南宫谨挑眉冷睨他一眼,无奈地拿另一只笔给他,“玩这个吧,不准大哭!”   说话间,他又铺好一张崭新的纸,然而,刚刚放好,无殇就抢先几笔又画上去……   南宫谨气得抓狂,拿笔蘸了墨就在他脸上画,两撇小胡子,额头上还有一只小乌龟。<   /p>   无殇要夺,他忙拿手捏着他的下巴,“别动,别动……无殇,我把你画得更漂亮了。”   无殇十分怀疑,因为他从哥哥漂亮的眼眸里看到,自己已然成了一只大花猫。   整个车队停下来,御蓝斯迎向骑马而来的人。   南宫恪也在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快步跟上他。   “哥,那是谁?怎从京城方向过来?”   “可能是信差。我前两天写信给苏锦煜,让他派人把康恒转送到京城,交给父皇和皇祖父,陈明御庸的罪行。他们从水路过去,应该早就到了。”   策马疾驰而来的人一身黑袍,蒙头罩脸,看不清容貌,一身浓重的陈腐之气,氤氲飘过来……   御蓝斯狐疑,侧首看南宫恪,“恪,你感觉得出吗?这人……好像不是父皇的人。”   “你明知道我和父皇没有牵引!”   御蓝斯歉然拍了下他的肩,担心四周会有危险,只在马车旁站着等。   南宫恪忽然嗅到一股焦糊味儿,他视线紧盯着那匹马,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可,那焦糊味儿是从哪儿传来的?   他正疑惑不解,就见御蓝斯迅疾后退两步,手臂横在他胸前,也提醒他躲避……   那匹马疾驰不停,嘶鸣着一跃腾空,飞过了前面阻拦的寒影杀手,直冲向两兄弟……   那吸血鬼黑色披风飘扬而起,衣袍内,冒出一股灰色的烟雾。   南宫恪看到了火星,是一条导火索——那吸血鬼浑身上下,绑了火药。   他尚未来得及提醒御蓝斯,突然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大片细碎的银粒子,从大火里迸射四散。   御蓝斯和南宫恪被炽热的气与火冲击,向后摔出数丈,身体被四散的银粒子击中,那银粒子迅速侵蚀肌骨,陷入身体深处……两人皆是重伤吐血,一时间无法起身。   周围的银影护卫被波及大片,皆是倒地不起……   宏大如宫殿的马车则被火势冲击,侧翻过去,所幸,车体防火,并未被点燃。   御蓝斯看到那一幕,大惊失色,锦璃还在睡觉,两个孩子还在里面……   见南宫恪挣扎着能自己站起,他忙以内力逼出体内的银粒子,强忍满身剧痛,飞身冲向马车。   车内的锦璃身体摔在了车厢上,猛然惊醒过来。   摆在另一边的琴桌,古琴,衣箱,全部倾砸过来,她本能地蜷缩身体护住头部和腹部,大嚷,“谨儿快带无殇出去!”   “娘亲——”   南宫谨把大哭的无殇护在怀里,见那一堆东西砸在娘亲身体上,恐惧地红了眼睛,然而,他只有一双手,只能抱紧弟弟……   拉着马车的八匹马有的重伤,有的受惊,拖着歪倒的车厢,横冲直撞,疾驰不停……   有护卫嚷着护驾,四周围的树木被大火点燃,有大树突然横歪在路上,火势熊熊,他们无法顺利追上马车。   车厢在地上拖行,轰隆颠簸巨响。   南宫谨抱着无殇飞出来,路旁的树冠上,却有一张巨大的银网突然袭来,将兄弟俩突然裹住,强大的力量掌控了银网,突然将他们拖入幽深的林间……   “不——”   御蓝斯朝着这边冲来,听得两个儿子剧痛嘶叫,他忙冲入林中……却忽然想到,锦璃还在马车中,而再往前几丈,就是悬崖峭壁。   他瞬间冲回来,却见被马拖行的马车,已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一个黑影从一堆狼藉之中,拖出了昏厥的锦璃,狞笑着隐入了浓密的山林……   “放开她!”御蓝斯惊怒嘶吼着循着那个方向追去……   后面,南宫恪,南宫谨和一群寒影护卫也忙去追。   然而,锦璃和两个儿子,仿佛被恶兽吞入巨口,瞬间不见了踪影,寻不到声响,嗅不到气息。   她手臂戴了他的连心手镯,体内有他的两个女儿,无殇也与他有血脉牵引,这诸多牵引,完全可助御蓝斯捕捉到踪迹,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牵引。   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惧感,将在林中茫然狂奔的男人吞没。   他奔至牵引之力消失之处,只看到锦璃掉落的发簪。   “放过她,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他狮吼般的声音,在林中回响重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猜不到凶手会是谁,御庸?珈玉妃?思允妃?还是御之煌的杀手?还是……冷千烟的人?   久活千年,他看过太多生命的逝去,战场上火光熊熊、血流成河,成千上万的吸血鬼和人类死去,沧海桑田,地崩山摇……他曾麻木不仁,冷漠睥睨。   生命太脆弱,战火、疾病、阳光,毒药,轻易能让一条生命灰飞烟灭。   可是,他无法接受,锦璃和两个儿子,在他面前被夺走,被杀害,就这样不明不白,消失无踪!   甚   至在前一刻,那暖暖的幸福还环绕着他。   “搜!方圆千里之内,给本王搜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狂怒地命令之后,四周的银影瞬间四散开去,他的心底却一片空茫寂冷。   然而,全身的血,却被仇火与愤怒,燃烧得接近沸腾。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像是眼睁睁看着,身体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生生割掉,被彻底摧毁,深冷的眸子艳红,爆发吞灭天地的火焰。   南宫恪搜遍山林之后,返回来,手上拿了一张字条回来,递到御蓝斯面前。   “哥,这是刚射在马车旁的树上的。”   字条上,一行字,字迹异常熟悉,竟是模仿了他的笔迹。   “御蓝斯,马上下令收兵,物归原主,莫再轻举妄动。否则,明日此时,你收到的不再是字条,而是你妻儿的尸体!”   南宫恪见他阴沉握紧字条,悲恸地握住他的手腕。   “哥,凶手定是御庸。恐怕他来不及从锦煜手上劫走康恒,才布下如此毒计。所谓物归原主,定是要我们把康恒送到大齐京城,他不敢在大齐称帝,不能失去康恒这傀儡皇帝。”   御蓝斯没有下令收兵,这等卑鄙之人,他要一点一点将其撕碎,毁灭,踩进地狱里。   “我继续寻锦璃和儿子,你去京城找弥里来相助。我找合适的女人和孩子易容赶去京城,你告诉皇祖母,让她务必出城百里大肆迎接锦璃和两个曾孙。对方难辨真伪,定不敢冒然伤害她们母子三人。”   “是!”   南宫恪忙展翅腾空,忙赶往京城。   御蓝斯召回所有的银影护卫,拿出地图,密布任务,命他们分散开去寻找山洞,与山脚民居与客栈。   对方定是将锦璃和两个儿子撞进橡木箱里运走,他们带着那巨大的东西,不便远行,定然还在附近。   *   锦璃被腹中阵阵刺痛的感觉惊醒,身体痉*挛一颤,猛然惊醒过来,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密闭的空间,让她憋闷地透不上气。   身边有微弱的呜呜声,是孩子在痛苦地呻吟。   她抹黑伸手摩挲,触到一个冰凉的网子,身下淌开粘腻的液体……是血,网子下是孩子的胳膊和腿儿。   她以听力分辨出,身边的两个孩子的心跳和呼吸,是谨儿和无殇。   “谨儿?谨儿?”   “娘亲……”   橡木箱吸纳了吸血鬼之力,此刻的一对儿小兄弟全身筋骨软痛,与人类无异。   南宫谨护住怀中的弟弟不敢稍动,他怕银网会灼伤弟弟,而他的小脸儿,完全被银网嵌入,稍动一下都刺骨的痛。   ================   抱歉,又晚了,这一章有点卡文,改了几次才传上来,巨汗!!!   ☆、第242章 巧计,真假难辨   四方狭窄的箱子,锦璃无法挪动,身体蜷缩成一只虾子。   腹中的阵阵刺痛,以及两个儿子的痛吟,已然说明——这箱子乃是对吸血鬼致命的千年橡木所制。   她不知儿子是否还受了其他的伤,害怕听到更令人绝望的答案,不敢再追问,只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于黑暗中寻找银网的收口。   “别怕,娘亲会救你们出去的,我们会没事的……爹也会来救我们的。”   被橡木吸纳,弥里遗传给她的神奇力量,全部消失芑。   她听不到外面的境况,也无法以内力调适身体,周身筋骨酸痛,仿佛被巨石碾压过。   当初,在血族皇宫,她亲见海冉和胡雅儿在千年橡木屋中的情景,也知道,儿子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没有血液维系,无法久活候。   她饥渴难耐,判断出自己可能已在箱子里被困一整天,再这样下去,两个儿子必死无疑!   他们的疼吟,刀刃般刮划在她心口上,单薄的娇躯,血液僵冷,手脚直抖。   指尖已然黏糊地沾满腥甜的液体,她手指几次收回,恐惧地不敢大声啜泣。   她的心肺开始痛,箱子里血腥之气愈加浓重,憋闷地喘不上气,头脑亦是昏沉。   灭顶的绝望,从每一个毛孔渗透,她怕四个儿女与她都会葬身这狭窄的箱子里。   他宁愿失去双眼、砍下双臂,也不愿意失去孩子。   对方既然能从御蓝斯和南宫恪手上劫走他们,定然筹谋已久。   她最怕,出了这箱子,也逃不出去。   她摸到南宫谨的靴筒,触到靴筒里硬邦邦地东西,顿时止了哭——是小匕首,御蓝斯给他的,削铁如泥的防身匕首!   她指尖伸进银网的孔洞,小心翼翼地弄出匕首,尽量保持银网不动……   *   箱子外,是客栈的客房。   四面窗口皆是被黑帘遮挡,阻隔阳光。   桌旁一人多高的烛台状似梅花树,层层叠叠,摆满了低矮的蜡烛,仿佛满树开绽绚烂的梅花。   突然,烛光猛烈摇曳,门板呼啸,带入一股冷风。   一个身型颀长俊雅男子进门来,他拉下黑色罩袍的连衣帽,一张俊邪如玉面容,映在烛光下。   他看了眼橡木箱子,走到珈玉妃面前,恭敬地双膝跪下。   “祖母,京城有暗人前来,说御蓝斯带着妻儿已经抵达血族京城,因得知苏锦璃怀孕,莲央太后大喜,特意邀了皇祖父,亲自出城百里相迎。”   御月崖说完,抬头,就见珈玉妃端坐桌旁,手拿一盅血茶,眼神诡戾地盯着橡木箱子。   “月崖,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如果苏锦璃母子抵达京城,我们抓到的是什么?”   “御蓝斯行事诡谲狡猾,他故意打造一辆华丽的马车来迷惑我们的视线,而真正抵达京城的……恐怕是真的。”   珈玉妃不相信,自己一番筹谋,竟然白费了心思。   “那暗人在哪儿?把他叫来!”   “是。”   御月崖走到门口,叫进一个裹着黑披风的吸血鬼。   那吸血鬼以黑巾蒙着脸,只露一双眼睛示人。   吸血鬼跪在地上,眼角余光斜睨一眼那橡木箱子,哑声开口。   “启禀太妃娘娘,属下亲眼看到,太皇与太后亲自出城迎接御蓝斯与苏锦璃,而且,太皇与太后一个一个抱着两个男孩……太皇得知苏锦璃孕有一双小郡主,当即赐予苏锦璃一对儿免死血玉牌。”   “苏锦璃的气息异常甜美,你可嗅得出来吗?”   “是。而且,御蓝斯当众横抱着苏锦璃,恩宠备至。”   珈玉妃走到橡木箱子前,莹白的手,瞬间化为尖利的鬼爪,按在了橡木箱子上。   她没有注意到,那黑衣吸血鬼在看向橡木箱子时,眼神里陡然闪现一抹火光。   “这箱子里,也装了一个血液甜美的苏锦璃,还有她和御蓝斯的两个小孽种,你仔细辨别,看哪一个是真的!”   “是!”   箱子里,锦璃已然把银网移除到自己身后,她正让两个儿子咬住自己的手腕,汲取血液补充体力。   而她……已然奄奄一息。   两个小家伙已然饿得快疯掉,失去了吸血鬼的嗅觉与判断力,他们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血液……   此刻光亮霎间打过来,他们看清自己咬住的是自己的母亲,不约而同迅速送了手。   锦璃彻底昏迷,强烈的光打在眼睛上,刺目生疼,新鲜的空气冲击肺腑,小兄弟俩呼吸顿时变得粗重。   “这是假的!”吸血鬼一双视线盯在锦璃身上,他袍袖下的手,颤抖着紧握成拳。   “假的?这怎么可能?”   珈玉妃弯下腰来,仔细嗅锦璃的气息,因为她生命将近,那香气也变得微弱。<   tang/p>   南宫谨小手摸到藏于身后的匕首,不动声色,视线一扫弟弟,盯在珈玉妃的脖颈处……   那吸血鬼哑声说道,“御蓝斯一没有收兵,二没有派人继续追寻妻儿的下落,三一切如常。足可见,这母子三人是假的!”   “还有,这女人脸色苍白,双眼凹陷,容貌只是尚佳,全无苏锦璃的惊艳,这两个孩子……哼哼……就更不像,苏锦璃的儿子们,是不能这样卯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吸血的。”   吸血鬼看到无殇额头的乌龟,又嘲讽大笑两声。   “真正的世子爷,也绝对不会在自己的额头上画乌龟,纵然小孩子胡闹,也断然不会这样荒唐。御蓝斯素来对两个世子管教严苛。定是不许。”   说着,他眸光幽深地看了眼南宫谨,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客栈四周全部都是力量高强的吸血鬼和狼人,就算能杀了珈玉妃,他带着他们母子三人,也不见得能逃出去。   南宫谨诧异暗惊,认出他是弥里,才镇静下来。   珈玉妃阴沉地低咒一声,愤然一脚,将千年橡木箱子踢翻。   锦璃和两个孩子摔出来,所有失去的力量缓缓回归。   南宫谨迅速把弟弟抱在怀里,匆忙捂住他的小嘴儿,不让他喊娘亲,也不敢看娘亲裙摆上的大片血污……   珈玉妃仍是狐疑,上前来,鬼爪捏住锦璃的下巴,“她没有戴易容面具。”   南宫谨见那尖利的鬼爪划在娘亲脖颈上,娘亲竟毫无反应,眼泪就止不住……   无殇在他怀里颤抖不止,血红的眼睛里仇火爆燃,小身体焦灼地扭动挣扎。   弥里不着痕迹地转身,巧妙将他们挡在身后。   “太妃,易容面具这种东西,早就过时。狼王子轩辕颐研究出一种易容毒蛊丸,可使人易容成各种样貌。当时康恒命苏静琪杀御蓝斯,便是命她吞服了药丸易容成苏锦璃的样貌,御蓝斯难辨真伪,差点上当。定因如此,他才想到用这种法子,来保护自己的妻儿。”   御月崖忙道,“祖母,此事倒是真的。苏锦煜也是因为如此,才上了顾梓苏的当,把易容的顾梓苏,当成了旧爱康晴公主。”   恰在这时,有黑衣人拿了信冲进来,“太妃,西部急报!”   御月崖忙拿过来,打开信查看,震惊失色。   “祖母,苏锦煜,苏世韬,率领莫黎城的二十万大军已经登岸进攻……”   珈玉妃勃然大怒,“该死的御蓝斯!我定撕碎他!”   她命令乔装成暗人的弥里,“你,杀了这母子三人,马上赶去大齐通知庸西王,让他即刻率兵返回西部救援。”   “是!”   珈玉妃抽过棺床一侧衣架上的黑色披风,瞬间罩在身上,出了房门。   走廊上,两排黑衣吸血鬼护卫见主子出来,忙齐齐跪下。   房内,弥里拉下面巾,抬手比在唇前,示意小哥俩不要吭声,他上前蹲下来,大手按在哥俩的小胸膛上,给他们灌入内力。   然后,手按在锦璃的脉搏上……   小哥俩懊恼地泪流满面,知道外面危险未除,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楼下,珈玉妃和御月崖纵身上马,有蓝衣人策马疾驰而来,他背上背了护法长剑,容颜肃冷,连马背都没有下。   御月崖想斥责他无礼,一见是凌一,不禁暗惊。   凌一若有所思地阴沉勾起唇角,环看周围瞬间围拢的吸血鬼和狼人,朝着珈玉妃略一颔首。   “珈玉妃,太皇陛下口谕,命太妃‘即刻’带庸西王,月崖世子,胭媚郡主,入京参加狩猎。”   “什么?”珈玉妃心底惊寒,眼前陡然一阵暗黑,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御月崖忙从旁搀扶着她,“祖母,皇祖父这是……”   珈玉妃生怕他说漏嘴,暴露所有的计划,忙斥,“闭嘴!”   傻子都知道,眼下火烧眉毛,这样的口谕突袭,无异是逼迫她拱手把西部疆土送于御蓝斯!   凌一催促道,“太妃娘娘,太皇陛下催着呢!即刻启程吧。”   珈玉妃堆上笑,“胭媚不在这里,而且,御庸也不在,凌一护法,你容我派人通知他们。”   “不必了,弥里已经去找他们。他们若敢不来,定是死罪。”   御月崖看了眼祖母,见她无话,摆手命士兵们退下。   凌一调转马头,示意她和御月崖先行,他朝着楼上的窗子看了一眼,才策马跟上珈玉妃。   “太妃娘娘怎带着这么一大群吸血鬼和狼人,在这处荒无人烟的小客栈?”   “我呆在皇陵多年,久未赏景,特意让月崖带我出来走一走。”   “原来如此。可……这些狼人,未得太皇命令,是不得入京的。而且,皇帝陛下和狼王陛下早就订下盟约,吸血鬼是不得豢养狼人为奴的,同理,狼人也不得抓捕吸血鬼欺压。   ”   “有这样的盟约?”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属下帮太妃处置了便是。”   凌一话说完,倏然消失于马背上。   珈玉妃和御月崖相视大惊,转头向后看去,就见士兵队伍里,幻影重重,士兵们在瞬间被斩了首级。   那沉重的头颅,却立在身躯上,直到凌一返回马背上,才一颗一颗一颗一颗……仿佛被打落的果子般,滚落在地上。   而被杀死的,不只是狼人,还有,所有的……吸血鬼士兵。   凌一英姿伟岸潇洒,不羁地拿长剑抡了个剑花,剑刃竟是滴血未沾,银光煞亮,就那么利落优雅地入了剑鞘。   “这样多清净呀!我们可以启程了。”   他笑颜俊美,孩子般无邪,仿佛刚才什么事也不曾做过。   然而,刚刚被他杀掉的,却是御庸辛苦培养五百年的吸血鬼和狼人士兵。   而他杀了他们的原因,并非因为什么血族与狼族的盟约,只是防止珈玉妃看出端倪,会派他们再掀一场战乱杀害锦璃母子。   当然,珈玉妃和御月崖因为反应太慢,也不曾发现,杀那些士兵的,不只是凌一一人,还有——御蓝斯。   凌一带珈玉妃和御月崖离开客栈,御蓝斯从一排立着的尸体中走出来,径直冲入客栈内。   两个儿子已完全恢复,锦璃因在橡木箱里,给予两个儿子血液,面色青灰,腹中两个女儿也被橡木重伤,胎气不稳,命悬一线。   他进入客房,弥里正小心地把锦璃抱到床榻上,南宫谨嗅出他的气息,听出他的脚步声,转身抱着无殇恐慌地冲过来……   ☆、第243章 小世子,很金贵   黑锦披风与华贵的蓝袍垂到地面,伟岸俊秀的身躯激动地低下来,把两个儿子一并抱起。   失而复得的惊喜,来势凶猛,冲撞得心扉剧痛。   他一路上都在恐惧,怕找到橡木箱之后,会看到他们和锦璃和尸体……   此刻,刮下心骨的血肉,长了回来。   但是,痊愈这样艰难,周身的血脉在惊痛与欢喜里隐隐颤动,强烈的仇恨却愈加难以平复芑。   暖热的大掌,把两个冰冷颤抖的小身体按在怀里,剑眉紧蹙着,眼眶灼红如鬼火呼啸的地狱。   此刻,他才明白,当初,为何锦璃不肯痛快地杀了康恒和苏静琪候。   只因,这仇恨,只凭一个杀字……无法湮灭!   他定一刀一刀刮下仇敌的血肉,让他们尝尽他妻儿所经受的生不如死的煎熬。   看到床上的锦璃面容青灰,竟全无生气,他忙松开他们,乍见无殇两撇小胡子和额头的乌龟,不禁又哭笑不得。   忙命跟在后面的寒影护卫,去打水给两个小世子沐浴。   两个小家伙狼狈不堪,浑身血污,又脏又乱。   尤其是南宫谨,小脸儿上被银网侵蚀之后,剩的血污干涸,看上去像只小鬼,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乍看上去诡异骇人。   他大手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爹去救娘,你们听话,洗完澡,吃饱,好好睡一觉。”   “是!”南宫谨应声,眼泪痛苦地落下来,“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在箱子里意识昏沉,不知道那是娘亲,所以……害得娘亲……”   无殇哭得抽抽噎噎,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话音含混,“我……坏!”   “爹明白,不坏,谨儿不坏,无殇也不坏……”   御蓝斯怜爱哄劝着,最是看不得他们这样自责,痛苦。   这经历,恐怕成了永生难以磨灭的噩梦,而他,比他们更痛百倍。   大手轻拍儿子的脊梁,他强忍着失去锦璃的恐惧,艰涩微扬唇角。   “不哭……你们没错,就算你们清醒着,你们的娘亲也会让你们吸血维持生命。”   南宫谨不敢再耽搁,忙抱着弟弟出去。   南宫恪正急匆匆地赶到,走到门口,看到两个孩子的安然无恙,也不禁眼眶微红。   他弯下腰来,大手落下,摸了下无殇的头,把他抱在怀里,却不敢碰自己的亲骨肉。   “谨儿画工有长进,这乌龟……画的不错。不过,下次……不准在弟弟脸上画。”   温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动,笑颜也在银发下,静美脱俗,所有的情绪,掩饰完好。   难得,南宫谨没有斥他那一句,“你无权管我!”只道,“你快去看看娘亲吧。”   南宫恪哽咽着点头,又把无殇交给他,给上前来的护卫递了个眼色,让他们悉心看护。   他捏住眼角,依旧没有勇气看儿子的背影,静了片刻,方才进入房内。   房内,弥里慢慢松开锦璃已经回暖的手,凝眉不舍一叹,从床边退开。   “我已给她灌入内力,也喂了她血液,要完全恢复,还需要半个时辰,好在已无性命之忧,孩子们还需得你安抚。”   “弥里,请受本王一拜!”   御蓝斯说着,单膝跪下。   南宫恪进来,默然跟着御蓝斯跪下去。   “多谢你如此关爱锦璃。”御蓝斯郑重给他磕了个头,“上次,本王那番话委实过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弥里眸光复杂地俯视着他,话音不自然地哽在喉头。   刚才,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打消了珈玉妃的怀疑,并没有出多少气力。   “不必言谢,她是我的子嗣,关心她,疼惜她,是应该的。”   南宫恪抬眸感激望着他,“御庸是御尊最爱的儿子,珈玉妃曾是御尊最爱的女人,若非你相助多言恳求,御尊不会亲自出城百里相助我们演那出戏,也不会下圣旨让你和凌一相助。那张战事隐瞒了御尊,他若知晓必然会迁怒于你和凌一。”   他们已然看清楚,这个男人对锦璃,不只是子嗣般疼惜,他爱她,不惜为她做一切,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若非溟王殿下巧计,我说再多也无用,所以……你们不必如此感谢我!”弥里没有搀扶他们,转身漠然便出去了。   他不是看不出,这两兄弟,生生要把他跪成一个前辈。   他们不准他对锦璃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   可,他蒙上眼睛,血脉仍能感受到那女子的心跳,脉搏,呼吸。   他捂住耳朵,还是可以听到她心底的挣扎,回忆,希冀。   他的脚步停下来,心却仍朝着她迈进,中了毒,上了瘾,身不由己。   在她遇到危险的一刻,他的心被死死扼住,刺痛难抑,似周身血脉被钝刀一点一点全部斩断。   <   tangp>他完全感觉不到她的一刻,就不顾一切,冲到御尊面前……   为防不测,他早就派人盯住了珈玉妃,所以,他才能这样天衣无缝地,配合御蓝斯的计划。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除掉伤害她的所有人。   在看到她蜷缩在橡木箱里,全无生命迹象的一刻,他心底的杀气仿佛一只恶兽嘶吼着要冲出来……   担心她出事,他守在走廊上,静听着房内的动静,并没有走远,   房内,南宫恪为锦璃施了针灸,疏通血脉。   纤长美丽的睫羽,蝶翼般扑朔轻闪,她呼吸依旧不稳,总算是有了些许气力,给予他们反应。   御蓝斯紧张地在床沿坐下来,大手探入她衣袍内,轻轻按于她腹部,以内力牵引,安抚两个小生命,相助她们恢复活力。   他怕她会有不适感,力道掌控轻柔,感觉到两个女儿平稳的胎动,便迅速停下来。   “锦璃,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小心地俯身在锦璃耳畔轻唤。   南宫恪从旁转开了头,脑海中又噩梦般浮现那一世,她难产的一幕……   她这样爱着孩子,为他们不顾性命,他们却是一只只贪婪的恶兽,残忍地折磨着她。   青灰的肌肤,渐渐恢复白润,流泻枕畔的发恢复丝亮与弹性,她手臂上被咬出的小伤口缓缓消失……   御蓝斯惊喜地呼出一口气,心口的窒痛,随着她的康复缓缓疏解。   南宫恪忙给她取掉纤细的银针,他转身出去,又端了一碗融了补身丸的水进来,用汤匙,一点一点喂进她嘴里。   却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锦璃醒来。   御蓝斯心又沉下去,南宫恪指尖落在锦璃的脉搏上,探出脉搏又虚弱,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到底怎么了?”   “哥,孩子汲取了她身体的力量,这样不行,她的大半身体还是人类,与孩子们不同,得吃人类的食物才能康复。”   “派人去附近的镇上找吃的。”   “这里不是莫黎城,方圆千里,都没有人类居住,就算有猎物可打,也都是生的,没有锅子可煮。”   弥里清楚地感觉到,锦璃的挣扎,忙从门外进来。   “去京城吧!珈玉妃和凌一等人乘马,他们行进缓慢,我们若提前赶到皇宫,珈玉妃等人就没机会怀疑。”   他所言,正是御蓝斯早已打算好的计划。   两兄弟相视,默契地分头行事。   御蓝斯拉过床榻上的锦被,把锦璃严实地裹住,防她在半空里被冷风刺伤。   南宫恪则去带两个孩子。   洗漱干净,吃饱喝足的小哥俩,更换了崭新的小锦袍,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   两张小脸儿在烛光下,唇若涂脂,眉目如画,光氲如月华,出尘脱俗,惊艳神秘。   虽然南宫谨长得像锦璃,无殇长得更像御蓝斯,乍一看,还是颇有神似。   南宫恪走到床边来,见南宫谨拥着无殇,小哥俩相依相偎,心口隐隐被刺了一下……   御蓝斯,他嫡亲的兄长,他却漠视他的生死,任由他被御之煌射杀两世。   如果没有那些磨难,如果母妃尚在,他们哥俩定然不会到这一步,才和好。   “谨儿,带弟弟起来,我们要离开这里。”   小哥俩就这样被唤醒,被突然拖起来,虽有不适,却乖顺地没有任何抱怨。   然而,出了客栈,弥里却并不与他们一起启程。   “你们先走,我去找御庸。”说完,他呼啸一闪,不见了踪影。   御蓝斯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忙叫来寒影护卫。   “御庸恐怕不会遵旨行事,带五百精锐暗中跟着弥里保护。”   “是。”   *   暗蓝的天幕凄清,星辰稀落,群山隐隐约约地浮现于地面之上。   山那边,耸天入云的大片楼宇渐次清晰,那是天下第一帝都,灵邺城。   这座古老的城已然屹立千万年,历代的血族君王将它反复改建,至今奢华至极。可惜,它的奢华,却终被被后来崛起的莫黎城超越。   然而,这座城,却因着沉厚古老的历史,永远无法被取代,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神魔般,积淀了灵魂,铭记了千百万年的血史争斗。   莫黎城昼夜宁静,这座灵邺城却白日繁华,暗夜阴森。   此刻望去,城上方,盘旋着拥有近千精纯之血的护卫巡逻。   他们都是选自于皇亲国戚,血族的精悍武将们,皆是出自于这样低等的城卫,因此,每一只都不容小觑。   远远望去,他们像一只只饥饿的秃鹫……   御蓝斯在城外的密林里停下来,借草木的气息,掩藏锦璃太过甜美的芬芳。   南宫恪一手抱着无殇,一手牵   着南宫谨,也忙停下来。   他和御蓝斯相视,皆是神色静冷凝肃,谨慎地没有言语。   南宫恪不喜欢这样的骇人的安静,忍不住问,“怎么不走了?不是说,娘亲的病情不能等么?”   御蓝斯忙侧首,“嘘——”   南宫谨和无殇都屏住呼吸,半空里一队护卫盘旋而来,他们警惕巡视着黑夜,血眸在黑暗中明灭,不放过任何角落。   乍看上去,他们犹如一个个闻嗅寻找生灵的死神,杀气阴森地盘桓不去。   那些巡城护卫之中,并无御蓝斯的心腹,皇亲国戚们素来对他这混血之人鄙视,无人愿意效忠。   他们大多直接效忠血族王御穹,当然,还有其他人的心腹,譬如,御庸,譬如,御之煌,譬如思允妃和御少泽……   一旦进入灵邺城的领空,或,叩响宫门,那些巡城护卫必然上前来盘查。   御蓝斯凝眉深思片刻,视线落在怀中的女子脸上。   他们并非不能杀进去,但如此,势必会暴露,他们弄了假的妻儿蒙骗入宫。   纵然太后和太皇配合演了拿出戏,纵容宠爱,他们的欺君之罪,却是罪证确凿。   百官若得知,他们必然又群起跪求,结果,恐怕不只是将他们遣返莫黎城,恐怕,是将他们满门抄斩。   御蓝斯让南宫谨抱无殇,他则把锦璃交到南宫恪怀里。   “我回宫找父皇,你暂带他们躲起来,布好结界,我不回来,不要轻举妄动。”   南宫恪忙叫住他,“哥,你不能去,一旦你谎说莫黎城有急事需得处理,他们定然会去查证,我们发兵西部,收容康邕和锦煜的事,必然败露。”   御蓝斯僵住,可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   锦璃在南宫恪的手臂上,仰头下垂,虚弱不堪,不能再耽搁。   南宫恪忙把锦璃交回给他,蹲下来,大手按在南宫谨和无殇的小肩膀上。   两个收拾干净的小娃儿,眸光灿亮如星,艳若仙童……他们有魅惑神魔的力量。   御蓝斯顿时明白他的用意,“恪,你不能这样做!那些护卫,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你这样是叫他们去送死。”   南宫恪却残忍地对小哥俩说道,“是你们害娘亲到这个地步,你们得弥补错误。”   然后,他推着他们走出树林,一边走,一边低声地叮嘱。   御蓝斯抱着锦璃,焦急地追过去两步,却不敢冒险走出树林。   他愤怒地斥,“南宫恪,别让他们去,你会害死他们……让他们回来,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南宫恪却是单独回来,“他们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御蓝斯气怒交加地阴沉低哮,“你没有伏瀛的本事,别装成半仙!”   两个小娃儿,却一个吵嚷,一个大哭,就那样到了宫门下。   而皇宫之内的皇帝寝宫,龙榻上的御穹猛然坐起身来,迅速穿上龙袍,“来人……”   有护卫忙进来,双膝跪地。   “召集所有人,大肆宣扬,说小皇嗣走丢,传朕口谕,所有人满宫寻找……”   “遵命。”   沉寂安宁的皇宫,突然间,灯火辉煌。   南宫谨距离城门还有十丈远,便有十几个巡逻城卫飞身落下……   他们在宫门前一字排开,煞气慑人地阻挡了他们的路。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诡异如魔,严苛审视着渐行渐近的小哥俩,冷酷阴森,皆是不吭声。   南宫谨状似恼怒,拍了下怀中大哭不止地弟弟。   “你还哭?都怪你,乱飞乱蹿,害我找你还迷路,如果被皇祖父知道,你不受责罚,我也被罚死了!”   众护卫相视,顿时明白了,这两个漂亮地不像话的小人儿,是溟王的儿子。   但是,也不排除是假的。   他们一整天都在巡城,自从两个小娃儿随太皇与太后入宫,他们并没有发现有小孩溜出去。   见护卫们狐疑围拢上去,林中的御蓝斯把锦璃放在地上,羽翼挥展,随时准备出击……   身着黑甲的护卫统领上前,隔着一剑长的距离,他拿剑鞘顶端,不羁地托住南宫谨的下巴,抬起他精致的小脸儿。   “你们何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轰——两个小家伙同时展开翅膀,却是一个惊艳,一个毛羽奚落。   护卫统领凛然为怔,冷眸审视着南宫谨栗色的羽翼,片片羽毛,如同层叠的花瓣,闪亮惊艳,这是皇族的精纯之血才有的尊贵栗色,如沉淀了深而浓的血,是无可辩驳的实证。   统领身后的一排护卫,却瞧着无殇的一对儿小翅膀,忍不住敛住了红眸,笑得前仰后合。   无殇见他们笑,顿时就不哭了,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忍不住拧头看自己的翅膀,小嘴儿就不悦地撅到天上去。   那可爱的神情,叫所有人的心都柔软下来。   护卫统领叫了最末的一位护卫出来,趁着气氛松懈,他命令道,“你去皇宫一趟,查证核实,看一看小皇嗣是否真的走丢。”   “遵命。”护卫腾空一跃,展翅直奔皇宫报信……   统领戴了黑皮手套的冰冷大掌,一下拎住了无殇的一双翅膀,像是凶猛的鹰隼扼住了美味的小雏鸟,将他从南宫谨怀里揪了出来。   无殇恐惧地挣扎,一双翅膀痛得仿佛已被折断……   南宫谨愤怒地红了眼睛,垂在袍袖下的小手瞬间化为鬼爪,“将军,如此冒然伤害世子,可是罪无可恕!”   “凭这点小翅膀,是飞不快的,他是怎么飞过这么高的城楼,又没被护卫发现的?!嗯?”   低沉的声音,冷如滚雷,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是飞过来的。”   南宫谨忙托住弟弟的小屁股,帮他和缓翅膀的剧痛。   “你先放开他,本世子告诉你,无殇是怎么出来的。”   统领压根儿不相信,自己眼皮底下又这种事发生,他阴沉犹豫着,却终究是惧怕太后与皇上的追究,还是松开了手。   南宫谨忙把弟弟放在地上。   “无殇,爬给他们看,爬快点……让这些失职的家伙看看,他们一个个只注意到天上,却眼高于顶看不到地上,连皇嗣丢了都不知!”   无殇就四脚着地,小屁股扭呀扭,翘着小脑袋,以飞快地速度,瞬间就从南宫谨脚边,爬到了宫门处,自己还扶着金钉门板站了起来,顿时像得了糖果,咯咯地笑起来。   一群护卫震惊愕然,却再也笑不出来。   “白天,大门是开着的,你们只在半空里飞,却不看宫门下的动静,这重罪难饶!若你们还不信,就看这个吧!”南宫谨从靴筒里取出小匕首递上去。   统领接过去,就见匕首的刀柄上镶嵌着一枚血蔷薇宝石,而匕首的刀刃上,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溟字。   前往皇宫查看的护卫返回来,单膝跪地,“启禀将军,皇宫里已然乱成一团,两个小皇嗣丢失,皇上龙颜大怒,所有照顾小皇嗣的护卫都遭到重罚。”   统领大惊失色,忙跪下,“末将失礼,还请世子爷莫怪。”   密林中,看到城门大开,御蓝斯才呼出一口气。   他侧首冷冷瞪了眼跪下请罪的南宫恪,“起来吧。”   护卫统领亲自护送小哥俩到宫门口。   宫门轰然敞开,冲出两队金甲护卫。   御穹一身艳红龙袍,亲自走出了宫门,尚未到南宫谨眼前,便怒声咆哮。   “谁准你们乱跑的?你们娘亲担心地都病倒了……你们知不知道?”   南宫谨忙抱着弟弟跪下,“皇祖父恕罪,孙儿们再也不敢了。”   “来人,把两个小皇嗣带去溟王和溟王妃那里。”御穹说完,威严的视线陡然杀气沉重,落在护卫统领身上,“刚才,是你揪了无殇的翅膀?”   护卫统领胆战心惊,忙跪趴在地上,“皇上恕罪,末将只是想谨慎严查,并非故意伤害小皇嗣。”   “不是故意,朕却已感觉到他强烈的痛!纵使你不确定他是否是朕的孙儿,对一个幼儿如此残忍,亦是罪无可恕!你身为统领,玩忽职守,致使皇嗣丢失,又重伤皇嗣,数罪难饶!”   御穹血眸森戾,勃然大怒地下令,“来人,把他拉下去,斩立决!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统领不可置信,惊恐地嘶叫,“陛下恕罪,末将知错了……”   那呼救声到了不远处,就成了血腥溅地的声音。   *   半个时辰后,天渐亮。   太后华车出城。   昨晚小皇嗣失踪,闹得人心惶惶,太后去城郊的庙堂内酬谢神佛,保佑两个小皇嗣安然返宫,也以求安抚人心。   百姓们都见,溟王,恪皇子,与溟王妃也都于华车内,相随陪同。   不到两个时辰,酬神结束。   太后华车返回灵邺城,正碰到思允妃携带御少泽父子入宫。   *   不到两个时辰,酬神结束,太后华车返回灵邺城,却在皇宫门前,正碰到思允妃携御少泽父子入宫。   听护卫禀奏,思允妃上前请安,莲央只得命马车暂停。   她厌烦于思允妃的多事,却无奈地必须应对。不禁侧首,担心地看了眼被御蓝斯抱在怀中的锦璃。   她出城时,特别带了药膳汤食,好在经过两个时辰的调养,锦璃脸上已有了血色。   外面衣袂悉索,环佩叮当,异常响亮悦耳,却也没来由的刺心。   莲央伸手,以妖娆地镂花护甲套,轻轻挑开锦帘,就见思允妃不同于从前,高束发髻,一身惊艳的桃红色花瓣锦袍,惊艳妩媚地跪在马车前。   “哎呦,还   真是思允妹妹!若非护卫通报,哀家还以为,跪在车前的是哪家未及笄的小女儿呢!思允妹妹这样子入宫,莫说是太皇抵不住诱*惑,恐怕前来狩猎的年轻公子们都要被你迷倒了!”   思允妃顿时心花怒放,不禁抬手娇媚地摸了摸脸儿。   当然,她不会告诉任何人,近来,她是服用婴儿血调养容貌的。   “姐姐谬赞!听说昨晚小皇嗣失踪,溟王妃病倒了。不知她身体可好些了?”   ☆、第244章 前世召唤,沉眠   思允妃一脸关切地问着,拿袍袖挡了手,轻轻拉拽头上宽大的桃红色连衣锦帽。   描画精致的粉颊,柔光若腻,更多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韵致。   眼角之上,花瓣似的红晕,妩媚嫣然,微抬视线就往锦帘内瞥。   她身后的儿子御銮和孙儿御少泽,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御蓝斯敏锐察觉三人的视线,让锦璃躺在一旁,于车内掀开车帘芑。   鹰眸因思允妃一身特别美艳的装扮,倏然深冷如渊,客气微笑的俊颜,却似波澜无惊。   太皇与太后离开溟王宫的那日早上,锦璃一身紫红装扮候。   思允妃这身桃红亦属于紫红,只是颜色略浅。   而她眼角花瓣式的妆,还有凤羽式的眼尾,以及一身相似的环佩……都像极了锦璃那日妩媚妖娆的装扮。   唯有一处不同。   她这高髻上层层叠叠的环髻,甚是繁复,似画蛇添足,两朵紫色芍药在发髻一侧盛放,也甚是俗媚。   而锦璃那一头扇形发簪,反而恰到好处。   相较之下,思允妃这改变,似乎是刻意的,又似乎是……不敢全部模仿。   锦璃身为溟王妃,艳绝倾世,妆容与服饰,在莫黎城引起众女争相效仿的风潮,并非奇事。   但是,一个远隔天涯的女子,却能将锦璃的妆容,服饰,模仿到如此极致,就叫人不得不生疑。   御蓝斯一念之间,思忖万千,从容不迫地略一颔首。   “多谢太妃娘娘关爱,锦璃有孕在身,因动怒伤了胎气,身体尚且虚弱,不便谢恩,还请太妃多包涵。”   “呵呵……溟王殿下不必客气,我是担心,溟王妃身体不适,会影响溟王参加狩猎的心情,毕竟,这场狩猎可是不同往常。”   当然,御蓝斯若不能参加,最好不过!御之煌是罪人,御月崖忙着谋反,未来的储君之位,落在少泽手上,指日可待。   “太妃多虑!本王定会全力以赴。”   莲央识穿思允妃的目的,顿时有些不耐烦。   “妹妹,近晌午了,阳光烈,还是入宫吧。也好让太皇瞧瞧你这一身美丽的衣裳。”   “谨遵姐姐懿旨!”   思允妃娇声说完,让太后的华车先行,她则千娇百媚,不紧不慢,走向自己的马车。   御銮和御少泽紧随跟着,默然恭顺,不发一言,坐进马车里,两人才开口。   “母妃,苏锦璃恐怕是病的不轻。”   “祖母,我们要不要给御庸写封信?”御少泽压低声音,“少莹和少煊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御庸被御蓝斯戏耍,必然也怀恨在心。”   “暂且别多事,写信最易被人抓到把柄。这四周都是太皇的人,谁按耐不住,谁就输了。”   思允妃得意地整理着身上的锦袍,若有所思地冷笑。   “凭我这一身衣装,御蓝斯定心生狐疑,恶意针对我们!   少泽,你得沉住气。   当所有人都往前冲时,你要等在后面,瞅准机会再出手。   眼下,所有人都盯着御蓝斯,御之煌,南宫恪,御月崖。   而你,就给我摆出一副笨拙,憨直,敦厚的样子,别太惹眼。   百官们最喜欢听话的皇帝。   等你登上帝位,想杀谁,再杀谁。”   “是。”御少泽恭顺应下,阴沉扬起唇角,眸底贪婪的火光熊熊,他仿佛已然看到自己为弟弟妹妹报仇雪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已然把御蓝斯的尸骨踩在脚下。   *   午时,弥里抵达大齐京城。   本是关门闭户的百姓们,突然恢复正常生息。   大街上有人敲锣打鼓,庆贺血族庸西王撤兵。   弥里查看了皇宫,以及大街小巷,确定御庸的狼人和吸血鬼士兵果然一个不留。   打探之下,方知,一早,御庸就把大军集结调走。   显然,御庸在血族京城与皇宫,以及珈玉妃周围,都密布了暗人,且消息灵通地超乎预料。   弥里奔向从玉鳞江上,踏水去追御庸,到了江边,不由自主,被一艘众人围观的大船吸引。   有不少人甚至上了船中去观赏。   这龙舟,楼宇般宏伟壮丽,只是被干枯的水苔覆盖,失了光彩。   却是与锦璃前世记忆中的龙舟一模一样!   他围着龙舟转了一圈,越瞧越熟悉,狐疑地上了船。   该是午膳时间,不少游人散了,只余一位道士模样的人正在擦拭船舱。   弥里忍不住上前。   “道长,这船是您的吗?”   道长侧首看他一眼,见他肌肤艳若羊脂玉,俊眉修眼,器宇不凡,又没有蒙住披风,便和善笑了笑。   “这是皇上赏赐给皇后娘娘   tang的,贫道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要补偿皇后娘娘。”   皇上?皇后?“不知道长所说的皇上,是哪位皇上,皇后,又是哪位皇后?”   “想必你不是大齐子民,皇上当然是恒帝康恒,皇后娘娘就是已故的孝柔懿皇后苏锦璃。”   已故的皇后?孝柔懿皇后苏锦璃?   锦璃生前最后一刻,苏静琪一身凤袍,拿着圣旨笑得阴冷决绝。   “……他刚刚赐封你为孝柔懿皇后,将会刻在你的墓碑上。苏锦璃,既传言你得天地之灵有不死之身,皇上特下旨,将你焚尸,抛入玉鳞江,让你魂飞湮灭,永世不得重生。”   弥里想起那一幕,惊骇失色,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道士。   他万分笃定,这道士不属于这一世——他来自锦璃的前世,是康恒派来的!   可这人,穿越了锦璃的前世今生,他却好像并不知自己在哪一世。   这道士看似与常人无异,他虽有仙风道骨的气韵,一身月白道袍,却已然被干涸的水苔弄脏,灰白的头发随着一举一动凌散漂浮,饱经风霜的麦色容颜淡然含笑,双眼炯烁沉静。   他手拿着绵柔的抹布,一点一点擦拭着船身,不知疲倦,耐心而精细,不放过任何角落。   干枯的水苔被擦掉,防火防水的船漆竟还是崭新的,花纹雕琢精细,足可见这船打造时不易。   道士忙碌着,察觉到弥里盯着自己,百忙之余,侧首看他一眼。   “当年,娘娘倾尽所有,相助皇上夺取天下,但是皇上却……却只能给她这艘船。宫里都传言,皇上曾立下誓言,要陪娘娘乘船游览两岸四时美景,可他食言了,他们的亲骨肉在这船上被人害死。”   他慨然一叹,沧桑扼腕,仿佛他亲见了那场惊心动魄,飞蛾扑火的传奇爱恋。   “好在,皇上幡然悔悟,总算认清自己的错。”   弥里周身的血液僵冷,不敢相信,有人会用这样疯狂的方式,要夺走锦璃!   他将锦璃转变之后,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永生永世都与他血脉相牵,灵魂相伴……   但是现在,另一世间的男子,却与他,与御蓝斯,与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争抢锦璃。   不,他不许!他决不允许她被抢走!   昨晚,他给锦璃灌入血液与内力,她是应该能醒来的。   南宫恪给她施针,给她喂药。   御蓝斯也一再为她调息,一再唤她……   她爱着御蓝斯,听到他的声音,早该惊喜地醒来。   可她醒不了,她在挣扎,他感觉到她的挣扎,却不知她为何醒不来。   此刻,他仍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呼吸均匀,心跳平稳,脑海空茫,她不但没有醒,还沉在一处深不可测的深渊里,他抓不到她的灵魂……   前所未有的恐慌,让弥里顿时手足无措。   他忙扯住道士的肩,血眸煞红,“说!你的皇上要如何补偿皇后?”   道士不可置信地打量着他,没想到,吸血鬼在阳光下,竟也能这样嚣张。   “说话!告诉我,康恒要如何救她?”   “皇后乃是九命真凤,亡灵可穿越前世今生。皇上邀请狼族与血族三百位千年修为的神道,为娘娘祈福,求回娘娘亡灵回归。皇上还搜尽天下,寻了与娘娘容貌十分相似的女子为身,助她亡魂附体回归。”   “他成功了吗?”   “贫道不知,贫道的职责是,让这船恢复崭新原貌。”   “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贫道是走来的呀,从皇宫一路走过来的。”   “你胡说!你不可能走着就能来这里!”   弥里不相信他的话,獠牙蹿出唇角,愤然咬住他的脖颈。   他看到了道士的记忆。   巍峨耸天的祈凤台,从修筑,到建成,耗时一整年。   自下而上,白色玉石,光华夺目,神圣无匹。   在这一年里,皇帝康恒遣散宫妃,重整帝业。   他忙于寻回他心爱的皇后,曾遗失,曾丢弃,曾被人毁坏的所有东西,悉心珍藏,其中,也包括这艘船。   而道士,的确是走来的,从皇宫里,踩着道符铺着的长毯,一路上了这船。   康恒以那样神秘莫测,繁复盛大,不知该如何毁灭开解的仪式,让这道士一点一点擦拭船身,仿佛擦拭的是他所犯下的条条罪行。   那一日,皇后生辰……   一身炫黑龙袍的康恒,抱着红纱凤袍女子的尸体,步步登上祈凤台,把她放在百花环绕的金雕凤椅上。   高台下,间隔均匀地围坐着摆成如意圆阵的白袍道士,他们周身神光环绕,念诵奇怪的经文,昼夜不歇。   那诵经声在皇宫里阵阵魔音般回响,奇特的神力,缓缓回绕,形成巨大的神秘漩涡,环绕祈凤台,冲向天空……穿透   时空。   康恒跪在祈凤台上,手握着女子的手,偏执地望着天空,一声一声默念着,“锦璃,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知道错了……”   弥里惊得松开道士,担心他失血过多,丢失线索,他忙咬破自己的手腕,喂给道士。   “喝!”   道士不敢反抗,忙咬住他的手腕,吞了两口。   “跟我走。”   “不成,不成,贫道要清理这艘船,贫道不能离开……贫道是奉旨前来的,一旦离开,便是死罪!”   弥里不肯放过他,拉着道士离开了船,却突然……   他掌中抓住的手臂,袍袖,突然化为细碎的尘粒,灰飞烟灭,散落在地上……是灰白的细尘,骨灰般细碎,触目惊心。   “不……不……你不能消失!”   弥里惊得趴在地上,惶恐地抓住尘粒,想让它恢复成人形。   四周围拢欣赏大船的百姓尖叫惊散,有的见鬼似地看着他,都认定是他用异术杀了那道士。   弥里站起来,退了数步,环顾四周,猛然回过神来。   恍惚想起,自己是来抓御庸入宫的,但是锦璃……   他不能让她回去那一世,因此丢下了最重要的任务,他又飞向血族京城。   他得把这件事告诉御蓝斯,告诉伏瀛国师。   *   而御庸,已然率领大军,从水路,正赶往他在血族西部六城封地。   宏大的楼船破水急速,高大阴冷的身躯立于船头,披风被江面上的风吹得烈烈。   半空里,一个黑衣吸血鬼踏过水面,跃上船头,单膝跪下。   “王爷,苏锦煜昨晚上岸,首战告捷。属下离开西部时,已然攻破月沙城和丝岭城。”   “小小的苏锦煜,不过是刚转变的狼人,他何来如此大的本事?!”   “他十来岁就上战场杀敌,极擅长斩杀吸血鬼,而且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御蓝斯的寒影杀手,个个以一敌百,所经之处,无一生还,月沙城和丝岭城,已然成为两座死城。”   死城?御庸不可置信地身躯隐隐晃动,仿佛生生当胸挨了一掌。   御蓝斯,这是要彻底打败打垮他!   “苏锦煜就算是战神重生,也不能破那两座城外的阵法!”   黑衣吸血鬼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辩解。   御庸一把揪起他,“怎不说话?难道是伏瀛随在军队,相助苏锦煜?”   “不,是苏世韬,他久经沙场,研究过许多阵法。还有,寒影杀手中,也不乏阵法高手。”   “哼哼……苏世韬不过是个小小人类,那些寒影杀手再厉害,也不可能洞悉本王设置巧妙的幻影阵。月沙城四周,流沙陷阱遍布,而且,诡异多变,他们不可能攻入。苏锦煜身边,一定有古怪!”   “属下也觉得奇怪,尤其最怪的一件事是,苏锦煜每次抵达一处,安营扎寨,都会带一个红色锦缎包衬的大箱子在寝帐里。”   “箱子?!”   “属下猜,那箱子里一定装了什么制胜法宝。因为守卫太多,属下无法靠近那箱子,不敢擅闯偷盗。”   御庸松了吸血鬼,阴沉地一掌,打在身前的甲板栏杆上。   “苏锦璃和两个小孽种没能成功抓到,照此下去,本王就算率领大军登岸亦是必败!无论如何,得把那箱子盗了。”   “遵命!”   甲板不远处,一个正在收拾船帆绳索的吸血鬼,悄悄退开。   因为他的转变者是御月崖,在这艘船上,无人怀疑他的身份,而且在这里,他还有一个新名字。   “阿向,过来帮忙,把船帆升起来。”   听到统领的命令,阿向看了眼御庸,忙应声过去,相助众人,升起船帆。   然后,趁着众人散开,他迅速返回自己房里,写了字条,从床下的盒子里,抓出一只小银雀,把字条塞进银雀腿上的小竹筒里,走到窗口放飞出去。   银雀飞得极快,闪电般,蹿入高空,消失无踪。   阳光倾斜打进房内,映亮了他俊秀白皙的面容。   他一身邪冷的陈腐之气,眉宇间却正气浩然,双眸看向明亮的天空,眼底希冀深浓。   他只盼望那暖如阳光的女子,能安然无恙,与她的一双小儿,与她心爱的男子,一切顺遂。   他从怀中一瓶药,倒出一颗,吃在口中,甘甜如蜜的味道糖果般化开,是她血液的味道。   她出发前往京城时,把这药瓶给他,因为她不能每日给他血液,只能以药丸代替……这药丸足够他拜托可能纠缠永生永世的牵引魔咒。   可是,这药丸也让他感觉到,她沉在睡眠中,一直未醒来。   他把药瓶按在心口,焦灼心痛,眼眶微红。   =================   求月票O(∩_∩)O~求收藏,求咖啡,跪求……   ☆、第245章 杀机四伏王妃殁   快如闪电的小银雀儿,于天廊城百里外行进的寒影大军上空,清脆鸣叫两声。   从玉鳞江飞到此处,轻巧的雀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   苏锦煜一身战甲,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听到那声音,他手微抬,整个大军轰然停止前行。   他身侧的寒影随侍,纵身飞起,接了银雀接在手里,取下字条。   “颖王殿下,是苏现的来信。芑”   “念!”   “庸西王尚有千里可靠岸,其收到暗人战报,误以为锦箱内装有制胜法宝,要夺取锦箱。候”   金色祥云战甲头盔下,风华绝代的俊颜,唇角冷邪微勾,艳若宝石的绿眸却熠冷如冰焰。   经过多日的连番征战,他眉宇间更多几分沉稳的坚毅沧冷。   此刻,他已完全不见曾经的温文尔雅,一身狼人的狂肆霸气威严四射,体内暗藏的恶兽,在这段时间里,已然被锦璃的药丸和他的自制力掌控。   他忍不住感激御蓝斯给他磨砺的机会,他也庆幸自己没有懦弱地,跟随外公隐居莫黎城,从十来岁跟随父亲出征,战场注定属于他。   自从得知锦璃和两个外甥被珈玉妃设计劫持,他就马不停蹄,连番夺取两城,天廊城,是第三个。   六城城主,群龙无首,在御庸的统治下,本就勾心斗角,相互防备。   眼见寒影大军攻无不克,皆是吓得心胆俱裂。   他又放出话,各个城内派了千名暗人,里应外合,因此才能快捷取胜。   各城城主,纷纷闭城,严防暗人潜入,也不敢冒然与其他各城通信。   他又得苏世韬,轩辕玖,御胭媚的相助,因此,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御庸还不算太蠢,看出症结在锦箱!   “哼哼……本王的锦箱多不胜数,既然庸西王喜欢锦箱,本王就赏给他两个!”   他侧首,看向身侧的轩辕玖。   “你的易容药丸可带了?”   “还有一瓶,足够用的。”   轩辕玖一身银白软甲,多日来,历经风霜,依然肌肤白皙,俊秀如天神。   “那老魔怪敢让他老娘抓本王的妹妹和外甥,本王就让他们——骨肉相残!”   苏锦煜叫了寒影护卫上前来。   “去,潜入天廊城内,找个御庸转变的两个女子和男子,把他们易容成珈玉妃和御月崖,御胭媚,装进箱子里,送给庸西王当见面礼。”   轩辕玖正闲得无聊,这个主意,惹得他顿时玩心大起,忍不住就想添点乐子。   “锦煜,光有这箱子和易容者还不够。”   “哦?”   “还该散出谣言,说京城的珈玉妃和御月崖是假的。吸血鬼的血脉牵引,该拿来大做文章才好,免得浪费,就算御庸认得出哪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可分辨不出,哪一个是转变的子嗣,哪一个亲骨肉。”   苏锦煜赞赏点头一笑,侧首对他竖起拇指。   “轩辕玖,你果然如锦璃料想的一样,狡猾!”   “哈哈哈……锦璃料想错了,本皇子是好人!”   他这么好,这么爱她,她却偏不看他一眼。   若她在西山猎场那一日救他时,就应下和他成婚,今时今日,他们的小狼崽都该满地跑了。   后来,他模仿御蓝斯的笔迹,写信给伏瀛,才知……   在她的前世里,御蓝斯死在她面前,他也死在了西山猎场的树林中。   父王为他的死,掀动一场吞灭大齐的血战。   而血族,趁着父王攻打大齐,对狼族发动战争……他的兄弟姐妹,全部惨死。   因此,今生今世,得她两次相救,每晚入梦,有她温柔相伴,他该是心满意足才对。   这一仗打完,她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他在努力,变成她期望的男子。   他在努力,爱她所爱的人,做她喜欢的事。   他在努力,偿还她的两次救命之恩。   他在努力,为她而战!   他期望胜战凯旋的一日,她见到他时,不再那样为刻意避讳御蓝斯而对他淡漠。   她只要对他说一句,“颐兄,你变了”就好。   *   黑浓的暮色,与飘渺的雾霭,笼罩千年橡树覆盖的血族皇宫。   密如云的宏大树冠之下,深深浅浅的灯火,交织成幻若仙境的美景。   宫人们正在洁白的圆亭内,准备着盛大的晚膳。   舞伶,乐伶,御膳宫女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步履迅疾。   因思允妃和珈玉妃带各自的孙儿们入宫之后,狩猎之事,甚嚣尘上。   太皇御尊将嫡出与庶出的皇孙全部召集,储君之位,势必要凭最公正公允的方式角逐。   满朝官员对此事不敢妄加置评,个   tang个噤若寒蝉,只默默忙于自己的份内事。   经过太皇的残酷清除,朝堂内的斜枝杂叶,以及暗藏的党羽纷争,已然不存在。   所有臣子,都经过他严密的考验方才重用。   因此,他们不敢站在任何一位皇孙背后,指手画脚。   尊贵绝美的皇孙、公主、郡主、世子们,皆是盛装华服,敛住了往日的桀骜不驯,静默无声地赶往晚膳,个个神色小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娇小的御雪儿,从人群里没有看到御蓝斯和南宫恪,忙跟上御蔷和御之煌。   “皇姐,皇兄,你们听说了吗?思允妃打扮的花枝招展,入了皇祖父的书房,就不曾再出来过,恐怕是已经……”   小丫头说着,两个小手握成拳相并,拇指捧在一处,眼神暧昧地眨动。   御蔷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命她不要多嘴。   “思允妃忙于给自己的孙儿邀宠,无可厚非。她曾是皇祖父的妃嫔,侍寝,是最寻常不过的事。皇祖母为我们,亦是不得不搁下万年仇恨,对皇祖父卑躬屈膝。不过,人家御少泽和御月崖与各自的祖母都是一条心,我们……哼哼……”   她嘲讽地摇头一笑,冷睨了眼身侧的御之煌。   “我们虽然人多,却如一条两头毒蛇,南辕北辙,不思进取,不懂珍惜,不辨形势,甚至还相助仇敌,大肆生事,唯恐天下不乱。”   “蔷,你是在说为兄么?”御之煌阴沉斜瞅着她。   “之煌兄是嫡孙,自是不稀罕皇祖母多费心思的。”   御雪儿见凌一站在凉亭内,亲自检查一应物品,忙拉着御蔷过去。   凌一看了眼姐妹俩一眼,嗅到御蔷身上又有其他男子的气息,不禁凝眉微皱,离得她们远了些。   御蔷被御雪儿怂恿推了一下,婀娜地身子直撞倒凌一身上。   她嗔怒瞪了眼御雪儿,尴尬地慌忙退开。   凌一也嫌恶地拉开距离,阴沉瞪了眼不规矩的御雪儿。   见御雪儿吓得小脸儿苍白,御蔷忙勾住凌一的手臂,把他拉到亭子外,压低声音说道,“凌一,问你件事儿。”   凌一不着痕迹,从她手中抽出手臂,“公主有话请讲,没有必要拉拉扯扯。”   “皇祖父和思允妃在书房里干什么了?”   “这样的问题,公主不该问,我也不该答。”   “他们那个了?”   “……”凌一侧转过去,双眼锐冷盯着进入亭子内的人,不放过他们的任何举动。   御蔷转到他身前,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命他正视自己。   “凌一,你若绷着脸,就是他们没做。”   凌一就忽然笑了,眼眸微眯,唇角浅扬,就是这样微微一点涟漪,却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艳感。   御蔷看着他,微怔失神。   凌一见她神情古怪,顿时敛去笑意,远远避开去。   见往来皇子公主众多,他鬼魅般,不动声色退避到远处的暗影里。   御蔷却顿时恍然大悟,精心描画的俏颜,陡然变得异常难看。   她转身,沿着橡树林下的路狂奔而去……   御雪儿忙跟上她,“皇姐,怎么了呀?”   “去找七哥,那思允妃不知道给皇祖父吹了什么枕边风呢,我们得防着!”   “这么说,皇祖父又背叛了皇祖母?”   御之煌瞧了眼姐妹俩离去的方向,心底隐隐一沉,视线转而搜寻御月崖。   亭子里,一位宫人恭敬给御月崖引着路,让他坐在了距离主位不近不远,却又异常显眼的位置上。太皇于龙椅上只需一侧首,就能看到他。   御之煌随手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手指伸进里面蘸取一点液体……   “月崖,刚才我就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呢!”   “之煌兄!”御月崖忙起身行礼。   御之煌热络上前来,绕过桌案,凑到他近前。   “你知道吗?苏锦璃是从宫外被救回来的,而且,她这一病不起,老七可能不参加狩猎了。”   御月崖被他的话吸引,不禁暗咒,他和祖母一番筹谋,难道……是中了御蓝斯的诡计?!   他只顾思忖,没有注意到,御之煌的手指伸进了他的血盅里。   凌一在亭子外的暗影里,把那一幕看在眼中,没有吭声。   那边,御蔷和御雪儿穿过宫道时,身侧突然一阵冷风呼啸,一位手拄鹿首拐杖的银发老者步履匆促地奔了过去。   “那不是伏瀛国师吗?”御雪儿仰头看皇姐。   御蔷亦是狐疑不解,“他走得这么急,该不会是七嫂病情有变吧?”   姐妹俩正说着,身侧竟又冲过一个黑影,却是风尘仆仆的弥里。   他竟疯了似地,慌不择路,直接从两姐妹之间奔了过去。   御雪儿被强大的风冲击,直撞到了宫墙上,忍不住臭骂,“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撞本公主?!”   弥里未停。   御蔷迅速扯起御雪儿,“恐怕是真的出事了,快去瞧瞧。”   *   寝宫布置典雅温馨,层层纱幔低垂,隔绝了外殿的惊扰。   御蓝斯更换好紫红的礼服,仍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修长的大掌握住娇软暖热的柔夷,因她体温平稳,脉搏恢复健康,他安然扬起唇角。   如描画的黛眉微蹙了一下,他疑惑看自己的手,不禁怀疑自己用力过大,忙放松了力道,轻轻地,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今晚晚膳人多,还有些是你不曾见过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不见得都是好人,却都应该见一见。看御尊那意思,是要清杀某些不肖子孙,说起来,本王也在其列。”   锦璃似听出他话中对那些人的厌恶,以及,暗藏的杀机,眉头越是紧皱难解。   “爱妃又该劝本王收兵了,既然想,别这样睡了,开口同本王说说话吧。”   他大手隔着锦被,落在她腹部,轻轻地,又灌入沉绵的内力。   “你从前总说,不愿躺着,不愿坐着,如此对胎儿不好,现在这样懒惰,女儿们怎能好?”   察觉到背后的层层帘幕掀动,他无奈叹了口气。   今晚家宴特殊,他必须前往,也打算好了,稍坐片刻就带两个儿子返回来陪她。   他希望,她醒来之后,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东配殿内,嬷嬷们还在忙着给两个小世子更换礼服。   此刻进来的是一身银白礼服的南宫恪。   这座寝宫,是御蓝斯为皇子时和母妃曾经居住过的。   母妃自这里离开,当初他和锦璃曾在这里也有过一场不太顺利的婚礼,这座宫殿里盛放了太多泪与别离。   南宫恪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这满皇宫令人压抑窒闷的橡树。   见御蓝斯在床前的椅子上未动,他叹了口气,只得上前来。   “已经打探过,康恒被审问之后,关押在了御尊寝宫的暗室内。”   “既然御尊秘密关押康恒,而非收押大牢,显然……我们进攻西部六城的事,他早就已经知晓。”   御蓝斯一番深思,鹰眸里闪过一抹深重的杀气,今晚,必有人会死,若非别人,便有可能是他和南宫恪。   “恪,父皇和皇祖母那边,可有话?”   “没有,皇祖母只催着尽早去。”   南宫恪话刚说完,帘幕呼啸飞扬,他忍不住转身防备。   御蓝斯却静坐未动,俊颜却肃冷的威严绷紧。   “恪,别出手,是伏瀛和弥里。”   他们这样急迫冲进来,定是有急事,而且,定于锦璃有关。   他于椅子上,只是转过身来,并没有松开锦璃的手,心底隐隐悲凉凄清。   伏瀛握住魔球,双膝跪地,“殿下……”   “国师,起来说话。”   在他记忆中,伏瀛从没有这样恐慌过。   就算行礼,这老狐狸亦是存着三分恭敬,只象征性地俯首,得他允许,干脆礼也不必多行了。   如此双膝跪地,毫无疑问,他定是遇到了束手无策的事。   “还是我先说吧!”   弥里颓败走到床前,见锦璃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似被抽走了骨架,崩溃地跪扑在床沿。   御蓝斯被他跪得震惊一凛,不禁怀疑,床上的女子已死,不禁怀疑,她的心跳和脉搏,都是自己凭空想象的。   深邃的鹰眸泣血般,陡然灼红,怒焰狂烈。   他不安地不禁握紧了掌中的柔夷。   南宫恪也脸色铁青,“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弥里忙把事情经过细说一遍,此刻想来,仍是毛骨悚然。   “那道士,仿佛是尸骨腐烂已久,突然枯败成尘。这些年,我抓捕过太多人,那道士,是唯一一个从我手上溜走的人。”   御蓝斯僵在椅子上,仿佛凝成了一尊美丽的冰雕,一动不动。   他视线未看锦璃,始终盯着跪地不语的伏瀛。   伏瀛抬不起头,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   他从袖中取出魔球,双手放在地上,“殿下……”   御蓝斯这才寻到自己的声音,却意外地低沉静冷。   “本王不要听任何解释,本王也不要看魔球里的那场该死的仪式,你只告诉本王,如何才能让她回来,或者……你告诉本王,如何才能让那一世的康恒——死无葬身之地!”   “首先,得娘娘愿意回,才能回——返回之路,即是死路。”   南宫恪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康恒呢?如何杀了他?他若不死,这样的事难保不会发   生第二次!”   “只有一人可以除掉他。”   “谁?”   伏瀛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变成狼人的康恒。”   御蓝斯摇头,“康恒再蠢,也不可能杀了自己。”   南宫恪亦是不同意。“康恒若不在,我们如何证明御庸的死罪?御庸罪证不足,我和哥将死罪难饶,还可能牵累两个孩子一起被斩!”   “伏瀛,本王去!”   御蓝斯知道,锦璃还在,所以,他不肯放手,另一只手也抚在她的脸颊上。   但是,他无法忍受,另一个世里,另一时空里,那人肆无忌惮地争抢她!   “殿下,苏锦煜,轩辕玖皆是前世早亡,都不能去,而恪皇子命数早已改变,他逆天而行,追随王妃娘娘跨越三世,若是再逆天而行,必然灰飞烟灭。唯有康恒,能通过那艘船,走进王妃娘娘的前世。”   伏瀛刚说完,御蓝斯手中的柔夷突然垂落到床沿……   而滚在地上的魔球内,本是躺在祈凤台上的女子,却有了反应,她在咳嗽,她在适应新的身体,所有道士的咒语化为神奇的力量包裹住她和康恒。   康恒猛然将她扯进怀里……   御蓝斯愤然一脚,将魔球从窗口踢了出去。   殿内陡然一片死寂,四双眼睛皆是盯在那只白皙柔美的手上,手背上红润褪去,青脉突出……   刚刚赶到的御蔷和御雪儿冲进来,就见南宫恪,弥里,伏瀛,都脸色悲恸。   御蓝斯则突然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御蔷看出床上的锦璃不对劲儿,心惊地走过去。   她听不到锦璃的呼吸和心跳,却清楚地感觉到,在她腹中的一对儿小侄女,正憋闷地挣扎。   “七嫂,七嫂……”她跪在床前,抓住锦璃的肩,嘶声尖叫,“你不能这个样子,你不能不要孩子……七嫂快醒醒……”   御雪儿恐惧地不敢再靠近,她冲到南宫恪面前,“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爱她吗?为何袖手旁观?”   “是,我不能袖手旁观!”南宫恪回过神来,见御蓝斯已经不在,惊骇失色,忙跟了出去。   弥里和伏瀛相视,也奔出去。   御蔷顿时明白,锦璃定是还有救。她忙把御雪儿拉到身前,“你去找父皇,问他要冰魄聚魂丹,或许还能保住这身体和两个孩子。”   “是。”   御雪儿奔出去时,就见南宫谨抱着无殇,像是一只茫然绝望的幽魂,诡异静站于门外。   她慌得脚步微停,不知该说什么好。   “冰魄聚魂丹……我和你一起去取。”南宫谨小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神情,把一脸恐惧的无殇放在地上,“自己爬进去,和御蔷姑母一起陪娘亲。”   ☆、第246章 宫闱大乱,威胁   无殇挪动小身体,呜呜哭着爬过高高的门槛,一层,一层……钻进寂冷层层纱幕里。   “娘亲……娘亲……”   稚嫩童音,尚且不清的字音,撕心裂肺,生生扯痛人的筋骨。   御蔷始终守在床边,紧盯着苏锦璃的反应,期望借着孩子的哭声,能将她唤醒过来芑。   “你不是最爱你的孩子吗?为何你还不醒?苏锦璃……”   无殇爬过来,抓着御蔷的衣袍,自己站起来,小手扶住床沿。   小小的娃儿,不过刚及床沿高。   胖乎乎的圆润小脸儿,因为大哭,憋闷地双唇发紫,双颊暗红……小小的身体抽抽噎噎,已然快透不过气候。   御蔷没有勇气看这没了娘亲的小娃儿,她也自幼无娘亲疼爱,她知道那滋味儿。   “苏锦璃,你要七哥怎么办?他吃了那么多苦,他为你和孩子,皇位江山也放弃……为何你这样狠心绝情?我求你,快活过来……”   床榻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容颜却依然惊艳绝美,仿佛,只是睡着。   *   凉亭晚膳上,正坐在位子上的御之煌,端在手上的血盅摔在了地上。   除了刚坐于凤椅上的莲央太后,以及在凤椅右侧的龙椅上坐下的御穹,没有人听到,他念了一个名字。   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牵引。   “丝丝……丝丝……丝丝……”   御之煌嗫嚅着那个名字,慌得站起身来,他身后的椅子砰一声倒地……   莲央太后凤眸微闪,最是清楚,这个孙儿,虽然卑鄙,阴毒,贪色,凶残,心底却也有一隅纯净之地,那一隅,独留给那个血液芬芳的女子,只要嗅到她的芬芳,他一整天都有好心情。   除了她,无人知晓,当初他恳求御尊将他调派到莫黎城,只是为每日看到那女子。   当然,他想夺取天下,夺取那女子,亦是筹谋已久。   御之煌怒目凶戾,看了眼正端着血盅喝茶的御月崖和珈玉妃。   若非他们掳劫,丝丝不会死。   他走到莲央太后面前,“祖母,给他们下的毒,好像……太轻了。”   伏瀛正在这时,不动声色地进来亭子,直接走到太后面前,一袍袖遮挡了魔球的光。   莲央,御穹和御之煌都看到了魔球里的情景,三张绝美的面容,皆是变得煞冷苍白。   “溟儿呢?”   “已经去御书房。”   莲央太后站起身来,低沉命令,“穹儿,把这亭子里的人,全抓了,以防万一!”   *   玉鳞江上,于浓黑水面疾驰的御庸楼船内,一处舱室内,裹着黑袍的苏现从床上痛得栽了下来。   走廊上巡逻的护卫听到动静冲进来,见他按着心口,竟滚在地上站不起,忙上前。   “阿向,你怎么了?”   “她死了?”护卫不禁怀疑房里有第二个人,却看了看,并无尸体。   “谁?”   “我爱的女子。”苏现扑在陌生的吸血鬼怀里,悲恸地嚎啕大哭。   吸血鬼护卫按住他的肩,不只该如何安慰。   *   天廊城,正忙于攻城的轩辕玖突然栽下马背,躺在地上按住心口,竟动弹不得……   他当初未救她,滚下台阶受了重伤。   锦璃为救他,把大量血液直接灌入他的五脏六腑,这牵引来得太凶猛强烈!   苏锦煜亦是在马背上身躯被一股力量,冲击地血脉骤痛。   刚刚变身的他,尚且不知,那是妹妹血液带来的牵引。   他强硬稳住身躯,策马狂猛挥剑,一股如虹的剑气,打开从城楼上设下箭,也冲击了城楼上的弓箭手。   巧妙的内力挥出,如一只大手,将轩辕玖吸纳到马侧。   他灵敏健硕的身躯迅猛一探,雄鹰猎兔般,将轩辕玖捞在马背上。   在后方高坡上,坐阵指挥军队的苏世韬,拉长手上的望远镜,借着火光看到那一幕,当即下令,命人将轩辕玖接回……   战火却愈燃愈狂,天廊城的城门,被抛石机投射的火药弹轰然炸飞,火光滚滚,冲向天际。   *   血族皇宫内,亦是轰然一声巨响。   御尊的书房殿门,被御蓝斯猛然踹开。   那一袭紫袍艳逸流光,俊伟的身躯,狂邪如魔般径直冲进来,龙鳍长剑瞬间出鞘。   御尊正慵懒歪靠在靠窗的罗汉榻上,闭目养神,思忖着晚膳该处理的事。   心口突然些微一阵刺痛,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某一个子孙又不慎磕碰而引起的牵引。   乍见御蓝斯杀气狂烈地冲进来,他猛然扯住毛毯盖住了身躯,勃然怒斥,“放肆!”   他怀中,旖旎横卧衣衫不整的美人儿,受惊地忙   tang缩在他怀里……   那美人儿一身桃红色衣装,正是今日入了御书房请安之后,就未再离开的思允妃。   御蓝斯无心去猜测,皇祖母跟随御尊回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想必因为御庸,因为珈玉妃的重罪,他们又起了争执。   但凭眼前一幕,便可断定,皇祖母回宫之后,过得并不开心,与御尊的关系,并非他和锦璃期望得那般融洽。   他紫红的身影丝毫未停,快如闪电,霸气四射的一剑,劈开了暗室的门。   机关繁复的石门轰然爆碎,震得满室狼藉。   被铐锁在墙壁上的康恒,已昏厥许久。   他脖颈上带着银钉子枷锁,伤口正在滴血,地上已然流了大片。   周身的衣袍却是因为曾经变身过,而已撑得破碎不堪。   御蓝斯迅速砍断了锁链和枷锁,将他放下来,“康恒,你不能死,康恒……”   见他没反应,他好不迟疑,也再顾不得血液牵引,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把伤口喂到他唇边。   带有神奇魔力的生命精华,滚入干裂的唇瓣,暗淡皴裂的肌肤,仿佛被擦掉拂尘的羊脂玉,陡然恢复原初的光华。   颓靡虚弱的身躯陡然苏醒,康恒贪婪呼吸着,被血呛得一咳。   御蓝斯忙扶正他的后颈。   康恒尚未睁开眼,本能抓住了御蓝斯的手腕,循着血液来源,疯狂汲取。   御尊冲到满室门口,看到这一幕,惊怒冲过来。   御蓝斯握剑的手一抬,龙鳍长剑直指御尊的喉结。   康恒敏锐感觉到强烈的杀气冲击,惊得张开眼,连滚带爬迅速退开,就见御蓝斯手腕上的伤口,正在滋生愈合。   他一时猜不透御蓝斯为何救自己,视线在御尊和御蓝斯之间流转,眼底地恐惧压制不住。   虽然他知道御蓝斯武功高强,睿智不凡,但是御尊——血族太皇,他只需动一下手指,他们两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御尊震惊地俯视着龙鳍长剑,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他拿来打拼天下的祖传宝剑,竟被孙儿拿来威胁自己?!这是报应么?   “御蓝斯,你这是……活腻了?!”   他本还考虑,借这次狩猎,给他一次夺取储君之位的机会。   但是,眼下,他不但没机会,满门抄斩的死罪倒是证据确凿。   御蓝斯站起身来,剑平稳地没有挪动分毫,他以身躯将康恒挡在身后。   “我妻儿性命堪忧,我需要康恒去救她们!皇祖父将康恒关在这里,不过是怕他暴露于天下,曝光了你最爱的儿子的罪行!”   “朕是想给你们所有人一条活路!御庸侵占大齐固然有错,你身为低贱的混血子嗣,存在已然是死罪,我让他活,也让你们父子三代活下去!”   御尊恼怒地獠牙血眸压抑不住,俊美的面容,狰狞凶狠,毫不留情。   “孙儿只借康恒一用,会再还回他,至于储君之位,我御蓝斯永远让出!”   康恒脊背贴在墙壁上,惊得脸色苍白如纸。   锦璃遇到了什么麻烦,竟让御蓝斯再次放弃天下?!   难道……性命攸关?   前来灵邺城的路上,锦煜为防他变身失控,让护送他的寒影护卫每日喂他一种药丸,静心安神的药丸,那药丸清苦而甘甜,令人食之上瘾。   虽然锦煜并未解释,那是什么做成的。   他却知道,那是锦璃血液凝成的,还加了多种神奇药草。   因为,他服用之后,每晚都能梦见锦璃,他们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从前,他沉在梦里,宁死不愿清醒。   可是刚才……他梦到她奄奄一息,梦到她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   他想把她唤回,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他醒了,却没想到……竟是御蓝斯来救他。可是,他不是神医,不是天神,也无法起死回生。   御蓝斯恐怕是求错了人!   御蓝斯与御尊僵持不下,誓死要带走康恒。   南宫恪冲进来,见状,眸光一暗,就近在御尊身侧双膝跪下去,随时做好准备,相助御蓝斯杀御尊。   “皇祖父,我们可以不再追究珈玉妃和御月崖绑架锦璃和两个孩子的罪,但是,锦璃如今有孕在身,已然断了气息,确实是珈玉妃绑架引起的!   锦璃被困于橡木箱里,落得元魂难以固守,又哺养两个儿子而失血过多,这才酿成今日之祸。还请皇祖父念在她为两个孩子的付出,以及她腹中两个无辜的生命……”   “太皇,末将恳请您高抬贵手!”   御尊转过头去,就见弥里也进来跪在地上。   后面,莲央,御穹,御雪儿,南宫谨,还有……御之煌也进来,却没有跪下求他。   思允妃一见莲央,故意脚软无力地缓慢下了罗汉榻,整理散   乱地不成样子的锦袍。   莲央冷声命令,“恪,给哀家站起来,御尊不配当你的祖父,也不值得你跪!”   说话间,她从袖中抽出一把纯银匕首,抵在了思允妃的脖子上。   凌厉的凤眸怒视着御尊,厉声命令门外。   “全部给哀家押进来!哀家要让太皇陛下知道,失去骨肉,失去至亲至爱是什么滋味儿!”   两队金甲护卫,将晚膳上的世子郡主们,全部押送进来。   莲央侧首,给御之煌递了个眼色。   “煌儿,现在轮到你告诉你的皇祖父,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   御之煌毫不犹豫地抽剑,剑花一转,长剑就近刺进的一位世子胸膛里……   那绝美的年轻男子唤了声“祖父救命!”还是倒下去。   御尊心口因牵引猛然刺痛,眼见着血淋淋的事实发生,这痛来得尤为强烈。   然后,是一位如花似玉的郡主。   然后,一个,又接着一个倒下去……   那些长活几百年,上千年的生命,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   御之煌杀红了眼睛,他终于杀得不耐烦,径直走过几个人,长剑抵在了御月崖的脖颈上。   “煌兄,我以为,我们是好兄弟!”   御月崖惊得浑身颤抖,努力暗动血液,想唤醒昏厥在晚膳凉亭下的祖母珈玉妃,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甚至不知,御之煌到底何时给所有人下的毒。   御之煌鄙夷冷笑,“你一区区世子,有什么资格与本皇子称兄道弟?你对丝丝所做的,本皇子今日还给你!”   莲央怒斥,“煌儿,怎还聊起来了?哀家没叫你停,就继续杀!”   “是!”   “慢着!”御尊震怒咆哮,“莲央,朕同意便是!”   莲央还是在思允妃的脖子上,狠狠划了一刀。   她不屑地推了一把,如从花枝上掐了一朵花,丢在了御尊的面前。   思允妃就趴在地上,站不起,脖颈上的伤口也愈合不了……   那刀刃上涂了毒,思允妃血液喷洒出来,恐惧地嘶叫,手化为利爪抓在地上,迅速朝着御尊爬去。   御蓝斯看着这一幕,不禁震惊于皇祖母的计划。   他瞬间便猜到了,皇祖母如此苦心,是为防备今晚晚膳,御尊杀了他,南宫恪和御之煌,才布下这计谋。   莲央就在这嘶叫声里,冷笑说道,“还请太皇陛下饶恕我们所有人的罪,毕竟,我们都是被你逼得!”   御尊担心地俯视思允妃血流不止的样子,惶恐怒嚷,“朕同意,朕同意你所有的要求,莲央,朕是爱你们的,朕的心在你这边……你没有必要如此做!”   莲央鄙夷地冷盯着他,阴柔挑眉笑道,“那么,臣妾……谢主隆恩!”   然而,她却没有跪下,只是上前,抓起思允妃,把一颗药丸给她塞进口中。   御蓝斯平举着龙鳍长剑,绕过御尊身侧,南宫恪迅速扯住康恒,三人一起退到莲央太后身边。   莲央嘲讽地丢了一瓶药在地上,“我们走!”   御尊无奈地叹了口气,忙上前捡起药瓶,走到那些瘫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孙儿们身边,倒出药丸喂给他们吃。   御月崖惊魂未定,忙上前来跪下。   “皇祖父,御蓝斯的寒影大军,正在苏锦煜的带领下,攻打西部六城,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御尊忙碌着,却不看他,只冷声说道,“那么苏锦璃以及两位小世子被绑架之事,你该如何交代?你让朕,把你们所有人全部杀掉吗?”   “……可是,刚才太后公然当着您的面屠杀世子和郡主……”   “有么?”御尊站起身来。   刚被杀掉、服用了药丸的世子郡主们,也全部站了起来,虽然个个脸色惶恐,却都好端端的,伤口也痊愈完好。   御月崖看着这一幕,哑口无言。   御尊看了眼手上的药瓶,发现白玉瓶上有一个——“璃”字,毫无疑问,这是苏锦璃研制的药。   这女子医术高明,他在溟王宫时,见识过。   也参观过她研制剧毒的丹药房,然而,他却做梦也没想到,这毒药能在他这至高无上的太皇面前施展,而她本人,却已然断了气息。   这女子,纵然死了,也能闹得天下大乱,倒是不如活着好些!   她的笑,能让莲央开心,能让御蓝斯安心,能安抚太多人。   他还听说,她在莫黎城曾公然让御蓝斯跪搓衣板,如此桀骜不驯,大逆不道,却依然受臣民尊崇喜爱。   ☆、第247章 皇上霸爱恨难解   御蓝斯亲自护送康恒出了灵邺城,让伏瀛国师与南宫恪一路随行保护,前往大齐京城,赶往那艘直通锦璃前世的大船。   康恒始终一头雾水,要问御蓝斯是否找错了人救锦璃,却不得机会。   “御蓝斯,我是戴罪之身,对锦璃犯下的错,更是不可饶恕,而且,我是刚变身的狼人,力量薄弱,尚不及锦煜,你是不是……”   “伏瀛,把该让他知道的,全部告诉他。芑”   御蓝斯不放心锦璃,忙带着南宫谨返回寝宫。至于康恒,他若不依照他的意愿救锦璃回来,便只能依靠锦璃自己。   *   寝宫内外,护卫密布,早已安排妥当。   无殇哭嚷得倦极,小家伙却执拗地不肯去睡候。   娇小的身体,蜷缩在娘亲的尸体身边,小手拉着已然凉透的素手,按在自己的小胸膛上暖着,努力地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娘亲暖热。   御蔷木然坐在床下的地毯上,悲恸望着母子俩,哭干了泪,绝望地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无殇,跟姑母去睡吧,姑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小家伙不为所动,片刻不愿离开娘亲。   御蓝斯进来,正看到姑侄俩一个劝,一个犟,御蔷竟是对那小娃儿,束手无策。   御蓝斯瞧着床榻上的母子俩,心突然痛得无以复加。   前几日,母子俩还欢声笑语的。   锦璃抱着无殇在车内的窗口赏景,隔着纱帘,他在外室一直忙。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知她一路上闷坏了,想与他聊一聊……   她那般善解人意,怕耽搁他的政务,也察觉得到威胁,甚至与儿子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想起那几日行程对她不理不睬,他顿时懊悔得心如刀绞。   若锦璃一去不返,他不敢想象,两个儿子会变成什么样。   南宫谨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不吭一声,不落一滴泪,跟在他身侧,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小冰雕,从眼神,到一呼一吸,都冷得直透人心骨。   而无殇……话都说不利索的娃儿,竟这样闹脾气。瞧这样子,恐怕晚膳也没吃。   平时,锦璃总妒忌他,说他打个喷嚏,两个儿子都当成响雷,奉他如神,尊他为天,以他为傲。   可是现在,他……无奈叹了口气,亦如御蔷,束手无策。   “蔷儿……”   听到御蓝斯的声音,御蔷忙站起身来,狼狈地擦掉眼泪,不让他看到自己悲恸过度的样子。   “父皇和皇祖母刚刚来过,已把冰魄聚魂丹,给她放在口中。七哥,胎儿恐怕坚持不了太久。御医说,最多五日,还需得血液不断补给。”   痛楚暗隐的鹰眸,俯视着妹妹憔悴不堪、妆容花糊的俏颜,眼眶微红。   “她会回来的,我相信她,她一定会回来的。”他艰涩扬起唇角。   “嗯……”御蔷唇又开始抖,难过地说不出话,眼睛凹在眼窝里,只一径点头。   御蓝斯瞧着她这样子,心底的痛,才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来,冥冥之中,他至亲的家人,早已被锦璃撼动,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善良,她的真诚,润物无声,就连御之煌那个混蛋,今晚也有点古怪反常。   而从前,御之煌和御蔷,皆是凶残狠毒,素来只当人类是盘中餐的。   御蓝斯把御蔷揽在怀中,轻拍了拍她的背。   “谨儿,和你皇姑母去东配殿歇着吧,别让她一个人回去寝宫。”   “是。”南宫谨依旧冷静地不同寻常。   他扶着御蔷的手臂出来,见她不住地擦眼泪,超脱年龄地叹了口气。   “我相信,娘亲丢不下我们,也丢不下御蓝斯,这里还有外公,外婆,还有舅舅,有她所有最亲最爱的人。而那一世里,她除了后位,除了痛苦的回忆,什么都没有,所以……”   御蔷欣慰叹了口气,怜爱摸了摸他的头,“谨儿,你长大了!”   他从娘胎里,就经历父亲的欺骗与背叛,后来,母亲死在父亲怀里,他浸沐仇恨,是一步一步被逼着长大的。   御蔷睡不着,躺在床上拥着南宫谨,见他睡得安稳,便兀自穿衣走出来。   正殿,灯已灭。   御蓝斯的呼吸平稳,无殇也似睡着,她便在廊下的长凳上坐下。   凌一正在院子里巡逻,四周围护卫又增派不少。   见御蔷怅然坐在廊下,他忍不住走过来。   “殿下和两位小世子都看得开呢,公主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娘亲被西门冰玉害死时,我和无殇一般大。我和七哥,都是被皇祖母扶养长大的。在我的记忆中,七哥从没有开心过,只有苏锦璃……能给他幸福。”   “……”   凌一俯视着她,眸光淡漠无波。   皇宫里,每个人背后都有辛酸。   他也听多了感慨,早已麻木不仁。   她眼泪却又落下来,“真羡慕苏锦璃,她离开了,还有这么多人爱着她。”   “……一个人死去,不管好与坏,总会被人想起。她的确天下无双,倾国倾城,那又如何?终究会被人遗忘。千百年后,你的七哥将会爱上别的女子,甚至妻妾成群,谨世子与无殇世子,也会成婚,渐渐淡忘了他们的娘亲。”   “凌一,你总是这样铁石心肠吗?千年来,我没有忘记我娘亲,七哥和南宫恪也没有忘记他们的母仇,谨儿和无殇也断然不会如你说得这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时间是抚平伤痕的灵药,有些无法痊愈的痛,只有时间能帮你祛除。”   “呵……原来你是在安慰本公主呢?”   “……不客气。”   “我没说感谢你!”   她无心再与他争辩,眼泪却越擦越多。   “千百年后,七哥或许会变坏,但他绝对不会再爱上别人。正如父皇不曾忘记过康悦蓉,他们都痴情至此。”   “……”   她拿手帕按在眼睛上,突然就那么哭着自嘲地一笑。   “唉!忽然,很想,很想,很想……学苏锦璃,去好好爱一个人,生一群孩子,这样轰轰烈烈,踏踏实实。”   廊下的灯昏黄,笼罩她一身火红锦袍。   她抱腿蜷缩在长凳上,身姿纤瘦玲珑,疲倦憔悴。   这养尊处优,飞扬跋扈,心狠手毒的尊贵公主,突然像是被丢弃的弃儿,楚楚可怜。   凌一两手环胸,俯视她无声落泪,没有再冒然开口。   她忍不住问,“凌一,你有过妻儿吗?”   “没有。”   “有过心爱的女子吗?”   “没有。”   “你是不是也不曾和任何女子……”她起身来,试探靠近他,一个吻试探落在他冰冷的唇瓣上,“这样过?”   吻过了,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眼前这男子,看似俊美无害,却力量深不可测,不容侵犯。   静冷的眸光陡然变得幽深,脑海中,是那一日他破窗闯入她寝宫的一幕,旖旎的身子,躺在凌乱的丝缎上,旖旎动人,惊艳动魄。   在御蔷恐慌地正要退开时,后颈突然被他箍住。   她惊得想求饶道歉,唇被牢牢吻住……   御蓝斯立在窗内,将廊下的一幕看在眼里。   御蔷不知,旧时的护法,使命特殊,为帝王永生效忠,是不能娶妻,不能有子嗣的。   如此违逆宫规,是死罪。   御蓝斯却并没有出去阻止,他转身坐回床沿,和衣躺下来,把妻儿一并揽入怀里,莞尔扬起唇角。   若锦璃醒着,看到那一幕,也定然不会阻止。   她是心向美好的女子,一直期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凌一的那句话的确说错了。   吸血鬼虽能永生,心底的伤,却无法与身体的创伤那般,容易痊愈。   若锦璃不归,他必然寻回她,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要把她找回来。   *   大齐皇宫,富丽恢弘,却不同于锦璃前世记忆中的情景。   阳光晴好地该是令人心醉的,她坐在金纱笼罩的肩辇上,被康恒拥在怀里,却手脚冰冷。   她知道自己,已死。   可她该坠入有御蓝斯等待的玉鳞江才对,怎会来了这里?   崭新的凤宫,没有曾经痛苦的回忆,富丽奢华。   殿内挂满夜明珠点缀的纱帘,重重叠叠,溢彩流光。   每一道光影,都讽刺着她无法逆转的悲惨境遇。   宫女为她沐浴,她看到了脖颈下,有深重的勒伤,才惊悟——这不是她的身体!   所以,她的灵魂才会游离于身体之外,无法与这驱壳相融?!   还是,这身体死去太久,手脚血脉重损,一时间难以完全恢复?!   已经醒来两日了,为何她的手脚该是能恢复自由活动,却仍是动弹不得?   一日三餐,她需要人服侍,就连如厕,亦是宫女抬着搀着,无异于废人!   直到晚膳时,她注意到,康恒端给她水杯时,发现他指尖湿亮,她才恍悟……   原来,他在防着她自伤,给她下了毒!   *   一早,她在康恒怀里醒来,顿时惊得张口结舌。   想说话,想斥责,想怒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吃力挪动腰身躲避,移到床榻最里侧,满床艳红的锦被凌乱,红光如火,反映得纱袍粉艳的她,愈加美艳惊心。   金绡床帐,被她激烈地动作,弄得飘摇欲坠……   他无视她的异样,欺近   过去,以修长的指,描画着她惊艳秀美的五官,贪恋地爱不释手。   “璃儿,朕知道,因为那个孩子的死,你无法原谅朕。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   澄澈的凤眸恐惧圆睁,俏颜顿时苍白无血。   “我们将来子嗣成群,然后,选一个最美最好看且文武双绝的孩子,让他继承朕的江山与皇位。”   她慌乱摇头,盯着他在光氲里温柔含笑的俊颜,如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他无奈轻声一叹,不忍嗔怪她的憎恶,手指轻柔抚过她的唇瓣,冲动暗生,再不愿放任她这样躲避,强硬而霸道地把她拥入怀中,深沉渴望地吻住她,逗引诱惑她甜软的唇舌……   她震惊地僵了身子,所有的愤怒,憎恶,痛苦,氤氲眼底。   他却不与她对视,越是变本加厉,手邪肆探入她衣袍内,恣意享用她温暖的娇躯……   *   肩辇颤颤,一路从凤宫抵达大殿,整座皇宫幽静空旷。   这是只属于她的后宫,宁静奢华,没有妃嫔争斗。   康恒日理万机,却无时无刻,不将她带在身边。   可是,这里没有哥哥,没有母妃,没有父皇,没有外公,没有御蓝斯,没有儿子……她想回家,不知该如何回,她想大哭,想嘶吼,想咆哮,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想再死一次,哪怕回不去谨儿和无殇身边,去邂逅玉鳞江上,苦守船头的栗发吸血鬼也好……一切重头来过,一家人总会回到分别的一刻。   可她死不了,她的饭菜,康恒全部悉心品尝之后,才喂给她。   四周宫女护卫环绕,更是严防她磕碰。   康恒实现了自己独霸天下的愿望,以最血腥凌厉的手段,固守江山。   早朝,百官队列整齐地入了巍峨的宝殿。   她歪靠在康恒怀里,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呼吸到康恒簇新龙袍的气息。   如果他是要赎罪,她明白了,她懂了,也接受,但请放她离开。   这里虽然曾是她的前世,却没有她认识的人,满朝文武,有狼人,有吸血鬼,有人类,都是陌生的。   丹陛之下,百官齐行跪礼,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每个臣子仰望着娇柔病弱,国色天香的她,双眸溢满惊艳的赞叹,由衷的怜悯与尊崇。   康恒一手拥着她,一手优雅微抬,“众卿平身。”   温雅威严的声音里,漫溢坐拥天下与美人的餍足与骄傲。   丹陛之下,有位悍猛的武将站出臣列。   “启奏陛下,玉鳞江对岸的血州,已然恢复太平,御氏余孽,却尚未完全清杀。今早臣收到战报,又缉拿三名,他们竟是藏匿于从前的血族皇陵内的黑棺内,臣恳请加派兵力,炸毁血族皇陵,永绝后患。”   “准!”康恒说完,察觉怀中的娇躯惊颤了一下,他拥在她肩头的手轻拍了拍。   右侧,一袭暗金袍服的丞相站出来。   “启奏陛下,昨日,有位与陛下长相十分相似的狼人男子,擅闯宫闱,寡不敌众,被护卫押入刑部大牢。不过两个时辰,他却又越狱逃逸。”   锦璃静静听着,心跳不禁急促起来。   她望着丹陛之下的丞相,凤眸熠熠,闪动着灿亮的光……   是康恒来救她了?定是御蓝斯让他来的。   这一世里,御蓝斯,轩辕颐早亡,南宫恪随着她的死去,辗转来生。   是,恐怕也只有康恒才能穿越来此。   丞相继续说道,“可,奇怪的是,此人并没有逃离,反而闯入了臣家中。因他自称是皇上的来生,坚持恳求要见皇上与皇后娘娘,臣只能将他带入皇宫。”   康恒震惊,犹豫,狐疑不决。   怀里羸弱不堪的女子,却突然向前倾身,摔下龙椅。   她挪动着,口齿不清地拼尽全力大嚷,“宣……宣……”   龙椅上的康恒俯视着她,皱紧眉心,痛不欲生。   他没有马上搀扶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真切看清,她多么恨着他,多么想离开他,多么厌恶他。   她这样挣扎的姿势,不用手脚地翘首匍匐,似要钻出驱壳的美人蛇,狠毒地毫不留情地刺伤他。   她不知,为了让她回来,他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也不知为了让她不触景生情,他平压民怨,重建皇宫,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怒,狂烈的火在胸膛里肆虐爆燃,冲天裂地。   然而,想到那一日苏静琪害死她的情景,深深一个呼吸,他又压住怒火。   她曾经的温柔,沉静,爱恋,付出,牢牢地盘踞在心头,无人可取代,他不能这样放弃她。   丹陛之下,善于察言观色的百官胆战心惊,低下头,惶恐跪地。   恢弘的大殿,霎时死寂,落针可闻。   锦   璃趴在地毯上,恍然惊悟。自己这皇后,不过只是赏心悦目的陪衬,纵用尽所有气力说出那个字,分量亦是轻如絮毛。   她吃力地挣扎着,拧过身躯,抬头仰望龙椅上的男子。   康恒这才起身,蹲下来。   “皇后若想见他,只给朕一个眼神即可,不必如此。你这个样子,让朕……很难过!”   是难过么?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失望。   他以为,他救回她,犯过的错就能抹平么?   她一直都恐惧,与御蓝斯那场美好的爱恋,是一场绮丽幻梦。   如今拜他所赐,竟真的是了。   他强留她在这里,等同于再杀她一次!   因此,她只会比从前更恨他,更憎恶他。   他把她抱回龙椅上,还是拥她在坏,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只冷淡地命令,“退朝!”   然后,他在她耳畔低语,“朕亲自见他。确定他不会伤害你,你再见他也不迟。”   锦璃欲哭无泪,被他抱起来,放去了内殿的美人榻上。   然而,他坐回龙椅上之后,丞相却惶恐地回来请罪。   “陛下,不好了,那人……不在臣的马车里。”   “爱卿的意思是,他用这种诡计,藏入了深宫?”   “……”   “来人,把丞相拖下去,杖责三十。若那人胆敢伤害皇后,你等着满门抄斩吧!”   康恒说完,阴沉起身,走出大殿,即刻命护卫严密搜索。   丞相被两个护卫拖了出去。   *   晌午,尚宫局的画堂内,一位位身着蓝袍的秀雅男子走出来,三五成群地商讨着皇后娘娘的夏装该如何设计描画。   最后离开画堂的一位画师,突然被人自后捂住了口鼻,后颈上猛然一击,他身体顿时瘫下去。   康恒一身纯银锁链,因多时厮杀打斗,他衣袍上血污,汗污,泥土,混成一团,肮脏不堪。   一想到终能见到锦璃,他顿时精神抖擞,迅速脱了画师的衣袍,冲进画堂内室的恭房,挣开锁链,拿水匆匆冲洗了身体,换上画师衣袍,又从脏袍子里取出南宫恪给他的易容面具,略一修剪贴在脸上。   午膳,摆上桌案,难得康恒没有坐在一旁,却是六位宫女环绕桌案。   锦璃听到宫廊下护卫来回的奔跑声,猜测是出了事,只静默吃下宫女喂到唇边的饭菜。   门外,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画夹进来。   “娘娘,尚服局的玖画师在外求见。不过,皇上有令,不得任何男子靠近皇后娘娘,所以,他恳请奴才呈递给娘娘看一看他亲手画的夏装,若娘娘有不满意之处,他会马上修改。”   玖画师?锦璃心口微动,忙抬头看喂膳的宫女,示意她拿过画夹。   ☆、第248章 茶毒,艳后归来   宫女忙搁下筷子和汤匙,把碗筷移开。   桌子另一端的宫女,把画夹拿过来,放在锦璃面前,又把里面的三幅画,整齐排成一排。   六位宫女,不约而同,眸光齐盯在画上。   三幅画,画工精湛,线条匀细而利落,显然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而画上的女子,巧笑倩兮,眉目清雅,长裙水花般流泻于地,纱袍轻盈,丝袍流光,每一张都飘逸惊艳。   六人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方才交换神色,不约而同地从桌旁略退一步候。   锦璃一眼认出,这是康恒所画,他最擅长的,是勾心斗角,当然没有设计衣袍的本事,这三幅画,都是她曾经在宁安王府瑶云阁时穿过的郡主夏袍,这些宫女,自是不曾见过的。   可是,康恒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呢?   锦璃看过几遍,才发现每一页的裙袍边角处,都有两个犹如花纹的小字。   “死而”,“生花”,“果茶”。   锦璃疑惑颦眉,在心底将三个词默默念了两遍,恍然大悟。   这六个字该是,“死而生,花果茶!”   她看向身侧,始终关注自己动静的宫女,略点了点头,示意她收起画纸。   宫女微笑整理好,拿过去给候命的小太监。   “皇后娘娘很满意,请玖画师放心,不必再做修改。”   *   用膳结束,锦璃坐在桌旁未动,宫女问她是否要出去走走,她摇头,只看着桌面。   饭后,喝点花果茶,是她的习惯。   果然,一盅花果茶,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就送进来。   经过再三查验之后,花果茶方才端到她面前。   宫女舀起一勺,喂到她唇边,她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酸甜的果粒,丝丝滑滑,橙色,粉色,乳白色,浸开在水里的花瓣,看不出异样,也尝不出古怪。   宫女见她喜欢,忍不住笑道,“听送膳来的内监说,皇上听说娘娘胃口好转,特别命御膳房准备了多种口味的花果茶,眼见着天热,喝一点还可以祛暑。一会儿,奴婢再去给您端一盅来。”   锦璃莞尔,点了点头,格外深深看了眼宫女,对她感激一笑。   *   康恒带宫人搜寻皇宫无果,不放心地返回凤宫看锦璃。   宫女无声掀开纱帘,无一遗漏地,细细禀告过锦璃的举动。   “皇后喝了三盅花果茶?!”   “是,御膳房的内监说,皇上知道娘娘胃口好,特别多备的,娘娘心情好,就喝了不少。”   康恒脸色骤变,因为,他只顾忙着寻找,那个与他长相相同、自称也叫康恒的狼人,并   不曾吩咐御膳房准备花果茶。   穿过重重流光闪烁的纱帘,见美人榻上金凤红袍的女子睡得安稳,他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那人,与他有着相同的容貌,却是狼人,那所谓的来生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他会变成狼人,来与他争抢她?   他颓然在美人榻前坐下来,静赏她娇慵的睡容,一身疲惫缓缓散开,心也莫名静下来。   如此安然睡着的她,没有恨,没有痛,没有怒,唇角微弯,似娇带憨,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梦里仿佛有欢乐溢满,纵然睡着,眉眼也微有笑意,令人看着甜蜜。   若花果茶真的能令她开心,他早该多命人备些。是御膳房里的人想立功,为她的膳食花了心思么?   他忍不住倾身上前,一吻,温柔印在她的唇瓣上,却……没有感觉到她如兰的气息。   他惊得僵怔,不可置信地细看她的眉眼。   没错,纵然睡着她还是笑着的。   可……她为何没有呼吸?   白皙的手按在她的脖颈上,又仓惶摸她的心口,的确,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   “璃儿……璃儿……”   他恐慌地摇她,大声地唤她,大力拍她的脸儿,她感觉不到疼,也听不到他,没有任何反应。   “不——璃儿——你不要吓朕!”   他抱紧她,悲恸地哭嚷,“来人,传御医,传御医……宣召两个品尝花果茶试毒的宫人,和御膳房的所有宫人!马上!”   宫女大惊失色,慌忙奔了出去,却忍不住想起皇后品尝花果茶时,那别有深意的感激微笑。   *   雄伟恢弘的大殿前,另一个康恒一身龙袍不动声色地到了门前,两个护卫忙为他推开门,他进去,转身便命他们将殿门关上。   皇宫浩大,确实有个好处,便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各不相干。   金碧辉煌,遍布纯金腾龙浮雕的殿内,空寂,冰冷,一呼一吸,一个脚步,都透出清冷的回音。   俊秀的身躯,壮伟凛然,缓缓拾阶而上,转身端坐龙椅上。   一身黑色金纹龙袍,贵雅冷傲,威严慑人,金珠垂旈下,绝美的俊颜,自嘲含笑,却又痛不欲生。   夺取王氏金库,夺取锦煜和苏世韬的兵权,骗取锦璃的心,杀了所有的亲人,甚至愚蠢地宠幸苏静琪,害死自己的亲骨肉,就换取这样一座冷冰冰的金雕宝殿,还有一把漂亮的椅子?!   龙权王位,江山社稷,心心爱着的美人……他得到了一切,为何却反而觉得这样悲凉?这样讽刺?   “康恒,你心满意足了吗?”   他温雅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钝重的回音,仿佛是扪心自问,这声音响彻了灵魂。   “你这样孤独,这样痛苦,不如就此了结,与母妃团聚。”   他叹了口气,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暗器盒,布置在龙椅靠背的镂空花纹后,把启动机关的细绳布在金龙坐垫下。   确定龙椅看不出任何痕迹,他才走下丹陛,开门,迈出高高的门槛。   不着痕迹呼出胸膛里沉闷的浊气,他才威严吩咐廊下的护卫。   “备马,朕要出宫。”   “是。”   膘肥体壮的宝马,狂奔冲出巍峨的宫门……   守门的吸血鬼护卫,嗅出狼人的气息,惊得大嚷,“那不是皇上,是那个狼人!”   一队吸血鬼护卫迅疾冲出宫门,却只在京城街道上,看到了被丢弃的马匹。   马匹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龙涎香,混淆了狼人的气息。   大街上,熙来攘往,有狼人,有吸血鬼,也有人类,那个影子如同落入海里的水滴,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   康恒奔到玉鳞江边,却发现,那艘龙首大船不见了踪迹。   似有一道晴天霹雳打下来,打得他脑海一片空白,面无人色。   “不……船呢?”   他冲到龙首大船停放的位置,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环看,来回徘徊,寻不到踪迹。   “只差最后一步!”   他担心地从袖中取出伏瀛给他的魔球,烈阳之下,里面身着金凤红袍的女子,正蜷卧着沉睡。   他只剩下一刻的时间,若回不去,便只能永远留在这里,而锦璃也会永远留在魔球里。   有守城护卫沿着江边奔来,拉着过往的男子便查看。   他忙走向江畔的渔船,迅速从怀中取出易容面具贴在脸上,又随手拿了渔夫丢在江边的草帽戴在头上,转身便沿着江边快步前行。   见有位老妇人在江边整理渔网,他忙上前打探。他记得,来时的那个晚上,这里也挂了渔网架子,这老妇人定然每天在这里的。   “婆婆,您知道皇上前几日命人打捞出的大船去了何处么?”   “已经修好,推进江里去了。听说,皇上命人暂且试航,等到皇后娘娘康复,要一起游览美景呢!”   “试航?”   康恒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江面上,大小船只往来不绝,哪有那艘船的影子?   “婆婆,您可知那艘船去了哪个方向?”   老妇人抬手遮住阳光,放眼看向江面,精准的伸手一指,“那不就是么?刚刚回来呢!”   康恒朝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正见断情崖下,一艘华丽崭新的蓝色龙首大船驶来。   “谢天谢地!”   他随手从头上取下草帽,丢在江面上,足尖踏上去,以内力和轻功,驱动草帽,飞快地朝着那艘大船飞去……   江边上的人,皆是被他俊雅的轻功吸引,有人拍手叫绝。   巡城护卫看去,只见一个背影忽闪而过,并未看清那人的容貌。   而龙首大船上试航的宫人,见他跃身上来,瞬间掀了脸上的易容面具,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皇上万岁万万岁!”   没有人让他们免礼,因为,他们的皇上……   闪进凭空出现的一道光影里,不见了踪迹。   不过转瞬,康恒就摔在了一片滂沱大雨中——是龙首大船的甲板。   隔了前世今生,却是另一番天地,狂风突袭,暴雨倾盆,船身摇晃不稳,他跌跌撞撞,惊魂未定,所幸南宫恪很快冲出来扶住他,把他拖进舱室内。   *   血族皇宫。   轰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宫苑的天空,千年橡树的浓密树冠,在风里乌云般诡谲摇摆不迭……   溟王寝殿内,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倒抽一口冷气,猛然睁开凤眸,诈尸似地坐起身来。   “啊——”   床边一身雪白锦袍的小丫头尖叫着,手上的汤药碗摔在了地上。   趴在床沿沉睡的御蓝斯,歪躺在床内侧睡着的南宫谨和无殇,都被吵得清醒过来。   御蓝斯猛然惊醒,随手抽了床边矮几上的灯罩,殿内赫然亮如白昼……   南宫谨咕哝好吵,无殇则翻个身   ,继续呼呼大睡。   御雪儿恐惧地忙跪在地上,“七哥,我是看你太累,一睡不醒,才给七嫂喂汤药的,我……我不是故意的,电闪雷鸣诈尸是常有的事,你不要……不要生气……”   锦璃瞧着这一幕,不禁失笑,“雪儿,起来吧。”   所有人等,齐刷刷看向“诈尸”的女子。   虽然这声音低哑,但是……的确是她在说话。   她脸色青灰,双眸却在灯光里,清亮澄澈,唇角还有虚弱清浅的笑——她不是诈尸,是复活了,尸体不会说话。   御蓝斯捧住她的脸儿仔细看过,狠狠在她脸颊上唇上亲吻两下,猛然将她扯进怀里,失而复得地狂喜冲击,他几近癫狂,又哭又笑,却不敢太用力抱她。   南宫谨和无殇、御雪儿都惊笑着扑过来,一家子搂抱成一团,又哭又笑又闹。   锦璃亲亲这个,摸摸那个,亦是惊喜不已。   可,无人知晓,她经历了怎样的痛。   她也不敢对御蓝斯言说半句。   真切感觉到腹中两个女儿的胎动,她不禁感激穿越前世,救她回来的康恒。   “苏锦璃,你差点害死本王!你差点害死我们的孩子!下次你再开这样的玩笑,本王死也不会放过你!”   御蓝斯狂喜嗔怒着,近乎咆哮。   锦璃沉醉于他深沉的爱恋中,亦是喜极而泣。   “御蓝斯……多谢你没有放弃我,并放让康恒去救我。”   她知道康恒掌握着御庸的所有罪证,康恒离开,便意味着,他和南宫恪将可能被斩首。   “都过去了,大家都等着你一起去狩猎呢!”   他安慰说着,拥紧她,清楚地感觉到,康恒也安然无恙。只是,他欣慰俊美的笑,不禁又透出些许复杂,无奈和古怪。   “康恒也回来了。”锦璃忍不住说。   “本王知道。”   “哦?”他和康恒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感应吧,他怎知道的?   “为了让他去救你,我喂他……喝了我的血。”   她震惊地推开他,顿时竖起柳眉,“御蓝斯,也就是说,我的前夫因为服用了你的吸血鬼之血,和你可能……萌生断袖之癖?”   ===================   求收藏,求月票,O(∩_∩)O~   ☆、第249章 邪王不急,复仇   此话一出,映在夜明珠光氲下的,莹白幻美的俊颜,顿时蹙眉抿唇,尴尬无措。   三个娃娃清脆悦耳的欢笑声,也戛然而止。   南宫谨和御雪儿自是知晓,何谓“断袖之癖”,也知晓血液牵引的神奇效力芑。   那种牵引微妙,重者可致日思夜想,魂牵梦萦,时刻如害相思病。   当然,这效力对于人类尤其强悍,至于狼人,他们还不曾了解过。   虽然狼尾神奇,可清除人类体内,吸血鬼血液的牵引。   但,狼人本身,恐怕难以抵抗这种魔力。   否则,傲然于世的狼人,也不会这般厌恶抵触吸血鬼。   于是,两个娃娃一脸古怪,玩味瞧着御蓝斯,漂亮的眼角眉梢里,淡染几分暧昧,几分揶揄,几分幸灾乐祸候。   无殇却小手摸着,一脸疑惑地看爹,看娘,看哥哥,又看雪儿。   唔……大家脸色都不对,断袖之癖可见不是神马好东西。   难道是爹和康恒的袖子一起断了?那情景有点怪,却也不是太怪呀!大不了再把袖子接上嘛。   他拉住爹刺绣反复的袍袖,不满意大家都忽略自己,“爹,袖……没……断!”   御蓝斯唇角微抽了一下,挠了挠眉梢,轻咳一声,躲开四双眼睛,转瞬消失……   锦璃狐疑挑眉。   “哎?他怎躲了?”南宫谨哭笑不得,“娘亲,他和康恒好上了,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御蓝斯再回来时,宽阔的大手上,断了热腾腾的饭菜,竟是仿佛前一刻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阿溟……”锦璃不禁懊悔刚才玩笑开得过头。   当然,她相信,他是绝对不会爱上康恒的。   “璃儿,先吃饭吧。”   他不着痕迹,眸光深冷骇人地,一扫三个小人儿。   “七哥,你这样转移话题,很生硬,很牵强,很无趣耶!”   碍于强悍冷酷的气势,御雪儿士气顿时矮缩成小手指大,失望而畏惧地叹了口气,灰头土脸地溜下床沿,却愣是借口要把好消息禀报众人,才带了护卫离开。   南宫谨也悻悻鼓着腮儿,识趣地抱着无殇去了配殿里睡。   殿内只剩夫妻两人。   御蓝斯把矮几摆在床榻上,暖热的粥摆上来,浓香四溢,两人顿时食指大动。   锦璃明白他这几日定然也不曾好好吃过饭,身子一歪,尊贵如至高无上的太后般,娇慵靠在方枕上,由着他喂到口中,周到服侍。   两碗粥,她一口,他一口,吃得香甜。   她隐在袍袖里的手,轻轻地握紧又展开,握紧又展开……   御蓝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忍不住问,“怎么了?手不舒服么?”   “没事儿,我只是想确定……它们是否还能动。”   就在前一刻,她还是四肢封禁,口不能言的废人。   转瞬便又如此,与他有说有笑,且能真切碰触到,这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她开心欢悦,仿佛沉在花开绚烂的梦里。   然而,留在心底的隔世怆痛,她却需得缓缓消化,遗忘。   “你手脚好好的。”   “我知道,只是……有点麻。”   “躺了太久的缘故,多活动就恢复了。”   “嗯。”她尽量不去曲解他所谓的“多活动”。   如此状似不痛不痒的谈话,如此平静,两人似只是为享受,相伴永生的爱侣,真切存在的感觉。   灵慧的凤眸,始终盯着他,贪看他优雅的举动,以及艳若仙魔的俊颜。   她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儿,却神情诡妙,似笑非笑。   他眉宇间,看不出倦意,刻意绷着肃冷的面具,似在防备。   见他下巴上竟有青晕,她忍不住打趣,抬手摸上他的下颌,忍不住爱上这粗糙的触感。   “不知道康恒是喜欢有胡子的溟王殿下,还是没胡子的溟王殿下。”   “苏锦璃……”他无奈嗔笑,却口气霸道,“适可而止!否则本王定不饶你!”   她嘟唇不悦,“许你做,却不许我说呢?”   她可是过来人,当初被他血液牵引,夜夜绮梦,不得安宁。   一想到康恒那狼人会每晚与他夜半相会,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我不想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是他咬了你吗?”   看她这样子,不问出个结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御蓝斯挥出一股真气,在殿外布了结界,方才解释。   “当时康恒被御尊关在御书房的密室里,奄奄一息,本王不得不那样做。”   “哦……”御尊怎会把康恒单独关押?   她强忍着,没有继续追问。   俏颜却已然震惊得白如纸,心尖也颤抖不止。   <   tangp>娇软的手抓皱了丝袍的袍袖,刚恢复温度的双足,被隐隐升起的清冷淹没。   前世今生,威胁重重,她不敢想象,御蓝斯是如何把康恒救出来的。   太皇的密室,又岂是他这皇孙能擅闯的?   看出她神情异样,御蓝斯浅扬唇角,柔声安慰,“御尊只是不想杀御庸而已。他不似我们想象的那般,为皇祖母不顾一切。当然,他是位称职的帝王,固守血族古老的规矩,想尽量仁慈公允,权势,美人,子嗣,都想一碗水端平,也实属不易。”   真的是实属不易么?这是他的心里话吗?   锦璃保持着歪斜的姿势,低垂眼帘,沉静地没有挪动,也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暗生的愤怒与烦躁。   她清楚地知道,嫁给御蓝斯,等同于嫁给他的血族,嫁给他的御氏王族。   她也清楚地知道,她和两个孩子早已随他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利益掣肘,勾心斗角,万劫不复。   她不是没有看过血族史书,也并非不知,御尊素来不是一碗水端平的人。   从前,御尊因为他师兄师姐一家,被太后的兄长斩杀,与太后夫妻裂痕难平,又专宠珈玉妃和御庸多年。   他或许会去查证一切,尽量补偿太后。   但太后,那偶尔如顽童般洒脱的女子,实则有着倔强尖锐、强冷悍然的性情。   太后绝不会满足于那所谓的“尽量补偿”,也容不得御庸在她儿子御穹为皇帝时,放肆地擅自发兵大齐,忤逆谋反,更不容许珈玉妃和御月崖,如此放肆地,绑架她的孙媳和曾孙。   这场仗,已然如火如荼,爆发至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她苏锦璃,不过是战火里飞溅起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血滴。   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她心底却明镜般剔透如水。   御蓝斯既如此天衣无缝的解释,把御尊夸赞完美,便是不想她插手这件事。   于是,她乖顺温柔,不言不语,如一只安静的波斯猫,不让他再添烦扰。   看到他一脸泰然自若,眸光冷煞深邃地微闪,躲避自己的视线,她聪慧地猜到,这男人定是已然掀掉了血族的半边天。   两人一时静默,她抬手挡开了他又端来的白玉碗,不想再多吃。   他默契地把一堆东西移除,便抱着她进入浴室,坚持不让宫女进来伺候打扰。   她抿唇,想说可以自己洗,怕惹他不悦,终于还是作罢。   入了三层防水专用的淡紫色纱帘,红透的娇颜依靠在他胸膛上,心底慌乱的节奏,渐渐叠合了他稳健的心跳声,赧然抿着的唇儿,不由扬起来。   然而,想到前世里康恒对她所做的,双颊又顿时静冷苍白,憎恨地痛,染上眉梢,氤氲眼底……   温泉池里热气如仙雾,飘渺而起,他一袭紫袍,抱着白袍胜雪的她,艳若仙侣。   水池边淡紫色美人榻,流线妩媚,四脚与靠背上,镶嵌着莹莹的红宝石。   自从成婚那日,这美人榻摆在此处,一直不曾用过,宫女们每日进来擦拭收拾,洁净晶莹,一尘不染。   把她放在美人榻上,他则单膝跪在她身前。   修长的手指熟稔抽开她系成蝴蝶结的裙带,丝袍散下香肩,莹白的肌肤,伴随暖热的馨香,珍珠般滚入棕色的鹰眸里,引起灼热的熊熊大火。   习惯使然,她手儿一抬,便捧住他宛若刀刻的俊颜,轻轻凑近,甜软的唇瓣,轻刷他的唇,细柔的轻吻,如猫儿的舔舐,害他心猿意马。   然而,瞬间,脑海中某些情景风驰电掣,突然爆发,参杂了毒血般,刺得她手脚惊颤。   这身体是她的,不是前世的那个被人生生勒死的陌生女子的,然而,康恒带给她的那股撕裂般的剧痛,却印刻在了灵魂深处。   她倒抽一口凉气,慌得又躲开了御蓝斯。   潮湿的水雾浸透了衣袍,滚烫地体温憋闷在潮湿的衣袍下,令人燥热烦闷。   他未察觉她的异样,只当暂时的躲避,是欲拒还迎,瞬间撕扯开衣袍,将她推抵在美人榻上。   他喘息愈加深沉低哑,大手环过她的腰际按住她的脊背,将她揉软在怀里,深沉的吻印在她的耳畔和发丝,身体像是被唤醒的兽,再也羁压不住……   “阿溟……”   她敏感的肌肤,被他的体温熨烫着。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引发她轻轻的战栗。   素手仍是有些不听使唤,惊恐慌乱地推抵他的胸膛。   “阿溟,我……我有点累。”   她呼吸早已变得吁吁吃力,丝滑的发丝,凌乱掩了肩头,卧于病榻多日的娇躯,越显得纤瘦柔美。   她不知,此刻的自己,美艳惊魂,正残忍折磨他的理智。   他的手落在她秀美突出的锁骨上,不忍强迫。粗犷的喉结微跳了两下,痛苦隐忍的神情,近乎狰狞。   “真的只是累?   ”   她咬唇点头,“嗯。”   凌厉的鹰眸,却捕捉到,她眼底急于隐藏的复杂光影。   她矛盾抚过他唇瓣和白如玉的脖颈,终是凝眉逃开他疑惑的视线。   她需要时间去遗忘,不想利用他的安慰和爱*抚,缓解痛苦。   “你……你好好休养两日。”   “嗯。”   “至于康恒……”   她惊得微怔,抬眸对上他担忧难掩的眼神,才明白,他口中的康恒是已经转变成狼人的康恒。   “本王早已经命恪和伏瀛国师做了准备,只要救你回来,本王就放他活路。康恒被送入狼族境内,牵引力自会消除,所以,那断袖之癖,你不必太担心。”   “好。”   看出她柳眉越皱越紧,他终于忍不住,试探问道。   “璃儿,你可有什么话对我说?在那一世里,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她垂下眼眸,遮掩瞳仁里暗藏不住的惧色。   “康恒很努力地补偿我,他对我很好,重新修建了皇宫,不让我触景生情,把所有的妃嫔都清除,还派遣很多人伺候我,几乎……无微不至。”   这些,都是他可以想象到的。   那男人独霸天下,独缺一位美人儿。为她,自然是无所不尽善尽美。   换做是他,也会那般。   当然,换做是他,他绝不满足,只是把她摆在面前欣赏,补偿,安慰……他还期待她的爱恋,回应,与原谅和宽恕。   他握住她的手,尽可能地不碰触她的身体,为她灌入沉绵的真气,让她尽快恢复平静。   “璃儿,我想问的是,可有……让你难过的事发生?”   “我最难过的是,你和孩子们不在我身边。”   “……”   所以,她选择死亡,选择回来,而那些所谓尽善尽美的补偿,对她来说,都成了生不如死的煎熬。   泪花仿佛碎落的水晶,划过艳若蝶翼的睫,落满双颊,樱唇却努力地扬起,凤眸抬起时,眼底溢满了璀璨甜暖的笑意。   “阿溟,我再也不想离开你和孩子。”   “傻丫头……就算你想离开,本王也不许。”   他轻抵她的额,疼惜说完,疼惜地吻她……   她却匆促起身,巧妙地避开。   “我沐浴,你去帮我拿皂角和浴袍吧。”   说完,不等他应声,她便走向浴池。   他就那样僵怔半跪,看着她美人榻的方向,慢半拍地木然浅扬唇角,艰难应了一声,“好。”   走出浴帘,听到激烈的水声,他狐疑转头,就见她跳进了浴池里,匆促钻进水底,两只手奋力挫揉着身上的肌肤,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体内撕扯出来。   乌黑的长发,水草般妖冶地在水中飘散,苍白的脸儿,衬托得点漆般黑浓的眼,里面溢满憎恶与仇恨。   那样的她,仿佛一只急于摆脱魔咒的妖,抓狂,暴怒,却沉闷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拿着浴袍和皂角返回时,她已然恢复平静,背靠在池壁上,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甚至皮肤上被抓伤的部位,也瞬间痊愈无痕。   她侧首扬着脸儿,对他温柔浅笑,“这几天,孩子们乖吗?”   “嗯,他们很听话,只是懊悔在橡木箱子里吸你的血。”   *   隔着蓝色龙首大船,前世之境,皇后薨逝,举朝惶恐。   一早,威严俊雅的帝王,一如往常,迈过大殿长毯。   金珠垂旈下,阴沉的俊颜,让百官们战栗忐忑。   锦绣龙袍,冷光辉煌闪耀,飘展过丹陛。   他一边走,一边狂霸地怒声下令。   “传朕口谕,所有离开的千年神道,全部召回,重新寻找与皇后长相相似的女子,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   他于丹陛上霸气四射地转身,坐下来,那句,“一定要让皇后重新复活”却凝固在唇边。   百官们跪趴在地上,良久,没有听到帝王圣旨说完,不约而同,疑惑抬眸。   龙椅一侧的太监,疑惑看那眼眸怒睁的俊颜,终于看出不太对劲儿,一甩拂尘,忙走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触到康恒的鼻尖,惊得忙跪在地上,高呼——“皇上驾崩!”   丹陛之下,大元帅狐疑,忙上去台阶,仔细检查康恒的身体,不经意地发现,一条细细的金色细绳,绕在龙椅上,压在了坐垫下。   大元帅沿着绳索,绕到龙椅背后,发现,龙椅的镂花靠背后,放了一个暗器机关盒。   他把那巴掌大的机关盒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黑色毒烟迸射出来。   里面摆放了三枚粗长针镖小机关上是空的,显然,毒针已经射入了皇帝的后心处。   *   庸西王率领大军,登靠玉鳞江北岸。   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大军经过城楼溟字大旗飘展的月沙城,丝岭城,终于抵达天廊城。   然而,天廊城上,亦是飘着一面写了“溟”字的大旗,城外,布了诡异的石阵。   却是到此处,御庸才寻到,三个属于他庸西王的人。   这三个人,被装在他急于夺取的红色锦箱内。   为防有诈,他没有亲自打开,而是隔得远远的,派几个小兵过去。   箱子打开之后,小兵不敢多在箱子旁逗留,看清了里面的人,忙奔回来。   “启禀王爷,箱子里装着的是世子,郡主和太妃娘娘。”   “什么?”   这几日谣言四起,说在血族京城内的珈玉妃,御月崖都是假的,而御胭媚则四处寻不到踪迹,难道……   “里面的人可还活着?”   “属下不知。”   因为,吸血鬼睡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御庸笃定那箱子里的珈玉妃,定是假的。   但是御月崖和御胭媚,他却无从判定。   箱子里的两个人确是他的子嗣,他却无法分辨,那是他的亲骨肉,还是被他由人类转变的子嗣。   他忙下来马车,拉好头上的披风帽,罩住面容,命令护卫把箱子抬到近前来。   三人皆是罩了黑披风,包裹严实,身体被纯银锁链五花大绑,纵然箱子被打开,他们也没有被阳光灼伤。   苏现在后面的队伍注意到,御庸伸手从箱子里抓出了御月崖,忙不着痕迹地向队伍后闪身躲避。   御庸仔细检查,御月崖否戴了易容面具。   他没有发现易容面具边沿,手却意外地……不知扯动了什么东西。   轰——眼前突然火光迸射,纯银锁链在火光里爆开……   御月崖黑披风下包裹的火药筒,伴随着细碎的银粒子,在冲天的火光里,与那些锁链,飞射四散……   御庸闪电般躲避,还是被银粒子打得体无完肤。   一旁的装了御胭媚和珈玉妃的两个箱子,也相继爆炸,滚烫的银粒子无孔不入。   整个队伍被波及大片,躺下的士兵,再也站不起。   苏现早已躲在一个士兵后,以他的身体为盾牌,忙趴在地上,佯装半死。   御庸暗动内力,将体内的银粒子逼出体外,却发现,滚出伤口的血是浓黑的,但是,伤口却迅速愈合,最后,只剩一个个黑斑,留存在皮肤上。这黑斑却不痛,只是奇痒难耐。   苏锦煜如此毒计,是以牙还牙!   却比他让月崖突袭御蓝斯的那一次,更狠,更绝,更强,更猛烈,更……恶毒!   “军医!”   御庸怒声命令着,迅速返回马车里坐下来。   ☆、第250章 战神,只愧对她   军医战战兢兢地匆促穿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经过车旁时,正见一个士兵吐了一口黑血,便倒地不起。   他惶恐地避得远了些,不敢再耽搁,忙背着药箱进入宽大如房的车内。   “王爷……”   御庸瞬间脱下袍服,让军医看留存皮肤上的黑斑稠。   “这是怎么回事?”   森怒的利眸微抬,看到军医惨白的脸,他心头猛地一沉。   军医慌乱地打开药箱,取出手套戴上,拿一枚银针,跪在他身侧,说了句“王爷恕罪”,银针谨慎刺进一个黑斑里,蘸取一点血液,瞬间拔出。   血液在针尖上,咝——冒出一缕细丝般的白色烟雾,瞬间成为灰烬,自尖细的锋芒脱落诺。   银白的针,却变成了魔眼冷光般的诡异绿色。   “王爷,这……是剧毒。看这样子,是狼族的毒。”   狼族的剧毒?御庸突然就阴沉地狞笑两声。   “哼哼……有趣。”   军医偷觑他一眼,难辨其喜怒,不敢多言。   “苏锦煜是狼人便罢!那军队里,竟然混了狼族的施毒高手?!”   御庸若有所思地说着,心底一条计谋冒出来,又淬上了黑浓的毒。   只是,这证据若呈递到灵邺城,必然需要时日。   “这毒……可致命么?”   “狼族的毒,卑职并不熟悉。”   御庸眼里,最是容不得无能之辈。   军医没能活着下来马车。   唰——一道血柱,喷在了车窗帘幕上……   车旁护驾的部将统领,听得车厢内的惨叫,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滚出了车帘,他们心惊地退离两步,就听得车内传来阴怒低哑的命令。   “派人去寻个医术高明的狼族大夫,随本王一起入京。本王要让御蓝斯……死无葬身之地!”   苏锦煜攻下西部六城,他务必要夺回来。   京城里的御月崖,是真是假,他也得亲自去验证。   而御蓝斯,凭他这一身剧毒罪证,足够他的莫黎城被屠杀殆尽了。   苏现将他在车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忙趁着四周士兵呼天抢地时,写了字条,放出一只小银雀。   士兵们惊魂未定,忙于寻找活口,他便枕着一具尸体,舒服地闭上眼睛,蒙头大睡起来。   无人知晓,他这几日悲痛欲绝,压根儿不曾好好睡过。   感觉到那股牵引之力虚弱苏醒,他按住心口,蜷缩起身体,生怕那力量再次消失无踪。   半个时辰后,大军起行,熟睡的苏现被当成一具死尸丢弃。   暮色四起,星辉漫天,宏阔的原野传来鸟兽声幽幽,伴随散开在黑夜的血腥,该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苏现,却一睡不醒。   天廊城内的银影杀手,此刻方才出来城门,查看死尸。   “苏现,醒醒……”   他被两只小手摇撼,一睁眼就见一旁的灯笼打过来,照亮了一张清秀的瓜子脸。   女子发辫高束成男子的发式,细眉杏眼,分明是诗画里走出来的女子,一身银甲男装,却将那柔媚之气全部敛去,只余几分天生的英气。   多时未见女子,这张脸一出现,仿佛沙漠里开出的一朵花,显得分外惊艳。尤其,她还是个热腾腾的人类,血液虽不是甜美的,嗅起来,却也算可口。   饿极的苏现,一骨碌爬起来,才看清,这女子……是……   “妍珍郡主?您……您怎么来了?”   苏妍珍上前,给他解下身上占了血污和泥土的披风,把背上崭新的白色披风取下来,给他罩在肩上。   小手忙碌着,她随口说道,“皇上带皇贵妃离开莫黎城,前往大齐,重整朝政。三公主前来探望哥哥,我一个人呆在溟王宫无聊,就跟着三公主来了。”   “颖王殿下不在天廊城,他去了……”   “我知道,哥哥今日打下了玉波城,这个时辰他们正在举行庆功宴呢!不过,我觉得,你也是不可忽视的大功臣,论功封赏,自是少不得。”   她一双眼睛灿亮如星,凝望着他,笑得小心翼翼。   一旁护卫说道,“将军有所不知,郡主为打探你的下落,一直尾随御庸的军队。颖王殿下收到你的信,料想你应该还在此处,郡主才……”   苏妍珍顿时气恼地红了脸儿,担心地看了眼苏现的神情,忙斥道,“就你多嘴!”   她紧张握住了苏现的手,生怕他一转身又消失。   “哥哥一直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让我带人找到你……我相信,璃儿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以后不要这样擅自做主,置身险境。”   苏现并非看不出她的小心翼翼。   她担心他困扰,不肯说她担心他,把她的哥哥,把他爱的女子,摆在前面,让他无法拒绝这份关切。   tang>   “郡主,你这样……让卑职很担心!”   “这么多护卫保护我呢!你不用担心。”   这些时日,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她变得开朗许多。纵然对这份感情势在必得,她却还是在得知锦璃安然无恙,才有勇气现身来见他。   若他为锦璃伤心难过,她冒然出现,只会雪上加霜。   “璃儿刚给我写来信,说她身体安康,已经下床走路,孩子们也都很好。溟王殿下特别封赏,把天廊城赐给你。我提前在城里看过,真没想到,吸血鬼竟在这边种植米粮,瓜果,丝绸生意也不错,不亚于江南水乡……”   她兴奋地喋喋不休,眉飞色舞,暗觉一切美好。   他心痛地凝眉,不敢想象这女子为他经历了多少艰险。   伸手霸道地把她揽入怀中,俯首一吻,印在她的唇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眨了又眨,突然……就眨出惊喜的泪花,小手颤抖着,有些不确定地,激动地拥紧他。   “现,我们成婚吧,我从没有这样渴望过嫁给谁。”   “你嫁给我,将永生永世,没有孩子。”   “璃儿孩子那么多,凭溟王殿下那般小肚鸡肠,定不希望他和孩子们争抢璃儿,将来让他们过继一个给我们便是。”   “你真的不后悔么?”   “不后悔。璃儿来信中还说,我可以不必做吸血鬼,她习得了皇上与皇贵妃娘娘服用的那种长生丹药的秘术,不出两年,即可研制而成。”   “那么……好,我们成婚!”   *   御波城的城楼内,酒宴酣畅,平日冷酷如冰、横扫千军的吸血鬼们,载歌载舞,与寻常男子无异。   苏锦煜滴酒未沾,收到苏现的字条,他一直在思忖,该如何相助御蓝斯和锦璃化解威胁。   嘈杂的喧闹,迫在眉睫的危机,让他如坐针毡,纵然康悦在侧,也无法让他放松下来。   轩辕玖忙于查验毒药,却至此刻,也未能找出御庸身上出现黑斑的原因。   事关妹妹与妹夫的生死,事关莫黎城的存亡,将士们连日来的厮杀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他无法再等下去!   见康悦一身红袍,正抚着琴为将士们唱歌,她笑得甜醉迷人,如一个新娘子,一脸骄傲仰视那让她爱恋不已的男子。   那歌声,却只是让宝座之上的苏锦煜烦闷。   这女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他无权置评她这样的快乐。   可是,她不知,浴血奋战,并非一件快乐的事,屠杀仇敌,也并非一件快乐的事,胜战之下,尸骨成山,也并非一件快乐的事。   他不懂,她为何一身红衣前来。   而她也不懂,今日牺牲了十几个寒影杀手,他有多悲恸。   他们都是年逾五百岁的,都是御蓝斯含辛茹苦培养的子嗣。   他不敢想象,御蓝斯今日在灵邺城所承受的牵引之痛。   他们厮杀之时,御蓝斯总是暗用牵引之力,给他们暗力拼杀,他用意念,支撑着每一个杀手,每一个人死去,都仿佛在他身上砍过几刀。   这场庆功宴,本是为让大家和缓心绪,康悦的到来,却让这庆功宴,彻底变了味道。   他无法忍受地起身,走出宏大的厅堂,穿过走廊,进入书房内。   站在镶衬了红色锦缎的橡木箱子前,却意外的,心莫名地突然恢复平静。   这些时日,他攻城时无法破解的难关,在这红箱子里迎刃而解。   没错,御庸猜对了,这里面有出奇制胜的法宝,便是——他的女儿,御胭媚。   苏现说,御庸最在乎的是御月崖,他甚至没有派人去寻找失踪的御胭媚。   这个女儿,于他心里,竟无半点分量。   可是,御胭媚说,年幼时,得父亲一个微笑,也能开心一整年。可是后来,她连一个微笑也得不到了,因为他父亲的妻妾太多,子嗣太多……   打开箱门上的机关,苏锦煜迟疑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才迈进去。   巨大的箱子,如一个房间,有桌案,有毛毯,有吃的,喝的,还有可供她解闷的故事书——那些书,都是御蓝斯编撰来讽刺她的恶行的。   此刻,他又来寻她相助,却不禁觉得,给她那些书,对她来说,太残忍。   夜明珠小灯在箱顶上,光芒莹白,被他身着金甲的高大身躯,完全遮挡。   御胭媚已经沉睡多时,舒服地侧躺着,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   橡木箱子的吸纳力,总是让她疲倦,一旦睡着,她就再难醒来。   而最近,每次近来,她几乎都是沉睡不醒的,甚至有几次,他就在一旁等,等得自己都睡着了,她却还是不醒。   所幸,轩辕玖说,这样的贪睡,只是因为疲倦,并无性命之忧。   她近来胃口好,也习惯了箱子   里的生活,气色比一开始进来时,好了许多。   连攻下五座城,她毫无保留地,告知他所有可能面临的艰险,不只是功不可没,这样背叛自己的父亲,她所背负的负罪感,也是他人无法体会的。   苏锦煜在她身边坐下来,见她发丝遮挡了脸颊,忍不住伸手,把那缕不听话的碎发掖在她的耳后。   惊艳的脸,如白瓷雕琢而成,不透血色,却迸射出神秘的光氲。   她天生一股媚态。如此睡着,眼角眉梢,依然有着不讨喜的艳媚之气。   御庸为她取这名字,当真妥帖,胭脂般妩媚的女子!   他收回手时,她睁开了眼睛,长眠一觉,她精神舒畅,四目相对,他僵硬别开了视线,她则一脸欣喜。   “你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   “打赢了?”   “是。”   她坐起身来,知道他不喜欢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忙把衣袍也整理整齐,却见他神情复杂地看桌上的书。   那一页上,画得她尤其妖媚,正骑坐在一男子身上,媚眼如丝,獠牙尖锐……没错,那是她的真面目。   也是他最厌恶的。   她忙把书收好,搁在一旁,拢着长发,四处寻找梳子。   他随手摸到身后的梳子递给她,她瞧着一怔,才接过来。   他便默默地把她的步摇簪拿过来,搁在桌角上。   她看着步摇簪,又是微怔,“锦煜,你……好像不开心。”   “你父王,已经赶往京城。”   “是去告状吧!”她把长发拢至颈侧,拿梳子先把发梢梳理整齐。   苏锦煜只盯着桌案,不再看她。   她媚术修炼入骨,一举一动,都媚惑惊艳,那身骨亦是修炼的婀娜多姿,如花枝,如妖舞。   而他,不过是一位寻常男子,抵不住这样的诱惑。   “我和轩辕玖,本是为锦璃复仇,才布下那个陷阱。轩辕玖在银粒上涂染了剧毒,也是想一举成功。但是,没想到,其他人即刻毙命,御庸却不但没死,那毒竟然还形成了黑斑,浮在皮肤上。轩辕玖说,你父王内力特殊,也或许,是毒药有不妥之处……”   “父王练过一种避毒功,因曾走火入魔,没有大成,恐怕是因此,那避毒功起了效力。”   “也就是说,若废了他的武功,那黑斑就可消失?”   她凝视着他艳若天神的容颜,自嘲笑了笑,“若非有无法解决的问题,你定不会进来陪我小坐这片刻吧?”   “胭媚,我们早有交易。”   “我没有忘记。等到西部六城大败之日,就是我们成婚之日。可,我知道,一旦到那一日,你定杀了我,而御蓝斯,也定然会杀了父王,哥哥,祖母,所以,我没机会嫁给你。”   “……”   “听送血进来的护卫说,你的康悦公主今日来了玉波城。”   “……”   “最后一座城易守难攻,城里城外都是机关,我已经把图画好。”   她把一摞纸放在桌案上,手按在纸上,沉痛一顿,绝然收回。   她知道自己推出去的,不只是几张纸,还有数千条臣民的性命。那些尸骨叠起来,能叠成一座山,直达苍穹。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锦煜,我祝福你和康悦,你放我走吧。”   “你要去哪儿?”   “溟王宫有位叫乐正夕的男子,他被老七转变之后,曾远游西域,莫黎城内,那些蓝色花树就是长自西域的,我想去那些长蓝色花树的地方看一看。”   他听乐正夕说过,“那地方很远,要乘船,过海,穿越很多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说,心里莫名地刺痛,一想到她将可能一去不返,仿佛有根刺藤,绕在了心上。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样,比死了要好得多。”   她呢喃说着,眼泪落下来,扑进他怀里。   “我想通了,我不能妨碍你的幸福,我的确,配不上你,而且,你也需要一个体面完美的妻子,你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当之无愧么?   他明明愧对她!   他低头吻她,明知这样罪恶深重,明知自己这样卑鄙,明知这样对不起康悦……   怀里的身躯冷如冰,他拼力想将她暖热,却只是徒劳。   是他,害她从此无家可归,孤苦无依,颠沛流离,他只能给她,她一直想得到的。   子夜时分,红锦木箱被运出玉波城,送往狼族的方向。   苏锦煜站在城楼上,俯视着那箱子远去,心骤冷如冰。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靠近,他警惕转过身,见康悦醉醺醺地笑着走过来,一身衣袍喜庆地闪烁着金色光氲,如一团火烧过来。   他无奈地迎过去扶住她。   “悦,你怎么喝这么多?”   “今晚很开心,终于找到你,而且,你打了这么多胜仗,我由衷地为你开心。”   说着,她嘟唇便凑过来,要吻他。   他无奈地避开,“三日后,还有战事,我派人送你回去。”   “你要把我送去哪儿呀?莫黎城?大齐?那都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们应该成婚的,你忘了?锦璃也盼着呢!”   她醉醺醺地说着,笑着,仿佛已然看到一场盛大的婚礼。   “你先回去大齐京城吧,那里属于人类,更安全些。”   他无法兑现承诺,他也不希望,在婚后,她因爱生恨。   “你是要支开我,和御胭媚成婚吧?我都听说了……你和御蓝斯为打胜仗,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她突然尖锐地咆哮,手上的酒瓶擦过他的肩头,丢到了城楼下,双颊也因为酒醉和愤怒,不寻常地酡红。   “苏锦煜,你别当我康悦是傻子!”   她的嘶叫声,惹得城楼上的护卫侧目看来。   苏锦煜强压住怒火,转身看向城楼下,那红色锦箱,已经不见了踪影。   “若不用这种手段,我们都会被御庸杀死!御尊袒护御庸和珈玉妃,纵然把康恒护送到灵邺城,他也没有宣判御庸的死罪!若不用这种手段,你的父皇,也永远没机会返回大齐做回他的皇帝,而你,也不再是大齐公主!”   他沉声着,怒火终于还是爆发,双眸陡然变得莹亮森绿,在幽暗的灯光里煞气骇人。   “没错,我是人人颂扬的战神,我是为我妹妹复仇,为我家人而战,自认为当之无愧,可我害得一个本该逍遥自在的女子,背负了深重的罪孽,她为我,背叛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屠杀的,都是她曾经每日可见的臣民,纵然他们都是吸血鬼,我又如何?我是个狼人,也是嗜血肉为生的!”   康悦被他吼得怔愣,良久,她才发觉自己的指责过分。   锦璃说得对,她总是做蠢事,她总是把锦煜越推越远。   “锦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小心地上前,他烦闷地挡开她的手。   “你不必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把胭媚送走,我不会和任何人成婚,你可以恨我,只怪我……爱你不够刻骨铭心。”   城楼上的风刺骨,苏锦煜何时离开的,她也未曾察觉。   走到城墙拗口处,她望着下面的巨石阵,忽然想跳下去,却见一个银影闪电般,从黑暗中冲回来,直飞上城楼来。   “颖王殿下,不好了,御胭媚被庸西王的人劫走了!”   =====================   本来想写锦璃和阿溟,写呀写的,写不到了……明儿锦璃和阿溟!   ☆、第251章 殿下逆天,出猎   康悦循声转看去,视线却慢了一步。   她微转螓首的姿势僵住,在那片本是觥筹交错酒宴酣畅的光影里,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那俊伟的金甲男子,绿眸森森,带着一队寒影杀手,如腾云驾雾、借了神力的仙魔,瞬间冲下城楼。   轩辕玖冲到城楼凹口处,焦急地唤他,“锦煜,回来,可能是陷阱!”   苏锦煜没有回头。   因为,御胭媚被拖出橡木箱的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她体内有个小生命,隔了遥远的距离,附和了他的心跳旖。   那是他的亲骨肉!   这才是御胭媚这些时日嗜睡的原因。   在溟王宫那一夜,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那个女子想造出一个怪物,报应……还是来了。   苏世韬闻讯从书房里出来,“玖皇子,你带兵去接应锦煜,多带几瓶毒药,若他被包围,切勿强攻,以免有更深的陷阱!”   “是!”   康悦怔在城楼上,木雕一般。   娇艳一身火红,却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苏世韬目送轩辕玖带兵下去,才发现她,不禁尴尬地叹了口气。   他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不宜饮酒,因此没有参加庆功宴,却听护卫说了,康悦在庆功宴上是要给锦煜惊喜的。   可这惊喜,错了时机,错了方式,锦煜爱兵如子,在庆功宴上素来高兴不起来。   “三公主,别怪锦煜,若非御胭媚,我们赢不了。御庸一旦得知御胭媚背叛了他,必会杀了她。”   “王爷,锦煜……爱上她了?”   苏世韬浓眉皱起,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他清楚地知道,锦煜每日都会去那个箱子里坐一坐。   有时,只是为确定御胭媚是否还活着。   有时,去问她该如何攻城,才会避过艰险。   有时,他只是坐在里面发呆,等着御胭媚醒过来。   御胭媚的身体近来似乎很虚弱,总是沉睡不醒。   锦煜不喜欢吵闹,那箱子里,正可让他保持冷静。   如今,他这亲生父亲也分辨不出,儿子到底是喜欢那箱子里的静,还是喜欢那箱子里的人。   他只能对康悦歉然安慰。   “爱情,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总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在不该去的时候去。公主殿下,一切随缘吧。”   “不该来的时候来,不该去的时候去?!咯咯咯……”   康悦突然诡异嘲讽地笑出来,她的笑声尖锐地在风里忽近忽远,仿佛鬼魅般飘忽。   刺骨的痛,丝丝缕缕,暗藏在怪异的声线里,她却不甘自己一个人痛,突然凶戾的怒声咆哮。   “这是宁安王在失去宁安王妃之后,最深沉无助的感慨吧!”   “……是。”   “你以为,你在这里打了胜仗,曾经的宁安王妃会多看你一眼吗?锦璃就会原谅你吗?你背叛了她们,她们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对!”   当然,她也永远不会原谅苏锦煜。   苏世韬顿时脸色铁青,却没有驳斥她。   这女子怒极时,总是口无遮拦,他看着她长大,也早已习惯了。   “本王派人送公主回大齐,恳请皇上为公主另选驸马。”   康悦的笑里沁出讽刺的毒。   “好,你顺便在信里写,让父皇多给我选几个,选几个比苏锦煜更美更好的!就让苏锦煜和那只吸血鬼在一起腐烂吧!哈哈哈……一只凶残嗜血的狼,一只身败名裂腐臭恶心的吸血鬼,很般配呀!”   苏世韬握住拳头,很想驳斥这女子。   锦煜十来岁为大齐征战沙场,缘何如此悲苦一生?   锦煜忠君爱国,缘何会变成凶残嗜血的狼?   锦煜心地善良,对康晴曾痴心不改,缘何走到今日这一步?   都是拜康氏皇族所赐!   可他终于还是压住怒火,只淡然笑了笑。   毕竟,那一切也不是这女子酿成的。   “既然公主如此期望,本王自会成全!若锦煜和御胭媚安然返回,本王也定会依公主所言,让他们尽快成婚。”   苏世韬低沉说完,转身返回书房。   旋即有寒影护卫飞回城楼,冲进那书房里。   康悦欲哭无泪地咬住压根儿,迅速跟过去,在门外窃听。   “王爷,境况不妙。御庸凭牵引之力,让御胭媚筋骨刺痛,颖王殿下也被牵引,无法反击,玖皇子推断,可能御胭媚已有了颖王殿下的骨肉。”   苏世韬桌上有什么东西摔了下来,轰然一声巨响,门外的康悦也被吓得惊颤。   “此事万不可声张,传本王谕令,让玖皇子收兵回来。”   “不救了?”   “本王要与溟王从长计议,御庸心   tang狠手毒,若逼迫太急,必然杀了他们。”   “王爷顾虑极是,属下这就去给玖皇子传令。”   康悦迅速又返回原处去,双眸望着黑浓如渊的夜,眼底爆发深冷的仇火。   *   第一帝都灵邺城,一只小银雀划破夜空,仿佛一缕光,从溟王寝宫内殿的微敞的窗口缝隙,迅敏钻入。   御蓝斯歪靠在方枕上,栗发流泻如水,倾散的紫袍,被秀雅的粉袍覆盖,仿佛大片开绽如云的花朵,艳美惊心。   因玉波城一战,损失十几位子嗣,他筋骨剧痛,一夜警醒未眠,正等着战报。   没有惊动怀中安睡的女子,他慵懒一抬手,飞进殿内雀儿,乖顺停在他修长的指上。   取了信筒,他随手以指甲刺破指腹,拿沁出的血珠儿喂养银雀儿。   锦璃知道他昨晚不适,也不敢沉睡,却又不能不睡。   他一有动静,她便睁开了眼。   凤眸半眯,将那雀儿浅饮血液,仰头沉醉的憨样儿看在眼里,不禁莞尔。   当然,最美的,是她家夫君这美若神魔般的姿态。   那雀儿喝完了两颗血珠儿,看向主子的神情,受惊似地,飞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候命。   锦璃狐疑,眸光微转,才发现,他眼底,竟是阴沉地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暗红杀气。   眼见着那张字条,在他指尖上化为粉末散落床下去,她拼命按奈疑惑,保持姿势不动,忙又闭上眼睛。   御蓝斯轻轻地挪开她的手臂,起身去了外殿,“寒冽?”   一道黑影冲破暗白的天光,鬼魅般入了窗内。   “殿下?!”   御蓝斯谨慎挥手,布好结界在周围,这才开口。   “召唤各处的寒影暗人,打探御庸的下落。”   “御庸?”   “他正从玉波城的方向赶来,还抓了锦煜和御胭媚。一旦发现踪迹,速来禀报,切勿打草惊蛇!”   寒冽惊得微怔,忙单膝跪下,“属下遵命!”   说完,他黑风般回旋,出了殿门,不见踪迹。   御蓝斯忙又派人去请南宫恪和伏瀛。   他返回内殿,走到床榻前,给锦璃拉了拉锦被,确定她睡得安稳,方才忙碌洗漱。   *   南宫恪和伏瀛来时,他已然在书房里看了许久地图。   听得两人进门,他头也没抬,写字条让银雀携去玉波城,随口对南宫恪命令。   “恪,你准备一粒可化解万年内力的药丸。”   “哥,你要给谁用?若是御尊的话,恐怕……”   “是御庸,他正来京城的路上。”   南宫恪剑眉诧异微皱。既然已到这一步,想必事情已然迫在眉睫。   他没有多问,即刻返回寝宫去研制药丸。   从此刻,到天亮只剩一两个时辰,不知时间是否还来得及,他只能尽力而为。   伏瀛见御蓝斯按住额角,眉宇间疲倦难掩,忙走到桌前来,关切地问,“老臣能做些什么为殿下分忧?!”   御蓝斯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本王想知道,锦煜和御胭媚的孩子,会有何结局?”   “是。”   伏瀛从袖中取出魔球,暗用内力,掌中的光入了魔球。   魔球里,爆出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火光。   腹部圆鼓的御胭媚,衣衫褴褛肮脏的苏锦煜,还有另一位被鞭打过的女子,被绑在灵邺城刑场的粗大圆柱上。   四周臣民欢叫,獠牙血眸,狰狞地兴奋躁动。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他们迫不及待,急于看到生命在火花里灰飞烟灭的情景。   可……第三个人是谁?   御蓝斯震惊地凑近魔球,魔球内的火光映得他俊颜里爆发一抹暴戾。   被石柱阻挡,他只看到那女子的侧身,她伤痕斑驳的手臂上有一个蔷薇臂环……那是锦璃!   那怎么可能是锦璃?!   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她是非人非鬼的异类。   “伏瀛,你可能查到,是谁暴露了锦璃?”   “殿下,对于尚未发生的事,魔球素来只显现结果。”   御蓝斯的头越是剧痛,眼前一片暗黑,差点栽在地上。   伏瀛按住他的肩,收起魔球,“殿下,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事情会暴露的。”   御蓝斯扶桌沿稳住身躯,阖眼一叹,冷俊的鹰眸再睁开时,深沉的眼底,燃起一片炼狱似地烈火。   “集结灵邺城所有杀手,包围这里,随时候命。”   他手指点在地图一处,是麓山猎场。   “是。”   “外面的人,都在盯着本王,你把这事细禀父皇   和皇祖母,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老臣遵命。”   伏瀛从宫苑中穿过,锦璃在床榻上伸长了脖子,目送他出去,却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御蓝斯布设结界防卫,似乎成了习惯,任凭她有千年之力,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听到他穿过宫廊,她忙又保持原来的睡姿躺下。   御蓝斯进来,她才佯装惺忪地睁开眼睛,“阿溟,你怎这么早就起来了?天还没亮呢?”   “所以,本王再回来睡一会儿。”   他含笑说着,和衣躺下来,把她揽入怀中,那魔球里的一幕,印在脑海中,却挥之不去。   “璃儿,不要离开本王,不管别人对你做什么,都不要离开。”   “傻子,我在你怀里呢!”   她扬起脸儿,拂开他紧皱的眉,见他艳若花瓣的唇凑近,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睡吧,你脸色不好。”   “嗯。”他闭上眼睛,还是紧抱着她不放,没有再追究她的躲避。   锦璃轻轻回抱着他,手儿轻抚他的脊背。   那张字条上写了什么?他对寒冽说了什么?他又对南宫恪和国师下了什么命令?   为何他竟如此悲伤?   若罚他跪搓衣板,这吸血鬼这样隐瞒她,跪上一辈子也跪不完呐!   *   两个时辰后……   皇宫门外,所有前去狩猎的皇亲贵胄,文武官员,轰然跪拜俯首,先恭送太皇与太后登上华车。   御尊示意众人平身,忽然想起什么,他视线看向一排皇孙之首,落在御蓝斯身上。   如今,他是唯一一位,得封王的皇孙。   这封号,王位,自是名副其实,但他这胆大妄为的手段,也着实让满朝震惊。   锦璃跪在御蓝斯身侧,察觉到那杀气阴冷的视线,不禁扣紧了御蓝斯的手。   蝶袖束腰的鹅黄色水墨荷花锦袍,因筋骨轻颤,精致典雅的绣文,在阳光下辉映着王妃头冠,闪耀明灭。   纵然如此惊恐之态,依然艳惊天下。   与锦璃相反,御蓝斯却是对太皇与太后的内敛恭顺,滴水不漏。   若倾世昙花的俊颜,微漾一抹浅笑,泰然从容,仙魔般俊秀的身躯,紫袍华贵,艳逸倾城,在一群皇孙之中,一身冷酷威严的气韵,卓尔不凡。   他一手环住爱妻的后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安抚地摩挲两下她的手背。   他俯首,对御尊笑道,“皇祖父,您有话吩咐孙儿?”   御尊走到他和锦璃近前,阴沉地压低声音。   “康恒呢?怎一去不返不见踪影?如今锦璃已安然无恙,你也该信守承诺,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朕什么!”   “皇祖父,记性这东西,是代代遗传的。您若记得,您在溟王宫时,答应过皇祖母什么,孙儿便记得给您的承诺!”   御尊不可置信地威严冷怒仰首。   仿佛他脸上生生挨了一巴掌,那一仰,似被打仰过去的。   御蓝斯一眼不看他,只瞧着地面说道,“若皇祖父没有其他吩咐,就请上车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锦璃不敢抬头,这样近的距离,她分明已感觉到,御尊狂冷悍猛的杀气隐隐爆发,直透了袍服,冰冻了肌骨   心口憋闷地剧痛,御尊转身的一刻,她听到御蓝斯俯首耳畔,柔声提醒。   “爱妃,呼吸。”   呼吸?她听话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息着,大气不敢出。   阳光明明这样暖,她却冷得双腿打颤,站不稳。   “阿溟……”   “没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御尊那妖冷如浓血的暗红龙袍身影走远,她整个身子虚脱在御蓝斯怀里。   御蓝斯迅速打横抱起她,不等众人缓过神来,就走向他特别命人单独备好的华车。   于是史官们跟随臣列中,在史册上狠狠记下一笔。   “狩猎启程之际,尊帝与溟王交谈,尊帝愠怒,溟王倨傲无礼,祖孙俩不欢而散,溟王不等尊帝登车,便宠溺王妃苏锦璃,抱其先上车。”   后来,这几位史官皆是被——满门抄斩。   御尊在华车前,伸手本要搀扶莲央的手肘……   莲央挥袖一扬,打开了他的手。   御穹和御之煌见这一幕,担心地忙上前,“母后……”   “哀家还没有老得需要人搀扶,都退下!”   御蓝斯和锦璃的华车那边,南宫恪经过时,停住脚步。   “哥……既然锦璃不舒服,让谨儿和无殇随我乘一辆车吧。”   “好。”   御蓝斯便把南宫谨牵出车帘,待他把南宫谨抱到扯下,又从车内抱过无殇给他。   南宫   恪接过无殇时,把一瓶药塞在御蓝斯的掌心里。   兄弟俩凝重交换了神色,一个入了车内,一个带孩子走向队伍后面。   *   冗长的皇家礼队,浩浩荡荡驶出城门,前往麓山猎场。   百姓们夹道观望,无不恭敬跪地,却皆是忍不住好奇地,在车队中搜寻那轰动天下的九命真凤。   听说,那女子姿容惊艳天下。   听说,那女子惹溟王苦等三世。   听说,那女子惊艳一曲,惹狼王废后。   听说,那女子身兼两国公主,如今又是溟王妃。   听说,那女子前世的前世是恪皇子的皇后,还隔世带来个得血族王与狼王宠爱的儿子。   听说,那女子又为溟王孕育一对儿孪生女儿……   如此传奇女子,得见一眼,三生有幸。   当然皇族古礼到底是与百姓无关,臣民言论,素来都是无影无形的刀剑,某些人收了银子,变卖唇舌,拿言辞杀人,亦是逼不得已。   事实上,他们是打心底里,尊敬那位莫黎城主溟王殿下,当然,也期望他一家和乐。   领首在前的,是一队开道金甲护卫。   第一辆金纱华车内,端坐的便是太皇与太后。   两人貌合神离,如两尊雕塑般惊艳,冷傲,亦冷漠。   史册记在,尊帝独宠珈玉妃与庸西王,百姓们心知肚明。   第二辆,红纱华车上,便是两位太妃。   那衣袍皆是花枝招展,妆容浓艳,竟是比花楼女子更招摇。   那姿容,唉!啧啧!相较于太后的绝世姿容,可是差远了。   第三辆,皇帝御穹与芹妃,御雪儿,看似像是寻常的一家三口。   穹帝温雅绝伦,美艳惊人,芹妃闲雅端丽,挑不出错漏,呃……还有御雪儿这胖公主……他们看腻了,早都就看腻了。   过,过,过……快点过,他们期待的是第四辆!   溟王一家四口!   但是,那马车是怎么回事?   这马车宽大的实在不像话!更可恶的是,车上竟不是垂纱?而是厚到不透光的锦缎?   “溟王殿下,别太小气了!”   “我们只是一睹王妃花容,不会吃了她。”   “只看看小世子也好呀!”   ……   百姓们急了,民怨乍起,有人跪不住了。   宽大如房的华车两旁,竟是有二十个金甲护卫,严密防守,不得任何人靠近。   车里传来女子无奈地叹息。   “阿溟,我就说要和大家用同样的马车嘛!现在大家都骂你是小气鬼。”   一只仿佛能开绽出花朵的手儿,伸出车帘。   甜如蜜的浓烈香气,陡然弥漫来开,那珍珠粉的指甲,映衬着羊脂玉似的肌肤,吹弹可破,似能沁出晶莹的水珠儿。   眼见着那绣着祥云的车帘要掀开,车帘陡然一阵激烈的晃动。   随即,有女子细微嘤声传来,“不要……外面都是人!”   围观的人,霎时忘了反应,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马车。   他们冰冷的血液开始沸腾,那娇喘声挠了心尖,他们就盼着帘幕突然掀起,得见暧昧惊魂的一幕,却……   “谁叫他们当初反对我们成婚?不给看!一个个嗜血刁民,看本王的王妃,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龌龊事儿!”   “我们现在是夫妻,你怎还记仇?”   那女子的声音,如挥展的丝缎,温柔清凉,飘展开,似有七彩光华回旋半空。   “阿溟,听说你今早严令灵邺城的百姓迁入莫黎城,闹得一群百姓在街上大哭?”   “本王有仇必报!让他们哭去!”   百姓们欲哭无泪,巴巴地瞪着眼,目送那辆遮盖严实的华车远去……   第五辆,御之煌及其四位侍妾,不好看!   第六辆,是南宫恪与御蔷,还有两个小娃儿。   倒是那位银发皇子,生生把他身边的御蔷公主,衬得黯然失色了。   那两个小娃儿……难道,难道……   一个双眸如点漆,五官惊艳,足以令天地失色,黑亮的乌发透着栗色的神秘光氲,银袍胜雪,出尘脱俗。   令一个长得白胖可爱,头上束着栗色朝天辫,那绝美的五官,萌态可掬,竟是要把人美哭了,真真像极了溟王殿下。   这两个娃娃的香气,竟与刚才马车里飘出来的香气相似。   百姓们突然疯狂起来,一个个尖叫着,惊笑着,潮水般,拥近这辆华车。   南宫恪不悦皱眉。   御蔷则兴奋不已。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喜欢她,但是,怎么回事呀?怎有人却把自己的女儿突然抛向车子来?   那抛女儿过来的   女子,疯狂地嚷道,“小世子,那是我家闺女,我不要了,你拿去当宫女吧!送给你啦!”   南宫谨崩溃地拂额,自然是不会接那丫头。他心里还惦记着莫黎城的淳于缦呢!   御蔷哭笑不得,震惊咋舌。她好歹也是个公主,魅力竟然比不得两个小不点?   南宫恪把两个孩子护在怀中,免得他们被疯狂的吸血鬼拖下车去。   所幸随行车旁的护卫精准接过了女娃,又抛向那个方向。   “小世子,我家女儿刚三岁,长得和你一样可爱呀!”   “小世子,你们真的好美好香呀,让我摸摸你的手吧……”   南宫谨和苏无殇,已完全被这阵仗吓到,两张小脸儿惨白。   四周的吸血鬼,獠牙血眸,狂热沸腾,全然不知自己面目可怖。   马车终于……走远了,队伍生生被百姓们拦腰截断,护卫只得上前开路。   后面驶来的,是世子、郡主、百官们的华车座驾……   百姓们不屑再看,轰然鸟兽散。   ============   下午还有更,亲爱滴们,求月票,求收藏,O(∩_∩)O~   ☆、第252章 温柔,施救无声   哄散的人群,议论纷纷。   有人啧啧惊艳叹服,两位小王子的惊世之貌,不知美到何等地步的女子,才孕育出那两个艳若仙童的娃娃。   有人则忙于打探,猎队何时回城,回城时,溟王和王妃是否还乘坐那辆该死的,可恶的,遮挡严实,令人发指的大马车?!   而有人则邪恶激动地龇着獠牙尖叫了一声。   “你们有没有发现,溟王和王妃单独乘了一辆马车?”   傻子啊?!“当然注意到了!痢”   “那么大一辆马车,他们单独耶……殿下,这是……生生不息的意思呀!”   “哎?你神情很龌龊耶!人家夫妻滚遍那辆马车,与你何干?”   “加上没出生的两个,溟王不过才四个娃娃。听说,莫黎城里有人生到一百多个娃娃。”   “是呀!哪像我们,妻妾成群,勾心斗角,受宠不受宠的都被害死,所剩无几,后继无人。”   “唉!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莫黎城成婚!没想到殿下今早竟突然下令,不准灵邺城的百姓入驻莫黎城。”   话题转开来,众人不禁又怨声载道。   溟王殿下创建莫黎城之初,因其母亲康悦蓉之死,订下严苛的婚姻规制,便是不希望善良女子如他的母亲一般,被夫家的妻妾折磨致死。   也因此,莫黎城成为普天之下,所有恋人们最向往之处。   在那里成婚简单,不需祖宗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两人相爱,入莫黎城主婚堂,得掌司堂主考验无误之后,即可拜堂成婚。   听说,两手空空,为爱奔逃至莫黎城拜堂成婚的爱侣们,还可得千两白银奖赏。   当然,若单纯为银子而前往成婚的不良男女,则罪同欺君,必死无疑!   第三辆华车上,御雪儿听得人们议论,忍不住好奇。   “父皇,为何七哥突然不让灵邺城的百姓入驻莫黎城?这可苦了那些相爱不能相守的有情人。”   “这个……朕也不知。”   御穹温柔摸了摸女儿的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唇角旋即便清冷抿直。   天不亮时,伏瀛匆匆闯宫,让他看魔球里的预兆……   御庸就算状告老七夺西部六城,断然不会把自己女儿和苏锦煜的丑事,暴露于人前。   到底是谁,急于杀锦煜和胭媚,又如此卑鄙地暴*露锦璃的身份?   但愿,那预兆不要发生,否则,老七定要屠尽灵邺城!   御尊也在最前面的华车上,百思不解。   “莲央,溟儿严禁灵邺城百姓入驻莫黎城,你可知为何?”   “为你。”   “朕?”御尊手臂搭在她的靠背上,将她半环于怀中,宠怜打趣,“莲央,你这又是说气话呢?”   莲央嫌恶地拨开他拢在肩头的手。   苏锦煜虽是狼人,却是大齐皇帝康邕承认的颖王,御胭媚是皇孙,苏锦璃是溟王妃,能下令将他们烧死的,除了他御尊,谁还有这特殊的权利?   “溟儿如此做,是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御尊沉思着,悻悻收回手。   在他们眼中,他这太皇,总是错的。   “御穹掌控血族这些年,为康悦蓉,多番铸成大错。御庸虽没有功勋,却到底是他的亲兄弟,朕的亲骨肉。御庸夺取大齐据为己有,纳入血族国土,并未威胁到血族皇权……现在可好,御蓝斯嚣张跋扈夺取西部六城,害御庸带着军队无处可去,血族要大乱了。”   “害御庸?”莲央讽刺冷笑两声,“在你眼里,我们孤儿寡母的都是坏人?”   “莲央……朕已经把珈玉和思允赶出皇宫,为你做出最大的让步,也让御穹做回血族王,你还想让朕做到什么地步?”   “御尊,你别忘了,穹儿是你的嫡子,是当之无愧的血族皇帝!御庸身为庸西王,拥兵谋反,悖逆血族与大齐盟约,就是死罪!该被千刀万剐,凌迟示众!”   御尊想斥她不可理喻,却终是只转开头去,不想再与她争辩。   莲央则转头看向另一边,眸光复杂的望着远处的山峦,心里亦是叠嶂重峦,雾霭森森,起伏不平。   与这对儿夫妻不同,第四辆马车里,却是柔情蜜意,浓的化不开。   细细如丝的天光,从祥云车帘的缝隙打进来,映亮宛若削成的香肩。   唯一的一盏夜明珠小灯,也被黑色纱罩遮挡。   这暗昧不明,这暖热的呼吸,这温柔的怀抱,恰到好处,形成最安然甜醉的温馨氛围,环绕锦璃,不知不觉间,衣带倾散大半……   俊秀健硕的身躯侧压着她,巧妙避开了她尚且平坦的腹部。   他轻尝细吻,缓慢如兽的舔*舐,让她身躯如似浸入冷水,又像是被投入烈焰。   她羞赧而敏感地轻颤,想挣脱,却又被他拉回   tang怀中。   淡雅的龙涎香、甘醇的体香、灼烫的温度,锁着她,缠绕着她。   他的指、他的唇,触及她身上每一处,撩拨她的惊慌失措……   起初僵硬的身子,渐渐的、渐渐的,被他的耐性磨耗殆尽。   她无法克制自己,只能在他灵活的指尖、舌尖,难耐的娇娆起伏,晕眩地失控回应。   惊觉他大手滑入裙底,记忆中,前世羞耻的一幕,呼啸袭来。   她如兜头挨了一盆冷水,身躯一颤,精准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推抵他的胸膛。   “阿溟……我……”   他没有再强迫,柔声安抚着,轻抚她的发丝。   为了弄清真相,他看过了伏瀛的魔球,知道了她在前世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前世今生想隔遥远,那身体也不是她的,沉重的记忆,却深刻心底,让她痛不欲生。   她觉得自己被弄脏,就连夜半入睡,也裹着厚厚的袍服……怕那脏东西会染他一身。   早知康恒那样毒害她,欺辱她,折磨她,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去一趟,拆了那人的骨,将他碎尸万段。   他明白她的痛,也不想每晚看她在浴池里自伤哭泣。   这辆宏大的华车,无时无刻不细致妥帖的呵护,出城时意外开始的美好热吻……他小心翼翼,尽一切努力,不着痕迹,想帮她忘却。   然而,这样的弥补,却作茧自缚,成了最痛苦的折磨。   深邃的鹰眸,在昏暗的光线里,凝视着娇美柔弱的她,熠亮如星芒。   她一呼一吸都似诱*惑邀请,越是看她,越是无法克制。   丹田里一股股火,愈烧愈烈。身躯再一次紧绷,火焰已收敛,却还是灼痛难忍,他只能埋首她颈窝里,一次一次深重粗沉的呼吸,和缓这不适。   锦璃迟疑,抬手,终是拥紧他。   “阿溟,你睡一会儿吧!”   他拉住她的小手,按在小腹下坚硬如烙铁的一处,“这里又痛又痒,你让本王如何睡?”   她手儿僵得不敢动,掌心里的触感,害她双颊***辣地烫,窘迫咬着唇儿,哑口无言。   “阿溟,我……”   “别动,让本王抱一会儿就好。”   “哦。”她愧疚地无声一叹,想收回手,他却不依。   她挫败地叹了口气,凤眸就在黑暗里,骨碌着转呀转,脖颈里尽是他呼吸的热气……   那热气缕缕如焐热的丝缎,钻进她敞开的衣袍里,越是热得无法抑制,他大手按在她的胸前,贪恋地揉捏……似无意,又分明邪肆,似……故意的。   一股饥饿感莫名蹿升,她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口水,却清楚地知道,这饥饿,并非吃点饭菜就能平复的,是被身边秀色可餐的男人招惹起来的。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帮他缓解痛苦时,突然……他坐起身来,掀开了车帘。   刺目的光打进来,一道白影闪电般飞进了车里。   锦璃惊得忙拢住衣袍,本以为是暗器,定睛一看,却见是他的银雀。   那银雀听话地落在他的手指上,任他取了信,在他手指上啄了两颗血珠儿,便如一个训练有素的护卫,乖乖飞到一旁静静候命。   锦璃忙取下灯上的黑色纱罩,想凑过去看,却见他已然将字条化为了粉末。   “阿溟……”她什么都没看到耶!   嗔怒抬眸,本是嫣红的花容玉颜,顿时惨白。   他脸色如两个时辰前,又不对,血眸莹亮,眼底杀气如冰,令人毛骨悚然,却一眨眼,那杀气又风影般,荡然无存。   锦璃不动声色,呼吸却还是变得急促起来,掌心里沁出一层冷汗。   “璃儿,在车里呆着,队伍停下,就与恪和皇祖母在一处,我去去就来。”   “你要去哪儿?会有危险吗?”   话出口,她不禁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蠢。   这里不是莫黎城,自是步步惊险。   他却捧住她的脸儿,在她唇上结实一吻。   “安心!我只是忽然想起,忘了给你带安胎药。”   说完,他转身就走。   “慢着!”她忙爬进车厢里面,翻找包袱。   他明白,她是在找药,便随着她挪移。   然而,视线却贪恋凝于她纤柔的腰身,凌乱的发丝,倾散的衣袍……她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妩媚惊魂。   锦璃拿出两个小玉盒递到他面前,“红盒里是可调制内伤,解百毒的。黑盒里,是致命的毒药,拈开药丸外的黑色皮套,丢一颗出去,就会把近百人化为脓血,你随身带着吧。”   这恶毒的小女子!他俊颜顿时怒色氤氲,“这两日,你又弄毒药?”   “我想帮你,我们是夫妻,本该同甘共苦。”   “你这样会伤了孩子!   ”他忍不住咆哮训斥。   她忙搂住他的脖颈,撒娇地安抚,“不会的,我很小心。”   他挫败一叹,不忍再训斥。   其实,他不想瞒着她,想告诉她一切,但是,事关锦煜生死,她若知道,定会不顾一切地前去救他。   “阿溟,你若怪我,可以回来再好好骂我一顿,这药务必带着防身。”   他无奈地把玉盒收进袍袖,也将她环入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看到她眼里贪恋地不舍,怒气荡然无存。   “既然这样爱着本王,为何还要彼此折磨?”   “我哪有折磨你?”   “本王这样邪恶凶残,杀人如麻,曾有过八位王妃之人,在你心里十全十美,你在本王心里,亦如雪之荷,玉洁冰清,无人可取代。前世的康恒已死,更何况,那身体也不是你的。本王给你时间去忘记,去疗伤,但是,本王回来时,你要彻底放下过去!”   说完,他在她唇上飞快精准地一吻,不等她回应,便飞出了车厢。   心底百感交集,又悲又喜,她强忍着,没有掀开车帘。   他只是去拿安胎药,她也不该恋恋不舍。   躺回刚才他躺过的位置,贪恋着那份残留的温暖,听力延长,她听到他去了第一辆华车道别。   “皇祖父,皇祖母,孙儿担心锦璃的身体,忽然想到,忘了给她带安胎药,想回宫一趟。”   御尊沉声道,“派护卫回去取便是。”   “锦璃的安胎药都是孙儿亲自收着,护卫不便去拿,孙儿速去速回,不会耽搁狩猎的。”   “去吧!”   御尊摆了摆手,不疑有他。   御蓝斯离开,他才对莲央笑了笑。   “人类女子就是这样麻烦,有孕还得服用安胎药,若溟儿迎娶个拥有精准之血的血族女子,何至于惹一身麻烦?”   “他曾娶过八位有精纯之血的女子,可惜,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都瞧不起溟儿这位混血儿。而且,那八位王妃和她们的家人,都与太皇你一样,道貌岸然,好吃懒做,装腔作势,贪慕权势,卑鄙凶残,不安于室,好*色忘情,厚颜无耻,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万万死!”   她骂得如此动听,倒是真叫他刮目相看。   “莲央,咱们……能不能不要一说话就吵架?”   “你也可以骂哀家呀!别把怒火憋在心里,你的珈玉妃和思允妃会心疼的。”   “你……”   御尊气结无奈,倾身捏住她的下颌,以吻封堵她恶毒的嘴儿,然后……   众护卫,以及后面马车上的珈玉妃和思允妃就看到,至高无上的太皇陛下,忙于偷香,猝然无防,被太后娘娘凶猛一脚,踹飞到车外去。   于是,整个队伍不得不停下来。   *   灵邺城。   守城护卫,见一匹黑马飞奔而来,冲上去要阻拦,见马背上的紫袍男子,是刚出城的溟王,忙让开路。   然而,他们嗅觉再灵敏,力量再高强,却也看不出,这位溟王殿下是贴了易容面具的。   紫袍男子直冲过灵邺城主道,飞奔至皇宫。   宫楼前的护卫恭敬笑道,“殿下刚启程,怎又回来了?”   “给爱妃拿安胎药。”   “殿下对王妃娘娘真好。”   *   小小的云水镇,位于灵邺城八百里之外的山林深处。   此处偏僻,却因险山秀水,风景奇美,引不少喜欢隐居的吸血鬼长居。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处繁华小镇。   白天,这里的吸血鬼大都沉眠入棺床,没有白天劳作的习惯。   御蓝斯于半空收拢羽翼无声停落,街道上空荡寂静,诡异地没有丝毫声响。   一群寒影杀手,从四面八方飞来,瞬间聚拢到他面前,单膝跪地。   领首的统领忙递上一张早写好的字条。   御蓝斯看过之后,抬手一挥,众人起身,列成两排。   他从队伍中间穿过,从袖中取出锦璃给的黑色玉盒,倒出里面的黑色药丸,每人发一颗,以牵引传音,告知他们用法。   寒影护卫们领命,又消失无踪。   这小镇满满暗藏了,御庸最得力的部将和近千精兵。   他们大都在地下室内的棺床里,要找到锦煜和御胭媚所在,恐怕要耗费些时间。   御蓝斯脚步不停地,径直穿过街道,迈进路旁一座墙边做了白纹标记的无名客栈。   掌柜忙迎出来,无声行礼。   御蓝斯把药瓶和一袋早已备好的处子之血给他,便悄然退出客栈。   掌柜把血液倒在白瓷盅里,放入药丸,搅拌均匀之后,端在托盘上。   进入地下一层的客房,掌柜走到棺床前,一手端着托盘,一手轻敲了敲棺床。<   /p>   “王爷,小的刚寻到一点好东西,特别孝敬您的,您慢慢享用,小的告退。”   掌柜说完,慢慢地走出房间,带上门。   他穿过走廊时,不忘听着房内的动静。   棺床打开,一只满布黑斑的尖利鬼爪,从黑暗中伸出来,嗅到床侧高几上的香浓甜蜜的气息,他忙端过茶盅,咕咚咕咚喝下去,缓解剧毒引起的痛苦。   御蓝斯步履无声地穿过街道,在十字路口,焦灼静立。   半个时辰后,有寒影杀手上前来,又递上一张字条。   他淡扫一眼,随着杀手快步穿过两条街道,进入一座不起眼的茶楼,径直沿着台阶,地下暗室。   门打开,几个寒影杀手已然在里面候命,浓烈的血腥弥漫。   苏锦煜和御胭媚正被倒吊在房顶上,两人手腕脚腕,都戴了纯银锁链,苏锦煜脖颈上戴了银钉枷锁,浑身上下,都是遍布银粉的伤口。   一位寒影杀手递了字条上前。   “中了毒,遏制伤口痊愈,又被毒打过。”   御蓝斯不禁庆幸带了锦璃给的药丸。   他忙取出红色玉盒,倒出四颗,给两人各喂了两颗到口中,示意杀手们把他慢慢的放下来。   杀手配合默契,无声除掉所有的锁链……   御蓝斯转身出去,再回来时,带了两个千年橡木箱子回来。   御胭媚受伤不重,饮了几口血,很快醒来。   看到御蓝斯近在眼前,她忙要开口……   御蓝斯迅速捂住她的嘴,大手按在她腹部,摸到胎儿安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忙示意她钻进橡木箱子里。   御胭媚感激地落下泪来,却不敢耽搁,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半死不活的锦煜在侧,再也隐忍不住,惊痛地扑过去,隐忍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慌乱地摩挲,探到他还有脉搏,忙咬破自己的手腕,猛吸一口血,喂入他口中。   御蓝斯俯视着两人,不禁懊悔当初的计谋,恐怕,康悦这会儿恨透了锦煜。   想到那位心直口快的三公主,御蓝斯心里咯噔一震。   憎恨锦煜,憎恨胭媚……   随康邕入驻溟王宫的几个人都知道,锦璃被弥里转变过,而未变成吸血鬼。   锦璃待他们如家人,诚恳,周到,无微不至。   苏现和苏妍珍,自不会害对他们有恩的锦煜和锦璃。   康邕和王绮茹更不会,苏世韬和李夫人也不可能。   而康晨,在得知康邕和王绮茹返回大齐时,就从西部六城出发,也赶往大齐京城,准备当他的太子爷,更不会做这种断送前途的蠢事。   剩下的轩辕玖深爱锦璃,自然不会害她。   剩下的,便是康悦,她恨锦煜的背叛,憎恶御胭媚,而锦璃,当初为她好,也曾撮合过她和锦煜。   恐怕……魔球里的凶兆,就是康悦一手谋划的!   ☆、第253章 巧计毒杀无嫌疑   御蓝斯一番沉思,不过片刻。   两颗神奇的药丸,混合御胭媚的血液,在苏锦煜体内起效……   重损的血脉被唤醒,心脏骤然开始鼓动,折断的筋骨复苏连接,五脏六腑猛然冲入强悍的生命力,撒了银粉的伤口血肉滋生,痊愈恢复光润,银粉被真气逼出,掉落。   健壮的身躯沉闷地咳了一声,粗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四肢猛然动作,本能地,便挥手反抗挥打。   紧抱着他的御胭媚,忙按住他的心口,轻拍安抚。   御蓝斯迅速弯身,封住他的哑穴,命杀手把他抬进橡木箱子里斛。   苏锦煜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环顾四周,在箱子里便冲开了穴道。   他被毒打时,最不放心地就是锦璃,怕御庸和珈玉妃又有毒计……   想开口问锦璃是否安好,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下。   御蓝斯既然能来救他,锦璃该是无大碍了。众人声音不敢出,可见御庸还在附近。   他感激地望着御蓝斯,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闯下如此大祸,御胭媚腹中骨肉若暴露,也将会牵累他和锦璃。   御蓝斯拍了拍他的肩,却比他更懊悔。好在,他没有来晚。   厚重的箱盖,盖住了锦煜的伤,也盖住他满眼血红的杀气。   他绝不允许御庸活过今日。   一行人,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御蓝斯以牵引传音,命寒影杀手将二人送往玉波城,叮嘱他们不到城内,不得打开木箱。   至于康悦,要除掉她,并非难事。   这件事,只能秘密进行,锦璃,锦煜更是不能告知。   御蓝斯单独派两位杀手,去打探康悦的下落,并伺机下手。   他则又在镇上转了一圈,于客栈内的地上,撒下一层毒粉,确定除御庸之外,那些部将士兵再无活口,方才离开。   *   暮色渐笼,云水镇四周的山峦,丘壑,仿佛被浓墨染平,成一片沉重阴冷的黑幕,鸟兽无声。   灯火于街道上稀稀落落的亮起来,渐渐地,如晃动的水银,溢满街道。   苏醒的吸血鬼们,也爬出棺床。   浓重的黑夜,是他们美好的清晨。   有几处宅邸内,突然传来凄厉惊恐的惨叫,在这静谧中,生生撕开狰狞的裂痕。   街上的人,循声冲了去查看,发现暗室里堆满了陌生人的尸体。   御庸被尖叫声惊醒,从棺床内爬出来,慵懒地伸展腰肢。   于黑暗中,他眼眸莹红,震惊地看清了,手上的黑斑不见了踪影,五脏六腑却……隐隐作痛。   想起喝过的掌柜送来的处子之血,轰然一声巨响,他猛然踹开了房门,瞬间,穿过走廊,到了客栈大堂的柜台前……   他太急于找到掌柜,没有发现,自己过快的速度带起的冷风里,回旋了白色毒雾。   大堂内灯火未燃,静无气息,反而是被街上的灯光打亮了几分。   嗅到一股浓重陈腐的血腥之气,他迅速冲出客栈,身体突然被挖空一般,跌趴在地上。   一座茶楼内,丢出大堆粘腻的衣袍,掌柜骂骂咧咧地嚷道。   “这些死鬼兵,睡一觉,竟莫名其妙地手段脚残,血肉模糊!真活见鬼!”   御庸趴在地上,一时间站不起。   他看向那些忙碌往外丢血衣袍的人,想开口求救,喉咙里却咕咕地响……   口中呕出大口大口黑浓的血,晕开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筋脉瘫软,骨头刺痛,五脏六腑也融化成脓水似地……   是谁下了如此毒手?   除了御蓝斯,定无旁人!   可惜他再没有了反抗的机会。   *   麓山猎场内,盛大的晚宴刚刚开始。   宏大的御营,灯火辉煌,俨然是一座宫群,由近五百帷帐与帷幔搭建而成,星光闪烁的天幕之下,仿佛一片淌开的白玉。   御尊与莲央太后的寝帐位于最中央,环绕四周的,便是皇子皇孙,再外环,便是百官寝帐。   御营中央,两座宏大的寝帐前,单独铺设的宏阔空地上,搭建起了八座篝火台,映得四周亮如白昼。   宴席正酣,天地空阔,草木清新,吸血鬼灵魂深处潜藏的自由狂野本性,似乎都被唤醒了。   妆容艳丽的舞姬,黑发飘扬,如刚变身的狐妖,上古兽皮猎装,仅仅遮挡了胸胯,随着鼓声节拍,水蛇般的腰身妖娆款摆,臀后九条毛茸茸的尾巴甩得飞起,暗挑得人血脉躁动,心猿意马。   “这舞好看么?”   御蓝斯回过神来,侧首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娇妻。   “还好。”   “这舞是你安排的?”   “不是。”他哪有空凑这份热闹?!“   是太皇喜欢,御之煌特别安排的。”   “不好看,不准你看。”   “好,本王不看,本王只看爱妃一人。”他宠爱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锦璃慵懒靠在他胸前,一身雪白牡丹锦袍,出尘脱俗,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也真真没想到,皇室的狩猎晚宴,会有如此低俗妩媚的舞蹈。   莲央不想与御尊挨着坐,便叫了南宫谨在中间挤着,她怀里则抱着无殇。   御尊不时悻悻看她,努力的没话找话,却往往不到三句半,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眼一扫四周的席位,最后视线落在那些仅穿了几条兽皮的舞姬身上。   绝色妩媚的女子们,个个眼神勾魂,不时飞旋着去给他的皇孙们敬酒,妄想着飞上枝头。   领舞的舞姬,竟颇为大胆,一个跃身,到了御蓝斯和锦璃的桌前,拿起了锦璃面前的酒杯,敬向御蓝斯。   全场赫然微妙地静了下来,皆是看向那边。   “殿下,奴婢敬您!”   御蓝斯似笑非笑的,环住怀中的锦璃俯首便吻她,两人缠绵悱恻,旁若无人,忙得不亦乐乎,生生让舞姬举着酒杯,不知所措。   眼角余光瞥见舞姬竟不走,锦璃推开御蓝斯便站起身来,端起他面前那杯酒,就要泼过去……   御之煌忙起身冲过来,挡在那舞姬身前,“丝丝,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我新纳的侍妾。”   “皇兄,你这侍妾未免太不规矩,竟当着我的面,给阿溟敬酒?她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呀!”   “是我教导无方!丝丝,老七不要生气。”御之煌堆着笑,端过舞姬手上的酒杯,对锦璃安抚,“来,丝丝,我自罚三杯,你随意。”   锦璃哭笑不得,他哪里是教导无方?分明是调教的完美又听话,故意寻衅,特意给他铺一条路,过来占便宜的。   “殿下,您不是说,溟王殿下最喜欢尾巴吗?”舞姬说着,身子送进御之煌怀里。   喜欢尾巴?锦璃狐疑看自家夫君。   “阿溟,喜欢尾巴什么意思?”   御蓝斯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来,端起酒盅,视线却盯在那舞姬的脸上。   瞧着她眉眼陌生,方才松了口气。   “丝丝,你竟不知道么?每年狩猎,这狩猎舞都是必须有的……”御之煌轻抚怀中女子如缎的黑发,一眼不看御蓝斯。   锦璃侧养着脸儿,揶揄看御蓝斯。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某人可是说,这舞“是太皇喜欢,御之煌特别安排的。”   “小时候,老七就在这些尾巴里跑来跑去,后来成年,每年都带一个尾巴美人儿侍寝,纵然后来有了八位王妃,也不曾改变这千年不变的习惯。最荒唐的是,八王妃海冉还曾和一尾巴美人儿一起为你的阿溟侍寝……”   锦璃不想在乎那些,心口却还是闷闷一阵刺痛,唇角的笑也僵了。   她知道,自己嫁给的,是一个活了千年的、有着八位王妃的男子,他的过去,“丰富多彩”,超乎自己的想象。   任何一个人,轻易摆出一条,都会当成利剑刺伤她。   御蓝斯担心地伸手拥住她,“璃儿……”   “是真的?”   “是。”他坦然承认,“我从前……”   “我不希望这些事从别人嘴里听到,有空你一一说给我听。”   “……”   一一说给她听?她若听过,恐怕对他的爱也会扭曲了。   “当然,这事儿怪我!晚宴是为兄安排的,我只顾了旧时的规矩,竟忘了,这事儿会让你生气。”   御之煌斥退了怀里的尾巴美人儿,好不歉疚地笑了笑,视线掠过锦璃淡妆精细的俏颜。   “丝丝,别为此动怒,伤了身体,老七恐怕不会饶恕我。”   锦璃脸色苍白地回以一笑,不动声色握紧拳头,不理会四周围一双双看好戏的眸光。   御蓝斯挑眉,“皇兄要自罚三杯自是必要,可你怎能用璃儿的酒杯?更何况,她那杯子里,也不是血族人能喝的酒。”   御之煌尴尬看了眼酒杯,果然,里面竟然是酸甜养颜的花果茶。   眼见着宫人拿了夸张的大海碗来,他骇笑退了几步。   “老七,你不至于这么认真吧!你这是要害死为兄呢!”   御蓝斯亲自拿过酒坛,哗哗哗……潇洒不羁地倒满了一排碗。   他端起一碗,举到御之煌面前,“这可是本王自酿五百年的陈酒,又香又烈,比你那几位侍妾更辣,喝几碗,保你过瘾!”   他倒酒的姿势,不羁的口气,暗隐怒火的眸光,锦璃看在眼中,已然想象到,在从前的狩猎晚宴,是何等情形。   可她没有指责的余地,毕竟,那时御蓝斯不认识她。   这苦,她只能生生往下咽。   御之煌盯着他手上的酒碗,笑得眉梢抽*搐。   鬼都知道,这烈酒喝一杯就倒下,用海碗喝,定要了他的命!   见御之煌不肯接碗,锦璃倚在夫君怀里,征询大家的意思。   “大家说,之煌兄该不该喝?若是大家点头不让之煌兄喝,那就可以不喝了!”   南宫谨从莲央和御尊之前蹦起来,“喝!喝!喝……”喝死这可恶的吸血鬼!   大家都叮叮当当敲着杯子,齐声高嚷,“喝,喝,喝……”   御尊摇头失笑,见莲央由得孙儿们玩笑,他便也不开口,心口却突然一阵剧烈的痛,仿佛被撕碎,捣碎,惊得他站起身来。   众人皆是以为,御尊要阻止御之煌喝酒,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下来。   就在御之煌也以为,自己有望得救时……   右侧远处的席位上,御月崖也惊得站起身来。   左侧首位上,珈玉妃脸色惨白,绕过桌案冲到御尊面前。   “陛下,臣妾发觉,庸儿……出事了!可能已危在旦夕。”   御尊抬手一挡,制止她再说下去,他狐疑一扫全场,视线最先掠过御蓝斯和南宫恪,以及右侧龙椅上,拥着芹妃的御穹。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疑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小心地探究。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该在的人都在,御庸有万年神力护体,且事发之地,在八百里之外,就算有人能瞬间飞去,也不可能一击将他如此重创。   在场的人都无嫌疑,会是谁?   眼下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寻找凶手,而是尽快赶过去救他。   “朕与珈玉妃、月崖离开片刻,你们继续玩。”   他抓住了珈玉妃的手腕,看向一脸淡漠的莲央,心骤然一痛,忽然有些恍惚。   万年前某些日子里,他总是如此,一再地单独为珈玉,为御庸,抛下她和御穹。   “莲央……”   “太皇别看哀家呀,哀家没什么,却是思允妃该伤心了。毕竟,思允妃一番精心安排,可是刚刚得宠呢!”   他拉着珈玉妃站在她面前,一双眼深沉盯着她,只等她的话,他知道,众人都在看着,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莲央红了眼眶,别开眼,只看着怀里的无殇。“太皇既然如此忧心,留下来也没心思玩乐的,苦了之煌这番安排和孙儿们的捧场。臣妾……恭送陛下!”   “朕快去快回。”   说完,他宏大的羽翼,如垂云般,轰然展开。   无殇抬小手,搂住莲央的脖颈,“不……哭!”   莲央抱紧肉呼呼的小身体,眼底热痛……   这些年,早该习惯了,还痛什么?   她恨这样的自己,愤然随手一挥,掀掉了面前的桌案。   满座,陡然一片岑寂,鸦雀无声。   那边御蓝斯和御之煌也没再继续闹。   思允妃忙斥宫人,“都瞎了眼么?还愣着干什么?收拾干净!”   她本是与珈玉妃同坐,珈玉妃一走,她便在宽大的椅子上挪了位置,靠近莲央,堆上笑来。   “姐姐,别生气了!太皇早就独宠珈玉妃,宠了那些年,咱们都忍气吞声熬过来了,何至于为眼前这点小事儿动怒?”   “哀家不生气,哀家开心着呢!对了,哀家还给妹妹你准备了一个好礼物,从前你在溟王宫里偷偷摸摸,今晚大可不必了。”   太后冷声下令,“来人,把哀家给思允妃的礼物呈上来。”   御蓝斯瞧着这一幕,百感交集。   他担心地看了眼父皇,父皇一脸平静,看不出端倪,他越是猜不透,皇祖母给思允妃备了什么礼物。   锦璃见他看自己,摇头笑了笑,则看御之煌。   御之煌哭笑不得,他们这最受皇祖母疼爱的一对儿都不知内情,他哪里知道?   三人一起看南宫恪,南宫恪似笑非笑。   “不是要喝酒的吗?碗都摆上了,干脆一醉方休吧!”   他起身走过来,二话不说,端起一碗,一仰头,咕咚咕咚喝完。   锦璃担心地忙劝道,“恪……你慢点,那样喝伤身。”   “从前在战场上,我都是用酒坛喝的,你倒是也劝过的,我却没听过……那一幕,你不是在伏瀛的魔球里看过了吗?”   一碗喝下,他又端起一碗,却是先递给了御之煌。   “喝!你是没资格同我喝酒的,不过,今晚你这一招,砍在了锦璃的心坎上,今晚就醉个痛快,明儿接着斗。”   这样的热闹,这样的喧闹,这样的舞蹈,甚至这酒香,都让他痛不欲生。   看锦璃刚才为御蓝斯的一点污秽的过去,难以保持冷静,他便想起她为从前的他,痛不欲生。   今晚,他不想清醒   着,这狩猎,他也实在不该来。   宫人们得他的命令,给各个桌案上发了大碗,众人顿时又兴致高昂。   锦璃扣住御蓝斯的手,“阿溟,不阻止他吗?”   “这只是戏的一部分,明儿还有更有趣的。”   御蓝斯拥着她坐下来,担心她身体会撑不住这样的疲惫。   “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去歇着?”   她摇头,慵懒靠在他怀里,“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参加这样的宴席,而且,以你王妃的身份,我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傻丫头。”御蓝斯拥紧她,“今儿本王和你说的事儿,你可考虑清楚了?”   “什么呀?”她端起自己的花果茶,赧然咕哝着,佯装忙碌地喝。   耳畔传来酥痒暖热的低语,“你不回答,本王就当默认了。”   “今晚我真的累了,明儿再说吧!”   “……”他脸色微僵,担心她被御之煌的一番言辞刺伤,不好再坚持。   她那肩头轻碰他太贴近的胸膛,“大家都看着呢!你不要总是抱着我。”   “他们没看我们,看得是思允妃。”   因为,太后送了八位健壮秀美、容貌绝艳的男宠给思允妃。   一派男子高大魁伟,都是精挑细选的,个个长发垂肩,妖冶冷俊。   身躯上,只松松穿了黑色寝裤,涂抹地一身浓香,肌理结实油亮。   一个个步履宽阔,举动间,仿佛优美的猛兽。   他们走到思允妃面前,一身浓香飘展开,在场的女子,无不心神荡漾。   锦璃只一嗅,顿时分辨出,这药是催*情女子的毒药,忙不着痕迹地抬丝帕掩护口鼻。   思允妃却被那药香蛊惑,欲罢不能,杏眸贪婪地望着八个容貌绝美的男子,迫不及待地起身过去,竟当着百官的面,不知羞耻地,对八个男子又摸又绕,那样子,仿佛是总算抓到可口猎物的狐狸,笑得肆无忌惮,媚态横生。   莲央冷媚扬起唇角,“喜欢就收下吧,今晚太皇不回来,好好享用。”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   思允妃忙不迭地说着,又郑重地谢了恩。   她这欢天喜地的模样,在百官眼里,完全变了味道。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无不轻蔑,鄙夷,嘲讽。   御銮和御少泽父子,皆是面如土色,已然没脸见人。   御銮忙起身过来,却无奈,思允妃竟拥住了一个男子在怀,这便要带他们回寝帐。   他忙在思允妃身边低语,“母妃,现在不同于从前,您收下这八位男宠,便名声尽毁了……将来您让少泽还如何在朝中立足?”   “名声?名声值几两银子?滚回去。”   ☆、第254章 血狱,殿下腹黑   思允妃神志失控,眼眸莹红,就连抚在美男胸膛上的素白的手,也变成了尖利了鬼爪——她已然欲罢不能,六亲不认地愤然斥退儿子,堂而皇之,带着八位美男离场岑。   锦璃远观那一幕,忽然觉得四处肮脏不堪。   浓重的陈腐之气,让这片旷野形容地狱,呼吸之间,夹杂着怪异的香气,还有各种熏香的气息,本是纯净的风,也变得污浊。   她肠胃里一阵翻搅,恶心地想呕,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御蓝斯的碰触。   御蓝斯看了眼空落的手,无奈叹了口气。“璃儿,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想回去。”   “我陪你。”   “不用。”   御蓝斯挫败僵怔。   御銮亦是在原地气恼无奈,可众目睽睽之下,他终是无法与自己的母亲争执。   “太后娘娘,如此未免太过分!您身为后宫之首,本该管制后宫……”他怒气压抑不住欢。   莲央早就看出,锦璃和御蓝斯不太对劲儿,她叫了锦璃过来,把苏无殇和南宫谨交给她,“你脸色不好,带孩子们先去睡吧。”   “是。”锦璃忙带了两个儿子离开。   御穹身侧的芹妃,也识趣地带着御雪儿告退。   整个晚宴,诡变三分,百官们感觉到龙椅上的杀气爆发,顿时正襟危坐。   莲央斜倚在靠背上,俯视着台阶下的御銮,凤眸威冷阴沉,竟是比帝王更霸气慑人。   “銮儿,你这是教训哀家么?你母妃睡在棺材里时,你可是口口声声叫哀家母后,要哀家护着你免受御庸的气!   如今,你的母妃回来,她踩在哀家的头上,你也不认哀家这个母后了,背后那些阴谋且不说,你这指责,也点在了哀家的鼻尖上!”   御銮忙跪在地上,“儿臣惶恐,母后息怒。”   御少泽也忙起身,“太后,父王没有冲撞您的意思,也不敢以下犯上,只是刚才这事儿……”   “哀家只是把礼物摆下,可没有强迫思允妃收下,你如此指责,可是大不敬!”   御銮父子哑口无言。   “都起来吧!”这次说话的,却是御穹,“太后不再追究,你们也都回去坐吧。”   御銮父子俩坐回位子上,却不禁担心,御尊会当夜赶回来。   南宫恪端着酒碗走向他,“皇叔,侄儿敬您一杯!”   “本王没心情喝酒。”   御銮挡开他的手臂,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袍袖上,占了些许白色的粉末。   “皇叔,别太烦恼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御銮就接了酒碗,大口灌下去。   母亲陷入如此毒计,就算将来少泽有机会登上皇位,臣民们也定然不会同意,他们有个如此妇德败坏的太后娘娘。   *   寝帐内,锦璃给两个儿子沐浴擦洗过,把他们抱到内室的小床上。   两个小家伙早已疲累不堪,一粘了枕头便睡着。   她也已然困倦,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倾城绝色的白衣女子,又全无睡意。   听到宴席上舞姬们娇娆的笑声与歌声,忽觉得异常熟悉,眼神落在镜子里,前世种种浮现眼前……   镜子里的女子,眉目清和,五官温婉,沉静如莲而不失惊艳,该是大富大贵,能有幸福的,为何……总是这样,不得安宁?!   深吸一口气,她敛气凝神,摒除那些喧闹的杂音,专心卸妆更衣,不准自己胡思乱想。   她躺在艳红纱帐低垂的床榻上,那声音却直往耳朵里钻,翻来覆去,明明以让困倦难捱,却手脚冰凉,无法成眠。   晚宴那边,有女子在唱不知名的曲调。   浓词艳曲,随着娇柔艳媚的声线里荡漾开,不知撩了谁的心。   她做好了接纳一切的准备,却还是没有想到……   御蓝斯,竟……彻夜未归。   *   这一夜,注定不安宁。   八百里之外,御尊带珈玉妃和御月崖,落在云水镇的主街……   御庸就趴在一处客栈不远处,浓黑的血淌了一地。   如此暴尸街头,麻木不仁的吸血鬼们司空见惯似地,不予理会。   “庸儿……”珈玉妃痛心疾首,把肌肤干枯的儿子揽入怀中,仰天嘶叫。   御月崖恸哭大叫父王,自言自语地癫狂质问,到底是谁下如此毒手。   想到御蓝斯,他忙跪下来,“皇祖父,定然是御蓝斯害死了父王,孙儿求您,一定要为父王报仇!”   御尊蹲下来,细看儿子的尸体。   “周围血液未干,他刚死没多久,御蓝斯一直在猎场,怎可能到这里?更何况,他只有千年之力,如何杀得了你父王?”   “可是,皇祖父……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南宫恪,还   tang有御穹!”   “越说越过分,从早上到我们离开,御穹不曾离开朕的视线,南宫恪也始终紧随朕与太后左右,而御蓝斯因为锦璃有孕,更是小心呵护,不敢离她半分。”   “皇祖父偏袒他们!”   “月崖,你不要被权势迷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御蓝斯,错认凶手,你父王在天有灵,也不会瞑目!”   “御蓝斯夺取西部六城,证据确凿!”   “月崖,你是朕的孙儿,他和南宫恪也是,他的儿子至今不能姓御,南宫恪至今也未更改姓氏,都是拜你父王所赐。   对此,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父王妄想独霸大齐,你和你祖母绑架御蓝斯的妻儿,恶意挑衅在先,他这才发兵夺取西部六城。   朕不想杀你们,谁也不想杀,御蓝斯复仇,也算是点到为止,他不曾伤害过你们的性命。”   御尊不给他再争辩的机会,侧首命令身后的两位护法。   “弥里,凌一,去查一查,这镇上一定有什么线索。”   “是。”弥里和凌一俯首应下,转瞬分头行事。   不过片刻,弥里就发现客栈内的地上有白色毒粉,厚厚的一层,竟如雪花一般。   御庸踩在上面,脚印异常明晰,所幸,这里不曾有人来过。   御尊进来看过一番,命弥里收取了毒药作为证据,带了御庸的尸体,与珈玉妃和御月崖又返回猎场。   *   卯时,御蓝斯仍是未归。   锦璃烦躁暴怒,终是压抑不住怒火,裹着披风走出寝帐,直冲向晚宴处。   御尊正扛着尸体,带了珈玉妃和御月崖返回,她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弥里和凌一,心惊地一颤,忙跪在地上。   弥里凝眉看她披头散发,容颜憔悴,不禁担心。   御尊也疑惑打量着她,“锦璃,你有孕在身,身体本就虚弱,怎天不亮就往外跑?”   “禀皇祖父,阿溟一夜未归,儿臣不放心,特去晚宴上寻他。”   “一起吧,朕也晚宴那边瞧瞧。”   “是。”   锦璃站起身来,恭敬退到一旁,让御尊先行。   珈玉妃阴沉瞪了她一眼,弥里和凌一也过去。   御月崖走在最后,行经她身侧时,凑到她颈侧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处死御蓝斯,本世子就收你为妾,你可要做好准备,把伺候你三位夫君的本事,都拿出来,好好服侍本世子。”   锦璃惊怒,却沉静低着头,未发一言。   她脑子里,是与两个儿子被困在橡木箱子的一幕。   那仇,她誓死要报的,却还未下手,御庸就死了。   毫无疑问,御庸定是被御蓝斯杀死的。   可御蓝斯离开时,只说了一句去给她拿安胎药,他又那么快就去而复返……   那只吸血鬼到底做了什么?   她强忍着疑惑,惧怕御尊会查到御蓝斯是凶手,未反驳御月崖,忙跟上御尊等人。   晚宴上一团狼藉,四处酒气弥漫,太后歪躺在龙椅上,手中还勾着一只大海碗。   御穹怀里抱着一个纱袍美人儿,醉的全无帝王形象。   百官们更是东倒西歪。   弥里和凌一分散开彻查罪证,锦璃则在姿态暧昧的男女中,寻找着御蓝斯……   一只只吸血鬼睡着,仿佛冰冷的尸体,她毛骨悚然,仿佛是乱葬岗里摸爬。   御尊把御庸放平在地上,见锦璃拖着披风和睡袍,磕磕绊绊地在醉倒的人群里翻找,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类女子,真不该嫁给一个吸血鬼。   她若是摔倒了,恐怕又要卧床多日才能养好。   他只得亲自翻找,很快……就寻到了埋在美人堆儿里的御蓝斯。   御蓝斯身侧两个空酒坛,身侧环绕着的女子个个美艳绝伦。   “锦璃,你不是找他么?他在这里!”   听到御尊怒气暗隐的低唤,锦璃紧张地忙奔过去……   珈玉妃和御月崖却比她更快,两人看到御蓝斯那样子,当即打消了怀疑。   那暧昧荒唐的情景,刺入眼帘,锦璃脚步霎时顿住,她注意到珈玉妃和御月崖离开,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痛。   她的夫君衣袍不正,头枕在一个女子的腰腹上,怀里左拥右抱,正是那些身穿上古猎装的尾巴美人儿们……   纵然是演戏,他拥着她们喝酒,却是真的!   锦璃未敢再上前,反而脚步踉跄地后退两步。   脑子里许多纷乱的景象,风驰电掣,冲击得她心口怆痛。   与南宫恪在晚宴上荒唐的佟诗灵,因为苏静琪而背叛他的康恒,封后大典的自杀,龙首大船的火海,身子下淌开的黑浓血液……   她眼前发黑,崩溃地瘫下去。   >   御尊见她境况不对,忙自后托住她的后背,“锦璃,你怎么了?苏锦璃……”   弥里感觉到她腹中剧痛牵引,担心地走过来,忙把锦璃揽在怀中,咬破手腕,喂到她唇边。   御尊俯视他的举动和神情,不禁竖起眉头。   弥里见他还在身侧,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承禀最重要的事。   锦璃苏醒过来,正听到弥里对御尊所言。   “陛下,罪证找到了,是御銮,他的袍袖上,有残留的毒粉,一个在他身侧的女子,似乎是碰到了那种毒药,已经身亡。”   弥里一手环住锦璃,一手把收集到的毒粉,交给御尊拿去对比。   “你送锦璃回去。”   “是。”弥里抱起锦璃,俯视她苍白的脸儿,心痛如刀绞。   锦璃揪住他的袍子,把所有的痛,生生咽下去,她垂下眼帘,没有再看御蓝斯那边,心底惊逃海浪,缓缓平复下来。   御尊走到御銮近前,凌一已经把他周围碍事的人全部移开。   “陛下,小心毒粉。”凌一提醒。   御尊抬手,示意他不要惊动御銮。   他把弥里收集的药粉倒在地上一点,仔细对比御銮袍袖上的毒粉……洁白的粉末,细碎如雪。   御銮就在这时醒来,睁开眼,见御尊阴沉地怒盯着自己,不禁疑惑,“父皇,您回来了?”   “你袍袖上……这是什么?”   珈玉妃和御月崖也围拢过来,两人血眸獠牙,杀气腾腾。   御銮顿时察觉事情不对,警惕地忙坐起身来,怀中女子却瘫在地上,口鼻里黑血流淌,竟是已然死掉多时。   他忙要起身,被珈玉妃尖利的鬼爪一把按住了肩,纤长的指甲,刺进了他的肩胛骨。   “这……我……”   御尊阴沉地怒问,“这舞姬死了,为何你没事?”   御銮想争辩,却任凭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把死去的女子说得复活过来。   “父皇,儿臣不知。儿臣没有害她,父皇不至于因为一个舞姬的死,怪责儿臣吧?!”   “舞姬之死,的确没什么,你皇兄之死却非同小可?”   “皇兄?庸皇兄死了?”   御尊勃然大怒,“凌一,把他铐起来,收押囚笼!”   “是。”   凌一应声,珈玉妃憎恶地松了御銮的肩膀,为防他反抗,没有远离。   御銮惊恐大叫冤枉,忙要扯住御尊的袍服,被凌一一脚踢开。   见凌一抽剑,珈玉妃和御月崖防护两侧,御銮不敢再冒然靠近御尊。   “父皇,您让儿臣死个明白!”   御尊站起身来,阴沉冷斥,“御庸死了,你怀里的女子死了,你却没死,这已然够明白的。”   凌一为防他反抗,当即一掌,打在他后颈上。   这事儿,当然不算完。   御尊转瞬去了思允妃的寝帐。   一入帐内,不禁被床上的一幕震惊。   八位男子不着寸缕,横在床榻上,而他的思允妃,竟抱着其中一个,睡容妩媚餍足。   若在从前,这一幕是司空见惯的。   现在,人们称眼前这种境况为,捉“女干”在床。   他离开万年,不曾碰过莲央,她身边也不曾有过任何男子。   而思允,为何他只是离开一晚,她竟如此荒唐?   上次在溟王宫是两个,这次是八个,她于御銮的王宫内,不知要荒唐到何等地步!   他嫌恶抓起衣袍丢过去,不禁懊悔为这样一个女子,伤害了莲央。   思允妃被衣袍砸得惊醒过来,一个小药瓶却从衣袍内掉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御尊狐疑捡起药瓶,打开瓶塞,瞧了瞧,将瓶口朝下到处去,白色的粉末,细碎如雪,飘在了地上……   “陛下,您何时回来的?”   女子一夜欢愉,娇柔无力,抬手揉了揉脖颈,慢条斯理拿衣袍掩住身姿,一举一动,从容不迫,竟不知羞耻如何写似的。   “你是不希望朕回来?”御尊强忍着怒火,他警告自己,不要误会她。   思允妃却笑道,“恐怕御庸是死了吧?”   下一瞬,寝帐里所有的吸血鬼,被暴怒的太皇撕得粉碎,其中,也包括他的……思允妃。   另一座寝帐里,锦璃听得那嘶叫,惨叫,血肉被生生扯碎的声音,毛骨悚然,瑟瑟惊颤,   御蓝斯这时掀开帘幕进来,幽暗的光线里,他宿醉未醒,一身颓然与酒臭。   “璃儿……”   见她如此,他不禁懊悔布下这场毒计。   “出去!出去!吸血鬼……滚出去!”   她恐惧地咆哮着,抓起枕头砸过去。   内室里两个孩子被惊醒,忙奔出来,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南宫谨担心地看了眼御蓝斯,见他点头才靠近,“娘亲,是谁惹您生气了?”   锦璃崩溃地哭出来,抱住上前来的两个儿子,恐惧爆发出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255章 王妃演戏杀美人   御蓝斯在床沿坐下来,愧疚地把母子三人一并抱住。   听到帐外低语,他凝眉微皱,没有在外布置结界。   “璃儿,原谅我……”   “御蓝斯,我恨你!”   帐外的几个人,因为这一声尖锐嘶吼,脚步不约而同地尴尬停住。   御蓝斯身上混杂了浓重的酒臭和胭脂香,锦璃嗅得这气息,脑子里便遏制不住地想到他左拥右抱,饮酒作乐的一幕欢。   心口憋闷,她被寻得窒息,胃里一阵激烈的翻搅。   她愤然推开父子三人,冲到帐外,迎面,竟是一抹染了大片血污的艳红龙袍,冲入眼帘。   腥臭的气息扑面袭来,她已然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嫌恶地推开对方,却被裙角绊住,单薄的娇躯狼狈跌趴在地上,就……呕吐起来。   帐外地,正是御尊,莲央,御穹,弥里,凌一,御之煌,南宫恪,珈玉妃,御月崖等人。   而被锦璃撞到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御尊。   他手上的血,刚擦拭干净不久,指甲里还残留着血肉。   龙袍的袍边上,因为失控杀戮,沾染了大片血污……   他静冷一身血煞之气,栗发与红袍曳地,诡异如地狱里来的索命妖魔。   御蓝斯端着一杯水追出来,亦是差点撞在御尊身上。   对上御尊冷怒的视线,他心头一震,迅速垂下眼帘,来不及行礼,就过去扶锦璃。   “喝口水,漱口。”   “不要碰我,脏!”锦璃挥开他的手臂,也把他端来的水打翻。“你这样的人,不配碰我,不配碰女儿和儿子!”   御蓝斯顿时红了眼眶,“璃儿,你相信我,我只是喝酒了,我什么都没做……”   “昨晚那歌儿是唱给你听得吧?嗯?”   “我……我也不知道,只听了两句而已。”   “昨晚你灌入口中的酒,是她们喂的吧?是用碗喂的,还是口对口喂的?嗯?你说话!”   “碗,我确定是碗。”   “是么?为什么她们在你怀里?为什么你枕在那女子的腰腹上竟能睡得着?”   “我也不知道,我醉了!”   “哼哼……也就是说,你所有的解释,都是废话!”   “璃儿,我是爱你的。”   “是么?为什么我腹中的两个小东西,开始厌恶你?孩子永远不会对我撒谎!”   这句话,狠狠扎在御蓝斯心口。   御穹背后的南宫恪,也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生生把脸转到一边去。   御尊和莲央等人俯视这一幕,神情各异,碍于御尊未开口,谁也不敢冒然吭声。   “你若恨我,也别动气,这样对胎儿不好。”   锦璃拧开手臂,打开他的碰触。   御蓝斯只得又去端一杯水来,把水杯放在一旁,退后几步,才给御尊等人行礼。   “皇祖父,皇祖母,父皇……让你们见笑了。”   御尊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几次,复杂的神情,沉淀成无奈。   “你皇叔薨,要即刻回京举行葬礼。身为晚辈,你们都要尽孝穿素服。”   御蓝斯憎恶低着头,漠然开口。   “请恕孙儿不能从命。孙儿与锦璃新婚,锦璃又有身孕,眼下她身体也不好,而且,锦璃之所以如此虚弱,都是因为之前被绑架引起的,所以……”   “不管从前皇叔做错了什么,恩怨都过去了,作为补偿,朕将你已经攻取到手的西部五城赐予你和恪,剩下的一城,由月崖继承,你可有异议?”   御蓝斯抬起头来,“皇祖父,请恕孙儿难以从命!城池与锦璃和谨儿、无殇所承受的痛相较,微不足道。”   “你……”御尊看了眼身侧淡漠绷着脸的莲央,又问锦璃,“溟王妃,你的意思呢?”   “皇祖父,您怎问锦璃?!”锦璃冷笑,“锦璃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小小的人类女子,无权决定什么。”   御尊强硬隐忍怒火,眸光冷厉俯视着她,妄想以强大的气势,迫她点头。   “你是大齐公主,知书达理,识大体,顾大局,该是为夫着想才对。朕已然让步至此,为何你们还是如此忤逆?”   “珈玉妃和月崖世子,绑架孙儿母子三人,差点害死我们。这仇咽不咽得下,且不说。   月崖世子竟毫无悔改,前一刻,威胁锦璃说,他很快会杀了御蓝斯,让锦璃拿出伺候三位夫君的本事,尽心服侍他。   锦璃并非小肚鸡肠,但是,这等羞辱……皇祖父,若有人因您入了皇陵,让皇祖母拿出伺候您的本事,去伺候他,您怎么想?”   御尊哑口无言。若有人胆敢如此威胁莲央,他定然将对方碎尸万段。   而御蓝斯则是比他更狠更毒的,他从地上嘶吼起身,怒不可遏地冲向御月崖……   tang莲央,弥里,御穹,南宫恪等,几双眼睛煞时血红,齐齐看向御月崖……   珈玉妃却在御蓝斯冲过来之前,迅速抬手挥过去,打在御月崖脸上。   悍猛强硬的力道出人意料,生生把御月崖打得摔在了地上。   御蓝斯的一招就——落空。   珈玉妃仓惶呵斥,“没出息的蠢东西!还不认错?!”   对方人多势众,力量不可小觑,而她——只剩了她和御月崖两人,如此悬殊,竟还敢挑衅,找死!   御月崖知道,祖母这一掌,是要他保住那一座城,于是不敢多言,忙跪好求饶。   “皇祖父,孙儿是因为父王之死才怀疑溟王,因此对溟王妃出言不逊,孙儿知错!”   说着,他忙又朝着锦璃叩首,“溟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原谅月崖无礼。”   锦璃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当着大家的面,递到他面前。   众人只见她白袍胜雪,长发倾散,身姿娇柔,我见犹怜……   却只有与她相对的御月崖看到,这婉丽绝美的女子眼中,仇火肆虐,杀气阴沉,她俨然是一只阴柔狡猾的索命厉鬼。   而她前一刻的呕吐,柔弱,甚至与御蓝斯的争吵,都是一场戏。   她真正想做的,便是——让人放松警惕,杀了他。   锦璃知道,他已然看出自己是在演戏,然而,他却不知,她演戏是为相助御蓝斯躲过怀疑,杀他——不过是顺水推舟。   “世子吃了这颗药丸,我就原谅世子。并且,我让我的夫君和两个儿子,给你死去的父王披麻戴孝,让他风光入藏。”   黑色的药丸,仿佛黑曜石雕琢而成,冷亮而圆润。在她莹白纤细的手上,煞是好看。   珈玉妃盯着那颗黑药丸,忍不住问,“溟王妃,你这是给月崖吃得什么药?”   “毒药!”   “你……”   “不致命,我只是让他从此,再不能打我这孕妇的主意。”   气氛僵持,御月崖不肯拿药,御尊也没有吭声。   珈玉妃忙对御尊跪下来。   “陛下,庸儿是有不少子嗣的,可月崖毕竟是嫡子,如今他尚未真正成婚,也没有孩子留下,这药……万万吃不得!”   锦璃冷声笑道,“你把我和我的两个儿子闷在橡木箱子里,要活活把我们母子折磨致死时,可曾想过今日?”   珈玉妃却强硬地俯首,“珈玉恳请太后和太皇陛下,不必再让溟王一家参加葬礼。溟王妃既然身体不适,就好好休养吧。”   “哀家也不去参加,珈玉妃,月崖世子节哀顺变吧!”   莲央说着,把锦璃扶起来,见她眼底只有仇恨,不禁越是喜欢这孙媳。好剔透聪慧的女子!   “哀家要和哀家的子嗣孙儿们留下来,好好享受此次狩猎。”   御尊无奈地叹了口气,“莲央……”   “太皇,别劝了,哀家是不会为一个罪人落泪的。”莲央不在理会他,冷声呵斥御蓝斯,“溟儿,收拾干净,来认错,哀家先把锦璃、谨儿和无殇带走了。”   “皇祖母,昨晚是之煌皇兄派了那些美人儿服侍孙儿,孙儿是不想与他冲突才……”   “老七,你可别冤枉我啊!”御之煌忙堆上笑来,对锦璃说道,“丝丝,这样……我把那些美人儿都送给你出气,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既如此,锦璃就收下了。”   “对了,其中一个,还有老七的旧相好……”   御蓝斯愤然挥出一缕真气,将御之煌摔了个狗吃屎。   见锦璃挑眉怒瞪着自己,他忙堆上笑来,“锦璃,他是挑拨离间。”   “我知道,所以我更相信,他说得……是实话!你如此欺瞒我,等着跪搓衣板吧!”   “哎……”   御之煌被御蓝斯按压在地上,吐出嘴里的泥草,恶毒地加一句,“丝丝,让他跪十天十夜!”   *   御尊带御庸的尸体,与珈玉妃和御月崖离开。   御銮被押入京城法场,斩首示众,满门抄斩。   御少泽却在得知思允妃被杀之时,逃离无踪,御尊凭牵引也未寻到其踪迹。   御穹又派人去封山搜查……   于是南宫恪,御蔷,御之煌等人,带兵入深山狩猎,便有了猎杀的目标和乐趣。   百官们陆续回去吊唁庸西王,却得御尊应允,又陆续返回。   这次返回,却是不同。   深谙大局的臣子们,皆是看清形势,热热闹闹带家眷前来,一是为取悦太后与皇上,而是为儿女们攀亲。   后宫空虚,独芹妃一人得宠,眼见着一年一度的皇妃大选即将来临,皆有希望。   恪皇子,煌皇子,还没有正式娶妻,而御蔷公主,御雪儿公主,也未婚配。   溟王殿下虽   只娶一妻,却在晚宴上,拥着舞姬饮酒作乐……更何况,溟王还有两位小世子,以及两个未出生的女儿。   所以,谁家的女儿,都有飞上枝头的机会,谁家的儿子,都有成为驸马的机会。   出人预料的是,溟王殿下竟然是一位妻管严。   从前,百官们是曾听说,在莫黎城溟王殿下对溟王妃千依百顺,犯了错被罚跪搓衣板,可那也只是听说。   谁成想,这一幕竟然真的会发生。   百官们到来时,宏大如宫殿的溟王寝帐外,搭了艳丽的红伞,两排寒影护卫林立。   那伞下,一位身穿月白水墨荷花锦袍的女子,姿容惊世绝美,乍一看去,竟是一片山水图里的仙子般,出尘脱俗,一举一动间,仿佛有流光环绕周身。   她正坐在圆圆的水晶小几旁,和小儿品尝着新进贡来的水果,那兰花指捏着葡萄细细地剥皮,妩媚惊魂,到了极致。   长子南宫谨,则穿了一身银纹蓝袍劲装,正搭弓射向箭靶……   那箭靶……竟然是一个个身姿秀雅的女子。   黑披风下,皆是露着兽皮尾巴,无疑,正是那晚被溟王殿下左拥右抱的尾巴美人儿。   美人儿站成一排,远远地距离,看上去巴掌大小,头上顶着的红苹果,成了小红点……   而溟王殿下……可怜巴巴地跪在搓衣板上,紫袍华艳,贵雅绝伦,却是低着头,丝毫不敢吭声。   据说,溟王殿下已然那般跪了一天一夜。   官员们带了家眷去给太后请安,偏巧正从此处经过,不得不上前行礼。   “臣等给殿下与王妃娘娘请安。”   御蓝斯跪在搓衣板上别开头,不吭声。   锦璃忙不迭地咽下一颗酸甜的葡萄,嗯了一声,见几个官员身侧都带了年轻的女子,不禁疑惑,“几位爱卿这是带了女儿来呢?”   “是。”丞相最先开口,忙拉了女儿上前,“小女名叫……”   锦璃却是看也不看,朝着长子冷声斥责。   “谨儿,你怎么回事?眼睛瞎了吗?怎每次都射偏?”   丞相便尴尬地僵了,不敢再冒然开口。   那丞相之女,以及其他官员之女,皆是花容月貌,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瞥向了跪在搓衣板上的御蓝斯,皆是心花怒放,美眸如水,不能自已。   “把弓箭拿过来!娘亲射给你看。”锦璃怒斥南宫谨。   南宫谨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到底哪儿射得不好,分明都是百发百中呀!   他看了眼御蓝斯,见他凝眉递眼色,不敢辩驳半句,忙拿着弓箭上前。   总之,孕妇最大,孕妇说的话是圣旨,而且这位孕妇还有曾祖母撑腰,所以,他们父子都得遵命行事。   他把弓箭递过去,忍不住道,“娘亲,你不会射箭……”   “我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去坐下看着。”   南宫谨听话地在桌旁坐下,见无殇递了一个葡萄过来,借着他的手吃下去,也不禁好奇地看了眼那几位官员,及其家眷。   锦璃箭搭在弓上,凤眸一只眼闭,一只眼睁,瞄准到女子头顶的苹果上。   御蓝斯瞧着她那样子,不禁挫败失笑。   从她吃葡萄开始,他便始终盯着她,此刻她近在眼前,更惹得他,心猿意马。   “爱妃,射箭要把弓拉开,你这样射不到的。”   他就站起身来,绕到她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下巴搁在她肩上,唇瓣蹭过了她莹润的耳垂。   “要这样,姿势对,才能射得准!”   “御蓝斯,谁准你起来的?跪你的!”   便宜占尽的某只吸血鬼,又悻悻跪回搓衣板上。   锦璃却不禁双颊绯红,手上的箭离弦……   咻——箭射出去,却仅仅落在两丈外,距离那些女子,还有十万八千里。   几位官员都隐忍笑意,他们身后的女子们都嘲讽地低笑出声。   啧啧……溟王妃,不过如此。   护卫忙去捡了箭来,给尊贵的王妃娘娘重新递上一支。   御蓝斯又站起身来,到她身后,帮她摆姿势,“爱妃,一定要把弓拉满,还有肩要放平,收腹,吸气……”他大掌按在她腰腹上,把她往自己怀里紧按,不由心醉神驰慨叹一声。   “御蓝斯,你很啰嗦耶!回去跪着!”   虽然如此斥责着,锦璃还是暗暗依照他说得做了。   咻——箭射出去,却不过是比刚才射得远了一丈多。   御蓝斯跪在搓衣板上,无奈摇头,“本王对你讲了,要用力拉满弓,才能射得远。”   “是那些女子站得太远了。”   “……是你射得不远。”   “是那些女子站得远。”   被娇妻狠狠一瞪,   可怜的溟王殿下只得改口,“好吧,是那些女子站的远。”   夫妻俩一番争吵,百官们噤若寒蝉,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溟王殿下这一夫一妻,是铁板钉钉,不容更改的。   而不谙内情的女眷们,却喋喋不休地低语议论,频频摇头。   丞相的女儿却忍不住了,“王妃娘娘,殿下他说的……”   锦璃不理会众人的嘲讽,也不理会那女子的多言,直接命令护卫,“过去传话,让那些女子站在两丈之内!”   “是。”   于是,护卫忙奔过去,一排尾巴美人儿站到了近前来。   南宫谨坐在椅子上,大口吃着蜜瓜,等着看好戏。   御蓝斯跪在搓衣板上,慵懒地双臂环胸,俊颜似笑非笑,揶揄瞅着忙于搭弓射箭的娇妻。   无殇却没看娘亲,他霸气四射地站在椅子上,瞪大水亮如星的眼眸,不悦看向那些窃窃私语的女子。   圆乎乎地小胖手一只扶着圆几,一只指向人群,愤怒叫嚷。   “娘,她……看……爹!”   小家伙每次只能说一个字,话音软糯不清,娇萌醉人,却是让每个人都听清了。   锦璃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转头看向那女子,正是丞相家的女儿。   “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忙往前两步,却是站在御蓝斯近前,优雅弯下腰去,胸前的浑圆在披风内的蓝绿色锦袍里呼之欲出,“小女子名叫洛清露。”   “那么有劳洛小姐你站在那一排女子中间去。”   丞相正要开口,被御蓝斯阴冷一瞪,忙退后两步,不敢再吭声。   洛清露脸色微变,看了眼父亲,不禁欲哭无泪。   她硬着头皮走到那一排女子中间,护卫接着就把一个苹果放在她头上。   尚未做好准备,锦璃那边,咻——箭已离弦……   洛清露身侧一个女子倏然到底,她侧眸看去,竟是正中心脏,那箭头和箭身竟都是纯银的,在心脏处灼烧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血汩汩往外冒。   莫说百官们震惊,就连御蓝斯也颇为惊讶,她竟然能射得如此精准。   可能,只是误打误撞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被射死的女子,是今早醒来,在他怀里的一个。   然而锦璃却并不认为,自己射得精准。   她伸手,示意护卫又拿过一支箭,对洛清露笑道,“不好意思,洛小姐,是本妃眼拙,这次一定不会射偏了。”   丞相一家惶恐地跪在了地上,“王妃娘娘饶命,是臣教女无方,愚鲁冲撞娘娘,还请娘娘息怒,绕过小女。”   锦璃又忙于搭弓,心不在焉地,瞄准了那些女子,却没有射,而是对护卫命令,“本妃突然找到了射箭的诀窍,命她们后退到十丈之外。”   御蓝斯诧异挑眉,瞧着锦璃窈窕的身姿,不禁怀疑,自己错漏了什么。   她到底何时学会射箭的?是锦煜教的吗?还是她年幼时,苏世韬教授的?   当年的宁安王府郡主,一代武将之后,照理说,会射箭不是什么难事。   他思前想后,还是打消了这样的猜测。当年锦璃乃是康氏皇朝的未来皇后,康氏决不允许她学习剑术与射箭,自从有一位皇帝被枕畔妃嫔刺伤,康氏后宫内,严禁女子习武。   丞相一家跪趴在地上,已然开始颤抖。   洛清露更是毛骨悚然。   咻——箭离弦,却是正中她右边女子的心脏。   那女子躺在地上的瞬间,就被护卫们拖了下去。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对御蓝斯行告退礼,带了家眷们匆匆前往太后那边请安。   于是,溟王妃是神箭手一事,便传扬开去。   然而,锦璃却气恼跺脚,娇声对御蓝斯抱怨,“夫君呀,你说,我怎老射偏呢?”   “这个……”御蓝斯有点懵。已然射死两个,叫射偏么?   咻——咻——咻——咻——竟是长弓横置,四箭齐发。   洛清露左右两边,同时有两位女子倒地,无一例外地,心口血洞,触目惊心。   洛清露崩溃瘫在了地上,一支箭便朝着她的肩膀射了过来……   丞相惊恐地忙冲过去,拔了箭,拖着女儿返回来,跪在锦璃面前。   “还不给王妃娘娘道歉?”   洛清露这才认清,自己惹怒了什么人。   “王妃娘娘息怒,是清露有眼无珠,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饶命。”   “不过是射箭玩玩而已,清露小姐未免太开不得玩笑。”   锦璃淡笑说着,叫了南宫谨上前,把弓给他,她则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   “清露小姐胆子虽小,色心却不小呢!若本王妃不让你尝尝那滋味儿,恐怕我的莫黎王宫,指不定哪天,又多一位溟王侧妃吧。”   <   p>“清露不敢越矩。”   锦璃却不相信她的话。   “丞相,吸血鬼的眼睛挖出来,需要多久才能长得齐全?”   丞相惊恐地答,“一个月方能复明。”   “你的女儿偷看有四个孩子的有妇之夫,她的眼睛还能留么?”   “这……臣……”   “本王妃不杀她,只剜掉她一双眼睛,吸血鬼不是喜欢血腥么,就叫所有人来,都看一看。”   锦璃说完,给护卫摆手,那护卫转身便去找人来观看。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自始至终,不曾发一言。   而那几个尾巴美人儿,其中也包括御之煌的那位侍妾,全部被南宫谨射死了。   小家伙射完之后,方才明白,为何前一刻娘亲斥责他瞎了眼,射不准。   因为,有些权势,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方能夺取,而有些幸福,需要心狠手辣除掉某些捣乱的人,方能安稳守护。   *   这天晚膳十分,南宫恪等人狩猎回来,宫人们已经开始筹备篝火晚宴。   而御蓝斯还在搓衣板上跪着,他的面前堆着一大堆尸体,便是那些尾巴美人儿。   御之煌一见美人儿全部毙命,忙下马冲过来,寻到那位领舞侍妾,不禁悲恸。   “老七,这是谁干的?”杀掉这些美人儿,他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   御蓝斯无奈,说出娇妻的大名,“苏锦璃。”   “丝丝?哈!她那么善良柔弱的一个人,怎可能杀这么多人?”   御之煌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转头问最了解锦璃的南宫恪。   “恪,你和丝丝曾是前世夫妻,你相信这些人都是被丝丝杀死的吗?”   南宫恪下马来,看了眼那些美人儿身上没有拔出的箭,恍然点头。   “没错,是被锦璃杀的。”   她这是让御蓝斯汲取教训呢。   虽然那一计一箭双雕,杀了御庸,除了御銮和思允妃,却也伤了她的心。   她这是在警告御蓝斯,他若碰其他女子,倒霉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那些女子。   “她怎么可能会射箭?”御之煌想不通。   南宫恪波澜无惊地说道,“我教的。”   御蓝斯哭笑不得,“你?”   南宫恪歉然俯首,“当年我教会了锦璃琴棋书画,觉得女子该学一项本事防身。无奈,她不愿习武,说习武会变丑,而且跳舞也不好看,我便只能教给她射箭。”   御蔷看着那些死去的舞姬,也不禁竖起黛眉,“她杀了这么多人,皇祖母怎么说?”   “皇祖母来瞧过……”   见几个人都看自己,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皇祖母命人把这些女子的尸体抬到我面前,让我看着,直到她们发臭为止。”   “哈!”御蔷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七哥,你慢慢看。”   南宫恪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都是美人儿,还是蛮好看的。”   御之煌也上前来,却没有拍他的肩,而是蹲下来,冷笑嘲讽道,“老七,我这一招,可够味吧?丝丝原来也是个辣美人儿呢!”   “多谢皇兄如此陷害我!”   “你谢我?”   “是。”   “御蓝斯,你可真是个疯子。”   御蓝斯不看他,只看着依从太后的命令,看着那些死尸,阴沉说道,“在血族这种鬼地方,我不疯,如何活?”   昨晚,若非御之煌恶意派这些尾巴美人儿前来服侍他饮酒,恐怕他过不了御尊那一关。锦璃为此生气,正可让御尊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第256章 变身做殿下侍妾   他乐得跪到她气消为止,只是,也不禁怀疑,那聪慧的女子,演技早已胜过了他。   御之煌从旁眸光幽冷地静观他片刻,狐狸般妖媚的一张脸,满是疑惑。   他思前想后,一念万千,却猜不透,御蓝斯为何感激自己岑。   他叫这些舞姬来的目的,便是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与苏锦璃反目成仇。   而且,为此,他费了千辛万苦!   他站起身来,甚是惋惜地,从那群死尸里,拖出一个美人儿,丢在御蓝斯面前,抚了抚身上的金甲,生怕沾了晦气。   “老七,你竟丝毫没发现,这女子的眉眼甚是熟悉么?”   “御之煌,你实在笨得可笑!这女子满身上下,都是你血液的气息,让我如何觉得她熟悉?”   御之煌恍然大悟,他倒是忘了,曾经的西门向蝶也说过,御蓝斯的鼻子甚是灵敏,一点肌肤至亲,都能分辨得出欢。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叫这些女子来的目的?”   御蓝斯随手一挥,那女子在地上化为一堆碎肉,一根头发都不见。   他却一眼不看御之煌,似多看一眼,就会脏了自己的眼,口气亦是轻蔑鄙夷。   “御之煌,你真的……一点都猜不透锦璃杀死这些女子的原因么?”   御之煌唇角的笑僵住,“什么原因?”   “她防着你毁掉我,所以,宁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   “她……有这么聪明?有这么毒?”   这一点,御蓝斯倒是颇为锦璃骄傲,他莞尔扬起唇角。   “不信你去问问。”   御之煌嗤笑,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锦璃,能防备他?   “好,我去问,你继续跪着,欣赏你的尾巴美人儿!”   御蓝斯泰然耸肩,状似甘之如饴。   御之煌刚走,寒冽拿着一张字条,鬼魅般现身。   他单膝跪下的一刻,御蓝斯瞬间布下结界防护四周。   “殿下,康悦离开玉波城之后,就销声匿迹。康邕收到苏世韬取消苏锦煜和康悦婚事的信,正准备为康悦赐婚,却又收到康悦的字条,字条是飞鸽传书,查到来自麓山猎场。”   “她竟来了这里?这速度,可不像人类该有的。”   “她说,她要嫁全天下最美最好的男子。康邕左右为难,不知该将她指婚给谁。康悦神出鬼没,异常诡异,身边定有高人相助。”   御蓝斯想起伏瀛魔球里的一幕,怒火再次升腾,俊颜却冷酷如冰,静无波澜。   “杀御庸也不见得如此,怎一个人类,竟如此麻烦?”   “殿下,您还是亲眼过目吧,这上面,是康悦最想嫁的人。”   字条上只有三个字——御蓝斯。   女子的笔迹,倔强,刚烈,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尖锐的厉色。   他将字条握在掌心里,一拈,薄薄一张纸,化为粉末,散落在地上。   “杀!一定要杀了她,让她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他声音极轻,血红的眼眸深冷如血渊,盯着面前的一堆尸体,甚至近乎温柔,每一个字却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跟在御蓝斯身边多年,寒冽不曾见主子如此暴怒过。   他脸色惨白地俯首领命,“是!”   寒冽离开之后,御蓝斯沉了沉气,从搓衣板上起身,转身进入寝帐,更换衣袍。   *   晚宴的气氛,比第一晚来时更诡谲。   没有了迎合御尊喜好的媚俗猎舞,那些官员家眷,却争先恐后进献才艺。   洛丞之女洛清露被剜掉了双眼,众人自是不敢再打溟王的主意,甚至也不敢看那绝色倾城,外柔内荏的溟王妃。   太后却应允了,家眷们打南宫恪、御之煌、御蔷的主意。   然而,百官们却闷火郁结。   皇帝陛下,因难忘皇贵妃康悦蓉被前皇后西门冰玉害死于橡木屋之事,刚刚下旨,取消一年一度的选妃大典,永不再纳妃。   而南宫恪虽然有皇子身份,却因前世打击,性情寡淡,不温不火,又在莫黎城内任职学堂掌司堂主,无权无势,更不乐得参与血族朝政,实在不值得女儿托付终生。   御之煌贪利好色,名扬天下,无人能望其项背,女儿嫁给他,无异于是推入火坑。   因此,百官们虽然佯装欢乐推杯换盏,却是一个个形若抱着鸡肋,啃也不是,不啃也不是。   主位上的御穹和莲央太后,一个身边坐着芹妃和御雪儿,一个抱着无殇,身边陪坐南宫谨,却是看着那些家眷换来换去地花样才艺,瞧得津津有味儿。   锦璃歪靠在宽大的王座上,颇有些幸灾乐祸。   她欣赏着那些官员的神情,自顾自地品尝着美味的花果茶。   “丝丝……”   tang听得御之煌在椅子背后轻唤,她侧首一转。   御之煌却声东击西地,不羁笑着,坐到了身边来。   “之煌兄,你坐在这里,不合适!”   他一身炫黑的红纹锦袍,如一只夜妖,太过扎眼。   锦璃忙端正身姿,这便要起身,拒绝与他同位而坐。   她也无法忍受,他身上冰冷陈腐的气息。   “你家阿溟还被罚跪呢!为兄坐一会儿,聊一聊就离开。”   御之煌端起她喝过的花果茶,嗅了嗅。   酸甜的气味儿,似她身上净美如蜜的气息,叫人欲罢不能。   如此坐在她身边,心尖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啃噬,体内仿佛无数张嘴贪婪地吼叫着,亟待填补。   锦璃侧首看向他的位子,那边竟是陪了四位花枝招展的美人儿,都妩媚嗔怨地朝这边看过来,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之煌兄,您这是要害死我呢?”   御之煌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至让自己对锦璃失控逾矩,则是瞧着舞场中央的女子。   “丝丝,你怕死么?”   锦璃警惕地冷眯凤眸,循着他的视线,也转向舞场。   那女子一身红衣如血,手拿一支雪白的梅花,艳如火,清如冰,是为惊艳佳人。   她的一双眼睛,却不看南宫恪,也不看御之煌,更不看御穹,如此一舞,也似敷衍,姿势举动都未尽善尽美。   锦璃挑眉笑了笑,却分不清,自己是笑那女子的贪心,还是御之煌的问题太可笑。   “我都死出经验来了,自然是不怕的。不过,之煌兄如此连番谋害,叫人防不胜防,稍有不慎恐怕就灰飞烟灭,我是有四个孩子的母亲,所以,也就渐渐地,怕死了。”   “所以,你杀那些尾巴美人儿,不惜让自己名声尽毁,背负凶残的骂名,是为……保护老七?”   “我只是保护我和我孩子们的幸福。我既嫁给御蓝斯,便清楚地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爱我有多深,所以,还请之煌兄以后……省省吧!”   就在这时,御蓝斯绕过晚宴席外围的通道,走到莲央太后面前行礼……   锦璃望着舞场中红衣白梅的美人儿,幽冷扬起唇角。   那女子一双眼睛完全盯在了御蓝斯身上,手上那支白梅舞得如风如雪,一身红袍飘展如云,霎时变得国色天香了……   莲央太后示意御蓝斯起身,就寻锦璃的身影,见她竟然与御之煌坐在一处,不禁不悦。   “锦璃,你和之煌在那边说什么呢?”   锦璃忙起身,走到舞场中央,故意绕过了女子身前,打断她的舞姿……   果然,那女子竟看着她,一脸心虚恐慌不知所措。   “启禀皇祖母,刚才之煌兄是问锦璃说,这位红衣美人儿的舞姿如何?!”   说话间,见御蓝斯过来,锦璃便自然而然,把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夫妻二人,竟仿佛不曾有过任何嫌隙。   莲央太后俯视这一幕,脸色稍霁,“你如何回答他的?”   “孙儿道,这位美人儿姿容绝美,舞姿虽粗糙,身骨却还柔软,所以,正符合之煌兄的口味儿。”   锦璃似笑非笑地说着,万分诚恳地恭顺俯首。   “孙儿恳请皇祖母和父皇,将这位女子赐婚给之煌兄!”   御蓝斯一手环住她的后腰,一手托住她的手,纵容宠溺的姿势,已然无声宣告,他对他王妃的任何决定,都满心赞成。   御之煌却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竟被框在一个可恶的圈套里。   他对那女子一无所知,却单凭气息也嗅出了,那女子一无精纯之血,二……竟是刚刚变身没多久的。   凭他阅女无数的挑剔眼光看,这姿容只能算是中上,还称不得绝色。   而且,鬼都看出来了,这女子的目标是老七,与他八竿子打不着。   锦璃却突然松了御蓝斯的手,上前来,将御之煌从椅子上拉起来,直拖到那女子身旁去。   “之煌兄,你刚才分明说,你十分喜欢这女子的,可千万不能不答应呀!”   那女子眼神已难掩惊恐。   御之煌也有些慌张,忙嚷道,“我何时说我喜欢了?”   他话一出口,高位上的莲央和御穹皆是挑高了眉头。   御蓝斯冷笑,“之煌兄,难道你故意坐在本王的位子上,如此以下犯上,并不是问锦璃对舞姿的品评?”   锦璃却晃动御之煌的手臂,“之煌兄,你不娶那女子,我会很难过的。”   御之煌哭笑不得,难得,她竟如此碰他,对他笑,对他撒娇,竟是恳求他娶另一个女子?!   那女子却仓惶地忙跪下来,“溟王妃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我已婚配他人,不能嫁给之煌皇子。”   锦璃正觉得这声音熟   悉,而御蓝斯也一脸震惊……   那女子就突然撕了易容面具,露出一张比易容面具更美的玉颜。   那细眉如远山,杏眸透着一股英气,白如骨的肌肤,却隐隐迸射苍冷的白光。   “康悦?”锦璃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你怎变成了吸血鬼?”   康悦没有回答她,径直上前两步,从怀中取出一份圣旨,朝着高台主位跪下来。   “太后娘娘,血族王陛下,因溟王殿下拯救大齐有功,我父皇无以为报,特命我转变成为吸血鬼,永生服侍溟王殿下,康悦不求与溟王妃成为平妻,只愿做一位侍妾,对殿下尽心尽力,还请太后与血族王陛下成全。”   她言辞诚恳,字字如玉,铿锵有声,震惊了锦璃和御蓝斯,也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位。   莲央太后俯视圣旨片刻,静默无言,又把圣旨交给御穹。   御穹却是看也不看,就交给了在自己左手边的南宫恪。   “恪,你在大齐任国师多年,对大齐的玉玺颇为熟悉,你看一下,这圣旨是真是假?!”   南宫恪冷睨了眼康悦,视线收回时,触及到御蓝斯眼底的杀气,不动声色地仔细看圣旨。   全场顿时岑寂无声,只余篝火声烈烈啪啪地燃烧。   锦璃本能地回到御蓝斯身边,纤细的手臂环住俊挺的腰际,凤眸冷怒,盯着康悦,如盯着一只汲取人血的黑寡妇。   她不许任何人来和她争抢她孩子的父亲!死也不许!   南宫恪忽然就把圣旨化为了粉末,震怒起身,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康悦,霸气威严,更胜至高无上的帝王。   “好大的胆子,竟然伪造圣旨,诓骗太后与皇上?!来人,把她拿下,此吸血鬼伪装成康悦公主,执意嫁给溟王殿下,定然受人指使且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重刑伺候,务必逼她说出真凶!”   ☆、第257章 诡异血,原谅你   南宫恪话一出口,满场吸血鬼血眸森冷,低叹嘶叫,似恨不能要将康悦撕碎。   尤其是那些抱着鸡肋的百官,他们得不到的溟王殿下,岂容这初生的吸血鬼亵渎?!   康悦毛骨悚然地站起身来,却踉跄着无处躲避,满场杀气逼仄,她彷徨无助。   惊恐,懊悔,仇恨却偏搅在心底里,一团鬼火似地,横冲直撞览。   她看向在御蓝斯怀中的锦璃,想开口求救……   然而,她本是让锦璃痛不欲生的,让锦煜悔不当初的,她打定主意与他们同归于尽的。   在离开玉波城之后,她想返回大齐去恳求父皇赐婚,半路却遭一只吸血鬼突袭……   那是一个绝美的男子,一头亮如丝缎的栗色长发,似刚刚清洗过橹。   衣衫却格格不入地褴褛不堪,仿佛浪迹天涯,颠沛流离三生。   他圆润的面容,却洁净无尘,眉目间似神魔般淡然,仿佛世间无任何痛,无任何喜,激起他的情绪波动。   他却似并不在乎自己那般颠沛流离,也似习惯了自己的狼狈和邋遢。   她被他掳劫到一处不知名的荒郊客栈,凭他栗色的长发,猜测他是血族皇族中人。   问他为何流浪。   他说,为忘记许多伤痛,想逃开。   竟如她一样……眼底藏了难解的伤。   对于这样一个吸血鬼,她竟提不起恨意,甚至,希望他杀了自己,就此了断残生。   她养尊处优,贵为公主,从不曾吃过什么苦,也合该一生顺风顺水,安享和乐。   可她却像是遭遇了诅咒。   驸马却在迎娶她之前,早有心爱的女子。   成婚那天晚上,驸马跪在她面前,说,“公主,臣为了家族存亡,不得不遵旨娶您!但是,臣不能与您洞房,因为,臣心爱的女子刚刚有孕,她需要臣。”   那驸马不要也罢,她存着满心傲气,将他斥退,从此,孤身一人。   而她终于学会如何去爱别人,却遭遇如此背叛。   若没有御胭媚,没有那个孩子,没有那场战争,她和苏锦煜早该成婚的。   她咽不下那口恶气,那艳若战神的男子,本该是她的。   所以,她要去寻掀动战乱的罪魁祸首复仇,她要让苏锦煜痛不欲生……   所幸,在她奄奄一息之际,那吸血鬼松开了她。   他通过她的血液,看到她一生的坎坷。   “你的经历,和我的很相似。”   他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的自嘲冷笑。   “我曾爱过一个女子,不顾一切,倾尽所有。可是后来,在我打算娶她时,她却说,她爱上了别人。”   说着,他忽然大笑,笑得那么苦,那么痛,每一根美丽的发丝里,都是孤寂的冷。   她脖颈上的伤口汩汩流血,却还是想听他说下去。“后来呢?”   “我再见到她时,她竟成了我的皇嫂!她嫁给了我哥哥,她明知道,他的女人不只一个,她竟然还是嫁给他……”   “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是,当然,她身不由己。圣旨赐婚,不得忤逆,可……如果她提早告诉我,我会帮她!”   “她不想拖累你。”   因她最后一句宽慰,那吸血鬼竟疯子似地,将她转变为吸血鬼。   传说,吸血鬼的子嗣都会在转变之夜,继承吸血鬼的一切,包括他的痛,他的喜。   可是,她却没有继承到任何东西,那吸血鬼力量深厚诡异,竟什么都没有给她。   然后,他问她想要什么。   “作为我的子嗣,我可以赐予你两个愿望。如果你想要你爱的狼人,我也可以马上给你抓来。”   她没有要求他去抓苏锦煜,反而贪婪地,想把所有的人推进地狱里。   她妒忌一生美满幸福的苏锦璃,那妒忌生前便压在心底,变成吸血鬼,愈加扭曲强烈。   她也清楚地知道,苏锦煜最在乎的,便是他唯一的妹妹苏锦璃。   若没有苏锦璃,她不会爱上苏锦煜,这天下,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女子乱成如此地步!   “第一,我要一张赐婚圣旨,第二,我要去血族京城。”   所以,如此大错之下,她早已失去了向锦璃求救的资格。   可是,她是真正的康悦呀!   她担不起欺君之罪,那圣旨上的玺印是真的。   南宫恪又凭什么判定是假的呢?   难道,凭父皇宠爱王绮茹,宠爱苏锦璃,就不会将她赐婚于御蓝斯么?!   她忙冲到莲央太后面前。   “我不是伪装的,我就是康悦!我是父皇的亲生女儿,父皇宠我爱我,让我嫁给天下最美最好的男子……就是御蓝斯!”   太后凤颜惊怒,忙护住怀中的无殇   tang和身边的南宫谨,却因康悦体内涌动的冰冷血液的气息,脸色剧变。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心口陡然一阵灼痛,她凝视着康悦,如看另一个人。   御蓝斯不着痕迹弹出一缕真气,直击康悦背后几处大穴。   吸血鬼护卫闪电般冲上前来,给康悦套上了纯银锁链。   康悦恼怒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御蓝斯抽剑上前,便要将她斩首。   太后惊呼,“溟儿,住手,事情未弄清楚,暂时收押!”   “皇祖母……”   御蓝斯不可置信看向素来疼宠自己的祖母,双眸因恼怒而殷红。   他握着剑柄地手,骨节森白,杀气压制不住。   脑海中是锦璃,锦煜和御胭媚,被绑在刑场石柱上被执行火刑的一幕。   御胭媚那孕期不过六七个月,不难推算,那时候锦璃正该临产,若他不除掉这女子,他的妻女将一尸三命,葬身火海。   “皇祖母,此人不得不杀。”   “哀家说不能杀,就是不能杀!更何况,那件事情尚未发生,你只凭猜测,未免武断!”   “刚才那圣旨,证据确凿!孙儿不允许任何人如此伤害锦璃和孩子们。”   “就算要杀,也得哀家允许!溟儿,你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众人如坐针毡,紧张盯着僵持不下的祖孙俩。   锦璃惊疑惶惑,猜不透为何御蓝斯执意杀康悦。   凭那圣旨,教训她一番也就罢了。   她更猜不透,为何太后执意不准御蓝斯杀康悦。   太后刚才看康悦的眼神,奇怪地似倾注了一整颗心。   她忙上前来,于御蓝斯身前,双膝跪下,“皇祖母息怒,阿溟只是一时冲动!您不要生气!”   说着,她素手抓住了御蓝斯的锦袍,未扯了扯。   御蓝斯凝眉僵持,仍是不愿放过康悦。   锦璃无奈叹了口气,站起身,强硬地夺他的长剑,却夺呀夺……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凤眸柔波潋滟,一个鹰眸冷魅如血,却在夺了三四下之后,她便赧然咬唇,他血眸褪为艳若宝石的棕色,异样的火花明灭。   众人神情诡变,已然完全糊涂。   这夫妻俩到底是在眉目传情,打情骂俏,还是暗自较劲儿?!   两番较量之下,锦璃已然面红耳赤,却是御蓝斯主动放了手,她才成功夺过龙鳍长剑。   然而她两手却提不住这重达百斤的长剑,俏颜顿时大囧。   “娘亲呀!这东西……咋这么重?!”   唰——剑尖差点刺在脚背上,所幸她及时跳开双脚,剑尖才刺空。   那两腿叉开的样子,滑稽地全无半分淑女仪态。   御蓝斯被她这笨样子逗笑。   满场亦是哗然。   众人却分辨不出,溟王妃是真提不住那长剑,还是假提不住,而故意逗溟王殿下发笑。   “早跟你说了,这东西你不能碰!”   “你只说不能碰,可没说它重!”   再说,这东西天天挂在他腰上,看着似乎没有多少分量。   他抡起来时,更似拿着一根鹅毛在耍似地。   “我总不能什么事都跟你细说。”   御蓝斯气得戳了下她的额头,不满她今晚这等绝美可爱。   眉心里莹白的宝石花钿,衬得她肌肤吹弹可破,似细沁而出的一点汗珠儿。   锦璃摸了摸额头,不悦地板起脸儿。   “如此看来,你是搓衣板还没有跪够呢!”   御蓝斯却不吭声了,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是未经允许,擅自离开了搓衣板。   莲央的脸色,却因此有些微好转。   她把无殇交给身旁的嬷嬷,起身离席,“把这假康悦押到哀家的寝帐,哀家要亲自审问她。”   为防万一,御蓝斯还是开口,命令护卫,“把她装进橡木箱子抬过去。”   “是!”   护卫把一身纯银锁链的康悦,抬入箱子里。   那锁链所碰之处,竟是血肉粘连,痛得她浑身惊颤,哑声龇牙嘶叫。   锦璃见她凄惨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阿溟,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她交给哥哥处置?”   “嘘——”御蓝斯收了长剑,拥她在怀,命令晚宴的护卫统领,“好好的晚膳,也能混进杂人!去查,渎职着,杀无赦!”   “是。”   晚宴,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康悦而终止。   那些尚未献艺的家眷们,也因为御蓝斯的到来,兴致高涨。   然而,众人沉在精彩的歌舞中时,却发现溟王和溟王妃,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   >   *   太后寝帐外,里里外外,环绕三层护卫。   一身金甲的统领,朝着艳若仙侣的夫妻二人,俯首跪地。   “太后格外叮嘱,任何人不得打扰审问,殿下和王妃也不得入内。卑职是奉命行事,还请溟王殿下与王妃娘娘恕罪!”   御蓝斯尝试探听,却发现,结界严密。   锦璃也听不到帐内的任何动静,不禁叹了口气。   “阿溟算了,可能皇祖母是有其他的事单独问康悦。”   “可能是与康悦的转变者有关!她血液的气息很熟悉,与御尊的血液相近,却又并不完全相同。”   锦璃被他扣着手儿,只随着他的步子远离太后寝帐,一颗心全系于这个诡谲的话题上,却没有发觉,这并不是去晚宴的路。   凭她对吸血鬼的了解,实在难解其中的微妙。   御蓝斯却深谙其中的秘密,只怕是皇陵里又跑出一位万年妖孽。   他一番不动声色的深思,便俯首凑到锦璃耳畔,“璃儿,你可放下了?”   “什么?”她一头雾水地抬头看他。   眼前俊伟的男子,头顶漫天星辰,一身华艳的蓝紫色金纹锦袍,便霸道地掠了星光,周身明灭,幽幽魅惑。   他俯首,在她唇上轻吻,稍作提醒。   她霎时心如鹿撞,红了脸颊。仿佛刚陷入青涩爱恋的女孩。   俯视她这傻愣愣的娇态,心底的冲动陡然升腾,他隐忍不住,勾起她的下巴,一吻,再吻,清尝,慢品,诱哄着,渐趋深沉……   这一吻,搅得她不能自已,娇喘吁吁,神志混沌,却顿时又恍然大悟,不由想到在来麓山猎场的路上,他借口给她拿安胎药之前,那一番悱恻缠绵……   他说放下……原来是指……   “我……”   “你该不会是……还在生本王的气吧?!”   “没有。”   “所以,本王更该以身相许感谢爱妃的默契演戏。”   “呃?”她默契什么了?怎就值得他以身相许?   他环住她腰际,一直往前。   她知道,目的地是专属他们的寝帐,因此耳根脸颊也红透。   夜,突然变得异常甜暖。   碧草芬芳,林木清幽,晚宴的曲声悠扬环绕,觥筹交错声,就随着那曲调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人。   她在他怀里羞窘慌乱,喘不上气。   听得一队护卫步履整齐地过来,她忙从他怀里拧身挣逃,在他的手身来之前,与他十指相扣,顺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便依了她,鹰眸里黑暗邪魅熠亮,唇角噙着的宠溺微笑,不禁感慨一叹。   这样,真似阔别已久,手握着手,肌肤也贪恋这就为的柔滑触感与温度……   眼看着她眼观鼻,鼻观心,娇态赧然,心底一股冲动终是压抑不住,待那群巡逻的护卫过去,他飞快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霸道结实地印下一吻。   “嗯……”脑海顿时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心儿便熏陶陶地沉沉下坠,双腿虚软地忙推开他,却反而害的自己差点跌倒。   “又变笨了!”   “御蓝斯,你敢说我笨?”   她恼羞捶他,却没打着。   他爽朗大笑着跑开,偷到了糖果的孩子般洒脱不羁,俊秀的身躯一跃一跳,就忽然不见了踪迹,忽然又现身于她面前。   她追不上他,心底的失落,酸楚,疼痛,爱恋,浑成复杂的一团,忽高忽低,百感交集。   到了营帐前,他一闪,游龙般入了帐内,不见踪影。   她脚步倏然止住,站在篝火跳跃的光影里,望着那厚重的帘幕,进退维谷。   地上纤柔的影子细细拉长,落在了遥远的一处。   脑海中,那一晚,她辗转难眠,等他归来,却听到他与舞姬在晚宴上的欢笑,还有,前世,她与康恒痛苦的纠葛……他真的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她害怕,有朝一日,他们会用彼此不堪的记忆,来刺伤对方。   隔了帐帘,她在外痛苦徘徊。   他在内,如受伤的兽,溺在寂静的黑暗里,颓然瘫坐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得到她的爱……   帐内憋闷,他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在认识锦璃之前,他便是如此,在人前光鲜,是血族王最爱的儿子,在人后,却独自沉溺黑暗舔舐伤口。   前面,还有许多许多艰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勾心斗角中厮杀多久。   或许,突然有一日,就倒下去,再也站不起。   而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帐帘的缝隙外,那一抹静雅出尘的水墨荷花锦袍,在夜风里美丽飞扬,淡淡的荷香飘渺散开,见她转了身,似要远离,他   心底的痛,陡然爆发成汹涌的怒。   帐帘呼啸,他冲了出去,怒声嘶吼。   “苏锦璃,难道本王给你的爱,不足以磨平那人给你的伤么?!还是,你觉得本王比你更脏?”   她缩着肩,愧疚地不知所措,也没有勇气转身看他。   “阿溟,我还没有考虑清楚,对不起……”   “若你真的如此嫌恶,大可以把孩子打掉,远走高飞,抛下所有的烦扰,从此云游山外。你再不必在乎谁会嫌弃你,谁会在乎你的过去,谁的过去复杂地让你恐惧!”   她仿佛被人击中后心,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打湿满襟,声音也痛地低哑颤抖。   “如果你期望我这样做,我会的。”   说完,她迈开脚步朝前走……   “该死的,你要去哪儿?站住!”   他低咒一声,追上去自后抱紧她,前倾的身躯冲撞得她差点跌趴在地上。   狂肆的吻印在她的耳畔,脖颈,珠翠娇艳的螓首被迫歪到一边去,她脆弱的心,也随着鬓边的步摇簪在来回轻摆着……   他吻痛了她,咬痛了她,故意让她铭记这痛。   “苏锦璃,你敢杀了本王的孪生女儿?你敢杀了你自己?你是要害死本王?嗯?”   “阿溟……”脖颈细微的痛,刺了骨,她恐慌不安,清楚地知道,他獠牙正刮划在肌肤上,惊得不敢稍动。   单薄的娇躯如一只秀美的鹿儿,被怒火狂肆的雄狮掳劫,入了黑暗的寝帐。   帐内的鹅黄纱幔辨不清颜色,在半空里,因疾风而飘渺跌宕。   华艳的衣袍,从寝帐门口,一件一件,爆碎凌乱委地,直蔓延到铺了雪白兽皮的宽大软榻上……   她素来是有自知之明的。   凭她一个半鬼半人的人类女子,怎就成了能罚这独步天下的男子跪搓衣板的溟王妃?   她的嚣张跋扈,她的为所欲为,都被他框在一个可容忍的圈里。   他愿宠她,便可把她捧在掌心,纵容配合她的所有任性。   他若不愿,她在血族里,什么都不是。   他只一句命令,便可妻妾成群,任她沉在水深火热里生不如死。   她知道,他不会太残忍,也不想愚蠢地激发他的残忍……   汗水湿黏了乌黑如缎的长发,贴附在她满是吻痕的娇躯上。   她清楚地听到,他低哑地呼吸,和比她更急更燥的心跳声。   婀娜的娇躯,难以自持地水蛇般在疯狂的欢愉里妖娆舞动,却仍是惊恐于他蚀骨的魔力。   他时而粗暴如狂,时而温柔如水,教她分辨不清,他是在恣意索取,还是在抚慰她,释放心底的思恋。   冲刺的节奏,愈来愈强烈,将她推向某个,她从不曾接近的顶峰,她忍不住想逃,却被他箍住腰间,动弹不得。   乌黑的长发,撒落在他胸膛上,在疯狂的节奏里,柔弱摆动着。   她紧闭着双眼,狂乱的宛转娇嚷,无意识的将体内的他,吸纳得更深更深。   ☆、第258章 恨背叛翱王相救   火热的云雨,在黑暗中汹涌,癫狂,如一场撕战。   脑际晕眩地近乎疼痛,痴缠地身体,在波澜壮阔的欢愉里沉浮……   她听到他在耳畔地唤着“璃儿”,倔强偏执,声声发自胸膛深处的低吼,似要把她从某一处声声唤回来。   她抱紧他,分不清是悲伤,还是欢愉,泪流不止览。   一切归于平静,痛与怒,在欢愉的余韵里,悠悠晃动,丝丝缕缕……烟消云散。   她疲倦地趴在他的胸膛上,素手摩挲着他的肩,颈,脸颊,确定这不是一场绮梦,幽幽呼出一口气。   宽大的手掌仍懒懒的,划过她细嫩的背,疼惜而温柔。   这么轻微的触摸,仍是让她颤抖不已橹。   却更感受到身体,已然被他掌控,因他而湿润泛滥。   他伏在她耳畔,轻咬着她的耳,像是一口一口在吞吃她,且贪婪得不肯停止。   她的滋味,总是叫他着迷,且……欲罢不能。   呼吸着她甜腻馥郁的芬芳,身体仍是蠢蠢欲动,他凝眉强硬忍住冲动,将沉绵的内力灌入她体内。   她的视线内不见五指,他视线却是明晰如白昼,将娇美的身躯,将柔媚的娇态,一览无余。   看到她身上的吻痕全部消失,他咬破手腕,吸一口血液,哺进她口中。   狭长的凤眸,沉沉眯着,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内疚和无奈。   唇亲密相抵,她略一迟疑,小口小口咽下,唇舌再次被他纠缠不休,抑制不住嘤咛出声……   “璃儿,刚才……疼么?”   她脸儿火辣辣地烫,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在腿间温柔的揉捻抚慰,似要补偿,却惹得她妖娆的身姿,难耐地娇娆起伏,抑制不住地轻颤……   帐内,欢愉未歇。   帐外,巡逻的护卫又轮值,晚宴也散了。   两个吸血鬼嬷嬷,都是太后精挑细选的,尤其耐心,且极善行事。   她们选了恰到好处的时间,抱着两位小世子,在帐外开口。   “殿下,两位小世子睡着了,要安置在哪座寝帐?”   “抱进来吧!”   说话间,御蓝斯迅速给锦璃穿上了睡袍,自己也瞬间穿戴整齐。   两个嬷嬷进来时,寝帐内亮了灯,四处已恢复一片整洁,一股风回旋而去,带走了暧昧的气息。   看御蓝斯忙碌着拿披风披在身上,命嬷嬷把两个儿子放在身边来,锦璃不禁疑惑。   “你……你要出去?”   她慵懒挪动身子,从软榻上坐起,长发丝缎般流泻到于身后……   两个嬷嬷见状,识趣地告退,也去歇息了。   御蓝斯走到床榻前,两手撑在儿子们的头顶上方,高大威猛的身躯半倾凑近她……   明明激*情刚过,优雅的姿势,却依旧极具侵略。   欣赏着她极力掩藏不舍的脸儿,深邃的眸光里,闪烁着轻灼的笑,似欢悦,似玩味,似满足。   “天亮之前就回来。”他必须去皇陵内查看一番,辨清康悦的转变者是敌是友。   他俯身在两张稚嫩的小脸上轻吻,自然而然地,最后一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锦璃担心地揪着锦被,忍不住问,“去哪儿?”   话脱口而出,又矛盾咬住唇瓣,不肯让自己再多嘴。   “只是出去看看,康悦被抓,她的转变者定然在猎场外游荡,我若确定那人无害,就马上回来。”   她躲避了他的眸光,还是忍不住多嘴。   “那……小心。”   “嗯。”   他走到帐门口,手抓住了帐帘,却挣扎片刻,又急迫折回来,大手霸道地箍住她的后颈将她揽向自己,深重痴缠一吻,久久不肯放开。   她忍不住跪起,身子轻轻送进他怀里,手臂攀住了他的脖颈,宽阔的金色护肩上,纹路诡艳,硌了娇嫩的手臂,却未察觉到疼。   良久,他才松开她,扶着她躺下,一手帮她揉着手臂,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让她闭上眼睛。   “睡吧,我在这里等你睡着再离开。”   她扣住他的手,按在腹部,这才安然闭上眼睛。   她知道,他出去,并非只是巡视这样简单……想必,事情急迫,才会不得不半夜启程。   可,到底是什么事,非要在这种境况下抛下她?!   于是,她只能这样装睡。   他坐在软榻旁的地毯上,轻抚着她的头,确定她和孩子们睡得安稳,才满足地起身离开。   *   御蓝斯走出寝帐片刻,锦璃便悄悄起身,迅速裹上披风,跟了出去。   果然,他出了御营的大门,展翅飞向高空,朝着北方去了。   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她尽   tang量不去猜测,却还是忍不住,追着奔跑了许久。   若他要寻找猎场附近的一只吸血鬼,需要费那么远么?   她不安地跑,看着他在天空里越飞越高,也不禁越跑越快……   而这一幕,就与她的前一世重合。   她怀着南宫谨的时候,在某一个深夜里,南宫恪弃了她,振翅高飞而去。   他说,有军政要处理,等不得。   可是,她追着他,一直奔到了玉鳞江边,看到他飞落到一个飘着女子歌声的大船上——他去私会佟诗灵。   她警告自己,御蓝斯不是那样的人,却还是不放心地一直往前追。   丑时的夜风,夹杂着浓重的雾气,冷得沁骨。   她以吸血鬼的速度,追着御蓝斯奔跑许久。   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已然在一处密林中。   四周是植物的清新与一股浓重陈腐之气,这里有吸血鬼!   她惊慌地环顾四周,却不见来时的路,裙摆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大片。   她疲累地瘫坐在地上,忍不住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跟踪御蓝斯是不对的,他若知道,一定会伤心失望……她该马上回去,躺在床上,乖乖陪着两个儿子,等他回来。   理顺了心绪,她忙又站起身来,抹掉了眼泪,打起精神寻找来时的路,却发现,四周站了五个黑袍吸血鬼。   显然,他们是群居于山林中的,三男两女,周身皆是散漫的狂杀之气,血红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仿佛十束鬼火。   “美人儿,大半夜地乱跑什么呢?”   一个女子说话间,倏然欺进了眼前。   锦璃惊得迅速后退,本能地往头上去摸银簪,才发现自己是散着头发出来的,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便是眉心里莹白的宝石花钿。   另一个女子也上前来,凑到她颈间,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好香甜的血液,这等甜蜜,我还是第一次嗅到。”   两人前后夹击,锦璃进退无路,恐惧地往掌中凝聚真气,真气却不听使唤。   她记得,上次御蓝斯相助她发功时,就是从手臂汇聚到掌心的……   可她发了几次,竟也发不出,只急出一身冷汗。   几个人看着她滑稽的样子狞笑起来,一个男子冲上前来,勾住了她的发丝。   “你们喝她的血,我要她的身子。这等仙姿,可是世间罕见!”   “我先!”那男子被另一个男子打飞。   “她是我的!”最后一个男子冲过来扯住了锦璃的手腕,“你们忘了,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吗?”   锦璃就像是一只被群狼撕扯的兔儿,惊慌地尖叫挣扎。   眼前獠牙森白,几双血眸欺进,锦璃恐惧地握住拳头,又挥又打……   突然,一个阴沉低哑的声音,从树冠上传来,“放开她!”   几个吸血鬼警惕地迅疾仰头,嘶叫着四散防卫。   锦璃也仰头看向树冠,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突然,她身边的一个男子不见了踪影,一股风迎面扑来,掀了她的发丝和披风……   她恐惧地双臂环住身子,蹲缩在地上,本能地护住腹部。   却尚未缓过神来,就发现,四周已然没了人。   “姑娘,你有孕在身,不该四处乱跑,回家去吧。”   锦璃分辨不清,那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忙站起身来,警惕防备着。   “我……我迷路了。”她惊魂未定,声音还在抖。   忽然,一股怪异的风袭来。   她不禁后退一步,后腰上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稳住了她的腰际,分寸掌控恰到好处,只为免她踩到裙裾。   她忙拧身转向来人,迅速提着裙裾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见他没有欺近半步,她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刚才多谢你救我。”   她想看清他,瞪大眼睛,却看不清,他脸前似有一团神秘的雾堆积着。   “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无名无姓,四处流离,你就叫我恩人吧。”   “我想去麓山猎场,恩人能否送我一程?”   “正巧,我也要去。”男子平举手臂,“你的速度没我的快,免你跟得吃力,我得抱着你。”   “那……那多谢恩人。”   “你不必恐惧,我不会伤害你。”   “多谢。”   “不客气。”   男子打横抱起她,不禁因她近在眼前的惊世姿容与甜蜜气息,心神一震。那五个吸血鬼说对了,果然,是世间罕见的。   可惜,他有原则,不碰孕妇。   可惜,他赶去麓山猎场,得去救那个刚转变的子嗣……   *   不过瞬间,就到了御营   外。   锦璃被他放下之后,借着御营的光,才看清他的容貌。   这男子有一头美丽的栗色长发,长长地,拖曳到了地面上行,妖冷异常。   他的眉眼竟是与御尊有几分相似,然而,五官也更加深刻英俊,因为长久的流浪与天生的不羁,一举一动,都优雅而散漫,似无人能惊动他的情绪。   但是,他的一身衣袍,却褴褛破烂,仿佛许多年没有更换过。   正在锦璃想问他为何来麓山猎场时,就有一股冷风突然袭来。   男子波澜无惊,将锦璃护在身后,精准捕捉到来人的方向。   “珈玉妃?”他念出来人的名字。   珈玉妃带着御月崖停下,眸光狐疑地打量着男子,“翱王——御风?”   锦璃因这称谓,震惊地后退了两步。披风微动,一身芬芳就在夜风里弥漫开。   她看过血族的史书,清楚地知道,翱王御风是御尊曾经最忌惮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只是,关于翱王的所有史书,在御尊登基之后,全部被焚烧,流传于后世的,少之又少。   因此,这男子无丰功伟绩,被世人颂扬,无子嗣后代,继承封邑,他独剩下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也似被世人遗忘了,除了此刻的珈玉妃,再无人提及。   他如此凭空出现,不知要搅起怎样的风浪。   御月崖只是轻蔑看了眼男子的衣袍,因嗅到空气里的香甜,眸光惊讶地绕到了男子身侧,视线落在锦璃身上,不禁冷笑两声。   “哈哈!我当溟王妃苏锦璃,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子,想不到竟是大半夜地跑出来私会男人?!”   珈玉妃不禁气恼于孙儿的口没遮拦,挥手一掌,便打在御月崖脸上。   “上次被这小贱*人差点害死?你竟还没得教训么?”   御月崖只得闭嘴低头。   御风不禁*看了眼锦璃,不明白她为何被骂“小贱*人”。   她逆光而立,出尘脱俗,眉心一点莹亮,艳若倾世神女,这静雅如仙的气韵,却是连他也不禁恍惚了。   但他相信,这女子天性仁善,否则,她血液的气息,不会如此纯净甜美。   “珈玉妃,你认识这女子么?她迷路深山,我把她送回来的。”   “是,她是莲央的孙媳,是个不叫人省心的女子。”   珈玉妃堆上笑来,对衣衫褴褛的御风郑重且万分客气颔首。   “翱王此来,想必是来探望莲央姐姐的吧?如今,她已经是太后,又和太皇子嗣成群,恐怕……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她……过得好吗?”   “当然不好,太皇前阵子宠幸思允妃,所以……唉!”珈玉妃巧妙地顿了话音。   这一叹,引得御风惊痛交加,竟生生往前迈了一步。   锦璃不动声色地听着,并没有打算插话。   她却一眼看出,御风……是爱着莲央的,恐怕御尊焚毁有关他的史书,都与莲央太后有关。   她也猜到了,他极有可能,就是康悦的转变者。   可,御蓝斯,到底去了哪儿?   他要找的人,被她找到,他却反而不知所踪。   搓衣板,已然成了一种惩罚的形式,他似跪一跪,任何事都可以欺瞒了。   珈玉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锦璃,“翱王殿下,今儿太皇子夜时分就已赶回来,不如,我带你去收拾干净,换身衣袍,再去给太皇和太后请安吧。”   “也好,有劳珈玉妃。”   就这样,珈玉妃领先在前,带了御风进去御营的大门。   锦璃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总不能劝御风不去。   御风若不去,跟她一起进入营帐也不便。   而且,御风必然问,她为何阻止。   她更不能当着珈玉妃的面,说珈玉妃阴险歹毒……   “美人儿苦恼什么呢?”   御月崖趁她走向营门,自后环住她的腰际,接触到祖母回眸递来的眼神,他会意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你是怕那翱王被我祖母吃了么?”   锦璃嫌恶地挥开他的手,厉声斥责,“月崖世子,我警告过你,不要碰我!”   御月崖冷笑,“你还要为御蓝斯守身如玉呢?”   “你什么意思?”   “御尊收到了康悦的信,知道了她为嫁给御蓝斯,甘愿转变为吸血鬼的事,所以……从此,你的御蓝斯恐怕不会专宠你一人了。”   “御尊不会答应的。”   “那是血族古礼,御尊最喜欢尊奉古礼。若女子甘愿为嫁给某一个吸血鬼而被转变成吸血鬼,那吸血鬼就必须接纳这女子为妻妾。”   锦璃咬牙切齿地冷笑,“除非我死!”   “好,我成全你!让你死个痛快!”御月崖话音落,猛然   一掌打在她颈侧……   ☆、第259章 欲加之罪,逆战   锦璃再醒来时,只觉周身酸软无力,小腹坠痛。   艳若蝶翼的眼睫,惶惑惺忪地眨动,四周竟是一片耀眼的火光。   那吵闹声震耳欲聋,劈头盖脸。不,她压根儿就是被吵醒的!   迎面一盆冰水泼了过来,兜头淋下,刺得她打了个冷战,猛然惊醒。   水凉透了肌肤,周身的疼,肆虐叫嚣,筋骨仿佛生生从身体上剥离开去了览。   她顿时明白,这水有毒,这滋味儿竟是比鞭打更可恶!   她曾被御月崖重击过,脖颈的疼似深嵌在了体内,头竟抬不起橹。   她低垂着脸儿,正看到自己的衣袍倾散大半,衣领斜斜挂在肩头上,胸前已然半掩,白丝睡袍淋透之后,婀娜的身骨若隐若现……   眼睛被烈烈的火光刺得生疼,她本能地想捂住眼睛,却发现手脚不能动。   而且,双腿已经被绳索勒得麻痛。   她竟是被绑在了一个粗大的柱子上,而脚下是堆积的木柴。   那些举着火把的人,距离她脚下的木柴,只有半丈远,似随时候命点火。   她顿时恍然大悟,自己正被执行——血族的火刑。   但是,火刑是用于烧死罪大恶极之人。   她……堂堂溟王妃,怎就睡了一觉,落得如此地步?!   忽然记起晕厥前,在御营门口,与御月崖的谈话,她彻底惊醒过来。   该死的御月崖,竟然暗算她?!   见她动了一下,四周环绕的吸血鬼们,声音嘈杂地议论起来。   “真没想到,溟王殿下对她如此专宠,她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哈!她把洛清露的眼睛挖了,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妒妇,毒妇!”   锦璃低着头,头皮隐隐发麻,仿佛天塌下来,生生砸在了头上。   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成了妒妇毒妇?而且,她竟如此被他们这样生生盯着……   强烈的羞耻和愤怒让她双颊暗红,拼了全力抬起头来,就见御月崖正站在最高位的龙椅一侧,一脸讽笑地俯视着她,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探看。   而珈玉妃则依靠在太皇御尊的肩臂上,与他同坐于龙椅之上,俯视着她,一个笑里藏刀,一个神情复杂。   太后莲央则独坐于龙椅右侧的凤椅上,眉宇间神情焦灼,那镇静已然有些维持不住。   她的两个儿子,就在一身金黄龙袍的御穹身边坐着。   两个小娃儿哭红了眼睛,皆是担忧地俯视着她。显然,他们依然求过情,而某些人,不肯放过她。   她环顾全场,看到了神情各异的百官,及其瞧着热闹的家眷们,看到了神情愤怒的弥里和淡漠静冷的南宫恪,御之煌,却唯独不见自己的夫君御蓝斯。   御蓝斯,他到底去了哪儿?为何还不回来?   腹部的刺痛愈加强烈,感觉到腿上有温热的血淌下去,她惊得颤抖起来。   “苏锦璃,眼前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御尊怒声质问。   “太皇陛下,锦璃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你没有看到你身边的女干夫么?”   锦璃这才侧首,发现,她身侧的柱子上,以纯银锁链铐住的是……衣衫褴褛的翱王御风。   他高大的身躯似没有了骨头支撑,完全凭锁链的捆绑保持立着的姿势,长发垂到了那些劈截整齐的木柴上,那昏沉的样子,已然全无意识。   显然,他也被下了毒,否则,凭他高深莫测的力量,断然不会昏睡到这个地步。   她担心地收回视线,眸光不着痕迹地看向莲央,见她淡漠无波,心头隐隐一沉。   这位太后娘娘,不同于思允妃,不同于珈玉妃。   她是不受太皇宠爱的,有多名子孙,且至高无上,德高望重,威慑血族万年。   纵然曾经爱过她的男子就此死在她面前,她也必须装作不认识。   否则,不只是她会身败名裂,她的子孙们也将地位不保,被人唾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锦璃隐忍身体地剧痛,低哑地嘲讽辩解,“太皇陛下,凭什么认定,翱王御风是我的女干夫?”   有人咯咯地笑起来……   锦璃愤怒盯着高台,凤眸里怒火狂烈。   这花枝乱颤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歪靠在御尊肩头的珈玉妃!   她娇媚看了眼御尊,见他已然脸色铁青,愈加得寸进尺。   “苏锦璃,你凭什么认定这男子是翱王御风?”   “我……”   不等她把话出口,珈玉妃便又环看众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听说,大齐念伊公主素来喜欢品赏史书,博学多闻,恐怕,她是曾看过有关翱王御风的史书。这在血族,可是禁书,看一眼都得挖了眼珠子的!”   “我不曾看   tang过,也不曾听闻过翱王的名讳。但我亲耳听到,珈玉妃在御营大门时,非常之热情地,称呼他为翱王!而且,珈玉妃还说,带翱王殿下清洗干净,就带他给太皇与太后请安。”   “是呀,我是曾这么说过。”   珈玉妃泰然而无辜,似早就在等她这话。   “可是,我可是清楚地记得,这男子是抱着溟王妃回来的。那个时间,溟王妃身为孕妇,不应该在寝帐内睡觉么?”   “御蓝斯离开,我去追他,结果在半路迷路,还被一群吸血鬼围杀,是翱王救了我。”   “所以,你们孤男寡女的,这样结伴回来?”   锦璃惊觉自己被绕进一个陷阱里,忙反击,“翱王心善,是担心我有孕在身,不便奔波,才送我回来……”   “总之,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不过,大家也不是傻子,你们花前月下的事,大家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了。”   莲央冷斥,“珈玉妃,大家也不是傻子,锦璃说你在御营门口唤这男子翱王,这句总不会有假吧?!”   珈玉妃笑得愈加悦耳,“姐姐,我是看他与翱王有几分相像,才去命人备水,打算好好照顾的。岂料,我一转身,这两个龌龊的人,就被巡逻的护卫发现,衣衫不整地躺在御营后的草地上呢?而且,有趣的是,他竟还压着锦璃,那情景……真是不堪入目。”   锦璃嗤笑冷扫一眼御尊杀气阴沉的龙颜,“看样子,不管我说什么,珈玉妃都能顺理成章地解释好,太皇陛下都定下我死罪了!”   御尊一掌拍在身前的翘首桌案上,“既然溟王妃不能证实自己无罪,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点火!”   锦璃不看脚下被点燃的火,怒盯着御尊,嘲讽冷笑。   “太皇陛下如此恐惧,便已说明,我身旁的,是真正的翱王御风!太皇陛下早已经感觉到,他离开了皇陵,所以,借珈玉妃布下的计谋,顺水推舟,以我苏锦璃为刀刃,除掉御风!陛下好完美的心计!”   这女子,聪慧的近乎可恶!御尊阴沉握住拳头,杀气沉鹜,血眸清寒。   围观四周的百官,亦是不禁惊恐战栗。   而众家眷们,听得此话,也不敢再妄加嘲讽多言。   “娘亲……娘亲……”   莲央血红了眼睛,将两个曾孙拉到身边,紧抱在怀里。   木头上的火点燃,眼见着烧了裙角,半空里却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没半句商量,兜头砸下来。   锦璃惊喜地抬起头,清楚地看到,麓山最高的山头上,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天空里浓云如漩涡,直往这边涌来。   高台之上,缀穗飘摇的防雨锦伞,被雨点打得啪啦作响。   帝妃主子们都被罩在伞下,华贵的衣袍依旧干爽。   百官们顿时成了落汤鸡,四周护卫的铠甲被大雨砸得乒乓作响。   锦璃一身淋透,浑身直发冷,所幸,这一淋,肌肤上的刺痛减轻了不少,毒药被冲掉了大半。   御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威严下令。   “血族法典有言,火刑之时,若遇天*怒,暴雨倾盆,必有冤情,当将犯人无罪释放,重新严查案情!”   御尊并非没有看到山头上,伏瀛和御蓝斯弄出的动静。   “且慢!”   御蓝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苏锦璃的无辜,未免太异想天开!   “父皇……”御穹拳头强硬撑在桌面上,“上天都证实这是冤案,您就放锦璃一命吧!”   “朕可以饶她不死!”御尊沉声冷斥,“但是,无罪释放,委实不妥。苏锦璃身为溟王妃,朕的孙媳,罪行恶劣,辱没皇家颜面,且被众多人捉在当场,就算有冤,也得与她的女干夫收押囚笼,再详细查明。”   莲央冷怒斥道,“太皇字字句句,都是罪行,都是女干夫,分明是要毁掉锦璃的声誉,认定了锦璃的罪!”   “莲央事实摆在眼前……”   “哀家所见到的事实是,陛下听信珈玉妃污蔑毁谤,助纣为虐,荒唐可笑!”   “你……”御尊哑口无言,却忍不住想怒声质问她,她心里是否还有御风。   然而,话冲到嘴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却问不出口。   弥里压抑不住心底的恐惧,感觉到锦璃身体的剧痛,瞬间冲下台阶,一把扯碎了锦璃身上的锁链,将她瘫软下去的身子揽在怀中,咬破手腕喂到她唇边。   “快喝,否则孩子不保。”   锦璃被暴雨打击,浑身发冷,弥里冰冷的体温,更是让她双唇紫黑,瑟瑟惊颤,仿佛惊于弓箭的雀儿,仿佛折下花枝的花儿,身子蔫然颓败,脸色也灰暗下去。   “我中了毒,喝再多也没用。”   看着她那个样子,南宫恪心如刀绞,忙从袖中取出药瓶,要送过去。   御穹忙扣住了手腕。   “父皇,不能不救!”   “你   眼睛瞎了吗?”   南宫谨忍不住,夺了药瓶便冲过去,却不知是谁的剑出鞘,当头朝着小家伙劈过去……   苏无殇见哥哥有危险,瞬间展翅,漂亮的眼眸,瞬间燃了仇怒的血色,嘶叫着飞进雨里……   那挥剑劈向南宫谨的护卫,只觉得一只肥墩墩的大鸟当头砸了过来,两只耳朵被小鬼爪抓痛……   他身躯向后一仰,勉强稳住脚步,手顿时化为利爪,要扣住大鸟的脊背,却未触及,手就被凶残地砍掉,还当胸挨了一剑。   脸前的大鸟被捞走,那金甲护卫看到,刺中自己的,竟然是与御蓝斯是死对头的御之煌。   而那只大鸟——苏无殇,就坐在他的肩头,小小的朝天辫都被雨水打湿了,圆圆一张娃娃脸森白,越显的红眸诡艳惊心。   因为南宫恪被御穹拉住,无法出手。   莲央碍于御风,而避嫌不便出手。   所以……只有御之煌来去自如。   “本皇子和老七斗了一辈子,都没对他的孩子下过手!你们可是被太皇转变的,怎能比本皇子还卑鄙无耻?”   御之煌怒骂着,当即横补了一剑,就把那吸血鬼腰斩了。   浓烈的血腥在暴雨中弥漫,四周的士兵脸色剧变,杀气爆发,皆是嘶吼着,朝着御之煌和苏无殇冲过去。   那边,南宫谨已经倒出药丸给锦璃塞进口中。   弥里忙道,“谨儿,给御风喂两颗!他可能中毒更深。”   “是!”   小家伙灵敏地避过了护卫的阻拦,忙去喂药丸……他却看到有护卫要刺御风,刀剑却砍不进那状似虚脱的身体。   御穹见状况失控,就松了南宫恪,父子俩一起冲进大雨中。   本在龙椅后的御蔷和御雪儿也跟着冲去厮杀。   百官们不知道该帮谁,拉着家眷们躲避……   御营内,重兵如鬼魅般,洪水般涌来,皆是御尊的人。   纵然大雨倾盆,他们亦是个个如钢铁塑成,悍猛抽剑,直逼上前,见人就杀,竟是连弥里和凌一也不放在眼里。   “陛下,这……都打成一团了,可如何是好呀?!”   珈玉妃幸灾乐祸,看向静默端坐凤椅上的莲央,就盼着她那些子嗣都被杀干净才好。   御尊俯视着一团混战,见弥里护着锦璃,凌一竟与御蔷背靠背地默契厮杀,顿时勃然大怒。   这两个该死的叛徒,恐怕,他们不只是今日站在那一边!   帝军所向披靡,却难敌御穹,弥里,凌一,南宫恪等这些力量强大之人的重击,顷刻间,血肉横飞,血流成河,天地昏暗。   纵然心里依然怒火滔天,他却波澜无惊地对莲央冷笑。   “莲央,你这是与朕反目成仇么?还不命令他们住手?!”   “哀家可是始终坐着未动,而且,哀家始终是个局外人,哀家只看到陛下与自己的儿孙在自相残杀!”   “哼哼……那我们就赌一把,看一看他们能否打赢吧!”   御尊是有备而来,为杀御风,他筹备了十万精兵。   一声令下,那些金甲士兵,无孔不入地从御营的缝隙里涌来,天穹之下,如突然洒下的一片金子。   “莲央,命他们住手吧!你知道的,我想杀的,只有御风一人。”   莲央端详着自己嫣红如血的手指甲,莞尔浅笑,“可哀家……却想杀掉陛下的所有人,包括陛下身边的珈玉妃和御月崖!”   她话音落,御蓝斯就带大军杀来……   他展翅翱翔于半空,挥剑怒指御营。   银亮的寒影大军,从麓山密林中狂风般蹿出,映得暗白的天地,赫然煞亮!   寒影大军,紧随在太皇的金甲士兵后,乱箭齐发,金甲士兵防备不迭,顷刻间倒地大片。   莲央慵懒斜倚在凤椅上,冷眸看向一旁龙椅上的御尊。   “陛下,这是不是该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御尊按在龙椅扶手上的大掌化为了利爪,看着自己的金甲士兵死伤大半,再也安坐不住。   珈玉妃依靠在他怀里娇声怒嚷,“陛下,御蓝斯夺了西部六城,又挥军入京,把大军掩藏在麓山猎场,他这分明是谋反!”   她话音落,御蓝斯就逼近了伞上,一剑劈下来,强大的剑气巧妙地将半边雨伞砍断,独剩的莲央那边安好,珈玉妃和御月崖被剑气震得横飞出去……那长剑就直追着御月崖攻取。   御尊惊怒起身,“这小子是找死!”   莲央冷笑轻嘲,“溟儿素来是极有先见之明的,他早就在防备你这一招。”   见他要出手打开了御蓝斯劈向御月崖的剑气,她忍不住大笑三声,“哈哈哈……太皇御尊这是恼羞成怒,与自己的孙儿过招呢!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吧,毕竟他只有千岁,你可是几万岁呢!当然,你也不一定能赢   得了他。”   御尊被莲央一番话彻底激怒,纵身腾飞而去……   御蓝斯本想先杀御月崖和珈玉妃,见御尊冲过来,他宏大的羽翼,赫然一振,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长剑如虹般利落拧旋,光刃直通天际,似吸纳了天地所有的灵气,那狂霸的气势,似要把天地劈成两段。   御尊见他这样子,也不禁暗生几分惧意,不敢再轻敌。   他迅速避过当头来的一击,瞬间迫近御蓝斯,再不敢给他挥剑的余地。   他料定了,凭御蓝斯的千年之力,接他三招已然不错。   他却低估了御蓝斯对他的仇恨。   御蓝斯细查皇陵,确定离开的人是御风,察觉到锦璃和孩子境况不对,便飞身而归,他回来却还是迟了。   锦璃被绑在柱子上,正被严审,无奈之下,他只得借血族法典里那特殊的一条,带了伏瀛去山头做法,激发暴雨。   他匆忙赶回来,本想把锦璃接回来,却正见儿子被袭……所幸御之煌及时出手,正给了他去调兵的时间。   他发誓,决不让御尊,珈玉妃和御月崖活着离开麓山猎场!   御尊攻势奇快,御蓝斯却并不输他。   他早已把御尊的招式研究透彻,他每攻一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纵然祖孙俩力量悬殊,他却躲避及时。   因此,连番攻势下来,御尊被死死缠住,竟是越打心越冷,越打越吃力……   他顿时明白了,御蓝斯是要耗尽他的真气!   他也看出了,御蓝斯对他的招数异常熟悉……   莲央紧张地静观那一幕,见御尊竟狡猾地突然改变招式,直击御蓝斯的心口,她愤然从袖中取出匕首,嘶叫着展翅直飞上去,刺向御尊的后心……   珈玉妃对御月崖冷斥,“愣着干什么?逃!”   说完,她腾飞上去,追在莲央背后,从头上拔出银簪跟上去……   而御营中央的刑场区,被放躺在地上的御风,察觉到那股追向莲央的杀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御风忙起身,见锦璃和两个眉眼与她神似的小孩围拢身侧,不禁叹了一句。   “你孩子可真多!”   锦璃见他眼底竟无惊讶,不禁惊愕,“你……早就是清醒的?”   “你以为凭珈玉妃的毒药能对我起什么作用?”   “可你……”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女人过得是否安好。”   “你的女人是否安好?”   锦璃气结愤恨,他确定了他的女人是否安好,她母子四五条命却差点被害死,还如此闹得天下大乱!   “你的女人……”南宫谨小嘴儿圆张,“谁呀?”   无殇则绷着小脸儿,重复那个话尾音,“女人!”   显然,小家伙也非常憎恶那个惹了祸的女人。   御风一跃而起,强大的力量巧妙回旋,将御穹,南宫恪,弥里,凌一等人拉回四周。   他拧身两只脚一踩马步,真气入了地,腾龙一般,穿越地层,轰轰……滚雷般,那些金甲士兵被从地底刺出的真气爆成碎片,寒影护卫却皆是完好。   血,泥,雨水,浑成大片,当头砸下来。   锦璃忙抱住头。   南宫谨最恨这等狼狈,小手抹了把满是血泥的脸儿,抚了抚本是艳若白雪的小袍子……   “哎?!这功夫是不错!不过,弄得大家满身血泥真的好吗?”   话说完,无殇就坐在泥地里抓了一把泥,bia——又砸在他胸膛上。   御风挑眉看了眼两个打闹的小泥猴,掌中一股真气,精准直袭向追在莲央背后的珈玉妃……   珈玉妃感觉到一股风逼迫而来,迅速拧身躲避,那股真气就直飞升向上,绕过了莲央,精准打在御尊的背后。   地上的人都仰头看着,锦璃忽然明白了,御尊为何焚毁了所有关于御风的史书。   这样一个男子,令天地黯然失色,更叫人闻之色变。   想必,御风活着时,御尊定是天天睡不着觉!更何况,这人还惦念着他美丽的嫡妻。   御蓝斯见那股真气来世凶猛,猛挥羽翼,远离御尊。   那股真气穿透了御尊的身体,冲的浓云散开……御尊也从高空里飞坠而下。   “陛下——”珈玉妃忙飞身接住他,瞬间飞得不见了踪迹。   御蓝斯要挥剑去追,被莲央呵止,“溟儿,你追不上的,快下去看锦璃吧!”   御蓝斯恍然一惊,忙飞身落下。   两个儿子似小泥猴般,在御风不远处打闹,御雪儿也被他们认得满身血泥。   其他人都厮杀疲惫,难解这份调皮,皆是落得一片血泥,脏乱地看不出容貌。   但是,这里面,并没有锦璃。   他忙循着感觉追到塌了半边的寝帐里,见地上有黑黑的脚印,他无奈叹了口气,丢了长剑,追着脚印入了单独隔出的浴室。   锦璃正从浴桶里舀着水,从头上浇下来。   他忙上前,手伸进浴桶里,以内力把水暖热,从她手上拿过花瓣似地白玉水瓢,舀了水,慢慢地给她冲洗长发和身子……   水瓢里的水落下,他神情焦灼的俊颜,却却生生挨了一巴掌。   “御蓝斯,你去哪儿了?”   “我……”   “不管你去了哪儿,去做了什么,从此以后,你的话……我再也不会相信。我既已身败名裂,就此和离吧!”   他不禁怀疑自己听错,“锦璃,我是去了皇陵,确定到底是谁离开了皇陵……”   “可你知道我追着你在后面狂奔是什么滋味儿么?我以为你和南宫恪一样,抛下我去找别的女人。我对你说过无数次,我最恨欺瞒!我不想误会你,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招人厌烦的妒妇,为何你还是一再如此?说一句去皇陵,我会阻挠你吗?让我知道你是否安好,就让你如此痛苦吗?!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一个废物!”   他也恼了,忍不住怒声咆哮,“我怕你担心,怕你擅自冒险参与这些不该参与的事,才不告诉你。”   “谢谢你如此顾及,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都是欺瞒!”   “我欺瞒是为你好!”   “我无法容忍这样的好!这样的好,是折磨!”   两人剑拔弩张地激烈争吵,突然停下来,才发现距离彼此这样近,而这样的争吵也本该是没有必要的。   忽然地,一股莫名地冲动升腾,他欺近一步,便要吻她。   她恼恨躲开,不准他碰。   他就一甩手,把水瓢砸在了浴桶里……   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浴桶便散了架,暖热的水冲了一地,她却只觉得浑身恶寒。   惊觉自己失控,他迅速背转过去,不让她看到自己失控的狰狞面容,却不禁痛恨她的累累暗伤,痛恨自己的疏漏。   弥里曾对他说过,她总是很难开心,纵然笑也是痛的,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谨小慎微到这个地步。   勉强压住了怒火,他才转过身来,正见她脱了血水淋漓的袍子,正拿着毛巾擦拭腿间的血污。妩媚的身骨苍白柔弱,似染了污水的绝美花枝,一举一动仍是美的惊心动魄。   他一团怒火堵在心口,就再也爆发不出。   他仰头阖眼,生生把痛压制到心底,沉声说道,“和离……不可能。”   她抬起头,手握着毛巾,冷冷盯着他。   他别开头,烦躁地强硬解释,“这婚事,不只是你我之间的事,皇祖母,父皇,也不容许你怀着御氏皇族的骨肉离开。而且,你母妃和哥哥若知道,也定会伤心。”   她不看他,只忙着擦拭身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净。   “御风是康悦的转变者,定会与太后商量,依照血族古礼,成全了康悦的‘痴心’……”   “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我在离开营帐之前,已经命恪给康悦下了可致失忆的毒,而且皇祖母也决定将她送回大齐。”   一路上飞去皇陵,他借牵引传音忙于和皇祖母商议此事,才没有察觉到她一直在后面追着。   ==============   求月票,求收藏,O(∩_∩)O~   ☆、第260章 训王妃,殿下急   雨过天晴之后,重新执掌实权的血族王御穹,并没有急于回京城。   一场惊心动魄地血战,也并没有撼动他和诸皇子公主们的狩猎兴致。   百官们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恭顺随着皇上出猎,参与狩猎赛事,也约束了家眷们,禁止她们妄言。   却是瞎子都看到了,不只是太后和翱王之间异常微妙,溟王夫妻二人更微妙。   御营搬迁到猎场东边的河畔之后,翱王寝帐,搭建在了太后的寝帐旁边颅。   亲密无间的溟王夫妻,竟分别住在了两个营帐。   转移营地一连三日辂。   夫妻二人竟不曾见过面,王妃借口调养身体,一直不曾走出过寝帐。   溟王始终忙于军务,政务,以及莫黎城送来的奏折,竟比皇上,太后还要忙。   连带着与他形影不离的恪皇子和弥里,也跟着他忙得团团转。   却百忙之中,溟王殿下却没有忘记,频繁经过王妃的寝帐门口,往里偷瞧。   他也没忘,将那些在火刑当日,骂王妃是妒妇毒妇的人,割了舌头。   他更没忘,在血族法典中,多加一条——不分青红皂白,妄加辱骂他人者,轻者掌嘴,重者割舌。   碍于这条法典,整个血族顿时静若清水,可见游鱼。   众人将一切看在眼里,越是看不懂,看不透。   碍于溟王的狂杀暴戾,军权在握,却不敢再胡言乱语地议论。   却是借着送礼,也没少去打探内情。   虽然那场捉女干案是冤枉的,却确实有护卫看到,翱王当时是压在王妃身上的,倒是两人都被下了药,全无意识和知觉。   可这对于溟王妃的声誉,到底有些损毁。   若溟王殿下因此冷落了溟王妃,不知哪位女子……有幸做两位小世子的继母。   然而,百官送到厚礼,方才知晓,溟王是在忙于追查御尊和珈玉妃的下落,甚至命颖王攻取了西部六城的最后一座城,将整个西部彻底收入囊中。   而百官们送的厚礼,溟王却是一一查验了,好玩的好看的,都送进王妃的寝帐里。   这等恩宠,并不像是冷落,反而是……如他们一样,蓄意讨好,小心谨慎,生怕惹得美人儿跳脚捉急。   除了溟王殿下如此忙碌不停,之煌皇子也更忙。   这位荒唐的皇子殿下,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孩子,又有了猎艳的新借口。   这借口,竟连太后和皇上也无奈——但凡上过了他的床,有孕者,便可以当他的皇子妃!   于是,他甚是忙碌地……忙于临幸那些主动将自己送入寝帐的女子。   但凡从他寝帐前经过,总能听到里面有不堪入耳地暧昧声音传出……   而凌一护法,竟鬼使神差,成了御蔷公主的贴身护卫,还住进了公主寝帐内。   凌一与公主那天厮杀时的默契,大家有目共睹。   但是,公主却说,凌一之所以宿在她的帐内,是为方便保护。   对于那些王孙公子的厚礼讨好,公主却贪得无厌地笑纳了。   为此,身为护卫的凌一竟勃然大怒,把那些礼物丢出营帐,竟还在营帐外贴了字条。   “送礼者,杀无赦!”   于是,无人再敢近那寝帐半步。   抱着鸡肋的百官们,乍觉得这鸡肋上,又少了不少美味的肉汁,一腔殷勤,不知该去何处进献。   于是,王孙公子们把视线转到了御雪儿身上。   可御雪儿这胖公主,却三天之内,瘦了一圈儿,而且,也不似从前那般活泼可爱,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我很生气,生人勿近”。   因为,她听说,颖王苏锦煜打了大胜仗之后,从玉波城来了信。   这当然是喜事,可……可恶的是,那信上竟对她半句问候也没有。   而且,整个御营都传遍了,颖王和一个神秘女子成婚,而且那女子竟然已有身孕。   因为收到了哥哥的来信,锦璃心情大好。   这日一早,三天未踏出营帐半步的她,一身惊艳的艳红银纹荷花锦袍,容光艳美地走出寝帐。   她怀里抱着的无殇,一身金边紫袍,胖墩墩的小身体,熨帖依在娘亲怀里,星眸光辉流盼,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停不下来。   南宫谨则是紫纹银袍,提着小短剑,俊颜超脱年龄的冷酷。   他跟在娘亲身后,若有所思,凝着漂亮的小眉头,似在考虑什么棘手的事。   母子三人正是一起去给太后请安的,那绝美的身影,映在碧草,青山与金黄御营的景致里,似比从前更美了几分。   南宫谨一直在想着,该如何恳求御风交给他那一损招——从地底杀人,崩得人一身泥,是有点脏兮兮的,不过,恶整某些坏人,可是有大用处的。   营地之上,护卫们列成   tang方阵,正在cao练。   领首于队前的男子一身紫袍金甲,长剑挥舞地呼啸如风,晨光倾照,在他身上染了一层金辉,愈加英伟不凡,俊秀如仙魔。   无殇一双眼睛盯在爹身上,满心崇拜压抑不住,伸着小手指过去。   “娘,爹!看……看……爹……”   锦璃目不斜视,压下儿子的小手,径直往太后寝帐那边走。   南宫谨跟在娘亲身后,亦是原则分明,目不斜视,还瞪了眼不识趣的无殇。   说好了,哥俩一起站在娘亲这边的,这小子却抵抗不住御蓝斯强大的魅力,只看一眼,就倒戈。   见娘亲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也忍不住偷看一眼,就见御蓝斯收了剑招,拿手帕擦了擦汗,就快步如风地走过来。   南宫谨顿时鼓起腮儿来,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娘亲一声,但是,娘亲的脚步却分明加快了不少。   可惜,锦璃并没有快多少,她未到寝帐门口,就被御雪儿霸道地拦住了。   小丫头二话不说,板着黯淡无光的小脸儿,拢着白锦小斗篷,清脆地嚷道……   “七嫂,颖王真的成婚了吗?”   “是,真的成了。却是极其简单的婚礼,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参加,独苏世韬一人见证了他们拜堂。”   御雪儿一股怒火就憋在了心头,不禁哼了一声。   “那有孕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锦璃微挑柳眉,俯视着小丫头,万分不忍,却还是说道,“我也不知,不曾见过。”   “那信上一定有说,她是哪家的姑娘吧?”   御蓝斯随手摸了摸南宫谨的小脑瓜,自然而然地从锦璃怀中抱过无殇,接了御雪儿的质问。   “嫁给苏锦煜的,是一个狼族女子。他们萍水相逢,情投意合,那女子对他尽心尽力帮辅,两人日久生情。”   “就因为帮了忙,颖王就以身相许吗?这太荒谬了,他就不怕犯从前的错么?”   御蓝斯看了眼锦璃,一眼将她从头看到脚,见她颦眉不悦,忙斥年幼的小妹。   “雪儿,你还小,还不到嫁为人妻的时候,需要很多年才能长大!当然,喜欢一个人是好事,若两人年龄不合,身份悬殊,这样的喜欢,就成了困扰一辈子的痛苦。”   小丫头气恼冷哼,话语都刀子般劈过来。   “你和七嫂也是身份悬殊,年龄不合,现在你们的相互喜欢也是痛苦,为何不见你们分开呐?”   “我们的确分开了!”“雪儿,你放肆!”   锦璃淡漠如冰,御蓝斯气结怒斥,夫妻俩声音重叠,御雪儿就尴尬地别开了头。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在闹别扭,小丫头当然也看出来了。   可惜她这场恋情尚未开谈,就成了失恋。气急之下,也就难免口没遮拦了。   见南宫谨冷冷地白了自己一眼,苏无殇也噘嘴儿怒盯着自己,小丫头顿时红了眼眶,拧身就跑开了。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太后的寝帐门前没有护卫守卫,不禁疑惑。   她不愿御蓝斯紧跟着,加快脚步,率先掀了帐帘,迈进宏大奢华的寝帐内……   正对门口的宽大软椅上,以雪白狐皮铺垫,一对儿如妖似仙的男女,身穿相仿的立领金纹绛紫锦袍,正浑然忘我的拥吻。   男子倾身将女子抵在靠背上,他冗长的发丝高束,妖冶流泻到雪白的地毯上……女子嘤声回应,似要推拒,他却愈加深沉。   锦璃见境况不对,忙要退出去……   御蓝斯却见怪不怪地,单膝跪下。   他生怕莲央和御风不知他一家子都来了似地,大煞风景地不羁大嚷,“皇祖母,孙儿和锦璃来给您请安!。”   拥吻的两人缱绻缠绵,仍似不舍分开。   锦璃见御蓝斯不起,只得跟着跪在地上,却不禁尴尬地红了脸儿。   她忙转开头去,见南宫谨竟眼睛圆睁地盯着那一幕看,气结一笑,忙拿手盖住儿子的眼睛。   无殇就嘟着小嘴儿,很不客气地嚷了一句,“女人!”   御风就是为这个女人惹得天下大乱!   小家伙满眼了然状,似乎这才为那场战事释然。   御蓝斯跪在地上,抱着无殇,就那么僵持,因为,他知道,只有在这座寝帐里,锦璃不会刻意避开他。   莲央无奈地推开了御风,不由双颊嫣红,旖旎妩媚的动人娇态,是旁人从不曾见过的。   御风悻悻抿了下唇,似品尝了美味的糕点,一脸笑意邪魅,分明意犹未尽。   他视线有些不悦地转过来,玩味儿地打量着别扭的夫妻二人,还有那两个可爱的孩子。   “溟儿,你怎这么不识趣?不知道自己很讨人嫌么?”   莲央忍不住怒斥他一句,却对锦璃顿时又和颜悦色,前后如同两人。   “璃儿,过来坐。”   “谢皇祖母!”   锦璃忙上前,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示意御蓝斯起身。   于是,一家子都入了座,御蓝斯忽然就没了话,艳若琉璃地鹰眸,直盯着三日不见如隔千秋的娇妻。   因为嬷嬷和宫女都被打发了,莲央只得亲手给两个孙儿准备茶果糕点,锦璃忙跟着去内殿起身帮忙。   御风见御蓝斯伸长了脖子看向内殿,忍不住笑了笑,“听说你从前有八位王妃?”   “是。”   “既如此,还不懂得如何哄女人?”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御蓝斯心不在焉地应着。   “却是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都喜欢惊喜,惊险,和惊艳的礼物。你带她去天上飞一圈,就什么烦恼都忘了。”   御蓝斯这才从内室收回视线,格外看了御风两眼。   他对这男子并非不知。   因为,他溟王宫的藏书阁里,就藏了几本关于这男子的禁书,锦璃时常去里面翻看,定然也曾看过。   当年,这男子为夺心爱的女子,征战天下,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却到最后,只差杀了御尊,因那女子的一句话“我怀孕了”,就莫名其妙地放下屠刀,放下权势,入了皇陵,从此静躺黑棺,永不出现。   那女子,当然就是他的皇祖母,莲央太后。   这男子的痴情,很特别!   因为父皇对母妃也这般痴情。   而他……他不敢自认痴情,却为锦璃欲罢不能,而南宫恪也因执念难以放下,痛不欲生。   御之煌也甚是疯狂偏执。   如果这种偏执是一种遗传,会不会……   御蓝斯盯着他的眉眼和五官良久,怕他看出自己的猜测,旋即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视线。   御氏皇族的男子,皆是有着惊人的美貌,而且,眉眼,五官,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实在难以就此评断血统。   而且,亲叔父和侄儿之间,也都有某些牵引,甚至有些强烈地更近乎自己的子嗣,所以,更加难以凭牵引来分辨这些。   御蓝斯狐疑地问,“是史书虚构了你的痴情么?你似乎对女子很了解。”   “哈哈哈……溟王殿下的大逆不道,果然是做到了极致。”   御风笑着抱过了无殇,大手摸了摸他可爱的朝天辫,眼底却闪过一抹复杂而疼惜的神色。   “史书有些夸大,不过,我的确痴情未改。我之所以如此了解女子,是因为……我喝过很多女子的血,她们的血液里都藏了难解的故事,大多与爱情有关,而且,她们最恨的便是背叛和欺瞒。”   御蓝斯听着,了然颔首,“如此……你的主意,我倒是可以一试。”   无殇就在御风怀里,玩弄着那好长好长的发丝,小胖手如网绳索般地,眼见着就要将一大把妖娆的发丝打成死结……   御蓝斯无奈地斥道,“无殇,不得无礼。”   御风抬手一挡,示意他坐着。“没关系,让他玩吧。”   南宫谨从旁瞧着,见御风如此和颜悦色,不禁咳了一声。   “那个……翱王殿下,能不能教我那种,爆出很多泥的功夫?”   “有何不可?”御风当即就抱着无殇起身,“走吧……”   “现在吗?”   见他但笑不语,南宫谨受宠若惊地差点跳起来,绝美的眼眸星子般璀璨,当即就上前抓住了御风伸来的手,忍不住就吧啦吧啦开口。   “那个……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顺便把那种追踪击打御尊的内功也教给我吧。”   无殇嘟嘴儿嚷,“哥哥,贪心鬼!”   南宫谨瞅着那小胖墩儿皱鼻子,“去!我这叫虚心好学,哪像你只懂长肥肉。”   御风大笑着出了寝帐。   御蓝斯却坐在位子上坐立不安,有些局促。   因为内殿里两个忙于切水果的女子,正在谈论到他。   “他瞒着你去冒险,固然是不对,却也是因为爱你,至于这样较真地闹到分居两处么?!”   “我身体不舒服,不想与他同房。”   “不舒服?养了三日,还不舒服?”   “那天受了重创……孙儿想多调养几日。”   “锦璃,当今皇上没有皇后,芹妃尚不及你凌厉,也没资格端着婆婆的架子来训斥你,但哀家是你的祖母,教训你几句总是应当应分的。”   “是。”   “溟儿是血族的溟王,功勋卓著,独一无二,多少女子争着抢着要嫁呢!他却独娶你一人!   从前他娶了那些王妃,也不曾如此专心对谁。   你苏锦璃嫁了来,得大家欢喜,生儿育女也有功,却未免恃宠而骄。   哀家和皇上,也是太纵容你,惯得你越发的没了规矩。   既然你身体不舒服,总不能苦了溟儿。哀家便做主,给他另选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侍寝吧,你何时康复了,何时再服侍他。   你且看一看,有哪一个女子敢质问溟儿,今日去哪儿,明日去哪儿,还敢让自己的夫君跪搓衣板,让他盯着一堆尸体看?也只有你苏锦璃,而且你得了哀家的特许!”   太后说到最后,话音里竟透出几分厉色。   切水果的声音突然停了。   御蓝斯一颗心悬起来,脸色也不禁苍白,他再没有听到锦璃的声音,不禁越是担心,到了内室入口,就见皇祖母已然站在近前。   “皇祖母……”   “翱王呢?”   “他出去教谨儿功夫了。”   “哀家出去看他们练功,你进去瞧瞧吧,锦璃被哀家惹哭了呢!”   太后娘娘做了坏事,却分明是不知悔改地无辜状。   御蓝斯头痛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去。   锦璃僵站在桌旁,低垂着头,一手于白玉案板上按着水果,一手拿着水果刀,正啪嗒啪嗒掉眼泪。   “璃儿,皇祖母话重了,你别生气,我代她老人家给你道歉。”   他在桌旁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夺了她的刀子,把她揽坐在腿上,忙拿手帕给她擦眼泪。   她没有反抗,因为太后刚才的一番话,也突然发现,自己没了资格反抗。却越是哭得委屈难过。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我们就这么分居就好,分到你满意为止,好不好?乖……不哭了。”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要别的女子的,皇祖母选一个,本王就杀一个。”   她还是嘤嘤地哭,却是也觉得太后训斥地有理。皇族有皇族的规矩,她知道自己闹得过分,却愣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哭到最后,成了只打雷,不下雨,单纯地只为享受他温柔如水地安抚,和小心翼翼地哄劝。   御蓝斯见她一直哭,也不说话,不禁猜测自己哪里做错,更怕自己聒噪地让她心烦。于是,不敢在吭声。   锦璃却拿手帕擦了擦眼泪鼻涕,嗔怒道,“你咋不说了?”   “说什么?”他一头雾水,满心担忧。   “哄我呀!”   “呃……”   某只吸血鬼就侧首,望着娇妻眼睛鼻子通红的俏颜,一径哑然词穷。   罔他曾有八位王妃,竟没有多学些哄女人的花言巧语。   好一番绞尽脑汁,终是蹦出一句话,“璃儿,你若还难过,就打我一顿吧!”   =========================   O(∩_∩)O~求月票,求收藏……亲亲!么么!   ☆、第261章 小世子卟卟内功   打他一顿?她以前,可没少打过他呢!   却往往费力不讨好,总害自己手疼脚疼,还被他欺于床榻,不得脱身。   心里虽如此想着,她却嘟着唇,鼻音浓重地发出一声“嗯——”,颇为认真地考虑他的建议。   凤眸水光潋滟,幽幽映出他歉疚而焦灼的俊颜。   两汪瞳仁,黑曜石般纯净,孩子般率真无邪。   他看到自己眉目明晰,容颜如玉,他看到……经历这些波折与磨难之后,自己在她的心里,仍是独一无二,因此而阵阵心颤,神魂荡漾婕。   却因此,越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也不知该如何对她才好。   她似一杯蜜,时间久了,凝成晶,甜得愈加顽固,愈加难以融化,却也愈加醉人。   每一次面对她,嗅到她的气息,心中的渴望总是比从前更深一分。   这渴望,沁了心底,腹里,乃至全身每一根血脉,变成一种强烈的空虚感,亟待填补。   这感觉,从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而是渐渐强烈到……让他失控的地步。   一想到抱着她是抱着三个小女子,哄着她亦是哄着三个小女子,这空虚和渴望,才得以安慰,幸福的感就神奇地漫漫溢出来,挡也挡不住。   她抵不住他眼底的灼烫,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歪头亲昵地倚在他颈侧,额头蹭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手儿抚摸着他的下颌,轻轻地……   这小动作,似全无意识,似习惯使然,似只是想寻求一点触摸的安慰。   她却是把他心底恐慌和孤独,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他害怕回到从前。   那种长活千年的孤独,他不想煎熬第二次。   从前,八位王妃是纯正的吸血鬼,血统贵雅,高傲地不把他放在眼里,且大多被***驱使,滥杀无辜,奢靡无度,凶残跋扈。   处在那样的喧闹中,他权衡利益,为复仇,为站稳脚跟,学会同流合污,学会顺从吸血鬼被诅咒的命运。   然而,他内心里却天生住了两个灵魂,一个是暗黑凶残的吸血鬼,一个是圣洁如仙的人。   如仙的,是来自他母亲的遗传,时刻警告着他,提醒着他,如何存活才是正确的。   但是,另一个却将他往深渊里——死死拖拽,片刻不松懈。   在寂静之时,两个灵魂,就在他的身体里打架,争执,那种孤独恐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无从逃避。   他一次次地挣扎,渴望温暖和平静,不愿被窒息和麻木。   所以,两人要长久享受,不能总是在猜疑和欺瞒中踌躇不定。   她疏冷地躲避他,只是想教给他如何相处,并没有真的想离开。   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肩,她柔柔呢喃。   “我不要打你,每次打你,都害我自己手疼心疼的。”   他心口一暖,身躯却因为她的贴紧,敏感僵了一下,忍不住拥紧她。   “你那位厉害的皇祖母刚训了我,她若听着我们的谈话,知道了我打你,岂不要剥了我的皮?”   “皇祖母吓你的!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尽快回莫黎城,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她有了翱王,也就懒得理会我们。”   “好,不过……以后,你无论干什么,都要告诉我。身为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我也应该知道,你是否去冒险,是否去寻欢,是否是厌倦了我……而从此远去不再归来。”   “傻丫头!我定不会一去不返,以后不管干什么,都告诉你。”   受了皇祖母那样的训斥,她还是倔强地坚持自认为正确的事。   从没有人,为他的安危,为关心他,为守护与他的幸福,而如此较真。   一颗心再次被她撼动,幸福地近乎疼痛,痛得眼泪差点滚出来。   她不知,皇祖母对她说那番话时,她在哭,而他更心疼,那些话语似一刀一刀刮在心口上。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就……一侧首,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地,不疾不徐,却上了瘾。   脑子突然熏陶陶的,她抑制不住地,羞赧地嘤声回应,引得他胸膛里溢出低哑地喘息,按在她背后的大掌克制不住地霸道用力,她的柔软曲线,便紧密嵌合了他坚硬的身躯。   这吻如火如荼,燃烧起来,彻底失控……   轰然一声巨响,桌案上的东西,被他真气横扫,案板,水果刀,连同锦丝桌布,落了满地,几颗水果识趣地溜溜滚远。   “阿溟……”   她因这突然爆发的疯狂,凝眉嗔怒,话未出口,便被他抱在桌案上,又被吻住唇儿。   他的温柔之下,总是掩藏着这样让她面红耳赤地冲动。   却百思不解,她也猜不透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两人独处,竟总是让他无法长久保持冷静。   唇舌纠缠,妩媚的凤眸疑惑半眯,   tang想探究,却清楚地看到,他深邃的棕眸里,星芒炙热艳红,邪魅的光肆虐开……   “璃儿,你身体可完全康复了?”他字字句句,厮磨着她娇嫩的肌肤。   虽然他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掌控,还是想听她亲口回答。   她羞赧咬着唇瓣,声音含混地回答,“没有!”   这样,他是不是会冷静下来呢?   毕竟,这里是太后的寝帐,若被人听到……她这辈子没脸见人了。   “真的没有?”他怀疑地问着,手上不停,忙碌着探入她的裙底……   她忙扣住他的手腕,花钿秀雅的额抵在他胸膛上,赧声恳求,“阿溟,不要在这里。”   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低头在她耳畔安抚轻吻,“好吧。”   他却是拥着她静静呆了好一阵,待身体的冲动压下去,才松开她。   想到前一刻御风的建议,他捧着她的脸儿瞧了瞧,拉着她到了梳妆台前,细细地给她补妆……   锦璃由着他摆弄,仰着脸儿面朝着他,趁着他忙碌,忍不住贪看他艳若雕琢的俊颜。   意外地,他脸上并没有欲求不满的郁闷,眼底一抹邪魅的笑意闪过,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他拿花瓣萃取的唇脂,给她点在唇瓣上,淡淡的清甜的粉色,越显得肌肤莹润欲滴。   “你不着急去忙么?听嬷嬷说,你是整个御营里最忙的人呢!”   “这么说,爱妃你生气之余,也没忘关心本王!”   她就鼓着腮儿,不说话了,眸光嗔怒地瞧着他。   “爱妃放心,本王百忙之中也不曾忘了用膳,身体好好的。”   她唇角又弯弯地笑起来,凤眸笑着像极了半满的月。   听到他说了声好了,她转头看进镜子里……   飞鸾髻上,头冠辉煌,珍珠步摇在脸侧轻轻地摇摆,映得肌肤白腻如雪,笑颜娇妍,映在一身红袍上,有着一股清新甜暖,贵雅不凡的气韵。   倒不愧是有过八位王妃的,这份本事,别人怕是学也学不来。   她强压下心底那点蠢蠢欲动的别扭刺痛,站起身来,握住御蓝斯的大手。   “阿溟,我忘了对你说谢谢。”   他反握住她的手,拇指轻细抚她的手背,“为补妆么?”   身为她的夫君,为她画眉,是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为哥哥。”   她抽了手,优雅轻敛裙裾,郑重地跪下去。   这一跪,生生把他跪地退了几步。   “感谢殿下为哥哥所做的一切,哥哥转变成狼人之后,性情暴戾,茫然无措,殿下重新扶起他,磨砺他,还给了他一个家。无论这个家是出于利用,还是其他目的,总算是完满的,而且,殿下还从御庸手上救下哥嫂与侄儿,锦璃为此……铭记于心,此生此世不敢忘。”   原来,他和她,该是这般客气么?!   既然她如此郑重……他握紧双拳,压抑了怒火,也郑重地配合。   “苏锦璃,你当初若不救本王,就没有今日的一切,所以,你若感谢,就谢你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锦璃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客气生了气,便没有去拉着他的手臂自讨没趣。   仔细把内室里散落地上的桌布,案板,都收拾整洁之后,她方才出去。   御蓝斯正站在门前等着她,看到儿子在那边学武,他怒火早就散了。   锦璃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陪他一起看。   他僵了一下,故意不看她。   御风正在帐前地毯左侧的草地上,教南宫谨真气遁地。   他招式如其人,优雅不羁,霸气四射,马步潇洒展开,贵雅沉稳。   南宫谨也有样学样,娇小的身体,与御风的高大,相映成趣。   四周的护卫,宫人们看着都不禁扬起唇角。   太后从旁坐在高背椅上,揽着无殇在怀,凤眸也满是笑意。   御风讲了心法口诀,把真气灌入地内之后,那真气如龙般,遁去三丈外,爆出一股细白的气,草叶震得翻飞。   南宫谨专注地看过之后,气沉丹田,发功之后,真气入了地面,却卟——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在他的翘首小银靴后不远处,爆开一片土花。   在太后的怀里的苏无殇,就煞有介事地捂住了小鼻子,夸张地大嚷。   “哥哥,屁……臭臭!”   周围的护卫宫人,憋闷了大笑的冲动,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稀稀落落地低笑。   南宫谨小脸儿顿时铁青,“苏无殇,有本事你来试试!”   那刚站得平稳的小胖墩儿,飞出曾祖母的怀抱,就落在哥哥身边。   南宫谨双臂环胸,给他让开位置。   御风就蹲下来,忍笑帮无殇摆正   姿势。   “先把气凝在小肚子,然后向下用力发功……”   “嗯!”稚嫩的娃娃音,煞是干脆有力,一双璀璨的星眸,也是信誓旦旦。   御蓝斯隐隐有些担心。他实在很想提醒御风一句,无殇并不曾练过内功心法,但是——已经晚了。   小家伙急于求好,不等御风起身,就“噗——”   御风疑惑看向他脚下,没有寻到真气爆出的痕迹,却嗅到一股臭味儿。   无殇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不敢动。   却是别人尚未开口,他自己就别扭地嚷起来,“哥哥,拉拉……臭臭!”   南宫谨气得小脸儿发白,无奈地直朝着天空翻白眼。这臭小子,总喜欢把坏事嫁祸给他!   “哥哥没拉,是殇儿拉拉!”   小家伙欲哭无泪,只能重复哥哥的话尾音,“殇儿……拉拉!臭臭……”   御风就蹲在无殇面前,扶着他的小肩膀,笑得身体都颤起来。   四周亦是一片大笑声。   两个嬷嬷也忍俊不禁,忙冲过去,帮小世子处理便便。   南宫谨看出弟弟囧,却笑不出来,见嬷嬷夹着他的腋窝将他提起来,他上前点了下小家伙的额头,气结地叹了口气,“这次可知道这功不好练吧?!”   无殇抿着小嘴儿,再不吭声,胖嘟嘟的脸儿羞得暗红。   御蓝斯板着脸,身体却也在晃,却是被一旁笑得花枝乱摇的小女子推撞得。   “爱妃,出糗的是你儿子。”他很不客气地提醒一句。   “我知道啊……哈哈哈……那小子总是,哥哥做什么他也做什么!不过,我是笑,以后他恐怕会因此惧怕练功,对于溟王殿下来说,是最囧的一件事吧,哈哈哈……”   他抿唇板着脸,斜睨她一眼。   无奈于她的聪慧,他御蓝斯又这么容易被看透么?   见她还在嚣张的笑,他冷酷的面具就噼里啪啦崩碎开,哭笑不得地摇头一叹,伸手将她环入怀里,振翅腾空而起。   她被这突然地举动吓得惊呼。   叠嶂的山峦,明丽的秀水,宏大的御营,于在风里飞扬的裙摆下,忽然变得渺小,被飘渺的雾气渲染,所有的一切,静如彩墨渲染的画。   她忍不住惊喜地笑着轻捶他的肩,“御蓝斯,你真坏耶!怎就突然飞起来?”   “吓到你了?”   “是呀,不过……我喜欢这个惊喜!”   心豁然开朗,轻盈宏阔,把整片天地都收纳了。   她忍不住拥紧他的脖子,欣赏他翱翔的样子。   宏大的羽翼艳若垂云,在苍穹下挥展着,每一根栗色的羽毛都在阳光里闪烁着冷酷莹亮的光芒。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怔怔地,他宠怜地叹了口气,“抱你上来是让你赏景的,你看我做什么?”   “你比景色更好看!”   听得这话,心里兀自开了花,却忍不住笑斥她,“不知羞!”   她知道,他日理万机,还在忙着追踪珈玉妃和御尊,御月崖,这样陪她,不知要耽搁多少事。   “阿溟,你不陪我,我不会生气的。我们飞一圈就回去吧。”   “放心,珈玉妃为躲避牵引追踪,带御尊和御月崖潜入了狼族境内。那是狼王的事,我若带兵去追,必然又闹得大乱,所以……这些时日,本王都是爱妃一个人的。”   她却不放心地拥紧他,生怕他下一刻就跑了。   飞过一片山峦,御蓝斯看到下面密林簇拥的瀑布,他忍不住问,“想不想吃烤鱼。”   烤鱼?当然想。   她看向下面的树林,隐约觉得熟悉,忽然就想起那晚,被五只吸血鬼袭击的事。   这深山之内,定然还有其他隐居的吸血鬼。   他们凶残跋扈,嗅觉灵敏,而她身处这密林内,无异于散发着香气的美味糕点,必然又会惹出乱子。   明明是心有余悸的,不想他担忧,便不动声色地笑着摇头,“不想。”   “想不想看那个瀑布?那瀑布从下面看,更加壮观。”   “不想。”   “那边山脚下有个小镇,要不要去玩?”   “不要。”   “那……我们打两只野鸡回去好了,你采点山菇,拿回去炖汤,谨儿和无殇一定也喜欢。”   “不要。”   这也不想,那也不要,眼见着她脸上的惊喜都寻不到踪影,他凝眉叹了口气,就自作主张的,在瀑布旁的巨石上停了下来。   “在这等着,我去抓鱼抓鸡。”   “阿溟……回来!”   “很快就回来!”   见他俯掠水面,不见踪影,她焦灼而警惕地环顾四周,半分没有赏瀑布的心思。   这三日来闷在寝帐内,她跟谨儿学了点激发内功   的本事,练得生疏,就怕遇到危险又不灵了,忙朝着水面尝试发功。   一连三下,竟然例无虚发,击打的水面咻——咻——咻——,几条鲤鱼就浮上了水面。   “哎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御蓝斯回来,看到她打了这么多鱼,一定大感惊喜。   她正要想法子把鱼捞上来,却听到背后有人低沉地冷笑。   “是呀,果真……不费工夫呢!”   绝美的笑颜僵住,水面上的鱼,随着水流飘向下游的山溪……   她目送那鱼儿远去,不禁扼腕地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吸血鬼,害她失去一次被夫君夸赞的机会。   熊熊怒火,就烧到了俏美的脸儿上,她握着拳头转过身来,就见密林笼罩的暗影里,有三只吸血鬼,正眸光森红地盯着她。   三张苍白的脸,完全隐在黑披风的暗影里,仿佛三个索命死神。   那三只吸血鬼,因她绝美的姿容,却不由暗叹。   如此美味的绝色,在这深山荒林中,委实罕见。   于是,这一叹,他们獠牙就蹿出了唇角。   锦璃望着那白森森的獠牙,不禁毛骨悚然,只觉他们身上冷寒的杀气,刺骨逼面而来。   她恐慌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栽进水里去。   想到自己会内力,顿时又稳住心神,掌中迅速凝聚真气。   “你们不要过来,我有千年内力,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千年内力?”   三只吸血鬼,不约而同地嘲讽狞笑起来。   “你倒是打过来试试!”   锦璃抬手要挥掌,眼前却黑影缭乱……   顷刻间,三只吸血鬼以奇快的速度扑了过来,一个按住了她的头,咬向脖颈,一个拉住她的手臂,要咬手腕,一个则单膝跪着,扯住了她一条腿。   这三只吸血鬼,是要将她活活分吃!   锦璃恐惧地尖声惊叫,“御蓝斯,救命!”   御——蓝——斯?该不会那么巧,就是溟王御蓝斯吧?!   三只吸血鬼,因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惊得相视,却突然,一股狂猛的风袭来。   他们震惊抬头,就见一双惊艳的栗色羽翼,气势狂猛地逼近眼前来……   那男子一身金甲紫袍,临世天神般惊艳冷傲,莹白幻美的俊颜艳若雕刻,眼眸如两颗静冷的红宝石般,光芒邪魅。   两只白皙的手,于半空伸来时,陡然化为狰狞宽大的鬼爪。   他一手一个抓住了两只吸血鬼丢向水面,以强大的内力将他们震得血肉横飞……   剩下的那只,躲在在锦璃背后,被他以内力隔山打牛震下大石,落进了水里。   御蓝斯护着锦璃在怀,飞掠水面,瞬间捞住那只落水鬼,丢在了岸边。   他飞身落下之际,大脚狠狠地踩在了吸血鬼的胸膛上。   现在好了,他又没时间陪她了。锦璃叹气拂额,烦躁不已。   ☆、第262章 别和王妃抢夫君   御蓝斯浑然未觉她的失落,阴沉怒声逼问吸血鬼。   “说,这山里藏了多少只违法群居者?”   锦璃这才明白,吸血鬼也似大齐子民一样,不得在山内占山为王,群居滋事。   只怕这条异常“和谐”的律法,也是她家夫君定下的吧!   放眼整个血族,独他如此多管闲事。像御之煌之流,每日就知玩闹享乐。   那吸血鬼吓得面色青灰,额上的青筋也爆出来婕。   “草民没有细数过,约莫恐怕……恐怕有两千人!”   “可知他们所在?”   “大都分散这山林各处,三五成群,偶尔一聚。”   吸血鬼惊恐地话音颤抖不止,就怕这狂杀如魔的男子,一把将自己撕碎。   “溟王殿下饶命!小的只是……逼于无奈才流浪山林,小的平日只是劫财,抓些猛兽为食,从不曾伤过族人性命。”   御蓝斯狐疑挑眉,腰身咄咄逼人地弯下去,脚下愈加用力,踩得那吸血鬼嘶叫不止。   “从不曾么?你可知刚才差点被你吸血的,是本王的王妃?”   吸血鬼恐惧地看了眼一旁凝着柳眉的锦璃,欲哭无泪,直嚷着自己罪该万死。   “如果小的知道这是王妃娘娘,您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碰呀!”   “本王就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随本王回营,把这山里的地图画清楚,每一处隐居地都标记出来。”   吸血鬼这才明白,他是要剿杀这里所有的群居者——就为他们三人碰了一个女子!   锦璃从旁气恼跺脚。“阿溟,我早说了,不要来看瀑布,你偏不听。”   御蓝斯这才明白,她前一刻为何有那些不要不要,不想不想。   他叹了口气,松了吸血鬼,捧住她的脸儿轻吻,歉疚地解释,“璃儿,这些事,本王不得不管。此次清剿干净,下次你再迷路山林,不必害怕被吸血鬼袭击。”   下次?哼哼……她死也不会迷路山林!   她彻底恨透了这片山,也恨透了这些群居的野鬼,袭击她便罢了,竟和她抢夫君?!   心里忿忿想着,她忍不住就朝那吸血鬼狠踢了一脚,那吸血鬼倒是没什么,她却反而踢得自己脚尖生疼。   她忘了,自己穿的不是革靴,而是丝亮的厚底绣花鞋,这一脚正中那吸血鬼坚硬的肋骨,撞得她大拇脚指生疼……   见她弯腰扶着腿闷哼,御蓝斯忙蹲下来,给她捏了捏脚。   “不会打人还乱使力!”   锦璃见他如此温柔,怒火就散了。   御蓝斯把她横抱起来,对吸血鬼冷斥,“抓住本王的脚腕。”   吸血鬼忙爬起来,听话地照做,两手抓住了御蓝斯的脚腕。   御蓝斯振翅腾空而起,直飞向麓山御营。   *   这一晚,月清如水,却映不透黑夜。   玉波城外,群山岿巍,如墨色泼开了一片,深浅不匀,幽幽暗冷。   雄伟的城楼高耸似通天,吸血鬼护卫井然有序地在城上和城下巡逻,不敢松懈分毫。   一袭浅粉衣袍的窈窕身影,提着紫檀木食盒,穿过前廊,待到护卫通禀过,听得室内应声,她才进去。   “锦煜,我让厨子做了夜宵,你吃一点再忙吧?”   苏锦煜忙起身绕过桌案,迎上姿容焕然淡雅一新的御胭媚,温柔一笑,接过沉重的食盒放在桌案上,扶着她在靠窗的罗汉椅上坐下来。   “让丫鬟送过来就好,你有孕在身,不要来回奔忙,万一在路上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我忙完就回去王宫的。”   “我不看着你,你怕是连饭也不吃。”   御胭媚嗔怒瞪他一眼,却坐不住,把食盒打开,饭菜摆出来。   从前,她极不屑做这些琐事,自从有了孩子,自从亲见这个男人为她出生入死,纵然尝尽父王的酷刑凌虐,也没有弃她和孩子而去,她便发誓,以此生,报他的恩与情。   看到他这样忙碌,她才知自己从前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活该遭世人厌烦。   “锦煜,你已经两天两夜未阖眼,再这样下去……”   “无碍,我现在不是人类,是狼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撑得住。   再说,溟王那边亦不敢松懈,珈玉妃和御尊力量深不可测,虽然御尊受了重伤,却不知何时就会杀回来。   尤其,珈玉妃、御月崖和你还有牵引,我们必须尽快除掉他们,永绝后患。   否则,他们一离开狼族,暴露了你有孕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她沉重一叹,不忍再苛责,默然把筷子递给他,米饭摆在他面前。   最后,她从食盒里端出一种鲜热的血捧在掌心里,陪着他一起用膳。   “狼族那边可有消息?”   “轩辕苍   tang已经派人秘密搜查,还没有消息。我派了暗卫过去帮忙,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有消息了。”   他匆忙地扒着饭,大口吃菜。   因为忧心忡忡,压根儿就食不知味。   却不想她担心,还是把饭菜一扫而光。   御胭媚手上的血却是一口没喝,看着他如此急急忙忙,心疼地红了眼眶。   “锦煜,不如……把孩子打掉。”   说着,她跪下来。   “若没有这孩子,我们都会安然无恙,御蓝斯和锦璃以及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受牵累。”   苏锦煜顿时勃然大怒,大掌猛然一挥,刚吃空的碗盘都落在了地上,满地碎片却恰到好处地没有伤她分毫。   俊秀如玉的面容爆发了狼人特有的狰狞,深黑的眼瞳,变成了阴沉的森绿色。   她缩在地上,抬不起头,一径愧疚地落泪。   “这样的事,想也不要想。不要让孩子怨你,你是他的母亲,千难万险,也该保护他周全!”   “可是……”   “锦璃在信中说,要我照顾好你和孩子。大家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走到桌旁,抽了刚收到的信地给她,“你自己看吧!”   苏锦煜把她拉起来,按回椅子上,才叫护卫进来收拾满地狼藉。   他则继续坐在案前,翻看暗卫从狼族送来的小帖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搜查过的地名。   他一一在地图上细加标注,严防搜查疏漏。   但是,这样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御胭媚定了定神,才擦掉眼泪打开信。   白纸黑字,笔迹娟秀,端雅绝美,如那倾世若仙的女子。   “久未闻消息,忽喜获兄嫂婚礼已成之喜讯,甚欣甚慰,旷若相见。   璃儿有孕在身,不便长途跋涉亲见兄嫂拜堂成婚,唯盼嫂嫂与侄儿康适安好。   三公主竟为情生恨,妄想嫁于溟,重伤璃儿,报复哥哥。此时想来,心有余悸。   此前,璃儿曾愚钝鲁莽,妄作红娘,懊悔不已,罪该万死,恳请兄嫂恕罪。   所幸,一切安置妥当,兄嫂侄儿也安然无恙。   璃儿为此诚心悔悟,已恳求大齐父皇与母妃,为三公主寻得佳偶,愿她一生顺遂。   复想往昔,哥哥一念钟情,未免鲁莽。   日久生情,才是真缘。   此非上天安排,而是心所向往。   真爱,并非强求心爱之人痴心不渝,逢迎讨好。而是她真心为你,不惜一切,无怨无悔,且是为你专心向善。   若坎坷难度难解,并非她不解你,而是你难宽恕她。   美满姻缘,非鱼肉奢靡,非为所欲为,非权倾朝野,而是相濡以沫,相亲相爱,同舟共济。   望哥哥忘记曾经坎坷波折,怜取眼前人。   在你迷惘,在你彷徨,在你需人相伴携手之时,此人爱你怜你,甘愿为你所用,与你患难与共,助你成就霸业,此乃上天厚待。   幼子无辜。侄儿未来,哥哥莫要过于忧心。   璃儿与溟将竭尽所能相助,望哥哥宽慰嫂嫂,莫因此让她徒增烦扰。   谨儿与无殇得知哥哥来信,欢喜不已,亦常念及舅舅。   情长纸短,言不尽思,再祈兄嫂珍重。   璃儿亲笔。”   御胭媚来回看了数遍,竟是不见锦璃对她指责半句。   苏锦煜察觉她太过安静,于灯下抬起头来,就见她正拿着信发怔。   “胭媚,看过了信,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我在这里陪你。”   她把信收好,命人把被褥拿进来,铺置在宽大的罗汉椅上。   锦丝裙摆静静拖曳过地面,她走到桌旁,搁下信,细细地为他整理案上的笔墨和奏折,终是忍不住开口。   “锦煜,锦璃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我曾嗤笑她,讥讽她,为何她坦然诚恳地祝福我们,还接纳我?!”   锦璃抬起头来,笑看她一眼。   本想嘲讽她一句,恶人难懂好人心,话到嘴边,又咽下。   毕竟,她不再是从前的御胭媚,已然改过向善了。就连这淡雅的仪容,也透着一股为人母的气韵,比之从前,越看越顺眼了。   “锦璃经历过最深的仇,最痛的恨,也因为复仇,看到了人性在邪恶之中潜藏的无奈和仁善。所以,她才会泰然接纳你。”   苏锦煜犹记得,锦璃提及苏静琪死前最后一刻时的唏嘘。   那个恶毒的女子,因她血液的气息,辨清了善恶,放下了仇恨,在阳光里灰飞烟灭。   而康恒,则因御庸的威胁,母亲的亡故,看清了自己的愚蠢,他不惜潜入锦璃的前世,去杀死自己……   锦璃也因此能放下曾经,不再偏执。   “我是她最   痛的一道伤之一。此生她亲见我磨难重重,看到我幸福,她比任何人都开心,所以,她不会再阻挠我们。而且,那个傻丫头喜欢孩子,不管是谁的孩子,她都会视如己出。将来,你若不会照看孩子,大可以去请教她一番。”   苏锦煜拿着笔,轻声一叹,继续在地图上标注那些地名。   御胭媚释然一笑,在他桌前坐下来,默默为他研墨,“她这样,很容易受伤害。”   “不会的,她必任何人都坚强,甚至,御蓝斯也不及她。”   “她……真的是一只凤凰幻化而成的吗?”   “当然不是。她是我娘亲怀胎十月生下的。”   “可是,大家都这样说呀。她出生那天,可有吉兆么?”   “倒是有,可能也是凑巧了,正巧天气暖热,百花齐齐绽放,瑶云阁湖下的锦鲤都浮出了水面,天光祥瑞晴好,碧空如琉璃。因此父王和母妃给她取名锦璃,太后和皇上也觉得这名字甚好,便下了圣旨。”   御胭媚想象着那一幕,新生儿呱呱坠地,众人欢喜万分,天地也为之欢喜。   “真可惜,我竟不曾见过那一幕……一定很美吧?!”   “新生儿诞生,不管雷电交加,还是百花齐放,都是美好的。莫要太在意这些。   再说,璃儿出生那一日,虽百花齐放,却一生多舛,可见也并非祥瑞。   她练飞鸾舞,没少挨揍,平日里,被关在瑶云阁,也没少受我父王母妃的冷落,却是我,比较得宠些。满皇宫的皇子们,都因我得了这个宝贝妹妹,讨好我呢!”   想起那一幕,忽觉得似前世之事。   莫名地,就想到了和康恒一起迎战众多皇子欺压的日子。   年幼时,满宫道的奔跑,浑身似有用不完的气力。   夫妻俩正如此说笑着,门外的护卫突然闯进来。   “王爷,苏现于天廊城来急报,说妍珍郡主以及城内刚迁居来的几户人类家的女儿,离奇失踪。”   苏锦煜忙看向地图,天廊城和狼族之间,仅仅隔着一座黑杉岭。   这黑杉岭异常怪异,满山的林木都是黑色,山势险峻异常,山内藏有毒瘴,狼人也极难翻越。   也正因那些神奇的经年不散的毒瘴,才隔绝了吸血鬼的牵引。   若珈玉妃为御尊疗伤,定然不会捉浑身腥臭的狼人给他享用,那些血液甜美的人类女子乃是上上之选。   妍珍……恐怕凶多吉少。   苏锦煜再也安坐不住,“传本王谕令,集结大军,带上登山绳索,与防毒面巾,包围黑杉岭!”   “是!”护卫忙拿了他给的调兵令牌奔出去。   御胭媚见苏锦煜站起身来,顷刻间就穿好了铠甲,紧张地忙跟着起身。   “锦煜,我和你一起去。”   “你回王宫,去橡木箱子里呆着,千万别乱跑,安心等我回来。”   她惊慌地抓住他的手臂,“可是,祖母力量强大,你打不过她的。”   “放心,我杀了这些年的吸血鬼,还从没有失手过!更何况,我还有苏世韬和轩辕玖相助,不会有事的。”苏锦煜拍了拍她的肩,叫来护卫送她,这便匆匆离开。   御胭媚不放心,当即写了密函放飞银雀,给御蓝斯报信。   她顺应了苏锦煜的命令,被两个寒影护卫,护送着回去了王宫。   一入卧房,就翻找出夜行衣,迅速穿戴好,带了飞镖,长剑,迅速溜出城,尾随于苏锦煜的大军后。   *   御营里,众人都以就寝。   锦璃沐浴之后,在帐内听着动静。   听得有士兵铠甲疾奔的哗啦声,她紧张地抓住了帐帘。   御蓝斯低声命令,让南宫恪去备毒药,让弥里去叫凌一前来。   她顿时明白,事情不对劲儿,若为了那两千非法群居的吸血鬼,他断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心一横,她忙掀了帐帘,就见御蓝斯已然近在眼前。   “怎还没睡?”见她长发散着,他忙按住她的肩,把她推进帐内,不肯别人看到她的柔美娇态。   她反握住他的手,因他一身凝重的肃冷之气,紧张地无法喘息。   “我一直等你回来。”   他捧住她的脸儿,急迫一吻,却无法与她探究的眸子对视。   “我得……去一趟黑杉岭。”   “很远么?”   他心虚地挠了挠眉梢,却不得不回答,“是……有点远,天廊城和狼族之间。”   她怔了一瞬,心里忽然惊起一股汹涌的漩涡。“发现御尊的行踪?”   果然,还是被她猜到了。“是。锦煜已经带兵过去,所以……”   “我陪你一起去。”   见她忙碌更衣,他焦灼踱了两步,突然就压不住怒火,厉声斥道,“璃儿,你知道我为何   总是瞒着你么?就是怕你如此与我一起冒险!”   ☆、第263章 毒山,险恶离间   锦璃语塞地垂下头,素手无措揪着尚未穿好的水绿色外袍,冰玉似地骨节苍白,鼻翼酸楚难抑,泪潋滟眼眶……泫然欲泣。   御蓝斯俯视她这娇柔可怜的样子,烦躁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她拥在怀里。   “别哭!我不是故意凶你。菟”   大掌疼惜轻抚着她顺滑的发丝,哄劝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这次太危险,下次若远行,一定带你!”   锦璃也自知任性,忙道,“那……你小心。”   御蓝斯松了一口气,却把她心底拨弄的小算盘,看得一清二楚。   “我离开之后,好好养胎,好好照顾孩子,还有,必须教会无殇说四字词。”   锦璃讶然抬眸瞪着他,必须教会?   无殇现在屁大一点,会说一两个字,就不错了。怎可能会说四字词?除非——她每天教逖。   这吸血鬼,分明是借此事掣肘,防备她追去!   锦璃腮儿就气得鼓起来。   她实在很想弄明白,这从初见就时常一眼把她看透的吸血鬼,是否真的会读心术。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儿,鹰眸魅光戏谑宠怜。   “好了,躺下去睡,我得走了。”   说完,他又去内室看了看两个儿子,再出来时,就见锦璃已经备好一个大包袱。   他崩溃地抬手捏了捏额角,却不忍苛责,但是,这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璃儿,这是什么东西?”   “衣服,还有,糕点,水果,酱牛肉,血袋,我放在了里面的小食盒里,包在了里面单独的小包袱里,还有几瓶常用的在左侧解毒丸,那些抑制吸血鬼痊愈的毒药,这个都可以解。”   他听话地全部带上,“好啦,现在可以去躺下了吧?”   “嗯!”她孩子似的,顿时破涕为笑,这才乖乖爬上床去,甚至自己拢好锦被,对他摆了摆手,“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御蓝斯不敢想象,自己若不带这累赘的包袱,会是何等纠缠哭闹的境况。   他出来帐帘,方才呼出一口气,却不禁满心甜蜜。   列队整齐,神情严峻的众将们,顿时眼神怪异,视线扫过那包袱之后,皆是不知该往哪儿放。   这大包袱被他们至美至尊的溟王殿下提在手里,实在……格格不入,很煞风景。   不过,可以想见,殿下的“妻管严”症,定是又犯了。   而御蓝斯,却是提着包袱,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   这东西,背在背上,妨碍他羽翼挥展,抱在胸前又有点怪异,干脆就夹在了腋下。   拜他家娇妻所赐,有生以来,他是第一次去杀人,还带着吃得,喝得,穿的……   南宫恪和弥里、凌一等人,把他的狼狈看在眼里,皆是似笑非笑,揶揄玩味。   御蓝斯走到队伍前,威严咳了一声,就把那怪异的氛围打破了。   他狂霸依旧地轰然振翅,繁星闪烁的夜幕,都被那宏大的羽翼遮挡。   “出发!”   瞬间,如狂风过境,一行人随着他奔出了御营。   锦璃从帐内的缝隙看出去,就见帐帘外已经空无一人。   她走出来,远眺夜空,就见御蓝斯一身金甲,在月光下璀璨闪烁着,渐渐,成了一颗幽亮的星子般大小。   *   黑杉岭雾霭深浓,黑林浓密,宏大的树冠遮天蔽日。   御蓝斯和苏锦煜等人带着防毒面巾,看进树林,能见到的,不过是一丈之内的几棵树。   而昨晚搜寻一夜,护卫们搜遍了整座山,却是一无所获。   御蓝斯把地图铺在一处山石上,现在……只剩了悬崖没有搜。   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们,凭借翅膀,可以到达悬崖的任何一处。   可寒影大军的将士们,不但已然筋疲力竭,若再下悬崖,就算找到了御尊和珈玉妃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御蓝斯选了靠近悬崖边不远处的一片空阔高地,即刻下令,把士兵集结起来,命大家休息一个时辰。   他和南宫恪,弥里,凌一暂先下去寻找。   高地四处光秃秃的,毒雾稀薄,正适合休息。   苏锦煜站在悬崖边上,目送他们飞下去,见御蓝斯把他片刻不肯放下的大包袱放在了悬崖边,不禁疑惑。   难不成,这里面装了什么制胜法宝?   他拿过来打开,不禁哈了一声。   见最里面的小包袱包裹的食盒里有糕点,牛肉,水果,便拿出来吃起来。   这分明是给他准备的呀!   偌大一群人,除了御蓝斯,只有他吃人类食物的。   靠近树林的几个寒影杀手,听得树林中的动静,蹭一下跳起来,“王爷,林中有人!”   苏锦煜把包袱一收,狐   tang疑循着那气息冲进去,就见一个黑衣女子藏在了树后。   “胭媚,出来吧!”   “……”御胭媚窘迫缩在树后不动。   “这边是狼族地界,吸血鬼没有牵引,狼人却有。我早就感觉到你跟在后面了。看在你通知了御蓝斯来援助,这次饶你。”   御胭媚确定他不生气,才从树后走出来,见他转身朝着队伍那边走,忙跟上去。   黑林之内,一股强风却突然袭来……   御胭媚警惕地狐疑转身,一股强大的力当胸袭来。   苏锦煜震惊转头,就见一团诡异的黑雾,将御胭媚卷进了黑林内。   “胭媚……”   苏锦煜追了几步,猝不及防,就被一股强大的力打了回来。   他忙爬起身来,返回去调集军队,命一半人留下,援助御蓝斯,迅速带其他人进入树林,“严搜,不准放过任何一处,务必找到王妃。”   *   悬崖深达万丈,仿佛鬼斧劈凿过。   如此险峻之地,开裂的石峰里,却零星开着一些艳红的花。   硕大的花朵,潜在黑色的石头上,妖冶如一团团血,寒风凛冽袭过,那花牢牢扣着悬崖,临渊自怜,不动不摇。   御蓝斯,看了眼那些花,不禁就想到锦璃。   起初认识她时,她就像极了这花,附着在黑色的仇恨里,娇艳怒放。   察觉自己竟然在这种境况下也能走神,他无奈自嘲一笑,与南宫恪,弥里,凌一等人一字排开,继续严密搜查。   羽翼被狂风吹得难以平展,他们只得攀住山石,勉强稳定身躯悬在半空。   然而,搜下来几百丈,悬崖上却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山洞,反而有些如雕的大鸟在这陡峭之处筑了巢穴。   那些鸟黑身赤目,羽翼是鲜艳诡异的蓝绿色,仿佛是地狱里的一片死忠守卫,因他们这些擅闯者,愤怒地扑袭而来。   大片鸟雀凄厉嘶叫着,如一团乌云,将他们包围起来。   御蓝斯愤然挥打,掌中凝聚真气,要将鸟雀震开……   “这鸟有剧毒,不要碰它们,也不要以真气攻击它们,爆开的血液迸射,后果不堪设想。”   南宫恪提醒着,以巧妙的力道将鸟雀击退,迅速远离悬崖。   御蓝斯等人也紧随其后,几个人却只能浮在深渊之上,查看悬崖上的动静。   敏锐感觉到悬崖的风有些凌乱,御蓝斯狐疑四顾,终于发现,脚下不对。   一团黑影不知掠了什么东西,一道箭般,射入悬崖的某一处,倏然无踪。   “在下面!”御蓝斯说着,迅猛的鹰隼般,俯冲而下。   南宫恪等人迅速跟上,袭击他们的大鸟也都鸣叫着追下去。   然而,他们正要进入山洞时,御蓝斯又迅疾返回来,几个人差点撞在一处。   那洞里四处挤满了蝮蛇,俨然是一个蛇窟。   弥里和凌一从洞口看进去,也不禁脸色剧变。   那些鸟雀却飞着冲了进去,捕捉蛇吃。   然后,里面鸟,蛇,乱斗,嘶叫凄厉阴森,令人毛骨悚然。   这山洞虽然宽大,却难容羽翼挥展。   珈玉妃的速度比他们快了十倍不止,因此能冲进去,而不被毒蛇袭击。   他们却没这本事,而且毒蛇遍及之处,也不知延伸到何处,那些鸟雀毒蛇撕咬的血液横飞,遍及之处,山石被烧灼地嘶嘶作响,竟是皆有剧毒。   御蓝斯从袖中取出火折子,便要以内功点火烧山洞。   南宫恪忙扣住他的手腕,“若他们在洞内看到烟雾,定然杀了那些女子。哥,还是先回山顶上,再从长计议。”   *   麓山猎场内,锦璃揽着无殇在怀,与太后、御风、御穹等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俯视南宫谨,御雪儿,御蔷,御之煌等人,与一群年轻公子正在比赛蹴鞠。   十二人一队,分皇族队,王臣队。   一个个行动奇快的吸血鬼,来如影,去如风,满场之内,蹴鞠球四处乱飞,锦璃看得一头雾水,不知是哪家赢,哪家输。   那边场上的洛丞,看了一阵,就突然吹哨子,把御之煌罚了下来。   高台之上的太后,皇上皆是摇头无奈叹息。   锦璃却越看越是一头雾水。   御蔷见着皇族队少一员猛将,不禁气恼,“丞相大人,你这是何意?”   丞相脸色涨红,看了眼御之煌,不知该说什么好。   御之煌不知羞耻地不羁笑了笑,“是我不好,我不小心碰了一下那位小姐的胸。”   御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七窍生烟。   那羞红了脸儿的女子,却媚眼如丝,似羞含嗔,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御之煌身上去。   为了照顾御蔷和御雪儿、南宫谨,洛丞相   特别在王臣队也安排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子,还有一个男孩。   却没想到,那女子竟入了队伍,就与御之煌眉来眼去。   洛丞见御蔷无话可说,笑着道,“公主若无异议,就继续吧。”   赛场上如此风波,锦璃却丝毫不敢松懈地,忙于教着无殇说话。   “风——和——日——丽!”   “风……和……”小家伙伸手抓小几上果盘里的水果。   锦璃把盘子端得远了,冷声斥道,“日丽呢?无殇,你把日丽吃了?”   “丽丽!”小家伙悻悻不再看果盘,却也不哭闹,灿亮的星眸就转向赛场里,找哥哥的踪影。   锦璃只得给他换一个词,“芳草萋萋……”   “芳芳……乔乔……”   “是草,不是乔……草和萋,你怎能合起来拼成一个读?”   从早上到现在,娘儿俩便是如打太极一般,一个教得吃力,不依不饶,一个学得狡猾,不是少字,就是混字。   锦璃崩溃地俏颜发绿,足以堪比一身翠绿的鹅黄绣纹锦袍。   “无殇,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照此下去御蓝斯回来,她也教不会,也不知他在黑杉岭进展如何。   若是翱王御风相随前往,胜算更大一些。   可……御蓝斯为何竟不对太后提起过寻到御尊的事?!   隔着太后,她凝眉看了眼御风,这事儿,不知该不该对他提。   御蓝斯不对他提及,不愿他相助,是不想闹得人心惶惶吧。   想来也是,太后和御风若亲自去杀御尊,臣民们定会议论纷纷,说太后与情人,合力谋杀亲夫……史官们在史册上添下一笔,世人不知要如何评写。   莲央太后俯视着赛场,察觉到锦璃不时看自己这边,便安慰笑道,“锦璃,别急,无殇还小呢!慢慢教。”   锦璃苦不堪言,闷闷地嘟着嘴,嗔怒瞪着幼子。   她正打算着今日便教会了无殇,好赶去黑杉岭相助御蓝斯呢!怎能不急?!   站在场边看了片刻,御之煌不着痕迹溜上了高台,在锦璃右手边坐下,接下太后的话茬,“是呀,丝丝,别急!当初溟儿可是三岁才把话说得完整呢!”   锦璃诧异挑眉看他一眼,原来,那只吸血鬼,竟还不及她伶俐呢!   御之煌拢了拢暗红的黑纹斗篷,深吸一口空气里弥漫地香甜之气,邪笑侧依在椅子,近靠锦璃。   “丝丝,老七呢?这儿给他备了椅子,他怎还不来?清剿两千非法群居者,有那么难么?”   锦璃闷闷地丢给他一个字,“嗯。”   御之煌挑眉,无声摇头笑了笑。   他摸过她那边的水晶杯,探看里面的花果茶,忍不住嗅了嗅,又百无聊赖地搁下。   锦璃猜到他是另有目的才坐在那个位子,顿生警惕。   御之煌瞧着她秀美倾城的侧颜,漫不经心地问,“丝丝,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黑杉岭的地方?!”   果然,他就见不得她和御蓝斯安静片刻。锦璃颦眉叹了口气,波澜无惊地说道,“没有听说。”   “身为溟王妃,你该了解才是。那座山不属于狼族,也不属于血族,两族皆不敢要,便做了分界。”   锦璃默然听着,不动声色,知道他会继续说下去,便没有打断。   莲央从旁看了御之煌一眼,甚是不喜他对锦璃纠缠,但听得是关于山水的话题,便朝锦璃伸手,把无殇抱在怀里,由得他们说话。   御之煌看了眼皇祖母,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黑杉岭上,黑树成林,每一颗都有剧毒,树下还长了毒草毒花也皆是黑色。那里常年毒雾不散,一呼一吸都致命。最有趣的是,上面还长居着剧毒鸟兽,且皆是世间罕见的毒物。莫说人类,就连武功高强的吸血鬼和狼人,也不敢轻易行经那里……”   锦璃如坐针毡,额上顿时冷汗如豆。   脑子里却抑制不住地,想到御蓝斯和弥里等人沉在那剧毒地狱里挣逃不出,被御尊和珈玉妃撕碎的情景。   赛场上,胜负已分。   在太后怀里的无殇,看到一颗球落在哥哥守住的球门里,小胖手一抬,兴奋地指向场中,“哥赢!哥赢!”   洛丞却宣告,“王臣队赢!”   南宫谨穿着一身艳红的队袍,越显得肤白胜雪,眉目惊艳。   他泄气地看了眼看台上,不禁沮丧。   英俊的小脸儿转回来,就见御雪儿气势汹汹冲到了眼前来。   御雪儿这两日都因为苏锦煜成婚之事闷了火,瞧着南宫谨与苏锦煜相仿的眉眼,怒火越是压不住。   “南宫谨,你不是自恃武功高强么?怎连个球都拦不住?”   南宫谨闷声不吭,任凭她呵斥。   “雪儿,你急什么?下场赢过来就   是。”御蔷奔过来,担心地看着他,忙蹲下来,两手按住南宫谨的肩,“谨儿,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只是从来没玩过,有点紧张。”   “别担心,熟练了就好了。”御蔷鼓励一笑,带着御雪儿又去前面防守。   南宫谨又忍不住转头,阴沉瞪了眼御之煌。   在御之煌故意被罚下场时,他就猜到,那厮是见御蓝斯不在,又去招惹娘亲,所以他不得不防呀。   岂料,御之煌竟是说黑杉岭。   蹴鞠赛开始,见御蓝斯不在,他便问娘亲。   娘亲只道一句,“他去了黑杉岭,很快就回来,说不定你赢了,他正能赶回来。”   黑杉岭,那座黑毒如地狱的山,南宫谨当然听说过。   从前他时常往来血族与狼族,时常绕过那里。   有一次,他就不信邪地,抓了几只兔子派狼族护卫放上山。   岂料,那些兔子竟尚未奔进黑林,就相继毙命。   他对那座山又惧又怕,一直默然祈祷着,永生之年都不要踏足那里。   珈玉妃之所以有恃无恐藏身那里,定是在许久以前,就对那座山了若指掌,或者,是知晓什么隐秘之处。   毕竟于万年之前,那座山是什么样子,只有长存于世的吸血鬼和狼人才见过。他们恐怕也早就征服了那些人迹罕见的险境。   御蓝斯等人对那里不了解,若冒然去了,等同于迈进一个陷阱。   南宫谨一颗心都飞到了台上去,第二场比赛开始,他一颗心越是惶惶难定。   而台上锦璃见御风借口如厕忙起身,就跟上去。   御之煌就挪了位子,在锦璃坐过的位子上坐下来,“皇祖母,您可得看好了翱王呀!”   莲央冷睨这不安分的孙儿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您没有注意到吗?从这蹴鞠赛一开始,锦璃就一直与他眉目传情,前一刻……两人还一起消失了。”   莲央一股怒气冲到心头,狐疑地定定盯着他,“之煌,你心底那些阴谋诡计,最好给哀家收着,也别打在锦璃和御风身上。”   御之煌忙俯首,“皇祖母息怒!孙儿知道您不信,当然,锦璃还戴了老七的连心手镯,也不可能背叛老七。”   莲央冷眸如冰,环在无殇身上的手,稳稳收拢,心底却隐隐竖起一根刺。   御之煌就伸手逗弄着无殇,堆着一脸不羁地笑,越是阴阳怪气。   “男人么!皇祖母您是最了解的。都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御风和皇祖父,毕竟是亲兄弟!皇祖父同时爱着那么多妃嫔,还能口口声声说补偿皇祖母,可到后来又如何?还不是想把我们全部杀掉?”   莲央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她不想听这些事,御之煌的声音却毒蛇似地,直往耳里心里狠狠地钻着。   御之煌兀自骇笑两声,佯装慨叹地,长长叹了口气。   “那天,也是巧了,御风如此心智超绝之人,竟被珈玉妃算计了,压在锦璃身上?!   他分明是装的呀!   锦璃如此我见犹怜的女子,总是被人害,被人占便宜。   御风压在她身上,她没有知觉,他可是很享受呢!   真真不怪锦璃,谁叫她那么善良可爱呢?   任何一个血族男子,都抵不住她的温柔甜美。   皇祖母您,子孙成群,比不得她那般鲜丽芬芳,也比不得她那般出尘脱俗……”   那天的暗算,总算是风平浪静,却又被他说得如此龌龊,被有心人听了去,不知要如何中伤锦璃和御风。   莲央终于听不下去,凤眸陡然变得阴沉暗红。   “煌儿,你可知,你说这些话,老七会剁碎了你,丢去喂狗?”   御蓝斯还有机会回来发怒么?恐怕早就死在了黑杉岭。御之煌眉飞色舞,阴柔的俊颜,越是如狐狸般诡艳。   “皇祖母,孙儿真的是为您好!不想您老再被任何男人欺骗,所以,孙儿被老七丢去喂狗也不怕。”   莲央却顿时怒火爆燃,丝毫不领情。   碍于满场欢声笑语,他不好怒声咆哮,只强硬地低沉斥道,“御之煌,你现在,马上给哀家闭嘴!否则,不用等老七回来,哀家就撕碎了你!”   “是,是,孙儿不说了!”   御之煌就静静等着,也不去蓄意探听锦璃的动静,却料事如神似地……言语句句成了真。   见半空里,御风横抱着锦璃远去,他夸张地突然惊跳起身来,大声地怒嚷道,“皇祖母,您快看,孙儿说的一点都不假吧?!翱王掳劫溟王妃远走高飞了,孙儿早就知道,那万年妖孽,没少打锦璃的主意!”   他说的那么大声,全场的人都听到了。   莲央阴沉地一掌将他打下了看台。   御穹也龙颜大变,忙起身   道,“母后息怒,儿子马上跟过去看看究竟。”   莲央被怒气憋闷地说不出话,脑子里却如中了魔咒,都是御之煌刚才那番话。   “……锦璃如此我见犹怜……御风压在她身上,她没有知觉,他可是很享受吧!真真不怪锦璃,谁叫她那么善良可爱呢?任何一个血族男子,都会被她甜美的气息吸引……”   御穹担心地看着她,见她不应,便知道她是信了御之煌的挑拨,“母后,您别胡思乱想!顾好无殇和谨儿,儿子去了。”说完,他忙飞身去追御风。   ☆、第264章 小哥俩,不默契   莲央也想追去看个究竟,却抱着怀里的无殇,如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她是太后,不能任性妄为。   她自从嫁给御尊,就母仪天下,相夫教子,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她爱护子孙,爱民如子,扶持儿子登上帝位……   这些年,她看尽风雨,深刻地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满场的人,都在盯着她舢。   他们虽皆是屏声静气,神情自若,波澜无惊地一派恭敬尊崇状。   那一双双眼睛却是幽深诡异,红光隐现,或嘲讽,或玩味,或轻蔑,带了钩子一般,生生要将她心底那点恐惧,那点伤痛,全部挖出来,凶残地踩在脚下才满意槁。   莲央深吸一口气,抱着无殇,隐忍端坐下来。   她阖眼平复了情绪,凤眸赫然睁开,便迸射万道寒光,清冷威严,傲然霸气,震慑满场。   众人不约而同,或转头,或低头,或佯装忙碌,皆是不敢再直视她。   一直呆在她怀里的小胖墩儿,看出了曾祖母的难过,伸手摸上她的脸。   “娘好……母母好……风好……煌坏!”   如此简单的语言,让莲央惭愧难当,眼泪簌簌滚落。   “殇儿对不起,曾祖母知道……你娘亲不是坏人。”   “娘……找爹!”   莲央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自己不曾注意过御蓝斯的动静,而现在,她连半点牵引之力都感觉不到了。   *   看台下,御之煌阴谋小成,如厉鬼爬出了地狱,冷笑着站起身来。   隔着宽大的连衣帽,他后脑勺上,就砰——被蹴鞠狠砸了一下。   御之煌顿时眼冒金星,不辨东西,忍不住回头怒嚷。   “哪个混蛋?”   那边,御雪儿兴奋惊笑尖叫着,冲到南宫谨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   “南宫谨,你总算是做对了一次!”   南宫谨被冲撞地小身体摇晃踉跄,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越过了御雪儿的肩头,杀气狰狞地怒盯着御之煌。   御之煌感觉到那股杀气,狐疑盯着那娇小的人儿,就见皇族队的一群人都围住了南宫谨,惊喜又嚷又笑。   是他的错觉吗?那小子……似乎是故意的。   洛丞相走过来,笑着问,“之煌殿下,您还要不要玩?现在皇族队赢了一球,可以添足十二人了。”   “当然,该继续玩。”御之煌就回到了赛场上。   然而,不到一刻,他就砰——又挨了一下。   这一击打在他的脊背上,竟是差点要把他的肋骨击碎,痛得他龇牙咧嘴,难再维持俊美从容。   他看向球门前的南宫谨,又见一群人围了过去。   御蔷也蹲下来,捧着南宫谨的小脸儿猛亲,几位世子郡主也赞不绝口。   洛丞相再次吹响哨子。   七彩的蹴鞠球,飞了起来,在半空里传递了几次,却是转瞬,那球就砰——又砸在了他脸上。   “皇兄,我是要把球传给你的,你怎不接呀?”御雪儿无辜地闪烁着大眼睛,“你该不会又在盯着哪位美人儿瞧吧?”   御之煌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那球就从御蔷手上砸过来。   这一球,就近,就砸在他的胸膛上,那么故意,那么嚣张,那么该死!   “御蔷,你干什么?”他震怒咆哮。   御蔷双臂环胸,“师兄不想玩就退出吧!现在我们也不需要你了。”   “我还没开始玩呢!”御之煌狐疑看她,又看南宫谨和御雪儿,这三人分明是串通一气,故意打他。   南宫谨冷扬着小脸儿,“我们不想和你玩,所以你不退出也不成!”   御之煌环看四周,见满场嘘声,只得退出。   最终,皇族队漂漂亮亮,完满获胜。   南宫谨奔过赛场,潇洒一跃,上了看台。   “曾祖母,您脸色不好,还是先回寝帐休息吧,谨儿照顾弟弟。”   莲央不疑有他,不禁感动于曾孙的贴心。   她慈爱地欣慰笑着,把无殇教给他,又交代两位嬷嬷好好看着,她起身便宣召伏瀛,去寝帐,问卜御蓝斯的吉凶。   伏瀛不敢耽搁,瞬间随她入了帐内,以真气映亮了魔球。   莲央紧张地凑上前,就看到锦璃一身狼狈地,正从某一处水域中,将御蓝斯拖上岸……   “怎么会这样?”   伏瀛也震惊看着魔球,见御蓝斯还有呼吸,方才松了口气。   “太后放心,殿下吉人天相,有溟王妃在,他一定会安然度过此劫。”   想起锦璃,苏锦煜,御胭媚等人被执行火刑之事,太后又忍不住道,“上一次你对哀家说的那件事,结果可有改变?”   伏瀛默念咒语,魔球里仍   tang是那一片火光。   “怎么会这样?”   “太后,恐怕……凶手除了康悦公主,还有其他人。”   “你也去黑杉岭,无论如何,要把珈玉妃,御月崖,御尊,给哀家杀干净!哀家不希望看到溟儿他们有任何不测!”   “是!”   *   南宫谨则抱着弟弟也回了寝帐,两个嬷嬷和一群护卫始终跟着他们,不敢松懈分毫。   “嬷嬷,你们给弟弟去把尿,一会儿曾祖母宣召用膳,别让他出糗。”   “是。”   趁着嬷嬷带无殇去内室,他忙冲到娘亲的梳妆台前,寻找合用的毒药。   一堆小瓶子,在红色的梳妆匣里,有琉璃的,水晶的,白玉的,红玉的,翡翠的,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他飞快地把瓶子都看过一眼,拿出一个白玉瓶,上面贴的字条上写的是,贪香散。   瓶底上格外标注了,切勿多用,然而,小家伙并没有来得及看瓶底。   听得嬷嬷出来,他迅速把药瓶收在袖中,有把药盒放回了柜子里。   门外,护卫通传,“世子爷,太后宣召开始用膳,让世子爷过去!”   南宫谨忙出来帐帘,“御之煌也一起用膳么?”   “太后没说。不过,之煌皇子刚带着一位小姐去了河边赏景,大概是不会去太后那边。”   “好,你回去对曾外婆说,我换个衣服就来。”   “是”   护卫一走,小家伙就进去内室。   见嬷嬷已经给无殇准备好,就道,“刚才曾祖母派了人来,说让两位嬷嬷先过去给我和弟弟查验饭菜。”   两个嬷嬷不疑有他,忙去了。   南宫谨就抱着无殇出去,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殇儿,哥哥带你去做一件好事。”   “好——事?”无殇甚是怀疑。肿么哥哥满脸都是坏笑呢?   “装哭会不会?”   哭会,装……就太难,挤出眼泪很不容易。所以,小家伙就清脆地道,“不会。”   “不会呀?不要紧,哥哥有法子。”   南宫谨顿时就板起小脸儿,抱着可爱的小胖墩儿,故意经过了御之煌的营帐前。   然后,他很坏心地,在弟弟肉肉的小屁股上拧了一把。   “哇——”小家伙痛得哇哇叫娘,涕泪肆虐,天崩地裂,好不凄惨。   南宫谨就气急败坏,把他放在了地上。   “哭,就知道哭,跟你说了,找不到娘亲!”   御之煌的营帐前的两个护卫相视,不知该不该管。   眼见着南宫谨竟然丢了弟弟就走开,两人担心地忙上前。   南宫谨迅速绕到他们背后,瞬间入了帐帘,将药瓶里的药粉全部洒在了床榻上。   “要你贪色!要你僭越本世子的娘亲!要你害我们一家!本世子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药粉撒完,他故意抖了抖锦被,让药粉均匀沾到各处,迅速溜出来,绕到远处去。   *   太后寝帐内,午膳摆上桌案,御雪儿,御蔷,芹妃等人都坐下来。   苏无殇还在抽抽噎噎,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哭得煞是委屈。   南宫谨跪在桌旁,窘迫地抬头看了眼那委屈的小家伙,不禁怀疑自己太过用力。   但他记得,自己真的没使太多力气呀。   再说,哭了这会儿,那痛早该过了。   芹妃忙着拿糕点哄劝无殇,“殇儿不哭了,看这是什么?甜甜的哦,想不想吃?”   小家伙看了眼糕点,已然在咽口水,却只是静了瞬间,便继续卖力的大哭。   莲央太后倒是看出来了,这小胖脸儿上虽然挂了不少眼泪,是生生挤出来的,分明是在演戏呢!   这未免太夸张。屁大一点儿的小人儿,竟然有这般演技,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记忆中,溟儿小时候,可不曾这样古灵精怪,反而是笨笨地,一颗心身为热忱赤诚,总是把痛闷在肚子里,叫人心疼。   虽然她如此慨叹着,还是温柔地拿帕子给无殇擦泪。   “好了,好了,殇儿是男子汉,不哭了。”   小家伙这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其实,他也知道,哭鼻子很丢脸,但是……   “哥哥……哭!”   “嗯?”莲央不禁狐疑,“是哥哥让你哭的?”   “哥哥……装!”   满桌的人皆是看向南宫谨。   莲央恍然挑眉,略明白了几分,冷睨着南宫谨,神情顿时严苛如冰。   “谨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让弟弟装哭,弟弟装不出来,你就拧他?”   南宫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小脸儿漆黑,忍不住就嚷道,“苏无殇,你早不装,晚不装,在曾祖母面前   ,装什么呀?”   “哇……”被好一阵凶,小胖墩儿哭得越是委屈了。   哥哥只说让他装哭,可没说让他什么时候装呀,他明明装得很卖力哇!   太后顿时勃然大怒,“谨儿!你当着哀家的面,竟还敢对弟弟凶?”   “曾祖母息怒,是无殇不讲理!”   “你拧他斥他,还说他不讲理?反了你!出去跪着,不准吃饭!”   “……”   那俊美脱俗的小脸儿,气得白嫩的腮儿鼓起来,肚子很不争气地就咕咕闷叫。   莲央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孩子,玩蹴鞠玩了一上午,定是撑不住的。   “回来先吃饭,吃完再跪!”   南宫谨顿时眉开眼笑,“谢曾祖母!”   他在桌旁坐下来,还是不忘瞪一眼反应慢半拍的弟弟,才开始狼吞虎咽。   芹妃和御蔷等人,也都忙着劝太后息怒。   御雪儿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南宫谨,“谨,你为什么要无殇装哭?”   “等着看好戏吧!这才刚刚开始呢!”   “不专心用膳,在那边嘀咕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这规矩还得哀家重申么?”   此话一出,满桌肃静,莲央还是和缓了颜色,让嬷嬷给南宫谨布菜,毕竟,这几盘人类菜肴,也只有他和无殇能吃。   一顿饭,风平浪静地结束。   几位宫女随即端来漱口水和痰盂,服侍主子们漱口。   漱口水,加了花瓣,薄荷叶,珍珠粉,盐粉等,味道品尝起来很奇怪,却能祛除口臭,保护牙齿,清新爽口。   南宫谨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一仰头,嘴里咕噜作响……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有人在嚷,“之煌皇子疯了,竟然轻薄丞相夫人和户部尚书夫人……”   咕咚,南宫谨因为这惊喜,把漱口水就咽了。   那股子薄荷味儿,花瓣味儿,混于一处,凉飕飕地直袭了小小的身体。   御雪儿在他身旁听到那吞咽的动静,忍不住问,“谨,人类的漱口水,是能喝掉的吗?”   小家伙囧得面如菜色,小手按在胸前,直想把那口水吐出来,“呃……咳咳……”当然是不能喝呀!   御雪儿隐忍笑意,揶揄说道,“我看你咕噜了好一阵,那水已经很脏了吧!”   “嗯……还好,还好!”反正又不是别人的口水。   他已然忍不住,想出去一看究竟,就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说道,“曾祖母,谨儿去罚跪了。”   莲央听得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便改了主意。   “也该午休了,和弟弟一起去休息。你这一身汗臭,回去洗干净了再睡。”   “是!”南宫谨长吁一口气,就过去要抱弟弟。   莲央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准他再碰无殇。   “让嬷嬷抱,免得你再惹哭了弟弟。”   “是!”他只得悻悻缩回手。   宫女掀开了帐帘,南宫谨等人正要出去……   帐外就气势汹汹,涌进来一群臣子,他们龇牙赤目,怒不可遏,似恨不能要将谁撕碎。   后面,两个护卫把发狂的御之煌押了进来。   “太后,您一定要给臣等做主,之煌皇子他……”   御之煌已然癫狂地六亲不认,身躯被爆发的欲念掌控,见到御蔷正在一侧,便朝着她扑了过去……   御蔷被他这样子惊得玉颜苍白,迅速将他推开。   御之煌又被两个护卫按在了地上,笑得狂肆阴邪,手就朝着芹妃伸过去,“美人儿,来,让本皇子疼你!”   “放肆!”莲央勃然大怒,“来人,把御之煌关进囚笼,让他清醒清醒,等皇上回来再行发落。”   “遵命!”   莲央俯视着一群臣子,站起身来,躬身歉疚行礼,“是哀家教导无方!如此逆子,哀家定让皇上将其严惩,众位爱卿还是先回去安抚夫人们吧。”   既然太后如此说,百官相觑,再无言语,匆匆告退,去看自己的夫人。   所幸,众位夫人小姐都只是受了惊吓,却是个个对御之煌恨之入骨。   于是,百官们,开始商讨,要如何将这位贪色的皇子,贬为庶民。   南宫谨沐浴之后,就和弟弟躺在了小床上,小哥俩皆是安安静静听着外面的议论,眼睛圆圆地睁着,兴奋地睡不着。   无殇突然就说道,“哥……不对!”   “什么不对?他是坏人!”   “他救过我们!”这一句,无殇是用牵引传音说得,格外认真,格外清晰。“那天御尊的人杀我们,他救了哥,也救了我。”   南宫谨就憋着怒火从小床上跳起来,“可他也想毁掉我们!”   ☆、第265章 寻救,殿下失踪   无殇也一骨碌坐起身来,“他……未成!”   南宫谨也是从小小娃儿长成的,他清楚地知道,弟弟在想什么。   人之初,心净如纸,他也曾如此,心底,眼底,静无尘垢,心存美好与希望,看待周围的一切。   但是,有些人看似是好人,往往手段越是凶残卑鄙,不容原谅。   一如南宫恪当年对他和娘亲犯下的错!   而御之煌,就更不容原谅会!   “那天,他救我们,是因为祖父和曾祖母都在,百官都看着,所有人都看着……表面,他想做个好人,他想让我们一家放松警惕。而他心里,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鬼也不知!”   南宫谨咬牙切齿地说着,强势地蹲下来,幽深的眼睛,直盯着弟弟满是愧疚的眸子,小手捧着他肉呼呼的小脸儿,催眠似地说道……   “无殇,那个坏人的娘亲,害死了我们的祖母……把我们的祖母关在橡木屋里,折磨了许多年,可是他和他的娘亲却在祖父面前扮演着孝子与贤后。你想一想,演技那么好的人,你分得清,他何时是真的好,何时是假的好么?”   “可是,爹和恪也害死了他的娘亲。”   “总之,我觉不饶他!哼哼……他是想借御风和娘亲被珈玉妃害那件事,败坏我们一家的声誉,好趁机夺取储君之位!”   无殇的小脑瓜里自然是想不了那么远的,但是,小家伙却有一个原则,“娘亲说,坏事不能做。”   南宫谨主意已定,不容辩驳。“我就是做!我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哥……”   “不准告状!”   无殇小嘴儿撅起来,眼见着哥哥下来床,宣召了两个寒影护卫进来,不禁摸了摸脑门——一头雾水。   南宫谨命令他们,“把所有和御之煌上过床的女人列出名册,派人挨个盯紧,一旦发现谁有身孕,马上来报!”   “遵命!”   护卫转身退出去,无殇才用牵引传音问,“哥,你想干什么?”   南宫谨跃上床,舒服地打了个滚儿,把肉呼呼的弟弟揽在怀里,“瞧好吧,你哥哥我,要让御之煌断子绝孙!”   “坏事!”   南宫谨顿时不悦,盖住他太澄澈的大眼睛,“睡觉!”   因自己长了本事捍卫一家的幸福,南宫谨浑身舒坦,加之累了一上午,不过片刻,就睡着。   无殇慢慢溜下小床,爬到帐帘门口,避过了巡逻的护卫,震动小翅膀直飞到了囚笼那边。   *   御之煌已经被御医看过,也施针用过药,总算是清醒,却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听囚笼周围的一群护卫议论,才知自己癫狂,做了蠢事。   抱着丞相夫人乱亲,还把户部尚书夫人扑在了地上……   这几日他忙着临幸女子,正是想给她们封妃封嫔,好拉拢百官,支持自己复储君之位。   经这一闹,那把龙椅,竟是越来越远了。   “煌!”   几个护卫忙围上来,要接住那从半空里落下来的小身体。   小家伙忙大嚷,“让开……让开……”   拜这些人所赐,他总是得不到机会练习降落。   胖胖地小身体撞在囚笼上,几个护卫紧张地忙围拢过来,生怕娇贵的小人儿摔疼了……他却还是不准他们碰,坚持自己爬起来。   所幸,囚笼下是一片草地,倒是没有摔疼。   御之煌忙挪过来,大手伸出牢笼,将他不太灵敏的小身体摆正,让那些护卫滚远。   瞧着他一团肉肉,他不禁就捏了捏他的脸儿。   “无殇,你的嬷嬷呢?怎自己到处乱飞?”   “来……看你。”   “……”   所有人都不理会他,甚至那些曾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儿,也不曾来看过他,竟是这小家伙惦着他呢。   那一日,果然没白救。   他并不喜欢御蓝斯的孩子,但是喜欢锦璃的孩子。   这会儿苦不堪言,他也正想找个人说说话。   无殇看着他靠在囚笼上,闷声长叹,想开口,小嘴儿却又不利落。   他只得用牵引传音说道,“我会求曾祖母放你出来的,你别再害人了。”   御之煌进他没有开口,不禁诧异地环顾四周,视线又落在无殇的小脸儿上。   “你竟会牵引传音么?”   无殇还是不理会他的问题,凝着英气逼人的浓眉,率真可爱的小脸上,一派凝重认真。   “你歃血为誓,不做坏事,我现在去求曾祖母放你。”   御之煌哭笑不得,歃血为誓?小小的娃儿,懂什么誓言?凭他这等小人儿去求情,皇祖母怎可能放过他?   虽然他并不对无殇抱什么希望,还是觉得,自由自在,比呆在笼子   tang里好得多。   更何况,他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快从黑杉岭送战报过来……   御蓝斯,是再没有机会活着离开黑杉岭的。   到时候,再除掉弥里和御风等人,救回御尊,立下煊赫功绩,他这位皇族嫡孙,将是唯一名正言顺的储君。   于是,他就举手发誓,“我御之煌,若再行不义,必遭天谴!”   无殇就把他的手拉到囚笼,小胖手突然化为白嫩的鬼爪,以尖锐的长甲,划破了他的掌心。   御之煌惊得心头一颤,忙要缩回手,却被死死拉住。   这小子较真起来,与御蓝斯竟是如出一辙,有一股子被他嘲讽了千年的傻气。   却就是凭这股傻气,那混血孽种,竟一跃成为了血族唯一被封王的皇子,手上还握着龙鳍长剑,横扫天下。   掌心的血滴下去,无殇就接在小心里,艳若宝石的棕色眼眸,幻化为静冷如渊的深红。   “以你的血发誓……”   稚嫩的传音,威严而强硬。   御之煌拗不过这小人儿,犹豫片刻,单膝跪地,手点了一下他掌心里的血,将一点红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举起手来,誓言却堵在唇边,说不出口。   无殇就代他说,“苍天在上,今日御之煌歃血立誓,要做一个好人,若再行不义,必遭天打雷劈!”   说完,他就把小手里的血洒在了草地上,“若有朝一日,你违背誓言,我亲自杀你!”   囚笼四周的几个护卫,不曾听到小家伙的任何话语,却不禁疑惑于他奇怪的举动。   他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上古仪式,这么小的人儿,是跟着谁学得?!   而御之煌却脸色土灰,眼底惊骇,看着小娃儿,如看一只暗藏可怖灵魂的恶魔。   小家伙待他起身,就飞走了,直奔太后寝帐。   莲央太后捏着额角,依靠在凤椅上,练气凝神,随时追寻着御穹、御蓝斯父子的牵引……   察觉到那娇小的人儿,兀自挥着羽翼未丰的小翅膀进来,她忙睁开凤眸坐端正,拍了拍身边的软垫。   “殇儿,过来坐。”   小家伙乖顺地坐下来,以牵引传音恳求,“曾祖母,放了煌吧。”   莲央环住他的小肩膀,疼惜地笑了笑。   她并非没有听到囚笼那边的动静,但是,她太了解御之煌。   那小子体内涌动着西门氏的血,哪怕所有人都在给他机会,恐怕他也不懂珍惜。   “曾祖母知道,你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这是好事,但是,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他立了血誓。”   小小的娃儿,正学着如何正确处事,她不得不帮扶一把。   “既如此,关他几日,再放也不迟。曾祖母不会让你失信于人,你哥哥的做法也并非坏事。”   “是。”   莲央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揽在怀中拍抚着,“不过,心存仁善,总是好的。恶人恶报,乃是天理,你不能因为一条毒蛇对你一人好过,就任性而为,放他去咬别人。”   “嗯!”   *   黑杉岭内,暗黑无际。   于浓密的黑林之内,抬头不见星月,低头不辨山路,仅能凭地上被踩踏的黑草,判断出,此处有人行经过。   锦璃手上拿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跟在御风,御穹和伏瀛身后。   见他们脚步沉重地略停,似有些疲累,忙从袖中又取出小瓶,倒出四颗避毒丸,一人一颗服下去。   越往前走,剧毒迷雾愈加浓重,林间有怪奇的鸟兽声传来,或嘶吼长啸,或嘎嘎低鸣,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从未时赶至,到现在,已然寻了大半座山,也没有找到御蓝斯等人的踪迹,他们分明是来过的,却为何不见踪迹呢?   因为毒雾,御穹也感觉不到任何牵引,四周黑杉和鸟兽之气混淆,弥漫着浓重的陈腐之气,分辨不出吸血鬼的气息。   御风听出锦璃呼吸吃力,转身担心地扶住她的手肘,又在她四周加固结界,免她被毒雾伤及,也封住了她满身的香气,免毒鸟毒兽发现。   御穹趁御风忙碌,侧耳静听片刻,对御风俯首。   “皇叔,四周没有声响,看样子他们是去了悬崖那边。”   “但是,悬崖那边不可能有御尊的藏身之处,那边都是蛇窟,还有不少毒鸟毒花……”   伏瀛忙恭敬俯首,“翱王殿下,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是安全。凭珈玉妃的本事,要藏身蛇窟,轻而易举,而溟王殿下和恪皇子等人,要闯进去,恐怕不容易。”   御风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禁怀疑珈玉妃疯了,那些毒蛇窟,许多年前,他曾进去过,里面曲曲折折,洞与洞错综,如重重迷宫,进去容易,出来难。   “但愿溟儿等人不要闯进去,否则,珈玉妃逐个将他们杀了   ,易如反掌。”   御穹无奈摇头,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那小子,往往越挫越勇。   “伏瀛,你随朕先去悬崖那边瞧瞧。”   “是,陛下!”   御穹担心地拍了拍锦璃的肩,这小女子自入了山林就沉默不言,长途跋涉这么久,恐怕早已经筋疲力竭,她却一个累字也不曾说过。   “锦璃,放心,溟儿会没事的。”   “是,父皇!”她一张口眼眶就酸热,“儿臣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随皇叔祖暂且在此处歇息,现在迷雾太重,不便凌空寻找,朕和伏瀛恐怕要耗费些时间,若找到了溟儿,朕派人来寻你们。”   锦璃忙俯首,“儿臣遵命!”   御穹和伏瀛刚离开,地面就开始在颤动,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随风袭来……   御风忙拉着锦璃飞身跃上树。   锦璃心惊地屏息,不敢询问发生了什么状况。   只见下面的黑雾里,隐约,有大片绿色的星点在闪烁,跳跃。   那东西近了,锦璃才隐约看清,那些星点,都是一双一双的恶兽的魔眼。   三个黑袍人策马急行,一身阴冷陈腐之气,都是吸血鬼。   他们马背上挂着几盏灯笼,指引着恶兽在毒雾中紧随而行。   那些恶兽,背上护了黑甲,嘴略尖长,头窄口宽,耳竖立不曲,看那四肢像狼,却比狼高瘦凶狠灵敏,而且,身后竟没有尾巴。   这一行怪异的队伍,血腥沉重,而且那些恶兽身上,沾染的血都是吸血鬼陈腐的血腥之气。   御风凝眉,看向他们来的方向,是山上……正是他们尚未搜寻过的。   锦璃也猜到了,这些恶兽恐怕趁着寒影大军筋疲力竭时,突袭了他们。   她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大药瓶,朝着那群猛兽倒下去……   御风看下去,见那些恶兽毫发未伤,也不曾察觉,更没有嗅出什么怪异之气,不禁疑惑。   见那群恶兽离开,御风才问,“你刚才倒下去的是什么?”   “这药粉在一个时辰后,会显现出莹光,到时我们就可以查到他们的所在,将他们一网打尽!”   御风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我还以为,你这等小女子,只懂得相夫教子。”   “让皇叔祖见笑了。”   御风白皙的俊颜,就在黑暗中愈加暗黑。   他始终不太适应被人称呼皇叔祖,这个称谓把他刺得新伤旧伤一并复发,鲜血淋漓。   他却沉默着没有吭声,横抱着锦璃,朝着那些恶兽来的方向飞去。   锦璃关注着树林里的动静,忍不住问,“那些……是什么怪物?”   “是被人特意驯养的狼人。他们彻底断了狼尾之后,就再无法变回成人形,而且,也无法在厮杀中以尾低垂,暴露臣服之姿,这令他们更无畏,更凶残,更狂猛。”   “那三个黑衣人会是御尊的人吗?”   御风见一群毒鸟从身下掠过,迅速飞高躲避。待它们过了,又抱着锦璃降低下来,看着密林中的动静。   “御尊身为一国之君,恪守祖训陈规,万年不移。从前有臣子以同样凶残的手段秘密驯养狼人,被他满门抄斩。”   锦璃沉思着颦眉点头,“血族史书我看过不少,这种驯养狼人的手段,在近些年,都不曾有人用过,此人既能驯养出如此一支气势威猛凶残的狼师军队,想必是……和你与御尊一样长活过几万年之人。”   御尊也沉思着。   脑海深处,确实有一个极其擅长驯养动物的女子,那女子也曾爱过御尊,还曾害过莲央。   她以诡异的医术和驯养方式,让不少本是温顺的鸟兽,都长出如吸血鬼一样的尖利牙齿……   因莲央被群鸟追击而受伤,他震怒之下,便废了那女子的武功。   后来,他沉眠皇陵,那女子后来如何,他便不知了。   “说不定,她……正是来救御尊的。”   “皇叔祖怎如此笃定?皇叔祖认识他们?”   “有可能是……故人。”   故人?锦璃不敢恭维地摇了摇头。   有些故人,却不一定是朋友。   对她恶意提及黑杉岭的御之煌,也算是认识许久的故人了,却……   但,仅凭他那几句话,也无从判定,他与那些恶兽是否有牵扯。   “前面有死尸!”   御风说着,加快了速度,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来。   锦璃忙从袖中取出拇指大的夜明珠,打亮四周。   地上横七竖八,遍布寒影杀手的尸体,还有,许多恶兽和黑衣吸血鬼。   寒影杀手虽都戴了防毒面巾,却因为被撕咬了身体,毒雾侵蚀,见血封喉……   地上黑石,黑血,残尸断臂,炼狱般可怖。   锦璃胃里一阵翻搅,又因未用晚膳,忍不住作呕。   然而,她没有时间呕吐,没有时间悲伤落泪,尸体遍及脚下,直蔓延到她望不到的树林深处,她绝望地不敢往前走,却又不得不强忍恐惧,往前寻找。   御蓝斯不会有事的,哥哥和弥里他们也不会有事的……她颤抖着,跌跌撞撞在前行翻找。   御风担心地查看着尸体,不时看她,“锦璃……溟儿不会有事的,若遇到不能避开的危险,他可飞到高空避开。”   “可这些寒影杀手都是他的子嗣,他是不会舍弃他们,独自逃亡的。”锦璃弯腰俯身,“皇叔祖,我们分头寻找吧。”   “也好,你自己小心,若遇到危险就唤我。”   “是!”   御风随手从靴筒里取出匕首给她,“拿着防身。”   “是!”   锦璃孤身入了林内,不敢松懈,不敢疏忽,也不敢停下脚步。   走下来半个时辰,她裙裾上已满是黑血,和御风越隔越远,竟然还是能看到,山石间有横倒的尸体,而这边,大部分却都是黑衣吸血鬼的,地上还有洒下的红色药粉。   她蹲下来,拔下一片染了红粉的草叶,意外的发现,红粉沾染之处,草叶竟呈现绿色。   寂暗的心底,如燃了蜡烛,幽幽一点,闪烁摇曳,赫然……明亮。   她忙丢了草叶,见山石上竟有几片红色花瓣……以毒攻毒,这手法不像南宫恪的,是轩辕玖。   这红花,应该就是御之煌所说的,长在悬崖上的红色毒花。   她惊喜地站起身来,忽觉得背后一股冷风袭来,转身看去,就见弥里一身血污,鬼魅般站在了面前,他举着剑,正要劈下来……   “璃儿?”   “弥里?”   他手上的剑刺下去,深入了山石,撑在地上,高大的身躯摇晃不稳,似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来的……疾奔过来,又举起长剑,简单的举动,已让他难以支撑。   “弥里?你怎么了?”   弥里连眼皮也挣不开,唇瓣嗫嚅,声音也发不出。   锦璃见他肌肤暗淡,忙从石头上摸过那片花瓣给他喂在口中,她又迅速以匕首刺破手腕,给他喂在口中。   她忙把手按在他心口,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弥里一睁开眼睛,就道,“去救锦煜和御蓝斯……”   “轩辕玖不是救了你们吗?怎么会这样?”   “有神秘高手相助御尊,他的身体已康复,我们被那群狼兽和吸血鬼突袭时,珈玉妃和御尊突然杀来……他们就被珈玉妃和御尊掳走了。若是他们以此威胁太后和皇上,让他们交出皇权,恐怕……”   “他们去了何处?”   “往前走约莫三十丈,有个洞穴,你进去哪里,就可以找到。”   “好,你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御风可能寻过来。”   ☆、第266章 未婚夫旧情难忘   弥里按着心口,吃力地点头,大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低垂地眼眸因她口中的“御风”二字,杀气暗隐。   锦璃起身,依照他说的往前走。   走出来约莫二十丈……她忽然停住脚步孜。   狐疑回眸,看向来时的方向   这里毒雾重重,若是弥里被重伤,早就毙命才对!   更何况,弥里若早知这里有地道可入,为何会和御蓝斯等人遭到突袭?   凭御蓝斯的手段,弥里和凌一超绝的武功,还有轩辕玖和南宫恪的毒术,他们该早就攻破了洞穴,得胜回朝。   不对,那个人……一定不是弥里!   锦璃忙收起夜明珠,凭着自己不太灵敏的轻功,一蹦一蹦地无声奔回来,藏身在一株黑树后沮。   那本是坐在一堆尸体中的男子,以诡异之速突然站起身,撕掉了脸上的易容面具和头上的黑发,脱掉了一身染血的黑袍。   一张俊美的脸,艳若白昙,煞然展现,曳地的栗色长发,在暗黑的夜里,幻光幽冷,那一身浓血般的暗红龙纹锦袍,妖冶异常。   这风华绝代,妖魔般的男子,正是……御尊!   “哼哼……苏锦璃,所谓冰雪聪明,不过如此!”   御风静无声息地从半空倏然飘落,他双足悬在半空,静冷无痕地看了眼锦璃的方向。   “你让锦璃前往三十丈之外……珈玉妃和御月崖在那边等她了?”   御尊听到他的声音,不可置信地转身。   一见御风,双眸陡然殷红如血,曾经的仇,近日的恨,火焰般在眼底爆发。   “珈玉和月崖早就离开了黑杉岭,那洞里只有饿极的毒蛇在等着她。”   他打量着御风一身静不沾尘的藏青锦袍,仇怒爆燃,唇角却依旧浅扬着笑,甚至连声音也温和如水。   “风,过的不错呀!从前的狼狈颓然,都不见了。”   御风俯视着他,手臂微抬,鬼爪一握,一把颀长的剑凭空显现,光刃如火炬,杀气阴沉。   “少废话,你对溟儿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人去哪儿了?”   “御蓝斯已经被朕折断双翼,打落山涧,尸骨无存。弥里和凌一被封困在悬崖蛇窟里,现在恐怕早已经被毒蛇咬死。至于南宫恪等人,倒是还在朕手上,你回去告诉莲央,让她和御穹做好准备,交出皇权,主动伏罪认错,朕就饶他们不死……”   他话没说完,锦璃就以匕首在身侧的黑树上划了一下,匕首染了毒,凶冷憎恶地直刺向御尊。   惊觉背后突然一阵风袭来,御尊反手,精准扣住了锦璃的脖颈。   她身体被举到了半空,尖利的鬼爪刺进了娇嫩的肌肤,她却不放弃,不挣扎,也不求饶。   腹中的两个女儿也似感觉到她的仇恨,浑然一团力爆发出来,护住了她的身体,和缓了她脖颈地窒痛。   一想到御蓝斯的被这凶残之人,生生折断羽翼丢入山涧的情景,锦璃仇火攻心,拼尽全力,挥匕首在御尊的手臂上飞快地狠刺……   “你杀我夫君,我让你……这万年妖孽,死无葬身之地!”   御风想挥剑劈向御尊,却无法下手,恐怕他一抬剑,锦璃就会被御尊真气突然震碎,更怕被抓走的南宫恪等人会被杀掉。   御尊正要发内力,却惊觉手臂不对劲儿,他内力顿时使不出,迅速从身侧拔出长剑斩断了手臂,展翅飞身而去。   锦璃摔在了地上,愤然把扣在脖颈上的断臂丢在了远处!   御风担心地上前来,她气急地恼怒咆哮,“为什么不杀了他?”   “南宫恪和你哥哥等人生死未卜,都在他们手上,若杀了他,他们恐怕都难活着回来。”   锦璃哑然,惭愧地低下头,眼泪落下来,她手按在腹部,一想到御蓝斯,万念俱灰。   “锦璃,你振作一点,你还有孩子,除了谨儿和无殇,你还有两个女儿,你还有娘亲和兄长,你万不能有事。还有,莫黎城也是御蓝斯一手建立的,你不能有事。”   “是。”   “我们先去悬崖那边,救弥里和凌一出来。既然你在那些恶兽身上撒了毒粉,我们定然也会顺利救出你哥哥和南宫恪。”   御风为防她想不开,忙把她手上染了毒血的匕首取出来丢在一旁,两手握住她单薄的肩,把她扶起来。   倒是不必他们再长途跋涉,御穹和伏瀛一人背一个,把弥里和凌一带了回来。   伏瀛一落地,就道,“王妃娘娘节哀,殿下没有死,他还活着,就在山涧下……”   “你不是在骗我?”   伏瀛知道她不好骗,忙把魔球给她看。   锦璃看到自己吃力地把御蓝斯从一处水域中拖了出来,他身上金甲紫袍都是完好的,并无伤痕,却昏迷不醒。   那片水域碧绿,有一颗歪倒的树。   她记下了里面   tang的一切,焕然重生一般,喜极而泣。   看到弥里和凌一垂死的样子,她取出夜明珠检查弥里和凌一,他们身上有血污,可见是受过伤,皮肤因能迅速再生痊愈而没有伤痕,毒却入了体内。   她忙对御风道,“劳烦皇叔祖去悬崖下采摘几朵红花,那花应该可以解弥里和凌一身上的毒。”   “好。”   御风见她精神恢复,略感宽慰,忙纵身飞去……   为防万一,她又借了御穹的剑,剜了几株黑草,斩了些树叶带着。   药草,如机缘,谁也想不到,它会如何发作,如何解。   *   黑杉岭的毒甚是怪异,中毒快,解毒也快。   锦璃尝试了两个配方,就解了弥里和凌一身上的毒,只是两人身体虚弱,内功也尚未完全恢复,只能虽锦璃一起到山涧下寻找御蓝斯。   为防再被珈玉妃袭击,伏瀛也相随寻找。   却是寻了三天,也未能寻到御蓝斯的踪迹。   山涧内,水流湍急,他们一直顺流而下……   从狼族境内,寻到血族,长途跋涉,直寻到了沙漠之内的一片绿洲,寻到了那座歪倒的树,也没有找到御蓝斯的踪影。   锦璃凭着那一股希望,走到此处,乍觉天塌地裂,再无希望。   弥里和凌一都察觉出不对劲儿,趁着锦璃不注意,把伏瀛拖到远处,方才逼问他。   “到底怎么回事?”   伏瀛跪在地上,从袖中取出魔球。   球幽光暗暗,御蓝斯正和一个女子并肩而行,两人皆是穿着异域袍服,女子挥着皮鞭,正指挥成群的狼兽训练。   女子容貌里,透着一股吸血鬼独有的阴冷狂野之气。   弥里勃然大怒,愤然一脚踢在伏瀛的心口,“这些天,你竟是一直在耽搁时间?!”   凌一忙拉住他,担心地看了眼锦璃。   “弥里,别让锦璃听到,伏瀛是看着她和御蓝斯走到今日的,给她一个希望让她寻找,总比看到这球里的一幕好。凭锦璃,若看到,必然闯去那里送死。”   伏瀛忙跪在地上,“那女子给殿下施了毒蛊,他已经不记得王妃和世子们,所以,太后问起时……老臣也只得敷衍。还请两位护法商讨一个万全之策,相助王妃娘娘安度此劫,她腹中还有一对儿小郡主,经不得重创打击。”   “起来吧。”弥里冷斥了一句,忙走坐在水边的锦璃。   锦璃望着水面,绝望地质问盯着那片水,想问出一个答案。   弥里没有强硬拉她起来,拉着袍袖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   “璃儿,你累了这些天,也该找个地方休息。或许,我们来晚了,御蓝斯已经被人救走了,我们去附近找一找,看有没有人家救了他。”   “明明已经离开了黑杉岭,如果有人将他救走,我定然能感觉到他的牵引!”   锦璃抬起手腕,纤细的腕上,悬着一个血红的手镯。   “他是不会不爱我的,为什么这东西,会从我手臂上落下来?他若非被囚禁于一个橡木箱内,就是……已经死了!”   弥里心惊地看了眼凌一和伏瀛,脸色心虚地有些苍白,一时竟不只该如何回答。   这女子太聪明,他再安慰下去,恐怕凭只言片语,她便察觉出不对。   *   御穹和御风,离开黑杉岭之后,很快就找到了那晚突袭御蓝斯等人的恶兽。   却是亏得锦璃在那些恶兽身上撒了药粉,他们才能顺利寻到此处。   那是在西部六城北部,五百里之外的沙漠之下,一座名为“驭兽绝宫”的地下城。   其统领是一位女子。   且正是御风最不想见到的那位——与他,与莲央,与御尊曾纠葛不清的女子,安凤归。   御穹也是认识她的。   当年,他迎娶西门冰玉为皇后时,这位女子就与母后并坐于主位之上,气氛诡异地接受他们夫妻二人的拜礼。   安凤归,乃是西门冰玉的母亲,御之煌的外婆。   当时,他只知这女子在其夫君死后,隐居塞外,没想到,她竟是在这里囤积兵力!   驭兽绝宫内豢养了三十万恶兽,囤聚了一支强大的吸血鬼军队。   沙漠之内,白天炙烤炎热,流沙遍布,夜晚冷寒如冰,且无血液可补给。   皇族的吸血鬼大军若进来,必然全军覆没。   唯今之计,只能先救人,再将这些恶兽引出沙漠,一举除掉。   *   驭兽绝宫,甚是诡谲。   外面的人,感觉不到里面的牵引。   在里面,却并不妨碍血脉之间的微妙。   或许,这也是安凤归为了方便掌控那些恶兽而特赦的。   他们乔装成普通的吸血鬼,蒙头罩脸,混入之后。   御风庆幸地笑了笑,“找到恪儿就容易多了。”   “恪儿是喝狼王轩辕博的血长大的,自幼长在狼族,与我早就断了牵引。恐怕只有轩辕博来了才能找到他。”   御穹说着,狐疑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惊喜一凛,飞快地避开了护卫,循着那股牵引之力而去。   御风看出他不对劲儿,忙跟上他。   他们没有找到南宫恪,没有找到轩辕玖,却震惊地看到……   御蓝斯与一个身着红袍的年轻女子,穿过金碧辉煌的宫廊。   女子侧首,贪看着他绝美的容颜,笑得温柔如水。   “墨煞,有些事是不能太过于认真的,过去的既然忘了,就不要刻意去想,我都会一一告诉你的,免得你再头痛。”   御蓝斯客气微笑,内敛颔首,脑海中却是盘桓着另一个女子。   她的容貌分辨不清,只有一袭水墨荷花锦袍是清晰的,还有入梦时,耳畔似有孩子的欢笑。   他确定,那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眼前这名叫霓沙朵的女子,胡言乱语的一通,他只当耳旁风来听。   “多谢你这几日照顾我!”   “你怎与我这样生分客气?我是你的未婚妻,照顾你是应该的呀!”霓沙朵娇羞说着,依靠在他肩臂上。   御蓝斯难以忍受她身上冰冷陈腐的气息,因她的碰触,仿佛被针刺了一般,忙避开她。   “你别这样,我什么都记不起,若拿你当一个全新的女子相处,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可是,我们婚期已定,祖母和你的祖父亲口商定的婚事!”   “你容我考虑一下,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霓沙朵见他顽固不化,娇声冷哼,气得走到了前面去。   御蓝斯脚步慢下来,因为,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气息牵动了他的血液,在他脑海中风驰电掣,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他想捕捉到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头突然一阵强烈的刺痛,直袭脊椎,他支撑不住地瘫在了地上。   霓沙朵听到动静,忙奔过来,却没有急着将他扶起来,而是阴柔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   “我就不信,一天喂你吃一颗,你还能惦着你的妻儿!”   状似晕厥的御蓝斯,鹰眸赫然怒睁,精准扣住了她的手腕。   ☆、第267章 王爷等得不耐烦   “墨煞,原来你没有晕倒么?”   霓沙朵说着,俏颜诡变,娇媚扬起唇角,眼底不见丝毫震惊惶恐,甚至连前一刻那几分阴柔狠毒,亦是毫无痕迹。   妆容浓艳的脸儿,清艳的无可挑剔,却是比头上的白羽头饰更白。   她不敢看御蓝斯冷鹜的俊颜,不着痕迹地挣扎着手腕,“你弄疼人家了,快松手!”   然而,她的演技在御蓝斯看来,太拙劣。   “所以,我是吃了你的药才失忆?!謦”   “这只是医治头痛的药……”   御蓝斯自是不信她的解释,也并未松开她的手腕,狰狞地鬼爪扣住她的脖颈,猛然翻身……   天旋地转间,霓沙朵的恐惧再也掩藏不住。   却任她如何嘶叫挣扎,铁钳似的利爪,竟悍猛强硬,豪不放松。   耀白的夜明珠光芒,映得艳若天神的男子栗发如血,顷刻间杀气如狂魔,眼底殷红的渊似要吞没天地。   “说,我妻儿在何处?你抓了她们?还是杀了她们?”   这几日,他因为断了羽翼,一直昏迷不醒,她衣不解带地照顾,甚至亲自煎药熬药,不惜冒死偷取绝宫尊主的血愈灵丹,让他长出一双新的羽翼……   可他……竟然还想着那苏锦璃和那两个小孽种?!   霓沙朵的恐惧消失,心里强烈的醋意和愤怒爆发。   “既然你敬酒不吃,姑奶奶就只能给你罚酒吃!”   御蓝斯剑眉皱起,不明白她这话何意。   冷锐地鹰眸如刀,寒光隐现,他两手扣进了霓沙朵的肌肤,这就想把她撕碎,却突然,周身筋骨仿佛被人挫拧般,森森刺痛。   霓沙朵察觉脖颈上的力道略松,躺在地上狰狞地大笑起来。   “别急,你很快就知道她们的下落,因为,你将亲手杀了她们!哈哈哈……”   御穹见御蓝斯剧痛的样子,就想从宫廊栏杆外的花丛里冲进去。   御风迅速拉住他,以强大的真气借牵引之力,护住了御蓝斯的心脉。   宫廊上,绝宫尊主安凤归倏然赶制。   她的银纹金袍,更堪比太后的凤袍,高高的银白头冠,恨天高,其上飞鹰展翅,霸气无匹,齐着额头的一排水滴似地红宝石,似鲜艳欲滴的血,映得白如雪的肌肤和血眸,妖冷异常。   只是那太过尖刻的鹰钩鼻,和尖利的下巴,竟是要生生把谁扎死一般,搭配一双薄唇,容颜显得异常诡异。   御蓝斯已然痛得浑身颤抖,仍不放松地,死死扣住霓沙朵的脖颈……   安凤归猛然挥出缠在腰间的蛇鞭,似怒打一只不听话的猛兽,残暴地连抽出十几鞭,打得御蓝斯皮开肉绽……   霓沙朵惊魂不定地缩在地上,手抹着脖颈上的伤口,纵然那一处已然痊愈,仍是毛骨悚然。   驯养狼兽和吸血鬼这么多年,她都不曾碰到过这样顽固不化、对她的美貌毫不动心的男子。   见他倒地晕厥,霓沙朵忙上前,把一颗药丸塞进他口中,以内力逼他吞服消化。   安凤归威严俯视着这一幕,刻薄地唇,阴戾微动。   “本尊早说过,御蓝斯不能留,你也驯不了他,不如趁早杀了他!”   霓沙朵忙跪爬到她脚下,惶恐地恳求。   “沙朵该死,但求祖母息怒!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沙朵,你该不会对这男人动了情吧?”   “沙朵不敢,沙朵一定尽快将他驯服,将来,莲央眼见着她最疼爱的孙儿,亲自挥兵杀她,定会沉痛百倍!御穹杀姑母,杀伯父,屠杀西门氏一族,这笔血债,沙朵不敢忘。”   “哼哼,你不过是本尊收养的孤女,心里怎么想,本尊无从捕捉。不过,你若敢背叛本尊,本尊绝不饶你!”   “是!沙朵对尊主祖母,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安凤归轻蔑冷哼了一声,摆手,示意她带着御蓝斯退下。   御尊和珈玉妃赶过来时,正听到霓沙朵的那番话。   安凤归甚是抵触御尊和珈玉妃,也不想在夺取天下之后,与他们平分血族。   他嗅到一股血腥之气,转身就看到御尊的右臂袖管空荡荡的飘着。   她狭长的眼眸微眯,顿时明白了御尊和珈玉妃过来的目的。   “哼哼,天下无敌的御尊陛下,竟然能被一个小小的苏锦璃斩断了手臂,那小女子果然不简单呐!”   珈玉妃挽着御尊的左臂,俯首恳求。   “安姐姐,你的药神奇,听说能促进肌骨痊愈,所以……我夫妻二人,特来恳请安姐姐赐药相救……”   “夫妻?!哼哼,珈玉妃,你和尊算什么夫妻?!”   安凤归一扫珈玉妃的手挽着御尊的手,轻蔑鄙夷地冷笑挑眉,狭长的眼眸幽深微闪,看不动不言的御尊。   她阴柔妩媚   的视线如蛇,从他绝美的脸,肆无忌惮溜过他健硕伟岸的身躯,有情似无情,几番心思,丝丝缕缕,不动声色,却让他明明白白。   她话却是对珈玉妃说的,“这男人,是本尊的死对头,莲央的夫君,可不是你珈玉妃的!”   说着,她就旁若无人地上前,踮起脚尖,在御尊唇上吻了一下。   “尊,这手我倒是可以救的,不过你身边这女人,太碍眼,去我的寝殿,我单独给你疗伤。”   说完,她转身,诡速远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御尊按下珈玉妃的手,安抚看了她一眼,便去追安凤归。   宏大的宫廊,雕梁画栋,华艳无匹,夜明珠在冗长的廊顶上,一颗颗排列成奇美的图案,整个大殿辉煌富丽。   任谁也想不到,这是建在苍凉沙漠之下的地宫。   珈玉妃却看不进这美景,眼底妒恨丛生,清瘦的脸,愈加苍白阴沉。   安凤归前一刻的话,就如两根纯银钉,钉在她的脑子里,侵蚀出黑浓的血。   “祖母,您在这里呢?孙儿有事正要和您商议。”   御月崖一出现就跪在她身侧。   珈玉妃侧首俯视着他,“何事?”   “孙儿听说苏锦璃砍断了祖父的手臂,想亲自去将她抓来。”   珈玉妃刚看到御尊急于去追安凤归,不禁越是厌恶男子的贪色,她恼怒一掌,一股真气打得御月崖趴在了地上。   “没出息的东西,你是还惦记着那小贱人的美貌吧?!”   “祖母息怒,孙儿也是一番好意,想让祖母和祖父开心。”   “哼哼,你祖父活该被砍!再说,你杀一个苏锦璃,我就开心了?有本事你去杀了安凤归,夺了她这座驭兽绝宫,夺了血族,为你父王报仇雪恨!”   御月崖忙在地上跪好,却是头也抬不起,“祖母,您明知道,孙儿没那个本事!孙儿连御蓝斯都打不过,怎可能夺血族?”   “哼哼,你父王正是因为有你这贪生怕死的蠢东西,和胭媚那吃怕外的小贱人,才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你们真让祖母寒心透顶!”   珈玉妃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御月崖气恼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正想着如何去调兵,如何去抓苏锦璃……   一转身,就见一个黑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的,竟无声无息地堵在他面前。   宽大的黑色锦帽下,英俊的脸与御尊霎时相似,却有一股孑然不同逍遥淡然之气。   “你是……翱王御风?!”御月崖说出这个名字,登时颤抖起来。   “正是本王!”御风优雅莞尔,“月崖,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你……不杀我?”   “我从来不喜欢杀胆小如鼠的晚辈!依照辈分,你可是该叫我一声皇叔祖。”   御月崖毛骨悚然地扬了下唇角,那神情却比哭还难看,他看了眼祖母离开的方向,想暗用牵引求救,却发现自己的内力使不出。   心底赫然明白,御风与自己也有牵引,而且,他的内力远在御尊之上。   恐怕他不必碰触他,就能让他血脉爆碎而亡。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哆哆嗦嗦,语不成调,已然六神无主。   御风伸手环住他的肩,带着他走到宫廊拐角处,避开了巡逻的护卫。   “你告诉我,南宫恪和苏锦煜等人的下落,我亲自去把锦璃抓来送给你。”   “哼哼……你有这么好心?”   “我当然是一个非常好心的人,要不然,多年前我怎会把皇位拱手让给你的祖父,我的皇兄呢?”   说起这件事,御风唇角的笑意更浓,眼底却杀气更重。   刚才亲眼看到,御尊竟毫不留恋地弃了珈玉妃去寻安凤归,他才明白,自己当年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这些年,御尊就如前一刻对待珈玉妃那样,对待莲央……   御月崖强自壮着胆子说道,“我要……我要先看到苏锦璃,再告诉你南宫恪的下落!”   御风失笑,“你有的选择吗?”   “我……”   “既然你不愿做这笔买卖,我就去找别人吧。抓那个霓沙朵,也不是什么难事。”   御风说完,就松开他。   御月崖却反觉得血脉刺痛,血管里,仿佛长出了一根根刺,刺得他浑身惊痛交加。   在这样下去,他定会惨死此处。   他忙跪趴在地上,“皇叔祖,您放过侄孙吧!我……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御风双臂环胸,冷扬唇角,慢条斯理地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他,甚至为他拍了拍袍子上的尘。   “月崖,你早这样乖不就得了?免得受这些罪!”   御月崖忙道,“南宫恪等人被关押在安凤归寝宫的地牢内,因为那是逼迫莲央太后交出皇权的筹码,所以,她   不放心别人看管。”   “好。”御风随手从袖中给他一颗药丸,“这种药,叫美人欢,给女子服用之后,保证让她伺候的你舒舒服服。苏锦璃已经在你房里了,她是你的了。”   “谢皇叔祖,谢皇叔祖……”御月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简单。   他激动地气血沸腾,急忙奔回自己房内,一推门,果然那倾世绝美的佳人正一身白丝睡袍,坐在宽大的牙床上。   她长发倾散,身上捆着纯银锁链,因双眸神色惊恐,那俏颜愈加楚楚可怜,凄艳惊心。   “苏锦璃……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拿着药丸,狞笑着走过去……   却全然不知,自己手上的药丸,正是这女子研制的,可导致肠穿肚烂的剧毒之药。   而这女子,正是前一刻给御蓝斯喂下毒药的霓沙朵。   她脸上,不过是刚被御穹贴了一张易容面具。   眼见着御月崖上前来,她毛骨悚然地低嚷,“解药在我书房桌案的抽屉里,一枚黑曜石小盒,你拿了给御蓝斯服下即可。”   御月崖在床前僵住。   显然,这女子不是在与他说话,而且,这声音沙哑,分明不是苏锦璃那柔如水,滑如缎的声线。   御穹瞬间从房顶上飞身而下,黑袍飘逸,落地无声。   他对御月崖笑道,“月崖,继续,不过……”   他上前来,把霓沙朵脸上的易容面具撕掉。   “这女子虽然不及锦璃美,却也狂野泼辣,还是个驯兽高手,要了她,你不吃亏!”   御月崖顿时有些“食不下咽”,目送御穹出去,他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这是一场诡计?!   霓沙朵却毛骨悚然地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要从床沿起身。   “你放了我,我保证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可以请求尊主,给你几万大军,让你去复仇!”   御月崖却压根儿没有想过复仇的事,“既然你都在我床上了,就别浪费时间了。”   他捏住她的下颌,就把药丸喂进她口中,随即便以袍袖垫在掌下,扯碎了她身上的锁链,将她扑在床榻上……   霓沙朵来不及挣扎,身体就一颤一颤,抽*搐不止。   御月崖起初以为她是敏感,甚至安抚两句,然而吻着她的脖颈,渐渐发现,她身体不对劲儿……   他疑惑侧首就见她在咳嗽,咳着咳着……眼耳口鼻里就涌出黑浓的血……   “该死的!霓沙朵,你怎么了?”他恐惧地迅速推开床边,听到门外有护卫巡逻的脚步声,不敢走出房门。   那边,御穹背着御蓝斯,潜入霓沙朵的书房内,把他放躺在地上,迅速从桌案抽屉拿到了黑曜石小盒。   盒盖打开来,果然里面一颗亮如珍珠的白色药丸。   见桌上有茶杯,他忙咬破手腕,接了一杯血,把药丸喂在儿子口中,以血液给他送服下去,又将他扶坐起来,大掌按在他背上,为他灌输内力调制内伤。   不过片刻,御蓝斯便醒来。   他疑惑环看四周,惊觉背后人的身份,忙转身,双膝跪在御穹面前,惭愧地俯首贴地。   “父皇,儿臣不孝,竟害您亲自以身涉险!”   御穹心疼地按住他的肩,低沉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去接应翱王,把你弟弟和锦煜他们救出来。”   “锦璃可安好?”   “她一直在找你,这些时日,恐怕一直在山涧里搜寻,见不到你,她是不会放弃的。”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妻儿尚且安好,才放了心。   他略一沉思,扶着御穹起身,“父皇,儿臣对这宫里已然摸查透彻,要毁掉这里并非难事,否则,他们攻出沙漠,后果不堪设想。”   并非难事?御穹不禁怀疑儿子疯了。不过,这些年,他却是总能出奇制胜的。   “溟儿,你要怎么做?”   “儿臣早已将这里摸查透彻,也清算了火药库中的火药和毒药,所以……”   御穹赞赏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他定能成功,未再多言。   “不过,父皇需得和翱王尽快去救恪他们出去。”   “好。”   *   然而,御穹和御蓝斯都没有料想到……   弥里于沙漠绿洲斥问伏瀛时,锦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并没有盲目地独身创来,而是以狼族公主的身份,恳求轩辕博就近发兵援助。   此刻,她正身穿狼族公主的纯金战甲,与统军元帅轩辕苍,前锋将军康恒,带着十万狼族大军,往驭兽绝宫行进。   沙漠之内,风沙仿佛飞掠的丝带,在沙丘上回旋飘舞,放眼望去,荒寂无垠。   这里,是一片死亡之境!   马蹄深陷在黄沙中,行进缓慢,锦璃心里不禁   有些焦躁。   她转头问伏瀛,“还有多远?”   “回王妃娘娘,约莫还有百里。”伏瀛知道她恨透了自己,说完,就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弥里策马跟上锦璃,于她右侧,担心地问道,“锦璃,要不要喝水?”   “不要!”   “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早说了,要弄一辆马车来,你这样风吹日晒地,身体会撑不住的。”   “我真的没事!”她气恼地低嚷,不禁又哭笑不得。   被弥里这样管束着,她真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康恒侧首看了眼弥里,策马跟在锦璃左侧。   “锦璃,几日不见,你身边何时多了个比孙嬷嬷还周到的男……吸血鬼嬷嬷?”   弥里顿时勃然大怒,“康恒,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康恒似笑非笑地耸肩,“彼此彼此!”   然而,他一双眼睛,却是盯在许久未见的锦璃身上。   她穿这一身铠甲……格外惊艳!格外好看!   轩辕苍在最前面,回头见锦璃脸色不好,转头命令将士们加速前进。   *   驭兽绝宫内,兽吼声不绝于耳。   御风以轻功,越过重重宫廊,寻到了安凤归的寝宫……   殿内,安凤归全然没有在人前时的尊主威严,她衣袍半散地坐在御尊怀里,以唇舌衔住一颗药丸喂入他口中。   御尊的左臂拥住她,断掉的右臂抬起,空落落低垂的袍袖里,旋即血肉滋生,骨骼速长,一只完好的手,顷刻间伸出袍袖,便按在了女子纤细的后背上,将她按入自己怀里。   安凤归抑制不住地嘤咛轻哼,嗔怒地咬住他的唇瓣,“便宜了你这老狐狸,你心里有莲央,有珈玉,有思允,何曾有过我?”   御尊大掌探入她袍底,邪笑诱哄,“以后,朕只属于你一人!”   “你这话对多少女子说过?”   “蠢话!”御尊冷魅一笑,瞬间扯掉两人身上的衣袍,将她压在宽大的凤椅上……   安凤归心口微痛,忙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慢着!好像沙朵出了事!我忽然感觉不到她的牵引……”   霓沙朵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为便于掌控,她以自己的血将她喂养长大,纵然如此,还是不羁吸血鬼先天的血脉牵引。   “在这绝宫里,她能出什么事儿?恐怕是御蓝斯醒了折腾反抗罢了!你若感觉不到她,定是因为她出了大门,又去了外面抓狼人。”   御尊说着,已然蓄势待发,不容她逃,身躯悍猛撞入她深处,迅疾一阵攻袭,让她再无抗拒之力。   安凤归就把霓沙朵抛去了九霄云外,目眩神迷地娇嚷着,疯狂扭动着腰肢迎合着……   御风在殿顶上气恼地低咒了一声。   好好的一番计谋,怎能被这两人毁掉?!   他冷怒暗动牵引……   那边房内,正看着霓沙朵的尸体手足无措的御月崖,突然周身剧痛,手臂被一股凭空出现的力,拧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骨骼脆断。   这边珈玉妃雷厉风行地瞬间赶制,轰然踹门闯进安凤归的寝宫大门……   见到凤椅上那一幕,她咬牙切齿地怒嚷,“太皇陛下只顾得自己快活,不顾孙儿的死活了?月崖出事了!”   御尊尴尬,想停下来。   安凤归却阴冷一股真气,将珈玉妃打飞出去,巧妙地一股力量回旋,瞬间,关上了殿门。   她扣住了御尊的脖子,一拧身将他压在凤椅上,狂野妖媚地一笑,伸手带着他刚长出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胸前,轻转腰肢……   “我能给你一只新手,助你夺回皇权,与你共享天下,你还需要珈玉和月崖这两个累赘么?”   御尊挑眉,权衡一番,赞赏扬起唇角,突然翻身将她压在地上,以狂霸邪肆的行动,告知她自己的选择。   珈玉妃在门外负气而去,忙冲去看御月崖。   见霓沙朵惨死在孙儿的床榻上,她反而咯咯地笑起来。   “月崖,你总算是做了一回让祖母开心的事。”   御月崖手臂刚刚恢复过来,身体剧痛的余韵未散,恐惧地缩在墙角,不敢稍动,甚至不敢告诉祖母,那事儿是御穹和御风设下的诡计。   御风在殿外等得不耐烦,见珈玉妃提着一个滴血的尸体去而复返,凭他再如何散漫淡漠,也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他本是想借珈玉妃,引走御尊和安凤归,岂料这笨女人不但不中计,竟还与他的心思南辕北辙。   眼前的境况……已然超出他的掌控。   在殿内两人情潮狂澜之时,珈玉妃踹门,把尸体丢在了纠缠不休   的两人身边,血腥飞溅,尸体滚了一圈,正到了躺在地上的安凤归面前。   那等血腥惨状,让双颊粉艳的安凤归顿时勃然大怒,脸色剧变。   “贱*人,你找死!”   安凤归瞬间推开御尊,穿了袍子,捡了鞭子就朝珈玉妃抽过去!   长鞭凌厉如蛇,与半空挥过一个圆,嘶鸣呼啸着扑面而来,珈玉妃虽不甘示弱,却不反击,她瞬间就绕到御尊背后。   那一鞭子,抽在了正忙于穿袍子的御尊身上,生生将他打得鲜血横飞,胸膛上的伤,深可见骨。   安凤归震惊停了鞭子,“陛下,我不是故意的!”   “凤归,你太过分!”御尊不可置信地看胸膛上的伤口,竟不能痊愈,显然鞭子上有毒!   恰在此时,殿外一股利如狂龙的真气轰然灌入,御尊猝然无妨,胸膛被贯穿……   =============   亲爱滴们,求月票,求收藏O(n_n)O~拜谢!   ☆、第268章 王妃娘娘耍无赖   余光散射,安凤归和珈玉妃皆被冲击地裙袍翻飞,身体横撞。   一个后腰磕在殿内石柱上,倒地吐血。   一个飞撞在墙壁上,竟筋骨重创,站不起身……   御尊身躯已然被洞穿,那股真气却如一股洪水,来而不去,霸道偏狂地不见收势,似非得将御尊碎尸万段方才罢休。   耀目的光芒,如怒放的枝桠,直分散去御尊身体各处,烈焰一般,烧灼他的七经八脉,将其中潜藏的力量,吸纳而去,势如流水…刀…   御尊周身溃散,飞散的栗发,从发梢渐次变成枯槁的灰白。   本是白如玉的皮肤,干瘪黑瘦下去,全无还手的余地恍。   身体悬空,完全凭着那股力量支撑漂浮。   倏然,力量抽去,他沉重地摔在了地上,只剩得一口气。   珈玉妃爬过来,却不敢碰周身干枯丑陋身体。   安凤归见御尊已然没有救活可能,挥着鞭子朝外走……是他!   除了他,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擅长这种诡异邪毒的功夫。   当年他凭这功夫横扫天下,如今是东山再起了?竟然闯到她的驭兽绝宫来!   门外进来两个人,安凤归一脸仇怒地停下,果然……御风在前,御穹在后。   御穹停住脚步冷视着地上的尸体,未再上前。   御风上前,在御尊身侧优雅蹲下来,俯视着御尊的身体,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皇兄,你心里清楚,我是不想杀你的,一直都不想!我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也给了安凤归,珈玉妃离开这座寝殿的机会,可我费尽心思设下计谋,你们却不离开,我也没办法。”   他一番话,亦是散漫不羁的,眼角眉梢都是无辜的浅笑。仿佛,杀人是一件让他十分为难的事。   那绝美的容颜,诗意幽长的栗红色长发,叫人憎恨不起,却又恐惧不安。   御尊死不瞑目,他也想不通,到底是谁放这邪魔出的皇陵。   “是谁……救你复活的?”   “你的护法,凌一!”   “是我让凌一救他复活的。”   御穹开口,却仍是站在原处,镇守门槛内,不让外面汹涌而来的护卫冲进来,也不让安凤归和珈玉妃有机会出去。   “穹……为何?”御尊声音嘶哑虚弱,几乎难以分辨。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身为帝王,这秘密,他是该继续隐藏下去的,他也不想当众宣告。   不过,既然这里的人都必死,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御尊张口,想斥问,想责骂,想以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惩治所有的罪人。   然而,他仰躺在地,只能怒瞪着御风,拼尽全力挣扎,却连干枯的鬼爪也抬不起。   那双圆睁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不可置信的怒恨交加,冰冻,凝固在眼底。   此一死,他失了万年神力,永难再生复活。   珈玉妃啜泣着,站起身来,转身捡起了御尊前一刻和安凤归亲热时,丢下的佩剑,直指御风。   御风击出一缕真气封住了她的穴道,转瞬手朝向凤椅的扶手。   耀目的光芒一闪,扶手上高扬的凤首咔一声响动,椅子下面,有锁链齿轮转动的声音传来,那凤椅背后,一整面凤唳九天的浮雕侧转过去。   御穹迅速冲进去,暗室内被铐在墙壁上的人,都已被折磨地不成人形。   所幸安凤归以他们为筹码交换皇权,并没有杀了他们。   他意外地发现,这里面,不只是有南宫恪,苏锦煜,轩辕玖这三位可威胁三国的筹码。   还有苏现,苏妍珍,御胭媚,以及御蓝斯的八位寒影统领,而寒冽也在其中。   安凤归果然心思缜密,她定是担心,收取天下之后,也难收莫黎城,才留得寒影护卫的八位统领,以方便掌控莫黎城的军权。   要从这镇守了几十万大军的驭兽绝宫冲出去,也不可能全部把他们带出去。   他走到南宫恪面前,捧住他的脸,不敢相信,这白发沧桑,虚弱如老人的男子,是自己的亲骨肉。   他颤抖着手,拍了拍他的脸,南宫恪只是勉强睁开眼睛。   “父皇……儿臣一定是又做梦……儿臣梦到了母妃……”   “恪儿……恪儿……”   御穹见儿子没了反应,心疼地眼眶灼红。   他忙从密室内出来,对御风说道,“他们走不了,恐怕已三日未进食,尤其是恪儿,锦煜和轩辕玖,他们都被废了武功,受了内伤,看那样子,也是中了阻止痊愈的剧毒,已经奄奄一息。”   “穹,你让开那边,我给他们疗伤。”   “是!”御穹忙冲到殿门口那边当着,防护万一。   安凤归见御风的视线,在自己和珈玉妃之间阴沉流   tang转,不敢再迟疑,对外面的护卫下令。   “都愣着干什么?给本尊杀!”   然而,那群护卫却尚未来得及出手,就被一道金甲身影呼啸突袭,头颅一颗颗坠地……   那金甲身影在门槛内,倏然停止。   正是手持龙鳍长剑的御蓝斯,他的背上,还格格不入地背着一个大包袱。   那包袱正是他出征时,锦璃给他带着的。   冲出这驭兽绝宫,还有大片沙漠等着他们,所以,他得多带些吃得喝得,免得到时体力不济。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他家王妃想得周到,不管去哪儿,带着个包袱,总是好的。   而同时,御风则双掌齐发,狰狞地利爪瞬间迸射出两股真气,吸纳了珈玉妃和安凤归的力量,转输入了密室之内。   她们的万年之力,平分到了密室内的几个重伤之人的身上。   珈玉妃和安凤归倒地不起,一如御尊的死状。   而南宫恪等人则瞬间飞身出来,御蓝斯忙扯下地上吸血鬼的黑披风,上前分给他们。   见南宫恪的银发变成了栗色,他惊喜地看向御风,忙跪下,“多谢皇叔祖赐予恪如此神力!”   南宫恪却是这才发现,自己与从前不同,他拉住垂在肩侧的发丝看了看,忙在御蓝斯身后跪下。   不只是南宫恪,苏锦煜和轩辕玖等人,甚至连小小人类苏妍珍也是如此,感觉气海之内溢满了神秘的力量,整个人似脱胎换骨一般。   御风命令他们起身,瞬间将一股力量灌入御蓝斯体内。   “我素来公允,有你弟弟的,也少不了你的。这五千年神力,赠于你!”   御蓝斯来不及拒绝,那神力已然灌入体内。   *   一行人瞬间冲出驭兽绝宫大门,后面凶猛的恶兽亦是行动诡速。   显然,他们已习惯了沙漠的荒寂与残酷,竟是在狂沙中也能紧追不舍。   驭兽绝宫内,轰然的爆炸声传来。   那屹立万年之久,富丽辉煌的地下宫殿,顷刻间崩塌下陷,连带着御尊,安凤归,珈玉妃永远的埋入了黄沙下。   没有人发现,有一个身影随着恶兽群,出了地宫的大门往西边逃去了,是——御月崖。   逃出大门的恶兽,少说也有数万只……   御蓝斯等人,与半空里边飞,边杀,边逃,那些恶兽却凶猛异常,被打倒受伤的,瞬间便痊愈又紧追狂奔。   御蓝斯飞身到御穹身边,“父皇,我们不能飞出沙漠,否则,这些恶兽引出沙漠,咬了人类后果不堪设想。”   御穹点头,却不经意地发现,前面涌来了千军万马,而领首在前的一个统领,正在挥手那姿态,那举动,分明是女子。   “溟儿?朕没有感觉出错吧?那是……锦璃?”   御蓝斯感觉到女儿的牵引,震惊循着父亲的视线看去。   “苏锦璃!她竟然……”真的是她?!   她疯了!轩辕苍竟也陪着她发疯?!   这种感觉,该死的……甜极,却也痛极。   他娶她是想给她幸福,并不是让她这样冒险的!   眼见着兽群冲向狼族军队,御蓝斯忙命令,“锦煜,苏现,你们去左边,寒冽,轩辕玖,你们去右边,翱王,父皇,你们去后方,务必要在一个时辰内,把这些畜牲全部杀掉!”   于是,几个人分头行动,与轩辕苍带领的狼族大军,呈包围之势,让疯狂的兽群无路可逃。   御风与半空真气横扫,地上恶兽死伤大片。   他忍不住问御穹,“溟儿时常这样以下犯上地命令你?”   御穹摇头失笑,“不常,不过他遇到锦璃就……容易乱了分寸!”   御风恍然挑眉,看向御蓝斯,就见他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锦璃面前去,那小女子可要倒霉了!   “苏锦璃,你疯了!你竟然带着本王的女儿到沙漠里来冒险?!”   “阿溟……”她眼眶灼红,眼前模糊,不敢确定,这男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夫君。   他停在马前,俊颜怒火狂炽,势不可挡。“谁准你这样做的?嗯?”   “我……”   “你这样任性,不只害女儿受苦,也害本王担心,害皇祖母和父皇担心!两个儿子不知要多伤心?!”   他口气凶悍地不容辩驳,然而,看着她一身狼族公主的金甲,英气惊艳,纵然满脸黄沙,那眼睛亦是清亮如水……心里就暖得仿佛塞满了烈烈暖阳,光芒耀目得从体内迸射出来。   狼族大军,生生被这磐石一样的男子,分流开去。   锦璃勒住马缰绳,端坐在马背上,窘迫得不敢再吭声。   她抹掉眼泪,巴巴地望着展翼腾飞于半空的男子,心里酸楚而狂喜……百感交集。   见他翅膀完好,腿脚完好,眼泪就泛滥成灾,   止也止不住。   “阿溟,你别凶我!”   她委屈地嘟起唇,一路上隐忍苦痛,艰险,疲累,在这一刻就崩塌了,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还好意思哭?”   “我不冒险,对不起你御蓝斯!”   “我不需要你对得起!”   “是呀,你在那宫里有了别的美人吧?”   “你还有理狡辩?!”   她没了法子,拿水汪汪的泪眼瞪着他铁青的俊颜,就……灵机一动。   “哎呀……我好头晕呀!一定是路上动了胎气!”   然后,英气逼人的公主殿下就娇弱无力地,狡猾地,很顺溜地,要摔下马来……   她就成功地……摔在了那……紧张冲上前的男子怀里。   纤柔的手臂如获至宝地,紧紧环住他坚实的腰际,仰着脸儿,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着我!”   他哭笑不得,俯首以额头碰了碰她漂亮的金甲头盔,宠溺斥道,“臭美!”   涕泪混了黄沙,糊在脸上,他竟不嫌脏俯首一吻,印在她唇上。   “苏锦璃,谢谢你!”   他口气郑重,眸光清亮星,俯视着她,视线如手,温柔抚着她的眉,眼,鼻,唇……瞬间,怒火烟消云散,只剩了疼惜,思恋,与快要溢出心口的爱恋。   她赧然红了脸,虽然被他看得不自在,还是仰着脸儿,迎视着他。   “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初在玉鳞江上救了本王,也谢谢你来本王身边。”   若非她在他心里顽固地盘踞着,他不知自己能否在坠崖和多番折磨之下活下来。   她客气地笑道,“夫君,不客气!”   四周战事狂烈,黄沙漫天,已然是天崩地裂。   她却清甜地扬着唇角,难抑狂喜紧抱着他,脸儿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兀自安然幸福。   长途跋涉,挥兵至此,就为他!   现在,她苏锦璃心满意足。   ☆、第269章 狼皇之恸,蜃景   因恶兽痊愈的速度,更胜吸血鬼与狼人,战事足足持续一个时辰,方才结束。   将士们筋疲力竭,俯视着满地残尸与血污,惊魂未定,生怕倒下的恶兽里,又突然诈尸般复活几只。   最令人毛骨悚然地,是安凤归这心思。   竟以药物改进吸血鬼和狼人的痊愈速度,用于驯化猛兽岑。   轩辕苍下令,军队重整列队,他却孤身站在恶兽群里,静看默哀良久竟无法转过身来。   他高大的身躯上落满了黄沙,金色的铠甲蒙了尘,光泽黯哑,远远看去,就如一尊孤冷的黄石雕。   锦璃看了眼众人,见狼人们皆是低头默哀,忙奔向轩辕苍。   他黄沙满面,修长的睫毛上也挂满了沙粒,深刻的五官越显得刚毅凛然,正气如虹,只是这份肃穆,凝重和悲恸,也令人心痛难安欢。   “苍兄……节哀!”   她知道,他在默哀的,是自己的同类,是自己的族人。   她也知道,这些恶兽被斩断尾巴,失了灵魂,被奴役到如此地步,都非自愿。   轩辕苍嘲讽地悲恸苦笑,“这就是狼人的悲哀。我们必须有尾巴,否则,将与猎狗,野狼,牲畜,没什么差别。”   锦璃握住他按在长剑上的大手,不知该如何才能开解他的痛苦。   他是储君,肩负雪狼王朝的未来,此处虽然沉埋黄沙,但是,难保有人不会这样残害狼族子民。   “苍兄,人类生老病死,难抵时间摧残。   吸血鬼惧怕阳光,被血脉所牵引,白日里,他们需得蒙头罩脸方才敢外出,而且时刻被牵引捆束,不得自由。   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悲哀。   说起来,狼人倒是幸运的,可长生不死,可力大无穷,可享受阳光,还可品尝人类可口的美食,而不再茹毛饮血。   只要狼人保护好自己,就可避免这些悲哀。   苍兄身为储君,应该做的不是默哀,而是该想着,如何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轩辕苍视线被她一番轻柔细语唤回,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抹掉眼角的泪,“璃儿,谢谢你让我来……”   “也谢谢苍兄这样不遗余力地为我犯险!”她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他,如拥抱自己的嫡亲兄长。“皇兄仁爱天下,一定会成为雪狼王朝的旷世明君!”   “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让你失望。”   “我们走吧,让死去的狼人们再次安息长眠!”   轩辕苍转过身来,悲恸瞬间敛去,霸气四射地举起长剑,“启程!”   将士们山呼响应,整天动地,整个大漠,失了宁静。   *   然而,这不容侵扰的大漠,却不过几个时辰,就将那些尸体掩埋无踪。   流沙在沙丘上回旋飞走,仿佛仙女舞动的丝带,缥缈妖娆,分外美丽,却吹得人睁不开眼。   一盘落日,贴着地的棱线,透出一层深红。   沙漠被晚霞笼罩,变得橙红如火,广袤的大漠,如一片睡着了的海……   这海面之上,就映出了一片瑰奇的景象。   如玉的碧水,蓝紫色的树林,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雄奇的楼阁宫殿,皆是浮于沙丘云海之上,天水相映,那一隅仿佛天宫幻景。   队伍冗长的狼族大军,就在高耸的山丘上,从容不迫的行进着,看到那绮丽的幻景,皆是兴奋惊叹不已。   锦璃骑坐在马背上,忍不住寻找御蓝斯的身影,却见他不知何时,竟飞到了她身边来,就巨大的羽翼垂护肩侧,仿佛一只收拢羽翼的雄鹰,尊贵冷酷,气势沉静。   “阿溟,那个……怎么像……”莫黎王宫?!   这等景象,御蓝斯早见过多次,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莫黎城会在半空里浮现,鹰眸里也不禁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乐正夕曾说,那些蓝紫色的树,吸纳光线的,可防止城内惧怕阳光的吸血鬼被阳光伤害。   是因为这个原因……莫黎城才会成为蜃光幻景吧。   自己一手建造的城,成为世人向往的神幻之境,他深感惊喜。   将士们皆是瞪大眼睛而不眨,生怕错过了那美景。   然而,那景象不过只出现一刻,吊足了观景人的胃口之后,天际缓缓又恢复成一片暗红。   华星闪耀,满月无垠,寂冷的夜即将来临。   锦璃忍不住对御蓝斯笑道,“我这一定是吉兆吧!”   “别和伏瀛一样,总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论吉凶。”   他却不敢告诉宝贝娇妻,这蜃景,在血族古籍中,乃是大凶之兆,因为只有即将死亡之人,才能看到上天呈现的幻景。   当然,他御蓝斯是不会相信这些胡言乱语的。   记载这事儿的古籍,也被他清理了烧毁,免得这   tang书去祸害他的子民。   只是,想起锦煜,御胭媚和锦璃被绑在柱子上的一幕,心头还是隐隐一沉……   康恒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待队伍再次起行,他忙策马跟上锦璃。   “锦璃,你去过那地方吗?”   “那是我和阿溟的家——溟王宫!”   “……原来如此。”   康恒唇角的笑微僵,不着痕迹看了眼飞向高空的御蓝斯,旋即转开了视线。   轩辕苍笑着于左侧拍了拍他的肩,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康恒看向他,两人相视,笑意中,皆是自嘲而惭愧。   凭此幻美一景,他才发现,从前,和御蓝斯抗衡,是多么地可笑。   那个男子在人间生生建造了一片仙境,且那仙境并非凌于俗世遥不可及。   它敞开大门,接纳其他族人的进驻,在那里的狼人,吸血鬼,人类可自由自在的相爱,成婚,成家,立业。   城外的人,向往那里,城内的人,不愿再离开。   他已然是天下无冕之王,他若想一统天下,不必再耗费一兵一卒,只需一句话即可。   “那些蓝紫色的树,是真的存在?”   康恒就如一个从未走出过村寨的人,刚刚进城,问这个,问那个,整个军队,都在听着他和锦璃的一问一答。   “那是王宫总管乐正夕,从很遥远的地方移植来的,听说要去那地方要翻过很多山,绕过很多城……那树不只是王宫内种了,王宫门前的街上也有。还有,莫黎城所有的街道上都种满了花,一年四季都如春夏般美丽惊艳。”   锦璃不厌其烦地一一解说。   康恒啧啧赞叹不已,“此生不去,是莫大的遗憾!”   锦璃不自然地清浅一笑,忽然想到,前世他的一番话。   他也曾拥着她,立在玉鳞江畔,遥望对岸,也曾如此希冀期盼,却终是……那个小小的愿望,包裹那整整一世,都成了巨大的遗憾。   “听说,父皇在溟王宫长居那些时日,竟没了同皇贵妃云游天下的心思。”   “他同御蓝斯学了不少修建城池的奇招,还拿回去不少律法古籍研看。”   “大概是看到莫黎城之后,忽开了眼界。相较之下,大齐京城,像极一座村寨!而他老人家也成了一位失败的帝王。”   “若如此说,当初你这储君,岂不是更失败?!”   “是呀!我不只是失败,还罪该万死!”   锦璃倒是没想到,他竟不但不生气,反而坦然承认。   若在从前,恐怕他冷酷的利眸一瞪,便要与她为此争执……   诧异一转头,却正见康恒仰头,看向御蓝斯,那眼神,尊崇,钦佩,竟如臣民虔诚膜拜天神一般。   她未打扰他对御蓝斯的欣赏,心底却忽然有些别扭。   因她堕入前世劫难,御蓝斯为救她,曾喂康恒血液。   当然,那是情急之下,为救他而逼不得已……   然而,康恒这一眼,是因血液牵引,还是因为由衷的钦佩与血脉牵引,却是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不过,和自己的前夫吃醋,实在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   她策马到轩辕苍身边,爽快地邀请道,“苍兄,自从离开莫黎城之后,你一直没有再去过。若是有空,就带康恒,一起去莫黎城玩吧。”   “好。我也一直有些想念无殇呢!”   轩辕玖就挤到两人身边来,与锦璃一左一右相随而行。   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在雪狼族的那场狩猎便是如此,可那时,没有这样美好,而现在这美好与平静,依旧有些牵强。   “皇兄,我还没有恭喜你当上狼族储君呢!”   “九弟客气。”   轩辕苍却摸不透他这恭喜,有几分真,几分假。   “九弟,当初你是为迎娶苏静琪而去的大齐,文武百官都等着你的好消息,你却就此一去不返,父皇为此很是焦急。在外面玩够了,就回去吧。”   轩辕玖却目视着前方,口气不羁地说道,“不回去了,我要前往天廊城,在那里开设一家最大的医馆,开馆授徒。”   轩辕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阻挠,他在沉思。   他并非不知,眼前的九弟轩辕玖,并非真正的轩辕玖,而是曾经心狠手毒的轩辕颐。   纵然其他人原谅了他的罪行,不再恨,不再追究,可他是狼族的储君,他无法看着自己的兄弟,以另一个兄弟的样子,安活于世。   他无法想象,轩辕颐每日照镜子时,看到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是惊悚,是泰然,还是愧疚……如此心智扭曲,如此不择手段,是错的!且不容原谅!   这件事,他也理当承禀父皇。   锦璃见气氛不对,忍不住揶揄,“玖兄,你是看中了那座黑杉岭上的毒物吧?”   “哈哈哈……,璃儿,还是你了解我。”   他的确是喜欢那些奇毒之物,近山而居,正适合研究那些毒蛇毒花。   轩辕苍听着两人有说有笑,刚毅的麦色俊颜,顷刻间肃冷铁青。   他不知,锦璃是如何接纳轩辕玖的,纵然曾患难与共,冰释了前嫌,她也不该坐视他以他人的容貌活下去。   于是,他策马到了前面去,不再理会他们。   “玖兄,苍兄怎么了?他好像是在生气呢!”   轩辕玖摇头失笑,“他是在生我的气。”   锦璃怀疑地看向轩辕苍的背影,俯身在马背上,脸儿朝着轩辕玖的方向,把手括在唇边,压低声音,“可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生我们的气?”   “有吗?他那么爱你,就算生你的气,也是因为吃醋吧!”   “……”   气氛变得微妙,轩辕苍未再理会锦璃,也未再理会过轩辕玖。   锦璃在康恒那边收取满腹闷火,策马看着轩辕苍的背影,不禁愈加烦闷。   她抬头看向天空,就见御风、御穹、南宫恪正商讨着什么,声音于高空里被风吹散,忽高忽低。   本是可瞬间飞出沙漠的吸血鬼们,因狼族大军跋山涉水来相助,宁愿随着军队前行走出沙漠,也不肯失礼地提前离开。   御蓝斯察觉到锦璃的视线,飞身落下来,挥着羽翼,随着她并肩前行。   “免皇祖母担忧,朝中人心不安,父皇与翱王先回朝,至于御之煌与安凤归是否暗有往来,也需得彻查。”   锦璃看向前面,正见御穹和御风对轩辕苍道别。   三人客气寒暄,看不出狼人与吸血鬼之间水火不容的痕迹。   轩辕苍在御风和御穹面前,亦是恭敬内敛,沉稳潇洒依旧,并无身为晚辈的拘谨。   锦璃收回视线,却有一事想不通。   “阿溟,御之煌,怎和这件事有关?”   “安凤归是御之煌的外婆。”   “哦……”   她拖着长音夸张地哦完,心里倏然咯噔一下,就忙叫御穹。   “父皇,儿臣有几句话想单独对您说。”   御穹本是要走的,听得儿媳急迫大嚷,便转身飞回来。   锦璃见御蓝斯还在一旁,气恼斥道,“御蓝斯,你离得远点,不要偷听我和父皇说话。”   御蓝斯疑惑地不悦挑眉,“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对我讲?”   她皮笑肉不笑,狡黠歪头瞪他一眼,“谁让你不肯对我坦白你和那女子的事,就是不让你听!”   御蓝斯俊颜冷邪一笑,这醋吃得,可酸到莫黎城去了!   他伸手指戳了下她的头盔,就叫对高空里喊道,“恪,弥里,凌一,随我出沙漠去给大家找营帐!”   一转眼,四人就飞走了。   遥望南宫恪那一双变为栗色的羽翼,锦璃并没有觉的突兀。   其实,她一直在想着,如何化解那段怨念,也一直想让他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康泰安然地长活于世。   御穹到她身侧来,“锦璃,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锦璃忙从马背的包袱里取出一封信,双手恭谨递上,俏颜沉静凝重。   “儿臣恳请父皇回宫之后,把这封信转呈皇祖母。那天,于猎场,儿臣恳请翱王前来救阿溟,怕谨儿和无殇听了去担心,因此不辞而别,恐怕皇祖母会被御之煌挑拨而误会。”   御穹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细如尘。   他赞赏地和蔼一笑,把信收入袖中。   “朕一定转交。你且宽心,你皇祖母并非不辨善恶的昏聩之人,她一定会谅解的。”   “是!”锦璃略一沉思,分清轻重,又道,“还有,儿臣擅自做主,恳请狼王发兵相助,恐怕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儿臣回朝之后,定会负荆请罪!”   “你救了朕,翱王和溟儿,恪儿等人,功过相抵。再说,此事与狼族有关,也理当让他们来一趟。”   因为御穹特别的宽容,锦璃不禁愧疚地红了脸儿。   “呃……还有……”   担心御穹嫌她罗嗦,她不禁抬头偷觑他一眼。   御穹眉眼明和,耐心揶揄一笑,“说吧!有什么事儿,一并说完。”   “儿臣怀疑,御之煌那日故意说黑杉林的毒雾,是设计引儿臣恳求翱王前往相救阿溟。恐怕他早就打算,要连同翱王一并除掉。安凤归若救得御尊回朝,他立下大功,必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儿臣担心,恐怕京城之内,也埋伏了安凤归的叛军。”   御穹乍听此话,龙颜惊怒。   他飞身降落到与她同高,拍了拍她的肩。   “璃儿,你用心良苦,不让溟儿知晓这件事,是怕他直接杀去京城吧?”   “儿臣不想他当着百官的面,残杀兄弟,落下骂名!这其   中的诸多矛盾,当事者清晰,远在京城的臣民却不明不白,史官们恐怕也会因此盲目乱写,损了阿溟声誉。”   她是御蓝斯之妻,理当为夫君顾及这些。   御穹鹰眸冷眯,沉思着说道,“之煌就算有罪,恐怕也难有切实罪证。他不曾离开过京城,若有信件和人证,定也早已毁掉。那些叛军潜藏于暗处,来往诡秘,也不好搜寻。”   “儿臣收了信,听说御之煌在猎场内,轻薄了几位重臣妻妾,此罪该死,但可将他贬为庶民,永远囚禁皇宫。他若不死心,定然与叛军统领往来。届时,就可以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御穹忽觉眼前豁然开朗,“好,就依了你!”   他飞到高空,不禁又多看锦璃两眼。   这小女子,外柔内荏,看似弱不禁风,却能带着军队入沙漠救夫,处理事情亦是心思精巧,连他这活了万年的吸血鬼,亦是不禁甘拜下风。   最让他激赏的是,她不以杀戮为目的,为溟儿存着夺权的野心,却收敛无痕,这手段也宽仁而不失凌厉与精准。   得此女子,是儿子三生修来的福!   *   为了方便行军,轩辕苍本是只为锦璃准备了一座小营帐,而且,那小营帐仅仅容她爬进去,躺下睡觉,竟是坐起身也不容易。   在第二日晚上,安营歇息时,整个军队便都用上了宽敞的营帐。   将士们三五成群地嬉闹着,围着篝火烧烤鹿肉和羊肉。   御风和御穹暂且回朝,他们离开沙漠之后,便派人送来鹿肉和羊肉给将士们开胃,还特别送来几套干净的袍服,让锦璃和御蓝斯等人更换。   锦璃,苏妍珍和御胭媚,于营帐内沐浴之后,都换上了干净轻便的衣袍,出来寻找自家夫君。   御蓝斯和南宫恪,轩辕苍,康恒,苏锦煜,轩辕玖等人,正围着篝火,忙于烧烤鹿肉。   弥里和凌一在半空里巡逻一圈,也飞身落下。   苏现和寒冽等人忙碌着,把新鲜的鹿血分给大家喝。   锦璃走到御蓝斯身边,正要坐下来,却发现,这吸血鬼身边……竟没有自己的位置。   不算宽阔的毯子,本是仅容两人坐的,康恒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正在和御蓝斯端着加了酒的鹿血畅饮。   两人从枯燥的律法,聊到城池修建……竟是说来说去,没有停止的意思。   锦璃站在一旁,站到腿僵,站到七窍生烟,忍无可忍地很大声地哼了一声,去了苏锦煜身边,和哥哥一起翻铐铁网上的烤肉。   锦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康恒和御蓝斯,收回视线,就落在妹妹被火光染红的脸儿上。   她以步摇簪,简单绾了侧发髻,一缕半长不短的碎发,垂在脸侧,遮挡了凤眸里愤懑的火光。   “不用你帮,沾一手腥味儿,洗不掉。”   锦璃知道,哥哥行军打仗,早就练就了烧烤的本事。   她干脆就蹲在一旁,两手拖着腮儿,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忙碌。   那一举一动,都像个满含怒气发不出的孩子。   御蓝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佯装不见地转开了视线,继续给康恒说那些奇怪的律法。   锦璃往哥哥身边靠了靠,欲言又止。   她想和哥哥说说话,却不敢问他被安凤归抓了之后的经历。   此话一出,怕是所有人的伤痛,也都会被扯痛。   澄澈的凤眸,盯在哥哥麻利忙碌的手上,看到这双手竟依旧白皙如从前,不见丝毫伤痕与沧桑,方才安心。   她忘了,哥哥是狼人,纵然有伤痛,也会痊愈的。   更何况,御风为他们疗伤时,还给了他两千年的功力,从此,他可独自保护妻儿。   然而,她不曾发现,在她关切望着哥哥时,周遭的几双眼睛,却都在望着她。   走出这沙漠,便意味着分别,如此乱世,恐怕一别,永难想见。   苏锦煜把几块肉分发给大家,见锦璃竟端着自己那份鹿肉,小口小口地吃着,还赖在身边,不禁笑着展开手臂,环住她的肩。   “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怎还像个孩子?”   锦璃就红着眼睛依在他肩臂上,边哭,边笑,边吃。   远处,有士兵拍打手鼓弹琴,曲调粗犷而欢快,伴着香浓的肉香,那乐声就弥漫开。   她此刻复杂的心情,夹杂在本是欢快的气氛里,格格不入。   锦煜眼泪也落下来,才发现,自从出征以来,兄妹俩就不曾见过面。   而走出这片沙漠之后,他和御胭媚将前往玉波城,天遥地远,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御蓝斯在那边察觉到不对劲儿,忙搁下酒杯过来,“璃儿,怎么了?”   “没事。”锦璃莫掉泪,气急地冷哼。   “你霸占了胭媚的夫君,还说没事?”御蓝斯把她从苏   锦煜怀里拉出来,“难受就在我怀里靠着,把锦煜还给胭媚,你是知道的,胭媚最爱吃醋,说不定,她一会儿就蹿出来张牙舞爪。”   御胭媚适时坐到锦煜身边,气得瞪向御蓝斯,“老七,你这是说我的坏话呢?!”   御蓝斯拥着锦璃在康恒让开的毛毯上坐下,骇笑两声,“胭媚姐,我怎么敢呀?!”   “不敢你就把那什么血妖媚行都给我烧掉!”   “哎!一定一定!”   ☆、第270章 殿下解释,已晚   众人顿时神情变得古怪,玩味,诧异。   他们没想到,御胭媚会于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泰然地斥责要求御蓝斯。   若换做一般女子,顾及羞耻,定是提也不敢提的。   不过,这份泰然面对过去的勇气,也叫一众男子甘拜下风。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素来冷酷沉静,从容不迫的溟王殿下,会如此心虚,如此惶恐,如此敷衍地应着别人阕。   他这神情,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生怕被人抓了似地。   那本《血妖媚行》在场众人,除了锦璃和苏妍珍姐妹俩,皆是拜读过珂。   只因,这书乃是御蓝斯亲手所画。   他们从前身为他的仇敌,知己知彼,了解他的所作所为,把一切可能拿来利用的,都拿来当武器。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书的依御胭媚的所作所为编撰而成。   不过,他们看到书时,却是无半分讽笑,只是感慨于御蓝斯这警示众人的心思,和精湛的画工。   诸如南宫恪曾经背叛过妻儿,轩辕苍曾经与胡豹开过赌场,轩辕玖曾以毒蛊造孽,弥里、凌一曾滥杀嗜杀……   每一个吸血鬼和狼人,都做过一些不堪入目的事。   在皇权暗斗中,他们个个如魔如鬼,贪婪权与欲,从头到脚,无一个洁净。   上数百年,包括御蓝斯在内,他们皆是罪孽深重,十恶不赦!   他们首先了宽恕自己,因此,也得接纳别人的过错,并学会原谅。   轩辕苍与众人一般,想通了这一点,大掌就落在了身侧的轩辕玖身上。   “九弟,你若愿意开医馆,就开吧!”   轩辕玖一头雾水,怔然应了声,“是,皇兄。”   察觉到气氛微妙,锦璃忍不住问,“阿溟,什么是血妖媚行?”   御蓝斯忙把刚刚切好的鹿肉给她搁在盘子里,顺势捏起一块儿,给她塞进口中。   “这鹿肉……锦煜烤的刚刚好,外焦里嫩,美味多汁,璃儿,你多吃点!”   锦璃忙大口咀嚼,空灵的凤眸溜过他躲避的神情,又环看默然不语的众人……   苏锦煜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御蓝斯,眼底锋芒暗藏。   “锦璃,你有孕在身,不宜熬夜,吃饱了早点去歇着。”   说着,他扣住御胭媚的手,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自然而然地冷声提醒。   “御蓝斯在驭兽绝宫内,整天和与兽为伍的女子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你最好三个月之内别让他靠近你,免得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锦煜说的甚是严苛,分明是以兄长的口吻在命令妹妹。   锦璃忙揪着裙摆站起身来,俯首应道,“是,哥!”   然后,她就离得御蓝斯远了些。   御蓝斯甚至没有机会去抓她。   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陡然阴沉如冰,深邃的鹰眸怒焰暗红,然而,他瞪着苏锦煜,怒火却只能憋在心头。   苏锦煜却泰然自若地,端了两盘肉,带着御胭媚回寝帐去了。   碍于某人太过冷鹜骇人的气势,四周顿时一片岑寂。   众人不相视,不开口,甚至刻意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自顾自的吃,自顾自的喝。   然后,终于有人坐不住。   苏现不声不响,拉着苏妍珍去了寝帐。   南宫恪站起身来,“苍兄,若你不介意,我和你睡一个营帐。”   “嗯,正好我也困了!”轩辕苍就站起来,和他一起走。   弥里和凌一,一人端了一大杯鹿血离开。   轩辕玖也站起身来,“那个……晚安,璃儿!”然后,他朝着冰冷如雕塑的御蓝斯点了下头,不见了踪影。   锦璃大惑不解。   前一刻大家还吃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康恒见大家都走了,也站起身来,茫然四顾,就朝着一个空着的寝帐走了去,今晚他就睡在这里面了。   然而,一掀帐帘,却见轩辕玖已经占据了毛毯,他却不能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躺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听着外面的动静。   众人都散,御蓝斯的怒火也如眼前的一堆篝火,即将燃尽。   他拿了柴添上,靠近锦璃坐下,却又心如擂鼓。   关于御胭媚的那本书,他早些年惩治皇族中人才画下的,而且,讽刺每个人的都有。   早知御胭媚会成为锦璃的嫂嫂,他死也不会那样做的。   如果大齐的贵妃娘娘王绮茹,得知自己的儿媳是那般……妖孽似地女子,不知要作何感想。   锦璃默默吃着鹿肉,却没有再多问。   她凭众人的微妙,已然知晓,大家都在逃避这个问题,若执意追问,御蓝斯也定然不会说实话。   所以,她决定自己   tang去追查,莫黎城说大不大,要找到一本书,并非难事。   “璃儿……”   他欲言又止,见她一眼不看自己,温柔的声音又小心几分,生怕王妃娘娘勃然大怒之下,不准他进寝帐睡觉。   “阿溟,我想喝水,你能拿水来给我煮开么?”   冷如冰霜的声音,难辨喜怒。   “喝水?”他说出这个词,脑子才彻底反应过来,忙站起身来。   以奇快的行动,放锅子,清洗,加水,开煮……以内力催动着火苗……   她吃完鹿肉,一大碗热水端到了面前来,另外备下的,还有水果和糕点。   “妍珍姐也很久没喝到热水,她到底是人类,只喝苏现的血和冷水是不成的……”   不等她话说完,御蓝斯就霸道地冷声命令。   “苏现,过来给你的夫人端水!”   这声音如滚雷一般,整个军队都被惊动了。   因为一碗水,将士们的嬉闹弹唱都低下去。   咻——一个人影蹿过来,狂风呼啸,端了热水,便又飞快的不见了踪影。   锦璃拿着水果的正啃,一股细沙被苏现飞快地动作带起,沾染了果子,也蒙了她满头满脸的沙子……   婀娜柔婉的娇躯,姿势冻结般,生生僵停。   前一刻,她还能隐忍。   现在,她却头顶冒火,七窍生烟,忍无可忍。   但是,碍于这里都是狼族将士,她实在不好与他争执怒嚷。   狭长的凤眸冷眯着,斜睨着身侧的依旧霸气威冷,俊雅不减的吸血鬼,她闷火郁结,绷着唇儿,俏颜涨红。   御蓝斯眼见着她神情丰富地变幻,不禁愈加担心。   “爱妃怎又不开心?是本王做错了什么吗?”   “我以为你会亲自端水送过去……”   “亲自?!”   御蓝斯气结失笑。他为何要亲自去给苏现和苏妍珍端水?   他倒是忘了,他家王妃自打初识,就习惯了指使他做事。从开始恶整那位叫康珠的公主开始……她就习惯了。   但,这绝非一个好习惯!   “苏锦璃,本王是……”   她厉声娇斥,“溟王殿下!因为你的一声吼,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们。”   御蓝斯环看四周,发现巡逻的护卫,远处围着篝火的士兵,都好奇地转头看向这边。   而轩辕玖,轩辕苍,康恒,锦煜,御胭媚,甚至连不爱热闹的伏瀛老头儿,也在帐帘内,略掀了缝隙,往外张望。   却是被他视线一扫,他们都缩回了脑袋。   御蓝斯倒是不怕被人看,然而,他家娇妻脸皮儿薄,不喜欢被人盯着。   “锦璃,我们去寝帐。”他站起身来。   “我的水都弄脏了,你给我重新烧!”   锦璃收起糕点和水果,溜了毯子给他,讽刺地怒斥,“水烧好之后,你再大嚷一声,我自己出来端。”   御蓝斯就忙碌着拿锅子放在架子上,倒进水,郁闷坐回毯子上等着水开,把苏锦煜这笔债,狠狠记在心里。   他转头看了眼,正见营帐内亮了灯……   一见水开,忙连锅子带碗,一并端着进去。   锦璃刚刚拆解长发,正舒服地歪靠在兽皮毯的方枕上闭目养神。   忽觉得冷风扑面,赫然睁开凤眸,见御蓝斯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眸光灼灼,瞄到了胸口来,她忙坐正身姿,拢了拢丝袍。   “御蓝斯,我可没准你进来!”   御蓝斯忙在寝帐外布了结界,把水倒在碗里端过来,放在毯子边上,他顺势就歪躺在毯子上,手抚向她的脸儿……   想起哥哥的话,锦璃忙站起身来,瞬间就去了帐外。   御蓝斯气恼地坐起身来,没有出去追,就盯着寝帐门帘,数着一二三。   他笃定,数到十,她一定进来。   然而,他平躺在毯子上,数到了一百,却也没有等到锦璃进来。   可她是孕妇,不能就这样躺在凉飕飕的沙地上,睡在冷风里。   一想到她这些天长途跋涉,风吹雨淋,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   他气恼地一跃而起,掀开帐帘……   锦璃横卧在篝火边的毯子上,长发倾散如缎,锦袍铺展如盛放的洁白牡丹,她就那么望着星空,一脸淡然与惬意。   他不知道伏瀛的魔球里显现了什么画面,看她这样子,这该死的笨女人,定是信了苏锦煜的挑拨。   “锦璃,你回寝帐,我在外面睡。”   “不必,那毯子已脏,我还是在外面吧。”   四周的寝帐内的人,皆是从缝隙里看着那夫妻二人。   御胭媚手从帐帘上移开,嗔怒抬眸瞪着苏锦煜,“锦煜,你刚才那话,有点过分了。”   <   p>“御蓝斯这叫恶有恶报,我妹可是已经给了他两次解释的机会,谁叫他一开始不肯说清楚?他总是这样欺瞒璃儿,我才有机可乘。”   苏锦煜说着,拉着御胭媚,舒服地躺下来。   “我如此做,也是帮你出口恶气。否则,我们岂不是要由着他欺负?依照辈分,他可是应该叫我一声哥呢!”   御胭媚温柔趴在他胸膛上,忍不住失笑。   “你让一个活了千岁的吸血鬼叫你哥,不要命了?”   他侧身压住她,避开了她的腹部,霸道一吻,落在她唇上,“你还不是得叫我夫君?”   “是……夫君!”御胭媚枕在他手臂上,手臂环过他的腰,忍不住……赧然轻笑。   御蓝斯却在外面,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锦璃躺在地上未动,忍不住冷声提醒,“御蓝斯,你绕的我头晕!”   他只得在她身侧蹲下来,“沙漠夜晚寒凉,还有蜥蜴和毒蛇到处爬,你睡在外面不安全。寝帐里的毯子我换了新的,还放了驱虫药,你进去吧,我保证不打扰你。”   锦璃却倏然起身,一掌打在他脸上。   听得那不高不低的把掌声,苏锦煜和御胭媚蹭一下坐起身来,两人同时到了帐帘处,往外瞧。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掀了帐帘小心窥视……   御蓝斯脸被打得歪到了一侧去,他却眼看着地面,一声不吭。   锦璃不禁憎恨自己,为何每次打了他,痛得反而是自己?   “御蓝斯,这是我第三次给你机会解释!不管你和那女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想再听。我在这里睡,你去里面,我不想看到你!”   他强硬压下怒火,隐忍着痛苦辩解。   “那个女子的确给我吃过失忆的药,我甚至忘了我自己叫什么名字,他们都叫我墨煞,是想抹杀我的一切。可我纵然失忆,你和儿子的影子还在我脑海深处,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锦璃已然不屑听,仿佛一个饥饿的人,饿过了劲儿,纵然美食在前,也难以下咽。   “分明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你为何现在才说,你知道我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痛吗?”   ☆、第271章 如胶似漆,原谅   他忽然明白,就算苏锦煜不挑拨,她还是会如此生气。   拜伏瀛所赐,她被折磨地从黑杉岭的山崖下,徒步几百里直寻到沙漠绿洲,又从狼族,调兵过来,穿越沙漠……哪怕天塌下来,这小女子也会强硬地跨过去。   她所做的一切,只为寻找最爱的他。   然而,他回来了,虽然没有忘记不再欺瞒她的诺言,却怕她担心,而不敢对她细述那些经历。   他最是清楚,有些仇恨,是杀戮和挫骨扬灰也难以平复的阕。   于是,他就这样害了她,害她等一句解释,等了整整两天!   艳白如雪的俊颜转向她,因心底羁压的痛苦与懊悔突然爆发,深邃的鹰眸,化为宝石般的红,那光芒热如火,却又魅如魔珂。   相映之下,他肌肤愈白,血眸愈红,绝美的容颜在栗发下,金甲紫袍上,沐于跳跃的火光,妖艳,神秘,霸道,绝美,温柔,万般气韵糅合,形成难以言喻的魅力,似能吸纳人的心魂。   锦璃难以抵抗,本能地想逃……   铠甲乍响,他微一动,瞬间将她拉到近前,大手箍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任凭她如何挥打踢踹,也不肯放开她。   宽阔饱满的额抵住了她的额,他隐忍痛苦地安抚低喃,气息喷薄在她脸上,仿佛一根绳索,勒紧了她的心。   “璃……我当然知道……你痛,你难过……我都知道……”   强硬而深重地吻,伴随低哑的话音,印在她唇瓣上,脸颊上,眉眼上,顺势吻去了她的泪……   她闷声啜泣不止,不肯原谅他,不肯让他碰,却躲避不及……   泪水模糊了视线,忽又清晰,他焦灼凝着眉的样子,却让她更难过。   “我是怕你难过,才不肯说的……璃儿,原谅我,好不好?嗯?”   他一字一吻地焦灼恳求着,大掌疼惜地按住她的脊背,似要将她揉进体内,化解她所有的痛苦方才罢休。   她矛盾地不肯应,却愈加难以抵抗他的靠近,呼吸间,都是他甘醇好闻的气息。   灼烫的体温穿透了铠甲和锦袍,健硕的手臂锁着她,缠绕着她,低柔的歉语和恳求,低哑磁性地回荡耳畔……   她僵硬的抗拒,逐渐被他的耐性磨耗殆尽,诱哄出她心底的渴望。   推拒地手儿,就环上了他的脖颈,唇瓣,舌尖,与他的纠缠,轻一回应,引得他闷声低吼。   那边,苏锦煜被御胭媚在背后一推,就跌出了帐帘。   他硬着头皮走过来,“锦璃……那个……其实……”   他话没说完,御蓝斯就抱起锦璃入了寝帐。   “哎……其实我是要解释的……”   苏锦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明明是在吵架吧?刚才锦璃都动手打人了呢!   怎么……他话没出口就……这是和好了?   他走到帐帘门口,侧耳偷听,凭他狼人敏锐的神奇听力,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帐帘缝隙内,也看不到什么动静。   他手伸向帐帘时,白皙的指尖触到笼罩着营帐的结界,宏大光球,闪电般击中他,他就不偏不倚地,被打到了御胭媚的脚下去,力量却又掌控的恰到好处,没有重伤了他。   这是要让他滚的意思呀!   他差点忘了,现在的御蓝斯有了五千年的神力,力量不容小觑!   御胭媚亦是神情悻悻地一笑,挑眉俯视着横躺在脚下的夫君,无奈地朝他伸出手。   苏锦煜扣住她的手,站起身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家璃儿,从来都这样……不听话!我刚才明明说三个月不准她理御蓝斯?这还不到三刻呢,她竟原谅那只吸血鬼!”   说着,他和御胭媚入了帐帘……   其他帐内的男子们,却皆是神情各异,有的挫败,有的慨叹,有的满心酸楚……   轩辕苍和南宫恪和衣平躺在毯子上,一个黑发金袍,俊朗的容颜泛着铜色。   一个栗发如缎,银袍胜雪,容颜如玉,眉目似画。   一阵死寂沉沉的尴尬之后,南宫恪忍不住问,“苍兄何时成婚?”   “父皇正在为我选妃。”   “听说……你竟拒绝了。”   “除却巫山不是云,只恨没有早一点遇到她。”   南宫恪一时哑然,却清楚地知道,他口中的她,就是指锦璃。   轩辕苍失落叹了口气,可是他有自知之明,锦璃不爱他,纵然喜欢,也敬他如兄长。   他转头看向南宫恪,“恪,你还会成婚么?”   “不会,永远不会。”   “前世的事,毕竟是发生在前世,此生便放下吧。你的头发和羽翼都已痊愈,心底的伤也该痊愈才是。”   南宫恪也翻身面对着他,“如你所言,除却巫山不是云。”   两   tang人不禁相视一笑,却皆是苦不堪言。   这世上,为何有个御蓝斯呢?   有时,他们都忍不住想,如果他如锦璃的前世一般,早早被御之煌射死在玉鳞江上……事情便没有这般麻烦了。   他如今是死不了了!   到了这般地步,也不能死。   若御蓝斯遇到任何为难,锦璃落几滴珍珠泪,他们都得马不停蹄去救。   因为,看着她伤心,他们皆是心如刀绞。   救下御蓝斯之后,他们还是心如刀绞——这刀绞,却分明是自讨苦吃,咎由自取了。   轩辕苍粗重地轻咳了一声,适时转开话题。   “还记得小时候,父皇把你抱回来时,我有总是欺负你。”   “我记得,不过苍兄也没得了便宜,总是因此受罚。”   “你是狼族皇宫里,唯一一个没有母亲,却能站的住脚的孩子,而且,你也是第一个能和我打平手的人。”   南宫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但是,苍兄不及我卑鄙。在我的前世里,我杀了你,杀了养育我的狼王,杀了我父皇,杀了我的祖母,杀了锦璃全家,屠杀了康氏所有的人……如此我才一统天下,成了至高无上的王。”   轩辕苍再也笑不出,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见他脸上痛苦不是假的,担心地叹了口气如兄长般把他揽入怀中。   “恪,都过去了。”   南宫恪却闷在他怀里,痛苦地深吸一口气,忽然忍不住闷笑起来。   轩辕苍大掌按在他背上,狐疑问道,“恪,你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直接说道,“若锦璃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一定怀疑我们断袖之癖。你没瞧见她看康恒和我哥的眼神么?分明比刀子还凌厉,”   “哈哈哈……”轩辕苍忍不住大笑,“康恒应该不会夜夜梦到御蓝斯吧?”   南宫恪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   另一边的营帐里,轩辕玖侧首看了眼康恒,康恒则不理会他,翻身被转过去。   “我知道牵引的滋味儿不好受,他痛,你也痛,他开心你也开心。他痛倒是没什么,他和锦璃在那边开心,你恐怕更痛吧?”   “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康恒不屑与他这种卑鄙阴毒之人聊天。   轩辕玖忍不住道,“不如你跟我去天廊城,黑杉岭上的雾气神奇,既然能隔绝吸血鬼的牵引,定能有神奇之力。我打算收集些雾气研制药物,如此刻切断不必要的牵引,你若帮我,说不定能快些。”   康恒转过身来,“你不会再趁机给我下毒吧?”   “看在你不惜杀了自己救回锦璃,我是不会再伤害你的。再说,你手上一无所有,我伤你能夺走什么?”   轩辕玖说完,见他不理会自己,慵懒地叹了口气,“你自己考虑一下。”   康恒始终沉默。   *   夜风袭来,几个营帐之间巨大的篝火堆,***,噼啪爆燃。   距离火堆较远的大帐内,铠甲锦袍散了一地,轻薄的丝袍蝶翼般飘过半空,笼在了狐皮毛毯一侧的夜明珠上,帐内倏然朦胧如月,光氲暗昧不明。   健硕壮美的颀长身躯,肌肤如雪,仿佛有流光回旋在肌肤。   他俯悬于旖旎婀娜的身子上,邪肆的吻,伴着深重贪恋的呼吸,掠过她的眉眼,唇,印上她脖颈间慌乱跳动的脉搏,馥郁的芬芳自肌肤下漫溢……让他欲罢不能,如吞吃美味的糕点。   她凤眸微眯成两轮弯月,手儿抚过他俊秀的容颜,山峦般起伏的身躯,因肌肤酥痒难耐,忍不住敏感地轻哼……   她眼眸鼻尖哭得通红,因着羞赧,肌肤愈加剔透。   泪光莹莹的玉颜,似出水芙蓉,沐雨桃花,娇艳倾城,惊心动魄。   玉兰花似地身姿,难以控制地被他吸引,被他掌控,随着他的指尖与邪肆的热吻,娇娆如蛇儿般轻摆扭动,若有似无地厮磨着他的濒临爆发的身躯,完全为他绽放。   他细细地欣赏着她绝美的娇态,任由体内的心为她躁动,疯狂,欢喜,疼痛……   大掌扣住她的手指,举过发顶,深深吻住她的唇,身躯缓慢而坚定地,深入她深处。   欢愉地感觉,似迸射的烟花,绚烂绽开,两人抑制不住地同时轻叹出声。   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他们都在疯狂的想念着彼此的。   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怨念,被身体最忠实的反应,打得烟消云散。   善舞的身姿妖娆迎合,让他抑制不住地疯狂低吼。   他时而温柔轻缓,时而深重邪肆,时而急如狂雨……冲刺的节奏愈来愈强烈……   艳丽如缎的栗色长发,从他肩头滑落,因他进袭的节奏,飘舞摆动,艳美异常。   她妩媚狂乱的宛转娇嚷,无意识的贴紧他,将体内的他,吸纳得   更深……更深……   然而,在她情潮濒临爆发之际,他却倏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她疑惑地喘息着,双颊绯红,长发凌乱如云,旖旎的样子,***蚀骨。   鹰眸灼灼紧锁着她的俏颜,欣赏着她,不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波动。   “爱妃,可原谅本王了?”   她难耐身体的空虚刺痒,却羞赧地不肯求他。   艳若蝶翼的睫执拗低垂,不肯看他,红唇似玫瑰,轻溢出一个字……   “没!”   “没?”   “殿下有什么值得本妃原谅么?”   “原来……不值得么?本王还应该再接再厉才是!”   他怀疑的强势口气,害她身子惊颤,心尖儿隐隐轻悸,惶恐地忍不住偷觑他,却天旋地转,娇躯突然被他转得趴住……   她慌得要逃,腰身反被他巧妙捞住拉高到他急需的高度。   “阿溟……我……啊……”   她被他自后冲撞地晃动不止,狂猛的欢愉,比前一刻来势更加凶猛……   她已然分辨不清这是惩罚,还是惊喜,纤细的指扣进了毯子,本要逃的她,忍不住地更贴近他。   魅如邪魔的男子被她的主动取悦,勾起唇角。   大掌划过她的后背,将她惊艳的黑发撂到颈侧,滚烫地吻印上她的秀美空灵的蝴蝶骨,她忍不住战栗地吸纳着他……   帐内,烈焰如火如荼。   帐外,沙漠寂冷,月清寒。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   翌日一早……   锦璃猫儿般慵懒翻了个身,正滚在早已等候她的宽阔怀抱里。   舒服地睡到自然醒,不由神清气爽,而毛毯下的沙子,却早已有了热烫的温度,毛毯舒服地仿佛被汤婆子熨过,叫人懒懒地不想起。   白天的沙漠,不似夜晚的冷寂,总是炎热如火。   整个寝帐内,闷热升温。   她睁开眼睛,就见昨晚让她惧怕又欢喜的男子,正俯身,艳若花瓣的欺近而来。   狂野的吻来势凶猛,缠绵纠缠,不依不饶。   她忍不住推他,腿间却被他诱哄地再次湿润,也提醒着她,某些事一旦开始,会一发不可收拾……   “溟,不要……”她娇声恳求,“该启程了。恐怕他们都在等我们呢!”   一想到一出营帐,外面可能有大群人盯着自己,她便囧得不想出去。   “他们都走了。”   “呃?!”   锦璃忙推开他,趴到帐帘门口,掀开一条缝隙,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影,才完全掀开帐帘……   茫茫大漠,一望无际,四处一堆堆篝火灰烬都被黄沙淹没。   除此之外,竟连只鸟影都没有。   昨晚御蓝斯布下的结界,如一个巨大的光球,将营帐笼罩,外面落了一层细细的沙,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沙粒形成的巨大泡泡,而她与他,就这样安然处在这个泡泡里。   “怎么真的走了?”   那么多人,轰隆轰隆,收拾行装,启程离开,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思及此,锦璃顿时大囧,想起昨晚,双颊又绯红如云。   “本王让他们先走的。”   她放下帐帘,狐疑地转头,见他邪魅的鹰眸正盯着自己的身子,她忙拉过丝袍遮挡,不禁怀疑。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本王说,你昨晚太累,需要多休息,所以……”他说着,艳若猛兽的身躯,优雅不羁地迫近。   锦璃越是气恼地抬不起头。   好啦!经这只吸血鬼以闹,一定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些什么!   “饿不饿?我给你备好了肉和水果。”   为防再被她纠缠,她忙道,“饿!”   “来,我喂你!”   他周到地把托盘端过来,纵然不着寸缕竟也泰然自若,毫不别扭。   “想吃肉,还是水果?”   她勉强管住自己的视线不乱瞟,抢先端过那盘肉飞快地吃,吃了两片,见他眸光直勾勾地盯着盘子,她尴尬地捏着肉片僵在半空。   “你……也没有吃?”   “本王一直在等爱妃醒来。”   说着,他就低头吃下她手上的,以眼神示意她再拿一片。   然后一人一片,一盘肉解决,他便开始喂水果。   他捏住一片切得剔透的果片递到她唇边,她正吃时,那果片却掉下去,落在了她丰盈的胸前……黏住了!   “御蓝斯,你是故意的吗?”   “当然不是!”   他无辜地笑了笑,低头便咬住那片幸运的水果,顺势吻呀吻……就把她扑倒在毯子上,邪肆地把乱七八糟地碍事物   件儿,全都丢到了一旁去。   锦璃哭笑不得地推拒挣扎,“阿溟……你做什么呀?我们该启程了!”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不悦地轻咬她的唇瓣,“爱妃真的……要停下吗?”说话间,他悍猛抵住她的身子。   她气恼咬着唇,清楚地感觉到,他已然蓄势待发。   但是……“我们应该陪苍兄他们一起出沙漠……”   “我没忘,所以……我们更应该速战速决!”   他如下一道命令,口气坚定而不容忤逆,一边说着,一字一顿地带给她直冲脑际的欢愉……   她剔透的肌肤,在帐帘缝隙透进的光线里,呈现娇艳的粉红色,是比连心手镯幻化的臂环更惊艳。   *   直到到晌午十分,锦璃才被御蓝斯抱着,飞过了大片荒漠,追上狼族大军!   马匹不够用,她的马被伏瀛骑了去。那一身黑袍的老头儿竟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自顾自地随着在黄沙里恢弘如龙的队伍前行。   “骑马不舒服,还是本王抱着舒服!”   御蓝斯摆出如此绝妙的好理由,她便……只能赖在他怀里。   宏大如垂云的羽翼,飞过队伍上空,落下的影子,引得众人都仰头看上来。   锦璃已然没脸见人,赧然埋首夫君怀里,双颊如半空里那一轮火球似地烈阳,又烫又红。   御蓝斯从容优雅地挥动羽翼,跟上前面的轩辕苍,在半空里和他打了声招呼。   寒暄之后,见锦璃娇羞地缩成一团虾子,他心里就柔柔软成一团,宠溺一笑,在她额上轻吻,抱着她越飞越高……   *   三日后,狼族大军出了沙漠。   苏世韬与李侧妃带着军队,在沙漠边镇恭迎着。   御蓝斯横抱着一袭雪白丝袍的蒙着白丝头巾的锦璃,那样子,如贵雅冷傲的魔,从天宫劫掠了仙女,从半空里飞身而下。   他一袭金甲紫袍,在阳光下,凛冽辉煌,伟岸的身躯,霸气四射,叫人不自觉地恭顺臣服。   他身后的南宫恪,弥里,凌一等人,也旋即收拢羽翼,徐缓跟着落下。   轩辕苍,轩辕玖,康恒,苏锦煜等人,皆是下马上前,一排绝美惊艳的人,皆是如天神般,叫人移不开视线。   苏世韬与李侧妃,及其一众将士看得怔然。   片刻后,他们才回过神来,仓惶轰然跪地行礼。   “恭迎溟王殿下,恭迎狼族太子!”   御蓝斯把锦璃放下来,见她一眼不看苏世韬,又伸手扣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收紧。   锦璃仰头对他莞尔浅笑,无声道明,自己没事。   轩辕苍上前来,“宁安王,李侧妃,快请免礼!”   苏世韬站起身来,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儿女们,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俯首说道,“小王已经在玉波城准备了屋舍与美食恭候,还请太子殿下,溟王殿下与将士们略作歇息,再行启程。”   轩辕苍看了眼御蓝斯,犹豫不决。   御蓝斯笑道,“苍兄,宁安王一番苦心安排,是为将士们着想,也是感激你相助救出颖王和妍珍郡主,还是不要推辞了。”   “好。”   队伍起行,苏妍珍奔到李侧妃怀里,娇声唤娘亲。   李侧妃激动地把女儿揽在怀里,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问她有没有受伤,问她一路上有没有有累着饿着……   如此家人重逢团聚,众人都不禁莞尔,却也红了眼眶。   锦璃含笑看着他们母女重逢,不禁眉峰微颦,就想起了远在大齐京城的母妃。   她远嫁到莫黎城,注定是无法尽孝母亲膝下的。   相较于前世父母兄长早亡,如此……是最好的。   自从御蓝斯杀了御庸,再无其他威胁,大齐朝中纵有波澜,凭邕帝的手段,也定能安然度过。   确定母妃如今安康幸福,且能与她心爱的男子,长生不死,那股强烈的想念,又渐渐平复下去。   队伍前行,御蓝斯抱起锦璃,飞往半空,见她在怀中,忽而颦眉深思,忽而又幸福地浅扬唇角,他忍不住开口,“在想什么呢?”   “想母妃。”   “待女儿出生了,就去看他们。”   “好!”   御蓝斯带着锦璃在玉波城落下来,驻留城门地寒影护卫,见到主子亲自前来,皆是激动地迎上来。   御蓝斯选询问过城内的状况,又查看了苏世韬为轩辕苍等人筹备的食物和屋舍,确定一切足够,且干净整洁,没有差错,才放心。   锦璃随着他忙碌,始终紧跟在他后面,欣赏着他专注而又多管闲事的样子,始终唇角含笑,寸步不离。   御蓝斯却忙碌起来,就停不住。   迎接轩辕苍的大军入了城内,厚重的大门,轰隆作响,缓缓关上。   >   御蓝斯看到几个寒影护卫关闭城门之后,抬上巨大的门闩,才放松下来。   却一转头,就发现他家娇妻,竟如一个小丫鬟般,始终紧随在他不远处,脚尖踢着路上的石子,雪白的丝袍,随着她的举动,飘渺幻美,惊艳如仙,那简单的动作,也如舞蹈般轻盈美丽。   奇怪的女子,纵然这样百无聊赖,也能美得惊魂!   “你怎没有随锦煜和御胭媚去参观御庸的王宫?”   他大步过来,抬手帮她拢了拢头巾,不让风沙垂到她娇嫩白皙的肌肤。   “从现在开始,那里是你哥嫂的家,咱们理当去看一看。”   ☆、第272章 密谋,攀亲溟王   “去,当然去。”她仰脸儿,笑颜在夕阳下,温婉如荷。   蝶袖下,水葱似的指,扣住他的大手,她声音愈加低柔。   “哥哥刚才还派人来请,说晚膳已经安排好,就等着我们了。”   他提锐飞扬的眉微皱,不忍她这样跟着自己四处奔波,“既如此,你该先过去!阕”   她不禁颦眉轻叹,“阿溟,你是嫌我烦?”   他宠怜摸了摸她的脸儿,“又胡思乱想。”   她不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女子,也并不喜欢如此纠缠不休,更不想给他平添麻烦。   入了城,她一直担心,一旦这吸血鬼见不到她,又四处大吼大叫地寻她,惊动这片安宁,所以才寸步不离珂。   却也只是远远跟着,瞧着他奔忙,而未曾打扰。   看他那般忙碌,却难免心疼,而又无计可施。   从驭兽绝宫离开之后,他便一直奔波不停。   这几日赶路虽轻松些,却是抱着她飞出沙漠,不曾停歇。   她把一切看在眼里,虽不动声色,心却隐隐作痛。   岂料,他却心怀满城安危,唯独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   “我先送你过去,一会儿还得巡城。”   她脸儿顿时拉下来,“这里不是莫黎城,该巡城的是哥哥,你把这座城给他,他理当尽心管好。”   这个男人,总是拿整个血族的事视为己任,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当上血族王,恐怕她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思及此,不禁又怅然若失。   御蓝斯这才看出,她是在担心自己。   “这么多狼人,不只是得安顿好,还得防备他们与吸血鬼起了干戈。”   “这些兵是苍兄的,他自己能管得了!”   “可这里是血族!而他是客人……难道你要让客人辛劳奔忙?”   她鼓着腮儿,气结无语。毕竟,轩辕苍是她请来帮忙的。   御蓝斯看不得她如此郁闷,忙把她揽在怀中,“好了,别难过了!我答应你,一得空我就歇息。”   “我才不管你,你累死了我正好当寡妇另嫁他人!等着娶我的排着队呢!”说完,她就气恼地推开他,朝着王宫走去。   “璃儿……”   他追上她,便霸道地将她打横抱起。   她气得捶他的肩,不肯让他碰,“你不是要去巡城么?去巡便是,免得出了事,我这王妃娘娘落得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他欣赏着她因生气而愈加生动的俏颜,似笑非笑地揶揄,“你说得对,这座城既然给了你哥,本王就该相信他。”   如果这是道歉讨好,她可不接受。   “哼!”她嘟唇鼓着腮儿,不肯给他好脸色,却反被他偷得一吻。   双颊唰唰……羞恼艳红,反引得他爽朗愉悦地大笑。   夕阳彤艳如火,满城被浸染,层云之上,一颗星子迫不及待地闪耀了光亮。   他抱着她,不急不缓地平稳踱着步子,却是把满城的动静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确定安然无虞,他忍不住道,“璃儿,今晚我们早点睡!”   因他眸光轻灼的暗示,她羞得几乎抬不起头,螓首歪靠在他肩上,娇柔应下,“好!”   馥郁的暖香在怀,他只觉得自己似抱着一大束鲜花,整个人就被这花香融得心醉神驰。   *   西部六城,是一片连绵的玉矿。   玉波城乃是其中最大的一处。   此处和田玉,酒泉玉,五彩玉,紫玉……应有尽有,几乎抓土成玉。   正因如此,御尊当年才将这富可敌国的六城,赏赐给御庸。   而御庸也凭借这些玉矿,积存了无数财富,创建一支强悍的军队。   而现在,西部六城就此成了溟王属地,这些玉矿也就此易主。   锦璃没有想到的是,御庸的王宫,竟然是用天然的玉石修筑而成。   宏大的金钉宫门打开,地面亦是彩玉石板铺就而成,相较于莫黎王宫,虽是粗糙了些,却也是亭台楼阁,山水奇秀,富丽奢华,令人咋舌。   锦璃一路走走停停,那些宫人似都知晓她和御蓝斯的身份,不敢上前惊扰。   整座王宫,华灯辉煌,霎时美丽。   她赏够了景致,才扣住御蓝斯的手说道,“难怪哥哥呆在这里不愿离开!这里不只是有嫂嫂这位美人儿,还有如此恢弘的一座王宫,以及富可敌国的玉矿,换做是我,我也赖在这里不走了。”   苏锦煜更换了一袭金纹月白王袍,正带着王宫总管过来,听得此话,瞬间上前,手指就点在锦璃的额头上。   “臭丫头,一离了我的眼,就说我坏话!”   “痛!”   锦璃忍不住轻抚额头。   御蓝斯紧张地忙检查娇妻是否有受伤,顺   tang势警告地瞪了眼苏锦煜。   “锦璃是本王的人,你少碰她。”   “御蓝斯,他是我苏锦煜的妹妹!”   “妹妹也不能这样戳她!你是狼人,万一力量掌控不到,伤了她的脑子,你赔得起么?”   被御蓝斯劈头盖脸一顿咆哮,苏锦煜气得俊颜涨红。   他拿手指指着御蓝斯的鼻尖,却点了两下,被妹妹一瞪,到底也没有说出什么。   他却明白了,这夫妻俩分明是在报复!这是恨他那晚的挑拨离间呢!   可……他的挑拨离间不但没成,反而适得其反了不是么?!   他可是要冤死了!   御蓝斯却不理会他,捧住锦璃的脸儿,给她吹了吹额头,琉璃般深邃剔透的棕色眼眸,满身温柔的关切。   “爱妃,痛不痛?”   锦璃很坏心地,斜睨了眼一旁快气得七窍生烟的哥哥,故意嘟着唇儿对夫君撒娇。   “还有点痛!夫君再给臣妾吹吹就不疼了。”   御蓝斯就又在那点发红的娇嫩肌肤上,细细吹了吹,还印下一吻。   “好了么?”   “嗯!”   苏锦煜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不禁打着哆嗦抚了抚手臂,艳若白玉的俊颜铁青。   “老夫老妻了还这般亲亲我我,不嫌害臊!赶快去,大殿就等着你们两个。”   夫妻二人越是默契地如胶似漆,旁若无人地相拥前行,天打雷劈也不分开似地。   苏锦煜反而哭笑不得。   宫女都忍不住尾随在后,低低地笑起来。   跟在苏锦煜右后方的总管,却看着御蓝斯和锦璃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锦煜忽然想到什么,不禁拍了下脑门。   “瞧我,都快被气糊涂了。”他停下脚步,转头命令总管,“石遂?”   “卑职在!”总管忙上前,恭敬地俯首。   锦璃和御蓝斯也都停下脚步看向他,只因,这总管,并不是御蓝斯驯化的吸血鬼。   “给璃儿和溟王暂居的寝宫,可安排妥当了?”   “是,已经安排妥当。”   “这会儿你看到了璃儿和溟王,身型也有大概的估量,再去给他们准备几套袍服,要材质最好的。”   苏锦煜说完,又问妹妹,“璃儿,你可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尽管拿这里当自己家?”   “如果有需要,我们一定对哥哥讲。石总管退下吧!”   “是,王妃娘娘!”石遂恭顺地退下,一双眼睛却还是幽深扫过了御蓝斯的紫袍。   锦璃见御蓝斯似有话要说,便把宫女也都遣退。   三人边说边聊,朝着大殿走去。   “锦煜,这石遂是什么人?”御蓝斯忍不住问。   “是胭媚的姨父。”苏锦煜跟上她们,娓娓说道,“胭媚自幼在王宫里不得宠,母亲死得早,多亏姨父姨母把她扶养长大,胭媚自觉亏欠他们,想克尽孝道,我便由着她自己去安排这些事。”   尽孝是好事,但是……御蓝斯素来多疑,便忍不住多问一句,“此人信得过么?”   “从前他在玉波城不曾当差。家里做玉矿买卖,身家清白。他们入了王宫之后,做事也尽心。胭媚知道他经营玉矿颇有些本事,便把玉波城的玉矿,也交给他打理。正好,明儿有新矿出坑,带你们去玉矿那边瞧瞧。”   御蓝斯颔首应下,叮嘱道,“你和胭媚还是多小心些,毕竟此人与胭媚并无血缘,从前他们夫妻俩照顾胭媚,只怕也是看中了胭媚的郡主身份。”   锦璃气结,她家夫君多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阿溟,你怎这样猜测人家?我看石遂长相忠厚,不像是坏人呐。”   “吸血鬼越是长相忠厚,越是凶残,因为他们的外表,总能完好的掩盖魔性,害人时,令人猝不及防。尤其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他们往往自恃力量强大,更难以掌控。”   御蓝斯一番话,让苏锦煜顿生警惕。   锦璃也心底惊寒,无言辩驳,却看出哥哥神情不对。   “哥,怎么了?难不成这石遂,真的不妥?”   “没事,石遂倒是不曾犯错,别担心。”   苏锦煜笑了笑,把他们带去大殿内,与轩辕苍等人寒暄几句,安排美食美酒端上来……见御胭媚迟迟不到,不禁担心。   苏锦煜之所以愁眉不展,是因为凭胎儿的牵引,早已感觉到了御胭媚的怒火。   他安顿好锦璃等人,匆忙赶回,走到寝殿门槛处,就见御胭媚勃然大怒,正把一个雕花双耳翡翠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胭媚,你有身孕,不能动气……”   御胭媚一见他,忙收敛血眸獠牙,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她两手撑在桌沿上,却怒火难抑。   苏锦煜忙迈过门槛,这才发现,跪在桌子那   边,还坐着一对儿母女。   吸血鬼难辨年龄,如此看来,她们形若一对儿姐妹花。   那两双描画细致的眉眼里,都有几分与御胭媚相仿的俏媚之色,只是那容颜只算得清秀。   苏锦煜扶着与御胭媚坐下来,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和姨母生气?”   不等御胭媚开口,那位母亲便开口,她正是石遂之妻余氏,御胭媚的姨母。   “颖王殿下,臣妾不想惹王妃娘娘生气的,但是,臣妾对王妃娘娘有养育之恩,如今她高枕无忧,回报奴婢一点,总是无可厚非的。”   此话一出,苏锦煜恍然挑眉,这是讨债呢!   余氏不看他的脸色,料定他对御胭媚宠爱有佳,无所不应,便继续说道。   “臣妾要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为小女石玉,寻一门好的亲事。”   苏锦煜视线扫过石玉嫣红的脸儿,脸色却反而苍冷暗青,一眼看出,她们是令打了算盘。   “本王和胭媚承诺过你们,一定会给石英寻一门好婚事,姨母,眼下事多,你且别着急。”   “若前些日子,颖王殿下收了玉儿为侧妃,也就免得这些麻烦,可颖王一句不喜欢,奴婢只能另寻高就,玉儿到底是王妃的妹妹,不能许配了低等的吸血鬼,如今溟王殿下来了,小女……正有希望。”   余氏说着,信誓旦旦地看了眼女儿,“凭玉儿这姿色,要得到溟王殿下青睐,应该不是难事。”   御胭媚气得就快掀桌子,“越说越荒唐!溟王痴情,只爱锦璃一个,更何况,他刚救了我和锦煜回来,我们岂能给他添堵?!”   苏锦煜稳稳按住她的肩,却若有所思地冷眯凤眸,完好隐藏了眼底的杀气,温雅地清浅一笑。   “既然姨母如此坚持,就让石玉试一试吧!且看她如何入得了溟王殿下的眼?!”   余氏喜不自胜,眸中贪婪的光,闪耀迸射。   石玉也顿时心花怒放,忙跪下来,羞赧地抬眸偷觑着他绝美的俊颜,“多谢姐夫成全!”   ☆、第273章 别碰本妃的夫君   苏锦煜却是一眼不看石玉,随手帮御胭媚整了整头冠,唇角含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石玉,别谢这么早,本王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能否得以成全,还得看天意和缘分!”   石玉站起身来,傲然仰头。她早就有所准备。   “只要姐夫和姐姐不阻挠,玉儿定嫁得如意郎君!暇”   苏锦煜诧异而赞赏地嗯了一声,“有点胆色!撑住了,可别卸了这股子劲儿!”   说完,他摆手,示意她们母女二人退下。   殿门关上,御胭媚不可置信地忙拉住苏锦煜的手。   “锦煜,你疯了?!这玩笑可开不得,锦璃若知道这事儿,岂不是要恨死你?岛”   苏锦煜并未急着回应她的话,在门外布了结界,才开口。   “你毕竟是石氏夫妻扶养长大的,这事儿若不给他们答复,恐怕还会被纠缠。   我们若将她许配给别人,你姨父姨母定然不满意。既然他们看中了御蓝斯,就让他们去。   御蓝斯统管西部六城,他最是有权管束这些卑鄙贪婪之人。   更何况,他也不是傻子,活了千年,多少女子不曾见过,多少心计不曾玩过?   此次也正可稍作试探。若他胆敢凭一个石玉,便能弃我妹妹和外甥不顾,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话间,他狭长的凤眸,幽幽闪烁艳若宝石的莹绿,绝美玉颜,衬托在月白的袍服之上,便因此而诡艳如妖。   御胭媚仰望着他,心口惊颤不已。   他大手环住她的肩,把她揽在怀中,安慰拍了拍她。   “且放心,我绝不会让石玉得逞。”   御胭媚一颗心仍是七上八下,脸色苍白地不见了血色。   “我是担心,御蓝斯若中了石玉的计,会将这错,怪在我们身上。”   石家能在御庸的掌控之下,毫发无损地活到今日,不只是会些保命的本事,他们计深虑远,举无遗策。   眼下,石家以对她的养育之恩,得以掌控王宫大小事务,打理玉矿,从中捞取多少油水她和锦煜并非不知,却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他们竟得寸进尺,又妄想攀上御蓝斯,分明是有更大的野心,却也越来越不把她和锦煜放在眼里了。   她信任他们,当他们是亲人,诚心相待,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   万一御蓝斯过不了这一关,不知锦璃要如何伤心。   锦煜看出她神色恍惚,不想放她一个人呆着。   “宴席开始了,去大殿一起用膳吧?”   她一路疲乏本不想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随锦煜过去。   “等我一下,我去换衣裳。”   “好。”   她匆匆进去内殿,换了一身玫色裙袍,迅速拿纸笔写了字条塞进袖中。   *   大殿内,宴席早已开始,高阶之上,并排两个紫玉镶金的王座,御蓝斯和轩辕苍坐于其上,两人霸气惊艳,惹服侍的宫女不时偷觑。   锦璃的位子却是坐在台阶之下,然后,她右手边是御胭媚的位置,随即是李侧妃,苏妍珍。   而对面是南宫恪,轩辕玖,苏锦煜,苏世韬,弥里,凌一,伏瀛。   御胭媚挽着苏锦煜的手臂进来,见如此男女分坐,以及殿内正上演的《天女散花》,顿时恍然惊悟。   石遂竟早有安排,纵然她和锦煜不答应,恐怕也挡不住他们的嚣张与贪婪。。   于半空之上,携花篮扮演九天玄女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石玉。   御胭媚和苏锦煜就从一群舞伶下方经过,朝上位颔首,夫妻两人相视,不惊不扰地分开坐下。   于胭媚忙拿着盛了血的酒杯,坐到锦璃身边。   “锦璃,我敬你一杯。”   “嫂嫂客气!我喝得可是果茶,就以茶代酒,也祝嫂嫂和哥哥美满幸福。”   御胭媚轻抿杯中的血,却红了眼眶,呼吸间,都是锦璃甜美纯净的气息。   如此至诚至热的女子,任谁也不忍伤害。一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一个是心爱男子的妹妹,她必须选择一个。   两人喝完杯中茶酒,御胭媚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字条塞进她手里。   锦璃手微僵,见御胭媚神色凝重地看了眼那领舞的女子,她也循着视线看去……   那女子一身红色纱衣,冗长繁复,却轻盈剔透,聊胜于无。   红纱下,一层刺绣了蝴蝶花边的缎衣紧紧裹着胸,腰,臀。   妖娆的身骨,白皙如雪的肌肤,以及那缎衣上的蝴蝶,都在红纱下清晰可见。   那脸儿是胖瘦适中的瓜子脸,加之精致的浓妆,看上去极美,眉眼间与御胭媚有三五分相似,顾盼间,媚色撩人。   头上高高的飞天髻上缀满了白玉簪花,颇有神女之韵   tang,额上一点红色花钿,辉映红袍,衬得肌肤艳若羊脂。   随着乐声,她周身红丝纱带飘飞,凭绝妙轻功,于殿顶上忽而如燕子回巢,忽而疾飞高翔,似鹊鸟夜惊,舞姿闲婉柔靡,体轻如风,妙态绝伦……   忽然,乐声婉转高扬,漫空花瓣纷纷飘飞。   那修长白腻的腿,便缠着一根从殿顶垂下的丝带,直飞下来,那裙摆也随之飞扬而起,纤柔的赤足上金铃叮当,裙摆下的春光一览无余。   轻巧的身姿的飘到了王位之上——不偏不倚,轻巧无声地落在了御蓝斯面前。   锦璃心底暗惊,打开字条,正看到上面一行字。   “此女乃石遂之女石玉,要嫁御蓝斯为妾,且谨慎防备。”   锦璃捻住字条,以一缕真气,将其化成了粉末。   眼下,那女子的美已然展现于众人面前,已让她的夫君一览无余,她如何阻挠,如何防备?难不成要挖掉御蓝斯那双眼?   好端端一场晚宴,这些贪婪之刃竟也能无孔不入,实在可恶!   锦璃闷火郁结,咬牙切齿,俏颜却清浅含笑,波澜无惊。   坐上众人,包括王位上的轩辕苍和御蓝斯,都颇有些惊讶地瞧着石玉的大胆举动。   石玉笑颜娇艳,从容不迫,跪拜行礼之后,拿起酒壶给御蓝斯斟满酒杯,修长的手端起来,举到御蓝斯面前。   那乐声未停,她的一举一动,竟是仍如舞姿般秀美。   “溟王殿下,臣女敬您。臣女倾慕殿下已久,今日得见,喜不自胜,还请殿下满饮此杯!”   满殿之人皆是挑眉玩味,就连锦璃也隐忍怒火,似笑非笑地漠然静观。   御蓝斯看着酒杯,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石玉眸光里微露一抹娇嗔……便与他僵持不下。   “呵呵……真是个绝妙的人儿!”   轩辕苍叹了一句,从旁慵懒歪靠在椅背上,打定主意看好戏。   他不羁地邪笑打趣,“御蓝斯,人家美人儿举得手都酸了,前一刻把人家身子都看尽,人家敬的酒却不饮,说不过去呀!”   “苍兄……”这厮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别狡辩,刚才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在欣赏美人的舞姿。”   御蓝斯气结哼笑,看了眼锦璃,见她竟不看自己,心不由一沉。   担心轩辕苍说出更不堪入耳的话,只得无奈地接过酒杯,仰头饮尽。   “谢溟王殿下!”   石玉惊喜仰望着他,眉眼里都是春意柔柔地笑。   她还想说什么时,御蓝斯有些不耐烦地突然摆手。   “退下吧!”   “是!”   女子敛着纱袍下来台阶,却并未急着出去,而是走到了锦璃面前。   她双膝跪下来,见她饮的是花果茶,便亲手从青花瓷圆碗里,拿起精致的白玉勺,舀出来,给她添在茶盅里。   “小女刚才唐突敬酒,实在是因对殿下情难自禁,还请王妃娘娘原谅。”   石玉说着,微扬着唇角,眸光澄明地含笑看着锦璃。   锦璃瞳仁深冷如点漆,眸光里透出几分厉色。   她前世是当过皇后的,为康恒掌管后宫,见了太多美人儿明争暗斗,香消玉殒。   却没见,这样急于求死的女子。   这女子故意犯错,又如此诚意满满地道歉。   身骨妖媚,而端雅大方,敬了酒,道了歉,还对那座上贵雅绝艳的男子成功告白,这手段可是历练到炉火纯青了。   这杯茶,她若不喝,未免太小家子气。   可她若是喝了,就等于接纳了这女子对夫君的一番情谊。   她苏锦璃不小气,却也没有宽容到把自己的夫君拱手送人。   “真没想到,哥嫂的王宫里,竟有这么一位聪慧的美人儿!”   锦璃话中有话,就看向身侧的御胭媚。   御胭媚忙道,“让锦璃见笑了,这位是我姨母的女儿,石玉。我平日里拿她当亲妹妹,难免宠得没了样子。”   石玉就含笑听着,甚至温柔看了眼御胭媚。   锦璃站起身来,绕过桌案,一弯腰,纤细的指捏住了石玉的下颌。   “难怪这眉眼与嫂嫂的一般精致呢!听宫女说,前些日子,有人要给哥哥当妾室,可是这位?”   “是她。”   御胭媚无奈地笑了笑。   石玉神情陡然尴尬。   锦璃松开她,“哥哥为何不要这美人儿?可是个***!”   “我有你嫂嫂一人足矣。”   “所以,石玉小姐转而便又倾慕我家夫君?”   “娘娘,臣女……”石玉这才恍然惊悟。自己竟被讽刺成了一个见风转舵的女子。“娘娘误会臣女了,嫁给姐夫为妾,是父母的打算,臣女……   一心倾慕溟王殿下。”   锦璃笑了笑,却还是没让她起身,由着她举着那杯茶。   “如此身骨绝美,姿态***,倒是让我想起两个熟人!”   石玉耐心地端着茶盅,疑惑抬眸探看她的神情,却难辨她的喜怒。   “臣女长得像娘娘的熟人,三生有幸!”   “呵呵呵……本妃说得熟人,是苏静琪和佟诗灵,她们都如姑娘这般,艳骨风姿,让我两位前夫欲罢不能!”   康恒和南宫恪脸色顿时有些僵,皆是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视线,该喝茶的喝茶,该喝酒的喝酒。   石玉笑颜僵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璃就端起了桌上的青花瓷圆碗,把一整碗的花果茶都倒在了石玉的头上……   “啊——”   石玉惊得龇牙血眸,尖声大叫,娇媚的容颜顿时变得狰狞,一身红纱袍,也成了落汤鸡,花花绿绿挂满了果粒。   满殿之人却神情未变,皆是似笑非笑,唯独御蓝斯脸上颇有些无奈。   石遂则始终低着头,拧着眉,并没有要站出来为女儿解围的意思。   他正等着某位王爷皇子能站出来,帮女儿一把,如此,便能高枕无忧。   众人也本以为,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不过小打小闹。   他们却没想到,锦璃倒完了那一大碗果茶,当即抡起青花瓷碗,砸在石玉的头上……   石玉挥着鬼爪要反抗,却不等她站起扑向锦璃。   苏锦煜就不着痕迹地弹出一缕真气,封住了石玉脊背的几处穴道。   砰——砰——砰——砸得鲜血横飞,砸得满殿宫人脸色骤变,砸得石遂仓惶冲过来跪地求饶……   而轩辕苍,轩辕玖,苏锦煜,弥里,凌一等人,则还在端着酒杯,轻尝细品,丝毫没有惊讶。   “王妃娘娘饶命!小女嚣张跋扈,却是一番痴情,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死!还请娘娘高抬贵手!”   锦璃双臂纤细,两手握着那大碗,竟似不堪重负一般,娇躯也因为太过用力而摇摇晃晃,笑意里有几分醺醺地厉色。   “石遂,本妃倒是也请你高抬贵手,你前一刻静观你女儿和本妃的四个孩子抢父亲,一直不声不响……好好的舞不跳,变着法儿地勾*引有妇之夫,你当父亲的脸上有光么?!”   石遂方正地脸涨红,跪趴在地上,惶恐地辩解。   “娘娘明鉴,卑职真的不知,小女有这番心思。卑职一直忙碌于宫务,已经几日不曾见她,是卑职该死,疏于管教了!”   “既如此,也罢,看在你是嫂嫂的姨父,本妃不论罪。不过,在本妃这里,你的女儿罪责难饶!”   锦璃说着,就砰砰继续砸,她一身白袍上,都是血污……前世旧恨,都发泄在这笨拙沉重的重击之下。   南宫恪看向御蓝斯,见他静默不动,只得坐着,任由锦璃发泄心底那股恨。   石玉躺在了地上,头颅都变形凹陷,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御胭媚捂住口鼻,胆战心惊,浑身颤抖。   苏妍珍缩到了李侧妃身边去,她也曾被锦璃杀过,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凶残地不留余地。   御蓝斯看着锦璃那绷着唇,用着力,愤怒森冷,艳若厉鬼的样子,心头隐隐作痛。   御胭媚忙起身过去,扶住锦璃,命令石遂,“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出王妃娘娘留下她全尸,给她一条活命的机会么?!这等不懂分寸的事,再别做!”   “卑职遵命!”石遂忙把女儿抱下去。   御蓝斯起身出去,冷风呼啸回旋,瞬间又回来,却是端了一盆水来,放在锦璃的桌案上,亲自给她清洗手上的血污。   “这等肮脏之事,不必你亲自动手,想杀谁,吩咐一句便是。瞧你弄得这一身腐臭的血……”   锦璃手还在抖,杀人……她也不想,可她看不得那女子嚣张。   小心偷觑他清冷的俊颜,见他眉眼都是怒色,不禁气恼。   “我这衣服脏了再换就是了,刚才那舞太过平淡无奇,吸血鬼不是都喜欢见点血腥,来点刺激么?我这么做,也是迎合大家的喜好。本以为你们都喜欢呢!”   御蓝斯不敢恭维地骇笑两声,大手把她泛红的手,攥在掌心里。   “大家的确看得过瘾,否则,怎都一句话不说呢!”   因为长途跋涉,大家并没有玩太晚,都早早回了寝宫歇息,却皆是难以成眠。   *   锦璃和御蓝斯暂居于紫玉殿。   这里,曾是御庸从前最宠爱的妃子所居的。   建筑精妙而宽敞,宏大的七彩琉璃圆窗,可观宫苑的整片花园。   外墙亦是用了翡翠贴嵌,灯光映照,玉光莹莹,美丽奢华。   只是,内殿和浴殿的四面墙壁,都用了锦帘遮盖,似生怕被人发现了墙壁上的东西。   >   锦璃在浴池内锦袍许久,有些疲乏。   浴池内,花瓣清香,随着水面荡漾,红的,粉的,飘忽如梦。   滚滚热气,蒸腾上去,犹如仙舞般缭绕,冰肌玉骨浸于雾气中,愈加出尘脱俗。   御蓝斯站在浴殿门口静看她许久,提醒道,“璃儿,别泡太久。”   “嗯,知道了!”   听到他衣袍环佩,悉索远去,心里莫名地酸楚剧痛。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对石玉动心,却看到那女子,仍是压抑不住怒火……   这会儿想起来,反而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仰靠在池边上,确定一身花香,没了血腥,方才呼出一口气。   所幸,她力道掌控恰到好处,十天半月之后,石玉便能复活。   到时候,他们也都离开了。   雾气浸透殿顶的白色纱幔,殿顶之上,以彩玉镶嵌而成的巨幅画作,仿佛雾里的花,显现出来。   锦璃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那画上,竟是一个绝美的长发男子和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两人拥吻盘缠,正做着令人面红耳赤的事。   她不曾见过御庸的容貌,但凭这男子与御尊以及珈玉妃的神似,便可判断出,他就是御庸。   这些吸血鬼,当真是奢靡荒诞。   她以为御蓝斯的七王妃以婴儿血涂墙,八王妃豢养“美食”,御蔷暗养男宠,已然够荒诞的,却……又在此大开了眼界。   她狐疑地从浴池内爬出来,裹上浴袍,走到墙壁旁,掀开了遮挡在墙壁前的一片粉色锦布,果然,墙壁上都是巨幅的暧昧姿势。   她就从缝隙内……钻进了锦布后。   手儿掀着锦布,沿着墙根走呀走,仿佛正在冒险偷东西的孩子,心口噗通噗通,慌乱惊跳。   她忍不住啧啧惊叹于这些工匠们的手艺,也惊叹于御庸对这女子的纵容与宠爱,当然,她更惊叹于这些千姿百态的夸张姿势。   犹记得前世里,出嫁前夜,孙嬷嬷给她一本小册子,让她认真学,说是学会了,将来可得夫君万般宠爱。   那小册子也不算薄,却相较于这墙壁上的,委实太少太简单了些。   “璃儿,洗好了没?泡久了会晕倒。”   “啊——呃……就好!”   听得那衣袍悉索,怕被夫君逮到自己做坏事,她忙转身要从锦帘后出来,却仓惶地手臂挥呀挥呀,找不到锦布的边沿,还不慎……踩到了裙裾。   “哎呀……”   单薄的身姿跌下去,锦帘忽一声,从她跌倒的一处,渐次散落下来,四周墙壁上暧昧的彩玉画煞然惊现,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晶莹闪耀。   她被蒙在下面,在一团布里挣扎,挣扎……横冲直撞,茫然无措,辨不清南北东西。   御蓝斯进来时,正看到四面墙壁上,锦布翻飞,春光乍泄。   他一眼环看了四周,鹰眸幽幽,不由漾出几分邪魅的笑,却亦难掩惊叹之色。   那锦布下的小女子,仿佛一只被困在网里的鱼儿,挣扎不出,他忍笑走过去,扯住她头顶的一片布,大手化为利爪,瞬间撕开。   鱼儿就破水而出,呼出一口气。   锦璃站起身来,狼狈地撩了撩湿漉漉的凌乱黑发,一抬头,就见御蓝斯眸光幽深灼热,正看着自己的胸前……   因为她刚才一番没头苍蝇似地挣扎,丝袍凌乱散开,丰盈傲耸的如雪肌肤上,一点粉色,似落雪梅花,惊心动魄,旖旎艳美,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   她囧得凝眉,正要抬手整理袍子遮掩,手腕就被他扣住举过了头顶,身子被他瞬间抵在了墙壁上。   “溟……”正要开口的唇,正被他捕捉,深沉袭来的吻,让她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原来,他和她并无嫌隙么?!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一颗心儿晕陶陶。   狂烈的吻,从唇,移到到了耳畔,锁骨,衣袍未掩的那诱人犯罪的一处,就被他繁复啃噬吞吃,似上了瘾……   她忍不住娇喘战栗,酥痒的感觉***蚀骨,害她两腿发软。   “溟……”   他忙碌不停,吻始终未离开她馨香四溢的肌肤,又急促地移上来,唇瓣抵住她的唇,低哑地含笑揶揄,“不是在沐浴么?怎忽然钻到里面去了?”   她结结巴巴,眼睛就转呀转呀,不知该该看他,还是该看那些画。   “呃……那个……我只是惊叹于这些工匠的本事。”   “既然如此,就别辜负了这些彩玉画。”   他瞬间脱掉衣袍,健硕的身躯紧抵着她,霸道地蓄势待发。   “想从哪个姿势开始?”   他……他什么意思呀?锦璃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他是要……和她演练这些姿势?   “不……我受不了……”她身姿发烫,语无伦次,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再说……我也没想……”   一看到她旖旎的身子,嗅到她满身馨香,他已然无法隐忍,身体痛痒难耐。   他以俊秀高挺的鼻尖,亲昵蹭着她的脸颊,低哑说道,“本王帮爱妃决定好了,先从殿顶上那个开始。”   她娇羞抗议的声音,被欢愉地喘息取代。   “爱妃,本王决定,在此多住几日,你可愿意?”   “呃……”她羞窘地周身嫣红,咬着唇儿,不知该如何应。   身子被他侵袭不停,强烈欢愉积聚,以至于语不成调。   “你可是……还想见……那位石小姐?”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   ☆、第274章 笨逃,美男护驾   于吸血鬼中,石玉称得上美人儿,尚不及他曾经那几位王妃,更比不得身下女子的万分之一。   那一身冰冷陈腐之气的女吸血鬼,他若真的能接受,早就接纳了皇祖母的安排,随意娶个吸血鬼,生一堆鬼娃,打发余生。   因母妃,父皇,皇祖母,曾为保护他这条命,历尽艰险,他这条命,又是他最爱的女子救回的,他更不能草率对待自己的未来。   他健硕的身躯一转,猛地将锦璃扑在地上,力道掌控巧妙,没有伤到她的腹部,只逗得她慌乱娇呼暇。   深邃的鹰眸锁住她双颊绯红脸儿,贪恋地红光闪烁,双眸映在白玉似地肌肤上,宝石般邪魅耀目。   他所有的动作乍停,以手指抚过她的唇,“爱妃说本王想见那女鬼,可是辱没了本王的慧眼,该罚!”   他邪笑卯着恶毒的嘴儿一阵热吻,腰身飞快动作,带给她更猛烈的更惊喜的欢愉。   锦璃娇声嘤咛,差点窒息在疯狂的欢愉里岛。   他掌下一股绵绵的热力灌入她体内,水一般,淌入四肢百骸,让她耳聪目明,筋骨疲惫疏解,也愈加敏感轻快……   然后,本是说好早睡的两人,却到了辰时才睡去。   *   月色幽静,冗长的宫道,除了巡逻的护卫,再无其他行人。   王宫深处,高悬的“石宫”鎏金牌匾,是苏锦煜入住王宫之后,亲自题写的,字迹俊秀,一如其人。   石遂从大殿返回,就静冷如幽魂般,立于石宫牌匾下静看许久……诡异地一动不动。   如今,城内子民都是异地搬迁而来,只有他石家,是唯一能在玉波城长存几千年不倒的家族。   凭苏锦煜如此一个刚被转变的狼人,妄想横行血族,独霸玉波城?!痴心妄想!   他紧握着双拳,强忍着没把牌匾打下来,方正苍白的脸上,血眸阴沉。   殿内,余氏擦拭过女儿身上的血污,为她换好一身雪白的纱袍,又在她口中放了一粒药丸,让宫人将她抬进石家祖传的宝玉棺内。   石遂进门就在殿外布下结界,余氏忙迎过来。   “夫君,那些酒,他们都喝了?”   “狼人倒是都喝了,那些寒影杀手和弥里、凌一尤其谨慎,竟是一口不喝!御蓝斯也只喝了玉儿敬的那杯,怕是效力不大。苏锦璃也几乎没有吃桌上的饭菜,只喝了一杯花果茶,吃了几块无毒的糕点。”   余氏气得咬牙切齿,“哼哼,本以为苏锦璃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小人类,没想到,她竟比我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还恶毒,还凶残,还精明!”   石遂知道,她是想到了女儿被打时的情景,同样的,他也想到了。   他血脉暗青的大掌,按在女儿的紫玉棺上,“苏锦璃不能留,必须尽快除掉,务必要做得不留痕迹。如此,我们女儿才有机会步步高升。”   余氏给他递上一个精致的碧玉茶盅,恭顺而阴冷的笑道,“夫君放心,杀个小小的人类,易如反掌。”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石遂喝完茶盅的血,缓慢仰头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他把茶盅搁在余氏手上,来不及坐下,便命宫人抬起紫玉棺材。   “我先带女儿从暗道前往矿坑那边布置,你留在宫里,明日苏锦煜带着溟王出宫之后,马上派人通知我。”   “是!”余氏目送他们一行人出去,转身回来,就思忖着该如何杀掉锦璃。   *   巳时阳光暖热,倾照以玉石修筑的宫群,彩玉闪耀,檐牙繁复,玉瓦之上神兽仰首望天,幻光神秘。   宫门打开,苏锦煜策马在前,带着一行俊美的男子徐徐出了王宫大门。   城中百姓因听说溟王殿下要去参观玉矿,早早就候在街上,翘首期盼一睹众位倾世美男的风采。   然而,众位美男却莫名地,个个精神倦怠,打不起精神。   尤其是昨晚贪杯的轩辕苍,竟沉沉地在马背上低着头,一直打盹。   轩辕玖正在他身侧策马并行,见他竟要从马背上栽下来,忙推他一把,顺势把他扶正。   “哥,你怎困成这样?从前在宫里,喝三坛烈酒,也不见你如此。”   轩辕苍恍惚甩了甩头,方才打起精神,声音含混地说道,“昨晚初次见锦璃杀人,心里不是滋味儿,过了子夜才成眠。”   “锦璃素来杀人不见血的,昨晚是真被气坏了,才爆出点血腥,你这杀人如麻的狼人竟能被她一个小女子吓坏?唬谁呢?”   轩辕玖说着,似笑非笑地戳了下他的肩,“说实话,你昨晚是不是临幸了哪位王宫美人儿?”   轩辕苍哭笑不得,摆手示意他滚远点,“去,去,去……你这些心思总是歪的!”   “临幸了你就承认,回头我请求父皇给皇兄赐婚。”   “你再多嘴试试…   tang…”   经这一闹,众人才精神了些。   南宫恪也抬手揉额角,却明明多了两千年神力,竟还如此困乏,实在不正常。   他忍不住看向正骑在马背上揉额角的御蓝斯。   “哥,你昨晚也没睡好么?”   不是没睡好,是没睡,不过,平时也不见如此疲惫。   御蓝斯打了个哈欠,勉强打起精神,声音慵懒地问,“你呢?”   “我……还好!”   南宫恪清楚地记得,自己睡着了,但是,早上醒来,却双目赤红,两手呈鬼爪状。   若非穿越沙漠一路上疲累,引得虚火旺盛,便是……中了毒。   但是,大家都好端端的,也不见中毒的迹象。   街角一个灰袍衣裳的吸血鬼,见到那一行绝美的男子策马行来,瞬间消失无踪……   御蓝斯敏锐注意到那点动静,侧首唤道,“寒冽?”   寒冽便鬼影似地,从半空里凭空现身落下来,随在他马侧前行着,忙从袖中取出小册子给他。   御蓝斯一眼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并没有着急收住马缰绳。   他转头命令,“弥里,凌一……你们回去,必要之时,可先斩后奏!”   “是!”弥里和凌一相视一眼,便明白了御蓝斯的用意。   *   紫玉宫内……   锦璃把昨晚石遂命人为她和御蓝斯准备的袍服,全部摆在地上,纤细的手儿拿银簪在袍服各处划过,瞧着没有变色,她又不放心地撒了水珠在上面……   而她身上,则只裹着一条床单。   前一刻起床之后,她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给御蓝斯那身紫袍试了毒。   有些毒,一融了水,就会惊现颜色,原形毕露。   她就那么裹着床单,等了片刻,发现水珠也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那石遂再如何放肆,也定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衣袍上下毒!   她穿好一身海棠红的如意祥云锦袍,在梳妆台前坐下,却不碰上面的梳子,只以手对着梳妆台梳了梳半干的长发。   恰在此时,余氏在门外说道,“王妃娘娘,奴婢奉命颖王妃之命,过来服侍娘娘更衣梳洗。”   锦璃对着镜子里长发倾散的美人儿微怔,此人来的真是恰到好处……似早看到了她的一举一动般!   她从内殿出来,迟疑片刻,才打开门。   见眼前女子竟与石玉容貌相仿,一身黛蓝色锦袍,外罩黑色蓝里披风,胭脂浓艳的脸,罩在披风的连衣帽下,因她背光而立,眉眼于暗影里,辨不清晰。   她一身清冷的陈腐之气隐隐迸射,让锦璃顿生戒备。   御胭媚绝不会如此不识趣地,让石遂的夫人来伺候她!   “夫人可是石总管之妻?”   “臣妾正是。”   她的答案越让锦璃笃定,她……来者不善。   “昨晚石小姐……”   “昨晚玉儿唐突,娘娘教训她一顿,也是应该的。那丫头自作主张,冲撞了殿下和娘娘,搁在平时,臣妾也会教训她。”   余氏说着,就径直进门来,看到内殿的地上一大堆锦袍,她疑惑挑眉,“娘娘这是做什么?”   “选袍子呢!我平常就喜欢把袍子铺在地上,一目了然。”   锦璃忙过去,把袍子收好,放在衣柜里。   “梳妆之事,让宫女服侍即可,夫人不必亲自服侍。”   她一转身,就见余氏站在了近前,涂染血红的唇圆张,尖锐的獠牙向着她秀美馨香的脖颈狰狞袭来……   腹中骨肉陡然一团颤动,锦璃本能地凭着蛮力,猛然一掌击中她的心口,千年内力竟然神奇的被胎儿催发……   余氏被打得倒飞数丈,撞在了墙壁上,砸得遮盖墙壁的锦缎散落下来,正蒙了她一身,那满腔活色生香的彩玉画全部显现出来。   锦璃却来不及多看,瞬间闪身奔出去,刚出紫玉宫的殿门,就被一圈黑衣人围住!   该死的,余氏果然有备而来!   殿内,余氏挣开了锦布冲出来,见锦璃被包围住,顿时松了一口气。   “把这小贱*人给我碎尸万段!”   黑衣人挥剑一拥而上,锦璃正准备出招反击,一道黑影从门外飞来,却不等那些人碰到锦璃的发丝,他们便都化为一团碎肉瘫在了地上……   阳光倾照之下,那些碎肉就缓缓化为灰烬。   余氏大惊失色,不禁暗退了几步。   因为,那黑影停下之后,是一位丹凤眼狭长的绝美男子,正是……御尊的护法之一,弥里!   他一身冰冷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暗纹黑袍,连阳光也为之黯然惊骇。   “余氏,把你的人都召唤出来,我留你全尸,切记,别遗漏!”   <   p>他低沉的声音,近乎温柔,却让余氏恐惧地浑身颤抖。   她也正想着求助的,但是,把人全部召唤出来,她能活么?   这个问题她却来不及思考,迅猛暗动牵引,从殿顶上,围墙上,四面八方,冲来大群吸血鬼,他们身上却皆是穿着王宫的宫人袍服。   锦璃忍不住想叫御胭媚来看一看,她和哥哥的王宫,原来……早已被人占为己有!而这座玉波城内,恐怕也早就密布了余氏的人。   思及此,她不禁有些担心御蓝斯。   整个宫苑,被黑压压地吸血鬼挤满,群起嘶吼,震耳欲聋,癫狂的杀气震天动地。   弥里反手把锦璃拉在身后,“站好,别乱动!”   锦璃担心地揪住他的袍袖,恐惧地头皮发麻,“弥里,这么多吸血鬼,你带着我杀不出去的!我们会被撕碎的!”   “还有我呢!”凌一挥着羽翼,把满院吸血鬼阴沉仰视,当成了膜拜,优雅从容地从天而降,姿态艳若天神。   他一双眼眸却全无杀气,反而笑意温雅,因为……他早就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开杀戒!   而他杀人,从来都是微笑绝美,不似弥里那般冷酷地不近人情。   两人默契如从前守护御尊一般,一前一后,把锦璃护在中间,默契的齐力挥剑……   两柄长剑平展挥出,形成一股强大横波,扫杀满院的吸血鬼,包括余氏在内,所有的吸血鬼顷刻间化为一堆残尸断臂!   阳光倾照,满院血腥顷刻间被烧灼成火,残尸又成了灰烬。   锦璃没想到,杀吸血鬼……竟是这样简单!   “弥里,你得好好教我武功!”   “有空就教!”弥里随口说着,转过身来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多亏了你给我的千年内力。”若御蓝斯知道她凭自己的本事逃了一次,定然也对她刮目相看!   弥里却没有惊喜感动,反而蹙眉狐疑。   凌一也十分怀疑,“锦璃,那千年内力……你会用了?!”   ==================   抱歉,又晚了……%>_<%亲爱滴们多包涵!   ☆、第275章 不该吸她一口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锦璃闷闷地鼓着腮儿,窘迫瞪向凌一。   他这大感意外,轻蔑鄙夷,万分怀疑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呀?   还有弥里,那一脸冷漠的失望……很伤人心耶!   难道她苏锦璃,一辈子就合该跟在他们一群吸血鬼后面,蜗牛爬一般,武功都不会才正常么?   她不服气地仰头对凌一宣告,“我早就会了,上次在麓山猎场树林远处那条瀑布,我还用真气打死了好几条鱼呢!”   凌一收起长剑,夸张地笑了两声,“哈——哈!我还以为你打死好几头熊呢!岛”   锦璃囧得俏颜涨红,忍不住跺脚争辩,“鱼和熊都是命,没什么差别吧!总之我都是用武功杀死的。”   凌一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鱼可不会扑上去咬你,熊却是力大无穷,还能一掌把你拍死,所以,它们差别可大了!”   锦璃握住拳头,却哑口无言,“你……”   “以后,我们也不必叫你王妃娘娘了,就叫你鱼姑娘好了!”   “你敢叫试试?!”   弥里由着他们拌嘴争吵,他环看四周,确定没了活口,见锦璃披头散发,便抬脚入了殿内……   锦璃想起内殿里那些彩玉画,很想叫他不要进去。   却尚未来得及开口,弥里就不见了踪影。   他不但进去了,还飞快地转了一圈,然后,他拿了一条淡粉的云锦披风和一支步摇簪出来。   锦璃忙上去台阶,在宫廊下迎上他,就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凌一疑惑瞧着两人,大惑不解。   弥里一身冰寒之气愈加浓重,仿佛他血脉里也深藏了万年冰雪。   他沉静的不发一言,无波无惊,抖开披风帮锦璃披好,修长的手扯住系带,将她往身边拉了一下。   锦璃脚步趔趄,往前迈了一下,在撞进他怀里之前,迅速稳住身子。一颗心却忐忑惊慌,七上八下。   她并没有紧张的理由呀!她又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越是如此恼自己,俏颜却越是嫣红如五月的石榴花。   凌一在院子中央双臂环胸,玩味瞧着那一幕,眸光复杂,张口欲言,见弥里冷得骇人,到底是没有勇气多说什么。   气氛煞是诡异,锦璃不敢与弥里对视,感觉到他的怒火,呼吸也屏住。   凤眸不安地东瞧西顾,眨呀眨,在他把披风的系带系好之后,她才敢目视前方,却也只是盯着他白皙的喉结……   他里外都是黑衣,在阳光下,肌肤如羊脂玉般剔透好看,连她这女子都不禁妒忌。   弥里始终闷声不响,整理好披风,又绕到她身后,拢住她的长发,随手飞快地帮她绾成一个古雅繁复的侧髻,拿步摇簪给她簪住。   发丝绳索般,缠绕的紧。   锦璃不敢多问,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簪子定住了,头皮还是紧痛。   他在生气,他很生气,他的一举一动,都似惩罚般,爆发出这样的危险讯号。   两人之间,纵有牵引,她却只感觉到,他浑身的血液都似冻结一般,也害得她血脉刺痛。   然后,弥里就一阵风似地下了台阶。   凌一担心地唤他,“弥里……”   “走吧,去看看御胭媚和妍珍郡主。”   凌一忙跟上他,听到后面没有脚步声,他疑惑转头,就见锦璃正手摸着发髻,对着地上的影子打量着自己。   繁复的发髻,歪在螓首一侧,仿佛一朵大牡丹花,那缀着红玉珠的梅花簪,在发髻上光芒奇美,似能绽出芬芳。   他细打量过,不禁感慨弥里这深藏不漏的本事。   “鱼姑娘,别臭美了!既只能杀几条鱼,就别一个人呆着。”   锦璃吃瘪地无话可说,忙下来台阶。   出来宫门,待到弥里走远了,她才揪住凌一的袍袖扯了扯,低声问,“他怎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我武功不好么?”   凌一侧首凝眉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最了解他的人是你,你怎问我?”   锦璃抿唇不吭声了。   她一直都知道,弥里对自己的疼惜,越来越不像转变者对子嗣之间的疼惜。   她也知道,他已然在尽力恪守底线,所以,她只能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有时对他大发脾气,执拗地不肯给他好脸色。   刚才,他的怒火来的太突然,她一时间也糊涂地分辨不清了。   他是因为她保护不了自己而生气?   还是因为,她始终练不好武功而生气?   还是因为……他看到内殿那些彩玉画,猜测到了什么。   他这样子,让她心痛,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丈高的玉石宫墙之间,已经打进了阳光,却因那高大的黑袍身影,而变得幽   tang冷清寒,仿佛阳光也暖不热。   那黑袍身影似感觉到她的视线,似感觉到她的痛,倏然脚步顿住,突然转回头来,垂于背后的发丝,也妖娆飘扬起来。   他视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迅速别开头的锦璃一眼,眼眶瞬间灼红,一眨眼,又恢复静冷,   “凌一,为防万一,我们分头行动,你和锦璃去苏妍珍那边,我去看御胭媚。”   他必须和她暂时分开,否则,他会忍不住抓狂。   “弥里……”凌一跟上他,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没事!只是想尽快离开这里。”   他不想这样近地,看到某些他不想再看到的事。   例如,锦璃被追杀,他差一点就来不及救她。   例如,她和御蓝斯的恩爱……昨晚,为防他们争吵,他一直关注着锦璃的动静,却没想到……   还……例如,前一刻,他看到那些画,差一点就压制不住火气对她发怒。   锦璃痛,他也痛,她开心,他当然也开心,然而,开心之余,却痛百倍。   御尊当初让他转变锦璃,本是要惩罚她,才让她变成吸血鬼,让她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吸血为生。   但是,她不但没有成为吸血鬼,反而给他也套上了枷锁。   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不要这样痛苦。   却又矛盾地恐惧这种牵引会消失,若那一天若是来临,意味着,她已死。   *   为苏妍珍母女重逢,御胭媚特别把苏妍珍和苏现,安排在苏世韬和李侧妃所居的宫苑内。   苏锦煜带着御蓝斯等人去参观玉矿,苏世韬则负责满城安危。   一早就带着队伍外出巡城,并关切狼族军队所需……   锦璃和凌一赶到宫苑,入了院子,寝殿的门紧闭。   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遮挡了阳光。   殿内,传来吸血鬼们尖利癫狂的狞笑声,宏大的宫殿里,反射出阵阵回音,乍听上去,仿佛地狱中发出的。   凌一随手把一把匕首塞给锦璃,让她拿着防身。   锦璃防备地与他背对背,转身警惕地环看院子的动静,防备四处还藏匿了其他吸血鬼。   凌一则迅速提剑在门缝上迅速划了一下,门内的门闩被无声截断,他轻轻地推开门。   两只吸血鬼咬住苏妍珍的脖颈和手臂,肆无忌惮地吸血。   李侧妃被倒吊在了殿内的横梁上,脖颈上割了一个细小的伤口……头顶下一个玉盆内,已然流淌了不少血。   母女两人都被催眠,全无反应地任凭宰杀。   几只吸血鬼似笃定这场仗必胜,狂欢嬉闹……正等待开启一场暴殄盛宴!   待到他们发现凌一,为时已晚……   尖叫也未来得及,十几只吸血鬼便被砍得身首异处,落得一堆残尸断臂。   锦璃不敢恭维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是防备这些吸血鬼被杀死之后,还能重生复活,也不该这样砍得细碎成块呀!弄得满地血腥,很脏耶!   锦璃在他杀完之后,才发现,他竟还剩的一只吸血鬼。   那吸血鬼满殿躲逃,却终于……还是如一只被鹰隼抓住的小鸡仔,被凌一拎住。   他毛骨悚然地头发炸起,却连求饶也不敢。   凌一就那么拎着他,到了锦璃面前,“鱼姑娘,来杀个真正的吸血鬼吧!”   “你最好不要叫我鱼姑娘!”   锦璃两手举着匕首,正见吸血鬼血眸惊悚地瞪着自己,那股本就不重的杀气,就散了。   她无法再与吸血鬼对视,而且两手开始打颤……   “余姑娘,杀呀!”凌一忍不住催促!   “他老盯着我,我怎么杀呀?会做噩梦的!”   这吸血鬼满脸青筋,獠牙黑漆漆地肮脏不堪,加上一双红眼睛,和一头凌乱如鸡窝的黑发……她受不了!   凌一哭笑不得,“鱼姑娘,你每次杀人时,还得不准人盯着你吗?”   吸血鬼却挣扎着,几乎凑到她的脸前来,因为她满身香甜的气息,疯狂地拼力凑近她。   “香……好香……好甜……”   锦璃吓得退了两步,手上的匕首落下去,差点刺在自己的脚背上。   她也全然忘了,昨晚是如何有勇气砸石玉的。   现在想起来,也不禁觉得奇怪,那青花瓷碗竟砸了半天也不碎……   “看来,你只能等当鱼姑娘!”   凌一说着,不耐烦地甩手,吸血鬼被甩出了门外,强大的内力白光飞射,将吸血鬼震碎,在阳光下,那碎肉烧灼成灰烬飘散开。   “昨晚你那个青花瓷碗之所以不碎,是弥里的内力凝聚在了上面,还有那吸血鬼之所以没有反抗,由着你砸,是因为你哥哥自背后封住了她的穴道……不然,   你以为你还真能杀人呀?”   凌一嘲讽冷笑着,捡起匕首掷向横梁,李侧妃摔在了地上。   锦璃不由就愈加郁闷。   她终是杀不了人,也看不得人重伤。   “李侧妃已经受了重伤,你不能轻一点么?”   她担心地忙冲过去检查李侧妃的伤势,   凌一嗤笑,“我对血液太腥的人,素来不会怜香惜玉!”   说着,他蹲下来,拉起锦璃的手,二话不说,咬住了她的手腕,顺势猛吸了一口。   锦璃手臂被他吸得整条刺麻,愤怒推开他,“你……御蓝斯知道你吸我的血,一定不会放过你!”   以免失血过多,她忙按住伤口处,把手腕搁在李侧妃唇边,喂她喝了两口,又去给苏妍珍喂下两口。   凌一被她推得歪在地上,不羁地半撑着身躯,仿佛醉倒一般,愕然怔住。   他知道,她的血液甜美。   在初次见她,一嗅到她的气息,他就清楚地知道,这女子是好人,不能杀。如此才被她古灵精怪地算计了。   可他没想到……   口中的生命精华,不只是甜这么简单,还有一股纯净的魔力,拢住了心魂。   一口入喉,这味道醇酒般绕在舌尖,再难遗忘……   他忽然想到那句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还想要更多,胃里似有无数张嘴……却只是渴望,并没有激烈发狂。   他獠牙一时间因这意外,竟激动地收不回,血眸诡艳地深嵌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转向锦璃绝美的侧颜……   一缕碎发掖在耳后,微卷的发尾正垂在秀美的颈侧。   他视线落在她颈间跳动的血脉上……那一处正砰砰跳着,似在邀请。   她一身粉色披风,衬得肌肤愈加粉雕玉琢,晶莹剔透,素白的手从红袍下柔婉如花,正在查看苏妍珍的伤势。   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有流光环绕。   他像是才刚刚认识她,却猜不透,这神秘善良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难怪御蓝斯和轩辕苍等人对她痴情不已,是这血在作怪?还是因为她如此惊世的美貌与善良?!   锦璃见苏妍珍手臂上的伤口痊愈,忙尝试唤醒她,“三姐……三姐,我是锦璃,你听得到吗?”   苏妍珍眼望着殿顶,眼神呆怔,倒是脉搏和心跳已经恢复正常。   “凌一,你把她们的催眠解了吧。”   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疑惑看他,见他微眯血眸地望着自己发怔,顿生警惕。   “凌一?”   她可没忘,他是一只活了万年的吸血鬼。   紧张地握住自己手腕,确定伤口愈合,他才敢靠近他,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凌一,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凌一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她袍袖里,一股馨香直冲脑际,他突然无法克制这香甜的吸引,猛然飞扑,将她扑在了地上,两只利爪扣住了她的手腕,聚在她肩膀两侧,獠牙瞬间抵在了她的脖颈上,正在咬下去时,却也没有听到锦璃的尖叫。   她已然吓得失声,正在他身下恐惧地浑身颤抖。她知道,他只需瞬间,就能像杀其他的吸血鬼一样,把她撕碎,甚至把她的血全部吸尽。   香甜的气息浓烈如蜜,他埋首在她香暖的颈窝,深重的呼吸,周身的血脉都在颤抖。   该死的,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忙撑起身躯,担心地俯视着她,视线划过她的眉眼,落在她的唇上……   见她眼角有泪花滑下去,他凝眉低咒一声,迅速移开身躯。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的血……”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她颤声语无伦次地说着,却恐惧地眼泪止不住。   他无奈地递了手帕给她,“告诉我,你怎这么甜?你吃了什么药?还是……你身体之内,有什么灵丹?为什么弥里转变你之后,你竟变不成吸血鬼?”   他低沉说着,尖利的鬼爪还是落在她的脖颈上,忍不住想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锦璃敏感地战栗不止,瑟缩挪着身子躲避。   “你……你可以不要再碰我吗?谢谢!”   凌一深吸一口气,鬼爪瞬间变成了白皙的手。   敏锐听到弥里的脚步声飞快行来,他迅猛站起身来,獠牙血眸全部收回,飞快地离开了锦璃身边。   锦璃惊魂不定地退到门口处,看着他给苏妍珍和李侧妃解除催眠。   弥里一阵风似地冲进来,看到锦璃完好无损,紧绷的神经才防松下来。   刚才,他感觉到她的恐惧,竟是比被余氏追杀还沉重百倍。   他杀了困住御胭媚的大群吸血鬼,便急忙冲过来……   锦璃一见他,便忙上前扣住他伸过来的手。   弥里见她脸色苍白,担心地把她揽在怀中,安慰轻拍她的脊背,“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锦璃开口,凌一就走出来,幽冷的眼眸避开了锦璃的视线。   “没事,刚才我逼着她杀一个吸血鬼,她杀不了,反被吓到了。”   锦璃默然不语。   弥里俯首,见怀中的女子低着头,因为凌一的靠近,身体瑟缩了一下,不禁狐疑。   “她既然做不到,你为何还要逼迫她?你是不是……吓到她了?”   “就算吓到她,也是因为她胆小。弥里,你不觉得有个这样残缺的子嗣,很耻辱么?她连一个吸血鬼都杀不了!”   凌一狂躁地咆哮,掩饰了心底的恐慌和心虚。   见鬼了,他看不得那女子所在弥里怀里,可她有权躲避。弥里也最是有权关心她,疼惜她。   怪他,不该喝那口血!   见弥里仍是狐疑盯着自己,他别开头,飞快地经过他们,穿过宫苑,却忍不住惧怕,怕弥里知道他刚才对锦璃所做的。   他们是一起被御尊扶养长大的,他们立下誓言,成为护法,不娶妻,不要子嗣,同心同德,同生共死,亲如兄弟。   然后,弥里在御尊的圣旨下,有了这样蠢笨的子嗣,他也保护她,视如己出……   他不希望,因为苏锦璃的一口血,他们之间的关系被毁掉。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差点和冲进来的御胭媚撞在一处。   御胭媚紧张地脸色苍白,全然没有察觉凌一的异样,她两手抓住凌一的袍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刚才我去搜查石遂的余孽,膳房里的厨子说,石遂在昨晚的酒里加了无色无味的毒粉,不知是否致命……我记得锦煜喝了很多酒……”   说着,她就忍不住哭出来。   弥里忙道,“锦璃,你和御胭媚留下,我和凌一去玉矿那边看看。”   锦璃思前想后,记得御蓝斯昨晚只喝了一杯酒,既然他早上安然无事,应该无大碍。   哥哥虽然也喝了不少,却并没有大醉。   贪杯喝醉的……是轩辕苍。   “我跟你们一起去,若是中毒,说不定我能解。你们等我一下,我会寝宫去拿几瓶药。”说完,她就奔回寝宫去。   御胭媚则去殿内去看苏妍珍和李侧妃。   弥里走到凌一身边,见他一眼不看自己,终是忍不住开口。   “说吧,你刚才,到底对锦璃做了什么?你咬她了是不是?”   凌一慌乱地别开头,想起那股甜蜜的味道,獠牙差点又蹿出来。   “我是为救苏妍珍和李侧妃……”   “如果真的是这样便罢了,再有下次,我绝不饶你!”   弥里阴沉怒瞪他一眼,走出宫苑大门。   凌一按住心口,崩溃地呼出一口气,额头上竟沁出一头冷汗。   却莫名地,他十分笃定,锦璃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弥里。   有那样甜美血液的人,不会轻易做伤害别人的事。   *   玉矿位于城东,为防有人窃取,今日又计谋特殊,石遂格外派了大批重兵防卫。   另外还布置了严密厚重的结界,并以橡木搭建成了宏大的屋舍,以阻隔某些吸血鬼工匠与外面的牵引,顺势也遮挡了阳光,方便他们在白天劳作开采。   因此,在这巨大的橡木屋里,除了狼人之外,每个吸血鬼都如同普通人类般,手脚行动迟缓,浑身乏力。   也正因如此,石遂才完全没有感觉到,余氏及其所有转变的子嗣,都已经被弥里和凌一清杀干净。   他领先在前,带着御蓝斯和苏锦煜等人进入矿洞里面。   里面的开采仍在继续,叮叮当当,凿子和锤子砸石的声音,在山洞里面,回音阵阵。   通道顶部,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龙眼大的夜明珠,映照的整个洞内,亮如白昼。   轩辕苍好奇地随手捡起一块儿紫色玉石,吹掉上面的碎尘,紫玉原石在光下润泽剔透。   如此一块璞玉,质地竟如此上乘,经过精雕细琢之后,不知要如何美丽。   “锦煜,以后我们狼族若需要玉石玉器,就来玉波城运。”   “呵呵呵……当然好。”苏锦煜愉快地笑道,“我为狼王陛下和苍兄都备下了各色玉器为礼,苍兄可带回去,帮我尽献狼王陛下,答谢他对我和锦璃的厚爱。”   他们相谈甚欢,御蓝斯却不禁觉得奇怪。   虽然他在此感觉不到牵引,嗅觉却格外灵敏。   从洞口外吹进的风里,有锦璃的香气。   他正犹豫着是否该去洞口一瞧究竟时,就听得石遂在前面发出一声惊叹,“女儿?你……你不是被王妃娘娘打死了吗   ?怎在这里?”   玉坑里,大片紫色玉石,凿成了兰花状。   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本是横卧在花间,此刻,慵懒苏醒之后,徐缓地站起身来。   她从头到脚完好无损,昨晚被打得头破血流,今日却被玉石映衬地白皙胜雪。   夜明珠的光芒深浅不已,映照四周,本是清冷诡异的女吸血鬼,生生被映照成了一位绝美的兰花仙女。   更怪异的是她身上竟无丝毫陈腐之气,反而一身浓烈的花香,漫溢四周。   ☆、第276章 奇毒,相见情深   石玉疑惑地一眼寻到自己的父亲,“爹?”   她恍惚环顾四周,一眼看到那几位惊艳美男都惊艳赞叹着,打量着自己,不禁心花怒放。   她忙朝着御蓝斯奔过去,“臣女参见溟王殿下,昨晚……臣女唐突,还请殿下恕罪!”   御蓝斯顿觉她一身香气古怪,忙屏息,“你怎在这里?昨晚本王亲见王妃把你打死了,依照吸血鬼痊愈的速度,你至少也得需半月才能痊愈苏醒。”   她自然不会说,石家有祖传的紫玉灵棺,可一夜就能使重伤痊愈。   她又挪动娇柔婀娜的身姿,跪爬着靠近御蓝斯,一身白袍,冗长拖曳两丈,竟如九尾狐的尾巴一般…岛…   轩辕苍等人被那股香气迷惑,皆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上前。   石遂见状,不着痕迹地给那些开凿玉石的工匠们递了眼色,他们纷纷向洞口挪移……   石玉眼角余光注意到父亲的小动静,手儿抬起,抓住了御蓝斯的大手,无辜地扬起脸儿,眉眼柔光如水。   “臣女只记得一切恍若梦中,一位白发老者将臣女度引来此,说臣女是转世重生的兰花仙女……因此,早有不死之身。”   说着,她便抱住了御蓝斯的腿。   好一个不死之身!御蓝斯阴沉俯视着她,鹰眸里杀气深冷。   他恼怒地想踢开她,却一呼吸,石玉身上的花香便直冲脑际。   惊觉体内气血不稳,他心头骤然一凛,忙以内力压制,并不着痕迹,看四周的几个一边凿玉石,一边步步往洞口方向挪移的男子。   他们手脚灵活,显然不是吸血鬼,却也不是狼人,而是……不受橡木屋羁绊的人类,且个个筋骨精奇,分明是顶尖高手!   “兰花仙女……好香呀……”   昨晚饮酒最多的轩辕苍,竟难以抑制香气诱惑,仿佛中了噬魂魔咒般,笑着蹲在了石玉身侧,一把就将她扯进怀里。   “御蓝斯是个冷血鬼,不如跟了我,日后让你当狼族王后,可好?”   石玉横在轩辕苍怀里,因他温柔的话音,心骨顿时肃然。有了前车之鉴,她却多了心眼,仍看向御蓝斯求救。   “殿下……臣女……”   南宫恪,苏锦煜、苏现也如被催了魂,疯子似地,全然失控,一个个跌跌撞撞地扑在了过来,和轩辕苍厮打起来,非要夺走石玉不可。   御蓝斯趁机往后退,却双腿踉跄,站不稳。   轩辕玖似笑非笑地冷观这一幕,不着痕迹走到御蓝斯身边,“哎?御蓝斯,你还好吧?”   “……还好。”   御蓝斯迅速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往洞口处退,双腿却直打颤,身体也燥热难耐。   在这巨大橡木屋笼罩的山洞内,他与人类无异,若打起来,恐怕难以抵众。眼下,必须尽快解毒。   轩辕玖幸灾乐祸地冷笑,“哼哼,你昨晚饮了石玉敬的一杯酒,怎么能好?难为他们父女为你用这心思。”   御蓝斯凝眉按住心口,发现内力阻塞。“这是什么毒?”   “这毒有个你想不到的,绝美的名字,叫相见情深。”   此处距离洞口有十几丈,凭御蓝斯的境况,已然走不出。   轩辕玖只得把他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带他退到山洞拐角凸出的山石一侧躲避,忙从袍袖中取出一枚金针,刺在他心口一处穴道上。   御蓝斯顿觉气血畅通了不少。   轩辕玖探了探他的脉搏,在四周布下结界,封锁两人的气息和交谈声。   “好在中毒不深,马上运功,把毒逼出来吧!否则,我们两个,恐怕会被我哥他们联手打死!”   御蓝斯凝神暗动内力,在袍袖中的手轻轻一捏,以指甲刺破指尖……一股黑血从指尖流出来……   黑血落在地上的碎石上,竟咝咝——烧灼出一缕缕白烟。   轩辕玖耐心地静候一侧,双臂环胸,不羁地斜倚在山石上,他一身白袍胜雪,被四周玉石光晕染成了紫色。   那边,轩辕苍抱住了石玉。   平时,最厌恶吸血鬼一身陈腐之气的狼族储君,此刻竟全然不觉自己荒唐。   南宫恪和苏锦煜正在厮打激烈,难分高下,苏现则去扯轩辕苍……   石玉享受着美男们的争抢,一会儿到这个怀里,一会儿到那个怀里,一脸无辜惊恐,那眼底却分明暴露了,她正玩得不亦乐乎,分明是故意逗引他们互相残杀。   轩辕玖笑观那一幕,忍不住期待他们恢复理智之后,得知被这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会有怎么样的神情。   他却万般耐心地,对御蓝斯细细说道……   “这毒甚是精妙,堪称西域一绝。   男子服用的是无色无味的毒,此毒善与酒同饮。   女子口中搁另一半毒药,融化之后,沁入肌骨,迸射奇香。   这奇香被中毒的   tang男子闻嗅,就会变成另一种更其妙的毒……   正如我哥那般,非要得到那女子才善罢甘休。   你若去阻止,恐怕他还会像保护自己的恋人般,杀死你!   因此,此毒叫做,相见情深。”   御蓝斯逼出毒,自己拔出了胸口细长的金针,顿觉浑身畅通,鹰眸里却冷光狐疑。   “轩辕玖,我记得,昨晚你也喝了酒。你若早知这毒厉害,为何不提醒大家防备?”   轩辕玖一脸冤枉,不禁懊悔救他。   “早知你这么说,我就给你一掌,催你毒发,让你和那女子在一起,正好我也可以和锦璃双宿双栖。”   御蓝斯脸上顿时有些尴尬,“如此说,竟是本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难为他自称一次小人。轩辕玖冷声辩解,“我习惯在不熟悉的地方用膳时,先吃一颗百毒丹,以防止百毒入侵,所以,我喝再多酒也无碍。不像你们……蠢笨至极!”   御蓝斯没有再驳斥他,“眼下可还能解他们的毒?”   轩辕玖从他手上收回金针,“这针只对你这种理智尚存者有用,我哥和南宫恪已然癫狂,你若强行过去抓他们,有石遂在侧,也不好抓。”   御蓝斯就见那紫玉兰花前,吸血鬼和狼人已然混战成一团,无奈地叹了口气。   石遂和那些手拿凿子和锤头的人类,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却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   “御蓝斯和轩辕玖不见了,马上去找,一定要找到他们,活捉回来!”   御蓝斯迅速扯住轩辕玖往后退,两个工匠就从他们身侧不远处奔了过去,进入了另一边的山洞内……   御蓝斯忍不住问轩辕玖,“你那可还有百毒丹?”   “我这儿有。”   洞口方向,奔进一个粉色披风的倩影。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药瓶,肩上还扛着沉重的龙鳍长剑,一边急促的走,一边呼呼直喘……   “弥里和凌一已经在外面和那些人打起来了,你们尽快……”   她话没说完,石遂就如一只恶犬,循着香甜的气息冲了过来。   轩辕玖彻了结界的瞬间,御蓝斯飞身迅速急追过去,扣住了石遂的脚腕。   石遂的尖利狰狞的鬼爪,擦着锦璃的脸颊划过,留下三道深重的血痕。   因笼罩矿坑的橡木屋,锦璃属于吸血鬼力量被牵制,伤口无法痊愈,脸上血流不止。   三道血痕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御蓝斯看到那伤,理智全失,当即把石遂扯摔在山洞的石壁上,他旋身瞬间到了锦璃身前,从她肩上抽了长剑,连番几道劈斩……   石遂没有机会反击,就被大卸八块。   轩辕玖则趁着他杀石遂,就从锦璃手上拿了药瓶去喂给南宫恪等人。   锦璃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捂住脸上的伤口,见御蓝斯怒瞪着血眸欺近,忙别开脸,不让他看到伤口。   “一会儿出去就会痊愈……”   “谁准你往这种危险的地方乱跑?!”   刚奔入另一条通道的两个人类工匠听到他的声音,急奔回来……   锦璃正想提醒御蓝斯小心背后……   却尚未开口,他就头也不回地,狂霸反手挥剑,精准将那两人斩杀。   锦璃见他如此惊怒,吓得身子惊颤,肩上的剑鞘再也扛不住,沉重摔在了地上。   “我是担心你,也担心苍兄他们出事,苍兄毕竟狼族储君……不好对狼王交代……”   她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声如蚊蚋,已然辨不清,却还是坚持忍痛把话说完。   “事实证明,你还是少不了我的苏锦璃!”   “你还有理?当本王保护不了你的苍兄?!”   “阿溟……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靠近他,嗅到他身上有女子的香气,便狗儿般闻嗅了两下,眸光狡黠微闪,忍不住蹙眉,“你抱谁啦?怎的一身脂粉香?”   御蓝斯气得俊颜铁青,雷霆暴怒,鹰眸更是厉色狰狞。   这小女子刁钻古怪,最善于转移话题。   “等这事儿完了,我再找你算账!”   他咆哮说完,随手把龙鳍长剑刺在了石壁上,一想到这平日她提也提不起的剑,竟被她硬扛着冲进来,他便心如刀绞。   这石洞的地上,都是碎断的玉石块,万一扛着长剑,摔倒,跌倒,受了重伤……孩子恐怕也难救回。   他强硬拉下她捂在脸上的手,见她腮畔满是血,一张俏颜惨不忍睹,忙打横抱起她,直冲向外面。   外面的人已经全被弥里和凌一杀光,两人正迎在洞口处。   见锦璃脸上鲜血模糊,他们皆是红了眼睛,这就要冲进去杀人。   御蓝斯怒声呵止他们,抱着锦璃到了橡木屋外,才将她放下来。   她脸上   的伤口瞬间恢复无暇,最后一点血痕也被肌肤吸纳,他却心口还是痛,凝眉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在这等我,不准再乱跑。”   “知道啦!”她捂着唇儿,生怕他的吻飞跑一般,双颊顿时绯红。   一见她这娇态,御蓝斯怒火顿时溃散,嗔怒地宠溺点了下她的鼻尖。   他转头命令弥里和凌一,又严苛地判若两人。   “看好她,再出事,我必杀你们!”   说完,他便又冲回山洞之内。   锦璃歉疚地看了眼弥里和凌一,凭他御蓝斯,就算是血族唯一被封王的皇子,何来的本事命令这两位太皇护法呀?还……杀他们?!   “你们别介意,他是因为我受伤气急了……所以……”   她又忍不住揉了揉受伤的脸儿,所幸,现在她半人半鬼。   否则,这像极母妃的绝美容貌,怕是难免留下疤痕,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   弥里担心地凑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儿,虽然已经痊愈,怕是疼痛感还未完全消除,她脸上的浅笑还有些不自然。   “被谁打伤的?”   “石遂。”   “我这就去劈了那混蛋!”凌一说着,就要冲进去。   锦璃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却还是有几分戒备。   “你不必去了,阿溟已经杀了他。免得御蓝斯生气,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凌一欲言又止,却尚未开口,就见她走到远处,在一处平整的大石上坐下来……   弥里看出两人微妙,却也不好再多问。   看这样子,就算问了锦璃也不会说。   万一御蓝斯出来,正听到他们的交谈,得知凌一中伤过锦璃,必然大动肝火。   ☆、第277章 不让吻哭给你看   一路扛着龙鳍长剑,在乱石崎岖堆积的山洞里走了十几丈,跌跌撞撞,脚踝扭了几次,这会儿虽已痊愈,筋骨上疼痛的余韵还未消。   幸亏御蓝斯将她横抱出来,否则,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不知要如何大发雷霆邾。   这点伤,她自是不敢对御蓝斯提的。   她双膝盘在石面上,轻轻揉捏着脚踝,思及刚才对凌一蛮横厉冷的口气,不禁懊恼。   似乎前一句说了阿溟,后一句又说御蓝斯,气怒之下,竟是语无伦次了。   她自知血液易惹祸,也不该冒然怪凌一。   而且,这祸已然不是惹了一两次,此生招惹了御蓝斯,便是最大的一桩祸事。   当然,这是幸福祸事,哪怕赴汤蹈火,万劫不复,她也甘之如饴。   与大齐的西山猎场救下轩辕颐那一次,他亦是被她的血液吸引,才执意想报救命之恩……麻烦一桩接一桩,次次危及性命。   可她着实没想到,凌一这自制力强悍的吸血鬼,竟也能失控犍。   思及凌一利爪划在脖颈时的冰冷刺痛,她依然毛骨悚然,嗖嗖一股冷凉,小蛇般攀爬满身。   洞口那边,御蓝斯低沉的声音传来,锦璃忙站起身,抚了抚裙摆,收敛心绪。   见弥里和凌一都迎过去,她站在大石旁再没有往前走,只等着御蓝斯朝自己走过来。   她已然习惯,视线率先被绝美无俦的夫君吸引。   御蓝斯紫袍贵雅流光,栗发雪肤,俊逸不凡,此刻于那一群人中,更是格外耀眼。   她半眯着凤眸,悄然沉醉于夫君的美,唇角浅浅挂着甜蜜的笑,视线触及其他人,却不禁……大惑不解,匪夷所思,怪异惊笑。   “哈!哥,苍兄,玖兄,恪,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呀?”   轩辕苍,南宫恪等人,衣袍褴褛成片,还染了血污,本是梳理紧致顺滑的头发,皆是凌散如疯子,脸上竟还沾了不少玉石粉末。平日贵雅绝伦的皇子王爷们,绝美之貌全然不见。   一群不会武功的泼妇打架,往往蛮力乱施,张牙舞爪,才会落得这般地步,可他们……   锦璃手臂亲昵环住御蓝斯的腰际,忍不住笑歪在他怀里。   几个男子被她笑得面红耳赤,皆是囧得抬不起头。   御蓝斯当着众人的面,终是没有再训斥她的任性妄为,只横抱起她,不肯让她多走路。   锦璃被他突然抱起,才断了笑声,还是忍不住问,“怎么都不说话?是发生了什么怪事么?”   轩辕玖打趣道,“璃儿,你别提了,他们在山洞里一会儿抓鸡,一会儿抓虾,一会儿还逮耗子,扑来扑去,就闹成这个样子了。最惨的是我,我好心给他们喂解药,竟被他们群起攻击,真可惜呀!你只顾挨训,竟没捞着大饱眼福。”   好一个抓鸡,抓虾!唬弄她玩儿呢?那是玉矿洞,哪儿来的鸡和虾?   苏锦煜却是想起那一幕,便七窍生烟。   事实是,他们毒发,又被石玉捉弄,自相残杀。   轩辕玖来喂解药,竟也没能制住他们,多亏了御蓝斯赶到,以内力助他们消化了药丸,方才恢复清醒。   石玉和那些工匠自然皆是被杀了,这玉矿,从此,也得他自己亲手打理,再不敢懈怠。   “璃儿,你和你家阿溟,还是尽快去买几套衣袍回来,你嫂嫂若见我这样子,定然大发雷霆……”   苏锦煜沮丧地说着,一个身披酒红色披风的倩影突然袭来,直撞在他怀里。   他被冲撞地向后踉跄,忙站稳脚跟。满是玉石粉的俊颜上,神情僵住,一双凤眸因懊悔与疼痛,成了剔透若宝石的莹绿色,他大掌温柔落在她的后背上。   “胭媚,我没事。”   于是,其他人都不约而同,识趣地先行一步,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锦璃歪在御蓝斯肩上,又问最热心说话的轩辕玖,“玖兄,你可知,我家夫君为何在山洞里弄得一身脂粉香?”   却不等轩辕玖回答,御蓝斯就问,“璃儿,你这发髻是谁给你绾成的?”   这是血族古时的发髻,从前,他在史书上,见过这发髻,祖母曾说,她很久以前绾过,是未嫁女子的发式,典雅繁复,尊贵而婉约。   脑后分三层,皆是编成了反复的蜈蚣辫,最后,三条长长的发辫交错扭转盘桓到右侧,绾成一个繁复的花髻,以一根钗簪固定。   这发髻,看似简单,却委实不简单。   血族皇宫里的嬷嬷们,也不见得能绾得如此利落,锦璃就更不可能会。   倒是绾在她头上,格外好看。   鬓发如漆,发髻上层层叠叠的发丝,如绽开的花瓣,在阳光下光泽闪耀,这梅花的步摇簪也选得格外合宜。   锦璃又抬手摸了摸发髻,小心偷觑着夫君的眉眼。   “这是……弥里给我绾成的。”   tang>   御蓝斯心里顿时炸开一瓶陈年老醋,冷眸看向弥里。   弥里只从他身侧漠然目视前方,冷声说道,“她被余氏追杀,披头散发地奔出来,服侍的宫人都死了,只能我为她盘发,你若生气,拆掉便是。”   御蓝斯当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掉锦璃的头发,倾散发丝的她,只有他能赏。   “寒冽……”   他俊颜清寒地一声咆哮,震耳欲聋的怒声,仿佛爆开的雷,使得周遭几个人皆是脚步微顿,脸色僵冷。   寒冽鬼影般现身,手上多了一个大包袱。   “把衣袍给苍兄和恪他们更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有所准备。   寒冽应下,忙把包袱交给上前来的南宫恪,他又对御蓝斯俯首开口。   “殿下,伏瀛国师刚刚回来,依照殿下的吩咐,甄选了两位善于经营玉矿之人,已经在王宫内恭候。”   苏锦煜拥着御胭媚过来,正听到这番话,心里顿时愧疚丛生。   若非他用人失察,也不至于让御蓝斯连这种小事都劳心费神。   他正要拉着御胭媚跪下请罪,御蓝斯却似早料到了他所思所想。   “我带锦璃先走一步,你和苍兄他们换好衣服再和胭媚姐返回。石遂之事,也不怪你们,换做是本王,初来乍到,自然也是当选对玉波城熟知之人来经营玉矿。”   苏锦煜哑口无言,御胭媚低着头,也无话可说。   御蓝斯从矿场的马厩里牵了马来,带锦璃策马而去,寒冽迅疾飞身跟上。   锦璃被环住腰际,横坐在御蓝斯身前,纤细的手臂紧拥住他的腰背,脸儿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察觉到他仍是怒气未消,她扬起脸儿,正见他俊颜冷酷地目视着前方,一手拥住她,一手策马疾奔不停,分明是在发泄怒火。   她无奈地攀住他的脖颈,却还是触不到他的脸,一个吻便印在他的颈侧。   他身躯敏感一僵,马速瞬间慢下来。   他忍不住嗔怒低斥,“不怕摔下去吗?!”   “怕,我更怕你不理我了。”   他看着路,她则仰望着他。   “哥哥惹你生气,我也惹你生气,大家还中了毒,被这番算计,全凭你一人顾全大局。你百忙之下,还能如此冷静的不盲目呵斥犯错的哥哥和嫂嫂……阿溟,你让我如何爱你才好?”   “以后不要让弥里碰你的头发就好!”   “嗯!”   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再没有急催着马儿狂奔,就这样拥着他,缓慢前行,看遍了玉波城的大街小巷。   *   玉波城重新整顿,所有官员与宫人全部重新严查更换。   玉矿是从莫黎城甄选两位吸血鬼,一个负责采矿,一个负责经营。   王宫上下也清洗的焕然一新。   经石家一门闹出的波折,众人皆是耿耿于怀。   却无人告知锦璃,为何他家夫君那日从石洞里出来,惹了一身脂粉香。   轩辕苍歇息两日,便带狼族大军启程,返回狼族。   苏锦煜为他备下一大车稀世珍宝,作为厚礼答谢他的相助,让狼王龙颜大悦。   轩辕玖则与苏现和苏妍珍,一起去了靠近黑杉岭的天廊城,筹备开设医馆之事。   临别他仍是以斩断血脉牵引,诱康恒一同前往。   康恒却婉言拒绝,他想通了,一辈子不想斩断这牵引。如此,若锦璃再有危难,他也可以及时赶到相助。   因苏世韬决定带着李侧妃返回大齐,康恒一道随行,返京探望久别的父皇,负荆请罪。   他的决定,如一个巴掌结实打在轩辕玖脸上。   轩辕玖也曾想返回狼族,向父皇请罪。   可,他的父皇,远没有康邕那般仁慈,他若变回从前的容貌,必死无疑。   而他从前的容貌,虽惊艳绝美,却也能引起锦璃之痛,所以,那容貌,他宁愿永远舍弃,再也不要。   送走众人,御蓝斯才带锦璃、伏瀛等人离开玉波城。   离开之时,他单独下了一道密令,让苏锦煜寻工匠把紫玉宫的那些彩玉画拆掉,换成锦鲤荷花,将其改名为璃宫。   *   从玉波城启程,飞行千里之后,顾及锦璃有身孕,御蓝斯命大家停下来,在一处人类经营的客栈中用膳,并吩咐出自为锦璃炖了鱼汤和安胎药。   因用膳之后,便要接着启程,御蓝斯只安排两张大桌。   寒影诸将环坐一桌,弥里,凌一,伏瀛,南宫恪,陪同夫妻二人同桌而坐。   饭菜摆上来,伏瀛还在忙着擦拭自己的魔球。   他一头长发低垂着,手上的面纱布擦几下,不忘在魔球上呵一口气,继续擦……   那魔球上分明静无尘埃呀,这吹毛求疵的老怪物,到底在擦什么呀?   可怜的魔球,就快被他擦下一层皮。   锦璃疑惑不解,见他神情似有郁闷之色,忍不住关切。   “国师,那魔球用膳之后再擦也不迟,阿溟命厨子做的您最爱吃的血浆糕点,冷了腥气重,快趁热吃吧。”   伏瀛闷火郁结,叹了口气,这才收起魔球。   “娘娘,老臣之所以擦拭魔球,是因为……魔球竟不如殿下了。”   弥里、凌一和南宫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锦璃却听出来了,这老狐狸分明是话中有话,心存怨念。   御蓝斯拿筷子给锦璃夹了菜,肃冷皱眉,冷睨他一眼,“国师此话何意?”   伏瀛始终为沙漠蜃景一事耿耿于怀,那一日,蜃景出现之后,他便对御蓝斯提醒,蜃景乃是凶兆,然而……   “老臣说过,蜃景乃是凶兆。在血族古籍中记载,蜃景如回光返照,是被死神选中才有幸看到的。然而,娘娘说那是好兆头,殿下因此骂老臣是乌鸦嘴。可石家闹出这一桩,分明就是验证了蜃景之凶兆。”   锦璃圆张着唇儿,手上筷子夹着菜,姿势冻结,凤眸诧异愕然地骨碌着,视线在御蓝斯和伏瀛之间转呀转。   伏瀛这分明是等着御蓝斯道歉呢!   他一番话,也是异常委婉地,拐弯抹角地讽刺,御蓝斯对她偏宠太过,连她指鹿为马,视凶兆为吉兆,也点头附和。   但是,那蜃景是她和御蓝斯的莫黎王宫耶,看到就是吉兆,怎能说是凶兆呢?   这老家伙冤枉,她还觉得冤枉哩!   “国师的意思是,溟王宫出现在半空里,是凶兆么?大家看到都很开心,在当时,就是吉兆呀!再说,我们都顺利安度危险,不但出了沙漠,还过了石家之劫,不是吉祥如意么?!”   “……”伏瀛蹙眉,低着脸,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说不出话了。   弥里从旁默然用膳,不吭声。   凌一见伏瀛一副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御蓝斯则眉宇舒展,端了那盘子元宝虾到近前,一个一个剥开,给锦璃放在面前。   锦璃却拿筷子夹起一个,给他放在口中,继续对伏瀛说道,“当然,殿下依着我的喜好评断那蜃景,也似有不妥。若国师因此生殿下的气,我代殿下向国师赔罪!”   锦璃说着,拖曳着裙袍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对伏瀛俯首行礼,郑重优雅,诚心实意,叫人哑口无言。   伏瀛忙起身跪下来,叩首,“老臣惶恐……娘娘此举,折煞老臣了!”   锦璃忙起身扶起他,宽和地劝道,“惶恐就起来用膳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好?”   她轻柔细语,竟哄一个老小孩。   伏瀛老脸暗红,忙坐回位子上。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未再多言,只忙碌着继续服侍他的王妃用膳。   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自然而然,仿佛,如此用膳,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伏瀛惊讶咋舌,哑口无言。刚才为那件事计较,当真是他愚蠢了。   御蓝斯对苏锦璃的宠爱,已然超出他的想象。   弥里和凌一因这亲密无间,脸上皆是有些不自然。   南宫恪始终低头专注用膳,不看他们。   而另一桌上的寒影诸将,见他们的溟王殿下竟如此……更是愕然石化。   此刻的御蓝斯,全无半分帝王威仪,从头到脚,寻不到半分肃冷威严的骇人痕迹。   他瞧着身侧荷香锦袍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是专注而宠怜的笑,似捧她在手心怕摔了,含她在口怕化了,仿佛天地之间,独剩她一人为伴,此生便这样赖她在侧,才能永生下去。   那女子峨眉淡扫,胭脂清浅,笑颜温柔,眼里心里,也似终此一生,只得这爱她的男子就足够。   *   返回血族京城时,夕阳已西下,御蓝斯派寒影诸将暂返莫黎城。   他只带着锦璃和弥里,凌一,南宫恪,伏瀛,到了城门。   经过城卫的允许,悄无声息地入了城门。   几个人皆是罩了黑色披风,与一般子民并无差别。   御蓝斯并没有派人送信说返回,因此,无人前来接驾。   他和锦璃也皆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京城内华灯初上,大街小巷上都张贴了圣旨。   夜市繁华,摩肩接踵,却无人驻足看那圣旨。   只因,百姓们早已看过,圣旨是血族王御穹回朝当日,就命人贴上的。   穿过街道,锦璃看到每条街上都有,便忍不住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来,一字一顿的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皇御尊与珈玉妃,杀溟王,抓皇子恪,狼九皇子轩辕玖,以及大齐颖王,与逆天而行的驭兽绝   宫宫主安凤归联手,威胁朕与太后交出皇权,妄想吞并天下。太皇如此背弃祖训,违背三国和平盟约,泯灭良知,凶残无道,朕今奉天之命,将太皇御尊,珈玉妃斩杀,永除皇籍。钦此。   锦璃读完,忍不住问御蓝斯,“阿溟,这圣旨上,还少写了一个人呢!”   “谁?”   “御月崖!”   御蓝斯凝眉看向弥里和凌一,他们一头雾水。   他又问询看向南宫恪。   南宫恪也茫然摇头,全然不知御月崖的去向。   “哥,我以为,那天他已经被你和父皇杀了呢!”   那天,从驭兽绝宫离开,大家都只顾救人,杀狼首,皆是忽略了御月崖这号人物。   御蓝斯见锦璃一脸担忧,安慰拍了拍她的肩。   “我会派人去寻他的踪迹,此人不能不除。”   “他与嫂嫂是兄妹,两人之间必有牵引。嫂嫂却自始至终未曾提醒我们,恐怕也是有心留他一条活路!”   锦璃说着,握住御蓝斯的手,“若他逃到域外,从此不再返回,便没有必要再追了。”   “嗯。”御蓝斯却已然暗定主意,派人去逼问御胭媚……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伏瀛道,“你先回府邸歇息,明日收拾行装,随本王前往莫黎城。”   伏瀛疑惑,一路上,他并不曾提及呀。   “殿下,此事是否还需陛下同意?”   “本王会向父王禀明的。”   “不知殿下要老臣去莫黎城所为何事?”   “请你当两个世子的太傅。”   “呃……”   有这位王妃娘娘在,他这太傅恐怕不好当呀!   那两位小世子打不得,骂不得,要如何教?若调皮捣蛋,吃亏得可是他。   御蓝斯见他犹豫,似笑非笑地说道,“此事是谨儿自己决定的,他曾说要当普天之下最强的男子,也立誓拜你为师。不过,你若不乐意,本王不会勉强的。”   殿下话摆出来,只铺了向上的台阶,向下可是悬崖,他若不同意,岂不是要活活摔死在小世子怨怒的眼神里?!   可怜的老狐狸只得俯首同意,“老臣愿意!”   锦璃见他如此爽快的答应,忍不住与御蓝斯相视而笑。谨儿知道的话,一定很开心。   *   入了宫门,五人先去给御穹请安。   从御书房出来,早就埋伏在宫廊下的御蔷,带着南宫谨和无殇,突袭而至。   锦璃被吓得惊笑,抱了抱御蔷,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两个儿子。   “苏无殇,你怎能又胖了这么多?南宫谨,告诉娘亲,平日有没有做坏事?”   娇嗔的笑语严慈参半,她上前来,就将两个儿子一边一个抱在怀里,卯着两张小脸猛亲。   宫廊下,乍然溢满孩子和女子的欢笑,霎时变得温馨甜暖。   南宫恪和弥里、凌一也忍不住,都扬起唇角。   御蓝斯俯视锦璃失控的样子,铁青着脸色,忍不住轻咳,提醒她适可而止。   平时,两人再亲热,也不见她这样疯狂地吻过他,这女人未免太偏心!   见无殇嘟着嘴,直把唾沫往锦璃粉艳的脸上蹭,他大手一伸,把不安分的小家伙拎起来,抱在怀里。   无殇就嘟着嘴,把酝酿地一堆唾沫,涂在他宛若刀刻的腮骨上。   “爹爹,亲亲!”   “苏无殇,你这样很脏耶……”他绝美的五官皱成一团,不悦地向后仰头躲避。   小家伙顿时竖起浓眉,小嘴儿撅到天上去,大眼睛泛起红晕,楚楚可怜地巴巴瞪着爹爹,这就要哭给大家看。   众人皆是露出几分骇色,因为门那边就是这位小祖宗的祖父陛下,万一惊动,后果不堪设想。   锦璃察觉儿子不对劲儿,蹲在地上拥着南宫谨呵斥,“溟王殿下,你这是在欺负儿子么?”   他哪有欺负儿子?分明是被她和儿子欺负嘛。   “好啦!不脏,不脏……乖乖不哭!”御蓝斯惨败地哄着。   小家伙顿时又傻乐,就继续么么么……   御蓝斯躲避不及,被他强吻了几下,冰冷的面具再也支撑不起,也忍不住在小家伙的柔软的脸上狠狠亲了两下,又搔他的痒,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南宫谨在娘亲怀里,听到南宫恪的轻唤,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一头惊艳的栗发。   然而,他那妖冶无双,俊逸倾城的样子,却反而让南宫谨脸色苍白,见鬼一般,仓惶退了两步。   锦璃见他神色不对,忙把他揽在怀中,巧妙地挡住了他看向南宫恪的视线,对御蓝斯说,“阿溟,我累了,我们先回寝宫吧!”   “好。”御蓝斯也担心地看了眼南宫谨,抱着无殇对弥里等人道了别,一家四口才下去长阶。   <   p>御蔷再无半分公主威仪,骄横扑进凌一的怀里去。   她一身火红的锦袍,绳索般将凌一牢牢困住,双腿缠在他腰间,两手捏着他的耳朵,娇声逼供,“说,在外面有没有喜欢上别的女人?”   凌一眉头微皱,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近。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与御蓝斯携两个儿子远去的锦璃,无奈笑道,“当然没有,也不该有,不是么?”   御蔷被反问地哑然,想在他脸上寻到些什么……却只是徒劳。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求月票!   ☆、第278章 小世子浑身带刺   凌一避开她的探看,飞快在她腮畔轻吻,邪笑反问,“我不在时,你可有养男宠?还是收了哪位公子的厚礼?”   御蔷赧然红了脸儿,还是强撑着勇气争辩,“本公主既说过会好好爱你的,就不会再背叛你,你怎还是这样胡乱猜想?”   背叛么?她真能做的这样彻底么?凌一倒是并没有真的严苛束缚她邾。   “既然如此乖,走……回去奖励你!”   御蔷却八爪鱼似地,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凌一无奈而宠怜一笑,看了眼弥里和南宫恪,向他们道别。   两人皆是一脸揶揄的笑,示意他马上滚远。   凌一就把御蔷直接扛在肩上,跃入夜空,飞身离开。然而,无人发现他眼底的伤。   自然,也无人看到,南宫恪和弥里,在宫廊下静立片刻,两张俊美绝伦、艳若白玉的艳容皆是变得苍冷而沧桑犍。   南宫恪仰望着星空,怅然一叹。   “弥里,去我的寝宫喝一杯吧。”   今晚,他格外不想一个人呆着。   弥里淡漠如冰,侧首看他一眼,眼底深红如渊。   “我素来不喜饮酒,这些年也和凌一养成了滴酒不沾的习惯。酒后乱杏,恪皇子早该谨记这教训才是。”   弥里说完,漠然转身,却并非消失于自己寝宫的方向,而是去跟踪凌一和御蔷……   此人寡淡肃冷,只对锦璃一人好,南宫恪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他不知,弥里口中的“酒后乱杏”,是讽刺他,前世之错,还是讽刺他,在玉波城喝酒中毒一事。   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轻缓打开。   南宫恪并没有感觉到父亲的靠近,转头看去,果然……御穹一身红色金纹龙袍,还端坐于龙椅之上。   “恪,进来我们父子俩喝一杯。”   他忙于奏折,说话之际,头也没抬。只因百忙之中,忽然顾念到了儿子的失落。   “是,父皇。”   南宫恪上前来,帮他整理好批阅过的奏折,随口问,“父皇今晚不宣召芹妃么?”   “倒是难为芹妃,朕就算宣召她,也是为了顾念雪儿的感受,其实已多时没有让她侍寝,这对芹妃不公平。”   御穹说着,淡然一笑,似在谈论别人的故事一般,自嘲一叹。   “受过伤的男人,都不会再爱了,为父说的没错吧?”   南宫恪清苦笑了笑,没有回应。他受了伤,可他还是尽力不惊不扰地去爱锦璃。   这皇宫,南宫恪不曾住多久,此次回到这里,却莫名有一种亲切感。   父子俩进去内殿,他环顾四周,就见靠窗的罗汉榻上,宫人已经摆下两坛酒和几盘小菜,瞧着那两坛酒,南宫恪忽然又提不起兴致。   弥里说得对,酒是不能轻易喝的。他更怕酒醉之下,会在父亲面前,暴露了藏匿于灵魂深处的罪恶。   御穹见他迟迟不坐下,便脱了艳红的金纹龙袍和靴子,慵懒地靠在方枕上。   栗色的长发流泻开去,仿佛团成云状的丝缎,白如玉的肌肤上,深红色的因为高深莫测的力量,呈现紫红色。   他摇头笑了笑,命宫人把酒坛拿下去,换上一小壶和两个酒盅。   酒菜也撤下去,端来两个白玉汤盅,剔透轻薄的玉仿佛一层纱,鲜红的血在其内映衬出来,如玛瑙般悦目。   宫人迅速而静谧地忙碌完一切,又悄无声息地恭顺退下。   仿佛前一刻的酒坛是一场错觉。   南宫恪只得坐下来,“父皇,您有话对儿臣说?”   “朕是想与你商议几件事。”   “需要把哥叫回来么?”   “不必,你哥做事太大胆霸道,也太强硬。”御之煌说道,“翱王御风,乃是朕的亲生父亲,你们的嫡亲祖父,这事儿……朕一直在考虑,是否该公告天下。”   “这……父皇该与皇祖母商议。儿臣不敢妄加评断。”   “我们亏欠了翱王,若没有他,就没有为父,没有为父,也就没有你们。”   “父皇,既然如此说,便是决定了,要立他为太皇,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血战!正如无殇和谨儿是否应该改姓一般,将会引群臣怒起攻击。”   南宫恪忽然明白,他为何不找御蓝斯商议,因为御蓝斯若明白他心底的决定,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力排众议,将御风扶上太皇之位。   御穹端着酒杯静默半晌,又道,“之煌被贬为庶民,他曾经的封地空置。那片地界,曾是最繁华的,如今却完全荒芜。你是皇子,总不能一直当一位掌司堂主。镜水镇那一片也被划分在其中,就交给你吧。”   “父皇,儿臣已经厌倦了朝堂。”   “是厌倦了朝堂,还是仍对锦璃心有愧疚?”   南宫恪默然不言,端起酒盅,仰头灌下去,辛辣的液体刺痛了   tang喉咙,也刺痛了心。   御穹没有勉强他,“也罢,你就暂居在莫黎城吧!”   “是。”   “那片封地,你要如何改建,如何管制,你和你皇兄商议。如今莫黎城迁居的百姓越来越多,也需要向外扩建,你皇兄下令,严禁京城百姓迁居莫黎城,也不无道理。”   南宫恪又自己斟满酒盅,两手举起来,“儿臣敬父皇一杯,谢父皇隆恩。”   御穹端起酒盅,他端看着儿子,却无奈又慈爱。   搁下酒盅,他才又道,“恪儿,今日……是你母妃的生辰。”   南宫恪忙起身跪下来,“儿臣不孝,竟……”   “不怪你,朕也差点尽忘了。她失踪那么久,只有你哥记得她。怕朕伤心,怕惹起众怒,这些年,他未曾再提及。”   御穹说着,从罗汉榻上探手,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扶起来。   “恪儿,朕一直想知道,在你的前世……你是如何杀了朕的?”   “如这般,父皇想拉近父子之情,儿臣趁机在酒盅里下了毒,从此父皇一睡不起。”   御穹自嘲失笑,“你是帮你母妃复了仇吧?说到底,是朕害死了她。”   南宫恪凝眉,强忍住,没有落下泪来,“儿臣是曾那样认为的。不过,只有儿臣心底清楚,儿臣杀父皇,也是想夺取血族皇权。”   “那些都过去了,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是。”   然后,御穹没有再喝酒,南宫恪却一杯,接着一杯,妄想冲掉心底的痛,却越喝,心越痛。   *   月影西斜,宏大橡树笼罩的宫苑内,疏影斑驳,夜风袭过,如滚动一地碎金。   殿内,锦璃侧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半梦半醒间,仍能听到父子三人从浴殿那边传来的谈笑声和哗啦哗啦的扑腾水的声音……那喧闹的动静,已然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时辰。   他们竟不怕泡下一层皮?!   “后来呢?驭兽魔宫就埋到沙漠下面去?”南宫谨忍不住问。   “大门被炸毁,里面也塌陷……整个魔宫就被掩埋了。”   “那个安凤归既能在沙漠深藏完年之久,一定藏了很多宝贝在魔宫里吧?你和舅舅他们没有带些回来么?”   锦璃隐约听到长子一番古灵精怪的话,失笑哼了一声。   这小子,当逃出魔宫是好玩的呢?   宝藏?他还真敢想!   御蓝斯笑道,“就算真的有,被大群恶兽追击,谁有心思去带那些累赘?”   龙首吐水的温泉池内,南宫谨游鱼似地,从大片花瓣下面钻出水面,就游到池边,和御蓝斯一起看着无殇挥着小翅膀,大鸭子般的在水里闹腾。   “这两年,你东征西讨,一定耗费不少银两,还有,寒影每年都需要大批的银两。若是把那沙漠里的宝贝全挖出来,冲入莫黎城的宝库,也就不必担心未来了。”   御蓝斯壮伟的身躯依靠在池壁上,两条手臂搁在池沿上,他优雅略动手指,右手的夜光杯里,鲜红的液体如玫瑰花瓣般,清幽晃动。   “你说得话有道理,不过,那片沙漠流沙遍布,不好带出。”   “既然安凤归可以,我们为何不可以?”   “谨儿,那些横财,是带了诅咒的,我们不便去死神手里生夺。再说,要光明正大地挣点银子,并非难事,切忌贪婪。”   南宫谨应着,小脑瓜里却在盘算,如何去沙漠里,把那些宝藏挖来。   他又忍不住问,“那位叫沙朵的姑娘好看么?”   御蓝斯斜睨他一眼,大手摸了摸他的头,毫不避讳地说道,“没有你娘亲好看。”   “有些女子能否吸引男人,倒不在于美貌,想那佟诗灵,也没有我娘亲好看……”   “谨儿,过去的事,不要再耿耿于怀。”   “你敢说,面都那与我娘亲孑然不同的女子,且能驯化猛兽的魔女,一点都没有动心么?你们做了什么,谁又知道?”   听到那半是玩笑、却犀利刺骨地质问,锦璃从床榻上陡然坐起身来,冲进浴室内。   “谨儿,放肆!”锦璃勃然大怒,直接穿着睡袍下了水池,拖住儿子的小胳膊,“南宫谨,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苏无殇被娘亲的突然闯下来吓了一跳,呛了两口水,胖墩墩的小身体就直往下沉。   御蓝斯迅速搁下酒杯,伸手拉住他的小手臂,把他抱在怀里。   南宫谨小脸儿就绷起来,强硬桀骜地怒声嚷道,“我没有说错!”   “你还敢狡辩?”锦璃猛然举起巴掌,凤眸恼怒瞪着他。   “苏锦璃……你怎能打孩子?”御蓝斯震惊地忙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他怀里的无殇被吓哭。   南宫谨却扬着小脸儿,执拗冷笑,“这样的问题,娘亲恐怕没有勇气直接问他,就   算问了,他恐怕也不会说,他和爹是兄弟,血脉里流着同样的血!否则,麓山猎场也不会有那些尾巴美人儿献艺讨好!”   锦璃闷着怒火挣扎手腕,这一巴掌,她非打出去不可,这小子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   御蓝斯抓住她不肯放,“璃儿,别吓到他们,谨儿如此顾虑,不无道理。”   “此事,下不为例,别再在水里泡着,去睡觉!”   锦璃咆哮着,把他们赶出去,又催促着他们换了睡袍……   两位嬷嬷胆战心惊地进来,把两个小世子带了出去,独剩夫妻两人同床共枕。   御蓝斯躺在床榻外侧,担心地看了眼锦璃。   她欲言又止,柳眉紧皱,再难成眠。   “阿溟,你别生气,谨儿定是见了南宫恪那一头栗发,想起前世他与佟诗灵的事。他不该拿南宫恪来揣度你。”   “我明白。他毕竟是孩子,怎么想都不要紧。”   他柔声哄劝着,大掌捧住她的脸儿,于暗昧不明的光线里,探看她的神情……   见她没有躲避,才小心地把她环入怀中,疼惜轻吻她的唇。   “璃儿,我是担心你会难过。你那么疼爱他,怎能对他动手呢?你抓痛他,你也会痛百倍的。”   她眼泪夺眶而出,泛滥成灾,再难抑制,却愧疚地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毕竟,南宫谨不是他的骨肉,是她教导不周,他才那样放肆地质问他,斥责他。   若南宫谨不是她的儿子,只是一个寻常人,那般触怒他,恐怕已是死罪!   “阿溟,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傻丫头……”   他把她紧拥在怀里,却不知该如何化解她的痛。   他听到偏殿内,南宫谨正蒙着被子大哭!   那混小子,一番话,击伤他和锦璃,也重伤了他自己。   ☆、第279章 美人,血染天下   锦璃担心儿子,不觉间也关注配殿的动静……   曾听御蔷说,她灵魂了入了前世时,身体冰冷,呈亡故之态。   那小子却闷声不吭,一滴眼泪未曾流,还笃定,她必然能复活。   他既如此坚强,这会儿,却为何蒙着被子大哭?   因她刚才举着巴掌打他吗?重伤了他的心?   做错事的,分明是他,就该得教训犍。   然而,她却也明白,那小子是怕她受了委屈,是怕她再次被骗,怕她重蹈前世覆辙……   他是在保护自己的母亲,他没有错……错得是她!   那闷闷的哭声,仿佛一根带刺的藤蔓,死死缠住她已然百般纠结的心。   她闷在御蓝斯怀中,啜泣地身子轻颤,揪住他的睡袍,矛盾地呼吸也有些不畅。   御蓝斯感觉到她的挣扎,宠怜在她额上轻吻,“璃儿,等我一下。”   说完,他披了外袍就出去。   “阿溟……”   锦璃忙坐起身来,拉着袍袖擦了擦眼泪,听着他脚步声朝着配殿而去,恍然微怔。   他该不会是去安慰那小子吧?手儿揪着锦被,心底一团酸楚的暖热与欣喜。   片刻后,御蓝斯返回,却是给了她一个更巨大的惊喜!   她不可置信地从床榻上跪起身来,冲到了床沿,捂着口鼻,孩子似地,又哭又笑。   那高大的身躯一袭无绣的紫色丝袍,光氲如流水,健硕的肌理于袍服下清晰可见,这样的他贵雅不羁,像极衔子而行雄狮。   两个小人儿被他一边一个夹在腋下,直接带到了床榻上来。   南宫谨已然哭得眼睛鼻子通红,别开小脸儿,执拗地一眼不看她。   无殇大眼睛眯着,已然困倦地睁不开眼睛。   她只得先接了无殇,把锦被整理好,她在最里侧躺下,御蓝斯躺在外侧,两个小人儿躺在中间,纱帐拢住大床,一张锦被盖下来,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微妙。   “今晚一家团聚,谁也不准生气,不准难过,更不准哭鼻子,我们化干戈为玉帛。”   御蓝斯说完,侧首问紧挨着自己的南宫谨,“谨儿?”   小人儿抹掉眼泪,闷闷发出一点鼻音,“嗯。”   “爱妃?”   “同意。”   “殇儿,你呢?”   小家伙胖胖的藕臂环住了娘亲的脖颈,已然呼——呼——   锦璃忍不住轻笑,“他睡着了,可能刚才玩水玩累了。”   “我们也睡。”御蓝斯侧身,上臂伸过被子,一并揽住了两个小身体,指尖正触到了锦璃的腰间……   锦璃呼吸一窒,脸颊耳根都不禁滚烫,悄然与他十指相扣,唇角在黑暗中甜蜜微扬。   “阿溟……”   其实,她之所以这么晚还没有睡,是在等他宣告一件事。   若谨儿不闹这一出,她想安安静静陪他度过今晚的。   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回应,“嗯?”   “今儿……是母妃的生辰,我们就这样过么?”   “你怎知道?”   “我在史书上看到的。从前我想多了解你一些,就默默记下了。”   “璃儿……”他呼吸失衡,片刻后,才笑道,“这样就挺好的,她在天有灵,看到我们安好返回,一定也开心。”   他于被子下握紧她的手,把心底波澜壮阔的感动,无声传递给她。   *   皇宫深处,最偏僻荒寂的一处宫苑内……   一抹俊秀的黑影,静冷无声地立于宫廊下,以结界封印自己的气息,已在宏大的圆窗外静立多时。   夜风回旋,撩动了地上沉厚积压多年的碎叶,却无法撩动他的垂坠黑瀑的发丝与袍服。   他仿佛凌驾于世的夜魔,正窥伺着人间,冷厉的眼眸俯视室内的动静,却无甚波澜。   窗内地毯上,衣袍凌乱,急迫如撕战般欢爱的两人,在癫狂激烈的一番动作之后,倏然停下,死去一般,一动不动地……   良久,欢爱的余韵褪去,女子翻身趴在男子的胸膛上,慵懒地娇声开口。   “凌一,我们成婚吧!”   窗外的黑影总算有了一丝波动,却只是浓眉微扬。   呈大字仰躺地上的凌一,受了惊吓般,微动了一下。   赫然睁开双眼,见她正笑颜妩媚地等待自己的答案,他迅速转开视线。   “成婚……”   他沉吟念出这两个字,眼望着红绡纱幔层叠殿顶,舌尖上莫名绕过那一口永难忘记的甜蜜味道,手迟疑在半空微举了片刻,落在胸膛冰冷的艳丽栗发上,轻轻安抚梳理。   “这样不是很好么?为何忽然想成婚?”   “你不想?还是……嫌弃我?”   他自嘲一   tang笑,“我怎敢嫌弃公主?只是担心,将来……你我都懊悔今日的决定。”   “我不会后悔!”   “公主还是考虑清楚再说吧!”   他敷衍说完,推开她,坐起身来。   “今日欢愉太烈,难免冲动。我们都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不适合成婚!”   他握住她的双肩,霸道地唯一用力把她整个身子提了起来,旋即把她按坐在床沿上,拿衣袍裹住她的身姿,扶着她躺平。   “不早了,早点睡!”   然后,他绝然转身,在她心灰意冷地怒视下,一件一件,从容不迫地把衣袍穿好,长剑背在背上。   御蔷见他一眼不看自己,不禁愈加气恼,心底一团火再也按压不住,描画精致的杏眸也透出几分刺冷的厉色。   “凌一,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御蔷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些年,她阅男无数,他们眉眼的波光,怪异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看出端倪。   凌一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分明心里有鬼。   “是谁?”   “没有谁,公主别把曾怀疑男宠的心思,用在我身上。”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她从梳妆台一侧的剑架上抽了长剑,寒光冰刃,直指他的后心。   “说,那女人是谁?我御蔷身为血族公主,由不得你如此欺瞒。”   凌一摇头笑了笑,“公主这是要与我决裂?”   “你这是……死也不说那女子是谁?”   凌一转过身来,“没什么女子,公主要我说什么?”   说着,他指尖微抬,一缕真气突袭……   她手上的长剑断成了数段,碎断下去,啪嗒啪嗒刺在了地毯上,片片锋芒直立,阻断了她紧追的脚步。   “凌一……我和你势不两立!你给姑奶奶等着,我迟早会把那贱*人揪出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凌一飞身跃出荒寂如凶宅的宫苑,呼出一口气,方才察觉背后有人。   他迅猛抽剑直指来人,不禁震惊一凛。   “弥里?你一直跟踪我?”   月辉清冷,笼罩在弥里身上,化为一团寒气……   那寒气浩然如水,于半空流淌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将两人笼罩其中,形成密不透声的结界。   弥里瞬间迫近他眼前,狭长的眼眸利光如剑,“为何不答应御蔷?”   凌一波澜无惊地挑眉,“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麓山猎场时,你可是曾经霸道地不准任何男子给御蔷送礼。”   “哈!弥里你这是在当月老么?”   “我没有心思当月老,我只想问,你到底怎么了?!”弥里忍不住咆哮。   “我怎么了?”凌一嘲讽地冷笑,“你知道你看锦璃的眼神多么悲哀么?她和御蓝斯很幸福,你再爱她也没有希望,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   弥里敏锐捕捉他怒火的源头,“所以……是锦璃?”   凌一煞然心虚地凶相毕露,俊颜狰狞苍白,“不是!”   他不敢承认,自己因为一口血,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毁掉自己一生。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愚蠢么?”他以狂肆的嘶吼,掩藏了心底的不安。   弥里却完全不相信他反讽辩解,血眸瞬间艳红,伸手便揪住他的胸襟。   他不敢想象,那天锦璃承受过怎样的威胁,她那么恐惧……更甚于面临死亡!   “你那天喝了她的血,还对她做了什么?”   “你这是要杀我么?弥里!”   “我当你是兄弟,才亲自质问你!否则,我早就杀了你!”   凌一愤然推开他,转身便出了结界,颓然冲出去数丈,突然支撑不下去,崩溃地扶着参天的橡树,激烈的呼吸,想把身体里那股龌龊的呼出去,眼睛里却沁出几滴血泪。   几万年,他严于克己,不曾出过任何差错,不成想,竟败在一个小小的苏锦璃手中!   他也想忘记,想做回原来的自己,想和御蔷成婚……可他做不到!   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却直往自己脑子里冲。   那股馥郁甜暖的气息,那甘冽如蜜的血液,就连她的呼吸,战栗,恳求,都撕扯了心肺。   弥里见他如此,仿佛看到了自己,他上前按住他的肩。   “凌一,你也……爱上她了?”   “我不知道……我没有伤害她!我只是忍不住扑倒她……她的血液……”他气恼地咆哮,“我控制不住!自那天开始,我甚至不敢靠近她。”   弥里无奈地长叹一声,庆幸自己没有与他刀剑相向。   “凌一,我们离开吧!我们去塞外,去浪迹天涯,我们都不要打扰她的安宁……”   “好。”   这一晚,巡城的护卫,看到弥里和凌一飞出京城,追去质问原因,却没有追上,只得作罢。   *   辰时,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百官于长毯两侧刚刚行礼起身,门外便传来一声,“溟王与恪皇子驾到”。   龙椅上一声诧异的“宣”。   御蓝斯和南宫恪迈进门槛。   一个紫袍奢华,内敛肃冷,霸气四射,如妖似魔。   一个银袍无尘,温润平和,静雅无争,艳若谪仙。   神似的眉眼与五官,同样的栗色长发,惊艳绝伦,仿佛一个人,分离出的两个孑然不同的灵魂。   丹陛之上的金雕盘龙龙椅上,御穹俯视着两个儿子进来,不经意间从他们的五官里,看到了他深爱女子的仪容。   门外打进的天光里,两个儿子中间,似有一位美人儿,聘婷而来……   他鼻翼微酸,在眼泪滚出眼眶之前,微一阖眼,再睁开,眼底瞬间一片澄明,静冷,与威严。   那恍惚间出现的美人儿,也在眼前消失无踪。   百官们忙又跪下去,高呼溟王万福,恪皇子金安。   声音落下,整座大殿,煞然又静谧诡异。   他们面朝琉璃似地金石地面,视线却左右横扫,波澜暗涌,猜不透这两位皇子缘何而来。   御蓝斯和南宫恪跪下去,先对龙椅上的父亲行礼,待到平身,方才让百官起身。   “父皇,儿臣与恪是来道别的。”   此话一出,殿内紧绷的一根弦,松开。   御穹却有些不舍,“不是说好用过午膳再离开么?”   “儿臣昨晚收到莫黎城户部和刑部的急报,说不少百姓围聚莫黎城外,跪求入驻多时,他们喧闹不散,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所以,儿臣不敢耽搁。”   御蓝斯说完,就上前递上一个小折子。   “这是谨儿闲来无事,搜罗的一点事。他年纪还小,不便插手朝堂,儿臣便亲自把这折子带过来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父皇过目。”   御穹诧异挑眉,不禁失笑,他那个小孙儿能做什么与朝堂有关的事?而且,还……事关重大?!   他笑着起身,径直下来丹陛,亲自接过小折子,鹰眸陡然深冷莫测,杀气阴沉。   小折子上,细细地列了许多人名,而且,分列仔细,字更是写的俊秀。   于麓山猎场内,曾入过御之煌寝帐的重臣之女,名单冗长,对应的百官姓名,皆在其中,整整齐齐,竟有七页。   安凤归坐拥恶兽大军,抓捕三国皇子王孙。   御之煌在朝堂内借此荒唐手段拉拢百官……   他们野心勃勃,这里应外合,当真是果决利落……出人预料!   御穹手上小册子翻到第八页,继续向后看。   已有身孕秘而不宣的女子,足足有五十位。   御之煌,真可谓战绩辉煌!   御穹看过折子,肃冷阖上。   他对御蓝斯和南宫恪温声说道,“你们去吧,得空常回来。”   “是!”   兄弟两人刚刚出去,御穹便下令关上殿门,严禁百官离开。   满朝文武,轰然跪地,不明所以。   一股冷风呼啸,御穹瞬间坐在了龙椅上,温雅明和的龙颜,煞然血眸森戾,震怒骇人,当即怒下杀令,将名单上的女子,全部斩杀!   百官毛骨悚然,不敢辩驳半句。   丞相慌忙站出来,“陛下息怒,臣等愿意让溟王殿下成为血族储君,并让恪皇子改姓为御,两位小皇嗣也更名为御谨与御无殇。”   “哼哼,你们这是拿欺君之罪,与朕做交易么?谁给你们这样的胆子?御尊?还是御之煌?还是你们女儿腹中的孽种?!”   百官岑寂无声,毕竟,御之煌的骨肉,也是皇孙,而且……是如今唯一拥有血族精纯之血的皇嗣,乃是纯正的皇族正统。   因此,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未来血族王的外公!他们谁也不想放弃。   “溟儿若稀罕你们施舍的储君之位,便不会把这小折子递上来。”   御穹愤然将折子丢下丹陛,对已经候命的八位护将下令。   “杀无赦!这折子上的女子,漏杀一个朕便要你们身首异处!”   “遵命!”   百官噤若寒蝉,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御穹却冷声下令,“继续议政!”   *   天色已然大亮,因四处被橡树笼罩,宫道上仍是昏暗不明。   锦璃一身雪绡水墨荷花裙袍,天姿灵秀。   那裙摆间仿佛笼了千层雪般轻盈飘逸,银丝绣纹,在昏暗的光线里,异彩流光,肌肤亦因此艳若冰雪。   她带着两个儿子乘着肩辇,莲央太后的寝宫门前   下来。   一身紫袍的苏无殇顶着朝天辫,额头一点红脂,在她怀里,竟是比女娃儿更娇艳几分。   而南宫谨则一身宝蓝色小锦袍,束袖收腰,整洁利落,艳若冰雪仙童一般。   母子三人往台阶下一站,宫廊下的护卫,宫人皆是不约而同看下来,啧啧惊叹不已。   台阶之上,宫女忙笑着下来通报,“王妃娘娘稍等,太后和翱王*刚起,正在梳妆!”   “有劳姑娘。”锦璃客气颔首一笑,耐心地与儿子在台阶下等着。   御蔷就在这时,雷厉风行的赶过来。   她一身火红的袍子,似一团烈火,生生要将人烧得尸骨无存。   南宫谨注意到娘亲的眼神,忙乖巧行礼,“给皇姑母请安。”   御蔷却全无心思理会他,她一眼看过眼前绝美的母子三人,不禁又妒又羡。   因为眼前的苏锦璃,她才飞蛾扑火,投身爱情。   可是,为何她这样安然幸福,子女双全,她却……尚未开始,就粉身碎骨了?!   她深吸一口气,呼吸到锦璃身上轻暖的芬芳,忙压下心底的异样,对锦璃劈头盖脸地质问……   “七嫂,你们一路从沙漠到玉波城,可曾遇到过什么女子?”   锦璃一手抱着无殇,一手把南宫谨拉起来,护在自己身边,忍不住打趣,“公主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发达雷霆,难不成是与凌一有关?”   御蔷一晚没睡,这会儿怒火已然压不住,也没有耐心对锦璃辩解。   “我问你,你便直接答!我不想听任何废话。”   她气急败坏地咆哮。   南宫谨和苏无殇皆是脸色大变,锦璃也被她怒气震惊,不禁带着两个儿子退了两步。   “如果你是问,凌一是否遇到过什么女子,我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   我赶到黑杉岭时,他和弥里被安凤归困在毒蛇横行的山洞里。   后来,我们又入沙漠救人,一路上艰险重重,不曾见什么女子。   在玉波城暂居的几日,我见凌一也大都是大家聚在一起用膳,对他的行踪并不了解,所以我能回答的,只有这些。”   御蔷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的猜测也不可能有错。   凌一那样子,分明是爱上了别人。   “你撒谎!他如此突然不爱我,定是有其他女人!”   锦璃哑口无言,脑海中莫名浮现凌一吸她血的一幕……难道,是因为那口血?   御蔷见她若有所思,越是眸光诡异,她脑子里疯狂的声音肆虐着,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越是燥怒。   “苏锦璃,你回答我!”   看不惯母亲被这样欺负,小哥俩同时开口。   “你这么凶,所有的男人都不会爱你!”   “坏人!坏人!”   稚嫩的声音重叠一处,却叫人听得异常分明。   御蔷勃然大怒,獠牙突然蹿出唇角,失控地扑上前……   锦璃忙转身,以后背抵挡了御蔷的利爪,把无殇塞进南宫谨怀里,“去找曾祖母!”   就在这一瞬间,御蔷将她的头按在一侧,獠牙刺进了她的脖颈……   甜美的血液入喉,她也看到了玉波城发生的一幕。   凌一咬了这血液甜美的女子,将她扑倒在地,他利爪抚过她绝美的脸儿,脖颈,胸前……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渴望!   仿佛,他等待几万年,只是为需找这样一个血液纯净,灵魂美好的女子。   可惜,这女子已然名花有主,心属他人!   与他在一起那么久,她甚至不曾见他那般看过自己。   一股强烈的愤怒吞灭了理智,御蔷大口大口吞咽着香甜的血液,彻底失控!   南宫谨抱着弟弟大叫“救命……”   护卫宫女皆是冲下台阶……   太后寝宫的门忽然打开……   台阶下,御蓝斯及时赶到,身影呼啸飞袭,宽大的利爪扣住了御蔷的后颈,像是抓去一只贪婪的水蛭,将她从锦璃身上扯开,狠狠地丢在了殿前的台阶上,摔得她肋骨脆断。   锦璃脖颈的伤口愈合,却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目眩,身体无法支撑。   御蓝斯忙接住她的身子,咬破手腕喂到她唇边,“没事了,喝下去……”   锦璃痛苦地别开头,眼泪滑下眼角。   她没有想害任何人,她也不知为何,凌一竟因一口血,突然不爱御蔷。   她不想自己的存在,给任何人造成伤痛,且如此罪孽深重。   御蓝斯无奈,直接猛吸一口血,捏住她的下颌,凌厉吻住她的唇,喂进她口中……   确定她完全咽下,他才紧抵着她的唇瓣,冷厉命令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本王都不准你伤害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锦璃忍不   住拥住他,埋首他怀里,放声大哭。   御蓝斯却猜不透,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南宫恪走到台阶上,把御蔷拉起来,扯着她,直拖到了宫廊下。   “皇祖母,在您的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更不该轻饶了吧?!”   莲央太后发髻尚未完全绾成,凤冠也未戴,凤颜更是恼怒异常。   “御蔷,哀家平日宠你宠得太过了么?你明知锦璃有孕,为何咬她?”   南宫谨忙道,“她质问娘亲,凌一是不是爱上了别的女子,娘亲答了她还不满意,竟还要打我们……”   “哈哈哈……是,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去羡慕一个人类的爱情?哈哈哈……”   御蔷突然在地上大笑起来……   众人被她笑得不明所以。   她笑够了,突然阴沉地转过头去,怒瞪着在御蓝斯怀里的锦璃说道。   “你这个惑乱天下的妖孽,从今往后,我御蔷与你势不两立!”   莲央见她如此不知悔改,恼怒下令,“来人,把这不知悔改的蠢丫头给哀家关入黑棺!”   ☆、第280章 被踩尾巴小世子   御风柔声唤,“莲央!”   莲央侧首,纵然面对这与她同床共枕多时的男子,亦是严苛不减分毫。   “证据确凿,你还想给这丫头求情?若非溟儿及时阻止,恐怕锦璃一尸三命!”   “所幸溟王妃无碍,御蔷平日孝顺,与溟王妃也姑嫂甚笃,此事未免蹊跷。不如叫凌一过来,问清楚再定罪也不迟。”   御风温和劝解着,视线在御蔷和锦璃之间流转。   一听凌一的名字,御蔷就低垂着头,戾气去了大半犍。   她两条手臂被护卫松开,身子跪瘫在地上,身体的疼痛,却不及心里的痛。   她惧怕在此刻见到凌一——她伤害了他心爱的女子,他一定不会原谅她!   御风蹲下来,一股真气灌入她后背,强大的内力,瞬间为她接愈了骨头。   御蔷却不稀罕他的施舍和怜悯,却也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她知道,眼前这绝美的男子,是自己的嫡亲祖父,他是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若活着无望,她宁愿与她憎恨的人,同归于尽。   锦璃在御蓝斯怀里,望着御蔷孤傲的背影,不禁揪住龙涎香淡雅的紫色锦袍。   若凌一赶来,在人前承认爱上她,众人会如何看她和御蓝斯,如何看待她的四个孩子……   御蓝斯感觉到她在怀里轻颤,担心地拥紧她,心底已然有些猜测,看向御蔷的神情,越是阴冷三分。   护卫前去,寻了半天,却独自回来。   “启禀太后,弥里和凌一都不在寝宫,他们留了一张字条。”   说着,他双手高举,递上字条。   御蔷刚刚跪正的身子又瘫下去。   御蓝斯和锦璃,却皆是松了一口气。   莲央疑惑接过字条,上面竟只有一句话,前面是弥里的字迹,后面是凌一的。   “此一别,不知何时归,各自珍重。”   没有称谓,也没有署名,这……分明是留给大家的。   莲央清冷笑了笑,“凌一这是闯了祸,就逃走了?临别,只对十一公主留一句各自珍重。”   锦璃略松了一口气,赫然感觉到,弥里已然在千里之外。   原来,是他,把凌一带走了?!   莲央看了眼再无话可说的御风,说道,“和护法相恋,本就忤逆宫规,既然凌一逃了,就把咎由自取的十一公主关入黑棺吧!”   护卫又押住了御蔷。   莲央叹了口气,上前,素手拍在御蔷的肩上。   “十一,你咬了人就是不对,哀家亲眼看到,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皇祖母……”   “把你关入黑棺也是为你好。那男人……他若对你有情,收到消息,定然回来为你求情!”   御蔷被压下台阶时,经过锦璃和御蓝斯身边,却眸光诡异地冷笑。   “七哥,你当你真的得了九命真凤?背着你,她媚惑了多少男子,你知道么?!你能分得清,她腹中的骨肉,是你的,还是恪兄的吗?”   御蓝斯拥着锦璃站起身来,波澜无惊地冷笑两声。   “御蔷,你胆敢如此胡言乱语,可见是真的活腻了!为兄不介意给你一剑。”   话音落,他腰间的龙鳍长剑瞬间出鞘,刺进了御蔷腹部。   剑刃刺破血肉的刹那,台阶之上,宫女惊叫……   莲央向后踉跄了一步,御风忙自后环住她的腰际。   她虽然听到了御蔷的讽刺,却还是不敢相信,御蓝斯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她……这两个孩子,自幼丧母,都是被她亲手带大的,他们兄妹情深,从未有过嫌隙。   剑刃咝咝烧灼了吸血鬼的血肉,自那火红的袍服间,冒出一股白烟……   “七哥……七哥……”御蔷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宽阔的剑刃,又憎恶盯向锦璃,“你为何不信我?却信这妖精?”   “她比你,干净千万倍,她是本王的女人,对本王从一而终,曾为本王出生入死,不惜一切,她已生下的孩子和未生下的孩子,都是本王的亲骨肉,本王对此深信不疑,也不容任何人亵渎她和本王的骨肉。”   说完,他绝然抽了剑。   两个押着御蔷的护卫惊得忙松了手……   御蔷瘫在了血泊里,气若游丝。   锦璃没有指责御蓝斯,更没有意外他的做法,也没有给御蔷求情。   她上前走了两步,在御蔷身前蹲下来,温柔抚了抚她的发丝。   因爱生恨,再没有人比她苏锦璃更明白那滋味儿。   前两世,她都曾如此过,可她没有伤害别人,而是杀了自己。   她恨背叛她的男人,也恨诱他犯错的女子,可她更看不得,自己为那样两个不堪的人,生不如死。   御蓝斯正因清楚这一点,   tang才确定,她不会背叛他,也分毫不怀疑孩子的血统。   “御蔷,我苏锦璃不愿伤害任何人。你若从黑棺里出来,还是这副嘴脸,我定不饶你!”   她苏锦璃不怕疼,也不怕死,更不怕与人为敌,但她看不得这等失控之下穷凶极恶的吸血鬼,害她的孩子!   *   因莫黎城百姓闹事,行程急迫。   为防路上再生事端,他们乘马车,而是一路翱翔。   从京城,到莫黎城,只用一个时辰。   锦璃于御蓝斯怀里幽幽睡了一路,睁开眼,就抵达了莫黎城的城门处。   莫黎城四面无城墙,一面临江,另外三面有宽阔的主道直通城内,主道临城都建立了没有门板的白玉腾龙城门,以作为关卡,严查往来车辆与行人。   此刻,自京城和西边镇上来的百姓,全部聚在了城门处。   护卫凛冽立了五排阻挡,擅闯者,皆是被打得站不起。   户部、刑部,城卫统领护将等众多官员都在此监看多时,唯恐百姓擅闯,闹出人命。   御蓝斯宏大的羽翼,仿佛巨大的乌云,笼罩于众人头上。   众人见那一对儿仙侣似地男女落地,如膜拜神祗,黑压压跪了一片。   南宫恪也抱着苏无殇,落在御蓝斯身后。   伏瀛国师随即也落地,将他的爱徒南宫谨放下。   淳于荣忙上前来,要对御蓝斯禀奏近日的境况……   御蓝斯手微抬,俊伟的身躯一转,直接面朝百姓,威严开口。   “莫黎城西八百里之内,皆是恪皇子封地,本王已经决定与恪联手,以镜水镇为中心,建一座镜水城,律法,城池,与莫黎城绝无二致。此刻,父皇已经亲下圣旨,派人运送石材前往,第一批迁入镜水城的百姓,皆可得新居。”   锦璃见人群里有几对年轻男女,抬手扯了扯他的袍袖。   在莫黎城,不需祖宗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两人相爱,入莫黎城主婚堂,得掌司堂主考验无误之后,即可拜堂成婚。   两手空空,为爱奔逃至莫黎城拜堂成婚的爱侣们,还可得千两白银奖赏。   眼前的几对儿年轻人,都是衣衫破败,只拿了几个小包袱。   “恐怕他们……已然无家可归。”   她柔声低语提醒。   御蓝斯会意,将掌管户部的龚荀叫到近前。   “你即刻去甄选一个合适的人,在此搭建一座主婚堂,备好银两。一切规矩照旧,切不可懈怠疏忽!”   “遵命!臣马上去办。”   “不必去费心甄选了,本皇子暂且代劳吧!”南宫恪当即就命前来成婚的人排队……   护卫忙抬来桌子,拿笔墨纸砚备好。   南宫恪一撩锦袍,优雅不羁地坐下来,“来,第一对儿新人。”   百姓们顿时兴高采烈,依照先后排好队伍。   他们看得出,这位恪皇子比溟王更随和温雅些呢!   御蓝斯见南宫恪忙得不亦乐乎,又把淳于荣和几个城卫统领叫到近前,命他们派兵互送百姓前往镜水镇。   锦璃从旁浅含微笑,仰视着自己的夫君,心里溢满了无限尊崇。   御蓝斯三言两语,把城门的百姓妥当安置了,一转头,正对上她乍然嫣红的脸儿。   她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干脆就迎上他,走到他近前。   他不着痕迹扣住她的手,却并非没有感觉到她的眼神。   “走吧,先回家歇着。”   “嗯。”   夫妻两人寻到抱着无殇的南宫谨,锦璃忙提醒,“谨儿,抱弟弟过来,该走喽。”   南宫谨却不应,鼓着腮儿,星眸直盯着淳于荣,却是看了又看,仿佛淳于荣脸上有花一般。   御蓝斯疑惑不解,不禁怀疑淳于荣衣袍不妥,但是,他那一身官袍洁净一新,并无不妥呀。   锦璃恍然大悟,忙松了御蓝斯,上前到淳于荣面前。   “淳于爱卿,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位淳于荣是位英俊的男子,脸上虽然没有开花,他却有位如花似玉的女儿。   淳于荣与护卫统领交代几句,忙上前来俯首行礼,“王妃娘娘,您请吩咐。”   “淳于夫人近来可好?”   “是,拙荆身体康泰,谢娘娘关切!”   锦璃看了眼巴巴望着这边的长子,忍不住笑道,“那么,我们家那位南宫夫人呢?”   南宫夫人?   淳于荣寻思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王妃娘娘指的是他家第三十二女淳于缦。   “臣惶恐……”他不敢看向南宫谨那边,脸色苍白地忙跪在地上。   “缦儿不才,前几日在学堂内练轻功,从树上摔下来,致使小臂骨折,这会儿还未痊愈……”   某   个小人儿顿时勃然大怒,似一头被踩了尾巴的小狮子,抱着弟弟冲过来。   “怎么会摔伤呢?我临行可是交代了你们,别让她伤着,你们怎么回事嘛?!”   淳于荣跪在地上手足无措,浑身冷汗如豆,只觉得那女儿已然不是自己的。   若是自己的,伤了也便罢了。如今,那小丫头成了这位小祖宗,可是半分伤不得……   无殇见哥哥焦急,不禁就斥了淳于荣一句,“你坏!”   南宫谨气结,“无殇,你别打岔!”   锦璃忙按住儿子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淳于爱卿,你家在哪儿呀?谨儿担心他的南宫夫人,我也想去探望她。”   “这个……臣……臣惶恐!”   “你有什么好惶恐的?快起来带路!”   淳于荣忙起身,擦了擦冷汗,浑身直哆嗦。“是!”   伏瀛挑眉看了眼御蓝斯,严肃上前,对南宫谨说道,“世子,一路上为师给你讲解的内功心法,是要勤于练习的……”   南宫谨只惦记着他的南宫夫人,哪里还顾得了内功心法?!   “记得,记得,都记得呢!我去两个时辰就回来。”   御蓝斯见小家伙主意已定,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安排马车。   锦璃忙上前去,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你去忙吧!我带无殇陪谨儿去,晚膳别在外面吃,回宫一起用。”   御蓝斯哭笑不得,回来之前,他还决定,每天多陪她,没想到,一回城竟反而先被她丢下。   “苏锦璃,你这是有了儿媳,不要夫君了?”   “要,当然要,要不然……夫君一起去?!”   “罢了,本王还是去忙政务吧!”他若去了,淳于荣一家,恐怕都会被吓得晕死过去。   ☆、第281章 殿下的子嗣之谜   可供六两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上,繁花锦簇,香车宝马,川流不息。   锦璃暗金色的马车,行于其中,低调内敛,辘辘无惊。   不想引人注目,她只带两名便装护卫。   听得车外有频频的呼气声,她素手掀开车帘…俣…   策马跟在车侧的淳于荣,忐忑地频频擦汗,披风帽下,脸色苍白。   “娘亲,淳于荣很奇怪,他怎像是做了亏心事?”南宫谨大惑不解,“难不成淳于缦的伤……另有隐情?”   “那丫头的伤是否另有隐情,娘亲猜不透,不过,我们这样前往,一声通报也没有,确实唐突了。一会儿咱们下车买些礼物带上,你提醒淳于荣,让他派家丁回去通报一声,免得淳于夫人也惴惴不安。”   “是。穆”   靠近了王氏锦缎,锦璃抱了无殇在怀,命车夫靠路旁停下。   正巧王颂达正在店内大堂里与几位客商谈笑,见得外孙女和曾孙们下车,忙迎出来。   锦璃见外公精神炯烁,笑颜爽朗,亦是由衷欢喜。   南宫谨走在后面就依了娘亲的话,让淳于荣派随侍回去通禀。   果然,似一剂灵丹妙药,治好了淳于荣的冷汗。   锦璃选了适用于吸血鬼骨伤的补品,为淳于夫人准备了几样首饰,并选了几匹上好的云锦。   出来店门时,锦璃忍不住看了眼廊下的青花瓷水缸。   荷花依旧,锦鲤丛游,水葱似地指撩过水面,脑海中浮现瑶云阁那片碧水。   此时,那里定是一片荒寂,苏氏再无嫡女入皇宫为后。   这是她最初的梦想。   如今,梦已成真,境况扭转,她爱的人,都安然无恙。   虽是坎坷波折,恍若隔世,却都值得。   只是她收回手时,一股奇香迎面袭来,一只带了红皮手套的手,妖娆伸到了水面上。   水面上,映出一片红色锦绣斗篷,她的一身雪绡纱袍对比了那红锦,像极了天地两仪,一正一邪——好一个艳丽无匹的倩影!   她抬眸却看到一张秀美明艳的艳容,正笼在红锦帽的暗影里,细长的远山黛,眼尾细长的丹凤眼,异常精致的女子。   女子也赞叹凝视着锦璃,眼底却全无惊讶。   “民女参见王妃娘娘。”   “姐姐既认识我……我却不知姐姐贵姓。”   锦璃暗生一股莫名的直觉,这女子定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   “民女肃娴,严肃的肃,娴雅的娴。”   “姐姐人如名,的确娴雅绝美!”   “娘娘谬赞!民女不敢与娘娘仙姿媲美。”   锦璃但笑不语,只等着她说明来意。   肃娴又看着水缸笑了笑,“这水缸摆在此处,总叫人忍不住里观看。这锦鲤在水底也活泼漂亮。”   锦璃手抚水面,怜爱惋惜地颦眉一叹,“可它们到底只能是养在水缸里,也似有些悲哀!”   肃娴挑眉,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锦璃等得有些不耐烦,“肃姐姐是来买锦缎?”   “买几套衣裳,是给我的孩子的。”   肃娴说着,伸手逗她怀中的无殇,眼底一抹寒光闪烁,视线又落在堂内正和王颂达说话的南宫谨身上。   “我儿子比谨世子高一些,看上去似人类十一二岁的少年。平日叛逆调皮,性子还有些倔,总难管束。却奇怪的是,容貌和无殇世子有些相仿,栗发棕眸,安静不言时,有几分憨直。曾听太后娘娘说,溟王殿下年幼时,也那般。”   锦璃头皮隐隐森麻,波澜无惊地抱紧了无殇,客气颔首一笑。   “我还有急事,肃姐姐既然是给孩子买衣袍,就请便吧!我得先走一步。”   “娘娘慢走!”肃娴也俯首行礼恭送,一举一动,滴水不漏的完美。   锦璃唤了南宫谨,抱着无殇上了马车,心却噗通噗通跳得燥怒凌乱。   一位如此绝美的女子,莫名其妙地,与她邂逅而无惊无动,莫名其妙地,提及与谨儿一般大的孩子,莫名其妙地,说儿子像无殇脾性像御蓝斯……总之,一切都是莫名其妙!   马车起行,走下去很远,锦璃在车窗的帘幕掀出一条缝隙,就见那红锦披风的女子,果然没有入王氏锦缎,她就那样在路边溜达,跟着马车一直走……   锦璃抱着无殇,忽觉得心口憋闷,透不上气。   脑子里风驰电掣,闪过某些可恶若魔咒的画面。   在麓山猎场时,御之煌因她追问那些尾巴美人,邪笑打趣。   “小时候,老七就在这些尾巴里跑来跑去,后来成年,每年都带一个尾巴美人儿侍寝,纵然后来有了八位王妃,也不曾改变这千年不变的习惯。最荒唐的是,八王妃海冉还曾和一尾巴美人儿一起为你的阿溟侍寝……”   她初入溟王   tang宫时,参观七王妃和八王妃的寝宫之后,青帛和青莲等人也曾说……   “溟王殿下与八王妃,起初很幸福。可……后来,八王妃渐渐地暴露曾为郡主时的骄纵本性。她不只猎杀少女,还猎杀美貌的男子……所以,他们时常争吵,八王妃为满足私欲,把貌美的女子送给殿下,宽慰殿下。”   思及此,腹中骤然一股拧绞地刺痛。   她猛然惊醒过来,手本能地落在小腹上。   苏无殇也感觉到那股牵引,担心地看娘亲的脸色。   “娘亲……”小家伙聪明地以牵引传音,关切问道,“娘亲怎么了?我感觉到妹妹痛。”   “没事,娘亲……可能只是有点累。”   她眼眶微红,顾及女儿,不敢再胡思乱想。   只是,那女子美丽精致,从容不迫,似乎……正是她夫君喜欢的。   她和御蓝斯才刚刚回城落脚,怎就被她盯上了?!   事情尚未查清楚,她不能再胡乱猜想。   她按住额角,太阳穴紧紧刺痛,忽觉疲惫不堪。   “无殇,除了妹妹之外,你可能感觉到爹爹的其他子嗣么?”   “嗯。有宫女,也有护卫,很多很多呀!”   锦璃哭笑不得,看来,只有见到那孩子,才能查证一切!   她不敢再痛,不敢再想,只得歪靠在方枕上歇息。   南宫谨却急着去淳于已然等得焦急,在车里似一只小猴子,一会儿蹿到这边,一会儿蹿到那边。   无殇乖顺地坐在娘亲身侧的软垫上,一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随着哥哥来回转动。   锦璃忍不住嗔怒,“谨儿,女孩都喜欢稳重些的男子。你遇事如此焦躁,将来淳于夫妇如何将女儿许配给你?”   南宫谨见娘亲眉宇间疲惫难掩,顿时安静下来,“娘亲教训的是,谨儿谨记。”   他忙依到娘亲身边来,乖乖聆听娘亲说话。   “淳于夫妇虽是臣子,也是活了千年的。是长辈,日后切忌大呼小叫。妄加指责之事更是不可。”   “是。”   锦璃伸手把他揽在怀中,顺势拿丝帕给他擦了擦小脸儿,又为他整了整袍子。   他这小模样,让她心口隐隐作痛。   她知道,他拿御蓝斯是当父亲看的,因为看得太重,也容不得丝毫失望。   若那女子真的带着一个孩子,来和她的孩子们抢父亲……她该怎么办?杀了她们?御蓝斯定是不许吧!   谨儿自胎里就见证一场血腥背叛,对感情亦是执拗认真。   如今他和淳于缦两小无猜,将来是否能在一起,也未可知。   “你既已认定那丫头,便好好待她。凭御蔷,你也看到了,但凡女子,都容不得忽冷忽热,三心二意的男子。但是,世事无常,也不能过于强求。将来,若淳于缦长大成人,爱上了别的男子,也不得再纠缠不休。”   南宫谨依进她怀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小的他,完全明白,娘亲一番言辞都是肺腑之言,虽然残忍严苛,却是最好的提醒。   事实,往往会更残酷百倍。   情伤二字,轻者可致人麻木,重者毙命难医。   锦璃拥着两个儿子在怀,忍不住想,孩子们若得一位坏母亲会是何等情景。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想起了那位与无殇一般大、且总被母亲龚许氏打骂责罚的龚姣儿。   她若把御蓝斯拱手让给那对儿母子,她的孩子们,便会落得龚姣儿那般……   龚姣儿的母亲尚且是亲生的,她的孩子们将来面对的,可能是一位面善心狠的继母!   她该怎么办?   瞬间,她像是坠入了血腥炼狱,挣扎不出。   *   淳于家所居,乃莫黎城的官邸,其中楼阁皆是坐北朝南,宽敞大气的楼阁。   花木葱茏,亭台水榭,别样华美。   锦璃为和缓心绪,耐心地四处观赏,不由惊叹,这宅邸竟是异常清新雅致。   御蓝斯对待臣子竟是这般宽厚,从前哥哥在大齐王朝的颖王府算是好的,相较于这里,不过稍宽敞些,花草繁多而已。   她带着两个儿子随淳于荣入了庭院,几个孩子出来迎接,她又犯了脸盲症。   眼前一派高矮有序的孩子都出来行礼。   她仍是无法将名字与排行对号入座,反而是南宫谨,与他们打闹熟悉,记住地更多一些。   无殇也挥着圆乎乎地小胖手,咯咯笑着,对一群孩子招手,他却并非记住了谁,不过是瞧着人多,喜欢热闹。   偏这般巧合,锦璃尚未抵达正堂,龚荀之妻,龚许氏,便抱着龚姣儿赶了过来,也给淳于缦带了份厚礼。   锦璃前一刻心情沉郁,见龚姣儿打扮地漂漂亮亮出现在眼前,似猛然抓住了一棵救命地神仙草,   忍不住就抱过龚姣儿,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滚落。   这小丫头有一双异常漂亮水灵的大眼睛,如无殇一样,似乎又胖了些,裹在鹅黄的小斗篷下,美丽地叫人心碎。   “姣儿,看到你真好!”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隐隐担心这小丫头的境遇。   苏无殇在淳于夫人怀里,不禁就嘟起小嘴儿。   那丫头有什么好的呀?娘亲怎么就突然看着她好感动的样子?   龚许氏见锦璃如此喜欢女儿,激动地差点落下泪来。   总算,不枉她近来悉心调教,这丫头嗅到王妃太过清甜的气息,终于能忍得住獠牙了……   许久不见,大家有说有笑,竟似许久不见的姐妹般。   淳于荣随即告退,出门又去忙政务。   淳于夫人抱着无殇在前,带着一行人进入了淳于缦的房内。   南宫谨一眼环看房内雅致的摆设,就见床上的小丫头脸色苍白如纸。   那精致的小脸,瘦了一大圈,双眼凹在眼窝里,越显得大,却空洞幽深,令人心疼不已。   两人视线相撞,那空洞的黑色里,就赫然溢满了无限星辉。   只是……床边竟坐了个男孩,正端着一碗血红的药汁,喂淳于缦喝。   这讨厌的家伙是谁呀?!   南宫谨本想走过去,见淳于缦喝下那男孩喂下的药汁,就停住了脚步。   锦璃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忙道,“淳于夫人,这位小公子是你的第三十位儿子吧?”   “正是,正是……”   锦璃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猜对了一次,不禁惊喜。   见南宫谨一脸窘迫,她莞尔摸了摸他的头。   淳于夫人顿时明白锦璃的暗示,忙笑着说道,“三十,那碗药让世子爷喂吧。你退下!”   三十小公子淳于羿有点怀疑地站起身来,就把碗交给了南宫谨,“世子爷会伺候人?”   “小瞧我呢?”   于是,锦璃和龚许氏都看过淳于缦的伤势,便抱着无殇和龚姣儿,随淳于夫人去了前厅。   淳于羿就乖巧地领着一群孩子,带着无殇和龚姣儿到院子里玩。   宏大的院子里,溢满了孩子们的欢笑,丫鬟小厮们围拢四周,小心盯着孩子们,不敢懈怠。   锦璃听着那笑声,心情舒畅了许多,心头的阴霾,暂时被压下去。   *   而,小巧精致的房间里……   淳于缦手臂吊在胸前,就靠在方枕上坐了起来,好不幽怨地望着眼前俊美的小脸儿。   “夫君怎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一堆乱七八糟地事儿绊住,所以才晚了。”   南宫谨喂她吃着,不禁怀疑地嗅了嗅碗里的药,“这东西,真的可以让你痊愈么?”   小丫头忙点头,“是莫黎城的名医写的药方,几种血混了促进骨骼愈合的药。吸血鬼骨折,平时都要一个月才能痊愈的,急不得。”   南宫谨怀疑地自己尝了一口,忙又吐进了床边的痰盂里。   “……好腥呀,别喝了!”   他干脆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递到她唇边。   “那些血不知是什么人的呢,喝我的!以后这些血都不要喝了,我每天过来看你,都喝我的。”   甜蜜地气息冲入鼻息,入了肺腑,小丫头却还是忍住了冲动,担心地望着他。   “夫君不疼么?”   南宫谨当然疼,他与一般孩子一样,也怕疼。   但他不希望,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女孩比他还疼。   “你快喝,伤口一会儿就痊愈了。”   淳于缦漂亮的大眼睛,缓缓变成艳若宝石的红色,莹白的獠牙,在粉嫩的唇角,闪烁出珍珠般的光泽。   见南宫谨一脸纵容的笑,她一低头,唇儿就印在了伤口上。   血液入喉片刻,她发丝陡然变得莹亮如水,清瘦的小脸儿也有了红晕,肌肤上泛出莹白的光氲来。   南宫谨好奇地看着她的变化,心里有甜而润的东西,缓缓溢出来。   他第一次看到,有个女孩因为自己,突然变得美丽惊人!而这份惊喜,他只想自己见证。   小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发丝上,“缦儿,以后小心些,别再受伤。”   “嗯!”   *   院子里,宏大的树冠下,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螺旋滑梯,孩子们飞上去,从滑梯上一圈一圈滑下来,这对于从没有玩过这游戏的无殇来说,尤其新鲜刺激。   但是偏偏……大家拍着队,龚姣儿却正排在他前面。   小丫头怕高,总是滑得太慢。   他想和淳于羿他们一样,痛痛快快,一滑到底,那丫头却总是挡在半路,和他撞在一起!   第一次   停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小丫头却还是一咋一呼,停了三次……   无殇各种心塞!各种堵闷!挥着小翅膀,各种抓狂跳脚!   到最后,闹得就想杀人放火,恨不能撕了这可恶的丫头!   于是,这梁子又结下了。   话尚且说不利落的苏无殇,这就发下毒誓,与这丫头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第七次,龚姣儿落在滑梯顶上,还是不敢往下看,小嘴儿里直嚷着,“怕……怕……好怕怕……”   无殇落在她身后,小胖手一把推在她背后。   小丫头惊呼着滑下去,却滑到三尺,小手就结结实实抓住了滑梯边缘。   无殇气得在滑梯顶上直跺脚,小兽般,气怒交加地嚷道,“快——滑!”   终于,淳于羿等人看出不对劲儿,女孩们忙带着龚姣儿去荡秋千。   男孩子们独霸了滑梯,无殇这才又开心起来。   *   前厅里,淳于夫人端上茶和果点,三个女人正聊得热络。   龚许氏说的正是户部里主婚堂的趣事儿。   淳于夫人最喜欢听这些,而锦璃却……越听越心惊。   因为龚许氏说的正是肃娴,而肃娴的夫君,是许氏嫡亲的兄弟。   锦璃听到一半,方才明白——龚许氏此来,并非为探望淳于缦,而是专门来给她提醒的。   肃娴的父亲曾任职朝堂,因西门一族被屠杀,满朝文武更换,她的父亲也遭到罢免。   御蓝斯甄选八王妃时,肃娴也在待选之列,而且,当时颇受太后青睐。   海冉却以伏瀛义女,东域王郡主的身份,一举胜出。   其余女子,则皆是被太后另予赐婚。   肃娴也不例外,被赐婚给当时的左翼将军许惊刃。   眼下,肃娴正在闹和离。   原因是,孩子并非她家夫君的亲骨肉。   因肃娴自孕期,就服用夫君的血,那孩子才与夫君有所牵引。   许家虽然退出官场,却是京城里显赫的家族。   许惊刃后来携妻带子来了莫黎城,生意越做越大,子嗣也越来越引人注目。   那孩子栗发棕眸,一看便知不是许家血脉,更诡异的是,那孩子越看……越像溟王!   因此,事情闹大之前,许惊刃先提出和离,并将休书递交莫黎城的主婚堂。   主婚堂堂主一见那孩子,亦是震惊,忙判了和离,暂时安顿肃娴在主婚堂的客房内居住,只等着御蓝斯返城之后裁夺。   龚许氏说着,小心探看锦璃的神情。   “娘娘,您心地善良,如今腹中还有一对儿小郡主,可要当心些,别被那狡猾的女子趁虚而入。”   淳于夫人也忍不住说道,“恐怕这肃娴当年,怕落选王妃,才提前爬上了溟王殿下的床。殿下那会儿无权无势,必然是要做些权衡的。”   “恐怕……殿下若有权有势,不依附于东域王的话,必然选定了那肃娴。”   锦璃清苦一笑,喝了一口茶,心底的苦却不但没有冲淡,却反而越积越多。   龚许氏和淳于夫人相视,皆是因她自嘲的话心头沉重。   “娘娘怎说这样的丧气话?”淳于夫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龚许氏也忙安慰,“那女子一无娘娘只貌,二无娘娘之才德,就算她带着孩子硬闯王宫,殿下也不见得就认了那孩子。”   “不瞒两位姐姐,前一刻,我在王氏锦缎门前,已经见过肃娴。的确……是一位精致的美人儿。”   “哼哼,她不过是会打扮些,但凡她好些,我弟弟那般宽容之人,也不至于容不下她。不过,倒着实出人预料,娘娘才刚回来,那贱*人这就出招?!”龚许氏拍桌子,气急冷笑,“她这不只是挤兑娘娘,还急着攀高枝,打我们许家的脸呢!”   三个女子正说着,那位至高无上的高枝儿便驾临了。   满院的丫鬟小厮都高呼,“溟王万福!”   锦璃忙起身迎出去,满心怆痛收敛无痕,伸手,便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殿下怎么来了?”   御蓝斯走到门槛,并未进来,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龚许氏和淳于夫人,若有所思地紧皱起剑眉,摆手示意她们免礼。   鹰眸锁定了锦璃,担心地将她从头看到脚,确定她安然无恙,眼神澄明,肃冷的俊颜,才和缓。   “刚才本王感觉到女儿不对劲,不放心,过来看看。”   “殿下不忙么?”   “该忙的都忙完了。”   他手臂一伸,环住锦璃的肩,把她揽入怀中,大掌下一股内力灌入她体内。   龚许氏忙堆上笑,打趣道,“既然殿下如此关心王妃娘娘,每日多陪陪娘娘吧!刚才娘娘还说起殿下呢!”   御蓝斯忍不住扬起唇角。   锦璃顿时脸色涨   红,嗔笑转头看了眼龚许氏,“许姐姐这是刚品了几杯血,喝高了!”   龚许氏咯咯地笑起来。   淳于夫人也笑,不忘派丫鬟去叫南宫谨和无殇过来。   锦璃见御蓝斯急于要走的样子,只能道别,“既然殿下来接,我就先回去了,谨儿怕是要每天都来叨扰的……”   淳于夫人忙道,“世子爷能来,再好不过了。”   龚许氏也忙带着龚姣儿告辞,确定女儿这次没有闯大祸,不禁夸赞她几句。   *   马车里,看不出丝毫尴尬与异样。   御蓝斯拥着无殇在坏,和南宫谨说着话,询问淳于缦的伤势。   南宫谨忍不住道,“莫黎城的血族大夫,也不知给缦儿写了什么药方,那一团血混在一处,又腥又难喝,竟是喝了这些时日也不见起色,恐怕是骗钱的。她只喝了我两口血,气色色就好转了。”   “此事我会派人细查,城内的医馆的确需要严查一番。”   御蓝斯安抚说着,深邃的眸光,落在锦璃身上。   锦璃身心俱疲,不愿开口,歪靠在他膝上,昏昏欲睡,察觉到他的视线,仰头对他莞尔一笑。   “阿溟,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大手抚在她单薄的肩头,摸到一把清灵的骨,不禁心疼。   “……问吧。”   “在莫黎城,若是和离,子嗣该判给谁来扶养?”   他猜到了,龚许氏定然说了肃娴之事,他料定,她该质问此事,却为何……突然问和离?!   他忍痛说道,“自然是……该判给能给孩子大好前途的一方,主婚堂不只是要考虑到成婚的男女,还要顾虑到孩子的未来。”   锦璃虚弱而狼狈地笑了笑,他设置这些律法,竟如此周全,如此完美。   可是,对她来说,却太残忍了。   她按住心口,忽然说不出话,腹中隐隐绞痛,两个女儿像是在厮杀,打架……她痛得浑身战栗,眼前顿时一团暗黑。   然而,她却没有晕厥,她还能呼吸,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急促而粗犷的喘息。   御蓝斯忙把无殇塞到南宫谨怀里,把她揽入怀中。   “苏锦璃,你冷静一点!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要胡思乱想。苏锦璃……你看着本王!”   她睁开了眼睛,眼底却一片空茫,她看不到他……眼前只有一团漆黑!   莫名地,她忽然想到肃娴那只抚过水面的红皮手套,想起她一身奇异的脂粉香。   是毒么?还是……急火攻心所致?为何她看不到了?   她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愤然扣住了御蓝斯按在腹部的大掌。   “御蓝斯,你……你已经见过那孩子了,是不是?他和你之间有感应,是不是?你之所以着急回来,并非为了那些百姓,而是因为收到了龚荀的信,是不是?”   南宫谨看出事情不对劲儿,“娘亲……什么孩子?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孩子么?”   御蓝斯哑口无言。   锦璃看不到他的神情,心底不由一阵绝望,毒蛇般蔓延四肢百骸。但是,她不能看不到东西,不能没了女儿,也不能失去自己的两个儿子!   真气在体内狂澜暗涌,她凝聚了所有的力量,要把毒逼出去,却无甚经验。   “噗——”一口黑浓的血,喷在御蓝斯胸前……   “苏锦璃……你振作一点……”   御蓝斯大手抚在她的下巴上,这才发现,她的血不正常,怎是紫黑的?   ================   今儿还有更新,求……月票!O(∩_∩)O~   ☆、第282章 皇子皆腹黑凶残   “锦璃……”   御蓝斯一手托住她全无知觉的身子,一手按在她腹部,惊觉里面两个小生命正变得虚弱,他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仿佛被瞬间生生扯碎。   他忙掀开车帘,命令,“寒冽,马上去叫恪皇子回宫!”   寒冽于半空现身应声,不敢耽搁,瞬间又消失无踪。   御蓝斯正要返回来抱锦璃先行,就见南宫谨手足无措地惊得哭嚷穆。   “无殇……你怎么了?殇儿……你别吓我……”   他的小袍子上,沾满紫黑的血……触目惊心俣。   无殇一直在他怀里咳,小身体抽*搐不停,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   脆弱娇小的生命正在流失,原本圆乎乎的小脸儿上,莹白如雪的肌肤呈现可怕的灰色。   御蓝斯忙冲过来,大掌忙按在他心口,忙帮他护住心脉。   “谨儿,跟紧。”见小家伙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他忙捧住他的脸儿,“相信我,娘亲和弟弟一定会没事的。”   “是。”   御蓝斯抱着锦璃飞出了车厢,南宫谨忙抱着无殇,飞身跟上他。   路旁不远处,一个身着红锦披风的倩影,阴沉一笑,也迅速跟上去。   御蓝斯抱着锦璃,飞步进入寝宫……   南宫谨进来,见他把锦璃放在床上,便把无殇放在了靠窗的贵妃塌上。   满宫的宫人顿时手忙脚乱,惶恐地跪了一地。   孙嬷嬷和小莲恐惧地面色无血,欲哭无泪,张口欲言,见御蓝斯俊颜狰狞凶冷,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片刻后,见御蓝斯低着头,愧疚地把手从锦璃腹部移开,孙嬷嬷才敢出声。   “殿下,奴婢先命人端水来,为娘娘和小世子擦洗干净。”   “去!”   孙嬷嬷忙带着一群宫女着手伺候。   王宫大门的守卫随后跟进来。   “殿下,一红衣女子求见殿下,她自称手上有救王妃娘娘和小世子的解药。”   御蓝斯从床畔转过身来,阴沉地怒盯着他,“宣!”   不过瞬间,肃娴便入了寝殿内,她从容地单膝跪下,“殿下万福!”   御蓝斯在桌案旁坐下来,冷怒俯视着她,鹰眸利光如刃,恨不能将这女子千刀万剐。   “说吧,目的何在?!”   肃娴从怀里取出一张婚书,“殿下既见了麒儿,也就不必嫔妾再多言了。”   他的确见了那孩子,眉眼也的确像他。   但是,这一代皇子,个个眉眼相似。   他,御之煌,南宫恪,以及曾死去的御遥等,众多皇子,皆是眉眼像极父皇。   他转变的子嗣也太多,这些年不曾分辨出牵引,只有近了身侧,他才感觉到那孩子与他是有些牵连的。   但这种牵连不似无殇的来的强烈,因此,他不敢确定。   正如御尊和父皇之间,御之煌和无殇之间,纵然都有牵引,却也并非亲骨肉。   尤其,那孩子见不得阳光,也吃不得人类食物。凭这一点,就足够他怀疑的。   事情已然过去多年,而甄选王妃时所发生的事,他已然记不清。   却……的确,肃娴曾四处打探他的行踪,纠缠不休。   她在花园弹琴,拦截,几番邂逅,他都没理。   她又不惜潜入他房内,跪匐他脚下,恳求他,成为他的王妃。   可这女子不知,他对一身冰冷陈腐之气的吸血鬼女子,素来无甚好感,若非看得入眼的,更是半分兴致也提不起。   再后来,她竟邀了御蔷,御遥,御之煌等众多皇子,约他一起喝酒。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得不分东西,酒和血撒了满地,衣袍凌散四处,独他的一身完好。   这女子却不着寸缕,成功在他怀里醒来,御蔷,御遥和御之煌等人都起哄喧闹。   但是,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为所欲为的。   所以,选妃当日,他就让这女子明白,在他御蓝斯这里,不择手段,是要付出代价的。   御蓝斯一念万千,仍是绝然冰寒,不给肃娴任何答复与期望。   南宫谨站在贵妃塌和床榻之间,视线于御蓝斯和肃娴来回流转。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女人口中的麒儿,能让御蓝斯脸色骤变,真的是他的骨肉吗?   他忽然想起,当时他和曾外公在说话,这个女人就和娘亲站在青花瓷水缸旁……   小家伙愕然惊悟,冲过来指着她怒嚷,“就是你,在王氏锦缎门口,和娘亲说话,趁机给娘亲和弟弟下了毒!”   “小世子,无凭无据,可不要乱说话!”   肃娴确信,当时她只凭内力激发了毒气,任何人都看不出。   她从容辩解着,妆容精致地脸上无丝毫惊慌。   tang“龚许氏和淳于夫人与王妃和无殇世子在一起时间最久,她们才有下毒嫌疑。我此来救王妃娘娘,完全一番好意,也请世子帮王妃考虑清楚,别夺了我儿子的前途!”   说着,她眸光妩媚地看向御蓝斯,把婚书放在他手边的桌案上。   御蓝斯挑眉,阴沉地冷笑两声,“肃娴,你得了名分,又削了许家,这一招,一石二鸟,用的不错。”   南宫谨尚且不明白肃娴的身份,但是,凭这话,他却是听懂了。   肃娴不只是想入溟王宫,还想给许家一个毒害王妃和世子的罪名,将他们满门抄斩。   “我相信,龚许氏和淳于夫人是无辜的,她们尊重娘亲……而且娘亲疼惜龚姣儿和淳于缦……”   御蓝斯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对肃娴道,“本王给你名分,你能保证本王的妻儿完好无损么?”   “是,嫔妾医术不敢自称天下无双,却对许家祖传的毒方一清二楚,嫔妾以性命担保,王妃娘娘和小世子都不会有事。”   肃娴说着,妖娆地跪趴到御蓝斯面前,手摸上他的膝盖,近乎温柔地扬起唇角。   “不过,若要王妃娘娘完好无损,嫔妾得做正妻,让麒儿成为嫡子,并将许家一门彻底杀尽。时间耽搁下去,两位小郡主恐怕越是难保。”   御蓝斯指尖敲在纸上,忽然,他微一仰头,獠牙咔一声蹿出唇角,就近扣住肃娴的脖颈,将她的头扭向一边,凶猛地咬下去。   肃娴毛骨悚然地挣扎,身子不由惊颤起来。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受半分威胁。   一如当年,她站在待选王妃的第一位,信誓旦旦,骄傲绝美。   他却绝然经过她,拿着连心手镯,径直给另一位女子戴在了手腕上。   当时,满殿欢喜,唯有她一落千丈。   但是,她已经走投无路,肃家丢不起这个人,也不能因为她被许惊刃踩在脚下。   那个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   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石二鸟,连消带打,可保自己登上溟王妃之位。   但是,她死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用这种凶残诡异的方式,探查真相!   她拼命放空脑海,却似有一只鬼爪,狠狠地扒开她的脑浆,找到了不为人知的一幕……   那一年,御之煌还是太子。   夜阑人静,暮色深沉,橡树笼罩得皇宫不见天日。   她等在寂静无人的宫廊下,等到半夜,方才等到御之煌前来赴约。   他却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冷讽。   “这么快就有了?肃娴,你也太不小心了。”   “太子殿下,肃娴确定,孩子是您的。”   “你说是本太子的,就是本太子的?   那晚,你衣袍精光,和御蔷及一群宫女闹得混乱,本太子临幸三个,御遥临幸五个,其他皇子和老七临幸几个,本太子倒没有去数,不过,大家确实看到了,你是在老七怀里醒来的。   当然,御蔷的几个男宠也在,难保你和他们没有瓜葛。   所以,你敢说这孽种是本太子的,本太子可不敢认!   你素来不检点,难保你那天之后,你没有再爬上其他皇子的床。”   “可是,太子殿下……肃娴确定,孩子就是您的,那天晚上,七殿下压根儿不曾宽衣,也不肯让其他女子碰。一早,肃娴才趴在他怀里,本想他能选肃娴为妃,但是……她……”   “本太子知道,你落选老七的王妃,有些失落,也不愿嫁给一个素无建树的许惊刃,不过,肃娴……母凭子贵,不是这样凭的!”   御之煌捏住她的下颌,阴冷而怜爱地轻抚她秀美的脸儿。   “要当太子妃,首先,你得是个品行端正,洁身自好的女子,否则,你连皇祖母那一关也过不了。本太子劝你,在许惊刃发现这孽种之前,尽快打掉,免得他也嫌弃你。”   说完,他扬长而去,并对随侍交代,“本太子不想再见这个肮脏的女人,以后她再纠缠不清,就杀了她。”   后来,许惊刃闹着和离,她听说御之煌已然得陛下和太后原谅,便答应了……   谁想到,又冒出安凤归一事。   为防出错,她便给素来要好的御蔷修书,以寻策略。   就在今日巳时,她收到回信。   御蔷告知她,御蓝斯和苏锦璃回城,苏锦璃怀有身孕,防备松懈,又不懂武功,极易下手,而叔侄之间的牵引,也可保完全。   御蓝斯得了答案,松了她,吐掉口中腥冷的血,不禁懊悔,给御蔷那一剑,刺得太轻!   “拿御之煌的孽种嫁祸本王,妄想躲避被清杀的厄运。肃娴,你果然是有些本事!”   南宫谨冲到御蓝斯面前,不敢相信,他竟还能沉得住气。   “你还在犹豫什么?娘亲和弟   弟快死了!不管那孩子是谁的,你先签了婚书拿解药!”   小家伙顾不得多想,迅速拿来纸笔,在婚书上写了御蓝斯三个大字。   御蓝斯震怒提醒,“谨儿,莫黎城的律法是本王定下的,没有正妻与侧室之说,你如此选择,等于逼着本王休妻!”   南宫谨小手惊颤,顿时不知所措。   肃娴这就要抓过已经写好的婚书。   御蓝斯却抢先一步,抓起婚书一捏,厚厚的纸片瞬间化为碎末,扬在肃娴面前。   在她仰头看着纸片纷落之际,他瞬间冲过去,封了她的穴道,搜遍她全身,取了几个药瓶出来。   肃娴失了所有的筹码,不禁狂肆冷笑。   “那都是毒药,没有解药,不信殿下可以试试!解药都在我的脑子里!”   南宫恪正在这时,就迈进来。   随在他身侧的寒冽守在了门口。   一路上,寒冽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南宫恪。   南宫恪进来,看了眼肃娴,就去给锦璃和苏无殇把脉。   片刻后,他淡漠无声地,走到桌旁来,接过御蓝斯递过的几个药瓶,挨个打开嗅了嗅。   然后,选了绿色瓶塞地倒出两粒,一颗喂给锦璃,一颗喂给无殇,并以内力辅助他们消化了药丸。   肃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脚底一股刺冷的凉气直冒上发顶……   御蓝斯一眼不再看面前凶残的女子。   “寒冽,把这女人押下去,连同许麒,暂时关押起来,帮本王给太后休书,让她老人家和翱王亲自前来定夺。”   “是。”   南宫谨忍不住问南宫恪,“娘亲和弟弟怎么样了?”   “无碍,那毒只是伤了肠胃和眼睛,她们暂时还看不到东西,隔两个时辰,每人再喂一颗,不出两日就可痊愈。”   御蓝斯从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南宫恪的肩,“胎儿呢?”   “无碍,服用几贴安胎药即可。”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人影猝然冲进来,到了床边,紧张地抓住了锦璃的手,是——感觉到强烈的剧痛牵引而返回的弥里!   ☆、第283章 夫妻缘尽不放手   殿内,纱舞风动,几个人衣袍皆是被强大的冷风冲击而起。   御蓝斯和南宫恪俯视床畔,正见弥里黑袍的后背上,白色雪花方才刚刚融化。   这个时节……何来的冰雪?   难道,他从雪狼王朝的雪山之巅,直冲到了暖如春夏的莫黎城?!   凌一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勇气抬脚迈进去,他脚边,亦是落了满地的碎雪孵。   他叹了口气,转身就等在宫廊下,眼眶灼痛泛红,惶恐无措。   他和弥里正准备落脚用膳时,刚至客栈门外,弥里突然身体趔趄,似被人自背后打了一拳蹇。   他刚问,“弥里,怎么了?”   弥里却一句不答,不顾一切地往回赶。   他明白是锦璃出了事——只有他唯一的子嗣性命攸关,他才会如此失控。   怕弥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他不敢多问,只步步紧跟着返回。   御蓝斯忙安慰,“她已服用解药,已无大碍。”   “果真已无大碍么?为何她的心跳这样微弱?”弥里怀疑地低沉咆哮,紧抓住锦璃的手,“锦璃?锦璃?你不能这样……”   他声音哽咽,似惧怕再也唤不回她。   御蓝斯身躯被封住穴道般,僵硬。   南宫恪看出境况不对,忙上前来,手指按在锦璃的颈侧,惊得忙收回手。   见御蓝斯质问看自己,他忙俯首,“哥,恐怕……她自己在放弃……”   南宫谨也紧张地挤到床前来,扬着小脸儿,担心地看御蓝斯。   “恐怕,娘亲是认定了那孩子是你的,才会这样绝望。我和曾外公说话时,隐约听到肃娴对娘亲说,那孩子比我高,长得更像无殇,还说,那孩子性子像你,太后曾说你也那样憨直……”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御蓝斯,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却还是在窒闷地喘不上气。   她心里有伤,而他的过去如此不堪,肃娴三言两语,就可刺中她的死穴。   在她心里,他定是成了她前世的康恒与南宫恪,而康恒和南宫恪不过是各有了一个女人,他却是更过分的,冒出一个孩子!   她接受不了……纵然能接受这一个,她也会惧怕下一个。   他仓惶坐在床沿,俯身下去,在她耳畔说道,“锦璃,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发誓,我不曾和任何吸血鬼孕育子嗣……你相信我!好不好……”   弥里大掌按在她心口,将强大的内力灌入,又咬破手腕,捏开她的下颌,小心喂哺。   她不肯咽,以意识封闭了整个身体,拒绝听,拒绝看,拒绝一切相助。   御蓝斯愤然将弥里扯开,抓起锦璃的双肩,抓狂地摇晃着怒嚷……   “苏锦璃,你答应过本王,要陪本王永生永世,这就是你所谓的承诺吗?”   这一晃,弥里喂入她口中的血,全部晃了出来。   艳红的血液,淌下来,染透了新换好的雪丝睡袍,她却螓首后仰,四肢瘫软,半点反应都没有。   御蓝斯忽然想到什么,忙松开她,冲出去寻找伏瀛。   *   王宫的藏书阁,不似寝宫般富丽奢华。   此处,四面墙壁胜雪,宏窗宽大,通风极好,四处弥漫着浓郁的书香之气。   一排一排的书架直通楼阁顶部,上层的书籍,需借用冗长的人字梯才能拿到。   伏瀛正端坐于藏书阁中央的桌案旁,翻看一本厚厚的古籍。   他本是进来要找一本占卜的古籍,不经意地发现了这本书,便禁不住一页一页细品起来……   这书原就摆放在桌案上的,显然是被时常翻看。   暗黄的纸页斑驳残缺,因历史久远,墨字已然模糊。   在关于蜃景的一页上,放了一枚荷叶书签。   书签上点缀一条流苏丝穗,以精致的玛瑙鲤鱼珠搭配,清新,惊艳,秀雅,温静,似它的主人。   原来,那女子是知道蜃景凶兆的,她只是不想殿下担心,才一再辩解为吉兆。   而殿下亦是爱她至深,将那景象解释为吉兆。   然而,只有他这老国师知道,那蜃景,不只是凶兆,还是……她的毙命之所。   这些古籍,史书,血族的公主、郡主们,都不喜欢碰。   苏锦璃,这奇怪的女子,却酷爱博览群书。   她与殿下新婚,殿下日理万机,她却独守此处,竟也不觉得闷么?   如此,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本书,一炉清苦的荷香,宏大寂冷的藏书阁,显得凄清寂冷。   只妙在,此处,静无纷扰。   伏瀛正想把书签放回书页上时,袍袖中,魔球倏然一道光投射出来,莹白的气流冲击,书签上的坠穗飘散开,似一抹幽魂掠了过去。   他忙拿出魔球,却见里面映出的,是一片净美无   tang尘的雪景。   雪地里,三个女子正在玩雪球,大的十七是苏静琪,第二个十六是苏妍珍,小的十四是……苏锦璃,她们皆是活泼可爱,容貌皆是如画中人。   大的一个玫袍似花,妩媚多姿。   第二个蓝袍似水,别样秀雅。   小的那个却是红袍娇美,艳而不俗,美得霸气四射,惊艳夺目,叫人暗睹芳容之后,再移不开眼。   魔球素来不会自己显现这样的预兆,只有在他占卜之时,才会有相应的预兆出现,这到底是何意?   却是只有瞬间,魔球便在他手上恢复了寂冷,似失了灵,任凭他如何拍打,如何发功,都再无反应。   “国师……”   御蓝斯冲进来,极快的速度,带起一股冷风,在室内回旋。   桌案上的古籍纸页翻飞,似惊飞的鸟雀,哗啦哗啦翻过了几页,正在打开的一页空白的纸上。   上面是一行寂寥而清晰的字。   “沧海桑田,浮生如梦,恩爱痴情,无常难久,怖生于畏,命微于露,若镜花水月,若命该如此,缘何执着,徒增你我烦扰?莫念,莫思,永世安好珍重。”   御蓝斯正要开口,见伏瀛惊魂不定,脸色煞白,眼凝视纸页呆怔,不禁也看下去。   娟秀的字,清新的墨,在泛黄的纸页上,仿佛前世之物,看上去有些诡异。   “国师,这是锦璃的笔迹!”   他却是读了两遍,才明白上面的意思。   这是何意?她早已经预料到自己难逃厄运,所以静默无争,甚至毫不反击地任由肃娴欺辱?!   “王妃娘娘是个聪明的女子。”   “她聪明?”   御蓝斯气得狂笑两声,身心崩溃,俊颜扭曲。   上天对一只吸血鬼的诅咒,全部在他身上得到了验证,他已然堕入地狱里,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   他荒唐而久远的过去,御蔷一封书信巧计,肃娴几番话语,一个血统不明的孩子,就这样把她逼入了绝境?!   可她给过他承诺,永远不会离开他。   她已然能永生,也被他扭转了命运,她若死,便永不能再复生。   御蓝斯不甘心地双膝跪地,俯首下去,两滴泪落在了雪白的地砖上,似雪地里绽开的梅。   “师父,求您,救救她!徒儿这些年,不曾求过您什么,求您救救她……一尸三命,徒儿担不起,谨儿和无殇也不能失去她。”   伏瀛疼惜地伸手,按在他宽厚的肩上,忽然明白了魔球的暗示。   那是,她生命开始之初的美好情景,那会儿,还没有勾心斗角,还没有尔虞我诈,那会儿她只是一个灵魂净美率真的女孩。   “殿下,到此为止,九命真凤在你身边的使命已然完成。她若还有气息留存,那一对儿孪生郡主,或许还能维系生命,顺利生下来。”   御蓝斯不可置信地抬头,灼红的双眸,似能将伏瀛烧毁。“使命已完成是何意?”   “殿下忘了,老臣曾经告诉您的?”   曾经?御蓝斯因这两个字苦笑,他忘了,这是一张挽救他命运的局,可是,他陷入了局里,忘了初衷,只为那女子交付了身心。   那一天,伏瀛占卜之后,匆匆赶来。   魔球预兆,他被御之煌暗算,面临死结。   且此次,已是第三世,若再无法安度,将灰飞烟灭。   普天之下,唯有一女子可解此劫难,便是九命真凤。   于是,他在玉鳞江的大船上,等待,一直等……等来的,却是一个小丫头从悬崖坠落。   那么单薄的身骨,胆小如鼠,却奇怪地提醒他,他会死……于是,他成功躲过了那次突袭。   纵然如此,他还是怀疑,那一把小骨头,并非九命真凤。   可是伏瀛说……   “师父说,让她爱上我,帮我复仇,打败御之煌,消灭西门一族,铲平血族,一统天下。”   伏瀛和蔼地笑道,“殿下如今一统天下,谁还能挡得住么?更何况,冥冥之中,她还将翱王御风引入殿下身边,将康恒,轩辕玖,轩辕苍,苏锦煜,弥里,凌一这些本是殿下仇敌之人,俘获到殿下麾下,她已然竭尽所能,耗尽气力。”   “不……不可能就这样结束!她已能永生……”   御蓝斯本能地抓住他的袍服,若真是如此,他便拿天下,交换她的性命!   “师父,我现在要的是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   伏瀛摇头一叹,大手落在他头上,“她也尽力了。满心情伤的女子,注定难以长活的。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   御蓝斯忽然站不起,就那样跪坐在地上良久,每一根血脉都处于煎熬之中,忽而刺冷如冰,忽而炙烤如火,身骨剧痛,生不如死。   良久,他忽然漾出一抹邪魅诡异   的冷笑。   “她可以死,但她不能连我的女儿都带走!我不要天下,我要她回来,死也要她回来!”   前世的康恒可以为抓回她,集结天下千年神道,召唤她的魂魄,他就不可以么?   他抢了伏瀛的魔球就往外走,“苏锦璃,你给本王等着!事情不算完!”   *   夏花绚烂,莺飞草长,山崖奇秀,玉鳞江银光粼粼……   大齐王朝大都洛邑城郊,断情崖之上,山峦起伏,林木葱郁。   此处,乃是大齐皇帝康邕与宁安王苏世韬时常狩猎游玩之处。   这一日,正是永嘉九年,七月。   夏季炎热,太后在寝宫里也呆不住,便带着众妃与皇子公主们,随着皇帝康邕一起前来。   搭建在高台之上的金缎凉棚内,太后端坐凤椅之上,左右坐着的是众妃与公主、郡主们。   王绮茹于皇后右侧,四处瞧了瞧,见众女子都在,唯独不见锦璃,不禁气结一叹,她忙转头命丫鬟,“可见到小郡主了?”   “在那边呢!”   王绮茹眺望远处,就见距离断情崖十丈处,一株树冠宏大的垂柳下,一抹红影独坐青石上。   那红影低着螓首,拿着树枝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写写画画,一匹低矮的小红马拴在树杆上,独自啃着树下的草。   瞧着女儿那样子,王绮茹心里微痛,便也由着她了。这些年,总闷在瑶云阁独处惯了,她总不喜欢人多喧闹。   丫鬟探看了主子的神色,低声问,“王妃娘娘,要把小郡主叫过来么?”   “不必,既然她在哪儿自在,就让她在哪儿吧。”   “是!”   隔着几个位子,赵侧妃却起了身,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红影走去。   然而,王绮茹看过来,只注意到了女儿,却没有发现,隐藏于树冠内,还有位俊雅不羁的银袍栗发的男子。   他一觉刚醒,伸了个懒腰,就见树冠下,已然坐了两个时辰的小丫头,还在写写画画,那樱红的小嘴儿烦闷嘟着,正对那匹小红马说着话。   “晓枫,你说,父王和皇上怎这么喜欢打猎呢?”   “真喜欢兔子,画一只来看不好么?何必要杀它们?”   男子在树上听得无声失笑,那马儿也似被她的蠢话气到,直吐响鼻。   “他们太残忍了,踏了这里的花花草草,杀了这里的鸟兽,最后还要大呼凯旋而归。”   男子再也笑不出来,马儿也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她,都被她的悲悯之心撼动。   “不过,皇上此来打猎,恐怕是为看母妃的吧?除了这一点,他再无其他理由约见母妃了,晓枫,你说,母妃知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呢?父王那般精明,一定也知道吧?”   说着,她怅然一叹,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滑动,一只可爱的兔子,跃然地上。   “晓枫,我怕,将来我依了使命嫁给太子,爱我的男子,也会如此执着痛苦。”   树上的男子摇头挑眉一叹,真是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才刚及笄,就想到了未来。   锦璃听到大片马蹄声,远远望去,就见皇上带了父王,哥哥,还有几个皇子与大队护卫入了树林……   马匹踩踏的乱草狂飞,那些娇艳的小花都零落成泥,弥漫开来浓郁的青草,泥土,与大片花香。   妃嫔,宫女,郡主公主们都在高台上欢呼呐喊……唉!   这欢呼之中,不知多少无辜的小生命又将惨死于乱箭之下。   “小郡主,怎不去骑马呀?皇上不是刚刚赏赐你一匹小红马么?”   锦璃树枝在地上刚画得一只飞鸟,被精致的孔雀蓝绣鞋踩乱了。   她不悦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满头珠翠的中年女子,珠圆玉润,眉眼里尽是算计,一身孔雀蓝的锦绣华服,上面的七彩绣文甚是华美,一看便知又是从王氏锦缎里“拿”的。   她不喜欢这女人,不只是因为,她是父王最宠爱的赵侧妃。   还因为,这女人自恃入王府最早,而把太后赐婚、父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她的母妃,当成了第三者。   这女人不管何时何地,总把“嫔妾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挂在嘴边,使得母妃也不好以正妃的身份暗压她。   于是,久而久之,这女人更养得一身好吃懒的臭骨头,和勾心斗角的刁钻本事。   “赵侧妃有事么?”锦璃瞧着她,小小一颗心,警惕暗生。   “我听说,郡主近来在炼制一种可永葆长生的丹药,独缺少一味奇异神草……”   锦璃抬眸,灵慧地眸子里满是狐疑。   她可是让哥哥在瑶云阁四周派了大批护卫呢!苍蝇都飞不进,这老女人怎知道的?   不过,缺少的那一味药草世间罕见,往往长在极险之处,因此不好寻找。   她这一阵子   ,私下里跑遍了京城的药铺,还拜托哥哥和康恒入了皇宫药库查找……却一无所获。   那长生丹药,她倒不是自己得的药方,而是因为御医院的老太医教她医术,无意中说漏了嘴。   是皇上正在秘密炼制此药,且只炼制了两颗,是要与他心爱的女子一同服用,而眼下,尚未大成,已然惹得不少皇子妃嫔眼红。   其中加了狼人之血与吸血鬼之血,只是两种血混在一处,易排斥,需得那一味叫凝魂草的奇草来将两种血混合。   这件事,若被皇上知道,可是死罪!锦璃紧张地握紧了树枝,小脸儿顿时苍白。   “郡主别紧张,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知道哪儿有那奇草。”   赵侧妃弯下腰来,笑得异常明媚灿烂,妆容精致的脸儿,也显得格外好看了。   “就在那边,断情崖边上。我刚才过去,正瞧见一株。”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赵侧妃不由分说,拉起她白嫩的小手,甚至帮她抚了抚艳红的纱袍上落下的树叶。   “走吧,我带你去看。”   断情崖下,一艘大船被内力催动,飞速驶来。   船上男子,栗发如缎,紫袍流光华艳,他仰头看向越来越近的断情崖,遥望着上面一点红影靠近,心惊地加快了速度。   “苏锦璃,你最好给本王掉下来!否则,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   然而,悬崖上,一位艳若冰雪的栗发男子,飘然如仙地,飞身落在了她们身后不远处。   “苏锦璃,赵侧妃是骗你的。”   锦璃停住脚步,狐疑转过头,就见那男子一身银袍如仙,栗发如妖,两种极端的美,和谐凝于一身,竟无丝毫突兀,反而美艳惊心。   他容颜淡漠冷酷,眉目如画,仿佛此生不会笑,也不会哭,那粉白的唇,有淡淡病态的美感,一看便知是从胎里留下的病症。   锦璃认识他。   是狼王轩辕博的义子,南宫恪。   听说,他此来是要定居大齐。在此长居,已然有一阵子。   此人很怪异,平日里,少言寡语,不接近那些皇子,却反而跟着老气横秋的皇上和父王。   可这会儿,他怎就跟着她了呢?   锦璃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可确定,赵侧妃却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坏人。   于是她怒斥赵侧妃,“你放开我!”   “锦璃,我怎会骗你呢?”赵侧妃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那奇草,真的有!”   南宫恪幽冷笑了两声,艳若琉璃的瞳仁,暗闪一抹红光。   “悬崖边只有狗尾巴草和苦菜花,哪有什么狗屁奇草?”   锦璃迅速从赵侧妃手中抽手,却抽不开,她不过十四岁,身骨娇柔,哪里拗得过一个粗蛮的中年女子?!   南宫恪鬼魅般煞然欺近,迅速将锦璃扯入怀中,一掌打在赵侧妃的心口上。   赵侧妃倒飞出去,双脚踩空,倏然……“啊——”坠下了悬崖。   锦璃恐惧地惊叫,“南宫恪,你……你怎把她打下悬崖?”   南宫恪轻蔑看了眼崖下,“这种恶人,死有余辜!”   御蓝斯在船上听得女子坠崖,狐疑仰头。   奇怪,这声音不是锦璃的,这衣袍,也不是锦璃的,这是——   他将接,要接之时,看清了,落下来的女人是赵侧妃,气怒冷哼一声,猛然挥掌将那珠圆的身躯打到了水里去。   噗通一声,赵侧妃落入了水里,然后挣扎着冲上了水面,猛然吐出两口水……   “苏锦璃,给我下来!”   御蓝斯朝着悬崖上怒嚷。   赵侧妃却听不到他的声音,茫然环顾四周,寻找离岸最近的路线,慢慢游。   悬崖之上,锦璃忙从南宫恪怀里撤身,却见他正沉醉半眯着深邃的眼眸,胸膛起伏,似正沉醉于某种气息——她的气息。   锦璃顿时羞恼,看在他刚救了自己,没有吭声指责。   听到悬崖下有回声传来,她疑惑地走到崖边。   “奇怪,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唤我呢!”   “那老女人怎可能唤你?杀机暴露,她逃都来不及呢!”   “可是……我听到的,是男子的声音。”   锦璃把小手括在耳畔,侧耳倾听的样子,娇态愈加伶俐可爱。   南宫恪眼眸幽幽暗红,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纤细的血脉在剔透的肌肤下,清晰可见……正散发着甜美的芬芳,似邀请,似召唤。   “苏锦璃,听到了就马上给本王跳下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不下来,本王定杀上去!”   谁呀?这么嚣张跋扈的乱叫?   锦璃循着声音靠近崖边,纤细婀娜的身子,被崖边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她   身上的香气,便疯狂地灌入南宫恪的鼻息。   他獠牙克制不住,猛然蹿出唇角……在锦璃发现之前,他忙拿手捂住口鼻,心里不禁就烦躁起来。   哪有什么声音在唤她呀?凭他这活了千年的吸血鬼,竟也不曾听到半句。   眼见着她已然近了崖边,他忙冲上去,扣住她的手腕。   “苏锦璃,你不要命了?凭你这点身骨,稍有不慎,便会坠下去。”   锦璃拧手要挣开他的拖拽,“真的有人在唤我呀!”这声音似曾相识,似在哪里听过。   “你的康恒去打猎了,怎可能出现在这里?除了他,恐怕没人敢大声唤你。”   “苏锦璃,听到了就应本王一声,否则,本王定剥掉你的皮……”   锦璃不解,却还是应了一声,“哎!我听到啦!”   ☆、第284章 恨相逢,不识君   那声音忽然就消失无踪。   锦璃狡黠莞尔,“他一定是在惊讶,我会开口。”   殊不知,崖下船头的男子,仰着头,因她一点声音,已然喜极而泣。   伏瀛说,他不存在于这一世,此来只是一抹孤魂,若她不应,他恐怕会永远滞留此处,再难复活。   然而,南宫恪狐疑向下看…蹇…   哪有什么人呀?只有一片薄雾缭绕,然后是赵侧妃挣扎游走的水面。   锦璃也看下去,却没有看到白雾,见下面一艘华美的金色大船,那船头上,站了一位艳若妖魔的紫袍男子,正朝着她挥手孵。   “南宫恪,你快看,那艘船好像一座宫殿!”奇怪,为何她对这大船,竟莫名熟悉?   为看得更清楚,她小猴子般,趴下去,全然不顾昂贵的蛟绡纱袍被弄脏。   南宫恪不羁地一挥锦袍前襟,在她身侧蹲下来,以结界帮她阻挡了冷风。   “苏锦璃,你眼睛出了问题么?明明什么都没有。”   “哎!南宫恪,你的眼睛才有问题吧?那么大一艘船你竟然也看不到?”   锦璃气恼地斥他一句,就朝着水面,对那船上的男子说道。   “喂!公子……你帮我把赵侧妃救起来吧。”   否则,那该死的女人爬上岸来,反咬一口,说是她把她退下悬崖的,她和母妃都要受罚。   御蓝斯在船头上气结一叹,伸手把船上的绳索丢在水里。   “公子,该死的苏锦璃,你竟然敢叫本王公子?!”   然而,赵侧妃却看不到绳索,也看不到大船,她就手脚并用地扑腾着水,从船侧游了过去……   锦璃趴在悬崖上,将那一幕看在眼里,不禁低咒一声。   “她怎这般不识好歹?人家好心救她,她竟还不稀罕?!”   南宫恪不禁怀疑,这丫头……真的脑子有点不太正常。赵侧妃那边,哪有什么绳索?   这小丫头不合群,不喜热闹,总是独来独往。   从早上来了,和康恒说过几句话,就闷在树下的大石头上,画一些鬼画符。   他在浓密地树冠上睡了一个时辰,她竟还在树下画……   现在又对着空空的水面说胡话,这丫头可不就是个小疯子么!   不过,这小疯子对他来说,却是大有用处。   宁安王夫妇看似对她放任不管,却是极为用心宠爱,宁安王府三位郡主,也独她得了一位小巧玲珑的汗血宝马。   南宫恪若有所思地想着,就见锦璃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就拉住他,朝着高台那边去。   南宫恪一头雾水,视线落在被她扯住的手腕上,唇角不自然地微抿。   “苏锦璃,你干什么呀?”   “赵侧妃最擅长的就是恶人先告状,在她赶过来之前,你得帮我把刚才的情形对皇姑母和太后娘娘先说一遍,否则,被她抢了先,恐怕我就变成凶手了。”   南宫恪哭笑不得,“太后和皇后表面喜欢你,暗地里却厌恶你母妃,你说什么,她们可不一定就信什么,再说,你这样和我一个陌生人拉拉扯扯,被她们看到,指不定又如何想呢?”   锦璃恍然发现,自己动作不妥,忙松开他,“那怎么办?”   “等着,我保证能让赵侧妃不再害你!”   锦璃不可能乖乖等着,他是吸血鬼,莫不是要吸尽赵侧妃的血吧?!   “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好。”   南宫恪说完,转瞬一旋,一阵风似地不见了踪影。   锦璃疑惑地环顾四周,甚至没有看清,他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苏锦璃,你怎在这里?我不是要你跳下去么?”   震怒的咆哮声,倏然而至。   锦璃裙袍被一股强大的冷风撩动,娇小地身子不禁向前趔趄,她循声转身看去……   一个紫袍妖艳的栗发男子,神魔般,从天而降。   他背后宏大的羽翼仿佛垂天之云,每一根羽毛都在阳光下闪烁着诡艳的光泽。   伟岸的身躯加之那羽翼,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她笼罩其中。   锦璃小嘴儿圆张,仰望着他,眼底满是惊艳,赞叹,却又不禁畏惧,恐慌。   平日所见的吸血鬼,都是一身沉郁陈腐之气,蒙头罩脸,阴森恐怖。   有生之年,她第一次见张开着翅膀的吸血鬼,而且,是在阳光下,有这样一双美丽的翅膀。   那栗发如缎如丝,每一根都充盈了丰沛的生命精华,在肩,背,胸前缭绕飞扬。   剃锐飞扬的剑眉下,鹰眸深邃嵌在眼窝里,高挺的鼻梁立体惊艳,宛若雕刻而成,腮骨也似精雕细琢过,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如此唯美的线条,恰到好处。   那整张   tang脸,搭配一处……让她想到了倾世绝美的昙花。   奇怪的是,他这眉眼,唇,鼻,竟与刚才离开的南宫恪如此相仿,只是五官里的霸气尤为慑人,一身狂傲的气势,压迫得人透不上气。   “你……你就是在船上的人?不……吸血鬼?”   刚才唤他公子便罢了,现在直接变成吸血鬼?   御蓝斯顿时怒目血红,“苏锦璃,你脑子坏掉了?连自家夫君都不认识?”   “夫……夫君?!”锦璃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小脸儿上尽是匪夷所思。   “这位吸血鬼……这位公子,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今年刚及笄,尚待字闺中,不曾成婚。就算我要嫁,也是该嫁给人类男子。”   嫁给人类男子?一派胡言!御蓝斯不敢相信,她竟然彻底忘了自己!这就是所谓……回到生命的开始?   既然如此,他便直接把她抓回去!   被逼得抓狂的吸血鬼,凶猛朝她扑过来……   锦璃惊得忙躲,然而,相较于吸血鬼的速度,她那点奔跑,无异于是龟速。   御蓝斯却……还是扑了个空!   他的手抓不到她,身躯相撞的一瞬,她自他身体间穿了过去,仿佛一道电流直袭两人脊背,他突然滚在了地上……痛得再也站不起。   她亦是筋骨剧痛,狼狈地跌在他身后,然而,这股痛却似灵魂相触相拥,似有一根羽毛,拂过了心头,异样的感觉,直挠得她心慌意乱。   她爬起来,忙躲得远远的。   高台上,王绮茹看向柳树下,见女儿不见了踪影,忙站起身来。   却是下来高台之后,才看到在悬崖不远处,那红影正像是被什么人威胁,向后踉跄着蹲坐在了地上,还对着半空里又吼又叫,张牙舞爪。   “我说你认错人了,就是认错人了,你这人怎如此蛮不讲理?!再说,看你这样子,不过是一缕亡魂,我劝你赶快转世投胎去吧,别在这里纠缠我!”   “苏锦璃……你到底跳不跳?”御蓝斯怒斥着,步步紧逼!   锦璃又退两步,脸儿仰得更高,“不跳!不跳!傻子才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锦璃,你在和谁说话?”   王绮茹担心地带着一群护卫上前来,就见她裙摆上尽是尘土。   “母妃……”   锦璃想警告她不要过来,却见母妃就从那紫袍身躯下奔了过来,竟似什么都没看到,不禁愕然。   她终于明白,为何南宫恪说她眼睛坏掉。   原来,只有她能看到眼前这美艳惊魂的吸血鬼!   王绮茹担心地把她揽在怀中,“你这是怎么了?有人伤害你吗?”   护卫忙围拢四周,紧张地嚷着护驾。   锦璃从母亲怀里一抬头,就见那紫袍身影羽翼收拢,向着悬崖下栽下去。   她心惊地要冲过去拉住他,忽想到他有一双羽翼可飞翔,终于还是作罢。   却看着那背影落下去,孤绝地似暗藏剧痛,此一别似永生般,扼住了她的心魂。   “璃儿,你到底怎么了?”   王绮茹见她神情恍惚,竟然不看自己,不禁越是焦躁。   “璃儿?你看着我!”   锦璃忙回过神来,“母妃,那个……赵侧妃刚才差点把我推下悬崖,她自己反掉下去了,南宫恪救了我……”   “这里哪有什么赵侧妃?!”   王绮茹严苛审视着女儿,不容她欺瞒半句。   “你刚才对着半空里在说什么?”   “没什么,是因太后说,要举行牡丹宴,我自己准备一曲戏,自己在演呢!”   “好好跳你的飞鸾舞,别想其他的。”   “可是,我一定赢不了二姐和三姐的,她们都练的时间比我长……”锦璃忍不住咕哝。   偏在这时,有护卫在树林边上大叫,“来人呐!不好了,赵侧妃死了!”   王绮茹听得那声音,警告叮嘱女儿,“一会儿不准乱说话,这事儿和你无关。”   “是。”   王绮茹又检查过她的仪容,才拉着她匆匆过去。   锦璃一步三回头,忍不住看悬崖那边。   直到看到赵侧妃吊在树上的尸体,她才彻底惊醒过来。   却也不禁懊悔,让南宫恪相助处理赵侧妃一事。   喝狼血长大的吸血鬼,手段凶残,心狠手辣……她早该料到的。   “娘亲,娘亲……”   苏静琪趴在尸体上大哭不止,眼角余光里有抹红影近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怨恨地看向了锦璃。   那一眼,让锦璃心底咯噔一下。   苏静琪分明是知道,赵侧妃是要将她推下悬崖。   所以,她没死,而赵侧妃死了,她便怀疑,她是凶手。   护卫统领   上前检查了尸体,对太后和皇后禀报,“赵侧妃是自杀身亡。”   “不!是苏锦璃,是她害死我娘……”苏静琪凶狠地怒指向锦璃。   太后沉声呵斥,“静琪,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我……”   太后看了眼锦璃惨白的小脸儿,怜爱伸手,拉过她护在怀中。   “静琪,你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我们大家都看到了,锦璃一直在垂柳那边,她和王妃刚从那边赶过来的。莫说她没有武功,就算她有,凭她这点身骨,也不可能把你母亲吊在这么高的树上!”   “她可以雇凶杀人!”   一个护卫上前来,恭敬双喜跪地,“启禀太后,属下亲见,赵侧妃一边哭,一边自己走过来的,她把绳索套在了树上,又自己爬上去。”   “你胡说,我娘亲根本不会爬树。”   太后凤眸扼腕,被苏静琪地一再哭闹触怒。   “赵侧妃在哀家身边时,最擅长的就是爬树抓鸟,哀家把她赐给宁安王当侍妾,也是看她这野性子配得上征战沙场的宁安王,没想到,她竟把这摆不上台面的本事,用在寻死!”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却是神情各异地,都看向了始终静默不语的王绮茹。   *   赵侧妃死后,宁安王府上下,都忙于筹备葬礼。   锦璃身为晚辈,也被迫穿上了一身雪白的孝服。   当晚,趁着大家忙碌布置灵堂,她牵着自己的小红马,溜出侧门,直奔南宫恪的新宅。   一抹紫红的影子,本是起身于瑶云阁顶部,突然振翅跟上她。   “苏锦璃,这么晚,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什么?街上到处都是溜达的吸血鬼,你不怕被杀了吗?”   他现在只是一缕幽魂,可没本事保护她。   锦璃烦闷地仰头看他一眼,她现在事情已然够多了,可没有心思理会他。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王妃。”   御蓝斯气怒交加,忍不住怒斥,“我现在问你去做什么?”   “不要你管!”   她策马疾驰过街头,御蓝斯紧随在后,却无法阻止她马匹后紧随的几只流浪的吸血鬼。   “可恶!”这小女子压根儿不知,自己的血液多诱人。   锦璃在南宫恪门前下马,御蓝斯飞身落下,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女子是来找南宫恪算账的!   ☆、第285章 郡主的华美囚笼   所幸那几只吸血鬼识趣,见那巍峨的朱漆金钉大门上方,鎏金牌匾写了“南宫府”三个字,便悻悻呼吸了几口香气,悄然消失无踪。   锦璃下马,似一头抓狂的幼兽,小手扣着纯金的兽面门环,砰砰砰怒砸三下。   “南宫恪,你这个杀人凶手,给我出来!颏”   她一身白袍,在漆黑的夜里尤其显眼,路旁经过的人,都不禁侧目。   御蓝斯不禁尴尬,忽然想到这些人看不到自己,不禁更是无奈,他想把锦璃挡在身后遮起来,却也遮不住。   是他在穿越时空之时,不正常了么?   怎她这一身广袖束腰的白色孝服,竟也如此仙气出尘,惊艳脱俗?   头上一对蝴蝶发髻,细细的发辫,盘旋绾成,发丝垂于后背,飘下两条雪白的丝带。   那绝美的脸儿不施粉黛,在门下的灯光里,仿佛晨露下的空谷幽兰,清冽逼人夥。   因为怒气冲冲,整个人都显得生气勃勃,灵秀而冷艳迷人。   于是,锦璃跳脚抓狂,他便收拢羽翼,在一旁呼吸着她一身甜美芬芳,惬意静赏。   反正,他家小娇妻总是心善地有点蠢,他也是习惯的。   唉!可怜的人类呀,总是把性命看得太重要。   因为,他们都是短命鬼,所以,似南宫恪这般杀人害命,便叫做草菅人命,该是死罪!   锦璃拍不开门,御蓝斯担心她手疼,便道,“爱妃,那边有石头!”   锦璃气怒之下,没有计较他的称谓,转身就循着他指的方向,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石头来。   砰砰砰——门板上朱红的漆,被砸得斑驳,惨不忍睹。   “南宫恪,你这个缩头乌龟,敢杀不敢认!”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从旁看着她忙碌。   见里面迟迟无人来开门,他振翅飞身进去,却见……   南宫恪就双臂环胸,立在院子里,冷观着门板要被砸穿,却一声不吭。   御蓝斯最是了解此刻的南宫恪。   他沉在母亲被害的仇恨里,与当年的他一样,想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想抓住一切可杀伐的武器,颠覆天下,报仇雪恨,妄想除尽所有的威胁,和曾经伤害过母妃的仇敌。   而赵侧妃的死,不过是他诱锦璃上钩的手段。   然而,御蓝斯却不知,南宫恪初见锦璃,是在去年冬日。   那一天,大雪初停,他与宁安王在瑶云阁的湖畔赏雪,两人闲谈寒暄,从雪狼王朝的雪景,聊到春夏的繁花盛开,他眼底却没有皑皑雪景,只有阴沉的算计。   尚未及笄的苏锦璃,就那样……冲进宁静的雪里。   她一身艳丽的火红狐皮镶边锦袍,乱了他静无波澜的心湖,霸道地掳劫他的视线。   她的发上,肩上,裙摆上,满是雪花,身后是追着她奔跑的苏锦煜,苏静琪和苏妍珍。   却只有她,敢扑进宁安王怀里,撒娇地缠着宁安王一起玩雪。   宁安王竟陪她玩闹起来。   在朝堂上威严堪比帝王的王者,在沙场上横扫千军的元帅,那样纵容着他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岂料,一个大雪球,竟砸了深沉静观一切的他。   “南宫恪,你发什么呆?怎么不一起玩呢?”   她叉腰,一脸率真,像极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便抓起一把雪,结结实实的捏着,慢条斯理地邪笑。   “苏锦璃,你知道如何握雪球,打人最疼么?”   她便好奇地凑过来,水灵澄澈的凤眸看着他的手,认真学他的一举一动。   然后,她有疑惑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他以为,她会惊艳于他的容貌。   然而,她却说若有所思地笑道,“南宫恪,他们都说你有病,从不会笑,你是真的不会笑么?你的脸是怎么了呢?”   说着话,她就好奇地伸手指戳他的脸颊,仿佛他是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然后,他手上的雪球砸在她的脑门上。   痛得她哇哇大叫,小丫头就顿时恼火。   “父王,哥哥,二姐,三姐,和我一起打南宫恪……这个大坏蛋,他算计我!”   于是,所有的雪球朝他围攻。   他迅速把她抱在身前当盾牌,气得她大呼小叫,对他又打又踹。   那一天,他笑了。   因为,他从没有嗅到有哪个人类,会那样香甜如蜜,那样轻若无骨,那样柔软温暖……直,暖透了他冷寂的心。   多年不笑的他,以为自己也是不会笑的,她却让他玩得尽兴,笑得开怀。   却是只那一次……   在大仇未报之前,他不希望自己沉溺于任何玩乐。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今晚,他在皇宫里与康恒和康邕   tang喝酒时,康恒竟突然跪求康邕,将锦璃赐给他,并名言,他与锦璃两情相悦!   康邕竟二话没说,一口答应。   此刻,他看着门板快要被砸穿,也不想见她。   他恨透了这种感觉,从没有人能让她大笑之后,害他无时无刻不瞩目紧随,又让他这般痛苦!   御蓝斯见他始终站立不动,无奈地只得飞出来,落在锦璃身边,担心地俯视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儿,不忍苛责。   他手落在她肩上方,想把她揽在怀中,却又怕引起两人的痛,不敢再碰她。   “爱妃,赵侧妃本就死有余辜,你何必为一个恶人讨公道?更何况,南宫恪也是为保护你。”   “他本可以不必害死她。”   “赵侧妃不死,死得就是你。你不是不愿死么?”   “我知道赵侧妃该死,也明白,她死有余辜。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为她的死议论,说我母妃是害死她的真凶……是南宫恪闯了大祸,他该站出来,承认自己的罪!”   她泣不成声,直恨不能当时死的是自己。   若她死掉,赵侧妃阴谋得逞,母妃不至于陷入这样的流言蜚语。   “凡事,总有得失。南宫恪绝不会因为一个罪人之死,站出来认罪的。你不如想法子帮你母妃洗脱罪名。”   “如何洗脱?大家都看到了,赵侧妃不是我母妃杀的,却偏要诬陷母妃。她们是父王的妃嫔,一个死,不管对错,都会怪在母妃头上的。”   锦璃沮丧地蹲坐在地上,一身雪白的孝服,逶迤散地,愈加娇柔可怜而狼狈。   “别太难过了,我会帮你想法子。”   锦璃这才想起,他似乎……一直跟着自己。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他其实没有必要安慰她。   他手落在她头上方,宠怜一笑,却没有再碰她,“你是本王的王妃。”   “你又来了,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她气急地争辩过,看了眼门板,恼恨地翻身上马,不忘对御蓝斯道,“公子快回家吧,别跟着我,不然,你家人会担心的。”   她忘了,他只是一缕魂魄,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   御蓝斯怜爱叹了口气,却还是柔声应下,“好。”   马匹远去,他停下来,转头看去,就见南宫恪打开了门。   南宫恪捡起了锦璃砸门用的石头,玩味地抛高,又接住。   “杀一个人而已,值得这样大惊小怪么?!我若屠尽天下人,你能如何?恨死我?!”   *   暮色阴沉,暗夜无星,注定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   夜风吹得树枝仿佛鬼影,锦璃悄悄从侧门返家。   早已等候焦急的孙嬷嬷念叨着“小祖宗,你可回来了!”   “王爷大发雷霆,正派人到处找你呢!”说话间,她忙上前来,帮她牵过温顺的小马。“对了,世子爷也一直在找你!”   都找她做什么?平日家里大事小事,都何时想到过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爷和王妃争吵不休,怀疑王妃雇凶杀人,说是王府容不得妒妇,要休妻!”   “休妻?爹何来的证据?”   “李侧妃身边的一个小厮作证,说亲眼看到王妃收买在猎场作证的那个护卫,实则,那个护卫就是凶手。”孙嬷嬷环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郡主,恐怕李侧妃早已经派人在那护卫家里动了手脚。”   栽赃的证据布好,李侧妃又从中挑拨父王!赵侧妃一死,母妃再被赶出家门,独剩的她了。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锦璃六神无主,一股灭顶的绝望让她正在湖畔,只感觉到一张严严实实的大网,将她和母妃困死其中,不管她们如何挣扎,粉身碎骨也挣扎不出。   “嬷嬷,母妃的意思呢?”   “王妃娘娘这会儿已经被关在祠堂内,王爷正核实证据,说是证据无误,就要将王妃娘娘押入刑部大牢。”   傻子都知道,刑部大牢有进无出,就算不是死罪,进去了也难再活着出来。父王这分明是要除掉母妃。   “我哥呢?”   “世子爷忙着去找证据,证明娘娘的清白。”   锦璃忙奔去祠堂,她最怕李侧妃趁着这个时间,给母妃下毒。   届时,所有人都将认定,母妃是畏罪自尽。   祠堂门前两个护卫见她奔过来,忙阻拦,“小郡主,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王妃。”   锦璃就趴在窗口那边看进去,“母妃……”   王绮茹正跪在一排排灵位前,里面暗黑无灯,她一身白衣,如同一抹孤独的幽魂,悲伤无声地靠近过来。   “璃儿,没用的!不要做任何事,你是嫡女,将来有大好的前程,不要因为我冲撞你父王和太后。母妃已然受够了,去了也好。”   “母妃……不要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我宁愿不要这嫡女的身份,我只要母妃!”   “混账!怎和你哥哥一样没出息?!”   王绮茹恼怒地从窗内伸出手来,一把扯住女儿的肩膀,抓得满手单薄脆弱的骨,不禁心痛欲裂。   “好孩子,母妃不要你们救,李侧妃已然布好了计策等着你们,你们如此挣扎,等于自投罗网,届时太后怪罪下来,你们同罪,遭斩杀的,就是我们母子三人!”   锦璃转身忙奔去前院。   “璃儿……”地上一条白绫,王绮茹已然做好准备赴死,看着女儿那样子,她再不能安心的离开。   锦璃无视两个护卫的阻拦,直闯进书房内跪下来。   苏世韬正在翻看着吊唁的名单,头也不抬地冷哼,“璃儿,你终于回来了!”   锦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讽刺口气,他似在嘲讽她“畏罪潜逃”。   她仰视着坐上残酷震怒的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她的亲生父亲么?!   “父王,母妃是清白的,女儿可以证明,母妃什么都没做!当时母妃就陪女儿在悬崖边……”   “璃儿,你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争端。赵侧妃害你也不只一两次,虽然都未得逞,你母妃一直铭记于心。你母妃多番计划,反击她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证据确凿,为父只希望,家丑不外扬,为父可以不把你母妃送去刑部,只让她默然走好!”   锦璃气得浑身惊颤,小脑瓜里一片空白。   她忽然明白,就算没有今日之事,赵侧妃一旦出事,父王还是会把错怪在母妃头上。   “父王,母妃为这个家呕心沥血,敬您为天,帮您打点内外,甚至你出征在外,粮草不够,亦是母妃帮您助您筹备,您就这样认定她是凶手?!如果没有母亲苦心经营,赵侧妃母女,李侧妃母女,还有爹您,恐怕吃不饱穿不暖,处处乞讨为生!”   “放肆!”苏世韬勃然大怒,“来人,把郡主押回瑶云阁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踏出瑶云阁半步。”   御蓝斯在门外听着那番话,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担心地落在前廊下,就见锦璃竟是被打晕,由护卫抱出来的。   他刚去看过苏锦煜,他去太后寝宫求情,反以冲撞凤颜,被罚怒打。   其实,李侧妃早已打点好了一切,赵侧妃或王绮茹,不管谁死,她都会将罪责嫁祸给活着的那一方……   *   锦璃被放在了瑶云阁的床榻上,御蓝斯从窗外飞进来,就见那护卫站在床边竟不离去。   他撕了易容面具,和衣躺在了床榻上,是——康恒!   御蓝斯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气晕过去。   那只手落在她如云似地黑发上,轻掬一缕,拉到唇边轻吻,然后他把手按在她的胸口,为她灌入真气。   锦璃睁开眼睛,一见眼前人,霎时泪花泛滥。   “恒……”   “别哭……”   他忙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发,焦灼地安慰。   “一定会有法子的。不过,宁安王已经赐了白绫给王妃,不能耽搁,我先救王妃出来。”   “你这样和父王作对,父王再不会给你兵权的,你不是一直想打败太子么?”她清楚地知道,康恒为何想娶她。   “傻丫头,天下和你相较,你才是最重要的。”   锦璃紧紧抱住他,像是抱住大海上一根浮木。   御蓝斯默然无声地退到了窗外,此刻,他方才明白,他最强大的对手,不是南宫恪,而是康恒。   锦璃与他这样亲昵,是因为,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而康恒,他看得出,他的确深爱着锦璃,却也另有算计。   康恒戴好易容面具,刚走出瑶云阁,就见苏世韬正穿过瑶云阁的九曲栈桥,他身后跟随的是……南宫恪。   康恒忽然想到自己已然易容成护卫,忙单膝跪下。   苏世韬不疑有他,就从他身前经过。   南宫恪停下脚步,在苏世韬进入瑶云阁内之后,鄙夷地冷笑开口。   “别白费力气了,她是我的!康恒!”   康恒震惊抬头,就见他迅速转身入了瑶云阁内。   他忙起身跟进去,却是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苏世韬对锦璃温声说话。   “璃儿,没事了,父王已经派人把你母妃送回了寝居,多亏了恪皇子,他亲自证实,那些证据都是李侧妃做了手脚。”   锦璃拒绝了苏世韬伸过来的手,起身跪在床榻上,“璃儿谢父王开恩!”   她无法原谅,这男人前一刻对母妃的绝情!   她也知道,南宫恪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帮她,是因为,他催眠了苏世韬。   她冷冷看他一眼,如看一个可怕的魔鬼。   南宫恪挑眉,   邪魅微扬唇角,然而,在苏世韬转过头来时,他顿时一脸温雅恭顺。   “王爷,请容我但对锦璃说几句话。”   苏世韬出去,南宫恪在床沿坐下来,手却摸在了被褥上,那是康恒刚躺过的位置。   转瞬,他便扣住她的脖颈,将单薄的身子拖进了怀里来。   锦璃愤怒地挣扎,想求救,憋闷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御蓝斯心痛地俯视这一幕,愤然怒斥,“恪,放开她!”   南宫恪却听不到他,他早已被愤怒和心底的酸楚淹没了理智。   “苏锦璃,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子!因为康恒几句话,你就让他上了你的床?嗯?”   锦璃憎恶怒盯着他,仍是不放弃挣扎,她咳咳地张口,怒骂,“凶残卑鄙的疯子!”   “就算我是疯子,也是你让我变疯的!”   说完,他便强硬吻住她的唇,将她压在床榻上,以吸血鬼奇快地速度,瞬间扯碎了她的衣袍……   御蓝斯惊怒,他扑在南宫恪身后,愤然打他,却只害得自己浑身筋骨剧痛。   锦璃手脚并用的撕扯挥打,南宫恪愤然扣住她的手腕,血眸阴沉暗红,“别逼我催眠你,我不喜欢木头美人儿!”   御蓝斯忙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于床前侧高几的花瓶上。   砰——骤然一声爆碎,丫鬟,嬷嬷,苏世韬都冲了进来。   南宫恪在瞬间给锦璃盖好了锦被,掩好了帐帘,严实挡住床上旖旎凌乱的一幕。   “没事,锦璃已经睡了,是我起身时,没有注意到那个花瓶。”说完,他对苏世韬俯首,“王爷,我该告辞了,也请您多加安慰王妃娘娘。”   “恪皇子慢走。”   苏世韬注意到床侧的鞋子一只立着,一只歪着,忙给孙嬷嬷递眼色,示意她去看锦璃。   孙嬷嬷掀开帐帘,看到锦璃已然睡着,被褥盖得完好。   她转头对苏世韬摇了摇头,苏世韬命她好生伺候,才离开。   夜明珠灯,倏然被孙嬷嬷罩了黑色纱罩,满室的光收拢。   锦璃在帐内张开眼睛,泪汹涌滑落,她瑟缩着身子,在被子里浑身冰冷,孤绝发抖,惶恐无助。   御蓝斯在黑暗中躺下来,伸手触到她的泪花,他的指尖却穿透了泪水……   这曾经来过多次的瑶云阁,如今看来,恍若隔世。   如梦似幻的珠帘,绡纱,罗帐,艳若明珠的小楼阁,竟是一座华美的囚笼,将她困在其中,不得脱身。   他终于明白,为何前世她那般努力地想改变这命运。   此刻,她柔软甜美的清香,锦被温暖的触感,还有她漫溢开来的悲伤,似蝴蝶以翅膀抚触了心头,轻轻的,柔柔的,让他莫名心痛,却也感觉踏实。   这一刻,无人再跟他抢,她独属于她。   锦璃没有看他,却知道,他始终存在。   “多谢公子刚才相助。”   “你被南宫恪缠上了,迟早会被他害死的。不如,去跳崖吧……”   “你这也是要害死我。”   “苏锦璃,我们还有孩子。”   “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曾孕育子嗣。”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他手抚过她脸颊的轮廓,轻轻靠近她……   “公子也和康恒、南宫恪一样,会诱惑人呢!”她嘲讽一笑,背转过去,任由这孤魂野鬼,宿在她床侧。   这人死了,竟还在寻找自己的妻子,好一个痴情男子!   可是,他真的认错人了,她不认识他,也听不懂他的话。   她若应了他,便是欺骗了他。   *   锦璃在瑶云阁里足足五日,不曾走出过半步。   在此期间,她每日琴棋书画的教习,依旧不曾中断。   平日,都是孙嬷嬷与小莲等几个丫鬟服侍伺候。   李侧妃以栽赃暗害之名,被打入大牢。   风波过去,皇宫里的牡丹宴却正如火如荼的准备。   御蓝斯每日跟在锦璃身侧,陪着她学习,用膳,看着她绣花,炼药,为防苏妍珍和苏静琪陷害她,他飞去看了她们的境况,却见她们都在忙着练习飞鸾舞。   他飞回来,就见锦璃仍是闷在丹药房里,将搜集来的吸血鬼之血和狼血混合,又加入一堆乱七八糟的花草汁,放在火上熬制……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无视。   “苏锦璃,她们都在忙着练习飞鸾舞,你怎不练?你不怕在牡丹宴上出糗么?”   “我若跳好了,必然要嫁给太子康肃。我不喜欢他。”   “哦。”原来他家爱妃这会儿也能大智若愚呢!   他不羁地挠了挠眉梢,强忍着心底那点酸涩,试探道,“那……你喜欢康恒?”   “还好,   不讨厌而已。”   她把几种花汁混在一处,拿白玉棒细细地搅拌。   琉璃瓶里咕噜咕噜冒出一股粉色的烟雾,香浓地弥漫开,她被呛得止咳,嗅出气息不对,忙拿瓶塞把瓶子塞住,推开窗子,大口呼气。   御蓝斯气结叹了口气,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她要配灵药,却配出古怪的毒药。照此下去,她的医术不长进,毒术却是更上一层楼了!   “苏锦璃,你不能这样每天闷着,出去玩玩也好。”   锦璃看到九曲栈桥上的大片蝴蝶,惊喜一笑,“走,出去玩!”   御蓝斯全然没想到,自己竟能说得动她。   然而,她朝着那片蝴蝶奔过去时,九曲栈桥那边,护卫宣告,“郡主,太后娘娘派了平嬷嬷过来,敦促郡主练习飞鸾舞!”   锦璃脸上的笑僵住,御蓝斯忍不住狐疑,“这平嬷嬷不好么?怎你一脸见鬼的样子?”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锦璃冷冷瞪了眼平嬷嬷来的方向,气恼地转身进入了瑶云阁里。   孙嬷嬷见锦璃神情不对,往外探头,视线穿透了御蓝斯的身体,见平嬷嬷正朝这边走过来,无奈而怜悯地看了眼锦璃,忙去伺候锦璃更换舞衣。   平嬷嬷进入瑶云阁时,直接进入舞室,就见锦璃正盘膝坐在里面。   御蓝斯则不羁依靠在墙壁上,一双眼睛瞧着他家绝美若仙的王妃,视线挣扎了好几次,见她冷冷盯着平嬷嬷,方才收回视线,却见平嬷嬷手上,竟然拿着一根藤条。   这老婆是什么意思?   “郡主,太后娘娘派……”   “废话少说,开始吧!”   平嬷嬷便叫了琴师进来弹琴,锦璃硬着头皮,踩着节奏,挥展手臂。   瞬间,她似立在花瓣上的仙子,一身舞衣,翩然若蝶,身姿忽如游龙,忽如风……   御蓝斯左看右看,都觉得他家娇妻美到极致。   然而,啪——藤条就抽在她的腿上。   他勃然大怒,当即就冲到平嬷嬷面前,恨不能将她撕了,“你为什么打她?她跳得很好呀!”   锦璃被打得摔在地上,痛得站不起。   平嬷嬷却完全看不到,对自己张牙舞爪的吸血鬼,她严苛地冷怒斥道,“郡主这屈膝的姿势太僵硬!这些时日,怕是筋骨都生锈了!”   说完,她以藤条勾住锦璃的腿,无视她的疼痛,将她整个人逼得站起身来,左腿举高过头顶。   “后面的也不必再验看,凭郡主这功夫,后面的旋转步,定是跳不好,先练功吧!”   锦璃高举着腿,身姿支撑不住的摇晃。   她藤条又抽在锦璃的手臂上,“手!”   锦璃忙把手做成凤凰展翼状,小脸儿憋着怒火,倔强地一声不吭。   御蓝斯气急抓狂,担心地忙看锦璃的手,“都打红了,这该死的老嬷嬷,等回去了,本王定将她碎尸万段!”   然而,更过分的是,平嬷嬷出去之后,竟端了一碗水来,放在了锦璃举过头顶的脚底上,“郡主,半个时辰后,歇息!”   “半个时辰?你当本王的王妃是神么?半个时辰后,她腿都被你折磨废了!”   御蓝斯气得抓狂跳脚,张牙舞爪,平嬷嬷一转身,就直接从他身体间穿了过去,痛得他一个趔趄。   锦璃却咬着牙,眼泪都堆在了眼眶里,愣是不肯落一滴泪。   平嬷嬷摇了摇头,出去之后却冷哼,“凭这点本事,牡丹宴上不知要如何出糗,还当什么未来皇后?白日做梦吧!”   ☆、第286章 邪王杀人很着急   “谁稀罕当什么未来皇后?!”   御蓝斯气怒交加,对着门板又踢又嚷,那门板却纹丝不动,只害得自己满身禁锢剧痛。   锦璃的痛和累,亦是化成锐利的痛,在他心口火药般炸开。   从前,他只看到她是闪亮耀目的郡主,公主,却不知,她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挫败,让他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夥。   长活千年,血战厮杀,九死一生,亦或屈辱战败,都没有这种陌生情绪,来得锥心刺骨。   任凭他天下无敌,竟对一个折磨自己王妃的老嬷嬷,束手无策?颏!   笑话!   他忍不住憎恶自己,气得抓狂嘶吼,狰狞咆哮,发泄胸腔里积压的怒火。   锦璃漠然看着他疯狂的举动,维持着那个极高难度的姿势,如一只展翼的凤凰,定格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雪肤凤眸,波澜不惊,心底却隐隐震撼,却也为此困惑。   他这样子,很容易令人误会,他是真的爱着她。   “公子,你都看到了,我不可能是你已故的妻子。去你能寻到之处,去寻她,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诡速冲到她面前,柔声建议,“璃儿,你先歇一会儿,反正她看不到……”   “平嬷嬷不来催,我自是可以偷懒,可是……母妃也盼着我当皇后呢!我怎能不努力给她看?”   锦璃一眨眼,泪花就滚下腮畔,她转头看向窗外。   御蓝斯疑惑,循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   湖畔边,他曾经居住过的明瑄阁三楼,有女子正立在窗口,拿一支纤长的单筒远镜,朝这边看……那正是王绮茹。   御蓝斯无奈地挡在窗口前……   锦璃反因他的举动失笑,“公子忘了,只有我能看到你,其他人都看不到你。”   “这足以证明,你是我的王妃!”   锦璃哑口无言,无法承受他诚恳,焦灼而痴情的目光,强硬地别开头。   这男子风华绝代,如妖似魔,痴情如火,温柔体贴,还如此擅长魅惑女人,实在叫人难以抗拒!   若他真实存在,不知要惹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世间姹紫嫣红粉黛娇颜无数,他的王妃,却独能惹他钟情不渝,那……是怎样的女子?!   锦璃慨然一叹,深吸一口气,继续练功。   相较之下,她这等三脚猫,太逊色了些。   *   这一天,练完功之后,锦璃的飞鸾舞并无丝毫长进,只被打得浑身紫青,却自始至终,未吭一声。   她打定主意,绝不嫁给康肃!   *   晚膳时,王绮茹和苏锦煜听说锦璃被打得厉害,都过来陪锦璃用膳。   她连碗都端不起,需得孙嬷嬷一口一口喂。   王绮茹和苏锦煜却都似已经习惯,见怪不怪地,只劝她多吃点。   “今儿武场上比武射箭,独康肃总是射偏。真不明白,皇上为何要选这一无是处的蠢东西当太子!”   一想到妹妹一番挨打受骂,是为那样一个人挨的,苏锦煜便食不知味。   “偏他床上厉害,听说今儿又有一个宫女,被皇后逼着喝了堕胎药。”   锦璃听着哥哥的话,默然吃着饭菜,不时看默不作声,立在窗口的御蓝斯。   不禁意外于他的安静。   平时,有人时,他总是喜欢逗着她说话,故意叫人以为她疯疯癫癫自言自语,今儿这是怎么了?   瑶云阁四周,荷叶层叠,都被灯光映亮,遥遥望去,一片碧绿延伸入夜,深静宜人。   蛙声虫鸣,齐齐传来,又似太过喧闹。   “璃儿,不好好吃饭,总看窗口那边干什么?”苏锦煜疑惑地伸长脖子往外瞧,“外面有那么好看么?”   “咳……”锦璃忙从那俊雅的身影收回视线,却被一口珍珠米呛到。   御蓝斯转过头来,正看到她面红耳赤,忙着向孙嬷嬷要汤喝。   他上前走到她近前,见她不自在地挪了一下,抬头,正见他顿住脚步。   深邃的鹰眸望着她,星辉殊璃闪烁,分外惊艳。   偏在此时,小莲就在外通报。   “王妃娘娘,前院的人来通报,说恪皇子非要见郡主不可。”   “这个南宫恪,怎如此不识抬举,我话已经说明白,今日也赶走他多次,璃儿和他没可能,为何他非要纠缠不清?!”   王绮茹气恼地搁下碗筷站起身来,“若是被太后和皇后知道此事,不知又要如何说道。”   苏锦煜起身,扶住母亲的手肘,温声劝慰,“母妃,不如让他进来,他到底是救过您!”   “您先吃,儿子去把他迎过来,且看那南宫恪想做什么?当着我们的面   tang,他定不敢对璃儿做什么。”   锦璃大口吃着饭菜,一声不吭。   今儿累了一天,她真的饿了,更不想因一个凶残的吸血鬼,倒了胃口。   却不等苏锦煜出去,南宫恪已然拿着一瓶药,到了门口。   御蓝斯忙提醒,“锦璃,别吃那药,里面有他的血。”   南宫恪对王妃和苏锦煜寒暄过,就把药放在锦璃面前,顺势坐在她身侧——孙嬷嬷刚让出的椅子上。   艳若宝石的棕色眼眸,静冷微转,在看到她手背上被藤条打出的伤痕时,幽暗一抹红光闪过。   察觉到王绮茹和苏锦煜都在盯着自己,他沉重吸了一口气,却不经意地,呼吸了她馥郁甜美的芬芳。   几乎是克制不住地,他唇角扬起一抹异常温柔的微笑。   锦璃望着他,澄澈的眼底,尽是憎恶与鄙夷。   他却不以为意,柔声说道,“平嬷嬷永远不会再折磨你。今日,她离开王府之后,就被马车撞伤。太后下懿旨,让她返回本家,好生休养,平日教习你的几位嬷嬷姑姑也都遣散出宫,以后,我来教你琴棋书画礼乐歌舞。”   锦璃死死盯着他俊美含笑的脸,如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嘲讽牵动唇角。   “你杀了平嬷嬷?”   王绮茹惊怒呵斥,“璃儿……放肆!恪皇子是母妃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对他无礼?!”   “王妃娘娘息怒,锦璃如此猜测,也不无道理。毕竟,我是因为太喜欢她,才看不得她受伤。撞伤平嬷嬷的马车,是我亲自驾着的。”   南宫恪说得泰然从容,理所当然,似杀了平嬷嬷,也不过是他的份内事。   当王绮茹和苏锦煜意识到,这压根儿就是在告白时,为时已晚。   南宫恪突然凑近锦璃,大手扣住她的后颈,突然吻上她的唇。   锦璃惊怒恼羞,忍痛拼力挥出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南宫恪脸被打得歪向一边去,粉白的唇角,淌下艳红的血,绝美的容颜,愈加诡艳如妖魔。   王绮茹担心地忙起身绕过桌案,把女儿挡在身后。   “恪皇子,你的话,璃儿都已听到了,既然是太后懿旨,我们定遵旨行事!”   南宫恪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抹了下唇角,却并不在意这点疼,反而是回味刚才那一吻。   他也没有理会王绮茹的话,只对锦璃说道,“既然你已经能打人,便说明已经无碍,我也该回去了。”   王绮茹暗松一口气。   他却似忽然想到什么,忙又道,“明日起,我就来教习,牡丹宴迫在眉睫,王妃一定也希望她能顺利通过太后的考验。”   “恪皇子,容本妃多说两句!”   王绮茹身为王氏嫡女,从前,也和吸血鬼做过生意。   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目中无人霸道狡猾的。   这南宫恪是血族皇子,却因母亲惨死而不与血族相认。   他前来大齐,野心勃勃,目的明确,分明是要借大齐的兵力挥兵度过玉鳞江铲平血族。   “恪皇子,锦璃是苏氏嫡女,有使命在身,今日本妃都已经再三说清楚,还请恪皇子你……”   南宫恪莞尔,他盯着王绮茹苍白的脸,眼底却冷光犀利。   “王妃娘娘,你真的甘愿将女儿推入那个火坑里?若您的目的是让她坐上凤椅,将来我定让天下臣民,跪匐她脚下……尊她为后!”   王绮茹惊得颤抖,再无话可说。   她着实没想到,这位皇子殿下,竟然……这样毫无忌惮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苏锦煜也惊得站起来,“南宫恪,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锦煜,你确定你的好兄弟康恒,是真心爱锦璃么?就我所知,这会儿,他正和苏静琪躺在一张床上,不信……你可以去他的寝宫里瞧瞧!”   锦煜担心地看了眼锦璃,就见她低着头,木头人一般,眼神也空空静静,无甚反应。   “璃儿,你别担心,我去瞧瞧,康恒一定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哥,恪皇子无所不能,我们……也应该相信,他一定卑鄙地什么都能做到!”   锦璃说完,跌跌撞撞地冲上楼去。   御蓝斯担心地忙跟上她,“锦璃……”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本是跟上来的王绮茹听得此话,只得又下去。   南宫恪告辞,苏锦煜忙策马出府,直奔皇宫。   御蓝斯在床沿坐下来,见她锦被蒙着头,身子啜泣颤抖,欲言又止。   终于……他还是等到她哭过瘾,从被子里钻出来,才开口。   “锦璃,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摆脱南宫恪?”   “如何摆脱?”   “去跳崖!”   这吸血鬼总是三句话不到,就催她去   跳崖。   “如果我跳崖之后,不是你的王妃,我岂不是要白死?!”   “至少,你的父母,兄长,可以免被南宫恪纠缠利用。”   御蓝斯百般不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恐吓她。   “被吸血鬼爱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有朝一日,他耐心用尽,会催眠你,以血液牵引掌控你。”   锦璃精通医术,对吸血鬼的血也熟知,自是明白,他的话不是玩笑。   可……“你也是吸血鬼!”   “我不一样,我是真心关心你,而且,我绝不滥杀无辜。”   “我考虑一下。”   “那……你考虑多久?”   她坐起身来,看怪物似地盯着他,“这位吸血鬼公子,你杀人太着急!”   御蓝斯被她噎住。当然,他的确是在杀她,可他也是迫不得已……   “别叫我吸血鬼公子,我叫御蓝斯。”   锦璃诧异失笑,“你……是御蓝斯?”   “是!”   “莫黎城的城主,血族溟王?”   “是!”   她忽然就忘了前一刻的难过。   “我听哥哥说了,前几日在玉鳞江上,血族最美的皇子御蓝斯被射杀而死,原来,就是你?!”   他很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是……“是!死去的,的确是他。”   想起他乘着大船在江面上飘过的一幕,锦璃不禁毛骨悚然,激灵打了个冷战。   那会儿,竟是他刚刚灵魂出窍么?   见她一脸悚然地盯着自己,呼吸不稳,御蓝斯不禁担心她惧怕自己。   他无奈而小心地解释,“虽然我……算是鬼,但是,我不会伤害你的!”   锦璃忽然想到什么,忙奔了出去。   御蓝斯不明所以,担心她出事,只得从窗子飞身飘出去,跟上她。   她却是强忍着全身剧痛,直奔到了王府的藏书阁里。   匆促亮了灯,她挨个书架翻找,终于……到关于血族的最新史书,拿到桌旁急迫地打开来。   因为,终于能够劝服这只孤魂野鬼离开,绝美的鹅蛋脸上,难掩兴奋与惊喜。   御蓝斯优雅一撩锦袍,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看到了那史书上的文字,不禁哭笑不得。   他的历史,辉煌震惊天下,却也……劣迹斑斑。   宏大的藏书阁,书墨香气浓郁,桌案上一炉檀香,袅袅飞升。   莫名地,这檀香,让御蓝斯一团怒火荡然无存。   从前,她习惯用荷香,是因为,那荷香南宫恪专门为她调配的。   在这一世里,她静雅如檀,纯纯静静地一个小女子,心里不曾真正的有过任何人。   她做一件事,就会专心去做好,她若真的爱一个人,也会全力以赴的去爱,正如现在,她开始了解他的过去。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水葱似地指一行一行划过纸面。   “有了!御蓝斯,你看!”   御蓝斯凑过来,视线落在一行字上。   “溟王生平迎娶过八位王妃……这里面没有我的名字!”   “苏锦璃,溟王第九位王妃,乃大齐宁安王府郡主,后被加封为念伊公主,又是狼王轩辕博破例收的义女。   她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最精通刺绣与医术,偶尔有些蠢,有点迷糊,但大致还算个聪明的女子。   她前世嫁给南宫恪,遭背叛,带一子南宫谨嫁于溟王。   溟王对南宫谨视如己出,后,她又为溟王诞下一子,苏无殇。   因血族不容吸血鬼混血儿,无殇始终随母姓。   再后来,她又孕有一对儿孪生女儿,至今为止,孕期已近五个月。   但是,无奈,苏锦璃乃是九命真凤为一统天下而生,如今亡故,需得寻回转世亡魂,方能让一对儿孪生女儿顺利降生。”   说着,他便起身,郑重地在她面前跪下来。   锦璃被他一跪,不禁惊跳起来。   虽然他是亡魂,但他是……威震天下的溟王!她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子,何德何能承受他如此一跪?!   “御蓝斯,你……你先起来!”   “锦璃,我知道,你听这些……一定很陌生,一定也觉得,我是在骗你。但是,你对十恶不赦的赵侧妃尚且仁慈,你就当本王的女儿是陌生人,帮我救救她们吧!”   锦璃惶恐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是在救他的女儿,却也是在要她的命……不是么?!   锦璃感觉腮畔冷凉,竟是眼泪簌簌落下,她却不知,自己为何在哭。   她承认,自己只是被这男子的境遇感动。   但是,看到书本上的字,她越是确定,自己绝不可能是他的王妃。   郑重地呼出一口气,她说道,“御蓝斯,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我苏锦璃,是注定要嫁给大齐储君的,为何会嫁给你这样一个,死去八位妻子、且风*流不羁的男子?当然,我并非讽刺你不好,但是……”   她把史书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这上面说,血族诸皇子皆凶残暴戾,深不可测,荒唐无度,御之煌,御蓝斯,御蔷,御遥等,时常聚众作乐,且豢养许多“宠物”相互分享。”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   锦璃自嘲一笑,“我苏锦璃自恃不是个聪明女子,我该不会……恰好是你豢养的宠物之一吧?!”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在她眼里,他是这样的人么?“锦璃,你这是……是……拒绝本王?”   “是!”   “为何?”他怒火羁压不住,濒临爆发。   “因为,我知道,你和南宫恪,是亲兄弟!我嫁给谁,也一定不会嫁给你!”   锦璃直接将史书那一页撕下来,拍在他面前,拂袖离去。   御蓝斯疑惑起身,看向桌面上那一页纸。   原来,人类的对于血族的历史,竟比血族人自己还了解。   他差点忘了,自己的母妃,康悦蓉,也是一位大齐公主。   血族王宠妃康悦蓉孕有两子,长子御溟,后被群臣齐力打压,更名为御蓝斯。   次子御恪,未得见生父容颜,被狼王收养,自幼服用狼血长大,与血族王再无牵引,形同陌路。   后,御恪长大成人,自更姓为南宫,反讽血族有北宫,东宫,西宫,独容不得生母康悦蓉。   因此,他将南宫建在心底,独容母妃一人。   不,这史书……这口气,分明是南宫恪亲自撰写的!   御蓝斯气得冷挥袍袖,那纸片,碎破成灰烬。   然而,他却无法责怪南宫恪,因为,在他眼里,血族也是这样的……   *   牡丹宴,锦璃尽量早起赶到,却还是晚了。   她一身粉色宫装长袍,拖曳过长阶,入了宏大的亭子里。   本想坐在康恒身边,却见,他正拥着苏静琪,两人相谈甚欢,似都不认识她一般,眼神疏冷地看她一眼,继续聊……   哥哥身边,坐了康晴公主。她自是不能过去,自讨没趣。   康肃身边,坐了苏妍珍。   谢天谢地,这位子她巴不得有人抢占了去。   四处都是成双成对儿,正迎合了太后举行牡丹宴的目的,却独她……无处安放自己。   “锦璃,过来坐!”   南宫恪的位子在主位的左侧,正是座上宾,而他身边,格外放置了一把铺了锦绣荷花软垫的椅子。   偏在这时,太后驾到,众人忙起身行礼。   太后一扫众人,见锦璃在场中央,欣慰地笑了笑,“锦璃,你这是迫不及待,要给大家献艺呢?飞鸾舞,可练好了?”   =================   求月票,阿溟就快成功啦……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   ☆、第287章 别纠缠我的女人   飞鸾舞?锦璃俯首在地,不禁骇笑。她近来……一天没练。   南宫恪去瑶云阁,大都是教习她琴棋书画与医术。   飞鸾舞,他不通,更是鄙夷不齿。   在他眼里,那只是苏太后貌美如花之时,得先帝宠爱,爬上龙榻的手段。   将此侥幸之事,奉为苏氏嫡女获宠的教条,未免荒谬。   南宫恪如此嗤之以鼻,却是也有些道理橹。   毕竟,并非每位皇帝都喜欢《飞鸾舞》。   譬如,皇后苏世敏,她当年将这舞跳得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然而,康邕却难忘烟雨江南的王绮茹,独钟情与她容貌相仿的女子。   譬如眼前,康肃不知怎么的,眼前只有苏妍珍,似多看一眼其他女子,会脏了眼睛似地。   显然,他和康恒一样,都被南宫恪催眠,眼中除了怀中的女子,再无旁人。   而南宫恪,恐怕已凭借他的催眠之术,独霸大齐皇宫。   所以,就算她这一曲跳得糟糕透顶,恐怕也是满堂喝彩。   于是,众人起身之后,锦璃依旧跪在地上。   “启禀太后,锦璃之所以在这里,并非准备献舞,而是正想对太后娘娘告退的。锦璃昨晚腹部剧痛不止,今日未见大好,想回瑶云阁歇着。”   眼见着小女子想逃之夭夭,刚入座的南宫恪忙站起身来。一袭白袍,猝然闪过,快如闪电。   “太后,恪此来大齐,倾慕锦璃郡主已久,恪恳请太后赐婚……”   不等他话说完,砰——有人栽在了地上,晕厥不起,正是被南宫恪倾慕的美丽郡主——苏锦璃。   太后俯视着锦璃,幽幽挑眉,若有所思地清冷笑了笑。   “恪皇子,不是哀家不给你做主,你看,锦璃病成了这个样子,实在不便商讨,不如,等她醒来再说吧。”   南宫恪气怒看向锦璃,正见她睫毛轻颤,分明是在恐慌逃避。   他隐忍怒火,冷绷着俊颜,强硬俯首,“太后,婚姻大事,当然该听您老人家赐婚……”   太后却只当没有听到他咄咄逼人的恳求,威严呵斥,一群宫人太监。   “没见郡主晕倒?马上送回王府,让御医们好生照料!”   “遵命!”   于是,锦璃被人抱走,顺利逃过了牡丹宴。   *   当南宫恪恳求赐婚一事,引起轩然大波,甚嚣尘上。   大齐苏氏嫡女为后,乃是康氏先祖皇帝与苏氏祖宗定下的规矩,怎能被狼王义子就此毁掉?   朝中百官群起反对,跪求皇上,不能乱了祖制。   素来英明的齐帝康邕,却莫名其妙地狠下圣旨,将跪求的几个臣子推出大殿,当即斩杀!   而宁安王则被收押入牢,不准任何人探视。   王妃王绮茹,被宣召入皇帝寝宫,再未踏出。   南宫恪被一纸圣旨,册封为国师,暂时代为掌管宁安王虎符……   举朝震惊哗然,百官方才明白,南宫恪与皇上之间,是早做了交易的。   太后勃然震怒,亲自去劝说皇帝,竟被拒之门外。   而南宫恪,这一日则被苏锦煜挡在了宁安王府门外,瑶云阁四周更是护卫林立,密不透风,严防任何吸血鬼靠近。   南宫恪带兵强闯王府,把苏锦煜打成重伤,关入王府地牢。   他赶到瑶云阁之后,才发现,小楼空空……锦璃却并不在瑶云阁内!   *   夜阑人静,街道上往来地大多是吸血鬼,徐徐的风里,弥漫着吸血鬼的陈腐之气,稀疏的星光下,整座大齐京城,仿佛一座鬼魅浮动的地狱。   锦璃裹着黑袍,骑着自己的小红马,直奔玉鳞江畔。   御蓝斯羽翼护在她身后,还是见有大片吸血鬼循着她满身香气跟了来。   此生她还是处*子之身,血液香气尤其浓郁,对于那些吸血鬼来说,她无异于是散发着清香的美味糕点。   “苏锦璃,你到底要去干什么?”这小女子总是会吓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   锦璃策马疾驰,转头看了眼,见那些吸血鬼竟追在后面狂奔起来,心惊地策马疾驰。   “马上回府!”御蓝斯血眸狰狞地怒斥。   “不要你管!”   “如果你去跳崖,我当然不管。”   “我一个人时,你不要同我讲话,不然,人家以为,我是个疯子。”   御蓝斯飞快振翅,绕到她前方,“你这样大半夜地跑出来,本就疯了!”   太后命人将她送回瑶云阁,岂料,她睡了一觉,就下了水……   游过小湖,也不顾一身湿漉漉的水,就罩上黑袍,从王府围墙的狗洞里钻出来。   孙嬷嬷竟也纵容她,早早牵了马在狗洞外候着……   tang他思前想后,却猜不透,这不安分的小妮子到底要干什么。   他继续诱哄,“如果你是要逃避南宫恪的求婚,跳崖是最简单的!”   她冷哼,“寻死是懦夫行径!我不能放任南宫恪如此为非作歹,我要去找一个能管得住他的人。”   “你要去血族?”御蓝斯气得龇着獠牙嘶吼一声,忙又命令她,“马上回去!凭你手无缚鸡之力,入了血族,必死无疑!”   “我若怕死,就不叫苏锦璃!”   所幸,小红马是汗血宝马,疾奔起来,不输那些吸血鬼。   锦璃赶到江边,就牵着马,上了一艘前往血族京城的大船。   后面紧追不舍的吸血鬼到了江边,看到江畔有巡逻的官兵,未再急追上船。   御蓝斯虚惊一场,良好地耐心早被消耗殆尽。   可怜的吸血鬼雷霆狂怒,对她又是怒吼,又是咆哮,抓狂地恨不能撕碎她。   锦璃一径不理他的张牙舞爪,与船家老板商定房钱,便关上房门,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客房内,摆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张狭窄的单人床榻。   她急匆匆地拖了厚重的披风,就开始脱袍子。   御蓝斯忙检查门窗是否锁好,确定不会有人闯进来,才道,“苏锦璃,凭你这一把小骨头,不等抵达血族京城,就会被吸血鬼吃掉!马上回去!”   回答他的是,“阿嚏——阿——阿嚏!”   一个喷嚏,打得她眼冒金星,声音也破音,单薄的身子向前趔趄,差点栽在地上。   御蓝斯在椅子上坐下来,担心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水里出来,她就策马疾驰,一路上风吹着湿淋淋的袍子,冻得她浑身直哆嗦。   可他现在只是一缕亡魂,想去给她找郎中,也不成。   她脱得只剩了内袍,顾及到他在,不好再脱。   “劳烦溟王殿下暂且出去,我要马上更衣。”   “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我们孩子都生了的……”   她忙打开门,“拜托你出去帮我把风。”   把风,当然极有必要。他再无话可说。   于是,吸血鬼就被她哄骗出去。   锦璃忙抖开包袱,拿出一套藏蓝色的男装,利落地穿好,所幸,孙嬷嬷顾虑周全,还在包袱里给她放了治疗风寒的药丸。   她以手梳理着长发,拿出水袋,匆匆吞了两颗药丸,便蒙上被子,给自己取暖。   此去血族京城,恐怕需要几日时间,她不能一病不起。   如御蓝斯所说,入了血族地界,她要面对地,恐怕就不只是被吸血鬼追杀这么简单。   但是,这一睡,她就再没有起的来。   *   御蓝斯寸步不离地和她挤在小床上。   一早,他睡到自然醒,慵懒伸了个揽腰,一转头,就见那露在被子上的娇小的鹅蛋脸,酡红而娇美,娇憨而沉静,他忍不住凑近,向着她粉粉的唇,凑得更近……   咦?咋这么热?   她一呼一吸都显得异常吃力,体温灼烫,刘海下的额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   “苏锦璃,醒醒……”   御蓝斯匆匆下来,凝聚全部力量,移动水袋,去了瓶塞,将水袋弄倒她脸儿上方,慢慢倒在她唇上。   她却没有半点反应,就那么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苏锦璃……你不能就这样死掉,你该去跳崖,那崖下有一处穿越前世今生的结点,你回去我身边,就不必再逃生了。苏锦璃……你听到本王的话了吗?”他焦灼地说着,手拍在她脸上,却只拍得自己生疼。   他知道,她也会痛,除了这法子之外,他再想不到唤醒她的其他方式。   小丫头嘟起嘴,眼泪滚下眼眶,幽幽发生虚弱的一声呓语。   “母妃……母妃……”   御蓝斯气恼地叹了口气,凑在她耳边怒嚷,“苏锦璃,马上给本王起来!”   单薄的小人儿,完全没了反应。   他焦急地以真气挥开门板,搜遍了船上,竟也没有找到郎中。   奇怪的是,就在这会儿,船突然停了下来,甲板上,传来呵斥争执声。   御蓝斯狐疑暗惊,俊伟的身躯呼啸穿过走廊,瞬间飞至甲板……   南宫恪正带着几个吸血鬼护卫飞身落下,命令船上所有人都出来买个搜查。   “继续给本皇子搜,每个房间都不要放过。”   御蓝斯忙返回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冲进马厩里,以真气弄了一篮子马粪移过来,洒在了锦璃的房门前。   吸血鬼护卫行径此处,纷纷捂着鼻子避过。   偏巧,一艘奢华的狼族大船,正行经而过。   巍峨的狼首船头,端立一位银袍如冰雪的少年,绿眸映在雪肤上,宝石般惊   艳。   这邂逅,当然不是巧合,他是因为太好奇南宫恪的举动,一路尾随而来的。   远远瞧见南宫恪,他忙笑着招手,“恪兄,好巧呀,你怎在这儿?”   御蓝斯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那绿眸男子,在甲板上怔住,轩辕颐?!   他不只是精通医术,而且,医术高明。救锦璃当然不在话下,而且,锦璃一路前往血族,也需要一个力量高强的贴身护卫。   南宫恪看向狼首船头,冷眯鹰眸,神情陡然警惕。   “我在找一个人,颐?你怎来了这里?”   “我这是学恪兄,四处游览风光呢!”   轩辕颐不羁地笑着,命令船停下,一双绿眸好奇瞧着客船。   “恪兄可找到想找的人了么?”   正在这时,搜传的护卫都集结在甲板上,对南宫恪跪下去。   “启禀恪皇子,锦璃郡主不在船上。”   轩辕颐挑眉揶揄冷笑,“听说,恪兄急于迎娶大齐宁安王府的嫡女郡主,原来,竟是真的呢!”   南宫恪急于找锦璃,懒得与他废话,匆匆告辞,去拦截别的客船。   轩辕颐目送南宫恪的船远去,一转身,就见脚下的甲板上留下了一行字。   “她在那艘船上,眼下病重,急需救治。”   “好俊雅的字!”轩辕颐环顾四周,“是谁?给本皇子滚出来!”   甲板上木屑翻飞,又出现三个字,“御蓝斯。”   “哈!一个死人!”   轩辕颐笑完一声,却再也笑不出。   御蓝斯刚死没多久呀,不会这么巧,正好被他碰上了那吸血鬼的鬼魂吧?   他惊愕地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甲板的一行字上,忽然就想到莫黎城的那些匾额。   那整座莫黎城,所有的店铺门前悬挂的鎏金匾额,都是御蓝斯亲笔题写。   而眼前这字……的确是御蓝斯的笔迹。   沉思片刻,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那艘渐行渐远客船,“你说的她是苏锦璃?!”   甲板上深重刻下一个字,“是。”   已然远离的南宫恪适才发觉,轩辕颐出现得太巧合。   恐怕,狼王轩辕博,是担心他复仇,拍了轩辕颐来跟踪他。   他忙命船停住,看向那艘华美的狼族大船,正见轩辕颐银白的身影,宛若仙鹤般轻盈飞起,掠过水面,飞向了那艘客船。   南宫恪狐疑,挥展羽翼追过去,于半空里正看到甲板上的字。   他盘旋落下,阴沉扬起唇角,   御蓝斯?他的好哥哥,原来……跟在锦璃身边的隐形人,引得她疯疯癫癫的,竟是他么?!   “既然死了,你该去纠缠那些害死母妃的仇敌!没用的蠢东西,我倒要看看,凭你一个死人,能如何与我抢?!”   *   五日后,锦璃方才醒来。   单薄的身姿在疾驰的马车上,被颠簸地摇摇晃晃。   一睁眼,他就看到御蓝斯正端坐身侧,他正担心地俯视着自己。   “醒了?”   她看着他微怔,心神便又被他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俘获,莫名地,看到他浑身的筋骨都安然放松下来。   话出口,他绝美的脸漾出温柔的浅笑,那笑又乱了她的心神。   她不自然地转开视线,这才发现,一旁,还有一个美得不似真人的白衣男子。   这男子看似与她一般大,碧绿的眸子,幻美剔透,正含笑凝视着她。   “苏锦璃,你终于醒了!”轩辕颐上前来,给她探了探脉搏,确定她已然康复,才道,“在下轩辕颐。”   锦璃惊得咳了两下,咽喉仍隐隐作痛。“你……是狼族小王子?”   轩辕颐把摆好食物的托盘端到她面前,示意她多少吃一点。   “你认识我?”   “不认识,我在书上看过狼族皇室族谱。”   锦璃虽然好奇,却未再盯着轩辕颐细瞧。   她疑惑看了眼御蓝斯,不禁暗生几分钦佩。   凭这吸血鬼不能被其他人所见,竟能请的动狼族王子来给她治病?!   忽然想到自己的逃出京城的目的,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御蓝斯身侧的车窗,掀开窗帘往外看。   谢天谢地,不是山路,不是断情崖,这街上楼阁古老,每一座都年逾几百年,青石板拼接无缝,四处都是吸血鬼,显然……这里是血族京城!   她疑惑地回头看御蓝斯,“你不是一直期望我去跳崖吗?既然找到了帮手,为何不让他直接送我去断情崖跳崖?”   他伸手,大掌温柔停在距离她脸颊一寸之处,深邃的眼底,暗藏悲恸,却溢满纵容宠溺的笑。   “我知道,你此来是为救人,所以,我不能不帮你完成心愿。不过,再有三日,恐怕   我就要灰飞烟灭……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   “你……不担心你的儿女们?”   “我若死了,他们还会被皇祖母和父皇扶养长大。可你……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危机四伏的一世中,我宁愿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他笑颜温柔地令人心醉,眼眶艳红,艳似泣血。   她很想说他傻,却双唇颤抖,说不出口。   抬手触到他的指尖,满身筋脉都在震颤,酥酥麻麻地痛。   她轻轻地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似能嗅到淡淡的龙涎香和男子的体香萦绕鼻息。   轩辕颐从旁看着她奇怪的举动,不禁摇头失笑。这小女子是爱上了那只鬼么?!   御蓝斯轻拍她的肩,“锦璃,你不能不吃东西,还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呢!”   她听话地松开他,拿起盘子上切好的卤肉片,小口小口吃着吗,每咽一下,都仿佛吞下的铁钉般难受。   其实,她离开王府,是哥哥的意思。   那天哥哥派兵在瑶云阁布下护卫时,顺势塞了字条给她,让她前往血族,恳求血族王相助……   现在,虽然没有耽搁行程,却不知哥哥境况如何。   母妃被皇上宣召入了寝宫,父王被困囚牢,那么多官员被杀……无论如何,她要扭转这局势!   “御蓝斯,此次欠你一命,我会还的。”她哽咽地抬眸,眼泪簌簌滚下眼眶。   轩辕颐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她身侧,却只看到,车厢里摆放的小矮桌。   “苏锦璃,你能看到他?”轩辕颐不禁有些羡慕。   锦璃因他的讶异的神情哭笑不得,“……活见鬼算不得一件好事!”   轩辕颐又看了眼矮桌的方向,“你们什么关系?你为何能看到他?”   “……”锦璃拿着肉片,姿势僵住。   矮桌上刻出两个字,“夫妻!”   御蓝斯如此古怪地称谓,让锦璃顿时浑身不自在。   *   马车在国师府门前停下,轩辕颐陪锦璃下车。   御蓝斯迟疑片刻,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下车。   伏瀛一双天眼,定然也能看到他……   忽听得锦璃在院子里惊声尖叫,他下车冲进去……   满院都是灰烬,那是吸血鬼被杀死之后,又遭阳光暴晒,骨血便成了四散的灰白灰烬。   前廊下,有几个身着丫鬟衣袍的尸体,在廊下枯槁暗黑。   他忙冲进室内,满室富丽的摆设整齐洁净,桌案上也一尘不染,只是四处寂冷凄清,似不曾有人居住过。   桌面上,却刻着一行字。   “哥,别纠缠我的女人,否则,我定让你灰飞烟灭!恪,敬上。”   锦璃跟在他身后进来,一见那行字,隐约一股不祥的预感,扼住她的心头。   “伏瀛国师……伏瀛国师……”   她冲进内室,四处寻找,后院的丹药房和占卜房也一并看过,却不见伏瀛的踪影。   轩辕颐也忙帮她寻找……   御蓝斯忙追出来叫住他们,“不必找了,恐怕伏瀛已经被带走。我先去皇宫找父皇,你们暂在这里等着。”   ☆、第288章 直教人生死相许   锦璃忧心忡忡,紧跟上他,伸手想拉住他,触及他的袍服时,担心他疼,忙又停住动作。   御蓝斯太担心皇宫有危险,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览。   锦璃怅然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御蓝斯,你……小心!”   “他听不到了。”轩辕颐上前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恐怕,他是早就预料到什么,才会走得如此急迫。”   她难过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我还是想对他说。”   这些时日,他总是跟在她身边,她却对他爱答不理。   南宫恪如此凶残,而且已知道他的存在,恐怕会对他不利。   她怕,他这样离开……两人就再难相见。   “南宫恪看不到他,一定无从下手。”   他们背后,传来阴鹜清冷,慢条斯理的嘲讽橹。   “我的确无从对他下手,不过,我可以对你们下手!”   锦璃和轩辕颐相视,一个惊愕恐惧,一个不可置信,两人忙转身……   南宫恪宏大的栗色羽翼挥展,如两片巨大深浓的乌云,遮天蔽日,将他们牢牢笼罩。   他血眸幽深邪魅地俯视着一身藏蓝锦袍的锦璃,唇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邪笑。   几日不见,她如此一身男装,束袖收腰,发辫如漆,英气而不失柔美,愈加惊艳,只是双颊和唇不见血色,显得清冽如雪,气息逼人。   他如狂魔般,瞬间打开了仓惶挡在她身前的轩辕颐,急迫地逼近她面前。   她的芬芳,她柔软的触感,她的笑……原来,一直朝思暮想。   “锦璃……”难以遏制的,他口气亦是溢满思慕贪婪。   锦璃迅速从袍袖中取出匕首,趁着他防备虚空,凶猛刺进他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在血淌出之前,瞬间拔了纯银匕首,本是神情温柔的俊颜,陡然暴戾,血眸獠牙,厉鬼一般。   铁钳似地鬼爪,将她举离了地面,无视她的剧痛,凶残的隐隐用力。   “你敢杀我?嗯?我这样爱你……我甚至从没有为哪个女子笑过,哭过,气过,痛过……”   “如今,你掌控了整个大齐,抓了伏瀛国师,江山唾手可得,你来追我,不过是难以咽下心底这口气……咳咳咳……你说爱我,让我如何信?”   锦璃两手扣住他的手腕,和缓脖颈的剧痛。   南宫恪哑口无言,他以为她笨……原来,她竟聪慧到如此可恶的地步!   心底陡升一股杀气,可他不能杀她,他可以杀另一个人,发泄着爆燃的怒火。   于是,强大的真气,凶猛狂烈如龙卷风,挥向轩辕颐。   轩辕颐身体不受控制地横飞过来,被强大的真气吸纳,心口正抵在他的鬼爪上,他挣扎着挥打踢踹,却不得用力。   锦璃恐惧地浑身惊颤,担心地看向轩辕颐,就见南宫恪尖利的鬼爪刺进了他的心口,似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才罢休!   “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苏锦璃,我要的不只是如此简单……”   “我明白!你是要我爱上你……我会努力的!”   她忽然扬起唇角,手颤抖着伸向他与御蓝斯五官神似的俊颜。   “还记得吗?我们前些日子,还在断情崖上有说有笑,我们就从那里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他随手一甩,轩辕颐被落在了几丈外。   轩辕颐银袍滚的满身尘土,挣扎着爬起身来,吐出一口血,忙以内力护住心脉,抬起头,就见院子里顿剩他一人。   *   御蓝斯一入皇宫,就见护卫们正在忙碌着,从大殿内往外抬尸体。   满宫的宫人,换了白袍,宫廊上,护卫们正在忙着布置白绫布……   他惊得冲进大殿,就见满地血腥……   抬尸体的人都以白布蒙面,似生怕嗅到什么毒气。   “发生了什么事?”   无人听到他的声音,也无人回答他。   护将统领在殿内的丹陛之上命令到,“毒气未散,都不要摘掉面巾,为防尸体残毒留存,全部烧毁。”   御蓝斯往里走,就见御之煌趴在台阶下。   他手上一柄长剑——是储君专用的龙鳍长剑,他身上没有伤痕,只有口角一点黑血,显然……他还没有机会刺出,就毙命。   忽然想到皇祖母,御蓝斯忙奔出去,瞬间振翅,飞向太后寝宫。   太后寝宫也无幸免,台阶上下,死尸横七竖八,这里尚未来得及清理。   宫廊下有几个妃嫔,显然,她们前一刻来请安的,刚走出去就毙命。   殿内,御雪儿就横在地上。   胖乎乎的小丫头脸色暗青,力量太浅薄的小身体,不敌剧毒,   tang七窍出血,一身雪白的小纱袍,染了斑驳的污血,触目惊心。   凤椅上的女子,栗发高绾的女子,身着立领凤袍,正在吃力地挣扎。纵然她力量高深,也难免被剧毒侵蚀。   她按住剧痛的心口,气息犹存地挣扎。   “雪儿……雪儿……”   御蓝斯就站在她身前,泪流满面,“皇祖母,雪儿已经死了。”   “雪儿……”她嘶哑地唤着孙女,看不到御蓝斯,吃力地趴下凤椅,一点点挪移着……   仿佛爬了千年之久,直爬到御雪儿身边,把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   “好孩子,皇祖母过来了!不怕……不怕!”   御雪儿四肢往下瘫,小脑瓜向后仰着,全无反应。   太后悲恸欲绝,泣不成声,刚痛失最爱的孙儿,又失去最爱的孙女,遭遇如此浩劫,她已然无力支撑。   “为什么……为什么南宫恪那个畜牲,连这么小的你都不肯放过?!”   “皇祖母……”   这一声是女子的声音,御蓝斯转头想提醒她不要近来,为时已晚。   御蔷一入殿门,就全身瘫软地跌在了地上。   “噗——皇祖母……孙儿来晚了!”   “蔷儿!”太后再没有力气爬过去,只催促道,“出去……快出去……南宫恪毒杀你父皇,假造遗诏……”   她话没说完就抱着御雪儿歪在了地上,美丽的凤眸仍是圆睁着,愤怒,仇恨,凝固在眼底,再也爆发不出。   御蔷撑着一口气向外挪移,却爬到宫廊下,就再也爬不动……   御蓝斯从殿内走出来,俯视下去,心底却丝毫没有复仇的快意。   许多年前,他也曾想,这样杀掉所有伤害过母妃、阻止父皇和母妃相恋的吸血鬼们。   要杀人,很简单,就像现在这情景。   他甚至也曾计划这样一场剧毒阴谋,甚至在寝宫里囤积了几罐的剧毒,却……始终狠不下心。   他的亲弟弟,南宫恪,将这一天拱手摆在他面前,让他亲眼看到这一幕,他却笑不出。   这不是母妃想要的,母妃是个善良的女子,她不会以仇怒毁天灭地。   忽然,想到锦璃,轩辕颐却找了来。   两个护卫架住他的双臂,显然不信他的话,皇宫重地,不准这狼人擅闯。   “御蓝斯,你在哪儿,听得到我说话吗?”   御蓝斯忙在殿前石柱上击打一下,上面刻下三个字,“放开他。”   两个护卫忙放开他,毛骨悚然地环看四周,不敢相信宫内真的有亡魂存在。   轩辕颐便朝着石柱说道,“你快去救锦璃,她说去断情崖……”   御蓝斯又在石柱上打了一下,纵身飞离。   轩辕颐看向石柱,发现上面一行小字。   “回狼族去,别再踏入大齐和血族。”   *   断情崖日出,锦璃第一次见,雾霭飘渺,站在崖边,望下去,水面碧绿,青山起伏,鸟雀幽幽飞过,也未能惊扰这片宁静。   江面上,跳出水面的朝阳下,大小船只鱼儿般,在江面上移动。   她看到了江对岸,那座艳若宝石的白色的城——莫黎城。   她艳红如火的蛟绡纱袍被晨风扬起,怒放的红牡丹般,惊艳开绽……   早上起床,她格外的精心打扮过。   从不喜欢浓妆的她,用了太多的唇脂,双唇花瓣般娇艳欲滴。   眉眼亦是描画细致,额上贴了红玛瑙花钿,血滴般惊艳。   离开镜子时,她看到自己像极了一位美丽的新娘子。   那人说,她是他的王妃,如此发髻高绾,红纱一身,不知像不像他的王妃。   于是,她看着朝阳,南宫恪莞尔笑看着她。   “恪……”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他眸光悠远微眯,看向她眺望的一处,“因为你容貌绝美,因为你有趣,因为你善良的有点傻,还因为你是苏氏嫡女,苏锦璃。”   说着,他将她环入怀中,侧首凑近她颈侧,“你的气息也好闻,一身甜暖的香气,正合胃口!”   然后,他便吻她的脖颈。   她不着痕迹地躲避,“你知道我为何喜欢你么?”   他扬眉,受不得这个话题诱惑,“你真的有喜欢我?”   “嗯!”   她抬手轻抚他的眉眼,细细地描画,无法想象是何等美貌的父母,才孕育出这样貌美惊人的南宫恪和御蓝斯。   “去年雪景,第一眼看到你,你的唇,你的脸,不见血色,不见笑,我便知道,你的心里有伤,所以,我忍不住想逗你笑,想对你好,想关心你,想治好你的伤。当然,那不是喜欢,那只是医者本能。   后来,你真的笑了,笑得那么美,而且,那么坏……天下间,任何铁石心肠的女子,都经不住那样笑颜的诱惑,而我,不过只是寻常女子而已。”   他动容拥紧她,因为她这样耐心的甜言蜜语,满心惊喜,却又觉得不真实。   她在他怀里,温柔扬起唇角,“恪,你知道吗?我们曾经是做过夫妻的,所以,才有这样的纠葛!而且我还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南宫谨。”   他捧住她的脸儿,在她额上轻吻,“若是如此,我们将来的儿子,还叫南宫谨!”   “好!”   “如果你喜欢这里,将来,我定在这里给你建一座宫殿,我们每日醒来,都能看到最美的日出!”   “好啊!”她灿烂扬起唇角,笑颜也轻松起来。“那……你说,在哪里建才好呢?太靠近悬崖,会不会不安全,将来孩子若乱跑,会掉下去的。”   他想到了那株垂柳,那一日,风轻云淡,别样美好。   他不羁地睡在树上,静静地不扰她。   她坐在树下的大石上,自言自语,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   于是,他转身看向那株垂柳。   晨风里,苍老的柳树树冠宏大,温柔飘展碧绿丝绦,似温柔抚慰着什么。   “璃儿,就在那里建造宫殿好了,宫殿后可以再造一处花园,如此临山面水,如诗如画,你说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他。   察觉到四周的芬芳淡了,隐约不对劲儿,他猛然转过身,就见崖边早已没了人影。   “苏锦璃——”他冲到悬崖下,正见她往下坠。   羽翼挥展,他忙俯冲下去,薄雾从身边飘过,风声呼啸,他顾不得这悬崖有多高,拼力地想追上她。   她含泪的笑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满身红纱,都在向着他飘舞。   还差一点,他便触到她飘扬的裙带,倏然,艳红的身影凭空消失。   她坠在——他看不见的一处,落在一个俊美的紫袍男子的怀里。   男子笑着嗔怒,“苏锦璃,你害我……差点来不及接住你!”   噗通——南宫恪则坠入了水里。   他收拢羽翼,在水里和水面四处寻找,任凭他喊破了喉咙,回应他的,只有绵长层叠的回音。   “苏——苏——锦——锦——璃——璃——璃……”   如果那天,在断情崖,他没有执意杀了赵侧妃,她一定不会这样厌恶地离开他!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只有死人才不会再惹麻烦!   他是为她好,他错了吗?   为何这个愚蠢的女人,不能想他所想?   这一天,一位樵夫从崖边经过,看到一个长着一双羽翼的吸血鬼男子,痴傻地在悬崖边,一遍一遍往下跳。   他似乎,并不想跳进水里,每次快要触及水面,他便又腾飞而上,接着往下跳……   樵夫很想劝他两句,却见崖边的石头上,出现一行字。   “哎?公子,这里的字,好像是对你说的。”   终于,那痴傻的男子收拢羽翼,飞到了崖边。   “恪,既已夺取血族,就别再伤害大齐,去当一位明君吧!去爱一个适合你的女子,生一群可爱的孩子!苏锦璃。”   他嘲讽地冷笑,笑得东倒西歪,跪瘫在地上,仿佛被彻底打垮,绝美的容颜,苍白,扭曲,狰狞,宏大的羽翼湿淋淋地垮在脊背上,再也抬不起。   “你这样绝情,由得我拒绝么?”   “我知道,你是跟他走,你这个绝情的女人!”   “我恨你!我会杀光天下所有人,让你后悔离开……你大可以夜半时,再来砸我的门!你大可以来找我算账!”   他本能地咆哮,想寻到她的踪迹,想抓她回来。   他面前,一根树枝,在轻轻地一动,在地上留下清浅的痕迹,一如那日在柳树下的图画,少了几分漫不经心,细细的小楷,秀美绮丽。   “如果,因为我一时善念关心你,反害得你去伤害别人,我会永难瞑目。你要让我变成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么?”   他看着那树枝,凄苦而嘲讽地冷笑。   “苏锦璃……”   他伸出手,指尖意外地触到了柔软的手指。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不会再那样杀人了,我知道错了,所以……我永远不会了!你回来!哪怕与康恒在一起,我也不会反对的……我会保护你,只跟在你身边就好……”   锦璃松了他的手,转身,坚定地扣住正在等待他的御蓝斯的手。   御蓝斯宠溺将她环入怀中,“不要奢望,吸血鬼永远不会卸除嗜杀的本性,更何况,他是喝狼血长大的,天性凶残,更胜任何吸血鬼与狼人。”   因为,他了解自己,所以,更了解南宫恪。他们都造孽深重,受上天诅咒,所以,合该   得此报应!   *   一股淡雅的荷香萦绕四周,锦璃被生生拽了回来。   原属于这身体的纷杂繁复的影像,风驰电掣地袭来,冲击地她头脑剧痛,筋骨刺痒。   她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满口浓苦的药香。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脉搏鼓噪,腹部里两个小生命在拼力的回应着她的复活,似惊喜地嬉戏。   “璃儿……”   听到弥里的声音,她疑惑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团黑暗。   她眼望着帐顶,眨了眨眼眶,澄澈的眼底,毫无波澜。   她颦眉抬手,循着声音来源,向半空里抓,想抓到什么……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抓空。   床畔的孙嬷嬷看到这情景,心痛捂着口鼻,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血族太后莲央,翱王御风,南宫恪,以及远道而来的苏锦煜等人,都怕她难过,而隐忍难过,不敢出声。   弥里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在她的发顶,疼惜地低喃。   “璃儿,我在这里,璃儿……我在这里!别怕,很快会康复的。”   他的泪落下来,愧疚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我应该一直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锦璃眼睛刺痛,眼眶里却滚出两行黑浓的血泪,映在冰雪似地肌肤上,凄厉,诡艳,惊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天天保护,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话音哽咽,唇角却扬着笑,口气也轻松如常。   好好的吗?弥里清楚地感觉到,她茫然,心痛,手足无措。   她感觉到无殇五脏六腑都在痛,于是想问,想看,却因不确定身边都有谁,因此不敢开口。   眼前黑暗无边,她怕御蓝斯和孩子们伤心,不敢说,自己已经成了瞎子。   肃娴——那个带着孩子夺她夫君的、精致美丽的女子,为何要给她用如此剧毒?!   在另一世盘桓一遭,她知道,自己是被肃娴害死了。她差点失去自己的四个孩子……   “御蓝斯?”她犹记得前一刻,她与他在断情崖边,与南宫恪道别。   这男人,从前世,到今生,直引诱她,他对她这样痴情,她死而无憾!   如今,她回来了,也疲累不堪,无力再争那口气。   “阿溟……如果,那个孩子是你的,你就留下她们母子吧!我只求,你能善待谨儿,无殇,和我们的女儿。”   “苏锦璃,你在说什么傻话?”   御蓝斯忙上前来,抓住她有些僵硬的手,把弥里挤到了一边去。   “璃儿,你听我说,那孩子是御之煌的……”   “你不必再骗我,我容得下的。”她不想再思考他曾经荒唐的过去。   那天,他背着她去主婚堂见那孩子,必然也是有所顾虑,怕那孩子是他的,怕无法对她交代,所以,他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她何来的信心呢?!她既然接受了他的好,也该接纳他的坏,不是么?   ☆、第289章 懿旨接纳,庶子   纵然锦璃容得下,御蓝斯却容不下。   肃娴害死锦璃,是事实。   这事实,也让他差点于那一世灰飞烟灭,让他和锦璃,与儿女们,差点阴阳两隔,永难再见。   如此惨重的代价,无论如何,他定要将那对儿母子碎尸万段,才得以泄了这滔天仇火。   而且,他也不希望,将来,有个拥有精纯之血的孽种,与自己的儿子们,争抢皇位。   这精纯之血存在一天,都是麻烦橹!   因此,他容不下,一天也容不下,必须处死肃娴与许麒母子。   血族王御穹,亦是密旨宣告,肃娴暗害溟王妃,证据确凿,斩立决。许麒乃皇室未许,私自诞下的孽种,肃娴因此子铸成大错,母子同罪。   太后与翱王却不忍。   *   圣旨刚送入溟王宫,莲央太后与翱王御风便带着肃娴和许麒母子,来了紫宸宫。   御蓝斯那边早朝还未散,锦璃晨起,刚刚洗了脸,衣袍尚未来得及更换,正忙于换药。   因肃娴的解药,适用于吸血鬼,南宫恪为她研制了新的解药。   内服外用搭配,只是麻烦些,需得每日早晚更换外敷的药。   听得一行人急促进门,满殿的人跪了一地,孙嬷嬷手微僵,手上拿着棉纱布,便跪下去。   “王妃娘娘,太后和翱王殿下来了。”   锦璃忙摩挲着梳妆台,攀住台面,双膝跪在地上。   莲央和御风看到她那样子,忽然心生不忍,也不禁尴尬。   这样突兀地闯进来,着实……过分了。   但是,人命关天,他们等不得。   本是倾城绝美的女子,被病痛折磨地双颊清瘦凹陷,四肢嶙峋,单薄的身骨上,那巨大的孕肚更显得突兀。   她一双深邃的眼窝,此刻药糊暗黑,加之黑发倾散,竟是怨灵般凄惨。   而她这般模样,都是被肃娴以剧毒害得!   肃娴和许麒也不禁打量着,亦是觉得触目惊心。他们却还是把全部希望,都寄予这被她害惨的女子身上。   锦璃眼睛虽然瞎了,心却未盲。   她嗅到空气里,那抹似曾相识的浓烈的胭脂香,顿时明白,太后与翱王此来,是对许麒这位新曾孙,心存仁慈。   莲央亲自上前来,伸手扶起锦璃,搀着她在梳妆台前的软凳上坐下。   就近嗅到她一身浓烈的药苦,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   “锦璃,哀家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   说着,她拿过孙嬷嬷手上的棉纱布,给锦璃缠在眼睛上,细细地包扎……   孙嬷嬷看出,她看锦璃的眼神异样,忙拿了一条红丝带来,将锦璃眼睛上的棉纱布遮住。   白如雪的肌肤,被红丝映衬,忽然变得艳若羊脂玉。   莲央这才能顺畅地说话。   她握住锦璃的手,歉疚地叹了口气。   “这事儿怪哀家,从前,哀家属于管教孙儿们,他们才闹得如此荒唐。”   锦璃不动声色地浅扬唇角,“皇祖母想说什么,直言无妨。”   太后开口便道,“有些事,既然发生,以杀戮难以抹除。”   “……是!”锦璃除了这个字,不知还能说什么。   的确,错误难以抹除。   今日有许麒,明日恐怕还有张麒,李麒,杀了一个,又冒出一个……   不如趁早让自己迈过这道坎,练出刀枪不入的本事。   届时,来更多,也就不怕了。   莲央见她不哭不闹,沉静如水,不禁欣慰。   “肃娴当初执意邀宠,妄想当选王妃,手段是卑鄙了些。但她,终究是得了溟儿给她的教训,并未能当选王妃。   她此次犯错,是被御蔷挑拨,才铸成大错,也知道悔改了。   所幸,你也安然回来。   而且,御蔷这会儿仍被关在黑棺之内,不得自由。   至于,许麒和肃娴,不瞒你,哀家是想网开一面。   许麒一天天见长,不管他是哪位皇子的骨肉,他不只是与溟儿有牵引,与哀家,与翱王都有牵引。   所以……哀家与皇帝商讨,只要你点头饶恕肃娴与这孩子一命,他便不再追究,也不准溟儿再伤害她们母子。   眼下,皇家精纯之血已然单薄,除了你和溟儿这一脉,恪儿又不肯成婚,所以,哀家想,多留一个是一个。”   锦璃总算是听得透彻,太后这是把南宫恪不再婚育的罪责,也怪在她头上呢!   皇家人丁单薄,与她苏锦璃何干?   那都是御之煌害得,若非西门家一场计谋,何至于所有皇子被屠杀?   而南宫恪不婚不育,是她苏锦璃绑缚他了么?   锦璃听得满腹怒火,却闷在胸口   tang,爆发不出。   御风忙把许麒拉到近前,“锦璃,你可以摸摸这孩子。他长得面善貌美,不输南宫谨与无殇,与皇室子弟皆是眉眼相似。”   锦璃已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刚伸出手,便有一只大手,强硬牵引着她,放在了孩子冰冷的脸上。   她像是摸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心头隐隐一颤,指尖也不禁颤抖。   面善貌美,她看不到。   这孩子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一条阴柔的蛇,顺着她的指尖,攀爬了手臂,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脑海中,也因此开启一道诡异的魔咒,清晰地浮现了御蓝斯与一群皇子曾经荒唐的一幕。   他们以虐杀为乐,以鲜血下酒,慷慨分享着与自己欢爱的女子,那是所谓的兄弟亲情,那是所谓的一家和乐,那是所谓的皇族自在与奢华。   一个女子为当选皇妃,不择手段,诞下一子嗣。   可笑的是,整个皇族都分辨不清,这到底是哪位皇嗣的骨血。   皇室里的肮脏,荒唐,污秽,让她陡然一阵反胃。   刚刚晨起,尚未用过晚膳,却也只是郁闷干呕而已。   她生生忍住,也硬着头皮,逼迫自己继续触摸这冰冷的小吸血鬼。   她摸到了他的眉眼,鼻梁,唇,下颌,肩膀,手。   他冷得像是一个以人皮包裹了石头的恐怖人偶,一声不吭。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憨直”,她可不信。   她曾看过南宫恪温柔绝美的笑与宠溺,可他却煞然屠杀整座血族皇宫……   她也曾见过御之煌的示好,可他却串通安凤归,妄想夺取血族,以最凶残的方式,要杀御蓝斯,弥里,哥哥……   就连太后口中憨直的御蓝斯,若是杀人,亦是能瞬间将一个人撕碎。   她清楚地感觉到,这孩子在打量她,眼神锐利。   他看她的眉和蒙着丝带的眼,看她的手臂,和高高的肚子……   锦璃深吸一口气,脸上越是不见血色。   “如肃娴姐姐在王氏锦缎门前,对我所说的,这孩子的确比谨儿高一些,与无殇有些相似,至于他是面善貌美,还是憨直,还是与肃娴姐姐一样卑鄙无耻,锦璃便不得而知。”   说着,她清苦自嘲一笑,“毕竟,我现在是瞎子,只能摸到,却看不到。”   四周陡然一片岑寂,御风张口欲言,不知该如何劝慰。   莲央忙堆上笑来,“锦璃,你放心,哀家和翱王会在此长居些时日。若肃娴和许麒有任何错失,或者,做了任何伤害谨儿与无殇的事,哀家便将她们送走。”   “既然太后如此亲口承诺,锦璃不敢忤逆。”   锦璃伸手,从梳妆台上摸到了发簪,在手腕上划了一下,让孙嬷嬷拿了茶盅来,接一杯血,给近前的孩子喝。   “这杯血,就当送你的见面礼。我放过你母亲,饶你的命,但请你恪守本分,和你的母亲不要害我,和我的孩子。”   许麒从没有嗅到过这样甜美的血,这女子如此瘦弱单薄,双眼已盲,却以强韧的力量支撑着一个大肚子……   他最困惑的是,这血……为何如此甜美芬芳?!   他的獠牙克制不住,猝然蹿出了唇角。   然而,他却不知这血有魔力,能对他的一举一动掌控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娘亲,见她笑着点头,便毫不犹豫接了茶盅,大口大口难以遏制贪婪地喝完。   他意犹未尽,把茶盅上的最后一点血也舔舐干净,视线落在锦璃的手腕上,注意到她腕子上的伤口已然痊愈,不禁诧异地又看了眼茶盅。   她分明是人类,伤口怎会愈合呢?   锦璃瞬间感觉到他的疑惑,不动声色浅扬唇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回去你母亲身边吧。”   “是。”   御风说道,“不管他是哪位皇子的皇嗣,跟在你和溟儿身边,总是能成为好人的。”   “翱王殿下错了,我苏锦璃若是好人,早就连安凤归,思允妃,珈玉妃也能容得下了。”   莲央听得出,她这番话,这是在反讽自己,黯然笑了笑,威严凝重地握住她的手,就从袖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懿旨。   “湖畔楼阁,更名为麒麟阁,就赐给肃娴母子居住,俸禄同侧妃庶子。以后,麒儿每日来给你请安问好,锦璃,你要当好嫡妻!”   锦璃虽已然接纳,然而,太后的懿旨如此塞进手中来,她还是乍觉,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刀。   有些事,自己接纳是一回事,被别人强逼着去接纳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早就备好了懿旨,他们这样带肃娴母子过来,让她见证所谓的面善貌美……   他们就这样笃定,她苏锦璃善良无争,淡漠愚蠢,已然到了任人欺辱任人为所欲为的地步?!   *   橘色晨辉,映得辉煌耀白的大殿,橙红如火。   百官们鱼贯出来,商讨着早朝之上的政务,三五成群地下去台阶。   御蓝斯一身紫袍刚走出大殿,小莲就牵着南宫谨和无殇,带着两个嬷嬷迎上前。   “殿下,娘娘昨晚胎动频繁,没有睡好,早上暂不用膳。娘娘命奴婢送两位小世子过来,陪殿下在书房用膳,如此,也不会耽搁殿下处理政务。”   “锦璃怎又不用膳?”他冷锐的眉皱起,顺手把无殇抱在怀里。   小莲没有回答,烦闷地垂着脸儿,匆匆告退离开。   御蓝斯鹰眸狐疑微眯,严慈参半地,探查两张稚嫩可爱的小脸儿。   “谨儿,无殇,你们知道娘亲为何不用膳么?”   南宫谨与无殇相视,默然无言。   有曾祖母护着那许麒,他们也不便去将他赶走。   娘亲叮嘱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再说,他们若多嘴,只是平添烦乱。   御蓝斯命两个嬷嬷暂且带他们去书房用膳,他侧首便叫了寒冽来。   寒冽看了眼小莲离开的方向,才俯首跪地。   “早上,太后和翱王去过紫宸宫,把湖畔楼阁赐名为麒麟阁,安顿了肃娴母子。”   御蓝斯勃然大怒,“他们这是逼着本王,接纳皇族的精纯之血呢!”   殊不知,他一生被那精纯之血所困所累,正恨之入骨。但凡留下一点,朝中那些官员,必然又有话可说。   “御蓝斯,你这是何意?!”   弥里刚刚经过麒麟阁,就见肃娴母子进去,而宫人们则正忙碌着往里面搬东西……   他去看锦璃,锦璃借口疲累,闭门不见。   于是,他只能来见御蓝斯。   御蓝斯若有所思挑眉,见他直冲过来,不禁心头微动。   “弥里,你去把御之煌带来。”   “御之煌?”弥里阴沉冷笑,“你不杀了肃娴母子,弄御之煌来有何用?”   “只要你把他带来即可,你以锦璃的口气对他传话,说,丝丝重伤,危在旦夕,务求相见,让他安然抵达莫黎王宫。只要他来了,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弥里不是没有听他辩解过,那孩子是御之煌的,但是,御之煌来了,与那孩子相认就可以了吗?   他半信半疑,还是去了。   御蓝斯看着他展翼飞出王宫,鹰眸阴沉冷魅暗红,他笃定,御之煌……觉不会与那孩子相认!   *   锦璃一连多日,未见御蓝斯。   一是,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   二是……她知道,自己四肢瘦骨嶙峋,胃口不好,脸色必然也不好,样子定然是难看至极的。   王宫里多一位美人儿,她更不愿他看到自己的丑。   眼下多事之秋,她也不想再惹更多烦乱,谎说身体已大好,眼睛已能模糊视物,连来探望的哥哥与御胭媚也早早催促回玉波城。   苏锦煜带着御胭媚启程,因肃娴母子一事,怒火郁结,负气地没有与御蓝斯道别便离开。   *   眼前一团漆黑,难辨昼夜,分不出时间更替。   从沙漠,到血族京城,似马不停蹄,又到了莫黎城,竟是气息也没喘一口,就死去化成另一个率真烂漫的苏锦璃。   她已然忘记了,这一世落红何时化成的春泥,也不记得夏蝉何时开始鸣叫。   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丹服侍梳理着发髻,忽然嗅到石榴的酸甜之气,才发现,夏天早早就开始了,只是室内清凉宜人,她竟不曾发觉。   但是,宫里何时多了石榴?   这种红红火火,多子多福,吉祥如意的水果,最是生津开胃,美容养颜,对眼睛也极好。不过,这是人类才在意的。   御蓝斯……这是在向她示好?   自从返回,她身心俱疲,筋骨虚弱,孕期近六个月,腹部已然大球似地。   两个女儿似在腹中争抢着汲取血液,害得她总是嗜睡。   纵然只坐着亦是疲乏不堪,也不便多见客。   淳于夫人和龚许氏关心她的身体,偶尔带孩子们来探望。   无奈,总是说着话,她便开始打盹,实在窘迫尴尬。   所幸,南宫谨和苏无殇与孩子们玩得热闹,她们欢声笑语,也都不介意。   殿内热闹也因此不曾少过。   最令人开心的是,无殇已能连贯的说话,竟偶尔还和龚姣儿拌嘴吵架,据理力争。   而南宫谨每日跟随伏瀛国师学文习武,比学堂内的孩子们进步神速,棋艺,医术,排兵布阵也不曾倏忽。   龚许氏也似因她一番遭遇有所改变,对龚姣儿和其他儿女说话,都温柔平和了不少。   孕期入了六个月时候,她夜晚翻身亦是吃力不   便,双腿总是抽筋剧痛。   她借口不愿耽搁御蓝斯歇息,让御蓝斯去别处夜宿。   御蓝斯也不想夜半回来惊扰她,于是,两人一直不曾同床。   她以为,他会去麒麟阁,去亲近新来的女人与儿子……   却每晚半梦半醒间,总能听到偏殿里,传来他与儿子们低声的交谈。   遥想许久,似乎……从离开大齐,她就不曾再尝过石榴的滋味。   依稀记得,未完全熟透的石榴,滋味酸涩凄苦,像极这孕育子嗣的艰辛过程,像极情窦初开青涩坎坷的恋情。   当然,熟透的石榴会开口笑,满满的石榴籽,叫人看着满心欢喜。   循着酸甜的气息摩挲,水葱似的手指,碰到了清冷的梳妆台台面,似鹿儿触水,凉滑如冰的感觉,让她指尖缩了一下,不禁颤抖。   青丹见她手伸向桌面,忙把梳妆台上刚刚摆上的石榴,悄然往她手边挪移,又挪移……   那石榴总算是被她摸到。   青丹知道,主子虽然眼睛瞎了,心和听力、感知,却尤其灵敏,她多看她一眼,她亦是能知晓。   她从镜子里偷觑锦璃的神情,见她捧着那开口笑的石榴,唇角笑意浅扬,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是殿下一早带回来的。镜水城和莫黎城的交界之处,新建一条果蔬花市,可热闹呢!。”   “镜水城已经开始动工重整了?”   “是,近来殿下处理完政务,就会去看恪皇子那边的进展。听说,那些工匠把镜水阁的水井给拆了,里面竟是暗藏玄机被人装了特殊的镜子机关。   那镜子机关转过去一个,就会映出一人的身影,转过去两个,就会映出两人的身影,这就是所谓的镜水阁幻象呢!”   锦璃摇头失笑,吸血鬼竟然也会惊讶于那些事吗?那些东西,史书上明明都有记载的。   她和南宫恪当夫妻时,听闻佟诗灵与南宫恪在镜水阁邂逅,水井迸射奇异之象,便查到了真相。   “很久以前,那里是隶属于佟家管制。   后来,才改为御之煌的封地。   佟家建了镜水阁,在其中暗置机关,仿佛幻景天象,说是相爱的人,便能映出一对儿身影,因此让恋人们趋之若鹜。   佟家曾借此敛财无数,却也借的那水井,拆散了不少美好姻缘。   因为,水井不能总是映出一对儿恋人,否则,必然被人怀疑,于是有的恋人呈象形单影只,因此分道扬镳。   后来,那镜水阁便收入了御之煌的囊中。佟家以此交换,得了份官职,从此在朝中如鱼得水。”   “娘娘怎知道这些?”   “我和佟诗灵曾有过一段情,所以她必任何人都清楚。”   南宫恪说着,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他早已经在门外呆了许久,确定锦璃梳妆妥当,才进门。   锦璃听得门外还有熟悉地脚步声,慢慢来回踱着,便把石榴搁在了桌案的盘子上,却不禁狐疑,御之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90章 殿下杀人不留痕   锦璃不禁自己的听力出了差错。   为引出安凤归的余孽,御之煌被关押在了血族皇宫的寝宫!他不可能在这里。   南宫恪因她突然的小动作,微扬唇角,眼见着石榴要从盘子里滚出来,他忙伸手按住。   他波澜无惊地说道,“昨晚我又改了药方,再试试这药,说不定眼睛就能痊愈了。”   “你……今儿不忙?橹”   “晌午过去监看即可,护卫们盯着呢。”   “阿溟呢?览”   “哥去巡城了,一个时辰后回来。无殇已经开始学习识字,和谨儿都在伏瀛寝宫里。”   锦璃默然听着,却仍是忍不住以听力关注外面的动静。或许,真的是她听错了。   现在风平浪静,不可能再有波折的,更何况,太后和翱王御风都在溟王宫,御之煌若是能出血族皇宫,不可能擅闯来此。   南宫恪说着,示意青丹去端水来,伺候锦璃服药。   他则把白玉碗里弄好的药糊,涂抹在棉纱布上,然后,为她敷在两个眼窝上,又为她束了一条粉紫色丝带固定棉纱布,正配她一身粉紫锦袍。   “丝带和衣袍都是粉紫色的,很好看!”   “你安慰我呢?”   她局促地摩挲自己的手,纤细的骨,突兀地吓人,她已然在努力地多吃多喝,却还是抵不住两个贪婪的小生命拼力索取。   “我没有安慰,是真的,比前几日好多了。”   与雪肤相衬,上下粉紫色愈加惊艳明丽,肌肤更如羊脂玉般清莹剔透,纵然她蒙着眼睛,那股母性地莹润光辉,还是能从纤瘦的脸儿迸射。   南宫恪默然凝视着她,生生移不开眼。   御蓝斯对他说了,她去的那一世,重新与他邂逅……   她注定被他伤害,被他利用,被他牵累……那场邂逅,本就是错误。   记忆中那片美好的雪景里,他打定主意要与苏氏嫡女邂逅。   皑皑雪景,万籁俱寂,银装素裹,她红衣如火,果真就冲进他的视线之内。   此时想来,她爽朗清脆的笑,仿佛仍环绕耳畔。   她问他,为何不会笑……好奇地打量着他,凤眸纯净如水,不染尘埃。   他教她如何握雪球,才会打人更痛……   那一天,他忍不住抱住她,扼住她。   他像一只残暴不仁的厉鬼,拿她抵挡攻击而来的雪球,也将她拖入万劫不复。   那一世,没有御蓝斯的拯救。   她一再地逃避他,抗拒他,一再与他作对……   他怒极,便催眠她,让她爱上他,她却总能以各种方式解除催眠。他便彻底清洗内心的仇恨,让她永远忘记那些痛,可最后……他们还是离得彼此越来越远!   察觉到青丹过来,他一念之间,暗涛汹涌起伏,迅速转开了视线。   锦璃始终淡漠无惊,似不曾察觉到他的视线。   “娘娘,水。”青丹适时开口。   下一刻,锦璃手里便多了一颗药丸。   忽然嗅到鼻息间的冰冷陈腐之气,她疑惑暗惊。   近前的南宫恪,分明换成了另一个人——御之煌?   她怎总判定此人是御之煌呢?一定错了。   是南宫恪的随侍么?   她循着青丹的声音摸到水杯,自己拿杯子端到嘴边,把药丸吞了,把一整杯水喝完。   腹部突然一阵戒备异动,似在反对男子的靠近,她手上的水杯摔了下去……   一只苍白的手瞬间向下,精准接住水杯。   另一只大掌,稳稳托在她的后腰处,稳住她惶恐晃动的身子。   “丝丝,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一身黑袍冷如寒冰,大手捏住水杯,搁在梳妆台上,瞬间握住她的手,霸道地不准她再动。   无视她恐惧地颤抖,他半蹲下来,狭长妖娆的一双狐狸眼眸,仰视她蒙住眼睛的俏颜,暗红的杀气在眼底微闪,怒火轰然爆发……   “你的眼睛怎么了?嗯?”   他不满意她的躲避,强硬捧住她的脸儿,妄想从她脸上寻到什么踪迹。   “弥里说肃娴害你,御蓝斯怎容忍那女人如此嚣张?他不是爱你吗?他到底怎么保护你的?回答我!”   锦璃被他滚雷似的斥问,惊得毛骨悚然。   她一个字听不进,拧头挣脱他的手,本能地捂住腹部,想怒嚷救命,想到南宫恪刚刚离开,不禁愈加狐疑……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御之煌被她这问题刺伤,“是你让我来的呀!弥里说,是你恳求父皇,饶我一命的。”   “我没有……我没有恳求皇上!”那只是诱敌之计。   感觉到他的靠近,她迅速起身躲避,却怕撞了腹部,不敢迈大步。   tang>   “你想干什么?”她摸索着,想扶住什么东西。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他不敢相信,曾经好端端一位惊世美人儿,会落得这般模样。   “你告诉我,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锦璃不愿与他多说话,仓惶躲开他的碰触。   梳妆台上的水杯被碰在地上,狭长的翘首雕花梳妆台,被她撞得摇晃,台面上满满一盘石榴滚了满地,软凳也被她撞歪……   轰然混乱的乍响,乱了她的听力。   “御蓝斯——南宫恪——”   她恐慌地忍不住大哭,眼睛下面,淌出混合了黑血的药汁。   “青丹——你在哪儿,青丹——”   御之煌感觉到她体内阵阵惶恐的牵引,心痛欲裂,不敢再冒然靠近。   眼见着她跌跌撞撞四处摸索,强烈的怒火再也羁压不住。   “丝丝,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说完,他转身,飞身出去。   锦璃恐惧地蜷缩在地上,只感到满殿冷风回旋,纱帘呼啸。   良久,她才嗅到一股龙涎香的靠近,一股莫名地怒火爆发出来,她扑上前便打……   “御蓝斯,你疯了……你这个疯子!我怀着你的女儿……你怎能让他靠近我?!”   “嘘——没事了!没事了!”   他疼惜地拥紧她,把她的头按在心口,却不禁暗责她这些时日的淡漠。   她清楚而无言地告诉他,爱的另一面,不是恨,而是淡漠。   其他女子包括御蔷,康悦,皆是可因爱生恨,她却淡漠如冰。   她不与他同床共枕,不见他,不与他同桌用膳,不肯与他说话,她没有余恨,没有深情,更没有力气和心思再做哪怕多一点的纠缠。   她的淡漠与无谓,这样狠绝,比因而生恨更可怕。   这一刻她的怒打与咆哮,反而让他惊喜。   他拥着她,感受着她激烈的喘息和生气勃发的怒火,忍不住俯首吻住她的唇,这些时日积压在体内的思恋,急于爆发疏解……   锦璃慌得忙推他,她听孙嬷嬷说过,自己哭时,流出的泪是黑色的血……   那不只是丑陋骇人,而且凄厉恐怖如妖。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样子有多恐怖,她也不敢想象,在她不曾在他身边时,他是不是……也曾这样吻过别人。   原来,心里还是计较的!   她还是不够慷慨,她做不到,她无法与别人分享他。   纵然全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疯狂地想念着他的怀抱和触摸,她还是强硬地怒嚷,“御蓝斯,你放开我!”   听出她声音不对,他只能隐忍冲动,忙松开她。   鹰眸里烈焰焦灼,他无奈地抵住她的额,又痛又悔又怒。   “苏锦璃,你相信我……爱上你之后,我不曾碰过别人!”   “我相信你!”   她两手捂住脸,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丑陋难看。   “请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麒麟阁内,新设了一处丹药房。   靠墙的柜子里,几种毒虫在吱吱地名叫。   肃娴将几种药粉混在一处,仔细研磨,混合。   许麒从旁好奇看着,手上的毒术秘籍,又翻过一页。   “娘亲,这种药粉真的可以阻止吸血鬼伤口愈合么?”   “当然,只需要一点点即可!你娘亲我毒术绝顶,可从没有出过差错!就连南宫恪也不是我的对手。”   “也真是奇怪!南宫恪如此厉害,怎还治不好苏锦璃的眼睛呢?”   “他哪里想得到,苏锦璃的眼睛至今不见起色,是因为,我每日早上与孙嬷嬷相遇,都会在她身上撒一把无色无味的毒粉……呵呵呵……”   “所以,那老婆子每天伺候苏锦璃,不管用多少解药,只会让毒更深!”   许麒震惊地看着娘亲阴沉的笑,不禁钦佩地五体投地。   “娘亲好厉害,竟能想到借孙嬷嬷下毒?!再这样下去,苏锦璃岂不是必死无疑?”   “她死了,还不够干净!一会儿,你把这药粉洒在袍服上,去找南宫谨和苏无殇玩……娘亲安排了刺客暗中相助你,剩下的,就不必娘亲多说了吧?”   许麒信誓旦旦,啪——阖上毒术秘籍。   “娘亲放心,小孩子追着玩自是难不倒我!”   他圆润的小脸儿上,是超脱年龄的阴柔冷笑,竟是与御之煌如出一辙。   “除掉那两个小的,你便是血族嫡孙!如今太后宠着你,将来,整个血族就是你的,御蓝斯这溟王殿下就算威震天下,也奈何不了你!”   肃娴说着,妆容冷艳的脸上,尽是报复的快意。   她把药粉给儿子倒在袍服上,又给他一颗解药,命他吞下。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将余留的毒药放在了一个小瓶里。   “留下一部分,赏给苏锦璃,听说人类生产之前,都得喝一种催产汤,这药无色无味的药,她一定品尝不出,连带着她一双女儿,也一并送上西天!”   许麒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娘亲也注意到,她伤口能自行痊愈了?”   “你说什么?自行痊愈?”肃娴手上的药瓶摔在了地上,“可……她是人类呀!你不是喝了她的血么?”   “她的血很甜,的确是人类,可她的伤口真的能痊愈!我清楚看到的。”   肃娴见儿子一脸认真,忽然想到弥里和锦璃不清不楚的亲密关系,眼底赫然红光乍现。   “现在,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用下毒这样的手段!只需一把火就能让苏锦璃灰飞烟灭。”   “娘亲要除掉她,可得小心苏锦煜……他一定不容自己的妹妹受欺负的!”   肃娴手落在他肩上,略弯下腰来,宠溺点了下儿子的鼻尖。   “放心,娘亲有个好主意,将苏锦煜,苏锦璃,南宫谨,苏无殇,全部除掉!”   她带着儿子走出丹药房,入了书房内。   母子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抹黑影,仿佛一只沉睡的黑蝙蝠,寂冷无声地倒立在廊顶上。   片刻后,肃娴把写好的字条,交给许麒,“你借口出宫去玩,把这把字条,贴在显眼的墙壁上,务必让众人看到。”   “是!”   许麒打开门,正要出去,当胸一只利爪突袭而来……   他娇小的身体被利爪凶猛刺穿,尖叫都未来得及,陡然被利爪爆发的强大的真气,震碎成数段。   那满把的字条,被真气冲击地飞扬而起,蝴蝶般,从半空里纷纷飘落。   御之煌随手捏住一片,无视肃娴恐惧绝望地嘶叫,慢条斯理地读出上面的字。   “溟妃无双,不死不亡,夜成魍魉,昼如仙娘。其兄战神,狂妄痴狼,恋上媚妖,孽种暗殇。”   ☆、第291章 孪生郡主,诞生   “御之煌……”肃娴恐惧地脊背僵贴于高背椅上,不敢奔过去看儿子的尸骨。   她好不容易,辅助儿子得了太后与翱王的宠爱!   她就快杀了苏锦璃,还差一步……她就得偿所愿当上溟王妃!   却……只是一瞬,她辛苦培养百年的筹码,就这样被毁掉!   儿子的惨状,是她想也不曾想过的。   黑袍魅影,血眸寒光诡艳嘲讽掇。   “这文采差了些,诅咒骂人,倒也不在意这些。”   他松开字条,任由那薄薄的纸片在半空里飘落。   暗黑的长袍,拖曳过一地血腥,仿佛游弋阴霾,桀骜霸道的杀气,在唇角牵起的一笑间,陡然爆发。   苍白修长的指如同狰狞的枝桠,一个缓慢阴柔的拧转姿势,掌中一股真气回旋成龙卷风的力道,那些纸片纷扰翻飞,在半空里化成鬼火似地焰花,燃烧着,旋转着,挣扎着……   他在飘舞的火光里,欣赏纸片燃烧成烬,阴柔的神情似率真似纯净,仿佛普天之下最重要的,莫过于此。   然而,这样的他,在肃娴眼中,却如索命死神。   真气轰然突袭,她火红衣袍的婀娜娇躯,被吸纳起来,高高地飞过了桌案……   她没有思考如何反击的余地,甚至来不及躲避,身子已经到了御之煌的指尖上。   狰狞的大掌抵在她的心口上,似并没有用多少力道,却让她痛得浑身惊颤。   御之煌看着她,如看一个可怜的玩偶,“肃娴,我从前对你太仁慈,才纵得你如此嚣张!”   肃娴悲恸哭着骇笑,过度地恐惧,已然让她神情疯癫,惊恐万状。   “仁慈?!御之煌,你……你好仁慈!你杀死自己的亲骨肉,你仁慈?哈哈哈……”   “哼哼……亲骨肉?多年前,你无法证明他是我的亲骨肉,现在,你说他是本皇子的亲骨肉?”   他冷笑无辜,轻描淡写,把罪过放在她身上。   “你在锦璃面前,可是口口声声说,他是老七的骨肉!比南宫谨长得高,与无殇容貌相仿,还有老七的憨直性情,我没说错吧?”   肃娴想起自己在王氏锦缎门前,与那绝美的女子,蓄谋的邂逅……   她安排地那般天衣无缝,此刻却欲哭无泪,悲痛失声。   竟是自己一番话害死了儿子么?   她忽然发现,自己进一个怪圈。   诸如多年前,她贪图那貌美的男子,因忍不住好奇,在皇宫御花园故意与那男子邂逅,得见他如妖似仙的容颜,从此失魂落魄。   他立誓,只娶一妻,不要侧妃与侍妾。   他是皇宫里最美最好的皇子,得皇上专宠,得太后青睐,也是唯一一位被封王的皇子。   为得他身边独一无二的地位,她入了歧途,堕进深渊……   她挣扎,嘶吼,不肯承认的自己的罪。   她不惜一切心血,就是想让儿子成为皇族唯一的皇嗣呀,怎会害了他呢?!   她不甘心地争辩,“不管他是谁的骨肉,麒儿是太后最疼爱的曾孙,是皇族里唯一一位拥有精纯之血的曾孙!御蓝斯都不敢杀他,你凭什么……”   “我本就死罪之身,太后能奈我何?”   御之煌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张牙舞爪的姿势,挑剔打量着她愤怒的五官。   “倒也难怪锦璃拿你当成对手,你这姿色,的确比之那些庸脂俗粉耐看些!只可惜,野心都写在眼底。”   肃娴忽然想到什么,忙从袖中取出药瓶,要挥向他……   御之煌嘲讽一笑,真气自五指爆发,利刃般刺进她的心口,光芒刺透了她的身体。   瞬间,娇美如花的女子,被强大的力量撕得粉碎。   她手上的那药瓶与药粉,也被打到了窗外去。   莲央和御风正赶到楼下,见摔在地上的药瓶,和不寻常的暗红药粉,忙捂住口鼻冲进楼阁内……   御之煌听到动静,从桌旁转身,手上的粉丝云锦桌布,已经被他染得血污斑驳。   两人进来的瞬间,他手上的血污,已经擦拭干净,那云锦桌布被他丢在了地上。   “之煌……该死的!你做了什么?”   莲央不可置信地环视着满屋子的血肉,怒火三丈。   “杀两个人而已,皇祖母,您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御风也不禁痛心疾首,他愤怒的上前揪住他的胸襟。   “御之煌,这是你不要的孩子,本王和太后帮你养着,为何你……”   御之煌按下他的手,反而伸着血腥浓重的手,帮他抚了抚肩上艳若丝缎的长发。   “翱王,您太清闲了是不是?帮我养孩子?”他嘲讽地邪笑,“我御之煌消受不起你的帮忙!”   “麒儿……是皇室里唯一拥有精纯之血的皇曾孙!”   tang   御之煌夸张地恍然一笑,“啊!你既有权说这句话?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才是我的嫡亲祖父呢!”   “……是!”御风气怒交加的承认。   “既然你这么疼我,不如,你帮照顾我心爱的女人吧!她现在被肃娴毒成了瞎子,现在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你若把她照顾好,我给你磕十个响头,我不叫你皇祖父,叫你一声祖爷爷,如何?”   御风被他冷嘲热讽,俊颜红一阵青一阵,怒火濒临爆发。   御之煌越是笑得前仰后合。   “哎吆?这是恼羞成怒了?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我的丝丝呢!原来你不喜欢?!难怪看她变成瞎子,你和皇祖母还欺负她呢!老七是怎么忍受你们的?”   莲央担心地看着御风,只觉得御之煌是在挥刀,一刀一刀劈他,砍他。   “之煌,你这般羞辱自己的祖父,是在求死吗?”   “皇祖母,您若是想要拥有精纯之血的孩子,让翱王殿下纳妾,多生几个便是。”   “你这是什么话?马上给哀家住口!”   “您这么爱他,又觉得害他在皇陵里长眠多年亏欠了他,就多送几个女人给他玩玩。每天只盯着您,看都看烦了,难怪他会变得是非不分呢!”   莲央檀红点染的唇,气得暗冷,细长眉眼间,厉色与杀气,积压得沉重。   她隐忍不住,扑上去,愤然一掌,将他打得横摔在墙壁上。   御之煌狼狈坠地,吐出一口血,摇摇晃晃地不稳起身,擦了擦唇角的血污,轻动真气,外伤内伤瞬间恢复,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仍是笑得阴柔跋扈。   见莲央又要扑上去动手,御风忙拉住她的手肘。   “莲央,既然人已死了,杀了他也无用。”   “虎毒不食子,他这样歹毒!绝不能再留!”   “你忘了,他还不能死!”御风把她环在怀中,轻声安抚一句,沉声命令御之煌,“你回宫去吧!”   御之煌却不听他的,“不急!老七让弥里叫我来的,我得去见见老七。”   说完,他笑瞧着莲央气得紫青的脸色,不禁觉得痛快。   “皇祖母,您大概是明白了,我之所以坏到如此地步……都是被老七逼得!”   莲央转身怒吼,“来人,把麒麟阁清理干净,传哀家口谕,宣溟王到书房!”   御之煌好心提醒,“皇祖母,别喊了!这里没有人,老七为了方便我下手,早就把人调走了。”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了?反了你们!”   年幼时,在她膝下蹦来蹦去、猴子般可爱的孙儿们,如今竟皆是诡诈凶残,如兽如魔,不但自相残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连她这曾疼爱他们的长辈,也玩弄于其中了。   如今,残杀的只剩得三个,竟还是如此水火不容,不知到何时才能罢休。   *   御蓝斯听到麒麟阁的动静,即刻下令命乐正夕和青丹带宫人,仔细清查宫内,所有染了毒的物件,全部清洗除毒,就连宫道也仔细洗刷。   莲央和御风,带御之煌穿过宫道时,宫人们正在忙于擦洗宫道,四处水花四散,让他们寸步难行。   莲央曳地的立领凤袍,到了紫宸宫门前,湿淋淋地拖了大片泥水。   锦璃听得殿内殿外一团混乱,顿时明白,宫内出了事。   虽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御之煌闯的祸,却无从探查他到底闯了什么祸。   她想从床榻上起身,肩上被大手按住,淡雅的龙涎香扑鼻而来,心口有因唇瓣上温柔缠绵的暖热轻吻,突突失了节奏。   外面一团混乱,她甚至没有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你……你不是离开了吗?”   他忍不住揶揄,“爱妃是要本王去哪儿?”   “……我。”   一开口,又触到他的唇瓣,她窘迫地抿唇不再说话。   听到院子里宫人们行礼的声音,他俊颜陡然冷酷,成了封闭阳光的千年寒冰。   “肃娴在孙嬷嬷身上下了毒,所以,恪无论如何救治,你的眼睛都不见好。”   他安抚她的声音,依旧低柔轻缓,听不出波澜。   “所幸,近来嬷嬷只忙着照顾你,没有亲近谨儿和无殇,不过,她平时忙碌,四处奔走,只怕毒粉染得到处都是了,所以为防万一,我下令宫人们清扫各处,免得孩子们调皮乱跑染了毒。”   他一手疼惜扣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开她紧皱的柳眉。   她的惶恐和无助,通过胎儿和她手臂上的连心手镯,丝丝缕缕,如带刺的藤蔓般,攀爬到他的血脉。   宛若雕刻的腮骨隐忍微动,他俯首,又在她唇上轻吻,甜软的味道,诱得他唇角神情和缓。   “先睡一会儿吧!别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已接了太后的懿旨,   接纳她们母子住在麒麟阁,为何她竟还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察觉到御蓝斯手指轻轻按了玉枕穴。   她忙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穴道上,在他收手之时,还是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既然他不想她过问,她便不再多嘴吧!   凭她这瞎盲之人,就算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也是越帮越忙。   *   莲央一手拎住御之煌,将他拖进了门槛……   御蓝斯正自内殿出来,反手一挥,层层锦帘,如花瓣,徐缓绽开,严实遮挡了床榻上瘦薄如纸、腹部大得突兀的女子。   那羸弱不堪的样子,仿佛一阵风,便能摧垮了她。   所以,他必须除掉肃娴母子,这心痛,这难过,这深可见骨的仇与怒,才能得以缓解。   御之煌被太后推得摔趴在他脚边……   他俯视下去,神情诧异,仿佛才知他入宫。   “皇兄,你不是该被囚禁在皇宫么?怎闯来本王的王宫?”   御之煌不羁地摇了摇头。   “老七,你这借刀杀人的招数,用的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所以,你就别装了,皇祖母都知道了。”   御蓝斯却淡然冷笑,“皇兄这话……本王听不懂。”   说话间,他优雅弯腰,伸出手……   御之煌挑眉,就抓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帮扶站起身来。   兄弟俩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竟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这等演戏,也早已经在多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里,历练得默契十足,天衣无缝。   莲央袍服拖曳过一尘不染的鹅黄地摊,脏了一地。   御蓝斯忍不住蹙眉,叫宫女去朝莲宫拿袍服来,伺候她更换。   “不必了,哀家与翱王过来,是找你算账,不是来更衣的。”   御风就在正椅前的台阶下站住,眸光锐利严苛,直看进御蓝斯的眼底。   “溟儿,你身为皇子,总该知道,谋杀拥有精纯之血的皇嗣,是何罪吧?”   御蓝斯挑眉,“自然是死罪!”   “好!”御风想到许麒的死状,再无心与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之煌……是你让弥里找他来的?”   “皇祖父,您可是冤枉我了,皇兄乃是戴罪之身,父皇圣旨在前,溟儿不敢擅自做主放他出宫。”   “他刚才杀了肃娴和许麒,麒麟阁内却无一护卫在侧阻止,你作何解释?”   御蓝斯静无波澜地浅扬唇角,内敛恭顺地俯首。   “皇祖父,肃娴和许麒是您和皇祖母赐给溟儿的,溟儿不敢不要,也不敢不保护她们周全。至于护卫为何不在,刚才那个时辰,该是轮值用膳的时间吧!”   莲央在正椅上,被气得冷笑两声。   这小子舌头,心思,花花肠子,都绕了几百道弯,怎么说,他都是无辜无罪!   御风转头看她一眼,却也气得无言。   御蓝斯依旧恭顺低着头,温声无辜地辩解。   “溟儿甚至开始,为皇祖母强硬塞给锦璃的懿旨,拟定新的律法,鼓励莫黎城的子民可一夫多妻制,怎敢指使皇兄杀她们母子?再说,皇兄与溟儿水火不容,已有千年之久,溟儿怎请的动他?”   御之煌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   “翱王,老七狡猾,拒不认罪!您还等什么呀?直接咬他一口,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御风暗怒,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几遍,绝然看定御蓝斯。   “溟儿,你若认罪,本王与太后饶你不死。你该清楚,谋杀皇嗣,纵然你功勋卓著,也罪无可恕!”   “翱王殿下大可以查!”御蓝斯撩起袍袖,手臂伸到他面前。   内殿,锦璃担心地猛地坐起身来,一手护住腹部,一手摩挲着下床……   御风瞬间扣住御蓝斯的手腕,俯首咬下去。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锦璃骤然感觉腹部猛地一缩,阵阵的痛袭来……她不敢想象,御蓝斯承受了怎样的痛。   那种被探查脑海的滋味儿,绝不会好过,否则,女儿们不会这样恐慌。   外殿里,突然传来莲央的声音。   “风,你不必白费力气了,这小子跟着伏瀛练过静心诀!”   锦璃略松了一口气,停住脚步,忙又转身回来,摸摸索索,躺回床榻上,腹部的阵痛却越来越厉害……   “不过,之煌没有练过静心诀!”   御之煌却闷火郁结,脸色陡然暗下去。   莲央说完,就扑过来便咬住了他的脖颈,清楚地看到了弥里闯入他寝宫的一幕。   那会儿,御之煌正在练功房练功。   弥里闯入,便道,“她危在旦夕,双眼已经被肃娴毒瞎,想见你最后一面……”   “肃娴?”这个名字,似一根针,刺得他周身一颤。   “她带了一个孩子,自称是溟王骨肉,却是遗传得一身纯净的精纯之血,因此得太后和翱王格外宠爱。如今,她们母子已然入住溟王宫麒麟阁,锦璃正是被她下的毒。”   御之煌毫不犹豫,就跟着他冲出寝宫。   御穹当时就在宫苑中,却不但没有阻拦,反而难得宽容。   “既然锦璃执意见你,必然是有原因的,你去吧!见过了,再回来安分呆着。”   “是!”御之煌忍不住问,“可是,父皇,若皇祖母和翱王见到儿臣……”   “传句话,让他们回来,溟王本是让他们去主持公道的,他们心里既然没有公道,也就没有必要再呆在那里!太后未与朕商议,擅自降旨给锦璃,当禁足三月!”   莲央松开了御之煌,眼底一股深黯的绝望,让她痛心疾首。   她的儿子,竟因为一张懿旨,将她禁足?!这些年,沧海桑田,凡事都是她们母子联手面对,他何曾忤逆过她?   御风看出她神情不对,忙要过去拉住她。   然而,莲央却瞬间入了内殿,层层帘幕被她扯得爆碎。   她的儿孙眼里已然容不下她,因为一个小小的人类女子!   然而,她冲到了床前,却见榻上的女子,吃力地半撑起身来。   黑浓的泪从眼眶里滚下,她纤细嶙峋的手撑在床面上,巨大的腹部,超出了她身体的附和,里面的胎儿正在诡异的蠕动……   “阿溟……痛……阿溟……”   是孩子要出生了!   莲央恐慌地停止了一切动作,肃娴已将这女子害得羸弱不堪,她为了许麒,逼迫她接纳懿旨……她这是在干什么?!她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狰狞的鬼爪,惊觉自己獠牙狰狞,血眸森戾,眼底陡然一片暗红。   是她的杀气,害她动了胎气吗?   正在她恍然震惊时,身体陡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震得横飞起来,她毫无防备地摔在了梳妆台上。   御蓝斯仿佛一只愤怒地雄狮,狂霸护在床前沉痛嘶吼。   “皇祖母,许麒是皇嗣,本王的儿女们也是皇嗣,肃娴是一只普通的吸血鬼,本王的女人是至高无上的溟王王妃,肃娴母子卑鄙凶残死有余辜!你若胆敢为那两个罪人,伤害锦璃和本王的女儿,本王誓死灭了皇族,包括你和翱王!”   御风忙上前扶起莲央,“莲央,你刚才真的想杀了锦璃吗?”   “我……”   不等莲央开口,御蓝斯就愤然怒斥,“滚出去!”   御之煌看着床上挣扎的锦璃,脸色霎时苍白无血。   “老七,她……她好像在流血……这样应该不算正常吧?”   当然不正常,御蓝斯感觉得到,两个女儿正在争抢活命的机会,她们在厮杀!   他猛地转过身去,就见锦璃已然痛得晕厥过去。   年幼的小生命,天生有着吸血鬼的凶残本性,出于本能,她们不肯相互谦让,而且,脐带已经在挣扎间,绕在了两个丫头的脖颈上……   弥里感觉到锦璃的剧痛,冲进殿内来,正见御蓝斯正在烧烤一把匕首。   “御蓝斯,你要干什么?”   “弥里,你来的正好,老七要给丝丝剖腹!”   御之煌恐惧地脸色暗黑,他临幸过无数女子,却是第一次见这种骇人的场面。   以他所知,生孩子应该是顺产出来呀,这样剖开会死的……   杀人如麻的他,一想到锦璃被开膛破肚的画面,竟被活活吓瘫在地上。   御蓝斯忙碌着拆解了锦璃的衣袍,那光润白皙的腹部起伏汹涌,就如两个怪物在里面撕扯着,床褥上晕开了大片血……   在弥里冲到床前来时,他猛然一股真气将他打开,匕首果决刺进了锦璃的腹部。   弥里清晰感觉到那股刺痛,双腿一软,再不敢上前惊动他,自己却反而惊出一身冷汗。   御蓝斯却还保持着冷静,在此之前,他早就翻阅过数本吸血鬼接生的书籍,甚至还像生过许多孩子的淳于夫人和龚许氏讨教过,所以,这种复杂的状况,在他看来,不算“特殊”。   他忙碌着,抱出了缠在一起的两个女儿。   她们已然憋闷的小脸儿发紫,张口哭不出声音。   大手利落迅速割断脐带,他先提起一个,拍了拍软嫩的小屁股,小娃儿气息顺利置换,“哇——”大哭出来。   另一个也依葫芦画瓢,跟着姐姐哇哇大哭。   孩子的哭声,反而安抚了人心,殿内殿外,一片沉静。   南宫谨,苏无殇都被伏瀛带了过来,乖乖地等候在殿外,没有闯进来。   御蓝斯始终忙碌着,不敢停歇。   他把锦璃的身体从里到外地仔细清理干净,咬破了手腕,   滴在她腹部的伤口上。   眼见着她身体缓缓痊愈,腰身恢复少女般无暇,柔韧,纤美,婀娜,手臂与双腿也比之前丰盈些许,他激动地笑出声来,眼眶里却有灼烫的泪落下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始终憋着一口气。   孩子的哭声,惊得锦璃手指微动。   她循声微转螓首,纵然眼睛看不到,手却精准地摸到了两个娇小的身体。   “阿溟!女儿好看么?”   “嗯,长得像你!”他感动地俯首,郑重一吻印在她额上,“苏锦璃,多谢!”   =========================   这里大家可能怀疑孩子的孕期。   前面怀着无殇时,有提,吸血鬼孕育是个很快的过程,一般六七个月就瓜熟蒂落!   所以……溟王殿下发喜糖O(∩_∩)O不过,小郡主的名字叫啥好呢?!姐妹们,给点建议吧!   ☆、第292章 小世子的救命信   粉紫色的丝带遮挡着眼睛,她的悲与喜都憋闷在心头,哽咽地一时说不出话。   她似被巨石狠狠地砸过,似被马车拖行了几十条街,似被锐刀狠狠刮过骨,全身上下,每一根经脉,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她的过度使用。   可是……这吸血鬼是在谢她什么呢?   谢她没有一命呜呼离他而去?谢她为他又添了一对儿小麻烦?还是谢她给他的全部累赘?   若非他冒险将她寻回,她怎有今日?又怎值得他感谢匀?   她缓缓地挪移素手,暖热的大掌轻轻地托住她的掌心,温柔握紧。   “阿溟,该道谢的人……是我!掇”   殊不知,他正是在等待她这番话。   而且,他也最是清楚,这小女人最受不得别人与她客套,别人说谢,她必要回一声谢。   他俯身,长臂撑着身躯,悬于她和女儿上方,栗色的发丝,抚过她的脸颊,唇瓣贴在她耳畔,以最温柔磁性的话音逗她。   “既然爱妃如此说,可不能再不理本王,本王恭候爱妃的诚意感谢!”   “哎?”她是中了什么圈套么?   这吸血鬼口气暧昧,分明是在想入非非!   她是诚意予他道谢,他怎……能借这种境况得寸进尺?   她双颊顿时绯红,囧得咬着唇,纵然看不到他,却完全能想象到,他眼神有多么邪魅可恶!   他直起身子,就见两个小丫头眼眸水亮如星,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   这是要怎样?她们是在怪他欺负锦璃么?屁大一点小人儿,懂什么呀?   “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两个小丫头就同时鼓起了腮儿,这生气的样子,真是与谨儿,无殇,锦璃,如出一辙!全然没有他生气时的威严霸气。   当然,他是不能和小娃儿一般见识的,为防万一,他害得去亲自查一查四个乳娘,一群嬷嬷,免得她们把两个女儿弄混。   不过,他忽然就忘了,刚才……是先抱出的哪一个。   真的是糟糕耶,如果锦璃问他哪一个是老大,可如何是好?!   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逃似的,把锦璃的手放在了一只冰冷的手上,就匆匆出去了。   “弥里……”锦璃精准唤出他的名字。   怕引起她的不适,弥里以真气暖热的手掌,封住满身陈腐之气。   修长的手抚在她的发顶上,轻轻地,如呵护脆弱的婴儿。   她唇轻轻地颤抖,欲言又止,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男子如父如兄、不惜一切保护她,若前一刻太后与翱王连同他一并追究,必是死罪!   肃娴母子死罪难饶,御蓝斯那样做,却太冒险。   她把他的手拉到脸侧,轻轻依偎着,安慰道,“我没事,生孩子总是要受些痛苦的,相较于一般人类女子的难产,这算是好的呢!”   弥里眼眶灼红,俯视着她柔弱的样子,看着两个粉嫩的婴儿,两行鲜红的泪,无声滚下眼眶。   她总是把痛咽进肚子里。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能熬过这一切,他为她骄傲!   他大手抚在她的发顶,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一句。   “平安无事就好……孩子们很漂亮。”   他见青丹带着一群宫女进来,低哑地长舒一口气,忙松开她的手。   “宫女们给两个小丫头沐浴,床褥也该整理,我先出去。”   “嗯。”   青丹,小莲等人,匆匆将一切收拾妥当整洁。   南宫谨和无殇这才撒丫子放进来,两个小家伙,一个跑,一个飞,在床边瞧着两个妹妹,好一阵欢喜。   伏瀛国师孩子王一般地,托着长及脚踝的发丝过来,也瞧了瞧两个漂亮的小丫头,然后默然转身,悄无声息地出去。   御蓝斯早已经在宫廊下等着他。   提锐飞扬的剑眉始终紧皱着,因为,他还是想不起两个女儿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刚才他实在太紧张锦璃的生死。   “殿下!”伏瀛恭谨俯首。   御蓝斯直接抬手制止他开口,入了书房之后,他关上门,以结界封印了整座殿,才开口。   “怎样?她们将来,可有与无殇和谨儿同样的劫数?”   “两位小郡主都是富贵安和之相,而且,性格迥异,喜好向左,没有恋上同一男子的可能。只是这未来的女婿么……殿下可能无法接受!”   御蓝斯顿时脸色铁青,他宝贝女儿才刚出生,名字也没来得及取呢!这老狐狸就跟他谈女婿?!   “本王不想听!”   伏瀛悻悻地咳了两声,干脆便住嘴。   但是,他并没有被允许退下,因此,只能握着鹿首拐杖,无奈地站在原处。   御蓝斯却像是一头被踩了尾巴的雄狮,焦躁   tang地……呼——呼——刮风一般,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   伏瀛被他绕的头晕眼花,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不必如此,再说,还有三百年,两位小郡主才出嫁呢!”   “女儿不是你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三百年,可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一想到女儿们嫁给两个他无法接受的家伙,他就浑身骨头疼,绝美的容颜,更是因为燥怒而冷厉骇人。   伏瀛怕他又转来转去,忙道,“殿下且放心,他们都是貌美无双,文武超绝的男子,而且,王妃娘娘也都满意!”   “锦璃惯会宠孩子,孩子们想怎样,她定然有求必应,对谨儿和无殇,她已然如此,一见了淳于缦和龚姣儿,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对于女儿……本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必是捧在手心儿里,恐怕将来女儿执意嫁给两个怪物,她必也点头应了!”   御蓝斯终于还是刹住脚步,手几乎指到伏瀛的脸上去。   “你且说,那两个娶本王女儿的人是谁?本王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呃……一个需得三天后才能出生!”   “什么?”还没出生?这老狐狸竟对他神神叨叨说这些?!   若那小子出生了,不知他要如何危言耸听。   “另一个呢?”   “另一个,百毒不侵,诡诈多端,恐怕殿下尚未近他的身,就被他毒死!”   这么毒?!这个人,会是他么?   御蓝斯若有所思地冷眯鹰眸,女儿和那人在一起,的确不妥,他万分的不乐意,不满意!   “本王定要想尽法子被他除掉!本王未来的女婿,本王自己选,绝不能任由两个丫头做主!”   伏瀛百般无奈,“殿下,忤逆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您忘了,在前些日子,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找回王妃娘娘?!”   “总之,这件事不要告诉锦璃,半个字都不准对她提。”   “是!”   御蓝斯从书房内出来,乐正夕就带了四位乳娘和八位嬷嬷入了宫苑。   事情好不忙碌,竟是半口气来不及喘。   *   就在所有人都视御之煌为无物时,却只有无殇注意到他。   小家伙看过两个妹妹,就飞到殿外来。   御之煌心有余悸,瘫坐在宫廊长凳上,一动不动。   “还记得血誓么?”   软糯的声音,略带沙哑,字音尚且模糊,却正因如此,才魔力难敌,足以柔化世间最冰冷可怖的心。   比之上次,小家伙长高了一大截,原来的双下巴,也成了一个下巴,浓眉大眼,越是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惊艳霸气。   御之煌被他冷冷盯着,打了个激灵,别扭地咳了两声,就正襟危坐。   他早就想过许多言辞,来搪塞这小娃儿的质问。   却……对上他灿若星辰澄澈幽深的眸子,任凭他心狠如魔,却脑海一片空白,半个字都想不起了。   “嗯,记得。”   “你杀了两个坏人,我可以用来抵消你欠下的血誓。”   “……哦!”这就可以抵消了?到底是一小屁孩,真好哄!   所以,他不必担心,这小子像老七一样,阴魂不散地揪着他不放了。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儿子。”   “嗯!”   “说悄悄话时,我请求过皇祖父……他答应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御之煌听得一头雾水,他拢了拢披风,严实裹住全身。   “答应什么?”   他侧首看着无殇,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这小娃儿神情凝重地有点吓人,似一言一行都能左右天下般。   无殇爬上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学着他,靠在栏杆上,粉嫩地小脸儿仰望着灿烂的阳光,肌肤美丽地光泽莹亮。   “皇祖父答应我,在他有生之年,他不会把皇位传给任何一个皇子。”   御之煌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父皇就这么和一个小娃儿,商定了储君之位。   “为何?”   “因为,给你,你会成为昏君。给恪,恪不稀罕。给父王,父王也不屑要。”   “你怎知,你父王不屑要?”   “对于父王来说,最重要的是母妃和莫黎城,其次,是哥哥,我,两个妹妹。而且,父王担心,将来他若成为血族王,我和哥哥会因此自相残杀。”   御之煌摇头失笑,他到底不及老七想得远。   一大一小就百无聊赖地静了一阵,一个长叹,一个欲言又止。   御之煌不羁地动了下手,“有屁就放!”   无殇就又道,“你想不想做生意?”   小大人似地口气,让御之煌不禁暗生戒备。   这小娃儿总是给他摆陷阱,   他不能不防。   “你要和我谈生意?”   “赚了,你就可活命!赔了,就死。”   “好,你且说来听听。”   “莫黎城,是一座白玉城。镜水城,要建成一座翡翠城。但是,玉波城才有翡翠,而从玉波城运送翡翠过来,需得跋山涉水,还有不少吸血鬼拦截,所以……”   “你要我去运翡翠?”   这差事虽然苦了点,却也乐得自在,当然,路上定然也会遇到不少美人儿。   御之煌思忖片刻,心底里开始蠢蠢欲动。   “我正被禁足,不便去!”   “我给皇祖父写了信。”   小家伙见他上钩,就从怀里取出一个大大的信封来。   御之煌好气又好笑地哼了一声,不禁对这小人儿刮目相看。   “你小子野心不小,能指使你皇伯父我,还能指使皇祖父哈?!”   无殇却是一脸冷酷与凝重,小神态,与御蓝斯如出一辙,分明生意场谈判的样子。   御之煌勉为其难地打开信,不敢恭维地挑眉……   “苏殇儿,你确定……这真的是字么?”   “嗯,刚写……所以……写的不太好看。”小家伙双颊有点泛红,小嘴儿就囧得嘟起来。   御之煌看到他这萌态可掬的样子,不忍苛责,就看着信挠鼻梁,挠眉梢,挠下巴……   老天爷,他真真千年耐心都用上了,这……压根儿不是字丑,而是……看不懂哇!   一片蚯蚓爬,鬼爪印,加鬼画符,加……浆糊,乱麻,而且,竟然有好几页纸?!   小家伙却再如何囧,还是信誓旦旦,“这信绝对能救你的命!”   “……”他很怀疑,十分怀疑,万分怀疑!这一堆摧残头脑的鬼画符,怎么可能救他的命?   然而,他难抵这小家伙的诚恳的眼神,十分郑重地,把厚厚的信收进了怀里。   ☆、第293章 妖美爹爹被嫌弃   日影倾斜,夕阳瑰丽,焕白如雪的溟王宫,被彤晕笼罩,光彩幻美,仙境般恢弘华美。   莲央太后与翱王御风,黯然走出溟王宫,御之煌紧随在后匀。   三人出去之后,乐正夕送出门来,却只对御之煌道一句,“之煌皇子,慢走!”   然后,便转身,命护卫关上大门。   御之煌受宠若惊,诧异地不羁邪笑。   “哈!这乐正夕……吃错药了?跟我说慢走?!”   乐正夕是老七转变的第一个子嗣,从前可没少受他的气。   老七那会儿保护不了他,为免乐正夕被众皇子欺负,才放他远走高飞。   今儿,这厮竟不计前嫌,对他这般客气?!   “皇祖母,他似乎,应该……恭送你们呐!掇”   被御风一瞪,御之煌便悻悻转身,眺望王宫门前的整条街道。   满街车水马龙,井然有序,处处静谧完美。   蓝紫色的花树在街道两旁,宏大的树冠,似弓形的花桥,如梦,如云,清风徐来,花瓣在夕阳里缤纷飘扬。   这里街美,花美,人更美。   这里皆是一夫一妻,恩爱成双,容不得任何瑕疵。   御之煌一眼成瘾,忍不住又大发感慨。   “皇祖母,我真恨老七呀!我简直要恨死他,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莲央愧疚不舍,望着紧闭的宫门,凤眸嫣红地复杂地看向御之煌。   “他又得罪你了?”   “我们吸血鬼就该是茹毛饮血,卑鄙狡诈,是非不分,杀戮摆在第一位,尤其拥有精纯之血的皇族之人,动一动手指,便可暗动天下!您瞧他,在这莫黎城杀一只鹿,也会被关进黑棺,这简直就是逆天而行,却偏偏还有这么多人往这儿挤。”   莲央怒火郁结,却闷在心头发不出。   就连御之煌,也暗讽她做错了,她是真的错得离谱吗?   杀鹿之人被关入黑棺,杀溟王妃之人,当然是该被千刀万剐的。   御蓝斯是要她来主持公道的,她没有给他公道,却指鹿为马。   莫黎城的百姓也容不下她。   御风担心地拥她在怀,听得宫门那边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也不禁回头看紧闭的宫门。   两面宫门轰然大开,出来的是一群银甲士兵。   他们队列整齐,要押送两口黑棺前往刑场。   后面的八个士兵,抬着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上面写的是肃娴暗害王妃与世子的罪行,另外还公布了许麒的身份。   那群士兵行径莲央与翱王面前,竟是停也未停,径直过去了。   “皇祖母,他们太狂妄!一个个和老七一样,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偷觑一眼莲央的脸色,御之煌忍不住继续泼冷水。   “皇祖母,当初老七一出生,您就该杀了他!当然,父皇可能会和您反目成仇……毕竟父皇偏心他么!”   莲央恼恨地怒瞪着他,“那两个小丫头你见了?”   “是呀!可美呢!都像我家丝丝!”   想到那两个小娃儿,想到锦璃,御之煌畅然骄傲地笑了笑,活像那孩子女人都是他的。   见太后脸色暗青,和翱王振翅高飞,他忙跟上去,不怕死地继续说道……   “皇祖母,您说丝丝也真是……她倾国倾城,血液甜美也就罢了,生娃儿也会生,先生了个小仙童似地南宫谨,又生了个美得能把人化掉的无殇,这会又一次生俩,可不是要把您活活气死么?!”   御风担心地看着莲央,冷斥,“御之煌,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御之煌无辜地辩解,“我是不想开口呀!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为皇祖母难过!这下好了,老七和父皇,不知道要如何疼丝丝呢!”   “莲央,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再来看溟儿和锦璃……”御风温声安慰。   御之煌飞到莲央右侧去,“皇祖母,那两个小娃儿眉眼都像丝丝,眼睛却是漂亮的棕色,看一眼,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将来不知道要惹多少男子疯魔!”   莲央沉默。却是猜也不用猜,那两人的孩子,定是极美极好的。   “伏瀛见了那两个小丫头,就和老七闷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忙着谈论那两个小丫头的姻缘大事!皇祖母,这该是您cao心的,伏瀛他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御之煌就像一只赖皮鬼,一路不依不饶,杀老七,要丝丝,抢娃娃……竟自顾自地唠叨了一路。   莲央也因此泪洒一路。   于血族皇宫落地,御风百般哄劝,莲央竟仍是止不住伤痛。   “皇祖母,哭是没用的!你干脆,就去杀了老七,把丝丝赐给我,我带着她和那几个美得人神共愤的小不点从此远走高飞,从此离了您的眼……您说好不好?”   “御之煌,你烦不烦   tang?!”   御风已然气急,掌中凝聚真气,便要打过去……   “父皇息怒,之煌口没遮拦,我定会惩罚他的。”   御穹说着,从冗长台阶上迎下来。   他却是一眼不看莲央,忙呵斥御之煌到近前,开口就问,“那对儿小丫头长得像谁?像溟儿,还是锦璃?”   “父皇,您得让我缓缓劲儿,我血都没喝一口呢!”   这一路上,御之煌直说的口干舌燥。   御穹扣住他的手腕,“随朕去御书房。”   “哎!”御之煌不禁看被父亲扣住的手腕,父皇这是何意?怕他逃了不成?   一路拾阶而上,御穹还是忍不住问,“锦璃可脱险了?孩子们都健康么?”   “她好,孩子也都好。”   御穹顿时龙颜大悦,忙叫了贴身的随侍来。   “传丞相和礼部尚书,拟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减赋三年。”   御之煌被吓到,“父皇,减赋三年……”   御穹大喜过望,被儿子一叹,竟是觉得……“减赋三年太少了么?”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减赋六年,一个娃儿减三年,两个就得六年,双凤祥临,六六大顺!”   御之煌不敢再多言,怕再多言一句,就要减赋百年了。   御穹当即又命人去给芹妃传话。   “让芹妃给两位小郡主和溟王妃多选几样有趣的赏赐,当然,不能少了谨儿和无殇的,得让他们知道,有了孙女,朕还是一样疼爱他们。”   “是,皇上!”   宫人应下,亦是开心地合不拢嘴。小跑着下来台阶,见太后哭得泪流满面,他笑颜尴尬微僵,行了一礼,忙去了。   *   书房内,靠窗的罗汉榻矮桌上,摆下五盅血茶。   御之煌连喝了三盅,嘴皮子一直没停过。   先是把一对儿孪生的小丫头,夸赞地天花乱坠,又说了苏无殇和南宫谨的近况,哄得御穹龙颜大悦。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父子俩同时看去,就见御雪儿一身雪白的花苞裙,提了一个大红包袱进来。   宫人们见皇上与龙椅上笑着摆手,便未再阻拦。   御雪儿进来,还是先行礼请罪。   御穹见她不堪重负,忙把大包袱接过来,放在罗汉榻上。   “雪儿,你这弄得什么?”   “儿臣近来搜罗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孪生的娃娃,穿用都是一样的才好看呐!前几日我和宋将军家的一双孪生女儿玩,她们就是穿一样的衣服,玩一样的玩意儿,还有发髻也梳理的一样,可好看呢!”   小丫头一开口,竟是如御之煌一般,吧啦吧啦停不下来。   大包袱打开,里面小裙子,小鞋子,小珠花,应有尽有……皆是成双成对儿。   御穹看得目瞪口呆,不禁钦佩小丫头的细腻玲珑。   御之煌拿起一双小鞋子,也哭笑不得。   御雪儿这是被那对儿孪生娃娃,唤醒了满满的母xing本能,分明是学着母亲的架势,把两个小娃娃当布娃娃来打扮的。   孩子的心思,真是叫人猜不透!   御之煌就忽然想到无殇给他的救命信,忙拿出来给御穹过目。   御穹打开信封,御雪儿也忍不住爬到雕龙罗汉椅,伸着小胖手扒拉着信纸看。   “父皇,这是什么东西呀?”真的是字吗?小丫头一脸费解,五官皱成一团。   御穹却神情凝重,细看过厚厚的一叠信,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又是长叹,又是感慨……   仿佛,那一堆鬼画符里,暗藏了深不可测的玄机。   全部看过,他把信放在矮桌上,威严凛凛的身躯,往方枕上慵懒一倚,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无殇如此信你的能力,就这么办吧!”   “啊?!”   御之煌不禁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御雪儿率先抢过信,从头到尾又看一遍。   “父皇,您看得懂无殇在这上面写了什么东西?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呀!”   压根儿就是那小子胡乱画的嘛!   御穹品了口血茶,直接承认,“朕……看不懂。”   御之煌哭笑不得,“看不懂,您还答应他?”   “这孩子尚且不会写字,却又写又画这么多,厚厚的一叠纸,千言万语,无非是劝说朕放你一命,给你一条活路。”   御之煌愕然,脑子里却蹦出那小家伙伏案疾书的一幕……   御穹因这叠信,看着他的神情,也不禁和蔼了许多。   “无殇与谨儿不同,谨儿手段凌厉,说一不二,却不失公正公允。而无殇小小年纪,却仁善为重,他既能想到一条将功折罪的机会,可见是为你花了不少心血,纵然对老七——他的   亲生父亲,他也不曾如此过,这孩子……是在偿还你的救命之恩,也是要化解我们父子之间的矛盾。”   御之煌握着信,惭愧地抬不起头。   他被彻底打败了,被那个话说不利落、字也不会写的小娃儿,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父皇,儿臣先告退。”   御穹目送御之煌出去,深邃的鹰眸,凌厉深沉地微闪。   任凭御之煌如何精于心计,却也看不出,无殇的一笔一划里……暗藏了惊天动地的血雨腥风。   御雪儿见父皇神情古怪,不敢再多问,却仍是忍不住好奇。   那小人儿苏无殇,能扭转天下不成?这鬼画符,到底说了什么呀?竟能换取御之煌活命的机会?!   *   莫黎城似暗潮汹涌的玉鳞江,风波过去,又恢复宁静安和。   锦璃卧床静养五日,身体日渐康复,眼睛却因受损太重,仍不见起色。   至今未能见到一双女儿的容貌,心底自是遗憾难言,却怕御蓝斯难过,这遗憾始终闷在心底,不敢疏解半句。   通过每日的药丸和药糊的气息,她清楚地知道,南宫恪正在尝试更改药方,为她医治,越发忙得顾不上镜水城。   御蓝斯早出晚归,担起两座城的政务,愈加忙碌。   所幸,锦璃身边儿女环绕,虽然躺着,总是顾着儿女们的衣食住用,也无闲暇为眼疾伤神。   这一日,淳于夫人和龚许氏带着儿女们又来探望。   御蓝斯刚收到御穹的圣旨,欣喜若狂,直奔回来看锦璃。   却一入紫宸宫,被院子里一群小不点惊吓,忙收住脚步。   一群小娃儿正在玩老鹰抓小鸡,南宫谨腾飞在半空里,挥展着羽翼,俨然就是老鹰。   淳于缦扮演的“母鸡”甚是不称职,压根儿护不住一群“小鸡仔”。   眼见着鸡飞狗跳,小丫头拉着粉色的小披风护着仅剩的两只,忍不住跺脚大叫。   “夫君,你全抓跑了……我没有小鸡了……不准抓!”   可爱的声音,被孩子的喧闹声淹没。   南宫谨正在兴头上,已然不听他家南宫夫人的话。   他在半空里飞来飞去,直嚷着,“小鸡,哪里逃……”   一群小不点被“老鹰”扑得满院子乱跑,又飞,又跳,又叫,又笑。   俨然一场巨大的灾难!   锦璃在这喧闹里,可如何养得好病?   御蓝斯剑眉无奈皱起,深刻绝美的五官几乎扭成一团。   他却是谁也没有惊动,紫色的锦袍潇洒不羁地飘逸而过,穿过院子,脚步却没迈几下,就听到无殇抗议地大嚷。   “父王,你踩到我的家啦!”   家?御蓝斯哭笑不得地低下头,就见儿子和几个孩子,正坐在用红绳圈成的圆圈里。   他一撩锦袍,优雅地蹲下来。   “殇儿,你在干什么呢?”   尽管那红线上没有半点尘土,小家伙还是忙把他踩过的地方抚了抚。   小紫袍束袖收腰,甚是利落,华艳的金纹,随着一丝不苟的举动明灭流光,萌态可掬地小脸儿,煞是认真严苛。   “这是我和哥哥的家!”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严禁入侵”。   “家?”御蓝斯环顾红绳,这分明是个红圈而已!   “我和哥哥是老鹰,这些娃娃都是哥哥抓回来的小鸡,我负责看守。”   “呃……原来老鹰抓小鸡,可以有两只老鹰么?”   “父王你不懂……”   御蓝斯哭笑不得,他……的确不懂。   就在父子俩说话的空儿,无殇就注意到,刚被抓回来的龚姣儿要往圈外爬。   这小丫头,总给他添堵。   无殇气恼地忙扑过去,把小丫头压在了地上。   “小鸡不准跑!被抓回来的,就做成烤鸡了,烤鸡是不能动的!”   御蓝斯不禁担心龚姣儿会大哭,却意外的……   小丫头咯咯地大笑着,一下就把无殇撂倒在地,然后,不遗余力地往圈外爬……   两个走路不利索的小人儿,手脚并用,你追我赶。   无殇到底是速度快些,小虎崽似地,力气也大,一下扣住她的脚腕……   小丫头又叫又嚷地还是败下阵来。   无殇连拖带拽,把她弄回了“家”里。   御蓝斯不禁对神勇的龚姣儿刮目相看。   敢这么和无殇较劲儿,难怪锦璃喜欢她呢!   无殇就在圈里站起来,霸气四射地警告其他妄想逃跑的“小鸡”,“都老实呆着,不准乱跑,否则,全部做成炒鸡!”   无殇见父王还蹲在一旁看,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父王,你不要在这儿和我说话,一不   留神,我的小鸡都会跑掉的。”   御蓝斯顿觉落了满鼻子灰。   他在儿子们眼里,可素来是无所不能的神祗呀!竟然……被嫌弃了?!   “你们继续玩!不过,对女孩们客气点,别用蛮力!”   “是。”   无殇虽小,却心思剔透,顿时明白,父王指的女孩——是龚姣儿。   自从抢糕点开始,他和龚姣儿就结了仇,也厮打惯了,他才不会客气哩!   当然,这小丫头也从来没和他客气过,上次玩滑梯,便是各种堵……气得他差点想杀人放火。   御蓝斯摸了摸龚姣儿的头,给小丫头略整了下歪斜的小花袍,赞赏笑了笑,才去寻他的王妃。   *   后院里,花木葱茏。   莹白的凉亭四周,碧荫如画,红纱飘渺,溪流淙淙。   流水带起的凉气,清爽宜人,四周除了花香,还有女子淡雅的脂粉香,那幽幽馨香,弥漫在风里,整个花园都因此而变得温馨。   相较于前院的喧闹,这里倒是安静宜人的。孩子们偶尔传来的嬉闹声,也成了最完美的点缀。   锦璃坐在亭下的贵妃椅上,正给淳于夫人和龚许氏讲解双面绣的技巧。   三个女子轻声慢语,丝毫没有惊扰一旁摇篮内安睡的一对儿小郡主。   虽然锦璃眼睛看不到,手指却纤巧灵敏,指尖摩挲着绣案,飞针走线,精准而细密。   不过片刻,就绣出了一片蝴蝶的翅膀,虽然只是单一的粉色,却惊艳绝妙。   淳于夫人是一袭内敛稳重的酒红锦袍,与锦璃并坐于贵妃椅。   龚许氏则是奢华的孔雀蓝金纹纱袍,正坐在绣案对面的软凳上。   两人观赏着绣纹,皆是忍不住啧啧惊叹。   她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亭子外,御蓝斯比她们更惊讶。   锦璃手上未曾停顿,优雅微俯腰身。   螓首侧髻秀雅如缎,以一支鹅黄牡丹发簪绾着,似慵懒随意的打扮,却贵雅惊艳,国色天香。   一身鹅黄蛟绡纱袍,蝶袖束腰,明丽娇艳如春晓之花,肌肤被衬得羊脂玉般莹润艳美,吹弹可破。   御蓝斯看着她,忽忘了此来的目的,一身疲乏与焦躁,莫名烟消云散,却也莫名觉得似又有许久不曾好好与锦璃说过话。   相较之下,他竟比不得这两位常来相伴她解闷的女子。   锦璃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心口微暖,指尖捏着绣花针,惊喜笑问,“阿溟,你在那里?”   淳于夫人和龚许氏微怔,忙看向凉亭入口,可不是呢!殿下似站在那边已瞧了许久。   “王妃娘娘这鼻子耳朵,竟是比眼睛还灵!”淳于夫人打趣说着,和龚许氏忙起身行礼。   不等她们开口,御蓝斯便抬手示意她们免礼。   “两位夫人不只相伴王妃有功,两位郡主顺利诞生,亦是多亏了二位对本王传授经验。自今日起,皆封淑人。本王已经让龚荀准备赐封事宜。”   ☆、第294章 冷落本王太久了   两女子欣喜相视,淳于夫人道谢殿下隆恩,龚许氏却道愧不敢当。   锦璃听得两女子的话,心底百感交集。   几声环佩耳坠叮当之后,确定她们起身,她才开口。   “殿下严刑峻法,赏罚也素来分明。殿下既如此封赏,两位姐姐便是应得的。该惭愧的,是锦璃。前些日子,锦璃兀自伤神伤心,未能顾及两位姐姐的感受,这封赏,殿下也正好代锦璃赔礼了!”   龚许氏上前握住锦璃的手,不禁眼眶灼红匀。   这柔弱善良的女子,不曾教训过她什么,更不曾对她做什么,说什么,却无形中,就让她变了一个人。   漫长的生命,似因此才变得圆满完整掇。   她不只是懂了疼惜孩子们,还与淳于夫人一样,敛去了一身吸血鬼的戾气,平和欢笑,夫君也因她的改变惊喜,比从前待她更温柔。   如今又得封诰命夫人,夫家荣耀,她更欢喜。   “娘娘与我们既称姐妹,再别说这些。我们平时闲着,故意来烦娘娘呢!”   锦璃轻握她的手,听得御蓝斯叫青丹和小莲,知道他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她松开了龚许氏,淳于夫人却凑到耳边,对她暧昧嘀咕了两句。   御蓝斯命青丹等人,带两位淑人和孩子们暂去偏殿歇息,并传令膳房安排午膳。   他转过身来,就见锦璃面红耳赤,微低着脸儿,不知在想什么。   花园里,顷刻间剩了夫妻两人,前远中,孩子们的欢笑也消失。   御蓝斯在锦璃身边坐下,忍不住摸了摸绣案上的半片蝴蝶翅膀。   刚才他也听了讲解,瞧着不难。   一抹笑意,染透深邃的鹰眸,拿惯了刀剑笔杆的手,捏起绣花针,也学着她的样子,在绣案上扎了两下,细细地拉过线。   顿时,漂亮的蝴蝶翅膀失了美感。   这可是绣花……文武百官最不齿的,而且,锦璃眼睛看不到,竟也能做到,明明很简单呀!   怎到了他手上,就比写字还难?   所幸她看不到,不然定会笑他。   听得绣案被移到了一边去,锦璃顿生狐疑,手就往身边摩挲。   “阿溟,你在做什么呢?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咳咳……是!”   做了坏事的吸血鬼,心虚地忙靠近她,大掌握住她的手,把一份圣旨放在她掌心上。   “父皇给女儿们赐了名字,并大赦天下,减赋六年。”   两个小娃儿的诞生能福及百姓,这是何等恩宠?   锦璃熟读过血族史书,清楚记得,血族皇嗣中,只有御蓝斯出生时,减赋一年。   血族王御穹,这是要让血族臣民感恩于两位小郡主的临世,让他们知晓,这两个娃儿,是血族福星。   锦璃摸了摸圣旨,激动地又摸到身侧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   “名字是什么?”   “琴,瑟。”   锦璃连叹三声好,“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御蓝斯微怔,心口乍然甜暖四溢。   她跟随他受尽坎坷,竟还能以“静好”来形容?!   与她相扣的手微一用力,娇柔的身子,被扯进宽阔温暖的怀里……   她脸儿撞在他的胸膛上,稳健的心跳声,霸道地撼动了耳膜。   她的心脉,不经意间追逐了他的步调。   她警告自己不要哭——哭得样子太难看,更不想混合药汁的血泪,弄脏他簇新的王袍。   然而,鼻翼却难抑酸涩,眼眶更是灼痛刺痒。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在乎,愧疚,心痛,难过,以及强烈的爱恋与感动。   “阿溟……”   纵然天天相见,朝夕相处,她还是好想对他说一句。   “我想你!”   “既如此,便结同心,尽此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生死不离。”   她抬手臂,环住他坚实的腰际,不禁因他的誓言而悸动。   活了千年的吸血鬼,心底埋藏了太多沧桑与恐惧,也看过太多无常。   他们不相信誓言,更怕自己许下之后,便会在漫长的生命里违逆,因此不肯轻易许下。   他既对她如此说,必是能做到的。   她忍不住仰头吻他。   寻不到他的唇,便从他衣领边沿的脖颈间开始,细细地轻啄,听到他呼吸陡然变得低哑粗重,心里莫名欢喜甜蜜,痛渐渐舒缓,也因此吻上了瘾……   却是瞬间,主动权被他夺取,凌冽的唇舌强硬侵袭,让她愕然僵住,身姿转瞬被压在了贵妃榻上。   “阿溟……你……”   “爱妃,你冷落本王太久了!”   怨怼地口气深沉邪魅,让她哑然。   惊   tang觉纱袍倾散,她素手忙扣住他的手腕,赧然咬着唇提醒,“孩子……”   “早就被青丹她们抱走了!”   “唔……你不忙?”   “忙,但是……不想去!”   这一刻,他胃口大开,饥肠辘辘,千根血脉叫嚣着想她,要她,非要将她吞吃入腹不可!   她甜蜜的味道,蚀骨的芬芳,柔软的触感,都在契合填补着,他痛苦隐忍的渴望。   婀娜柔滑的曲线,水蛇般妩媚妖娆,紧密厮磨他健硕的身躯,比从前更默契,比从前更惊喜……   天光云影,鸟语花香,暖风徐徐。   飘飞艳红纱幔间,两具白皙的身体,莹光幻美,相恋,相缠。   一朵鹅黄的牡丹,蓦然委地。   栗发绕了如瀑般倾散而下的青丝,垂在贵妃椅下,随着嘤嘤的喘息与迅猛的进袭,徐徐的晃动着妖媚的弧度。   *   锦璃醒来时,浑然辨不清时辰,身体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她动了一下,惊觉是她家夫君的手臂,才呼出一口气。   本能地伸手触摸,碰到了坚实的胸膛,素手忙紧握成拳,不敢在乱碰。   她不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也不知,他是否正在看自己。   抚于肌肤的风里,水汽渐浓,也起了凉意,四处虫鸣幽幽,显然亦是入了夜。   而她和他……还挤在狭窄的贵妃椅上。   每一寸肌肤都清晰记得他无限珍宠的抚触。   圆润的肩头,还能感觉到他激狂时的啃吻。   火辣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   她红着脸,咬紧牙关,手指无意识地摸到被他吻得微肿的唇儿,企图把那些记忆赶出脑海。   然而,她看不到他,却更清晰地体会到,他带来的强烈欢愉。   因此,这记忆也扎了根,不肯饶过她。   粉润的脸儿,渐渐地,渐渐地,变得通红如火。   御蓝斯的确醒了,而且,还吩咐了晚膳备着。   但是,这一刻,他慵懒眯着鹰眸,分毫不想动。   这一刻太美好,太有趣,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于是,不动声色地,悄然欣赏着她羞窘娇美的模样。   凉亭顶上夜明珠的光下,她半趴在他身上的身子,完全变成了粉红色,显然这小女子是在回味什么。   在她囧成虾子之际,他适时发出声响,低哑地,“咳……”   她似受了惊吓的鹿儿,忙拢着一把头发挡在脸前,掩耳盗铃地慌乱装睡,却压根儿忘了,自己脸上蒙着丝带,她睁眼闭眼,他都是看不到的。   “璃儿,饿了吗?”   他是在诱她说话吗?这钓饵未免太……邪恶!   活动太剧烈,她体力已然消耗殆尽。   “去用膳?”   “好。”   他忍笑,扶着她坐好,瞬间自己穿好了衣袍,然后拿了她的衣袍,一件一件,慢条斯理帮她穿回。   她自始至终鼓着腮儿,囧得抬不起头。   因为,清楚地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在身子上邪肆地来回打量。   她只期望他能快点,快点,再快点……   平日这吸血鬼穿衣服,都是咻——咻——瞬间穿好,怎给她穿就这样乌龟爬一般?!   “阿溟,你快点……也好穿你自己的。”   “本王已经穿好了。”   凉飕飕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她气恼地顿时鼓起腮儿,不满意他这样看她,而她却看不到他。   伸手一抬,却摸到他扬着的唇,“阿溟,你……你是在偷笑吗?”   俊颜顿时破功,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本王只是忍不住。”   谁叫她窘态亦是如此惊艳可爱!   趁她不妨,他突然欺近,在她软嫩的唇上,结实偷得一吻。   她嗔怒气急,心里却又甜蜜地难以言喻,却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   纱袍尽数穿戴整齐,他以手为梳子,帮她理顺发丝,绾成发髻,把牡丹发簪簪好,静静看了她片刻,竟仍是看不够。   然而,视线盯在她蒙着眼睛的鹅黄丝带上,心却又隐隐作痛。   这是肃娴给她下的毒所致,没错,可伏瀛却扭曲地将这解释为天谴。   却也的确奇怪。   凭南宫恪医治这么久,她竟也不见起色。   老天倒真会惩罚,看着他这样子,他比她更痛百倍千倍。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碰触她的脸儿,拇指抚过她的眼窝处,疼惜地恳求,“璃儿,快点好起来。”   “嗯,我会的……我一定会好的。”   她摸了摸发髻,确定没有不妥之处,素手精准地挽住他的手臂,随着他起身走出凉亭。   不想他再多想眼疾之事,她便转移话题,故意噎他一句。   “父皇赐名既是琴瑟,必然琴为长,瑟为幼。那天你接生,恐怕只顾得我和女儿的生死,这会儿你可还分得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呃……”问题终于来了!   这狡猾的小女子,真会给他出难题耶!   某吸血鬼心虚地呼出一口气,口气平和地笑道,“本王当然记得!”   “真的记得?”   “嗯!”   尽管这回答足够坚定,她还是不信。   其实,她早就在怀疑这件事。   每次两个女儿抱到面前来,她问嬷嬷们,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嬷嬷们支支吾吾,不敢敢妄加回答,可见是罪魁祸首——孩子们的父亲,都搞糊涂了。   入得殿内,晚膳正好摆上桌案。   锦璃嗅到饭菜香气,顿时明白,某只吸血鬼是顾及到她肚子饿,特意在这个时间回来。   苏无殇和南宫谨,早早就被伏瀛召了去。   小哥俩近来养成了习惯,饭后必要看书习字,且伏瀛点了头,他们才被放回来睡觉。   在桌案旁坐下来,锦璃当即就让嬷嬷们把女儿抱过来。   两个嬷嬷抱着两位小郡主上前,一左一右到锦璃近前。   锦璃摸到了两个女儿的小手。   两个小丫头似知道娘亲有话要说,小手有力地紧紧抓住娘亲的手指。   “阿溟,你现在告诉我,哪个是琴儿,哪个是瑟儿?”   既然左为大,那边是左边的吧。   御蓝斯毫不犹豫,伸手握住她的左手,“这个是琴儿,瑟儿是右边这个。”   “你确定?”   “嗯!”   不确定,也就得这么定了。不然,还能如何?   还好,她看不到,不然面对她一双水灵澄澈的大眼睛,他定要愧疚去趴在地上找地缝了!   锦璃却并没有再为此较真。   她命孙嬷嬷去把梳妆台那边,把抽屉里的两个避毒玉珠串成的手链拿来。   “阿溟,这两个小手链是我早就备好的,都加了小金锁。你以真气在金锁上分别刻上她们的名字,如此一人戴一个,免得你再弄混,也方便嬷嬷们辨认。”   “爱妃考虑极是!”   素来精明神武的溟王殿下,如此一声赞叹出口,才惊觉自己中计。   ☆、第295章 爱你,想看到你   锦璃粉润的唇儿微抿,默然含笑,温柔如水,似不曾注意到他的窘迫。   白皙修长的指尖刺出一道艳红的真气,金锁上火花闪耀,琴瑟二字,瞬间刻好。   他托住她伸来的手背,两条手链放在她的掌心上。“上面的是琴儿的,下面的是瑟儿的。”   锦璃细细地摩挲了上面的字,一横一竖,清晰印在心底匀。   莫名地,想到从前,御蓝斯在瑶云阁画那副画的情景。   那一幅有她和南宫恪、南宫谨的画……   他爱上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前世今生,牵连复杂,且前世的夫与子,与他也有难解的关系。   此刻想来,她仍是猜不透他看到那幅画时,是怎样的心情掇。   也因此,不忍取笑他的粗心大意。   他的字与画都如其人,潇洒绝美,艳绝天下。   这两个字,搭配这金锁,定然绝美。   可惜,她看不到,也无从猜测……何时才能看到。   这种处于黑暗中的感觉,痛不欲生。   御蓝斯看出她神情不对,剑眉微凛,不由担心。   “璃儿?”   “我没事。”她哑声应着,旋即扬起唇角。   金锁戴在两个女儿的小手腕上,脑海中想象着胖乎乎的白润小手儿,细致娇艳的手链,金灿灿的锁儿……却不管如何努力,她还是想象不出,女儿的容貌如何。   *   日子静如流水,正印了那句,琴瑟和谐,莫不静好。   御蓝斯依旧日理万机,昼夜却判若两人。   百官皆因溟王殿下越来越冰冷暴躁的脾气,噤若寒蝉。   然而,晚上他却热情如火,对娇妻宠怜呵护,无微不至。   伏瀛每日来,对锦璃承禀,南宫谨的武功,兵法,医术皆有进益,直夸赞他天资聪颖,更胜从前的御蓝斯与南宫恪。   吸血鬼娃娃,比人类孩童长得快,小小的苏无殇,已然能写出笔画简单的字,说话走路,也愈加利落。   淳于夫人和龚许氏的刺绣更是突飞猛进……   淳于缦摔断的手臂,已然完全康复,且在学堂里比武,颇受师父赞誉。   就连素来神勇如男孩的龚姣儿,也能随着琴声,跳出简单的舞步……惊得整座莫黎城都在晃动。   而镜水城四通八达的道路已然全部修好,楼阁亦是平地而起。   锦璃日思夜想,蓦然发现,没有进步地,只有自己。   南宫恪甚至用了世间最罕见最名贵的药草,御蓝斯派人去域外寻来专门医治眼睛的名医,她的一双眼睛,却仍是毫无起色。   若在平日还好,一旦伤神落泪,眼底必刺痛难忍。   她不得不瞒着御蓝斯,暂停所有的药物。   *   两个女儿得以赐名,依血族宫规礼俗,当以十二日为“小满月”,宴请皇亲国戚与百官,让两位小郡主得臣民参拜。   锦璃自史书上见过,御蓝斯却只字不提。   无殇出生之时,她正从狼族赶回大齐,当时的她被催眠而失忆,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生过娃儿……那满月酒,百日宴,也不曾在意过。   今时不同,她是溟王妃,皇族之媳,该恪守的规矩与礼俗,都当奉行遵守。   怀有女儿之后,她把规矩都记在心里,生怕错漏一点,引得皇族的长辈们怨言载道。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逼近,她竭力保持耐心,静候御蓝斯的安排。   却是眼见着小满月过去,半月过去,大满月也将至……   大满月,更胜小满月。因涉及溟王宫的颜面,更是重中之重。   血族王与朝中官员,必然也有抵达恭贺的,万不能倏忽懈怠。   就算御蓝斯忙碌不迭,忘记了。   掌管礼部的龚荀,也应当向御蓝斯奏请才是。   然而,大满月过了一日又一日,锦璃也不曾听御蓝斯提起半个字。   那素来睿智绝顶的男子,是真的忘记了?!   他的臣子、属下,皆是心细如发,莫黎城大小事务,他们都搁在心里,从不曾出过纰漏。   两个女儿之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担心他有更重要的事忙,锦璃不便直接追问。   于是,趁着早朝结束,她等在长阶下,让孙嬷嬷叫住了龚荀。   龚荀隐约猜到她的来意,到了肩辇跟前,硬着头皮直接开口。   “王妃娘娘,殿下说,小满月,大满月,百日宴之事,都暂且不做考虑,等娘娘的眼疾何时痊愈,何时再补喜宴。”   肩辇内,长久无言。   龚荀抬头,看了眼在金纱后惊艳如莲的倩影,担心她胡思乱想,忙小心翼翼地安慰,“殿下疼惜王妃娘娘,定是不希望娘娘蒙着眼睛面对众人。”   锦璃   tang一身月白无袖的丝袍,衬得脸儿愈加苍白,肌肤与眼睛上月白的丝带,几乎同色。   她揪着帕子,哽咽地深重呼出一口气。   “是我倏忽,竟只顾得溟王宫的颜面,皇族的礼俗……”   她如此蒙着眼睛,如何匹配他这般完美的男子?   溟王殿下只手可平天下,实在不该……有位瞎子王妃。   她看不到他和孩子们,也就此……成了他的耻辱。   这生不如死的感觉,却又说不得。   更恐怖的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知要熬到何时何日,才能重见光明。   她的心被扭绞着,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龚荀瞧着她,诚惶诚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看似淡然沉静,单薄的肩头却在抖。   见她脸儿朝向这边,他不敢再盯着她瞧,忙低下头。   他家娇妻,曾提醒过他,王妃聪慧绝顶,感知灵敏,不但盲瞎之下会绣花,还能凭嗅觉听觉轻易判断出来人,而且,她似浑身是眼一般,能判断出,别人看她的眼神是善是恶。   锦璃远远听到台阶之上,御蓝斯与南宫恪在说话,忙命肩辇起行。   “龚荀,你退下吧,此事,别对殿下提。”   “是!”   御蓝斯察觉到微妙的牵引,自台阶上看下去,见金黄的肩辇飞快远去,不禁微怔。   眸光收回时,注意到龚荀提着袍边,从地上起身,他无奈叹了口气。   “恪,你刚才说……锦璃停药?”   “她说眼睛痛得厉害,似在恶化,所以……暂停一阵也好,毕竟四药三分毒,总是尝试,对病情不利。”   “既然如此,便就此暂停几日吧。”   南宫恪不着痕迹地,也看了眼台阶下的龚荀。   “哥,朝中本就议论,咱们特立独行,不把皇族放在眼里。锦璃病情恶化,心思也敏感。不如一切如常,尽快补了琴儿瑟儿的满月酒。”   “那些老家伙若见到锦璃如此,必然又进言父皇,让我纳妃娶妾。   再说,他们个个尖牙利嘴,见锦璃这样子,不知要如何议论她。   她现在不是人类,耳力近来练得愈加惊人,若她听到些什么可恶的言辞,胡思乱想,反而不好。   谨儿和无殇也素来敏感,听不得别人说锦璃半句,万一闹出什么乱子,得不偿失。”   “哥顾虑的是,可……”   “满月酒之事作罢,此事……不必再提,今晚,我们吃一顿团圆饭,就当补齐。”   南宫恪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应下,“是。”   *   金纱肩辇,行经一处宫门,锦璃隐约听到伏瀛沉厚的声音……   他正呵斥宫人,把武场四周的花盆搬走。   “若小世子摔倒砸在花盆上,刺伤了皮肉,你们担待得起吗?我说过多少次,武场四周,不准摆这些累赘的东西!”   “国师息怒,是奴才考虑不周,这就搬走!”   锦璃犹豫片刻,忙命肩辇停下,把孙嬷嬷叫到近前。   “嬷嬷,你和青丹她们先回宫去安排,别耽搁了殿下和世子们用膳。”   “是。”   听着孙嬷嬷一行人脚步远离,她才从肩辇上下来,对护卫们道,“你们也暂且退下吧!”   “是!”   锦璃摩挲着墙壁,沿着宫道,摸到了伏瀛的寝宫大门。   她轻提裙裾,迈过了门槛,轻薄的宫鞋底踏上了院中的鹅卵石路,她便放下了乱摸的手。   在人前,她还是喜欢保持从前的样子,似眼睛能正常视物般,优雅从容。   “国师……”   这院子,她却终是不熟悉,走了几步之后,听到有潺潺流水声在身前,脚尖触到一处便不敢再往前。   “王妃娘娘!”   伏瀛见她竟走到了假山前的荷花池边,忙冲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娘娘怎独自前来?”   “劳烦国师以结界封住寝宫,我……有事请教国师。”   她独自前来,护卫宫女也不带,伏瀛已然猜到了她的来意。   伏瀛只得依言照做,忙道,“王妃娘娘所请教之事,是……天谴。”   “你的意思是……我的眼睛,已经无药可治?此生和阿溟,再难相见?”   伏瀛沉默半晌,才道,“近来,老臣也在考虑此事,试想如何破解。”   “国师可有良策?”   伏瀛左右为难,无法回答她是与否。   “娘娘此生命数强硬更改,触怒上天。因此,娘娘若要见到殿下,必要付出代价。”   她想驳斥,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却……普通的女子,是无法通畅地行进于前世今生的。   “娘娘若想复明,除非……有一双新的眼睛   。”   锦璃心思剔透,瞬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伏瀛无奈地叹了口气,“娘娘,此事还需得与殿下商议……再说,老臣只是推测,这法子太危险,若是尝试之后失败,娘娘便永远会成为瞎子,此生此世,再难重见光明。虽然现在以药物进展迟缓,却总是有希望的。”   “若阿溟问起,你告诉他,雪狼王朝的雪山之巅,有位神医可医治我的眼疾,是你的魔球里显现的。他日理万机,不便远行,我让弥里和凌一护送我前往,让他放心。”   锦璃说完,久久未听到他的声音,怅然一叹,双膝果决跪在了地上。   “国师,恳请成全!毕竟,这一切……也是你亲手造成的。有些痛,你也当承担。”   锦璃说着,抬起头,脸儿朝向他。   “国师给殿下看一个假象,并非难事。”   伏瀛眼眶乍红,无言以对。   当初,他让御蓝斯去寻这女子,是因身为师父,救徒心切。   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了他一手培养的徒儿,他确定这女子会爱上殿下,却没想到,殿下竟对这女子先动了真心。   若殿下没有爱上她,得了天下,见着她死去,也便罢了。   可……   “老臣尽力而为。”说着,他两手搀住她的手肘。“娘娘此去,若无希望,也要尽快返回。无论娘娘能否重见光明,殿下和世子郡主们都不会嫌弃娘娘的。”   “好,若无希望,我定尽快返回。”   伏瀛得了她的保证才点头,忙叫宫人来,搀扶她回紫宸宫。   *   锦璃坐在餐桌旁,由得孙嬷嬷拿筷子亲手喂到嘴边,乖顺如孩子般吃下。却不禁想到从前与前世的从前。   她因练飞鸾舞,被打得手脚不能动,都是孙嬷嬷这样一口一口喂她的……   然而,她却无法对这位如母亲般的女子说谢。   嬷嬷总是认为,是她的倏忽,才导致肃娴下毒成功,因此……比从前对她更是尽心。   她这个谢字若出口,必然让她老人家更愧疚。   于是,她只默默地吃,而且,是胃口极好的吃着。   南宫谨却胃口不佳,怕娘亲担心,只拿着筷子碰碗沿,做出忙碌吃饭状。   无殇自己拿着小汤匙挖粥,见哥哥无精打采,一口不吃,这就嘟着小嘴儿开口,“娘亲,哥哥得了相思病,不吃饭!”   小家伙说完,漂亮的额头上就被敲了一记。   锦璃正为御蓝斯缺席早膳失魂落魄,听得两个儿子打闹,这才有了笑意。   “娘亲,这两日怎不邀淳于夫人来?”南宫谨忍不住问着,总算扒了一口饭。   “淳于夫人已经学会绣花,正在家里忙着给她要出嫁的第十八位女儿绣嫁衣。”   南宫谨长长长长地一叹,好不哀怨。   淳于缦的第十八姐才出嫁呢,她是第三十二位,不知要等多少年,才成为他真正的南宫夫人。   无殇鬼灵精怪地啊呜,吃了一大口粥,坏笑着说道,“娘亲,哥哥是想缦姐姐了!”   “淳于缦要去学堂,每日忙于学业,自是没空来玩的。”   锦璃不想儿子这样难过。   小孩子见了面,也不过是玩玩闹闹,见过了,也便安了心。   “青丹?”   “奴婢在。”   “你今日带谨世子去学堂玩,听说方来生暂代堂主之职,让他安排世子与南宫夫人在一处,听两堂课就回来。”   青丹对南宫谨暧昧挑眉一笑,忙恭谨应下,“是。”   无殇挑高了浓眉,则对南宫谨嗔舌,“哥哥总算有胃口了。”   然而,早膳用完,锦璃却也未能等到御蓝斯回来。   她在桌旁静坐良久,伸手摸了摸早就备好的汤盅,竟已然冷凉许久。   他是又为何不吃早膳?太忙?还是……不愿见她这样子?   嗅到孙嬷嬷一身淡雅内敛的脂粉香,她朝着那个方向伸手。   “嬷嬷,早膳重新热一下,我亲自去给殿下送去。”   “是。”   *   门外一声通报,殿门打开。   锦璃亲自端着托盘,数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那忙碌地头也没抬的男子。   她虽看不到他,却能听得到,他笔端不曾停止。   “阿溟……”   “嗯!”   听到他略带惊讶的声音,她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脑海中想象着,那绝美的俊颜,映在金碧辉煌的光芒里,昙花般惊艳天下。   孙嬷嬷说,他今日穿了一身蓝紫色的明黄绣纹王袍。   她记得,他总是坐姿端正,霸气四射,单是那简单的姿态,亦是威慑人心。   可她还是不   满足于这样的想象,贪婪地,想真真切切看到他。   御蓝斯不经意地抬头,见她正两手端着托盘,以脚尖试探向前……   那握笔的姿势微僵,伟岸的身躯在王座上未动,眼见着上面汤盅摇晃,他气息深重地一呼,仍是没有过去扶她。   这倔强的小女子,之所以如此,便是想以行动告诉他,她是个瞎子,却不是废人。   她循着声音,凭着记忆中的高度,把托盘搁在桌案上,摩挲着,把汤盅放在他的折子一侧。   然后,她又把托盘上盛放几样菜的白玉碗盘端出来,筷子也摆好。   “你先吃一点再忙。”   “不忙,本王只是在写请柬。”   “请柬?”   他这才搁下笔,握住她的手,把她牵过桌案,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给女儿们补满月酒。”   他是刚刚想通的吧!看到龚荀跪在她的肩辇前了?   “镜水城在建,你和恪都两边忙,喜宴暂延后些时日吧。”   “这请柬是……给齐帝和你母妃的。”   “他们呀……”   锦璃忍不住抬手摸眼睛,指尖局促地抖。这样子,母妃见了,也定会伤心。   察觉到他视线盯着自己,她忙把手放下,佯装整理袍服。   “阿溟,等百日宴再请他们吧!听说,大齐京城也在忙于改建,而江南……入了雨季,必然要防涝防洪,父皇日理万机,还是不要他们多跑一趟。”   他便把折子推到一侧,端起汤盅浅吟一口,故意把茶盅盖碰出了动静,让她知道,他在品尝她亲自送来的早膳。   “爱妃既如此坚持,本王听你的。”   然而,那折子却并非是为满月酒准备的,他也压根儿不曾想准备满月酒。   折子上龙飞凤舞,笔迹苍劲有力,写的是……   “雪狼王朝皇帝陛下,贵国九皇子玖,自求婚大齐伊始,辗转入血族日久,与溟私交甚笃。溟听闻其近日常往返黑杉岭与天廊城,深感忧心。黑杉岭毒物出没繁多,于身不益。恳请陛下,宣召其回狼族,玖弟在外游玩日久,又常研毒药毒物,溟不愿他效仿轩辕颐,也望其尽孝父母膝下……”   锦璃便摸着了那折子,为他整理好。   他视线落在她手上,差点被刚喝到口中的血液呛到,忙搁下汤盅,不着痕迹地把折子放回原处。   “你别忙,折子摆在这里,我一会儿还要斟酌……”   “阿溟,伏瀛国师为两个女儿占卜如何?她们……”   “她们未来安好。”他心虚地叹了口气。   “她们的夫君呢?都是怎样的男子?”   “容貌绝美,文武卓绝,器宇轩昂,皆是人中龙凤。”   将来,他定要甄选最美最好的男儿,给两位女儿,至于魔球里出现的两位,他的确都不喜欢。   不过,刚出生的那位,他却是顾着锦璃的关系,不得不送一份贺礼去。   至于另一位……便是这份给狼王的折子才能解决。   ========   抱歉,今儿又晚了,人在外地,一直赶路!::>_<::下一章可能也晚点,等不及的亲,明天一起看哈!   ☆、第296章 世子爷火辣孽缘   锦璃明显听出他口气太急迫,而且……似有敷衍,若有所思地微扬唇角。   她却还是温柔笑言,“如此吉祥便好!我一直担心她们会与前世的我和苏静琪一样,爱上同一个男子,自相残杀,为爱神伤。”   “不会。本王绝不允许那样的状况发生。”   若那男子真的存在,或有丝毫这样的征兆,他定先一步除掉。   “阿溟,我知道,你杀了谨儿和无殇可能会同时爱上的女孩。可国师说,逆天而行,终是要付出代价……匀”   她叹了口气,强忍着没有摸又在刺痛的眼睛。   “我担心,谨儿和无殇的姻缘恐怕都有波折。所以,早早选了淳于缦和龚姣儿,为的就是让他们日久生情,将来婚事也顺利些。掇”   御蓝斯迟疑片刻,眸光盯住了龙案上的折子。   他无声无息拿起折子,随手一股真气,将其化为碎片,丢在了桌下的纸篓内。   也罢,轩辕玖毕竟不同往昔,身为狼族皇子,身份尊贵,匹配他的女儿,绰绰有余,美中不足,毒辣妖邪,为狼族不容。   御蓝斯一番暗忖,挫败地扣住锦璃的手。   他无奈而疼惜地凝视着她,却不禁自嘲,任凭他顶天立地钢筋铁骨,竟是越发的,连她一句话也抵抗不住。   “璃儿,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逆天而行,女儿们……必将一生顺遂无忧。”   “这就好。”   她这才信了他的话,手儿催促轻拍他的手。   “你快用膳,你吃完了,我放你继续忙,正好我也乏了,想回去躺着。”   “好。”   他莞尔拿起筷子,顿觉一身轻松,听话地把她端来的菜全部吃光。   她坚持自己摸索着收拾碗筷,不准他帮忙。   “你若以后每顿饭都这样按时吃,我也就不必如此多跑一趟。”   “好,以后我回去按时吃。”   趁着她不备,他起身在她唇上轻吻。   她赧然抿唇,忍不住问,“你今儿忙什么?”   “处理奏折,如往常一样巡城,再去镜水城瞧瞧进展。”   “那……你继续忙,我有点乏了,想回去歇着。”   御蓝斯扶着她走到了书房门口,见小莲和孙嬷嬷都在外面,便松了她的手。   “璃儿,若醒来,别忙着弹琴,刺绣。”   “嗯!不过,有些手艺,不能生疏,外公昨儿来看我,还鼓励我多练习呢!还说,我忙碌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他只得又妥协,“好吧!”   她总是听王颂达那老狐狸的,他早该习惯了。   *   锦璃返回寝宫,便宣召弥里和凌一。   她留下一张字条,收拾了衣物和包袱,躺进命人备好的橡木箱子里。   凌一背了行囊,弥里抓住箱子的提手,两人就此启程,前往雪狼王朝。   一切,顺顺利利,悄无声息。   而忙碌的御蓝斯,半分没有察觉到王宫的微妙与异样。   *   另一座寝宫的宫苑内,伏瀛从丹药房内出来,就见武场上,苏无殇身着一身无袖小劲装,正有板有眼的独自练马步。   “无殇,怎就你一个人?你哥呢?”   说着,他拾阶而上,帮小家伙调整姿势。   无殇忙收腹挺胸,绷住一口气,“哥哥……去见他的南宫夫人了。”   伏瀛不禁哭笑不得,“南宫夫人?”   “这是娘亲叫习惯的,起源于一场家家酒。”   伏瀛越是听不懂。“家家酒?”   “南宫夫人其实是淳于家的第三十二小姐,淳于缦!总之,不管怎么样,娘亲就认定她是未来儿媳了。”   淳于荣乃是跟在御蓝斯身边许久的,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但是,他的第三十二女,伏瀛思忖良久,却记不起长相。   他就忍不住好奇,又拿出魔球占卜。   这已然成了他的习惯,谁叫他家溟王殿下,总是更改人家的命数呢?   魔球里一道幻光,却是一场有趣的婚礼,一对儿小人儿,端坐床榻,正接受几位嬷嬷的说教。   然而,紧接着出现的,却是另一片情景。   已有身孕的淳于缦淌在血泊中,被一个女子手持弯刀直指着,“死,或者离开他,你选一个!”   “孽缘,孽缘……”   无殇听得伏瀛长叹,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偷瞧,却没等瞧见什么,就见伏瀛警惕地侧首看自己。   小家伙忙又端正姿势,练气凝神,小模样好不认真!   伏瀛并没有追究他的调皮,挑高长眉,和蔼问道,“无殇,你可有喜欢的女孩?”   “呃……没有。”   “有顶厌恶的女孩么?”   tang这倒是有一个,无殇就想起他的仇敌来,“龚姣儿!”   这小丫头伏瀛是知道的。   前几日,龚姣儿随王妃娘娘即兴而弹的琴声,翩然起舞。   虽然那小胖身体很像是小鸡展翅,却可爱的令满王宫的人都欢喜不已。   王妃娘娘竟心血来潮,破天荒地收了那丫头为徒,专门传授她琴舞。   那小丫头的母亲龚许氏,惊得喜极而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生怕自家女儿天资拙劣,惹王妃娘娘生气,好一阵推辞。   伏瀛见无殇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魔球,若有所思地笑道,“无殇,你想看?”   “想!”   “你不是讨厌那小丫头么?定是与她没什么。”   “当然!铁定是没什么的!”那小丫头是他的仇敌耶!   伏瀛扬起唇角,“不如,我们打个赌。”   “如何赌?”   “我们就赌你们是否能在一起,若那女子和你没有任何瓜葛,算你赢,以后你可少练半个时辰的马步,若那女子和你关系匪浅,你每日多练半个时辰的马步,再多写五十个字!”   “好!”赌就赌,谁怕谁呀!   伏瀛掌间一股真气映在魔球上,耀目的光芒,映得他容颜透出一股狡猾的妖冷之气。   意外的……   一位水眸深邃,面若芙蓉,绝美倾城的女子,白衣胜雪,站在崖边决绝怒嚷……   “全天下的男人死光,我也不会嫁给你!你不要再逼我,否则我定从这里跳下去!”   愤怒的神情,不只没有让她的美貌打了折扣,反而为她的惊艳,增添一股说不出的霸气与灵气。   男子愧疚地单膝跪在地上,“姣儿,你别这样,我是真的爱你呀!”   无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他的未来?!   龚姣儿未免太美了些,美得叫人忍不住想给她毁容。   那丫头怎么瞧怎么讨人厌呀,怎……就成了一个大美人儿?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前几日她跳舞,那小身体直上直下,胖猪一样,腰也没有,还在哪儿扭!   还有,这个长得像极了父王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却是那个样子,蛮好看的!   不过,他怎么可能给龚姣儿下跪?还说……爱她?   这什么意思呀?   无殇忍不住就嚷道,“师祖,你的魔球一定坏掉了!”   “此乃天机,你怎能亵渎魔球?继续练马步!练完之后再去写字!”   “好嘛!”   小家伙忙悻悻地蹲好马步,胖乎乎的腮儿却还是鼓着。   他笃定,那魔球一定坏掉了!   他是世子爷,怎么可能给那臭丫头下跪?!   除非,是天塌下来了!   为避免和那丫头再有什么瓜葛,他现在就咬破手指,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以血发誓,与龚姣儿势不两立。   当然,因为那臭丫头,他每天又要多受罪了,五十个字,岂不是写到他手都断掉?   老天,既生无殇,何生姣儿呢?!   伏瀛却是窃喜一笑,抱着魔球,一溜烟地去了占卜房。   御蓝斯叫他老狐狸,并非平白无故取得绰号。   他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当然,给无殇看到的一幕,不过是玩笑的假象。   而真正的一幕……只有伏瀛自己看到了。   无殇一身黑袍,黑鹰般,飞身落地。   长剑银光闪烁,直指一对儿身穿大红礼服,正准备拜堂的新人,而那新娘子,就是龚姣儿。   “这女人厚颜无耻,入室强*暴本世子!本世子势必要将她碎尸万段才罢休!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那蛮横霸道的口气,中气十足,可丝毫不像是被——强*暴。   伏瀛挑眉摇头失笑,这臭小子,一双眼睛直盯着人家新娘子,分明是来抢亲的!   那新郎脸都呈现菜色,骂了龚姣儿一句卑鄙无耻,就转身离开。   四周围观亲友轰然鸟兽散,喜堂内,只剩了两人。   龚姣儿却随手从腰间抽出一条火红的长鞭子,霸气四射的狂猛一甩,鞭柄指着他俊美的鼻尖,怒不可遏。   “你凭什么毁我清誉?这个时辰,你该去迎娶你的未婚妻!你不是说,她有了你的亲骨肉么?”   “那是骗你的。”   “可那未婚妻却是当初你自己选的!”   男子长剑撑在了地上,颓败自嘲苦笑,“姣儿,你……可是想将我碎尸万段么?”   “是!”   魔球黯然熄灭,没了下文。   伏瀛无奈叹一句,“果然……是孽缘!”   *   学堂内,一群孩子一派一派整齐端坐,跟   着夫子摇头晃脑,诵读着令人费解的诗词。   最后面一个桌案上,却不高不低的传来阵阵打鼾声。   夫子瞧得清楚,众学生也频频侧目,那诗词诵读的声音也变得参差不齐了。   夫子无奈地摇头长叹,“继续读……”   淳于缦小脸儿涨红。   南宫谨进来时,大群孩子围着他起哄,直嚷着南宫世子来看娘子。   他却辩解道,不是专门来看她,是为学诗词歌赋才来的。   他倒是学呀,怎就……鼾声这么响,他上辈子是困死的吗?   铃声响起,门外的走廊上,有孩子的欢笑时陡然响起,夫子无奈地搁下书本放过一群翘首往外瞧的小猴子们。   “都去玩吧!”   “恭送夫子。”   纵然如此整齐划一,响亮如雷鸣的声音,竟也未能扰乱了那节奏舒缓的鼾声。   淳于缦犹豫良久,从桌案下的抽屉里拿出小瓷杯子,准备去弄点喝得,经过南宫谨身边,见他皱着眉头睡得沉,她轻声一叹,就走出了门去。   听得那脚步声远离,南宫谨倏然睁开了睡眸,深邃的彻亮的眼眸,星辰般绚烂。   淳于缦在茶室里断了杯子出来,就听得身前突然,“啊——”   小丫头吓得一抖,刚领到的一杯美味甘醇的鲜红饮品差点摔倒地上去。   “南宫谨,你吓死我了!你不是在睡觉么?”   他当然是实在抵不住那诗词的催眠,也受不了那样慢条斯理的诵读方式,所以就半梦半醒地陪伴着她喽!   南宫谨却避而不答,只邪笑问,“咋不叫夫君了?”   小丫头顿时面红耳赤,“你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么?”   ====   厚颜求收藏O(∩_∩)O   ☆、第297章 夫君,紧随而至   南宫谨从她小手上端过瓷杯子,咕咚咕咚喝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叫来听听无妨。”   小丫头读了半个时辰的诗词,正口干舌燥,喉咙痛痒,见杯子已然底朝天,火气噌噌往上冒,小脸儿气得涨红。   还叫夫君呢?白日梦匀!   “不叫!不叫!不叫!”   南宫恪耸肩,倒也没有计较。   “晌午和我一起去王宫用午膳吧!”   “不去!”   她侧身经过,不理会他。   南宫谨亦步亦趋地追着她,“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吃顿饭也不成?掇”   “下午夫子要检查背诵史书,我还没有背下来!”   别人看三遍就要记住的东西,她得看七八遍才成,因为前段时间摔断胳膊,她已然被落下一大截,更不能懈怠。   “好吧,那我在这里陪你用膳。你先去堂内,我再去给你端一杯血。”   小丫头顿时笑眼弯弯,笑颜灿烂,眼底水光莹莹,很容易叫人误会成有泪花闪烁,其实,只是太澄澈。   南宫谨也忍不住莞尔,宠溺点了下她的鼻尖,“渴了不早说,因为一杯血和我生气呢!”   “你快去,我再不和你生气。”   “好好好!”   “我要果味的,夫君!”   南宫谨因她一声柔柔的夫君,顿时喜笑颜开。   “去堂内等着,为夫这就给你端去。”   他当即蹿进茶室内,盛了满满一杯果味血液出来。   淳于缦已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温书,粉嫩地唇角扬着,满心期待着她亲亲夫君的贴心服侍。   然而,书上落下一片暗影……   她惊喜地抬起头,却见桌旁立着的,不是南宫谨,而是一位高瘦阴沉的吸血鬼男孩。   “金佩?”   “看到我,你似乎很失望呀!”金佩一弯腰,两手撑在她桌面上,鼻尖几乎碰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尖上。   淳于缦忙向后挪动。“金佩,你……有事么?”   “你手臂摔断,落下不少,我把夫子讲的内功心法都记下来了,你拿去看吧。”   “不用了,我哥哥帮我从夫子那里抄写了一份。”   “这个你一定要看,记得,每一页都要认真看。”   “哎……我……我真的不需要呀!”   这人也真是的,人家不稀罕,他怎能强送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摔断手臂,痛得她锥心刺骨,就再也不喜欢练武功,一看这些心法口诀就头痛。   所幸,在她家夫君的辅助下,她武功总算是进步不少,才得了师父的夸奖。   父亲也答应了,只要她学点防身的本事,然后帮她改学营商和女红。   女孩子,还是学些持家的本事比较好。   南宫谨待金佩离开,才端着瓷杯过来,“喝吧!”   淳于缦见他手送了杯子过来,眼睛却盯着金佩的方向,忙接过来,咕咚咕咚猛喝了两口,冲刷掉心口那点小小的不安。   见南宫谨拉着椅子,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她不禁担心地环顾四周。   “你不怕大家说我们是小夫妻了吗?”   “让他们说去!”   都知道了也好,免得有些苍蝇蚊子,来缠着他家南宫夫人。   南宫谨说着,随手摸起金佩刚放在桌上的武功心法,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呃……就是心法口诀喽。”   淳于缦不着痕迹,看了眼远远坐到后面去的金佩,见他也正看这边,忙收回视线。   “就是那边的金佩刚刚给我的……”   “他还说,要你每一页都看对吗?”   她喝一大口酸甜甘醇的血液,鼓着腮儿,窘迫地嗯了一声。   这可肿么办才好,她家夫君好像都听到了,而且脸色很吓人呢!   南宫谨冷酷地绷着小脸儿,眸光里戾红的光芒闪烁,小手一页一页飞快地翻找。   这一招,实在没有什么新意。   他前阵子送淳于缦东西,这里塞一张字条,那里塞一张字条……总之,暗中传情,暧昧甜蜜,只有两人知。   这虽然老掉牙,却也正因为他知道那种美妙期许的感觉,愈加的不希望淳于缦收别人的字条。   小丫头也明白了他脸黑的原因,几乎把小脑袋迈进杯子里。   这厚厚的心法里,没有字条,倒是笔迹端正,煞是好看,足以蛊惑涉世未深的女孩。   还有……“这也是内功心法么?”   南宫谨远远看了眼,正冷盯着这边的金佩,不可置信地读出上面的字。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然后,另一页上又写,“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   tang一点通。”   淳于缦拿过正在温习的史书,窘迫地挡在脸前。   这种字条,她每天都能在背包和饭盒里看到,更不敢对夫君提半个字。   当然,这还算是短得哩。   还有人更夸张,竟把人类超长的一篇“关雎”抄写给她。   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人看着面红耳热。   所以,她最怕收男孩子们送的东西。   丫鬟们为她整理背包,总要把这些可恶的东西,交到爹爹和娘亲手里,害她又是挨骂,又是罚跪……还落得个“只知贪玩不求上进”的罪名。   南宫谨见她窘迫地快要钻到桌子下面去,手上不停地翻,竟又发现一页。   “九月一日天香楼门口,不见不散。”   这金佩活的不耐烦了!   他南宫谨只是去了趟茶室,这厮竟给他家南宫夫人又是情事,又是邀约,又是相思……是要怎样?   南宫谨直接拿着武功心法起身,径直走向金佩。   淳于缦紧张地忙起身拉住他,小手却只是触到了他的袍袖。   “夫君……”   淳于缦惊慌地一叫,满室岑寂。   所有的眼睛都聚于南宫谨身上。   南宫谨把武功心法一撕两半,砰——震耳欲聋的一掌,心法就在金佩面前的桌案上,碎成了细粉。   金佩却是不看自己辛苦写好的心法,站起身来,凭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南宫谨,“世子爷这是想怎样?打架呢?”   “淳于缦是本世子的女人,想活命,别再打她的主意。”   金佩挑眉,有恃无恐地冷笑。   “你们一没成婚,二没洞房,她怎可能是你的女人?再说,正打她主意的,可不只是我一个!”   说着,他环看满堂的小公子们。   “给淳于缦塞过字条的,都站出来吧!美人儿不能只便宜这一人,黑锅也不能我一个人背!”   南宫谨不可置信地回头,就见几个男孩,都围到了面前来。   眼见着夫君就要被围殴,淳于缦忙挤过来挡在南宫谨面前。   “你们干什么呀?”   南宫谨脚下一跺,强大的真气,隔着淳于缦爆发。   围拢四周的几个男孩,被脚底迸发的真气冲击,顿时四散横飞出去。   清一色的蓝袍飘展,竟是如炸开的烟花般好看。   淳于缦惊讶低呼,小嘴儿圆张。   满堂女孩们,忍不住惊叫着拍手喝彩。   金佩却震惊骇然,脸色愈白,不透丝毫血色。   上次南宫谨比武大胜,他着实大开眼界。   却没想到,他竟一跺脚便有如此威力,而且……他似乎并没有用多少力道。   若刚才这一击使出全力,恐怕,他和那几个男孩早就皮开肉绽,成了一堆肉糜。   南宫谨这一招正是跟着翱王御风习得,虽然他还没有完全练成,偶尔也发挥失常,这次却恰到好处,没有让他丢了面子。   他霸气凛冽冷扬着出尘脱俗的小脸儿,扣住淳于缦的手腕,冷声宣告……   “本世子这就带缦儿回去,成婚给你们看!一个个都敞开了胃口,本世子非拿喜酒把你们灌趴下不可!”   淳于缦被他拖着穿过走廊,却还忍不住惦记着温书的事。   “夫君,我下午还要背书耶,夫子很严厉的!”   “成婚最重要!”   “你不要开玩笑了,我还没有及笄呢!我家才轮到十八姐出嫁……三百年后,我才能嫁给你……”   屁话!谁要等三百年才娶她呀!他现在就等得不耐烦了。   再说,皇族里也没有规定,世子需得成年之后,方能婚礼。   *   南宫谨气势急迫如火,带着淳于缦返回王宫。   一入紫宸宫,不见娘亲,便满王宫的拉着淳于缦寻找。   “夫君,我们真的不能成婚呀……”   小丫头忍不住庆幸,王妃娘娘不在,却也生怕,从何处不经意地找到了那位绝美如仙的女子。   却也着实奇怪,竟是连膳房里都看过了,仍是不见王妃的踪影。   南宫谨气恼不已,暗生一股不祥的预感。因为,他竟是凭听力,也听不到娘亲的声音。   他又带着淳于缦返回紫宸宫,寻到了正在御琴御瑟寝殿的孙嬷嬷。   几个嬷嬷伺候着给两位小郡主换着尿布,乍听南宫谨宣布成婚,皆是惊得合不拢嘴。   如今这些小人精,愈发的不叫人省心了。   孙嬷嬷坐在椅子上,铺叠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小衣裳,无奈地看了眼手拉手的两个小人儿。   “世子爷成婚是大事,您又是皇孙,不只是先奏请溟王殿下,还得请陛下恩准。”   “所以,我才要找娘亲呀!娘亲刚生了两个妹妹,若是她亲笔写信给皇祖父,皇祖父定然会同意的……”   小家伙颇有主见,一路上早就想好了法子度过这一关。   御蓝斯威严骇人,近来因为娘亲眼睛总不好,越是可怕。   他知道,自己拉着淳于缦成婚,在莫黎城定然引起轰动,也着实任性妄为了。   所以,他绝不能直接去奏请御蓝斯。   孙嬷嬷思忖良久,直到一大堆小衣裳叠完,放进柜子里……   她一阵忙碌,一转身,就见两个小人儿手拉着手,耐心似能耗到天荒地老般地,亦步亦趋跟着她。   “世子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嬷嬷,您就告诉我,娘亲到底去哪儿了?您说了,我保证再也不缠着您!”   “王妃娘娘外出求医治眼睛了,所以……怕是两三个月之内,是无法回来的。”   早上,娘亲可没说要外出求医呀!   南宫谨顿时急了,“娘亲去哪儿治眼睛?怎需得那么久?”   他已经对金佩他们撂下了狠话的,成婚不能耽搁,可他更担心娘亲的眼睛。   “娘亲为何非要离宫去医治眼睛?在宫里不是好好的么?再说,娘亲昨晚还对我和无殇说,眼睛就快康复了……”   孙嬷嬷不敢没有对他讲,锦璃的眼睛已然复明无望,只不动声色地道,“娘娘去了雪狼族。”   “那里有什么神医?!”   “奴婢也不清楚,总之……世子要成婚的事,还是先奏请溟王殿下吧。奴婢可以派青丹去,帮殿下打探殿下的行踪,趁着殿下不知王妃娘娘出宫,事情也好商议些……”   正说着话,御蓝斯便进来了。   满殿宫人忙跪下去,个个俯视地毯,神情无惊,心底里却是惊涛骇浪,胆寒不已。   因为锦璃停药,又质询龚荀关于满月酒一事,御蓝斯一直心神不宁。   他人去了镜水城巡视一圈,突然感觉不到锦璃的牵引,所以急迫赶回来。   没想到,一到宫廊下,就听得孙嬷嬷那番话。   南宫谨疑惑仰起小脸儿,见他一脸清寒的愠怒,不禁担心。   “你……不知娘亲去求医?”   孙嬷嬷忙解释,“因伏瀛国师占卜到,有位神医可医治娘娘的眼睛,娘娘急于前往,所以,让弥里和凌一护送前往,只留了道别信……”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信双手地上前。   御蓝斯却没有接信。   因为,孙嬷嬷手越抖越厉害,秋风里的枯枝一般,颤颤巍巍。   显然这信的内容,并非她所言那么简单。   气氛,岑寂,诡异而僵持。   淳于缦被这一幕吓得小脸儿惨淡,躲在南宫谨背后,偷觑御蓝斯的神情。   “嬷嬷,本王要听实话,锦璃到底去干什么了?”   他派出寒影的千名死士,前去寻找名医,狼族境内,除了轩辕玖,哪还有什么名医?!   轩辕玖的医术与南宫恪半斤八两,既然南宫恪都医治不好,轩辕玖就更不可能治得好。   孙嬷嬷已然发过誓,不透露半句,哪怕这吸血鬼会下一刻会撕碎她这把老骨头,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殿下若不相信奴婢和王妃娘娘,大可以直接去找伏瀛国师问问清楚。”   御蓝斯转身就出去。   南宫谨小手伸出去,从孙嬷嬷僵举着的手上拿了信,就一路奔跑着追出去。   他紧随御蓝斯身后,打开信,就读上面的内容。   “夫君,息怒!”   哎呀,娘亲太了解御蓝斯了,怎就知道他听闻消息,就一定会生气?   小家伙忍不住笑道,“溟王殿下,你的脾气未免太好猜测!”   淳于缦跟在他身后,不禁捏了把冷汗。   溟王像极一头抓狂的雄狮,一张口,就能把谁吞掉似地,她家夫君真是不怕死!竟还敢打趣?!   南宫谨继续读道,“此去狼族,臣妾信心百倍,定然能医得好眼睛。然而,世事无常,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夫君且宽心,纵然医不好,臣妾也不会气馁,定然在三月之内返回,还请夫君照顾好四位儿女,勿念!”   三月之内么?   御蓝斯无奈地收住脚步,拿了信细看一遍,见信角处竟还有个唇印,怒火顿时消减了大半。   这一吻,似落在了心头,酸楚而温暖。   但是,三个月……未免太久,因此,也足够他寻到她的踪迹的。   他俯首看两个跟在身侧的小人儿。   两张可爱的小脸儿皆是仰着,灿亮如星的眸子,让他不忍苛责。   “你们要成婚?”   “是。”这坚定回答的,只南宫谨一人。   御蓝斯顿时哭笑不   得,原来,这成婚只是一厢情愿呢?!   “淳于缦,你愿意嫁给谨儿?”   “呃……”小丫头面红耳赤,“这个……臣女得听从父母的安排。”   “很不幸,你父母得听本王的安排。”   南宫谨顿时急了,“这是什么意思呀?”拒绝也得说明白才成吧!   “本王的意思是,同意你们成婚,就当是……给你娘亲准备一份惊喜大礼吧!不过,先订婚,等你娘亲回来之日,再拜堂成婚。”   南宫谨忙拉着淳于缦跪在地上,“谢父王恩典!”   御蓝斯因这声父王微怔。   然而,南宫谨没有叫错,他御蓝斯是他的继父,理当称一声父王。   更何况,因为锦璃,因为南宫恪,他早就将这孩子视如己出。   他蹲下来,大手落在他健壮的小肩膀上。   “你娶淳于缦,是你娘亲的心愿。不过,谨儿……不管订婚与成婚,都是男人信守承诺的过程,你要对自己和缦儿负责,从此,双宿双栖,不得再爱其他女子。”   “父王放心,谨儿最厌恶见异思迁,谨儿一辈子只对淳于缦一个人好。”   “好!”   御蓝斯欣慰看着两个小人儿,长舒一口气,如此,那个女人听到儿子要成婚的消息,定然归心似箭,他也有了必须寻到她的理由。   御蓝斯并没有再去看伏瀛的魔球,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伏瀛手上的魔球,可预见真相,也可浮现假象。   锦璃既然安排好了一切,也必然会拜托伏瀛,给他安排一个完美的假象。   于是,他直接命寒冽派人寻找锦璃的踪迹,并宣召淳于夫妇,前来商讨南宫谨与淳于缦订婚事宜。   此次,他如两个女儿的满月酒一样,并没有邀请血族京城的任何官员,甚至……连御穹也没有惊动。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尤其是父皇。   订婚宴,就安排在翌日上午。   百官参拜世子与未来世子妃,一对儿小人简单进行了仪式,又进行了祭祖大典,让祖宗们九泉之下知悉喜讯。   这规矩已然甚是简单,却还是累得两个小人儿,仿佛磨上的小驴儿般,拖着长长的袍子,几乎抬不动脚。   金佩等一群打淳于缦主意的男孩,都被寒影护卫很客气地“请”入了王宫,被单独安排在的一个房内。   南宫谨命人送了几坛酒进去,锁上门,狠下命令。   “他们若不喝完那几坛酒,不准放他们出来!”   金佩等人欲哭无泪,在房内又哭又嚷,所幸,王宫总管乐正夕注意到动静,及时禀报了御蓝斯,事情才没有闹大。   *   雪狼王朝,雪山之上积雪没顶,山脚下的温泉小镇却意外地暖如春夏,花木葱茏,风景宜人。   然而,锦璃却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客栈楼阁,白墙红瓦,顶层雅间的圆窗内,她被捆绑在椅子上,正听到弥里正在拿火折子点蜡烛,火苗嗤一声响之后,是小匕首出鞘的声音……   “这匕首是我特意命人打制的,异常锋利,我下手也尽量快些准些。”   弥里温雅的声音,听不出波动,他的手却在火焰上颤抖。   “嗯。”   锦璃淡然一笑,眼睛上的丝带,被凌一慢慢地拆掉,敷在眼睛上的棉纱布也被取下。   深深凹在眼窝里的眼睛,已经被药草灼蚀地呈现深棕色,触目惊心。   凌一迅速移开视线,知道她感知敏锐,不敢多看她。   脆弱的眼睛,受不得窗外袭来的凉气,顿时刺痛,她想抬手捂,却……   她的手已经被牢牢绑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弥里怕她太痛苦,会忙于挣扎,以至于造成更深重的伤,所以,才如此绑住她。   凌一看出她身子在抖,忙道,“锦璃,你若改变了主意,我马上把绳子松开。”   “我只是觉得有点冷,你把窗子关上。”   凌一依言照做,忙把所有的窗子关上,又在火炉内添了火。   见她平静如水,从容不迫,他自嘲一笑,无奈地在她身前蹲下来。   “苏锦璃,你可想清楚了?若眼睛剜出来,可能……再也长不出……”   “上天既如此狠绝,让我和阿溟相守不能相见,不如置之死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眼睛还是痛,似关上了窗子,也抵挡不住逼人的寒气。   锦璃犹记得,第一次来时,穿了厚厚的貂皮边锦袄,还有厚重的狐皮大氅……这里的臣民皆是夏装简短,唯有她,格格不入。   没有御蓝斯在身边,她的心,她的身体,总是冷冷的,暖不热。   却是分开了,才发现,她对那个男人依赖太久,已然成了习惯,刻入了骨髓,为见到他,竟不惜做到如   此地步。   可笑的是,她竟丝毫不为自己这狠毒法子而意外。   弥里把细致的小匕首烧烤过,到了酒冲洗过,他走到锦璃面前……   凌一踉跄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地发灰,无法亲见这残忍的一幕。   “我先出去。”   锦璃忍不住莞尔,“原来,杀人如麻的护法大人,也有胆怯的时候?”   凌一没有吭声,打开门,却不禁怔住。   御蓝斯正站在门外,他背对着这边,面朝走廊窗口,一身黑色披风笼着的俊伟背影,映在窗外积雪覆盖的重峦之间,愈显得孤绝静冷,拒人千里。   “你……要进来吗?”   锦璃心头赫然一震,忍不住问,“凌一,谁在外面?”   御蓝斯听到她的追问,当即解开披风系带,把落满风尘的厚重披风丢给了凌一,疾步迈进来。   ☆、第298章 殿下,厚颜出糗   怒火爆燃的身躯,似携一团火球,来势凶猛……   锦璃呼吸到猝然逼面的龙涎香,如漆的鬓发亦被袭来的风拂动。   心头怆然剧痛,似被刀刮一般,两个眼睛刺痛的厉害,泪积聚眼底,却无从发泄……   单薄的身子,连同她被绑缚的椅子,一并被拥进宽阔的怀里。   灼热的体温,暖透她雪白的丝袍,暖流与真气一并溢满四肢百骸,瞬间了驱赶弥里、凌一,和雪山带来的逼仄寒气匀。   健硕的身体崩溃地颤抖,她也被隐隐震颤。   “苏锦璃,你这是在干什么?嗯?掇”   她知道自己双眼凹陷,样子定然难看至极。   枯槁的鬼魅,大概不过如此。   他本该生气,怒火却爆发不出,是因她这样子,触目惊心,心生怜悯,所以不忍苛责?!   她这样丑陋,恐怖,可怜的样子,会永世印在他的脑海中。   “阿溟……若你是来追究我不辞而别,就不必多说了。你咽不下这口气,可以直接杀我!”   她不想,没了双眼,永难复明之时,他还凭着怜悯与她绑在一起,也不想就此耽搁他永生的幸福。   所谓琴瑟和谐,该完美的两人,才是天作之合。   “苏锦璃,你到底在想什么?”   “……”   他在她耳畔咬牙切齿,“如果你非要这样做,大可不必躲到这里来,我亲自动手!”   她这样子,让他崩溃。   早知会有今日这般境况,他宁愿在那一世灰飞烟灭,也不带她回来……   然而,锦璃却打定了主意。那样凄厉的一幕,她死也不要让他看到。   “凌一,你还在吗?”   “是,我在。”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脸去,“劳烦你帮我把御蓝斯带出去!”   “苏锦璃……”御蓝斯不可置信。他已然在眼前,她竟还妄想避开他?!   锦璃恼怒警告,“凌一,若你不带他出去,我必咬舌自尽!”   御蓝斯在凌一冲过来之前,瞬间起身,腰间的龙鳍长剑出鞘,精准抵在了凌一的喉结上。   锦璃听得剑刃呼啸,心痛如拧绞,却哭不出。   “御蓝斯,若你真的爱我,请看在我给你孕育三个子嗣的份上,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若这是所谓的诅咒,我该亲自动手。若你还是不能复明,我们就闹个天塌地陷,与天地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孩子怎么办?他们都是吸血鬼混血儿,若没了他,谁来保护他们。   “我相信,我一定会痊愈的,但请你出去!”   “苏锦璃,你能有几分把握?”   锦璃不再理会他,直接朝着弥里的方向说道,“弥里,我求你,若他执意亲自动手,就杀了我!”   弥里从旁焦灼已久,忍不住对御蓝斯怒声咆哮。   “她这样避开你,就是不想让你和她一起煎熬于绝望,也不想让你看到她最丑陋凄惨的一面。”   再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她的感受。   “御蓝斯,她这样爱你,你还想怎样?她已然逃到这里,你还是不懂么?!”   御蓝斯僵持,“锦璃,我们是夫妻……所有的艰难困苦该一起承担……”   “生命久远,你这句话能坚持几年?!”   弥里嘲讽冷笑,趁他不防,直接挥匕首刺向锦璃的心口。   御蓝斯心惊地侧身过去挡住,反被他迅疾封住了穴道。   凌一配合默契,随手一掌打在他后颈,“锦璃,我带他出去。”   “多谢!”   听到门板关上,锦璃冷静地深吸一口气,“弥里,我们开始吧!”   “好。”   弥里上前,一手捏住她的下颌,低头一吻印在她额上。   锦璃僵住,木雕一般,静无反应。“弥里……”   “若眼睛再也长不回,我带你远走高飞,可好?”   “嗯,好!”   *   夜深静清寒,狂风呼啸,打得窗子啪嗒啪嗒直响。   御蓝斯被那声音惊醒,肩颈猛然用力,诈尸般坐起身来,长呼出一口气。   他感觉不到锦璃的疼痛,感觉不到丝毫牵引,也寻不到连心手镯的踪迹,整个客栈似已人去楼空……   他忙冲出房间,就见客栈的狼人伙计,正端着托盘敲他隔壁的房门。   “姑娘,该用膳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才用膳?是太疼了,所以吃不下?   御蓝斯气怒交加,忙冲过去,推门进去。   一狼人女子,在浴桶内捂着胸部,惊声尖叫……   这不是锦璃的房间么?御蓝斯迅速说了句失礼,转身出来,又挨个房间地搜寻。   tang   客栈伙计下楼时,又撞见他去楼下,忙叫住他,“客官可是溟王?”   “是。”   “您要找的……可是溟王妃,苏锦璃?”   “你知道她在哪个房间?”   “她已经离开。”   “离开?”   “王妃娘娘让小的传话给殿下,三月之内,双眼复明,她定然回宫。在此期间,还请殿下顾好几位子嗣,莫要因小失大。”   御蓝斯不相信他的话,锦璃若离开这客栈的话,寒冽早已献身叫醒他。   他冲到楼下,怒声大嚷,“苏锦璃,给本王滚出来!苏锦璃……”   客栈上下,顿时乱成一锅粥。   有狼人粗嗓门地怒吼大骂,“哪个龟孙子,半夜不睡觉,找死呢?”   有女子在楼上探头朝下张望,“公子,可是深夜寂寞无人陪?别叫什么苏锦璃,张锦璃了,我陪你可好呀?正好,我叫王锦璃。”   女子说着,眼睛绿莹莹地,诡艳映在笑颜妩媚的脸上,“快来呀!”   “苏锦璃,给本王滚出来!”   这一声狮吼,滚雷一般,震得地动山摇,整座楼阁都在晃动……   被吵醒的狼人们,皆是不敢再出声阻挠。   因为,他们都被声音里,暗藏的强悍真气,震得头晕耳鸣。   楼上,锦璃脸上缠了宽阔的纱布,严实蒙住眼睛。   她长发倾散,一身如雪白袍,无声推开窗子,没有丝毫骇人只色,却依旧艳若仙女。   她挲着倾身向前,“御蓝斯,你是在找我吗?”   某吸血鬼疯子般站在楼下,惊喜地出声,“是!苏锦璃,本王就是在找你。”   “进来吧。”   雄狮一般大呼小叫的吸血鬼,瞬间如被驯服的猫儿。   他听话地一跃,直接飞上窗台。   整座楼阁,恢复一片宜人的宁静,狼人们却皆是被闹得哭笑不得。   御蓝斯忙关上窗子,随口问着,“眼睛可有长出的迹象?”   “有,有点刺痒,这定然是在生长。”   他一转身,就失而复得狂喜大笑着,打横抱起她,想将她放去床榻上……   室内,昏黄的光线里,竟有满屋子容貌绝美的男子,有狼人,也有吸血鬼。   瞬间,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待看清楚眼前都是何许人时,却又惊得说不出话。   “阿溟?”锦璃看不到他的神情,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窘迫。“你……还好吧?”   他怎么能好?   御蓝斯尴尬地抿唇,俊颜忽而铁青,忽而暗红。   一想到自己刚才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蹿下跳,大呼小叫,疯癫失常,几乎要抬不起头。   他不禁对怀中的女子嗔怒,“你怎不告诉我,你房里有人?”   “我是想说,可你太能嚷嚷,而且动作又太快!”   他上楼便关窗抱她,急于亲热。   唉!不知这些人要如何猜想了。   两人虽然努力地压低声音,在座的听力超绝的狼人和吸血鬼,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狼王无奈地解释,“苍儿的人一发现弥里和凌一,就派人前来禀奏。朕听闻锦璃在此,不放心,所以亲自过来一趟。没想到,朕才刚刚入座,溟王你就在楼下出现……真是巧!”   至高无上的狼王陛下,笑得甚是宽和慈爱,还有几分揶揄。   御蓝斯无奈地笑了笑,对他,却已没有从前的敌意与仇视。   此人,疼惜锦璃,宠爱锦璃,上次还调兵前往沙漠,救援他们这些被安凤归抓走之人,而且,他也是南宫恪的养父,是曾经深爱过母妃的男子……   “让陛下见笑了。”   轩辕博却没再笑,眼下的境况,他也着实笑不出。   “御蓝斯,锦璃乃是朕的义女,朕想把她接入狼族皇宫调养一阵子,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御蓝斯违心的应着,视线不禁看向轩辕苍与轩辕玖。   他十分不想,让锦璃和这两人在一起,尤其,轩辕玖被伏瀛预见,将来……唉!   想到这件事,心头便如一块大石狠狠地压下来。   轩辕苍看出他百般不愿,主动拿了锦璃的衣袍和大氅上前来,瞧着锦璃,迟疑片刻,还是递给他。   ☆、第299章 狼王,高深莫测   卓尔不凡,贵雅俊逸的狼族储君殿下,笑得客气内敛,绿眸却幽暗深沉,那笑浮在一片苦涩之上,仿佛熬煮多时的毒药。   他自己也不知,这毒药是要毒害别人,还是要毒害自己匀。   御蓝斯未直视他,却也清楚,这男人对锦璃不但余情未了,而且,用情至深。   他甚至为锦璃,疼惜无殇和南宫谨,为她肯做任何事……甚至不惜带兵入沙漠救他回来。   锦璃素来感恩,亏欠别人一点恩情,定以涌泉相报。   他若晚来一步,锦璃恐怕就被他顺理成章地接走。   御蓝斯波澜无惊地先接下袍子,一件一件给锦璃仔细穿好,把她纤柔婀娜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锦璃被御蓝斯太过大力的动作,弄得身子轻晃,明显感觉到他的怒火,也嗅得出轩辕苍身上有淡淡的沉香,不禁猜测两个男人正为什么事僵持不下……   可,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曾为任何事争吵过呀!   气氛岑寂迫人,仿佛一根丝线,勒住了所有人的脖子掇。   锦璃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了自己身上。   厚重的狐皮大氅,挥过一道凉风,突然笼住她的肩头,那股不安与她整个人被轻轻牵扯轻动,倏然烟消云散。   她毫无防备地,脚步趔趄上前,正撞进御蓝斯宽阔如海的怀抱里,心又莫名安然温暖,涟漪荡漾。   就这样,一行人跟随狼王御驾启程,入了狼族皇宫。   轩辕苍,轩辕玖,弥里,凌一等人皆是骑马,轩辕苍也格外命人,给御蓝斯准备了坐骑……   锦璃被宫女搀扶着,坐进了马车里。   伸手四处摸了摸,所有摆设皆是柔软舒适,却触手冰冷。   她眼窝被凉气冲击,越是痛得无法忍受.   冷与痛混杂一处,她身子就仿佛被丢进了冰窟里,筋骨也随之刺痛颤抖。   突然,一阵风袭来……   那刚离开片刻的暖热怀抱,倏然欺近,将她拥在了怀里。   “阿溟?”   “眼睛疼得厉害吗?”   “还好。”   伤口的痛和缓了许多,却还是刺痒难耐,时而又如火烧般。   脸上空洞洞的,自己亦是觉得可怖。   她只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柔声劝御蓝斯,“我们是客人……客随主便才是,苍兄给你安排了坐骑……”   “本王没有失礼,也对狼王说了,你身边不能没人。”   他不想放她一个人呆着,不想让她独自承受痛苦。   他受过伤,也是从伤痛中成长起来的,最是清楚,深处寂静之中,伤与痛会放大百倍。   他虽不能帮她分担,两人说着话,总会好过些。   健硕的双臂拥紧她,埋首她香暖的颈窝里,恣意贪恋地深呼吸,不着痕迹,把内力灌入她体内,缓缓地流溢她的眼底……如此,她也能康复快些。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她能快些看到他。   充盈肺腑的甜暖气息里,有淡淡的清苦药香,依旧醉人心魂,也因这苦,更令人心疼。   “阿溟……我真的没事。”她赧然推他。   “本王不是狼人,怕冷得紧,爱妃你忍心让本王出去受冻?”   她无奈失笑,抬手精准摸到他宛若刀裁的俊美下颌,柔声叹道,“不忍心。”   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轻抵着她的额头,亲昵轻啄她的唇瓣。   “这样会疼么?”   她狡黠点头,“嗯,有点。”   他唇瓣刷拂她的唇,力道便更轻柔,更小心,更珍宠……   酥麻地触感,让她抑制不住地……嘤咛出声。   这细柔的声音,似落在雪地的梅花,幽香四溢,撩了心神,牵动了气血。   健硕的身躯里,有猛兽被释放出笼,他不得不拼力羁压,不准自己伤了她。   他隐忍冲动与炙痛,低哑地深重呼吸着,不禁懊悔这样出格的举动……   “阿溟?”   “嗯?”   “你的吻……能止痛。”   幸福的甜蜜,就在黑暗中炸开,他们相拥更紧密。   *   锦璃喜欢雪狼皇宫,记忆中,这里雪山峭拔,云蒸霞蔚,美若诗画,幻若仙境。   宏伟的圆顶白石宫殿,也如冰雪雕琢而成,阳光映照,处处折射着七彩光氲。   却因从前在此发生了太多尴尬难解的纠葛,因此,对雪狼皇宫又喜又怕,矛盾重重。   至今为止,世人仍认定,当初因她媚颜蛊惑狼王心魂,才使得狼王休弃了韦蓉皇后,也害曾经最受宠爱的狼族小王子轩辕颐,从此失宠。   然而,却无人知晓,当初轩辕颐将她带来此处,声称与她成婚已久,也将她和御蓝斯的无殇,说成他的   tang骨肉……   她所做的,不过是以牙还牙。   眼下,只待眼睛复明,本也没有必要来皇宫叨扰。   狼王轩辕博,竟不惜带着储君轩辕苍,亲自去接她……   这份隆重与周到,让她过意不去,也更疑惑。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女子。   一双眼睛再如何不可缺失,也不至于如此金贵。   入了寝宫的两晚,因狼王目的尚未可知,锦璃惴惴不安,又实在太想念远在莫黎城的孩子们,以及伤口的剧痛,因此彻夜煎熬,辗转难眠。   纵然御蓝斯陪在她身边,也无法缓解这种多重苦痛。   她却不知,御蓝斯也彻夜难眠。   颀长的身体,山峦般,不动不挪,呼吸缓慢均匀沉厚,似已安睡。   却是不想让她忧心,他拼力假装的。   *   第三晚。   窗外淡云遮月,冷雾如烟,凄清寂冷。   在晚膳时,轩辕玖前来给锦璃换药,她隐约听到弥里和凌一在外殿商议,“逃跑……”   子夜时分,寝宫外巡逻的护卫,又增一倍,那声音细微地几不可辨。   锦璃睡不着,因此听得格外清晰。   御蓝斯从床榻上轻轻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瞧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又折回来。   然而,那些脚步声在他敏锐的耳朵听来,却几乎……震耳欲聋。   他躺下来,正见锦璃又翻身,淡紫色的睡袍,花朵般慵懒开绽了满床。   “璃儿……天快亮了,快睡吧!”   锦璃听到他躺下来,轻轻偎近,脸儿亲昵贴在他胸膛上,借着他的体温,暖了冰冷的手脚。   “阿溟,你说……狼王为何要我们来?”   “别担心,没事的。”   “你知道?”   “隐约能猜到些……”   “到底何事?”任凭她想破了脑壳,也想不通,狼王因何事囚禁她与御蓝斯。   之所以将此断定为囚禁,是因为,第一日早上,御蓝斯说要去给狼王请安时,门外的护卫严词阻拦,不准他踏出宫苑半步。   “锦煜和胭媚的孩子,三日前,正是满月。”   御蓝斯无奈说着,轻吻她的额角。   “那孩子有什么不妥吗?”   “你哥曾写信给我报了喜讯,也说了那孩子的境况,他月圆之夜能变身,但是,眼睛却不是狼人的绿色,也不是吸血鬼的红色,而是诡异的蓝色……他变身之时,眼睛呈现黄绿色。”   “那孩子……”   “普通的吸血鬼和狼人,眼睛都保持着被转变的颜色,而力量年逾万年的吸血鬼,眼睛是紫色的。同样,年逾万年的狼人,在变身之后,才呈现剔透的黄绿色。”   “所以,狼族是惧怕这混血儿,力量可怕,会颠覆狼族?!”   狼王就因此要杀一个小婴儿,杀了哥哥一家吗?   “锦璃,当年我出生时,同样……引起过一阵子不安,一切都会好的。”   锦璃仍是不安,“你是人类和吸血鬼混血儿,尚且好些,可那孩子……”   狼族与血族素有规矩,严禁通婚,史书上不曾记载过这样的事。   想必,违逆规矩的吸血鬼和狼人都被斩杀了。   而两族君王,素来严苛,定是严禁史官记录这些杂事。   但是,那是她嫡亲兄长的孩子,那是她的侄儿,她还不曾见过他一面……   “阿溟,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满月之前,齐帝和你母妃给他赐了名字,名叫苏梵。”   “梵?”   “大概是担心他甚为混血儿,又会引起血雨腥风,所以,希望他一生一世,清净无垢,寂无血腥!”   “父皇和母妃顾虑极是,却也似预见了什么。”   “别担心,这孩子……将来前程似锦。”当他御蓝斯的女婿,当然不会有差的。   却是还未长大,就惹出这样的麻烦,那臭小子,将来等着还债吧!   她和御蓝斯皆是在半梦半醒间,说说聊聊……不知不觉,已然天明。   *   一早,殿内换了久违的荷香,锦璃才稍稍安宁了些,她用过早膳,体力不支,终于……睡了个回笼觉。   御蓝斯见她终于能睡着,才长舒了一口气。   听得宫人通禀轩辕苍前来,他起身,让宫人不要开窗,帘幕全部放下,方才出去。   锦璃却不过片刻,就被噩梦惊醒。   她梦见御穹和轩辕博两人撕扯,扯碎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她慌得坐起身来,想从黑暗里挣扎逃出,却醒过来,还是处在黑暗中。   “阿溟……阿溟……”   弥里疾步进来,忙把她按坐在床榻   上,“怎么了?”   那个噩梦让她心有余悸,她颤抖着握住弥里冰冷的手,愈加绝望。   “弥里,我们都会死吗?”   “不会的,御蓝斯正和轩辕苍商议,大不了,我们就杀出去!”弥里给她擦了擦冷汗,扶着她躺下,“你几天没安稳睡过,再躺一会儿吧。”   他不知她是否已经睡着,静静看了她片刻,见她呼吸匀净,便起身离开,他知道自己一身冷凉之气,会让她不适。   锦璃隐约听到御蓝斯在花园中传来的咆哮声,忍不住下床,踏上鞋子……   双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她凭着从前的回忆,寻找前往露台的路。   往事也因此扑面而来,就连殿内这暖融融的感觉,也似不曾改变过。   她摸索着,走到露台美人图的推拉门处,轻软的绣鞋微顿。   思及从前和轩辕颐在此争吵的一幕,脚下似踩了刀刃,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那会儿她绣着婴儿服,宁静安然,被骗得彻底,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与轩辕颐新婚的皇子妃。   那时,轩辕颐总是白衣胜雪,笑颜艳若冰雪。   他穿过层层帘幕,笑着进来,把怀里的糕点拿出来,献宝似地给她。   “一早陪父皇出宫,碰巧看到集市上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老板是大齐京城来的,我看到有你喜欢的,就买了些。一路收在怀中带进来,还热着。”   那天,他品着茶,静静看着她忙碌缝制婴儿小锦袍,仿佛,此生最重要的事,便是那般看着她。   她穿针引线,简单重复的动作,静好宜人。   她也以为,自己可从此永守那份宁静……   后来,他们争吵。因为他的三位侧妃,因为他忍不住,说漏了嘴。   “世间传言,得九命真凤者,得天下。本王子倾心待你,为你折损五万精兵,每日看你脸色,疼你,宠你,竟到头来,还是被你如此无礼相待!本王子倒是一点没有看出来,你这九命真凤,颠覆天下的本事何在?!”   “我苏锦璃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并非什么九命真凤,颐兄抬举锦璃了!颐兄还是去陪茗侧妃她们吧。”   “你若能打掉这孩子,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你要天下,要母后身下那把凤椅,我全部可以给你。”   “轩辕颐,你……什么意思?”   “这孩子是你被御蓝斯强*暴之后才有的,不是我的,是那吸血鬼的孽种!”   轩辕颐,轩辕苍,轩辕博……皆是貌美倾城的狼族男子,她熟知他们的痴情,体贴,温柔,宽容,因此,几乎忘记了,狼人天性凶残,诡计多端。   纵然对心爱的女子,他们也会凶残地不留情面。   轩辕博当真是扶养了南宫恪长大,可他当初从橡木屋抱走南宫恪时,本可以将他交还给血族王御穹……如此,御穹和南宫恪也就不至父子分离近千年。   不,轩辕博在皇贵妃康悦蓉被囚禁之初,就该告诉御穹的……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夺走了南宫恪,他眼见着康悦蓉痛苦挣扎……他得不到,因此也不肯让御穹与妻儿团聚。   锦璃越想越心惊,不禁懊悔来皇宫。   因为之前狼族大军入沙漠救御蓝斯等人,她欠下了轩辕博父子太多的救命之恩,所以,只能在此……坐以待毙!   但是,那个孩子与兄嫂的命,她不能交出去。   可是,御蓝斯会顾及那个孩子么?他定然也会,却定然是为她考虑……   她也因此更怕,狼王有更残忍的条件,逼迫他交换。   她脸儿朝向窗外,嗅到奇特的花香,以及来自雪颠的清冽凉气,也听到了轩辕苍和御蓝斯在院中低沉的交谈。   御蓝斯听到她在露台处的脚步声,不想她多做猜测。   她眼睛看不到,总是惶惶猜测,比他更痛苦。   因此,他没有再用结界防护。   “你们抓到了苏锦煜?”   “我没有派人去抓,是他们自己来的。”   轩辕苍注意都他的视线,浓眉紧皱,担心地抬头看了眼露台处的倩影。   “轩辕颐和御胭媚今早刚到。父皇说,抓了你和锦璃,所以他们不得不带着孩子星夜兼程过来。”   锦璃听得此话,身子向前迈了一步,腰腹碰到一处冰冷的东西。   她忙抬手扶住,原来……是露台半环形的白玉栏杆。   她差一点……就栽下去了。   御蓝斯紧握着双拳,视线紧盯着楼台上丝袍单薄的倩影,对轩辕苍冷笑,“果然,本王低估了狼王陛下的卑鄙。”   “御蓝斯,这怪不得父皇,狼人和吸血鬼不得成婚,不得孕育子嗣,这是两族规矩!是苏锦煜和御胭媚任意妄为,酿成了大祸!后果,他们理当承担。”   “哼哼,若轩辕博真的如此容不下苏锦煜,早该在沙漠时   ,就让你杀了苏锦煜和御胭媚。”   御蓝斯没有再看露台上的锦璃,他看不得她痛苦,更怕自己冲动之下,直接杀了轩辕苍。   然而,他阴沉的声音,比寒风更冽。   “狼王纵容苏锦煜和御胭媚成婚在先,又派兵相救在后,我和锦璃欠了你们的恩情,才随你们入宫,却没想到,竟成了待宰鱼肉……说吧,你们目的何在?”   轩辕苍扬起唇角,却无丝毫心虚与愧疚。   其实,他一直在等着御蓝斯说这句话。   “父皇要莫黎城,我……要锦璃。”   锦璃纤细的手扣住冰冷的白玉栏杆,因为过度的愤怒与恐惧,身子颤抖不止。   御蓝斯嗤笑两声,咬牙切齿地冷讽,“别做白日梦,你要金山,本王定然给你百座,但是这两个,本王死也不给!”   “你可以不给,但是血族王陛下不得不为此多做考虑。”   锦璃忍不住怒声咆哮,“轩辕苍,你们欺人太甚,我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们休想得到莫黎城!”   轩辕苍走到露台下,并没有因她的指责而愤怒。   “锦璃,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恳求我前去救御蓝斯时,答应过我什么?”   锦璃倏然失声,张口结舌,再说不出一句话。   御蓝斯不敢相信,她和轩辕苍竟然是谈了条件,才换来的救民之恩!   却也因此,他松了一口气,恍然失笑。   轩辕苍,原来并非不计一切的爱着锦璃。   他身影转瞬消失于楼下,下一刻,他出现在露台上,把锦璃揽入怀中。   “锦璃,你答应过他什么?”   她懊恼地紧紧抓住他的手,良久说不出话。   轩辕苍在露台下面说道,“她说,只要我带兵去救你回来,我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御蓝斯并没有因此怪罪锦璃,也并没有因此意外。这女人为他不惜一切,那般六神无主的境况下,难免会冲动行事……   御蓝斯柔声安抚,“别怕,会没事的。”   “锦璃,你看清楚了,你和御蓝斯在一起,老天都不同意。九弟恐怕没有告诉你,你的眼睛……至今,都没有长出半分,若执意和御蓝斯在一起,恐怕永远变成瞎子!”   锦璃慌得忙从御蓝斯怀中撤身,抬手捂住了空洞洞的眼眶。   她只是痛,又痛又痒,无法断定将来是否有望。那天怕御蓝斯担心,她才对他说,似有痊愈的迹象……   御蓝斯被她惶恐后退的举动刺伤。   “锦璃……难道你怕我嫌弃你是个瞎子吗?”   “我不怕,但是,我不想自己残缺不全的站在你身边,这样的我,配不上你!”   “是,你配不上我,你怎配得上你完美,宽容,不惜一切代价帮你的苍兄?!你以为他得到这样的你,会真的爱你吗?”   御蓝斯说着,狂怒扯掉她脸上的丝带,按住她的后颈,强硬地无视她的挣扎,让她面朝下,逼迫轩辕苍接纳这样容貌的她。   “轩辕苍,你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是真心爱她!”   =====================   今天回来,又赶路所以……非常抱歉!唉!下一更,可能更晚些……熬不住的亲们明儿再看哈!   ☆、第300章 恳请殿下,休妻   锦璃淡紫色的丝袍,在露台刺骨的冷风里,如梦似云。   那张清瘦的鹅蛋脸,却全无往日的绝美惊艳。   她长发黑瀑一般倾散下来,掩映艳红眼窝深嵌的面容,黑发浓黑,肌肤越白,眼窝愈加深红。   她恐惧惊叫着,手臂茫然惊恐地垂下来,在半空里慌乱地抓划,俨然一只死难瞑目的索命厉鬼……   “御蓝斯,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匀”   她哭嚷怒骂着。   轩辕苍在露台下仰着头,望着那一双血肉艳红的眼窝,惊得哑然失语掇。   这是……他第一次见锦璃眼睛的伤势。   纵然他千百年来,杀人如麻,也不禁毛骨悚然。   “御蓝斯……放开我……”   见轩辕苍惊怔,御蓝斯就真的应了锦璃气急的斥责,决绝放了手。   锦璃恐惧尖叫着,直朝着轩辕苍坠下去……   轩辕苍惊得回过神来,忙伸手抱住她。   惊悚的面容近在眼前,愈加触目惊心。   心底强烈的愧疚,似正在熬煮的毒药,翻滚,沸腾,呼啸,汹涌地淹没了理智,瓦解了他对“美人”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失了呼吸,僵硬抱着怀中捂住眼眶痛苦嘶叫的女子,无法挪移脚步。   弥里听到声音冲出来,忙从轩辕苍怀里抱过锦璃,朝着楼上怒嚷。   “御蓝斯,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女人要离开本王,偏巧苍兄喜欢,本王好心成全而已。”   御蓝斯说着,不羁地趴在栏杆上,双手因刚才的举动僵硬,于袍袖下紧握成拳。   俯视下面脸色暗青,僵无反应的轩辕苍,他却冷笑,“苍兄,这女人可是你真心所爱,怎连声爱她都说不出?”   “……”   “还是……你认为,她至今为止,仍是九命真凤?”   “……”   “她从前是,现在却不是了!”   锦璃闷在弥里怀中,两手捂住的眼睛,不理会御蓝斯的辩解。   她惊痛交加地对轩辕苍道歉。   “苍兄,对不起!我这样子定是吓到你了!我没想拖累你,也自知配不上你,但是……你既然凭这样的条件,非要如此做,才放我哥嫂和幼小的侄儿……”   轩辕苍打断她的话,“锦璃,你们走吧!”   “你……你说什么?”   他颓然说道,“你和御蓝斯,可以带着那孩子和你哥嫂离开了。”   虽然御蓝斯此举太过残忍,却不得不说,他给他下了一贴毒辣猛药,彻底治愈了他心底滔天的酸楚与妒忌。   锦璃挣扎着从弥里怀里下来,摩挲着走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双膝跪地。   没有眼睛的女子,似失去了灵魂的驱壳,在轩辕苍眼里,她像是行走的残尸。   她不只是恐怖,还凄厉惊心,这一幕,会成为他永生的噩梦。   可是,她却那么端正跪在地上,说,“苍兄,多谢你宽容!可……义父若问起……”   “你放心,我自会对他解释。”   轩辕苍迟疑伸手,捂住她的双肩,把她扶起来,轻柔捧住她的脸儿,生怕弄疼了她。   “锦璃,对不起,但是,我……真心爱你!”   她焦灼叹了口气,隐忍眼睛的剧痛,倾身拥住他,扬着脸儿摸索到他的腮骨,慌乱地嗫嚅着安抚,“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一直都知道。”   他泪滴下去,正落在她的眼眶里。   “我对你如此,你不怪我吗?”   “若没有苍兄,就没有今日的苏锦璃,苍兄若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去。”   御蓝斯扶着栏杆僵住,前一幕是他料想中的,这一幕痴情相拥……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   苏梵年幼脆弱,锦璃更是受不得冷,因此一行人离开雪狼皇宫,乘了三辆华车。   弥里与凌一一辆,御蓝斯与轩辕玖一辆,锦璃则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和哥嫂与侄儿一辆。   锦璃知道,御蓝斯将自己从楼阁露台推下去,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因此,她并没有把那件事在心上。   却是御蓝斯,自从那件事开始,便不肯再理会她,也不肯与她单独一辆马车,就算马车停下歇息,他也是话不多言,亲自去寻客栈。   她看不到他,单凭微妙的气氛,和骇人心魄的岑寂,也知,只有这气场强大的男子,才能左右所有人的心情。   却也多亏了他的决绝,才保住了她怀中这娇柔的小生命。   她细细的指尖,轻抚着苏梵的眉眼和脸儿,不禁想到一双孪生女儿。   她脸儿朝向苏锦煜那边,忍不住好奇地问,“哥,他长得像你,还是像嫂嫂?”   苏锦煜   tang歪靠在方枕上,手拿着一本厚厚的营商典籍,专注地翻过一页,听得妹妹的问题,他看了眼正给儿子做棉衣的御胭媚,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锦璃,现在孩子太小,看不出像谁。将来长大成人,方能定论。”   “无殇当时一出生,就看得出,长得像极了阿溟呢!”   “我和你嫂嫂打了赌,若他长大了像我,她就再给我生一个,若像她,我就饶了她!”   锦璃轻轻拍着侄儿的小屁股,完全能想象到,此刻的御胭媚定然面红耳赤,而哥哥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历劫重生,她第一次畅快爽朗地笑出来。   “呵呵呵……我还是盼着梵儿像哥哥更好些,将来,我也好多几个侄儿侄女,母妃孙儿孙女承欢膝下,也定然欢喜。”   御胭媚嗔怒地侧身,轻碰她的肩,“苏锦璃,你还嫌这乱子不够多呢?这次,梵儿可是差点害死我们。”   “既然狼王没有追杀而来,血族王那边又没有动静,可见他们并非容不下。血族和狼族,从撕战到和平,未来也不可能静无瓜葛,它们……迟早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上天也无法阻止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更何况是两个本就逾越了族群规矩,爱上人类女子的帝王?!   *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因为南宫谨要成婚,苏锦煜和御胭媚也相随,前往莫黎城喝喜酒。   御蓝斯一路上都在写喜帖邀请宾客。   又是政务,又是婚事,竟比在皇宫的书房里还忙。   他之所以不与锦璃乘坐一辆马车,便是怕耽搁她歇息,也着实生气她对轩辕苍的宽容……   轩辕玖虽然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车内却隔了纱帘。   御蓝斯在那边写了喜帖,阅览莫黎城的奏折。   他则在这边搭配药草,翻阅医书,忙着查找医治锦璃眼睛的法子。   然而,一路上,他却没有再给锦璃服用过任何药丸,也不曾给她熬煮过任何药草。   之前他给锦璃用的,所谓促进血脉生长的药,不过是寻常的创伤药,并非灵药。   那药用过之后,见锦璃全无痊愈的迹象,甚至血脉有枯竭之兆,他便不敢再折腾。   而他之所以配合轩辕苍如此演这场戏,是因为,轩辕苍以他的真实身份相要挟……   他本以为,一路上,御蓝斯必然要为此事与他清算旧账。   却意外的,这吸血鬼竟莫名其妙地,不发一言。   *   半个月之后,   前来参加世子大婚喜宴的宾客们,已经被乐正夕和礼部龚荀,悉心安置好。   京城前来的官员,全部居住于王宫外的客栈内。   血族王御穹,芹妃,御雪儿,被安顿在了王宫内。   自然,世子成婚乃是皇族大事,丝毫不能马虎。   莲央太后与翱王御风,身为皇族最年长的长辈,也理当前来。   乐正夕严苛遵照了御蓝斯的意愿,就近将太后与御风,顿在了王宫附近的客栈内,并说明,在婚礼之前,他们不得踏入王宫半步。   于是,如此藐视太后,无视翱王,文武百官又有了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溟王倨傲,目无尊长,他们依然不陌生。碍于溟王的天下无敌,也无人在这件事多说话。   但是……   溟王殿下,傲视天下,贵为皇族里唯一有资格当储君的皇子,其王妃却成了一个瞎子……   就是这样一位没了眼睛的苏锦璃,还能与狼族皇子,轩辕苍,暧昧不明。   一次离家,惹雪狼族储君,亲自出宫,前去接迎。   这样身有残疾,不守妇道的女子,如何相夫教子?!   不管这王妃为溟王孕育了几个孩子,这等人类女子,是不配当血族的溟王妃的。   亲见了莫黎城的繁华与惊人的财富,百官们更加确定,将苏锦璃赶走,乃是明智之举。   如此,他们的女儿才有希望踏上永世富贵之路,而他们,也将成为未来的国丈。   于是,同气连枝的文武官员们,相约到了太后所居的客栈,跪求太后下懿旨,让溟王休妻。   ☆、第301章 妖女,明眸善睐   客栈房门打开,御风站在门槛内。   俯首在地的官员们仰头,就见魅如冰雕的男子,惊艳静冷,伟岸的身躯,山一般,威严慑人。   他们不敢正视那太过惊艳的容颜,俯首下去,再不敢抬头。   御风栗色长发向后梳理,修长的美人尖,垂于轮廓雅致的俊颜,那俊颜因此美到极致,更多了几分妖冶之气。   一身绣文繁复的红袍,衬托于宽阔的金色翘首护肩下,束腰,广袖,俊逸不凡。   领首在前的洛丞相低着头,眼角余光,左右顾盼,见身侧几位官员皆不敢开口,脸色不禁尴尬微变掇。   “翱王殿下……”   御风已然不耐烦,剑眉厌烦冷扬,不等他话出口,便道。   “你们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也是皇兄甄选多时的,不该做如此无理取闹之事。溟王妃眼盲心未盲,她对溟王痴情不渝,溟王亦是对她用情至深,他们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你们应当感动,并效仿此情,珍宠你们的妻妾。”   “可,溟王殿下身为血族皇子,且是血族未来的储君,而苏锦璃不但是一个小小的人类女子,还不守妇道……”   “溟儿至今,不曾提及要当储君,恐怕他是对你们,对血族,对本王与太后大失所望,所以,血族政务他也懒得理。你们说锦璃不守妇道,本王更不信!那女子对溟儿的一番情,本王都看在眼里。”   一位尚书忙开口说道,“就算苏锦璃痴情于殿下,可她纵是瞎子,还与轩辕苍暧昧不明,这等女子,如何相夫教子?”   “爱卿何出此言?”   “翱王殿下还不知么?狼王扣押溟王与王妃,要杀苏锦煜的子嗣,而轩辕苍却因为钟情于溟王妃,放了他们……听说,轩辕苍因此被狼王严厉责罚,差点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御风仍是狐疑。   他翱王御风好端端地活着呢!   狼王轩辕博生了几个胆子,敢扣押他的孙儿?!   “无论如何,溟王和溟王妃之间的事,是他的私事,本王和太后都没法子插手,你们也别在这儿耗着折腾!眼下谨世子大婚,本王不希望看到任何争端!”   “翱王殿下……”   御风门槛也没迈出,说了句,“滚!”就关上了房门。   一群官员面面相觑,不知是该继续跪,还是该起身散了。   除了太后,无人敢命溟王休妻。   皇上正在王宫内逗引一对儿孪生孙女,乐得合不拢嘴,更是不可能在这等境况下让溟王休妻的。   外面有人进来,嚷道,“溟王马车已经入城……”   百官们一番商谈,转瞬鸟兽散。   *   房内,莲央太后坐在窗前的桌案旁,将手上一本厚厚的黄历又翻过一页,对比着几个成婚的黄道吉日,始终拿不定主意。   被窗外的天光倾照,她一身暗金色立领锦绣凤凰蛟绡纱袍,流光溢彩。   多年养成了端肃精致的习惯,纵然不见百官,不接受他人请安拜见,她亦是发髻高绾,凤冠佩戴整齐,且一丝不苟。   隔着桌案,御风坐下来,疼惜地凝视着她。   “莲央,他们都走了,你不必再如此伤神。”   莲央拿笔,又在纸上记下一个日子,轻嘲冷笑。   “就算他们不走……我这太后,还有开口的资格吗?”   大手伸过桌案,把她的笔和黄历都拿开,将她戴满护甲套与戒指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然而,太多的缀饰,硌着他的掌心,他完全触不到她的肌肤,就连她的手背上,都被网状的金手链覆盖。   这感觉,如两人之间早已暗生的隔阂,因为御尊,因为从前的种种,因为御蓝斯,御穹,因为现在的太多琐事,她近在咫尺,却离得他,越来越远。   他暗生一股挫败感,不知如何才能把她冰冷的手捂热,也不知,才能劝她放下那些纠结。   “莲央,溟儿既邀请你来参加谨儿的婚礼,他心里还是敬重你的。”   “哼哼,他是做给大家看罢了!把我们安排在宫外,无异于昭告天下,我这个皇祖母,已经不在他心里。”   “我们可以尽力弥补!”御风说道,“溟儿的马车这就入城,你可以先召他过来,亲人没有隔夜仇的。”   莲央笃定的摇头,重又拿起笔,写下几个日期。   心里暗定主意,将南宫谨的婚期,延后两个月。   “溟儿不会原谅我的,狼王和轩辕苍,释放锦璃和苏锦煜一家回来,溟儿定然已经恨透了我。”   “莲央,你这话何意?”   御风想到刚才臣子在门外的话,惊疑微怔。   “狼王软禁锦璃和溟儿,引苏锦煜不得不带妻儿前去自投罗网……和你有关?还是这一切压根儿就是你的意思?”   “难道我不该这样做吗?”   tang>   “莲央,你到底做了什么?”   莲央因他斥责的口气恼怒,一把拂掉了桌案上的满盛着血液茶盅。   御风震惊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莲央,你是因为失去儿孙们的心,所以,这样报复那个失去双眼的可怜女子?”   妆容精致的芙蓉面苍白如纸,她厉声的驳斥,却坚定如铁。   “哀家没有报复,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御风气结失笑,何为应该?“若你这样容不下苏锦璃,从前便不该让溟儿娶她!”   “从前,那丫头是九命真凤……不能不娶!”   御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不再是九命真凤,且成了一个废人,所以,就可以丢弃了?”   “哀家没有丢弃她,哀家给她令选了一个深爱着她的男子!”   “莲央,为何你会变成这样?!”御风勃然大怒地咆哮,“她是你孙儿最爱的女人,你竟然谈妥条件,像是出卖一件物品般,将她卖给狼族?!”   莲央却不认为这是一场交易,她安排得天衣无缝。   “在信里,哀家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凭着他们对溟儿和苏锦煜等人的救命之恩,溟儿定然不会与他们硬拼。苏锦璃给他们,那孩子的命也送给他们,两族的规矩也不能乱,事情结束,就放溟儿回来。”   御风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异常陌生。   是因为,他在皇陵里沉睡太久的缘故吗?   当初,她执意接受肃娴的孩子,他可以理解,甚至不惜一切地帮她。   可他想不通,她为何容不得苏锦璃,容不得苏梵那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   吸血鬼与狼族长存于世,两族融合在所难免。   史书上虽然没有记载,苏锦煜和御胭媚却绝不是第一对儿。   那些相爱至深,违逆两族规矩的恋人,有些相约逃去西域,有些远游他乡,只要能在一起,他们颠沛流离亦是幸福。   而那样的混血儿,就算有的长大成人,也默默安宁,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他相信,苏梵体内有着与苏锦煜和苏锦璃相同的血,他将来,定然会成为对血族有利的栋梁之才。   “莲央,狼王和穹,既然容得下溟儿和恪儿,就断然不会伤害苏梵。再说,苏锦煜和御胭媚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他们没有罪,孩子也无辜,为何非要杀他们呢?!”   “风,你认为哀家残忍?!”   “我……”御风不希望把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但,事实如此。她的所作所为,让他哑口无言。   “狼人和吸血鬼生出的怪物,迟早会弄得天下大乱,将来,是血族吞没了狼族,还是狼族灭了血族?先祖定下如此规矩,不是没有道理的。”   御风从没有认为,这样该死的道理,有道理。   从前的他,便不是恪守规矩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她。   对于狼族与血族将来会如何,他也懒得去关心。   “莲央,穹儿让我从坟墓里出来,是想让我们在一起,他想弥补我们失去的过去,如果你觉得那些毫无道理的琐事,比我更重要,我们就此结束吧。”   莲央挑眉冷睨他一眼,“为何结束?就因为我伤害了苏锦璃和一个孩子?”   “一个女子,可以丑陋,可以骄纵,可以刁蛮,可以惹人厌,但是,她不可以不善良!”   说完,他悲恸地转身,走向门口。   冗长的栗色发丝拖曳于后,如沉淀万年的血与伤,压抑地令人心骨刺痛。   莲央站起身来,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她是血族太后,至高无上,难道连处死一个不该存在的婴儿的权利都没有吗?同样的,她也可以将一个看着碍眼、且不听她管教的女子,踢出皇族!   御风离开许久。   她才起身走出去,却不是去追御风。   *   蓝紫色的花树簇拥的宽阔大道上,溟王华车缓缓驶来,抵达了溟王宫,却难入宫门。   京城来的文武官员与皇亲,列队整齐地堵在宫门外……   乐正夕早早收到御蓝斯的密令,应了他的要求,不带人迎驾,不惊动任何人,他身为溟王宫总管,却无权驱赶这些文武官员。   眼见着马车停下,他忙命护卫列队路两旁,快步迎上前,愧疚地双膝跪地。   “属下该死,不能为殿下分忧!还请殿下责罚!”   乐正夕正请罪。   他身后,黑压压轰然跪了一地——那些官员与皇亲们俯首贴地,齐声高呼,“恳请溟王殿下休弃无眼妖女苏锦璃!”   无眼妖女?御蓝斯在车内听到这呼声,勃然大怒,煞然掀开车帘。   贵雅俊艳的紫袍身躯,瞬间立在了车辕上,   煞气瞬间迸射,震慑满场。   唰——他腰间的龙鳍长剑出鞘,于阳光下,拧手一个霸气四射的剑花,左手潇洒托住了沉重的剑身,拇指刮在剑刃上,锋芒莹白锐利,划得肌肤丝丝作痛……   因为太久没有这剑杀人,他实在担心剑刃会钝了。   如今看来,还好!   宏大的栗色羽翼,仿佛两片巨大云,恢弘张开,飞身而起。   艳若倾世昙花的俊颜,于半空里沁出邪魅的冷笑,他俯视着众官员,漫不经心地问。   “众爱卿这是何意?”   洛丞相忙道,“殿下,臣等这也是为殿下好。”   “为本王好,就是让本王休掉本王最爱的女子?”   “殿下身为血族最有望成为储君的皇子,应当以国事为重,且迎娶对血族皇室有利的女子为正妻。苏锦璃双眼已盲,不但再也配不上殿下,竟还与轩辕苍暧昧不明……理当休弃!”   御蓝斯缓缓地飞身落下,龙鳍长剑也落在他的脖颈上。   “洛丞相,若本王说,你家的洛清露,不配当溟王妃,你还如此坚持么?”   “臣……”   剑已经架在脖子上,他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御蓝斯冷笑,“怎说不出话了?原来,你这所谓的大义,竟是妄想当本王的岳父么?!”   “阿溟……”   俊伟的身躯背后,脚步声徐缓,轻柔一声低唤,引得百官震惊抬头看去。   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衣带飘飞,步步生莲,那倾城仙姿,似有圣光环绕周身。   她……她不但有眼,而且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那眼神妩媚动人,似能勾魂摄魄一般,叫人不敢多看。   “阿溟,别这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大家可能误听了什么谣言。我苏锦璃血肉凡胎,怎是无眼妖女呢?!”   说着,她就问脸色恐惧的洛丞相,“丞相,你看我像无眼妖女么?”   御蓝斯身躯僵到了极点,开始颤抖,却没有勇气回头。   洛丞相却惶恐地道,“王妃娘娘当然不是无眼妖女,是臣等……罪该万死。”   御蓝斯惊讶于他的答案,这才转头看锦璃……   半月长行,他不曾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也不曾与她说过话,甚至不曾与她同宿于一间房,也……不曾听到她的一句示好的言语。   到现在,他脑子里都是她与轩辕苍相拥的一幕……   更可恶的是,这些人竟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他御蓝斯,容不得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窥视,更容不得别人骂她是“无眼妖女”,她本就因为眼睛而自卑,刚才这番话,她听在耳中,不知要如何痛。   她已然重伤到如此地步,这些人竟还是不肯放过她,他必须杀一儆百!   然而,他的手腕上,素手温柔落下,洁净透明的甲,水葱似地指,惊艳地仿佛能开出秀雅无双的兰花。   他看到的却是,她明眸如水……   双瞳深邃,闪耀着千种琉璃般的光芒,瞳仁如两丸黑色水晶,灵慧狡黠,又如两汪深潭,映满斑斓的星辉,且浅含温柔的笑意。   他惊喜愕然的俊颜,就清晰的映在上面,害他心脏漏跳好几拍。   绝美的鹅蛋脸,因这双眼睛,璨然生辉,她全部的情愫与想念,毫无保留地袒露眼底,肆无忌惮直冲撞他的心口。   他恍然失神,半晌,寻不到声音与呼吸,她似乎……比从前更美了几分。   或许,她不曾改变过,是他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睛,才会生出错觉。   从前,她闷在黑暗里,他悬在心门外,纵仍是如从前般相爱不移,亲密无间,却仿佛是在捉迷藏,两人皆是小心翼翼。   趁着他惊愕之际,锦璃夺了他的长剑,奈何她使出全部力气,却仍是提不动长剑。   御蓝斯忙回过神来,提了剑,收回剑鞘,无视满场众人的惊愕,霸道地将她揽入怀中。   心里狂喜,却又惊痛,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大手揉按她背后,狂烈的思恋因此爆发,素来冷酷而不苟言笑的男子,顷刻间竟又哭又笑,孩子一般失控……   锦璃心疼地捧住他瘦削的俊颜,踮起脚尖,安慰地在他唇上轻吻。   “阿溟,我好看么?”   “好看。”他视线描画着她的眉眼,看不够。   她眼眶微红,眼睛里泪花泛滥,却还是笑着的。   “你还在吃醋吗?”   他脸色微僵,别开头,随手抹掉眼角的泪,死不认账地不羁冷哼。   “谁吃醋了?!”   锦璃忍不住抿唇笑,也不戳穿他,却不依不饶地绕到他面前,逼他正视自己。   她喜欢看他,不管气恼,落泪,还是冷酷如冰,还是怒色可怕,这绝美的男子,她永生永世看不够!   无奈,他美得太耀眼,她需得半眯着眼眸,才不至于晕眩在他怀里。   “多谢苍兄那两滴泪,原来,狼人情泪至诚至热,竟能化解上天的谴责呢!”   原来,是这个原因么?他心里越是酸楚,“说不定本王的眼泪也可以。”   她勾住他的脖子,调皮地笑道,“那我就再瞎一次,换你的眼泪来试试。”   他气恼捏住她的下颌,深邃的眸光拢住她狡黠的视线,“你敢?!”   “既如此,你就不要再生气了!你这样子,让我想到相识之初,那时,你总爱别扭吃醋!”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本王的坏话?!本王是该罚你,还是该砍掉这些家伙的耳朵呢?!”   众臣忙俯首,“臣等罪该万死!”   御蓝斯就在这样的求饶声里,拥紧他最爱的女子。   情愫丝丝缕缕牵牵扯扯,美丽的眸子暗动了心弦,荡漾起温柔甜蜜的涟漪。   终于,他忍不住与她相视而笑,也忍不住——深沉地吻她,从她的眉眼开始,细细地轻啄每一寸柔嫩的肌肤。   本是要阻止锦璃入宫的莲央,遥遥悬在半空,收拢羽翼,震怒只得收住双拳,也收拢所有的怒火。   这女子,难不成真的还有上天相助?为何,她总是能逢凶化吉?   “娘亲,娘亲……”王宫大门内,连飞带跑地奔出两个小身影。   御蓝斯眷恋不舍地松开锦璃,放她去与儿子团聚,他俊颜阴沉一转,视线精准捕捉到蓝紫色花树上空,那正转身飞离的暗金凤袍身影。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放过她,她给的养育之恩,就此偿尽,从此,再不相欠。   *   百官散去,锦璃和御蓝斯,苏锦煜和御胭媚,都带了孩子前去给御穹请安。   御穹却紫宸宫的偏殿之内。   殿内粉雕玉砌,异常美丽。   锦璃一入这独属于两个女儿的寝殿,不禁放慢脚步。   时间也突然静下来,她听到两个丫头呀呀与御穹说着什么。   至高无上、威严霸气的血族王陛下,一身暗红金纹龙袍,坐在两个笼罩了粉色纱帐的摇篮中间,有点格格不入,却瞧着也格外赏心悦目。   芹妃从旁陪着,忍不住笑道,“这么点儿小丫头,竟和人精儿似地,完全能懂陛下的意思呢!”   御雪儿和代嫁的淳于缦,一个雪袍清新,一个粉裙可爱,也围拢在摇篮旁,叽叽喳喳地对比着两个丫头,寻找两人的不同。   御穹敏锐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优雅转过身来,见儿子儿媳齐全完整,不禁龙颜大悦。   “父皇……”御蓝斯和锦璃异口同声。   “不必行礼了,锦璃,你还没见过琴儿和瑟儿吧?快过来,这两个小丫头感觉到你们回来,正对朕说话呢!”   御穹起身,却是笑而不语,将一块血族的免死金牌,塞进了御胭媚抱着的襁褓里。   苏锦煜和御胭媚看清那东西,激动地相拥而泣,心头总算落下一块大石。   御蓝斯看出锦璃的渴望,牵着她的手快步上前,把她带到左边的摇篮旁,“这个是琴儿。”   锦璃在众人的凝视下,抱起女儿,小丫头长了一双与御蓝斯相似的棕眸和栗发,却有与她相似的脸形和五官。   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儿,要去抱瑟儿,却发现,怀中小丫头的手链上,竟雅致俊秀地刻着个“瑟”字。   “御蓝斯,你到现在竟也没有分清,哪个是琴儿,哪个是瑟儿吗?”她哭笑不得地把瑟儿塞进他怀里,去抱琴儿,“亏得你是她们的亲生父亲呢,竟半点差别都找不出么?”   御蓝斯哭笑不得,“璃儿,这怎能怪本王?是你太会生,生的一道谜题,害本王要抱女儿,总要先猜一番!”   他一番幸福的抱怨,引得满殿欢声笑语乍起。   御雪儿抢先忍不住嗔怒道,“七哥,你也太笨了!琴儿的耳侧有个小红痣,瑟儿的,则长在嘴角上。”   于是满殿的人都开始找两个丫头的不同,御胭媚抱着苏梵也好奇地上前,苏梵小手伸出襁褓,就一下子抓住了瑟儿的手链,生生给扯了下来。   锦璃抱着琴儿,忍不住笑道,“这小子,好大的劲儿呀!”   御蓝斯则若有所思地瞧着苏梵,百般不愿地叹了口气,“既然梵儿喜欢,这手链就送给他吧,如此,瑟儿不用戴手链,就更好辨认了。”   御胭媚忍不住赞叹儿子聪明,“梵儿,你可是给辨不清女儿的溟王殿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说着,她毫不客气地,把瑟儿的手链,戴在了儿子的手链上,随即又把苏梵手腕上的紫色避毒玉珠手链取下来,给瑟儿戴上。   “小娃儿还是戴着点儿避毒的东西更好些。”   苏锦煜见御蓝斯还是莫名其妙的脸黑,忍不住调侃。   “御蓝斯,我   们家梵儿,不占你家女儿便宜,这个可算是交换了,你这脸色怎还这般难看?”   =============   唉!谨儿终于要成婚啦……   ☆、第302章 婚期,姗姗来迟   锦璃于层叠交错的欢声笑语里,辨清哥哥的话,不禁偷觑御蓝斯的神情。   这吸血鬼到底是怎么了呢?   在雪狼族时,也不见他如此对苏梵。   亏得他睿智一击,将她推下楼阁,才扭转境况,化险为夷,保住了苏梵一条小命。   可这会儿,他看苏梵的脸色,怎如此……挑剔,严苛,还有几分烦躁与气恼?匀!   仿佛那小娃儿曾捅过他一刀,外加欠了他一大笔债,没偿还似地。   在御蓝斯眼中,苏梵却不只是欠债,捅刀这般简单,这臭小子压根儿就是在剜他的心头肉掇。   他女儿都没有分辨清楚呢,就成了这小子的女人,他怎高兴得起来?!   锦璃一手一个,抱着琴儿瑟儿,在椅子上坐下来无殇就踩着小板凳,从旁搂着她的脖子好一阵亲亲。   原本胖墩墩的小家伙,近些日子,因为想念娘亲,因为占卜未来和伏瀛国师打赌失败,每日忙碌不停的练功习字,一身肥肉被锻造地彻底不见了踪影。   本就能美化人心的小脸儿,越显得五官深刻而精致,小胳膊小腿儿,结实地仿佛钢铁雕琢而成的一般。   锦璃歪头,额头贴在儿子的额角上,亲昵而欢喜。   此刻,长子成婚,次子乖巧懂事,两个女儿漂漂亮亮,她满眼满心的幸福,却又忍不住惧怕上天会妒忌。   无殇小脑袋歪在娘亲的肩上,像一只无尾熊般,撒娇地摇晃着娘亲的身子,略带沙哑的童音,低柔可爱。   “娘亲,有没有想殇儿呀?”   “当然有。”   “是有多想呢?”   “很想很想,这想念,多得像殇儿漂亮的栗色发丝,多得像天上闪烁的星星,多得像满天下的花儿,数也数不完。”   无殇挪动小脸儿,下巴亲昵搁在娘亲肩头上,“既然这么想……今晚娘亲和殇儿睡,好不好哇?还有妹妹,哥哥,缦姐姐……大家一起!”   锦璃笑眼弯弯,侧首瞧着儿子粉润透红的小脸儿,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她太想念被孩子们包围的感觉。   “好,当然好!”   于是,本就因为苏梵而脸黑的御蓝斯,从一旁听到母子俩的一番低语交谈,脸色更黑。   这女人是他的,凭什么被一群小不点霸占呀?   碍于御穹,芹妃和苏锦煜等人在场,御蓝斯强忍着,没有和儿子争抢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人。   却是南宫谨,上前来,把弟弟给拎到了一边去。   最关心自己婚期的世子爷,牵住自己的南宫夫人,忍不住拽了拽娘亲的袍袖。   锦璃看出儿子有话要说,只得把两个女儿放在摇篮内,入了内殿。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俯视一对儿精致可爱的小人儿,满心欢喜,溢到了眼底。   打第一眼看到淳于缦,便莫名觉得投缘,每次看到这娇憨善良的小丫头,都会忍不住想到,那日满殿喧闹嘈杂之下,她和谨儿安安静静,在桌子底下建成一座小小家舍的情形。   所谓琴瑟和谐,就是如此,天生注定的。   淳于缦玩惯家家酒,早知成婚是怎么回事,倒不觉得羞。   然而,被未来婆婆一双美丽的眼睛这般瞧着,小脸儿低垂着,越是苹果般鲜红可爱。   南宫谨先简单承禀了订婚的事,那一日来了什么人,喝了什么酒,祭司与拜礼的事宜,无一遗漏。   锦璃耐心听着,忽觉得儿子突然成了小大人,说话面面俱到,从容不迫,眼神也更多了几分坚毅与沉稳。   然而,儿子这般模样,却让她忍不住心疼。   这孩子从前世到今生,都是被逼迫着成长起来的。   她和御蓝斯不在,也多亏他看顾无殇和两个妹妹。   她温柔地视线细细看过儿子俊美的小脸儿,落在他和淳于缦十指相扣的小手上。   这小子,这回是动了真心。   这郑重的样子,不亚于任何成年且有担当的男子。   这霸道的小模样,竟是生怕淳于缦跑了一般,透着一股紧张地珍惜。   事实上,南宫谨这几日,的确惧怕出事,所以,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始终把他的南宫夫人带在身边。   倒是满宫的宫人也都习惯了,看着两个小人儿形影不离。   “婚期是何时?皇祖父可定了?”   这正是南宫谨最发愁的,提起婚期,小家伙超脱年龄的焦躁。   “娘亲,皇祖父和父王都说,要曾祖母选定婚期。”   锦璃听得眉头微皱,“曾祖母如何决定的?”   “她住到客栈已有三五日,皇祖父也曾问过她,伏瀛占卜,也说越快越好,她却直说尚未考虑好……”   淳于缦也回握住他的手。   她本并不急着出嫁,但是夫君着急迎娶她   tang呀,而爹爹和娘亲也因太后的再三犹豫,莫名恐慌。   因此,小丫头也渐渐地暗生不安。   “王妃娘娘,太后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会的!太后怎可能不喜欢你?”锦璃温柔怜爱地抚在淳于缦头上,“我们的南宫夫人这样乖巧漂亮,大家都喜欢,太后也定然喜欢你。至于婚期,我和殿下商议,若太后娘娘迟迟不予决定,我们另想办法。好不好?”   “嗯!”小丫头这才点头。   然而,南宫谨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答复。   “娘亲,父王是在我和缦儿订婚之时,当众承诺了缦儿的双亲,说你回宫之后,便举行婚礼,满朝官员皆是在场。我担心,太后她有意拖延,故意害父王失信!”   锦璃把这话听在心里,暗暗焦灼,怕两个小人儿更着急,她始终温柔含笑。   “谨儿,你这猜测可是全无道理的,曾祖母不会这样做的,如此辱没皇族颜面,也不像她老人家能做的。还有,在血族,隔墙有耳,不可乱说,否则,会惹出更多嫌隙,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南宫谨惊骇地忙单膝跪下。   他差点忘了,曾祖母神力无边,恐怕正监听着整座王宫。   “娘亲教训的是,谨儿以后再不敢如此。”   “傻小子,给娘亲跪什么?快起来!”   锦璃看出他是真的生了惧意,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儿,把他和淳于缦揽入怀中拥紧。   “恐怕,太后是因肃娴和许麒被杀一事耿耿于怀,才难以抉择。”   她虽如此安慰儿子,却无法安慰自己。   虽然事发当日,她眼睛看不到,却清楚地记得,太后那股咄咄逼人的杀气。而两个女儿,也正是因为太后当日对御蓝斯的严苛审问,才动了胎气,急迫降生……   想起肃娴和许麒,这对热差点害死她的女子,锦璃却只记得王氏锦缎门前,那一缸荷花锦鲤。   那红衣如血的惊艳女子,与白袍的她映在水缸之内,仿佛天地两仪,红白分明。   然而,谁能想到,那女子……竟是暗藏了杀机!   而许麒,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冰冷的轮廓。   若非那一天御风牵引着她的手,逼迫她触摸那孩子,她对许麒的认识,恐怕仅止于那个名字。   拥有精纯之血的孩子,原来是那般冰冷,乍碰上去,尸体般骇人。   却只有那样冰冷凶残的孩子,才能讨得血族太后的全部欢心。   哪怕他卑鄙,不择手段,在那疼宠他的长辈眼里,也是吸血鬼可爱与本真的体现。   而她的孩子,善良率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吸血鬼眼里,这恐怕是“懦弱无能”的吧!   血族太后怎会喜欢这样残缺的孩子呢?!   *   这一晚,锦璃备下几样礼物,准备敬献太后。   为庆祝她的痊愈,御蓝斯特别安排家宴,也顾及南宫谨的婚期,特别派乐正夕出宫,去请太后与翱王。   然而,前来的,却只有翱王御风一人前来。   殿内,摆放十几盆白雾缭绕的冰,凉爽宜人。   御蓝斯见翱王独自踏着一地淡黄的月光进来,拥着锦璃起身,上前行礼,不禁怒火爆燃。   “免礼吧,以后你们不必再如此跪本王,只当本王是朋友即可。”   南宫恪在桌旁忍不住问道,“皇祖父,平时,您和皇祖母可是形影不离的。怎就您一个人来了?”   御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锦璃的眼睛,随口笑道,“你皇祖母去了玉鳞江,因离开的早,不知今日家宴。湖畔上,这个时辰有歌舞画舫行经,她说要去开开眼界。”   锦璃和御蓝斯相视,两人却皆是明白,御风的一番话,不过是在掩饰。   她忙上前,接了御风带来的礼物,打开礼盒,见是一柄精致的短剑,不禁微怔。   这的确像极了朋友间的馈赠,全然不像长辈的赏赐。   “拿着防身吧。”   “是,谢皇祖父!   ☆、第303章 翱王厚礼,血杀   长方的淡紫丝锦盒,内衬黑丝绒布,镶嵌着七星宝石的短剑,搁在里面的凹处,精致华美,令人惊叹。   这的确是一柄非常适合女子用的短剑匀。   剑鞘上花纹繁复,偏巧,雕刻的是荷花荷叶,荷叶的叶脉根根精细,精细古雅,看上去历史久远。   锦璃捧着锦盒,转手交给跟在身侧的小莲。   小莲忙两手托住,锦璃从盒子里拿出镶嵌着宝石的短剑,疑惑不解。   好好的庆贺康复的晚宴,御风却送如此一柄利器,这东西是好东西,却未免太……不吉利。   他是在提醒她,有血光之灾么?   御穹认出短剑上的红色宝石,并非一般的东西。   “锦璃,这东西乃是血族神物,是你的皇祖父以血祭养的,需得有缘之人才能拔开……”   他的话没有说完,大家也没来得及猜测他话中的深意掇。   锦璃便握住剑柄,不经意地一抽,并没有用多少力道,手上的短剑竟缓缓地出了剑鞘。   “父皇,你说的有缘人……怎么我就……”   她握着剑柄,不禁怀疑御穹那番话是在开玩笑。这柄剑,除了样子漂亮些,真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御穹话音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御风。   御风也一脸惊疑,他本只想把这剑交给锦璃,给个警示,也实在不想再看到这柄剑,却丢了可惜,才拿来给她。   他深知,这女子聪慧绝顶,收到不同寻常的礼物,自然会多做猜想,却没想到,她竟……拔得出来。   御蓝斯鹰眸微凛,因祖父与父亲神情诡异,亦是大惑不解。   他也忍不住猜测御风送这礼物的目的,然而,长辈赐予,再不吉利,也该接纳。   锦璃却没有时机欣赏短剑的光华,下一刻,那剑便被弥里倏然夺了过去,收回剑鞘中。   “哎?弥里……”她还没看出什么呢!这剑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璃儿,这剑太贵重,乃是从前翱王殿下的贴身之物。你不能收!”   “呃……”   弥里无视她的惋惜,把短剑收回了锦盒内,盒盖严严实实扣上,瞬间那刚刚打开的绸带也系成了原来的蝴蝶结的模样。   他一番举动行云流水,不曾有丝毫中断。   转瞬,那锦盒就被他双手捧住,递回到了御风面前。   那淡紫色的锦盒在那双白皙的手上,也似比刚才更精致华美。   “弥里,你这是干什么?”锦璃不可置信。   弥里恭谨俯首,“翱王殿下,请原谅!这东西,锦璃不能收,也不配收,她是晚辈,受不得如此大礼。作为她的转变者,我有权帮她拒绝任何不该收的东西。”   锦璃担心地探看御风的神情,恐慌地脸儿不见血色。   这礼物就算要退回,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退回呀!   这太唐突,太失礼,太尴尬!   御风是他能轻易得罪的吗?   御风眼神复杂地俯视着锦盒,却无丝毫不适,他接过去,把锦盒收在了袍袖中。   “锦璃,别怪弥里,失礼之人是我。”   这柄剑,陪他在黑棺内长眠万年之久,他出来之后,早想把它送给莲央,却又怕她如多年前一样,不肯收。   两人的一番争吵,他失望已极,再没有机会送出去。   沉睡皇陵已久,他也不想再带着这东西返回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甚至不想再看到它。   乐正夕前去传话,邀请他来家宴,他正闷在房内,对这东西左右为难。   乐正夕进去拿,以为这礼物是准备来送给锦璃的,便格外瞧了瞧,上面荷花怒放,莲子浮雕,清晰柔滑。   “这上面的荷花,正是王妃娘娘喜欢的,莲子寓意也好。母子连心,王妃娘娘正是溟王殿下和世子郡主们才努力复明。”   于是,他就把这剑拿了来。   “因过来仓促,没有准备别的礼物,随手便拿了这一件。”   御穹听得此话,明显地呼出一口气。   锦璃因他这声叹息,顿觉不安。   而弥里坐下时,格外和凌一相视看了一眼,两人神情都古怪地有些沉重。   一份礼物,闹到如此境地,御蓝斯也不禁觉得那东西深不可测,倒也没有再多问。   他拥着锦璃在怀,安慰拍了拍她的肩。   “皇祖父不介意,你就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嗯。”她仰脸儿对他温柔浅笑,“我没事。”   “改天依照那样子给你打造一个,既然弥里都帮你拒绝,可见是真的不能收下。”   她知道,弥里绝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既然不能收,便罢了。   她只是想不通,御风拿这么一个凶器来当厚礼,竟是非得有缘人才能拔出,而且……   tang还不能收下。   他这到底何意?!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喜欢绣花针更胜过刀剑,不过是看着那短剑的样子新奇而已。”   御蓝斯失笑耸肩。   说到绣花针,便想起她眼瞎之下,也能绣花的情景。   更让他暗囧的是,那日在亭子里,蝶翼上还有他刺绣的两针……   但愿那东西已经被青丹她们丢掉了。   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拥着锦璃坐下来。   南宫恪却对那柄古怪的短剑,异常熟悉。   那是搁在御风棺木里的陪葬之物,而其他王孙贵胄,陪葬的宝物与女人多不胜数,他却独这剑相伴棺中。   上面的七颗宝石,是打碎连心手镯,镶嵌上去的。   当年,他珍爱莲央,为怕给她引来杀身之祸,因此打造成这样一柄短剑送给她。   然而,莲央有孕,怕牵累孩子,这短剑送不出,他便黯然带入黑棺,从此沉眠不醒。   前世,南宫恪独占血族之后,连同御氏祖墓一并毁掉。   唯独那柄剑,如何煅烧,打砸,都毁不掉。   他便只能留下,收进兵器库,却又无人能拔出。   军中力大无穷,年逾万年的狼人,也对这柄剑束手无策。   因关于御风的所有史书被御尊下令烧毁,因此,无人知晓这柄剑的来历。   照理说,这柄剑是只有莲央太后才能拔出的,父皇刚才那句所谓的“有缘人”,不过是不想让大家误解。   他也想不通,锦璃为何能拔开这剑。   但御尊做事素有分寸,断然不会对锦璃暗生不该有的感情。   他波澜无惊地从高背椅上起身,催促道,“大家先用膳吧!”   夜明珠辉煌莹白的光下,环着巨大的圆桌,众男女与孩童,锦衣惊艳,容颜幻美,皆是如仙如魔一般。   南宫谨把小巧玲珑的果味血糕,盛放在小盘子里,一盘给弟弟,一盘给淳于缦。   淳于缦见他竟直接坐下来,忍不住问,“夫君,你不吃这个吗?”   “吃,我们一起吃!”   说着,他就拿小汤匙挖下去,先喂到她唇边,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欢畅愉快。   无殇斜睨着他们,不满意哥哥就这么被抢走。   他很不开心地鼓着腮儿,斜瞪淳于缦。   “哥哥,为省么不喂殇儿呐?以前,都是哥哥和殇儿一人一口……”   南宫谨动作僵住,见满桌的人都看自己,无奈地把小汤匙递给淳于缦,他则拿过无殇那个,挖起一勺,喂到小家伙嘟着的嘴儿前,“来,啊——”   无殇就听话地张口,“啊呜!”   到底是小孩子,开心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淳于缦悻悻地拿小汤匙自己吃,澄澈的眼睛却忍不住斜睨过去,纵然闷着委屈,却没有多说什么。   满桌的大人们看着三个小人儿,皆是忍不住莞尔,却谁也没有惊动他们。   孙嬷嬷瞧着众人,亦是忍不住欣慰,然而,她最开心的是,她的主子能复明归来。   她在锦璃身旁说道,“王妃娘娘,不如请画师画下这次家宴。”   “好啊。”锦璃应着,含笑看御蓝斯,问询他的意思。   “不必请画师,改天我亲手画下来。”   “是,奴婢这是高兴糊涂了,忘了殿下的画技超凡呢!”   接下来,大家又商讨着婚宴的礼俗,并没有因为前一刻礼物的事,受到丝毫影响。   御穹对大家说道,“正好,借着谨儿和缦儿成婚,补上了琴儿和瑟儿的满月酒,双喜临门,正热闹。”   锦璃和御蓝斯相视而笑,没有反对。如此安排,正可剩了大家来回奔忙。   *   这一晚,溟王宫家宴和睦。   几百里之外,路途盘绕的山林内……   御之煌因苏无殇的一封救命信,重获自由,却也任重道远。   他一袭金甲,身裹融入夜色的黑披风,领首策马在前,警惕地眺望着深不可测的密林。   他身后,是装满翡翠的冗长车队,车队后则紧随三万精兵相护。   此处,是前往镜水城的唯一一条路,雾气与林木鸟兽的气息浓重,难辨险恶。   这种浓密的山林,时常有群居吸血鬼出没,还是谨慎为上。   免翡翠被劫,他从身后的士兵手上拿过火把举起,调转马头,威严下令。   “暂且在此安营扎寨,明日天亮之后启程。”   “是!”   御之煌叫来贴身随侍,“周鄞?”   “属下在。”身躯魁伟的男子,忙策马上前。   “派人布防巡逻,晚上分队轮值,让大家都有的休息。”   周鄞跪下应声领命,即刻调派士兵巡逻,并派人前往山林深处猎食猛兽飞禽,取血饮用。   然而,半个时辰后,营帐搭建好,篝火也燃起,大家已然等得饥肠辘辘,却还是不见打猎的士兵们返回。   树林中,突然有一股恶臭的狼人之气散发出来,伴随呼呼的奔跑声,地动山摇。   恰在此时,有打猎的士兵拖着一只无尾的巨狼返回来。   那怪物被丢在地上,沉重的身躯,震得地面隐隐晃动。   “皇子殿下,树林里埋伏了很多这样没有尾巴的狼人!”   御之煌身影飞移,暗风阴沉。   他瞬间到了巨狼近前,黑色披风飘忽如翼,高大的身躯蹲下来,仔细检查巨狼的断尾处……   这是他的外婆安凤归和她的宝贝徒儿霓沙朵,亲手驯养的狼人。   除了她们,再无其他人,敢用这种凶残的手段对待狼人。   安凤归留给他一批狼兽死士,暗藏京城外的深山之外。   这批军队虽然宣告了属于他御之煌,由还是安凤归亲自转变的子嗣安魁率领。   安凤归也曾下过命令,有朝一日,定帮他报杀母之仇,杀了御蓝斯和南宫恪,夺取血族,一统霸业。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完全效忠安凤归,待他夺取霸业之时,将她尊奉为太皇太后。   一旦他倒戈,效忠皇室,安魁便可代她杀了他。   正在他暗忖之际,巨狼陡然睁开绿眸。   这一眼太复杂,愤怒,憎恶,仇恨,不甘……还有痛苦。   没有狼人愿意被吸血鬼奴役,也没有狼人愿意变成这般模样,至死……都不能化为人形,这是永远难以改变的屈辱和悲恸!   御之煌无法与这可悲的巨狼对视,迅速抽剑,挥向巨狼的脖颈。   血腥溅地,巨狼身首异处。   他忽然明白,父皇为何答应无殇,给他自由。   而苏无殇,那个聪颖可爱,美得能柔化人心的男孩,善良地为他争取了活命的机会,可曾料想到今日的一场血腥之战呢?!   他心中怀疑,却又无法笃定。   那小子话都说不利落,字也不会写,定然不知安凤归是何许人。   他被保护在溟王宫内,也定然不知,时间存在这样残缺凶猛的狼兽。   然而,他却低估了无殇的头脑!   这一幕,无殇不只是料想到了,还请了伏瀛占卜过成败。   而且,告知了御蓝斯。   也正因如此,御蓝斯才对此事不曾过问,还慷慨地赠予三万精兵一路相护。   树林中狼兽的奔跑声,愈来愈近……   御之煌不敢估量,这里到底藏了多少狼首,眼下的境况也容不得他迟疑。   “列队,布阵,严加防卫!”   他一声令下,所有围着篝火而坐的士兵,迅疾起身,拿弓箭,刀,剑,长矛和盾牌,默契地瞬间组成十二队,分列车队两侧,每边六队,弓箭手,布防于最外侧。   周鄞见御之煌长剑举起,迅速下令,“弓箭手准备!”   所有的吸血鬼,皆是双眸杀气猩红,他们不敢想象,那些狼人凶残到何种境地。   却皆是听说了,天下无敌的溟王,还有先帝左右护法弥里和凌一,便是于黑杉岭,栽在这样一群恶狼手里,被安凤归抓获。   御之煌无声挥展羽翼,飞上树林上方,俯视而下,在黑暗中,看清了树林滚滚的波动。   他长剑猛然向下一挥,剑气迸射。   “射箭!”   弓箭手,飞箭离弦。   树林深处,一个高大的黑影纵身而出,凶悍地鹰隼般,朝着御之煌突袭而去。   “安魁,你这是自寻死路!”   御之煌挥剑朝他劈过去,光刃如虹,横斩黑影腰间。   安魁一个跟斗翻转,迅敏躲过……   御之煌冷声警告,“若你下令撤兵,本皇子可放你一条活路!”   安魁嘲讽冷笑,却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   血族里的三岁孩童都知,这御之煌乃是皇族里最贪色好利的皇子,一不懂齐家治国,二不懂用兵之道,三无才无德。   “主子遗命在先,安魁必要帮她斩杀叛徒!”   叛徒?他御之煌算什么叛徒?   “冥顽不灵的蠢东西!”御之煌怒斥一声,挥剑迎向他,对下面的周鄞下令,“所有叛军,杀无赦!”   周鄞在下面举剑怒嚷,“杀!”   狼兽如洪水,冲出树林的一刻,弓箭手们迅速后退,撤入盾牌之后。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自盾牌缝隙里此处长矛与长剑。   顷刻间,扑袭而来的巨狼,有的被刺穿身体,有的被砍去四肢,死伤大片……   安魁在树林之上与御之煌恶斗之际   ,俯视下去,就见胜败已见分晓。   御之煌忍不住冷笑,“本皇子是没什么统兵之道。不过,这些兵可都是老七一手训练出来的,而且,他早就防备着你们。”   安魁脸色骤变,在黑暗中狰狞的脸,血眸愈加森戾。   “无论如何,我今日,必替主子杀了你!”   “好样的,那么本皇子就不和你客气了!”   御之煌反而收起了长剑,他两只手陡然变成尖利地鬼爪。   “你是知道我的,我杀人,从来不喜欢用刀剑……”   话音落,他狂霸地嘶吼上前。   拥有精准之血的他,力量比安魁高出了百倍。   纵然安魁年长,却难以占据上风,两人从半空,打到树冠里,他壮而肥胖的身躯,在一片树枝里,伸展不开……   御之煌却并没有耗费多少气力,便魅影般,扣住他的脖颈。   “去地狱见你的主子吧。帮我给她老人家传句话,本皇子自始至终就不喜欢当傀儡,就算本皇子妄想得到天下,那也是姓御,不姓安,她要奴役本皇子,来生也做不到!”   话音落,他生生以蛮力将安魁扯碎丢了下去。   这一夜,太漫长……大片血液,浇灌了葱郁的林木,山间的风也溢满了血气。   *   偏殿宽大的软榻上,燕儿一般,整齐横躺了一排小娃儿。   锦璃确定他们睡沉,方才拖着睡袍下床,与候在床边的宫女一起,轻轻地拢好纱帐,踏上轻软的绣鞋,轻轻地走出内殿。   值夜的嬷嬷们,在外殿里守着,有的绣着荷包,有的在打盹,还有的在抄写经书。   锦璃脚步无声地出来,没有打扰她们。   她穿过宫廊,却见御蓝斯正立在书房的门口,仰望着星空。   他那俊雅霸气的样子,不像是在发呆,视线精锐,仿佛是落在了遥远的某一处。   从前,哥哥率兵攻打西部六城时,他也时常如此,往往她睡着时,他还醒着。   他可借着牵引传音,指挥他的军队,夺下万里之外的城池。   她轻轻地靠近他,没有惊扰地,立于他身侧,浸沐一身清凉的夜风,仰望他正在眺望的那片星空,心情莫名舒畅。   她复命的心愿不过就是如此简单,看到绝美的他,与他一起欣赏世间所有的风景。   御蓝斯发现她时,已然是在半个时辰后——她站得双腿已经僵硬。   而山林那边,所有的恶狼尽被斩杀干净,他的士兵们,无一伤亡。   御蓝斯回过神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僵硬的脖颈,不经意地嗅到空气里淡雅甜蜜的芬芳,侧首正对上锦璃温柔浅笑的凤眸。   视线落在她领口处,他便莫名地喉咙干涩,声音低哑。   “孩子们睡了?”   “嗯!一个时辰前就睡了。”她忍不住扶着他的手臂,向后抬起小腿,揉了揉腿肚子,“你忙完了吧?”   “忙完了。”   他忍不住把喜讯告诉她,宽厚的肩膀舒展放松下来。   “安凤归的余孽,已经全军覆没。”   她欣慰抬眸,凝视着他,眼底荡漾着柔柔的悸动。   “我知道,你迟早会除掉他们的。”   话说完,却又忍不住心疼于他眉宇间的疲惫。   她抬手轻抚他墨画般的剑眉,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他额上的细汗,蒙了水泽的肌肤,在光下光泽盈动……   “可以去歇息了吧?瞧你累得……”   她却不曾察觉,这简单的动作,正把盈满暗香的袍袖,送到了他的鼻端。   深沉的鹰眸,锁定她近在眼前的小臂……   白腻的肌肤,被飘逸的粉色丝袍映衬,愈显得吹弹可破。   他太想念这肌肤的触感与甜美味道。   莫名的燥热感觉,来的太过强烈,一时间毁灭了他的理智。   波澜无惊地几个呼吸,再也羁压不住,一弯身,便将她打横抱起,瞬间入了殿内……   *   寝殿内,灯光未亮,廊下八角宫灯的光,从内殿宏大的圆窗透进来,打亮了满室的夜明珠珠帘,光氲如荡漾的水,被层层纱帘滤过,暗昧温馨。   袍服抛落,似被摘除的蝶翼般,坠落在床边雪白的地毯上。   锦璃被轻轻地放躺在床榻上,羞赧地呼吸急促不稳。   他深重的吻,惹她嘤咛不止,更是她最想念贪恋的。   因为失明太久,这身体带给她的冲击,比从前更强烈。   她想认认真真,把他从头看到脚,却一对上他邪魅的鹰眸,便被吸纳了魂魄,整个心儿熏陶陶地,身子在他舌尖指尖的撩拨下,软腻成水,只得任他为所欲为。   他却看出她的意图,瞬间起身,将她抱坐到梳妆台上……   温暖的肌肤触   了清凉的台面,她敏感地战栗,“阿溟……你……你要做什么?”   他鹰眸闪烁,弯唇邪笑,俯身啄吻怀中娇羞的她,“我们一起看。”   她茫然无措,因羞耻的姿势,窘迫地快要抬不起头,“到底……看什么?”   下一刻,他冲入她体内,以最悍猛邪肆的行动告诉她,她应该看什么……   节奏愈来愈强烈,将她推向某个,她从不曾接近的顶峰。   乌黑的长发,丝缎般,流泻在台面上,伴着狂乱的婉转娇嚷,柔弱妩媚的摆动……   ☆、第304章 婚期至,花想容   一早,身着蓝色祥云小睡袍的无殇,气势汹汹地冲进正殿。   娘亲昨晚答应了,要陪他们睡得呀!   一早上,不见娘亲的踪影,毫无疑问,娘亲定是被爹爹抢跑了。   小家伙满腹怨气,刚刚睡醒的他,还有点肿眼泡,栗色的头发乱蓬蓬的,一团娇憨小脸儿,怨气阴霾堆积,萌态未减,水汽迷蒙的大眼睛,反而愈加生动惹人怜。   南宫谨和淳于缦、御雪儿都已在院子里练功瞻。   琴儿、瑟儿在忙碌解决人生大事——吃喝拉撒。   他却是全无心思做其他事…溽…   嬷嬷跟在后面,拿着衣袍追着嚷着,“无殇世子,先更衣呀!”   南宫谨大婚在即,溟王宫不早朝。   御蓝斯却还是辰时早起,在书房里忙碌了一阵,画完了昨晚的团圆宴,正好给刚起的锦璃画眉。   夫妻俩正在梳妆台前,商讨着南宫谨和淳于缦的婚期,乍见小人儿闷着火气冲进来,皆是哭笑不得。   水光潋滟的星眸闪烁,泫然欲泣,视线巴巴在爹爹和娘亲之间来回流转,不满意娘亲偏心爹爹,却不理自己。   “爹爹坏!昨晚,又把娘亲抢跑了。”   御蓝斯好不无辜,泰然握住锦璃的手。   “无殇,你娘亲本就是爹爹的女人……”   锦璃担心爷俩起争执,忙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不怪爹爹,是娘亲自己跑过来的。娘亲想殇儿,也想爹爹呀。”   这话,爷俩都爱听。   大的不怨,小的哼哼着,就无尾熊似地闷在她怀里去,却还不忘把爹爹的大手打开了。   “娘亲今晚要和殇儿睡,不准偷跑!”   娘亲一回来,就抱琴儿,瑟儿,还拉着哥哥和淳于缦好一阵说话,却唯独冷落了他。   小家伙那股子怨气发酵了一天加一晚,打定主意讨点补偿不可。   锦璃挑眉对一脸吃味的夫君失笑,只得应着,“好,好,好!娘亲再也不偷跑了,就陪殇儿。”   说着,她给嬷嬷打手势,接过小衣袍,亲手给儿子更衣,趁机就咯吱他的腋窝,母子俩又笑又闹,御蓝斯瞧着她们,也忍不住掺和一把。   锦璃却还是惦记婚期一事。   “阿溟,不如……我们带孩子们过去,给太后请个安,让她入宫来吧。”   眼下这种境况,臣民们恐怕早已议论纷纷。   御蓝斯鹰眸微眯,转开了视线,状似忙碌地帮她整理梳妆台……   “她不给定婚期,就让皇祖父定下也是一样的。”   “可……她毕竟是你的祖母,是曾扶养你长大的长辈。”   锦璃看得出,如此嫌隙,他闷在心里,沉痛难言。   而太后,这般拖延两个无辜孩子的婚期,不得不说是——迁怒。   “锦璃,你以为,在皇祖父和父皇联手守护血族的境况下,凭他轩辕博,有胆子扣押我们,且妄想杀了苏梵吗?”   锦璃脸色微变,见怀里的无殇神情也诧异,便让嬷嬷把他带了下去。   她忙正襟坐下来,“阿溟,你……此话何意?”   御蓝斯耐心地解释,“苏梵刚满月,一点小娃儿,微不足道。他却关系到血族与狼族的未来,他能否被容于世,还得看两国君主的意思。皇祖父对此事不曾评断,便是默许,父皇也半句没多言,轩辕博却不但要杀,还妄想杀苏梵,留下你给轩辕苍,这其中,恐怕早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你的意思是,太后给了轩辕博胆子?”   他不羁地嘲讽道,“所幸,她给了,轩辕博还是忌惮皇祖父,因此,我们和轩辕苍谈妥,离开狼族,他也未再派人追杀。”   锦璃却还是不愿他如此猜测。这意味着,太后要对她斩尽杀绝。   “阿溟……”   御蓝斯握住她的手,疼惜地不忍苛责。   他明白,她并非不知太后危险,却还是执意如此,是为顾及他的声誉,也为化解他和太后之间的祖孙矛盾。   “璃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吸血鬼的世界里,亲情瞬间可变为杀气,且往往最亲的人,伤你最深。他们凶残之时,不留丝毫情面。正如那日御蔷咬你,若非我阻止及时,你可能被她撕断了脖子。”   锦璃哑口无言。   御蓝斯和缓了口气,郑重说道,“这婚期还是由皇祖父来定。那个女人,本王绝不让她靠近王宫半步。”   他不放心地捧住她刚刚描画惊艳的脸儿,深重一吻,印在她的唇瓣上,“不准私自去见她。”   “好。”   *   晌午时分,御风选定婚期,伏瀛推算吉凶,确定合宜。   御穹下旨,正式为南宫谨与淳于缦赐婚,婚期定在三日后。   满城满宫,都为这轰动喜庆的婚事忙碌起来   tang。   大红喜结,彩灯彩旗,铺天盖地,喜气洋溢,满城绚烂。   因康邕携王绮茹,康恒等人前来贺喜,御蓝斯亲自带护卫前往玉鳞江畔迎驾。   他不忍锦璃疲累,只盯住她与孩子们随御穹在宫门处迎驾即可。   江畔暖风炎热,御蓝斯见龙首大船近了栈桥,忙上前快走几步。   嗅到一股诡异的胭脂香,他狐疑微怔,乍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大手遮挡在眼睛上,看向龙首大船上,立在康恒身边的女子。   奇怪,这股胭脂香,这狼族女子的气息,分明是冷千烟的。   那女子一身湖水绿的锦袍,侧依在康恒怀里,小鸟依人。   她身侧,还有一位与南宫谨一般大的红衣女孩。   姐妹俩容貌皆是相似而惊艳,却不是冷千烟和冷梦舞姐妹俩的模样。   康邕拥着王绮茹在前,从龙首大船上下来,与御蓝斯寒暄。   王绮茹最是关切女儿、外孙和两个外孙女的状况,追问不停。   因传言锦璃失明,她和康邕始终悬着心。   御蓝斯直接回她,“皇贵妃娘娘莫急,稍后您亲眼见到,自有答案了。”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康恒与他身边的女子,“康恒,你这是……成婚了?”   康恒不羁挑眉,与那女子十指相扣,对御蓝斯笑道,“只是订婚,还没来得及成,带来先让前妻过目!”   御蓝斯因他对锦璃的称谓,又竖起眉头。“你倒是大方,不怕未来娇妻吃醋?”   “溟王殿下放心,我是不会和王妃娘娘计较的。”   这女子一开口,御蓝斯冷眸阴沉微眯,唇角却依旧扬着笑。   他略一思忖,转身叫了寒冽上前。   “在客栈给康恒和这位冷小姐订下房间。”   那女子脸色从容,未有丝毫改变。   康恒无奈地纠正道,“御蓝斯,你弄错了,她不姓冷,姓花,名叫花想容。”   “是么?本王怎觉得,花小姐是姓冷?!”   康恒因他阴冷的神情狐疑,不禁多看了花想容两眼,却见她唇角扬着妩媚高深的浅笑。   自从与这女子相识,他不曾见她如此笑过。   他所了解的是,这女子家破人亡,独自经营一家茶铺,照顾年幼的妹妹。   那日,他和几个朋友去喝茶,偏巧愚见几个狼人和吸血鬼调戏她,于是出手相救……   这女子有一般狼人女子的热情,却又与众不同。   当然,她不只是姿容绝美,她在茶铺里,拥着妹妹哭泣的样子,让他忽然想到了喜欢孩子的锦璃,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也总不能一直独身,如此,锦璃也会过意不去。   于是,他便把这女子带入了宫中。   父皇见他改过自新,重新开始,也深感欣慰,便给他与花想容赐婚。   他又把那小女孩拉到身前,“这位是她妹妹,名叫花玹儿。”   不管他如何介绍,御蓝斯都没有纠正自己的错,也没有为这点“错误”,向所谓的花小姐致歉。   他转身就带着康邕与王绮茹上车,康恒和花想容姐妹二人,则被寒冽送上了另一辆马车。   溟王寝宫大门处,乐正夕带着人,将冗长的红毯铺出了大门。   御穹正忙着下来台阶。   随行迎驾的人,已然等在大殿长阶之下,有苏锦煜和御胭媚,南宫恪,弥里,凌一,芹妃,以及南宫谨和御雪儿等,一群小不点。   唯独,少了锦璃和轩辕玖。   御穹隐约不安,南宫谨上前说道,“皇祖父放心,娘亲会回来的。”   此刻,轩辕玖正徘徊于太后所居地客栈楼下。   宝石似地绿眸,焦灼不安,频频看向楼上,想探听里面的动静,却听不到。   锦璃进去之前说过,一旦出事,她会从窗口跳下来。   但是,凭她那点的速度,怎能逃得过太后锋利的鬼爪?!   ☆、第305章 催眠太后找虫虫   出入客栈的人,皆是忍不住侧目,只因这如热锅蚂蚁的狼族男子,绿眸银袍,面如冠玉,太过惊艳。   肩上突然落下一只冰冷的大手,轩辕玖恐慌地猛然转头…瞻…   一张冷酷绝美的俊颜,近在咫尺,这五官,这头发,这袍服……他甚至能看到幽深的紫瞳里,映出的影子。   谢天谢地,这人只是像御蓝斯,却不是御蓝斯!   “翱王殿下!”轩辕玖拿手帕仓惶擦了擦额角的汗,像是偷东西被抓当场,忙跪下来。   御风优雅伸手,忙拉住他的手肘,迅速将他扶起来,笑颜内敛宽和。   “这里人来人往的,跪着不好看,免了!”   轩辕玖直起身姿,脸色却青一阵,白一阵,清透的肌肤因挂满冷汗,愈加光泽如白玉般无暇剔透。   “锦璃在上面?”   “没……呃……在。溽”   她不只在,还得寸进尺,要了他刚以黑杉岭的红色毒花研制的“浮生如梦”洒在了裙摆上,可恶的是,他对那药的药性,也并不确定。   御风和蔼失笑,“别担心,锦璃很好。免得穹儿担心,你先回宫去,让他放心。”   轩辕玖顿时呼出一口气,差点瘫在地上,对他三拜九叩。   他正是怕极了锦璃出事,难对御蓝斯交代。   若锦璃因此少一根汗毛,恐怕御蓝斯会薅了他全身的狼毛!   见他逃似的不见了踪影,御风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抬头看向窗口,听到里面的一番交谈,神情却顿时变得复杂而失望。   然而,锦璃能主动过来,还是令他欣慰的。   这小女子,爱御蓝斯,爱到了面面俱到,爱到了极致,而且,她做事的方式,也静柔如水,无惊无动。   *   房内,因为莲央的入住,布置地精致奢华,宛若宫殿。   这客栈是隶属王宫的,每一个房间都精致高雅,皆堪比王宫的布置。   罗汉榻一侧的高几上,白玉莲花香炉,燃着上好的檀香。   这香气掺杂了浓烈的胭脂香,满室浓烈似毒。   然而香虽香,却因那凤冠女子一身的冰冷杀气,华贵逼人的房内,却无半分温馨之气。   她慵懒歪靠在罗汉榻的方枕上,艳若凤尾的吊梢眉眼,在窗外打进的光里,闪烁着幽幽妩媚的蓝色。   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苏锦璃,你的聪慧与美貌惊人,这假惺惺的本事,也叫人刮目相看。”   锦璃冗长的鹅黄蓝纹蛟绡纱袍,倾散满地。   因为迎接母妃和父皇,她格外打扮了一番。   却也得益于这一身裙摆宏大的袍服,她撒上的药粉,扩散效果更嘉。   不过,在这种境况下,她脊背负荆,穿一身染血白袍,面容凄苦可怜,似乎更讨喜些。   她若有所思地自嘲一笑,淡然开口。   “您厌恶锦璃,尽管厌恶,锦璃无怨。但,罪不累及无辜,请您像从前一样,住进溟王宫,让谨儿和缦儿的婚礼能顺利进行。”   莲央猛地坐起身来,身子俯下去,尖锐的獠牙,在深浓的檀色唇角,光泽锋利森白。   “你以为哀家不想去参加曾孙的婚礼么?但是苏锦璃,你做了什么?”   锦璃疑惑不解,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禁怀疑,莲央从前对她的欣赏和疼惜,都是假的。   莲央却看到她这副茫然无辜的神态,反而愈加憎恶。   “曾孙的婚事,该由哀家决定!整个皇族的,所有人的婚事,包括你和溟儿的,都是哀家决定!你做了什么?嗯?”   “太后,淳于家对阿溟忠心耿耿……”   “淳于家平庸无能,胆怯怕事,配得上谨儿么?他们能帮他什么?”   锦璃哭笑不得,婚姻大事,论到这个“帮”字,便成了污秽不堪的交易。   她前世今生,嫁了这么多次,次次都是交易。   就连嫁给御蓝斯,也是深藏了交易。   御蓝斯当初正是看中她宁安王郡主的地位,和王氏继承人的身份,以及所谓的九命真凤,才接近她。   她若没有这点护身符,恐怕他断然不会多看她一眼。   收获这份幸福,是属万幸中的侥幸。   因此,她宁死,也不想儿女们的婚事,掺杂这等污秽的勾当。   “太后当年的婚事,也是由御氏皇族的先祖做主的。太后,您这一生被如此安排,您开心么?”   莲央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驳斥。   艳红妖冶的双眸,阴冷俯视着锦璃无惊无惧的俏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不相信,这女子感觉不到她的杀气。   如此无惧死亡的女子,世间实在不多。   就连那肃娴,也是匍匐她脚下,巴结着,恳求着,这苏锦璃却……如此冥顽不灵!   “哀家很开心,哀家是至高无上的皇后,无人可及的太后,天下所有女子对哀家又羡又妒,哀家如何不开心?”   “太后那些年,不想念翱王?”   “他连天下都得不到,也没资格得到哀家和哀家的儿子!”   “太后心胸宽大至此,可容得下江山,却容不得真爱?!从前,竟是锦璃看错了太后。”   她无视眼前杀气森冷的红眸,从容不迫地说道。   “锦璃没有太后这样的魄力。而谨儿,几番劫难,才得以一帆风顺,他眼里也容不得这样的交易。那可怜的孩子,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与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对她从一而终,与她携手不相离。”   莲央轻蔑坐正了身躯,“谨儿将来该是御氏皇族的储君……你如此冒然为他定下婚事,会误他终生!”   “那么……把他的母亲出卖给狼族,便不是误他终生了吗?”   “苏锦璃,你不配当他的母亲。你这双眼睛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的确,锦璃这双眼睛,是因为苍兄的泪,但是……”   “哀家所做的,不过是成全你和轩辕苍的一番情,你若和他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也都看到了,所有人都期望阿溟迎娶一位拥有精纯之血的女子,如此才是帝王之风。”   锦璃无奈苦笑,“可是锦璃记得,当年,是您老人家极力相助,才相助阿溟和锦璃在一起的。锦璃始终感恩铭记,不敢遗忘。阿溟如今唾手可得天下,太后便决定为他更换王妃?”   莲央别开了头,默然没有解释。   这一刻,御风不在,她也没有必要在强自撑着面子,理论什么皇族规矩。   “若你不想耽搁溟儿的帝王霸业,就该依了哀家的安排。”   “阿溟是孝顺您老人家的,不管您对他如何,对锦璃如何,阿溟已然留了情面。您错在先,这样逼迫他担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对他不公。”   锦璃说完,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无论如何,锦璃定要让太后娘娘欢欢喜喜去参加婚礼。”   “凭你?哼哼……”莲央又靠回方枕上。   “太后有没有觉得有点头晕?”   “头晕?”莲央的确是有点头晕,而且,浑身使不出力气,否则,她早就撕了她。   她警惕地打掉了锦璃递过来的茶盅,心中狐疑,却并没有辨清什么怪异的气味儿。   “你给哀家下了毒?”   “锦璃只是想让太后娘娘,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   莲央想把毒药逼出来,却发现自己双手化成了鬼爪,却难以运功。   “你……”   锦璃怜悯地俯视着她狰狞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坠入阴暗的深渊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清醒,明明辨得清是非对错,却还是自甘堕落,不知悔悟。”   她诚意握住莲央戴满戒指和镂花护甲套的手,眼泪落下来。   “太后是阿溟最亲最爱的长辈,锦璃不想太后铸成大错,犯下死罪。那样的话,阿溟,皇上,翱王都会伤心难过,谨儿和无殇也会失望痛心,锦璃希望太后还如从前般,和蔼,可亲,大家依旧会敬您,爱您,疼惜您!”   莲央却听不进她的话,凭她长活万年,还没有人敢给她下毒,这可恶的人类女子,她活的不耐烦了!   “苏锦璃……你……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   她话音也开始含混不清,整个身体瘫软地仿佛不是自己的。   “浮生如梦。这种药,是轩辕玖根据吸血鬼的催眠之力研制的,所以……”   她把莲央按在方枕上,捧住她脂粉粘腻的脸,观察着她瞳孔的变化。   莲央全身僵硬,已然无法动弹,只能由着她摆布。   锦璃见她紫色的瞳孔一缩一放,均匀闪动,低沉开口。   “太后,您可听得到锦璃说话?”   “听——得——到。”   “忘记肃娴和许麒吧,忘记憎恨,放下对权势的执念,开开心心的。”   “忘记肃娴,忘记许麒,忘记憎恨……”莲央语速均匀地重复着她的声音。   “爱你的每一个孙儿,真心疼惜你亲手扶养长得御蓝斯,疼惜悔过自新的南宫恪,接纳南宫谨和淳于缦成婚的事实,如从前一样,宠爱着每天逗你开心的无殇,并真心的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幸福美满……”   莲央头脑完全被她主导,细柔缓慢地重复着她的话……   门就在这时忽然打开,锦璃转头,见进来的是御风,略松一口气。   她姿势未变,正要对莲央说,“继续爱着你曾经深爱的御风……”   御风却漠然上前来,大手捏住了莲央的下巴,将   她的脸强硬转过去。   “莲央,告诉我,你可曾爱过我?”   “你是谁?”   御风不禁狐疑,原来,他在她的脑海中,竟是空茫一片,不存在的吗?   “我是御风,曾经为你沉睡皇陵万年、消失于史册的翱王御风。”   “当然……爱过你。”   她的口气有些恍惚,似也不确定自己对他的爱,到底有几分。   御风清苦自嘲,是他倏忽了,时间,能冲淡了一切。   而他苏醒过来,心境还是在万年前,她的心境却沧海桑田,经历了多事。   她的太后之位,她儿孙们的未来,她的江山社稷,远远比他这位旧情人来的重要。   “或许,你爱过我,但是,为何你至今都不肯昭告天下,穹儿是我和你的亲骨肉!”   完全被催眠的莲央,难抵逼问,坦然而缓慢地回答。   “因为,我担不起祸乱宫闱的罪名,事情过去太久,臣民们不知,你是在婚前与我相识相恋的,我定然被认定为不守妇道的女子。我是太后……我是血族的太后……不能有丝毫瑕疵!”   御风崩溃地哼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腮骨微动,一股强烈的怒火促使他捏在她下颌上的大掌,化成狰狞的利爪。   万年,他沉睡皇陵,到底是为何?!他自己也迷茫不解了。   他的牺牲,竟是不及她的声誉来的重要么?!   所幸,这天下属于他的儿孙们,不至让他悔恨至死。   他咬牙切齿地深吸一口气,低沉地命令她,“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必再爱我。我们永远结束,从此,你只当我是御尊的兄弟即可。”   她乖乖应声,“是,你是御尊的兄弟。”   锦璃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对上御风痛苦深凝的紫瞳。   美丽的眼瞳,仿佛两丸不透光的紫色水晶,瞬间,又恢复清寒冷酷,仿佛前一刻锥心刺骨的痛,不曾存在过。   锦璃忍不住劝道,“你……可以让她比从前更爱你!”   “吸血鬼的催眠之力,最多可维持三五个月,这药能维系多久呢?”   “这药是轩辕玖刚刚研制的,没有给太后这样的吸血鬼用过,她力量高深,所以……我没有把握。但我确定,她从前那般和蔼可亲,接纳了事实,总会维持下去的。”   御风大掌落在锦璃头上,眼神疼惜而复杂,似看一块洁白无瑕不容污垢的羊脂玉,似看一个心存美好的婴儿。   “锦璃,你这样看待吸血鬼,在血族是活不长久的。”   “为何这样说?太后本是好人,她疼爱过阿溟,这是事实。”   “吸血鬼都是魔,都是鬼,心底贪婪,凶残难改,他们要伤你,只需一念,毫不犹豫。”   锦璃相信他的话,但是,她也相信,善恶都是因人而异。   她改变过康恒,改变过苏现,就连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苏妍珍,也改邪归正,她相信太后也总会好转的。   御风见她颦眉,知道她坚持己见,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视莲央,修长的指温柔拂过她描画精细的眉,却染了满指青黑的螺黛。   “当催眠的效力过去,她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可能还会变本加厉地对你。”   锦璃仰望着他,不禁暗生怜悯。   这男子为爱长眠万年,此刻定然是痛不欲生的。   可他却能如此理智地对她分析,评判他曾爱过的女子。   她不敢想象,他所承受的痛苦。   “谢翱王殿下提醒。”   御风承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背转过去,走向门口。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曾残暴杀戮过,也曾为争权夺利不择手段,甚至惹天下人忌惮恐惧,至今,我看到不喜欢的人,也恨不能杀掉,所以……任何吸血鬼,都不值得怜悯。”   说完,他推开门出去。   锦璃疑惑微怔,忙追出来。   “哎……你……你要离开?”   他停住脚步,回眸安慰。   “放心,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保护你们,有朝一日,若催眠失效,她变回原来的样子,我绝不容她犯错。”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若每日看到她痛不欲生,不如远走高飞,去游览天下,逍遥自在。”   他忽然明白,为何那么多男子喜欢她。   她有一双剔透清澈,且会说话,会关心人的眼睛。   她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痛和伤,且总能为他人着想。   他从袖中取出那柄陪伴万年的短剑,迟疑片刻,走到她面前。   “锦璃……”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剑放在她掌心上。   却分辨不清,是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这女子,还是,因为她的至纯至善至美,感动了这剑上的连心手镯。   “锦璃   ……”   她的手是暖的,上面没有任何戒指与缀饰,淡橙的指甲,似晨曦的光芒,美丽清莹,还有甜美的芬芳。   当年初识莲央,她的手也是这般洁净美好,可现在,她浑身上下,都是金光璀璨的累赘,以至于,他连她原初的灵魂都找不到了。   他动容深吸一口气,眼眶莫名灼红,恍惚间似听到寂冷的体内,有心跳的声音。   锦璃茫然疑惑,看着手上的剑,不明所以。   这东西不是不能收的吗?弥里帮她拒绝,且说的那么清楚,他为何又给?   她不敢忤逆这长发曳地,力量高深的男子,只恭顺低着头,看着剑,等待他开口。   然而,想到她爱着御蓝斯,想到她不畏艰险,为御蓝斯深入黑杉岭,穿越沙漠,想到她被御尊扣住脖颈,还能勇猛斩断他一条手臂……   御风终于还是……松开了掌中洁净的令人心疼的柔夷,倏然又把短剑收回袖中,仿佛从不曾拿出过。   绝美的鹅蛋脸,因他古怪的举动,似猫儿初见飞鸟游鱼般,疑惑探究。   却如何探究,也探究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她根本没有胆子直视他那双紫瞳。   静赏她生动的神情,他一眨眼,眼眶的灼红敛去,突然就莞尔笑出来。   “我只是想……想说,你能拔出这柄剑,我很开心。”   “哦!”锦璃讷然恍惚,不禁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错觉。   原来,他不是要把那东西送给她?!   御风上前,轻轻地给她一个拥抱,安抚轻拍她的脊背,一如长辈关切晚辈。   剑眉深重一凝,倏然,又转身不见了踪影。   锦璃略怔了片刻,想到室内的催眠还未结束,无心再探究这突然的拥抱到底何意,忙返回房内去。   *   迎驾队伍返回,御蓝斯策马领首在前,俊雅威严,英姿勃发。   锦璃在人群中惊艳地发出一声赞叹,咻——就蹲下去,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御蓝斯看到御风,莲央,御穹并排立于迎驾队伍前,顿时脸色铁青。   他微动缰绳,策马快行,锐利的鹰眸在人群里搜寻,却没有发现他不听话的娇妻。   但是,牵引在,连心手镯在,她是藏在哪儿了?   马车停住,宫女掀开车帘,王绮茹和康邕相携下来……   莲央忙笑着迎上去。   “邕帝,皇贵妃,一路辛苦了!锦璃和溟儿一直盼着你们来呢!”   说着,她就让嬷嬷和御胭媚,把三个襁褓都抱过来,“快瞧瞧你们的两个外孙女和孙儿,这两个小丫头脸儿长得与锦璃一模一样,可是快呀把人美哭了呢!”   御蓝斯戒备地始终盯着莲央,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笃定,她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怎样,浑身上下,也没有半分杀气,才从人群里寻找锦璃。   王绮茹见过儿子和儿媳,怀里抱了琴儿,忙不迭的又看嬷嬷抱过来的瑟儿,和康邕怀里的苏梵,一众人亲切谈笑热闹,乐得合不拢嘴。   然而,她见了该见的,疏解了憋闷多时的思念,却唯独……没有见到她疼在心骨里的宝贝女儿——苏锦璃。   “锦璃呢?怎……没看到她呀?”   王绮茹说着,问询看向御蓝斯。   他在人群外,也忙于寻找锦璃。   “皇外婆,爹爹,娘亲在这里。”   小不点苏无殇大声嚷着,却不明白,娘亲为何要蹲缩在人群里。   “娘亲,你在找虫虫么?”小家伙问着,也蹲下来。   锦璃挫败又无力,悻悻一叹,皮笑肉不笑地对儿子说道,“我在找地毯上的洞……”   小家伙就趴在地上找,引得一群人都禁不住往地上看。   乐正夕惶恐不已,差点要跪下来请罪。   “王妃娘娘,这地毯属下是检查过三遍的,属下保证,绝无破损之处!”   “地毯没有洞,是她惹得皇贵妃一直忧心,无地自容!”   御蓝斯冷嘲说着,上前霸道扣住锦璃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拥着她走向王绮茹。   “母妃,父皇!”锦璃忙打招呼。   御蓝斯却侧首顺势贴上她耳畔,低沉说道,“爱妃好本事,短短这点时间,竟能扭转乾坤?!”   “她没有伤到我,我……用了轩辕玖刚研制的催眠药。”   “能维持多久?”   “不知。”   不知?他一口气冲到心口,碍于众人在场,只得压制怒火。   “你最好没有做错,否则本王饶不了你!”   锦璃囧得脸儿涨红了脸儿,众人不禁误会,两人正忙于打情骂俏。   王绮茹瞧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深感欣慰。   女儿经历过一次眼盲,御蓝斯竟还是这般不离不弃,   深爱着她,着实难得。   锦璃跪倒了康邕和王绮茹面前,郑重地跪下叩首行礼。   这一跪,王绮茹便顷刻间泪流满面,说不出话……其实,所谓肃娴,所谓许麒,以及琴儿瑟儿突然早产,以及这内情,她并非不知。   孙嬷嬷早已写信,一一对她详禀过。   如今瞧着女儿完好,喜事在即,一家和乐,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莲央便拉着王绮茹喋喋不休,似回到了从前,王绮茹却应得有些僵硬。   御穹和御风皆是不动声色,与康邕寒暄。   御蓝斯则始终别闷着火气。一想到锦璃冒险去见莲央的情景,他就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女人为何如此冒险。   ☆、第306章 初吻初抱都没啦   康邕和王绮茹暂被送入原来曾居住的寝宫,这里每日都有人清扫擦拭,他们进门,就连院子里的花,都似从前般一样,倍感亲切。   康邕赞赏于御蓝斯的周到,忍不住宽和笑了笑,在花圃前静看片刻,才拾阶而上瞻。   “皇上,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皇上,暂去书房可好?”   “正好,朕也正想请教你如何建城之事……”   于是,两人领先在前,踏上宫廊就直接朝书房走去。   王绮茹看着两个俊伟的背影,无奈摇头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女儿的手,“正好咱们说话!”   锦璃担心她问肃娴母子之事,不敢多逗留,“母妃舟车劳顿,还是多歇息一会儿,璃儿晚膳再陪您聊。琴儿瑟儿那边,少不得人看顾。”   “罢了,就饶了你。”   锦璃随母亲进入内殿之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书房那边,听到御蓝斯说到“康恒和冷千烟”,后面的,想听再听不到。   御蓝斯总以结界防护,早已成了的习惯溽。   王绮茹直接入了内殿,在锦璃的服侍下脱去外袍,便在梳妆台前坐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儿,越看越心疼。   “璃儿,让她们忙。”   锦璃端详着母妃的发髻,细细地忙碌着,把她的头冠取下来,又体贴地为她揉了揉后颈。   “女儿喜欢伺候母妃。只可惜,孩子越来越多,陪母妃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琴儿瑟儿乖么?”   “嗯!她们乖,谨儿和无殇也比从前懂事了。却是当了母亲才知道,从前母妃教养璃儿时,有多辛苦。”   王绮茹轻声一叹,所有的话语和苦痛都散开了。   宫女端热水进来服侍,锦璃忙拿过毛巾,亲手浸透,轻揉,拧干,双手递到母亲面前。   王绮茹拿毛巾捂在脸上,久久放不下。   她并非看不出,女儿有意躲避话题。   锦璃看得心痛,跪下来俯在母亲的膝盖上。   “母妃……璃儿不孝,让您担心了。事情都过去了,女儿好好的,也希望母妃不要因此怪罪阿溟,阿溟日理万机还顾得璃儿和孩子们周全,他很辛苦……”   “我的傻孩子!”   王绮茹握紧了毛巾,从脸上移开,俯身把女儿揽入怀中……   御蓝斯和康邕进来时,正见王绮茹捧住锦璃的脸儿,疼惜地含泪笑着,仔细看着锦璃的眼睛。   两张梨花带雨、五官相似的脸,一个慈爱动人,一个孝顺乖巧,在金纱低垂的寝殿内,美如一幅画。   *   因喜事在即,整座王宫清洗粉刷一新。   这座明明古旧,却无半分古朴之气的王宫,浸染夕阳余晖,如诗如画,每一寸白石上,都似有轻盈的乐声流淌。   冗长的鹅黄蓝纹纱袍,拖曳过地面,锦璃快走两步,紧追上御蓝斯,挽住他的手腕。   乐正夕和寒冽跟在后面,见两人十指相扣,不禁相视一笑,脚步慢下来。   “阿溟,听说康恒带了他的未婚妻来?怎不见他们呢?”   “你想见康恒,还是想见他的未婚妻?”   见他腮骨隐忍微动,她忍不住笑出声,撒娇地依靠在他的肩臂上,调皮地道,“都想见!”   “不准见!”   她把玩着他垂在肩侧的栗发,得寸进尺,故意逗他生气。   “康恒变成狼人之后,似乎是比以前更好看了呢?”   御蓝斯绷着唇,侧首看她妩媚狡黠的笑眼,无奈地说道,“那女子……是冷千烟。”   她悻悻挑眉,“早说不就得了?!”   寒冽忙从后面跟上来,“王妃娘娘,殿下把他们安顿在了客栈。”   “这样也好!晚宴不必邀请他们入宫,等到喜宴时再请他们来吧。”   “是。”寒冽应着,揶揄看了眼神色古怪的主子。   锦璃被御蓝斯看得不自然,忍不住歪头斜睨他,“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见她双颊旖旎绯红,御蓝斯环住她的肩,在她额头轻吻,“我以为,你又会指责我失礼。”   “殿下当臣妾非不分了?冷千烟不是太后,也不是你我的亲人,我们没有必要对她客气。”   于是,御蓝斯此前憋闷的怒火,荡然无存。   锦璃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忙叫寒冽。   “成婚前夕,缦儿要回家去。记住多派些人手保护淳于家,还有,叮嘱淳于荣夫妇,不准任何陌生人见缦儿。”   “娘娘顾虑极是,属下马上去调派人手。”寒冽领命纵身离开。   “乐正夕,你去查验宫中的宫人,身份可疑的人全部辞退,另外晚膳的所有饭菜务必要仔细查验。”   “是,王妃娘娘。”   乐正夕也退下。   整条宫   tang道上,愈显得幽静。   御蓝斯俯视着她,生生移不开视线。   他忽然发现,这小女子威严冷静的模样,竟是比撒娇,更加迷人。   锦璃赧然笑着依靠在他怀里,“殿下还没看够么?”   “没有,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他拥着她继续慢慢地踱着步子前行,每走几步,便忍不住吻她两下……一路行来,逗得她娇嗔不停。   *   这晚王宫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为齐帝与皇贵妃举行洗尘宴。   未得到邀请的康恒,闷火郁结,携花想容和花玹儿不请自来,却被护卫挡在了宫门外。   康恒气得直踹门,护卫们无奈,只得入宫内通报。   康恒却还是不停,一直狠狠地踹……   花想容姐妹俩无一人上前阻止,也正急迫地想进入王宫。   王宫大门突然大开,出来的却是寒冽。   不过,寒冽却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领首在前的,是一位白袍蓝纹的精致小人儿。   那冷酷的小脸儿,眉目如画,肤白胜雪,幽深的双瞳视线一转,扫过了花玹儿,这才对康恒行礼。   在宫门城楼的灯光下,他一身光芒,流光贵雅,竟是比在场的每一位大人,都耀眼夺目。   花玹儿看着他,绿眸熠熠灿亮,似看到了一块儿发光的金子。   康恒俯视着冷冰冰的小小准新郎,无奈地叹了口气。   “谨儿,你出来是几个意思?本皇子可是带人来参加你的喜宴,这就是你们溟王宫的待客之道?”   “四殿下息怒!”南宫谨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四殿下是可以进的,但是,这两个女子……不可以进。”   “为何?”   南宫谨挑眉,看了眼身侧的寒冽,就把康恒拉到一边去,压低声音地嘀嘀咕咕。   “我娘亲还喜欢你呢!看到你身边有别的女子,她会觉得碍眼!”   “呃……”康恒怒火就散了,他一番思忖,只得把花想容拉到一旁去,细细的解释安抚。   花想容虽然不相信他随口瞎扯的理由,却也没胆子乱闯。   这里面,若只有御蓝斯和苏锦璃倒也罢了,还有御风,御穹,弥里,凌一,这些个力量骇人听闻的吸血鬼。   花玹儿就趁着姐姐和未来姐夫说话,到了南宫谨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似乎……比从前更好看了些!   不像她,面目全非,却勉强比从前好看一点。   寒冽有些紧张地盯着两个小人儿,不禁因紧绷的气氛,摸了摸鼻尖。   “南宫谨,你不能让这个讨厌的人先离开吗?”花玹儿侧仰小脸儿,冷睨寒冽。   南宫谨直接拒绝,“不能,你我素不相识,也没什么话需要说。”   花玹儿超脱年龄的冷哼,“既然你的溟王宫不肯让我们进,定然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你何必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呢?”   “你们有什么目的?”   “让你的喜宴,变成丧宴。”   “如果你是指,你姐姐要害死齐帝,嫁祸我父王……大可不必!”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花玹儿不禁怀疑姐姐身边出了叛徒。   南宫谨知道狼人多疑,由着她胡思乱想,伏瀛二字他提也没提。   “如果你们执意如此,你们都将因这件事必死无疑。”   花玹儿绿眸暗下去。“我没想害你,但是仇……我们必须报!”   “我说过了,我娘亲没有害你们,为何你就是不肯相信呢?”   南宫谨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地望着眼前与自己一般大的女孩。   “是我娘亲不想父王杀一个无辜的孩子,所以才让我出来提醒你,放你一条活路。”   小丫头突然上前,扑在他身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嘤嘤地哭起来。   南宫谨僵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眸光求救地看向寒冽。   寒冽轻咳了一声,就抬头看向夜空。   小孩子的艳遇……他真是不太擅长管!   花玹儿察觉到南宫谨正为难,一嘟唇,就对在他的唇上。   那边正说话的康恒和花想容看到这一幕,停止了话音。   康恒忍不住笑道,“想容,你妹妹真有本事,人家南宫谨可是快成婚了,让她悠着点,别自讨苦吃,这小子发起狠来,可不输这座王宫的任何人!”   他话刚说完,就有人开始发狠了。   大门里走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冲着南宫谨大嚷,“夫君,你竟敢背着我被别的女人抱?不理你了!”   “哎……缦儿,别呀!”南宫谨顿时气急地推花玹儿,却是撕撕扯扯,推了半天才得以脱身。   他却不知,花玹儿就是注意到大门那边有人偷瞧,才抱住了南宫谨。<   /p>   寒冽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她,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丝毫泪花,不禁诧异。   如此一小毛丫头,竟然会争风吃醋的手段,果然不简单呢!   他不禁懊悔刚才没有帮南宫谨阻止她。   “花小姐,不要以为世子爷不知道你的手段,他只是可怜你。”   小丫头勾着垂在胸前的小发辫,绿眸幽幽地笃定地说道,“可淳于缦以为他喜欢我呢!”   寒冽哑然。   *   苍穹碧蓝,艳阳晴好,王宫门前,礼乐恢弘,隆重,喜庆。   因世子大婚,为方便礼队行进,溟王特别谕令,莫黎城主道空出右侧道路,供礼队专用,左侧用于客商往来。   蓝紫色的花树下,迎亲礼队缓缓行来,花瓣纷扬如天女随手倾洒的,整条队伍,在繁花似锦的笔直街道上,望不到尽头。   队伍中央的红纱华车上,一对儿身穿大红礼服的小人儿,惹得路旁观礼的百姓们啧啧赞叹不已。   素来冷酷的南宫谨,心情美美,开心笑着,对路旁的人招手,惹得大小女子们疯狂尖叫。   一旁蒙着红纱盖头的淳于缦,大眼睛顾盼生辉,见夫君不肯乖乖坐着,忍不住开口冷斥。   “夫君,嬷嬷叮嘱了,一路上都要乖乖坐着,否则,我们姻缘便不会平顺的。”   南宫谨忙整了整衣袍,端正坐好。   自从那晚淳于缦撞见花玹儿抱住他之后,就不曾与他讲过话,这一句算是极其难得了,还好,她没有哭着闹着逃婚,否则,这祸可闯大了。   “瞧,本世子是不是很听世子妃的话呀?”   “听话有什么用?你的初抱初吻都被人抢走啦!哼!”   路旁的人瞧着两个小人儿神情生动地交谈,一个个心醉神驰。   真是好般配的一对儿,真真是要把人美哭了呀!   南宫谨却小脸儿顿时垮下来,苦不堪言。   ☆、第307章 婚礼,暗起波澜   “缦儿,昨晚那个花……”   “我不想听那个坏人的名字!她是坏人!”   小丫头火气上涌,红纱下的小脸儿涨红,转向一边,不再看他。   “好吧!”南宫谨窘迫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却绞尽脑汁,踌躇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心底里却不禁恨透了花玹儿,尤其在寒冽告诉他之后,花玹儿是故意的时,他心底里那点仅存的怜悯也找不到了溽。   *   王宫大殿内,金碧辉煌。   宝顶螭龙夜明珠灯下,悬着一个巨大的大红喜结,无数条红绸带,分散低悬于殿内四角八方,映得满殿金光红晕,喜庆的气氛霸道四射,隆重奢华,在人心底染起一团火。   主位高阶,分为三层,今日特殊,不论官位,品级,只依照辈分入座。   莲央与翱王御风皆是暗金袍服,坐于最上一层的凤椅和王座上。   两人静如雕塑,无半句交谈。   康恒与芹妃,康邕,王绮茹,皆是锦绣明黄礼服坐于第二层。   四人却是有说有笑,对接下来的一刻,翘首希冀已久。   第三层,则是排了三个座位,锦璃在左,御蓝斯在中,南宫恪在右。   锦璃和御蓝斯皆是华艳的炫紫色锦绣礼服,南宫恪一身金纹银袍。   从上而下,皆是贵雅绝美,惊艳如仙,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阶下,皇亲与百官左右两侧亦是呈阶梯状,亦是排了三层,朝中德高望重的皇亲,皆是位于最高层,中间乃是京城官员,下面一层是莫黎城百官。   他们不时交头低语,谈论着新郎与新娘的趣事,偶尔溢出暧昧的笑声。   殿外一声宣告,“大齐四皇子康恒驾到——”   锦璃紧张地扣住王妃凤椅的扶手,窒闷地呼出一口气。   从高高的红阶上俯视下去,见康恒独自一人入殿内,她更是莫名地,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几近绷断。   她倒是不担心儿媳,却忍不住担心易容为花想容的冷千烟,会打儿子的主意。   “阿溟……我想去看看。”   御蓝斯剑眉微蹙,凝肃环顾满场,大掌握住她没有温度的柔夷,严肃劝慰,“爱妃,今日我们应该乖乖坐在这里。”   “可……我不放心谨儿!”   “你是长辈,不能乱跑。”   一句长辈,噎得锦璃俏颜苍白,泫然欲泣。   锦璃此刻才发现,自己一无皱纹,二无银鬓,竟……也成了一位长辈。她该恪守规矩,端雅沉稳,不动不摇,处变不惊。   “谨儿万一出事怎么办?”   “放心,护卫们会保护好他们的。”   “万一护卫疏漏……再说,上次冷千烟算计,你竟把那女子抱回王宫来……你竟也被算计,难保不会再遇到这样特殊的境况。”   “那次是为考验你,我才把那女子抱回来。”   “鬼才信!”   御蓝斯被这蛮不讲理的小女子激怒,口气不禁愈加严苛,“爱妃……”   南宫恪坐在御蓝斯右侧,隐约听到两人的争执,无奈摇头。   “锦璃,别担心,我去瞧瞧,应该没事的。”   “恪,带我去!”   一想到满街吸血鬼和狼人之中,南宫谨和淳于缦两个小人儿被包围其中,她就毛骨悚然。   再加花想容这一大威胁……她已恐惧地不能呼吸。   对她来说,这境况,已然不是喜事,而成了折磨,她必须亲眼见到儿子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南宫恪站起身来,银白光华耀目,俊秀颀长的身躯,单单一点动静,引得满场瞬间静了片刻。   见王妃负气地站起身来,阶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御蓝斯冷酷地微转鹰眸,仍是肃冷地面朝前方,眼角余光也微触及身侧倾城绝艳的紫袍倩影,心底却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   终于,他还是看不得她被别的男子抱走,哪怕这男子,再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   如此隆重大喜的日子,他御蓝斯该是贵雅威严地端坐王座才是。   千年来,自从建了莫黎城,他都不曾做过这种出格失仪的事。   可,此刻,他竟穿着礼服,挥展羽翼,胡闹地抱着娇妻,落在了路旁的最高的楼阁顶部。   “阿溟,快看,谨儿和缦儿坐在车里真好看!”   这会儿看到儿子毫发无损,她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瞧着那样子,忍不住道,“阿溟,来生我们也在这个年纪相遇吧,你的过去里只有我,我的过去里只有你,我们彼此相属,不准别人来扰。”   冷酷的俊颜,因她天真甜蜜的话语松懈,这次,他却没有嗔怒地斥责她傻。   也没有提醒她,他们悬殊千岁,就算   tang有来生,恐怕也不可能在那样美好的年纪相遇。   “好!”他应了她,简单一个字,似一句承诺。   她依进他怀里,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吻,“我知道我这样任性了,你别生气,我们提早赶回去。”   “我没生气。”   “那你干嘛一直绷着脸?因为我刚才要恪带我来,又吃醋吗?”   “……”   “我是故意激将你!”   “……”   看她俏颜满是得逞的笑,他才舒展眉宇,唇角也微牵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礼队中央的华车上,一对儿小人儿不时侧首交谈,却是一个绷着小脸儿,一个看向一侧,小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分明是在吵架。   这俩孩子是怎么了呢?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观礼,该是开开心心的才对呀!   锦璃不禁叹了口气,却开始开心地合不拢嘴,竟是比自己成婚还高兴百倍。   御蓝斯则不动声色,俯视着整条街上的动静,关注着路旁楼阁挤满了人的窗子……   路上,行人随着婚车,流水般涌动。   满街花树上的红丝带,随着纷飞的花瓣飘舞,满城乐声如流水,因此,整座莫黎城幻若仙境天城。   路旁,一家客栈窗口的碧纱窗内……   花想容一袭暗青的披风,窗外阳光打进来映在披风上,青光流溢,她像极一只沁着毒的黑蜘蛛。   她冷眯杏眸,隔着窗纱,朝着华车上的南宫谨,举起了特制的十字弓。   弓箭小巧玲珑,所用的不是箭,而是一根根可钉穿小儿肌骨的纤长毒针。   丹蔻艳红的手指,绝然扣在扳机上……   另一个窗口上,花玹儿侧首,正看到姐姐要射向华车。   “姐,你干什么?”   “我要杀了南宫谨!”   “不要……”花玹儿忙挡住她。   花想容一巴掌打过去,“混账东西,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上了那个小孽种?!”   花玹儿委屈的捂住脸,气急地大嚷,“是,我就是喜欢他!至少我不像你,说喜欢苍哥哥,到头来,贪恋的是皇后之位。就因为苍哥哥喜欢苏锦璃,你就做出蠢事,害我们全家颠沛流离,竟还把错怪在苏锦璃头上!”   “若非那个贱人,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狼族宠妃!”   “白日做梦!”   花玹儿因这嘲讽的四个字,又挨了一巴掌。   花想容绿眸森冷地咆哮,“杀康邕的计划被洞悉,我绝不能空手而归!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花玹儿气恼地仍是不肯让开,尽管她知道,姐姐对自己从不手软,却还是不肯让。   “姐,你杀我之前,先看看窗外。”   “窗外怎么了?”   “御蓝斯和苏锦璃就在对面!你的弓箭,有御蓝斯飞得快吗?”   花想容震惊地看向窗外的楼顶,看到两个紫袍身影,愕然打开了窗子。   御蓝斯鹰隼似的眼眸,冷厉如刀,精准刺过来。   她惊得迅速关上了窗子,丢了十字弓,扯住花玹儿向后退,瞬间冲出了房门。   御蓝斯抱着锦璃飞身而下,迅猛踹开窗子进来……   锦璃在他怀里,只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倩影消失在了门外,她环顾室内,看到了床边的衣架上悬挂着康恒的皇子袍服,恍然大悟。   “出去的是冷千烟姐妹俩?”   “是。”御蓝斯松开锦璃,没有再去追。   今日大喜,也不值得为了这对儿姐妹,闹得满街大乱。   他注意到地上的十字弓,捡起来瞧了瞧,不禁感慨冷千烟这份心思。   锦璃见他看着那东西神情莫测,也忍不住凑过来瞧。   接近康恒,武器精湛,毒药精妙,心计也千奇百怪,她若把这些心思拥在如何俘获轩辕苍,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地步。   注意到十字弓上安装的细长毒针在光下青晕明灭,她心惊一凛,忙拍御蓝斯的手。   “阿溟,有毒!”   御蓝斯因她的紧张和关切莞尔,他却没有把十字弓丢了,随手抽过一旁桌案上的桌布,将小巧的十字弓严严实实抱起来。   “阿溟你怎还把它收起来?我说了,有毒……”   “这东西发射不必内力,小巧精致,正适合女娃用。拿回去让恪清了毒,正可转赠缦儿防身用。”   “好啊,淳于夫人前儿还说,缦儿不愿练武功呢!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   御蓝斯失笑,点了下她眉心闪亮的紫玉花钿,“你呀!该操心你自己的武功!”   “以后我会努力练功的,决不让夫君失望。”   她亲昵挽住他的手臂,依靠在他肩臂上,笑颜娇憨甜美。   他视线不经意地被她描画精细的艳容俘获,   再移不开视线。   从早上一直忙碌不停,竟不曾认真看过她。   就连刚才抱着她一路从王宫飞过来,亦是只注意了喜队……   靠在肩头的发髻上,配了飞凤展翼金冠,更添几分尊贵冷艳之气。   随着她温柔的举动,金凤双翅轻颤,似凝了她的魂,光泽闪烁着,似要腾飞起来一般。   眉心梅形紫玉花钿,光芒深邃剔透,衬得肌肤粉腻胜雪,眉目清雅。   艳若蝶翼的浓黑睫毛,半掩了眼底的光,他便失魂在这蚀骨的妩媚里。   如此一身束腰紫袍的她,身姿愈加婀娜,娇艳一身,且比从前更稳重。   举高临下,正看到她刺绣的领边里,丰润的雪白随着呼吸起伏不停。   呼吸着她近在咫尺的甜蜜芬芳,不由口干舌燥。   “璃儿……”   “嗯?”   她疑惑仰头,他便低下头来,双唇自然而然,温柔抵触,心底的甜蜜忽然……泛滥成灾。   凤眸疑惑轻眨,贪恋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醺醺然地,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吻自己。   却莫名地,也想念这样缠绵悱恻的吻。   这两日,又是宴席,又是应酬,还要忙于政务。   他每晚回来,都近丑时,几乎累瘫。   而她则是忙于孩子,还要依照血族的规矩,在婚前一一面见淳于家的亲戚长辈,陪皇亲国戚的女眷们游览王宫与莫黎城,亦是忙碌不停。   因此,纵然两人每晚相拥而眠,不曾这般亲热。   此刻危及解除,她整颗心也放松下来,不介意纵容他片刻。   “溟……不要弄花我的妆……”她小心地回应着他,柔声呢喃。   如他所说,她现在可是长辈呢!一会儿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可没脸见人了。   “嗯!”他哑声应着,吻却反而愈加深重,环在她腰间的大掌,游弋,揉按着她的背,趋近失控。   健硕的体内,每一根血脉,都被强烈的渴望唤醒……   她惊觉小腹上一团灼烫,慌乱地忙推抵他的胸膛。   “不要……礼队就快入王宫!”   深邃的棕眸,被她娇羞的推拒惹得火光暗红,倾世昙花般的俊颜,因过度隐忍,沁出了细密的汗。   刚刚离开的热烫的唇,瞬间又印上她的肌肤,专注啃吻着她的颈间,不为所动地忙碌着。   “阿溟,你……不要啊!”   “还有半个时辰……足够!”   细致敏感的肌肤,被强烈的火焰点燃,呈现淡淡悦目的粉红。   心荡神驰的酥麻,瞬间吞噬她的理智,心里原本呐喊着的“不行不行……”,立刻就改了词,几乎要恳求他,继续继续……   *   婚车终于入了王宫大门,绵延十里的红妆嫁队,却行进好一阵才完全入了王宫。   观礼的百姓,则都欢天喜地,在王宫门外排队领喜堂和红包,并在厚厚的礼册上,主动签下名字,写下各式各样的祝福。   当然,他们更希望溟王与王妃百子千孙,如此他们也可年年拿红包吃喜糖。   那边大殿上,百官见王座上的溟王和王妃主位还空着,不禁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殿外通传,“新人到……”   倏然冷风呼啸,第三层的王位上,御蓝斯紫袍华艳飞旋,抱着锦璃旋身面向众人,将她放在王妃宝座上。   两人相视,一个羞窘嗔笑,一个邪魅莞尔,众人瞧着那柔情蜜意的一幕,恍然大悟,不禁又妒又羡。   两排宫女粉袍如仙,手撒花瓣。   在纷扬的花瓣里,南宫谨一袭锦绣小红袍,头戴宝金世子冠,优雅微提袍服前襟,从容不迫地迈过门槛,牵着大红喜结,把他小小的南宫夫人带入门槛。   众人不约而同,都从席位上起身。   那绝美的一对儿小人儿,顿时令人心里柔暖四溢。   锦璃俯视着儿子和儿媳进来,不禁热泪盈眶。   在前世里,如此美好的令人心醉的一幕,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小新郎与小新娘并立阶下,乐声凝肃而止,众人屏住呼吸。   乐正夕宣读了冗长的一番致辞,御穹身为祖父与血族君王,又格外一番训话,众人已然急不可耐,却不敢打断。   终于,到了……“拜天地!”   两个小人儿转向殿门的方向,整齐乖巧的在锦缎软垫上跪下。   乐正夕又道,“一拜,二拜,三拜……起!”   殿内岑寂无声,仿佛只剩那对儿红衣小人儿一般。   康恒眸光复杂地凝视着南宫谨,不禁想到前世……   若他没有犯错,若苏静琪没有害死他和锦璃的孩子,那孩子也该是这般大了。   幸福,不是自己溜走的,   怪只怪,自己不曾养护,不曾抓牢,不曾珍惜。   “拜高堂……一拜,二拜,三拜……起!”   接下来,宫女把软垫放在了相对而立的小夫妻中间,调整好位置。   “夫妻对拜……”   这一幕,却莫名地,让满场的每个女子都按住了心口。   苏锦煜和御胭媚一侧的席位上,单独身为公主独立而坐的御雪儿忍不住问道,“锦煜哥哥,你和胭媚姐成婚时,也是这般吗?”   “不是,我们只有两个人,简单地成了婚。”   御雪儿却没有感慨,只是清冷笑了笑,冷睨了眼他怀中的苏梵。   “倒也难怪,那会儿你已经是狼人,因为珈玉妃,庸西王的缘故,连新娘的身份都不敢言明,就连七嫂也相助你们骗人,说新娘子是一位与你萍水相逢的狼族女子!”   苏锦煜听出,这小丫头心里是存了怨气,不禁无奈笑了笑。   御胭媚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却并非没有放在心上。   “雪儿,将来,会有更好的男子与你匹配。依我看,淳于家那几位小公子都不错,不如趁早选一个。”   “胭媚姐,管好你自己吧!我的婚事,自有皇祖母做主,轮不到你cao心!”   “这倒也是,不过,太后如今老糊涂,她前几日还想除掉我和锦煜,恐怕她也会把你的婚事当成交易,雪儿你还是当心些好,免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御雪儿阴冷一哼,不禁咬牙切齿。   苏锦煜伸手握住御胭媚的手,“少说两句。”   “我也不想多嘴,只是那小丫头怕是随了太后的性子,表面看着讨喜,背地里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勾当!”   说着,她抱了苏梵在怀里,忍不住拥紧,“我最怕,那些心肠歹毒之人,再打儿子的主意。”   俯视儿子俊秀的小脸儿,惊艳而异样的蓝眸,苏锦煜不禁沉重地叹了口气。   台阶之上,锦璃见两个小人儿顺利拜完,站起身来,激动地扣住御蓝斯的手,眼泪开心地止不住。   “阿溟,谢谢你!”   “傻丫头!也谢谢你,让本王安享如此福气。”   南宫恪听着身侧温柔的低语,眸光清明地俯视着两个孩子,越过御蓝斯,对锦璃说道,“锦璃,你的眼光不错。”   锦璃抿唇浅笑,“这丫头是谨儿选定的,我可是没费心!”   说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那天的家家酒……她相信,这两个孩子一定会守护好他们的幸福。   台阶之上,三张风华绝代的欣慰笑颜,让满殿的人,看得失魂。   乐正夕喊了“礼成”,却是片刻后,大家才回过神来。   掌声与欢呼,轰然爆发。   南宫谨在众人的怂恿下,上前掀开了挡在淳于缦面前的红纱。   雾里的花儿,突然清晰地冲入眼帘,众人惊艳赞叹不已,都嚷着世子爷好福气!   那圆圆的苹果脸儿,额头饱满,眉心低垂着珍珠华胜的坠子,越显得肌肤白里透红,粉润可爱,令人眼前赫然一亮。   今天当了新娘子,小丫头被几个姐姐围拢着添妆,打扮了大半天,从眼到唇,无一不精致描画过,五官比平日看起来更加娇艳。   隐约透着红光的一双瞳仁,剔透而光氲妖妖,嵌在若雪白肤上,美得惊心动魄。   “缦儿,你真好看!”   尚且稚嫩的声音,赞美亦是笨拙而不加修饰的,却是发自肺腑,无半分虚假。   淳于缦顿时笑开来,贝齿赧然咬着唇,一双眼睛成了漂亮的新月。   南宫谨不知何时该亲吻新娘,但是,这一刻,他顺遂了心底的冲动,上前一步,按住南宫夫人的小肩膀,优雅弯腰,轻轻一吻印在她唇上。   王绮茹被那一幕震惊,从椅子上跳起来。“哎呀——这小子!跟谁学的呀?!”   “哈哈哈……”康邕和御穹皆是忍不住仰头大笑。   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现在的小娃儿都是这么大胆的么?   淳于缦惊慌不已,圆圆瞪大眼睛,唇上柔柔一点触感,美妙温暖……   他是温暖的,不像她,一身冰凉。   这一吻,害她忘了吭声。   她嗅到他身上淡雅的香气,他们腰间系着相同的香囊,因为他有一半人类血统的缘故,香气格外浓郁甜美,害她小巧的獠牙差点蹿出唇角。   满殿的大小女子们,忍不住打趣地笑起来,直嚷着世子爷定是被殿下教坏了!   御蓝斯俯视那一幕,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忍不住问南宫恪。   “你提醒过他,要在这一步亲吻新娘?”   “没有啊!”南宫恪无辜挑眉,至今为止,儿子都嚷着,他无权管他呢!他还怎么管?   锦璃骄傲地笑道,“我儿子这么聪明,谈情   说爱都是耳濡目染无师自通。谁叫他爹和他父王,都是情场高手呢?!”   御蓝斯听得此话,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南宫恪也顿时脸色铁青。   阶下,南宫谨怕被怪罪,有些紧张握住淳于缦的小手,素来冷酷的小脸儿,也红晕如火。   “昨晚那是别人用强,不作数。这个真心给你,是我真心实意,这才是真正的初吻。”   小丫头大方地点头,“我原谅你!”   “真的吗?”   “嗯!”   南宫谨开心地打横抱起她,这就往外走。   乐正夕愕然,圆张着嘴,不禁怀疑自己宣告了那句,“送入洞房”,但是,他没有呀。   锦璃也不禁慌地站起身来。一早,她可是叮嘱过三四遍,拜堂之后要敬茶的!这小子怎抱着新娘子跑了?   ☆、第308章 世子妃被踹下床   御蓝斯俯视那一幕,也不禁哭笑不得,这小子,想什么呢?   “谨儿回来,还没给长辈们敬茶。”   他慵懒靠在椅背上,威严一声命令,让开心忘形的南宫谨不禁大囧。   俊朗的小背影微僵,旋即面红耳赤地转过身来,抱着新娘子折回来,脚步虽然还是从容,却明显有点绷不住劲儿添。   满殿的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而最高位的凤椅上,莲央煞然晃了一下。   众人的笑声,在她脑海中激起层层回音,心底有什么东西坍塌,成了一片断壁颓垣。   她狐疑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长阶下一对儿小身影身上,眸光里乍然闪现一抹红光屋。   然后,她视线落在三层台阶下,端坐王妃凤椅上的女子。   在乐正夕的引领下,南宫谨和淳于缦上来台阶。   两位宫女尾随在后,皆是端着红色金喜茶盅上。   喜气的红光里,这一幕赏心悦目。   然而,这不是她所期望的。   她被算计了!   算计她的人,用的手段有点低劣。   最可惜的是,这场喜事尚未结束,她就醒了。   莲央一番静无波澜的思忖,南宫谨和淳于缦已然近在眼前。   因为刚才的境况,两个小脑袋皆是低垂着。   “曾祖母,曾祖父,请用茶。”   “乖!”御风慈爱俯视着他们,接过了南宫谨手上的茶盅。   莲央瞧着淳于缦手上的茶盅,却没有接。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僵冷。   淳于缦忐忑地小手颤抖,小脸儿也渐渐苍白。   上花轿之前,娘亲曾经叮嘱过,万不可忤逆太后。   但是,她不接茶……是何意?!   南宫谨见淳于缦紧张地就快哭出来,凝眉探看莲央的神色,见她眸光里竟闪烁一抹清冷的厉色,顿生戒备。   轩辕玖顿时从台阶下站起来,给锦璃和御蓝斯递眼色。   看样子,是催眠药粉的效力已过,莲央力量高深,药力实难维持长久。   锦璃却没有回头,她早已经感觉到背后利如芒刺的视线,也确定,只有想杀她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惜,这想杀她的人,尚不知,自己已然在计中!   御风也察觉莲央古怪,沉声提醒,“莲央,缦儿举得手都酸了,你要不喝曾孙媳的茶,至少给她句话。”   “我早说了,这丫头,我不喜欢!”   “大家瞧着呢!婚礼已成。你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太难看!”   莲央也不想僵持,她接了茶,却冷漠地直接把甘甜的血液泼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浸透了红毯,暗得骇人。   淳于缦慌地惊呼,泫然欲泣。   南宫谨忙把她护在身边,“曾祖母……”   莲央冷嘲一笑,眸光静冷微黯,当即站起身来。   “哀家的曾孙媳,该是受无故为难而不惊,这丫头算什么?这个孙媳,哀家……非常不满意!”   满殿岑寂。   淳于夫妇在席位上如坐针毡。   就连拥着龚姣儿的龚许氏,也不禁毛骨悚然。此刻,她却是看清楚了,给皇族当媳妇,当真不是好玩的。   王绮茹却在下面一层的凤椅上,笑着站起身来,她一眼不看莲央,上去就牵着淳于缦和南宫谨的小手拉下去。   “缦儿,给皇外婆敬茶!”   淳于缦忙乖巧地和南宫谨一起,给王绮茹和康邕递上茶盅。   御风坐下来,莲央却还僵站在位子上,她怒声咆哮,“王绮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忤逆哀家?”   “这样甜的茶,本妃越喝越喜欢!”   王绮茹接过淳于缦递上的茶盅,特别用心地喝了一口,她话却是对淳于缦说的。   “听说,你们吸血鬼如人类一样,有人喜欢喝甜的血,有人喜欢喝酸的血,还有那些黑心黑肝的,喜欢喝臭的血,一人一个口味儿,一人一个想法,太后不喜欢你谁也左右不了,本妃喜欢你,谁也阻止不了!”   她把茶盅搁在宫女手上的托盘上,拿过红包递给小丫头,又从脖颈上取下自己的南海珍珠项链,亲手给小丫头戴在脖子上。   “缦儿,皇外婆对你的喜欢,无法言表,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至于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你就当没看到,反正,你也不是为他们活得。”   “谢皇外婆!”   康邕宠溺看了眼王绮茹,也给淳于缦和南宫谨递上红包。   “缦儿和谨儿都是好孩子,心宽,可容天地,所以,那些是是非非的话都不要放在心上。”   “谢皇外公。”   两个小人儿又到了芹妃和御穹面前。   芹妃自是不敢   tang多言,接了茶,给了红包,格外宽和地夸赞两句,已然是表明态度。   御穹则为防万一,从怀中取出了血玉螭龙玉佩,阴阳弯月形,左右相合,便是圆满,   “谨儿,这是朕和你皇祖母悦蓉皇贵妃,当年的定情之物。你自出生就流离在外,没有连心手镯,也是我皇族亏欠了你和缦儿。就拿这玉佩,暂代连心,你们一人一块,随身带着,它可免死,免杀,不管在何地,见此物,如见朕。”   一对儿小人儿忙把玉佩挂在脖子上,齐声叩恩,“谢皇祖父恩典!”   莲央僵站在椅子前,气得浑身颤抖,却无计可施。   她忽然发现,不管自己是否清醒,赢家……还是苏锦璃。   刚才,她一句话,已然落败。   众目睽睽之下,刁难一个小丫头,实非明智之举。   如此,所有人都认定了她这太后,狠毒不仁,因此,就算皇帝与溟王不忠不孝,当众忤逆,也不算过分。   原来……这才是苏锦璃真正的目的!   锦璃端坐在王妃凤椅上,清楚地感觉到,背后清寒刺骨的视线。   她泰然从容的浅笑,却始终未变。   她苏锦璃是好人,但是,她这辈子可从来不受欺负,她有仇必报!   别人既要把她卖了,还要杀她兄嫂侄儿,为难她夫君,她断然没有让她好过的道理。   见儿子和儿媳到了近前,她笑得愈加明媚宽和。   “缦儿,你要知道,嫁入皇族为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母妃和父王能促成你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要和谨儿走多远,还要看你们自己。明白么?”   “谢母妃教诲,儿媳谨记!”   “乖!”   锦璃递上红包,从头上取下一支金凤步摇,给她戴在头上。   “这步摇簪乃是极美之物,簪在头上,可添风姿,它的锋芒利器却藏在发丝里,谁也看不到。所以,别人对你好,你就让他欣赏到你的美,若对你不好的,你要学会拿利器防着,万不可让自己和你的夫君受伤,明白么?!”   御蓝斯听得这番女子间特别的谈话,不禁失笑。   显然……这是她前世,当康恒的皇后时,学到的本事。   乍然想起,两人相遇之初,她如一只波斯猫,恼怒发狠时,亦是如此,挠得人心痒。   此刻,他没有看锦璃,他怕自己……抑制不住冲动吻她。   他再次低估了她的本事,这计谋胜就胜在……不完美!   他喝了南宫谨递上的茶,也给了红包,却没有再多言,只严慈参半的笑着,大手赞赏拍了拍两个小人儿的肩。   这无声的举动,已然让众人明白,他有多疼爱他们。   最后,两个小人儿又到了南宫恪面前,齐声道,“爹,请喝茶!”   南宫恪先接了淳于缦的茶盅,喝下,又接了儿子的茶。   他喝完之后,已然泪流满面,递上红包时,手颤抖不止。   南宫谨接过红包,没有马上起身。   见他忙着擦泪,小家伙迟疑片刻,问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南宫恪微怔,忙回过神来,“听所有疼爱你们的长辈的话,便是为父最大的期望!”   “我们会的。”   乐正夕这才宣告,“世子爷,可以抱新娘子去洞房了,但是,要成年之后,才可圆房。”   此话一出,满殿大笑,前一刻的尴尬,便荡然无存。   *   喜宴开始,御风扯住莲央出了大殿,拖着她直走向王宫大门。   御雪儿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皇祖父,等一等,我有件事,要问皇祖母。”   御风停住脚步,手上被凶猛一甩,掌间顿时空了。   莲央揉着剧痛的手腕,冷怒瞪他一眼,拧身看奔过来的御雪儿。   御雪儿上前跪下,御风示意她免礼。   “雪儿,有话直说无妨。”   御雪儿朝着莲央问道,“皇祖母,你真的想杀了锦煜哥哥吗?”   “锦煜哥哥?哼哼……雪儿,他已经不是人类,是肮脏的狼人!”   “我明白了!”小丫头失望地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如果我要嫁人,皇祖母会把我赐给什么人?”   “当然是最适合你婚配的人,如你众多皇姐那样,昭告天下,甄选驸马,寻找匹配你身份和容貌的男子。”   “可是……皇姐们都不幸福。”   “难不成你要和御蔷那样,宣告一辈子不嫁人,养男宠,然后玩腻了,就贪图刺激地违逆宫规,和护法在一起?!”   小丫头被她犀利的话讽刺,一时无言,大眼睛眨了好半天,才压住火气,冷静下来。   “我没有想学御蔷皇姐。如果我嫁给锦煜哥哥为妾,皇祖母能否答应?”   御风匪夷所思   ,不禁怀疑,这小丫头是故意刁难莲央。   莲央挑眉冷笑,俯视着自己亲手扶养长大的孙女,不明白,她到底中了什么蛊。   “你喜欢苏锦煜什么?”   “那年皇祖母带我去大齐,锦煜哥哥忙于成婚,娶康晴,他不让下人忙,自己亲手往亭廊上挂灯笼。   我觉得好奇,就跟在他后面,一直喋喋不休的问他问题,可他不厌其烦,一一解答,而且,那灯笼也挂得笔直。   他在那灯笼下,笑得绝美宁静……我忘不掉那一幕,也说不出,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小丫头诚恳地说着,也觉得困扰。   御风从旁听着,不禁就想到那副绝美的画面。   曲折的亭廊,成排的红灯笼,俊雅如仙的苏锦煜,率真可爱的御雪儿,是一副绝美的夜景图。   那一夜,苏锦煜望着灯笼,笑颜倾天下。   那一夜,御雪儿沉醉在他的笑颜里,迷失心魂……   他们都没有错,那一刻足以称得上美好,只是——恨不相逢未娶时。   正如当年,他和莲央的邂逅。   他爱上她,不知,她已然是皇兄选定的皇后。   时间,在这一刻静下来。   莲央看向御风,久久不言。   忽然,她转瞬冷漠一笑,蹲下来,捧住孙女胖乎乎的小脸儿。   “雪儿,如果你愿意嫁,就嫁给他吧!杀了御胭媚和她的小孽种,清除珈玉妃和御庸的污血,你若开心,再给苏锦煜生个小孽种!”   御雪儿惊得小脸儿苍白,“皇祖母,我不会伤害锦煜哥哥的孩子的。”   她看得出,苏锦煜格外疼惜那个孩子。   “你若真的嫁给苏锦煜,还容得下那个孩子吗?”   “我……”   “莲央,你是要毁掉雪儿吗?!”   御风忙把御雪儿拉到自己身边,怜爱俯视着她,无奈叹了口气。   “雪儿,女子嫁人,最明智的选择是,嫁给真心爱自己的男子,不要嫁给权势和名利,也不要毁掉别人的幸福。你回头看,有个最完美的男子在找你。”   御雪儿凝视着眼前威严绝美的皇祖父,不由心头微颤。   他的声音这样温柔,像在下某种心蛊。   她疑惑转头,就看到一个笑颜爽朗的男孩,正冲下长阶,奔过来。   他一身蓝袍飘逸飞扬,风骨俊秀。   白皙的脸圆润秀美,不是天下最美的,却双眸灿亮,叫人移不开眼睛。   御雪儿盯着他,全然没有察觉到,御风已经带着莲央飞身离去。   “你……找我?”   “雪儿,那天你说喜欢西域的舞蹈,我寻到了一本西域舞蹈典籍,还拜访了莫黎城最擅长西域舞蹈的歌舞坊,如果你真的想学,那本典籍我送给你,那歌舞坊的师父我也可以为你引荐。”   男孩劈头盖脸一通话语,让御雪儿胖嘟嘟的小脸儿顿时涨红。   她的确想学西域的舞蹈,但是,连她自己都忘了是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这两日,她陪在七嫂和母妃身边,见了很多客人,也说了很多。   她完全不记得,何时与这男孩认识的。   “呃……你……你是谁呀?”   “我是淳于家第三十子淳于羿,前几日我们还在一起玩过的。”   “哦……啊!是你!”   御雪儿忽然想到御风刚才的话,恍然回头,就见皇祖父已经拖着皇祖母不见了踪影。   她转回头来,打量着淳于羿,“淳于公子……那个……”   “叫我羿就好,你若叫我淳于公子,我必该叫你雪儿公主,我们说起话来,会冗长繁琐。”   御雪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身型太胖,跳舞不太好看!所以……”   “没关系,那歌舞坊的师父说,她从前有两百斤,你猜现在她有多少斤?”   “猜不到。”   “现在她只有九十斤。”   “那一百一十斤哪儿去了?”   “跳舞跳没了呗!”   “这么厉害?!”御雪儿就忍不住想见一见这个特别的师父,“改天去见她,今儿喜宴,父皇和七哥管得严,不让我擅自出宫。”   “好,何时见都行!”淳于羿说着,忍不住看她身后的方向,“你刚才是有事恳求太后么?为何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没事,我看中一件衣袍,太大了,不适合。皇祖母很生气,皇祖父也说,选衣裳该选最适合自己的才好,大了不好穿。”   淳于羿打量着她一身雪白的纱袍,忍不住问道,“什么颜色的?白色的吗?”   “不,红色的。”   淳于羿笑了笑,就握住她的手,“走吧,喜宴开始了,我们先去吃点好吃的,去玩了,都被谨和无殇他们抢了   。”   “好。”   *   翌日一早,御雪儿一睁开眼,就看到枕边放着一条艳红如嫁衣的蛟绡纱袍。   她坐起身来,服侍的嬷嬷就神秘兮兮地笑。   “一早,淳于家的三十公子,拜托了王妃娘娘送给公主的。那小公子说,自己不会选女孩子衣裳,特别让几个姐姐相助,在王氏锦缎里选了最好的蛟绡纱衣。”   御雪儿拿起纱衣,在身上比了比,正合适。   她忍不住抿唇笑,却不禁怀疑,自己说想要天上的星星,那小子也能给摘下来。   “今儿,就穿这一身。”   “是。”   这边,南宫谨的新房里,却出了大事。   因为成婚,他和淳于缦都疲惫不堪,昨儿,一粘枕头就睡着了。   一早,也全然忘了请安行礼的事,所幸昨晚康邕和御穹都喝醉,也不急着要他们请安。   南宫谨翻了个身,小手臂抱住了一个柔软温暖的小身体。   不对呀,他家南宫夫人是冷的!这肉肉结实的家伙是……   这手感好熟悉,是他家弟弟苏无殇!   噌——他猛然坐起身来,就见小家伙睡得四脚朝天,口水横流,还娇憨打着呼。   “无殇,你给我起来!”他卯着弟弟大腿踹了一脚。   他家新娘子,怎么就变成这家伙了呢?   “你把我新娘子弄哪儿去了?”   无殇眼睛也没睁,小胖手就垂到床沿,指地上。   南宫谨愕然爬到床边,就看到他家南宫夫人,竟然被弟弟踹到了床下去?!   可怜的小丫头,竟然还能睡得着,不……她分明是……被点了睡穴!   南宫谨顿时火冒三丈,冲下床,也来不及换袍子,就抱起淳于缦去告状。   一路穿过宫廊,他气急地大嚷,“娘亲,快管管无殇,他大半夜的来抢床!还把我家缦儿给踹到了床底下!”   片刻后,淳于缦被朝醒,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小脸儿迷迷糊糊,懵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会儿,御蓝斯尚未下朝。   锦璃正忙着给琴儿和瑟儿喂牛乳,她忙碌着,看了一眼三个小家伙。   “无殇,你说,怎大半夜地跑去了哥哥床上?”   无殇闷了满腹的委屈,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平时,都是我和哥哥一起睡的呀!淳于缦凭什么要占我的地儿?”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O(∩_∩)O~   ☆、第309章 重罚,冤家路窄   锦璃由着无殇哭,命青丹去,把昨晚所有值夜的嬷嬷和宫女们都叫来……   殿内黑压压地,跪了满地的人。   她却仍是在喂女儿,似笑非笑地忙碌着,久久未言。   骇人的寂静,让无殇再也哭不出来,记忆中,他也从没见,娘亲罚这么多人跪在地上过。   淳于缦也彻底清醒过来,水亮的大眼睛,有些惊慌地闪动着,忍不住往她家夫君身边靠了靠添。   南宫谨也顿时冷静了不少,忽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几个年长的嬷嬷,包括孙嬷嬷在内,都从未见王妃如此严肃过,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屋。   孙嬷嬷忙道,“主子,殿下就快下朝,这样让大家跪着不好看……”   “嬷嬷觉得这是小事?”   孙嬷嬷凝眉,不敢再多言。   锦璃叹了口气,清冷开口,“昨晚,是谁在无殇世子殿里值夜?”   赵嬷嬷忙跪着上前,“回主子,是奴婢和宫女青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开口的嬷嬷,模样三旬左右的女子,已然年过五百岁,眉目和善,一身合宜的碧绿暗纹锦袍,风韵秀雅。   而她身后的青豆则粉褂蓝裙,身形娇小,一副乖顺的模样。   却是这样两个完美的女子,犯了致命的错误。   无殇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聪明的小家伙,脑子里袭过一道闪电,一下子开了窍。   锦璃看了眼赵嬷嬷和青豆,“无殇世子昨晚殿里离开,你可知?”   青豆忙道,“奴婢该死!奴婢睡着了,不知……”   “奴婢昨晚在内殿刺绣,所以……”赵嬷嬷歉疚不已。   锦璃气结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对宫人咆哮呵斥。   她清冷一笑,“如此,就算有人把世子爷打晕抱走,你们也不知喽?!”   “奴婢……”赵嬷嬷跪趴在地上,懊恼不已。   “昨晚,又是谁在谨世子和世子妃殿里值夜的?”   三个嬷嬷,两个宫女都跪下来。   “好样的,你们是欺负本妃和殿下对你们太宽容?!”   “奴婢们不敢!”   不管她们敢不敢,大错已然是事实。   “所幸,入室的是无殇,若是什么刺客盗贼闯进去,世子和世子妃还有的活么?”   众人默然,俯首贴地,再不敢多言。   “殿下当初甄选你们,便是因为你们个个行事严谨,武功高深,既然你们没这本事,都领了银子出宫吧。”   三个小人儿乍觉一盆冷水灌顶,顿时脸色苍白,再不敢多言。   南宫谨不禁懊悔来告状,忙跪着上前来,揪住娘亲的裙边。   “娘亲,无殇打小就让赵嬷嬷和青豆姐姐伺候的,若再找个嬷嬷,恐怕弟弟不习惯。还有宋嬷嬷和李嬷嬷,谨儿打住进来,也是由她们伺候的……”   锦璃柳眉微舒展了几分,“谨儿,你这是给嬷嬷们求情?你可知,她们若因疏忽害死你了,你连跪在娘亲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南宫谨底气顿时卸了大半,深知兹事严重。   “昨儿婚礼,她们才松懈了,一点小事,还请娘亲开恩。”   无殇也忙道,“娘亲,殇儿不想赵嬷嬷和青豆姐姐离开。”   赵嬷嬷顿时眼眶灼红,青豆则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锦璃俯视她们,更是不忍,她并非不知这些人平日对儿子都是尽了心力的。   “谨儿,你且说,该如何处置?”   “罚她们两月奉银,让她们清扫七日宫道,以后再不犯就是。”   锦璃点头,“既如此,就依了谨世子所言!再有下次,便逐出宫。”   “是!”   “都退下吧!”   众宫人告退,南宫谨和无殇,淳于缦也都要忙着起身。   “你们三个跪着!”   赵嬷嬷等人担心地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退出去了,忍不住在殿外偷听。   锦璃始终亲力亲为,见两个女儿吃饱,拿丝帕擦了擦她们柔嫩的小嘴儿,整理好两个襁褓,轻轻地推动摇篮。   她凤眸一转,冷厉看向跪在地上的三只小吸血鬼。   三张精致的小脸儿,细汗涔涔,肌肤愈加白腻如羊脂玉般,光泽盈动。纵然晨起的懒散,也未能损了他们的仙童之貌。   吸血鬼本是天性凶残,桀骜不驯,若不严加管制,将来,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苏无殇,你入室爬床,形同偷盗。”   “娘亲,殇儿没有偷……只是睡觉。”   “是呀,只是睡觉。在家里,你可如此解释,若是你去了外面,也这样睡到别人的房里去,别人可会如娘亲这般,相信你的解释么?外面的吸血鬼有多凶残,你应该   tang知道吧?”   小家伙低下头,窘迫地鼓着腮儿,闷闷应声,“呃……”   “此罪难饶,去找你师祖领罚!让他打你十鞭子,从此记住教训。”   那鞭子尚未打在身上,小家伙就浑身抖起来。   “娘亲……殇儿知罪,殇儿再也不敢了!这鞭子……就……就免了吧!”   见娘亲冷绷着脸,无殇已然开始肉疼,小手就忍不住摸向自己可怜的小屁股。   “上次,娘亲答应和殇儿一起睡,却趁着殇儿半夜睡着,也溜走了……”   锦璃俏颜顿时涨红,深吸一口气,盯着儿子倔强的小脸儿,愈加严厉。   “苏无殇,你还敢顶嘴?!”   “殇儿不敢!”   “青丹,带无殇世子出去!挨罚之后,再回来用膳,十鞭子,一下不准少。”   “是!”   南宫谨和淳于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见着弟弟被横抱出去,南宫谨顿时慌了。   “娘亲,平时师尊罚我们,也就打一两鞭子,十鞭子……太多了!”   “擅闯入室,偷盗重罪,在莫黎城该如何罚?”   这一条淳于缦最清楚,她在学堂里学过律法,“剁手!跺脚!”   南宫谨悚然看她一眼,漂亮的额头上,顿时冷汗如豆。   “你们两个也有罪!”   锦璃恨铁不成钢地俯视着长子,“他人入室,一个睡死毫无防备,一个自己爱妻不见也不知,如此懈怠,将来恶人趁你们睡着,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   小夫妻相视,哑然无语,忙俯首贴地。   “缦儿,你父母说,你不愿练武功,凭你如此,不练武功是不成的!你连无殇都打不过,传扬出去,可不好听。”   小丫头惶恐地声音也颤抖起来,“是!”   “打今儿起,你也和谨儿一样,去随师祖习武,另外,学堂的课,只安排营商即可,除此之外,我教你跳舞,刺绣,弹琴,下棋,你这性子也该磨砺一番,不能总是迷迷糊糊的。”   “是。儿媳遵命!”   “乖,起来吧!让孙嬷嬷暂去给你梳洗,一会儿还要去给皇祖父,芹妃请安,万不可懈怠。”   “是!”   淳于缦被孙嬷嬷带了出去,忽然觉得,出嫁成婚,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南宫谨暗松一口气,见娘亲俯视过来,慌忙低下头,“娘亲……”   “所幸昨晚是无殇,若采花贼入了你的房内,抱走你的世子妃,你让父王母妃,如何对淳于家交代?”   那种情景,南宫谨自是想也不敢想的。   锦璃弯身,怒色这才爆发出来,她按住儿子的肩,失望地低沉怒斥。   “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照理说,夜里睡觉该警醒,却新婚第一日就犯这样的错!你让娘亲说你什么好?”   “娘亲息怒!”南宫谨心惊胆寒,知道娘亲教训有理,不敢再辩驳。   “整个血族都在等着看溟王宫的笑话,你身为长子,最该时刻警惕,今日弟弟给你提了醒,好好记着。万一昨晚太后派了杀手来,今日娘亲恐怕要抱着你的尸体恸哭!”   南宫谨一头磕在地上,“孩儿罪无可恕!”   “去师祖那里,挨三十鞭子!以后,若再发生这种糊涂事,娘亲不罚你,也不说你半句,趁早与缦儿和离,别害了淳于家含辛茹苦培养的女儿。”   南宫谨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心里却放松下来。   “……是!”   南宫谨一出门,就见宫廊下的嬷嬷宫女就惊恐地慌乱四散,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锦璃在殿内唤道,“小莲?”   小莲忙迈过门槛,匆匆在锦璃面前行礼,“奴婢在。”   “今日起,你便是霁月宫的掌宫,命人把那边整理好作为谨世子和世子妃的寝宫。你要照顾好他们,万不可疏忽。”   小莲知道,跟在主子身边,必有一日要被委以重任,却没想到,这担子会如此沉重。   她拘谨地揪住帕子,“主子,奴婢怕做不好。”   “我会让多选几个合宜的人帮你。缦儿是吸血鬼,如今性子温顺,因此愈加需得好好维系,若被一般的吸血鬼教导,怕误了终生。”   小莲顿时恍然大悟,“是。”   锦璃旋即又从袖中取出一盒丹药给她,“每日服用一颗,坚持用两个月,可保你长生不老。”   “主子……”小莲忙跪下谢恩,“奴婢何德何能得主子如此恩赏?!”   “起来!”   锦璃扶起她,打量着这个在瑶云阁陪着自己长大的丫鬟,如今,她也该嫁为人妇才对,却心已交付,再难强迫她另嫁他人。   “你要警醒些,太后如今被翱王带回皇宫里,不知能安分多久,谨儿和缦儿身边   的所吃所用,都要仔细查验,万不可疏忽。”   “遵命!”   *   火红朝晖映红了半边苍穹,雪白的王宫,也被染了深深浅浅的红晕,绮丽恢弘。   宁静的宫道刚刚被清扫洗刷过,静无半颗尘埃。   乐正夕跟在御蓝斯右后侧,细细说完今日王宫内的一应安排。   寒冽便忙跟上来,承禀宫外的事。   “殿下,昨晚属下派人送康恒返回客栈,花想容和花玹儿未再回去,康恒派人寻找她们,没有找到。”   康恒找不到,寒影护卫定能找到的。   御蓝斯侧首问,“她们去了何处?”   “去了狼族。”   “杀!本王再不想见她踏入血族!”   “是!”   寒冽领命转身,这就要飞身去传令。   “回来!”御蓝斯想到锦璃的恳求,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改变命令。   “杀花想容,至于花玹儿,交还她父母扶养。警告冷氏一家,若再有人效仿冷千烟寻仇,本王定灭冷氏。”   “是。”   寒冽去传令,乐正夕也去忙于宫务。   御蓝斯抬手,紧随他身后的护卫都退下。   他慵懒踱着步子穿过宫道,并没有走得太急迫。   行经朝莲宫时,翘首龙靴微顿,他转头看进宫苑中,几个宫人正在修剪里面的花草,满院花木葱茏,似两百年前的模样。   可,两百年前,他每日一早,最怵的一件事便是,与他的王妃一起共进早膳。   现在,他每天最期待地便是见到他的王妃。   *   然而,他一入宫苑,却被吓到。   两个儿子正被护卫背进来,已然晕厥。   他们小脊背,小屁股上,被鞭打的皮开肉绽,伤口虽然在愈合,无奈伤口深重,愈合极其缓慢。   锦璃在殿内窗口看到那一幕,扶了扶发髻,匆忙迎出来。   见御蓝斯正呵住护卫,追问原因,她忙开口。   “你们先把殿下送去寝殿,让嬷嬷们给他们清洗伤口、更换衣裳,把他们唤醒了用早膳。”   “是。”   御蓝斯不敢看她眼底的伤痛,勃然大怒地转身就朝外走。   “本王现在就去把伏瀛赶走!”   锦璃没有去追他,“阿溟,是我让他打的。”   他不可置信地狐疑转身,不敢相信,她竟下这种命令。   “怎打成这样?苏锦璃,那是你的亲骨肉!”   “无殇昨晚睡到了谨儿床上,还把缦儿踹下床,更可笑的是,谨儿和缦儿竟毫无察觉。”   她说着孩子们的可笑之事,却满心苍冷,唇角眉梢,都是痛。   御蓝斯哑然半晌,拥着她进入殿内。   锦璃亲手服侍他洗手用膳,安静地未再多言。   御蓝斯在桌旁坐下来,深邃的鹰眸始终凝望她忙碌的倩影,欲言又止,却寻不到半句话反驳。   锦璃在他身边坐下来,还是多问一句,“夫君说他们该不该罚?”   “该罚!”他疼惜地把她揽入怀中,他们自是该罚,但是……他怕,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她这样重罚他们,心里定是失望至极,束手无策。   她依靠在他怀里,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拥紧他。   “阿溟,我好怕,将来有一日我们不在了,孩子们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傻丫头,我们会永远守着他们!”   御蓝斯大掌环住她的肩,清楚地知道,她怕的不只是这些。   “你那计谋精妙,王宫里任何人出事,都可怪在太后身上,所以,她不但不敢伤害我们,相反的,她最该盼着我们安然无恙!”   “你能确定?”   “当然确定。”   他拍了拍她的肩,“用膳之后,随本王出宫,把盘踞城内的那些碍眼的老家伙,全部送走。他们在这里,恐怕也容易出事。”   “好。”   御蓝斯端起温热的汤盅,浅尝一口血,甜蜜浓烈的味道,让他又忍不住凝眉。   “锦璃……”   “好喝么?”   “不要这样伤自己。”   “我看你最近太累,想给你最好的。”   他疼惜失笑,大手将她拉近,霸道一吻,印在她唇上,只是刚一触,她便逃开。   “孩子们就快过来用膳了,不要这样。”   御蓝斯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听着门外嘀嘀咕咕的童音,由远及近,便松开锦璃,专注品尝汤盅里的血液。   “琴儿和瑟儿呢?”   锦璃忍不住道,“吃饱就睡着了,小孩子顿饭就耗尽了力气,困得睁不开眼睛。”   “   从前殇儿可不曾如此,琴儿和瑟儿定是在胎里受了惊吓早产的缘故。”   锦璃对吸血鬼宝宝的了解,仅止于谨儿和无殇,从前谨儿如何,她已然记不清,无殇那时虎头虎脑的,能吃能喝能睡,琴儿和瑟儿也算是正常的。   “别担心,或许是女孩都是身子弱了些。”   御蓝斯却还是耿耿于怀。   一双女儿,她熬着双眼瞎盲的痛苦,才坚持生下来的。   母女三人本该好好的,却因为太后,差点一尸三命,他永难对那人说原谅。   南宫谨和无殇、淳于缦进来,先对御蓝斯请安行礼,得了允许,才乖巧的坐下来。   三人都怕御蓝斯再提早上的事,一直忐忑不安。   一顿饭安安静静结束,也不曾听他说起过半句。   到了用膳结束,他才说道,“方来生说,学堂里有诗画会,你们三个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参加。”   无殇顿时双眸灿亮,忍不住道,“父王,我也可以吗?”   御蓝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当然可以,不管画得好与坏,有勇气拿出去给大家瞧,就是好样的。”   他揶揄一笑,格外说了一句,“龚姣儿也会参加,到时候,可别被人家小丫头比下去了。”   “……她呀!”无殇满是不屑地挑眉,龚姣儿似乎还没他写得好呢!   南宫谨忍不住问,“父王,那画需要提前准备么?”   “会有题目,临场画。”   御蓝斯倒也忍不住期待那诗画会,他饶有兴致地说道,“这几日,你们三个都好好练练!”   三个小人儿神情各异,锦璃忍不住笑,她最是清楚,他们画工如何。   南宫谨虽然画得好些,却近来只顾了成婚,没有时间练习。   这回……恐怕远没有比武那般游刃有余。   *   送走皇亲国戚与京城来的官员,日子安宁下来。   王绮茹想念锦璃,执意要多住几日。   于是,康邕遣了康恒先回去,辅助康晨处理政务,他则安心留下陪伴王绮茹。   苏锦煜和御胭媚,也带苏梵相伴相陪。   整座王宫,更比从前多了几分热闹。   御穹小住几日,也携芹妃道别。   御雪儿却爱上了莫黎城,死赖着不肯离开。   因为,这座城里,有一个叫做淳于羿的男孩。   *   这一日,淳于缦回门。   锦璃担心儿子再闹出婚礼上的笑话,细细地好一番叮嘱,并让孙嬷嬷和青丹相伴而去,才放一对儿小夫妻上车。   车厢奢华宽大,后面一辆上,礼物高高地堆如小山,两队护卫紧随其后。   马车走到了宫门处,御雪儿也背着无殇追了来。   “谨儿,带上我们。”   南宫谨一见他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孙嬷嬷和青丹也有些无奈,忙下来马车行礼。   “雪儿,我是要陪着缦儿回门,还要拜见长辈呢!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带无殇来不是添乱么?”   “我们保证不乱跑。”御雪儿说着,把无殇交给青丹,格外整了整身上艳红的小纱袍。   无殇嘟着嘴,这就要泫然欲泣。   淳于缦最是看不得他哭,“好啦!夫君,让她们一起吧,爹爹和娘亲见到公主亲临,一定很高兴。”   南宫谨无奈,只得派护卫去通传娘亲,得了允许,才让他们上车。   *   淳于家的长辈们都在,成婚的哥哥姐姐们也都返家。   世子华车一道官邸大门前,众人轰然跪了一地,山呼参拜。   南宫谨掀开车帘,就见,朝中众官员也携家眷也都在,都是面熟的面孔。   他们虽是来送礼道贺的,真正的目的,却是为瞧世子妃的回门礼物来的,有些人跪在了地上,眼睛还是盯在后面那辆礼物如山的马车上。   然而,礼物都摆在盒子里,只看到一个个或大或小,精致丝亮奢华的锦盒,却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于是,他们只能过嘴瘾议论一番。   一身红纱衣袍的御雪儿下车,直奔到淳于羿面前……   官员家眷们那艳羡,妒忌,就再也藏不住。   她们却也只恨都没有想到,朝中还有这么一位金贵的小公主未嫁。   无殇被护卫抱下来,却是先寻自己的死对头。   他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一眼就看到被龚许氏抱在怀里的龚姣儿。   小丫头一身浅橙色的小纱袍,在一群人中,格外漂亮,格外扎眼。   龚许氏正对她说着什么,小丫头嘟着粉润的小嘴儿点头应着,甚是乖巧,那水灵灵的眼底,却分明在打着别的主意。   只是,两个小人儿一对眼,同时又扭开了头,   谁也不再看谁。   当然,无殇今日可不是奔着龚姣儿来的,是奔着淳于家后院里,那个有趣的滑梯来的。   然后,大家一番寒暄,南宫谨和淳于缦被长辈们带去正堂里说话。   御雪儿身为公主,理当守着公主的规矩,不敢乱跑。   所幸,淳于羿时刻陪在身边,她倒也不觉得闷,悄悄话说了一堆,却天南地北,完全……脱离了西域舞蹈这个话题。   无殇一入院子,就撒开丫子,展开羽翼,朝后院里连飞带跑。   然而,他却没有抢到先机。   碧树浓荫笼罩的滑梯上,早有个浅橙色的小人儿,正试探着往下滑。   因为怕高,她摇摇晃晃,两只小手抓住滑梯两边,一点一点往下溜。   连衣纱帽下的小脸儿因为恐慌,白嫩得愈加剔透。   无殇气急地落在滑梯顶上,一双漂亮的眼睛,顿时煞亮如红宝石,小狮子般,凶光暴怒。   “龚姣儿,你倒是滑不滑?”   小丫头被吼的耳朵嗡一声响,不禁缩了下小脖子,“滑!我这不是正滑吗?”   ☆、第310章 夙缘,邪王恐慌   “你快点,别挡着我!”   “催命呀?要投胎去别处,别在我背后!”   “你……”这死丫头,敢骂他投胎?!   无殇气得发指,栗色的小发辫,漂亮的眼睛,都闪动着火光,那小脸儿愈加妖冶娇艳。   想到父王叮嘱过,要对女孩子忍让宽容,他鼓着漂亮的腮儿,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强硬地压下怒火。   当然,还有一句话是哥哥常说的,叫做“好男不和女斗”屋!   他苏无殇当然是好男!   恐高的龚姣儿,总算顺利地滑下去。   无殇却还没有来得及滑,一群孩子就从前院冲进来。   大的,小的,高的,矮,胖的,瘦的,一窝蜂地全部挤到了滑梯来,一个个与他对着干似地。   无殇本打定主意独占滑梯,这一闹可好……   于是,他又恨透了龚姣儿。   尤其,想到师祖魔球里那预见的,他给龚姣儿下跪的画面,和因为打赌失败被罚一事,更是恨得小牙齿咯咯作响。   龚姣儿见他气呼呼地跑开,悻悻撇嘴。   这家伙就爱和她生气,无趣!   娘亲总说,让她嚷着苏无殇,一个男子,要女子忍让,她实在看不起这样的男子!   *   御雪儿正要和淳于羿一起出去,见那位擅跳西域舞蹈的师父。   无殇气恼地从后院奔回来,正撞在她身上,娇小的身体这就要蹲倒……   所幸淳于羿出手快,忙拉住他的小手臂。   “小魔王,谁又惹你了?”   “龚姣儿?”   御雪儿早知他和龚姣儿势不两立,只是笑了笑,疼惜地摸摸他的小脸儿。   “无殇,我们要出去歌舞坊,你要不要一起去?”   “歌舞坊?”无殇转头寻孙嬷嬷和青丹的踪影,见青丹在廊下朝这边看过来,忙道,“那好像不是小孩子该去的地方。”   淳于羿牵住他的小手,“那歌舞坊不同,演得都是最美的故事,跳得是最高雅的舞,而且歌舞坊的坊主,是云游过天下的美人儿,绝非一般风尘女子。”   无殇前儿刚受罚,再不敢出丝毫纰漏。   父王这个时辰正在巡城,牵引敏锐,万一他去了歌舞坊,正被抓当场,就不是挨师祖十鞭子那么简单了。   “我不去,你们去吧。我要去找哥哥。”说完,他就跑去了堂内。   御雪儿和淳于羿相视一笑,就牵着手出门上了马车。   正堂里,坐满了人,正在打趣南宫谨和淳于缦这对儿小夫妻,大家见无殇铁青着小脸儿奔进来,便都收敛了笑。   南宫谨担心地把他揽在怀里,“无殇,谁欺负你了?”   无殇就看向龚许氏,气怒交加的说,“是龚姣儿!她不让我玩滑梯!”   于是,龚许氏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这一日,龚姣儿挨打了,而且,恨透了告状的苏无殇。   *   莫黎城主街,御蓝斯与往常一样,率领一队护卫,穿过主街。   因他每日单独抽出一两个时辰巡城,这座城才会臣民安和,冤杀奇少,井然有序。   只是,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总有污秽暗藏。   想到锦璃今儿上午会与王绮茹前往王氏锦缎,他忍不住看向那个方向,又估摸了时辰,晌午,该是能与她一起用午膳,但愿,这个时辰,不要出什么乱子。   另一条路上,并行巡逻的护卫,飞身越过一派楼阁,落在了御蓝斯的马前。   御蓝斯迅疾拉住缰绳,“说!”   “殿下,在舞仙歌舞坊内,散发出浓烈的血腥腐臭之气,护卫进去搜索,那坊主自称曾当过殿下的安女,身份非凡,执意阻拦,还说,没有殿下谕令,不得擅自搜查。”   “舞仙歌舞坊?”   “是!”   御蓝斯紧拉住马缰绳,鹰眸复杂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护卫……   护卫疑惑抬头探看他的神情,“殿下……”   “那歌舞坊是何时开的?”   “就在不久前,街头巷尾都知道这坊主乃是一奇人,传说她云游天下八百年,学习过世间各地的舞蹈,不少男子慕名而来,就为一堵她的风采。”   御蓝斯唇角清冷扬起一抹苦笑,手伸向后面。   后面的护卫,忙递上一纸谕令到他手上。   跪在地上的护卫忙起身,“殿下,您不亲自过去吗?”   深冷的棕眸陡然爆发一股凶冷的杀气,“这等小事,还需要本王亲自过问么?要你们有什么用?”   护卫不敢再多言,忙接了谕令去了歌舞坊。   御蓝斯策马继续前行,却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他每日查看户部名册,过目新开设的店家名称。   tang>   当看到这店的坊主名叫“舞仙”时,只是付之一笑,以为是寻常女子舞姿高超,自封的。   没想到……竟真的是她!他的安女——这等血族皇宫里,独有的不同寻常的封号。   第一次,他在街头策马疾驰,想要逃开什么。   然而,不管他如何行善,不管如何做,都无法改变他是吸血鬼的事实,都难逃吸血鬼的厄运诅咒。   *   淳于家的第三十公子华车,正在舞仙歌舞坊门前停下。   御雪儿和淳于羿下来马车,见四周都是护卫,两人相视,不禁心头发怵。   御雪儿祈祷着,不要撞见她的七哥,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不想辜负淳于羿的一番好意……   嫣红的纱袍拂过地面,她刚买过门槛,就听得堂内舞台上的女子对护卫统领咆哮。   “只是一纸谕令么?御蓝斯,他就这么不想见我?我是他的安女,我伺候过他两百年……两百年,你们知道有多久吗?足够一个人类活两辈子的!”   御雪儿收住脚步,娇小的身体颤抖起来,不敢想象,她家七嫂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护卫统领血眸冷怒,在台上怒声呵斥。   “舞仙坊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那血腥之气涉及人命,我们有权直接将你押往刑场。”   “哈哈哈……”   那女子绝美的一张脸,艳若仙女,却一笑起来,就扭曲狰狞,獠牙凸在唇角,冷如鬼魅。   她一身雪白的衣袍,拧身一转,风骨冷傲,舞雪如梦,惊艳的姿态,让在场每一位男子都怔愣。   御雪儿恍然失笑,这女子,不知是用什么样的话语欺骗了淳于羿,让她来,不过是不择手段地,想见到七哥吧!   “御蓝斯不来,你们可以直接把我押去刑场。我不信,因为八百年前的一句话,他能恨我一辈子!”   护卫统领勃然大怒,“押下她,严搜!”   淳于羿上前来,“雪儿,我们先离开吧!”   御雪儿心痛地握住双拳,反手打开他的手,嘲讽嗤笑出声。   “淳于羿,我当你找了个多好的人,给我当师父呢!竟是妄想爬上我七哥床榻的贱女人!”   那女子已然气急地咆哮着,在舞台上只听到,稚嫩的童音发出的“贱女人”三个字。   她看向门口,就见一个身穿红色纱袍的小女孩,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过来。   那俏美的模样,不过八岁,圆胖的脸儿,圆胖的身型,惊艳地可爱,出尘脱俗,只是闪亮的眸子闪烁着一股清寒之气,叫人隐约不寒而栗。   “御雪儿?”女子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忙冲下来,激动到她面前,“你来了!”   “舞仙坊主,容我问你一句,你何时开设的这里?”   舞仙顿时收敛戾气,“已有半月。”   “也就是说,是皇祖母得知我七嫂从狼族安然返回之后,你来的此处!”   舞仙失笑,“我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你可以听不懂,不过你这歌舞坊创建的日期,可是写在了户部的册子上,我相信七哥每日查看城中开设的商家名单,定然早就看到了你的名字。”   舞仙笑着,却笑得惶恐,眼底的红光几乎压抑不住,“公主是想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舞仙这个名字,该是我皇祖母赐给你的吧?”   “是!”   “宫里的人都说,之煌皇兄的安女叫做花仙,皇祖母就爱取一些出尘脱俗的名字,媚惑人心,可惜,那花仙最终被之煌皇兄玩腻了,剁碎了,喂了狼狗,骨头都没剩。”   舞仙惊颤起来,因为她亲眼见到了那样的场面。而且,那花仙是她的好姐妹。   “我七哥虽是心善,却并非不杀人,他前阵子刚下令,屠杀了西部六城所有的人,所以,你若求死,别做的太过,免得,连一具全尸都找不到!”   舞仙突然揪住了御雪儿的胸襟,“公主这是在下战书,还是好心警告我?”   御雪儿无惧地挥着小鬼爪,在她手臂上抓住几道伤口,强硬将她打开。   “只要你是皇祖母的人,只要你伤我七嫂,你就是我的敌人,因为七嫂曾救过我的命!你敢伤她,我先杀你!”   淳于羿担心地上前来拉住御雪儿,“雪儿……”   御雪儿愤然挥开他的手,对舞仙说道,“你也不必再弄这些血腥伎俩,扰我七哥安宁,否则,我一把火给你烧了这歌舞坊。”   舞仙愤然抹掉眼角的泪,气得浑身颤抖,“御蓝斯是为我才建的莫黎城,你七嫂算个什么东西?!”   片刻后,护卫撤离。   御雪儿问了护卫里面的情形,因他们没有抓到把柄,不禁失望。   坐在马车上,淳于羿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雪儿,对不起……”   >   “如果不想还你新出嫁的妹妹家破人亡,你最好和我一起想法子杀了舞仙!”   “为什么?”   “你最好别问!”   御雪儿在岔路口就下了车,让淳于羿回去看好南宫谨和苏无殇。她则独自奔回了皇宫。   *   锦璃正陪母亲,在王氏锦缎的雅间里喝茶。   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忙推窗看向楼下。   谁这么嚣张?大白天地,竟在路上策马奔驰?   那马蹄声就在楼下戛然而止,金甲紫袍的英伟身姿下马,猝然不见了踪影。   锦璃疑惑,那身影是……她家夫君?   门板轰然打开,爆响声震耳欲聋,御蓝斯出现在门外,视线急迫地锁定了坐在窗前的鹅黄的倩影。   她坐在阳光里,周身似能散发出莹黄的阳光,顷刻间,让他恐慌的心安静下来。   锦璃担心地看着他,无法分辨,那两扇可怜的门板是被踹开的,还是被他强大的真气冲开的。   “阿溟,发生什么事么?”   御蓝斯挣扎着从她担心的凤眸上移开视线,对王绮茹凝眉微俯首。   “皇贵妃恕罪,我有急事要单独对锦璃说,我让寒冽暂先送您回宫!”   “哦,好……”   王绮茹着实被他吓坏,担心地看了眼锦璃,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忤逆御蓝斯,她忙带了贴身随侍出去。   御蓝斯瞬间关上门,又走到锦璃身前,长臂一身,拉住窗子把手,关上了窗。   街上的喧嚣被阻隔,亲密地姿势,定格许久,锦璃身子贴在椅背上,透过轻薄的纱袍,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铠甲上忽冷忽热……耳畔只剩了他的呼吸,鼻端只有独属于他的龙涎香……   锦璃疑惑地打量着他,无法承受他灼烫骇人的视线,他很不正常,眼睛莹红如宝石,似要将她吞了!   “阿溟,你怎么了……嗯?”她手贴上他的额头,“不舒服么?”   眼前一花,他突然激烈的吻她。   呼吸被吞没,她恐慌愕然,又惊又羞,瞪大凤眸,却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在承受某种疼痛……   她不知该如何才能安抚他的痛,本能地抬手拥住他,温柔地回应他。   ☆、第311章 蝶恋花,暗伤情   她轻微的一点举动,让他欢喜,也让他愈加激狂。   昂然的身躯进抵着她,灼吻愈加霸道邪肆,没有半分试探地,长躯而入,恣意纠缠她的柔软甜嫩。   椅子刺耳一声爆响,被他不羁地踢开去……   椅子又碰倒桌案……   桌案上的杯盘茶盅,摔了一地添。   一连串的碰撞,杯盘爆碎的声音,震耳欲聋,上好的龙井浸透了地毯。   门外,怕女儿受委屈的王绮茹,听得那声音惊得一颤,忙转身下楼去了屋。   室内,锦璃慌乱地喘不上气,耳畔,他低沉粗重的喘息如兽,衣袍已然瞬间被扯去,飘散地得到处都是……   婀娜地身子,被突然抱起,转瞬冷风突袭,她被压倒在内室的罗汉榻上……   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抚他,看出他失常,却无法辨清是何原因,只清楚地感觉到,这男人对她的在乎,潮水般汹涌骇人。   纤细的柔夷,捧住他艳若如雕刻的俊颜,晶莹的汗珠,染了指尖。   她大胆迎视他灼热的视线,难抵悍然的攻势,嘤咛喘息,声如低泣……   纵是沉溺如此激烈的欢愉里,他深邃的眼底还是有剧痛未熄灭。   “阿溟,是谁让你这样痛苦?告诉我……”   他疯狂地举动微停,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难过与爱怜。   “苏锦璃,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   “好!”   只这一个字,对他来说,比得了天下更重要,也比得了天下,更让他满足。   她却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这样恳求她,是在她看到他的八王妃和七王妃的寝宫之后。   难道……他这样失控,是因为……一个女子?   她迷惘容颜,红嫩娇艳,探究的率真神情,楚楚动人。   他凝视着她,心中阵阵悸动,不能自已地加快节奏,惹出她狂野妖娆的舞动。   情潮爆发的那刻,她抑制不住地,唤他的名字,哭喊出声。   他却微笑着凝视她,疼惜抚住她的脸颊,低头在她额间印上轻轻的一吻。   身体犹在颤抖,她抬起泪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此刻他完全恢复了理智,再也寻不到半分前一刻的惶恐。   正午的阳光打进窗内,使得罗汉榻上,两个相拥身体,似能迸射光华,肌肤光泽如玉,唯美柔和。   静躺良久,锦璃半趴在他身躯上仰起头。   他闭着眼睛,比女子更惊艳修长的眼睫,深浓美丽,上扬的眼尾,有着最魅惑惊艳的弧度。   指尖轻抚的眉眼,她莞尔扬起唇角。   他这样子状似睡着,然而抚在她背上的手,去还在轻轻游走……享受着肌肤的细腻柔滑。   “阿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没事!只是忽然想你,所以回来。”   她没有戳穿他,也怕惹出他的痛,聪明地适可而止。   他又道,“睡一会儿,陪我去巡城。”   “我……可以么?你不是不喜欢我出去见人么?”   “我只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心中只有一个苏锦璃。”他在她额上轻吻,“孩子们下午才回去,我们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好,我愿意和你一起做任何事。”   话冲动地说出口,她赧然涨红了脸儿。   他惊喜地半睁鹰眸,眼底璀璨的光,锁住她娇俏的笑颜,一颗心顷刻间变得柔软甜暖。   她被他的眼神蛊惑,轻轻地向上爬,美人蛇般,厮磨出异样的火花,亲密盘缠住他……   他獠牙咔——细微一声,蹿出唇角,吓得她忍不住惊笑。   他却咬了自己的手指,递到她唇边,如逗弄娇憨的猫儿,让她吸取上面晶莹的艳红,腰身微动,再次惹她轻喘娇嚷。   *   这一天,似又回到最初的热恋,绚烂的夏日,意外的,变得凉爽宜人。   他策马拥着她赏遍莫黎城,又穿过繁花似锦的花果街,入了镜水城。   这座被众人期待的翡翠之城,已见雏形。   御蓝斯给她一一介绍,哪里是王宫,哪里是酒肆,哪里是珠宝街……   碰巧,御之煌运送翡翠抵达了镜水城,整座城鞭炮齐响,百姓们夹道相迎。   御之煌领首在前,抵达镜水城的宫衙门前,不禁意外于众人的热情。   看到锦璃挽着御蓝斯的手,与众人一并迎上来,忽觉一路艰险微不足道。   他下马冲过来之际,御蓝斯迅速拥锦璃在怀,似生怕怀中女子飞跑一般,疏离客气地对御之煌道,“皇兄,一路辛苦。”   “老七,你这是讽刺我干不得重活呢?”   御之煌看他一眼,视线就落在锦璃倾城绝美的笑颜上。   tang>   她水眸弯弯如月,那眸光,似两束幽幽的月光,让人瞧着心底涟漪微悸。   “锦璃,忘了对你说恭喜。我离开时,你的眼睛还看不到呢!”   “多谢之煌皇兄。”锦璃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再也没抬脸儿。   “不谢!不谢!”   他看着她失了神,被御蓝斯打了下肩膀,猛然惊醒过来,忽想到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红锦长方锦盒。   “这是在玉波城路边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只是打眼一瞧,觉得适合你,就买下来。你和老七成婚时,我只顾得捣乱,忘了给你们贺礼,这个当是补上了。”   御蓝斯想拒绝的,众目睽睽,御之煌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若不允许锦璃接下,反显得他小肚鸡肠。   锦璃看他,见他点头,才对御之煌道谢,并接过礼盒。   御之煌分明是松了一口气,眸光却陡然狐狸般邪魅,忙怂恿催促。   “打开来看看!”   “哦!”   锦璃尴尬地打开锦盒,樱唇不禁微抿。   好精致的小东西!   御蓝斯却眸光深冷一暗,唇角溢出一抹杀气。   “皇兄,很会选礼物。”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   御之煌不羁吟诗,笑纳了他那一缕杀气。   “八百年前,老七你可是这样赞美过某一位女子!称她是牡丹国色!”   锦璃听得出,他们这话里有话。   八百年前,一位女子……   似有不少故事包含其中。   心里沉重一痛,倍感无力,她双腿几乎站不住。   浅扬唇角的笑颜,却静无波澜。   世间所有女子,天性都爱美。   首饰,衣袍,花朵,亦或一条流水般的丝带,一抹淡雅的色彩,总能如梦一般,打了前世今生的印痕,叫人眼前赫然一亮,似曾相识,似一见钟情。   可她苏锦璃,独钟情于荷花,静静挺立,与世无争。   她央求御蓝斯在书房内养荷花锦鲤,他不曾说过什么,就默默养了。   池上芙蕖净少情——池中的荷花,清雅洁净,缺少了情韵么?   原来,他竟是……这样认为的。   而这盒子里,是一支美丽的蝶恋牡丹,的确是国色天香,别有一番风韵。   红玛瑙的牡丹,每一片花瓣厚薄均匀,晶莹剔透,花瓣的形状与纹路栩栩如生。   细细的金丝,缀了颗颗珍珠,在花瓣间,随着她拿起来,珍珠颤巍巍的动,似花朵散发的芬芳,凝成的香粒。   整个花朵,与她的掌心一般大。   而落在花朵一侧的凤尾蝶,以黄玉珠和粉色珊瑚珠穿成,蝶翼蹁跹,异常惊艳。   在场这么多人,个个都是活了千百年的人精,怕是都看出来了。   这东西,无论是成色,颜色搭配,还是精湛的手工,都绝非凡品。就算不是价值万金,却也绝非路边随手就能买到的。   锦璃心底起了厌烦,只看两眼,就收起锦盒。   她对御之煌颔首道谢,“锦璃很喜欢,皇兄费心了。”   “从前,老七送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给别人,听说,那女子来了莫黎城。我怕有心人拿这些事,大做文章,你心里会不舒服,特意补送你。”   四周惊起一片涟漪,有人窃窃私语。   锦璃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身子微颤,强忍着没有躲开御蓝斯的碰触。   御蓝斯冷怒低沉呵斥,“皇兄,你胡言乱语什么?不要无中生有!”   “老七,你何必躲躲闪闪的?小心锦璃又让你跪搓衣板。”御之煌静赏锦璃深藏惊痛的凤眸,故作担心地轻唤,“丝丝……”   锦璃已然寻不到自己的声音,“哎!”这一声,低哑难辨,艰涩地似耗费了百年之力。   “别难过,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御之煌冰冷的手,就安慰拍在她肩上。   隔着衣袍,锦璃只觉得那冰冷的触感,凉透了身骨。   真正让她凉透身骨的,却并非是这只手,而是……御蓝斯的隐瞒。   她已然清楚,他上午的失控,定是因为那女子。   “璃儿,别听他瞎说。”   御蓝斯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临时起意,“恪,去你新开的酒楼,给皇兄接风洗尘。”   御之煌嚷道,“那里没有美人我可不去……”   众人哄笑,锦璃堆上笑,扬起唇角,却暗暗地,欲哭无泪。   *   因酒楼尚未正式开张,牌子也没挂。   满城的百姓却已然口口相传,这酒楼里的酒水和菜肴最好的。   宏大的楼阁,中空挑高,内里上下十层,宏大辉煌,天顶上的水晶天窗,可   见满天繁星。   一个巨大的吊灯从那天窗下直垂到二层的位置,像是一个倒扣的塔,上面点缀着颗颗夜明珠,映得满室亮如白昼。   此处是不经营歌舞的,掌柜得了南宫恪的颜色,特别请了舞姬过来,拼桌铺毯,作为舞台,为大家助兴。   锦璃想一个人静静,就独自登上楼梯,挨层参观。   她实难想象,南宫恪也能成为酒楼老板。   这楼阁上下,没有半分属于他的痕迹。   富丽繁华,与一般酒楼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装点华丽些。   前世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此生他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如此两类,皆是不染铜臭。   如今是落地成凡胎,入了朝堂,当了城主,日理万机,也接了地气。   舞台上,舞姬跳得是一曲飞扇舞,扇子抛来抛去,身姿绝美,飞扇成绝,似舞,有似杂耍。   御之煌坐在台下,最关注的却是那女子细软的腰肢。   他端着半盅血,“恪,你觉得这女子姿色如何?”   南宫恪淡然看向舞台上的浓妆女子,那女子媚眼如丝,频频看向御之煌。   “皇兄喜欢,可以买她一夜,看得出,她也是喜欢皇兄的。”   “你这酒楼里还有客房?”   “楼上都是。”   “给我一间最好的,以后我就拿这里当家了!”   “不过,别在我这楼阁里杀人。”   “哈哈哈……我若杀人,无殇怎饶得了我?”御之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御蓝斯,“老七,无殇近来如何?”   “不太听话,前几日刚挨了鞭子。”   “你打的?”   “锦璃。”   “咳咳咳……”御之煌就被血酒呛到了,“该死的,这酒怎这般烈?!”   御蓝斯歪靠在椅背上,微扬着头,瞧着在楼上走廊悠然踱着步子的倩影……   南宫恪兀自拿起酒壶,给三人斟满酒盅,才想起,锦璃始终在楼上逛,竟不曾下来用膳。   他叫来掌柜,让他去吩咐膳房,做一条糖醋鱼给锦璃。   御之煌擦了擦唇角,眼睛瞧着舞台上专注歌舞的女子,“还让她吃糖醋鱼呢?别加醋,还是要清蒸的吧!”   南宫恪看了眼御蓝斯,见他没吭声,便示意掌柜去准备清蒸鱼。   “老七,舞仙在莫黎城开的歌舞坊如何?她跳得,有台上这女子好吧?”   御蓝斯端起酒盅,有些不耐烦。“没去看过,应该是有的。”   “哼哼,你还真当皇祖母真疼你呢?!当初和我杀花仙一样,你该趁早杀了她。”   “当年,舞仙为我尽心尽力,不曾有过错漏,也不曾犯过罪……”   “现在呢?她还是没有错么?”   “她在那里,没有杀人放火。不是么?”   御蓝斯没再吭声,视线就从锦璃身上移开了。   御之煌见锦璃从楼梯上下来,便端着那半盅血起身。   “丝丝,过来,陪我去台上跳舞。我倾慕你,也该没错吧?”   他后半句话,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锦璃见御蓝斯脸色不对,猜测御之煌这话里又藏了话,不禁为难。   “皇兄醉了,陪他玩一会儿吧。”   锦璃不禁意外于御蓝斯的大方,见南宫恪又一脸怂恿,她一时不妨,就被御之煌拉上了舞台。   那跳扇子舞的女子慌忙让开去,锦璃被御之煌巧劲儿一推,身姿转开,裙袍飞扬,乐声流水般,随着她的脚步淌开……   满堂的人,瞧着那绝美的倩影,煞然寂静。   一抹冷俊不羁的黑袍,一抹莹亮如阳光的鹅黄,一个舞姿似潇洒的剑招,一个舞姿柔婉如蝴蝶,在曲声里,竟意外的配合默契。   南宫恪担心地看了眼御蓝斯,沉声开口。   “哥,若你再让我杀佟诗灵第二次,恐怕我也难下手,不过……”   御蓝斯端起酒盅,瞧着台上的锦璃颦眉,轻咳一声,示意南宫恪住嘴。   *   翌日,又是崭新的一日。   锦璃把御之煌送的发簪,放在了箱底。   把与御蓝斯有关的那位八百年前的女子,封藏心底,只当不曾知晓。   那女子未来扰他,也未惊扰她,她若执意去计较,只会惹他厌烦。   她的过去,他也不喜,将心比心,他的过去,她也得学会接纳。   只是,她再也无法由衷的欢喜了……   为准备诗画会,她一大早,就唤了两个儿子和淳于缦,在亭子里练习作画。   御胭媚好奇无殇如此年幼也参加诗画会,忍不住抱着苏梵过来凑热闹,也让儿子沾染一点儒雅的水墨香。   王绮茹正坐在琴儿和瑟儿的摇篮旁,忙着做一双虎头鞋。   见御胭媚过来,忙让她把苏梵抱过去,给小娃儿比试虎头鞋的大小。   御胭媚瞧着她精湛的手艺,忍不住啧啧惊叹,因这幸福安好,满心欢喜。   无殇小手拿毛笔,蘸着彩墨,在纸上有板有眼的画着。   御胭媚待苏梵试完了鞋,忙过来,“梵儿,快看无殇哥哥这是画什么呢?”   无殇大方,也不遮挡,由着她看。   然而,画纸上却是,一片红,一片绿,一片黑,一片蓝。   “无殇,你这画作太高深,实在看不懂呀!”   “这都看不懂?你真是一点天份都没有。”   “哈!”   御胭媚气得失笑,她这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鄙视了么?   “你倒是说说,你这一团团的花花绿绿是什么?”   “很简单呀,红的是花,绿的是叶子,黑的是假山,蓝的是天空。”   “好吧!好吧!”御胭媚挫败地叹了口气,怕儿子学坏,忙抱着苏梵转身去看南宫谨的。   南宫谨这画她倒是看明白了,上面一个神韵甜美的小女娃,手拿毛笔,伏案作画。   “谨儿,你这情深意重,倒是无处不在呢!”   “您挡着我了……”   御胭媚这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不对,正挡在淳于缦前面了。   她讨了个没趣,就瞧了眼淳于缦纸上的花草图,去了王绮茹身边坐下来,看她做虎头鞋。   锦璃一番忙碌,命人摆了茶点,和御胭媚打过招呼,就在无殇身边坐下,手把手地教他。   想到御雪儿也该参加诗画会,便派青丹去传话,请她过来。   这边,锦璃陪无殇画出两株简单的竹子,青丹却是把御雪儿的嬷嬷给带了来。   嬷嬷一见锦璃便忙跪在地上,“王妃娘娘,昨晚公主去了藏书阁,一直没有回来,奴婢昨晚去请,她不准打扰,始终闷在里面……”   锦璃气得拍下画笔,“糊涂!怎不早说?万一公主出事,你担待得起吗?”   “公主昨儿回来,就不太对劲儿,还和淳于家的三十公子生了气……”   锦璃忙站起身来,“大嫂,你帮我教无殇一会儿,我去瞧瞧雪儿。”   说完,她就忙奔去藏书阁。   “哎?我……”   御胭媚无奈,只得把苏梵放在了瑟儿的摇篮里,让两个小娃儿并排躺好,就坐到了无殇身边去。   无殇甚是怀疑地斜瞅她一眼,“你行么?”   “小巧我呢?”御胭媚拿过他手上的笔,唰唰……几笔成画,倒是颇有韵致的。   无殇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鸭子!”   王绮茹在那边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已然猜到,御胭媚画的是什么。   御胭媚被气得俏颜铁青,大声命令,“谨儿,缦儿,你们过来告诉无殇,这是什么?”   南宫谨和淳于缦都好奇地凑上来。   “这在水上的东西,应该不是鸡!”淳于缦笃定地笑道,“是吧?夫君!”   南宫谨左看右看,看了半晌,才说出自己的见解,“这东西好像鹌鹑呀!”   御胭媚气得跺脚,“有这么漂亮的鹌鹑吗?这叫鸳鸯!你们这些小鬼!鸳鸯都没有见过!”   “我瞧瞧爱妃画的……”   苏锦煜说着,一袭月白锦袍,就从亭子外进来,先给母亲请了安,才过来。   御胭媚顿时脸色涨红,这就想把画藏起来。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凭她的画,只够在小孩子们面前卖弄的,哪敢让他看?   苏锦煜上前来,瞧了瞧,怜爱摸了摸无殇的小脑瓜,“还是无殇说得对,可惜,这么胖的鸭子,不能烤熟了吃!”   御胭媚气恼地挥拳打他,苏锦煜迅疾把无殇架在了肩膀上,满亭子里逃。   无殇咯咯地惊笑……   御胭媚紧追不舍,“苏锦煜……你……你给我站住!”   亭子里顷刻间溢满了笑闹声。   *   王宫里的藏书阁,是锦璃最喜欢的地方。   此处宏大安静,千古书香,芬芳浓郁。   成排的高大书架上,包罗世间万象。   王宫里的人都说,这里是御蓝斯的所有王妃,都不喜欢的地方,也是王宫里千百年来,唯一没有染到过血腥的地方。   所以,自从嫁给御蓝斯,锦璃读书时,都是来这里。   她静静地走到桌旁,就发现,御雪儿还趴在桌案上睡着,桌上的夜明珠煞亮……   看样子,小丫头昨晚夜读,是困倦已极,懒得回去。   锦璃疑惑伸手,从她小手臂下轻轻地抽了书。   泛黄的纸页,异常厚实,是用了特殊香料处理过的兽皮,经久不腐,上面的文字依然清晰。   这……竟是一段宫廷秘史!   “……太后莲央因担心皇孙忤逆皇帝、威胁江山、图谋不轨,用以妙计。   每位孙儿诞生之时,便甄选一位貌美的人类女子,将其转变吸血鬼,命其相伴皇孙成长。   此等女子,皆被封安女。   安女身份微妙,在宫邸内,位份高于一般宫女,却低于一般皇子侍妾。   待皇子成年,安女大都成皇子侍妾。   也有皇子忤逆不服,杀安女。   然,杀安女,意味着忤逆太后,此罪虽不至死,却终究失宠于太后。”   锦璃疑惑地又翻过一页,柳眉皱得更紧。   原来,她要找的答案,近在咫尺!   “嫡皇子御之煌,秉性顽劣,桀骜不驯,素不服陛下与太后管教,在成年之后,先杀其安女花仙。”   锦璃一目十行,视线落在御蓝斯三个字上,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七皇子御蓝斯,性情敦厚,对人类尤其怜悯,因与其安女舞仙日久生心情,成年礼宴,恳求陛下,执意迎娶安女舞仙为正妻……”   ☆、第312章 撞见,殿下私会   “安女舞仙嫌其半人半鬼,地位低劣,封地贫瘠,拒婚不嫁,拜别太后,从此远走高飞。   太后不愿见皇族颜面受辱,着令七皇子御蓝斯选妃劬。   选妃盛典,七皇子心灰意冷,连心手镯无法合宜佩戴于众秀女手上。   太后大怒,亲自择选尚书嫡女,即日成婚……”   锦璃拿着沉重的史书,凄怆惊怔,眼泪压到了眼底,却滚不出。   原来,御蓝斯建造这座城,不只对整个血族和他死去的母亲证明,他是血族最好的皇子,还为对那女子证明,他足可以……配得上她!   爱情与仇恨,成就了他。   这样的他,成了她苏锦璃的夫君。   昨日一番激*情,他犹言在耳。   “苏锦璃,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旒”   “我只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心中只有一个苏锦璃。”   他并非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他只是想告诉那个女子,一切都回不到过去。   那女子,到底不同于肃娴,所以,他才执意隐瞒,不肯告诉她?!若事情如此简单,他说了又能如何?   在他眼里,她苏锦璃就小肚鸡肠,这样容不得他的过去吗?   锦璃沉重深吸一口气,无声阖上书,调适心绪,放回御雪儿手臂下,担心地柔声唤她。   “雪儿,雪儿……”   御雪儿猛然惊醒,看清是锦璃,她慌得忙把书藏在背后。   “七嫂,我昨晚一直在找你!”   “昨晚之煌皇兄运送翡翠抵达镜水城,我和你七哥过去那边给他接风洗尘了。”   “哦。”小丫头确定她没有在莫黎城内逛,才暗吁一口气。   锦璃不动声色,瞧着她紧张地举动,爱怜伸手落在她头上。   “以后再不可宿在这里,晚膳和早膳都要吃。”   “我……我不饿。”   小丫头一想到舞仙,就没胃口。   她本是有很多话要对锦璃说,却睡了一晚,把想说的话,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加之紧张不安,脑海更是苍茫空白,话语出口,竟也语无伦次了。   “七嫂,你最近不要出门,也不要见任何陌生人,还有,也不要让谨儿和无殇他们出门……”   锦璃见她紧张地眼睛暗红,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抚,“好,我不出门。”   御雪儿还是紧张地舌根儿都打颤。   肃娴和许麒闹出来那样的事端,她怕极了会重演。   “七嫂,你……尤其尤其不要去城里的舞仙歌舞坊!”   “你还不了解我么?那种地方,我是从来不去的。”   话虽如此说,她却把这歌舞坊,记在了心里。   “这我就放心了。”小丫头长吁一口气,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   锦璃忍不住问她,“雪儿,你何时喜欢上看史书的?”   “昨晚……”御雪儿说完,又觉得不妥,忙道,“淳于羿昨天拿血族的宫廷史考我,我答不上来,他就笑话我,所以我回来多看看。”   “淳于羿是个好男孩,将来定成大器。”   “嗯。”   锦璃在她身边坐下来,“雪儿,你放下我哥哥了?”   “不去想,就好像已经放下了。”   是呀!不去想,就好像……已经放下了!   一个相伴自己成长两百年的女子,御蓝斯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不敢去想?   太后如此不计一切代价,召回安女舞仙,必然胜券在握。   这也果真……是一计妙招,这一招,正砍在她的心坎上。   她深吸一口气,笑道,“走吧,我带你去洗漱吃点东西,然后再去练画。”   “啊!我差点忘了诗画会的事!”御雪儿说着,就把史书搁在了桌案上,“谨儿他们是不是正在练习了?”   “是啊!”   “我可不能被谨儿比下去了!”   “为何?”   “我比他高一个辈分呢,武功输给他倒也罢了,画画再输掉,我还有何颜面当他的姑姑?!”   锦璃被她的话逗笑,再没看那史书,牵着她胖乎乎的小手往外走,意外于她的手竟是温暖的。   “临时抱佛脚,起不了太大作用,这作画胜在平日的功夫,谨儿平日只顾得武功,画工不及你。”   御雪儿注意到她看自己的手,忍不住笑道,“七哥说,七嫂不喜欢身体冰凉的人,所以我以内力暖热了手。”   “这样太辛苦!七嫂是喜欢雪儿的,不在意这点冷热。”   御雪儿抿着小嘴儿说不出话,含着眼泪拼力点头。她曾伤害过她,可这个人类女子,却丝毫不计较,一如初见般善待她。   御雪儿梳洗干净,用过早   tang膳,随锦璃到了凉亭。   宫女们多摆了两张桌案,因为,淳于羿也来了。   御雪儿一见他就来气,却又发现,自己也不该怪他。   他不知内情,倒也难怪会被利用。   淳于羿忙上前来,给锦璃请安行礼。   “羿儿不必多礼,以后是一家人,这些俗礼可免了。”   “王妃娘娘疼羿儿,羿儿愈加不敢失礼,否则,将来羿儿为臣子,也养成如此习惯,可是大罪!”   锦璃赞赏地笑了笑,见他直盯着御雪儿瞧,猜测昨儿两人是都见了舞仙,今儿这么急迫地来,怕是学堂也没去成。   “若有话和雪儿说,去花园的林荫里说,别在阳光下呆着。”   “是。”   淳于羿拉着御雪儿就跑了。   锦璃又坐回原来的位子教无殇,听力延伸下去,直追随了两个小人儿而去。   一入花园,御雪儿便甩开他的手,“淳于羿,你放手!你抓疼我了。”   淳于羿担心地忙后退开,“雪儿,你还在生我的气?”   “这事儿虽然怪不得你,可你……你知不知道,我七哥建莫黎城,就是为证明自己,能够有资格迎娶她?”   淳于羿知道事情严重,所以才从学堂请假过来。   “你放心,我派人盯着舞仙歌舞坊呢!还收买了里面的厨子,诡异的是,里面还有个孩子。”   “孩子?!”   “舞仙一早亲自送他去的学堂,那孩子眉眼与皇族里的人都相似,和我们一般大,不过看那样子,力量比我们高强几百年,好像也要参加这次诗画会。舞仙把他送到之后,一早去买了很多画纸,又送到学堂,还让夫子多教他。”   御雪儿忍不住打断他,“舞仙是被皇祖母转变的吸血鬼,照理说,不可能有子嗣。除非,那孩子是她依照皇族人的容貌,甄选了人类的孩子,转变的。”   淳于羿毛骨悚然。   人类孩童,转变而成的吸血鬼,一辈子不会长大,永远保持在转变之初的模样。   这样的吸血鬼,往往心理扭曲,异常凶残。   因此,血族严禁转变孩童为吸血鬼。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孩子长活几百年,已然不是孩子,在学堂里岂不是很危险?”   御雪儿也脸色苍白,学堂了那么多吸血鬼女孩,恐怕都会遭殃的。   “这事儿得告诉七哥……”   “雪儿,这事儿我们得从长计议。”   淳于羿忙把怀中的东西取出来给御雪儿。   “这是那孩子画来,要在诗画会上大做文章的!”   御雪儿接过去,虽然她不谙世事,男女之情也尚且懵懂,却打眼一看,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画上,是血族皇宫的大片橡树,宏大的树冠下,男子正推着女子和一个孩子荡秋千,女子笑颜灿烂,仰头看男子,男子眸光温柔,一腔柔情,都在眼神里。   这男子正是她家七哥,而女子则是她昨日见过的舞仙。   “可恶!”御雪儿气得顿时把画撕碎,“这些东西万不可让谨儿与无殇看到。”   “我知道。”淳于羿说着,忙把碎片都捡起来……   御雪儿见他蹲在地上忙碌,心头不忍,忙蹲下来帮忙。   “这画还有多少?”   “不知道,那孩子自打入了学堂,就一直闷在房内画,这幅画是我收买了伺候他的丫鬟偷出来的。”   “倒是有人可以帮我们。”   “谁?”   “弥里和凌一。”   锦璃在凉亭内站起身来,对南宫谨和淳于缦布置了画凉亭外的紫色花树,便起身。   “青丹,你去叫弥里和凌一来在此保护世子们,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雪儿公主和羿公子出宫。”   青丹见她神情不对,不敢多问,瞬间闪身无踪,便去传令。   御雪儿那番话锦璃听得清楚,也知道,她想找弥里和凌一帮忙杀那小吸血鬼。   但是,不管找谁,太后都定然想好了后路,把罪责怪在她苏锦璃身上。   她不能让弥里和凌一陷入泥淖,也不能放任雪儿和淳于羿去冒险。   她直接去了御蓝斯的书房。   这个时辰,他该在处理政务。   嫁给他这么久,她在这个时辰来,总能碰见他。   可书房里,竟没人。   她茫然在王座上坐下来,冷静地猜测,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却……猜不到。   “来人!”   书房内的暗卫从横梁上落下来,“王妃娘娘……”   “殿下呢?”   “出宫了。”   “是去巡城?”   “殿下没穿铠甲,也没穿王袍,穿的便服。所以,应该不是去巡城。”<   /p>   “退下吧!”   锦璃木然起身,走出门槛,命令殿前五十名护卫,“陪本宫出宫。”   *   半个时辰后……   锦璃舞仙歌舞坊门前,下了马车。   歌舞坊大门虚掩,门前的风铃上,挂着“暂歇业”的牌子。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门,迈过门槛,看到大堂内的一幕,握住双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舞台上,一位身着紫色纱袍的女子,正沉溺乐声。   细白的指尖,丝带飘展如水,身骨柔软如蛇,妩媚多姿。   练就了几百年的舞姿,已然到了***蚀骨,到了如妖如仙的……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此好的舞姿,如此国色天下的姿容,她却独为一人而舞……   台下,独坐一个蓝黑锦袍的男子,那栗色的发丝,伟岸的背影,不是她苏锦璃的夫君,又是谁?!   照理说,她近在咫尺,御蓝斯该能感觉到连心手镯的牵引,该能听到她的心跳。   他却全无半分动静,完全入了迷。   如此绝妙的舞姿,也该是令人着迷的。   可她苏锦璃,此刻可笑地成了一位局外人。   她慢慢地走过去,在御蓝斯身旁坐下来。   御蓝斯嗅到甜腻馥郁的芬芳,才惊得回过神来。   他侧首,就见锦璃一袭端丽无双的水蓝蛟绡纱袍,仰着脸儿,看舞台上的女子。   “璃儿!”   “如此美人,如此清雅的舞姿,殿下一人独赏,太过分了!”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扣住她的手腕,低声命令,“锦璃,我们回去说。”   锦璃愤然挥开他的手腕,低沉冷斥,“从现在开始,别碰我!”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这女子一见他,便扑进他怀里的情景。   他满身都是浓烈的脂粉香,熏得她忍不住作呕!   他大概也忘了,她曾被弥里转变过,有着与吸血鬼同样敏锐的嗅觉。   =========================   我们每天见无数过客,未有只言片语。然而,我们未曾谋面,却因此书结缘。如果喜欢,请别忘记加入藏书架哦!锦璃和阿溟一定会好好的!   ☆、第313章 美人计坑苦殿下   “锦璃,先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殿下坐在这里看舞,已是最好的解释!”   御蓝斯脸色苍白地站起身来,不禁怀疑,她已知道些什么。   恐怕,以她的聪慧,就算不知,凭猜测,也已然猜到了八*九分。   舞仙在台上俯视着两人,纵然一身纱袍难以蔽体,依旧行礼从容。   妆容精致的圆润面容,眼尾细长上扬,额角一缕发丝,盘成黑亮妩媚的人字发圈,像极毒蛇吐出的芯子橹。   “参见王妃娘娘!”   “舞仙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娘娘!”   锦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发现她一举一动,颇有几分威严雍容之气。   而那威严雍容,是出自一个人,一个让锦璃曾钦佩,如今却恨之入骨的人——莲央太后。   锦璃莞尔扬起唇角,忽然觉得,这招棋,越来越妙。   这女子八百年前,锦衣夜行,抛弃血族最美的皇子,去游历天下,魄力与勇气过人。   瞧这一举一动……她还被莲央太后悉心调教过,想必头脑也练就到出人预料的地步。   堂内的灯,轰然煞亮,锦璃微眯了下眼眸,辨清了舞仙的真容,不禁诧异失笑。   这位安女浓厚的妆容,也是异常精妙的。   眼皮上不知贴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单眼皮,变成了深邃的双眼皮,营造出妖媚的异域风情。   这低矮的鼻梁两侧花了浓重的阴影,显得鼻梁挺直漂亮。   唇脂厚厚地越过了唇线,显得双唇格外饱满。   短粗的脖子上系了一朵紫色绢纱珍珠花,脖子被分成两段,就显得格外修长。   高高的发髻上,一团红紫相间的鸟尾发饰,随着举动,一身舞衣与鸟尾发饰飘逸地轻动,妩媚已极。   然而……这样的妆容是不能细看的,否则,会探究成瘾,忍不住挖掘她的真容。   锦璃平日都是素颜,懒得去在脸上糊一层厚厚的东西。   若妆容太娇艳浓厚,御蓝斯都在吻她之前,开一堆玩笑,揶揄她那唇脂、胭脂会不会有毒。   她忽然发现,女人的打扮,也需得心计。   否则,她家夫君怎会细赏这女子这么久,又怎会钟情她百年?!   不管她真容如何,千年以前,能长成这副模样,已然是顶美的女子。   回忆没有形状,藏在他们心里。   她苏锦璃看不见,摸不着,更猜不透,心底只无法遏制地刺痛,痛得无以复加,才发现自己聪明一世,竟也有无力之时。   看到眼前一幕,她不只是想杀人见血,还想将御蓝斯撕碎。   再如此下去,她会在勾心斗角里,迷失了自我,变得面目可憎。   舞仙似笑非笑地瞧着锦璃,命令下人,“给王妃娘娘上茶,听闻娘娘喜欢喝花果茶,为了恭候娘娘大驾,我这里每日都备下些。”   “如此盛情,本妃怎好拒绝?端上来尝尝吧!”   两个女子,忽然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温声笑语地谈起话来。   御蓝斯却心急如焚,怒火中烧。   锦璃一眼不看御蓝斯,宾至如归般,慵懒靠在椅背上,肩膀,手臂,修长的腿儿,完全放松下来。   两杯茶端上来,放在御蓝斯和锦璃之间的小圆几上。   锦璃刚端起茶盅,忽觉冷风扑面……   竟是御蓝斯的一掌打了过来……   茶盅爆碎在舞仙脚下,她不得不后退两步,离得锦璃远了些。   “只说话,茶就别喝了。”   锦璃悻悻冷笑,“殿下这是何意?许你来看歌舞,不许我来喝茶?没道理呀!”   舞仙忙又端来一盅,放在她手边,“王妃娘娘慢用!”   锦璃却没有再端茶盅,只赞赏笑了笑。   “果然是位精妙的美人儿,比殿下从前的八位王妃都好!也比那些个方羽珠呀,以及什么尾巴美人儿,体贴周到又温柔。”   她一番话颇似由衷,又似嘲讽,然而,她嘲讽地却不是舞仙,而是自家夫君,御蓝斯。   “昨儿之煌殿下还对我说,舞仙姑娘国色天下,与我家夫君两情相悦。今日一见,本妃愈加确定,除了舞仙姑娘,再没有其他人,得我家夫君建造这座莫黎城。”   御蓝斯似被当胸打了一圈,周身闷痛。   舞仙本是要报出身份,给锦璃一个下马威。   台词被锦璃说了去,她便哑了。   长活千年的她,素来自恃力量深厚,身份特殊,冷傲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些年,游历四方,她也见惯了俗世,更是自诩如仙似魔,傲然于世,无所不能。   然而,眼前这位不施脂粉,却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不只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美貌,还   tang从容不迫。   她如此一番夸赞说得不疾不徐,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舞仙只能道一句,“娘娘谬赞,舞仙实不敢当!这些个体贴周到,也是当年服侍殿下时养成的,殿下是位极为挑剔的男子,稍有差池,舞仙就会受到重罚。”   说着,她状似羞赧地低下头去,当着锦璃的面,眼神便妩媚如丝地看了眼御蓝斯。   “当然,殿下那些所谓的重罚,也是……女子最为期盼的。”   锦璃揶揄看向御蓝斯,以眼神警告她,从此再不要碰她。   御蓝斯头痛地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境况下,多做解释,只怕会让舞仙越描越黑。   如他所料,舞仙便开始出招,开始卖力地描画。   “娘娘不要因殿下一身脂粉气,怪殿下。刚才,殿下进来,是舞仙想到从前,情难自控,所以才……抱了殿下,吻了殿下。”   锦璃耸肩,“本妃没有怪他,也没有怪你。”   “可舞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殿下是个正常的男子,与所有男子一样,会犯最正常的错误,尤其,我们从前朝夕相处,亲密如夫妻,所以,***,难免……会……做出出格的事。”   锦璃耐心地听着,笑纳她的辩解,好一句***呀!   “御蓝斯,你做到如此地步,恐怕是无话可说了吧?!”   御蓝斯已然脸色暗黑,只剩得一双眼睛血红,他想从锦璃身上寻到吃醋恼怒的痕迹,却也只有进门那一瞬,她是怒的……   这一刻,她像是听别人的故事,打趣一对儿与自己无关的恋人。   而舞仙就眼神甜蜜地幽幽望着他,只当锦璃是路人。   这一幕太诡异!   女人的情战,到了这一步,他前所未见,也无从掌控。   “舞仙姑娘和殿下的事,本妃都在史书上看过。本妃想问一句,这史册上所记载,可是属实?”   舞仙自嘲笑道,“舞仙何德何能被载入史册?!不过……史官们是不会对后世臣民撒谎的。”   “可笑!我家夫君的情史,我竟是通过情敌和史书才弄清楚。”   御蓝斯咬牙握住双拳,担心她憎恶,强忍着没有碰她。   “锦璃,此事是我不该隐瞒……我们先离开。”   锦璃没有理会他,对舞仙钦佩一笑。   “我家夫君对我并未完全尽心,可见是对舞仙姑娘余情未了。所以,舞仙姑娘,你赢了!”   御蓝斯勃然大怒,惊得猛然站起,“苏锦璃,你胡说什么?”   锦璃无辜挑眉,“御蓝斯,你是被我踩到尾巴?还是,戳中了心事?嚷嚷什么?”   “你要抹杀我们的过去吗?”   “哼哼……人家舞仙姑娘的身子,你是看也看了,抱也抱了,吻也吻了,‘你们’的过去,我苏锦璃可不敢抹杀,更何况,有座屹立不倒的莫黎城在此为证!”   “你听她信口雌黄,却不肯信我?”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信你?”   御蓝斯一口血堵在心口,差点要喷出来。   “既如此,本王也无需辩解!你若相信本王,不需任何解释,你若不信,本王说再多,你也不会信。”   “哈哈哈……这么说,还是我苏锦璃冤枉了你?!”   “本王肯为你苏锦璃赴汤蹈火,肯为你灰飞烟灭,我们有孩子,有家,有我们需要守护的誓言,为何你非要如此曲解?”   御蓝斯雄狮暴怒,张牙舞爪,怒火熊熊,咆哮声震耳欲聋。   锦璃却慵懒歪坐在椅子上,姿态都不曾变过。   她泰然端详着自己浅橙色的指甲,对与蓝斯冷哼,“我曲解?”   “御蓝斯,我身上戴着你的连心手镯,可我刚才站在你背后,你都不曾察觉,你在想什么?嗯?”   “我……”   “你想你们曾经的花前月下?还是在想,你们从前一起捕猎人类,一起吸血的快乐?我不是没有被男人背叛过,也知道吸血鬼是怎么生活的。”   “我是在想,如何把这个棘手的女人打发掉,如何让她滚得远远的,不去伤害你和孩子们!”   锦璃撇嘴哼笑,“男人的狡辩,总是冠冕堂皇。换做是我,看到美人一舞,我最先想到的便是从前的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再想如何把她扑在地上,恣意疼爱一番。”   “苏——锦——璃!你忘了本王昨天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心里只有我,你想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如何爱我?!哈哈哈……八百年前,你一定也对这位姑娘说过同样的话吧?!”   “你……你……不可理喻!”   “切……有被我戳中了!”   锦璃嗤笑,与他争吵地口干舌燥,端起果茶就要押一口。   那茶盅却又被挥来的大手打在了地上。   舞仙忽然有   种中计的错觉,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她此来,已然笃定,两百年相守,旧情深厚,谁也无法取代。   然而,御蓝斯的每一句咆哮,都刀刃般刺在心口上。   舞仙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在御蓝斯开口之前,她忙抢先解释。   “娘娘息怒!娘娘也莫要妄自菲薄,殿下心里若没有娘娘,又怎会允许娘娘为殿下生儿育女呢?”   “你不是也有个孩子么?”   “孩子?!”御蓝斯愕然,“苏锦璃,你何时学会的添油加醋?我和舞仙何时来的孩子?”   舞仙忙道,“殿下忘了吗?那孩子——御殊,是我和殿下在很久以前,选中的人类孩童转变的,我们当时耐心地甄选了上千个孩子,殿下就为弥补我不能生育的缺憾。”   御蓝斯震惊,脑海里有某些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锦璃忽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崩碎,每一根筋脉都在拧绞着,剧痛地打成了死结。   她手脚冰冷,讽刺盯着御蓝斯,笑颜却维系完好,无丝毫改变。   舞仙看了眼锦璃,继续说道,“那孩子长得像我,也像殿下,是我们同眠黑棺,一起转变的他,那细节……就不必舞仙对娘娘细说了吧?”   “当然不必。”   因为,锦璃还有比这更重要的话要说。   其实,她本来,是去书房,好好与御蓝斯承禀这件事的,眼下,是不可能了。   “听说,舞仙姑娘要令公子参加诗画会,画你和殿下曾经的花前月下……”   御蓝斯完全记起来,越是不可置信。   那孩子已然活了八百年,就算有孩童之容貌,也不再是孩子,舞仙怎把他送去学堂?!   学堂里都是拥有精纯之血的孩子,还有狼人,以及人类的孩子……纵然护卫防备严密,却不一定每间寝居都顾得上。   锦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御蓝斯,见他怒火里透出阴沉的杀气,忍不住多问舞仙一句。   “舞仙姑娘要母凭子贵,当溟王妃?”   舞仙忙俯首,恭敬的态度,却是滴水不漏。   “不,娘娘误会了,舞仙此来不求名分,不求地位,只求每日能与我儿见殿下一面,舞仙无意为非作歹,所以,也断然不会伤害娘娘和两位小世子与小郡主。”   她苏锦璃,竟是遇上了一位千年高手!   “舞仙姑娘不愧是殿下爱上的,有骨气,有魄力,有心计,还懂进退,不像几日前的肃娴,也带了孩子前来闹,却是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舞仙这才发现,自己精心谋划多时的计谋,已然惊不起波澜。   眼前的女子,看似眼底澄澈,甚至近乎率真,笑颜绝美的无丝毫污垢,却比任何一个长活千年的吸血鬼更理智。   “肃娴……她是……”   “她是一位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生下的孩子,与殿下相似到极致。太后只派你过来,没有对你提这件事吗?”   舞仙就看先御蓝斯,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怒火与妒恨。   “你说过,此生此世,你死也不会和那些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孕育子嗣的。”   “舞仙,你有权指责本王吗?”   锦璃看好戏似地,挠了挠眉梢,没有再做说明。   “舞仙姑娘为殿下痴情八百年,不管你为何事而来,殿下都该有所补偿。殿下今晚就宿在这里吧!”   说完,锦璃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似生怕沾染什么肮脏的灰尘,转身出去,上了马车。   御蓝斯听到马车远去,才对舞仙开口。   “本王答应你的事,都已做到,现在,你马上放了淳于夫妇!”   “你给我解释清楚,肃娴是谁?那孩子又是谁?否则,我死在你面前,你一辈子别想见到你最得力的臣子!”   御蓝斯早已忍无可忍,大掌化为利爪,精准扣住了她的脖颈,“舞仙,你绑走淳于夫妇,纵容御殊入学堂,这已然是死罪!若你不想死,马上命人把淳于夫妇带过来!”   舞仙脸色涨红,脖颈地咔咔地响。   她气怒交加地凝视着他,不敢相信,他眼底竟除了杀气,无半分思恋。   “溟,你还在恨我么?当初我不嫁给你,是不想拖累你,凭我这样一个被转变的女子,有何资格当你的王妃。”   “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为何回来?因为本王迎娶了大齐公主,因为本王如今已经是可独霸天下的溟王,所以,你又到本王面前来,把曾经的绝情,粉饰为痴情?!”   御蓝斯说完,愤然将她推在地上。   舞仙按住脖颈,不敢再激怒他。   八百年不见,他再不是从前善良,懦弱,敦厚,痴情的皇子,而她,也学会了步步为营。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她懂。   “不论你是否相信,我都是真   心爱你的,溟!今日出此下策,只是想见你一面,我没想到,苏锦璃会跟来。”   御蓝斯可完全不相信,她的“没想到”,锦璃来的太巧合。   “还不放人?!”   舞仙只得命令,“把淳于夫妇放了。”   冷风回旋,淳于夫妇从舞台一侧的通道里瞬间奔出来,见御蓝斯森冷地盯着歪在地上的女子,忙上前行礼。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淳于爱卿与夫人受惊了。”   “殿下,臣妾被抓时,感觉到羿儿在学堂里传来的牵引剧痛,恐怕,羿儿遭人威胁……”   御蓝斯担心地剑眉微凛,“他可有危险?”   “现在没有,这会儿羿儿人在王宫。”   御蓝斯恍然大悟,原来,御殊在学堂里使了手段,才把锦璃引来的。   “夫人去王宫接羿儿吧!”   “是,殿下!”淳于夫人看了眼夫君,忙起身奔出去。   御蓝斯在舞仙身前阴沉蹲下来,“你若再敢以这种伎俩威胁莫黎城中的任何人,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不等舞仙开口,伟岸的身躯肃冷阴沉地一转,厉声命令。   “淳于荣,带人前往学堂,缉拿一个叫御殊的孩子,他一头栗发,与本王眉眼相似。万一有孩子被他威胁伤害,可当即斩杀!”   “臣遵命!”   舞仙在地上坐起身来,阴冷扬起唇角,却没有说半句阻止的话。   *   吸血鬼奔跑飞速。   锦璃回宫,穿过花园,正要返回孩子们作画的凉亭……   淳于夫人已然找到了淳于羿,而且,拖着他离开了凉亭,一边走,一边戳着他的脑门呵斥。   素来一丝不苟的淳于夫人,竟头发乱碰,衣衫狼狈,裙角上还染了些血污。   锦璃不想她尴尬,忙命护卫都退下,也藏到了一处假山后,不禁疑惑于她的一身狼狈。   “在学堂里不学好,尽是结交狐朋狗友,学得些骗人耍赖的本事!回家给去跪祠堂,何时跪得明白,何时出来!”   淳于羿被又打又戳地,哇哇大叫,连连抱头求饶。   “娘亲,我没结交狐朋狗友!”   淳于夫人怒不可遏,全然没了平日的端淑仪态,卯着儿子的屁股很踢一脚。   “你还狡辩?!”   “娘亲,是真的……是那御殊在学堂里找上我的,给了我那幅画,还说,我若不拿来给王妃娘娘看,爹和娘就被他娘亲杀了……再说,我哪敢伤害王妃娘娘?”   淳于夫人狠狠地挥巴掌,打到了淳于羿的背上去。   “死小子,你还不敢?若不是因为你,娘娘能去那种地方吗?”   “我真的只是拿画给公主瞧,求公主想想法子。我们本也想好了,求弥里凌一相助,杀了那御殊,可王妃娘娘下了命令,不准我们出宫。”   锦璃见她全然不相信淳于羿的话,又要挥手打,忙从假山后出来。   她在歌舞坊里那番斗智的魄力,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满心累累重伤,脸色也苍白地不见血色。   身心俱疲的身子,踏上蜿蜒的鹅卵石路,不慎踩到裙裾,竟差点摔在地上。   母子两人见身前有人趔趄,忙抬眸看去……   锦璃忙稳住身子,自嘲笑道,“瞧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竟连走路也站不稳了。”   淳于夫人不敢猜想她心底的痛,忙扯着儿子跪下去。   “娘娘恕罪,刚才……”   “羿儿是好孩子,他没有说谎,姐姐别苛责他。再说……那女子,本妃是迟早要见一面的。”   “娘娘,刚才臣妾与夫君被那女人绑在地牢的橡木箱子里,所以……殿下才去见那女人,娘娘不要生殿下的气,若为此伤了和气,正中了恶人jian计。”   “我没生气,姐姐起来吧!”   锦璃安慰说着,上前握住淳于夫人的手。   “姐姐别这个样子出宫,孩子们若见了,不知要如何担心。我带姐姐去梳洗。”   淳于夫人犹豫,也怕孩子们被吓坏,忙应下。   锦璃担心地看向淳于羿,慈爱摸了摸他的头,“那小吸血鬼力量几百年,恐怕正等着伤羿儿,羿儿就暂别去学堂了!”   淳于羿顿时兴高采烈,他正不想走呢!   “是。”   “去亭子里和公主一起练画吧。”   淳于羿如临大赦,行了礼,就揉着屁股跑了去。   *   锦璃陪淳于夫人刚入寝宫,寒冽便跟了进来,“王妃娘娘,王爷宣召你去书房。”   宣召?他对她训话,何时用得着宣召?   “我正忙着!”   “可是……”   锦璃再不理会她。   寒冽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退下了。   书房内,御蓝斯刚坐下,淳于荣便进来。   “殿下,学堂里出事了。”   “御殊伤了孩子?”   “这倒是没有,只是学堂里和学堂门口洒满了这样的画。”   说着,他命护卫把收集来的画纸,全部呈上去。   御蓝斯展开画纸,上面一副,一副,都是他曾遗忘的过去。   不只是锦璃讽刺的花前月下,柔情蜜意,甚至,连如何于黑棺中主转变御殊,都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画工异常精湛,无论神韵,还是线条,都足以堪称完美。   因为,这孩子……是他培养出来的。   他给他取名“殊”,当初,他认为他是他和舞仙最特殊的子嗣。   今日,御殊却特殊到,学会了拿笔杆子来诛杀他!   淳于荣看了眼御蓝斯的脸色,“殿下,太后身边的总管嬷嬷,还亲自去了衙门,要接走御殊。御殊手上有太后的免死金牌和特赦令,他以身份压制臣等,出言恶劣。特赦手令上写着,不伤人害命,不得抓捕。”   御蓝斯愤然掀了桌案,头痛地捏住额角。   太后这是拿他鲁莽愚蠢的过去,惩罚他呢?   “暂放他回去歌舞坊吧!”   “王妃娘娘若知道,恐怕又会误解的。”   “本王自会对锦璃解释,你们先退下吧。”   “是!”   淳于荣出去之后,寒冽才进来,“殿下,王妃娘娘说……她正忙着!”   “忙着?她在忙什么?”   “淳于夫人一身狼狈,王妃娘娘忙着陪她更衣梳妆。”   御蓝斯无奈地沉声一叹,示意他退下。   他重新掀开画纸,舞仙和御殊的笑颜刺进眼帘内,曾经,他那样爱着她们母子……   她们残忍拒绝,抛下他,从此远走高飞。   既然相爱过,为何相杀?!   那段过去,像是亡命天涯,他甚至没有做好准备,就被迫迎娶第一位王妃……如果那时她们回来,他定然毫不犹豫休妻,给她们应有的名分和地位。   但是现在,不可能!而且,他也不能任她们为所欲为。   “寒冽……”   “殿下!”   “盯着舞仙歌舞坊,任她们母子施展伎俩,不要阻止,本王要让天下人看清,有资格当本王王妃的,只有……苏锦璃!”   “是!”   *   晚膳家宴,一团人围桌而坐,与平日一般,有说有笑。   大家有说有笑,看不出丝毫异样。   御胭媚画鸭子和鹌鹑的事,被大家拿来开玩笑。   南宫谨夸赞说,无殇总算能画出像样的东西。   御雪儿警告南宫谨诗画会上,不可以画太好。   淳于缦则鼓励夫君要尽力而为,不可以被别人比下去……   康邕和王绮茹坐于主位上,被孩子们逗得欢颜大悦。   锦璃坐在母亲身边,刻意避开了御蓝斯,与他隔着整整一张桌子的距离。   御蓝斯眸光始终盯着她,眉心焦灼凝着。   无奈,今日他一直锲而不舍,在寻找机会解释,她却不肯给。   这小女子与他捉迷藏成瘾似地,他去寝宫,她则去了凉亭,他去了凉亭,她又去膳房……一天到晚,她身边绕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却唯独没有他的位置。   他知道现在解释已然太晚,他该在御之煌送她蝶恋花簪时,就坦白一切。   可他还是想对她说清楚,他现在已经对舞仙和御殊已心灰意冷,而且,八百年之前,比前世今生更遥远!   ☆、第314章 不相负,不改嫁   但是眼前,满桌环绕,孩子们喧闹,苏锦煜,御胭媚,王绮茹、康邕,弥里,凌一,南宫恪都在,他再不好开口提及舞仙。   康邕和蔼笑道,“璃儿,很久没听你弹琴了,自从来了,也不曾见你摸过琴。大家都在,不如给我们弹一曲助兴。”   “好。”锦璃笑着起身,鹅蛋脸上,眉目清朗,却寻不到丝毫愁色。   御蓝斯担心地忙开口,“锦璃,你不累么?橹”   她搅着帕子,低垂眼眸不看他,“还好,一首曲子也不费力。”   “哦!”   谢天谢地,她竟还是与他说话的。   青丹忙拿来古琴,命人摆好琴架览。   御蓝斯见锦璃起身,瞬间飞移绕过了桌案,帮她拉开椅子。   锦璃失笑,“殿下不必如此。”   苏锦煜不羁地打趣,“是呀,老夫老妻,无事献什么殷勤?”   御雪儿忍不住道,“七哥这是心虚赔罪呢!”   “心虚什么?”王绮茹狐疑,不禁怀疑,御蓝斯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   “没事,母妃多虑了!”锦璃宽慰着,如往常一样,娇嗔地看了眼御蓝斯。“都怪你,好好地不坐着,过来我这里做甚?”   温柔的眸光,似水般清甜,柔情蜜意都包含其中,这一刻,看不出丝毫裂痕。   御蓝斯脸色映在艳丽丝亮的栗发下,愈加苍白。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一直在痛……如此微笑,不过是演戏罢了。   锦璃在琴架前坐下来,水葱似地指轻轻按在琴弦上,静停如花。   她略倾身,俯视琴弦,与衣袍同色的步摇簪上,垂下水滴形的玉坠,轻轻地在脸前摇曳,似一滴雨,似一滴泪,衬得肌肤剔透如玉。   绝美的唇角,灵慧浅扬一抹笑,她抬眸对康邕道,“父皇,璃儿今日新作一首歌曲,叫《盛世无争》,弹给您听听?”   御蓝斯无声一叹。她今日一直疲惫于心痛,何来的心思作曲唱歌?!   不过,说到唱歌,平日只听她刺绣时偶尔哼一曲,不曾认真欣赏过,不由好奇。   康邕笑道,“璃儿的曲子素来不俗,单听这名字,朕也得听!”   “恐怕父皇误会了,璃儿这一曲是独为阿溟一人所作。”   康邕看向御蓝斯,却并没有太诧异,“哈哈哈……你们这一对儿……”   锦璃笑而不语,却没有多看御蓝斯。   苏锦煜隔着位子,捶了下御蓝斯的肩。   “你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若我有这写曲的本事,也为胭媚写一曲。”   御蓝斯怔然僵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猜测,她是要借这一曲,表明态度。   《盛世无争》的乐声从琴弦流淌,却非气势磅礴的,起初是欢快轻盈的节奏,然而,渐趋展开,却荡气回肠,血雨腥风暗藏……   “他傲骨诞世,风华绝代,锦衣貂裘。   他年少轻狂,沉溺风月,醉卧温柔。   无奈乱世倾覆,流水无情,离恨别仇。   琼碎玉裂,云飞雾散,望不尽殊途。   血染长阶,孤寂呼啸,黑暗中独行煎熬。   恩仇如潮,他自笑傲,宏愿不休。   弹指,撑起天一角。   策马,踏遍沙场风霜。   从此,脱胎换了骨。   江山万里,非他莫属,更惹红颜乱轻忧。   红尘紫陌,黄泉碧落,前世茫茫因缘错。   梦里蝴蝶,瑶云花阁,断情崖下三生结。   本只想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无奈烟尘迭起,江山风雨骤。   冤冤因果,春花秋月,皆能化成刺骨愁。   日月暗涌,烈酒伴殇,生何欢死亦何苦。   何惧刀霜,何惧冷刃,傲骨早被血浸透。   倾尽天下,覆没黄沙,缠绵生死不相负。”   婉转清雅的歌声落,曲声幽幽尽,端坐在高背椅上的御蓝斯,莫名地泪流满面。   盛世无争,她只争他一人!   下一瞬,蓝袍俊影,闪电般,冲动地到了琴架前,将单薄的娇躯紧紧拥在怀里……健硕的身躯竟在颤抖不止。   锦璃哽咽拥紧他,动容轻唤,“阿溟……”   “璃儿,谢谢你的‘倾尽天下,覆没黄沙,缠绵生死不相负’。”   满桌人疑惑不解,面面相觑,看着两人相拥而泣,有人笑,有人打趣,却也……有人痛不欲生。   而无法忍受牵引之痛的,便是第二个与锦璃血脉相牵的男子——弥里。   浅饮一口血酒,他站起身来,低沉地对御蓝斯开口。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御蓝斯捧住锦璃的脸儿,激动地轻吻她浅扬的唇,拇指疼惜抚过她的脸颊,为   tang她拭去眼泪。   “妖精,你今儿可吓坏本王了……”   锦璃因他夸张的嗔怪,破涕为笑。   “在你眼里,我苏锦璃是斤斤计较的人么?”   若真去较真,恐怕非得把他让给那女子了,可她怎舍得?   她为他做过傻事,疯狂过,尝尽生死磨难,甚至黑杉岭和沙漠也闯了一次,而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始终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所以,她绝不做傻事。   她要留住他,为自己,为孩子们,牢牢的抱紧他,死也不放手!   说话间,她也拉着袍袖给他擦泪,忍不住催促道,“去吧!弥里可能有事问你。”   御蓝斯出去之际,听到御胭媚正暧昧地打趣锦璃。   “锦璃,你好本事,难怪老七对你死心塌地的。”   他死心塌地了吗?他的心里独被她塞满了,再也容不下别人而已。   宫廊下,灯影明亮,廊下雪白的石柱泛出莹莹光华。   弥里在前疾步走到了宫廊拐角处,御蓝斯随在后面,见他停下,他也停下。   弥里封了结界,才恼怒转身开口。   “锦璃为何莫名其妙给你写那首曲子?”   “这是我和锦璃之间的事。”   “听说,刑部抓了一个八百岁的小鬼,竟不到一个时辰又放了。怎么?莫黎城的律法,竟宽容到如此地步了?”   “那孩子有太后的免死金牌和特赦令,宫里的总管嬷嬷,邓嬷嬷亲自过来接了去。”   弥里挑眉,“这么说,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御蓝斯叹了口气,走到廊檐处,眸光复杂地远眺着夜空。“本王正在想法子。”   弥里讽笑挑眉,他不相信,一枚免死金牌,能挡得住这个曾下令屠尽西部六城的男子。   恐怕真正挡住的,是他对那孩子不为人知的父子之情。   “锦璃顾虑到那是你和你心爱女子的子嗣,不准我和凌一去伤他,也不准我们去杀曾经和你两情相悦的舞仙。御蓝斯,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会伤害锦璃的。”   弥里的怒火再也羁压不住,忍不住抬手直指他的侧脸,“你已经伤了她!”   “就算我伤了她,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弥里顿时血眸森冷,咬牙切齿地低沉警告,“她是我的转变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不容许你,或那个女人,或那个小鬼伤害她!”   这番话,御蓝斯却无法辩驳。   “那首歌,诉尽你的一生,她是在劝服自己原谅你!”   御蓝斯转身面对着他,鹰眸里焦灼的光芒暗红。   “弥里,那是我的过去,我无法去改变,也无法扭转乾坤。你让我怎么办?将她们碎尸万段?若曾经与你相爱的女子在你面前,你会杀了她吗?”   弥里哑然,血眸直盯着他痛苦的俊颜,良久才开口。   “若那个女子真的在,若她像舞仙这般,伤害锦璃,我想……我不会像你这样犹豫!”   御蓝斯摇头苦笑,“那么,若锦璃有朝一日,为得回你迷失别处的心,而去做伤害别人的事,你会杀了她吗?”   弥里恍然大悟,原来他犹豫不决,是为了那个小吸血鬼!   两人的谈话,就此不了了之。   再回来殿内时,御之煌不知何时,竟坐在了无殇的位子上。   他歪靠在扶手上,紧挨着锦璃,怀里抱着无殇,一身黑衣染了血污,笑得诡艳异常。   满桌的人,却皆是脸色难看到极点。   王绮茹白了眼御蓝斯,厌恶地踢开了椅子,走到了窗口去透气,似生怕多看他一眼,就会脏了眼睛。   御之煌正让无殇看一本小画册,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殇儿,仔细看,这上面画的太好太好了,对吧?”   无殇小脸儿忽而苍白,忽而铁青,灿亮的星眸,因为极度的恼怒,煞然艳红,雪白的小獠牙也蹿出了唇角。   见御蓝斯进来,小家伙怒火爆裂,像是一头小豹子,冲过去,愤然把画册砸到了御蓝斯的心口上。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稚嫩的童音,因为过度的暴怒而嘶哑,激烈的口气,刺得御蓝斯几乎要瘫在地上。   他忙蹲下来,碰触儿子的小脸儿,“殇儿,发生了什么事?”   小家伙迅速打开他的手,“不要碰我!脏!”   御之煌幸灾乐祸地一笑,忙绕过桌案来,抱起无殇,柔声哄着,“殇儿乖,不哭,不哭……”   小家伙眼泪大颗大颗地簌簌滚落下来,花瓣似地唇颤抖着,窒闷地发紫,星眸盯着父亲,眼底积压着锥心刺骨,超脱年龄的痛与怒。   锦璃已然无泪,她今日流的泪太多,眼睛灼红干涩,已然哭不出。   御蓝斯担心地看向脚下,那册子上尽是男女欢爱的图,上面的男子是他,女子正舞仙。   折叠的小册子,展开来,竟有三尺长,画工精细,皆是出自御殊之手。   他担心地抬头,看向前一刻刚刚接纳他错误的娇妻,“锦璃……”   锦璃当着众人的面,没有给他难堪,也没有质问上面的内容,声音颤抖地语不成调。   “皇兄说,这册子不只散布了莫黎城,就连镜水城的大街上,随处都可捡到。这一本,是丢在酒楼门口的。上面的画风很像你亲手所画,百姓们恐怕会错认为,你有意恩宠这女子,故意所为。”   他捡起册子,随手真气暗动,纸张华美的小册子,化成了白色粉末。   “锦璃,我不会和她在一起的……她做出这些事,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她!”   “所以,那册子上的事,都是真的?”王绮茹忍无可忍地恼怒地咆哮,“御蓝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女儿?!”   平日端庄贤淑的皇贵妃,怒到极点,浓黑的双眸,竟呈现憎恶的狰狞之色。   “我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锦璃忙到母亲面前跪下来,“母妃,那已是八百年前的事。谁没有过去呢?纵是我,与康恒,与南宫恪,也有无法更改的过去,请母妃不要这样对阿溟……女儿会心痛的。”   御蓝斯看不得她如此,将她从地上扯起来,疼惜地揽在怀中。   他想努力保护她,无奈,竟是越伤越深。   锦璃闷在他怀里说道,“舞仙是要你身败名裂,是在逼你迎娶她。太后这意思,也是要让我离开。阿溟,如果我坚持下去,便等于与那女子联手毁了你!”   锦璃泪水落得更凶,她不想逼迫他做任何决定,但是,事已至此,她不知该如何帮他,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留下来。   若她不在他身边,境况可能会简单许多。   那女子得偿所愿,便会停止这些毁掉他的手段。   届时太后欢喜,他这溟王殿下,还是人人尊崇的。   康邕威严地开口,“御蓝斯,和锦璃和离吧!”   御雪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不……七嫂若离开,那女人必然趁虚而入!”   御蓝斯忙松开锦璃,单膝跪下来,“陛下……请收回成命!”   “我大齐公主,丢不起这个脸!也不能由着你和这女子欺辱。锦璃若执意留在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因为这样的勾心斗角而烦躁,而怪罪锦璃,不让你省心。”   南宫谨忍不住开口,“皇外公……”   “何事?”康邕已然气急败坏,口气也不禁恶劣,却总算还是勉强收住了。   小家伙见他这样子,不敢劝他,只委婉说道,“书画展结束再和离吧。”   “嗯,是呀!是呀!”淳于缦就像是一只小雀儿,附和着她家夫君的话。   锦璃擦了泪,疑惑地看着那对儿小夫妻,猜不透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为何?”   “因为……大齐没有这样的学堂,也没有这样的书画展。我和无殇都想去瞧瞧。”   “这……”   “学堂的诗画展,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书画是美好的,不该用来当做杀人利器毁掉一位……好人!”   “……好人?!”苏锦煜清冷笑了笑,抬手指向御蓝斯,“谨儿,这种境况下,御蓝斯还是好人么?”   “谈情说爱么!床第之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再说,那些事也都过去了。舅舅你能说,从前,你没有享受过和顾梓苏亲热么?”   御胭媚气得狠捶一拳,打在苏锦煜的肋骨上,痛得他一阵闷嚎。   南宫谨又对康邕道,“皇外公,你也不会否认你临幸过妃嫔吧,不然,三公主,四皇子,七皇子他们是怎么来的呢?!”   康邕脸色顿时暗红,担心地看了眼王绮茹,再无话可说。   御蓝斯冲过去将南宫谨扯进了怀中,激动不已,额头紧抵着他的额,“谨儿,谢谢你!”   南宫谨却推开他,疏离说道,“我不生气,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骨肉。若你是我亲爹,我早杀了你,再去将那女人和孩子碎尸万段!”   南宫恪在桌子另一端,脸色比他的一身银袍还苍白。   因为,这样的事,真的……曾发生过!   *   宴席散了,众人都从康邕和王绮茹的寝宫里出来。   御之煌无殇抱在怀里踱着步子,宠溺地安慰着,“殇儿,别伤心了,等你爹和你娘亲和离了,皇伯父疼你,好不好?”   小家伙还在抽抽噎噎,小鼻子一吸一吸的,气息缓不过来,顾不上说话。   “你有没有听过南方竹林的丛鸣?”   “没有。”   “你有没有见过极北之地的雪山?”   “没有。”   “那……你   有没有见过有着七彩羽翼的鸟儿?”   小家伙压着一口气,忍不住闷声问,“有这样的鸟吗?”   “当然,等你爹和你娘亲和离,皇伯父带你和娘亲去游览天下,我们听竹林丛鸣,看雪山云海,去寻七彩羽翼的鸟儿,对了,海里有种鱼,比宫殿还大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皇伯父发誓,再也不骗你!”   御蓝斯落寞地走在最后面,听着御之煌的话,不禁怒火中烧。   他还没与锦璃和离呢,这厮竟虎视眈眈?!   他实在很想冲上去把儿子夺走,想到小家伙的怒与恨,不禁又望而却步。   锦璃不近不远地跟在御之煌后面,命小莲带南宫谨和淳于缦回寝宫早点歇着。   南宫谨和淳于缦乖巧地整齐行了告退礼,才相携跟小莲去了。   锦璃随即提着裙裾快步追上去,拦在御之煌身前,把儿子接在怀里。   “时间不早了,之煌皇兄也去歇着吧。”   “我送你回寝宫。”   “不必。有阿溟呢!”   锦璃恨不得快些躲开他,无奈无殇近来练功,沉重地像头小狮子。   她匆匆地加快脚步,御之煌还是不疾不徐不依不饶,紧跟在后面。   “丝丝,我话还没说完呢!”   锦璃不耐烦地颦眉,脚步不曾停顿,“我听着呢!”   “回去有怒别憋着,可劲儿地和老七吵,怒气憋在心里会长皱纹的。”   锦璃抱着无殇转头,看了眼那抹在远处的蓝影。   “之煌皇兄……”   御之煌忙与她并肩前行,月光下,深沉的眸子,意外的,灿亮如星,仍是改不掉那股邪魅狡猾之气。   “丝丝,你可是有心里话要对我讲?”   随在两人后不远处的,那抹俊伟的蓝影,停住了脚步,垂在袍袖下的手,握得咔咔作响。   “之煌皇兄,就算我和御蓝斯和离,也不会嫁给你。”   “那……你要嫁给谁?”   “我谁也不嫁!不管是否和离,我心里只能装下他一人,爱如此,恨也如此。”   御之煌局促地抹了下鼻尖,惶然自嘲,“我其实……也没想让你嫁给我。”   锦璃费解的停下脚步,转身仰视他神情古怪的眼睛,“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折磨老七呗!”他不羁冷笑,避开了她的眼神,“他不痛快,我就开心。”   锦璃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愤怒盯着他。   “所以,那折子不是撒的满街都是?你胡言乱语,只是想让父皇和母妃也厌恶阿溟,你要害我们和离?”   御之煌无辜地叹了口气,“丝丝,有我在,怎允许那折子满街都是?!你不知,我有多怕你眼睛再失明,你不知我有多怕见不到你……”   趁她抱着无殇,无从防备,便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贪恋地握拳留住了指尖的温度。   ☆、第315章 怂恿,暗杀情敌   锦璃恼羞成怒,抱紧儿子,脚步仓惶挪移,离得他远了些。   “不要碰我,也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就算舞仙要害死我,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御之煌被她绝然怒呵,脚步尴尬僵住,阴沉一身煞气,不可遏止地阴沉爆发出来。   垂于肩背的栗发,四散飞扬如缎,周遭冷风回旋而起,妖冶的红眸莹亮惊悚…阕…   若在平日,敢如此对他大吼大叫的女子,都只有一个下场——被碎尸万段!   眼前女子,却让他矛盾重重。   近在咫尺的甜腻芬芳,惹他獠牙蠢蠢欲动。   “御之煌,你要干什么?珂”   锦璃被他的样子吓到,恐惧地俏颜素白无血,见他迫近,频频后退……   直退到了墙根下,视线求救地看向疾步朝这边走来的御蓝斯。   他没有碰她,却压制不住一腔怒火与痛苦。   他玩乐惯了,纵情权色,放浪形骸,桀骜不羁,杀伐予夺,从未束缚过自己。   千百年来,无数女子与他邂逅,倾慕他的妖魅艳容,最后都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眼前这女子,却从邂逅,就防备他,提防他,恐惧他,却让他碰不得,伤不得,也杀不得。   反而是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忍了她爱的男子,咽下仇恨,他喜欢上她可爱的儿子,忍不住想对他视如己出,他尽一切努力,对她好,为何她还是不为所动?!   一圈圈年轮盘绕心底,他空冷如一棵树。   从前他也认为,自己是没有心与灵魂的,然而……这个女人清楚地告诉他,他是有心的。   普天之下,唯有她,能激起他食欲的同时,又激起他的保护欲。   “丝丝,我真的,真的,真的是在关心你!我爱你!”   “你甚至不懂如何什么是爱……”   锦璃不想再理会他,如躲避瘟神般,抱着无殇拧身,脚步飞快地小跑起来。   他追着她不放,抢言争辩,“我懂!”   “送我一支和舞仙所收的一模一样的发簪,就是爱我?拿一本春*宫图的小册子,当着我母妃的面给无殇看,就是爱我?你只会当众给我难堪!”   “我……”   “怎么?你认为自己做得无懈可击?”   她气急地讽笑两声,忍不住猜测,他一颗心是歪斜在体内的。   “我苏锦璃,要不起之煌殿下这样的关心与爱恋。”   “你就这样厌恶我,甚至不问一句,我袍子上的血,是如何来的?”   “……”他袍子上有血?她压根儿就没有看到。   他大步流星,毫不费力地紧追不舍。   “你可以不稀罕,不接受,我不会停止关心你,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关心你!”   “御之煌!”御蓝斯自后面上前来,扯过他的肩,凶猛一拳,打在他脸上。“滚!”   御之煌脸打到了一边去,他捏着下颌,转回头来,不羁地吐出口中的血,嘲讽地冷笑两声,却没有还手,因为,他也认为自己该打。   他这样肮脏的人,是不配碰那甜美的女子的。   “我们长活千年,尽是一堆龌龊事。”   御蓝斯哑然,双手紧握成拳,猜不透他又想做什么。   “老七我妒忌你的洁净,我妒忌你熬过那么多痛苦,可以得到这样善良美好的苏锦璃,所有人都将这些解释为,你的苦尽甘来。但是,大家都错了,我也错了……你也配不上她!你没有苦尽甘来,你和我一样,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上天的诅咒与厄运,你只会带给她痛苦。”   御之煌不羁地嘲讽大笑起来,那笑声咯咯,又似鬼哭,似狼嚎,高大的身躯踉跄不稳,一双艳红的血眸忧郁绝望,似人濒死了一般……   锦璃无法直视他,就算她看不清,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被她伤了心。   她担心地看了眼无殇,却发现哭累的小家伙,竟俯在肩头已经睡沉。   御蓝斯看着他疯癫失控的样子,不禁怀疑,他也在为自己痛心。   可,这样一个凶残卑鄙的人,自幼与他便是死对头,怎会为他心痛?!   气氛诡异,有点悲伤,有点冷,有点痛,却唯独没有半分剑拔弩张的紧张,夜风也幽幽如呜咽……   锦璃忍不住看向御之煌的锦袍边沿,这才发现,那黑袍上,有大片暗红。   御之煌却拧身,羽翼轰然挥展,冲上天空,不见了踪影。   锦璃追了两步,仰头看天,再寻不到他的踪迹。   他受了伤吗?因为她?   御蓝斯转身走向锦璃,把无殇抱在怀里,小家伙却警醒地倏然一动,小手挥打着不肯让他碰。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我抱着吧。”   他一手护在她后腰处,一手托住儿子   tang的小屁股帮她减轻重量,夫妻两人沿着幽长的宫道慢慢走着,本就糟糕的心情,因御之煌的一番话,越是雪上加霜。   “锦璃……我那时……”   “我不想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也不想听你们的过去。”   他错过了机会,她再不想听任何解释。   “我不提。”他挫败地犹豫半晌,深邃的鹰眸,始终关注着她的神情。   快到了紫宸宫的门口,终是忍不住道,“锦璃,和离……你真的想么?”   她绷着俏颜,不肯看他。“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顿时慌了手脚,“这是何意?”   “你不是总骂我笨女人么?自己猜!”   “……”   说完,她就率先入了灯火通明的宫苑,花木扶疏,满院清香,似从前般美好,却暖不了心。   青丹正在廊下对孙嬷嬷说着什么,锦璃听得几句,不禁气结。   “嬷嬷,端水来,我要给无殇擦脸。”   于是,宫人们忙行了礼,各司其职。   御蓝斯去了正殿,就唤了寒冽前来。   寒冽飞身进来,就单膝跪下,呈上一本小册子。   “舞仙要在诗画会公告与殿下的关系……”   寒冽说着,递上一本小册子。   御蓝斯没有接,因为这小册子,正是御之煌在晚宴时,给无殇看的小册子。   寒冽抬起头来,仰视着波澜无惊的主子,眼底杀气阴沉。   “殿下,那女子已不是从前的舞仙,御殊也不是从前的御殊,必须尽快除掉她们。”   御蓝斯叹了口气,在金雕王座上坐下来,暗忖良久,却无言。   “殿下……”   事情看来很简单。他只需一句话,一切都会干干净净的。   但是,真有那么简单么?太后派了一个邓嬷嬷在舞仙身边,又给御殊免死金牌与特赦令,恐怕是早有陷阱在等着他和锦璃。   今晚,御之煌弄得一身血,怕是在那边没有讨到便宜。   “杀人很容易。寒冽,你告诉本王,如何在杀舞仙和御殊之后,才能让太后死心?”   寒冽低下头,思忖良久,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随本王来。”   寒冽不明所以,便跟着他入了书房。   御蓝斯把无殇近来所有的画作都拿出来,特别甄选二十四幅色彩绚烂的,卷成画轴,以丝带系起。   “拿去寒影连夜临摹,做成与那春宫图大小一样的小册子,把原来的小册子调包。”   寒冽拿了画轴,忍不住扬起唇角,“殿下,您确定这是小世子最满意的画作吗?”   御蓝斯没有回答,“还有时间,容得你开玩笑么?”   寒冽讪然骇笑两声,转身退下。   *   锦璃则在偏殿里帮无殇擦了手和脸,脱了小衫裤,这就要离开。   无殇却揪着娘亲的裙袍不撒手,小嘴儿嘟着,眼角泪花滚落。   锦璃瞧着不忍,只得在床边上和衣躺下。   “殇儿,不要恨父王。那时候,父王还不认识娘亲呢,也不知那女子也是坏人。再说,父王还是疼爱殇儿的,父王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孙嬷嬷见状,不禁心疼,“主子,不如宿在这边吧。”   “嬷嬷……”   “青丹都告诉奴婢了。那女人做到如此地步,主子不能纵着殿下,否则,将来他会变本加厉。”   锦璃气结失笑,“嬷嬷,阿溟不是那种人。”   孙嬷嬷在床沿坐下来,慈爱地帮锦璃拆解发髻。   先是王妃头冠,然后是步摇簪,然后是细细的小花簪……这虽已是最简单的装扮,一堆东西压在身上一整天,却定然疲累不堪。   当女人不易,当这王妃更不易。   “男人都是一样的,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锦璃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一句话,刺得新伤旧伤一并复发。   孙嬷嬷说着,眼泪就落下来,怕锦璃瞧着难过,她忙拿丝帕按住眼角,旋即又扬着唇角,娓娓说道。   “当年皇贵妃娘娘初嫁入宁安王府,王爷也承诺过,独爱她一个。可,后来王爷还是偏宠了他的第一个女人。”   “是苏世韬糊涂……”   论姿色,母亲乃是江南第一美人,国色天香,惊艳倾城,艳冠天下。   论才智,母亲精于营商与刺绣,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是连皇后都甘拜下风。   论温柔体贴,端淑贤德,这些其他女子更是比不得。   “主子错了,宁安王并非糊涂之人。”   孙嬷嬷拿来梳子,为她细细地梳理开发尾。   “皇贵妃娘娘当年被选中,得太后赐婚,新入王府,虽然受宠,却也只有宠。而   王爷和那位,却有太多回忆。皇贵妃娘娘方方面面都敌得过那女子,却斗不过那些回忆。   就连一餐饭,一盘菜肴,一方丝帕,那一位都能讲出动人的故事,感人肺腑的情愫。   后来,王爷的心也偏向了那边,皇贵妃娘娘束手无策。   甚至,也忍不住觉得,是太后赐婚,是大齐的选妃,是自己的到来,毁掉了王爷和那位的幸福……”   锦璃烦闷地抿着唇,心里一团乱,为母妃,为自己,为眼下的境况,痛苦压在心口,难以言说。   孙嬷嬷见她未再多言,就给她和无殇拉上薄毯,轻轻出了殿门,去了正殿。   殿内,新挂一幅家宴图,英伟冷酷的蓝袍身影,立在喜气萦绕的家宴图下,优雅微扬着头,却孤绝寂寥。   如描似画的剑眉紧皱着,正思忖锦璃那句,“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她是笨,他的确总骂她笨女人。   但是,这句话到底何意?她要和离?还是不和离?   孙嬷嬷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住脚步,“殿下……”   御蓝斯恍然转过身来,见孙嬷嬷独自弯着腰身,恭谨行礼。   他内敛一笑,忙示意她免礼。“锦璃呢?”   “小世子闹脾气,抓着娘娘不肯松手,所以,今晚娘娘宿在那边。”   他这是败给了儿子,还是,她败给了那个小册子?   若她想过来,儿子是留不住她的。   “奴婢命人服侍殿下沐浴更衣,殿下早点歇息吧。”   “把琴儿瑟儿抱过来,本王和两位小美人儿一起睡。”   孙嬷嬷笑了笑,忙去传召乳母把两位小郡主送过来。   两个摇篮摆在床边,摇篮上笼罩着粉色的小纱帐,姐妹俩,一模一样的面容,粉雕玉琢,睡容娇憨甜美。   琴儿乖巧的仰躺着,似沉在了甜美的梦里,小唇角微扬着。   瑟儿却小腿儿不乖,蹬了毯子,还高难度的侧躺着。   因为不一样的手镯,御蓝斯才辨得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犹记得那日锦璃拿手链给他雕刻的情景,此刻想起来,心还是隐隐作痛,难以言喻。   御蓝斯见孙嬷嬷要给瑟儿摆正姿势,忙道,“本王来,本王来就好……”   他大手轻轻托着小丫头的柔软的脊背,轻轻翻转过来……   孙嬷嬷看着他对两个女儿的疼惜,忍不住问,“殿下可曾想念过那位御殊公子?”   “他与青丹、寒冽,乐正夕是一类,而无殇,琴儿,瑟儿,是本王的亲骨肉,不知本王如此回答,嬷嬷可听得懂。”   孙嬷嬷知道,他本没有必要回答。甚至,他可以因这等无礼的问题,将她罚去浣衣阁做苦力。   她却还是忍不住道,“舞仙姑娘相伴殿下百年,如人类一世的夫妻,这感情,无人可想象。   而我家主子,不过相伴殿下几年,终是胜不过她。   若殿下将来留得舞仙姑娘在身边,还请殿下莫要像宁安王对皇贵妃娘娘那样,把休书贴在门板上。”   御蓝斯俯视着女儿,姿势微僵,“嬷嬷,不会有那一日的。”   “殿下演戏的本事,可胜于任何人,我家主子尚且年轻,起初殿下对主子利用,主子还是难抵诱惑,情陷殿下……所以,请不要对我家主子太残忍!”   孙嬷嬷说完,含着泪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头,起身匆匆,拿帕子捂住口鼻匆匆出去。   御蓝斯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位老嬷嬷心里,竟是一只可恶的恶魔!   他叹了口气,疼惜亲了亲两个女儿的额头,又细细地把小纱帐整理好。   伟岸的身躯一转,他在宽大的床榻上仰躺下来,嗅到身侧枕畔的甜美气息,烦躁地叹了口气,便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   诗画会,乃是学堂每年一次的盛会。   为评选公允公正,学堂内的夫子们,皆避嫌不参与评判。   代掌司堂主方来生,得溟王特许,盛邀莫黎城最具有诗画才情的绘画大师前来。   于是,溟王本尊和恪皇子成了最高的两位评判。   学堂四周,护卫林立,三步一个,五步一行,严丝密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   大门前,弥里和凌一被请来,与寒影中几位统领,一起严格审查之后,才允许学生们的家眷入内。   舞仙一身与御蓝斯同色的紫红锦袍,高绾的发髻上,依旧是羽毛发饰蹁跹清莹,娇艳夺目。   门口搭建了拱形通道,遮挡了阳光。   她手牵着御殊,带着邓嬷嬷,与八位抬着箱子的随侍,直接穿过门前排队的学生与前来观赛亲友们,浩浩荡荡,气势逼人的入了审查通道。   她连衣的紫锦帽拉下的一瞬,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那精细描画的妆容,娇艳,霸道,妖媚,   轻勾唇角,几位审查的统领便僵了身躯。   弥里见她过来,迅速暗隐内力。   身穿护卫统领金甲的他,还戴了遮挡严实的头盔。   因此,来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只看到他一双清冷严酷的眼睛。   舞仙正享受着众人的瞩目与议论,任他们猜测着她和御殊的身份。   那股洋洋得意与势在必得的野心,几乎要从一双眼睛里爆发出来。   弥里看了眼舞仙递上的报名函,一眼打量过栗发棕眸、小脸儿清白的御殊,视线复杂地落在舞仙脸上。   “来人,把这对儿母子赶走!”   “且慢!”舞仙没想到,他看了那报名函,竟也敢把自己拒之门外。   见众人开始指指点点,她气急地红了眼睛,利爪陡然抓住了弥里的胸襟。   “你是不识字,还是不识抬举?这折子上写的明明白白,我,舞仙,乃是溟王殿下的安女,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而我儿子,是我们一起转变的骨肉,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此话一出,排得见头不见尾的众人,顿时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看御殊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几分敌视。   所有的孩子们,都避开了几步。   御殊气恼地绷紧了小脸儿,一双小手变成了鬼爪,眼神阴沉地盯住了弥里的一双眼睛。   舞仙已然顾不得状况诡异,若进不去这道门,她的计划,势必付诸东流。   “马上让开!凭你们这些贱东西,何来的权利阻挠我?”   弥里迅速打开她的手,抚了抚被她碰过的衣袍与铠甲。   “学堂有规定,由人类转变的孩童,其存在便违逆血族律法,因此,他的血统,年龄,身份,都不符合参赛资格,请回吧!”   跟在舞仙身后的邓嬷嬷上前来,递上太后手令。   “这是太后懿旨,御殊身份等同皇族中人,所以……”   弥里无声冷笑,从她手上抽了懿旨手令,却是看也没看,就直接化为粉末,抛在她脸上。   “下一位!”   后面排队的御之煌迅速上前来,站在了他面前,后面一群孩子顿时呵斥他加塞。   “弥里,你怎么当了护卫统领?锦璃若知道,恐怕会笑死你!”   舞仙和邓嬷嬷皆是脸色剧变,不敢再硬闯,忙带着御殊退去了马车旁。   御之煌咬牙冷睨了一眼,那晚把他打伤的邓嬷嬷,只恨不能将她撕碎了丢去喂狗。   弥里见御之煌平举手臂等待搜身,修长入鬓的眉在头盔内紧皱起来。   “你来干什么?”   “看我家丝丝,看无殇,谨儿,雪儿,缦儿他们比赛。”   弥里冷声给他三个字,“不准进!下一个……”   后面排队的孩子给御之煌做了个鬼脸,就任弥里搜身。   御之煌邪肆不羁地大嚷起来,“无殇……无殇……皇伯父来了,无殇……你在哪儿呀?!丝丝,我爱你……丝丝……”   凌一从旁对弥里道,“所幸大家不知丝丝是谁,让他进去吧。”   弥里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让他进去。   御之煌刚要进去通道,就听到身后不远处,舞仙阴沉命令她的护卫。   “既然御蓝斯如此保护他的妻儿,我倒要看看,他能保护到什么地步。就在这里,把所有的小册子发给众人。”   于是,一个个护卫身影飞移,他不过转身之际,那小册子已然发下去大半。   御之煌气急地怒斥弥里和凌一,“为什么不阻止她?”   弥里、凌一和众护卫们继续审查学生,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拿着小册子的众人打开来,看到里面的内容,不禁嘲讽失笑。   “什么东西呀?”   “这也叫画吗?太丑了!”   “这一定是看图猜谜!”   “这一定是新画风吧!”   “这女人吃错药了?为什么要发这么丑的画给我们看?”   御之煌则就近从一个孩子手上拿了册子,一页一页打开来,忍不住疑惑咕哝。   “呃……这画怎如此熟悉?”   当看到最后面的几只小鸡崽吃虫的图画,御之煌才恍然大悟。   “老七,还真是毒!这么丑的画,也敢做成册子?无殇将来定要恨死他!”   舞仙和御殊见众人都不屑地丢了画册,一头雾水地相视。   舞仙忙让邓嬷嬷去捡两个过来。   邓嬷嬷也疑惑,忙捡了两本册子呈上。   舞仙气恼打开一本,顿时怒火三丈,艳红的唇里似要溢出血来。   该死的,这都是什么东西?她和御蓝斯的柔情蜜意,怎变成了这东西?   颜色混乱,线条乱七八糟,横不是横,竖不是竖,俨然是鬼画符   。   御殊见舞仙脸色难看到极点,圆润的小脸儿诡异扬起一抹冷笑。   “娘亲,殊儿还有个法子,可让父王痛不欲生,可让娘亲一解心头之恨。”   舞仙挑眉,“什么法子?”   “我们回去说。”   *   学堂宏大的武场,被一分为五,观赏席与评判席,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央是三个巨大浅蓝屏幕隔开的赛区。   锦璃与王绮茹,并坐于众人之中。   锦璃一身淡雅的粉紫色蛟绡纱袍,衣边上荷花清雅,裙摆上图案似泼墨而成。   高绾的发髻黑亮如漆,王妃凤冠在阳光下熠熠闪耀。凤冠后,一排精致紫色梅花小簪,似有幽幽香绽出。   俏颜淡妆柔美,额上一点银亮的梅花花钿,衬得肌肤如玉,双眸如星。   如此静静端坐,一身温柔甜美,落尘仙子般,绝美地令人忍不住啧啧赞叹。   王绮茹则一袭气韵内敛的酒红贵妃华服,袍服上刺绣繁复贵雅,惊艳的芙蓉面,威严惊艳,令人不敢直视。   母女两人端坐其中,相仿的容貌,惹众人频频侧目。   一群与锦璃熟悉的官员家眷,轮流过来打了招呼。   “今日本妃与大家一样是来观赛的,姐妹们不必拘礼。”   锦璃忙让她们入座,留了龚许氏和淳于夫人在右手边坐下。   御之煌却格格不入地,拿连衣锦帽笼着头和脸,挤了过来。   本是坐在锦璃身边的龚许氏,被他生生挤到了一边去,忍不住怒嚷,“之煌皇子,你太过分了!此处都是女眷!”   “美人莫急,我说几句话就走!”   龚许氏被他轻佻一声美人,叫红了脸儿。见锦璃没阻止,只得让开位子,站去一旁。   “之煌皇兄有话直说吧。”   “丝丝,其实,那一晚,我怕舞仙会伤害你和殇儿,才去找了舞仙。”   锦璃诧异,不禁想到他锦袍上的血污,“你找她们作甚?”   “我本要撕碎她们母子的,无奈太后身边的邓嬷嬷与舞仙、御殊联手,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我就顺手牵羊,拿来那本小册子。我本是借机要逼迫老七去杀了她们的,谁想到,老七竟按兵不动。”   锦璃黯然垂下了眼眸,手上的丝帕,紧握成了一团。   御之煌眸光落在她的手上,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握住……   王绮茹担心不已,伸手过去,拍了拍女儿的手,却没有再安慰她。   “到底是有些感情的,舍不得除掉,也是人之常情。璃儿,你那晚跪在为娘面前,给他求情,不正是这个意思么?”   锦璃却不是在意这些,让她头痛的是,太后身边的邓嬷嬷,为何竟比皇子还强悍?!   那小册子的来历,也让她忍不住心生愧疚!   “皇兄没有必要为我去冒险!不值得!”   御之煌无法掩藏爱恋的双眸,直盯着她愁容惨淡的脸儿。   “丝丝,不要小看舞仙。那个女人,从前在老七身边独宠一身,那些倾慕老七的女子,大都惨死在她手下。”   “阿溟为何不惩罚她?就那样任她杀人么?”   “老七若爱一个女子,必然全心全意,哪怕她去杀人放火,也会纵容她。你在玉波城里把一个女子的头砸扁,他可曾阻止你?”   “……”   御之煌见她陷入泥淖般,眸光闪烁挣扎,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浅笑里,荡漾着一股希冀的杀气!   “所以,你该去杀了那女子和那只小鬼!凭你出神入化的毒术,杀她们易如反掌。正好,也可以试探出,老七是否真的爱你。”   锦璃心头微动,却沉思着,没有吭声。   杀人,她不是没杀过,却……真的可以吗?   ☆、第316章 冷刃,邪王痛杀   她对舞仙已然如此客气,对方却仍是得寸进尺,眼下也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她让出王妃之位。   第二条,杀了舞仙和御殊,恢复从前的安静。   若真的杀了舞仙,每逢御蓝斯暗夜回想,会如何想?!   他第一位深深爱过的女子,和曾经疼惜的子嗣御殊,死在她苏锦璃的手上,难免会心生嫌隙与芥蒂阕。   舞仙枉活千年,却也是个糊涂的女子。   太后处事霸道,手段毒辣,就算她让出王妃之位,凭她舞仙安女和永生不能生育的尴尬身份,便有资格当溟王妃么珂?   舞仙想得太简单。   锦璃犹豫再三,终是不愿御蓝斯憎恶她,于是打消了杀舞仙的想法。   御之煌好整以暇,靠在椅子俯首上,欣赏她深思的娇态。   视线如笔,细细描画她莹润的耳廓,珍珠似地耳垂上,垂着紫玉珠鹅黄流苏耳坠,那长长流苏直垂到颈侧,显得脖颈修长秀美。   有一根细细的血脉在颈侧肌肤下,细细流淌着最甜蜜的精华,跳动着,蛊惑着,诱得他獠牙刺痒难耐。   贪婪地深呼吸一口甜美的气息,他沉醉地邪魅莞尔,视线又得寸进尺,落在她粉润的唇上,喉结不自然地跳了两下。   锦璃察觉到他的眼神,厌烦叹了口气,她目视着前方,淡然问道,“皇兄还有其他事么?”   “没了!”   “没了就别坐在这里,你占了许姐姐的位子。”   御之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龚许氏,悻悻站起身来。   “丝丝,你……好好考虑,若需要帮忙,就去镜水城的客栈找我。”   “皇兄慢走。”   御之煌已然站起身来,听了这句,不禁莞尔。   “丝丝,这是你对我说过的最客气的话。   锦璃客气微俯首,“若皇兄一心向善,我会如敬重兄长般,敬重皇兄!”   “可我不需要你的敬重。”他不羁地弯下腰来,直视着她躲避的凤眸笑道,“我宁愿你拿我当个坏男人。”   说完,他瞬间不见了踪影。   锦璃微怔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旁,王绮茹担心地靠近,伸手把她揽在怀中。   “娘亲,我好累!”   “你本可以不必如此。在你嫁给御蓝斯之前,我就对你说过,和吸血鬼在一起,不会有幸福。他们长活千年万年,不知道会有多少仇家恩怨呢!有些,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待到仇家上门,杀到眼前,才懊悔当初……”   御蓝斯与南宫恪,端坐在高台主位的金雕高背椅上,如两尊绝美的羊脂玉雕。   那栗发在阳光下艳丽如缎,眉目惊艳冷魅,两双棕色眼眸,神秘如宝石,深邃嵌在五官绝美的脸上,神似,却气质孑然不同。   一个紫袍俊逸妖冶,冷酷似魔。   一个银袍流光胜雪,温雅如仙。   于他们的位置,居高临下,可总览每一个区域的动静。   当注意到御之煌从锦璃身边离开,御蓝斯腮骨隐忍微动。   俯视那淡雅的粉紫色倩影,却不经意地看到,一个身着暗红锦袍的男孩,坐在了锦璃背后的位子上。   他手藏在袖中,正警惕地四处看着……分明是伺机刺杀。   那男孩虽然黑发,黑瞳,小脸儿面色黝黑,看上去像极了一只狼人,却凭细微的牵引,御蓝斯分辨出,那是——御殊易容的。   恐怕正是因为他这副模样,弥里和凌一也没有分辨出!   御蓝斯阴冷微眯鹰眸,唤了下面的方来生上来,“中赛区,更改赛题。”   “是!”   南宫恪疑惑,循着的视线,看向了那可疑的男孩……   台下,二十多位评判,轮流巡视着。   赛区分为青萌,春华,秋实,三个赛区。   作品出类拔萃者,则可得金笔奖赏,铭记学堂史册。   其画作,也将被悬挂于莫黎城修建百层的诗画阁,供众人观赏。   秋实区的孩子们,已然趋近成年,考题也复杂。   他们除了得画出复杂的梅开崖畔布景,还要题写诗词附于画旁。   而淳于羿,御雪儿,南宫谨和淳于缦都在春华区。   赛区中央本是摆放了花果,评判却得了溟王谕令,移开了那些花果。   孩子们交头接耳,疑惑不解。   锦璃在观赛席上,见两个金甲护卫上前来,忙站起身。   “王妃娘娘,殿下有令,请您和皇贵妃娘娘去春华区……”   “为何?”   护卫没有多做解释,客气俯首,一个铿锵有力的请的姿势。   “赛事即将开始,还请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尽快!”   锦璃与王绮茹相视,忙起身过去。<   tang/p>   于是,春华赛区的题目,改成了“母女”。   没有人注意到,在后面一排的位子上,一个男孩手拿一把匕首,正准备刺向锦璃的后心……   在护卫看向这边之前,他迅速把匕首藏进袖中,正想起身离开,却暗觉周身血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遏制。   每一条血脉,每一根骨骼,每一寸肌肤,都似有根根银钉在刺着,他手脚再也动弹不得。   他愤怒抬眸,眺望高台之上……   御蓝斯正威严地森冷盯着他,如神祗俯视一只放肆的畜牲,杀气阴沉。   这孩子在七八岁时,被他转变成为吸血鬼。   自此不见天日,吸血为生。   转变当时,他不懂后果,见舞仙开心,因此也开心。   两人夫妻般悉心教导这孩子,希望他能得到皇族认可。   当年,舞仙带这孩子离开,他生不如死。   多年未见,他以为,御殊会变得成熟,稳重,分得清是非对错,明白世间正途。   然而,他错了。   他不知这些年舞仙如何教导的,他竟这般卑鄙,凶残,恶毒,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他一再容忍,一再给他活命的机会,也一再地说服自己,不要杀他。   他没有去计较他设计淳于羿,诓骗锦璃去舞仙歌舞坊,看他与舞仙见面的情景……   也容忍,他画出那些侮辱他、毁灭他的画。   而现在,他已然容忍到极点。   御殊如此对锦璃下杀手,是自寻死路……所谓父子之情,彻底缘尽。   “寒冽?!”   寒冽鬼影般,飞身落在他身侧,“属下在。”   御蓝斯为防人窃听,以牵引传音下令。   “去找一只橡木箱子,把御殊装了,从学堂密道运出去埋了。本王不希望任何人发现,也不希望出任何差错,尤其,不希望太后的人发现,你可明白?”   寒冽凝重点头,“属下明白!”   无殇和龚姣儿,都在一至五岁的青萌区。   赛区内,为配合小娃儿们的身高,桌案与椅子皆是低矮适中。   笔墨纸砚,亦是丫鬟们相助才摆好的。   两位艳若仙童的小人儿,一个紫袍冷艳,一个橙裙俏美,身上都系着一尘不染的雪白小围裙,以丝带拴着袍袖,有板有眼,端肃可爱。   隔着几张桌案,俩人儿疏冷打了个照面,眼神皆是寒光迸射,以鼻孔哼气算是打了招呼。   两双灿亮如星的眼睛里,满是对对方的鄙夷和敌视,于是,谁也没有理谁。   却是在一群小不点中,两人尤为突兀。   护卫随即在赛区中央摆放一个桌案,桌案上放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琉璃鱼缸。   鱼缸里有莲花,水下水草碧绿,鹅卵石斑斓,数条色彩不一的鱼儿在畅游着,水上还凫着三只巴掌大的小黄鸭。   那小黄鸭似不知美味的鱼儿在水下,只在水面上小心翼翼的浮着,不时鸣叫几声。   有趣的布景,顿时让一群小娃儿眸光大亮。   评判耐心地讲解了作画的规则与要求,和蔼地环视一群小不点,“现在开赛!限时,一个时辰。”   *   离开学堂的御之煌,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踱着步子,正要寻一处花楼,却走了半条街也没有找到花楼的影子。   “该死的老七,道貌岸然,清心寡欲,这是给和尚太监建的城么?!”   大道上没有,小胡同里,定然暗藏惊喜才是,血族京城里,可都是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笑着,就拐进学堂后街一座小胡同。   却不巧,寒冽带着两个寒影护卫,抬着一个橡木箱子,从地上的方形通道里出来。   御之煌忙退回到胡同尽头的墙壁处,听得地面上石板阖上的声音,他忍不住又探头看去……   那三人带着箱子,朝着胡同另一端走去。   胡同另一端,一辆马车恰好停下来。   车夫下来,对寒冽恭谨行礼,唤寒将军。   御之煌忍不住好奇,尾随追上去。   *   一个时辰后,学堂内,赛区的学生们开始交画作。   苏无殇拿着自己画,穿过通道,雪白的围裙上已然满是彩墨。   经过龚姣儿的桌案时,见小丫头脸上成了花猫,忍不住笑了两声。   然而,看到上面的画时,英俊的小脸儿却僵了一下,忍不住撇了下小嘴儿,不服气地看自己的画……   龚姣儿拿起自己的画,骄傲地对他冷哼了一声。   “苏无殇,你画得太丑了,鸭子像鸡,金鱼像青蛙。”说完,她就走向评判。   评判瞧了瞧,和蔼地笑着夸赞,“姣儿,画得很不错呢!”   “谢评判夸奖。”   “乖,你可以去找你娘亲了,人多,不要乱跑。”   “是。”   小丫头就走出了赛区,丫鬟忙迎着她。   无殇犹豫地拿着画也交给评判,忍不住开口。   “评判,我画得好,还是龚姣儿画得好?”   评判瞧着无殇的画,为难地笑道,“一样好。”   这些刚会拿笔的小娃儿,能画出金鱼的模样和色彩,已经很不错。   溟王殿下英明,给这群小娃儿机会,是催他们上进,让他们明白,吸血鬼与狼人,不能只懂得吸血吃肉,还要认识世间美好,这引导的目的达到,也就够了。   “我的画能放去诗画阁么?”   评判凝眉,尴尬笑了笑,非常之善良地说道,“这个……应该是能的,世子要有信心。”   小家伙有板有眼的行了个大礼,“多谢评判!”   评判惶恐地也忙行礼,“世子太客气了!”   他只是学了几句好话而已,这小家伙怎反过来给他行礼呢?可是折煞他了。   *   学堂外,御之煌则尾随着马车出了莫黎城,入了城外的坟区。   寒冽等人在坟区里一阵忙碌,堆起一座新坟,确定四周无人,才离开。   御之煌疑惑不解,待寒冽等人走远,才奔过来,以真气打开了坟头的土,把橡木箱子拖出了大坑。   他敲了敲箱子,“谁在里面?”   老七不是光明磊落么?怎也敢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这箱子的大小,里面仅仅够容纳一个孩子,不会是学堂里犯错的孩子吧,这样处置,未免太残忍。   他敲了半天,箱子里也没有应声。   便从靴筒里拿出匕首,撬开了银锁。   箱盖打开,里面一个小人儿猝然冲了出来……   小人儿黑发黑瞳,皮肤黝黑,从箱子里爬出来,和缓着橡木箱子的侵蚀之力。   御之煌注意到他脖颈上有易容面具的边沿,忙凑近,把易容面具撕了下来。   阳光灼烧到皮肤,御殊迅速捂住了脸,因为力量溃散,他以真气变黑的瞳仁,也恢复成棕色。   “怎么是你?!”   “谢谢你救我!”   御之煌愕然惊怔当场,回过神来时,御殊已然闪电般,蹿进了树林,不见了踪影。   ==================   求月票,求收藏,O(∩_∩)O~   ☆、第317章 小世子,很拼命   “该死的!”他做了什么蠢事?   他是听了丝丝的话,有心为善,但是……“我可没想救你!”   御之煌气急跳脚,朝着树林那边大嚷,却又不禁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对呀!这小鬼和舞仙被弥里拒之学堂门外,怎会易容,还被老七锁在橡木箱子,从学堂的密道里抬出来?!”   他正要追过去,脚下踩到一个东西,低头才发现——是一把匕首屋。   匕首银刃上,青光泛绿,显然涂染了剧毒。   他从怀中取出手帕,垫在把柄上捡起来,脑海中不但猜到了什么,而且,清晰地浮现御殊刺杀锦璃的一幕添。   他在观赛席上,与锦璃说过话,那小女子一双眼睛往前看,后背定然无防。   背后捅刀——除了这条理由能逼得御蓝斯痛下杀手,其他的,恐怕也不能够了。   “可恶!老七要杀他……我竟然放了他?!”   他忽然想到这个时辰该是诗画展结束,惊得一凛,忙飞身而起,直奔学堂。   *   诗画展的画作,陆续收整起来。   观赛席上,众人开始离席去寻自己的孩子。   学生们则从赛区往观赛席那边走,于混乱的人群里,找自己的爹娘和亲友。   有人忙于谈论自己的画作,有人垂头丧气,懊恼发挥失常,还有人大叫爹爹和娘亲。   护卫们忙于疏导人流,却也被挤在其中。   无殇看向高台,发现父王和南宫恪竟同时飞下,不见踪影,不禁奇怪。   小家伙忽然想到那个图画可恶的小册子,凝着眉头,气哄哄地哼了一声。   他决定了,一辈子不理那人!于是转身去找娘亲。   艳若宝石的棕眸懵然看向观赛席,在人群里挤挤撞撞地搜寻,却全然不知,娘亲去了赛区当“画作主题”。   他登上台阶,穿过重重席位,在人群里大声地叫嚷,“娘亲……娘亲……”   嘈杂喧闹的声音,来回穿梭的孩子,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还有一位一位身型高大蒙头罩脸的吸血鬼,以及喘息粗犷健硕如熊的狼人……   他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淹没在人海里。   有狼人被他撞到,绿着眼睛弯下身来,高的身躯阴影如乌云,将小不点笼罩。   稚嫩的小脸儿顿时发白,吓得小嘴儿圆张,屏住呼吸。   狼人却没有伤害他,粗嗓门地提醒,“小子,走路看着点!”   “我……我不是故意的。”   狼人摇了摇头,去寻自己的孩子。   无殇不禁暗呼一口气,除了舅舅和轩辕玖之外,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狼人说话呢!   感觉……还不赖。   小家后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件事告诉娘亲,继续在人群里寻找……   观赛席下,春华赛区。   评判们收完最后一张画卷,提醒锦璃和王绮茹可以离开。   锦璃从椅子上起身,忍不住晃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听到母亲在身后哎呀一声,她忙转身。   王绮茹因为坐了一个时辰,腿麻地站不起,只稍一动,剧痛刺麻的感觉,沿着两条腿攀爬上来,痛得她再不敢挪移。   锦璃忙蹲下来,帮她揉腿。   南宫谨,淳于缦,御雪儿都围过来。   淳于羿始终陪在御雪儿身旁,忍不住问道,“雪儿,你画得怎么样?”   “画七嫂还好,皇贵妃嘛……就……”   小丫头圆胖的脸儿,快要皱成一团包子。   “我的画,恐怕真要输给谨儿了。谨儿与贵妃娘娘熟悉,画起来更容易些。”   南宫谨忍不住夸张地摇头,直叹糟糕。   “皇外婆的袍子上,好多花纹,累得我手都酸了。”   淳于缦也忍不住恳求,“皇外婆,下次您可一定要穿得简单些。”   王绮茹听得小丫头稚嫩的声音,一颗心快要融化了,愧疚懊恼不已。   刚才孩子们作画时,她清楚地注意到,他们看她的眼神,皆是欲哭无泪。   害她忍不住,想站起来鞠躬致歉。   她握住淳于缦的小手,和蔼地笑道,“早知让你们画,我就该只穿一身黑袍。”   “贵妃娘娘若真那样穿,七哥定会判我们作弊的。”   御雪儿说着,忍不住打趣地看了眼忙碌的锦璃。   “七哥更改主题,定是觉得自家娇妻太美丽!”   锦璃赧然红了脸儿,忍不住嗔笑,“你这丫头,敢拿我开玩笑?你七哥更改主题,定有他的考量!”   “说到底,七哥就是故意为难我们。”   御雪儿说着,满场寻找,却没有看到御蓝斯的踪影。   “奇怪,七哥呢?”   <   tangp>南宫谨小脸儿僵了一下,“娘亲,那个御殊应该也来参赛了吧?父王定是去看他了……”   锦璃身体微僵,素手按在母亲的腿上,速度也慢下来。   王绮茹也不禁担心,忙催促女儿,“别按了,快去找无殇,别被那女人孩子给害了!”   锦璃忙叮嘱御雪儿和淳于羿不准乱跑,又唤南宫谨,“谨儿和缦儿保护好皇外婆,暂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无殇。”   “好。”   锦璃到了青萌区,发现丫鬟们正忙着收拾笔墨。   一位丫鬟见她走到无殇的桌旁,忙道,“王妃娘娘,小世子去了观赛席……”   锦璃道谢,忙朝那边走……单薄的娇躯却被涌下来的人潮困住。   她隐约听到有孩子唤娘亲,忙大声回应。   “无殇……无殇……娘亲在这里!”   她却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就被一个眸露凶光的女子盯住了。   一抹暗红披风的倩影,阴冷地朝着她身边挪移,悄然取出袖中的匕首……   锦璃肩上落了一只手,疑惑侧首看向手的主人。   “王妃娘娘……”   锦璃辨出这声音是舞仙,不禁大惊。   一件沉重的暗红宽大的披风,倏然罩在她身上。   她来不及挣扎,头也被死死蒙住,腰间倏然刺痛,冰冷的刃,刺穿纱袍与肌肤……   黑暗,剧痛,绝望,惊怒,窒息,铺天盖地,她本能地反抗挣扎,想呼救,隔着暗红的布料,一只手精准捂住她的口鼻,强硬地似要生生把她闷死。   身体被同时拖动,她踢踹挣扎,却渐渐使不出力道,身体似要被魔鬼拖进地狱……   下一刻,她后颈被撞在了一处坚硬的棱角上,却还是清晰的感觉到,腰间的利器从体内猝然抽出,又凶猛地刺进……连番数次。   她抵不过对方强硬的力道,迅速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拔开了瓶塞,素手伸出披风,一把药粉按在对方身上。   对方确定她已无力呼救,才扯开披风的宽大的连衣帽,冷笑看她已然失了血色的脸。   锦璃视线渐渐清晰,这才发现,自己竟已被塞在观赛席的椅子下。   “溟不会来救你。我进来之前,让邓嬷嬷杀了十几个寒影护卫,他和南宫恪都赶过去了。他们打不过邓嬷嬷,势必要硬拼百余回合才罢休。”   锦璃虚弱地开口,“他有心放过你……”   “放过我?呵呵呵……”舞仙拢了拢身上剩下的第二件披风,笑得扭曲,眼底尽是刺骨的怒与恨。   “他把我柔情蜜意的小册子,调换成了你儿子的画,他派弥里和凌一放手学堂大门,不准我儿进来,他这样可恶可憎地爱着你和你的孽种……他这是放过我?”   锦璃恍然失笑,明白了御蓝斯的一番苦心,却愈加痛不欲生。   “他对你留了情面!”   御蓝斯舍不得杀舞仙,却给了舞仙杀她的机会。   父皇赐和离,她真该应了。如今却是自讨没趣,性命难保。   “如你这般说,溟还是想着我,念着我的。八百年前,无人能夺走他,现在亦如此,我有信心,与他旧情复燃。”   “忘了告诉你,匕首上涂染防止伤口愈合的药物,披风的内层,是用橡木粉填充而成的。”   锦璃已然无法回应,眼前影子重叠,她只能凝聚力气,悄然在袖筒里摩挲小药盒……   她记得,自己带了可解百毒的药丸出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来之前,太后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我的刀,我的披风,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你那几个小孽种和溟,还有转变过你的弥里,都感觉不到你。”   “你去黄泉路上等着,我会把你的小孽种一个一个送过去,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兄嫂,以及让太后看着碍眼的小怪物苏梵。”   橡木粉的侵蚀和腰间的重伤,使得锦璃身体冷凉,血染了裙裾,却没有腥气发出,四周人潮涌动,竟无一人注意到这边。   舞仙阴沉扬起唇角,见她眼神游弋疑惑,干脆让她死个明白。   “为防人主意,我早已经布设了结界,封住血腥之气蔓延。”   锦璃失笑,“让舞仙姑娘费心了……”   “娘亲……娘亲……”   稚嫩的童音,在人群里那样茫然,惹人心痛。   锦璃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指尖触到药盒,吃力地取出药丸……无论如何,她不能死在这女人手上!   怕她主意到自己的动静,锦璃忙道,“舞仙,太后不会让你当溟王妃的。”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被太后利用?她当年为后位,可以拿孩子,把为她夺天下的战神御风逼进皇陵,岂会是良善之辈?我早就想好,如何除掉她。”   “你若真能除掉她,我会感   谢你的!”   舞仙狐疑凝视着她绝美的脸儿血色渐失,确定她再无生还可能,才满意的离开。   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袍上,已经染了无色无味的慢性剧毒。   锦璃在她混入人潮之际,吞下药丸。   趁着披风隔绝牵引,连心手镯滑落到了手腕上,她把手镯取了下来,放在椅子下。   然后,才轻轻展开沾染了橡木粉的披风,缓缓地激发内力。   腰间的伤口,在她服下第二颗药丸时,才全部愈合。   待疼痛完全消失,她又裹紧披风,缩在椅子下沾了地上的血,写了一行字在手帕上。   那边,无殇总算寻到娘亲原来所在的位置,却只看到龚许氏与她的几个儿女正围在一处。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谈论着诗画考题,四周的人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   正在这时,有个陌生的小狼人,到了龚许氏的面前。   “夫人,有人拜托我交给你的。”   龚许氏嗅到丝帕上的甜腻的芬芳,心惊地忙打开。   “请姐姐代我照顾好四个孩子,璃苦衷不便言说,万望守密,多谢!”   “龚夫人……”   听到稚嫩的童音,龚许氏忙把丝帕化为粉末,秀眉微凝,瞬间堆上笑来,转身,正看到无殇从人群里挤过来。   “世子爷怎一个人?”她声音亦是爽利依旧。   “龚夫人,看到我娘亲了吗?”   “王妃娘娘去寻世子了!”   “哦,这样啊!”   龚许氏说着,牵着他的小手儿,拉到近前来,心里却百感交集。   “世子爷别乱跑,我一会儿带你去找王妃娘娘。”   “好。”无殇就乖乖地爬上椅子坐下。   龚姣儿站在他身旁的位子上,小大人似地俯视着无殇,娇声怒嚷,“娘亲,不要理他,他坏!”   无殇不示弱,撅着小嘴儿驳斥,“你才坏哩!上次霸占滑梯,我可是记着呢!”   小丫头也是记仇的主儿,“上上次你把我扑倒,滚得我满身都是土,害我被娘亲骂。”   无殇冷哼,“你活该!”   龚姣儿气急地拿小手点向他的额头,“坏!大坏蛋!”   “你坏!刁蛮女!”   龚家的几个孩子,都饶有兴致,瞧着两个屁大的小人儿剑拔弩张地吵架。   龚许氏气得咬牙切齿,“姣儿,你能不能叫娘亲省点心?!”   锦璃一方丝帕染血,不知发生何事。龚许氏心里烦躁担心,见着如此混乱的境况,怒火压制不住,丹蔻嫣红的手指,便戳到龚姣儿的头上去。   小丫头委屈地忙捂住额角,“痛……”   “你还知道痛?总是这样以下犯上,仔细将来世子爷剥了你的皮!”   “谁怕他?就知道告状的大坏蛋!”   龚许氏已不指望女儿能飞上枝头,一巴掌打在小丫头的脊背上,将她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瞧着龚姣儿那隐忍泪水的倔强模样,无殇就不敢吭声了。   龚许氏怒起来,怎这般骇人?   他真没想害龚姣儿挨打,可他倒霉透顶,真真都是她害得。   “娘亲坏!娘亲偏心!我不要娘亲了!”小丫头说完,就冲进了人群里。   无殇凝着眉头,心里忽然内疚起来,忍不住就去追。   “龚姣儿,你别跑,会摔倒的!”   龚家的第十五小姐笑道,“娘亲,世子爷很在乎妹妹呢!竟然去追妹妹哩!将来,您恐怕真要当世子妃的娘亲了。”   龚许氏愕然怔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发现状况不对劲儿。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两个小人儿就像是绣花针落在了大海里,一下子寻不到踪影。   四周几个孩子与她都有牵引,混杂的境况下她牵引也失了灵敏,不禁就心慌起来。   “在乎你个鬼!还不都去给我找!姣儿丢了就罢了,世子爷出事,咱们家可担待不起!”   几个孩子忙四散开去。   *   龚姣儿哭得抽抽噎噎,直奔到学堂后院的小湖边。   听到背后上方,呼呼的声响,她气恼地转过身,就见无殇正挥着羽翼刚刚长齐全的小翅膀,飞在半空里。   “假惺惺的大坏蛋,不要你管!我挨打都是因为你!”   无殇也不禁委屈,“是你先和我吵……”   小丫头气得想骂人,无奈骂人的词汇,真到用时方恨少。   圆润白嫩的脸儿憋得涨红,却是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再也不理你!”   无殇本来没盼着她理会,见她手脚并用地爬上树下巨大的思过石,就在她身边坐下来。   “喂,你别哭了……”娘亲最疼这小丫头,若知道他害她挨   揍,娘亲定饶不了他。   龚姣儿气急败坏地嚷道,“我娘亲打人很痛。”   “我给你揉揉吧!每次我被师祖打了,娘亲都给我揉揉。”   “你也会挨打?”   “不只挨打,师祖还总是用鞭子抽呢,打得皮开肉绽……”   小丫头心里顿时舒服了些,暗暗咒他一句活该。   无殇见她没有拒绝,小手就按在她娇小的脊背上,轻轻揉动。   “这样是不是好点?”   龚姣儿皱着小鼻子,非常,非常,非常不想理他。   但是,好像真的不那么痛了,心里的委屈也减轻了不少。   “苏无殇,我娘亲最怕你发脾气,你对我娘亲说,让她不要打我!”   “好,我一定会说的。不过,下次去淳于家,那滑梯你得先让给我。”   小丫头百般不愿,学着大人的神情挑眉,“我考虑一下!”   返回的御殊,没有走学堂正门。   他凭着听觉记忆,寻到了小胡同的密道,直钻进了学堂内。   沿途收到舞仙的牵引传音,苏锦璃已死,御蓝斯被牵制,而他的目标,则是杀了苏无殇和南宫谨。   他猫着腰钻出密道,发现自己在湖边假山林里。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忽然嗅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蜜的香气,忙走出假山林,就见湖边大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一紫一橙两个小人儿,不禁叹一句,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不怕阳光的小吸血鬼,不正是苏无殇么?!   他被困在橡木箱子里一个时辰,又从城外奔回来,耗尽体力,实在饿得紧,正可拿美味的幼童之血饱餐一顿!   无殇敏锐察觉到,背后有冰冷的气息靠近,警惕转头……   暗红锦袍的男孩,蒙着一头栗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眸,正朝这边慢慢地过来。   奇怪,这男孩,怎……长得这么像父王?!   御殊贪婪地深吸一口气,瞬间就扑向大石。   无殇大惊失色,扯着龚姣儿在怀里,倏然飞到了半空去。   御殊扑了个空,气得怒嚷,“小鬼,有本事你再飞高点……”   龚姣儿本是想挣扎,见御殊竟腾空追来,不禁惊得催促,“快飞呀!他追来了!”   无殇拼力挥动羽翼,却像极小蜜蜂提了大水桶,抱着龚姣儿如何也飞不高,不禁就焦急地怪罪起来。   “龚姣儿,你怎这么胖?”   “是你胖,胖到飞不起来……”   “你再说,我把你丢下去。”   龚姣儿忙抱紧他的小身体,不敢再乱讲。   御殊毕竟是活了八百年的,轻功超绝。   在无殇就要飞过树顶时,他脚尖踏了树叶,一把就扯住了龚姣儿脚腕,生生把小丫头扯了下来,瞬间扑压在地上。   “救命……救命……”龚姣儿尖叫大哭。   “小人儿有点姿色,如果不是本公子急着杀人,定然好好玩你!”   说着,他张开獠牙尖利的嘴,便咬向小丫头的脖颈。   无殇大惊,迅猛飞扑过去,也蹿出獠牙,伸出利爪,于御殊背上,撕打着,不给他咬龚姣儿的机会。   三个孩子扭打在一处,从这边滚到那边,那边又滚到这边。   无殇手臂上被抓伤,血腥之气越是让他怒不可遏。   见御殊咬住了龚姣儿的手臂,他则扯住御殊的头发,猝然咬住御殊的后颈。   有些影像,通过腥冷的血液,诡异地冲进脑海里……   他看到了父王和一个陌生的女子耳鬓厮磨,他看到他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同寝同食,还一起分享人类的血液,还有一起转变了这个男孩。   父王唤那女人仙儿,唤这孩子殊儿……   那么温柔的笑,本是属于他、母妃、哥哥、妹妹的。   那些影像,彻底唤醒无殇的仇恨与凶残的本性。   他利爪抓划挥打地越是猛烈,撕咬迅疾不停。   顷刻间,三人身上染满了血。   御殊不敌他的攻势,只得松开龚姣儿的手臂……   龚姣儿见他反手扯住无殇的脖颈,小鬼爪精准扯住御殊的耳朵,纵是脸上被打了几巴掌,也死死揪着不放……   御殊活了八百年,从没有打过这样狼狈的一架。   这两只小鬼出招丝毫不按常理,他那些高强的招式,竟是半点发挥不出。   腹背受制,气闷地一个侧身,他内力猛然爆发。   两个小人儿被震飞开去,眼见着龚姣儿要摔在湖边大树上,无殇迅疾飞过去,拉住她的手腕,腾空振翅。   龚姣儿惊魂未定,见干净的小袍子上染了血,不禁又大哭,“衣服弄脏了,娘亲会打死我的!”   无殇可没心思计较这些,染血的诡艳小脸   上,尽是超脱年龄的杀气……   这停顿的片刻,三人身上的伤口皆是愈合,迅速缓过劲儿来。   在御殊冲过来之前,无殇把龚姣儿放在地上,准备去迎战,小翅膀却突然被扯住。   他凝眉向后一看,“哥哥……”   “可有受伤?”   “没有。”   “退后!”   南宫谨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字迹扭曲,辨不清是谁写的。   上面说,“无殇与姣儿在一起,保护好他们,务必带护卫随行,不可一人前往”。   偏这么巧,他感觉到无殇剧痛牵引,迅速赶过来。   ☆、第318章 栽赃嫁祸叙旧缘   他眼眸猩红如宝石,本只是怒不可遏,弟弟和龚姣儿的一身血污,却激得他彻底发狂。   一身蓝纹小白袍,冷光流溢,背后宽大的栗色羽翼,徐缓挥动,迸射出一股诡异逼人的杀气。   愤怒嘶吼一声,朝着御殊飞扑过去。   御殊轻蔑冷笑,迅速飞身迎战添。   “小子,受死吧!”   他活了八百岁,十个南宫谨,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无殇瞧着哥哥,不只似看救星,崇拜的小眼神,俨然是仰望金光璀璨的神祗。   他听话地向后退,不忘拉紧前一刻与他一起“浴血奋战”的龚姣儿屋。   两人的小手上,满满都是粘稠腥冷的血。   他的手滚烫,她的手清凉,冷热交叠,有点怪……   龚姣儿就忍不住看下去——这家伙肿么就和她手拉手了呢?!   无殇注意到她的视线,僵着侧首,看了眼两人的手,脑海中莫名浮现师祖魔球里,自己给她下跪的一幕,别扭地迅速抽了手。   龚姣儿也窘迫地抿着小嘴儿,在身上擦了擦手,却是说,“哎呀,这人的血好臭!”   这话倒是提醒了无殇。   他忍不住对哥哥大声说道,“哥,他叫御殊,是八百年前,那人和坏女人转变的吸血鬼!”   那人?   那人是谁呀?   有人的名字叫那人么?   南宫谨因这个奇怪地称谓一时分神,挨了御殊一掌,方才恍然大悟。   弟弟竟是恨到连父王都不肯叫了!   无殇见哥哥挨打,迅速冲上去……   南宫谨忙呵止,“一边呆着去!”   无殇还是担心哥哥,趁着两人掌势分开,他忙捡地上的石头……   龚姣儿早就捡起一枚,朝着御殊狠掷过去。   无殇不禁佩服她的机敏……   小丫头到底是没有学过武功,那点力道丢出去,不但没有砸到御殊,反而被御殊轻而易举接了石头,反朝着南宫谨砸了过去。   无殇就急了,“龚姣儿,你能不能不要帮倒忙?”   “我没有!”冤枉的小丫头忍不住大叫,“我是真心帮谨哥哥!”   南宫谨在石头飞来之际,腾身一旋,把石头踢了回去。   御殊猛然接住那块微妙的石头,却被震得手臂麻痛……   矮小的身体,生生随着石头倒飞数丈,沉重撞在了假山石上,山石崩碎,他掌中的石块化成了粉末,而他,则心口剧痛,吐出一口血。   落地的瞬间,破损的心脉,却又瞬间痊愈。   他又重振内力,却不敢再轻敌,凝聚全身真气,朝着南宫谨的心口打去。   南宫谨无惧迎上,对无殇嚷道,“殇儿带姣儿躲开!”   两人强大的真气冲击,形成巨大的光波,涟漪震击四射,飞叶走沙,湖面上水柱擎天……震耳欲聋。   无殇拉着龚姣儿迅速往学堂前院跑……   护卫们被巨响声惊动,迅速冲了来。   无殇忙扯住其中一个,“快救我哥!杀了那只吸血鬼……”   学堂的护卫们,最擅长捕杀这种御殊这种小吸血鬼。   南宫恪见他们银网张开,迅速振翅飞高,给他们让开空间。   御殊却一招“潜龙入海”,从层叠挥舞的银网之中,迅敏飞掠,远远落在了湖对岸。   他袍服飞旋,阴沉转身,招式却始终未停,且越来越快,四周围幻化出无数个影子……   “让你们尝尝本公子幻影神掌的厉害!”   南宫谨暗惊,瞧着那样子,似乎蛮厉害的。   “殇儿,躲远点!”   “哥,已经很远了……”   “再远!”   南宫谨霸道地命令即下,飞身落地。   他周身真气回旋,四周气流凝聚,皆是没入了他娇小的身体,汇聚丹田,脚下跺地,隔着湖面,使出御风教他的绝招。   御殊尚未发出自己绚亮耀目的幻影神掌,就见南宫谨在湖那边古怪的举动。   他似并没有使出多少力道,却一股气流冲过湖面,掀起一条长长的水花,势如长龙般袭来……   御殊尚未明白怎么回事,那股气流便冲击到脚下。   幻影神掌要发出,只差一步,他来不及收住功力,身体瞬间爆成一片碎肉……   “哥,好厉害!”   无殇开心地大叫着,径直奔过来,扑进哥哥怀里。   南宫谨惊魂未定地拥紧他,掀开他的小衣袍,检查他满是血污的身体。   “还疼么?”   “不疼。”   “以后别一个人乱跑,找不到我们,就先找护卫或丫鬟带着你。”   “嗯,知道了。”   龚姣儿也   tang不禁奔过来,煞是崇拜地望着南宫谨,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谨哥哥,我好喜欢你!”   无殇忙抱紧南宫谨,怒声嚷道,“这是我哥,你不准喜欢!”   龚姣儿就撅起了小嘴儿,“不就是哥哥吗?谁没有呀?!”   南宫谨被他们逗笑,一身疲惫尽消。   几个护卫也不禁对南宫谨刮目相看,皆是恭谨跪在地上,“世子爷恕罪,属下等护驾来迟。”   “起来吧!你们可有见到我娘亲?”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忙道,“属下等这就去找王妃娘娘。”   南宫谨牵住无殇和龚姣儿,“走吧,一起去。”   龚许氏听闻后院花园里有打斗,疾奔过来,见得女儿一身脏兮兮地,这就要开骂。   无殇见她巴掌都挥起来,忍不住大声说道,“你别打她了!”   龚许氏巴掌就僵住,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世子爷,您说什么呢?”   “以后都别打她了,你好声好气的说话,姣儿不一定不听话的。”   姣儿?哎呦喂!姣儿?   龚许氏心花怒放,一颗心都醉了。   忽然想到锦璃的字条,她忙道,“世子爷,王妃娘娘因为听说……王老板病了,所以……去了王氏锦缎!也让你们都过去。”   “缦儿也过去吗?”   “是的,南宫世子过去,南宫夫人当然也该过去。”龚许氏摸了摸他们的头,“走吧,臣妾亲自送两位世子爷和世子妃过去。”   龚姣儿忙道,“娘亲,我也一起去。”   龚许氏难得宽容地笑了笑,“好,一起,一起!”   *   学堂外……   御蓝斯因感觉到十几个寒影护卫被杀,和南宫恪奔出来。   见邓嬷嬷正与几个护卫打斗,忙飞身冲过去……   邓嬷嬷见他们来,则利落地挥出几掌,将一群护卫打得血肉横飞,迅速闪身,往学堂后的胡同里躲去。   两人都清楚地知道,邓嬷嬷是莲央的太后陪嫁丫鬟,力量高强不低于莲央。   正是如此,他们才必须得杀了她。   莫黎城内,也容不得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然而,与邓嬷嬷打了几百回合,兄弟两人却谁都没有讨到好处,皆是受了内伤。   邓嬷嬷却气定神闲,并未用多大力道。   御之煌本是追御殊,正赶到胡同里,要从密道进入学堂的。   飞身一落地,正见御蓝斯和南宫恪,被邓嬷嬷打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两人挣扎着竟爬不起……   他忙过去将他们扶起来,对邓嬷嬷怒斥,“老妖婆,你好大的胆子!如此放肆地暗杀皇子,不怕圣旨降罪?”   “哼哼,实话告诉你,皇上和翱王御风,都中了太后的毒,被囚禁在当年悦蓉皇贵妃惨死的橡木屋里。所以,没有人会降罪我!杀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太后将是血族女皇,独步天下!”   御蓝斯不理会她的话,愤然扯住御之煌的锦袍。   “御之煌,是你放了御殊?!”   “我不知道那箱子里是他,我还以为是你要惩罚别的孩子……”   御之煌忽然明白,邓嬷嬷是因太后感觉到御殊求救才招惹来的,不禁更加懊恼。   南宫恪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擦掉唇角的血污,“御之煌,你别啰嗦了,马上去找弥里和凌一来……”   邓嬷嬷脚步阴沉地逼近三人,阴柔诡异地仰起头,“你们三个,谁也别想走出这胡同!”   御之煌恐惧胆寒,忙拖着御蓝斯和南宫恪迅速后退,自他们后背灌入真气。   “撑着点,和这老巫婆拼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这老婆子一只鬼爪刺穿了他的小腿,若非他逃得快,恐怕整条腿就被撕碎。   纵然心有余悸,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飞身而上。   御之煌攻袭上盘,御蓝斯和南宫恪默契地重聚内力,一前一后,同时出手。   纵然如此,邓嬷嬷以一敌三,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掌势诡异如风,迅疾地出人意料,仿佛上下前后左右,长了无数双眼,无数只手,无数条腿,强大的真气,震得地面摇晃,两边墙壁崩塌……   霎时,轰然一声巨响,三人竟不可思议在同时当胸挨了重掌。   幻影神掌,这是莲央太后自创的,不传给任何孙儿孙女。   他们谁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嬷嬷,竟学到了精髓……   御蓝斯身体坠地,喷出一口血,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被打碎成块……   手臂撑着地面,却支撑不住地又摔在地上,满头栗色的长发,都枯槁地失去了光彩。   南宫恪和御之煌亦是狼狈不堪,再也站不起。   更可怕的是,明明打斗时,三人在不同的方向。   却被这老妖婆生生丢在了一处,她像是摆弄三个布偶,要将他们并排一处,齐齐斩杀,才善罢甘休。   “你们三个相互仇视一生,恐怕不知,这一切都是太后摆下的毒计吧?!”   御蓝斯心头惊颤,看向南宫恪和御之煌,见他们也脸色苍白,便知,他们也似明白了什么。   御之煌却忍不住咆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毒计?”   “当然是均衡血族,防止你们任何一个独霸天下的毒计!”   御蓝斯忍痛冷笑,“哼哼……你少危言耸听,她一个太后,能做什么?”   “当年,皇后西门冰玉入宫,乃是太后钦点。   然而,西门王族势大,太后便有意派皇上去大齐。   于是,皇上邂逅了大齐最美丽的公主,康悦蓉。   太后懿旨,就允了和亲,从此,血族便有了悦蓉皇贵妃。   这一招,便是要引起西门王族与大齐恶斗,让他们两败俱伤。   而后来,皇后西门冰玉,在地下建起一座橡木屋囚禁皇贵妃,却是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   太后有意借皇后之手,除掉皇贵妃,让皇上憎恨皇后。   后来,为稳定朝堂,也防备混血皇子力量强大而不可压制,于是,太后通知狼王轩辕博入宫,与皇后密谋交易,皇后却全然不知轩辕博与太后的关系,便允许他抱走了恪皇子。   狼王从此教导恪皇子,仇视血族,正中了太后的计策,为的就是引他对西门氏仇视,对自己的亲哥哥御蓝斯妒恨。”   邓嬷嬷见他们神情凄怆,仇恨交加,懊悔已极,皆是浑身惊颤不止,忍不住冷笑。   “枉你们个个聪明,竟都没有想到,当年为何一只狼人神不知鬼不觉,入了血族皇宫,抱走恪皇子?”   “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恪忍不住嘲讽地大笑起来。   那笑声,却又暗藏剧痛,诡异地倏然而止。   “原来,我们都不过是太后掌中把玩的棋子?竟是入戏至深,杀伐予夺,全然不知身在迷局。”   御蓝斯却笑不出,“老妖婆,你对我们说这些,是何意?”   “意思是,让你们死个明白,做了鬼,别来找我复仇,去找你们的皇祖母复仇!”   邓嬷嬷说完,利爪凭空一抓,一把耀目的光刃,出现在掌间,便要横劈过去,将三人的首级砍下……   时机偏那么恰好,一抹白披风的紫袍倩影,仿佛临世天女般飞身落下,凶冷地把木制短剑,刺穿了邓嬷嬷的后心。   邓嬷嬷身体一晃,掌中的光刃消失。   她一身万年之力都被剑刃吸纳侵蚀。   这短剑……是用千年橡木削成的!斩杀万岁的吸血鬼,不费吹灰之力。   她猜到了凶手,却来不及回头看,身体就自伤口处灼烧,层层脱落下去,彻底瘫软,成一地灰烬。   重伤在地的御蓝斯,南宫恪,御之煌,皆是不可置信地盯着杀了邓嬷嬷的女子——舞仙。   舞仙迅速收起短剑,担心地冲到御蓝斯身前,“溟,你怎么样?”   御蓝斯漠然转开头,不理会她。   南宫恪与御之煌皆是一脸狐疑。   舞仙忙跪下来,愧疚地俯首贴地。   “溟,是我罪该万死,我误信太后的话,才允许邓嬷嬷在身边的。”   御蓝斯挣扎着站了起来,狐疑俯视着她,眸光复杂难言,神情诡变万千,倏然,又恢复平静。   “溟,你不信我的话吗?”   舞仙抬眸,痴痴望着他的俊颜,哭得梨花带雨,为她精致的妆容,更添几分娇柔。   “我本不想回来,无奈太后强硬召唤,我抵不住血脉牵引的刺痛……只得带殊儿回来。   溟,我真的只想每日能见到你,不曾想过毁掉你的幸福。   谁知就连见你一面,邓嬷嬷竟也拿来大做文章,让殊儿设计,引来王妃娘娘。   我本无所求,邓嬷嬷却一再怂恿,非要让殊儿画那些画毁掉你,还让殊儿刺杀王妃娘娘……”   舞仙言辞诚恳,哭得悲戚,说着说着,就俯在地上懊悔恸哭起来,身子颤抖不停。   “邓嬷嬷厉害,我和殊儿孤儿寡母不敢反抗,也不敢忤逆太后,只能依计行事……溟,我不敢求你原谅,如果你恨我的愚蠢,恨我当年抛下你,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殊儿已亡,我心灰意冷,也不想活了。”   南宫恪凝眉,从她的话中……竟寻不到丝毫破绽。   御之煌却不羁地歪在地上,单手撑着头,“舞仙,好口才呀!把罪责一堆四五六,你就清清白白,可以当溟王妃了!”   ☆、第318章 媚毒,扶持新帝   御蓝斯沉静冷眯鹰眸,始终不发一言。   舞仙一身怪异的幽香与陈腐之气,冲入鼻息,却让他双眸赤红,周身气血翻滚,脑子里在嗡嗡作响,周围淡淡的暖风,令人发燥,如滚滚的海啸,震耳欲聋。   本就惨重的伤,愈加严重,冲击得五脏六腑剧痛。   他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以内力防护身体,不着痕迹刺破指尖,把毒逼出去。   而舞仙的声音,却带了魔力,把耳畔震耳欲聋的嘈杂抚平。   她的每一句话,都似带了回音,沉沉打在他心头,产生一股怪奇的力量,逼迫他的头脑接纳命令楮。   他努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担心地看南宫恪与御之煌。   南宫恪按住心口,跪在地上咳血,那血竟也暗黑。   而御之煌是不呼吸的,因此,他还是歪在地上,一副不羁的样子。   然而,他的威严与寂冷,就成了一股迫人的气势,压抑得人透不上气。   不只是舞仙俯首贴地,不敢再轻言一句,不禁怀疑自己一身媚毒对他不起效力。   就连南宫恪和御之煌,也不禁凝眉探看他的神情。   御蓝斯面上虽波澜无惊,心底里却是一番惊涛骇浪。   怀疑,否认,驳斥,反反复复,一番算计,主意即定。   那抿着的不见血色的唇,终于和缓紧绷的唇角,眼底,却还是寒光幽暗。   这女子在八百年前他是熟悉的,她与一般吸血鬼,与他,并无两样。   在歌舞坊,他已然把话说清楚,不管这些事是谁的阴谋,他和她都再无可能。而她如此一身媚毒……更是死罪!   这女人刚才救了他兄弟三人的性命却也是事实,更何况……她手上还有一柄千年橡木短剑!   他们三人身体如烂泥,莫说舞仙,恐怕一个三四岁的小吸血鬼,也能轻易杀了他们。   于是,他徐缓弯腰,虚扶了一把舞仙的手肘。   “舞仙,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起来吧。”   舞仙惊喜抬眸,顺势依进他久违的怀里。   知道他已然重伤无力,她双臂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他,不给他挣扎推拒的机会。   她仰着脸,黛眉,杏眼,娇艳欲滴的唇,凑近他的下颌……   “歌舞坊里,还有很多太后派来的护卫,我不敢再回去。恐怕,太后还会派人追杀我。”   他依旧不动声色地屏息,一眼不看她。   “既如此,就恢复安女的身份,暂去王宫里住吧。”   “溟,我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   南宫恪忍不住恼怒,“哥……你当锦璃死了不成?”   御之煌也忍不住提醒两句,“当年,有个宫女喜欢你,却莫名其妙地躺去父皇父皇的床上,最后,因不择手段邀宠被赐死……真凶是谁,我们心知肚明。老七,可不要掉以轻心!”   御蓝斯只盯着地面,漠然无语。   御之煌悻悻撇嘴,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然,你要把丝丝拱手送人,我不反对,不过,最好是送给我。”   南宫恪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挨,讽笑摇头。   “你?哼哼……”   “恪,你这是什么意思?”   御之煌两腿打颤,似蹒跚学路的孩童,愤怒扯住南宫恪的手臂,却是这点力道,竟害得两人同时咳喘不停。   “南宫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温不火,笑得很讨人厌?!”   南宫恪不再理会他。   御之煌气得推他,“就算我不好,我没本事给丝丝幸福,但是你呢?那个佟诗灵……足够锦璃恨你三辈子的!”   “她不恨我了!”   “那也是因为有太多人比你好,璃儿因为轩辕苍两颗泪复明的,不如我们去劝说丝丝,与轩辕苍在一起,偏巧,轩辕苍又是无殇的义父……多么般配呀!”   御之煌和南宫恪你一言我一语,舞仙充耳不闻。   御蓝斯却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一口的血,喷出口中,让御之煌和南宫恪顿时慌了手脚,不敢再胡言乱语。   南宫恪忙从另一边扶住他,手在他肋骨处摸索,嗅出舞仙身上怪异的香气不对劲,他凝眉微凛,不着痕迹把一颗药丸塞进御蓝斯的手中。   “哥,我们的肋骨都被打伤,恐怕是碎骨伤了肺腑……”   “滚开!”御蓝斯推开他,一手捂住染血的口鼻,迅速把掌心的药丸吞下去。“现在,马上回学堂去找锦璃和孩子。”   “是呀,邓嬷嬷诡计多端,恐怕也派了人刺杀她们母子呢!”   舞仙温柔扶着御蓝斯,一手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环住他的腰间,嗔怒道,“你呀!还是一点没变,既是打不过,竟也从不想着逃。”   御蓝斯想推开她,却使不出半分力气,手臂,身体,   tang已然是由着她摆布,两条腿直打颤,每一步都似踩在了刀刃上。   胡同尽头一侧,裹着橡木粉披风的锦璃,拖着染血的裙摆,僵硬停住了脚步。   美人救英雄,她始料未及的精彩好戏。   舞仙杀她时,那般信誓旦旦,她始终猜不透,这女子如何在杀了她之后,重获御蓝斯的心,原来,竟是如此。   她望着从胡同中间相拥而来的一对儿璧人,呼吸沉沉一窒,旋即恢复正常,眼前却陡然暗黑,天地颠倒,难辨东西。   周身分明冷凉刺骨,心底却怒火汹汹,体内所有的一切,似被焚烧成烬,只剩得一具冰冷的驱壳在怒火中颤抖。   就算那女子救了他……可……他至于这般亲密么?   她不禁怀疑,那个拥着那恶毒女子的男人,并不是她的夫君御蓝斯!   那女子亲昵半依他怀里,步步向前,似此生不舍分离。   百年相守,不离不弃,八百年的分离,被舞仙的冒死背叛太后彻底抚平,曾经的分离与嫌隙又算得了什么?   孙嬷嬷说得对,从前的回忆,无形无影,一言一语,一个小物件,都能说出动人的故事,他们此刻相拥,不知要有多少故事可回忆了……   见弥里和凌一从胡同那端出现,锦璃漠然咬牙转身。   单薄的娇躯拖着沉重的披风,漠然入了大道往来的人流中,再没流一滴泪。   既然他选择那个女子,她便成全他!   只是,她苏锦璃,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四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她一个不会给他!   背叛她,永远只有一个下场,生不如死。   胡同里,御蓝斯听出弥里和凌一的脚步声,身躯一凛。   “舞仙,放开本王。”   舞仙松开他腰间,却扣住他的手不放,笑颜温柔娇嗔,十指相交,亲密无间。   御蓝斯想挣开,却挣不开,也已然来不及。   弥里冷声说道,“有人写了字条,通知我和凌一来救你与恪皇子……”说着,他对御之煌打了声招呼。   御之煌一见他和凌一,顿时就规矩了些,也不再和南宫恪拉拉扯扯。   凌一冷瞥舞仙,嘲讽道,“弥里,我们来晚了,被人抢了先机。”   御蓝斯看向弥里,忍不住问,“璃儿呢?”   弥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舞仙,冷声笑道,“谁还在乎她的死活?”   说着,他取下了头上的头盔,给御蓝斯罩在了头上。   “真不想看到这张道貌岸然的脸!”   御蓝斯闷在头盔里,呼吸愈加沉重。   他担心锦璃,担心儿子,不敢做任何猜测,只急迫地朝学堂正门奔去,却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却是多亏了有头盔防护,否则,这一摔,定会鼻青脸肿。   弥里和凌一相视,没有扶他,也没有机会扶他。   舞仙抢先一步,把他扶了起来,凝聚真气,为他灌入胸膛,听到他明显地呼出一口气,她忙把头盔取下来。   “阿溟,你身受重伤,就不要忙了,让他们去寻王妃娘娘,也是一样的。”   御蓝斯推开她,扶着墙壁,脚步似沉似浮,踉跄不稳,一直拼着力气往前走,仿佛……没有人能阻挡他,做自己最应该做的事。   南宫恪和御之煌看了舞仙一眼,都跟上去。   弥里和凌一相视一眼,两人交换了眼神,凌一留守伴着御蓝斯等人前行,弥里则先一步去寻锦璃。   舞仙在御蓝斯身后,却忽觉得鼻孔里一股热流往外涌……   她忍不住抹了一下,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流热烫的血,却并没有流淌出太多。   她半边脸有轻微地下垂感,似骨骼在松脱,脸颊微肿。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吸血鬼,身体是冷的,血怎成热的?   她忙从袖中取出小圆铜镜,心惊地忙拿丝帕按住口鼻擦了擦,以手托住不适的脸颊。   谢天谢地,整张脸看不出什么变化。   *   然而,弥里带人寻遍了整个学堂,也没有发现锦璃和孩子们的踪迹,他甚至连牵引也感觉不到。   御蓝斯却是感觉到,孩子们尚且安全,只是正在莫黎城的道上行进,难以捕捉具体的位置。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寻到锦璃。   他循着连心手镯的牵引,直走到了学堂观赛席的椅子处……   人群已然散尽,整个学堂,寂静空阔。   护卫们在拆卸赛区间的蓝色幕墙,观赛席上的椅子,也被一张一张陆续搬运走。   舞仙跟在他身后,心惊地放慢了脚步,她不禁怀疑自己刺杀苏锦璃时,遗漏了什么?否则,他怎如此精准地走向那把椅子?   远远地,她注意到,椅子下面没有人,不禁僵   住。   难道,有人发现了苏锦璃的尸体,把她带走了?   不可能,苏锦璃毕竟是莫黎城的王妃,任何发现她尸体的人,定然都会大惊尖叫,引起***动,护卫也早该急着来通报御蓝斯才对……   御蓝斯吃力地跪下来,一手撑着地面,一手伸进椅子下面,他身体痛得再难压低下去。   一眼不曾看过椅子下面的位置,却还是精准地摸到了——连心手镯。   舞仙看到那艳红的东西,忙走过去。   “溟,你的连心手镯,怎会在这里?”   “是呀,它怎会在这里?”   舞仙哑然。他这是在质问她吗?   御蓝斯握着手镯,在椅子上坐下,眸光看向自己曾坐的高台王座。这里,竟是离得高台如此遥远。   他为什么没有想到,把她时刻带在身边呢?   “就算锦璃死去,也不可能掉落的东西,怎会在这里?”   他自言自语地疑问着。   舞仙僵怔了片刻,柔声说道,“不如……还是派人去找找吧。”   “若她被抓走,对方没有道理把手镯留在这里。若她被杀,也没有必要留下这东西让本王睹物思人。更何况,一般人也无法从她手臂上取下这东西。”   舞仙头脑顿时乱成一团,惊魂不定地眼神也飘忽起来。   她一番暗忖,在他身边坐下来,“以你看,王妃娘娘……她发生了什么事?”   “本王也猜不到。”   他看着连心手镯,眸光深邃复杂,难以言说的惊痛与愤怒,深敛无痕,整个人似冷漠无惊。   舞仙越想越不对劲儿,纵是精致而极富心计的妆容,也遮掩不住恐慌。   “溟,你这一番话,是觉得……王妃娘娘,还活着?”   “她虽然不会武功,却异常聪慧,出门总带一身毒药解药的,谁欺负她,才是死定了。”   舞仙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视线定在他唇角的一抹讽笑上,心底空冷骇然。   难道刚才,她鼻子流血,脸颊下垂,竟是因为中毒?   想到重伤苏锦璃时,她手在自己衣袍上按了一下,她忍不住就想拍打袍子……然而,袍子上却分明什么都没有。   御蓝斯缓慢地把玩着连心手镯,深冷的眼眸里,却倏然闪过一抹无奈。   “她给本王留下连心手镯,是在问本王,这手镯到底该属于谁。”   “既然她不要了,就给我吧!”舞仙就拿过去,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手镯松松悬在腕间,静冷幽红,无丝毫变化。   御蓝斯默然看了一眼,没有命她取下来,只道,“既然喜欢,就暂带着吧!”   “溟,谢谢你!”   这时,寒冽从台阶下飞身上来,跪在地上,本想告诉御蓝斯,世子郡主们,被龚许氏接走,看到舞仙,他又改口。   “殿下,没有找到世子们,正夕送来消息,说两位小世子也不见了。”   “本王知道了。”   “是。”寒冽站起身来,没有退下,他准备着搀扶御蓝斯回宫。   “寒冽,你去张贴谕令。邓嬷嬷意图刺杀本王,恪皇子,之煌皇子,安女舞仙救驾有功,特允她入溟王宫,赐住……朝莲宫,俸禄身份皆同侧妃。”   “是”   *   血族皇宫内,御书房内,宏大的腾龙宝鼎香炉内,檀香袅袅。   龙椅上,端坐一位凤冠凤袍雍容奢华的女子。   她正伏案忙于批阅奏折,落笔成行,一本一本,批阅飞快。   窗外,一个黑影闪电般飞身进来,在阶下跪下,却不敢惊动。   台阶上,却愤然砸下一个血盅,正中他的胸口。   “哀家已经听说了莫黎城张贴谕令,你竟才出现,哀家派你们这些暗卫前往,有什么用?”   她血眸殷红的俯视着黑衣人,更如看一只不听话的狗。   “太后息怒,实在是因,莫黎城内,暗影护卫无处不在,属下等……不便探听。”   “邓嬷嬷真是被舞仙以千年橡木剑所杀?!”   “是。”   莲央愕然挑眉,冷笑两声,不禁钦佩舞仙的果决与狠毒。   害死自己的儿子,杀辅助她的邓嬷嬷,自斩左膀右臂,她是想做什么?   黑衣人抬头看她一眼,说道,“舞仙在诗画会,趁乱刺杀苏锦璃,把所有罪责推给已故的邓嬷嬷与御殊。她以媚毒,迷惑了溟王殿下,这会已成功入住溟王宫,得到了溟王殿下的连心手镯。而两位世子和两位小郡主都不知所踪。”   莲央站起身来,踱着步子绕过桌案,下来台阶,走到了腾龙宝鼎香炉前,戴满金玉戒指与护甲套的手,在烟雾里妖娆轻动,似扼住了什么东西。   “哀家以为,苏锦璃是个聪明的女子,这样死了……实在可惜!弥里   ,康邕,王绮茹和苏锦煜就没想着给她复仇么?”   “回太后,舞仙杀苏锦璃方式特殊,溟王殿下与康邕等人,尚且不知苏锦璃已死,仍在秘密派人四处寻找……”   “哀家最近总是感觉不到舞仙所在,可查到是为何?”   “她每日都穿一种奇怪的衣袍,那衣袍夹层,填充了橡木粉,看上去与寻常衣袍并无两样。她正是以这种特制的衣袍,裹住苏锦璃,将其杀害的。”   “果然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哼哼,她以为,自己能当溟王妃呢?”   莲央随手从袖中拿出懿旨。   “去对溟儿说,哀家把江山给他备好,只要他把那几个能惹朝堂混乱的小孽种清理干净,即可登基称帝,他若应下,哀家为他甄选后妃。你尤其要提醒他,只要他不忤逆哀家,哀家还是会疼他的。”   甄选皇后?!黑衣人诧异抬头看她一眼,却是瞬间就明白,这是厌恶了不听话的皇上,要扶持一位听话的新帝。   她虽然掌控血族多年,却毕竟是太后。邓嬷嬷死在莫黎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再不好亲自前往莫黎城。   杀不了三位皇子,她便无法逾越祖制登基称帝,扶持新帝,是最好的法子。   “太后,若是溟王不答应……”   “不答应,你就把懿旨给之煌,对之煌说,他想要多少美人,哀家就给他多少美人。”   “遵命。”   *   夕阳如血,浸透雪白幻美的溟王宫。   花木葱茏,碧树参天,蓝紫色的花树如梦如幻。   宫殿琼楼,没有少一座,还如往常一般,整整齐齐。   宫人们也如往常一样,每日清扫,擦洗地面。   四处仍是弥漫着大家习惯了的,且王妃娘娘喜欢的,荷香之气。   甚至,为防无殇世子将来成婚宫殿不够用,湖畔那座在建的宫殿,也依然进行着……   而谨世子和世子妃的寝宫里,搭建了一个秋千架,还有新栽种了很多奇花异草。   纵是如此,王宫里还是显得异常空洞。   却到底不过是少了那几位而已……   王妃,两位小世子与世子妃,两位小郡主,孙嬷嬷,小莲。   还有,齐帝康邕,皇贵妃王绮茹,以及颖王苏锦煜一家三口。   他们毫无征兆地突然离开,没有带走这王宫里的任何东西,因此,也像从不曾来过般诡异。   最忙碌的就数王宫总管乐正夕。   他不只得顾得王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忍受膳房里,专给谨世子和无殇世子做孩童美食的厨子们的唠叨,以及,住进朝莲宫的安女舞仙每日的指手画脚。   宫人们穿过宫道时,打了照面,却不敢如往常一样,热闹的问好谈笑。也再无了关于世子和郡主们有趣的话题。   他们似回到从前,仿佛被割了舌头,剁了会笑会闹的神经,麻木地井然忙碌着,似没有灵魂的布偶人。   御蓝斯,南宫恪,御之煌皆是身受重伤。   因为周身骨骼,被凶残的邓嬷嬷震碎多处,皆是虚弱不堪,每日咳血严重。   整座莫黎城的医者,束手无策,因为碎骨深嵌在了五脏六腑里,能活七八日,已然万幸。   因此,王宫内的护卫比从前增加了两倍。   南宫恪没有认命的等死,他仍是每日翻阅镜水城的奏折,偶尔会乘马车去巡视新城的进展。   于是,他纵然不能走,还是几乎忙成一颗陀螺。   御之煌则极端地百无聊赖,浮躁不羁,命人寻十位美人儿,轮流陪他养伤。   乐正夕自是不同意。   为他医治伤势的伏瀛国师,也道,不利于养伤。   御之煌则在床榻上抓狂,“让老七去把我家丝丝和无殇找回来,我便不要美人儿……本皇子快死了,你们竟还……咳咳咳……噗……你们是要活活气死本皇子!”   一口血喷出来,就晕死过去。   他醒过来时,十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簇拥四周,柔声软语,让他惊喜得扬起唇角。   纵使如此,濒死的之煌殿下还是每日怒嚷怒吼不断。   因为,纵有美人,他也碰不得,只能瞧着眼馋心痒。   让他静不下来的,还有一份被御蓝斯严词拒绝的懿旨。   那懿旨上说,只要杀掉另外两位兄弟,除掉南宫谨,苏无殇,以及琴、瑟两位小郡主,便可登基称帝。   那黑衣人送来懿旨,就不见了踪影,让他考虑一月,可这事儿,他能考虑么?   他快死了,也杀不了另外两位兄弟,也不知南宫谨,苏无殇兄妹四个被藏在了何处。   他只能等死——等那位貌似曾经疼爱他们的皇祖母,有朝一日亲自赶来,把他们全部打得灰飞烟灭。   让御之煌气恼的是,已然过了三日,御蓝斯竟   还是不曾派过一兵一卒寻找那四个孩子。   他不禁怀疑,御蓝斯疯了。   而满宫的宫女护卫们也不禁着急,世子郡主们,在外面不知是否会吃不饱,穿不暖,有危险。   却是有人比喜欢世子们的宫女护卫更着急,便是时常忙于购置锦袍与首饰的安女舞仙。   她惧怕暴露自己的罪行,派了自己所有的暗卫,秘密搜查全城,寻找锦璃与世子郡主们的下落。   却只查到,齐帝康邕带着皇贵妃王绮茹返回大齐,而颖王苏锦煜带着妻儿,返回了玉波城。   苏锦璃,南宫谨,苏无殇,琴瑟两位郡主,像是凭空蒸发一般。   ☆、第319章 美人归来暗留香   御蓝斯比之御之煌,更恐惧寂静独处。   自回宫第一晚,就似暮态龙钟,满心沧桑凄怆,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绝望地恨不能死掉。   痛苦无处疏解,身体高热不退,还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紫宸宫的里里外外,似有孩童在唤“父王……父王……”   似有两个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似在比拼谁的嗓门更大。   似有嬷嬷的唠叨,这里也擦拭,那里要干净,还有那些有尖锐边角的家具都要换了,乳娘们不可以用太浓的脂粉…楮…   还似,有锦璃清灵娇俏的嗔怪。   那些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蝴蝶蹁跹般忽高忽低,交错重叠,绕的他痛不欲生。   “阿溟,你说给无殇梳什么发辫好看?他的头发好像又长了许多呢!”   “阿溟,谨儿和缦儿在一起太好了,他们都是好孩子!”   “阿溟,明日我邀请淳于家和龚家的孩子们来玩,你不可以板着脸……哎,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虽然孩子多了,是有点乱,但你也该适应呀。将来我们的孩子也会那般满院子乱跑。”   “阿溟,我该给琴儿喂药,她昨晚有点咳,别抱成瑟儿……每次你都弄错!”   “阿溟,你不早朝了么?怎还躺着?”   他似感觉到一只手推在肩头,似感觉到枕畔有人,似感觉到有人依进怀里。   始终半梦半醒,难以成眠,重伤的身体,已然濒死。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视线里,有人影在忙碌地晃来晃去。   有矮几挪到了床榻前,有杯盘伴随气急的低咒爆碎,有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似幻觉,却又不像。   因为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更严谨舞仙前来,玷污了这宫殿,命寒冽带寒影护卫亲自在外镇守。   他确定,这寝殿里不可能进来人。   他只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死去……这是吸血鬼应得的报应。   孤冷的生命,永远不会有温暖。   正在他大惑不解之际,有一只纤柔的手,扰了他神智,按在他的额头上。   她袍袖间,有甜蜜的香气溢出……   然后,她扒开他的眼睛看。   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吗?她到底在看什么?却如此近,他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然后,她又按住他的脖颈,探脉搏……   他总算明白,她是在确定,他有没有死透!   “阿溟,这滋味儿好受么?”   然后,有水喂进他口中,可他一喝,就咳嗽起来,喉头有腥甜往上翻滚,他已然吞咽不下任何东西。   “那女子可是你八百年前爱过的,又精通医术,她为何这般……对你见死不救?”   “璃儿……”唤出这个名字,竟是如此吃力。   灯影模糊而刺目,眼前,的确是那抹倾城绝世的倩影……   她穿着一身粉褂蓝裙,头上挽着蝴蝶髻,她把厚重的披风脱下来,丢在了地上。   他被封死的牵引,悉数回归,感觉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也感受到她心底强烈的憎恨。   “阿溟,我该拿你怎么办?”她口气犹豫,似难决定。   “璃儿……”   “你把连心手镯给了她,我该看着你死!”   他想抓住什么,却抬不起手。   心里烦闷,剧痛,想让她住口,想斥责她,既然离开了,为何要来扰他安闲清静呢?!   他张口,却只付出粗重的呼气声。   “你知道吗?殇儿念叨你,总是说‘那人’‘那人’……”   他知道。   那小子的恨意,似刀,时不时就让他痛。   她俯在他脸上,嘲讽地冷笑。   “你和康恒,和南宫恪没什么两样,我亲眼看到你抱着那个恶毒的贱人。她前一刻杀我,你竟然抱她?我救你,你以身相许,她救你,你也以身相许?不……你们是旧情复燃!”   “不……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口中溢出腥甜的液体。   她冷冷看着,不给擦。   “我决定了永生永世不离开你,父皇让我和你和离,我也不答应,为什么你要抱那个女人?为什么?御蓝斯,你无话可说了是不是?”   她怒声咆哮着,这样生动而激烈,似一朵绚烂的毒花,他听得上瘾,听得欢喜,却又矛盾悲恸。   “我爱你呀……璃儿……”   “哈!你这是狡辩呢?脚踩两只船?你知道你和那女人转变的御殊,曾想杀殇儿和谨儿么?当然,他被谨儿杀了,他活该,你也活该受此劫!这都是报应!”   他清楚地感觉到,两只手揪住他睡袍的衣领,她的气息喷薄在唇上。   不知怎么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抬起了手,   tang正落在她的脑后……   她螓首被他大手压得低下来,双唇相抵,通过气息,他辨清了,这……是真的她!   她无视他的剧痛和重伤,挥手打开他的手臂。   “半死不活竟还占人便宜?!御蓝斯,你找揍呢?!”   他努力地想瞪大眼睛,却还是看不清她的容颜。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多可恶么?你像个死人!丑死了!”   他无奈呼出一口气。   “我恨你,无殇也恨你,你在他心里那么完美,他容不得你有丝毫瑕疵,谨儿也如此,两个女儿更是能吃能喝,甚至不曾想念你!我们都抛弃了你!你就选哪个女人吧!”   “璃儿……等我杀了太后和舞仙……你就带孩子们回来吧!”   她声音停顿了良久,嘲讽地低低笑起来,那笑声也渐渐消失了。   他不禁怀疑,前一刻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却又突然咬牙切齿地说,“你没机会杀她们!我要给你开膛破肚!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她说得那么阴狠,他不禁怀疑,她又化成了当初厉鬼似地女子。   那时,她带着对康恒的憎恨重生,眸如点漆,清冷漆黑,利光能洞穿素有人的灵魂。   除了她的家人,她谁也不信任。   纵然气质温婉,美貌惊人,却如一只张狂的猫,随时会扑起来伤人。   他正悲恸懊恼地想着,却发觉自己的袍子正在被拆解。   随即,她的手抚上在他滚烫的胸膛和腹部,仿佛细柔的冰块轻轻滑动,异常舒爽。   他喉头跳了两下,艰涩低吟。   她顿时恼羞成怒,“御蓝斯,我要杀你,你还想入非非?你就这么少不得女人么?”   忽然,他忍不住想笑,却笑不出。   他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拙劣至此么?   猝然无妨,一把利刃就刺入体内,沿着他胸膛的中线,狠狠向下滑……   该死的,这女人竟然真的给他开膛破肚?!   他难敌剧痛,霎时晕厥过去。   锦璃俯视他的反应,清冷讽笑,“怎么不威风了?你也有怕的时候呢?!”   她拿工具撑开狭长的伤口,又把一大堆夜明珠移过来,拿镊子细细地给他挑拣五脏六腑里的碎骨。   他胸膛里那个鼓噪的东西,就在噗通,噗通……一声一声,不知为谁跳动。   从前,每一晚,她都听着这样的心跳,才得安眠。   现在,她却恨之入骨。   烦躁地冷睨那东西一眼,手上忙碌愈加迅疾,却……还是足足忙碌了两个时辰才挑拣干净。   然后,她以匕首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流进他体内……   眼见着重创的身体,缓缓痊愈,她舒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忿忿咒骂自己,“苏锦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多管闲事?!”   *   沉沉的一觉醒来,听到殿外有鸟雀啁啾,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药香,还有……甜蜜馥郁的芬芳。   御蓝斯惊觉身体的疼痛减少了许多,浑身的力气也恢复,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煞然明晰。   床侧的矮几上,燃着一炉药香,因为锦璃的缘故,他也熟知了些药性。   轻易确定,这香是用来安眠和缓解疼痛的。   桌上摆着汤盅,饭菜,每个盘子上,都用金罩罩着。   他挣扎坐起身来,却无法自由活动。   腰腹被捆绑了铁板,以厚厚的白色棉纱布缠绕着。   他的两条腿,也同样被加固了铁板,牢牢捆绑。   柔软的床褥在床沿处,有片凹陷,有一根黑亮如丝的长发,遗落在那片凹陷一侧……   显然,是有人趴在这里睡过。   他慢慢地拖动着身体,刚刚下床站稳。   砰——这一声巨响,突然,似把整个死寂的王宫都唤醒了。   有人闯进来,跌跌撞撞,骂骂咧咧,那么浮躁不羁,除了御之煌,再无旁人!   青丹跟在后面嚷道,“之煌皇子,奴婢跟您说过了,王妃娘娘没有回来过。”   御蓝斯凝眉看过去,就见御之煌与他一样,浑身被捆绑地像个大粽子。   却纵是那般,也没能束缚住他。   看到御蓝斯的样子,和殿内怪异的摆设,御之煌忽然就冷笑起来。   本就不稳的身躯,摇摇晃晃,青丹忙扶住他的手臂。   御之煌愤然打开青丹,冲到桌旁,以捉女干在床的眼神,冷瞧了眼御蓝斯,又诡异地俯视满桌饭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快死了,她怎么可能不管?”   御蓝斯见他掀开罩在盘子上的金罩,忙站起身来,慢慢地朝着桌旁挪移。   在御之煌抢那盅芬芳甜蜜的血之际,他   终于……先一步端起来,三两口喝光。   这是锦璃的血,没错。   “你说,丝丝在哪儿?!她还活着,对不对?是她救了我们对不对?”   “……无可奉告。”御蓝斯淡漠冷斥。   “除了她,谁还能给人开膛破肚?我全身上下,都能感觉到她回来过!”   “御之煌,你疯了!”   不巧,南宫恪也进来,那状况却并没有太好。   他是被乐正夕扶着进来的,后面跟着一个碧青披风的女子。   她微低着头,以宽大的连衣帽拢住头和脸,莫说容貌,就连鞋尖都没有露出来。   御蓝斯看着她,心口微痛,他冲动地走过去,在看到她抬起的脸儿时,忙又顿住脚步。   这清秀的脸,也是好看的,却……较之她的真容,差了一大截。   她是还不肯原谅他,不肯让他感觉到她,不肯让他看到她。   乐正夕忙行了礼,“殿下,这位神医名叫千恨,属下为救三位殿下,寻了很久才寻到的。神医救治三位殿下的方式有点骇人,所以……”   锦璃就俯首对御蓝斯和御之煌行礼。   “美人……美人别这样客气。”御之煌忙冲到她面前,“道貌岸然的话也不必说了,美人儿就去我的寝宫里……”   锦璃淡漠地低垂着眼眸,“若之煌殿下如此无礼,民女这就离开。”   御蓝斯咳了一声,忙道,“他不会再无礼!”说着,他冷眸看向御之煌,“道歉!”   御之煌顿时矮了半截,“呃……刚才是我……一时冲动。”   锦璃不等他话说完,就经过他,走到桌旁,把金罩子都打开,又让乐正夕去端热好的血盅来。   “三位殿下用膳吧!要康复,先学会每日先按时吃饭。吃完饭,就去躺着,不要到处溜达,也不准乱动,如此需得一个月,就能痊愈。”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   “哎,美人儿,你要去哪儿?”   “补眠。”   “我陪你!”御之煌刚说完,屁股就挨了一脚,他整个人就狼狈地摔趴在地上,痛得一阵鬼哭狼嚎。   ☆、第320章 娇颜毁刺杀太后   他似一只被拔掉四根腿的螃蟹,气急败坏地好横着挪动,又竖着爬了一阵,挣扎半晌才站起身。   却发现,青丹正忙于擦拭梳妆台。   乐正夕则在桌旁恭顺端立,服侍用膳。   御蓝斯和南宫恪,则都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温纯优雅地僵挺着身躯,开始用膳糌。   “刚才谁踹的我?”   他御之煌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简直倒霉到家了!   “说话!到底谁踹的我?”   “没看见!楮”   御蓝斯回他一句,浅酌一口血液。   绝美的五官,却因怪异的味道,顿时紧皱成一团,青一阵,白一阵,眼神亦是复杂。   犹豫再三,他却还是把血咽了下去。   这不是锦璃的血,可,味道怎这么……怪?!   他端着血盅,看向南宫恪手上那一盅,不禁怀疑,锦璃是在恶整自己。   南宫恪一脸满足地喝完,意犹未尽地对乐正夕说,“去再给我拿一杯。”   乐正夕看着他们进餐,也不禁欢喜。果然,心病还得心药医呀!   “殿下总算是能敞口胃口用膳,属下马上去。”   御蓝斯知道他近来忙坏了,忍不住多言一句,“你不必亲自来回跑,去让宫女端来即可。”   乐正夕如临大赦,“是,殿下!”   南宫恪吃力地抬起手臂,拿起筷子吃菜,见桌上还有一盅忍不住道,“御之煌,你那盅血如果不喝,就给我吧!”   “你们休想再欺负我!”   御之煌在桌旁坐下来,生怕被抢了,打开血盅,就匆匆喝了一口,却因满口怪异的味道脸色菜绿。   血液苦涩地绕在舌尖上,一直苦遍周身,苦得他不禁一哆嗦。   他眼神狐疑地看了眼御蓝斯和南宫恪,却还是生生咽下去。   “你们在我的血里放了什么?”   御蓝斯端过他那杯,轻尝一口,特别咂摸了味道。   “有点苦而已,我们换吧!”   他把自己的血盅给御之煌。   御之煌以为自己得了宝,却喝了一口就“噗——”一口喷在地上。   御蓝斯挑眉,“你至于这样夸张么?”   “她和你有仇呢,定在血里加了虫屎!”   南宫恪夹着菜,顿时食不下咽,“嘿!我在吃饭!”   说着,他拿过那盅血,浅尝一口,“这是好东西,不过是多加几味促进骨伤痊愈的药草。”   御蓝斯拿过去,凝眉,憋着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却忍不住想吐。   他忙真起身来叫青丹,青丹迅速过来搀扶他……   御之煌却还是怀疑,那盅血有古怪。   加了药草的血,他从前并非没有尝过。   “恪,我们最好不要和老七一起吃饭,我怀疑,这饭菜里,一定也有古怪。”   南宫恪似笑非笑的揶揄,“味道很好,而且,都是我喜欢的。”   *   为方便救治御蓝斯,御之煌和南宫恪。   锦璃被乐正夕安排在三人寝宫的中间位置——灵兰阁。   这些时日,她一直宿在这里。   除了乐正夕,无人知晓此事。   却也多亏的乐正夕相助龚许氏,否则,她不会顺利地将孩子们转移出去。   锦璃穿过宫道,寒冽带着护卫在后面跟着,为防隔墙有耳,主仆俩不曾有过任何交谈。   阳光***辣的,锦璃裹着厚重的披风,有点透不上气。   她只想尽快去灵兰阁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昨晚为救那三只重伤的吸血鬼,她忙了一整晚,已然体力不支。   寒冽听出她呼吸憋闷,也嗅到她一身清甜的芬芳,随着热汗频频溢出,愈加浓烈。   “千恨姑娘若是热了,就取下披风吧!现在大家都已认识姑娘,姑娘不必再如此防备。”   也罢,她隐瞒,不过是避过舞仙的追查,太后的暗人,也给御蓝斯考虑的时间。   既已成功换了身份,也做了决定,她也就没必要再穿这沉重的东西。   锦璃略一思忖,当即脱了披风……   御蓝斯在紫宸宫清静如冰的心,隐隐一颤,他手上的筷子落在了桌面上。   如兰的吐息,平稳的心跳,轻缓悦耳的血流声……唤醒了他周身所有的感官。   他清楚地感觉到,风温柔拂过她的肌肤,柔滑的丝袍,在腿边荡漾如水,修剪合宜的丝袍,熨帖裹着纤柔的腰身……   他听到,寒冽对她说,“千恨姑娘何必如此折磨自己?这披风披久了,重损身体。”   那如水的声音叹道,“身体的疼痛,可以缓解心底的疼。人活三世,被背叛三次,寒冽,你不懂这滋味儿!”   tang她说得那么轻,却字字咬牙切齿,锥心刺骨。   大殿一旁的书房内,正代理执政的弥里,一袭黑袍坐在在王座上,正忙于批阅奏折。   感觉到那突然袭来的牵引之力,他身体隐隐轻晃……   狭长的丹凤眼眸,惊喜愕然,不禁看自己的胸膛。   里面似有什么在跳动。可这跳动,不是他的心跳,是锦璃的。   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忍不住想跳起来大笑三声,终还是强硬地忍住了。   他扬起的唇角,却还是暴露心底抑制不住的狂喜。   在桌旁翻看奏折的凌一看出他的异样,“弥里,怎么了?可是感觉到……”   弥里在他话出口之际,迅速抬笔,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忽然发觉,自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你是该饿了!这三日,你什么都没吃过。”凌一这便吩咐宫人去准备。   弥里听得他这句话,眼眶不由灼红。   握笔的手却在发抖,写在折子上的字,也变得歪斜。   他并非不知,凌一这几日一直担心他……   长活这些年,此生都不曾这样开心过。   他放慢书写的速度,不禁沉醉于,那心跳和呼吸声。   其实,自诗画会上,感觉到锦璃倏然的一阵剧痛,又恢复正常,他便笃信,她一定没死。   他却无法猜测,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知道太后的暗人正盯着莫黎王宫,他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只秘密地派了寒影护卫出去寻……   他没想到,她竟然,就在身边,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孩子们定是被她藏了起来。   心底的担忧尽数打消,他不禁为这唯一的子嗣而骄傲,而欣慰。   他安了心,长舒一口气,专注地继续忙于政务。   宫道上,锦璃忍不住想拿手帕擦汗,抬手,摸到脸上的易容面具,不禁自嘲失笑。   从前,不曾玩过这种怪异的东西,昨晚和南宫恪要了一张,粘在脸上不舒服,这会儿习惯了,竟又忘了自己是另一张脸。   正要经过朝莲宫时,寒冽上前一步,抓住了锦璃的手肘,拉着她快步行走。   锦璃也听到那门里传来的怒斥声,回眸一看,正见那走出宫门的紫红身影——正是舞仙。   那一身紫红纱袍,是配合于她心爱男子的穿衣喜好,似已成了每日的习惯。   锦璃清楚地记得,她在诗画会杀她那一日,披风里面,也是穿的如此一身冷艳的颜色。   高绾的发髻上,严实罩着黑丝锦缎罩顶的遮阳帽,宽阔的帽檐上,垂下一圈飘逸的黑纱,黑纱外围,又点缀了一串串紫红的玛瑙珠。   看她的人,看不到容貌,只欣赏到一身金丝刺绣的紫红纱袍,与精致的纱帽。   如此一身异常精致,异常惊艳,异常隐晦的打扮,叫人愈加忍不住猜测她的容貌。   这女子活了千年,遮丑,亦是遮得这般别有心机。   锦璃推测了药性,见她如此打扮,便知她面瘫的已然无法见人。   那毒药侵蚀吸血鬼的血液,使得血液忽冷忽热。   吸血鬼一身冷凉,血液不自然地发热时,肌肤骨骼便会松散,正可使得毒药侵入骨髓。   阻拦舞仙的两个护卫,挡在她身前,不肯让路。   “属下等跟着安女,也是为安女好,安女也说了,太后随时都会派人来杀安女的。”   “我现在是要去看殿下,你们大可不必跟着。”   “殿下早有命令,静养身体,不准任何人打扰。”   “你以为我是聋子吗?我都听到了,乐正夕请一位名叫千恨的神医救治殿下……凭什么那女人能见他,我却不能?”   锦璃与寒冽疾步前行着,听得她那话,不禁诧异。   御蓝斯重伤,前一刻紫宸宫没有结界防护,话语定是都被这女人听了去。   所幸,当时几个人都没有唤她的名字。   “安女息怒,殿下谕令在先……不准任何人前去紫宸宫打扰!”   “让开!我现在也生病,而且,是很严重的恶疾,说不定这恶疾会瘟疫般传染,你该不会希望我这恶疾传染给其他人吧?”   两个护卫相视迟疑,不知该如何是好。   舞仙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甜蜜香气,那香气中伴随着浓郁的药香,仿佛新绽放的玫瑰花,惊得她心头一颤。   循着气息看去,寒冽与锦璃已经走到了三丈外。   “是谁?站住!”   锦璃停住脚步,看了眼寒冽,示意他松手。   寒冽手迟疑,便松开她,不着痕迹地转身,以魁伟的身躯,挡在她身前。   舞仙瞬间推开他,逼近了锦璃,不禁因她的镇静狐疑。   >   一袭梨花白丝袍的女子,斜髻清雅简约,两缕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黑亮如缎,直到了腰下。发髻上仅一支珍珠步摇,垂珠光氲摇曳,衬得肌肤白腻如雪。   圆润的鹅蛋脸,五官虽是平淡,却比她已然面瘫到分不清腮脸的容颜,惊艳了太多太多。   更可恶的是,这女人淡妆清雅,唇若粉樱,尤其是这双眼睛,晨星般,灵慧逼人,似要生生看进人的前世今生。   风舞裙动,裙摆如流雪在脚畔流动,仙姿佚貌,便飘散开淡漠如荷的气韵。   这婀娜惊艳的身段,竟是比她舞仙这常年跳舞的,更妩媚。   这女子一身气血的香气,混合淡淡的药香,更是像极了苏锦璃。   舞仙若有所思,却又狐疑不定,毕竟她不过见了苏锦璃两面。   苏锦璃被她刺杀时,那般奄奄一息的羸弱模样,就算有人救了她,她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入王宫来。   更何况,她派了大批暗卫遍布满城,就为追杀她。   那女人聪明,定不会愚蠢地易了容,到面前来嚣张。   碍于寒冽在侧,舞仙虽然冲动地手痒,却也不敢冒然检查,面前女子是否带了易容面具。   “寒冽,她是谁?”   她的声音听不出异常,锦璃却辨清了,她咬字非常吃力,恐怕牙齿和舌头,都已经松脱。   “她是神医千恨,乐总管找来救治殿下的。”   舞仙嗤笑了一声,心里却愈加恼火,越看这神医越妒忌,越看越憎恶,越看越抓狂。   神医的名号已然很讨人厌烦,再加是一位美人儿,就令人发指。   一想到这女子与御蓝斯亲密地同处一室,她便妒火中烧,恨不能把她撕。   “神医又如何?怎见了本安女也不行礼?”   “她因救助本王有功,本王特别恩准,她可不必对任何人行礼。”   众人循看威严的声音看去,就见四位金甲护卫抬着肩辇,倏然赶至。   锦璃身躯微僵,抬眸瞧着他那样子,心底不禁冷笑。   这是刚能下床,就迫不及待,来看他的安女舞仙呢?!   早知如此,昨晚她就该杀了他,让他去见阎罗王。   那慵懒侧坐在肩辇上的男子,一双视线却紧锁着她刺冷的眼神,眼底深邃寂冷,无丝毫波动。   他栗发如缎,容颜如绝美的夜昙,已恢复往日的光彩。   格格不入的是,他内穿白袍,浑身上下被捆绑地像个粽子。   纵然如此,那一身摄人心魄的冷魅霸气,仍是丝毫未损。   舞仙诧异打量着他那样子,顿时收敛一身狂傲凶狠。   “溟,你身体这是大好了?”   “多亏千恨。”   “如此说,嫔妾也该好好感谢她才是。若不是她医好了殿下,嫔妾可见不到殿下呢!”   舞仙声音突然温婉如水,语带惊喜,前后俨然判若两人。   寒冽眉峰悚动,嘲讽失笑。   锦璃却不禁佩服她演戏的本事。   舞仙却轻飘飘地舞蹈一般,飞身落在肩辇上,亲昵靠在御蓝斯的肩臂上。   那一幕,生生刺在锦璃眼睛里,她强硬握着拳头转开了视线。   御蓝斯担心地看她一眼,不着痕迹推开舞仙。   “本王有伤在身……”御蓝斯示意她下去。   舞仙紧扣住他的手,娇柔撒娇,“不,人家要问明白。”   御蓝斯顿时脸色铁青,怕她更过分,只得等着她发问。   舞仙带着丝质手套的手,就勾在他垂散于胸前的发丝上。   “殿下单纯因为救命之恩,才特别恩准那女子不行礼么?还是因为……她这长相,姿容,香气,偏偏是殿下喜欢的?!”   娇媚的声音柔情似水,且更多几分嗔怒幽怨,足以令天下男子,骨酥肉麻。   御蓝斯厌烦地推开她,吃力地挪动身体,与她拉开距离,“舞仙,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救殿下,嫔妾也能做到,何需乐正夕去宫外找个碍眼的?”   “你果真能么?”   “人家每日都想去探望,可你派这些个护卫阻拦,不肯见人家……”   “阻拦?”   御蓝斯无声冷笑,鹰眸肃冷斜睨着她。   “就本王所知,纵然重兵阻拦,也没拦得住你,你以上街购置舞衣和首饰为借口,派大批暗卫搜查全城,却是为何?”   “殿下这是与嫔妾计较呢?嫔妾那一日也救了殿下一命呀!”   “本王记得你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   不等他说完,舞仙便轻笑出声,温柔地打断他。   “殿下定是误会了!嫔妾派人搜查全城,是因为担心殿下卧病在床思念儿女,所以派人努力寻找。”   御蓝斯哑然。   他当然知道,她没这么好心,但是,话说到这里,他还能说什么呢?   若是说穿了,这出戏便无法再进行。   “既然如此,你便继续寻找吧,不过本王的身体也得需要人看顾。所以……神医千恨,你到近前来。”   锦璃疑惑,走上前,在肩辇前站定。   御蓝斯俯视着她,眼底已然难抑思恋的灼热,“自今日起,你是本王的贴身医女,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可擅离半步!”   锦璃不紧不慢地跪下,“不瞒殿下,千恨爱上了恪皇子,而且,恪皇子也喜欢千恨,所以,为防恪皇子吃醋,我还是居住在灵兰阁比较好。”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她便站起身来。   “若殿下与安女没有其他吩咐,千恨告退!”   御蓝斯巴巴瞧着那傲骨清绝的倩影远去,再无计可施,气得低咒。   这该死的女人,总是能让他痛不欲生。   她明明可以说别的借口,她明明可以回到他身边,她明明该看出,他是来保护她的!   为什么她非要如此别扭?!   舞仙瞧着他的样子,不禁失笑,“殿下莫非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你别瞎猜。”   “贴身医女,我也可以当!”   御蓝斯没再吭声,厌恶地愤然用力一推。   舞仙忽觉天旋地转,下一刻,竟摔在了地上,她纱帽落地,不禁惊呼……   然而那肩辇早已绝然远去,肩辇上的男人头也不曾回过。   却是一旁的几个负责看守她的护卫,看见她迅速遮掩住的容貌。   纵然她脸上另外裹了面巾,防备阳光灼伤,却难以遮掩下垂厉害的眼角……   难怪她只仰着头冷傲看人,原来,那眼皮已然垂在眼前抬不起。   舞仙见他们神情惊悚,匆匆转身,去追那位神医千恨。   这回,护卫们却没再阻拦。   他们也惧怕,那种怪病会传染。   却也实在奇怪,前日还好端端的一位美人,怎就成了丑八怪呢?!   “你说,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殿下?!”   “想必那位神医会告诉殿下的,用不着我们多嘴。”   两个护卫说着,却还是追去了灵兰阁。   这丑八怪前一刻刚趁着殿下重伤占尽了便宜,搞不好还会作怪。   *   寒冽护送锦璃到了灵兰阁,便离开。   舞仙等他走远,才进入楼阁里面。   锦璃正要上楼,听得宫女在身后呵斥,“什么人?竟敢乱闯?”   舞仙一把推开她,“放肆,你连我也不认得?”   锦璃转身,正看到她举起巴掌要打宫女。   “不怪她不认识安女,安女蒙头罩脸,一般人都认不出。”   说着,她摆手示意宫女退下,便踱着步子,走到桌旁坐下,请舞仙入坐。   “安女找千恨所为何事?”   “神医医术高明,定然能帮本安女解毒。”   “安女长活千年,也有一身医术,刚才不是说,你能救治殿下么?怎还需要我医治?”   舞仙冲上前,扯住她的手臂,激动地似抓到一根最精妙的救命稻草。   “你不是喜欢南宫恪么?只要你治好我,我就恳求殿下,让你和恪皇子成婚。”   这声音急迫的发慌。   因为,身体的难受,她已然无法隐忍。   锦璃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一盅茶,慢慢品了两口。   “这交易倒是公平,不过,千恨医术拙劣,不一定能治得好安女,得看安女中了什么毒。”   舞仙瞬间,身影飞移,以奇快的速度,关上了门窗,取下了头上的纱帽和面巾。   锦璃瞧着她那惊悚丑陋的模样,佯装惊讶地叹了口气。   “千恨一直像一睹安女惊世姿容呢,安女怎……五官扭曲成这般可怕的样子?”   她两边的脸已然垂下去,下巴上推成一块肉丘,鼻子也向下耷拉着,一双眼睛的眼角和眼皮更是松垮如破布,只能抬仰着脸,才能看到光景。   舞仙见她竟只盯着自己看,不禁气恼,“你到底能不能治?”   “安女稍等,我得取血,先分辨这毒药的药性,方才能配出解药。”   锦璃请她稍作,就上楼,拿来一个琉璃杯,和一把匕首。   “安女自己放血吧。”   舞仙忙自己割破手腕,放了血出来,把琉璃杯推到她面前。   锦璃便拿银针挑出一点血,随即又擦去。   银针呈现蓝色,似火焰中央幽幽的蓝焰。   她倏然就异常遗憾地,神秘莫测地叹了口气。   舞仙心惊地站起身来,仿佛被刺了一刀,   气急地低沉地质问,“你到底能不能救?”   “救是能救,不过,这毒甚是诡异!”   “你把话说清楚!”   “这毒,出自血族皇宫,名叫败娇颜,乃是莲央太后许多年前,为除掉太皇御尊身边的妃嫔,命百名御医研制而成的。医书记载,很多妃嫔都因这种毒身亡。起初,先是皮肉骨骼松弛,然后,血液一点点发热,发烫,最后……骨骼和血肉都融化成脓水……”   舞仙深知太后的恶毒,并没有太惊讶,甚至无半分怀疑。   “你既然能说得清这毒的来历,可知道该如何搭配解药?”   锦璃倒是意外于,她竟然相信了自己杜撰的描述。   她莞尔安慰一笑,“当然知道,不过,这毒需一味必不可少的药引!”   “什么药引?”   “莲央太后的心!”   ☆、第321章 殿下救美很吃力   “太后的……心?”   舞仙一年万千,在锦璃提及药引之时,瞬间想到许多千奇百怪的药引,然而,她却唯独没想到,这样一种诡异的东西。   她却并没有太震惊。   长活千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难以到手的东西,越是有出人意料的奇效。   就如那悬崖上的奇花异草,能令人起死回生般,吸血鬼的血能蛊惑人类,催眠人心,那心脏的妙用,更是无法言说,更何况,莲央活了万岁…楮…   她吞咽了口水,獠牙蠢蠢欲动,眼底闪动着瑰奇贪婪的红光。   因为那东西,要取到,并非难事糌。   只是……一个人类女子,看似如此柔弱,如此甜美,怎会想到这般凶残的法子?   她俯视淡然浅笑、清新脱俗的女子,如看一只三头六臂的妖魔。   锦璃气定神闲,端着茶盅,慢慢喝完,又斟满一杯。   水声泠泠,上好的花茶,泡出澄明的淡黄色泽,在白瓷中里异常悦目。   白嫩如水葱的手儿,端起茶盅,见舞仙盯着自己久久不言,不禁失笑。   “安女不信千恨的话,千恨也不会逼着安女相信。毕竟,千恨一个小小人类女子,不过平日多看几本血族宫廷史书,比一般的医者,多研习几本医书罢了。”   她再不看舞仙,抬手朝着门口那边,一个请的姿势。   “安女请回吧。”   回?舞仙不能回。   回朝莲宫只能等死,更何况,她刚得了御蓝斯,溟王妃之位,唾手可得。   就算她不中这一身剧毒,太后也同样会派人追杀她,若非那些寒影护卫护着,说不定,她早就被杀。   她却不知,御蓝斯的计较。   他之所以,对几个儿女不管不问,只增派寒影护卫保护舞仙,是引太后误解他依然深爱舞仙,防她派人去追杀几个孩子,也防她去查证锦璃是否真的身亡。   舞仙狐疑地抬着脸,自下眼皮处,俯视着锦璃。   “只要我拿到太后的心,你有把握搭配出解药?”   “当然,不过,要新鲜的。取出之后,以冰块保鲜,我再细细调配成解药。”   舞仙精通医术,当然知道,该如何取这样特殊的药引。   只是,她还是怀疑。   紫红的身影倏然靠近,弯下腰来,她两手揪住了锦璃的胸襟。   锦璃手上的茶盅,因为她的突袭,便摔在了地上。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无惊无惧。   “安女这是想干什么?”   “杀太后我有的是法子,不过,若你敢骗我,我定然将你撕碎喂狗!”   锦璃按下她的手,“我还得救治三位殿下,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安女若想去,就快去快回,否则,再过两日,你恐怕连路都走不动。”   舞仙听得此话,犹豫再三,神情如吐着芯子的毒蛇,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我这去!可是,我这个样子,力量受损,你能否先给我一点缓解的药?”   锦璃上楼,拿了一颗药丸下来。   “这毒,只能维系三五日,你要尽快!否则,毒药发作更快。”   舞仙拿着药丸服下,却并没有急着离开,隔着桌案,她慢慢地坐下来,一双利眸,森冷盯着锦璃。   锦璃见识了她的多疑和凶残,没有催促。   她泰然拢着裙摆,把地上的茶盅,捡起来擦拭干净,放在一旁,重又拿来一个干净的茶盅,缓缓斟满,依旧细细的品。   舞仙始终关注着她的举动,忍不住道,“你一天要喝很多杯茶吗?”   “花茶养颜美容,而水对于人类来说,就如血之于吸血鬼。”   “听说,苏锦璃也是喜欢花果茶的女子。”   锦璃淡然失笑,“溟王殿下已经贴出谕令,公告王妃娘娘已故,安女又何必把一个情敌挂在嘴边?”   “这情敌,不是一般的情敌!”   “安女高估千恨了。所有的人类女子,都深爱花茶,若安女怀疑我是苏锦璃,大可去告诉溟王,派人来验明正身……”   舞仙就站起身来,绕过桌案,“不必殿下派人,我……就可以查验!”   锦璃虽是担心她真的会查验,却依旧浅笑无惊。   “为何安女如此笃定苏锦璃没有死?”   “她当然死了,我是怕她没有死透,阴魂不散!”   偏巧,正有个阴魂不散的,包裹成粽子的吸血鬼,自外踹开了门板。   舞仙顿时脸色煞白,不禁怀疑,御蓝斯听到了刚才的话。   否则,他怎如一头抓狂的狮子,突然一脸杀气的冲进来?!   舞仙心惊地躲避了他冷锐的鹰眸,忽然想到自己的脸,心惊地忙抬起袍袖捂住脸。   却意外地,感觉到脸上   tang肌肤重生,容颜重塑,肌骨焕然一新,而本是当着眼睛的眼皮,恢复原位,下巴也完好如初……   她惊喜地摸了摸脸颊,再不急着遮挡,也顿时打消了对“神医千恨”的怀疑。   只是,体内阵阵滚烫的热流,涌动地愈加迅疾,烧灼血脉刺痛,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锦璃没有理会她的反应,站起身来,朝着御蓝斯俯首。   “殿下与安女真是恩爱,却是一会儿不见,又惦记了!”   这话似一把刀,正砍在御蓝斯的心尖上。   他强硬忍下了对舞仙的杀气,气急败坏地冲进来,红着眼睛怒声斥责。   “千恨,你这该死的女人……你到底给本王用了什么药?为何本王的体内刺痒难耐?”   “给殿下用的,都是最好的药。”锦璃如实说道。   御蓝斯冷睨她一眼,沉了沉气,才对舞仙开口,“舞仙,你怎在这里?”   舞仙仓惶应声,摸到脸上无丝毫不妥,这才转身跪下来行礼。   “刚才殿下把嫔妾推下肩辇,嫔妾摔伤了骨头,所以来让神医瞧瞧。没想到,我和神医一见如故,这会儿刚成好姐妹,顺便聊聊天,谈女儿家的心事,也请她给瞧瞧身子。”   锦璃听着她的话,不禁看了眼御蓝斯。   他不是喜欢这女人么?他与舞仙,不是旧情复燃么?   她实在想象不出,凭他绑成这个样子,是如何把舞仙推下肩辇的。   他若手臂用力,必然会牵动满身伤痛。   御蓝斯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对舞仙说道,“摔伤定然无碍,不过……瞧瞧也好,免得王宫里混入太后人,给你下了毒。”   “嫔妾正是如此顾虑呢!”   舞仙因他的关切,欢喜不已,忙起身上前,搀扶他的手臂。   “殿下体内刺痒,想必是骨头在痊愈!莫要为此事对神医发火。”   御蓝斯没想到,她竟然为锦璃说话。   “既然如此,本王就对她好一些。”   说着,他避开舞仙的碰触,堂而皇之,一步一挪朝着锦璃走过去……   锦璃忙起身让开位置,却没有上前搀扶他。   却是几个护卫忙奔过来,有人拉手臂,有人扶着后背,小心翼翼地如伺候太皇一般,让他僵挺着脊背坐下。   他坐得舒服了,才慢条斯理地邪肆开口,“本王浑身刺痒地难受,你给本王配点药。”   “殿下稍等,千恨上楼去拿药。”   舞仙却忍不住,急于寻借口告退。   御蓝斯只摆了下手,便若有所思地看向桌案上的两个茶盅。   舞仙一边走,一边无限珍惜地,抚摸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花容月貌。   莲央太后的心,她势在必得,也必须尽快除掉她。   楼阁内,御蓝斯瞧着舞仙在门外没了踪影,当即命令护卫们,于灵兰阁外布下结界。   他则不要任何人搀扶,一步一挪,扶着墙壁上了楼梯。   锦璃搭配好了药草,拿着药瓶走过来,正见他吃力地抬脚,迈上最后一层台阶……   那高大的身躯,经过包裹,看上像一根粗壮的白柱子。   平日里一人可扫千军万马,这会儿却不过一层楼梯,就将他累到了极限。   他扶着扶手,却还是在楼梯口上,摇摇晃晃……似要坠下去。   锦璃心头一慌,本能地奔过来,小心环住他的腰际,把他的手臂拉过肩头……   御蓝斯无奈地冷声说道,“那日,你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殿下不必解释。”   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也早就熟知她的脾性,有些事不说清楚,她便别扭计较,耿耿于怀。   “本王不曾抱她,是她把本王的手臂拉过了肩。”   锦璃扶着他在卧房内的椅子上坐下来,把药放在他手上。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柔滑的手背,轻轻地把她拉到怀里,手臂环住她的腰际,却怕伤了她,也怕伤了自己,不敢太用力。   “锦璃……你不知我有多想你!”   抬头深邃的眸光,异样灼热,直看进她的眼底。   锦璃一眼不看他,“殿下重伤在身,还是回去好好躺着吧。这样来回挪动,骨骼会变得畸形扭曲。”   说完,她迅疾抽手,漠然躲到距离他最远的窗口处。   他明明绑成这副废人的样子,明明什么都做不了,明明不能左右她,为何还是让她莫名地,倍感压迫?!   “锦璃,你过来……”   她背对着他没有动,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一双眼睛似要把她点燃。   而可恶的是,他心底所思所想,尽是曾经的缠绵悱恻,就那么强硬地沿着那股怪异的牵引之力,钻进她的脑海里。   她慌乱地按住躁动失衡的心口,看似淡漠无惊,却早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眼泪落下之前,她忙按住眼窝,低哑地冷声斥道,“千恨累了,请殿下离开!”   “锦璃,本王和她没有可能,你还要本王怎样呢?”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自后轻轻地拥住她。   她挣扎着想逃离,已然不在乎他是否会痛,“一身脏臭,别碰我!”   肋部被她狠狠地打中,他忍痛闷哼,下巴却还是搁在她的颈窝里,贪恋地呼吸着专属她的甜蜜芬芳。   “本王还是你苏锦璃的,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这是承诺,本王不敢做一个背弃承诺的小人,有康恒和恪活生生的摆在那里,本王怎敢做那种蠢事?”   他低柔的话语,透着恳求,低柔喷薄在她耳畔。   他不愿问她的易容面具,细吻落在她的颈侧,低喃着解释,“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本王到底有多在乎你孩子们,本王举动稍有败露,就可能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本王才允许舞仙入宫。”   “御蓝斯……你不必解释这么多。”   “父皇和皇祖父生死难料,本王派去营救的人,都被杀了,无一生还,所以……本王必须得养好身体,稳住局势,才有机会反击。璃儿,你明白吗?”   “我不想明白!”   “本王知道你已经明白。”他手指落在她的胸前,轻柔旋着圈,“这里,已经告诉本王,你不曾想过离开本王,你在乎本王的生死,你的爱不曾减少半分。”   她颈侧酥痒,身体溃不成军,便莫名想到,昨晚被他按住后颈时的那个吻。   她恨自己的妥协,忍不住气急地打开他的手,“御蓝斯,你最好马上滚!别让我后悔救你!”   ☆、第322章 太后杀人不见血   他不但没有滚,反而不依不饶。   身躯虽被捆得结实,手却灵活如常。   在她推拒之际,修长的手灵敏迅疾,绕着纤柔的皓腕,如打太极般,你追我赶,似游戏,似缠绵,似暧昧……   她红了脸颊,菲薄的易容面具上,也透出旖旎的淡淡红晕。   惊觉颈侧呼吸愈加急促,她身躯微僵。   后腰处一坚硬灼烫的东西,咄咄逼人的紧抵着,蓄势待发…楮…   脑子就开始嗡嗡响,全无防备地,被他掌控了每一根神经。   那些暧昧的画面,势如洪水,灌入脑海,身子莫名地敏感惊颤。   那些曾经毫无嫌隙、深爱无疑的夜里,他细吻她的每一寸肌肤,驰骋之际汗水沿着健硕的曲线滚落,还总是在她肌肤上,留下浅浅淡淡的痕迹……激烈的冲撞,总是让她轻泣般娇嚷不迭。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自主回想的。   她该恨着他,厌烦他的碰触,深深憎恶他。   可那些暧昧的画面,却源源不断,入侵了整个身体!   她似鬼上身,遏制不住。   不,这是在太诡异!   颈侧的吻愈加激烈,她忽然惊悟。   怒火爆燃地挣逃着,气急败坏地嚷道,“御蓝斯,你活腻了?!从我脑海里滚出去,我不要你了!”   “本王在你背后,可没在你脑子里。”他话语邪恶地柔声问,“爱妃,你是在想本王么?”   “你……”她气得喘不上气,语塞词穷,却又挣不开他的困锁。   “爱妃实在太不诚实!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不过,本王就爱极你的口是心非。”   锦璃气得抓狂,抬脚踩他的脚。   他身体绷直,躲不开,生生咝了一口气,鹰眸里却尽是得逞的笑。   “爱妃,打是亲,骂是爱,可你也不能这样用力呀!真的,很不诚实……明明就爱本王爱到骨子里。”   这厮明明耍无赖,还跟她讲诚实?一开始躲躲闪闪的人可是他。   她羞恼地拧身,却猝然无妨,脸上的易容面具被倏然撕掉。   皮肤上刺痛,她惊得暗呼,来不及喘息,激烈狂肆的吻逼面而来……   肌肤相触,她的呼吸煞然屏住,心在荡漾,在倾斜,彻底失了平稳,理智却提醒着她,催促着她,执拗地后仰躲避……   身后的窗外,清风徐来,扬起了背后的长发。   因为身体再不能前倾,他便僵站着,如雄狮静观不听话的猎物,耐心十足。   深邃的鹰眸,邪魅半眯,好整以暇地,俯视她羞窘红透的脸儿,飞舞如丝缎的发,滚出眼角的泪花……   他知道,如此是过分了。   但是,他不能容她这样放肆的逃避。   他最怕她打定主意,因一个舞仙,远走高飞,再不肯要他。   若在平日,他早被那璨若碎钻的泪花打败,可现在,他视而不见。   指尖沿着水润剔透的脸颊,划过她纤长的脖颈,邪恶停留在那最高傲的曲线上……   她惊得闷哼,紧绷的身体顿时溃不成军,忙打开他的鬼爪站直身体,后颈却被他牢牢捕捉,刚躲开的吻,再次逼面而来,身后因回旋的真气,关上了窗子,   “御蓝斯,放开我……”   他鹰眸陡然深红如火,紧紧抵着她的额头,不留情面地讽刺道,“千恨姑娘,你怎不叫万恨呢?”   “……我对你恨之入骨,千恨足以概括一切!”   “既如此,你还是杀了本王!”   他拔下她头上的珍珠步摇簪,黑亮的长发,如黑瀑般倾散下来……   发簪放在她的掌心里,大手强硬地握住她的手,刺向自己的心口。   她没有挣扎,也吃定他不敢死。   然而,步摇簪抵在他的白衣上,见他竟不肯收住力道,白袍下透出血红。   她慌得拧动手腕,尖锐咆哮,“御蓝斯你疯了?!”   “你不就是嫌本王受伤太轻么?弄那一盅血,让本王浑身刺痒,没胆子当面刺杀本王?”   他讽笑说着,另一只手强硬捏住她的下颌,“苏锦璃,你的胆子被狗吃了?嗯?!”   她耗不过他邪恶的手段,崩溃地忍不住大哭起来,愤然推开他。   他被推得踉跄,身体撞倒了背后的桌案,椅子,震耳欲聋的爆响,高大的身躯摔仰在地上,当即不省人事。   锦璃惊得瞪大眼睛,最后一滴泪,无意识地滚出眼眶,见他毫无反应,她顿时慌了手脚,忙扑过去检查他的身体,却不知道是哪出了差错。   “御蓝斯……御蓝斯……”   她恐惧地手足无措,不禁懊悔刚才与他争执。   “既然不想本王死,你到底在怨恨什么?”   “你……该死的,你又吓我!”她气   tang怒交加地怒嚷着,心里却分明松了一口气。   他大剌剌地把手臂伸给他。   锦璃微愣,只得把他扶起来,一举一动却小心翼翼,再不敢弄疼他。   “去躺下,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势。”   他听话地随着她挪呀挪,挪到床榻上,乖乖平躺下来。   狭窄的单人床榻,他一躺下就占满。   他视线始终盯着她,见她要忙于拆解身上的一堆东西,他不耐烦地扣住她的手腕,不肯在让她忙,拉着她在身侧躺下来。   “不是累了吗?就这样睡吧。”   锦璃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死死箍住肩……   暖香在怀,什么痛呀,恼呀,烦呀,躁呀,全都不翼而飞,他忍不住扬起唇角。   锦璃却呆不住,左动右动,就是不肯停。   “本王又疼了,苏锦璃,你是故意的吗?”   她气得捶他的肩,“我不愿和你躺在一处!”   “哎呀……不好!全身痛!这回要变残废了!”   “残废你个大头鬼!我打的这里没有伤。”   “牵一发而动全身,千恨神医!”   纵然如此说着,他却吃力地牵动全身,小心面朝着她,眼看着她的眼,唇低着她的唇,两条手臂紧抱,死死赖着她不放。   “御蓝斯……”一开口,就如亲昵的吻,她唤出他的名字,便囧得说不出话。   “这样就不痛了。”   她气得怒瞪着他,真恨不能将他的脸抓花。   “爱妃,你眼睛真漂亮!”   她便无奈地闭上了眼,抬手摩挲着捂住了他的眼睛,如此,便可不见他,也不准她看自己。   掌心覆在他的眼睛上,触着温暖的肌肤,心里莫名清甜,却还是吝啬,半分思念的痕迹不肯暴露给他。   *   血族皇宫,花木浓密。   深不见阳的御花园,几位宫女仙娥般穿过鹅卵石路,静谧无声地入了白玉凉亭,把托盘上的各色血凝美食摆上桌案。   如云的宏大树冠,扣压着凉亭,四处光线显得异常阴沉幽冷,每一张吸血鬼的脸,越是肤白如雪,眉目诡异清冷。   立领金绣凤袍的女子,坐在白玉桌旁,在血糕摆好之后,抬起金饰满缀的素手,贵雅地轻轻一摆,示意众人退下。   众宫女行礼,齐齐告退,走在最后面的一位,走到凉亭外,忍不住回头。   莲央以纤细的小金叉,叉起一块儿玫瑰血糕,吃进口中,敏锐察觉到那宫女的视线,挑眉狐疑看过去……   宫女迅疾转头挺直脊背,疾步跟上队列。   莲央的一双眼睛,艳红妖冶,如落在雪里的玛瑙珠。   宏大的皇宫,似永远走不到边际般,叫人心里莫名发慌。   自从太后懿旨宣告,皇上重病,寂静的皇宫,便静无丝毫声响。   所有的宫人,如今只服侍莲央太后一人,却似比从前更忙碌,更压抑,更沉闷。   纵然吸血鬼都是不呼吸的,却仍是有种透不上气的错觉。   那于凉亭外回眸的宫女,在无人处落了队,轻车熟路,循着一条岔路口,朝着太后寝宫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溟王寝宫门前时,见门是敞开的,她脚步略停,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进去。   院子里,唯有一株生长千年的橡树,是她熟悉的。   许多许多年前,她与那男子亲手栽种,并在树下牵手许诺,此生不离不弃。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能寻到八百年前的痕迹。   那时,他是整个皇宫里最善良,最懦弱,最无能的皇子,她看不到前途,于是离开。   时间却比她更残忍。   时间改变了一切,扭转了所有的局势,淡漠了曾经的感情,也改变了所有的人。   只有她没变,她还惦记着如何独霸那个男人,惦记着如何登上后位。   皇宫里的每一座寝宫,都是如此。   纵然荒寂许久,无人居住,只要主子尚健在,必得悉心清扫干净,时刻保持完美。   舞仙不知这规矩,见宫人正忙碌的修剪花草、清扫庭院与宫廊,不禁疑惑。   她走到那株橡树下,忍不住仰头……   其实,这株树也是陌生的。   她离开时,这东西还是一株小树苗。   如今每一片树叶都在风里陌生地摇摆,舞动着她看不懂的舞蹈。   修剪橡树枝的宫人看他一眼,忍不住道,“姑娘有事?”   “溟王殿下近日不来,为何花草也修剪?”   “说不定何时就来呢!姑娘没有听说么?太后娘娘,打算扶溟王殿下登基称帝,还要为溟王殿下甄选皇后。”   宫女震惊地上前几步,直盯着宫人苍白的脸,“你说什么?”   >   “这话可是不能再说第二遍,隔墙有耳。”   “溟王殿下答应了?”   “谁知道呢?”那宫人一边忙碌,一边絮叨说着,“溟王殿下深爱着溟王妃,如今溟王妃已故,最吸引他的,就剩了天下,有登上帝位的捷径,他能不要么?”   “可是,溟王身边有位安女舞仙,而且,他给了她等同侧妃的身份,他也爱着她……”   “舞仙?呵……溟王殿下又不是傻子,怎可能爱那个抛弃过他的女人?”   “……你怎如此笃定?”   “那女人一无溟王妃的贤淑,二无溟王妃的聪慧,三无溟王妃的温柔体贴,我们可是都听说了,自从溟王殿下受伤,安女舞仙无视殿下的死活,每日就顾得买衣裳首饰,仿佛上辈子穷死的一般。”   “她只是……”她只是在寻找没有死透的苏锦璃,那怎么能叫“上辈子穷死的一般”?!   “当然,那舞仙,更不如溟王妃会生孩子。自从溟王妃嫁来血族,莫说莫黎城欢喜,每次溟王妃前来这里,皇上开心,我们大家都开心。”   “哼哼……那女人已死,你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宫人挑眉,这宫女是与王妃有仇么?怎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他忍不住气急地嚷道,“就算见不到,我们还是会想她。小世子和小郡主也会想念她,溟王永远不会忘记她……”   “那你就好好想吧!想死你,那女人也活不了!”   “我还就是想,你能怎么着?”宫人瞧着她的背影冷哼,“定又是一个等着爬上溟王龙榻的蠢女人!”   自从溟王妃的死讯传出,整个京城的女人都沸腾了,只等着那男子前来选妃呢!   舞仙不耐烦同他争,见殿内有宫女在清扫,她忍不住拾阶而上,进入殿内。   外殿里,布置贵雅大方,无丝毫咄咄逼人的奢华之感。   看得出,主子把舒适放在第一位。   穿过层层淡雅浅紫色珍珠绡纱帘幕,入眼是一幅巨大的画,画得是婚礼盛况,那画工精细,每一个人欢喜的神情都描绘的面面俱到。   一身大红礼服的男子,正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那凤冠下,绝世姿容赧然含笑,凤眸仰望着她的新郎,温柔的爱恋,一目了然。   他们这般相爱,舞仙早就料到。   只是,那新娘子的一双异常漂亮,似能洞穿前世今生的凤眸,亮如黑色水晶,瞧着莫名熟悉。   像谁呢?舞仙狐疑地靠近那幅画,脑海中,莫名地浮现那位神医——千恨!   她惊得一颤,旋即又打消猜测。   如果神医千恨,真的是苏锦璃,她不可能救她,相助她恢复容颜。   她走到宽大的龙榻前,崭新的喜床,似用过没几次,被褥上皆是绣着戏水鸳鸯,叫人看着厌烦。   梳妆台上,还摆着几个孩童专用的小梳子与小发饰……   她愤怒的冲过去,抓起来便要摔在地上,正从旁擦拭花瓶的宫女惊疑转头。   “这位姐姐,你想做什么?无殇世子的发饰得罪你了?”   “没有,我只是发现,这位置摆的不妥……”   “王妃娘娘就喜欢那样摆设。”   “可她死了!”   “葬礼未举行,溟王殿下未下令更改这寝殿的摆设与布置,我们便不得乱碰任何东西,否则,殿下怪罪起来,谁也担待不起。”   舞仙只得把发饰放在原处。   她里里外外看过了寝殿,却到底也没能战败一个“死人”,怒气横冲地从溟王寝宫出来,就直奔太后寝宫。   她必须剜了太后的心,尽快解掉身上的剧毒。   等她当上血族的皇后,看这些狗仗人势的贱东西还有何话可说!   当然,她会先斩了刚才多嘴的两个宫人。   她摸着时辰,入了太后寝宫,正该是太后午休的时辰。   千万年来,这习惯都不曾改变过,这也是舞仙最熟悉的。   宫女们默契退下,独她也留下。   她早已查过,今日晌午轮值服侍的,正是她这易容相貌的主人。   她上前帮莲央取下凤冠,扶着她躺下,又为她拉过薄毯盖上,便从旁静默无声地耐心地等着……等着莲央慢慢死去。   午膳血糕里,她加了一味剧毒,名叫梦魂归。   此毒,倒不是她亲手研制,而是域外寻得的。   梦魂归微妙,无色无味,加入食物里,更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毒药的发作时间,却是睡眠一刻之后。   为了取那颗心,也为了自己将来辉煌的后位,她有耐心等这一刻。   吸血鬼入眠之后,如死人无异,本就冰冷的身体,愈加冰冷。   舞仙身上穿了千年橡木粉的内衫,感觉不到莲央身上的牵引反应。   她生怕药效发作不够深,约莫等了近半个时辰,才从袖中取出匕首,慢慢地走到床榻前。   “太后?太后娘娘……”她扬着唇角,试探轻唤,“太后娘娘……”   莲央仰躺着,无丝毫反应,已然是死人状。   舞仙瞬间抽了她身上的薄毯,匕首精准地刺向莲央的心窝。   莲央倏然睁开了血红且阴沉的眼,精准扼住了她的手腕,强大的真气,自掌心猝然激发……   “畜牲!竟敢以下犯上,谋刺哀家?!”   耀目的光,如一条灵蛇,沿着舞仙的手臂,盘绕攀爬,瞬间,掠她摔在远处。   然而,舞仙恐惧尖叫着,摔在地上之后,绕在身上的真气,竟仍是也不散。   真气飞散成数道,似飞快地锉刀般,将她身上的衣袍锉成了碎片,脸上的易容面具也崩碎散落,皮肤上尽是如蛇咬噬一般的吸痕,痛得她尖利嘶叫,獠牙血眸亦是狰狞。   没有了千年橡木粉内衫的防护,所有的牵引瞬间袭来。   舞仙想去捡匕首,却只被莲央强硬的牵引遏制,便腿脚难动分毫。   她恐惧地缩在地上,不禁狐疑。   “太后,你……怎么……怎么可能没死?”   那毒药是她精挑细选才拿来的,平日杀人,都舍不得用,不可能出了差错。   莲央站起身来,身影诡异欺近。   “哀家用膳,谁敢多看一眼?舞仙,你了解哀家的一切,竟然不了解哀家的习惯么?”   竟是自己那一眼,暴露了杀念?舞仙欲哭无泪。   莲央又道,“你从凉亭离开之后,哀家就把那糕点吐了,还格外漱了口。”   舞仙恐惧不已,舌尖也颤抖不止,识相地忙挣扎跪起。   “太后心思缜密,是舞仙自不量力,罪该万死……请太后恕罪!”   “你拿着匕首,要刺进哀家的心口,哀家还能饶恕你?”   “舞仙该死,舞仙再也不敢了……太后饶命……”那声音,也哆哆嗦嗦,不成语调。   莲央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   “杀了哀家,你来相助溟儿登基称帝,再稳稳登上后位。舞仙,你这算盘打得不错,不愧是哀家亲自转变的!”   她扬着唇角,慵懒抚了抚高髻,就兀自坐去梳妆台前,把凤冠戴好。   舞仙眼睛盯着她那漫不经心的举动,周身的血脉里却似长出一根根刺,她知道,自己将要爆成一滩肉糜……   “太后,不要,不要杀我!只因舞仙中了剧毒,神医千恨说,此毒乃是太后用来除掉太皇妃嫔的剧毒,需得太后的心才能解……所以……”   “哼哼……你撒谎的本事倒是见长!哀家当初身为皇后,需要用那些手段除掉御尊的妃嫔么?”   “可,那神医千恨就是这样说的!舞仙命悬一线,不得不铤而走险。”   莲央狐疑,朝着舞仙抬手一抓,尖利的指狰狞弯曲……   缩在地上的舞仙,被生生扯到了她脚下,惊得忍不住哭出来。   莲央以尖利的护甲套在她脖颈上划了一下,然后,她从梳妆台的妆匣里,取了一枚银针,仔细查验血液。   见银针上呈现蓝色,不禁更是疑惑,“这种毒,哀家从未见过,你是怎么中的?”   “苏锦璃给我下的。”   莲央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却还是问道,“你不是杀了她吗?”   “我是……杀了她,正在杀她之时,被她撒在衣服上的。”   “哼哼,栽赃嫁祸给一个死人,这是你刺杀失利之后,脱身的巧计吧?!”   莲央不敢倏忽。毕竟,当年她把这女子,安排在御蓝斯身边,也是因为她的聪明与狡猾。   舞仙无法克制体内的剧痛,愈加毛骨悚然。   “不,太后……舞仙句句属实。”   “可你心里却在惦记着,如何无后顾之忧的夺取后位!”   莲央说完,唇角仍然完美地扬着,似平易近人,似和蔼如初,似温柔无害,却手起针下……   那银针瞬间刺进舞仙的头顶……   莲央俯视她惊恐凝固的眼睛,笑道,“哀家不喜欢看人爆碎成肉糜的样子,为你杀了苏锦璃,解了哀家的怒,赏你个全尸!”   她收回手之际,舞仙瘫下去,无衣衫蔽体的身体,却七窍流血,呈现一股怪异的紫青之色。   只因,她血脉早已爆碎,就连骨骼也存存碎断,只剩了皮囊包裹着。   “来人,把这女人抬下去,赐她一口棺材,送去莫黎城给溟儿瞧瞧。”   背叛她,忤逆她,只有死路一条。   *   两队京城来的金甲护卫,将棺材运抵莫黎城时,穿过了镜水城,引得百姓***动不安。   那黑棺上,横七竖八地贴了许多白纸黑字的封条,叫人触目惊心。   “安女舞仙,意图谋刺太后,死罪难恕。”   两座城,突然似失去了声音,路上行人亦是微妙。   那黑棺畅行无阻的到了溟王宫门前,却是弥里和凌一迎了出来。   领首的护卫统领碍于两人强大的力量,不敢造次,只得下马行礼。   “两位护法,末将奉旨……”   凌一不耐烦地打断她,“废话不必多说,这黑棺怎么运来的,还怎么送回去。”   “这……”   弥里双臂环胸,清冷笑道,“告诉那老妖婆,她杀自己的子嗣,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如此只是让天下人看清了她和安女舞仙的真面目!”   ☆、第323章 将军多疑审美人   入不得宫门,统领将军左右为难,却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对弥里和凌一怒斥,溟王胆敢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他此来,当然不只是送一具尸体这样简单。   太后追究舞仙刺杀的原因,让他务必亲见神医千恨,对其严加审问,若有罪当即斩杀媛。   当然,他还要当面质询溟王御蓝斯,如何回复太后那封皇权密旨。   弥里和凌一却早早打定主意,将他拒之门外。   然而,两人却忽然嗅到一股夹杂着药香的甜美之气,两人无奈相视,顿时不悦凝眉。   那将军抵不住香甜之气的诱惑,獠牙刺痒地蹿出来……   宽大的黑色斗篷帽里,血眸诧异抬眼,就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如盈盈仙子掠步水面,从王宫大门内聘婷飘逸地走出来。   他一身冰冷戾气,霎时凝固,血眸生生被拢住,再也移不开,肠胃里,似有千张嘴在咬噬,亟待填补,同时,也有另一股饥渴感被激发…反…   那张脸圆润清秀,并不算十分美丽,也无咄咄逼人的妩媚之气。   却美在妆容淡雅,眉目清灵,凤眸如不透光的黑色水晶,嵌在冰雪似的肌肤上,叫人一观,如饮冰泉。   那樱粉的唇,亦是花瓣般,浅笑诱人,似在召唤人一亲芳泽。   活了几百年之久,他从没有见过如此香气馨浓的人儿。   纵有一身清苦的药香,也丝毫不影响那甜美。   莫名地,他便想到了一位艳惊天下的女子——溟王妃,苏锦璃。   于麓山猎场时,每日巡视猎场,他时常见那女子……所有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被她一身甜美之气吸引,不由多看她两眼。   因着溟王的保护,那女子却只能远观,断然不会如此走到任何吸血鬼的近前去。   弥里见护将统领已然痴傻失魂,眸光怔直,忍不住怒斥锦璃。   “你出来干什么?”   “是殿下出来,让我迎接洛将军的。”   “迎接?”弥里顿时勃然大怒,难不成,御蓝斯还真想看舞仙的尸体?!   “莫黎王宫能容活着的舞仙,怎会连一个死人都容不下?!”   锦璃说着,锐利的凤眸把护将从头看到脚。   当然,她凭一双眼睛,看不出此人的血统与身份。   昨晚,她给御蓝斯换药时,却打听过了。   此人,乃是洛丞相的长子——那位倾慕御蓝斯已久,且被她下令、剜去双眼的洛清露的兄长——洛清绝。   外黑里红的斗篷帽下,有一张迷惑女人心的俊颜,冷酷苍白,眼窝深凹。   浓黑的阴影,勾勒出深刻的五官。   吸血鬼独有的忧郁,阴沉之气,自眉眼间散发出来,连带着一身陈腐之气,幽幽慑人。   从前,他不曾在朝中任职,近日太后于朝中换血,新册封他为虎烈将军,如今担着让所有吸血鬼瞧着眼睛发红的皇宫护卫统领一职。   太后如此手段,分明是有意拉拢洛丞相。   想必,御蓝斯的未来皇后,非那位洛清露莫属了。   洛清绝同样打量着她,眼底,又惊艳,也有探究。   “姑娘是……”   “民女名叫千恨,是医治三位殿下的大夫。”   锦璃说着,对他颔首行礼。   “安女舞仙,毕竟曾伺候过殿下。既然洛将军把尸体送来,便没有再送回去的必要。”   洛清绝目光冷凝瞬间,因她柔婉的话语,顿时松了一口气,眼底神光,也愈加幽暗复杂。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要杀的,是这么一位血液甜美,出尘脱俗,善解人意的女子。   “久仰神医大名,本将军此次前来,也奉太后之命,要亲自见一见神医的。”   “千恨领了殿下的命令,要先为安女舞仙验明正身,以防尸体有误。如此,将军也能尽快入王宫。届时,将军要面见殿下,亦或有话要问民女,便都可以了。”   洛清绝嘲讽微抿唇角,御蓝斯定然是怕尸体会有毒,才大材小用地,派这么一位神医出来。   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不疑有他,当即威严摆手下令士兵们开棺,却忘了,此刻正烈阳当空。   士兵们这就麻利地拆卸绳索与棺盖……   锦璃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故意走到了黑棺一侧,状似等待。   舞仙的尸体,加了防腐的药草,一路上,尸体不曾发臭腐烂。   然而,士兵们把黑棺的棺盖抬开的片刻,倏然,黑棺里冒出一股白烟。   “啊——怎么回事?”锦璃佯装恐惧地惊叫,“闹鬼了吗?怎会有烟雾?”   洛清绝大惊失色,怒声下令,“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灭火?”   他咆哮着,忙冲过来……   却为时已晚。   棺材里,飞蹿起半丈   tang高的火苗,烈焰熊熊,连同黑棺也一并烧着。   里面的尸体,在士兵们的扑打下,化为粉末,飘散开去……   最后,黑棺残破,马匹受惊,马车也被烧毁了大半。   而弥里和凌一便瞧着那一幕,神情变得玩味。   洛清绝却顿时脸色铁青,戾气深沉地转头……   太后有令,让他务必把尸体送到御蓝斯面前。   现在可好,长途跋涉前来,第一件任务就失败。   而且,可恶的……是败在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女子手上。   他不禁狐疑,身侧的神医千恨,是故意使诈。   锦璃却完全是一副无辜恐慌地受惊状,“将军,你太不小心了!为何开棺之后,不拿伞遮挡呢?”   洛清绝也不禁气急败坏,想责骂那些士兵,却又顾及颜面,不好开口。   “将军如此失误,民女如何对殿下交代?”   “是千恨姑娘你刚才要求开棺验尸的。”   “我是要求没错,可我不是吸血鬼,初来乍到,也不知吸血鬼的验尸规矩。将军最该熟知,吸血鬼如何在烈阳之下验尸才对。”   她说得也没错,可他也是新上任,一路疲累,哪顾得了这些?!   “此事姑娘也有罪责!”   锦璃顿时恼怒,冲动上前,揪住他的胸襟,忍不住怒声咆哮,“有弥里和凌一两位护法在此作证,将军还想抵赖?将军最好还是想想,一会儿如何对殿下交代吧!”   说着,她不着痕迹,把一枚黑色药丸丢进了洛清绝的内袍里。   清艳脱俗的娇躯愤然一转,朝着宫门那边疾步而去,脚步却是比出来时更轻盈几分。   那雪白的裙袍,在身后,回风舞雪,绰约多姿。   洛清绝从她背影收回视线,却怒火中烧,无法遏止。他不禁看了看自己的胸襟,纵然上面没有丝毫脏乱,却还是忍不住抚了抚。   这辈子,他活了几百年,还从没受过一个女人的窝囊气!她……死定了。   一位士兵过来,“将军,马车和黑棺怎么办?”   “丢去城外烧了,此事万不可声张!否则,太后知晓,你们全部身首异处!”   “遵命!”   锦璃经过神情淡漠的弥里和凌一,粉润的唇却清冷浅扬,“防护结界了吧?”   弥里道,“防了?”   凌一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不是御蓝斯派你出来的?”   锦璃答非所问,“两位护法可以回宫了。”   说完,她径自进入宏伟的大门——她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的家门。   安女舞仙,八百年前离开,实不该再返回。   若她尚未归来的话,说不定,她还带着她的御殊,在域外某一遥远的国度里,欢歌筵舞,风生水起。   舞仙杀她,害她,命御殊杀她的孩子,只这一个结果——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而且,她永生永世,都会从御蓝斯的脑海里消失。   *   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暖透了心底,锦璃素手轻提雪白无绣的丝袍,脚步飞快地沿着宫道,走到了百级白玉长阶下,正要拐弯朝着寝宫群而去……   她忍不住期望,有朝一日,把儿女们都接回来,又恢复从前的和乐幸福。   昨晚无殇还在她怀里念叨,可不能把王宫让给那些坏人,就算那人心里有那女子,他也不容。   她呼出一口气,忍不住开始想,该如何化解他们的父子矛盾。   偏偏不巧,护卫们抬着三顶华贵的金纱肩辇正朝这边走过来。   锦璃唇角的笑,微僵了一下。   他们倒是来的真快!   舞仙那具完尸,如此长途跋涉,已然暗黑,中毒之症再也掩藏不住,所以,她也必须让那尸体灰飞烟灭。   她永远不会让御蓝斯知道,她给舞仙下了毒,设计怂恿她去刺杀太后。   御蓝斯,御之煌,南宫恪身上依旧捆绑牢固,锦璃不准他们任何一个再乱跑乱撞,出入都需得人抬着,送着,搀扶着。   御蓝斯见她竟迎面而来,忍不住问,“千恨,一大早地你去哪儿了?”   “就是……散步而已。”   “果真如此?”   “果真!”   然而,御蓝斯还是怀疑。   为防太后的暗人疑心,他并没有执意要她搬入紫宸宫居住。   却为她的安危着想,他还是时刻听着她的动静。   这几日也成了习惯,听着她在那小楼阁里,敲敲打打弄药粉,忙碌不停的脚步声,还有对宫女们的温声命令……心里莫名安宁。   可,诡异的是,这两日,他听到的声音,竟越来越少。   而能捕捉的,也只是她与宫女们的交谈声,诸如熬药,换药,配药,出去买药之类的无关紧要琐碎之事   。   越发的,她连晚膳也不陪他用。   一天到晚,时常跑的不见踪影,昨晚给他换了药,就告退离开,再没出现。   当然,他也猜到,她有可能去陪孩子们。   有伏瀛在那边保护着,还需要她亲自过去么?   那些小鬼可不及他这个重伤者更需要她。   因此,他不禁怀疑,这女人,是在刻意避开他。   今儿一大早,更是可恶。   他遍寻王宫,竟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和动静,连牵引也捕捉不到,换药都是青丹代劳。   多亏青丹说漏了嘴,他才知道,这女人竟跟弥里学了以真气布设结界的本事,且短短几日,便练得炉火纯青,不只是能封声音,就连牵引也封了。   “刚才听护卫说,安女的尸体被洛将军送达,殿下这是急着来看安女吧?”   御蓝斯狐疑微眯鹰眸,转头看向宫门处,正见弥里和凌一从宫门那边过来,另外进来的,便是洛清绝,还有冗长的护卫队,却没有黑棺。   锦璃瞧了眼那抹金纱,气闷地叹了口气。   “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千恨暂告退,不打扰殿下看安女了。昨晚配药熬到很晚,千恨有点累。”   御蓝斯见她身体四周,莹莹荡漾着一层七彩光波,顿时不悦。   然而,眼下要见洛清绝,他也不便将她留在身边。   “午膳你来紫宸宫。”   御之煌听得此话,忙道,“美人,我也一起。”   御蓝斯气结转头白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   御之煌悻悻抿着唇,见锦璃行到肩辇一侧来,忙道,“美人,老七不准我们一起吃午膳,晚上咱们一起用,正好,用完晚膳,正可为本皇子侍寝,明儿本皇子封你为皇子妃。”   锦璃轻松地笑着应下,“好啊!”   于是前面有人抓狂地怒吼,“该死的女人,你给本王试试!”   锦璃和后面的南宫恪打了声招呼,就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御之煌瞧着御蓝斯从肩辇上捉急地差点摔下来,乐滋滋地忍不住笑道。   “老七,小心身体呀!一身重伤,可急不得。我只是让美人用膳留宿而已,凭我这样子,能做什么呀?再说,事情还没发生呢!”   “你那些龌龊的想法,最好给本王收起来,否则,本王这就命人砍了你!”   御之煌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后面,南宫恪被人扶着从肩辇上下来,忍不住提醒一句,“哥,别吵了,那人能听到。”   御蓝斯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怒火,径自以轻功上台阶,不准任何人搀扶相助。   御之煌就在后面摇头冷叹,“真是不听话,千恨美人可是说了,必须要人扶着!”   南宫恪不耐烦地斥他,“御之煌,你不能少说两句么?你那一身伤就一点都不疼么?”   “疼!当然疼!正因为疼得死去活来,什么都做不了,才图个热闹,要不然,都病怏怏地太无聊。”   *   洛清绝最后一个上去殿前长阶,踌躇犹豫半晌,才进入王宫大殿。   御蓝斯坐在金雕王座上,御之煌与南宫恪一左一右,坐于皇子之位。   三人雪白的粽子一般,三张眉目如画的脸,在那白粽子上,似妖如魔,美得不似真人。   一个邪魅肃冷,一个慵懒不羁,一个内敛温雅。   那三头流泻如水的栗发,在那雪白的棉纱布上,愈加艳美如缎。   弥里和凌一进来,就在台阶下左右两侧的高背椅上坐下。   五个人,皆是瞧着进来的洛清绝,眸光深冷各异。   洛清绝愕然打量过阶上三人古怪的装扮,诧异地忘了行礼。   御之煌嘲讽冷笑,“怎么?洛公子成了太后眼前的红人,竟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南宫恪也笑道,“也有可能,洛将军是在嘲笑我们当日的自不量力!”   洛清绝恍然回神,一挥披风,忙跪下来。   “末将参见三位殿下!末将此来奉太后懿旨前来,护送安女舞仙的尸体交还溟王殿下,不过……”   不等他话说完,弥里担心他嫁祸锦璃,忙从旁冷声开口。   “可惜,那尸体尚未运入王宫,就被洛将军的一时疏忽,弄得灰飞烟灭了。殿下,节哀!”   洛清绝凝眉愤然看他一眼,忙低下头,对御蓝斯道,“溟王殿下,安女舞仙刺杀太后罪名属实,死有余辜……”   “哼哼,既然如此,太后为何让你送一具完尸给本王?!”   那威严骇人的声音,在殿内激起钝重的回音。   洛清绝忙道,“太后让末将护送尸体前来,是为让殿下看清,背叛太后的下场。太后也想多问殿下一句,安女舞仙刺杀太后,是否殿下命令?!”   >   南宫恪担心地看了眼御蓝斯,对洛清绝怒声斥责。   “洛将军,你恐怕没有弄清楚,你身在何处。”   “末将奉命行事,那话是太后亲口所言!如此疑问,不过是对太后有所交代。”   御之煌忙歪了下身体,安慰地伸手,拍了拍御蓝斯的肩。   “老七,别太难过,洛将军只是跑腿的,长途跋涉来此,难为他了。舞仙妄想刺杀皇祖母,本就该死!皇祖母疼爱我们这么多年,你不要为一个多年前抛弃你的女人,为这一点小事,与皇祖母斤斤计较。”   御蓝斯俯视着洛清绝,血红的鹰眸,阴冷凶戾,久久不发一言。   洛清绝噤若寒蝉,被台阶之上的隐隐杀气震慑,不敢抬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他还有两件事没有完成。   “还有一件事,末将恳请三位殿下恩准。安女舞仙刺杀失利之时,对太后说,她中了毒,说受了神医千恨的指点,才刺杀太后。末将奉懿旨,审问神医千恨,若有必要,需得将她斩杀!”   “哈!这舞仙,还真是有趣,自己去寻死,还拉着个无辜的垫背的?!”   御之煌不羁地说着,又朝着御蓝斯钦佩的笑了笑。   “老七,你爱上的女子,果然是聪明人呀!八百年前你被他耍,八百年后,她竟死了也要拖着你的救命恩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御蓝斯也不禁恼恨舞仙的阴狠,感喟自己从前的愚蠢。   有关那女人所有美好的回忆,便都残破成片,顷刻间,荡然无存。   南宫恪则对阶下说道,“神医千恨,乃是人类女子。她沉静温婉,心地善良,平日最不喜与吸血鬼接触,更不可能对一位吸血鬼指手画脚。舞仙凶残跋扈,诡计多端,她如此说,定是因为哥对千恨青睐有加,起了妒忌。”   “末将奉懿旨办事,还请三位殿下恩准当年审问千恨,否则,末将回去,不好交差。”   御蓝斯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当即命令凌一。   “既然他想审问,凌一,你去把千恨带过来。”   凌一去了,瞬间便返回,锦璃被他拖的趔趄,脚步一停,就摔趴在了地上。   她痛得一阵惊呼,王座上的御蓝斯凝眉叹了口气,冷声道,“千恨,舞仙临终,说你指使她刺杀太后,可有此事?”   锦璃在地上跪端正,诧异抬眸,就见洛清绝眸光严酷地冷盯着自己。   “千恨姑娘,太后命本将军严审你,当着殿下的面,本将军不会严刑逼供,你最好实话实说。”   锦璃哭笑不得,“将军明察,舞仙为何这样陷害我?”   洛清绝眸光锐利地紧盯着她绝美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丝毫波动。   “她不一定是陷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所以,将军凭此认定,千恨有罪?将军平日,就是凭此断案的吗?”   洛清绝顿时恼羞盛怒,“放肆,你敢辱骂本将军?!”   台阶之上的三个男子皆是玩味挑眉,却皆是肩膀松垮了些许,完全是在看戏。   “民女冤枉,三位殿下可作证,民女不曾说过一个脏字!”   御之煌生怕这出戏不够精彩,邪笑开口,“美人,你刚才暗指他武断评判,可不就是骂人么?!”   被御蓝斯斜瞪了一眼,他撇嘴冷笑,“老七,我们不能因为她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就袒护她!朝廷命官,可不能被辱骂。”   南宫恪也提醒,“哥,皇兄说得对,千恨刚才的确有错。”   御蓝斯只得说道,“千恨,给洛将军道歉,”   锦璃跪在地上俯首,“洛将军大人大量,不要与千恨计较,不过,千恨也有个问题要问将军。”   洛清绝深重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强忍着獠牙,“你问!”   “将军可曾爱上过某位女子?”   “爱过。”   “铭心刻骨么?”   “……是。”   “将军铭心刻骨爱着的女子已然到手,只待厮守终生,却莫名其妙,蹦出一位极具威胁的情敌,更令人愤怒的是,恰在此时,将军还遭仇敌胁迫,即将赴死……这等险境之下,将军会如何做呢?”   洛清绝略一思忖,当即回答,“本将军若打得过那威胁本将军之人,定然会将他斩杀。若打不过,本将军便借此人之手,杀了情敌。”   锦璃莞尔一叹,“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肯让别人得到,将军之爱,果然如安女舞仙一般,至毒至烈。”   洛清绝俯视着近在咫尺的清秀笑颜,哑口无言,却方知自己绕在一个圈套里。   他不禁盯着她灵慧的凤眸,多看了两眼,心神不禁有些恍惚。   很聪明的女子,美丽,聪慧,还懂医术,加之一身甜美,这样的女子,没有男子不喜欢,没有女子不妒忌。   “你当真是无辜的?”   “将军,你相信凭千恨,能指使活了千岁的安女舞仙,去做那等不要命的事么?”   “……”   “太后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把安女舞仙捏死,当然也能捏死千恨,安女舞仙不至于蠢得听一个人类女子的话吧?!”   “……”   “却不说安女舞仙,换做是将军,将军会听一个人类的吩咐做事么?恐怕,若有人胆敢对将军命令一句,将军早就吸尽了那人类的血吧!”   “本将军很好奇,千恨姑娘,为何名叫千恨?来自何方?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第324章 殿下要登基称帝   洛清绝眸光刺冷诡异,眼底幽幽迸射一股吸纳之力,已然近乎催眠。   锦璃不动声色,恭顺低垂眼眸,避开了他的眼神,眼角眉梢,漾出淡淡的清愁。   “将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千恨,千恨,便是有千重恨,万重悔,令人生不如死的。”   洛清绝大手已然于背后化为利爪,随时准备出招,而他森白的獠牙,也迫不及待刺出了唇角。   高大的身躯,阴沉弯下,迫近锦璃眼前媛。   她惊疑抬头之际,鬼爪猝然袭来,捏住了她温热纤长的脖颈,凶猛将她的脸儿抬起,不容她躲避。   她惊得心尖一跳,已然难掩恐惧反。   而锦璃最怕的,便是他突然催眠,自己却因被弥里转变,而没有任何反应。   脆弱的心,突突地跳,快到了极限。   那咚咚咚咚……一声声,震荡了殿内每个吸血鬼的耳膜。   “本将军是在奉旨审问,你最好不要玩那些闪烁其词的小手段!若本将军查出你虚造身份,定杀无赦!”   御蓝斯坐在王座上,大掌扣住雕龙扶手,俯视着洛清绝那样子,只想一刀砍了他。   南宫恪看出他的异样,迅速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   弥里也冷眯了狭长的丹凤眼,腮骨隐忍微动。   凌一则就近阴沉俯视着洛清绝的后背,大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将军饶命,千恨说便是。千恨快要喘不上气……咳咳……”   剪水双瞳里,滚出两行泪,却不是伪装。   她笃定以这吸血鬼奇快的速度,若他真的想撕毁她,无人能阻止得了。   洛清绝视线在她晶莹如碎钻的泪花上微顿,却不经意地,从她眼底看到自己的脸……   斗篷帽下一片黑影里,苍白的脸上红眸如两簇鬼火,獠牙却森白地凸在唇角上。   这样子,对人类来说,定是如魔如兽般,面目可憎。   他迅速松了她,不自然地握住了化为手的鬼爪。   锦璃松脱在地上,按住心口,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稳住心绪,回想着自己早已构思好的故事,并斟酌着词句。   洛清绝在她身侧蹲下来,“你可是在想别的借口?还不快说?”   “千恨曾是一位流浪的孤儿,得一位流浪的狼族医者收留。   那位狼族医者,亦是一位带发修行者,法号为无名,救人从不留名。   自被他收留,他就为千恨取名为安好,因他一生的愿望便是,期望世间一切安好。   他心怀天下,姿容惊世,一身无尘,从不杀生。   他教导千恨琴棋书画,教导千恨习医学文。   他那般十全十美……千恨忍不住喜欢他,迷恋他,依赖他。”   她柔婉的声音,凄婉如水,平息了动荡殿内的所有杀气。   洛清绝已然猜到故事的下半段。   这女子一身清雅,眸中澄澈,不染俗世,又似看透了俗世。   他早料到,她必有故事,却没想到是这样不容于世的恋情,造就了她。   然而,他眸中的怀疑,却仍是没有打消。   “说下去!那狼族医者现在身在何处?”   锦璃喘了口气,抬眸看他一眼,继续往下编造。   “千恨一天天长大,情窦初开,与一般女子并无异样。   期望这份长久厮守的暗恋,能得到回应,期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可他不能背弃佛祖,他不肯与我成婚,不肯多施舍半分爱恋……   及笄之年,千恨的生辰,千恨热情告白,他竟把千恨赶走。   千恨气急,甘愿被其他狼人咬伤,从此化身成狼,与无名相守永生,他却不肯成全。   千恨以死相迫,他却以死对他的佛祖谢罪。”   满殿众人,都沉溺于她柔婉悲伤的声音,沉在她描画的故事里……   就连御蓝斯,也不禁勾勒那番似真似假的画面。   他却也因此,疏解了一口气。   这样完美的阐述,应该是能打消了洛清绝的怀疑的。   的确,这荡气回肠的爱恋,让洛清绝久久无言。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绝情的绿眸男子与一个清艳的倩影,随着她话音,缓缓描画出一幅痴情孽缘的图画。   夏花刚绚烂,冬雪又纷飞,漂亮的女孩,一点点娉婷而成清雅的女子。   孩子的率真褪去,被那狼族男子宠坏的女子,执拗而难以捉摸。   这恋情不完美,却正因为不完美,才感人肺腑。   但是,太感人,却又更像是假的。   锦璃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所以,我从他死的那一日,更名为千恨,从此居无定所,流浪行医。   我恨他的绝情,   tang也恨自己的任性,恨被他救,恨被他疼宠,也恨爱上他,万千憎恨,无从言说,只能埋藏心底。”   轻泣的话音落,洛清绝倏然弯腰凑近,将她单薄的身子扯进了怀里,水蛭般俯在她的脖颈上,獠牙刺入了娇嫩的肌肤。   御蓝斯惊痛怒斥站起身来,可他忘了,自己被捆绑地无法正常行动,竟一头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   南宫恪迅速起身拉住他,御之煌则对阶下怒斥,“洛清绝,你活腻了?!”   凌一瞬间抽出了长剑劈下去……   殿内所有的人惶然惊愕,锦璃迅速抬手,那银亮的流云剑刃,已然贴在了她的掌心上。   他们都不知,自从舞仙去往京城那一日开始,锦璃就跟随伏瀛修习静心诀。   她早就猜到,舞仙极有可能会在临终时,对太后道明一切……   而她修习静心诀,准备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早早勾画于心底,是为防备太后亲自来咬她。   她确信,凭洛清绝,难辨真伪。   那男子的容貌,是曾经白发的戴着面具的南宫恪,搭配了轩辕苍的一双绿眸,而这男子的魂,这男子的性情,痴情,矛盾,想爱而不敢爱,正是她家夫君御蓝斯。   那女子,便是年幼的自己,只是将曾经的鹅蛋脸,换了一张甜美的圆脸。   洛清绝喝了两口血,便松开她,口中的甘甜的味道,入了肺腑,有魔力般,涤荡心头,让他恍然失神。   怕惹怒御蓝斯和弥里等人,他不敢再过分,忙松开锦璃,却似被蛊惑心智般,动了恻隐之心。   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脖颈还在流血,他忙咬破手指,要给她涂在伤口上……   锦璃忙抬手捂住脖颈,见弥里疾步走过来蹲下,便迅速扑进他怀里。   弥里迅速咬破指尖给她涂在脖颈上,“洛将军,还有其他事么?”   洛清绝因他与锦璃亲昵的举动,顿时心底莫名地,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顿时皱起双眉,却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千恨,无名不是不爱你,是不敢爱。”   “将军的话,千恨听不懂。”   “那时的你,活泼可爱,痴情如火,而他静冷太久,游离于俗世之外,因经历过背叛而出家,早已忘记人间男女如何相恋,他怕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也怕自己心思摇摆,不能对你尽忠永生。”   御蓝斯不禁怀疑他是在说自己。   从前的他,遭遇了太多背叛,他冷观那八位王妃暗养男宠,每日贪婪嗜血,怕再次心灰意冷,也怕让锦璃失望,因此不肯给她承诺……   而刚才的故事里,无名教导她成长,像南宫恪,深爱却耿耿于怀的痴情,像他,身份,却是一位狼人……毫无疑问,那是轩辕苍。   如此,取自于现实,勾勒而成的男子,定是可信的。   让御蓝斯困扰的是,接下来,洛清绝竟说道。   “千恨,本将军的父亲,近来身体不适,似有中毒之症。头发本是乌黑的,如今却两鬓斑白,似人类苍老的男子般,双颊也起了皱纹,不知此毒……千恨姑娘可能解?!”   锦璃随着弥里站起身来,默然不言。她看向台阶之上,等着御蓝斯开口。   御蓝斯明白她的沉默,也忍不住怀疑,是太后给朝臣下毒,以威胁他们效忠。   “洛将军,丞相可是在父皇宣告重病之后,出现的此症?”   洛清绝恍然抬眼,忙对御蓝斯俯首。   “末将不敢评断。不过,确实是在皇上重病后三五日,就开始衰老。父亲那一日入宫探望皇上,回来时,一脸疲态。他将末将唤到面前,说,皇上病重,太后在朝中独木难撑,需要人手,因此,末将成了皇宫统领。”   御蓝斯又沉默,并没有急于回应他。   洛清绝不禁懊恼,前一刻竟没留一步退路。   “末将前一刻对千恨姑娘的严审,只是奉太后之命行事,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千恨姑娘已然没有嫌疑。”   御蓝斯挑眉,并没再计较。   “本王,与恪皇子,之煌皇子,都尚未痊愈,暂不能放千恨离开。”   洛清绝也知晓,逼迫这女子入京不可能。   干脆,便直言另一件事。   “殿下,太后已经将龙椅备好,只等着殿下登基称帝,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殿下……”   不等他话说完,御蓝斯就道,“四个孩子的尸体,本王已经备好,你带回去给太后过目吧!”   洛清绝愕然抬头,着实没想到,最重情重义的溟王殿下,竟然会残忍至此!   对上那双静冷无波的棕色鹰眸,他未敢探究那神情,忙又低下头。   “殿下睿智!”   “告诉她老人家,本王对她始终是孝顺的,也不敢忤逆她,等本王与恪皇子、之煌皇子养好身体,就前往京城,她现在可以着手为本王   筹备登基大典。”   “是!”   御蓝斯这便急于把他打发了,他握紧双拳,才忍下杀洛清绝的冲动。   “事不宜迟,你这就启程吧。千恨已然知晓那毒的症状,本王会让她研看医书,寻找解救丞相之法,将来本王入宫,定带她一起前往。”   “谢殿下宽容,末将告退,恭祝三位殿下早日康复。”   洛清绝又看了眼那血液纯净甜美的女子,才出来大殿。   长阶下,有四口精致的小棺材已经装在了马车上。   宫人们又拿来一个巨大的金纹箱罩,罩在外面,以防磕碰与暴雨。   他下来台阶,便当即率领护卫启程。   这座莫黎城,是世间所有人向往的,却是他急于逃离的、   他咬住那血液甜美的女子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及时抬手救了自己,否则,他早已葬身于凌一的剑下……   黑色骏马,载着他缓缓出了莫黎城,他却目视着前方,不自觉地,沉在了那女子荡气回肠、爱殇难愈的故事里。   年幼的她,及笄之年的她,现在的她,她的一颦一笑,莫名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逃避审问时,反问他,有没有爱过其他女子……   他不想被那几位皇子嘲讽,因此撒了谎。   见证了那女子的痴情,他才知,何谓爱。   现在,他却懂了。   爱上一个人,竟是如此简单,刻骨铭心,也很简单。   但是,要忘记一个深爱的人,恐怕,要花费一生的时间。   他在故事外,却对故事里的她动了心,而她的心,永远为那个名叫无名的男子,凝冻在他死的那一刻……   于是,这一路,比来时变得更加漫长。   ☆、第325章 小世子的鱼鸭   安度洛清绝这微妙一关,锦璃从大殿内出来,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素手轻触被咬过的脖颈,纵然伤口顷刻痊愈,仍似感觉些微的疼痛。   听到后面众人窸窸窣窣,似磕似绊的脚步声,她忙放下手,却不经意地发现,手腕上沾了几滴血……想必,是衣领上染了不少。   御蓝斯出来门槛,就见她逃似的,一溜烟地朝着台阶走去。   肃冷威严地俊颜,愈加清寒如冰,不悦地朝着那净白胜雪的倩影沉声命令,“千恨,你过来,扶着本王。谪”   锦璃无奈转过身来,朝着他弯腰俯首,客气恭谨的态度,全然不见夫妻的痕迹。   “王爷见谅,千恨衣袍弄脏,想回去灵兰阁更换。幻”   御蓝斯无声冷笑,好借口。   恐怕一离眼,就又不见踪影。   “过来,本王有话对你说。”   此话一出,所有搀扶的宫人,不约而同地退后开去。   见南宫恪和御之煌等人也都出来,她再无法当着众人的面忤逆他,却百般不愿地脚步寸寸挪移……   御蓝斯阴沉冷扬着头,棕眸缓缓化成艳若宝石的暗红。一股真气从掌心溢出,绳索般缠住她,将她拖到身边来。   见她内衫的领边上,果然染了一片红梅似地血痕,指尖伸过去。雪白衣袍上的红晕无声入了他的指尖,又恢复雪白洁净。   锦璃分明感觉到,他手指暧昧而温柔地……拂过了她被洛清绝咬过的部位。   敏感地肌肤,煞然羞赧艳红。   深邃的鹰眸,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眸,深沉微黯。   他的口气,却异常严酷。   “你最近吃了多少雄心豹子胆?竟学会忤逆本王?”   “王爷息怒……千恨不敢。”   “若真不敢,至少本王唤你,你该随叫随到!”   “是!”   她明白,他有怨气。   只是,她近来每日忙着练功,照看孩子,弄丹药,还要时刻关注着大齐的动静,以防备太后派人去刺杀母亲……   唉!没有人了解,她到底有多忙,片刻时间都珍贵呢!   她却不敢多言半句,两手托住他的右手小臂,两人齐步,到了台阶前。   御蓝斯却异常不满这样的距离,身躯恰到好处地微晃,差点要栽下去。   锦璃无奈颦眉,手臂还是伸到他后腰处,并将他的手臂拉过肩头,小心地拥着他往下走。   御蓝斯却不看台阶,只得逞地莞尔笑着,就近瞧着她赧色旖旎的眼睛。   见她羞赧地抿着唇,轻薄的易容面具下,透出粉润的红晕,心里的怒,也烟消云散。   后面的御之煌,搭着宫人的手,忍不住揶揄。   “老七,你这一招早就老掉牙了吧?”   却如此说着,他还是故意不稳地晃动,学着御蓝斯的口气夸张地嚷……   “本皇子也要栽下去了,千恨过来扶着本皇子。”   他一句玩笑,引得众宫人们低低地笑起来,便有了溟王宫从前热闹温馨的影子。   御蓝斯的笑僵凝在脸上,直接命令一群随侍,把这多嘴碍眼的家伙横抬下去。   “午膳一起出去吃。”他略一思忖,旋即下令,“寒冽,去醉江南准备一间上房。”   寒冽从半空里出现,没有落地,应了一声,便又鬼魅般不见了踪影。   锦璃在御蓝斯怀里,忍不住侧首看他一眼。   对于孩子们的藏身之处,她没有刻意隐瞒过。   但,刚把洛清绝打发了,现在就去看孩子们,他未免太急躁。   她正寻思着让他改变主意的说辞,众人却都开始谈论醉江南的酒……   南宫恪,弥里、凌一等人皆是随行在后,而乐正夕则忙派人去准备马车。   慢慢地下来台阶,三辆马车也早就备好。   锦璃则被御蓝斯扯住手臂,拉到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   她刚在车厢的软垫上坐下,便又被他扯进怀里。   两人难得独处,她没再挣扎,疲惫地倚在他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笑道。   “王妃娘娘刚死,殿下就对陌生女子拉拉扯扯。恐怕,天下人都认定殿下是位薄情郎!”   御蓝斯不羁地嗤之以鼻,“他们骂本王是克妻克母的天煞孤星,已然骂了千年,那点恶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说着,他凑近了锦璃,邪魅笑赏她澄澈的眼睛……   他不是没有看出,洛清绝已然陷在她的眼神里,也被她的血液深深吸引。   这双眼睛,这人,这心,都是他御蓝斯的,任何人不得僭越。   如此贴近,锦璃轻易被他一身药香与体香吸引,仰望着他艳若妖魔的面容,唇瓣微启,呼吸微滞。   有那么一瞬   tang,她不禁误会,他要吻她。   可他眸光灼烫地俯视着她,忽然……就笑了一下,舒服地依靠在软椅靠背上,优雅坐正。   锦璃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别开头,窘迫地不禁鼓起腮儿。   “如果那刺痒的药,真的能促进骨骼尽快痊愈,就给本王多配些吧。”   这番突然客气的话语,已然明白的暗示,车后有人在跟踪。   她凝眉握住拳头,无奈叹了口气。   “千恨正在改药方,恪皇子也搭配两张药方,很快就可以有不痒的药,还请殿下多等两日。”   *   然而,无殇,南宫谨,和淳于缦,这会儿却并不在醉江南。   这些时日,锦璃并没有束缚他们的自由,也不想让皇权之争,勾心斗角,毁掉孩子们的童年。   于是格外学了舞仙的本事,循着那件橡木粉披风的做法,做了四套小披风给儿子和儿媳、御雪儿穿。   他们想出去,就贴上易容面具,让伏瀛带着出去溜溜。   虽然他们有家不能回,却也都懂事,平日闲逛,并没有离开醉江南所在的街道,除此之外,便是去淳于家和龚家。   而淳于家和龚家,也越来越不把他们当外人。   因为无殇与龚姣儿浴血奋战,还救了龚姣儿好几次,龚家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皆是对小小的无殇刮目相看。   四个小人儿除了坚持练功与补习课业,便如此各自寻乐子解闷,忙碌起来,像是四只小妖精,原形毕露。   无殇近来甚是忙碌,买了整台街上所有好玩的东西回来,各色小物件,堆满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他也终于体会到,不与哥哥同住的乐趣。   自从学堂里闹过虱子之后,哥哥就养得一身洁癖,从里到外,务求一尘不染,床榻上,稍有一点不该有的东西,便抓狂跳脚,尤其,不准他乱丢玩具。   现在,整个房间,是他苏无殇的天下。   他把好玩的,好吃的,好用的,好看的,都摆在显眼处。   早上一睁眼,务求从枕边就能捞到一个宝贝,再不必担心哥哥发火。   而南宫谨最是贪嘴,每个糕点铺子买两块儿,尝遍了整条街道的顶尖美食。   淳于缦则收集了各色各样的蝴蝶头饰,时常戴的满头,揽镜自赏,也把嬷嬷们弄得哭笑不得。   御雪儿最是爱漂亮,没了宫女围着调侃,她收罗一堆胭脂水粉回来,每日都把胖乎乎的小脸上弄得花花绿绿……   伏瀛却司空见惯,由着他们各自折腾。   除了练功时格外严苛,于这些小事都不予计较。   而琴瑟两姐妹,则是忙着吃喝拉撒那些琐事。   几个嬷嬷每日围着两个小丫头打转,却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是白胖可爱,两人纵然如此,却仍是一模一样。   南宫谨到底是成熟些,总惦记着宫里的事儿。   无殇却早把——“那人”,抛去了九霄云外。   这日一早,用过早膳,他们如往常一样,随伏瀛去街上散步。   伏瀛易容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更不易被人认出。   瞧着街头聚了许多人,指着谕令榜议论纷纷,四个小人儿就争先恐后地好奇地挤进去……   原来,诗画会评判出了结果,谕令告示所有百姓,前往诗画阁欣赏优秀诗画。   因此,御蓝斯和锦璃等人赶往醉江南时,他们正在诗画阁内。   南宫谨等人的画作比较好找,伏瀛先带着他们上楼,去寻。   御雪儿一上楼梯,就惊笑着又是拍手,又是尖叫,脸蛋儿上堆着两陀胭脂的她,像极了一位打扮花俏的小媒婆,咯咯笑得合不拢嘴。   她小胖手指着墙壁最上排的一幅画母女图,嚷道,“我的……我的画……在最上面……”   然而,四周却一片岑寂。   一双双眼睛,清冷血红,望着那开心过度,妆容浓烈怪异的小丫头,暗生一股汹涌的敌意。   因为,他们在看到这画上的母女二人时,都异常悲恸。   谕令榜上,前几日就宣告了,安女舞仙杀王妃苏锦璃,罪无可恕,又因刺杀太后被处于死罪,当日就地正法。   他们喜欢的王妃亡故,还如何开心的起来?   那可怜的女子,给溟王殿下诞下三个孩子,相助他夺取天下,却最终,也没能熬过溟王殿下“天煞孤星”的诅咒。   如今,溟王即将称帝,即将选后,那女子……尸骨未寒。   溟王的痴情,叫人不得不怀疑。   御雪儿被四周的敌意惊吓,忙躲到伏瀛背后去。   伏瀛忙对众人弯身道歉,“大家见谅,小孩子不懂事,所以……”   众人都不约而同收起了血红的眼睛,各自散开去了。   于是,几个小人儿再不敢乱嚷嚷,其他   正在寻找自己画作的孩子们,也都噤若寒蝉。   在逼仄,悲恸,压抑的气氛里,御雪儿、南宫谨和淳于缦,却都开心不已。   因为,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画。   虽然淳于缦的画贴在了最下面一排,却也算榜上有名,这已然超出了小丫头的期望。   那线条不够精细,她对人物的神韵却捕捉精准,颜色也都画对。虽说比不的御雪儿和南宫谨的,却于同龄人之中,已然算是上乘之作。   因此,小丫头沾沾自喜了好一阵,拉着南宫谨的手,满头的蝴蝶发饰都要飞起来一般。   南宫谨瞧着她样子滑稽,忍不住扬起唇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接下来,大家便下楼,寻找无殇的画。   一行人下来楼梯,龚家的一群孩子,却随着人流涌进门来。   十三,十四,十五对自己的画作格外有信心,都直奔最顶层。   十六,十七,十八则冲到最中间的楼层里。   龚许氏则领着龚姣儿在最下面一层里找,就这样走着走着,碰上了带着四个孩子的伏瀛。   无殇转了一遭,已然忘记自己画了些什么,只记得当初一团颜色是鸭子,一团颜色是鱼儿,那浴缸勉强是画了一个大圈……   所幸,这一层里的画,皆是大同小异。   鸭子一只一只丑到寻不到眼睛,有人甚至把水画成了黑色的。   当看到这样的画都能贴上墙壁,无殇低落了许久许久的的自信,便如一大群鸭子般,扑棱扑棱彻底回来了。   御雪儿最是眼尖,在一大片拙劣的画中,一下子看到龚姣儿的名字。   “姣儿,你的在这里!哎呀,你画得还蛮好的呢!”   一群小人儿都凑上来。   南宫谨也忍不住道,“姣儿,你好厉害,竟然能把鱼儿的鱼鳍都画出来了!”   淳于缦亲昵地环住小丫头的肩膀,“姣儿,用不了多久,恐怕你就超过我了。”   龚姣儿乐滋滋地,合不拢嘴。   南宫谨忍不住就问无殇,“殇儿,你觉得姣儿画得好不好?”   无殇瞧着那幅画,气闷无语,小脑瓜里一团乱糟糟的线条,越是想不起自己画得是什么了。   龚姣儿的确画得很好,鱼是鱼,鸭是鸭,水是水,缸是缸,怎么看都好看,而且,还贴在了最高一排上。   显然,莫黎城那些诗画大家,也都喜欢。   小家伙虽然心里败下阵,却冷傲地哼了一声。   “很丑!”   御雪儿,南宫谨和淳于缦,顿时神情各异,玩味瞧着龚姣儿。   小丫头粉嫩的腮儿,早就被怒气冲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冰凌,怒盯着无殇。   “你最好画得比我的好!哼!”   她话刚说完,额角上就被娘亲尖利的丹蔻指甲戳了一下。   小丫头的委屈顿时暴涨,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却碍于伏瀛和周围太多人,不敢放声大哭。   无殇见她额角有个红印子,愧疚地抿着小嘴儿,再也不敢乱说话。   龚许氏格外对伏瀛行了个礼,“让前辈见笑了,小女没什么天份。”   “相较于老夫的徒孙,可是好多了。”   伏瀛手指就——落在了龚姣儿那幅画的,最……最……最……最下面一排。   那画上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苏无殇”。   繁复的笔画无一遗漏,浓黑的墨,颇有霸气。   但是,那幅画……让龚姣儿顿时破涕为笑。   “哈哈……这是什么呀?苏无殇,你比我画得可是差远了!”   无殇再没言语,不过,他倒是认为,自己比自己相像的,画得更好些。   那水缸竟是一个长圆形,却好在算是个圆,不像某些孩子,画成了四四方方的。   三堆黄颜色上加了黑点算作眼睛,下面画了叉叉就算鸭蹼。   而鱼儿更是有趣,一片红,一片绿,奇形怪状,不过,总算是有水纹作为界限……   他忍不住凑近了墙壁,因为,装裱精致的画下面,还贴了一本展开的小册子。   那册子上的每一幅画,都是他亲手所画。   从第一幅的一团乱七八糟的线条,到最后一幅娘亲指点他画成的青竹图,每一幅画的画角上,都由异常俊秀的字,标注了作画日期。   最后,到那上面那幅鱼鸭图,就显得……进步异常神速。   其他孩子的画下面,都没有任何辅助展示,这不得不算偏袒。   而那小册子的尾页上,还写了一句话,“这些画,在你眼里是拙作,在我眼里,天下无双。”   后面写了御蓝斯三个字,还用了他的溟王印。   从前,赏这些画作的他,不是一位尊贵的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见证了儿子的成长,因此把这些画作一一收藏,视为珍宝。   他的父爱,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里,告知专属他的百姓。   然而,他却不得不把儿子的假尸,送去京城,去换取救父亲与祖父的机会。   众人看着那些画,久久未言。   就连龚姣儿,也不禁有些担心,瞧着不言不语的无殇,“嘿,你还好吧?”   无殇没有吭声。就算“那人”这样做了,他也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他撕下自己的画,和那本小册子,愤怒地扯得粉碎,小蛮牛一般,转身就往外跑。   伏瀛看了眼龚许氏算作道别,忙带着御雪儿,南宫谨和淳于缦,追了出去。   *   在半个时辰后,马车返回醉江南。   一路上,无殇低着愤怒的小脸儿,愤懑无言。   脑子里,却清楚地浮现,那本可恶的春宫图的小册子,还有御殊凶残的样子……还有那刺杀娘亲的女人,舞仙!   南宫谨想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恨,他也曾经历过,是只有见了血,才能疏解的。   醉江南的酒,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只有这里的酒,才能让吸血鬼和狼人们,与人类一般,饮下三杯,便彻底醉倒。   而这里的菜,也是天下最好的菜,样样讲求精致,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因此,醉江南每日生意兴隆,楼上楼下,沸腾一般地热闹。   寒冽命掌柜准备了最大的房间。   房内,以碧纱橱隔成了内外两室,锦璃和御蓝斯便在内室里等着孩子们。   自打坐进来,锦璃未敢多言一句。   而御蓝斯,脊背僵挺得端坐在高背椅上,一直闭目养神。   他看似放松,却是敛住了满心的紧张与不安,不敢让锦璃看出分毫。   他更不愿她夹在他与儿子之间,左右为难。   这错,这祸,都是他惹下的,该由他来化解。   听得外面南宫恪与御之煌,弥里,凌一都与伏瀛打招呼,还有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问候声,御蓝斯霎时睁开眼睛,压抑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锦璃看着他那样子,不禁红了眼眶,却生生别开头,强忍着,没有追过去扶他。   然而,御蓝斯打开门,眼底深邃的神光,煞然变得怪异。   若非有身高悬殊,若非熟知他们的眼神,他当真猜不出,这四只小怪物是谁。   ☆、第326章 小怪物与大怪物   御雪儿圆胖的脸上,像是打翻了一堆颜料,胭脂涂得红红绿绿,头上还梳着黑油黑油的灵蛇髻,恐怕是用了半瓶的发油。   乍一看,像极一只血族的小媒婆。   一开口叫“七哥”,雪白的小牙齿露出来,越是显得——怪!怪得叫人实在不敢恭维谪。   南宫谨是四个孩子中最板正规矩的。   却并没有太……规矩。   他皮肤黝黑,眼睛细长,鼻梁扁塌,眉毛头发却浓得格外突兀,且飞炸着毛刺,鬓边也有两簇黑发炸开着,似一只小狼崽随时暴怒的样子,又窘,又萌,叫人忍俊不禁。   淳于缦贴得易容面具上,一脸小麻子。   即将耸入云的高高的小发髻上,堆满了蝴蝶发饰。   那蝴蝶不只是五颜六色,各色材质也不一幻。   金的,银的,绢纱的,珍珠的,玛瑙的,翡翠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脑袋一晃,满头蝴蝶翅膀颤抖着,似捅了一个蛾子窝。   而无殇……   御蓝斯俯视着他,有是惊痛,又是好笑,百感交集,锥心刺骨。   小家伙与他哥哥相反,眼睛大,眉毛一点簇成,饱满的额上贴了一对儿弯弯的牛角,鼻子上还戴了个小鼻环,弄得像是一头小蛮牛的样子。   小身体更是怪,臃肿的披风下面,挂满了各种下玩意儿。   他脚步沉重的走过来,披风下,似收藏一家打铁铺子,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分不清里面藏得是有害的武器,还是无害的玩具。   御蓝斯如此俯视着四个孩子,似被雷劈到一般,久久无言。   然而,孩子们却不觉得自己怪,反而扬着小脑瓜,皆是眼神怪异地,打量着包裹成粽子的他,御之煌和南宫恪。   于是,大怪物,看小怪物,小怪物环看三只大怪物……   皆是想笑,却不敢笑。   大怪物若笑,势必要伤四个小人儿的心,而且,也必然弄得满身伤痛。   小怪物笑不出,却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捡回性命已然不易。   御之煌却是终于憋不住,叫护卫扶着他出去……如厕。   弥里、凌一、南宫恪、伏瀛也都寻了各种借口退出去。   锦璃见门外的一大四小僵持,竟是半天没有听到动静,忙从内室走出来打破沉静。   “雪儿,你们是怎么回事?生怕别人不知你们是伪装易容的?为何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四个小人儿顿时抬不起头。这已然不是第一次为易容的事挨训了。   “锦璃,别对他们凶……”御蓝斯愧疚地无地自容。   若非他当初不忍杀御殊和舞仙,也不至于害得孩子们有家不能回。   如此装扮,能让他们苦中作乐,有何不可呢?   锦璃明白他缘何宽容,却心底也苦不堪言。   他不知,这些日子,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不想把孩子们囚禁在橡木屋里,才如此宽容,这已然是极限,再不能过分纵容。   “御蓝斯,你既知道外面有太后的暗人盯着,便不能这样纵容他们。莫说那些暗人会轻易猜到他们的身份,他们如此上街,万众瞩目,若传到太后耳朵里,你那几口棺材恐怕不攻自破。”   御蓝斯也不禁焦急,担心地看了眼四个孩子,“可……他们这样,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而且,吸血鬼以貌取人,他们如此,定不会被吸了血。”   这该死的吸血鬼,分明是在狡辩!锦璃凤眸微沉,却也意识到一件事……   这吸血鬼,是在和她吵架呢!   “御蓝斯,如果你觉得你这样纵容他们是对的,随便你。”   “锦璃,我不是这个意思。”   锦璃怒火冲上来,再不肯听他多言,厉声怒斥御雪儿。   “雪儿,我警告过你,不准弄这么多唇脂在嘴上。外面买的东西,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吃进嘴里会中毒,涂染多了,也会伤皮肤,不过,你若不愿要这张脸,七嫂也懒得再管你。”   小丫头恭顺低着头,非常言不由衷的道歉,“七嫂,我错了。”   御蓝斯挫败地叹了口气。   忽然发现,自己在孩子们心里,彻底失去了地位。   而她苏锦璃,出言一句,已然比圣旨还灵验。   御雪儿却又神采飞扬地抬起脸儿,对御蓝斯问道,“七哥,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比从前好看?”   “呃……好看!”御蓝斯唇角抽了两下,不自然的扬起唇角。“不过,还是你七嫂说得对,正儿八经地做个漂亮姑娘不好么?!”   小丫头顿时听出这话不对,“七哥,你刚说了我好看,又劝我做个漂亮姑娘。你刚和七嫂吵架,又让我听七嫂的,你什么意思嘛?你对女人,总是这样矛盾吗?那舞仙死了,你是不是也后悔没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tang   御蓝斯气结无言,干脆不争辩,却见无殇始终看着地面,一眼不曾正眼瞧过自己。   锦璃叫了嬷嬷进来,去带御雪儿收拾妆容,却瞧着南宫谨和淳于缦,一阵气闷无言。   “谨儿,你下次能不能把眉毛和头发,贴成正常人的样子?”   南宫谨却是懂事许多,看出御蓝斯的窘境,当即就应下,“能。”   “乖!”   锦璃和缓了心绪,才在淳于缦面前蹲下来,两手按住她的小肩膀,声音也柔和许多。   “南宫夫人,下次蝴蝶戴最多戴四只,不可以再多,明白么?”   小丫头嘟起嘴儿,小手摸了摸头上,却是一只舍不得摘下来。   “六只可不可以?”   “只能四只!”   “……我怕,其他蝴蝶会不开心!”   锦璃捧住她的小脸儿,拿雪白的丝帕,把她脸上的小麻子全部擦去,随口哄劝……   “那你就轮流戴,每次戴四只艳色和材质相同的就好。若是把所有蝴蝶全部戴在头上,都互相阻挡着美丽,它们反而更不开心。”   “好像是这样呢!”小丫头又开始犯愁,今天先戴哪四只。   锦璃就叫了小莲进来,把淳于缦和南宫谨带下去。   于是,室内就剩的一家三口。   锦璃看出无殇闷着火,没再多唠叨。   她跪蹲在地上忙碌着,把他小披风下面的拨浪鼓,小宝剑,小盾牌……一大堆物件儿,全都卸掉了,又把他夸张的易容面具取下来。   “殇儿,爹爹受了重伤,不能动怒。娘亲知道,你还在生爹爹的气,不过,事情都过去了,舞仙死了,御殊也死了,我们就当她们不曾存在过,好不好?”   小家伙明白,娘亲早起晚归,近来忙碌不停,已然很疲累。   他小手拂开娘亲紧皱的柳眉,柔顺乖巧地说道,“是,娘亲!我保证不惹爹爹生气。”   锦璃放心地出了门,呼出一口气,却只是走到了楼梯口,不敢远离半步。   弥里和凌一在房外布设了结界,她如此靠近,却也听不到房内的父子俩在说什么。   然而,房间里,却只有无尽的沉默。   小家伙就兀自爬上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去,砰——两个小手捧住茶盅,狠狠地搁在桌面上。   御蓝斯竟是被那一声,震得心头微颤。   “殇儿……”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杀娘亲的吗?”   御蓝斯被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   “爹知道,你娘亲都说了。舞仙刺了她的腹部。”   “不,你一点都不知道。舞仙拿橡木粉披风,蒙住娘亲的头,一刀一刀反复刺她,直刺得她站不起,又把她塞进椅子底下……”   御蓝斯凝视着小家伙满眼强烈的憎恶,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天,有一位证人看到了整个过程,是哥哥找到的。”   “……”   “你明知道那女人可恶,却在那一日之后,不去找娘亲,也不找我们,反而让那女人入王宫,住朝莲宫!”   御蓝斯默然听着,满身的痛,似突然同时发作,肉连着筋脉,筋脉连着血脉,血脉揪扯了骨头。   “殇儿……如果爹不那么做,太后的人,就会杀了你和娘亲。爹让舞仙入宫,是为让太后知晓,你娘亲已死,爹也不要你们了,她便会把目标转向舞仙。”   “你找到了一个好理由。娘亲也如此说过,还对我们阐述详尽了这其中的利害。”   率真可爱的脸儿,冷扬着超脱年龄的讽笑,眼睛里是深冷残酷的红光。   “如果有一个爱着娘亲的男子,那样杀你,你会放下仇恨么?”   ☆、第327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蓝斯不假思索,当即就道,“是,爹会放下仇恨。”   小家伙浓眉皱成了两个小疙瘩,大声而笃定地怒嚷道,“你不会!”   御蓝斯不怒反笑,大手温柔落在儿子结实的小肩膀上。   “为父活了千年,比任何人都清楚。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累更痛苦。谪”   聪明的小脑瓜转了两个弯,顿时恍然大悟。   这人压根儿是在劝自己,不要憎恨他。   于是,清白若雪的小脸儿,怒火氤氲起来。   “无殇,你所说的人,并非不存在。幻”   “天下若真有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康恒,南宫恪,轩辕颐,还有你义父轩辕苍,他们都曾爱过你娘亲,都曾经以比你所言更残酷百倍的手段,想杀了爹。当然,所不同的是,你娘亲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爹的事。”   “所以,康恒,南宫恪,轩辕颐,和义父再坏,也不至于像舞仙那样可恶。”   “不过,你娘亲也是能轻易放下仇恨的人。她本可以一把毒药,就可以杀了舞仙。却因顾及那女子是爹心爱的女子,起初没有动手。”   “你惹下这种桃花债,娘亲懒得给你收拾!”   御蓝斯挫败地垮了脊背,没想到,这小家伙竟吃了秤砣,油盐不进。   这漂亮的孩子,自打出声便乖顺听话,善解人意,纵然调皮,也不至于如此浑身带刺,且句句如刀,刺得人面目全非。   御蓝斯一番纠结沉思,竟仍是无计可施,艰涩地哑声开口。   “殇儿……”   “我知道了你和那女人所有的一切,那些都在御殊的脑子里,是我和他打架时,咬住他,亲眼看到的!”   小小的人儿,唇红齿白,漂亮若仙童,却字字咬牙切齿。   他眸光阴冷地盯着父亲,漂亮的唇角。甚至沁出一抹讽刺的冷笑,俨然是一只索命怨鬼俯身的小恶魔。   御蓝斯悚然震惊,脸色苍白地半晌没反应。   他做梦也没想到,儿子会这样清楚地看到,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在御殊的脑子里,他和舞仙恩爱如夫妻……   那时他对舞仙,正如现在,他对锦璃,甚至,可能比对锦璃更好些。   那时,他不是溟王,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每日无所事事,禁止过问朝堂政务,只与舞仙形影不离。   而现在,他一旦忙碌起来便冷落了锦璃和孩子们,甚至,锦璃也为他惹下的孽缘,每日疲惫不堪。   可,没有人知道,他那么努力地,爱着那只凶残的女吸血鬼……是因为,他无路可走,只能选择舞仙,以苟延残喘。   纵然他年轻,却清楚地知道,除了太后,无人能相助他除掉西门一家……   他自以为睿智,自以为足智多谋,胜券在握。   却……千年来,他不过是玩偶一般,在太后的棋局之内,来回旋转。   他也如现在的无殇,被仇,被恨,催逼着成长,纵然笑,也并非洋洋自得,而是生不如死。   如今,迷雾散尽,只待杀了太后,却是落得惨败重伤。   锦璃每日躲避,他并非不明白是为何。   他是儿子曾尊崇备至,视如神祗的父亲,如今,也成了面目可憎,灵魂丑陋的魔鬼。   任凭他能只手遮天,也无法左右妻儿的心。   他痛苦地咬住牙根,鹰眸黯然灼红。   此刻,他才明白,为何南宫恪当初会用那种卑鄙的手段,让南宫谨与锦璃忘记过去,忘记他与佟诗灵。   恐怕当时的他,如现在的他同样难过。   而难过,不只是懊悔自己曾经的错,还崩溃于,自己在这样一个小娃儿面前,无能为力。   “殇儿……对于爹和舞仙的过去,爹无话可说,也不能否认曾发生过的一切。   而御殊,他也曾乖巧懂事过。   他在七八岁,因为爹和舞仙的一时喜好,被转变为吸血鬼,永生永世,只能保持那样不能长大的样子。   爹毁掉他的一生,对他有愧,所以才不忍下手杀他。   若他当年没有被转变,长大成人,说不定也是一个好人。”   无殇最是厌恶他对御殊的恻隐,“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没必要讲给我听!”   “爹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爹是有苦衷的。爹要弥补过去的错……”   “御殊的鬼爪,就曾刺在我的脊背和手臂上,他还把龚姣儿扑在地上,说若非急着杀我和哥哥,定好好玩她……你曾说,不准我欺负女孩子,在你心里的那位‘好孩子’,恐怕在这八百年里,不知道玩弄了、吃掉了多少无辜的女孩?”   御蓝斯不禁苦笑,他发现自己绕进一个错误的圈子里,不管如何解释,只是雪上加霜而已。   “殇儿,他已经死了……再说,后   tang来爹知道自己做错,所以在莫黎城的律法中,严禁将人类孩童转变为吸血鬼。”   “你加了那条律法,却不曾去派人去域外及时杀了他,而是任他逍遥法外!”   痛苦深沉的鹰眸,恳求地凝视着儿子的眼睛,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他小身体的强烈的恨,似一根藤蔓,肆无忌惮地扼住他的心,让他无法呼吸。   “殇儿,我们可以不再计较么?那一切,都结束了。”   “可我不能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小家伙暴躁地嚷着,愤然甩开他的手,仿佛被他多碰一下,都会脏了全身,   御蓝斯痛苦地低下头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无殇占据半张脸的星眸盯着他,透着幽幽的红光,里面,没有半分谅解的可能。   他忽然想到诗画阁里的布置,超脱年龄地轻蔑哼笑。   “就算你用那样的法子,让我的画看起来不那么难看,我也不会原谅你。”   无殇说完,跳下椅子就要走。   御蓝斯忙握住他柔软的小手,差点要给儿子跪下去。   “殇儿……你原谅爹好不好?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再作画!”   无殇说完,从地上捡起丑丑的小牛怪面具,扣在脸上,自己打开门冲了出去。   门外的走廊上,站满了人,见无殇出来,都担心地唤他。   小家伙却谁也没理,谁也不看,挤挤撞撞地穿过去,直奔楼上,返回自己的房内。   一行人担心地去看御蓝斯,锦璃则忙去楼上追儿子,却吃了个闭门羹。   听得儿子在里面呜呜的哭,她冲到嘴边的话顿时哽在喉中,心痛得宁搅般。   “娘亲,弟弟他……”   锦璃忙抹掉眼泪,堆上笑转头看长子,“没事,你先带缦儿和雪儿下去用膳,娘亲一会儿带弟弟下去。”   “是。”南宫谨很想告诉娘亲,劝再多也无用,却不敢多嘴。   无殇这心结,恐怕如他心底的伤一样,永世难解。   *   御之煌被护卫搀扶着回来,就见弥里、凌一、南宫恪皆是围着御蓝斯,束手无策的摇头叹息。   而御蓝斯则沮丧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刚打了一场败仗。   “老七,你没有告诉他,你下令将御殊装进橡木箱活埋吗?”   “没用的。”   “我去劝劝他。”   “你?”几个人异口同声,着实没想到,他肯帮忙。   御蓝斯摇头冷笑,“恐怕,你会越帮越忙。”   “小瞧我呢?”御之煌颇有自信地,搭着护卫的手出了门,直奔楼上。   锦璃在门板上拍了半天,听得儿子在里面哭声也没了,竟是一声不吭,不禁心急如焚。   “殇儿,你不要吓娘亲……殇儿,你应一声好不好?”   他若能哭出来,倒也好些。   如此闷着,怕是要闷出心病。   “殇儿……开门,殇儿?”   御之煌站在楼梯口,瞧着她如雪的背影,怔看片刻,心就莫名地痛起来。   “锦璃,你先去瞧瞧老七,殇儿在里面没事的,我劝劝他。”   锦璃恍然微怔,疑惑转身看着他,不禁又担心御蓝斯会因悲恸交加,牵扯了重伤,于是忙又奔下去。   御之煌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一股真气打进门里……   门闩被真气缠绕,轻轻移开,他让护卫们等在外面,自己推门进去,却一入门槛……   哗……一大堆小玩意儿,从头顶上砸了下来,直砸的他眼冒金星,怒火三丈。   所幸他站得直,那些小玩意儿从他宽阔的肩头坠下去,倒是没有碰到肋部和腿部。   确定头上没有了动静,他才抬起头。   原来,这些小玩意儿都是盛放在一个大铁簸箕中的。   那铁簸箕以绳索平稳地吊着,绕过几个滑轮,拐了几道弯,直延伸到小床的床角上……   一只白嫩的小手,正从那红色的绳索尽头移开。   御之煌冲到心头的闷火,顿时又压下去。   “殇儿,几天不见,越发厉害了,还学会了这布设机关的本事?!”   他皮笑肉不笑地揶揄着,就朝着床边走。   床上的小人儿蒙在毯子里,手脚也缩着,成鼓鼓的一坨,始终闷声不吭。   御之煌却没走几步,地上就传来刺耳的嘶叫声。   蹭——床上的小人儿,顿时烦躁地掀了毯子。   “你踩到我的小黑啦!”   小黑?!什么东西?   御之煌愕然低头,果然,地上有一团毛茸茸的黑东西,嘶叫着乱蹦乱跳,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正被他大脚踩住。   这……竟是   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小黑豹?!   他忙挪开脚,小黑豹就瞪着一双熠亮的棕黄眼睛,愤怒地盯着他。   眼见着小豹子张口要咬脚腕,他忙惊叫着开口。   “殇儿,快拦住他,我……我真真不是故意的。”   他的腿可是刚刚见好,现在走路都是凭轻功支撑身体的。   无殇瞬间飞蹿过来,在小黑豹咬住御之煌之前,厉声呵止。   “小黑,不得放肆!”   那小东西一转身,就跳到了无殇怀里。   无殇稳稳抱住它,似抱住一只猫,咬破手指喂它。   御之煌呼出一口气,命门外的护卫带上门,他则在玩具散乱的房间里,挪动着步子。   想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所有的椅子上都坐了布偶熊,布偶小人儿……   于是,他只能挪到床边来,抚了抚碍事的玩具,空出一片位置。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无殇的神情,见他没有阻止,他才在床沿上坐下来。   瞧着小家伙拿血液喂着黑豹,他宠怜笑了笑,手伸过去要摸小黑豹黑亮的皮毛,它却又扭头凶煞的嘶叫。   这小豹子当真是如他主子般,暴躁又执拗,却也有趣的紧。   “殇儿,谁给你的这小豹子?”   “前儿逛街,无意中看到它在兽皮商的马车上,我就把它买下来了。”   “幼兽的皮毛柔软,做成衣裳,价值千金,更何况,这种罕见的半根杂毛都没有的纯黑小豹,那兽皮商定然不肯卖给你吧?”   “好在曾外公肯帮我出钱。”   “多少钱买的?”   “一万两。”   御之煌错愕咋舌,哭笑不得地摇头一叹。   “你曾外公,平日里一毛不拔,肯为你花一万两买这小豹子,果然大方呀!”   “你管得着么?”   王颂达宠爱两个外孙,连锦璃也无奈。他御之煌,再不好多置喙。   只是,就连他这样平日肆无忌惮的人,也不曾花万金,去买一只宠物。   如此,对一个孩子来说,真不知是好是坏。   御之煌瞧着他和小豹子半晌,并没有急着劝说。   他环住小家伙的肩,也没端半分长辈的架子。   “殇儿,这小黑若养大了,恐怕就如你父王养御殊一般,长大成年,说不定反咬你一口,不如趁早丢了。”   无殇指尖的伤口痊愈,拥着小豹子,小脸儿温柔地贴在小豹子柔滑的兽毛上,倔强地说道,“不会的,我拿自己的血养它,它定然效忠我。”   御之煌就悻悻松开他,不着急与他争辩。   他随手从身侧拿过一个小木轮车把玩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你爹转变御殊之初,也是这样想的,甚至比你疼这小豹子,更疼御殊。他自认血统精纯而高贵,子嗣定也不会太差,可御殊……到底还是被他亲自下令,锁入千年橡木箱,活埋地下。”   无殇本以为,他进来是劝说自己的,小小的心儿,始终戒备,却没想到,他竟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那人怎可能把御殊锁在橡木箱子里?”   “诗画会那天,御殊意图刺杀你娘亲。虽然他易了容,你父王坐在高台上,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因太后与御殊之间也有牵引,所以你父王为免打草惊蛇,把御殊装在橡木箱子里。寒冽当时悄无声响地,将他活埋在地下,偏巧……有人救了御殊。”   “谁?该不会是那人又后悔,才放了御殊吧?”   御之煌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   “你……”无殇不可置信,瞪圆了灿若晨星的眸子,“你为何要放了他?”   “我们有约定呀!我要行善积福,做个好人,再不让你失望。”   “你……你……你……”小家伙一连说了几个你,直被气得小脸儿发白。   御之煌忙按住他的小肩膀,无辜地叹了口气。   “当时,我看那箱子狭小,一位学堂里某个孩子犯了错才遭此罪,所以……我就打开了箱子,谁知道,御殊一下从箱子里跑了出来。”   “为何那人不直接命寒冽杀了御殊,非要把他装进千年橡木箱里活埋?”   “你与太后有牵引,同样,御殊和太后也有牵引。若是直接斩杀,太后必然有所感知。”   小家伙默然听着,小手轻抚黑豹的兽毛,眼底的恨就淡下去。   御之煌忙趁热打铁,“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御殊一离开橡木箱子,就牵引了太后,和舞仙……”   无殇小手就停在了小黑豹的脊梁上,僵住了。   “太后派力量高强的邓嬷嬷,声东击西,引开你父王和恪。   而舞仙正得了机会,趁着诗画会结束,于混乱的人群里,杀你娘亲。   我追去学堂要杀御殊时,正看到你父   王和恪被邓嬷嬷打伤……   所以,殇儿,我不能让你失去父亲,也不能让你哥哥失去父亲,于是只能留下帮忙。   我错过了杀御殊的时机,正害得你、谨儿和龚姣儿,差点死于御殊之手。   舞仙自以为刺杀你娘亲成功,便去了那条胡同。   她为回到你父王身边,在邓嬷嬷要杀我们三人时,以千年橡木剑,自背后杀了邓嬷嬷。   若非舞仙用那一剑,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   无殇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一身倔强的戾气顿时无影无踪。   “所以……是舞仙救了你们?是因为这个,那人才让她入王宫?”   御之煌把他环在怀里,轻轻地柔柔他的脑瓜。   “殇儿,你父王那一招将计就计,其实是顶好的。舞仙手上当时有一柄橡木剑,若他不和缓颜色顺水推舟,舞仙要杀我们,易如反掌。”   无殇无法猜想当时的惊险,却知道,那人不似他想象中那般,对舞仙余情未了,对御殊父爱难断。   御之煌知道他已然放下仇恨,倒也不急着带他去见御蓝斯。   他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拥着无殇,就在小床上仰躺下来。   伯侄俩都心平气和了,静谧地氛围,变得异常轻松美好。   御之煌忍不住抬手碰触帐顶上的玩具蛇,佯装被吓到似地,“啊”了一下,逗得小家伙咯咯的笑起来。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买到的?”   “隔壁就是买小玩意儿的奇货铺,里面很多好玩的。”无殇碰了一下蛇尾,忍不住问,“当年你为何杀了你的安女花仙?你不喜欢她吗?”   “喜欢,因为太喜欢,所以必须杀了她。”   “太喜欢,怎会杀她?”   “皇宫里,所有的皇子都明白,安女乃是太后的心腹,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太后在我对她深爱不已时,拿她大做文章。那时,我是血族嫡子,注定要成为血族储君,不能有任何负累。”   无殇忍不住侧首看他,“在这一点,你比那人聪明。”   “太后疼爱你的父王,你父王当时在皇族里地位低贱,甚至不敢当众与你皇祖父说话,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太后。你父王不愿太后伤心,也不愿忤逆她,所以,他努力地爱着太后的心腹舞仙,不管那女子有多可恶可恨。”   无殇顿时明白,那样的爱恋,并非甜蜜的,而是痛苦的。   小家伙呼出一口气,似把什么从身体里赶出去了。   “殇儿,我有点饿了呢,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现在重伤在身,若是不吃东西,浑身疼得厉害。”   他刚才在那房间里说了太多过分的话,现在可没脸见人。“要去你自己去。”   “好吧。”   御之煌无奈地挪动身躯,狐狸似的双眸,斜睨小家伙一眼,又夸张地“啊呀”一声。   “我刚痊愈的肋骨……不行了,我站不起来……殇儿,我好痛……”   小家伙被他的样子吓到,手足无措地离得他远了些,生怕把他碰疼了。   “你明明不能躺,为什么要躺下呢?真是的。”   “你快扶我一下。”   “我去叫护卫。”   “护卫也都去用膳了,你当他们是铁打的呀?”他故意朝着门口那边,抬高了音量。   护卫们听到动静,蹑手蹑脚地从门外离开。   无殇打开门时,门外已经没了人,于是,他只得小心把御之煌搀扶起来。   “你能走吧?”   “能,不过痛得站不稳,你扶我下楼吧,别忘了裹好披风地戴好面具。”   小家伙气结地咕哝,“你真的很麻烦耶!”   御之煌满腹委屈,他还不是为了化解他的父子关系,才这般伪装?!   若在从前,他早趁此机会,掳劫他和锦璃跑了。   他现在跑也跑不动,动也动不了,一身重伤,还得依靠锦璃救治,和弥里凌一的保护,日子当真难熬。   无殇整理好披风,把小黑豹放在肩膀上,又戴上自己的小牛怪面具,扶着御之煌出去。   *   伯侄俩一入下面刚摆满饭菜的房内,顿时引起一阵惊喜的轰动。   弥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之煌皇子,一会儿不见,当刮目相看呀!凭你这伤残之人,竟然能请的动无殇世子,了不得了!”   御之煌和无殇相视,一个得意,一个别扭。   御蓝斯瞧着那小家伙摸脸上的面具,忙道,“不愿摘就戴着吧!”   “那个……”无殇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   御蓝斯却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忙对他招手,“过来挨着你哥哥坐。”   于是,满桌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锦璃瞧着儿子肩膀上的小黑豹,无奈地叹   了口气。   “殇儿,娘亲叮嘱过你的,用膳时,不要带着小黑,它身上掉毛,会落在碗里。”   小家伙忍不住闷声咕哝,“可是它也饿了,把它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它会闷的。”   御蓝斯感激地看了眼御之煌,听得此话,忙伸长筷子,夹了一只鸡腿,放在自己的盘子里,长臂霸道地伸过锦璃面前,又搁在无殇面前。   “小黑应该爱吃这个吧?”   锦璃顿时气急,“御蓝斯,你这是又和我唱反调?”   无殇瞧着鸡腿,抿了抿小嘴儿,别扭地不看争吵的父母,却冷声说了两个字,“多谢。”   虽然仅有两个字,御蓝斯却差点喜极而泣。   “不客气。”担心他拘谨,他忙对大家命令,“都饿坏了,快吃饭。”   锦璃挑眉,眸光在父子俩来回流转,却猜不到御之煌刚才对无殇说了些什么。   怎的眨眼,这小子就换了个人似地?   见儿子这就把小豹子揽在腿上,她忍不住拂额,“殇儿,让小黑在桌子下面吃,你先去洗手再过来。”   “是。”   意外地,小家伙竟异常恭顺,没有忤逆,桌上的氛围愈加微妙,因为,大家已经不太适应了。   趁着无殇被小莲带去内室里洗手,围桌而坐的人,都忍不住佩服地看向御之煌。   御蓝斯直接开口,“皇兄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这是我和殇儿的秘密,你们就慢慢猜吧!”御之煌似突然扬眉吐气了一般,冷傲扬着头,拿眼角斜睨着御蓝斯,“老七,你可是欠了我一辈子!”   锦璃不愿见夫君被儿子欺负,还要受御之煌的挖苦。   她忍不住讽刺道,“若非皇兄当时放了御殊,何至于这些麻烦?若御殊早早死了,我也不会被舞仙刺杀,殇儿和谨儿、姣儿都不会被御殊伤害,而你们也不会被邓嬷嬷打伤。”   御之煌见满桌的人由前一刻的佩服,竟变成了兴味古怪的嘲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女人,当真三言两语,就能搅得风云突变呢!   “丝丝,上辈子我欠了你吗?”   “是呀,上辈子你杀了阿溟,可不是欠我好多好多么?!”   “你……”御之煌伸手指着她的鼻尖,气结失语。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不信你问恪!”   御蓝斯听得满心甜暖,旁若无人地拥住爱妻的肩,在她脸侧狠狠吻了一下,两人甜蜜相视而笑。   无殇从内室出来,正看到那一幕,他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不明白为何,娘亲竟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怕娘亲难过,他还是坐回原来的位子上,拿起小汤匙,与大家一起用膳。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因为自己的入座,气氛又变得异常怪异微妙。   偏就有人不安于寂静,忍不住开口。   “殇儿,诗画会的结果不是出来了么?你的胜过了那位龚姣儿吧?”   御之煌话刚说完,左右两边的御之煌和南宫恪就同时伸腿过来,狠踢在他的腿上,痛得他沁出一头冷汗。   无殇不知桌下的古怪,只道,“没有。”   御之煌忍痛眯着眼睛笑了笑,“那小丫头还挺厉害的!不过,若非你武功高,她恐怕早就被御殊撕碎,所以,你总还是胜过她的。”   御蓝斯想到无殇之前提及的,御殊恶劣地扑倒龚姣儿的事,一时没忍住,当即一脚又踢过去。   御之煌暴怒地忍痛跳起来,“老七,你是怎样?不感激我就罢了,还踢上瘾了?”   ☆、第328章 厚礼,殿下慷慨   御蓝斯剑眉不悦微凛,肃冷斜睨一眼煞气爆发的御之煌。   “是你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是没事儿找踢!”   “我……”   无殇当然明白,爹爹为何踢御之煌,也明白,御之煌为何挨踢。   小家伙也不禁暗生困惑。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和龚姣儿绑在一处,但凡有点鸡毛蒜皮,一家上下都要拿他和龚姣儿比较…矾…   久而久之,龚姣儿成了他的头号仇敌,也成了他的噩梦。   想起龚姣儿总因他挨打挨骂,小家伙超脱年龄地无奈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是她的噩梦?!   “其实,龚姣儿也没我说的那么讨人厌。娘亲疼爱她,是应该的。”   锦璃听得这番话,比喝了几碗蜜还开心,欣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殇儿长大了,终于懂得为别人设想了。姣儿若知道你这样说,再不会与你作对。”   “或许吧!不过,在诗画阁,龚夫人又因为我戳她脑门来着。”   御雪儿忍不住插嘴,“无殇,这件事儿倒是真怪你,人家姣儿本来画得很好嘛……”   见着七哥俊颜铁青地瞪自己,御雪儿悻悻住了口,却忍不住打趣,“七哥,你坐在那里,可踢不到我哈!”   大家忍不住哄笑,三言两语的打趣又要踢人的御蓝斯。   无殇则忍不住,看桌子对面的伏瀛。   伏瀛却微笑着用膳,不时交谈几句,只当没有察觉无殇那点别扭。   他却是清楚地知道,这小子又想起魔球里的情景……而且始终惧怕,他给龚姣儿下跪的一幕会发生。   *   这一日,一行人在醉江南陪孩子们玩到黄昏时分才离开。   当晚膳结束,嬉闹起来,竟似不曾有任何隔阂存在过了。   然而,御蓝斯却在喧闹声里,静默端坐着,慢品着茶,未再多发一言。   锦璃从旁瞧着,不曾惊动。   她看得出,他是在忙于考虑入京的计划。   可他和御之煌,南宫恪,都重伤至此,能做什么呢?   *   闪烁的无数星芒与灿亮的月华,染透了苍穹。   南宫恪和御之煌等人,早早回去了王宫歇息。   御蓝斯携锦璃乘车,直到了江边的溟王专用栈桥处,方才停下。   锦璃不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忍不住掀开车窗纱帘……   莫黎城璀璨的灯火,倒映于玉鳞江上,乍一看似天地之间有两座城,又似两枚交相辉映的莹白宝石。   久未出城的她,凤眸弯弯半眯,贪恋眺望着远处往来的船只,忍不住惬意地深呼吸。   四周弥漫着清新的水汽,提神醒脑,一身疲惫,就此尽消。   夜风徐来,入了车窗,撩动她鬓边的发丝,和袖上的丝带,为静谧的倩影,更添几分温柔的秀雅之态。   江面与莫黎城的灯光,照亮她贴了易容面具的鹅蛋脸,肌肤愈加莹白如玉。   她出神地赏着江面。   御蓝斯则坐在车厢的暗影里,如静谧休憩的雄狮般,眸光深幽地赏着她。   不经意地,她视线被一艘大船俘获,忍不住叹了一声。   那大船通体洁白,在一大堆往来的,或金,或银,或黑,或蓝的商船中,显眼而脱俗。   船头雕刻成盛开的荷花状,花瓣尖端是渐染的淡粉,在江面的灯火里,异常秀雅。   船体贴着水面处,是一个个七彩夜光玉镶嵌而成祥云图。   水光粼粼,那夜光玉也明灭辉映,异常美丽,祥云竟似幻似真,仿佛在船体上涌动。   而船上共建了三层楼阁,层叠有致,四角檐牙上垂着两串荷花宫灯,映得整个船身明亮耀目,似能发出圣洁的神光。   它缓缓地朝着江边栈桥驶来,幻美若天宫仙境驶来的神舟。   往来的船默然让路,仿佛文武百官,迎接一位女王般恭敬。   御蓝斯见她看得出神,略靠近她,循着她的视线看出去,不禁莞尔。   锦璃忍不住冲动,似发现了糖果的孩子,激动地想下车瞧个究竟。   她放下车帘,娇躯一转,就差点撞进御蓝斯近在咫尺的怀里。   “阿溟,江面上一艘大船,好漂亮呢!我想下去看看。”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威严挑眉,“你要把你家夫君丢下不管?”   “人家看一眼就回来。”   他宠怜捏着她的下巴,帮她细细检查了易容面具,确定没有任何不妥,才放行。   “去吧,寒冽会暗中保护你。”   “你呢?”   他失落地叹了口气,“我有腿不能走,只能在车里等你。”   锦璃顿时一阵惭愧,忍不住就捧住他的   tang脸,在他唇上轻吻一记。   平时,他可是片刻不想让她离了视线,这会儿当真慷慨!   出来车帘,她乐滋滋地搭着护卫的手臂,一跃跳下车辕。   却还是忍不住又朝着车里说道,“我看过了就马上回来。”   车里含笑应声,“不急。”   锦璃提着裙裾,就咚咚咚咚……直奔到栈桥尽头去,一身雪白的衣袍,在风里飘逸如梦。   她停下来,一身袍服还在身后飞舞,似随风而起的雪白羽翼般。   御蓝斯轻掀着车帘,赏着那惊艳倾城的身影,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笑。   他已然忘了,有多久没见她这样开心过。   而他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的笑过。   那艘船,恰到好处地停在她的近前……   她高扬着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远远地,在岸边看,觉得这船清雅明秀。   近看,那股清雅就变成了惊艳,华贵,宏伟,霸气。   而它之所以能在夜色里,莹光幻白,竟是因为在船漆里,加了细细的钻石粉。   而船身上的海螺状的夜光彩玉,更是一个个比她两个拳头还大……   那垂在檐牙上的宫灯,亦是精致绝伦,八面皆是画着美人图。   不知这船的主人,是男是女。   见船上有人下来,她忙迎上前……   那领首的男子,不是别人,而是一身月白锦袍的苏锦煜,还有他的几位精锐护将。   他卓尔不凡地领首在前,低声地与对几位护将说着话,锦璃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听不到。   她只得迎过去,却又忘了自己还贴着易容面具。   “哥……这漂亮的大船是你的?!”   她一声哥出口,苏锦煜一行人都微怔。   苏锦煜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妹妹笑了笑,不禁因看不到她的真容而惋惜愤懑。   然而,他话出口,却没有问候半句。   “若真是我的,你嫂嫂也就不会因为这艘船,唠叨我不够疼她了!”   锦璃讪然一笑,“呃……真的不是你的?那这是谁的呀?”   “除了你的,还能有谁的?”   “我的?”她不可置信地直指自己的鼻尖,脑子便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最近霉运当头,除却死里逃生,孩子们有家不能回,夫君身受重伤,还有……暗战在即。   细数下来,她可没有鸿运当头的征兆呀!   “哥……您开玩笑吧?”   御蓝斯素来不愿铺张奢华,怎可能送她一艘这样的大船?   苏锦煜哭笑不得,干脆不卖关子。   他拥着妹妹的肩膀,把她送到洁白的船梯下,手势夸张地在整个大船上比划。   “这是你家夫君送你的惊喜,本来是为感谢你给他生了一对儿小郡主的,岂料,杀出一个舞仙,这事儿也耽搁了。”   说完,他忍不住揉按脖子,又活动了下肩胛骨。   “最近可累死我了,每天连阖眼的时间都没有,还要帮你去试航。御蓝斯人呢?这厮尽是对本王颐指气使的,得好好找他算这笔帐。”   他似早有些不耐烦,兀自说完,也不等锦璃回答,就朝着马车走去。   锦璃愕然站在船下,久久缓不过神来。   这么漂亮的大船,咋就成了她的呢?   近来,她可没听说王宫里要造船呐。   御蓝斯不吭一声,就造这么一个巨大的东西出来,竟也不怕这耗时漫长的礼物,会送不出去。   万一,她生女儿气绝身亡……   万一,她被人突然杀了……   万一,她与他闹了和离……   所幸,她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这大礼——她是收定了!   她欢喜地奔上船梯,强烈的惊喜感,在心底炸开,似绚烂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难以言喻形容。   她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又绕着甲板细细地看过一大圈,这船不只是美观,还牢固,精致,处处格调高雅。   见寒冽飞落在船头,她忙迎过去,“可是要回去了?”   寒冽俯首,“是该回宫了。殿下说,明日就可乘坐这船。”   “明日?”   锦璃倒是没有期望,近日能有机会乘船出游。   事情太多,忙忙碌碌,不知何时有个尽头。   而且,这个时间,也该是给御蓝斯,御之煌,南宫恪熬药换药的时辰,她必须得回去灵兰阁,亲自熬煮。   返回马车里,御蓝斯便伸手,让她做到身边去。   苏锦煜累得就歪在旁边睡了过去,鼾声震天。   瞧着哥哥疲惫的样子,锦璃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颦眉。   看这样子   ,哥哥是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莫黎城。   他忙碌地气也来不及喘,恐怕是调兵去了。   御蓝斯见她瞧着苏锦煜怔然,伸手把她轻轻地揽进怀里。   “本王尽量不动一兵一卒,不过,准备好军队,有备无患。”   锦璃倚在他心口,忍不住嗔怒道,“你现在有伤,就不能先安静的调养一阵子么?”   “放心,本王有调养的时间。”他大掌按在她肩头拍了拍,侧首在她额头安慰轻吻,便转移了话题,“喜欢那礼物吗?”   锦璃顿时又扬起唇角,欢喜地勾住他的脖子,柔声道,“非常喜欢!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造了多久?”   “和女儿的孕期一般长。”   “呃……”她以为以吸血鬼的速度,两三个月便能完成的。   “一开始想造个小舟给你,但是……小舟又送不出手,且只能容纳我们两人,孩子们若一起上上去,就更显得拥挤。所以本王就一改再改,最后一不小心就弄成了这般大。”   “那上面好多房间。”她一路奔进去查看,都不曾数过。   他温柔握紧她的柔夷,凑到她耳畔邪笑说道,“将来……慢慢填满。”   *   一早,锦璃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白袍被江面的晨风吹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本能地摸了摸易容面具,听到马车后,熟悉的声音,忍不住转头……   南宫恪和御之煌竟一边一个,同时下来了后面的马车,他们朝着她打了招呼,就借着轻功,直奔那艘专属于她的大船。   而后面还有两辆车,是拉着衣物,水,米粮蔬果和药材的。   这些,足够他们在江面上长行半月。   锦璃扶住下来马车的御蓝斯,忍不住道,“阿溟,你这样子,还有心思去游江?”   “我们去京城,正好沿途可以看看风景。”   “京城?!”他竟已经做好了入宫的准备?   ☆、第329章 小世子英雄救美   “是京城,你至于如此震惊么?”   御蓝斯安抚拍了拍她的肩,拢住深紫色的金纹披风,从她身侧一阵风似地无声经过。   净白如冰的俊颜,淡漠疏冷,似对待一个陌生人。   “一路乘船,免于颠簸,正适合养伤,我们慢慢走,去了京城定能完全康复。”他头也不回地补充。   “恐怕,殿下对自己的身体太有自信。”   锦璃紧追在他身后,这才发现,他今天走路有点怪异特。   高大的身躯,无半分正常走路的起伏感,幽魂鬼魅般,双足不着地,飘着徐徐前行。   艳若羽翼的披风与惊艳的栗色长发,在背后随着晨风飘逸而动,看上去,却又似在正常走路一般。   她顿时察觉不对劲儿,忙绕到他身前,两只手摸上他的腰间。   御蓝斯顿时腮畔暗红,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左右瞧了瞧。   “千恨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众目睽睽之下,你这是非礼本王么?”   什么千恨?现在无人跟踪,他演戏呢?   她是他的王妃,是最应该在乎他安危的人!   御蓝斯心虚地打开她的手,“不要乱摸本王,否则,本王命人把你关起来!”   锦璃顿时气急,又羞又恼又抓狂。   “御蓝斯,你活腻了?!为什么拆掉铁板?骨头还没有长好……你这样乱走乱动,很容易导致新骨挫伤,内脏重损。”   “本王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锦璃见他似有不耐烦,忙蹲下来就摸他的腿……   果然,不只是他腰腹的铁板拆掉,腿上也没有了支撑,整个身体飘飘忽忽,完全是凭轻功悬在半空……   一侧行径的宫人,都愕然瞧着两人奇怪暧昧的姿势,纷纷加快了脚步,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御蓝斯挫败地叹了口气,由着她检查。   “你把铁板放去哪儿了?”   他朝着尚未大亮的天空翻白眼,轻描淡写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扔了!”   锦璃忽得站起身来,他忙仰头躲避……   好险,她步摇簪的珠花,差点顶到他漂亮的鼻尖上。   “御蓝斯,你疯了!”   “不就是三片铁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随时可能死掉?!那三片铁板,是我比照你的身型,让铁匠铺子特别打制的?我还给你们订做了轮椅,本该是今日去取的……”   御蓝斯哭笑不得。   铁板他就忍了,轮椅?!   哼哼……那玩意儿,好像是人类才需要的。   他家爱妃,似乎太小瞧他的钢筋铁骨,当他是烂泥捏成的呢?   “千恨姑娘……”   水嫩的玉指,凌厉直指岸边的马车,“御蓝斯,我不管你有多焦急,现在马上回宫!”   他呼出一口气,目视着大船,板起脸,冷声说道,“本王心意已决。”   “好,那么请殿下稍等片刻,我去拿铁板和轮椅!”   他气结转开头,不看她泪花氤氲的眼。   平日,她只要僵持片刻,他便能妥协的。   但是现在……   见他一眼不看自己,锦璃顿时怒火三丈,不悦地怒瞪着他,却任凭她在他身上盯出几个血窟窿,他也不肯再改变主意。   “御蓝斯,你知道我救你的那个晚上,看着你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吗?”   “……”   “如果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但请你也尊重一下我!不要再让我救你第二次!”   清秀的鹅蛋脸,气得涨红,菲薄的易容面具也透出不自然的红晕。   她严厉地仰头瞧着他,眼泪掉下来,眼底地痛苦就再也遏制不住。   然而,气恼地欲言又止,却也清楚,不管她多努力,都无法阻止他。   而血族王御穹和翱王御风,在那橡木屋里,恐怕也难支撑多久。   他怕去迟,她也怕来不及,但是,他和御之煌、南宫恪的身体如此,去了恐怕也难完全康复,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何况,她于那四个小棺材的假尸,和洛清绝身上布下的毒药,不知能否起效,万一……   她不敢再想万一,转身就朝着岸边奔去。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望着她的背影怒嚷,“苏……千恨,你要去哪儿?”   “回宫拿铁板和药。”她要把能带上的毒药和解药,全部带上。   御蓝斯只得派一队护卫紧随相护。   御之煌和南宫恪已经上了大船,四处参观。   御蓝斯却站在船下,左右为难。   这个时辰,天刚亮,整个栈桥上,除了他们,便是正忙于搬运行李的王宫护卫。   <   tangp>锦璃畅行无阻地到了马车前,无视车夫的阻拦,利落地卸车牵马,纵身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御蓝斯看着那白影消失,心里又莫名地,怅然若失。   早知她这样生气较真,他便不拆那铁板。   只是,那样病怏怏的样子,每日照镜子,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叫住一旁经过的护卫,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去传凌一护法过来。”   “是!”护卫忙扛着大箱子上了船梯,寻到正在与弥里参观大船的凌一。   *   锦璃入得莫黎城,直奔灵兰阁。   她飞快地把丹药房里的一堆瓶瓶罐罐,小心而飞快地收进一个大木箱里,牢牢锁好。   凌一瞬间赶到,备好马车,等着她。   一见她出来,便忙上前帮她拿箱子。   锦璃忙避开他的手,“还是我拿吧,这里面都是对付吸血鬼的剧毒,一旦撒了会伤到你。”   说完,她就把大箱子带入了车厢里。   凌一瞧着自己的手,无奈叹了口气。   他在车辕上坐下,挥鞭打马,“接下来,还要带什么东西吗?”   车厢里的声音仍是怒气未消,听上去,竟罕见地凌厉逼人。   “去紫宸宫。”   *   这个时辰,若在平日,尚在早朝。   紫宸宫的宫女们,刚刚开始清扫寝宫。   青丹正拿着御蓝斯拆下的铁板出来寝殿,考虑着是否该把东西丢掉。   一见锦璃,她习惯性地便要行礼,想到御蓝斯没有允许她们改口,忙道,“千恨姑娘,怎回来了?”   “把这铁板都给我吧。”   锦璃拿过铁板,却发现,铁板的边缘处,缺了一点,似……生生被人掰碎的。   这吸血鬼,是有多么厌恶这能保护他身体的东西?   她看着那缺口碍眼,转手把铁板交给了一旁的凌一。   凌一本以为三个大东西定然沉重,没想到,竟轻便如纸。   可……纵然如此,每日戴着这东西,却也难免累赘。   锦璃转身出门,准备上马车,忽然又顿住双足。   平日,给那三个不听话的吸血鬼换药,捆绑铁板,总需得人手帮忙的。   “青丹,你去拿上几件衣物,也跟着我一起走。”   青丹素来做事利落,没有多问,忙应声去准备,不过片刻,就背着一个包袱出来,随着锦璃上了马车。   *   马车出来王宫大门,锦璃说了地址,让凌一驾车前往那家铁匠铺子。   因要抬三个轮椅,锦璃拿着银票下车时,格外带了六个护卫。   青丹忙跟着她下车来,“还是我去吧。”   “不必,你去车上等着,一会儿就好。”   锦璃说完,却刚到门口,就被凌一扣住了手肘。   她疑惑转头,正看到他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并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让护卫们撤退。   青丹正要上车,忽见一行人情形古怪,忙走到锦璃身边。   锦璃侧首,耳廓微动,就听到铁匠铺子里,传来一个清丽而熟悉的女子声音。   “满城里,唯独你们定制骨折病人专用的铁板,你怎可能不知?”   “草民真的不知!”   “今儿早上,我从御蓝斯脱下的铁板上,掰了一块儿,可是仔细与你这铁匠铺子里的铁细细对比过,绝对错不了。”   锦璃讶异挑眉,原来……那铁板,不是御蓝斯弄坏的?!   铁匠铺的掌柜跪趴在地上,两条手臂禁不住颤抖。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那慵懒斜坐在椅子上的,裹着嫣红金丝绣纹的女子。   “回公主殿下,那晚,已近子夜,实在太黑,草民没有看清,所以……”   “太黑?莫黎城通宵灯火通明,你这铁匠铺子,亦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关门,这里何时黑过?”   御蔷话音落,也失了耐心。   她长剑一挥,剑刃在半空里闪过一道闪电般的银影,落在了掌柜的脖子上。   “那女人到底是不是苏锦璃?说实话,本公主饶你不死!”   掌柜无奈,只得说道,“那一晚来的,并不是王妃娘娘,而是王爷身边的神医千恨姑娘。”   “神医千恨?!”   御蔷拿一幅画递到他面前,“可是这个女子?”   掌柜一看那画,见不是王妃,便忙点头。   御蔷却清冷地笑道,“该死的蠢东西,这是龚荀之妻,龚许氏!哪里是什么千恨姑娘?”   锦璃在门外暗惊失色,不明白御蔷拿龚许氏的画像要作何用。   她担心地转头,忙让凌一去龚家。   御蔷在这里,他如何能离开?   凌一凝眉,避开她的眼神,不肯擅离半步。   锦璃无奈,只得暂且设计进去救掌柜。   她吩咐了护卫和青丹依计行事,忙上了马车,让凌一驾车赶往龚家。   御蔷正要杀掌柜之际,听到门外铠甲乍响的声音,迅速收剑奔入内室。   青丹从容不迫,带着护卫进来,佯装惊讶地笑了笑。   “掌柜,您这是怎么了?怎跪在地上?”   说着,她忙给护卫摆手。   两个护卫上前,把吓得面如土色的掌柜搀扶起来。   “姑娘……”掌柜感激地差点拜下去。   青丹忙托住他的手肘,稳稳扶了他一把。   “那晚我来给王爷订做的铁板与三个轮椅,今儿到了期,我来取三个轮椅。”   掌柜被傻傻怔住,很想问她到底是谁。   这气息,这从头到脚的碧青装扮,可不像是王妃娘娘呐!   青丹不看他,冷声道,“当日我可是付了银子的,掌柜的该不会忘了吧?”   护卫忙道,“这位是伺候溟王殿下的青丹姑娘。”   “呃……我忙糊涂了……竟没认出青丹姑娘!那晚姑娘蒙着披风,草民眼拙。没看清楚。”   掌柜堆着笑,格外看了眼内室的门口处,忙叫来伙计,“快去把三个轮椅抬出来。”   几个吸血鬼伙计忙把早已备好的轮椅抬出来。   人类用的轮椅都是木制的,而这三个龙椅,则都是用千年陨铁打造而成。   轮椅扶手上还带有机关,椅子下面安装的了特制的万向转轮。   青丹瞧着椅子,也不禁惊讶于铁匠的手艺,她忙取出银票,放在掌柜手上。   “这椅子我很满意,想必三位殿下也一定喜欢,这些都给你了。”   掌柜冷汗冒出来,心有余悸,手还在颤。   他看着银票,感激却又不敢言。   他再笨也是明白的,这女子……是王妃娘娘派来救他的。   “姑娘,这……”   青丹拍了拍他的肩,便命令护卫,“去顾辆马车来,把轮椅拉上。”   御蔷从内室里探头,就见青丹带着护卫,门神般等在门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三个轮椅也都摆在门口……看不出任何异样。   门外,又有不少客人进来,有的打制银锁,有的打制首饰,掌柜忙碌起来……   御蔷见再无审问掌柜的机会,便从后窗纵身出去。   *   御蔷绕过两条街,返回自己的马车。   随行的两个宫女,忙上前行礼。   “公主,依照您的吩咐,已经抓了龚许氏和她的小女儿龚姣儿,听说,王妃娘娘生前,与龚许氏亲如姐妹,更对龚姣儿视如己出。”   “逼问可有结果?”   “她们不肯说!”   “废物,不肯说,不知逼供么?”   两个宫女相视,默然低头,再不言语。   那小丫头如此年幼,她们如何能用那种残忍的方式逼供?   她们本是伺候过皇上的,最是清楚主子对皇孙与小女的疼惜。   因此,她们并不想质问出无殇世子、谨世子和雪儿公主的下落。   御蔷阴沉瞪她们一眼,掀开车帘,就看到车内的龚许氏和龚姣儿母女,虽然被纯银锁链绑着身体,用棉布塞了嘴巴,却并没老老实实的坐着。   母女俩正背对着背,龚许氏忙着给女儿解银锁链。那锁链却不但没有解开,反而烧灼得她满手沁血……   龚姣儿一见御蔷回来,忙挪动着提醒娘亲。   龚许氏迅速坐正,把女儿挡在车角落里,戒备地愤怒盯着御蔷。   “那锁链是解不开的,别白费力气了!还有,这车厢是用千年橡木做成的,就算我把你们带去京城,龚荀也感觉不到你们。”   御蔷说着,坐进来。   “龚许氏,我劝你,你还是对我说实话的好。否则,到了太后面前,严刑逼供,恐怕你和你女儿的性命都难保。”   龚许氏转开头,再不发出任何声音,她被捆绑在身后的手,却因被橡木吸纳了力量,无法痊愈。   御蔷前一刻没能杀了掌柜,这会儿又问不出个所以然,不禁气恼。   她愤然将龚许氏推开,扣住龚姣儿的脖颈扯到面前,取下她嘴里的手帕,双眸血红地阴沉质问……   “你来回答本公主,苏锦璃是不是还活着?苏无殇,南宫谨他们是真的被御蓝斯杀了,还是……也还活着?”   龚姣儿咬住压根儿,哼了一口唾沫,“呸!”   御蔷被喷了满脸的唾沫,顿时勃然大怒,獠牙猛然刺进小丫头的脖颈里。   龚姣儿小脸儿顿时惨白,努力地不去想,那个天天与她作对,却关键时刻救过她一命的苏无殇,却还似有一只鬼爪在脑   海里抓划着,想要捞取什么隐晦的秘密。   她抵抗不住剧痛,娇小的身体惊颤不止。   龚许氏恼怒地闷哼着,挪动着拿身体撞击御蔷。   御蔷正等着她的动作,伸手一扣,松了御雪儿,便精准咬住了她的脖颈,血丝喷出来,溅在了车厢帘幕上。   御蔷松开她,阴冷笑道,“果然,是她的好姐妹,竟帮她隐藏地如此严实!可你知道吗?那女人不是什么九命真凤,是灾星!而且,她这就害死你……”   说完,她狠狠地撕咬着龚许氏的脖子……似要把她片片撕碎。   与往常一样,偷溜出来买玩具的无殇,正带着小牛怪的面具,抱着小黑豹从路旁经过。   嗅到熟悉的血腥之气,听得刺耳的尖叫,小家伙不禁狐疑看去,   正看到两个面熟的女子,正紧张地盯着路旁的马车。   奇怪,这不是从前跟在皇祖父身边的两位宫女么?   而那马车的车帘上,已然喷溅的……满是血污。   无殇忙朝着那边飞快地走着,趁人不注意,故意把小黑丢在地上,“小黑,跑!别忘了,一会儿再回来。”   两个宫女见着一团黑影从两人之间蹿过,不禁惊疑。   无殇忙上前来,“两位姐姐,我的猫儿跑了,麻烦你们帮我把它追回来吧。”   两个宫女相视,不疑有他,忙追着小黑豹去了。   无殇迅速从靴筒里拔出匕首,爬上马车,冲进车帘内。   御蔷厉鬼般,已将龚许氏撕咬的血肉模糊。   龚姣儿则恐惧地缩在车厢里,被满脸满身都是的血,一见无殇那丑陋的牛怪面具,反而就安静下来。   昨儿在诗画阁,她见过这面具。回家之后,还好一阵嘲讽他,竟弄得这般丑陋。   而现在,小丫头却视他如神,如仙,如救命神草。   无殇迅速挥起匕首,刺向御蔷的后心,却不了,龚许氏挣扎不停,御蔷随着她挪动,这一下就刺偏了……   千年橡木,吸纳了吸血鬼独特的力量,御蔷反应异常迟钝,当感觉到身体的刺痛,她以为是龚姣儿从背后袭击自己……   转头,对上一张丑陋到极点的小面具,不禁被吓了一跳。   那面具的上的眼窝里,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有些恐慌,有些震惊地盯着她。   御蔷不禁怀疑,这孩子认识自己。   他的气息这样甜,不是苏无殇,又是谁?   无殇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忙寻找可御敌的武器。   就正看到龚姣儿身上的纯银锁链……   正在御蔷伸手过来要取他的面具时,小家伙忙大力地扯过龚姣儿,狠狠地,将她身上最密集的锁链处,对准御蔷的脸死死按推。   龚姣儿忍不住气恼大嚷,“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救我……”   无殇怕御蔷认出自己的声音,无殇没有回应。   御蔷脸上被灼伤地深可见骨,痛得她嘶叫不止。   而她的背后,匕首正被车厢推抵到脊背深处,刺进内脏。   内伤外伤严重,她愈凶怒抓狂,本能地挥着鬼爪反击……双手却被龚姣儿身上的纯银锁链灼伤。   龚许氏忙挪动着重伤的身体爬出车厢,嘴被塞着,直能拼力地呜呜恸哭着……引路人注意。   *   凌一和锦璃,在龚家没有寻到龚许氏和龚姣儿。   锦璃忙让凌一去召集城卫满城搜索。   她在龚家看过了几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忙又问丫鬟,才终于打探到龚许氏的下落。   因为在诗画阁,龚姣儿与无殇闹得不快,今儿一早,龚许氏就带着龚姣儿出门,去给无殇道歉。   锦璃越想越是恐慌,顾不得再掩藏身份,命车夫把马车赶往醉江南,她则先一步,飞奔而去。   却是未到醉江南,就见一群吸血鬼正围拢着一辆马车……   她听到龚许氏在哭嚷着喊救命,忙挤进人群里,就见龚许氏半个身体探出了车帘,浑身是血,口中还塞着棉布团……   锦璃忙冲过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出马车,取下她口中的棉布,取出随身的匕首,砍断她身上的纯银锁链。   龚许氏认出是锦璃,忙伸手指向车里,“孩子们在里面。”   锦璃迅速掀开车帘,就见那戴小牛怪面具的小子和龚姣儿,正被御蔷一手一个按在了车厢里,尖利地鬼爪,就刺在了两个孩子的脖颈上……   锦璃迅速冲进车里,身体被千年橡木冲击,不禁一慌。   御蔷敏锐嗅到甜腻的香气,狐疑转头,“苏锦璃,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死!”   说着,她当即松了龚姣儿和无殇,怒瞪着血红的眼眸,扑向锦璃,被锁链灼伤的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越是显得惊悚可怖。   锦璃担心地看了眼无殇和龚姣儿颈侧的   伤口,忙后退出车厢,将御蔷引出,给两个孩子逃离的机会。   “苏锦璃,你以为,你还能跑得掉么?”   锦璃冷笑,“我的确武功不济,不过……真要抓到我,也得看你的本事!”   说完,她避开醉江南的方向,朝着东边奔去。   御蔷在后面紧追不舍,她脸上被锁链烧灼的伤口痊愈,手伸向背后,拔掉了无殇刺在她背后的匕首,却见,匕首的刀刃上,刻了一个殇字。   “哼哼……很好,果然……那丑陋的小鬼,就是苏无殇!”   锦璃担心她追不到自己,又回去杀两个孩子,忙在一处行人稀少的小胡同里停下了脚步。   御蔷隔着两丈远的距离,也停下来,血眸诡异地打量着锦璃一身惊艳如雪的装扮,心底的妒忌,又忍不住向上翻滚。   “苏锦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一身装扮,就是所谓的神医千恨吧?”   锦璃自知打不过她,不敢硬拼。   她不动声色地负手而立,右手伸进左手的袖筒里,取出一颗药丸……   “公主天资聪颖,一猜就中,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太后……竟然会把你这只疯狗放出来乱咬人!”   说完,趁着御蔷不防,她把药丸砸过去。   御蔷却比她速度快了百倍,精准接住了药丸,反手便丢在身后去。   药丸在御蔷身后爆开,成了一阵剧毒的粉色烟雾,被风凌乱吹散。   锦璃愕然震惊,着实没想到,她竟能接到毒丸。   御蔷冷笑冷笑说道,“皇祖母英明。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和御蓝斯,也再没有人比我……更想杀了你!”   锦璃不敢与她硬拼,只得拖延时间,等着凌一寻来。   “你杀我……还是因为凌一?”   御蔷顿时气急败坏地呵止她,“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锦璃冷笑两声,“你根本不爱他!”   “你一个小小的人类,如何懂得吸血鬼之间的爱?”   锦璃笃定地冷笑,“你只是憎恨自己,无法掌控他,也憎恨他,没有像你的其他男宠那般,对你唯命是从,忠心耿耿……而且,你不甘心败在我这样一个人类女子手上!”   “哈哈哈……我倒是没想到,你竟也是最了解我的人!”   御蔷阴沉地冷笑着,步步逼近她。   “可你了解我的七哥,是如何爱刚被你害死的舞仙的么?”   “我已经知道了,公主不必再煞费苦心的重复。”   御蔷却还是阴阳怪气地讽刺道,“他们同寝同眠,恩爱缠绵,形影不离,可不像他利用你一般,喜欢了,就唤到身边来,不喜欢了,就搁在一旁去。对他来说,从前,最重要的是舞仙,后来他迎娶了九位王妃之后,最重要的就成了莫黎城,而女人,孩子,永远都只是陪衬。他娶你,不过就是为夺取天下!”   锦璃知道,自己无法与那位舞仙相提并论。   她与御蓝斯的这几年,也比不得他们之间的两百年。   却纵然如此理智,还是被她的话生生刺痛。   “他为弥补舞仙不能生育子嗣的缺憾,亲自寻遍天下,找与自己相似的孩子……而你,哼哼……你给他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他何曾正眼瞧过?”   锦璃很想让她住口,却着了魔一般,忍不住想听下去。   她在御蔷眼里,竟是这样一个可悲可怜可恨的女子,定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御蔷见她波澜无惊,瞬间逼近她面前,阴沉看进她眼底。   “御殊的画,御殊的武功,都是七哥手把手教会的,你到死也不知道,他有多疼爱那个孩子。   一次,王宫里比赛射箭,御殊那会儿还不会,他便彻夜不眠,教授御殊练习射击……   还有一次,御殊不知被什么人害了,中了剧毒,他便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   当然,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锦璃总算明白,无殇在御殊的脑子里,看了些什么该死的东西。   他如此憎恨自己的父亲,倒是情有可原的。   “七哥到现在,恐怕都分不清琴瑟姐妹俩,谁是琴儿,谁是瑟儿吧?!   无殇和南宫谨的画,贴在诗画阁里,却受莫黎城的百姓嘲讽挖苦……   每个人都嘲笑,苏锦璃的儿子,皆是有着人类的最低贱血统,不过如此而已。”   “别人怎么看,我不管,在我苏锦璃眼里,我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可七哥却觉得丢面子。所以,她做了一本小册子,贴在无殇的画下面,一方面彰显自己的父爱,另一方面,告诉人家,这孩子虽然笨,却是一天一点进步的。”   锦璃不禁狐疑,“……你怎么知道这些?”   “昨儿,我也去了诗画阁。”   “……你是和洛清绝一起入城的?”   “是!所以,我看到了你的诡计。也更笃定,你就是苏锦璃。”   “公主果然厉害!”   御蔷冷傲仰首,眼神却愈加轻蔑鄙夷。   “苏锦璃,你害得舞仙尸骨无存,你说,我七哥若知道真相之后,会作何感想呢?   他之前把舞仙放在王宫里,当安女,真的就没想把她册立为王妃么?毕竟,这莫黎城都是他为了得回舞仙而建成的呢。”   锦璃怔然失神,几乎忘了迫在眉睫的,是一场厮杀。   她努力地回想御蓝斯看舞仙的眼神,却发现,自己不曾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微妙……   “苏锦璃,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七哥每天审查新店开张的名册,为何看到舞仙歌舞坊的名字,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因为,他想让那个女人,安安稳稳活在他亲手建的城里!   他那天不是背着你去看舞仙的舞……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绝不是第一次!”   锦璃强硬地咬住牙根,周身因为痛怒交加,颤抖起来。   “御蔷,你说够了没有?!”   凌一厌烦而低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御蔷不可置信地震惊转身,却敛住满心恐慌,强硬冷傲地嗤笑。   “为什么,有苏锦璃在的地方,就有你凌一?”   ☆、第330章 请君入瓮杀公主   凌一眸光复杂地望着她,心底的愧疚,因她的凶残与卑鄙,消失无踪。   “有苏锦璃的地方,不一定有我凌一。我在这里,并非刻意相救,只是奉命行事。上次是,这次也是。”   御蔷艳红如血的唇,似淬了毒,冷扬一抹阴沉犀利的弧度。   “哼哼……奉命行事?吸血鬼都是贪婪的,而你,也不例外,你心里那点龌龊事儿,本公主看得一清二楚!你不但想得到这女人的心,还想得到她的人!暇”   御蔷说着,迅疾反手扯住锦璃的手臂,拉至身前,尖利地鬼爪扣住了她的脖颈。   锦璃痛得喘不上气,俏颜涨红,只咔咔地张着口,急促地喘息……双腿被向后拖得无法稳住身子,手本能地向后,抓向御蔷的脸。   凌一惊得急追几步,“御蔷,放开她!”   御蔷就咯咯地笑起来,那声音一刀一刀,割在凌一的心口上岛。   他按住剑柄,却不敢冒然。   “心疼了?怕我杀了这半人半鬼的怪物?”   “御蔷,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一,你瞧瞧你这样子,还是奉命行事么?你若真的奉命行事,现在就该杀了我,而不是恐惧于我随时会撕碎她。”   她獠牙尖锐地狞笑三声,见凌一怒不可遏,双眸暗红,只紧张地盯着锦璃的反应,陡然又诡异地收声,怒声嘶吼。   “既然你如此爱她,就拿你那柄杀人如麻的剑,把心剜出来,或许,我开心了,还能饶她不死。”   锦璃胆战心惊,见凌一抽剑,忙呵止他。   “不——凌一!滚!我要你马上滚!”   “王妃娘娘,我不能看着你死!”   “我不稀罕你救……就算你把自己的心剜出来,她也只是一脚踩碎,绝不会放过我!”   “贱人,谁要你多嘴?!”   御蔷怒咒着,扣在锦璃脖颈的手,凶狠用力,另一只手的鬼爪,刺进她的心口。   “不让他伤自己,我就剜你的心出来……让他瞧瞧,他爱着的女子,是黑心,还是红心!”   凌一心急如焚,健硕的脖颈上,顿时青筋暴凸。   “御蔷,你住手!我照你说得做就是!”   锦璃胆战心惊地盯着凌一的手,颈侧和心口的娇嫩肌肤,被尖利的鬼爪深重刺伤,她不禁想到儿子和姣儿颈侧的血窟窿……   强烈的仇火,在心底爆发。   她强压着恐惧,纤长的手儿,悄然伸进袍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摩挲着拔掉瓶塞,手指捏着瓶颈,小指微拨,将瓶口朝向掌心,瓶子里的研磨细致的银粉,倒流满掌……   “御蔷……我真的不想……我们姑嫂,走到这一步!”   她咬牙切齿地憎恶说着,左手不着痕迹地,扯住御蔷披风的边缘,右手迅速扣住她的手腕,将掌心的药粉,按在她的手腕上。   御蔷被银粉烧灼肌肤,痛得嘶叫不止,愤然推开锦璃。   锦璃摔趴趔趄向前,正借力扯住她的披风……   御蔷只顾看刺痛的手腕,身体被披风带的一旋……脸上,头上,没有了披风的遮挡,被阳光烧灼,顿时冒出一股白色浓烟。   眼见着锦璃摔向地面,凌一迅敏向前,把她捞进怀里,香甜的芬芳却冲入肺腑。   她脖颈的伤口正汩汩流血,胸前雪白的衣袍,顷刻间被血液浸透大片……   她的身体在颤,俏颜变得苍白,易容面具也遮挡不住骇人的颜色。   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唇角里溢出鲜红的血……   若是一般人类,早已因这重伤断了气。   锦璃见他要咬自己的手腕,忙抬手扣住他的手,“我躺一会儿就好……你去杀了她,别让她逃了,否则……殇儿和谨儿……”   凌一微怔,轻轻地忙把她放躺在地上,抽剑刺向御蔷。   御蔷迅疾扯过被锦璃丢在地上的披风,旋身裹在身上,   她一头亮如丝缎的栗发,浓妆妖艳的面容,都被阳光烧残,一双红眼睛,狰狞凸在脸上,痛得嘶叫不止。   见凌一那般温柔地对待锦璃,愈加恼怒抓狂。   凌一不肯再给她喘息的机会,抽剑便直刺向她的心口……   顷刻间,她真气催动,长发与肌肤,赫然痊愈,忙接轻功,向后倒飞。   “凌一,你真的要杀我?!”   “你作恶多端,罪该万死!”   “你搂我在怀时,可是曾说,这辈子,不准任何人欺负我,连你自己也不行!”   “……”   凌一微愣,便被她趁虚避过了剑招,她在半空腾空倾斜,一连数步,踩过胡同一侧的墙壁,纵身飞向高空……   然而,半空里忽一声,飞落一个紫红王袍的俊伟身躯。   凌一在下面收住剑,不禁震惊。   御蓝斯   tang重伤在身,竟能亲自赶过来?!   不过,他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古怪。   御蓝斯双腿无法稳站,只凭一双宏大的羽翼,飞定在半空里,深冷的鹰眸,一扫地上的锦璃,见她颈侧一个血洞在,喘息也急促不平,愤然一掌,打在御蔷的心口上。   御蔷沉重摔在胡同里的白石地面上,吐出一口血,惊慌地迅速后退。   她可以凭过去的回忆,牵制凌一,却没本事对抗御蓝斯。   重伤的苏锦璃,躺在地上,这男人一眼成狂,就算死,恐怕也能再还魂一回,杀她百遍。   “七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走吧!看在我们从前一起长大的份上……”   御蓝斯摇头失笑,“你现在记起,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了?上次你咬锦璃,刚才你杀无殇,刚才要剜出锦璃的心,你可曾想起这一点?!”   御蔷俯视着地面,眼睛诡异惊悚地流转,似在搜寻着什么,却什么都寻不到。   “七哥,我……我是被苏锦璃逼急了……”   “锦璃逼你什么了?她杀你了?她伤害过你吗?她曾这样扼住你的脖颈么?她曾经要剜你的心么?”   御蔷骇然失色,不禁怀疑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恍惚,她又明白,他不曾跟踪自己,只是因为血脉牵引,掌控了自己的举动。   御蓝斯瞬间欺近她面前,大掌瞬间化为狰狞的鬼爪,以她杀无殇和锦璃的方式,凶猛扣住她的脖颈,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锦璃仰躺在地上,正看到,那俊艳如魔的男子,杀气悍猛,将御蔷提到了半空里。   “御蓝斯,你的伤……”这吸血鬼疯了!   御蔷却不甘心地威胁,“七哥,你杀了我……皇祖母不会放过你,你也永远无法登上皇位。”   “你放心,她从没把我当人看,只要我登上皇位,她便心满意足,又岂会管你的死活?!当然,你死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妻儿安好!”   御蓝斯话音落,也没了耐心看她灰飞烟灭,掌中迸射一股真气猝然爆发……   御蔷娇躯爆散开去,在半空里化为灰烬,随着风飘然散开。   锦璃担心地看向凌一的背影,却见他一脸静冷的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我没事。”   御蓝斯落地,还是忍着一身伤痛,吃力地在锦璃身侧跪蹲下来。   “苏锦璃,你怎么样……嗯?”   锦璃却反而憎恨紧盯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及时赶来而欢喜。   “你为何总是如此?你是逼着我离开你吗?你是不是想追随你的舞仙和御殊,早登极乐?”   “嘘——伤成这样,还唠叨个没完。”   他嗔怒叹了口气,咬破手腕,递到她唇边。   “伤口太深,你已嗜血过多,再这样下去会死掉。”   锦璃愤然打开他的手腕,兀自挣扎着爬起来,也不肯叫凌一搀扶,独自扶着墙壁,强压着满腹怒火,慢慢地朝着醉江南走去,眼泪却委屈地啪嗒啪嗒落下来。   凌一目送她走了几步,忙把御蓝斯扶起来,欲言又止,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凌一……是本王倏忽,不该让你来。”   凌一听得出,这只是客气、   他御蓝斯做事,可从未有“倏忽”的时候。   “殿下多虑了!我没事。”   御蓝斯抬手示意他不必搀扶,借着轻功,双脚离了地面,身体却失了平稳。   凌一忙又紧追两步,平稳扶住他的手臂。   御蓝斯忍不住自嘲,“锦璃是该生气,本王恐怕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不听话的病人。”   “王妃娘娘是为殿下好,殿下不知娘娘为殿下受了多少煎熬。”   “可是,父皇和皇祖父……恐怕等不了本王痊愈。”   “我和弥里可以先入宫瞧瞧。”   “如果皇祖母身边一个邓嬷嬷都能把我和之煌、恪,打得落花流水,你和弥里若离开,我们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还有殿下亲手训练地寒影护卫。”   “他们……唉!”   御蓝斯一番沉思,仍是左右为难。   那些寒影护卫都是他的“子嗣”,虽然在战场上可以一敌百,却尚且不及他。   太后身边那些,却都是顶尖的高手……他们一个,就能横扫千军万马。   “罢了,你和弥里先行一步。不过,不要打草惊蛇,若能救出皇祖父和父皇,确定万无一失再动手,若不能,也不要硬闯。皇祖母拿他们威胁本王,应该不会直接杀了他们。否则,若弥里出事,本王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锦璃。”   “是!”   凌一扶着他往前走,不时关注锦璃的动静,见她走几步便停下,不禁疑惑。   地上都是她留下的血滴,似乎   ……那重伤不但没有痊愈,反而越发加重了。   “殿下,王妃娘娘似乎不太对劲儿,我先过去瞧瞧。”   “好。”   凌一小心地放轻脚步,尚且有一丈距离,那白影却突然一头栽在了地上。   御蓝斯羽翼轰然展开,忙飞过去。   凌一在前面早已迅疾直冲过去,忙查看锦璃的伤口。   她脖颈和胸前的几个血窟窿,无丝毫痊愈的迹象……   “殿下,御蔷的指甲里……恐怕藏了毒。”   御蓝斯忙道,“快,带她去醉江南,这毒伏瀛应该能解。”   *   醉江南的楼阁内,趁着伏瀛给龚许氏和龚姣儿、无殇疗伤之后。   无殇忙去换衣裳,因为怕娘亲赶回来,为易容面具,再训斥自己,忙匆匆翻找箱子,找好看的易容面具。   孙嬷嬷把龚姣儿带进对面的客房内,命宫女端来两盅血,一杯送去给龚许氏,一杯给龚姣儿。   受惊的小丫头眼神仍是惊惶不定,被孙嬷嬷伺候着,才稍安定了些。   她一直都喜欢这面容慈爱的嬷嬷,她的血液也是清甜的,所以,她能笃定,她是和王妃娘娘一样,值得信任的好人。   只是,走廊上,传来几声大叫,“伏瀛,快就王妃娘娘……”   孙嬷嬷就担心地急奔出去,在走廊上呜呜地哭起来。   龚姣儿喝光了汤盅里的血,也忍不住忙奔出来。   凌一抱着锦璃入了伏瀛的房间,而御蓝斯正安慰痛哭的孙嬷嬷。   无殇听到动静,没有来得及戴易容面具,就直奔出来……   另一个房间里,南宫谨,淳于缦,和御雪儿也都呼啦一下,闯出来……   御蓝斯焦灼地转身,大手拨弄着几个小脑袋,催促他们,“都回自己房里去。娘亲没事儿,只是受了点轻伤,一会儿就好。”   于是,走廊上又呼啦一下,没了人影。   龚姣儿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听得娘亲在那大房间里,呜呜地啜泣自责着,犹豫了片刻,没有再进去。   无殇从门里探出脑袋,“嘿,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龚姣儿忙道,“没干什么。”   “你伤好了?”   “好了。”   “先进来坐会儿吧,恐怕我娘亲痊愈,你娘亲才能放心地出来呢!”   龚姣儿忍不住好奇,入了他苏无殇的房间。   照理说,他们冤家路窄,他是不该邀请她进来的。   可……可能是因为今日又一起浴血奋战的缘故吧。   不过,这真的是房间,而不是杂货铺么?   小丫头从房顶,直看到那床榻上,琳琅满目,都是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就连夜明珠的顶灯之上,也布着一个巨大的蜘蛛网……   这里也不像杂货铺子,更像是一个奇怪的妖怪洞。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是,以桌案布置而成的小房子,里面蜷缩着一团黑东西,大黑猫似地,正半眯着眼睛,幽幽望着她。   她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桌前蹲下来,就听得妖怪洞的“大王”冷声发话。   “别碰它,它不喜欢陌生人。”   龚姣儿于是不碰,只……戳了下豹子的耳朵。   见它戒备地突然张口,竟是慵懒地打哈欠,不禁莞尔。   “它是虎么?”   “豹子。”   “它叫什么名字?”   “小黑。”   龚姣儿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忍不住笑起来。   “小黑?哈哈哈……小黑?原来你的宠物叫小黑?真幼稚。”   无殇因她嘲讽的口气,在大箱子前不悦微怔,“叫小黑不好么?”   “我养得那只猎鹰叫山风,是我爹给取得名字。”   “山风?”   “是不是很威风,很霸气?”   是。的确威风霸气,不过,无殇才不乐意夸赞她的宠物。   “一般。不过,你宠物的名字,犯了忌讳,恐怕要被杀头。”   “什么机会?”   “翱王御风也带风字!”   龚姣儿气结,没有与他争辩。   她走过来,就好奇地看着他翻找箱子,“你在找什么?”   “易容面具。”   “难道还有比小牛怪更丑的?”   “你怎知道我爱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小牛怪丑了?”   龚姣儿被吼的气恼,忙捂住耳朵。   无殇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同她讲话。   龚姣儿就百无聊赖,在堆满各种易容面具的箱子里,拿起一个剔透如纸的面具。   “这易容面具,怎和我们的皮肤一样呐?”   “杂货店的老板说   ,这是从人身上割下来做成的,听说,要趁人活着的时候,把肉皮……”   尖利地声音忙阻止他,“别说了……别说了!”   龚姣儿刚受惊,惧怕听任何血腥的事。浑身哆嗦着,慌忙丢了面具,小手按在裙袍上擦了擦,毛骨悚然地不敢再碰任何东西。   “哈哈哈……吓你的,这是用猪皮做的,不过,那些杀手们用的易容面具,可大都是用人皮做成的。”   无殇得逞地拿起面具,糊在脸上,拿过镜子照了照,歪打正着,这一张易容面具,倒是很像个正儿八经的人呐。   于是,他就拿着面具走到梳妆台那边,拿着剪刀和浆糊,小手忙碌着,好一阵修剪,又好一阵比划。   龚姣儿大开眼界,趴在一旁,看得聚精会神。   “无殇,你怎会这么多?”   “师祖教的,不过我修剪的没有哥哥弄得好。”   小丫头就忍不住自告奋勇,“我帮你剪吧,平时,我娘教我剪过窗花呢!”   “你?行不行啊?”   “当然行!”她两只小手拿过剪刀,这边忙碌起来……   无殇见她剪刀直瞄准眼睛的部位,忙哇哇大叫,“这里不要修剪了,我已经弄好了。”   啪——龚姣儿的小手没有掌控住,一剪子下去,整张面具就……毁了。   面具上的眼角处,完全被剪开,长长的一道口子,直延伸到太阳穴。   剪刀啪啦一下,落在了桌面上,小丫头紧张地忙争辩,“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大声嚷嚷吓到我了,所以……”   无殇顿时怒火三丈,“出去!”   “你那么多面具,也不一定就非要戴这个呀!”   “滚!”   龚姣儿被吼的一颤,忙下去椅子。   桌下的小黑豹也蹭一下蹿出来,朝着龚姣儿就怒吼一声。   年幼的小兽,那吼叫没有半点杀伤力,一双眼睛却在纯黑的皮毛上格外诡异耀目。   龚姣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悻悻地转身退了出去,忍不住在门外咕哝,“是你请我进去的耶,你以为我愿意进去呐?”   小丫头气呼呼地走向客房,又忍不住地想,他苏无殇,怎就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   半个时辰后,锦璃睁开眼睛,就见御蓝斯僵挺着脊背,端坐在青丹命人送来的轮椅上。   玄铁的轮椅上,雕刻着四爪腾龙的龙纹,贵雅而沉稳,正契合她那晚对铁匠铺掌柜的要求。   他正闭着眼睛,看似轻松地闭目养神,头顶的栗发,却隐隐一股热气正在蒸腾而上,额头上也蒙了一层莹亮的汗珠,显然,这吸血鬼是在练功。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不拆掉铁板,御蔷也没机会找去那铁匠铺子。”   “醒了?!”御蓝斯赫然睁开眼睛,忙收住内力,惊喜地俯视着她。   没有易容面具,她的脸色苍白,透着淡淡的青晕,双唇也不见丝毫血色。   这些时日,她总戴着易容面具,忙忙碌碌,似乎连茶饭都不曾认真吃过一顿。这脸色怎能好?   “璃儿,是本王错了!你原谅本王。”说着,他见她要起床,轻挪轮椅,强硬地把她揽在怀中。   锦璃疏冷地推开他,见易容面具在枕侧,便拿起来,利落而精准地贴在脸上。   “殿下若急着赶去京城,先乘船走,我要迟两日再启程。”   “可是,你得每日给我上药呀。”   “殿下身强体壮,能骗人,能杀人,能耍阴谋诡计,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他无奈地按住她的肩,又将她按躺下。   伟岸俊雅的身体,带着自动转向的轮椅靠近床榻,大手霸道地捧住她清瘦的鹅蛋脸,心疼地恳求,“本王已经戴回铁板,也坐上了轮椅。璃儿,你就原谅本王吧!好不好?”   原谅么?她如何原谅?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故意脱下铁板,摆下这一招请君入瓮?”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璃儿,那些暗人防不胜防,所以……”   “所以,你就让凌一来保护我,让他和御蔷清算了这笔帐?!”   御蓝斯顿时明白,这并非她想指责的,她真正生气的是,他竟将隐患带到了孩子们和公家身边。   这聪明的小女子,竟一眼看透了他布下的一切!   “璃儿,我只能料定,御蔷会追查你和孩子们的下落,但是……本王没想到,你会遇上她。在江畔,我也怕说出来,你会更担心孩子们。偏这么巧,殇儿也正出来,而且,正被他遇上龚许氏被抓……”   锦璃愤然打开他又伸来的手,“御蓝斯,你既然料定她出现,就该派护卫保护龚家,就该在醉江南周围布下暗卫防护……当然,如果你是在恨我害舞仙灰飞烟灭,这些当然是没必要做的。”   “你怎会这样想?”   “我也不想这样想,但愿……是我想错了。”   说完,她再不准他碰一下,就痛苦地捂住口鼻,冲出房间。   御蓝斯在床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就听得她在外面的走廊上,又欢快的说笑起来,声音里还能听出淡淡的苦涩。   “殇儿,你这面具真特别,比那小牛怪好看多了,眼角这个蜈蚣疤最有趣。”   小家伙此刻是个意气风发的独眼龙,眼角延伸到太阳穴处,露着一条细细的蜈蚣疤,圆圆的脸儿,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越是萌态十足,像极了一位小海盗。   “娘亲觉得好看么?”   锦璃强压住心底的伤痛,笑颜温柔地赞赏点头,“殇儿这易容术,越来越厉害了呢!”   “是姣儿帮倒忙,把我的眼睛剪坏了,本来我没想当独眼龙的。”   “多亏了姣儿呢!这样大家更忍不出你了!”锦璃捧着他的小脸儿,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两下,“姣儿和龚夫人呢?”   “在客房里呢!龚夫人和孙嬷嬷说话呢。她非要坚持等到你醒来再离开……”   锦璃握住儿子的小手,“走,随娘亲去给龚夫人道谢,若非她守口如瓶,恐怕你们早就被御蔷杀了。”   “娘亲,我不想去。”   “为何?”锦璃忍不住笑道,“你又和姣儿吵架了?就因为面具被剪坏了?”   “她说她养了一只鹰,叫山风,还嘲讽我的小黑幼稚。”   锦璃哭笑不得,额头抵着他的小额头,柔声笑道,“宠物的名字重要,还是你和哥哥、缦儿、雪儿的性命重要?”   无殇清楚地知道,性命最重要,可……   小家伙忧心忡忡,早就猜到了娘亲非要带他去谢恩的原因。   “娘亲,您可不能因为要报恩,就让我娶姣儿呀!”   “娘亲何时说让你娶她了?”   “没有吗?”   锦璃无辜地叹了口气,“娘亲一直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呀。”   “可是,为何大家总拿我和姣儿比较呢?”   “娘亲也不知道耶,不过,娘亲可从没有说过让你娶姣儿的话。当然,如果你非要娶她,娘亲定然不会反对的。”   无殇知道,娘亲这话里绕了几道弯,他若不小心,恐怕就栽进去了。   “娘亲,干脆就把她指婚给别人吧。”   “你觉得,谁合适?”   “莫黎城第一富商的儿子。”   “为何?”   “如此,龚家便可衣食无忧了。”   “嗯,也对。不过,娘亲要先见一见那位第一富商,再做决定。你……还得去随娘亲谢恩。”   “是!”   小家伙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和龚姣儿从此没有任何关系就好了。那魔球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这辈子也不必给那小女子下跪。   锦璃入得房内,就见龚许氏仍是脸色苍白。   行礼时,说话也低哑不稳,抱着女儿,身子还在抖。   活了这些年,从前养在深闺,嫁人之后便相夫教子,虽然性子泼辣些,也爱贪图小利,却是血族里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何曾受到过御蔷这等威胁与惊吓?!   从前,龚许氏瞧着锦璃总是忧心忡忡,她有时也觉得,这位妹妹是忧思过度,杞人忧天了。   如今这威胁到了眼前,她才真真明白,皇族里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锦璃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心痛如刀绞,当即跪下给龚许氏赔罪。   “锦璃该死,让姐姐和姣儿受此劫难,罪该万死!”   “王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龚许氏忙放龚姣儿在一旁的椅子上,提着裙裾慌乱地在锦璃近前,跪趴下来。   “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所做的,都是份内事。”   锦璃俯首贴地,愧疚难当,泪如雨下,“若非姐姐努力保护,锦璃的孩子们,还有一众嬷嬷,宫女们,恐怕早已被杀!”   无殇和一旁本陪着龚许氏说话的孙嬷嬷,也都在侧忙跪下。   “姐姐的大恩大德,锦璃铭记于心!将来,姣儿……”   听着娘亲的话,无殇小脑瓜悚然抬起,看向龚姣儿……   龚许氏却误会锦璃要给无殇和姣儿赐婚,忙摆手,“不,不,不……妹妹,您弄错了!”   “弄错什么?”锦璃一头雾水。   “臣妾并没有做什么,是世子爷上次救了姣儿,这回又救我们母女俩,该是我们感激世子爷和娘娘。将来,姣儿给世子爷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   锦璃哭笑不得,“姐姐恐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姣儿当义女……”   御蓝斯在门外选了这恰当的时机,打开了房门,笑道,“这好,本王也喜欢姣儿,就封她为郡主了。”   锦璃没有看他,就从地上站起身,也把龚许氏和孙嬷嬷都扶起来。   龚许氏看了眼女儿,难得地征询龚姣儿的意思,“姣儿,你愿意给王妃娘娘当义女么?”   小丫头一头雾水,“义女是什么?”   锦璃很认真地瞧着惊艳逼人的小丫头,期盼地笑道,“义女就是女儿,姣儿,你愿意当我的女儿么?”   “不愿意。”龚姣儿斩钉截铁,很认真地思考着,“姣儿有娘亲,只给娘亲当女儿。”   龚许氏感动地笑了笑,忍不住道,“娘亲平日可没少打你,你还乐得给娘亲当女儿?”   “乐意!姣儿一辈子不离开娘亲!”小丫头甜甜说着,钻进娘亲的怀抱里。   无殇悄然松了一口气,小家伙可是打定主意,没事儿不要和龚姣儿往来的。   御蓝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担心地看一脸窘迫地锦璃。   被一个小丫头拒绝,她心里的确不是滋味儿,却也不能强逼着她当女儿。   可是,她若不报答龚家,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于是,她又忍不住问,“姣儿,你可乐意嫁给无殇么?”   小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清脆地说道,“我要嫁给谨哥哥!”   ☆、第331章 赐婚验尸杀千恨   谨哥哥?锦璃顿时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可真是辨得清呢!   唤无殇,从来都是苏无殇,三个大字,一个不少。   唤南宫谨,却是亲热脆甜的谨哥哥?!   龚许氏忙拿手指戳女儿的额头,见锦璃似笑非笑地嗔怒瞪自己,她到底是没敢太用力悴。   孙嬷嬷和伏瀛,却皆是眉目悚然地瞧着小丫头。   如此小的年纪,就夺人所爱,长大了,还如何得了?设!   御蓝斯坐在轮椅上,瞧着龚姣儿,深邃的鹰眸也不禁变得威严冷厉,却不禁也有些挫败。   他御蓝斯的儿子,虽说不是顶尖的好,却也不至于被这样拒绝吧?   这小丫头,似乎有些不识抬举。   “姣儿,谨儿已娶淳于缦,不宜再娶他人。再说,无殇没什么不好的。他聪明,英俊,武功还比你高……而且,加这一次,他可是救了你两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谁稀罕他救?她把我的身体按在了那坏女人的脸上……可吓坏我了!”   无殇气急,只想骂她不可理喻。   “你猪脑子吗?我那是借你身上的纯银锁链,给你娘亲争取逃生的机会!”   “谨哥哥救人,也不见得用那种笨法子!”   小丫头倔劲儿冲上来,却是与无殇如出一辙,容不得半句商量。   “我就喜欢谨哥哥!谨哥哥隔着湖面,就能把御殊震碎,武功天下无敌,还有,谨哥哥琴棋书画都好,说话也和气,有好吃的东西,每次都分给我。”   她一番话,理直气壮,却也分明是知恩图报,善恶分辨得明白清晰。   的确,相较于南宫谨,无殇这小人儿,的确是差了一大截。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竟是生生被她说得心服口服,哑口无言。   无殇愤懑冷瞧龚姣儿一眼,也不吭声,转身,冷艳的紫袍微旋,就咚咚咚咚地奔了出去。   龚许氏担心不已,一口气憋在心口,丹蔻之间又戳在女儿的额角上,小丫头被戳的眼泪落下来。   锦璃忙打开龚许氏的手,“姐姐这是做什么?小孩子家的,不懂情爱,不过是凭一时喜好做了决定。”   龚许氏看了眼御蓝斯,忙压低声音对锦璃道,“无殇世子和殿下恐怕都要伤心了。”   锦璃却是清楚地很,御蓝斯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而无殇也不但不会伤心,恐怕还会唯恐天下不乱,趁机挑事儿。   无殇的确没伤心,他巴不得龚姣儿尽快与别人订了婚。   所以,他这就去把南宫谨和淳于缦都找了来,还多了一个看热闹的御雪儿。   御雪儿因为和淳于羿往来甚密,自然是站在淳于缦这边的。   一进门,她就忍不住问,“姣儿,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和缦儿抢谨儿呢?”   南宫谨也忍不住嚷,“姣儿,你怎放着无殇不嫁,要嫁我?”   平时一切玩,他可是最厌烦这些个不听规矩的小不点。   龚姣儿嘟嘴瞪了眼御雪儿,上前拉住南宫谨的手,“谨哥哥,不愿娶我吗?可你为什么要娶缦儿姐姐呢?”   南宫谨被问住了,显然,这小丫头拿着成婚当过家家呢!   “呃……这个……”该怎么对她解释呢?   无殇却唯恐天下不乱,差点就蹦起来欢呼鼓掌。   “哥哥,她虽然不好,可在一群女娃里,也算好看的,既然她要嫁,你就要呗!”   “不准!不准!”南宫夫人淳于缦,忙抱紧自家夫君,哇一声,惶恐地大哭起来。“臭姣儿,不准你嫁!夫君是我一个人的。”   周遭一群大人们顿时皱起眉头,事情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   “缦儿别哭,乖!”南宫谨忙给淳于缦擦眼泪。   龚姣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把淳于缦推倒在地……   淳于缦摔在地上,手肘腰胯都被摔痛,越是哭得整天动地。   锦璃震惊地忙过来,把淳于缦扶起来。   龚许氏厉声呵斥,“姣儿,你怎么能推世子妃呢?”   南宫谨见小娇妻被欺负,顿时气急,就推了龚姣儿一把。   龚姣儿噗通蹲坐在地上,也哇哇地哭起来,“谨哥哥坏……娘亲,谨哥哥坏……谨哥哥推我……”   南宫谨就怕娘亲训斥自己,忙嚷道,“是你先使坏推缦儿!”   御蓝斯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顷刻间,满屋子,溢满孩子们的哭闹和吵嚷声。   无殇则从旁乐滋滋地瞧热闹。   御雪儿也忍不住嚷道,“龚姣儿怎么这么讨厌,以前还挺喜欢她的呢!”   御蓝斯厉声呵斥,“雪儿,你少说两句!”   “七哥,您这叫是非不分!”御雪儿又对锦璃   tang道,“七嫂,我看,以后别让雪儿来王宫玩了,这会儿惦记上谨儿,以后恐怕又惦记淳于羿呢!”   “雪儿,姣儿还小,她长大了,会明白的。”   “明白也不见得能克制,您可别忘了,康恒等人也都明白不该喜欢你,还不是喜欢得紧,还和我七哥抢?!”   龚许氏见御雪儿越说越过分,也听不下去,忙抱起龚姣儿好一阵训斥,怕她再闯祸,这便忙着告退。   锦璃把她送到门口才回来,劝她回家不要训斥姣儿。   伏瀛和孙嬷嬷忙跟出去,送龚许氏下楼。   无殇跟过来,探头目送那母子俩离开,“娘亲,姣儿这么不讲理,以后别让她来我们家。”   淳于缦哭得抽抽噎噎,却不忘忙着点头,附和无殇的话。   锦璃严肃地看了无殇一眼,“龚许氏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以后,姣儿来家里玩,谁敢对她不好,就是与娘亲过不去!”   说着,她抱起淳于缦,带南宫谨走向房门,不忘撂下话对御蓝斯道,“殿下别在这儿耗着耽搁了,快启程入京吧。”   “璃儿……我们再聊聊。”   御蓝斯瞧着门板关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始终盯着门板的儿子,大手伸过去。   无殇并没有过来,只在门口那边行礼,“殇儿恭祝父王一帆风顺。殇儿告退。”   “殇儿,你也在怪爹吗?”   无殇抿着小嘴儿,略一思忖。   “如果,父王把龚姣儿赐婚给莫黎城第一首富的儿子,儿子便不怪爹了。”   御蓝斯笑了笑,“莫黎城第一首富……好吧!不过,儿子,你知道莫黎城第一首富是谁么?”   “管他是谁,只要能娶了龚姣儿就行。”   小家伙说完,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的小黑要换个名字,父王给赐一个威风霸气的名字吧。”   御蓝斯挑眉,好端端地,给那小豹子换什么名字?!   “小黑……不是很贴切吗?”   无殇不耐烦地嚷道,“龚姣儿的鹰,叫山风,是龚荀取的。她还取笑我的幼稚。”   御蓝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小黑叫黑豹就不幼稚了!”   “不好,不够霸气!”   “黑焰可好?”   “黑焰?黑色的火焰,这个挺好的。”无殇双眸顿时灿亮,这就叫顺了口。“就叫黑焰,这个好。”   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回房,要把小黑的新名字告诉它。   御蓝斯叮嘱了护卫和宫女等人,严加看护几个孩子,当即写了三张溟王谕令。   一张让孙嬷嬷给锦璃,一张送到无殇房里,一张送到了龚府。   他没再耽搁,带着一群随侍,便赶去了船上,当即启程前往京城。   *   无殇收到谕令,疑惑不解,不明白父王为何把谕令给自己。   如果把龚姣儿赐婚第一首富,该是把这谕令,给那第一首富的儿子才对吧!   小家伙疑惑不解,看上谕令上有自己的名字,头脑忽然嗡嗡作响,却是读了三遍,才把一大堆字看明白。   谕令上却写道……   “礼部龚荀之女龚姣儿,钟灵毓秀,玉质天成。   莫黎城第一首富苏锦璃,视龚姣儿如己出,喜爱之情,无以言表。   其子无殇文武双全,卓尔不凡,与龚姣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今本王特为龚姣儿与苏无殇赐婚,待本王凯旋之日,由择良辰吉日置办订婚典礼。”   原来,莫黎城第一首富……竟然是他苏无殇的娘——苏锦璃?!   这怎么可能呢?   锦璃在南宫谨的房里看过谕令,顿时欢喜地扬起唇角。   她当即把谕令,拿给抽抽噎噎的淳于缦。   “南宫夫人,别难过了,没人和你抢夫君。你看,龚姣儿被赐婚给莫黎城的第一首富的儿子呢!”   “真的吗?”小丫头抽抽噎噎,不可置信地看向金黄的锦缎。   南宫谨也不禁好奇地凑过来看,“咦?娘亲,莫黎城的第一首富怎是你?”   “你曾外公是天下第一首富,而你们的娘亲我,是王氏第一顺位继承人,当然,娘亲也就是天下第一首富,自然也是莫黎城的第一首富了。”   南宫谨明白过来,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这回无殇恐怕要抓狂了!”   锦璃也忍不住笑,“这是无殇自己求的,他怎好和自己生气?”   锦璃安慰了淳于缦一阵,这就入了无殇的房间。   那可怜的谕令,竟被小家伙拿剪刀,剪得粉碎,丢在地上,又被小黑豹撕扯着玩。   无殇一见娘亲,忍不住怒嚷道,“娘亲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第一首富?”   锦璃无辜地叹了口气,“娘亲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娘亲可不敢骗你。”   小家伙瞪着红若宝石的血眸,仍是不信。   “哼!总之,我不要和姣儿订婚。”   “谕令即下,没有收回的道理,当然,娘亲也没有催促你的意思,等到百年后再订婚也不迟。”   锦璃说着,捧住儿子的小脸儿,温柔亲了亲。   “娘亲有事要离开几日,你要乖乖听师祖的话,再不可与今日一样到处乱跑。”   无殇虽是生龚姣儿的气,却恩怨分明。   小家伙神情顿时变得凝重,“那龚家呢?万一太后再派人来……”   “你放心,娘亲离开之前,会派称谓保护他们的。师祖也会每日过去瞧瞧动静。”   锦璃环看了眼玩具的满布的房间,到底是未多苛责。   “殇儿,尽量把玩具收拾整洁,不染,小黑豹会染病的。”   无殇瞧着他的小豹子微怔,这就应下,开始收拾玩具,“是!娘亲放心,我一会儿就收拾干净。”   锦璃没有惊动其他人,拿了大药箱,把药分为两类。   益于调补的,派人送到穿上给南宫恪,其他的,她则自己全部带上。   久未骑马的她,乘日行千里的快马,直奔京城方向。   *   七天后。   洛清绝带军队,行至一处密林,于马背上,回头看了眼散乱的队伍,一挥披风,翻身下马,命军队暂停下来。   白天赶路,阳光刺目,稍不留神,便刺到皮肤。   士兵们不似莫黎城的士兵般,受过白日出行的训练。   因此,愈近正午,行进速度愈来愈额迟缓,越是昏沉地脚步虚浮。   洛清绝走到树荫的暗影里,看了看地图,下令暂歇息两个时辰。   此处,距离血族京城只剩得百里,若如此急迫地回宫复命,精神倦怠,必惹太后厌恶。   将士们得令,把帐篷搭在树林间,又分派人手,去寻猎物取血解乏。   吸血鬼士兵们忙碌飞快,不过片刻,便都钻进帐内避阳,而载着四个小棺材的马车,就停放在了营帐的中央位置。   洛清绝刚躺进营帐内的黑棺内,便有士兵在帐外通报。   “将军,一位满身药香的人类女子求见将军,她自称是莫黎城的神医,能医治洛丞相的重病。”   “是她?”   洛清绝嗅到那股夹杂药香的甜蜜之气,头脑赫然一阵,忽一下冲开棺盖,从帐内飞奔出来。   俊朗的星眸,灿亮地闪烁着红光,惊喜而急迫地抓住士兵的双肩。   “她在哪儿呢?”   士兵忙指向那女子。   碧树参天的深林内,一个白衣胜雪的倩影,徐徐行来。   她身后,忠诚地跟着一匹雄俊的黑马,那缰绳散散垂在颀长的马鬃上,仿佛深林内的黑精灵般,反衬得那白衣女子,身形愈加纤瘦婀娜。   那一身若雪的白裙,丝带裙摆被山风撩动,步履间,似翻滚着千层雪。   身姿纤柔细致,愈加出尘脱俗,艳若神妃。   洛清绝不由自主,快步迎过去。   士兵们皆是好奇地也望着她,被她的气息吸引,视线也被生生拢住,皆是忘了眨眼睛。   这女子一身贵雅清新的气韵,似一朵洁净的荷,不染尘埃,这美,这静,震慑人心,令人见之忘俗,不敢亵渎。   洛清绝笑着开口,“千恨神医怎么来了?”   锦璃从容颔首行礼,“千恨参见将军。”   “快免礼,神医快请帐内坐。”   洛清绝说着,见周遭一众士兵都木然瞧着她,不禁气恼呵斥,“都回营里歇息!”   士兵们揶揄地嘘声乱叫,都返回营帐内。   锦璃随他入了将军大帐,双足踩上柔软的灰色地毯,便无法再向前。   她环看帐内的摆设,不禁哑然失笑。   洛清绝尴尬地一叹,忙搬了挡在她身前的棺盖,放回黑棺上,“让千恨姑娘见笑了,刚才本将军起得太急……”   “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锦璃此来,也是想利用他入京,心里难免存着几分愧疚。   她若与御蓝斯同时入京,势必会引太后怀疑。   为确保假尸和洛清绝身上的毒药用得恰到好处,且护得朝堂安稳,她必须从这边入手,为御蓝斯铺开一条路。   而且,说不定,她还能得机会救出御穹与御风。   帐内,没有椅子,只有一口黑棺,一条地毯,还有两个软垫,一张矮桌。   见他摆手一个请的姿势,锦璃便只得在矮桌旁的软垫上优雅盘膝坐下。   洛清绝瞧着她的一举一动,越是移不开视线。   她风尘仆仆,已然疲   惫不堪,却一举一动还是舞蹈般秀雅绝伦,此等女子,世间罕见。   “千恨,我父亲的病,真的能治好?”   “千恨研看过医书,洛丞相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虽医治起来麻烦,却并非不能医,只是有几味稀缺的药在血族买不到,还请将军派人前往大齐采买。”   说着,她当即从袖中取出早就写好的药单。   “这些药,越多越好,千恨担心,恐怕其他官员也有中此毒的。”   洛清绝接过药单,一双眼睛却始终凝于她身上。   锦璃被他看得不自然,不禁怀疑自己的易容面具没贴好。   她忙摸了摸脸颊,确定边缘贴合整齐,才问,“将军,可是千恨的妆容有何不妥之处?”   洛清绝忙转开视线,专注地看药单。   白纸上,一笔一划比画更好看。   “本将军只是……见千恨姑娘似又比前几日清瘦了!姑娘千里迢迢赶来,辛苦了。”   锦璃淡然笑了笑,“千恨如此颠沛流离,习惯了。人类胖瘦,与吸血鬼一样,也与饮食有关,千恨没几日便又胖回来的。”   洛清绝却还有一事耿耿于怀。   “在王宫里,本将军的审问……对千恨姑娘过分了。本将军奉命行事,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姑娘见谅。”   “将军放心,千恨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千恨没有想到……”   “没想到什么?”   锦璃垂下眼帘,口气也不由清寒,“没想到,将军铮铮铁骨,会对太后如此唯命是从。千恨听说,太后软禁皇上和翱王,妄想扶溟王殿下登上皇位……”   洛清绝脸色骤变,“千恨姑娘!”   锦璃被他震怒地呵止震惊,忙住了口。   “本将军如此,也是为姑娘好,姑娘身为人类,还要不要置喙血族朝堂的事。你且在这里歇息片刻,本将军命人去采买药材,给姑娘准备食物。”   锦璃识趣地未再提刚才的事,“多谢将军。”   目送洛清绝出去,锦璃不禁暗呼一口气。   看样子,他是不可能背叛太后,若请他相助混入皇宫,也不可能,还得另想法子。   锦璃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古旧的地图,铺在桌面上。   这是她从血族宫廷史册上剪下来的,是一张皇宫的地下密道图。   上面画得清楚,密道的其中一个入口,便是在丞相官邸的后花园。   第二个,在血族皇宫的后花园——千年橡木林深处。   她上次救胡雅儿,海冉,发现悦蓉贵妃的死亡之谜,离开那橡木屋,正是被轩辕颐从那个出口带走的。   令有其他几个入口,都是建在城郊。   不过,城郊的,大都已封堵多年,也常有护卫巡逻。   唯一方便进入的,便是丞相府后花园那个。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丞相府邸,曾经是一座古庙,那入口正在古庙后院的井底。   只是现在……不知那里是否还有一口井。   *   江面上,精致的大船,尚在前行,距离京城还有八百里。   御蓝斯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七成。   顾及锦璃的叮嘱,他再没冒然拆卸铁板,练功却从未懈怠过。   日暮黄昏,江面上澄明的水,被夕阳染红,似涌动的血,绮艳地色彩,直延伸入天边去。   他紫红的身影,坐在穿透轮椅上,溶于这副夕阳图,愈加孤绝凄清。   青丹端着药丸和水过来,催促道,“殿下,该服药了。”   锦璃若在身边,他是执意不服的,非要逗得她一阵嗔怒唠叨,才肯服药。   这会儿,却乖乖地无半句言语,拿了药丸放进口中,接过青丹递上的水,利落地吞服干净。   “殿下不要在这里吹冷风,娘娘若知道,定会生气的。”   御蓝斯自嘲摇头一笑,“她哪有什么心思生气,这会儿她正在丞相府呢!”   青丹愕然微怔,忙道,“娘娘入丞相府,恐怕都是为了相助殿下,若丞相得娘娘相救,殿下在朝堂上,不至于孤立无援。”   “本王一时疏忽,差点害死她,她为何还要做这种傻事呢?”   “殿下与娘娘是夫妻!”   “夫妻不该是这样做的。本王记得,本王与舞仙做夫妻时,对舞仙无微不至,而锦璃与本王在一起,似乎……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青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殿下,娘娘并不觉得苦,娘娘对殿下至死不渝。”   御蓝斯摇头自嘲,“本王如今,倒越是不配当她的夫君了……再过几日,便是甄选皇后,本王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送她这份礼物,她竟也视而不见,忙不迭地只跑去送死,连阻止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若丞相府的洛清露,认出她的身   份,定会杀了她。   *   丞相府的膳厅内,气氛异常微妙。   锦璃与洛家上下围桌而坐,不禁想起从前在宁安王府的情景。   洛丞相的妻妾共有十三位,尚存的有九位,皆是如花似玉,与一般人类二八年华的女子无异。   二十几位子女,单独摆了两桌。   洛清绝是长子,洛清露为次女,其他的子女亦是个个相貌秀雅,大都像极了洛丞相。   锦璃作为救命贵客,坐在洛丞相的左手边第一位。   她好奇地悄然对比着几位夫人的容貌,判断哪些孩子是哪位夫人的骨肉……却是有几个难以对号入座。   洛清绝带了那几口小棺材入宫复命,洛清露也并不在其中。   锦璃听得几位侍妾议论,才知,洛清露昨日就被太后接入宫里,与其他二十位待选秀女,正接受皇后大选的初试甄选。   锦璃品尝着自己的三菜一汤,默然听着,始终未曾言语。   洛丞相胃口似乎并不好,喝了两盅血,便站起身来。   他身着褐色锦袍的身型,亦是老态龙钟,脊背弯着。   几个侍妾在他起身之际,忙都恭敬地跟着站起身来。   锦璃一扫桌面上几张妆容各异的脸,匆匆也忙起身,却看得出,十三,十二,十一等几位夫人,脸上皆是有几分不耐烦与厌恶。   洛丞和蔼说道,“千恨神医,你慢用,本丞先去书房。”   锦璃忙关切地问道,“丞相可是身体哪里感觉不适。”   “神医别担心,本丞只是担心长子清绝此次入宫不顺。”   “丞相且放宽心,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姑娘不懂朝堂惊险,而今日的太后,也不再是从前看似仁慈的太后……”洛丞相摇头叹息着,就走向膳厅门口。   丞相夫人忙道,“老爷,让人搀着吧!”   “不必!我还没老得走不动呢!”   那褐色的身影不见了,几个侍妾皆是呼出一口气。   有人忍不住问,“千恨神医,我们家老爷的病还有的救吧?”   “可能根治?”   “那容貌……能恢复成黑发吧?”   “如今长了皱纹,是越发不能入眼了。”   锦璃哭笑不得,这几位夫人的口气,似乎并不是担心,而是忙于准备弃了老态龙钟的丞相而去。   丞相夫人,忍不住拍桌子,“听听你们这些话,不怕人家神医笑话!平日里妖精似地,巴不得勾引了老爷去,这会儿怎都厌恶?”   锦璃忙道,“几位夫人放心,千恨有信心根治丞相,只是药材尚未凑齐,而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需要时间调养。”   丞相夫人忙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神医莫紧张,她们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你且专心救治即可。”   “是!”锦璃暗叹一句,丞相有这么好的原配夫人,怎还娶那些女子呢?   想着想着,不禁就想到前世妻妾成群的康恒……不免又是一阵凄清长叹。   几个侍妾听得她的叹息,心头却沉了几分,各自开始敲打算盘。   *   御书房内,太后一身火焰立领凤袍,额上华胜,金光闪耀,似垂坠的一排倒刺,衬得眉目妖冶无双,肌肤冰白如玉。   她威严地缓步走下台阶,在四口小棺材前站定脚步,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冲击得她猛然反胃。   从前绝美的娃儿,此刻只剩得四个半腐的烂尸。   她怀疑地冷眯凤眸,蹲下来,手伸进棺材内,尸体的面容已经干枯腐败,分辨不清原本的容貌,她便摆弄着小衣袍,仔细检查。   洛清绝见她这般不甘心的样子,不禁忌惮地后退了两步。   他犹记得在麓山猎场时,她一手抱着苏无殇,一手牵着南宫谨,慈爱和善地迎接众人的跪拜与请安。   死者为大,纵然是四个孩子,却也是她的亲曾孙与曾孙女,她何至于如此……严苛恶毒?!   “太后,这尸体……有什么不妥吗?”   “哼哼,不只是不妥,是非常的不妥!”   她那狭长的眼尾,霎时冷扬起来,尖利地鬼爪,瞬间扯住洛清绝的胸襟,亲自将他拖到棺材前。   “你告诉哀家,哪是南宫谨,哪是苏无殇,哪是琴儿,哪是瑟儿?”   洛清绝被尸体的恶臭冲击,一时没忍住,当即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他按住心口,却还是忙回答,“回太后,较大的是谨世子,较小的是无殇世子,两个最年幼的是琴瑟两位郡主。”   “哀家是要看他们的容貌来确定真伪,可不是看四个腐尸!”   太后弯腰,扯住他的发髻,将洛清绝健硕的身躯拖起来,又将他按在棺材上。   “哀家本是器重你,没想到,竟是选   了个废物!”   “末将不知何罪之有,惹太后如此震怒?!”   莲央勃然大怒,“哀家收到御蔷的信,听说你未入宫门,舞仙的尸体就被算计,弄得灰飞烟灭!还有这尸体……你明明知道哀家素来讲求完美,就不知用冰块或药材处置一下吗?”   “……末将该死,末将倏忽。”   莲央愤然将他提到了殿中央去,“你不只是倏忽这么简单,哀家让你杀了那神医千恨,你倒是好,一番审问,为何没杀了她,反而将她带入京城?”   “太后息怒,臣的父亲得了重病,臣离开时,父亲尚且头发全黑,如今却苍老如人类老者,臣不得已,请神医前来医治。”   莲央微扬头,冷眯凤眸,却不禁诧异于他的孝顺。   这等孝顺她也不是第一次见,权势面前,亲情爱情很快……便一文不值了。   连御蓝斯都能被她的铁血手段驯服,这洛清绝,也不在话下。   “不瞒你,是哀家给丞相下了毒。”   “太后……”洛清绝不可置信地抬头,“家父对朝廷忠心耿耿,太后为何如此对他?”   “他效忠的是皇上,不是哀家。”   洛清绝大惊失色,脸上愈加苍冷暗灰,“难道皇上重病……果真是假的……”   莲央没有就此辩解,也不耐烦多言。   她转身上了台阶,在龙椅上霸气四射地坐下,冷声说道,“哀家要册封你妹妹为溟儿的皇后,将来,册封你为异姓王,哀家需要绝对尽忠之人。”   洛清绝俯首贴地,震惊地魂不附体。   “你若同意,荣华富贵,此生享用不尽。当然,你得即刻回去杀你那位千恨姑娘和你父亲,你若不同意,哀家也不勉强,等着哀家册封的,大有人在。”   ☆、第332章 王妃假死,入宫   洛清绝回到丞相府时,已是子时。   他穿过后花园,正要返回自己房里,却见一抹秀雅的白影,正在假山丛里转来转去……似在寻什么东西。   “明明是该在这里,怎会没有?难道是被假山压住了?”   这声音……是她?千恨。   她脚步细柔无声,蹑手蹑脚,反而是那不由自主地咕哝声,暴露了行踪。   他忍不住扬起唇角,清冷高大的身躯,在蜿蜒的亭廊上停住脚步漤。   这女子有魔力,看到她,便叫人莫名地惊喜。   太后的话,在脑海嗡声回响,似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来,他心痛地看着那白影,几乎站不稳。   若他没有把她带来府邸,便不会被太后发现。   她颠沛流离,她念着她的梦中人,安然无恙,济世救人,自由着,心痛着,也快乐着。   杀她,他做不到。   那白影似听到什么动静,忙趴在一处山石上,从假山怪奇的圆孔里,朝着东边观望。   洛清绝见她似在躲避什么,忙拉起披风的连衣帽,罩住头和脸,足尖轻点过亭廊外的花尖,踏过两座山石,飞鹰般,无声落在锦璃身后……   也以结界,护在两人四周,封锁了她的气息和声响。   他循着她的视线,从假山的洞孔里看出去……   十三夫人和一个男子正在假山那边的几棵低矮的樱花树下,相互撕扯着衣袍,忙不迭的欢爱着,两人激动之下,双眸血红……   看上去诡异地似一场厮杀搏斗,那情愫又似压抑了许久。   锦璃心口咚咚直跳,忽嗅到一股冰冷陈腐之气,猛然转头,正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口鼻。   她忍不住抬脚踢向身前的黑影,后膝盖被精准扣住,身体被抵在了假山上。   暧昧的姿势定住片刻,锦璃惊觉他身体的异样,大惊失色,迅速挣扎着推开他。   洛清绝尴尬退开两步,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恢复冷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送你回房。”   说完,他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她,飞身点过假山,一跃飞过几重院子,去了客房的方向。   锦璃被放在门前的廊下,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一幕。   她惊魂未定地急促喘息着,眼眸惶恐地定不下来。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女子正是十三夫人,而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三公子洛清痕。   这等偷情,定是死罪。   而洛清痕和十三夫人若发现她,也定会杀了她。   借着廊下的灯,锦璃忍不住看了眼身侧。   那连衣帽下的俊颜,竟是静冷深沉,无波无惊。   她略松一口气,顿时明白,那十三夫人和三公子已然不是第一次。   洛清绝看出她紧张,忙安慰,“刚才,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就好。”   “你不管么?你是长子……该是……”   “千恨,你是在教训本将军么?”这小女子,似乎总爱多管闲事。   锦璃想擦冷汗,袍袖按在额上,才忽然想起自己戴了易容面具。   “丞相重病至此,他若看到那一幕……恐怕病情会加重。”   洛清绝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细加解释。   “那十三夫人,本是花楼里的花魁,是清痕在外养了多时的。清痕怕丢脸,不敢娶她,那女人贪慕地位,便挑衅清痕,当了爹的女人……现在,他后悔了,她也后悔了,事情就是这样。”   锦璃不知该说什么,只“哦”了一声,尴尬地不再多言。   洛清绝给她推开房门,见她不邀请,他便恪守规矩,不迈进去半步。   “你刚才在假山林里找什么?”   “找的发簪……我的发簪不见了。”   锦璃说着,抬手指了指空了的发髻,谎言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下编造。   “那步摇簪,是那人送我的生辰礼物,我用了很多年……”   “怎会丢在那里?”   “饭后跟着八小姐和九小姐一起散步,走着走着就绕到那里面,结果发簪就找不到了。”   当然,八小姐和九小姐是被她拖着过去散步的,而那发簪是被她收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   “别去找了。”没了那步摇簪,也许,是……天意。   时间比爱情更残忍,在人没有准备时开始,在人没有准备时彻底结束。   锦璃迟疑片刻,见他眉宇间似有疲态,忍不住说道,“丞相一直很担心将军,用膳时,没吃多少,直叹今日的太后不是从前的太后,那苍老之态,令人心疼。”   这女子,为何要告诉他这些呢?   他眸光复杂地俯视着她,眼底深沉地忽冷忽热……   她这般美好善良,叫他忍不住,想带她远走高飞。   锦璃望   tang着他的眼睛,心头一颤,忙进入门槛。   “将军早点回去歇着吧!我给丞相暂用了药,可以暂控制衰老的速度。”   洛清绝在她关门之前,忙抬手抵住门板,犹豫片刻,终是说道,“千恨……你离开吧!”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为何?将军不是请我来救丞相的么?”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爹的毒,是太后下的……”   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锦璃注意到他披风下,被扯破的衣领,伸手触了一下,眸光赫然一亮。   “这是太后抓的?”   洛清绝喉结微颤,视线掠过她的唇,忙转开视线,   他强硬按下她的手,怕自己抵抗不住她的甜美做了蠢事,忙转身背转过去,朝台阶那边走了几步。   “太后不只对我动手,还要我亲手杀了你。”   “可是,若我走了,恐怕太后会杀了你,也会连累整个丞相府。”   说完,她叹了口气,关上房门,顿时心生一计。   医治丞相的药材尚未配齐,需要多等几日,药材才能运抵。   而她找遍了后花园,都没有找到直通皇宫的密道入口,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   眼下,她得想法子,先入宫去救御风和御穹。   洛清绝不敢相信,她竟这样关上了门。   “千恨,你听我说,你先离开,我会对太后解释说你逃了……这样家里会没事的。”   “千恨你开门……”   他痛苦地在外抵着门框,恳求地落下泪来。   “千恨……”   锦璃不应,当即走到梳妆台前,从一堆小瓶里取出一瓶药,心一横,便吞了下去。   这药,她从没有用过,却是拿来给耗子服过不少。   耗子服用之后,需得三日之后醒来……   却没想到,药丸入了肠胃,会拧绞地如此厉害。   喉头一阵腥甜,她抹了下唇角,无奈地摇头失笑。   她还有话没说完,看来……是来不及了。   但愿,御蓝斯能选到能相助他的皇后。   洛清绝在门外听着她的动静不对,惊得怔住。   她心跳声噗通噗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超出了一个人类心跳的该有的速度。   听得重物坠地,他惊得推开门,房内却陡然一片安静,心跳、呼吸再也寻不到,沉沉一片死寂。   他惊得冲到梳妆台前,忙抱住她,摇晃她,拍她的脸。   “千恨,你怎么了?千恨?你不要吓我……”   他忙探她的脉搏,咬破手腕,喂进她口中,却丝毫喂不进。   有人冲进来,是晚膳后与锦璃一起散步的八小姐和九小姐。   她们就住在不远处的飘花阁。   八小姐看出锦璃不对,忙上前来探她的鼻息,“哥,神医怎么了?”   “太后……让我杀了她……”   九小姐气得忍不住跺脚。   用膳时,她还感慨于这女子血液的甜美与善良,也看得出哥哥对这女子动了情。   “哥,你怎如此绝情?你杀了她,谁来救爹?”   洛清绝看着怀中的俏颜,心痛如刀绞。   “我没杀她,是她自杀的,她怕……害我们满门抄斩。”   八小姐握住锦璃的手,感觉到她的温度正在流失,不禁愈加难过,“你没有告诉太后,这神医可以医治爹吗?”   “爹的毒,就是太后下的。”   门外,洛丞无声出现,沧桑地叹了口气,“把这可怜女子的尸体交给太后吧!”   洛清绝紧抱着怀中的身躯,生怕她被夺走。   “爹,我要厚葬她,她是我的……就算她死,我也要娶她!”   洛丞无奈地摇头,“人已死,你娶她,厚葬她,能弥补什么?她如此自寻短见,便是想救我们一家,别让她枉死。”   *   翌日,莲央坐在大殿龙椅上,俯视着满殿恭顺垂着头的文武百官,一边议政,一边等候入宫来的御蓝斯、御之煌和南宫恪。   在御蓝斯三人借轻功飞进来之际,洛清绝却不懂挑时机的,就扛着一个艳红的雕花棺入了大殿。   棺材轰然落地,在金碧辉煌的殿内,激起钝重的回音。   文武百官循声看去,御蓝斯等人也不禁疑惑盯着那棺材……   莲央在龙椅上顿时勃然大怒,阴沉地俯视下去,“洛清绝,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这是太后想要的,末将……只是给太后带来而已。”   洛清绝说完,一掌打开了棺盖。   “神医千恨已经在此,太后该满意了吧?!”   棺盖飞上丹陛,横摔爆响,震耳欲聋。   莲央从龙椅   上惊跳起来,满头金翠颤颤巍巍,一身金风华服,隐隐明灭,也似不安。   她看得分明,洛清绝眼底,不是效忠,不是恭顺,而是强烈的杀气。   而棺材里的女子,一身红袍,头上戴着凤冠,妆容精致的容颜,看似只是睡着,这一身……分明是新娘的装扮。   不出她所料,洛清绝果然爱上了这女子。   可她没想到,这女子死了,他竟然也为她打扮成这个样子。   这感情已然超出她的估量。   御蓝斯就近看到那棺材里的人,不可置信身躯一晃,身体沉重坠在了地上,他两腿站不稳,踉踉跄跄冲过去,尚未来得及弯腰,就被南宫恪迅疾扣住了手肘。   “哥……那一定不是她。”   “不,不,是她……不该是这样的!”   他愤然甩开南宫恪的手,一把将洛清绝扯到面前,狂魔一般,怒声嘶吼……   “她是怎么死的?告诉本王……她是怎么死的……”   洛清绝被他癫狂的样子吓到,忙道,“昨晚,她服毒。”   “服毒?哼哼……是你给她下毒吧?”   “若是如此,我有怎会给她穿嫁衣?溟王殿下,你薄情寡义地害死自己的王妃,杀死自己的孩子,我洛清绝可做不到这般残忍!”   “混账东西,你说什么?”御之煌一脚踹开洛清绝,却反害得自己横摔在地上。   南宫恪趁着他们争吵忙着检查锦璃的身体,他探查脉搏,按住锦璃的心跳,手越是颤抖的厉害。   教授锦璃医术时,他叮嘱过她,不要轻易服用假死药。否则,一旦死过去,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若真的是假死药,不该这样冰冷,不该这样安静,她该还有呼吸,和微弱的心跳。   为什么这样安静?!   ☆、第333章 殿下,孤立无援   御蓝斯紧盯着南宫恪的举动,心中也有怀疑。   然而,南宫恪却绝望地跪瘫在红棺旁,眼望着棺中妆容浓艳娇美的女子,晶莹的泪,不其然地滚出来,整个身躯僵如冰雕,再无任何举动。   御之煌和洛清绝竟大打出手。   御之煌虽然重伤,却到底是拥有精纯之血,且年逾千岁……   洛清绝这几百岁的吸血鬼,自不是他的对手,挨了几招,就落了下风。   御蓝斯一颗心都被棺中女子扼住,忙俯身下来,手探入棺内,握住她的手,却被冰冷的体温惊吓微怔蹇。   他不甘心地暗将内力灌入她体内,内力似打入一个深渊,感觉不到丝毫回应。   “不该是这样的。”   他疯癫咕哝着,愤然将她抱出来,厌恶的拆掉她头上的凤冠,利爪扯掉她一身大红喜袍,将一身白衣的娇躯,紧拥在怀里,妄想以自己的体温,把她暖热。   单薄的身骨,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纤瘦嶙峋,触手摸到的每一处,都硌得掌心闷痛。   他已然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抱过她。   每次见她,都为躲避那些不知隐藏何处的暗人,刻意疏冷地待她。   当七王妃和八王妃复活,她离开,终究还是回来。   当孩子难产,他以为他会失去她,可她依旧死心塌地,赖在他身边。   当所有人反对他们成婚,当舞仙出现,她还是执拗陪在他身边……   他甚至认定了,此生此世,她会这样永远陪伴他走下去。   来之前,伏瀛未提醒他任何话,他以为是一帆风顺的,为什么……会这样?!   “醒来,你给本王醒来……本王不管你去了何处,马上滚回来……”   强烈的悲恸,冲击地他声音嘶哑。   怀中的女子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御之煌一掌打在洛清绝的心口,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他则担心地在御蓝斯身前跪蹲下来,手落在锦璃乌黑的发上,清冷的触感,让他手也禁不住颤抖。   “老七,她身体都凉了,一身香气也散了……她真的死了!”   “不,她还会回来的……她不会死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你闭嘴!”   深邃的鹰眸,怒瞪着御之煌,暗红如泣血,绝美的唇因过度气闷,呈现不寻常的暗紫。   “老七,她是自杀,她的毒要害人,从未失手过,更何况是害自己?!”   “不……不……”   “可能,她是累了,厌倦了这一切。她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和舞仙的过去呢?分别之前,她还在生气,你因为御蔷,没有提醒过她……她一定也厌恶了我们所有的吸血鬼。”   御蓝斯紧拥着怀中的身体,绝望仰头长啸,宽阔的胸膛里,爆发出震撼天地的绝望。   沉重的悲痛,染透了金碧檐牙,刺进殿堂的每一处角落,染进每个吸血鬼冷寂的心里……   满殿煞时寂然无声,就连莲央也不禁震惊地红了眼睛。   她忍不住怀疑地多看了那女子几眼,她又不禁怀疑,那女子是苏锦璃。   可……那面容,分明不是。   御之煌愤然一掌打在御蓝斯脸上,见他唇角沁血,顿时又懊悔地捧住他的脸,一双锐利的红眸,想要捕捉到他迷失于痛苦的心,却捕捉不到。   “老七,别忘了,你要登基称帝!别忘了,你为何要登基称帝!你这是在干什么?嗯?”   他又扯了南宫恪过来,“恪,你是清醒的吧?恪——如果你这样下去,我们就都死定了!”   朝堂之上,暗潮霎时汹涌起伏。   因红棺旁,四个男子古怪的反应,百官们皆是紧张的红了眼睛。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这神医千恨,到底何方神圣,竟惹得三位皇子与洛将军如此失控。   却是有人清楚地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千恨神医是三位皇子的救命恩人,恐怕……溟王殿下这回,与上次和苏锦璃的境况相似,又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奴婢派出去的暗人跟踪多时,说两人时常形影不离,暧昧不明。”   说话的此人,正是扶着莲央从丹陛上走下来的厉嬷嬷。   她与邓嬷嬷皆是莲央的陪嫁丫鬟,如今年逾万岁,姿容却艳若二八少女,一双眼睛已经因高深的力量呈现不寻常的暗紫色。   “还好,这祸水是死了,否则,岂不是又多第二个苏锦璃?!”   莲央说着,搭着她的手腕,从丹陛上瞬间下来,冷怒抬掌一挥……   强大的红光,耀目四射,震得御蓝斯,南宫恪,御之煌,洛清绝,都从那红棺前飞散开去,文武百官们不敢躲避,被四个高大的身躯砸到大片。   御蓝斯、南宫恪、御之煌被震得重伤复   tang发,洛清绝按住心口,滚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那尸体,却精准地落在了红棺之内。   四人相视,皆是不敢再稍动。   否则,他们将连那尸体都看不到了。   莲央却因猝然运功,心口骤然一阵钝痛,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下,喉头涌动一股刺冷的腥甜。   她狐疑地忙拿手帕捂住口鼻,轻拭一下,看到白帕上的暗红,眸光深冷一凛。   显然,中了毒,到底何时中的,凭她心细如尘,竟也无从察觉?!   一旁扶着她的厉嬷嬷担心地忙道,“太后……还是尽快回宫,让御医瞧瞧吧。”   御蓝斯挣扎着站起身来,听得那低语声,眸光深邃微黯,不动声色过去扶起南宫恪。   莲央静冷看了厉嬷嬷一眼,步履从容,直走到红棺前,俯视着棺材里的女子。   “哼哼,远看是有几分姿色,仔细瞧……倒是更美!”   莲央若有所思,视线阴沉地在御蓝斯和洛清绝之间流转两遍,威严地厉声宣告……   “此女子,便是指使舞仙刺杀哀家的真凶,哀家不管洛将军是用什么法子将其正法的,尸体在这里,他便是功不可没。即日,册封洛清绝为镇国大将军,待新帝登基,再行册封之礼。”   莲央看向礼部尚书,“礼部,新帝登基大典,筹备如何?”   礼部尚书忙站出臣列,“都准备妥当了。”   “既如此,就明日吧!”   “是!”   莲央越是觉得心口痛得厉害,再难坚持下去。   “厉嬷嬷把这女人的尸体,丢进橡树林的白骨坑当花肥。哀家要看着她的尸体,在哀家的眼皮底下腐烂才放心。”   “遵命!”   厉嬷嬷袍袖一挥,那本是横在丹陛上的棺盖,当即扣在了红棺上。   她以强大的真气拢住红棺,瞬间不见了踪影。   御蓝斯、南宫恪、御之煌等人则都被送返各自的寝宫。   三人连商讨计划的机会都没有。   *   御蓝斯一入寝殿,看到的是锦璃曾经喜欢的淡雅布置,还有内殿的梳妆台上,摆着他\锦璃、无殇和南宫谨的发饰,墙壁上悬挂着一人多高的巨幅婚礼图。   那熟悉的情景,让他心底的悲恸,愈加遏制不住。   他闭上眼睛,整个人与尘世脱离了,才看到曾经的美好。   他强撑着从轮椅上站起身来,走到画前,抬手摸到女子的脸,触手只是画纸的温度。   “璃儿……本王会去找你的!你等着,本王很快就来陪你!   你那里,一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吧……如此也好。   你再也不必担心,本王有朝一日,会和康恒与恪一样背叛你。   再也不必担心,会有另一个舞仙出来,与你争抢本王……”   寒冽从内室的横梁上飞身而下,单膝跪下,沉声说道,“殿下,颖王殿下那边不太顺利。”   他侧首,敛住满心伤痛,纵然头脑刺痛,想到几十万将士的命还悬在自己手上,瞬间恢复理智。   “怎会不顺利?”   “城外的暗道入口,都被太后封死了。”寒冽说着,担心地抬头看他一眼,“那巨石都是方方正正,正契合暗道的,不知绵延了多远,若是重新开凿,恐怕来不及。”   御蓝斯自嘲冷笑,“是本王倏忽了,那老妖婆对本王的战术了如指掌。”   他咬牙切齿地几乎站不住,双眸腥红如血,身躯终是蹲坐在了玄铁轮椅上,手摸在椅子扶手上,沉声说道,“让颖王马上撤回玉鳞江,即刻返回莫黎城。”   “殿下……”   “若不撤,明日册封大典,恐怕他们会被围杀于城外。她今日册封洛清绝为镇国将军,显然,定是早有军队给他准备好。让颖王和寒影诸将,务必退回莫黎城,若有人攻城,杀无赦!”   “殿下,我们可以劝说洛清绝……”   “洛家上下几百口人的命,洛清绝不会和我们做任何生意。”   御蓝斯忽然想到弥里和凌一,担心地问道,“怎一直没有收到弥里和凌一的消息?”   “他们三日前入了暗道探查橡木屋里的境况,就一直没有出来……”   御蓝斯大掌打在轮椅扶手上,顿时心急如焚。   御风和父皇也受制,他早该料到,弥里和凌一也逃不过这一劫。   该死的老妖婆,这是要逐个将他身边的人除掉,让他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脑海中最先闪过的还是,前一刻锦璃一身红衣,躺在红棺中的一幕。   强烈的仇火,在心底爆发,他强硬地逼迫自己保持理智。   他扣住轮椅扶手的手,骨节森冷苍白,咔咔作响。   “寒冽,增派人手,暂保护好恪和御之煌。”   “殿下是担心……”   “马上去,另外,盯着那些御医,若有人能解太后身上的毒,马上杀了。”   “是!”   *   然而,寒冽去了半个时辰,方才返回。   御蓝斯正在书房的案前看着暗道的地图,研究着从何处还有进去的可能,听到寒冽的动静,他忙布下结界,防护声音。   “何事?”   “恪皇子和之煌皇子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寒冽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   “寝宫是空的,寝宫的地上有血,显然是有打斗过,生死难测。”   御蓝斯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俊颜清白如雪,越显得红眸玛瑙般诡异闪动。   伟岸的身躯在轮椅颤抖不止,烈火终是爆发出来,轰然掀了桌案。   “你退下,本王去见那老妖婆!”   “殿下……”   “你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离开这里,把所有的暗卫全部撤走。”   寒冽无奈,也看得出,太后是有意将一切殿下身边的人一个个铲尽,若是他不走,很快……也会轮到他。   “属下遵命。”   *   太后寝宫,御医院四位医术顶尖的御医恭顺低着头,佝偻着身躯,上前挨个为莲央检查身体。   莲央躺在寝殿的美人榻上,安静,威严,警惕地瞧着四个御医的反应。   她却思前想后,还是想不透,自己到底何时中了毒。而谁,又能如此大胆地给她下毒?   昨日,她也不曾做过什么,不过是看那四个小棺材,然后训斥了洛清绝一阵,其他所见,便是几个臣子……   厉嬷嬷进来,上前,手括在她耳边说道,“都办妥了。”   莲央抬手示意她去门外守着,她这才问四位御医。   “怎么样?哀家这毒是怎么回事?”   四位御医面面相觑,左边第一位开口,“太后,卑职以银针试过,也仔细检查过太后凤体,太后康健如常,并无中毒。”   “哼哼,是么?这么说,哀家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喽?”   她手便指向第二位。   第二位忙跪下来,紧张地擦了擦冷汗。   “回太后,卑职也以各种方式查验过,太后……的确没有中毒之病症。”   第三位与第四位所禀奏,亦是大同小异。   莲央狐疑,不禁怀疑,他们是故意商量妥了才如此回禀。   凤翼纹繁复的金色袍袖一挥,四个御医同时中招,脸都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去,唇角沁血不止。   四人惶恐地忙跪趴在地上,双臂轻颤不止,自眼角交换着眼神,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半句。   “哀家吐血呈暗红,运内力,心口剧痛,这不是中毒,又是什么?”   最左边的御医忙道,“恐怕这毒只有在太后运功时发作,烦请太后尝试运功,臣可借气血涌动之际,为太后诊治。”   “混账东西,你是说,要哀家毒发,你才能有法子查验出是什么毒?”   “……”   “万一哀家再运功,便毒发身亡,你们给哀家收尸?!”   “……”   “庸医!既然无能,哀家留你们什么用?!”   御医们哑口无言。   莲央挥手一掌,四个御医顷刻间,化为满地残枝断臂。   她却又毒发,这回心口痛得愈加锥心刺骨,呕出两口血,吐在了痰盂里。   殿外,厉嬷嬷说道,“主子,溟王殿下求见。”   莲央敛住满身怒火,忙擦了唇角的血,从美人榻上起身,轻提裙裾,迈过一地血腥,出来外殿。   她深吸一口气,扶了扶高髻,满头金翠光氲雍容,千万年不曾改变。   一旋身,在凤椅上霸气四射地坐下,才沉声道,“宣!”   御蓝斯的轮椅被两个护卫抬了进来。   莲央当即便扬起唇角,温声笑道,“溟儿,你伤势未愈,该在寝宫里歇着……”   呼吸间,浓重的血腥冲入肺腑,御蓝斯双拳强硬撑着身体,从轮椅上站起身来。   “皇祖母……”   不等他话出口,莲央便起身,瞬间下了台阶,手上强一用力,将他按坐在轮椅上。   “溟儿,哀家知道,你喜欢那个女医,瞧着那模样,也似与苏锦璃有些相似,若你喜欢那般模样的,哀家再给你选如此模样的妃嫔。”   她如哄劝一个任性的孩子,戴满繁复金饰的手,捧住了御蓝斯艳若雕刻的双颊。   “明日就是登基大殿,哀家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御蓝斯强硬地打断她,“所以,皇祖母杀了恪和之煌?”   “哀家当然不会那么狠心,你父皇和   皇祖父病得太严重,想见见他们,哀家把他们送过去了。”   “皇祖母这是何意?恪和之煌身上都有重伤,他们受不了橡木屋里的侵蚀……”   莲央弯身,把他揽入怀中,温柔安抚。   “溟儿,哀家以为,你是明白哀家的苦心的!这么多年,哀家独疼你一个,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再让哀家失望。”   御蓝斯悲恸地身躯颤抖不停,她一身清冷的体温,刺得他断骨的骨缝森森刺痛,令他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此刻,她若杀他,只凭牵引,便可让他筋骨寸断,烂尸如泥。   “孙儿会听话的,还请皇祖母开恩,不要再伤害任何人。还有……恪是在那橡木屋里出生的,他对那里有阴影,皇祖母……能否把他先放出来……”   “哀家没有伤害谁,只是杀一些该杀的罪人罢了。”   “可是,恪……”   “他和御之煌活着,将来都会和你争抢皇位。哀家这是防患于未然。”   莲央松开他,又拂开他紧皱的眉,慈爱地笑了笑。   “走吧!咱们去聊点开心的事儿,去千禧殿见见你未来的皇后和妃嫔们。”   御蓝斯绝望地颓然一叹,“是。”   莲央亲自给他推着轮椅,对殿门口的厉嬷嬷说道,“去,把那几位美人儿带到千禧殿,另外,把溟儿的连心手镯拿上。”   厉嬷嬷忙欢喜应着,“是!”   御蓝斯这才忆起,连心手镯是曾戴在舞仙手上的,舞仙死掉,那连心手镯也便被她留下了。   *   千禧殿内,与御蓝斯的心境孑然相反。   深深浅浅,是喜庆的艳红,层叠的红纱低垂下来,几位宫袍粉艳怡丽的美人自红纱间徐徐穿出,似花瓣间飘飞而出的蝶。   御蓝斯一扫那几张面容,都是曾见过的。   在麓山猎场,她们的父兄带她们刻意地总在他面前行经。   莲央满意地一扫几位女子,对御蓝斯笑道,“溟儿,这是哀家先挑选过的,你瞧着哪个顺眼,今晚,就让她先给你侍寝,别没出息地总惦记着那些个死人。”   “是。”御蓝斯一扫几位女子,直接道,“不知皇祖母钟情哪位?”   莲央瞧着星眸妩媚的洛清露,暧昧笑了笑,“哀家最中意的,当然是洛清露,这丫头的心思也早就在你这里。”   “那就……依皇祖母的意思吧。”   御蓝斯从厉嬷嬷手上拿了连心手镯,转动轮椅上前,把手镯给洛清露戴在了手腕上。   却道,“洛小姐将来是要当皇后的,既然是皇祖母选定的,自是气量过人的。你应该不会介意本王选其他女子侍寝吧?”   “这……殿下……”洛清露看着手腕上松松垂着手镯,顿时欲哭无泪。   她看着面前惊艳冷魅如夜昙的男子,被他的美震慑,却也被他的绝情刺得满心悲恸。   她要的是他的帝王宠,可不是这么一个不知被多少女人戴过的烂镯子!   她抬眸看莲央,见莲央脸色微黯,只得缄口俯首。   莲央也不禁无奈,“洛清露,你先回丞相府待嫁吧!哀家这就命人送聘礼过去。”   “是!”   御蓝斯的轮椅转了方向,手伸向了最末一位,低垂着头的女子。   “今晚,就你为本王侍寝!”   女子安静地上前,帮他推着轮椅,到了莲央近前。   莲央打量着容貌秀雅,气质似水的女子,宽和笑了笑。   “溟儿眼光不错,这位是户部柳尚书的女儿……”   “孙儿认得她,柳絮儿。”   “哈哈哈……哀家竟是不知,溟儿在苏锦璃身边时,也能注意到其他女子呢!”莲央当即站起身来,笑着叮嘱道,“柳絮儿,伺候好殿下!”   “是!”   厉嬷嬷便带了其他女子退下,莲央则借口乏了,当即又回寝宫去歇息。   似刚才这一出,不过是给三岁的孩童丢了一颗糖。   御蓝斯便把这颗糖带入了寝宫。   *   柳絮儿入了殿内,就把脸上的易容面具撕下,双膝跪在了轮椅前。   御蓝斯忍痛弯腰,把她扶起来,“青丹,辛苦了!多亏得锦璃把你安排来,服侍本王。”   青丹站起身来,看到殿内悬挂的那幅成婚图,视线落在那绝美的女子身上微顿,不禁红了眼眶。   那女子的一颦一笑,似乎还活生生地在眼前。   转瞬她一眨眼,眼底的痛,被仇火取代。   “殿下,太后身边还有十多位与厉嬷嬷一般年岁的嬷嬷,个个武功高深莫测,分别掌控着后宫的御膳阁,尚宫局,地下暗道等,而厉嬷嬷掌控的是血族各处的暗人分派,她对殿下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包括殿下如何分派军队,亦是一清二楚。”   御蓝斯心底暗忖着,沉声说道,“今晚,你易容成护卫出宫。到丞相府把锦璃留在丞相府的药箱拿回来,记住,别用偷的,丞相识礼知趣,定然会全部奉还。那箱子里都是剧毒,万不可磕碰。”   青丹忙应下,“是!”   “暂去休息吧,本王命人给你准备吃的,我们还有一场恶战,必须得养精蓄锐。”   青丹担心地看他的肋部,“殿下,奴婢先给您换药吧!”   “不必,本王……已经不需要任何药。”   青丹又贴好易容面具,去了偏殿歇息。   御蓝斯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叫了宫女伺候“柳絮儿”,而他,则飞出宫墙,直奔御花园橡树林的白骨坑。   ☆、第334章 美人醒夫君暗助   像树叶堆积多年,无人清扫,厚可没靴。   因刚有人趟走过,地上有一股泥土与树叶新翻的陈腐之气,弥漫开。   宏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四处阴暗。   御蓝斯怕落下痕迹,始终以轻功前行,双脚丝毫未落地。   他循着树叶翻动的和你,不过片刻,便寻到了白骨坑的盖子矗。   林中鸟雀啁啾,风吹得树叶呼啦鸣响,极难辨清细微的动静。   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才挥开了盖子上的落叶汊。   盖子是重新设置过的,纯金打制,比以前宽大了许多。   他身上还固定这铁板,如此低的角度,腰肢压根儿弯不下。   只能从指尖弹出一缕真气,转动盖子的机关。   盖子里的齿轮层层扣合,沉重的旋动,宽大的圆形的盖子划开两片半圆,又向四周*旋开八片扇叶……   窄口宽底的坑穴里,白骨皑皑,上面横着一口刚被丢下去不久的红棺。   那棺盖在坠下去时,倾到了一侧,棺材里,女子仍似沉睡,精致的妆容,亦是艳美明媚,丝毫无死人的骇人之态。   她身上丢着红衣和凤冠,头歪到了一侧,手臂正压在身侧……   那个姿势,她一定很不舒服!   平日睡觉,她都喜欢趴在他胸膛上睡,就算侧躺,亦是枕着他的手臂……那冰冷的棺材,如何躺的舒服?!   他心痛地望着她,忍痛低下身躯,两腿伸下坑沿,正想下去把她抱上来,肩上嗖——一柄长剑落下来。   壮伟的脊背瞬间僵挺,鹰眸微侧低,警惕瞧着银亮的剑刃,不禁暗恼自己的大意。   “厉嬷嬷,我只是想把尸体带走安葬,千恨对我有救命之恩……她人已死,无法威胁到任何人,还请嬷嬷高抬贵手。”   厉嬷嬷阴沉鄙夷地俯视着他,清冷一笑。   “既然她人已死,殿下痴情不渝,她也不知了,您何必为一具尸体,忤逆拱手给你天下的太后呢?殿下还是回宫去,怜取活着的美人儿吧!”   御蓝斯死赖在坑沿上,不肯动,“嬷嬷不同意,大可以杀了本王。”   “奴婢当然无权利杀未来的血族王陛下,殿下若坚持,大可以坐在这里,奴婢就陪着殿下在这里,等到明日登基大典,太后不见了殿下,势必要来此,亲手杀了皇上和翱王,还有之煌皇子与恪皇子。”   吓他呢?威胁他呢?当他御蓝斯是被吓大的?!   “本王必须厚葬了千恨。”   厉嬷嬷再不多言,便和他僵持不下。   御蓝斯久坐不得,浑身剧痛,干脆不羁地在坑沿上歪下来,他枕着手臂,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坑下的棺材里的女子,视线描画着她娇美的脸儿,她纤细的手,她柔媚的身骨……   仿佛,她近在怀里。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她还似没有死的样子。   可她会去哪儿了呢?康恒那一世?还是恪那一世?还是去了来生……   伏瀛说,她命数已变,就算还有轮回亦是与常人无异的。   他若去寻她,该去何处寻?   恐怕就算寻到,她又与他成了陌路人。   *   树影偏斜,厉嬷嬷握剑握得手发僵,却还是俯视着御蓝斯,一动不动。   御蓝斯却躺着不动,仿佛死过去一般,林间的风,撩动他艳若丝缎的栗发,与妖艳的紫袍。   若非眼睛还睁着,还痴痴望着那女子,厉嬷嬷倒真怀疑,自己拿剑指着的是个死人。   她累得够呛,不禁左右手倒换了拿沉重的长剑。   “殿下如此对这女子,不怕王妃娘娘在天有灵会吃醋吗?”   御蓝斯只道,“本王愧对她。”   厉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实在无法将他强行拖走。   “嬷嬷……您德高望重的,何必为难本王?本王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孤立无援,只是想保护一具尸体而已。”   厉嬷嬷耐心被耗尽,“好吧!你下去,把她弄上来,但不可以靠近橡木屋,否则,休怪奴婢不客气!”   “多谢嬷嬷!”   此刻,已然暮色四起,月光透过树影,打进白骨坑里。   御蓝斯飞身落下,于黑暗中,棕眸将一切看得清楚。   他走到棺材旁,弯下腰,把她的发丝抚到一侧,指尖触到的肌肤,竟意外地……是温热的。   她……她还活着?!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服用假死药?   清楚地听到她的心跳由弱渐强,他惊得忙布下结界防护声音,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为她灌入一股真气,迅速帮她打通经脉。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思忖着该如何从万岁的厉嬷嬷的眼皮底下,带锦璃安然逃离。   不对,锦璃假死……目标就是这   tang里。   若他强硬将她带走,这小女子的一番心血白费,恐怕这辈子都要恨死他。   也罢,这个功劳他送给她。   厉嬷嬷在上面等得心急,“殿下,天黑了,奴婢还要服侍太后娘娘用膳,你快把尸体带上来。”   御蓝斯抬头看了眼,见她在坑上环顾四周,忙将棺材推进了一旁的黑影里。   “棺材和尸体都不见了,嬷嬷。”他不羁地扯着嗓子大嚷,“会不会是这里冤魂太多,闹鬼?”   “不可能!殿下休得胡言乱语!”   厉嬷嬷在上面趴在坑沿上,垂下头往下看。   棺材在,那女子也在。   只是,靠在坑墙处的棺材里,那白衣女子竟然——在动?!   咻——那身体诈尸般地猛然坐了起来,修长的腿蹬了两下,纤细的手,倏然,有力地攀住了棺材边沿……   可是,她听不到她的心跳和呼吸。   难道,真的是在闹鬼?!   厉嬷嬷惊疑失色,却发现,御蓝斯不见了踪影。   她半个身体垂下坑沿,垂着脑袋四处看。   当发现,御蓝斯就隐藏在自己的头后方时,已然来不及……   御蓝斯掌中凝聚的真气,瞬间打在她的脖颈上,当即,血腥飞溅……身首异处!   锦璃吃力地爬出棺材,因为躺了太久,身体摇摇晃晃站不稳。   突然重物坠下,白骨哗啦作响,她吓得忍不住惊呼。   借着骨坑上方打下的月光,她看清四周尽是白骨,还有尸体,不禁毛骨悚然,却在尖叫之前,就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就知道,太后一定会把尸体丢在这里!   亏得她从前认定这坑是皇后挖成的……这些个吸血鬼,当真是造孽。   “恐怕从前御蓝斯和舞仙吸了人血,也把尸体丢在这里面吧!”   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咕哝,御蓝斯身躯僵在了半空。   苏锦璃,果然还是恨着他,铭心刻骨地恨着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毫无距离的爱着他。   锦璃忙碌着寻找千年橡木屋的门,却全然没有发现,这坑穴里,还有第二个活着的人。   她本能地拿了一根白骨,就在木墙上用力地敲打。   “父皇?翱王?父皇……我来救你们了,如果你们还活着,给我相应一声!”   御蓝斯悬在半空里,看着她呼吸鲜活,心跳稳健,举止灵敏,气血沸腾……   幸亏他在来时就封锁了周身所有的牵引,否则,太后恐怕早就赶来。   锦璃又是敲打,又是摩挲机关,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御蓝斯心却痛得锥心刺骨。   她为了帮他,为了救他的父皇和祖父,竟如此不畏生死,以这种方式混入这白骨成堆的死人堆里。   分别之前,她分明还在生他的气,还在恨他。   俯视着那纤瘦单薄的身子,他忽然无颜面对她,却又忍不住恨她,竟用这种该死的毒计!   担心太后感觉到厉嬷嬷突然身亡的牵引,他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见着她手竟摩挲了半天,也摩挲不到机关,他不禁又在心底暗咒一声笨,迅速弹出一缕真气,无声缠住机关,轻轻一拧。   锦璃听得机关的锁链正在开启,紧张地忙贴在门板处,听着动静。   然而,她却不禁奇怪,刚才,她只摸到门板,压根儿不清楚机关在何处。   这里都是白骨,谁能帮她?!   思及此,她就不敢再胡思乱想。   御蓝斯敏锐听到远处的奔跑声,忙扯住厉嬷嬷的尸体,飞身上了白骨坑,随手拿树枝,把坑口遮上。   橡木屋门,恰巧打开,里面夜明珠的光芒瞬间打出来……   锦璃被刺得双眼生疼,忙扶住门边抬手遮挡。   眼睛渐渐适应了强光,却发现,里面竟然停放了六个黑棺,棺盖四角都被钉了手指粗的钢钉。   难怪她砸了半天也无人应,这橡木屋造的本就厚重,黑棺更是半点声响不透。   凭她赤手空拳,可弄不开棺盖。   她忙走到门外,寻找可用的东西,却发现,白骨堆上,正立了一柄长剑。   长剑反射了夜明珠的光,锋芒耀目。   看那样子,似乎还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呢!   她忙爬上白骨堆,取了长剑下来,又忙不迭地冲进橡木屋里,两手托着长剑,就到第一个黑棺前,重重砍向棺材一角。   要想启开棺盖子,凭她这点本事,自是不易,她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把棺盖被钉住的四角断开,如此,棺盖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了……   *   而橡树林外,御蓝斯周身光氲一散,一身血腥陈腐之气,祛除干净。   鹅卵石路上,传来护   卫整齐的奔跑声,和铠甲的撞击声。   他忙飞身到另一个方向,佯装脚步匆忙地迎过去,就见领首而来的,正是莲央与五十名护卫。   “皇祖母……”   “溟儿,你怎在这里?”莲央见他步履吃力,忙上前两步扶住他的手臂,“你行动不便,乱跑什么?”   御蓝斯笃定,她此刻的牵引已经有失精准,忙恭谨俯首说道。   “孙儿用膳之后,散步走走,忽然听到厉嬷嬷的惨叫声,从牡丹园那边传来,正想过去看看。”   “牡丹园?”莲央狐疑看了眼他来的方向,“你去那边做什么了?”   “孙儿之前去了御膳房,刚才想起,想去橡树林瞧瞧尸体。”   “那女医的尸体?”   “她对孙儿到底是有救命之恩,不过,孙儿只是想看过两眼就回来,不敢忤逆皇祖母。”   “哼哼……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哀家不是给你一个柳絮儿了吗?”   莲央忙带护卫朝着牡丹园那边走,不忘唤他到近前,“以后,这种蠢事不要再做,跟哀家去看厉嬷嬷。”   御蓝斯忙应着,“是,皇祖母!”   护卫们行动诡速,很快就循着血腥气,在牡丹园的花丛里,寻到了厉嬷嬷的尸体。   莲央眼尖着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身首异处,顿时勃然大怒。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心口又闷堵剧痛。   “封锁皇宫,查出凶手,杀无赦!”   “遵命!”   御蓝斯不动声色,内敛恭顺地低着头,忙从旁道,“皇祖母,您脸色不好,孙儿扶您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让他们去做吧。”   莲央一手按住心口,一手便搭住了他伸来的手,“也好。哀家的确有些累。”---题外话---亲爱滴们,求月票,求收藏O(∩_∩)O哈!   ☆、第335章 殿下打翻一缸醋   为防再被怀疑,御蓝斯亲自送莲央返回太后寝宫,从台阶上下来,就朝着寝宫的方向踱着步子走。   一路上,护卫们来回奔忙,忙着搜宫,见了他皆是恭谨行礼,一如从前。   御蓝斯却清楚地注意到,往来的,都是生面孔。   从前父皇那些亲随,一个不见旄。   却是有些宫女还是面熟的,却个个胆小如鼠,力量微薄。   再这样下去,锦璃在白骨坑失踪的事儿,势必会暴露,他必须尽快赶过去。   父皇和皇祖父是中毒才受制,那毒也不知是否能解……   他忧心忡忡,在宫道的无人处,纵身跃上宫墙,瞬间不见了踪影阌。   *   正要返回橡树林之际,却见御医院里的两位御医,带着护卫抬着四个小棺材,押着洛清绝,朝太后寝宫那边去。   那四口精致的雕花小棺,是他安排来装四个孩子的假尸的。   看这样子,太后已然怀疑,她体内的毒,与这假尸和洛清绝有关。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除掉这两个多事的御医。   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往这边走,才飞身落下,径直迎过去。   两位御医见是他,惶恐地只想把四个小棺材藏起来……   因为他们刚刚查出,那小尸体都是用顶尖的法子与石骨伪造的,看上去腐败已久,恶臭熏天,实则,那恶臭正是一种熏香。   这熏香无毒,纯银探查,也不会变化,可怪就怪在它这点诡异。   而洛清绝身上的气息,无色无味,也非毒。   却与那假尸上的熏香融合,就形成强而猛烈的剧毒。   洛清绝因为与那位神医千恨长时间相处,早就嗅了解药,所以他没有中毒。   而太后却中毒严重。   显而易见,指使神医千恨布下这剧毒的,正是眼前保护自己子嗣的——御蓝斯!   在护卫们跪下去之后,御蓝斯威冷地一眼俯视,就看到队伍后面的两个护卫拖着的——洛清绝,头低垂着,不省人事。   “你们本事不小,千恨花费半月时间研制出来的毒,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两个御医抬头,正要开口说话,御蓝斯就突然袭来……   顷刻间,紫影如魅,脖颈被折断的声音,咔咔爆响,令人毛骨悚然。   洛清绝和四个小棺材……被摔在了地上。   *   橡木屋里,锦璃吃力地砍开六个黑棺的盖子,看到了棺内的御之煌,南宫恪,弥里,凌一,御穹和御风。   她已然累极,饿极,倦极,但见六人的样子,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差点晕厥过去。   御之煌和南宫恪还好些,只是双腿刚痊愈的部位,又被打断。   脸色苍白地暗青,仿佛死过去多时。   锦璃摸到头上一枚小银簪,刺了他们的人中穴,把他们刺醒过来,所幸,他们没有中毒。   “恪?是我,锦璃……”   南宫恪眯了下眼睛,无半分反应,仿佛那一点反应,已经耗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御之煌却是连眼睛也没张开,只念出两个字,“丝丝……”   锦璃担心地握了下他的手,却发现,他手臂竟然也是软的,骨头被强大的内力生生震碎了。   “可恶,到底是谁下的手?我定杀了那畜牲!”   御之煌却还是睁不开眼睛,声音也愈加微弱,“厉嬷嬷……老妖婆……”   “之煌,你撑着点,我去找血救你!”   “丝丝……我痛……丝丝……别离开我!丝丝……”   锦璃无奈地轻抚他的发,“我不走,我想法子救你们!你等我一会儿,我一定把你们救出去!”   她忙又查看弥里和凌一的状况,他们的皮肤已经干枯起了褶子,鬓边出了银丝。   记忆中两个绝美的男子,皆是风华绝代的,他们力量高强,她从未见他们如此狼狈过。   显然,他们与丞相中了相同的毒,此毒发作,身体会渐渐衰败而死,用难复活。   而御穹和御风,头发全白,容颜枯槁,双手指甲纤长狰狞,似是人类衰老之人。   锦璃没有咬破自己的手腕救他们,凭她这一身瘦丁丁的身骨,也不可能一次救下六个人,更不可能将他们扛出这里。   她得去抓几个吸血鬼来,先让他们苏醒,恢复力气,再想法子通知御蓝斯。   她走到橡木屋外的白骨堆旁,仰头向上看了看,不禁懊悔自己的轻功不济。   但奇怪的是,那洞口上,怎么是当了树枝,而没有关上盖子呢?   正在她疑惑之际,连那树枝……竟也移到了一边去。   砰——落下来一个金色铠甲的男子,正滚到她脚边。   本是晕厥的男子,被这一摔,反而咳出两口气,被   tang摔醒过来。   锦璃忙把他拖到身边,本想用他的血先救醒弥里和凌一,身躯翻转过来,却见竟然是——洛清绝!   他一睁眼,一张熟悉的俏颜落在眼中。   这脸儿是他朝思暮想的,这妆容是在把她抱入棺材之前,他亲手为她画好的。   她吐息如兰,心跳平稳,如此背光,发丝如缎,一身雪白的衣袍,清莹透着净雅绝美的光氲,惊艳如仙。   他忍不住伸出手,触摸她的脸……   锦璃忙握住他的手,不准他乱碰。   确定他没有中毒,没有任何异样,方才松了一口气。   “千恨……千恨……我一定是死了……”他惶惑唤着她的名字,渴望地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她跑了。   “傻瓜!你还活着呢!”   “可我为何能见到你?”   锦璃哭笑不得,盘算着,如何让他帮忙去抓几个吸血鬼。   “我为了来这里救皇上和翱王,服用了假死药。”   “你救皇上?用了假死药?”   洛清绝脑子里,仿佛投了一枚惊天雷,霎时空白,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百思不解,为何这人类女子,要为救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血族王,而……冒险假死?   “你喜欢皇上?”   “你想什么呢?我救皇上,当然是为臣民,为血族!”   “真是心怀天下的好姑娘!”洛清绝听到自己的傻话,彻底清醒过来。“你说……救皇上?来这里救皇上?我可以帮你呀?为何你要假死?你知不知道我……”   “太后要你杀我,你若帮我,会害你全家被杀的!”   锦璃无心与他多辩解,她却绞尽脑汁,如何也想不通,太后为何把他丢下来?!   这男子看她的眼神异样,难道,他是因为喜欢她,忤逆太后?   把他扶着站起来之际,她才注意到,他颈侧有大片青黑,似被重物敲击过,所幸,正在减淡。   对方重击他的后颈,是为何呢?   “洛清绝,你是犯了什么错?怎被丢在了这里?”   洛清绝却懵然微怔,完全听不懂她的问题。   是呀,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前一刻,他正要出宫,回家用晚膳。   却到了宫门口,一位御医就上前来问他,最近可曾感觉身体不适,然后,他后颈一痛,便不省人事。   惶惑环顾四周,他看到一堆白骨,还有他亲手准备的红棺,以及一片强光迸射的……橡木屋。   隔着一堵墙,一边是地狱,一边似仙堂……   但是,仙堂里,停放了六个黑棺。   该死的!不!这里是直通着橡木屋的白骨坑!   洛清绝明白过来,顿时如坠冰库,浑身僵冷。   砰——砰——砰——砰——砰——砰——   接着便又有六个重物坠下来,那正是两位御医与四个护卫。   紧接着,一抹俊雅冷酷的紫袍身影,如妖似仙凌空而下,眸光精准地落在锦璃雪白的倩影上。   锦璃一见他,旋即便避开了他的眼神,也松开了搀扶在洛清绝手臂上的手,格外地……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御蓝斯落在白骨堆上,那一身清傲,愈加邪魅慑人。   他不多言,直接冷声命令洛清绝,“过来,把这些尸体弄去橡木屋的棺材里。”   洛清绝本不想帮忙,见锦璃不声不响地过去,才忙上前相助。   “千恨,你让开,我来。”   “哦!”   锦璃尴尬地忙让到一边去,感觉到某人深冷的视线,她脚步一踉跄,就差点跌倒。   洛清绝扶了她一把,行动如风地,呼——就抓着两个尸体,入了橡木屋。   可惜,他没能在美人面前大显神威,一进橡木屋,一身吸血鬼之力,当即被吸纳殆尽,他整个人被绊到了似地,当即摔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   御蓝斯瞧着他那样子,无声冷笑,走到锦璃身边,朝着橡木屋内冷声提醒。   “洛将军,救了皇上和翱王,以及两位护法,两位皇子,你助纣为虐的死罪,本王就不追究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大纸包给锦璃。   “吃吧。”   锦璃接过纸包,始终低垂着眼帘。   纸包是热的,辨不出是他的体温,还是食物本身就是热的。   一股香浓的烤鸡味,在陈腐的血腥之气中弥漫开,嗅起来有点怪。   她饿极了,倒也不觉得别扭,忍不住问,“这是哪儿来的?”   “膳房里拿来的。”   “偷的吧?”   “没你会偷,本王偷得是烤鸡,你偷得……却是人心。”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洛清绝。   锦璃却   未敢再看洛清绝,默然暗叹一声。这吸血鬼好毒的怨气!   御蓝斯却不想放过她。   “洛清绝扛着红棺,把你打扮成新娘子,擅闯大殿。瞧那样子,就算你死,他也会娶你!千恨姑娘,你给他下了什么蛊?”   锦璃悚然看他一眼,哑然半晌。   她在白骨堆上坐下来,就逃避地大口大口啃着鸡腿,狼吞虎咽。   “苏锦璃,有人为你痴情至此,你不想说点感想?”   “多谢溟王殿下相告。小女子对洛将军的一番痴情都明白了,不过,殿下要何时迎娶皇后娘娘呀?”   “本王正在考虑。”   “还用得着考虑?定是为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吧!”   他异常邪恶地看她一眼,说道,“本王是要娶洛清露,今晚,还选了个女子……侍寝。”   “咳咳咳……”某小女子生生被鸡肉噎住。   御蓝斯忙给她拍背,瞧着她这样子,不禁又懊恼开得玩笑太重。   “本王人不是在你面前么?你急什么?”   锦璃总算完全咽下了鸡肉,胃里却莫名堵得难受。   她抿了抿唇儿,盯着手上的鸡肉,却顿时没了胃口。   “你怎没带喝得来?”话语出口,口气也不由得气急败坏。   “带了。”   “哪儿呢?”   御蓝斯看了眼橡木屋的方向,趁着洛清绝入了橡木屋里面,他忙咬住自己的手腕,猛吸一口血,霸道吻上她的唇,喂入她口中……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拥紧他,吸尽了他口中的血,力量顿时恢复过来,主动而热情地回应他。   “璃儿……”他低哑地喘息不定,身上的伤剧痛,而眼下,也不是亲热的时候。   “坏人!”她满手油腻,都不客气地染到他的锦袍上,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我不在,你又没有乖乖地吃晚膳?”   “你这样胡闹,我怎么有心情吃?本是来陪你死的,谁想到,你死不干净,竟又活了。”   “所以,殿下竟比洛清绝更痴情呢!”她甜蜜地咬住一块鸡肉,喂到他唇边,口齿不清地咕哝,“看在我也想念殿下的份上,殿下吃了吧!”   若非这般境况,他定然吃了鸡肉,再吃她!   但是,眼下……他忍不住气恼地,捏她的鼻子,“本王不喜欢和你这副模样亲热……离得本王远点!”   “就不,黏上你了!”她偷觑橡木屋一眼,贪恋腻在他怀里。很想告诉他,她很想很想他。   他的怒气,怨气,全都化成七彩的咕噜咕噜泡泡,散开去了。   洛清绝废了半天劲儿,把两具尸体弄进了御穹和御风的棺材里,看到他们身体的苍老之态,不禁脸色剧变。   恐怕,用不了几日,父亲也会变成这等模样。   他不敢再耽搁,忙又爬到橡木屋的门口,御蓝斯已然拖了两个尸体过来,“这两个给两位护法。”   洛清绝未再多言,只得照做,注意到他锦袍上有一抹油渍,就忍不住看了眼锦璃的方向。   御蓝斯身躯一动,就把她牢牢挡住了。   “乱瞟什么?还不干活?”   “殿下当我是苦力呢?”   “你若自己能安然离开皇宫,也可以不当。”   洛清绝气结,抓起两个尸体就走向弥里和凌一的黑棺。   当把最后两具尸体进南宫恪御之煌的棺材里时,洛清绝累得再也站不起,却是御蓝斯把他拖出橡木屋的。   锦璃吃完了烤鸡,就跟进来。   洛清绝完全被无视,不禁伤心透顶,却在屋外听到她竟那般唤御蓝斯……   “阿溟,恪和之煌皇兄都受了重伤,也中了与父皇相同的毒,我们得尽快把他们救到丞相府才可以。”   说着,她察觉到洛清绝异样的眼神,只得压低声音。   “阿溟,你认为,洛丞相此人……能信得过么?”   御蓝斯剑眉肃冷微皱,“他是信得过,但是,丞相府里人多眼杂,恐怕不能尽信。而洛清绝,也优柔寡断,举棋不定。洛清露则惦记着皇后之位,今儿还被太后下了聘礼……”   锦璃倒是不担心洛清绝,她莫名地……想到了在花园里偷情的洛清痕和十三夫人。   丞相府那片天,亦是半边瑟瑟半边红,若是太后想利用谁来扼住整个丞相府,易如反掌。   御蓝斯思前想后,已然无计可施。   “除了从那边离宫,我们也无别处可去,城外的通道出口,都被那老妖婆封死了。”   “你知道往丞相府去的路?”   “知道,小时候常出宫去玩,就是从那里出去的。”   “我看过,那里是一片假山。”   “我带你出去。”   御蓝斯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见弥里在棺内有了动静,忙上   前把他扶坐起来,灌入内力……   锦璃不在打扰他,忙出来橡木屋。   “洛将军,你在宫内,可有忠诚可靠的‘子嗣’么?”   洛清绝缓过神来,顿时明白,她是需要人手相助。   “有。”   “劳烦将军召唤他们过来,我们得从暗道入贵府,所以,一会儿还请将军在前面先行,与丞相大人提前打声招呼,免得惊扰大家安宁。”   洛清绝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上面有烤鸡的味道,正是这味道,粘在了御蓝斯身上,也让他心里酸涩,更怕再次失去她。   “千恨,你不必与我这样客气,唤我清绝吧。”   “将军,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锦璃不想再欺骗他,从他掌中抽手,侧首从耳后与锁骨下的位置,揭开了易容面具。   “一般人的易容面具,都贴在脸下,比较容易被发现。我的,贴在了耳后和衣领内,所以……”   她知道,自己真正的面容,虽然五官绝美,一直奔忙疲惫,脸色定然蜡黄。   “将军,我溟王妃苏锦璃,我与殿下相爱至深,不想拖累他,才以假死之名,易容成女医千恨。”   洛清绝惊怔俯视着她,眸光复杂,心底气恼,憎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抽离,落得千疮百孔,但是强烈的爱恋,却愈加收拾不住。   “我不信,为什么我咬你,你脑子里没有溟王,只有那个什么无情有情的?”   “将军,我会静心诀。”   他气急败坏地冷笑嘲讽,“恐怕,你也得把静心诀传授给我,否则,太后咬我的话,这一幕会被她看到。”   锦璃惭愧地低下头,“锦璃定当尽力,难为将军,为我撒谎。”   洛清绝忽然说不出话来。   “洛将军,对不起!”   “尽管你很美,但我不想看到你的脸,把千恨还给我!”   他说的咬牙切齿,双眸血红地透着阴沉的杀气。   锦璃无言,垂着头,无法照做。   她必须让这个爱上千恨的男子,清醒过来。   洛清绝气恼的从她手上夺过面具,捏住她的下颌,强硬抬起,给她仔细贴好……   两人相对,他的泪落下来,她别开了脸。   “千恨,你这样,还是我的千恨……你知道吗?我是要娶你的!”   锦璃无奈而酸楚地叹了口气,给他双膝跪下。   “还请将军原谅,锦璃不只是有夫君,还有四个孩子。”   “哼哼……哼哼……”洛清绝只是苦笑,苦笑又成了大笑,“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在一片白骨森森的背影里,厉鬼一般狰狞。   他好不容易认真的去爱一个人,却未曾开始,就已结束。   她这般美好,善良,诚恳,她想杀她,也下不了手。   锦璃默然跪着,无力抬头。   “算是本将军活该!当本将军上辈子欠你的!”洛清绝说完,飞身出了坑口。---题外话---还有一章,很快更!求收藏,求月票O(∩_∩)O~   ☆、第336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锦璃在门口僵站良久,忽听到弥里的声音。   “那傻子已经走了,你还站在那边干什么?”   她转过身来,愧疚地跪在弥里面前。   他已然恢复绝美的姿容,黑发,黑袍,俊眼修眉,玉颜如冰,朗朗如月的目光,温柔俯视着她……   锦璃跪着上前两步,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际。   “弥里,对不起,我来晚了!阌”   “傻丫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弥里大手落在她头上,如父如兄,那不该有的感情,却都藏在了这一轻触间。   她鲜活的心跳和温度,是最好的安慰,也胜过世间任何灵药。   “其实,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这样说,御蓝斯又要不开心了。”   她破涕为笑,忍不住从他腰侧侧首,正看到御蓝斯脸色铁青。   “弥里,我们时间紧迫,你能先帮我救父皇么?”   弥里揶揄戳了下锦璃的额头,“瞧,他这是要把我支开了。”   锦璃便松了弥里,帮御蓝斯一起扶着凌一出来黑棺。   凌一对锦璃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就去救御风。   不过片刻,御穹和御风也都能自行爬出棺材走动,却容颜还是苍老之态,曳地的长发白缎般,惊心动魄。   南宫恪和御之煌虽然醒了,却痛得浑身不能动。   几人小心翼翼地合力,将他们抬出来。   御之煌坐起身来,看到锦璃,就忍不住无赖撒娇起来。   “丝丝……人家好心痛,还以为你死了!来,快过来抱一下……”   锦璃忙上前,安慰地轻轻抱了抱他,便迅速松开。   御之煌顿时心花怒放,贪得无厌地嚷,“不够,不够呀……”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伸一个手指,威胁地戳在他的断手上,“皇兄,你还要抱么?”   御之煌痛得咝了口气,那可怜之态,顿时收敛了。   “老七,等我好了再削你!”   御蓝斯不羁地挑眉,“别呀!有本事你现在削我!”   御之煌斗不过他,当即就对御穹和御风告状。   “父皇,皇祖父,你们看老七,又欺负我呢!丝丝,你也得管着老七!”   瞧着他们说笑,南宫恪也不禁扬起唇角,视线终是落在锦璃脸上,瞧着她安然无恙,还是忍不住嗔怒,“我说过,不要擅自用假死药。”   锦璃却不知悔改地,与御蓝斯十指相扣。她甘愿,为这男子赴汤蹈火。   “恪,只有这个法子,我才能来这里。”   御蓝斯在她的手背上轻吻,旋即松开她,便坐下来,把自己腿上的铁板拆下来给锦璃,“这个给恪用吧。”   然后,他又把腰间地拆下来,一撕两半,给御之煌固定手臂。   御之煌却皮笑肉不笑,“老七,你甭这么假惺惺的,等我好了,还是削你!”   然后,他手臂上一阵剧痛,害得他直哆嗦。   锦璃看他们一眼,麻利地给南宫恪固定好双腿。   一行人得救,却尚未脱险。   他们有说有笑,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御穹正在环视这橡木屋里,他心爱的女子,刻下的那些悲伤的文字。   御蓝斯注意到他眼底似有绝望,忙跪行到他面前,“父皇,儿臣在宫内举步维艰,需要人手相助,明日是册封大典,也是杀太后的唯一机会……”   御穹大手慈爱落在他头上,却看着自己的手,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有如此苍老之态。   似有一日,悦蓉曾说,“若我有朝一日变老,可怎么办?”   他拥她在怀,眼中是无尽花海。“你若变老,朕就陪着你永远老去。”   她撒娇地摇头,“不要,我要你永远这般英俊美丽,会有很多年轻的女子,代我爱你的。”   “除却巫山不是云!”   看到她为他留下的溟儿与恪儿,便如看到她,可他不能自欺欺人,他终究是辜负她千年,这千年,该是以死偿还的。   “溟儿,朕身边能用,且力量高强,与太后无牵引之力的,就剩朕的两个护法,一剑与云端。朕中毒之时,担心他们被杀,放他们出宫了。”   御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玉笛给他。   “吹那首朕从前交给你的童谣,便可召唤他们。”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他们做任何危及性命之事,只是让他们去丞相府,接应父皇和皇祖父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毕竟,丞相府是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御穹虚弱地笑着摇头,清楚地感觉到,此一醒来,别沉睡之时,衰老更快。   “溟儿,他们是朕留给你的。明日登基,别辜负你皇祖母的一番安排,她终究是败给你,才不得不让你登基。民心所向,势如洪水,   tang她不敢悖逆。朕受此困,愧对列祖列宗,辱没皇族,不配为王称帝,以后,就看你的了!”   御蓝斯抬头望着他,因他眼底的绝望之色,莫名惊慌。   “父皇,璃儿有解毒之法,她会给你和皇祖父解毒的。”   “不,朕不想恢复年轻,朕答应过你母妃,陪她一起变老。”说着,他自嘲笑了笑,“只是不知,你母妃是否还记得朕。”   “父皇……她一定记得您!”锦璃跪在御蓝斯身边,担心地望着他,“母妃定也期望,您能平安康健,有子孙承欢膝下……”   “你这丫头,惯会安慰人。”御穹无奈叹了口气,“璃儿,你该明白,失去心爱之人是什么滋味儿!正如你当初执意去沙漠救溟儿,朕心意已决……你们挡不住的。”   锦璃哑口无言。   御蓝斯也无法再劝。   御风却从旁脸色铁青,已然震怒。   御穹经过他们,走到御之煌和南宫恪近前,盘膝坐下来。   御之煌忙挣扎着坐起身来,两条断臂不自然地垂着,未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这辈子,他从没有这样痛过。   “父皇,儿臣求您,不要……皇贵妃早就不要您了,您去见她做什么呢?您去陪她,只会自讨没趣。”   御穹反被他的话逗笑,开口,却是语重心长。   “之煌,朕自问,迎娶你母妃之后,不曾愧对过她,也不曾愧对过你。就算有了老七,朕还是对你最好,因为你是嫡子。有几次废储,朕都替你压下,你谋逆,夺位,一再犯错……都是你自己不肯珍惜。你可明白?”   御之煌痛哭点头,凝视着面前苍老的男子,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心被剜掉一般,痛不欲生。   “父皇……”   “你是兄长,无殇喜欢你,老七敬你,锦璃也善待你。过去的,都放下,无论如何,你要帮老七,把血族管好,莫争,莫抢,莫斗,莫想侵吞狼族与大齐,莫要欺压臣民,自明日起,你便是血族的亲王,既然喜欢逍遥自在,就封号逍遥吧!”   御之煌哑声俯首,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两条被打断的手臂,垂到了地上去。   “是父皇!”   御穹疼惜地扶起他,“好儿子,朕庆幸,当时没有糊涂的杀你!否则,朕今日定懊悔致死。”   他轻轻地抱了他片刻,便握住南宫恪的手。   南宫恪看着他,不赞成地直摇头,却一摇,眼泪就从眼角里溢出来。   “父皇,不要对我说那些话,我不要听,我也不要你去见母妃……我这个样子,你该留下来保护我,你欠我的,不是吗?”   御穹哑然半晌,心底也有挣扎,但是,他终究是道,“朕必须得去寻你母妃!”   “父皇……求您……”南宫恪哑声说着,拼力扣住他的手。   御穹轻抚他的发,制止他再说下去。   “就封你为靖和王,敦靖温和,深藏锋芒,朕觉得甚好,你说呢?”   南宫恪哭得孩子般,抽泣不止,无法回应。   御蓝斯忙过来,握住他和南宫恪的手,“父皇……您放心,儿臣会顾好天下,顾好恪和皇兄!”   御穹欣慰叹了口气,由衷的欢喜。   “为皇后,单独建一座后陵。朕就在这里,不必再费心葬入皇陵。”   “是。”   御穹交代完所有的事,似废了半生力气,才挪到御风面前。   他弯下腰去,郑重地给他磕了个头。   “父皇,儿子先走一步。若将来,溟儿,煌儿,恪儿他们任何一个犯错,请您严惩不贷。”   “穹儿,我们父子分别这么多年,团聚才不过几日……”   “求父皇成全!”   “千年,那女子早已如锦璃重生一般,轮回几世。别去打扰她,你若去了,她势必又不幸福!”   御风说完,趁他不备,狠狠一掌,打在了他后颈上。   见几个晚辈都看着自己,他冷怒横眉一扫。   “看什么?难道你们只知动口,不知动手么?”   御蓝斯,御之煌和南宫恪愕然无措,他们到底是当儿子的,谁敢大逆不道地以下犯上?!   锦璃忙到御风近前,高呼皇祖父息怒,说完,她调皮地撩着他的白眉笑道,“皇祖父,您这个样子还蛮威风的,不过,您这白眉似乎太长了些,不会挡到视线么?”   “你是在挖苦,本王长得丑?”   人老了,脾气就容易变臭么?锦璃见他是真的怒,忙跪趴在地上,“没……没有,没有,锦璃死也不敢!”   御风却怒不可遏,“溟儿,你也是笨,不知寻一个和你母妃容貌相仿的来安慰你父皇?”   御蓝斯忙道,“皇祖父息怒,孙儿……忘了母妃具体长什么样子。”   “忘了就慢   慢想,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是!”   恰在此时,洛清绝却带着一群吸血鬼士兵闯进来,一个个下饺子般,全都摔在了地上。   “这房子一定有鬼!我怎么站不起来?”   “橡木屋都不知道么?真是孤陋寡闻。”   “你确定这是一座屋子么?怎这么多棺材?”   “……”   洛清绝见御风等人已经恢复体力,忙呵斥那些七嘴八舌的小兵。   “都给本将军闭嘴!”   他带兵,原本是要在千恨面前威风一把,谁知道,一入这橡木屋,竟是万分狼狈。   然而,他却谁也不行礼,只对锦璃道,“千恨,我来了!”   锦璃忙道,“有劳将军!”   *   丞相府的花园里,假山林内异常隐秘。   衣衫不整的女子,正被攻势狂猛的男子,紧抵在假山上,轻吟如泣,娇媚无力……   女子身后的假山,诡异地开始动……   两人激烈的动作同时停顿,迅速收整衣袍,躲到了一处假山后。   洛清绝率先爬出来,环顾四周,冷声嚷道,“清痕,十三夫人,出来吧!”   洛清痕忙拉着十三夫人,从假山后尴尬地走出来。   “大哥……您这是被神医千恨之死刺激到了?大半夜地,怎从地下冒出来?”   洛清绝没有直接回答,大掌按在他的肩上,重重一握,他对十三夫人说道,“你先回房,清痕得负责布防府邸四周,太后派人来杀我们,府里不太平,没事儿不要出房间。”   “哦!”十三夫人忙扶了扶发髻,匆匆奔向自己的院子。   洛清绝见她走远,才道,“清痕,你去叫爹来!”   “哥,我身上还有那女人的味儿,万一爹发现,我就死定了……”   洛清绝气恼地叹了口气,“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叫爹。”   洛清痕一头雾水,却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大哥不见了踪影。   他一转身,却见一个白衣女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正站在自己面前。   ☆、第337章 爱妃对本王负责   而且,这白衣女子笑颜熟悉,气韵沉静温婉,步履轻盈,颔首客气。   “三公子,有礼了!”   女子笑得异常温婉,那颔首的姿势,秀颈微弯,更是天鹅般优雅迷人邾。   这是……不可能!   洛清痕清楚地记得,昨晚,大哥疯了似地抱着这女子,不管大家如何劝说,他整整一夜不放。   早上,他亲自给这女子更衣梳妆,把她打扮成新娘子,抱进了棺材里,然后扛着棺材,怒气横冲的入了皇宫。   爹派他阻止,他尚未出手就被大哥打晕,到了晌午才醒来。   所以,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女子是死透了的!   “鬼!鬼!神医千恨!我看到神医千恨了……神医千恨……犍”   洛清痕,这位獠牙血眸的吸血鬼,就杀猪似地嚎叫着,被一小小人类,惊吓得咻——咻——不见了踪影。   洛清绝赶回来,忍不住呵斥锦璃,“你吓他干什么?”   锦璃瞧着洛清痕离开的方向,无奈叹了口气。她真的只是想出来打声招呼的,谁知道,吸血鬼也有这样胆小的。   “我对天发誓,我真没吓他。”   “如此也好,正可借丞相府闹鬼,瞒过一阵子。”   洛清绝正说着,忽听到,远处有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他忙将锦璃按回了暗道里。   “是清露,我过去瞧瞧。”   锦璃只得缩回去,打手势,示意弥里和凌一等人暂退回去。   洛清露见洛清绝从假山林里出来,狐疑地看向那边,“哥,我听到三哥的声音,他说撞鬼了?是怎么回事?”   “没事……”   洛清绝刚说完,就察觉到背后一阵嗖嗖的凉风袭来。   而洛清露瞧着他的背后,眼睛直愣,脊背陡然僵挺,砰——就晕厥过去。   因为,她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突然就闪电般诡异出现在她家大哥背后。   那不是鬼,又是什么?   神医千恨,是人类,人类不可能有那样的速度!   洛清绝气恼地转头,正想嗔怒,就见锦璃蹲在了洛清露身边,握住了她的左手。   洛清露左手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猝然就飞上了她的手腕,消失于袍袖下……   “那是……”   “我家夫君的连心手镯。”   “清露是太后选中的皇后,这场戏该演下去。”   “殿下选了柳絮儿侍寝,便是故意拖延婚事,他不可能娶她。”   锦璃说着,手指在洛清露身上点了几下。   洛清绝见妹妹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忙扣住她的手腕。   “千恨,够了!上一次你剜她的眼,你还这样欺负她?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她惦记着后位,若发现我的身份,必然禀报太后,我如此做,也是为大家着想!”   洛清绝强硬握住她的手腕不松手,清冷讽笑,“你是为大家着想,还是吃醋她即将嫁给御蓝斯?”   锦璃愤然甩开他拖拽,“都是!这个回答,洛将军还满意么?我为我夫君出生入死,我凭什么将他拱手送于别的女子?”   洛清绝盯着她,眸光深冷愤怒,却哑口无言。   锦璃强硬而威严地看着他,生生把他的眸光逼退。   “洛将军放心,令妹只是昏迷几日,你把她送回房内,让丫鬟好好伺候,别断了喂她血,七日之后,她自会醒来。”   洛清绝没有马上行动,只是与她僵持不下。   锦璃没有看他,转身走向假山林。她知道,他心疼自己的妹妹,但她必须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洛清绝抱着洛清露回房,俯视着妹妹沉睡的俏颜,疼惜地叹了口气。   “既然想当皇后,就去当吧!让她看清楚,御蓝斯和御尊,御穹,没什么差别!”   这一晚,丞相府闹鬼,无人再敢出房门。   此事不胫而走,便传到了皇宫里。   *   因为厉嬷嬷之死,以及两位御医和多为护卫离奇失踪,莲央耿耿于怀,躺在凤榻上辗转难眠。   越是烦躁,气血越是难平。毒发冲击心口,疼痛难忍。   她气恼地坐起身来,吩咐新接替了厉嬷嬷之职的芸嬷嬷,去熬煮安神药。   芸嬷嬷去了片刻,端了安神药来,却跪下去,并没有把药递上。   “太后,境况不对劲儿。”   莲央不耐烦地呵斥,“说清楚。”   “丞相府闹鬼,说是神医千恨的鬼魂!”   “神医千恨?”   莲央脑海中浮现那红袍女子躺在棺内的一幕,以及御蓝斯的失控,和洛清绝的憎恨。   “派人去把洛清露带来。另外,你去白骨坑,看看那女医的尸体还在不在?!”   “   tang奴婢遵命!”   *   丞相府,御蓝斯顺利引来一剑与云端两位护法,把御穹,御风、御之煌和南宫恪接出了丞相府,安置到了伏瀛的国师府。   因平日伏瀛惯于做法,整个府邸布置了强大的结界,此处连一只鸟雀都飞不进。   锦璃则被御蓝斯安顿在,国师府深处,一座竹林深密的小院里。   她从丹药房内,寻到可用的药,给南宫恪和御之煌重新处理过骨伤。   返回小院,就见御蓝斯正躺在床榻上,沉沉打着呼。   房内布置清雅,无丝毫多余的缀饰,却收拾的干净整洁,并无丝毫灰尘。   墙上几幅画,画得是血族江山图,还有他的父皇与母妃……还有一处画的位置,是空着的,只剩墙壁上方方正正的洁白印子。   毫无疑问,那个位置……定是挂了舞仙的画像。   原来,这里是御蓝斯曾经住过的。   她把托盘放在桌案上,把上面的汤盅和药在桌案上摆好,不经意地发现,桌下的竹篓内,放着一副画,显然是从墙上刚取下来丢掉的。   她警告自己不要看,然而,好奇心却似长了利爪的猫儿,浮躁地挠着心尖。   终是忍不住,她歪头伸长脖子,看了眼床榻上的紫袍身躯,见他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她悄悄地从竹篓内拿起画,无声铺在了桌面上。   画上,的确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却不是舞仙,而是他的皇祖母——莲央。   锦璃心里顿时一阵囧,听到床榻上的男子翻身,她呼出一口气,迅速就把画一收,又丢进了竹篓内。   “阿溟,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你的伤也得重新上药。”   他不应,呼吸沉缓而慵懒。   锦璃忍不住莞尔,走到床边,在床前跪下来,趴在他脸前,静看他片刻。   他绝美的容貌有魔力,能赏心悦目,能消除疲惫,能让她忘却所有的烦扰。   两人呼吸痴缠,她疲惫已然尽消,却还是忍不住凑近……想偷吻他。   见他唇角邪笑微扬,她顿时又改变主意,手指忍不住戳了下他即将绷不住的唇角,便坐在床沿,开始拆解他的衣袍。   艳若宝石的棕色鹰眸,煞然睁开,映出她红晕嫣然的俏颜。   没有了易容面具,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最自然,最敏感的反应,还可以看到她额上和鼻尖细密晶莹的汗珠。   他精准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怀里,在她唇上轻啄,“苏锦璃,你又要非礼本王么?”   “本妃乃是不折不扣的良家淑女,绝不会非礼殿下!”   他狐疑挑眉,十分怀疑她这两家淑女的心思。“果真?”   “果真!”她抵抗不住他锐利的探视,面红耳赤地挣开他。“伏瀛国师的药,比我的药好,你这骨伤,只要不上蹿下跳,不出几日就可痊愈。”   忽然想到什么,她先把汤盅端来,让他喝下膳房里精心热过的血,才拿药油来。   这回,他却再没让她指使,瞬间,利落地拆解了满身袍服,不着寸缕地呈大字型在床榻上躺好。   “爱妃,本王任你为所欲为。”说完,他就闭上眼睛,满心期待着。   她哭笑不得地无奈嗔怒,“伤成这样,竟还想些有的没的?”   “冤枉,本王心思纯净,什么都没想!”   她暗红的药油倒在掌心上,以掌心搓热,轻轻按在他的肋部,细细地涂抹到大片伤处,清楚地感觉到,掌心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气势汹汹的紧绷起来……   “阿溟,放松!”   他也想放松,这样紧绷着,他很痛,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痛似地。   “该死的……”   他不羁地咒骂一声,却遏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爱妃,你确定你给本王涂抹地,是治疗骨伤的药么?”   “是!”   “怎这么热?”   “活血的……当然会热。”   她以袍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不稳地解释着,刻意忽略他某一处激烈的反应。   健硕壮伟的身躯,山峦般,曲线起伏,纵是如此平躺,竟也让她倍感压迫与窒闷。   “这药……不对劲儿!”他隐忍闭着眼睛,频频深呼吸。   听到她呼吸始终平稳,忍不住烦闷地嗯了一声,睁开眼睛,却见她脸儿红的像极熟透的柿子。   他满心的煎熬,顿时烟消云散。   “爱妃,定力不错呀!看样子,本王回宫还得让那位如花似玉的柳絮儿侍寝!”   然后,某神医羞恼交加,一时没忍住,就把尊傲无匹的溟王殿下——强*暴了   *   皇宫内,芸嬷嬷从白骨坑返回,入了太后寝宫,就见洛清露被一个护卫扛进来丢在了地上。   莲央歪靠在凤榻的方枕上,扶了   扶头上的发髻,摆手示意护卫退下。   芸嬷嬷跪下来,才道,“太后,那神医千恨的尸体还在,那口红棺也在。”   “千年橡木屋呢?你可打开门看过?”   “是,奴婢打开了看过,六个黑棺也都在,里面的人也都在。”   “这就好。”   莲央安了心,也顿觉疲惫。   她却全然不知,那些尸体,都是御蓝斯用杀死的护卫尸体,易容而成的。   芸嬷嬷对几个人并不熟知,因此看不出任何破绽。   “把洛清露弄醒,问清楚丞相府闹鬼的事,就让她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芸嬷嬷在洛清露身上点了几下,见她不醒,不禁暗惊封穴之人的手法。   “太后娘娘,这似乎不是护卫封的穴道。”   莲央忙叫那护卫进来问清楚。   护卫却道,入了房内,就见洛清露是昏睡不醒的。   莲央上前直接扯了洛清露到怀里,獠牙猝然蹿出唇角,咬住了她娇嫩的脖颈。   她却只看到,一女子从洛清绝身后一闪而过……   那女子眉眼被黑发笼着,在黑暗里,看不真切面容,唇红如血,白衣黑发,异常诡异。   莲央迅速松了洛清露,心头也不禁发怵,奇怪,那女鬼漂亮的下颌,很像——苏锦璃!   “可能……洛清露是疑神疑鬼,看到了什么幻影,才被吓晕的。让护卫把她送回去,别叫人疑心了。”   “是!”   芸嬷嬷抱起洛清露,莲央注意到洛清露的手腕上空落落的,狐疑地又叫住她。   “等等,她手腕上的连心手镯怎么不见了?”   芸嬷嬷瞧着洛清露的左腕微怔,“难道是掉了?”   “那东西掉不了,她自己也取不下,别人更偷不走,除非……”   芸嬷嬷接下她的话,“太后,难道……是溟王殿下自己取走了?!”   于是,多疑的太后娘娘,又咬住了洛清露的脖颈,却翻遍了她的记忆,也不曾发现,御蓝斯的踪影。   芸嬷嬷见她脸色不对,担心地问,“太后……”   莲央思前想后,越是觉得怪异,脸色也顿时惨白。   她唇角还挂着一道血,双眸却猩红地惶惑看着某一处,那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惊悚恐惧。   “难道……丞相府真的闹鬼?那鬼魂不像神医千恨,倒像是……苏锦璃!”   “溟王妃?!”   芸嬷嬷吓得双腿惊颤,差点把洛清露摔在地上。   “太后……您确定吗?”   “是,哀家确定,溟儿的连心手镯,在苏锦璃手臂上,奇异地变成一个蔷薇臂环,特别漂亮,那小东西对苏锦璃死心塌地。”   莲央越说越恐惧,不禁怀疑自己诡异的中毒,也与闹鬼有关。   “哀家中的毒御医们查不出,却只有哀家自己清楚,还有这连心手镯……哀家困住溟儿,还逼溟儿杀了四个孩子,那苏锦璃定然化成了厉鬼来讨债了!”   她恐惧地抓住了芸嬷嬷的肩,“马上传令下去,把登基大典延后,明日,召集千名道士做法抓鬼,哀家就不信杀不死那九命真凤!”   “奴婢遵命!”   *   一早,天未亮,御蓝斯便翻身下了床榻。   锦璃困倦地睁不开眼,半眯着凤眸,本是懒得下床伺候他,想起他重伤未愈,终于还是不忍让他多动。   “昨晚,竟是本王错了,爱妃原来定力这么差呢!”   “讨厌,不准说昨晚!”   他捧住她羞红的脸儿,在她唇上狠狠一吻,贪恋不舍地拥紧她。   “凭爱妃昨晚的罪行,得对本王负责到底!”   她酸溜溜地嘟起唇,“打今儿起,你就是皇上,哪还轮得到我负责?不知太后要给你选多少妃嫔呢?!”   “有爱妃在此,本王怎敢纳妃?!”   “你说不敢,真能不敢?”   御蓝斯嗔笑,宠怜捏了下她的鼻尖,“这醋要吃到几时才罢休?”   她狡黠勾住他的脖颈,“一辈子!”   他因这突然的三个字,晕眩甜醉,忍不住惊喜地吻她……   直把她哄到床上,看着她闭上眼睛,才出了房门。   他一跃入了丞相府,从密道返回皇宫。   穿过白骨坑时,见那红棺材的棺盖被人移动过,眸光微凛,迅速飞出坑口,瞬间身影飞移……   下一瞬,他便宽衣躺在了寝殿的床榻上。   榻上的女子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见他仰躺在侧,紧张地忙坐起身来,“殿下……”   “一早太后恐怕过来,就这么躺着吧。”   “是。”青丹忙又躺下,往床里侧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   御蓝斯由着她挪动   ,波澜无惊地问道,“事情都做好了?”   “是,那几个嬷嬷的房里都吹进了毒烟。”   “哪种毒?”   “三日笑。”   “很好。”   三日后那些嬷嬷都死了,太后的毒也便深入肺腑,如此,登记大典上,倒也不必大费周章。   两人静静地约莫躺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外面的宫人跪下行礼。   “参见太后娘娘!”   威严的声音,清冷质问,“殿下和柳絮儿呢?”   “还未起。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不必了,哀家自己进去。”   太后说着,直闯入内殿,隔着纱帘,看到御蓝斯和柳絮儿同床共枕,才放了心。   “溟儿……”   御蓝斯似才醒过来,慵懒地翻了个身,不经意地睁开眼睛,怔愣看了片刻,忽得下床,佯装惶恐的跪下,忙又把柳絮儿叫起行礼。   “孙儿该死,不知皇祖母驾到,未能迎驾……还请皇祖母见谅。”   “你重伤在身,难免反应迟缓,哀家不怪你。”   “谢皇祖母。”   “起来吧!”   两人站起身来,莲央走到床前,看了看床榻上的一点红,便道,“柳絮儿暂封为美人吧!”   青丹忙跪下,“谢太后娘娘恩典。”   “今晚你不必来伺候溟儿,登基大典延后到七日后……”   御蓝斯狐疑暗惊,“皇祖母为何又延后?”   “哀家查了史册,方才想起,历代皇帝登基,都需的斋戒沐浴,静心安养七日,在这七日内,需得邀请千位道士做法,把宫里从前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全部祛除干净。”   御蓝斯若有所思,却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却还是内敛恭顺地应下。   “是!孙儿遵命。”   莲央见他态度颇佳,便握住他的手。   “溟儿,陪皇祖母去用早膳吧。”   “是!”御蓝斯忙道,“皇祖母稍等,孙儿需得沐浴更衣。”   莲央颔首放他去,却在他转身之际,清楚地嗅到,他身上环绕着一股馨浓的甜美之气,是——苏锦璃的气息。   御蓝斯入了浴殿,几个宫人忙进去伺候。   莲央却眸光诡异,神情惊悚地,似撞鬼般,毛骨悚然地看向青丹。   “柳美人你过来!”   “是!”   莲央在外殿的正椅上坐下,青丹忙跪下来。   “昨晚,殿下临幸你时,你可感觉有什么异样?”   “回太后,臣妾很疼。”   “疼?”   “女子***,自然是疼的,除此之外,臣妾再无其他反应。”   莲央却还是不信她,手伸向青丹。   青丹惊疑,忙跪爬着慢慢挪近,却抑制不住地,恐惧颤抖。   莲央伸手触及她之际,便猛然扣住她的脖颈,将她拖到近前,獠牙猝然刺进她的颈侧。   “太后娘娘饶命!”青丹恐惧的惊颤,忙回忆从前,拼命想瞒过昨晚给几个嬷嬷下毒之事……   ☆、第338章 寝宫有鬼,毒发   莲央凶残地死死咬住她不放,两只狰狞地鬼爪,强硬按住她的头和脊背,阻止她的挣扎。   吸纳了冰冷的血之后,却猝然无妨,一些诡异的影像,风驰电掣,冲入脑海。   苏锦璃……苏锦璃……全部都是苏锦璃。   死而阴魂不散的……苏锦璃邾!   苏锦璃欢跳着最美的舞,宏大水晶圆窗,透进柔暖的阳光,她欢笑着,纱衣飘渺,长发飞扬,美艳惊魂。御蓝斯看着那样的她,浅扬唇角,眸光痴痴不移。   苏锦璃在蓝紫色的花树下弹琴,纷扬的花瓣,在琴声里回旋,花瓣如雨,琴声扣动心弦,涤荡心头……护卫,宫女,那爱她的男子和孩子们,都倾心痴迷。   苏锦璃浅笑嫣然,坐在凉亭里,品花果茶,看孩子们嬉闹,陪着孩子们欢笑……   苏锦璃刺绣飞快,那绣案上,栩栩如生的腾龙,丝线流光,白腻的指尖,飞花走线,比她的舞更美犍。   苏锦璃亲手把熬好的药,端到御蓝斯床前,柔声催促,“阿溟,该喝药了,不准寻借口躲,一定要全部喝掉。”   ……   青丹贴身保护锦璃之后,每日便与锦璃形影不离。   她跳舞,她在赏;她弹琴,她在听;她刺绣,她在看;她笑,她也笑;她难过,她安慰……   令每一位吸血鬼深深痴迷的、血液甜美的女子,青丹也难逃此厄运。   但这一切对青丹来说,如斯美好,静无纷争。   是她成为吸血鬼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然而,对莲央来说,这一切,却成了最恐怖的梦魇。   她甚至不敢再往后刺探,寻找,搜查,顿时急火攻心,晕厥在宽大的雕龙王座上。   始终盯着她反应的芸嬷嬷,从旁震惊,迅速上前来,扶莲央坐正。   “太后……太后……”   御蓝斯裹着浴袍奔出来,栗色长发还沥沥滴着水,见青丹脖子上有血,忙担心地忙拿来手帕按在青丹的脖颈上。   “发生了什么事?”   芸嬷嬷忙道,“殿下,是柳美人……奴婢不知她对太后做了什么?”   青丹恐惧地捂着脖子,惶恐后退到御蓝斯身侧,“殿下明鉴,是太后她先咬了奴婢。”   她忙以牵引传音,告诉御蓝斯,太后都看到了些什么。   御蓝斯惊疑,按住青丹的肩,示意她后退。“嬷嬷,不如先救醒皇祖母。”   芸嬷嬷冷怒瞪了青丹一眼,忙运功,以真气护住莲央的心脉,为她灌入真气。   “太后,太后……”   莲央醒过来,就见芸嬷嬷和御蓝斯正就近望着自己,一个担心,一个疑惑。   她视线惶惑飘忽,最后俯视青丹,如看一只长了三头六臂的厉鬼。   戴满金玉戒指与尖利镂花护甲套的手,颤巍巍地抬起,直指青丹的眼睛。   “这女子被苏锦璃的鬼魂附体,马上把她交给那些道士,驱鬼做法!把藏在她身体里的苏锦璃,给哀家抓出来。”   青丹暗松一口气,跪趴在地上,噤若寒蝉。   御蓝斯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地温声安慰,“皇祖母,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您最近一定是疲惫过度,难免胡思乱想。”   “不!溟儿,你之所以莫名其妙地选中她,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知,是因她身上有苏锦璃的影子。你闻闻你自己身上,全部都是苏锦璃的气味儿!”   御蓝斯嗅了嗅袍袖,心底惊疑不定。   昨晚锦璃在他怀里睡了一夜,自然是留了些香气的……   “皇祖母,是宫女在浴池里撒了花瓣的缘故,都是玫瑰,蔷薇,牡丹之类的花瓣,和锦璃身上的香气不同。”   他随即把青丹拉到莲央面前,“皇祖母,您看清楚,她是柳絮儿,您为孙儿选的女人!孙儿听您的话才临幸她。”   莲央却避如蛇蝎,缩在了王座上,血眸恐惧地厉声呵斥,“把她拉出去!马上把她拉出去!”   “是!”   御蓝斯忙把青丹拉了出去,到了院子中央的瞬间,他迅疾以内力布下结界,封锁青丹周身的声音和气味,并扯掉她的易容面具和睡袍,让院子里的宫女把她带去偏殿里……   “皇祖母,柳絮儿不见了!”   莲央与芸嬷嬷相视,两人同时奔出殿来,只见地上剩的一件袍子。   芸嬷嬷脸色苍白,狐疑地四处查看,循着气息,循着声音,循着有可能逃走的路……   但是,殿门关着,气息声音都没有,墙上,花丛里,殿顶上,廊顶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莲央站在那袍子前,不可置信地倒抽着冷气……   吸血鬼是不呼吸的,她却似在呼吸,一口一口,只有进的气,不见出的。   “太后息怒,太后千万保重凤体呀……”芸嬷嬷担心地给她拍胸口。   御蓝   tang斯却唯恐事情不够乱,在那件袍子前单膝跪下来。   “璃儿,你是在怪我,才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你是在怪我,杀了我们的孩子?你不要这样折磨我,是皇祖母逼我那么做的……”   他哭腔浓重地说着,撑在地上的手中,迸射出一股真气,穿透地底,冲击墙壁……   强大的内力,烟花般乍然四散开,却默然无声地爆发,四周的殿门呼啸拍打,似有人在愤怒地故意开阖。   这一招,他是趁着南宫谨随御风学时,偷学来的。   只是内力掌控比南宫谨更好,因此暗隐无形。   芸嬷嬷被四周的动静震惊,忍不住惊呼,但是她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   “太后娘娘……你可千万不能信,这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她来索命,她最爱她的孩子,她最爱溟儿……她来找哀家了!”   莲央惶恐地环视着殿门,妆容精致浓艳的脸上,已然不见血色,檀色的唇完全呈现紫青色。   她吸气更急,身躯颤抖不止,两手按住心口,突然晃了晃,“噗——”   一口血喷在那衣袍上,金凤流光的身躯,直挺挺地仰躺下去。   芸嬷嬷担心地忙护在莲央身前,在御蓝斯靠近之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襟。   “溟王殿下,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奴婢这就封锁寝宫,不管刚才装神弄鬼的是谁,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抓出来!”   “嬷嬷,您现在就可以去抓,本王帮您看着皇祖母!”   “不要以为奴婢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有奴婢在,你休想靠近太后半步!”   御蓝斯站起身来,扯起地上染血的袍子,丢在她身上。   “这件袍子送给嬷嬷,别断了线索。”   芸嬷嬷接住袍子,抱起莲央,咬牙切齿地冷笑,“多谢殿下,但愿殿下把那位装神弄鬼的美人藏好。”   御蓝斯直把她送到宫门外,“嬷嬷,慢慢找啊!”   芸嬷嬷去了不过片刻,护卫们汹涌袭来,围住了整座寝宫,领首的,很不巧,正是洛清绝。   御蓝斯一见他,不禁冷笑,“洛将军慢慢找,本王有伤在身,先去躺着了。”   洛清绝却瞧着那栗发如缎、丝袍飘逸的背影,眼底杀气暗藏。   然而,他找遍了整个寝宫,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却只看到,殿内布置温雅清新,都是那女子喜欢的。   还有,内殿那副——刺痛他心扉的婚礼图。   青丹早已在宫女的相助下,换了宫女装,打扮成了原来的样子。   众人都忙于寻找柳絮儿,忙着找溟王妃的鬼影子,忙于为太后分忧解劳,忙于立功领赏。   因此皇宫里,多一位宫女,少一位宫女,就变得微不足道。   *   这一日,没有了登基大典,护卫们在宫外忙着寻找法力高深的千年道士。   闲来无事的溟王殿下,则在寝宫里呼呼睡大觉,努力地静养重伤的身体。   太后昏迷半日,醒来时,倒是有件可喜可贺的事。   她想要的千名道士,终于入了宫门,且列队整齐,身着土黄的道服,穿行于皇宫各处,片刻不停歇地,唱颂着奇怪的驱鬼唱词……   她听着那些或近或远的声音,享受着宫闱里的乌烟瘴气,心情疏解了不少。   道士们忙忙碌碌一整日,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抓到。   于是,有人恳求溟王去劝太后娘娘,这等荒唐之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传扬出去,定被臣民们笑掉大牙。   御蓝斯准备来劝,却来的不巧。   黄昏时分,毒症复发的莲央第二次醒来,正见柳絮儿的父亲——户部尚书柳隆夫妇,跪在床榻前。   本就头痛心痛不已的太后娘娘,一见心急如焚的二人,顿时又气怒交加,当即砸了枕头在柳隆头上。   “该死的,别来跟哀家要女儿,去问苏锦璃,为什么选中你们的女儿附体!”   “太后娘娘,溟王妃早就被您派出去的安女舞仙杀死了,您让臣去何处问询溟王妃?”   “去地狱问她!”   柳隆夫妇再不敢多言,仓皇失措地退出来。   夕阳如血,染透了不见天日的皇宫。   贵雅的紫袍身影,比那血色残阳更艳更冷,立在台阶之上,背对着殿门,慨然长叹。   柳隆拉着爱妻,忙上前行礼,“臣参见溟王殿下。”   “柳爱卿……”   “是,殿下!”   “在你们心里,本王的王妃苏锦璃,是个凶残的女子么?”   “不,王妃娘娘心怀天下,仁厚善良,倾国倾城,多才多艺……”   柳隆绞尽脑汁,瞑思苦想那些夸赞女子的词汇,唯恐说的不够多。   御蓝斯温和地笑道,“所以,爱妃   如此善良,就算变成鬼,也不会伤害好人的。”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是,你们的女儿柳絮儿没死,好好的在家中的闺阁里呢!”   柳夫人喜极而泣,“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本王今日睡了一天,爱妃一直在本王的梦里絮叨不停,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会滥杀无辜,她就算魂归附体,也是想见见本王,还希望你们谅解。”   柳夫人激动地哭出来,环顾四周,忙跪下来谢恩磕头。   “都说王妃娘娘是九命真凤,原来真的是呢!臣妾这就回家去,臣妾再也不让絮儿入宫……再也不让她与王妃争抢……”   御蓝斯转过身来,就见柳隆竟是与弥里和凌一一般,两边如霜,眼角眉梢有着淡淡的苍老之态。   他把柳隆搀扶起来,只当没有察觉他的变化。   “柳爱卿,本王有位朋友,极擅长医治爱卿所患的病症。她来自域外,因是人类,不好在血族京城里开设医馆,所以,还请爱卿相助。”   柳隆顿时明白,溟王这是以德报怨,要拯救满朝官员。   “臣……定当尽力而为。”   于是,柳隆夫妇回家,果真发现,女儿好端端地躺在闺阁的床榻上,且是完璧之身。   史官们在史册上,添了诡异且毫不中肯的一笔。   太后命安女舞仙擅夺溟王妃之位,错杀九命真凤溟王妃,九命真凤不死,俯身柳絮儿,被溟王选中,此缘撼动天地。   *   而这一日,京城里,不起眼的小胡同里,不声不响,多了一家小医馆。   开设医馆的,是一位域外而来的人类女子。   她一头黑发,水浪般妖娆妩媚,身姿更是柔婉婀娜,眸如蓝宝石般美丽,一身花边繁复怪奇的奇装异服,异常惹人注目。   有人说,她的姿容,倾国倾城,更胜花楼里的狼族舞娘。   也有人说,她出尘脱俗,比天上的仙女更美百倍。   而且,她血液馨香,治病救人,最擅长以毒攻毒。   ☆、第339章 有病本王给你治   于是,满城吸血鬼男子,皆是患了严重的怪病。   好奇病,相思病,骨酥肉麻病,心慌气短病……这病瘟疫般,沿着大街小巷蔓延开去,遍染全城。   碍眼的是,美人神医身边,总有两位形影不离的吸血鬼护卫,还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鬼。   他们皆是年龄无法估量,武功更是高强,常人近身不得。   另外,更碍眼的是,还多了两位乘坐轮椅的俊美男子,与一位清秀水灵的丫鬟蓉。   美人出入医馆,总有人寸步不离地陪着,要待她落单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医馆刚开张,不到两日,不少达官显贵的华车,将医馆的胡同两端封堵起来,令人无法通行馒。   于是有男子开始骂街,真不知是谁这般可恶,竟让美人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开医馆。   不巧,这狭窄的巷子,是户部尚书柳隆,奉御蓝斯之命,特别甄选的。   而医馆所在的位置,处于京城百官官邸的中心一点,所有官员就医,往来方便。   医馆里,自打开张第一个时辰,就忙碌地不可开交。   锦璃不但要忙着医治南宫恪,御之煌,还要给御风,御穹解毒。   一天到晚,需得往返丞相府,以及各个病得不能下床的官员府邸。   御蓝斯不想她太忙碌,干脆让官员乘车前来医治。   因此,华车才把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因不好雇佣陌生人相助,御风,御穹,弥里,凌一,都兼职医馆的伙计。   锦璃忙碌之际,每看向柜台那边,总觉得恍然如梦。   易容成老者的御风,麻利地给病患称药,抓药,甚至与人讨价还价,讨论斤两。   御穹总是沉默不语。   尊贵的帝王,敛去一身冷傲贵雅,平实无华,捣起药来,异常细致耐心。   他眼底的绝望,也因为充实的忙碌,而搁下了。   弥里和凌一身上的毒药,解得更快些,他们大部分时间,在忙碌着负责采买药材。   而青丹自从皇宫里过来,与仅双手能动的南宫恪,在膳房里一直忙着煎药。   小火炉排了三排,南宫恪只坐在轮椅上,负责扇风和检查药的火候……   最清闲的,倒是数御之煌。   他易容成一个鹅蛋脸的美男,穿一身流光溢彩的雪白丝袍,坐在柜台后的罗汉椅上,只笑脸迎人地负责收银子。   他倒是也不用动手,只把钱盒往桌上一搁,只拿眼看着就成。   而他之所以坐在这里,却是因为……锦璃的看诊台,就在旁边。   *   医馆开张的第二日一早,他刚坐下,见来就诊全是男子,便直嚷嚷着无聊。   御风和御穹在柜台上忙得片刻不得停歇,锦璃这边,更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御之煌却从旁瞧着她,忍不住道,“悠悠,我们是不是应该挂个牌子出去?”   锦璃仍是不适应御蓝斯为她取的新名字,在御之煌唤了四五声之后,才明白,悠悠是自己的名字。   “哥是指……什么牌子?”   “公示牌,上面写,美人前来看病,可免诊药费!”   锦璃哭笑不得,斜睨他一眼,便知这狐狸要偷腥。   “我们会赔本,有些药草价值千金呢!”   “那就收半价!”   “不如我直接把你送去花楼里住几日吧。”   “还是悠悠疼我,这个主意太好了!”   御之煌乐滋滋地刚说完,御穹那边,就把捣药的药捻子砸了过来……   忽——忽——忽——那东西在半空里重重回旋着,所幸他躲得够快,否则,脑袋上定然被砸个大窟窿。   “爹,这东西是铜的,能砸死人!”   “知道能砸死人,就给我安分点,病成这个样子还不老实。”   御之煌顿时不敢再吭声,却哪里肯听劝?!   他狐疑到嗅到一股清幽的香气,似莲花,似荷花,稍带一点清苦,与锦璃身上的香气煞是相似。   但是,锦璃变成悠悠之后,就不再用那种香,怕人认出,她的香囊里塞得都是兰花。   于是,御之煌就百无聊赖地找那香气的来源。   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进来一位美人儿。   他当即就兴奋地嚷起来,“美人,美人,大家快看,是美人……”   众人很不想看,但是,视线就忍不住好奇地,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进门来的女子,一身静雅脱俗的水绿丝帕,一举一动,似走在水波上,细柔无声。   她外罩着洁白的锦缎披风,一张脂粉不染的倾城面容,笼在披风的连衣帽下,修长的黛眉,沉淀了化不开的愁色,有一种惹人心疼的娇弱美态。   远远看上去,她一身淡漠的气韵,像   tang极了吸血鬼,却又不像,因为她身上,无丝毫陈腐之气。   那女子进来堂内,瞧着柜台的一方空处,径直走过去,便到了御穹面前。   “大夫,请问,时常噩梦惊悸,心痛不已,该服用什么药?”   柔婉的声音,丝缎般惊艳。   正忙于包药的御穹,银发垂在双颊两边,不经意地抬起头来……   一张恍若隔世的芙蓉面,映入眼帘内,他惊得手上一抖,本是拴系药包的丝线,就打成了死结。   御风也禁不住打量着女子,见御穹不语,不禁怀疑,这女子是御蓝斯寻来的。   瞧这姿容,与御穹寝宫里的画像神似,显然……像极了康悦蓉。   “儿子,人家在问你问题呢!”   “我不会治病。”   “你这是什么态度?”御风斥他一句,忙道,“姑娘,我们是负责抓药的,悠悠才是大夫,你去诊台那边。”   “哦,多谢。”   御穹见她朝着诊台那边去了,便转开了视线。   御风从旁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纠结于打不开的死结,便拿剪刀给他剪开了。   御之煌瞧着美人过来,忙招呼她,“姑娘,先坐下等一下吧。”   “不必。”   “姑娘哪里人?”   “……”   见她淡漠看着自己,不再说话,御之煌悻悻笑了笑。   “呵呵,既然在这里,当然是血族人喽。”   “不,我是大齐人,家在京城。”   “姑娘贵姓?”   “姓康。”   御之煌越看她越觉得她像一个人,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您的名字是……”   “公子总是这样与女子搭讪么?”   “一般女子,我都懒得搭讪,直接便扯了衣裳压在床上去。”   忽——忽——药捻子便又飞了过来。   御之煌忙躲开,就拉住了那女子的手,“姑娘别介意,我爹就是这样,他人不坏。”   女子看向御穹,淡漠一眼,便收回视线。   御之煌却是瞧了她这半晌,才想起她到底像谁。   他皮笑肉不笑地邪扬起唇角,忍不住道,“姑娘长得像极了一位长辈呢!是老七派你来的吧?”   女子疑惑,“老七?!”   锦璃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御风那边一包药洒在了地上。   御穹手上那包药便砸过去,正中御之煌的脑门,撒开的药粉,也溅了锦璃满头满身。   御之煌被砸得狼狈,没脸见人地以袍袖挡在脸前,朝着御穹那边怒声嚷道,“爹,在美人面前,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阿一,把少主弄到楼上去。”   锦璃拂掉了满身的药草,尴尬地忙开口,“爹,阿一和阿里都出去采买药材了。楼上熬药,太闷热,还是让哥在这里坐会儿吧。”   锦璃说着,狠瞪他一眼,“你少说两句!”   御之煌知道自己刚才说漏了嘴,若这女子是太后派来的,后果可不堪设想。   御穹压下火气,只得重新给等候多时的病患抓药。   锦璃未免再生事端,先把女子叫到桌案前。   却因为她的靠近,不经意地敏锐听到,她竟是有心跳的!   “康姑娘,你时常噩梦惊悸心痛不已,是从何时开始的?”   “千年前,被转变之后。”   被转变?锦璃没想到,这世间会有一个与她一样的怪胎。   “你的转变者有这样的心疾么?”   “没有。”   “他是拥有精纯之血的?”   “是。他本是我的护卫,被转变当晚,因尚未完成,我们就被追杀,所以……”   锦璃忙拉过她的手腕,探查之后,又捧住她的脸,看她的眼睛。   “姑娘可是在怀孕之时,服用过狼族的精纯之血?”   “是,神医如何知晓的?”   锦璃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姑娘的病,一是,因长久气闷郁结;二是,因被转变之时,未大成,重损了心脉;三是,因服用的狼族精纯之血,其主人便有心痛郁结的病症,所以,姑娘或多或少受了些牵引,因此三重原因,使得姑娘的病症顽固深种。”   “千年了,每次传说有神医我便尝试医治,却终究还是无人能治的好。神医年纪轻轻,能一语中的,已然很不错。”   锦璃见她起身要走,忙握住她的手。   “悠悠可以为姑娘治好,不过,姑娘需得在悠悠这里多住些时日。偏巧,悠悠与给姑娘狼族精纯之血的狼人,是有些交情的,因此可以帮姑娘彻底根治。”   女子微怔,“你……认识他?”   “悠悠不知认识他,还很熟。”   她一脸疑惑,似很想问清楚锦璃的身份,却到底是忍住了。“我不想再见他。”   “姑娘不必与他相见。”锦璃握紧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女子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不禁疑惑,这神医的手白腻如雪,脸上的肌肤却是健康阳光的麦色,实在不搭。   女子却还是因锦璃掌心温暖的力道,莫名安定,也不禁扬起唇角,唇角有浅浅的梨涡显现出来。   锦璃便被这笑容惊艳,恍惚片刻,忙提笔写药方,“我先给你调理身体,姑娘气血两亏,虚弱太久,先固本,再除病。姑娘要多吃人类的食物,不要再服用动物的生血。”   “你怎知我在服用动物的生血?”   “你身上有香气,也有腥气,这种腥气,更类似鱼腥。”   “神医果然是……神医。”   锦璃写好药方递给她,示意她去排队抓药。   锦璃忙叫了青丹下来。   “丹儿,你忙完了,就给康姑娘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她需要长久治疗调养,恐怕要住一两个月。”   “是,小姐!”   青丹转身上楼之际,忍不住看了眼康悦蓉,却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因为,那个女子实在太像她转变者的娘亲。   而她的转变者,便是御蓝斯。   这女子也姓康,是巧合么?   姓康的女子在顶层的客房里住了下来,正对着御穹的房间。御穹自始至终,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却是锦璃与她聊得最多。   然而,所说的,也都是与病症有关。   青丹,御风等人,都时刻关注着那女子的动静,怕把她吓跑,无一个与她交谈。   *   夜深人静,医馆小楼阁上下,仍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迷醉整条巷子。   御蓝斯趁胡同里清静,才进入医馆。   自从用过伏瀛的药,他的骨伤痊愈不少,却还是需得轻功飞翔才可。   他从街上买了糕点,还有调补的人参鸡汤,给锦璃带了来。   然而,一迈过门槛,他却顿时没了好心情。   一身穿金色锦袍的男子,正在柜台前,不依不饶地紧随着锦璃。   “慕公子,我给你诊断过三次,你真的没病!”   “悠悠,我真的患了严重的病,要不然,我也不会大半夜的来打扰你。”   锦璃无奈,“我真的很忙!天色晚了,公子快回家吧。”   御蓝斯不禁竖起眉头。   她这卷发,圆脸,麦色肌肤的容貌,是他一手画出来的。   说实话,她这样子,只能称得上清秀而已,论美貌,比不得她本人的十分之一。   谁成想,纵是如此,竟还是有不少男子前来大献殷勤。   锦璃见御蓝斯裹着黑斗篷,走到了窗口那边的椅子上坐下,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把眼前的男子打晕了踢出门去。   她也实在很像告诉这位慕公子,她家夫君来了,请不要再纠缠她。   这样的话,却又不能乱说。   她包好了一包药,拿毛巾擦了擦手,气结地在诊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慕公子,你说吧,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尽力为你写药方。”   隔着诊台,慕公子却不肯好好坐着。   颀长的身躯趴在了桌子上,他手就拉住了锦璃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锦璃被他扯得往前趴,紧张地看了眼窗边那裹着黑披风的伟岸身影……   “悠悠,你感觉到了吗?我这里面噗通噗通的。”   “慕公子,请自重!”   慕公子不肯松开她,娇软温暖的手,摸在掌心里,舒坦得心都快化了。   “悠悠,你是知道的,吸血鬼没有心跳的啊,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呢?”   “公子的确没有心跳,肌肤苍冷,双唇粉白,一无呼吸,二无脉搏,三无体温……”   总之,全然是一副死人状,所以……   “慕公子,你身体健康,完全不必担心,安心回家去吧。”   “可是,我这种怪病,一见到悠悠你就发作,一嗅到你的香气,我的獠牙就刺痒刺痒的,见不到你,你日思夜想的厉害……”   锦璃见他红了眼睛,不禁胆战心惊。   他强硬拉住她的手,就拉到了唇边……   窗边黑披风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欺近了身侧。   阴冷浑厚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的。   “我知道你得了什么病!”   “你……”   慕公子抬起头,只见到披风的黑影里,一双闪动着红光的棕眸,还有他自披风帽下流泻而下的栗色长发。   “你是谁?一边去,别管本公子的事!”   “我的医术,   比这神医的医术更高明!来,我给你治治!”   黑披风里伸出一只大掌,霸道拎住了慕公子的衣领,似鹰隼抓一只小鸡仔,把身型细瘦的慕公子,瞬间拖出了门去。   锦璃跟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杀猪似地惨叫声,还有骨头被生生折断的声音。   她吓得颤了一下,担心地拉开门,就见那位慕公子连滚打趴地,哭嚷着奔出了巷子。   伟岸的身躯闲雅转过来,头顶一方星空,冷酷而神秘。   门里透出的光,也似畏惧他的霸气,幽幽绕过了他,打不进他披风宽大的锦帽里。   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眸光如清亮的月光,霸道地凝视着她。   那刚拆卸人骨头的大手,优雅伸过来,她把手搭上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暖热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莞尔。   “悠悠神医,本王也患了病。”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娇软的手臂,探入披风,轻轻拥住他的腰际,狡黠仰头,迎视着他的眼睛,戏谑问道,“殿下患得可是相思病?”   “神医果然慧眼,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当然,要不,怎么能自称神医呢?”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细细轻啄,一边啄,一边亲昵地柔声问……   “要不要本神医给你治治?”   他挑眉,捏住她的下颌,不准她带着易容面具吻他,且颇为挑剔地问道,“神医要治标还是治本?”   “标本根治!”   “这个……本王喜欢!”   两人相视而笑。   他突然一弯腰,就将她横抱起来,无视她的惊呼,瞬间直奔楼上的卧房,踹开门,径直进去。   “御蓝斯,您怎总这样不听话?说了不准你用力的嘛!快放我下来……”   伴着她的嗔怒,真气回旋,门板牢牢关上。   他旋即便便近了床榻,却异常缓慢而温柔地,把她放躺下来,似搁置最脆弱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修长的指邪肆勾开她的衣领,精准寻到锁骨下易容面具的边沿。   假的皮肤是阳光的麦色,真的肌肤是雪艳柔嫩的白色,那一层麦色掀开,似蒙尘的珠玉突然擦拭干净,闪动着出无与伦比的莹泽。   她忍不住抬手揉脸。   他疼惜而狂野的吻,便落在她被面具遮盖过的娇嫩肌肤上,手指亦紧随而至,轻轻抚弄着,帮她和缓不适。   她便安静下来,似乖顺的鹿儿,任由他摆弄着。   凤眸澄澈清明,凝望着他如玉的俊颜,惬意沉醉于专属他的气息里,慢慢释放着对他的渴望与思恋。   房内暗昧不明,月华入了窗,倾斜打在床榻前,室内垂纱帘幕上点缀小小的夜明珠,星辰般闪烁。   他披风坠地,肌肤,发丝,光氲莹莹,比那光芒更迷人。   她出神地痴看着他,不忍眨眼睛,心底阵阵莫名晕眩感冲上脑际,让她再无法思考其他。   他的体重,将她压入柔软的被褥里。   她迅敏翻身,猫儿般妩媚狂野地甩动水浪似地长发,将他牢牢压住。   “你……不准再用力!”   “偶尔一两次没关系……”   随即,房内衣袍飞散,那嗔怒声,成了一声声娇软的,嘤声低吟,   一个时辰后,他又去楼下,把糕点和鸡汤拿上楼来,陪着她一起吃。   锦璃却不急着吃,反而伺候他穿戴好,拉着他上楼,“阿溟,我带你去见你一个人。”   他不肯去,只想与她独处。   “谁呀?”   “美人。”   他在楼梯转角处拉住她,又忍不住吻她,“神秘兮兮的,到底什么人?”   她坏笑着揶揄,“殿下害怕又蹦出第二个舞仙?”   他顿时脸色铁青。   “好吧,我知道,舞仙独一无二,再没有第二个。”   “璃儿……”   “这人一定要见。不见你会后悔一辈子。”   锦璃拉着他直上了顶楼,敲那女子的门,听到里面有轻咳声,锦璃忙道,“康姑娘,是我。”   女子忙踏上鞋子,拢住衣袍,打开门,见到门外一对儿璧人,不禁怔住。   御蓝斯看着她,同样震惊。   “姑娘和公子,你们是……”   “康姑娘,我就是悠悠,本名苏锦璃,为了生存,我不得不易容的。这位,是我家夫君,御蓝斯,当今溟王。”   女子视线在御蓝斯脸上微顿,不自然地瞬间移开,“哦,姑娘易容我看出来了,不过,这么晚了,姑娘有事么?”   “我以为姑娘是清楚的。”   “神医,抱歉,我该歇息了,你也说了,我该多休息。”   “呃……哦!”   女子关上门,对面御穹的门又   打开,他除掉了易容面具和假发,脸上的皱纹已经全无,只是黑发还有大片是白的。   “璃儿,你先去歇息,为父和溟儿有话要说。”   锦璃忙行礼告退,“是,爹!”   御蓝斯进门便问,“父皇,她是母妃吗?”   “不知道,她完全不认识我。不过,她也姓康。”   “她怎住来这里?”   “来治病。”   “病?”   “千年前,她服用了狼族的精纯之血,被吸血鬼转变时,遇到了和锦璃相同的状况。转变未完成,落下了心疼的顽症。”   御蓝斯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娘亲怀着恪时,服用过狼王的精纯之血,儿臣记得,娘亲曾有段时间住在狼族皇宫里……”   “为父也怀疑,但是,那橡木屋,是不可能逃出来的。”   御蓝斯笃定地说道,“娘亲身边一定有人帮她吧?您当时派了那么多暗卫保护她,个个武功顶尖,不可能都被太后和西门冰玉杀死……”   “若真的是她,为何她不肯与你相认?”   “娘亲……一定是有原因的。”   “或许,他是在怪朕吧。”御穹拍了拍他的肩,“你去看看恪,他自从见了那女子,饭也不曾吃。我敲门叫了半天,他也不肯理会。”   “是,父皇!”   *   一早,莲央命芸嬷嬷召集众嬷嬷入寝宫,命她们在皇宫各处张贴驱鬼灵符。   被剧毒与恐惧折磨,一身珠光宝气,也难掩憔悴。   她双眼凹陷在眼窝里,因食不下咽,见血便作呕,已然两日未进食,肌肤上脂粉浓烈虚浮着,似带了一张假面具。   众年逾万岁的嬷嬷,恭谨跪在凤傲九天的地毯上,本是端端正正,寂然无声。   却突然,门窗诡异地呼啸怕打,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愤怒抓狂一般地,恶意开阖着门窗。   素来静雅端肃、处变不惊的嬷嬷们,突然恐惧的尖叫起来,三五成群的抱缩成一团。   任凭她们力量深厚,也无法对抗那看不见踪影的东西……   莲央坐在凤椅上恐惧地脸色发白,“是她来了,苏锦璃来了……护驾,护驾……”   众嬷嬷们忙往凤椅涌来,却突然……   “哈哈哈……”台阶上诡异地传来尖利的笑声,她们又被吓退。   这诡异大笑的,不是莲央太后,而是凤椅旁的芸嬷嬷。   她正笑得前仰后合,似在嘲讽什么,似在愤怒什么,却想停也停不下来。   莲央凤眸圆睁,惊悚望着她,颤抖不止,满身珠翠,叮铃叮铃作响。   她仓惶无措地从凤椅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哭嚷着冲下台阶。   芸嬷嬷狂肆笑着追下去,“太后,救我……哈哈哈……太后……”   “不,芸嬷嬷,你被苏锦璃附身了!滚开!”   莲央恐惧而憎恶地躲避着,一掌打向她的心口……   芸嬷嬷不可置信,望着自己效忠了万年的主子,笑瘫下去,笑得眼泪汹涌。   阶下的众嬷嬷,也都诡异的笑起来,杂乱的笑声,似痛苦,又似抑制不住的开心。   莲央恐慌地缩在地上,抱头,惊恐万状的尖声嘶叫。   一群嬷嬷就伸着手爬向她,分明是在求救的,在莲央看来,却成了“苏锦璃”的索命。   “太后,救我……救我……我的心好疼!”   莲央惊怒交加地踹开两个,癫狂地站起身来,冲向殿门口。   “救命呀,快叫道士来驱鬼……苏锦璃的鬼魂来了!来人呐……”   殿门却轰然关上,似有人刻意地,不准她离开。   她吓得冲向窗子,窗子与她故意作对似地,牢牢关上,再也拽不开。   殿内,被杂乱的笑声,激荡出阵阵回音。   那回音重重叠叠,似有无数个声音,在指责宣判她的罪行。   她仰望着半空里,无助地茫然哭嚷,“苏锦璃,哀家知道,不该杀你的孩子,不该让溟儿当傀儡……你放过哀家吧!哀家求你……”   她全然不知,效忠于她的嬷嬷们,是中了诡异的剧毒,三日笑。   “血族是哀家的,哀家统治千年,万年,谁也夺不走!哀家扶持儿子,如今扶持孙儿,那些妃嫔,还有你,都妄想取代哀家的位子,你们都是贪婪的妖孽……你不能怪哀家!”   她的声音癫狂凄厉,淹没在杂乱的笑声里,分辨不出。   “从前是康悦蓉,现在是你……可恶的是,溟儿为你连妃嫔也不纳,哀家只能用这种法子,直接除掉你和你那几个小孽种……”   然而,门没有打开,窗子也没有打开,她嘶喊地声音哑了,这才发现,笑声停了。   她以为“苏锦璃”离开了,却返回殿中央,才发现……   她那   些得力的嬷嬷们,都已经七窍出血身亡,肌肤呈现暗黑的紫青,血脉狰狞地崩突在额角上,似鬼爪的形状,惨不忍睹。   “不——不——”她颤抖着跌跌撞撞,冲向殿门,奋力地拍门,“放我出去,苏锦璃……放我出去……”   殿门突然打开,站在门外的,不是苏锦璃,而是如妖似魔的紫袍身影。   他肃冷威严地凝视着她疯癫的样子,眼神深邃澄澈,还似千年前,柔声唤她。   “皇祖母,您怎么了?”   “溟儿……你快去……”   御蓝斯扶住她,“去干什么呀?”   “去把无殇和谨儿找来,还有琴儿和瑟儿,去把他们还给苏锦璃……还有你,和苏锦璃在一起吧!哀家败给她了……哀家认输了,她杀了哀家所有的嬷嬷……”   莲央嚎啕大哭,头上的凤冠歪斜了也顾不上扶。   御蓝斯把她揽在怀中,眼底痛苦而纠结。   他真的不想杀这个把他扶养长大的女人,却是有个好地方可以安顿她。   他脚下踩出一缕真气,寝殿的门窗又开始呼啸。   莲央恐惧地尖叫着抱紧了他,“溟儿,她又来了……你快让她走……”   御蓝斯温声笑着安抚,眼底却是清幽如冰的冷。   “皇祖母,她是鬼,我劝不走她的……”   “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躲开她。我知道,有个地方她最不喜欢去。”   她紧张地扣住孙儿的手,似抓住一颗救命稻草,“好,我们就躲去那里,你快带我去!”---题外话---跪求收藏,跪求月票,客户端投,一票抵三票哦O(∩_∩)O~   ☆、第340章 鸾斗,假死之谜   两丈高的宫墙内,不见天日,墙根里长满了青苔,久经风霜摧残的青石板宫道,深刻着岁月的沧桑纹路。   幽幽的风徐缓吹过,莲央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御蓝斯一手扶着莲央的手肘,一手护住她的后腰,朝着一个他曾最憎恶的地方走去蓉。   他半是保护的姿势,让莲央渐渐平静下来。   她却还是惶惶地深吸着气,忍不住转头观望,生怕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   “溟儿,你说的是哪儿?”   “就快到了!皇祖母别停,孙儿感觉得到,锦璃就在后面跟着呢!”   “好,我不停!不停……”她脑海嗡嗡一片空白,心口因毒发,痛得锥心刺骨。   馒*   因空置已久,荒寂的宫苑里,荒草疯长。   曾经怒放的娇贵牡丹已然枯死,在一片碧绿之中,那干枯的花枝,像是嶙峋的白骨。   院子里生长千万年的橡树,遮天蔽日。   这里的主子去了来,来了去,独它屹立,旺盛不衰。   无人打扫的宫殿,门窗完好,推开门,灰尘纷纷飘落。   御蓝斯在那飞扬的尘土里,笑颜依旧温和从容,“皇祖母,我们到了。”   寝殿宝鼎上的九尾凤凰夜明珠灯,却在这片灰败的景致里,熠熠闪烁,似魔鬼的眼,看上去有些诡异。   灯下挂着一张蜘蛛网,上面一只巨大的黑寡妇在爬……莲央看了那东西一眼,慌得转开了视线。   血族里,有古老的传说。见到黑蜘蛛,就意味着即将死亡,此乃凶兆。   莲央眼神惶惑地安定不下来,一切看来,都是熟悉的。   那凤椅上,似有个身型瘦削,傲骨铮铮的女子起身,走下来,对她恭敬行礼,对她诉说着,御穹对她的不公。   “母后,康悦蓉怀孕了……皇上要册封她为皇贵妃!”   “皇后,你是皇上的嫡妻,可以容得下三千粉黛,为何独容不下一个康悦蓉呢?更何况,她只是贵妃,你永远都是皇后。”   “母后,臣妾知道,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好端端的,大齐和血族撕战多年,皇上却突然去和谈,还那么巧,就邂逅了康悦蓉!”   “皇后,你是在指责哀家?”   “臣妾不敢,不过,这是事实!”   “缘分来了,老天也挡不住,更何况是哀家?哀家是皇帝的母亲,他喜欢什么,哀家就给他什么,哀家疼儿子,无可厚非。”   “可……您给他赐婚娶那个人类公主,您置臣妾于何地?您让之煌怎么想?之煌是嫡子……”   “就算老七诞生,之煌还是嫡子,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皇后,你到底在惊慌什么?”   “穹不爱我了,他把连心手镯取走了……”   “不就是个镯子么,你要多少镯子,哀家都给你。”   她记得,那一日,她赏赐西门冰玉满满一箱镯子。   金镶玉的,玛瑙的,珍珠的,翡翠的……应有尽有,都是她亲手挑选的。   她挑选的那么用心,不是要安慰那女子。   她是用那些镯子,激起她对康悦蓉的仇恨。   那箱子里的任何一个镯子,都比不得御穹的连心手镯珍贵。   当然,那也意味着,西门氏永远比不得大齐皇族来的尊贵。   可恨的事,康悦蓉冰雪聪明,一眼看出了她的计划,怕牵累大齐,竟然宣告与大齐皇帝脱离父女关系,从此她的生死与大齐无关。   淡漠的一句公主令,彻底击垮了她的计划。   思及那些,莲央愈加不安。   “溟儿,你带哀家来这里做什么?”   御蓝斯笑着安慰,“皇祖母,您让皇后在这寝殿的地下修了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躲避鬼怪。”   “哀家想起来了,她要杀悦蓉贵妃,但是又不能惊动穹儿,所以……哀家给她想了个法子,让她建了个千年橡木屋……”   御蓝斯听她说着,凝视着她,眸中不露丝毫锋芒。   千年来,他早就学会,如何隐藏最强烈的仇恨。   莲央絮絮叨叨地说着,就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御蓝斯握住双拳,跟在她背后。   入了地下通道,莲央一眼没看那些联通白骨坑的白骨,迅速打开了橡木屋的机关。   橡木屋的光刺出来,打亮她满身金翠,她忍不住扬起唇角,疲惫也似疏解了。   走进去,看到里面有六个黑棺,她愕然微怔,疑惑看御蓝斯。   “溟儿,这里怎么有人了?是谁?”   御蓝斯站在橡木屋外,温雅浅笑,眼底的仇,却炽烈如火。   “这里面关着的是皇祖父,父皇,恪,还有之煌。”   莲央一身力量被橡木屋吸纳,诧异愕然,似完全忘了发生过些什么。   tang   御蓝斯耐心地继续说道,“皇祖母给皇祖父和父皇下了致命剧毒,弥里和凌一本是来救他们,却也遭到暗算,中了毒。您老人家还命厉嬷嬷,打断了恪的双腿,震碎了之煌的四肢。然后,他们就被塞进了这黑棺里。若是我也不听皇祖母的话,恐怕这里要多第七口黑棺了。”   莲央走到一口黑棺忙,伸手扶在棺盖上,恍然大悟。   “是,哀家想起来了……是哀家下的命令……”   御蓝斯轻轻地扣动门外的机关。   “皇祖母,孙儿的母亲和六位王妃,都惨死在这里……您让孙儿背负了千年天煞孤星的骂名!如今,孙儿把这里送给您!”   然而,看到橡木屋的门丝丝扣合,莲央才真正明白他那番话的意思。   这里是千年橡木屋……是一座地狱!   她奔到门口,哭嚷着,“溟儿,放哀家出去,溟儿……放哀家出去……”   她的声音,她一身高深莫测的神力,她的恨与怨,都被封死在橡木屋里。   她想躲,缩在墙角里,看到的是墙壁上深刻的斑驳文字。   康悦蓉穿越千年的话语,深深浅浅,斑驳成殇,留在这里。   字字句句,如魔咒,如噬心的毒,如碎骨的钝刀,让她痛不欲生。   那些话里似带了声音,她清楚地记起那女子声如丝缎,温柔如水,笑起来唇角还有醉人的梨涡,眼神清清静静,似含了泪般动人……   “悦蓉,你不要怪哀家呀!怪只怪,你太聪明!”   她片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她想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推开黑棺的盖子之后,看到的却是白发苍桑易容而成的御风……   “风,起来,快带我离开!你忘了?在我嫁给御尊的前一晚,你说,一定会带我离开的……你快起来呀!”   她手摸到了御风的脸上,一层脸皮却脱离下来,露出一张陌生而枯槁的面容。   她又推开了御穹,弥里,凌一,南宫恪和御之煌的黑棺,都是戴了易容面具和假发的。   这些……都是御医院失踪的护卫。   “溟儿骗哀家,他忤逆哀家……”她冲到门口,凝聚真气怒打厚重的大门。   真气却被千年橡木吸纳,无任何力道。   她反而因激发真气而毒发,心口钝痛地似被重击了一下,呕出一口血……   暗红的血,在橡木地板上,瞬间化为枯黑的粉末。   她脑子反而清醒过来,忙奔到橡木屋的床榻处,在床的边沿处敲了三下,整个木床划开,露出一条黑洞洞的狭窄通道。   而通道里,竟有个方方正正的白玉石板,那石板上,刻着一片秀雅的字。   “莲央,西门冰玉,御穹,轩辕博,你们都错了!你们害不死我康悦蓉!   死在这里的,是我被关在这里之后,御穹临幸的第一位女子——他的新宠。   那些话,是我每日来探望她时刻下的。   我要亲眼看我一双幼子,夺取血族,颠覆血族,一统天下,哪怕久等千年,万年,也要笑看你们灰飞烟灭!”   莲央恐惧地丢了白玉石板,“康悦蓉,原来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你会知道?”   *   御蓝斯在橡木屋的门外,走出白骨坑,穿过皇后寝宫的大殿,恍惚忆起,一些模糊的情景。   那一日,母妃带他来给西门冰玉请安。   西门冰玉牵着御之煌的手,艳羡而威严地打量着他和母妃。   “溟儿,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像你父皇,也像你母妃……”   那时,他方才三岁,却已经懂得如何回应大人的话。   “母后,皇兄也好看,皇兄比儿臣更像父皇。”   西门冰玉便对母妃笑,笑得看不出丝毫憎恨。   “呵呵呵……蓉妹妹就是会管孩子,瞧瞧这小嘴儿甜的!”   她说着,却不理会母妃的客气与恭顺,便狠狠地拧他的腮,尖利的指甲刮着他脆弱的皮肤,拧的他眼泪滚到眼眶里,却不敢流出来。   母妃俯视着他,眸光里尽是疼惜,隐忍与愧疚……   御之煌便站在一旁,瞧着他咯咯邪笑。   他清楚地知道,就算没有莲央太后,西门冰玉也容不下母妃。   但,若没有莲央太后的推波助澜,母妃不会死,死的……将是西门冰玉。   可……医馆里那位姓康的女子,看似那般年轻貌美,真的是他和恪的母妃么?若是,她为何不肯与他和恪相认呢?   他一路思忖着,离开皇后寝宫之后,穿过宫道时,碰上正找他的一剑和云端。   “殿下,地下通道的大石都已经打开,碎石无处安置。”   “碎石就添在千年橡木屋的前后,封死白骨坑,本王……永远不想再看到那东西。”   “是!   ”   随即,御蓝斯以牵引传音,召集寒影诸将调兵京城,又放出一只银雀给苏锦煜传信。   一剑和云端,在暗道里带着护卫们运送碎石时,却看到一个立领金凤锦袍的女子,瞬间从通道里飞掠而过,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去了。   *   丞相府内。   锦璃一身异域风情的紫色荷边裙袍,纤瘦空灵的身姿,跨过丞相寝居的门槛,聘婷婀娜,似一朵空谷幽兰。   她背着大药箱,转身对洛丞相夫妇与洛清绝颔首,请他们留步。   丞相夫人不放心地问道,“悠悠姑娘,我家老爷真的不必再服药了吗?”   “丞相已经完全康复,再不必多服药,还请丞相日后饮食用药都小心些。”   洛丞相笑着应下,和蔼地命令,“清绝,带姑娘去账房领了诊金,用我的马车送她回医馆。”   “不必,不必……洛将军已经给过很多诊金了,民女怎能再收呢?民女告辞!”   锦璃说完,背着药箱,小跑着匆匆出来丞相府的大门。   洛清绝看了眼父母,瞬间跟出来。   “千恨,你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了?!”   莲央飞身落在两人身前,阴沉旋身,“洛清绝,你刚才叫这女子什么?”   “太后?!”   洛清绝与锦璃异口同声,两人惊惧相视,猜不透她为何发髻歪斜地出现在这里。   洛清绝却是反应极快,忙挡在了锦璃身前,“太后听错了,末将刚才叫她悠悠。”   锦璃见状不妙,握住拳头,指甲狠狠地刺进了掌心里。   刚返回寝宫的御蓝斯,以及,正在药草行里与人商谈价钱的弥里,身躯皆是猝然一晃。   御蓝斯瞬间飞身出了寝宫。   弥里则扯了凌一到身边,“璃儿出事,快走!”   ☆、第341章 宫谋,皇上多疑   丞相府门外,莲央死死盯着锦璃,凤眸里似带了无数道钩子,狐疑地似要把她的灵魂钩出来,仔细辨析清楚。   这女子的脸是麦色,手上肌肤却白皙如雪,分明是易容。   “洛清绝,哀家清楚地听到,你刚才叫这女子千恨。姿”   锦璃恐惧地忙向后退,风拂略紫色的裙袍,满身香气四散……   莲央瞬间辨出,空气里弥漫的香甜之气古怪。   这气息是苏锦璃的。   这女子惊慌的眼神,鹿儿一般,无辜惶恐,似蒙了澄澈的秋水,也是苏锦璃的。   这纤细婀娜的身型,一看便知是善舞的。   还有一身淡淡的清苦药香…桀…   这女子是苏锦璃!   莲央顿时又撞鬼似地,张牙舞爪地惊悚嘶叫,血红的眼眸圆睁着,似要滚出嫣红的眼眶。   “苏锦璃,你这该死的厉鬼,又俯身!为什么你非要缠着哀家?”   “不是,不是……她不是苏锦璃……”   洛清绝见她扑过来,只得硬着头皮迎战接招,恐慌地转身对锦璃嚷。   “逃——快逃——”   锦璃忙丢了药箱,转身要跑,却忽然听到,背后利爪穿透血肉的声音。   纤柔的身子,毛骨悚然的僵停。   她转过身,就见莲央的鬼爪,刺穿了洛清绝的腹部,血淋淋的长指,仿佛狰狞的树枝,突兀惊现他的后腰处。   “不——洛清绝……洛清绝……”   锦璃担心地要冲回来。   洛清绝死抓住莲央的手,怒声嚷道,“逃——”   锦璃被他愤怒的暴吼惊的冷颤,忙对莲央道,“你中了我的毒,你最近总撞鬼,也是因为剧毒所致,所有事都是我做的,与他无关,有本事你来杀我!”   说完,她转身,瞬间狂奔出几条街。   洛清绝口中溢出血,却死死抓住莲央的手腕不放。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在溟王宫时,对“千恨”的审问。   她聪明地以反问,应对他的审问。   “将军铭心刻骨爱着的女子已然到手,只待厮守终生,却莫名其妙,蹦出一位极具威胁的情敌,更令人愤怒的是,恰在此时,将军还遭仇敌胁迫,即将赴死……这等险境之下,将军会如何做呢?”   当时,他的回答是……   “本将军若打得过那威胁本将军之人,定然会将他斩杀。若打不过,本将军便借此人之手,杀了情敌。”   “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肯让别人得到,将军之爱,果然如安女舞仙一般,至毒至烈。”   洛清绝一番深思,怒盯着眼前容颜狰狞的莲央,染血的唇角阴沉扬起。   “末将知道皇上,翱王,恪皇子,之煌皇子的下落,是御蓝斯救了他们,欺瞒太后……御蓝斯根本没有杀死自己的孩子!太后应该去杀御蓝斯,而不是纠缠那个无辜的女子……”   “你说,御蓝斯他……一直骗哀家?”   “是!”洛清绝见她多疑地冷眯双眼,忙道,“只要太后放过那女子,末将马上告知太后,皇上与翱王等人的下落。”   莲央血红的眼眸看进他的眼底,却没有放过他。   “哀家不需要你与你交换!”   咔——檀色的唇瓣间,獠牙刺出,悍然俯首,咬住了洛清绝的脖颈。   本是探究的眼神,随着血液吸纳,陡然怒火滔天,吞灭天地。   原来,苏锦璃易容成了神医千恨,又易容成悠悠,还假死混入白骨坑救人……这该死的女人,原来,她一直都没死!   而御蓝斯自始至终……都罪该万死!   莲央探查到医馆的位置,一掌打开他,以牵引传音号令皇宫众将围攻医馆,迅速飞身去追锦璃。   “老妖婆,你出尔反尔……”   洛清绝嘶叫着,只祈祷那可怜的女子跑得越远越好。   丞相府里,洛丞相和丞相夫人感觉到儿子的痛苦,惊慌地奔出来。   夫妻两人一出门槛,就见儿子躺在地上,腹部一个血窟窿正在缓缓痊愈。   “清绝发生什么事?”   洛清绝本能地抓住父亲的手臂。   “爹,快去救悠悠,太后……要杀悠悠……爹一定要救……”   他话没说完,拖着锦璃返回的莲央,便猝然拂掠而来。   宏大的栗色羽翼,凶猛地挥打开了围着洛清绝的众人。   她鬼爪突袭精准,扣住洛清绝的脖颈,抓着他,猝然消失无踪。   “我的儿子——老妖婆,还我儿子!”丞相夫人尖声惊叫。   洛丞相忙带人去追。   他是在被御尊册封为丞相之后,才搬入这官邸的。   这才发现,自家花园里,竟藏着一条直通皇宫的密道。   *   tang   御蓝斯赶过来,看到丞相府门口的一滩血污,不禁懊恼低咒。   辨清那血液的气息不是锦璃的,才冷静下来。   弥里和凌一早他一步过来。   因为锦璃突然断了牵引,弥里抓着丞相夫人,怒声追问发生了何事……   护卫,小厮,丫鬟,还有丞相府的十几位夫人与子女,有人瞧热闹,有人心急如焚。   丞相夫人则哭得死去活来,女儿洛清露撞鬼之后就昏迷不醒,小儿洛清痕扶不上墙,长子清绝总算是有点出息,竟遭这样的劫难,可怜的女子直嚷着不想活了。   其他夫人则直劝她,既然想死,就别犹豫。   不知谁嚷了一声,“溟王殿下!”   众人顿时噤声,黑压压跪了一地,却久久未得允许免礼。   丞相夫人疑惑抬头,那紫袍身影早已不见踪影,弥里和凌一也消失无踪。   能阻断牵引之处,只有一个地方——千年橡木屋。   丞相府门前,众人都散了,大门左侧石兽处,一抹身着白披风的水绿丝袍倩影一闪而过。   下一瞬,她出现在医馆门前,径直推门进去。   *   这个时辰,无人就诊,堂内药香浓重,显得空旷冷清。   南宫恪正在御之煌房里,于轮椅上,给他换药包扎,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说的正是“康姑娘”。   御风和青丹正忙着熬药,在锦璃回来之前,他们得把这些单独搭配好的解药送出去。   大堂内,只剩的御穹一个人在捣药。   门板呼啸,御穹握着药杵的动作微顿,辨清来人,又从容在药臼里加了药……   银丝如雪,因他低头的姿势,滑下肩头。   他专注盯着药臼,仿佛这辈子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此。   那水绿色的丝袍飘忽飞扬,瞬间,到了柜台前。   就在这片刻之间,御穹清楚地听到,房顶之上,有诡异杂乱的声响……   长剑破空,铠甲撞击,大片士兵踩过了琉璃瓦,胡同四周,被围拢严密。   他眼底陡然一股杀气明灭。   女子两手扣在了台面上,“悠悠被太后抓了,你儿子追过去,恐怕凶多吉少,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捣药?!”   御穹看她一眼,继续捣药。   太后中毒至深,若强硬激发内力,势必毒发入髓。   更何况,溟儿身边有一剑和云端,弥里和凌一,他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若去了,反而会帮倒忙。   眼下,境况特殊,南宫恪和御之煌也需要人保护,医馆里不能没有人。   那些士兵来的如此之快,可见是太后已然知道他们藏身这里。   眼下,这女子诱他出去,是想……一举除掉他们?!   “多谢康姑娘相告。这是我的家事,与姑娘无关。”   “悠悠是我的大夫,她若出事……”   御穹转身拉开抽屉,又比照药方,拿出几味药,随即关上抽屉。   “黑杉岭下新开了一家颐世医馆,馆主医术顶尖,名叫轩辕玖。他和悠悠一样,最擅长以毒攻毒。你的病,他也能医得好,你见到他就说是溟王和王妃的朋友,他自会相救。”   她漠然叹了口气,拉住披风的连衣帽笼在头上,气恼地出了门。   御穹清楚地听到,她脚步穿过胡同,那些士兵却静默不动……   他愤然将药臼砸在了门板上,却忽然发现,楼梯那边飘着一个白影。   他惊疑转过头去,正看到南宫恪正以轻功悬在半空里,栗发飞扬着,俊颜苍白,眼眶灼红,两条腿垂在身下。   他一身白袍如雪,诡异地像只死难瞑目的厉鬼,血红的眼睛,怨怒盯着他。   御穹担心地绕过柜台,“恪……你听为父说……”   “为什么把她赶走?她有重病,也没人保护她。这千年来,不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为什么你不能对她好一点?”   “恪,她不是你母妃,你母妃当年手无缚鸡之力,以锁链被铐在橡木屋里,不可能逃出来。”   “万一她是母妃,你会懊悔一辈子!”南宫恪暴怒地咆哮,“前几天你差点为她死在橡木屋里!如果不是皇祖父打晕你,我们现在还在为你守孝!”   “这女人是太后一手训练的,她带了兵过来!正如太后当年训练那些安女一样……恪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锦璃被抓走,她这样紧张,可见她是善良的。若真有万一,查清楚便是。”   “有什么可查的?现在就可以证明,她是太后派来的!”   “你不认她,我认!我去把她找回来!”南宫恪说完,负气拧身追出去……   御穹大惊失色,忙跟过去,“恪,回来,恪……”   听到门外有砰一声,御穹迅速冲出门槛的结界。<   /p>   那身着白色披风的倩影,在胡同尽头,回眸望过来……   一张纯银大网正把南宫恪扣在了地上,胡同两边,猝然落下一群罩着黑披风的金甲士兵,将他团团围住。   南宫恪两条腿粉碎骨折,压根儿站不起,宏大的栗色羽翼铺在银网下,被烧灼地白烟弥漫。   他愤然嘶叫挣扎,仿佛是被困在网中的鹰,羽翼上的羽毛片片掉落。   御之煌听到声音,在楼上窗侧的罗汉榻上,以头撞开了窗子。   “该死的,你们活腻了!放了恪!”   房顶上,有人拿弓箭,射向他的头。   他忙从罗汉榻上滚下去,就朝着楼顶上大叫,“皇祖父……快救人!”   御穹愤怒地奔向南宫恪,却一柄长剑迅疾架在了南宫恪的脖颈上。   “皇上,请不要逼迫末将!太后懿旨,命末将带皇上,翱王,恪皇子与之煌皇子回宫,其他无关人等,我们都不会伤害。”   他话刚说完,御穹一缕真气弹过去,那身着铠甲的身躯,就砰——爆碎成一滩碎肉。   御穹瞬间飞移,忙掀了南宫恪身上的银网,无视手上被烧灼的伤口,迅疾将儿子横抱起来。   他身体却因为突然袭来的强大牵引,突然不稳地一晃,血脉里似突然长出了千万根刺,他口中,眼中,溢出鲜红的血,绝美的容颜,变得凄艳诡异。   他越是拼力抱着儿子往前走,那牵引之力便愈强。   南宫恪惊慌地给他擦脸上的血,却越擦越多,血滴打在他的脸上。   “父皇,快放下我,是太后……太后要杀你……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不该相信那个女人……”   御穹还是坚持抱着南宫恪往前走,“别怕,入了结界,我们就安全了。”   后面的士兵挥剑追上来,御穹背后被砍了两剑,却强忍着痛,激发内力,把那些士兵震开去。   他背后却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飞起来,趴在了医馆的门槛内,南宫恪被摔在地上。   被结界阻隔,牵引之力瞬间消失,御穹却已四肢瘫软,痛得站不起。   他转头看向门外,血色朦胧的视线里,有个人,正在和士兵厮杀,是——那个白披风的水绿丝袍的女子,她不只是会武功,武功还……异常高强。   那一招一式,潇洒利落,都是太后所创。   这女子,既然是太后的人,为何要帮他们?   御风和青丹都从楼上的窗子飞身下去帮忙……   南宫恪爬到御穹身边,紧张地给御穹擦眼角和鼻孔里流出的血,“父皇,你怎么样?父皇?”   “没事了……”   御穹疼惜地凝视着儿子,抬手捧住他与自己神似的脸。   “恪儿,你身体不好,别乱跑!为父无法忍受第二次失去你。”   “是,儿臣知道了,儿臣再也不乱跑!”   南宫恪趴在他怀里,父子两人转头看向门槛,外面的打斗因御风真气一震,顷刻间结束。   那一抹水绿色的丝袍,随在御风身后进来,转瞬就到了近前。   御风忙被南宫恪背上楼去,青丹也忙跟着上去伺候。   御穹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搀起来,扶坐到了椅子上。   他抹了一把脸上,易容面具都被血液糊住,异常难受,干脆便撕了下来。   一只水润剔透的柔夷,递上一方洁白的丝帕到了眼前。   他迟疑片刻,接过来,擦脸上的血污。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我不该来通知你……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你回去告诉太后,不管她用什么法子,休想得逞!”   “你把我当成她的人?我像么?”   “像!她永远知道,如何刺中我们的软肋。”   “御穹,我是康悦蓉。”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做什么,亦或你和朕心底的悦蓉有什么相似,请你离朕的儿子和儿媳远点。你要杀要刮,都冲朕来!”   康悦蓉从他阴沉的脸上转开视线,漠然静了片刻,似忆起了什么,清苦地哑然失笑。   两人僵持片刻,都不再说话。   她起身,给他端来一杯血,又隔着茶几坐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解释。   “那时,我给西门冰玉晨昏请安,从不曾懈怠。   一次,溟儿乱跑,奔进了后院,我也追进去,发现溟儿在玩土,把高高的土堆当做了山。   西门冰玉说,那土堆是用来造景的。   可后来,那土堆却还在一天一天的增加。   所以,我知道,她正在地底修建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太后没有就此多言什么。   我便派人盯着她和太后的一举一动。   可我没想到,那东西建成,竟是为我准备的。”   说着,她忽然笑   了笑,自言自语地轻叹一声。   “真难为她们这般看得起我!”   御穹震惊地转头看她,越是不相信,她是康悦蓉。   真正的悦蓉与他之间,没有秘密。   如果她早就发现皇后寝宫可疑,定然会告诉他。   康悦蓉继续说道,“你那时征战在外,久不回宫,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幸,我拿到了橡木屋的修建图。”   “你如何拿到的?”   “自然是我偷的。”   “……”御穹哑然。这更不是他了解的康悦蓉,悦蓉不会偷东西,尤其,是太后的东西。   康悦蓉却道,“为保西门冰玉计划成功,太后悄然命人在橡木屋的下面,建了一条密道,为的是监视我在里面的举动。   后来,太后派去监视我的人,被我的血液吸引,渐渐地爱上我。   他怕我死掉,于是,就每天去膳房里偷吃的给我,每天告诉我你和溟儿的一举一动。   我怕橡木屋会伤了胎气,平日都躲在那条密道里,有时还能从密道里溜出城去散散心。   我没想到,不过半年,你就纳了一位尤美人,临幸之后,还册封她为贵嫔。   溟儿被众皇子妃嫔欺压,你不管不问,人前半句话不与他讲,仿佛我的孩子是你的耻辱。   我恨你,恨之入骨,所以,轩辕博出现在橡木屋里时,我半句没有阻止,就让他把恪儿抱走。   我知道,他会悉心培养恪儿,将来有一日,定让你们父子相残!”   御穹冷声斥问,“你为何不跟轩辕博离开?他那么爱你。”   “他明知我被关在橡木屋里,却不曾来救我,我如何相信,他是真的爱我?”   御穹仍是半信半疑,“死在橡木屋里的是谁?”   “是你的尤贵嫔。”   “你出来之后,为何不肯见我,也不肯见溟儿?”   “西门冰玉和太后每天都派人盯着溟儿,我若靠近他,必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而你……你正忙于宠幸妃嫔,身边总有女子相伴,我怎好打扰?”   她口气平淡,只有嘲讽与刺冷的笑,仿佛是在讲一个别人的、不堪入耳的故事。   “所以,我离开皇宫,和那一直守护我的男子拜了堂,成了婚。   他容貌俊美,心地善良,温柔体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妻妾,没有其他女人,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可惜,他是被太后转变的。   太后得知他娶亲,非要亲自看一看新娘。   他只能带着我逃,太后终是发现他行踪诡异,便派人追杀他……   那一晚,他怕太后的人认出我,要把我变成吸血鬼,却还差两个时辰天亮之时,他听到杀手来袭,便出了黑棺,独自抵挡那些杀手。   天亮时,我看到他的尸体横在院子里。   后来,我便抱着他,想和他一起灰飞烟灭。   可……日出之后,我仍是完好无损,而他,在我的怀里灰飞烟灭。   他给了我一个独属于我的家,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千年来,我一直守护着那个院子。   我练他曾经教我的武功,想他曾经说过的话,念着与他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日子。   在他忌日时,为他祭奠,在他生辰时,为他烧一炷香……   我答应过他,不离不弃。”   说到那个为保护她而身亡的男子,她才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泪,潸然而下。   御穹心底的重重怀疑,溃散无踪。   不离不弃,他也曾给过她这样的承诺。   美好的山盟海誓,奢华的皇贵妃头衔,单薄无常的帝王宠,定是比不过,她与那男子在暗无天日的密道里,同甘共苦,长相厮守。   康悦蓉站起身来,擦掉眼泪,又恢复漠然清冷。   “你歇息吧,我去救悠悠和溟儿。”   她正要走向门口,手腕却被突然伸来的大掌扣住,细长的黛眉微颦,低头看向手腕……   那大手迅速移开,不自然地握成了拳。   “既然你已经不是皇族的人,不要再插手皇族的事。”   “御穹……”   “康悦蓉,如果你还是会离开,不要让我两个儿子和儿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他们心向美好和乐,受不了这种打击。”   御穹说完,还是走到柜台那边,继续捣药。   康悦蓉自是不听他的劝告,人命关天,也容不得她犹豫。   她走向门口时,御风却从楼上下来,“康悦蓉?”   康悦蓉抬头看向那容颜威严的蓝袍身影,忙俯首应声,“是!”   “本王去救溟儿他们,你留下,与穹儿和青丹,保护恪儿和之煌,医馆里不能没有人,穹儿也不能走出这方结界。”   康悦蓉   犹豫,星眸微转,看向柜台那边,视线并未触及那张脸。   “你不认识本王吧?”   康悦蓉回过神来,讶然看向御风。   “本王是你的公爹,翱王御风,你家夫君的亲生父亲!不管你嫁过谁,我儿子没给你休书,你便还是皇族的媳妇。”   御风口气强硬地说完,警告怒瞪着御穹。   “既然心里还惦记着,就对人家客气点,别动不动就把人赶走。”   御穹气结,“您老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前几天还在那橡木屋里交代了遗言,要为这女人殉情!害得之煌和恪儿那么大的人,一径地哭鼻子,传扬出去,不怕人笑话!”   御风说完,甩门消失。   康悦蓉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漠然径直上楼。   御穹尴尬地盯着药臼。   他分明是体温冰冷的吸血鬼,脸上却莫名地火辣辣的。   楼上传来开门声,传来御之煌对青丹的怒嚷和哇啦哇啦的唠叨,还传来南宫恪的低斥。   细柔的脚步声,入了那道门槛,所有杂乱的声音,霎时静了片刻。   御之煌迅速回过神来,“恪从来都是自不量力的,双腿明明不能走么,还想着去追美人儿,他当自己是钢筋铁骨呢!瞧他一双翅膀,毛都烧没了,要我狼狈成这样,早就一头撞死……”   南宫恪气恼地叹了口气,“皇兄,你可以出去吗?”   御之煌却忽略他的存在,一双眼睛只盯着美人儿瞧。   “美人儿,我爹很无趣的,不瞒你,他有几个妃嫔都主动勾引我,说我爹在床上不行,还总是叫错名字。有一次最夸张,那妃子叫什么花儿媚儿,他倒是好,愣是抱着人家叫蓉儿,你说他是不是很欠女人揍?”   康悦蓉静冷地默然打断他,“之煌皇子……”   “哎!”   “我从没有伤害过皇后娘娘。”   室内又静了,御穹在柜台前捣药的动作也停了。   良久,御之煌才道,“我大致是知道的,你一直让着母后,毕竟……我比老七懂事早。”   康悦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看他的眼神,还是如看一个孩子。   “之煌皇子这样正常说话,蛮好的。”   “呵呵呵……”御之煌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美人面前,他素来很会说话,绿肥红瘦总能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这会儿,他舌头却生了锈,只能艳羡地瞧着,她给南宫恪擦拭羽翼上的血污。   那一举一动细柔无声,却无言诉说着愧疚沉重的母爱。   *   御蓝斯直追到皇后寝宫里,正见莲央返回来。   他迅速抽了龙鳍长剑,直刺向莲央的脖颈,强大的真气凝灌剑身,四处冷风回旋,满殿灰尘飞扬而起……   然而,剑尖却在莲央脖颈前三寸处,戛然而止。   他周身的血脉拧绞一般,痛得他无法站立,沉重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弥里和凌一要从门外冲进来,被门口结界强大的真气冲击,两人倒飞后退,直撞倒了院子的青石南墙。   宫殿门窗,轰然紧闭,莲央因突然爆发内力,突然毒发,吐出一口黑血。   然而,她还是体力不衰,摇晃得扯着御蓝斯,将他拖向橡木屋。   “哀家素来最疼你,把天下最美的女子给你,把江山给你,所有事都纵容你,你倒好……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不但学会骗哀家,还和哀家玩心计,诡计,毒计!”---题外话---还有更,马上来……   ☆、第342章 杀太后,凤血毒   御蓝斯筋骨刺痛,全身瘫软,半点力气使不出,修长的四肢垂在地上,头也耷着……   到了橡木屋门前,莲央以纤长的镂花护甲套,在他脖子上狠狠划开一道血口子,按开机关,不等他伤口痊愈,就将他丢了进去。   他身体摔爬在地上,霎时力量被橡木吸纳,尚未痊愈的肋骨,又遭重创姿。   “你们不是喜欢同生共死么?哀家就把你惦念的美人儿也给你了。”   御蓝斯缓了缓劲儿,才抬起头,却见洛清绝和锦璃都躺在地上。   两人与他一样,脖颈上的伤口被橡木屋侵蚀,无法痊愈,血流不止。   洛清绝的血淌在地板上,直接化成灰色的粉末。   锦璃脖颈上,却是有两个血洞。   显然,她被莲央吸过血,血淌下去,浸透了紫袍,成了一片红泊桀。   他慌得爬过去,将握住锦璃手的洛清绝踹到一边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拥在怀里,紧按住她脖颈上的伤口。   “璃儿?璃儿?”   锦璃的易容面具早已被莲央死掉,脸颊上还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是被撕下面具时,被尖利的护甲套划伤的。   他不敢想象,那片刻时间里,她经历了什么,恐慌地生怕她下一刻会消失。   “对不起,璃儿,都是我的错!一得机会,我就该杀了她……”   锦璃听得到他说话,却在他怀里睁不开眼睛,手脚不停地颤抖。   “溟,好冷……冷……”   她不怪他没能杀了太后,也明白他心底的挣扎,更不愿他负伤去与那老妖婆厮杀。   怕他顾念往昔的祖孙情,她在布下四个假尸之毒时,才掌控了力度,没有用速度极快的烈毒。   那女子,毕竟是扶养他长大的祖母,曾救过他无数次,曾护他于危难,曾成全了他们的爱情,纵是利用与伤害,某些事,回忆起来,亦是美好动人的。   他在她耳边承诺,“我会亲手杀了她,你放心,我一定杀了她。”   “溟,我们在一起……就好!”   这一刻,她不愿他执着于其他。   “我们马上离开……”他忙撑着力气抱起她,“我带你离开这里。”   洛清绝忙道,“她被老妖婆吸了很多血,快不行了,我们出不去的。”   御蓝斯拼力抱住怀中的女子,走到白骨坑的方向,怒声咆哮,“一剑,云端,开门!云端……”   没有等到回应,他愤然一脚,悍然踹在门板上。   强大的力道,狂狮一般,拼尽全力。   整个橡木屋,嗡嗡的震颤,连带着整个皇后寝宫,都在隐隐晃动。   殿顶的尘土飞落,凤椅旁,一个四脚高几突然歪倒,上面摆放多年的牡丹花瓶落在地上,突然爆碎……   坐在凤椅上歇息的莲央,突然咯咯地冷笑出声。   “死到临头,还不安分?!哀家当初真该趁你在襁褓里时,一把掐死你!”   弥里和凌一,在院子里挣扎站起,两人缓过劲儿,同时抽剑,冲向殿门,却被强大的结界弹射,又摔回去。   所幸,这次两人没有再撞在什么东西上。   御风一手一个,迅速捞住他们。   “你们去白骨坑救溟儿和锦璃!”   弥里和凌一相视,迅速赶去白骨坑。   一剑和云端则闻声,先一步赶至,按下橡木屋的机关。   门板里,喀拉喀拉的声响,姗姗来迟,却总算是有了动静。   御蓝斯粗重呼出一口气。   洛清绝不可置信地从地上抬起头,忙跟着往前爬。   厚重的门板完全滑上去,门外出现一对儿身着铠甲的孪生男子。   同样苍白的皮肤,同样的黑发红眸,同样的身型,同样的容貌,同样深不可测的力量,难分彼此。   两人忙跪下来,“殿下息怒,臣等救驾来迟。”   御蓝斯来不及理会他们,抱着锦璃放在地上,忙咬破手腕,便喂到唇边,他周身的血脉,却又开始刺痛。   一剑和云端看出他不对劲儿,忙布下结界防护四周,阻隔莲央对他的牵引。   他不能再等下去,“撤了!本王叫你们撤了!”   一剑云端相视,只得撤除结界。   御蓝斯见锦璃呼吸恢复平稳,方才盘膝坐下,专注运功,掌中凝聚真气,猛然打在地面上。   真气自地底,快如腾龙,穿越黑沉的土,攀爬上皇后寝宫的地基,墙壁,袭向凤椅……   御风入了寝宫结界,推开门。   正见凤椅被一股突然冒出的真气凝灌,而坐在上面的莲央,四肢心口,砰砰砰砰……暴出一个个血窟窿,浑身上下,无一完好。   她瘫在凤椅上,无力唤出来人的名字。   “风……”   御风   tang拾阶而上,打量着她的样子,已然不必再多动手。   “莲央,你培养出来的孙儿,果然本事过人。他看了两次,竟偷学了本王的功夫。”   “他……像你!”   御风坐下来,把她揽在怀里,似闲话家常。   “所以,你才这么疼他?”   “是!”   他从袖中取出送了数次,都没有送出去的短剑,拔出来,亲手刺进她的心口。   “这把剑,还是该你收着。”   她身体因心口剧痛,说话的力气也散了,全凭他的手臂,拥着身体,才坐稳。   她忽然忍不住贪婪这怀抱,也因心口的短剑,莫名欢喜。   “风,我以为,你把它……给了苏锦璃!”   她一字一句,没了声音,只剩了气息在支撑。   御风淡然莞尔,抬手,温柔帮她抚了抚鬓边的碎发,“是,我爱上她了。所以,你要为这件事,永生永世,难以瞑目么?”   “你爱她什么?”   “善良!我告诉过你,只这一点就够所有人爱她。”   善良……这是吸血鬼骨子里天生就没有的。   “风,来世,我会当一个善良的女子,认认真真,等你来娶我。”   “来世,我们不会再相见。”   “所以,不管我是否善良,你都不爱我……”   “是你先不爱我。”   “我爱你呀!”   御风失望地笑道,“莲央,你宁死,也不肯对我说句实话?!”   她不愿自己死的难看,咽下所有的不甘,生生闭上了眼睛,头一低,就靠在了御风的下颌上。   他痛苦地皱起眉峰,深吸一口气,想忍住泪,眼底却还是有鲜红的液体滚出来……   他曾为她,戎马征战,颠覆天下。   他曾为她,甘心赴死,枯骨万年。   他曾为她,沧海桑田,痴情不悔。   此一醒来,本想重叙旧缘。   这女子,却自始至终,都不曾爱他。   她用一场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她爱得,是身下这金雕凤椅。   *   辰时,天刚蒙蒙亮。   百官剧毒尚未尽解,便匆匆入宫,赶着早朝,却长跪阶下,自请死罪。   宽仁的血族王陛下,一身艳红的金丝龙袍,端坐在龙椅上,怔然良久,始终无言。   一旁,护法云端,轻声提醒,“陛下……”   御穹这才回过神来,就见官员们正跪趴在地上,有人支撑不住地揉捏膝盖。   “这些时日,朕给你们捣药熬药,累得手都酸了。朕的两个孙儿们,还有刚出生的孪生孙女,因为你们的愚蠢,大半个月,都被困在橡木粉的衣袍里。既然爱卿们也自认有罪,便长跪着吧,朕不叫你们起,都不准起!”   满殿官员,顿时噤若寒蝉。   事实上,他们本想客气一下的,没想到,皇上竟算起总账来。   御穹自龙椅上起身,径直下了丹陛,穿过冗长的红毯,走向殿门。   却有人异常地不识抬举,偏在皇上怒火中烧时,拦在了殿门外。   “皇上留步!太后娘娘下过懿旨,臣女已当选为未来皇后,赐婚于溟王殿下……”   御穹疑惑打量着她,却对这女子无半点印象。   他却清楚地嗅到,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的亲生母亲,莲央太后的气息。   不知这女子,服用过多少太后的血液。而这血液里,流淌着可怕的贪婪。   “你是何人?”   “臣女洛清露。”   御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却反手从跟在左后方的一剑腰间抽了长剑。   寒光迸射,洛清露转瞬身首异处。   “把这女子的头颅挂在刑场上,所有惦记着皇后之位的女子,便是这个下场!”   “皇上,洛丞相还在里面。”   “那就先给他过目,让他自己闻一闻,他的女儿,还是不是他的女儿。”   “是!”   御穹说完,便疾步赶去溟王寝宫。   *   时间尚早,忙碌疲累的人,都未起。   为方便上药照顾,御之煌和南宫恪都被安顿在了西配殿,而康悦蓉住进东配殿。   怕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御蓝斯不准任何宫人伺候。   锦璃听到砰砰地砸门声,按着御蓝斯的肩,不准他起。   她迅速穿好袍子,奔出院子打开大门。   见站在门外的是御穹,慌得忙捂住头和脸行礼。   “儿臣不知父皇驾到,仪容邋遢……实在罪该万死!”   “她呢?”   锦璃故意装傻地反问,“父皇指谁?阿溟么?他昨晚腿疼,   一整晚没睡着……肋骨也有点受挫严重,您说他也是,总是不听话,身体不好,还要拼命打打杀杀的……”   御穹不耐烦地打断她,“朕说的是悦蓉。”   “哦,原来父皇说得是母妃呀!”   锦璃见他摆手,忙站起身来,朝着东配殿那边,故意恍然大悟地嚷道……   “母妃昨晚又噩梦,儿臣给她炖了两碗安神汤,喝了才睡着的,怕是还要多睡一会儿呢!父皇需要儿臣去通传一声么?”   “你这丫头,怎和之煌一样,变得话这么多?”   锦璃就忙让到一边去,对一剑和云端也颔首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忙朝着正殿那边大声说道,“夫君呀!父皇来看母妃,快出来迎驾!”   御穹嗔怒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他腿疼肋骨么?不必迎驾了。”   “那个……要儿臣准备早膳吧?”   御穹不再理她,大步流星朝着东配殿那边去,命一剑和云端退后,自己亲自敲门,抬起手,却又没敲,就坐在廊下的长凳上等着。   锦璃就好奇地勾着袍袖,在那边伸着脖子瞧,见御穹看过来,她忙低下头。   “璃儿,你过来。”   她从容上前,恭顺俯首,不禁看了眼殿内的动静,只看到床榻上的女子面朝床里侧躺着。   “你母妃的病,可有医好的把握?”   锦璃忙正襟站好,清浅笑道,“叫另一个父皇来,见一见她,自然就好了。”   “另一个父皇?”   “就是轩辕博。”   “他?”御穹俊颜顿时铁青,他正巴不得轩辕博早早去见阎王,怎会允许他来见自己的女人?!   “狼王这些年有心疼的旧疾,因为相思过度所致。所以,他若知道母妃还活着,定然就不药而愈了,母妃与他心脉相通,自然也就可以痊愈。”   “可还有别的法子?”   “有。”   “什么法子?”   锦璃后退两步,故意贴近了窗口,大声嚷道,“最好的法子就是,父皇和母妃重修旧好。心病还要心药医……母妃您若醒了,就别装睡了!”   说完,她狡黠一笑,咻——一溜烟地入了正殿,直钻进了夫君的怀抱里。   ☆、第343章 新帝,一毛不拔   纱影天光,帐帘轻动,丝袍如大朵白色蔷薇,滑下床沿,无声委地。   御蓝斯宠溺拥住了娇躯在怀,尽享肌肤厮磨的惬意与甜蜜。   锦璃则闷在他宽阔的怀抱里,抿着唇角,忍不住得逞的笑刀。   深邃剔透的鹰眸,锁住她柔媚姣俏的笑颜,忍不住贪看她眼底闪烁的美丽星芒。   清甜的芬芳入了肺腑,粗犷的喉结不自然地微跳。   他略凑近,自然而然,轻轻地温柔啄吻她粉润的唇瓣……蛊惑,诱哄,不疾不徐。   她伸手拥过他的脊背,心不在焉地嘟着唇,凤眸眨动不停,耳朵竖着,正忙于倾听外面的动静。   他顿生不满,霸道捏住她的下颌,本是轻柔的举动,亦变得邪肆狂野,大掌一挥,流光闪烁,一道结界布设在纱帐外,隔绝了所有的动静。   “阿溟,我要听……恍”   “非礼勿听!”   “偷听一下下!唔……”她的话音,都成了含混的轻吟。   却不只是锦璃偷听。   西配殿里,南宫恪也躺在床榻上竖直了耳朵。   他双腿被吊悬在棺床上,安睡一晚,精神好了,身体却躺得有点僵。   东配殿,吱呀——殿门轻轻打开。   细微的,几不可辨的脚步声,轻柔踏上宫廊。   一剑和云端相视,却是为皇上呼出一口气,然后两人默默退开。   康悦蓉一身素雅的淡蓝无袖丝袍,束腰蝶袖,清雅如水。发髻上也仅仅是一只白玉茶花簪。   她刚洗了脸,肌肤愈加白如雪。   这不透丝毫血色的病容,与眉眼里的愁色,为单薄婀娜的身姿,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娇弱。   然而,淡漠如冰的气韵,却又隐隐慑人,令人莫名觉得,她坚不可摧。   从前为为公主,为妃嫔,每日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钗满头,花钿,耳珰,腰佩,半个少不得。   且那般装扮,必须严苛遵照宫规,任何一样佩饰,都得严加斟酌,不可逾越规矩,又不可辱没了身份。   那时,每日诚惶诚恐,生怕自己错漏倏忽,被他的皇后指责,被他的妃嫔比下去。   千年来,一得自由,她褪去铅华,过的极简。   衣袍都是单一色,发髻也一蹴而就,钗簪不过三两支备用,都是简单的白玉才智,胭脂水粉更是都省去了。   这些年,她走得,不再是宫墙围拢的宫道,是沧桑斑驳的青石路,是人来人往的青石桥。   她听得,也不再是高雅繁复的宫乐,而是是大街小巷的吆喝叫卖,最平实的欢笑交谈,还有,某一处茶楼或小巷里,偶尔传出的异乡曲调。   而她心底,也只剩的,那在她怀里灰飞烟灭的男子。   她心痛,她噩梦,并非因与御穹曾经的纠葛,也并非因橡木屋里的悲惨遭遇,更非因记得御穹,而是因为曾经历过太多次追杀与勾心斗角。   若叫她把那些丢掉的奢侈陋习,恐怖梦魇,一一捡回来,她做不到。   血族的文武百官,也定然不会让她安稳度日。   而眼前这至高无上的男子,万年来,习惯美人环绕,习惯千依百顺,也习惯今朝宿在这边,明日宿在那边。   她亲见他的绝情和薄幸,所以……   她在他身边漠然坐下,更是懒得拐弯抹角。   “御穹,我不去见轩辕博,和你也再没可能,你不必如此。”   御穹伸手握住她的手,侧身面对着她,透着紫色的瞳仁,似冰而灼,复杂地几乎压抑不住深藏的懊悔与思恋。   金石地砖,雕梁画栋,朱漆石柱,这皇宫不曾变过。   她窈窕美丽,柔声如水,不疾不徐,也像极了从前。   千年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变过,却又全部……面目全非,千疮百孔。   “悦蓉,朕知道,朕比不过与你的夫君,你我之间的爱情,也比不得你们的患难真情,皇宫里虽然宫阙奢华,却极冷而凄清,更不及那小门小院来的温暖。但是,既然你已经在朕面前,朕就得努力,否则,朕的儿孙们都会对朕失望。”   “这些年,你为太后活,为皇族活,为儿孙活,如今天下太平,你可以为你自己活了。”   “所以,朕更要留住你!”   康悦蓉漠然拂开他的手,低垂着眼帘,一眼不看他。   “芹妃被太后囚禁多时,只盼望着见你,见雪儿公主。如今她知道这里有个我,必然心冷成灰,你伤了那么多女子的心,总该弥补一个。”   “悦蓉……芹妃会明白的。”   会明白?任何一个爱上他的女子,都不会明白,为何他能把见异思迁,解释成痴情。   帝王宠,偏就这般可笑。   “不瞒你,我爱的是在我的夫君,是那个因保护我死去的男子,千年前就已不是你御穹!”   tang   他不在乎她是否爱他,他只想每日醒来,能看到她在身边。   “你爱我们的儿子吗?”   她清冷自嘲,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却比哭更难看。   “我这些年,没有尽过当母亲的责任,也不配当他们的母亲。那日去医馆,我并非想寻他们,只是慕名而去……去医病。”   他当然知道,若非“悠悠神医”名震京城,恐怕她永生永世不会出现。   “你不想见见琴儿、瑟儿、无殇、谨儿吗?你不想看看溟儿一手建起的莫黎城么?是失去你的仇恨,支撑起他建起那座城。”   康悦蓉知道,若是再听下去,必然被他击垮。   他手上有儿子,有孙儿,还有个乖巧伶俐的儿媳,而她,只孤身一人,不过三言两语,他便能打得她溃不成军。   她理智地警告自己不再听下去,漠然起身,返回房内。   砰——门板沉重关上。   门外,御穹挫败气恼,又不禁自嘲苦笑。这么多年,还是只有他,敢给他吃闭门羹。   门内,康悦蓉倚在门板上抵挡片刻,确定他不会敲门硬闯,黛眉才舒展开。   她在桌前坐下,默然端起桌上的茶盅,兀自拿起茶壶,水泠泠倒在杯子里,不是茶水,而是一杯冷凉的白水。   喝完水,她便在床上盘膝坐下,忙于练功。   这一切,都是她多年来的习惯,不会再为任何人改变。   御穹在宫廊下静坐片刻,瞧着那门板良久,终于还是起身,对一剑和云端说道,“去芹妃寝宫。”   *   早膳,摆在花园的凉亭里。   青丹仔细验过了每一道食物,对主子颔首,恭顺俯首退到亭子外。   御蓝斯,锦璃,南宫恪,御之煌,御风,康悦蓉围桌而坐,独少了一位。   外面一声“皇上、芹妃娘娘驾到!”   锦璃和御蓝斯忙起身,康悦蓉也默然站起。   御之煌和南宫恪都无法行礼,还是坐着。   御穹进来凉亭,身后跟了裹着锦丝披风的芹妃。   芹妃一眼打量过康悦蓉,恭谨俯首,跪下行礼,“给姐姐请安。”   康悦蓉忙托住她的手肘,“芹妃娘娘折煞民妇!该是民妇给娘娘行礼。”   她一句民妇,生生刺得众人都没了胃口。   芹妃尴尬地忙道,“姐姐万万使不得,您若是给妹妹跪了,溟王与恪皇子恐怕定要了妹妹的命!”   锦璃哭笑不得,“娘娘,阿溟和恪,不是不懂规矩的,怎会要您的命?不过,娘亲自称民妇也不对,父皇也从未休弃过她,皇贵妃的封号也还在!”   芹妃握住康悦蓉的手,笑道,“溟王妃这张嘴,是从前太后都辨不过的。”   御风轻咳了两声,众人顿时噤声。   御蓝斯隐忍地腮骨微动,反手握住锦璃的手,拉着她率先坐下来。   御穹看了他一眼,“你母妃说,芹妃独自呆着,为父就把她接过来了。”   锦璃见气氛静的吓人,忙道,“芹妃娘娘,阿溟已经传话给伏瀛国师,他很快会带雪儿过来。”   芹妃微怔,顿时客气地笑了笑。   “这些时日,多亏得你们保护她。那丫头素来任性,给溟王和王妃添麻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雪儿是他们的妹妹,关心她是应该的。”   御穹环住芹妃的肩,轻拍了拍,视线不着痕迹看了眼康悦蓉。   康悦蓉始终低着头,轻慢优雅地品尝锦璃为她准备的药粥。   调补气血的红枣,红豆,珍珠米,略加了药草与冰糖,熬煮的甜而不腻,香浓扑鼻,吃在胃里,的确比喝生冷的血舒服许多。   御穹轻咳了一声,见她还是不抬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道,“朕有话说。”   于是,大家都停下来,康悦蓉抬起头,手松了汤匙,还是默然垂着眼帘。   “朕刚刚颁下圣旨,太后册封的一众官员,包括洛清绝在内,全部罢免。   原来官员,因附庸太后,助纣为虐,罪无可恕,皆降***。   七日后,溟儿登基为皇,锦璃为后,之煌为逍遥王,恪为靖和王。   谨儿、无殇,琴儿,瑟儿,皆更姓为御,纳入皇室族谱,载入史册。   你们的祖父翱王,封太祖皇。   朕为太上皇,康悦蓉身为皇帝与靖和王生母,理当尊封为太后。   至于芹妃,封荣安夫人,位同亲王,赐官邸,可自由婚配他人。”   桌面上顿时一阵静默。   无人惊喜,无人谢恩,尴尬,寂冷,又诡异。   锦璃屏住呼吸,凤眸流转,看夫君,又看公婆,绞尽脑汁想和缓气氛,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芹妃见众人都看自己,忙起身,跪下来,   郑重地说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   御穹随手扶起她,“以后,你可免跪。”   “臣妾怕,以后再没机会给皇上跪了。”   御风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看出他们是早已商定妥当,便未再多言。   芹妃仍是在康悦蓉和御穹之间坐下来。   “姐姐,臣妾人微,是没有资格多置喙的。不过,皇上这些年纳妃,皆是太后安排,皇上身为人子,身为血族王,要权衡后宫与朝堂,有不得已的苦衷。自从姐姐离开,溟王殿下与恪皇子执着仇恨,皇上这些年也不曾忘了姐姐……”   康悦蓉波澜无惊地略低着头,温声说道,“荣安夫人,何必如此委屈?!”   这女子,前一刻挑衅,这一刻却恭顺有度,分明是心有不甘。   “夫人大可放心,民妇和皇上早就结束了。”   芹妃张口结舌,“姐姐……”   她的确委屈,且一腔委屈无处诉。   她之所以得宠,也不过是眉眼脸面,与面前这女子有几分神似。   然而,真的见到这女子,她才明白,这女子一身静雅如仙的气韵,是无人能及的。   自己连仅有的几分神似之处,也显得牵强。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溟王妃在她面前,不会自惭形秽。   所幸这些年,她拼命克制着,不至与其他妃嫔争风吃醋,闹得面目狰狞,惹皇上厌恶。   可她清楚地知道,身边这位帝王的心,从没有一日在自己身上。   他每日来坐一坐,不过是为图个清静。   雪儿,是她几番恳求,方才得来的。   他待人宽仁,怜悯她独居深宫,无依无靠,方才给她这个孩子。   可是这些,她若解释,恐怕停在康悦蓉耳中,亦是越描越黑,不堪入耳。   在御蓝斯和南宫恪,御之煌等人眼里,她这位芹妃,与其他妃嫔,也并无二致。   如今,被休弃,得自由,保得家族颜面,从此俸禄无忧,富贵太平,荣耀安和,何乐而不为?!   日后,她也不必再计较,女儿是否得宠,帝王是否专情于自己。   “姐姐,妹妹劝您,只是想让姐姐知道,皇上对姐姐,初心未改。”   “夫人,皇上与民妇之间,并非一人之错,民妇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康悦蓉,民妇嫁为人妇,早已没有资格当太后。”   御穹一掌拍在桌案上,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康悦蓉,你可以没有资格,但你无法否认,你是溟儿恪儿的生母!”   锦璃从未见过御穹如此龙颜震怒,他一双眼睛血红,连拍在桌面上的那只手,都变成了森白尖利的鬼爪……她本能抓住了御蓝斯的手腕。   御蓝斯反握住她的手,看出母亲为难,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和南宫恪尚且镇静,脸色却都异常难看。   他们并非不知,父亲为何如此着急禅让皇位。   封妃封后,母亲自是不愿,唯独太后,是她不能拒绝,也不能否认的。   却没想到,做到如此地步,她还是执意不肯回来。   碍于御风在侧,御穹终究压下怒火,端起面前的汤盅,仰头喝尽和杯中的血,本是甘甜的味道,入喉却清苦难言。   “怎么?圣旨即下,你们还是无人谢恩么?”   御蓝斯起身跪下来,锦璃也忙跟着起身,在他身侧跪下。   “父皇,儿臣如今掌管莫黎城,已是力不从心,也总是冷落锦璃和孩子们,近来连番不幸,儿臣心中有愧,这皇位还是让……”   御穹直接打断他,“朕问过伏瀛,恪当皇帝时,政绩惨淡,横征暴敛,四处征讨,只能算暴君,血族是不能交给一位暴君的。而之煌……”   御之煌骇笑两声,“别,别,别……父皇就算让儿臣当,儿臣也当不了呀!纳妃纳嫔,儿臣还擅长些。不过,真要当皇帝,那些老东西恐怕个个都要劝儿臣,少纳妃,多为政,儿臣如何受得了?”   御穹俯视着御蓝斯,震怒地冷笑,“朕这几日捣药捣的,越来越不像皇帝了是不是?连你们也不把朕放在眼里!”   御蓝斯却仍是跪在地上不起。   锦璃担心地扶住他的手臂,忙对康悦蓉恳求。   “娘亲,地上凉,阿溟腿不好,若是寒气入侵,恐怕伤势加重。这皇位,之煌皇兄不敢接,恪不适合,除了他,皇族里也无人适合。您不愿当太后,他不想您为难……只要您应了父皇的圣旨,阿溟便能起身了!”   康悦蓉挫败地叹了口气,这几个人,是要唱哪一出?!这戏,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璃儿,溟儿是为你和孩子们跪的。”   “平日阿溟处理政务,璃儿相伴左右,亦可形影不离。但是,娘亲……阿溟不提您,是不想娘亲难过。”   锦璃说着,轻晃了下御蓝斯的肩臂,亲昵问道,“阿溟,我说的对吧?”   御蓝斯抬手环住她的肩,“我们去亭子外跪着,别碍着大家用膳。”   “好,听你的。”   夫妻两人,似拿下跪,玩儿一般。   然而,御蓝斯站起身时,却身躯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锦璃夸张地啊呀一声,“阿溟,你还好吧?我就说,你腿不好,不能用力的……”   康悦蓉担心地看向御蓝斯颤抖的腿,看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痛。   “这太后我当便是,不过,我不会在皇宫里住,还是独居于从前的宅子里。”   御穹刚要开口,御蓝斯便忙按住他的手臂,对康悦蓉恭顺笑道,“娘亲只要当我们的娘亲,想怎样都好。”   御穹气闷地打开了他的手。   “父皇息怒!”御蓝斯接着便道,“这皇宫太旧,这些橡树,也太煞风景,儿臣想拆了重建灵邺城,还有整座城也得重新规整,娘亲那处宅子恐怕……也在拆除之列。此处,就作为逍遥王的封地,而新都定在莫黎城。”   这话,御穹十分爱听,却绷着龙颜,未开口。   “咳咳咳……”有人被呛到了。   是总被御蓝斯恶整的御之煌。   伺候他用膳的青丹,忙拿丝帕,给他擦呛到唇角的血。   他却着实没想到,御蓝斯竟胆大包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恶整自己的母亲!   康悦蓉也惊觉自己中计,这就要驳斥。   御蓝斯却把御之煌的咳嗽,格外当成了事儿。   “逍遥王反映这么激烈,是反对灵邺城重建?”   御之煌清了清嗓子,呼出一口气,他怎么敢反对?!   再说,他也不愿要个破旧不堪的灵邺城。新帝既然乐得重建,他当然要新的。   “这皇宫也的确该拆,京城里,那些个窄的不能通车的胡同,更是该重建。”   南宫恪忙道,“这样弄,恐怕……那些臣子都要反对。若每条路,都要建的像莫黎城那么宽的话,恐怕是得拆除不少宅子。”   御蓝斯轻描淡写一句,“所有食古不化的,全部罢免。”   御风赞赏地叹了一个字,“好!”   *   国库里尘封的大批银两,都被抬出来,用于拆除灵邺城与皇宫,重建新城。   诸多老臣却意外地无人反对。   他们亲见莫黎城的繁华,与镜水城的雏形,对新帝的政绩钦佩,心服口服。   灵邺城与皇宫内,承载着新帝与太皇、太后痛苦的过去。   新帝如此强硬地命令,所拆掉的,不只是一座城,一座皇宫,还有那些黑暗的过往,和血族先祖们陈旧不化的规矩与束缚。   最先砍伐掉的,是皇宫里大片生长千万年的橡木。   白骨坑,橡木屋,曲折的皇宫暗道,被永远填埋地下。   地面上,建起了宽阔洁净的白玉石板路,四通八达,每一条,都比莫黎城更宽阔。   *   新帝登基与皇后授封大典,在莫黎城和镜水城之间宏大的花市广场举行。   万千臣民,从各方赶来,参加典礼。   他们不但可瞻仰帝后尊容,还得见太皇、太后与太祖帝,以及皇子公主们。   八方使臣来贺,雪狼皇族与大齐皇室,皆是阖家前来捧场。   康恒格外挑剔地环视整个典礼的布置,本想挖苦几句,却看到最后,终是忍不住赞叹。   他一身宝蓝色龙纹礼服,俊美无俦。   穿过无数花朵簇拥的冗长红毯,引得不少吸血鬼女子和妖娆的狼女,争相行礼招呼。   他却忙于去追前面和王绮茹说话的锦璃,一个不肯理会。   “锦璃……”   锦璃听到熟悉的声音,恍然回首。   她发髻如展翼的飞鸾,头上高高的金凤头冠上,吹下水滴形的金色晶珠,辉映的双眸愈加艳若点漆。   珍珠镶边的立领凤袍,奢华到极致,秀美的领边衬得妆容精致地鹅蛋脸,美得惊心动魄,瞬间夺人呼吸。   两人相对,康恒打量着她,怔然良久。   每次见面,她似乎总是比从前更美几分,这美便如无数根针,刺在心头,让他痛不欲生。   王绮茹看了看两人,便和康邕去与御穹和康悦蓉打招呼。   锦璃对上康恒沉痛暗隐的眼睛,也不禁恍然微怔。   “康恒?你……近来可好?”   “我……很好。”怕再瞧着她失魂落魄,他迅速转开了视线,“这册封大典,相较于前世我给你的,如何?”   “前世的,都是礼部安排的,具体不过都是依照规矩置办的。眼前这些,恐怕让我……终生难忘。”   康恒笑了笑,“倒也是,御蓝斯   一向肯舍得为你花钱。”   锦璃忍不住笑了两声,那个男人肯舍得为她花钱?!   她一眼看到身着金龙礼服的御蓝斯,于人群里,他冷酷俊伟,卓尔不凡,一身流光环绕,如妖似魔,异常耀眼。   “康恒,这回你可猜错了,阿溟近来忙于改建灵邺城,还有几个贫瘠的城镇,这典礼他一毛不拔。”   “一毛不拔,还能把典礼弄成这个样子?”   锦璃但笑不语,给跟在身后的史官打手势,让他们来给康恒解释。   她则一转身,就朝着已然脸色铁青的御蓝斯走去,毫无疑问,这男人又打翻了一缸醋。---题外话---还有更,这就来O(∩_∩)O~   ☆、第344章 五百年后不娶她   身着黑色蓝纹朝服的史官,到面前来行礼。   康恒视线始终追随着在人群里,翩若游龙的倩影。   她疾步走着,不时停下来,优雅与人颔首交谈。   她那样子,从容温婉,端雅大方,似陌生,而熟悉。   敏锐感到一双冰冷的视线刺来,他视线狐疑前移,才发现,锦璃要走向的目标,是——御蓝斯。   “此次典礼,于血族史上,却是最节俭的一次,国库分文未出…恍…   典礼美食,花卉,地毯,歌舞,桌椅,摆设,请柬,皆是各方商贾争相提供,就连帝后的礼服,亦是由王氏锦缎做成的。   我们新帝御蓝斯与皇后苏锦璃,是血族史上最受臣民们尊崇喜爱一对儿……”   史官一脸骄傲,喋喋不休。   那字字句句便如刀,刺在康恒心头。   他终是听不下去,一转身,就朝着那对儿最受欢迎的帝后去了。   史官气结,却并非没有看出,康恒是奔着皇后娘娘来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拿着笔和厚厚的史册去寻皇后娘娘。   但是,这会儿皇上正忙着吃醋,龙颜铁青,眸光骇人。   于是,史官便聪明地转了方向,去寻皇子。   锦缎铺就的桌案之上,有长达四丈的七彩的龙凤呈祥,是用各色糕点摆成的,吸引了不少馋嘴猫。   御谨和御无殇、淳于缦,御雪儿,都和其他孩子一样,难逃美食诱惑,伸着小手,指着糕点,让随时帮忙拿。   御无殇看中了龙眼上的金珠糕,他刚想让护卫青药帮自己拿下来……偏就被人抢了先。   那一整条大龙,就成了一个无眼的怪物。   他扛着自己的小黑豹,就朝那拿走糕点的丫鬟看去。   那丫鬟把美味的金珠糕,小心放在精致的小盘子上,在糕点上放了一颗血珠凝雕而成的樱桃,还从旁边搁了一把小金勺,就端给了……一身粉橙色花苞锦袍的龚姣儿。   龚姣儿接过盘子,就拿小金勺子挖了一勺,送到小嘴儿里,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叹。   “嗯……好好吃,没想到,这龙眼睛酸甜酸甜哒!”   她肩膀上黑鹰山风,傲然挺胸立着,警惕地帮小主人环视着四周。   看到御无殇抱着黑豹过来,黑鹰展开羽翼嘶鸣一声。   龚姣儿不经意地转头,就看到了已然到了近前的御无殇。   她哼出一口气,心里不禁念一句,真是触霉头,怎就碰到这个灾星?!   无殇气闷不已,怒盯着那缺了一小勺的糕点,仿佛是被人咬掉了一块肉,绝美的小脸儿气得发青。   “龚姣儿,你怎见了本皇子不行礼?嗯?”   龚姣儿只得端着糕点,粗略地弯了弯膝盖,“给皇子殿下请安。”   “我要你手上的糕点。”   “不给!”   “你敢忤逆本皇子?”   “……”小丫头气得小脸儿涨红,忍不住仰头看丫鬟。   丫鬟忙道,“皇子殿下,这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糕点那么多,您再去吃别的。”   “我偏要这个”   “皇子殿下大人大量,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和我们小姐计较吧?”   无殇倒也不答话,便仰头看身侧的护卫,青药。   青药客气笑了笑,“我们皇子殿下当然不会为小事计较,不过,龚小姐刚才行礼不尊,是该受罚。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罚跪,龚大人刚升任血族礼部尚书,恐怕丢不起这个脸。”   丫鬟不敢再顶撞,便从龚姣儿手上拿过了盘子,递给御无殇。   龚姣儿气得狠咬着小金勺,品尝上面残留的一点味道。   无殇接过了糕点,却发现没得用,白嫩的小手伸过去,“金勺也拿来。”   “御无殇,你……你……这小金勺是我自带的。”   无殇大眼睛威严瞪起来,“龚姣儿,仔细你的皮,你娘亲最近没打你吧?”   龚姣儿把小金勺给他,却跳着脚骂他,“无赖!”   无殇得了糕点,就美美地吃起来,管他什么无赖有赖的,总之,他是完胜一回!   青药瞧着小丫头红着眼圈,转身就离开,不禁怜悯一叹。   那小巧玲珑,柔美可爱的肩头上,黑鹰还挥着翅膀愤怒嘶叫,像是随时做了准备为小主人讨个公道。   “殿下,那丫头毕竟是您的未婚妻,这样欺负人家……不太好吧。”   无殇顿时竖起小眉头,“怎么你也知道这事儿?父皇那日写的可是密令!”   青药忍不住笑道,“龚夫人大嘴巴,早就传扬开了,莫说莫黎城,整个血族恐怕都知道了。”   无殇顿时怒火中烧,却并没有影响了胃口。   那最爱吹嘘的龚夫人,不知还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tang   “凭这样的岳母,再过五百年,本皇子也不会娶龚姣儿!”   “呃……那小丫头与殿下还是蛮般配的,一个玩鹰,一个玩豹,你们不只是眉眼神似,喜好也相仿。”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玩鹰的,迟早被鹰啄了眼睛。”   青药骇笑两声,弯着腰,压低声音,“殿下,龚小姐多漂亮呀,可不能毁容。”   “她坏着呢!本皇子救她两次,她也不知报答,为一块儿糕点和本皇子争得脸红脖子粗,当本皇子稀罕呢?!”   说着话,他还是拿小金勺挖一匙软糯的糕点,吃进小嘴儿里,酸甜酸甜的,越吃越爱吃。   *   金雕九龙屏风前,御蓝斯拥着锦璃在龙椅上坐下来。   修长的手,落在她的后颈处,担心头冠把她脆弱的脖子压痛,忍不住帮她揉了揉后颈。   “说好的,陪你母妃说会儿话就回来,怎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说笑?”   锦璃猫儿般舒服地半眯着眼睛,随着他的揉按,活动了下脖颈,然后,疲惫地顺势靠在他怀里。   从早上登基大典,皇后授封大典结束,到现在,一直应酬不停,虽是由衷的欢喜,却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是想问,臣妾和康恒说了些什么吧?”   “不用你回答,朕都听得到。”   “既然都听得到,陛下还生什么气?”刚才,她和康恒,什么都没说呀!   御蓝斯生气,却是因为康恒看她的眼神,始终情愫未减。   夫妻俩正说着话,康恒就到了近前,“血族王,恭喜!”   “四殿下客气了!”   同时过来的,还有轩辕苍,轩辕玖,御之煌,南宫恪,苏锦煜夫妇,和苏现夫妇。   锦璃见一众人都围拢上来,习惯使然,忙端正身子,便要起身对轩辕苍行礼。   她的手却被御蓝斯牢牢扣住,锦璃疑惑不解,这才安静下来。   轩辕苍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似笑非笑地揶揄,“璃儿,以后该是我们给你行礼了!”   “既如此,这‘璃儿’也该改口了,若是改不了,朕总有法子让你们一一改掉这陋习。”   御蓝斯金珠垂旈遮挡的俊颜,威严肃冷,眸光利如寒冰。   此话一出,四周煞然一片岑寂。   他所谓的“总有法子”,恐怕是要凭武力,强硬让他们更改。   因此,不只是轩辕苍麦色的俊颜铁青,就连南宫恪、御之煌、苏锦煜等人也顿感窘迫。   锦璃也不禁有些紧张,紧紧握住御蓝斯的手,担心地柔声轻唤,“阿溟,不必这么较真……”   御蓝斯静默良久,一声不吭。   那股沉静的霸气,震慑地台阶四周,一方天地,窒闷逼仄。   见轩辕苍和康恒等人要跪下去,叩拜锦璃,他才突然笑了两声。   “罢了,朕不过开个玩笑,瞧把你们吓得!”   说着,他命寒冽去给众人端酒。   “若是你们改了口,朕反而分不清谁是情敌了!锦璃也便少了许多朋友。”   轩辕苍脸色难看到极点,康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其他人亦是神情各异。   御之煌却是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老七,你刚才那样子,像极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可是吓得我们半死。”   苏锦煜身边的御胭媚,也忍不住嗔怒,“凭你刚才那这吓人的样子,锦璃真该另嫁了,嫁个温柔体贴的。”   “皇姐这是在教训朕呢?”御蓝斯笑着把锦璃环入怀中,“你且问问锦璃,朕是否温柔体贴?”   锦璃哭笑不得,下意识地反驳道,“你何时温柔体贴过?”   御胭媚和苏妍珍,夸张暧昧地“哎呦,哎呦……”   锦璃这才发现自己中计,而这些个男子们,恐怕也都误会了。   ☆、第345章 亲密敌人千年恨   凤冠下澄澈的凤眸,嗔怒斜瞪着笑若妖孽的夫君,鹅蛋脸又羞又窘,赧然旖旎,似红透的柿子。   御蓝斯不愿她这模样被他人赏,以宽大的袍袖,把她护在怀里。   柔夷悄然伸到身侧,卯着他腰间的结实的腹肌,狠狠拧着打了个圈览。   周围锦衣华服地宾客们,听到至高无上的血族王陛下,突然“啊——”了一声,循声望去,就见陛下被针扎似地,从龙椅上夸张地跳了起来。   “苏锦璃,你要谋杀亲夫呀?!”   轩辕苍忍笑轻咳一声,识趣地转开视线。   南宫恪和苏锦煜等人,也忍不住笑。   康恒却打趣道,“御蓝斯,不就是恩爱么!我和锦璃上辈子就恩爱过了,你这些个游戏,也是玩了不玩的了!”   锦璃气得从龙椅上冲下来,当即拧住康恒的耳朵,“挖苦谁呢?玩了不玩的?谁和你玩过了?橹”   围拢龙椅四周的几位绝美男子,皆是幸灾乐祸地瞧着他。   “血族王陛下和四殿下这是怎么了?”   沉厚的声音,略带戏谑,且霸气四射。   孩子般玩笑打闹的几人,顿时正襟肃立,敛气凝神。   拾阶而上的暗金色龙袍的身躯,隐隐迸射一股灼热的力量,烈阳般,让周围的一群吸血鬼都顿感不适地退避三舍。   御之煌和御胭媚更是受不得那种力量的冲击,一个躲到南宫恪身后,一个拉着夫君悄然走开了。   龙椅前轩辕苍,轩辕玖,康恒等人,皆是恭谨低下头,不约而同,退到两侧,让开了路。   锦璃一见狼王,忙笑着迎上前,“义父,阿溟他刚被蚊子叮了一下,康恒他……也被蚊子咬了。”   “哈哈哈……那得多大一只蚊子呀?”   轩辕博爽朗大笑着,打量着锦璃一身凤袍,眼底亦满是惊艳赞叹。   “这身皇后凤袍的确比你的王妃华服好看,却是当了皇后,还像个孩子,一点没有母仪天下的样子。”   “在义父面前,璃儿恐怕一辈子都是孩子模样!”锦璃挽住他的手臂,笑着说道,“乐正夕将午膳安排好了,女儿带您去入席。”   说着,她陪狼王下去台阶,不忘回头叮嘱御蓝斯。   “阿溟,你也带苍兄他们过去吧!还有……别闹得鸡飞狗跳。”   御蓝斯眼见着娇妻被那只老狼带走,怒火就忽忽飞蹿上来。   轩辕博察觉到他不悦的盯视,敏锐转头,看了眼御蓝斯和轩辕苍。   每次看到他们,就如看到从前的自己和御穹。   为一个女子,闹得两族水火不容,难分高下。   锦璃却不似康悦蓉那般淡漠,她能阻止御蓝斯,也能阻止轩辕苍。   “璃儿,你皇兄因为上次的事,始终懊恼。为父也因一时糊涂,欠你一声道歉。”   “义父……”   “你是知道的,为父虽力量高强,相较于莲央太后,还差了一大截。上次把你和御蓝斯困在深宫,为父也是迫不得已,你莫要放在心上。”   锦璃凤眸瞧着路上艳红的红毯,若有所思地清浅笑了笑。   得狼王陛下如此一番解释,她当三生有幸才是。   不过,若莲央不死,若御蓝斯未登基称帝,若她没有当血族皇后,凭她小小的苏锦璃,如何能听到狼王陛下如此屈尊降贵的致歉?!   她这位义父,残忍地囚禁那时瞎盲的她,也足可见,他对自己,是半分父女之情都没有的。   “义父,女儿没有放在心上,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   话虽如此说,她却早就看透这位狼人的野心。   他早就想夺取富甲天下的莫黎城,轩辕苍也想强抢了她去。   若非如此,恐怕莲央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应。   轩辕博欣慰笑了笑,和蔼环住她的肩,轻拍她的肩头。   “为父就知道,你是识大体的好孩子。”   父女两人,状似亲厚的,穿过人群。   弥里和凌一在人群里相视,默然分头行事,一个暗中相随锦璃,一个去保护御蓝斯。   锦璃见轩辕博不时左右四顾,似在寻找什么人,顿时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慈爱。   “义父和女儿之间的仇怨好化解,怕是有人,恐怕一辈子不肯原谅义父。”   轩辕博心不在焉,乍听到此话,瞧着人群不禁微怔。   他惶惑侧首,绿色的眼眸微眯,俯视义女笑意清冷的俏颜,心头骇然惊颤。   “血族太后真的是悦蓉?”   “除了她,普天之下,哪位女子敢接受御蓝斯的跪拜?!”   “她不可能还活着……”   “谁也没想到,她会活着。不过,聪明人一般都不会是短命鬼。”   轩辕博麦色的龙颜,顿时退了   tang血色。   脑海中煞然一片空白,心口痛得似被刺了数刀,历经千年的情伤,瞬间爆发,高大壮伟的身躯,隐隐一晃……   那边,正与王绮茹客气寒暄的康悦蓉,似被人打了一拳,娇躯不稳地一晃。   御穹担心地忙扶住她的手肘,“悦蓉,你还好吧?”   她不着痕迹挣开他的手,尴尬地看了眼王绮茹和康邕,低声道,“我没事,你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   御穹手僵了一下,忙松开她。   王绮茹看出两人不对劲儿,和康邕相视,只当未觉。   这边,轩辕博全然不知自己的心痛,会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得牵引,沉浸于懊悔,一时不能自拔   千年前,他败得彻底。   他那么妒恨御穹,他计较悦蓉为御穹生育两个儿子,他优柔寡断,畏惧莲央太后……   千年后,他还是这样失败。   此刻,他的记忆中,仍是橡木屋里的情景。   悦蓉刚生下小儿,身染浊血,羸弱痛叫不止。   西门冰玉则清冷地俯视着她,却不愿让她立即死去。   她非得看悦蓉生不如死才开心。   而他,抱了孩子,犹豫不决,因西门冰玉一句话,片刻不敢久留。   “狼王陛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小孽种,还不肯走?不怕太后怪罪么?”   自那以后,每逢夜深人静,他总是从噩梦中惊悸醒来,梦到她在橡木屋里哭嚷,“轩辕博,把恪儿还给我,把恪儿还给我……”   登基大典举行时,他坐在阶下的狼王席位,不经意地抬头,远远看到坐在御穹身边的女子。   所有的记忆,洪水猛兽般侵吞了他的理智。   那紫色的立领金风华服,内敛,贵雅,雍容,从头上的九尾凤凰头冠佩饰,到脚上的翘首凤首宫靴,皆是金光璀璨。   察觉到他的视线时,她只是微转头,淡看他一眼,便又看向御蓝斯和锦璃。   他不愿相信她是康悦蓉,也不敢相信。   这些年,他和御穹都是如此,寻找与她相仿的女子,纳为妃嫔,自欺欺人。   更荒唐的是,他竟寻到一个与她极其相似的女子,更名为韦蓉,封那女子为皇后。   所以,他认定那紫袍女子,是御穹寻到的新宠妃,不过是有与康悦蓉相仿的容貌与气韵。   御蓝斯与锦璃对她和御穹行跪拜礼,他亦是疑惑,却是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真正的康悦蓉。   似命中注定,她取代了折磨她的莲央太后和西门冰玉,成为了血族最至高无上的女子。   锦璃带他到喜宴席位上,见他脸色不好,忙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   “义父,您还好吧?”   轩辕博按住心口,艰涩微扬唇角,“还好……”   “你们总该见一面,把心结打开。所以,女儿命乐正夕把太皇太后和我父皇和母妃的位子,安排在您左右两边,我派人去请他们过来。”   轩辕博惊慌地抓住她的手腕,“璃儿……”   锦璃看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也不勉强。   “我无颜面对她。是我夺走了恪,让恪杀御穹,杀御蓝斯,除掉血族……一切都是我的错。”   锦璃本是怪责他,见他脸色苍白,额上冷汗如豆,大掌按住心口,忙从袍袖中取出一枚安神丸给他吃下。   “义父……您这样痛,母后也会痛的。”   轩辕博喘息粗犷沉重,身躯前倾,几乎趴在了桌面上。   这些年,心病成了心疾,却是每次心疾发作,他才知道,狼人也是会生病的。   “义父,在她有孕时,您给她服用过您的血……是您的血,没有让她变成真正的吸血鬼,您也等于救了她一次。”   “璃儿,你不懂,一切都是我的错。”   “始作俑者是莲央太后,虽然您也有错,可当初,您若不抱走恪,恐怕他早就被莲央和西门冰玉杀了。”   锦璃话刚说完,人群里一阵***动,霎时满场安静,皆是循着一个方向看去。   御穹担心地惊叫声,显得异常突兀。   “悦蓉,你怎么了?悦蓉……悦蓉……”   御蓝斯和南宫恪都冲向那个方向。   御谨和御无殇也朝着那边奔过去……   从宴席高台上俯视下去,锦璃正见康悦蓉被御穹抱起。   那素来温雅如仙,从容不迫的男子,此刻六神无主,一脸恐惧。   他抱着他相思千年的女子,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拖曳身后的栗色长发,妖艳飘散如缎,似绵延开去的无尽痛苦。   他怀里的女子,早已晕厥,错过了他的心急如焚的焦灼。   凶残的吸血鬼与狼人们,在这特殊的一刻失了声,不约而同地,为传扬千年的爱情故事里的帝王与贵妃   纷纷避让。   吸血鬼的心寂静冰冷,狼人的心烈如狂焰,世间传言许久,说他们是被诅咒的,都是绝情绝义的无心怪物。   可这一刻,谁能说他们无情?谁能说他们无心?   *   曾经的溟王宫,如今,成为血族皇宫。   紫宸宫仍是帝后寝宫,而康悦蓉自从住进来,与御穹分居。   锦璃把易容成千恨时,所居的灵兰阁,格外布置过,给康悦蓉居住。   顶楼一层,却单独供奉一个灵位。   平日门锁着,不准任何人进入。   锦璃也为此无奈。   御蓝斯把康悦蓉在灵邺城的宅邸差了,却拆不掉她心里深藏的伤痛。   若非那人,他和南宫恪都无法重见母亲,因此,他只得由着康悦蓉供奉。   楼阁靠着小湖,幽静宜人,最适合静养。   灵兰阁上下布置素雅温馨,只是这种素雅,因为有孙儿们的时常闯入,太难维持。   各式各样的玩具,点缀楼上楼下。   楼梯上,靠墙一侧,也摆了一排淳于缦亲手养的小兰花。   整座楼阁,四处花香弥漫,原本的素雅仙阁,溢满童趣,染了人间烟火。   自恃写字不错的御谨,把那些雪纱珍珠垂帘,当成了练字的绝妙之处。   他比照史册的记载,在上面抄写了祖父当年写下的情诗。   御无殇与淳于缦,在上面以彩墨配了图,虽然画得乱七八糟,却乍一看,彩墨晕染,花花绿绿,倒也别有趣味。   楼上卧房内,锦璃给康悦蓉施针医治过。   与御蓝斯、南宫恪安慰了御穹一阵,三人带着孩子们从楼上下来……   康悦蓉醒过来,却似忽然想到一件事,叫住两个儿子。   “溟儿,你在登基大典上,忘了公告恪儿更姓为御。”   “母后,不怪哥。是儿臣让哥暂不要宣布的,您一日不肯与父皇和好,儿臣便陪着您,一日不姓御。”   康悦蓉无奈握住他的手,柔声嗔责道,“你这是何苦?你若不更改姓氏,臣民们不知要如何揣测你们兄弟俩。”   “既然如此,母后就和父皇和好。”   “母后和父皇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你不要拿这件事与母后怄气。”   “儿臣怎敢怄气,儿臣是随着母后的。”   康悦蓉说不过他,不再坚持让他改,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轩辕博正站在楼下厅里,看纱帘上的诗画。   御谨的字算不得拔尖,却是比照御穹的字迹练习的,龙飞凤舞,遒劲有力,颇有祖父的风气。   下面的画,是为诗词所填的,画得一男一女,在大齐皇宫殿前,于细雨中邂逅的一幕。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轩辕博转过身。   “璃儿,悦蓉怎么样?”   “刚醒,父皇在陪着母后。”   御蓝斯走到他面前,负手而立,握住双拳,克制着没有把拳头打在他脸上。   “若你心里还有她,心痛之前,且想想她。”   南宫恪也俯首道,“父皇,这样的事,我们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若换做是其他人,我和哥早就除掉对方。”   三人带孩子们离开,空阔的厅堂内,只剩的轩辕博,与御穹当初写下的诗。   “殿前初见,微雨倚情,弦曲声声寄相思。玉炉香清,鬓云眉静,椒房幽幽燃烛红……”   这首诗,写得是他们的初见与大婚之喜。   血族皇后的寝宫,是用香料加了血泥涂墙壁,后来便用金丝墙纸装点。   人类的皇后嫁入宫闱,才有椒房之说。   因此,当时,这首诗在后宫里掀起轩然大波。   御穹给了康悦蓉堪比皇后的宠爱,却从没有给皇后西门冰玉写过任何情诗。   这诗,加那“椒房”二字,已然彰显,康悦蓉在他御穹心中,无人可及。   他们成婚时,他轩辕博在做什么呢?   他没有想这诗画中的女子,他只是想着,如何把御穹踩在脚下,如何踏平血族,如何一统天下。   可他努力半生,终是因这女子的死,放弃了踏平大齐与血族的野心。   御穹在楼上僵坐了片刻,见康悦蓉仰躺着,与平日一样,不理会自己,便起身下楼。   他和轩辕博在楼梯转角,同时停住了脚步。   “穹,抱歉,朕不知道,她和朕是有牵引的。”   “轩辕博,无论如何,朕该感谢你当初让她服用了你的血,否则,她不会活到今时今日。至于其他的,那是千年前的事,朕有她在身边,心满意足,不想再多计较,也希望你能让我们夫妻俩安然团聚。”   安然团聚……这四个字,生生判了他的死刑。   御穹不等他   应下,就下楼去了。   轩辕博看了眼窗外碧绿的湖面,深吸一口气,才上楼进入卧房。   康悦蓉听到他和御穹的声音,早已下床,收整好。   她端坐在床前的阳光里,脸色苍白如纸。   一身紫袍裹在身上,神光辉辉耀目,那冰冷的气韵,似能把绕在周身的阳光化为冰凌。   轩辕博走到她身前,默然跪下来,握住了她搁在膝上的手。   “悦蓉,对不起,这些年,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她俯视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清苦地自嘲一笑。   “我也不知道,我与我的仇敌之间,牵引会亲密到如此地步。”   “对不起,当初……我该把你带走的。”   “没有必要。我爱的男子,自会保护我。”   “是,我永远比不上御穹。”   “你比不比得上谁,那是你的事。我只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我再不想感觉到任何疼痛。”   “事情倒是简单!”   轩辕博从靴筒里取出匕首,放在她手上。   “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强硬握住她的手,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康悦蓉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看着他的心口,血已涌出,染透了暗金的龙袍。   她心在痛,更清楚更真切地感受到,这痛就是他带来的。   这一刀,似刺在自己的心口上,痛得她脸色苍白,浑身筋骨剧痛,从椅子上跌下来……   然而,她眼底却枯槁似井,流不出半滴眼泪。   “轩辕博?!”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想拔出匕首……   他不肯,强硬地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借她的抵触,把匕首刺得更深。   “我刚才方明白,这些年,我不是一个人在痛。相较之下,我是比御穹幸运的。”   “轩辕博,你疯了?再不放开我,你真的会死!”   他埋首她颈窝里,深呼吸着曾经熟悉的芬芳,作为死前的祭奠与缅怀。   “蓉儿,你就不能耐心地等一会儿么?我死了,这痛苦,会永远结束。”   “轩辕博,你放开我!”她气怒交加的咆哮。   “其实……你若早早来杀了我,也不至于煎熬千年。”   “我为什么杀你?我要看你和御穹相互残杀,相互争斗,我要看你们死在彼此手上。”   她手撑在他肩上,凶冷憎恶地盯着他,恼怒推拒,挥打,却推不开他。   纵然濒死,他的力量,也比她强大千百倍。   不过这片刻,他的血,连同她的锦袍也染透。   “穹——御穹——”   刚在厅堂内坐下的御穹闻声冲上来,忙扯开轩辕博的手臂,把他推在了地上。   高大的身躯歪下去,心口的匕首和大片血污触目惊心。   御穹忙蹲下来把匕首拔掉,揪住他的胸襟,怒瞪着血红的鹰眸,低沉咆哮。   “轩辕博,你要寻死,别死在我们面前。”   说完,他松了轩辕博,把康悦蓉揽在怀中。   康悦蓉愤怒地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御穹只得后退开,担心地担心地打量着她,“你……可有受伤?”   她俯视地上的轩辕博,惊魂未定地摇头,双臂抱紧了颤抖不止的身子。   这些年,她无数次地想杀了轩辕博和御穹,却也只是想想。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无法漠视他们的死亡。   他们可恶至极,却毕竟曾经爱过她……   因此,她不愿见他们,也不敢见他们。   她的心口,剧痛的余韵未消。   轩辕博的伤口,却在瞬间完全愈合。   他躺在地上,却还站不起,整个人彻底垮掉一般,沉痛地闷声恸哭。   御穹看着他这样子,亦是百感交集。   康悦蓉转头不看他们,嘲讽地冷笑两声,却亦是挫败。   “轩辕博,御穹,我原谅你们!你们可满意了?从此,你们都不要再我面前做这种蠢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说完,她奔出寝室,冲到楼上,把自己锁在了供奉着灵位的房内。   御穹被楼上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惊得身躯一震……   轩辕博忍不住问御穹,“为什么她也不想见你?”   “这是朕和悦蓉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听说,那楼阁上供奉着一个人,是谁?”   御穹终于还是哑声说道,“那是她的夫君。那男子将她救出了橡木屋,她嫁给了他,死心塌地地爱着他,他想把她转变成吸血鬼,没能成功。可曾经,他们……很幸福。”   轩辕博突然笑起来,低低地鬼哭似地,绿色的眼眸泣血   ,痛悔不已。   败给御穹他心服口服,却没想到,御穹竟也败给一个普通的吸血鬼。   *   登基大典的欢庆,于七日后结束。   然而,莫黎城与邻近的镜水城里,却没有安静下来。   登基大典的繁华热闹,延续不停,莫黎城里的城民增多,楼宇修建的更高。   镜水城更是在短短七日内,人潮爆满,南宫恪,比从前更加忙碌。   却是连逍遥王御之煌,也捞不着半分逍遥,灵邺城的重建的重担,落在他肩上。   皇太祖御风不放心,直接跟过去,时刻监督。   不少异国使臣自莫黎城道别离开,锦璃和御蓝斯一直忙于送别之事。   夫妻两人始终形影不离,虽然片刻不得停歇,却还是注意到,康悦蓉与御穹的关系,比从前更僵。---题外话---还有更,很快来!O(∩_∩)O~   ☆、第346章 龙颜怒狼王抢亲   更棘手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狼王轩辕博借口思念义女,死赖着不肯离开。   轩辕苍和轩辕玖,皆是为了见锦璃,乐得陪同暂居。   御蓝斯不客气地几次驱赶,轩辕博却以康邕和王绮茹长居为由,让御蓝斯对两国一视同仁。   御蓝斯岂会一碗水端平?   他与锦璃被囚禁于狼族皇宫,苏锦煜、御胭媚、苏梵一家三口,更是为救他们夫妻二人,差点被杀橹。   这笔债,他不予计较便罢,若真要端平,他势必得砍掉半个狼族,才会端平。   轩辕博与他几番争吵,最后端起“岳父”的架子。   御蓝斯更是直骂他不配的锦璃的义父,也不配当自己的岳父!   轩辕博却也不客气,把几位有儿女的皇子和公主也都召了来,要与血族新帝重订盟约。   狼族的七皇子轩辕邦,带了女儿轩辕丽。   十皇子轩辕驰,带了女儿轩辕夏。   十三公主轩辕蕙与驸马金良,带了一对儿孪生儿子金佐和金佑。   这阵仗,哪儿是重订盟约?是要订婚约呀!   *   七皇子三人,携家带口,赶到莫黎城皇宫。   轩辕博一收到消息,便急迫召见,带着他们与轩辕苍和轩辕玖,都去了灵兰阁。   小皇嗣们,理当给血族太皇与太后请安,所以,大家顺带跟随相伴。   轩辕玖跟在父亲身后,不羁地打趣,“父皇,您为了见老情人,让七哥,十弟,十三妹携家带口长途跋涉赶来,这也太……太荒唐……”   他话没说完,脑袋上便挨了一巴掌。   这一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差点现出轩辕颐的原形来。   却是打完了,轩辕博还是担心他多嘴,“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儿臣该死,儿臣不敢多嘴了。”   轩辕玖说着,便灰溜溜地退到了兄弟姐妹们的身后去。   *   灵兰阁内,康悦蓉重新收整过。   垂帘都换了淡雅的兰花草的图纹,那碍眼的情诗,不知被丢到何处了。   所摆设的无价之宝,全部更换成了低调而不失高雅的瓷器。   金雕凤椅宝座,亦是换了色调明和的黄花梨凤椅,明晃晃的金丝软缎,也换成了淡雅的蓝紫色兰花纹。   轩辕博带着一群儿孙们进来。   偏不巧,康邕和王绮茹也在。   而锦璃和御蓝斯也在,不只是在,他们正是来找御穹告状的,甚至还带了淳于夫人与龚许氏。   御穹拥着御谨和御无殇,听得儿媳一番话,始终不语。   他绝不会答应与狼族和亲,因此,锦璃完全没有必要为此担心。   康悦蓉则坐在凤椅上,瞧着淳于缦为自己剥一个晶莹剔透的紫葡萄。   白嫩的小手细细地忙碌,眼见着葡萄完全剥出来,她就能吃到嘴里,门外宫人通禀……   “狼王陛下,狼族储君,狼族七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十三公主及四位小皇嗣驾到!”   淳于缦手上的葡萄肉,就滚到了地上去,正滚到了锦璃的脚边。   康悦蓉希望落空,却不怒反笑,扼腕地摇了摇头。   锦璃亲自起身,拿透薄的纸,把滚在地上的葡萄肉包裹起来,丢进了桌下的纸篓里,看了淳于缦一眼。   淳于夫人不禁为女儿捏一把冷汗。   锦璃这一眼却并非责怪,而是担心。   淳于缦冰雪聪明,定是听懂了她刚才状告轩辕博的一番话。   七皇子带来的轩辕丽,是要和她抢夫君的。   而这轩辕丽,是轩辕博最喜欢的孙女,更是被七皇子悉心教导过的。   小小年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精于骑射。   那等训教,是以血腥堆积而成的,恐怕只有狼族人才能做到的。   若把淳于缦变成那般无一不精的程度,她苏锦璃也能做到,却是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就此毁掉小丫头的童年,让她变成一个刻板无趣的小丫头。   众人行了礼,锦璃便把淳于缦唤到身边,让她端正坐好。   淳于夫人见锦璃疼惜女儿,便放了心。   轩辕博把两个孙女,和一对儿外孙,带到康悦蓉和御穹面前,甚是骄傲地炫耀。   “你们御家的儿孙都好看,朕的孙女和外孙长得也不赖。丽儿,小小年纪,多才多艺,聪明伶俐。而夏儿长得最像悦蓉,瞧瞧,是不是?”   众人在轩辕夏一入门时,便都看出端倪,因此见怪不怪。   轩辕夏与无殇一般大,正是五行我素,谁也挡不住的年纪。   小丫头一双碧绿的眼睛,打量着笑容绝美的康悦蓉,顿时心生一股腻烦。   “皇祖父,您说夏儿长得   tang像皇祖母,怎像这个人?夏儿要像祖母,不要像这个人!这里都是吸血鬼,一点都不好玩,夏儿要回家……”   康悦蓉望着小丫头,淡然笑了笑,没有出言相劝。   轩辕博尴尬地无地自容,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呵斥孙女。   十皇子轩辕驰瞧着女儿任性,顿时心急如焚。   御穹怀里的无殇,看了眼龚许氏和她怀里的龚姣儿,就把自己抱着小黑豹递过去,“嗨,你有没有养过这个?”   小狼女顿时不哭闹了,抹掉眼泪,好奇地打量着无殇,意外地发现,他的气息竟然是香甜的。   “这是大猫?”   “豹子。”   “它叫什么名字?”   “黑焰。”无殇见她好奇地打量黑焰,怂恿道,“你可以摸摸它。”   大人们瞧着这一幕,神情各异。   龚许氏的脸色尤其难看,却不敢多言。   龚姣儿却一眼看出无殇的目的,不禁哼了一声。   她非常大声地说道,“黑焰,你若被那狼女碰,我再也不喂你吃牛肉了!”   无殇不可置信地看向龚姣儿……   而他怀里的小黑豹,却反映更快,猝然跳出他怀里,就奔向龚姣儿。   龚姣儿冷着小脸儿白了眼无殇,一弯腰,抱起了黑焰。   轩辕夏视线在无殇和龚姣儿之间流转,“你的黑焰,怎么听她的?她是你妹妹吗?”   无殇却避开了这个问题,气得跺脚,“黑焰,给我滚回来!”   龚姣儿怕挨娘亲走,聪明地抱着黑焰,坐到了锦璃怀里去。   “黑焰,不准过去,听到没有?!”   瞧着儿子脸红脖子粗的小模样,锦璃哭笑不得。   却完全没想到,这些小吸血鬼,小小年纪,竟一个个人精儿似地,会耍这种小心计。   她看了眼自家夫君,却见那吸血鬼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兀自端着茶盅。   御穹这才请轩辕博等人坐下。   御蓝斯叫了无殇过去,把儿子揽在怀里,不想他着急,便直接从龚姣儿怀里抓了小黑豹过来,塞在儿子怀里。   他话却是对轩辕博说的。   “狼王陛下,您的孙儿们,现在还小,拿来交易,不合适。朕的儿女们,也都有了婚约,这婚约,都是您的义女——朕的皇后,亲自选定的,朕委实不敢更改。”   轩辕博并非不知御谨和御无殇的婚事,“血族王,稍安勿躁。男子么,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我莫黎城,容不得三妻四妾!我御蓝斯的儿女们于感情,都得从一而终。”   轩辕苍端起宫女刚刚搁下的茶盅,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血族王,你若从一而终的话,你的心里,现在是你的安女舞仙,还是锦璃?”   此话一出,无殇顿时就从御蓝斯腿上溜了下来。   锦璃冷声斥道,“苍兄,话如此说,就过分了。”   “璃儿,他心里一开始没你,你却是傻得难分真假……”   “苍兄,我和阿溟之间的事,我自己清楚就好,您就不要插手。”   “你既叫我一声苍兄,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轩辕苍说着,便朝小家伙伸手,“殇儿,过来,让义父看看你的小豹子。”   御蓝斯迅速扣住儿子的肩,把他捞回怀里。   轩辕苍却愈加慈爱地瞧着无殇,“殇儿,你虽不是义父的亲骨肉,可我们之间也是有血脉牵引的。因着这牵引,我们情同嫡亲父子。”   无殇不否认这一点,也知道他疼惜自己。   “是,义父!”小家伙神情坚毅决绝,一眼不看御蓝斯。   “儿子,你也该知道,当初,你父皇也是这样对另一个孩子的,那个孩子叫御殊!”   无殇心里始终抵触御殊,抵触父亲和舞仙的过去,也不愿回想自御殊脑海中看到的那些事。   轩辕苍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他还是生了厌,当即从御蓝斯怀里出来,抱着小黑豹走向了轩辕苍。   “殇儿!”御蓝斯恼怒地想抓住他,却终是顾及小家伙的感受,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惹哭他。   ☆、第347章 皇后,非礼勿视   锦璃担心地侧首,正见御蓝斯艳若昙花的俊颜,肃冷铁青。那完美如刀刻的腮骨,隐忍微动,显然,已在咬牙切齿。   她忙伸手臂,握在他健硕的臂膀上,安慰拍了拍暇。   儿子不是不明事理的。   这轩辕夏也漂亮,性子却难免骄纵。   龚姣儿却是眸如朗星,美得锐意惊艳,且在长辈们面前,乖巧伶俐。   摒弃容貌不提,哪个好,那个坏,儿子不是不清楚的。   然而,锦璃却低估了儿子的倔脾气。   轩辕苍把无殇抱到腿上,无殇则抱紧了自己的小黑豹,严防它再被龚姣儿召唤了去。   轩辕夏也被轩辕苍叫到了身边,那一身华贵的小红袍,随着举动,飘逸美丽,就入了无殇的眼睛。   轩辕苍把他们一人一个,揽坐到两膝上岛。   无殇就斜睨了眼嘟起脸儿的龚姣儿。   小丫头眉头皱成了两个小疙瘩,忿忿哼了一声,一眼不再看他。   英伟不凡的狼族储君,两个绝美的小仙童在怀,这画面美好得天花乱坠。   十三公主忍不住说道,“皇兄,你却是死活不成婚,若成了婚,有了娃儿,定也是个好父亲。”   康悦蓉听出,十三公主这话,是刻意说给某个人听的。   她若有所思地端着茶盅,看向了锦璃。   锦璃瞧着对面那其乐融融的一幕微怔,却是真切地看到,轩辕苍发自真心地,疼惜宠爱无殇,那眼神里融融暖热的父爱,似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王绮茹注意到康悦蓉凝眉看着女儿,敏锐侧首,见女儿直瞧着轩辕苍和无殇,随手一抬,便打翻了身侧茶几上的热茶。   “哎呀——这茶怎这么烫?”   锦璃担心地忙起身过去,淳于缦也拿着小手帕帮忙,给王绮茹擦拭着锦袍。   “皇外婆,您没事吧?”   “缦儿乖,皇外婆还真是……有点疼呢!”   康邕乍听此话,担心地直接起身,旁若无人地抱起了王绮茹,“烫哪儿了?”   “膝盖。”   锦璃瞧着他们恩爱的样子,讪然抿唇一笑,忙拉着淳于缦让到一旁。   康邕转头对御穹告辞,抱着王绮茹走向门口,不忘命令,“璃儿,去给你母妃拿烫伤药,要最好的。”   “是,父皇。”   锦璃看了眼御蓝斯,顺手就把御谨和淳于缦都带走。   龚许氏和淳于夫人相视,担心龚姣儿再惹出乱子,也忙告退跟着出去。   御蓝斯瞧着锦璃出去,手按在椅子扶手上,一颗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他却没忘,儿子还在轩辕苍怀里。   康悦蓉瞧着儿子神不守舍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摇头笑了笑。   她眉眼轻弯,艳若芙蓉的面容,顷刻间,璨然生辉。   察觉到身侧一双视线投来,她凝眉侧首,正对上御穹紫光深幽的鹰眸。   御穹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兀自端起茶盅,品龙井味道的血茶,唇角也不禁微扬。   他笑,却是因为,终于……能看到她的笑。   轩辕博却没有注意到这方微妙,他直瞧着轩辕苍怀里的无殇和轩辕夏,越看越欢喜。   “悦蓉,你看,两个孩子多般配呀!”   康悦蓉看向无殇和轩辕苍,却是在揣测,前一刻,锦璃看轩辕苍的眼神。   那双美丽惊心的凤眸,似澄明无波,却又像是暗藏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轩辕博,当初,我和你坐在一处,许多人也都说,我们般配。   后来,我和御穹坐在一处,却有更多人说我们般配。   可……再后来,我和我家夫君出双入对,街坊四邻都夸赞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缘分这事儿,强求不得,否则,只会万劫不复,痛不欲生。”   这一番话,却是把大家的脸色都说的沉下去。   康悦蓉却依旧是冷淡如水,让宫女去楼上,那早就备好的血玉长命锁,赠给轩辕丽,轩辕夏,和金佐、金佑。   轩辕苍抱着两个孩子,嘲讽笑了笑。   “太后娘娘说的,的确有道理。   不过,太后娘娘当初与太皇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强迫你们。   你们相爱,称之为,两情相悦。   不爱了,称之为万劫不复。   说来说去,那都是你们的私事,可不能凭你们的遭遇,一竿子把人打死!   无殇不是太皇,夏儿也不是太后。你老人家说,是不是?”   轩辕博冷声呵斥,“苍,闭嘴!”   轩辕苍有恃无恐,却是一眼不看康悦蓉。   “父皇,儿臣并非有意以下犯上。只是实在听不得某些人,总拿着自己的遭遇说事儿。   这世上,比她悲惨的女人多得是,儿臣的母亲,颐弟的母亲,都是因为您爱上这个女人,被毁掉了一生。”   康悦蓉重重地搁下茶盅,眸中迸射一股阴沉的威严之气,她的脸色,却难掩苍白。   “轩辕苍!”御蓝斯眸光利如冷刃,怒视着他,冷声说道,“你的母亲,轩辕颐的母亲,还有狼族皇宫里所有的妃嫔,都是狼王强抢去的,可不是母后逼着狼王抢的。”   “都给朕住口!过去的事,都是朕的错,你们可满意了?!”   轩辕博怒颜涨红地一阵咆哮。   轩辕苍却还是怒火未消,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十三刚才那番话说完之后,康悦蓉看锦璃的眼神。   “过去的事,可以不提,但锦璃,却是为相助御蓝斯报母仇,才搅入血族的恩仇里难以脱身的。当初伏瀛说,皇贵妃之仇,只苏锦璃能相助,御蓝斯便为此利用了锦璃……所以,还请太后看清楚,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要重蹈莲央太后的覆辙!”   “苍儿,你信不信父皇把你踢出去?!”   “父皇,儿臣只是实话实说!御氏亏欠锦璃的,还有多次差点害死锦璃,他御蓝斯,对此也无言辩驳!”   御蓝斯的确哑口无言。他也是方才明白,轩辕苍为何如此恼怒。   轩辕博担心地忙起身到康悦蓉面前,“悦蓉,你别生气,苍儿他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太子殿下对我怨怒,也是人之常情。”   轩辕苍和缓了脸色,俯首宠怜问道,“无殇,喜欢和夏儿玩么?”   “喜欢!”小家伙人来疯,最喜欢大群孩子在一处玩。   轩辕夏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摸黑焰的耳朵,“它不会生气吧?”   “不会。”无殇低声说着,却眸光狡黠,突然就抓着黑豹的两只前爪,猝然上前,“哇哦——”   轩辕夏被吓得惊笑起来,轩辕丽也忍不住过去,好奇地拉住黑豹的前爪。   轩辕苍环抱这一团孩子的笑声,绿眸冷扫御蓝斯,问道,“殇儿,长大了娶夏儿为妻,好不好?”   无殇抚摸着黑焰的兽毛,想到伏瀛魔球里,自己给龚姣儿下跪的一幕,异常干脆地回答,“好!殇儿听义父的。”   御穹不可置信地看向孙儿,“无殇,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怎能随便应着?”   康悦蓉却是不禁钦佩这敢于自作主张的小家伙,“殇儿,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是忤逆了圣旨?若一般百姓,是要杀头的!”   御蓝斯早已勃然大怒,却波澜无惊地,揣测儿子应下这婚事的原因。   轩辕博也诧异,他走到轩辕苍面前,俯视着他怀里的无殇,温声问道,“殇儿,你刚才说什么?”   无殇一眼不看父皇,掷地有声地,对轩辕博说道,“孙儿说,好。”   “好!好孩子!”轩辕博顿时忍不住朗声大笑。   他一弯腰,大掌从轩辕苍腿上抱过无殇,便开心举高了。   “哈哈哈……殇儿就是乖!”   “御无殇……”御蓝斯瞬间起身,猝然夺了儿子在怀里,小黑豹摔在地上,不禁嘶叫一声。   无殇拧着小身体挣扎怒嚷,小拳头打在父皇的肩膀上。   “放开我!我不要和龚姣儿在一起!”   御穹担心地惊站起来,“溟儿,你干什么?”   御蓝斯一声不吭,抱着儿子出了厅堂。   康悦蓉忧心忡忡,直追到门口那边……   轩辕博则跟在她身后,对御蓝斯说道,“溟儿,听岳父的,孩子们的事,还得孩子们自己做主,不能强求呀!你可千万别打殇儿,否则朕不饶你。”   说完,他一低头,就见康悦蓉厌烦白了自己一眼。   他却反而不羁地笑了。   “悦蓉,你也看到了,是无殇不喜欢那龚姣儿,他喜欢我们夏儿。”   康悦蓉没有理会他,命令一旁候命的皇宫总管,“乐正夕,给七皇子,十皇子和十三公主安排寝宫。”   “是太后娘娘!”   然后康悦蓉再没理会任何人,径自上楼去了。   轩辕博追到楼梯口,却不敢再往上走。   御穹坐在椅子上,斜睨着他,“怎么不上去?带一个像她的孙女上去,便又能见到了。”   轩辕博被讽刺地龙颜暗红。   小小的轩辕丽,也忍不住开口。   “皇祖父,您该不会真的喜欢人家血族太后吧?人家好像都不欢迎咱们呢,您看她送的这礼物,这种血玉长命锁,在我们狼族,一抓一大把,街上都能买到!”   轩辕博避而不答,只揪住了孙女的语病,“丫头,你何时上街去了?”   轩辕丽惊觉自己说漏嘴,顿时噤声,缩到了父亲身后去。   *   天光湛晴,风却潮湿窒闷,没有半分清凉之   感。   锦璃送走了淳于夫人和龚许氏,拿了药给王绮茹,却被母妃罚跪在宫廊下。   她瞧着宫廊下花瓣滴水的兰花,忍不住抹了下额上的汗珠儿,却不知自己到底哪儿做错。   “母妃……父皇……”   她歪头,伸长脖子,窘迫鼓着腮儿,心里记挂着灵兰阁的烦乱,实在难以安心跪着。   然而,看向殿内,却看不到人。   “母妃,您要罚女儿跪多久呀?女儿膝盖好疼呀!母妃……”   殿内,窗前的美人榻上,王绮茹朝窗外看了眼,颦眉摇头叹息。   罚她,她也不忍心,却又不得不做给人家瞧。   这丫头,如今多了个婆婆,可再不能和以前一样,任性妄为。   母亲失而复得,万一出了事,御蓝斯定然也不会再偏向锦璃。   “她还在外面跪着呢!就算她是皇后,还是你的女儿,你说往西,她不敢往东。”   康邕宠怜安慰着,亲手给她脱了鞋袜,撩起她丝裤的裤管,见着膝盖被烫红,不禁嗔怒瞪她一眼。   不等王绮茹开口,康邕便朝着殿外冷声斥道……   “璃儿,不准你起,便一直跪着!”为这丫头的一眼,代价,可真够重的。   “父皇和母妃为何罚女儿跪,总该说个明白。”   “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眼?”   锦璃眨了眨眼,疑惑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自己何时没有管住自己的眼睛。   这眼睛是轩辕苍帮她得回的,凭什么因为她的眼,就罚跪呐?   锦璃气恼地揉膝盖,冤屈地肠子发青。   弥里感觉到她膝盖疼痛,以为她不小心摔倒磕碰了,忙循着方向沿宫道一路走来。   到了王绮茹和康邕的宫苑门外,他站住脚步,狐疑看向门里……   那穿着一身金凤华服,正跪在院子里的女子,正是锦璃。   弥里迈进门槛,在宫人通报之前,抬手制止他们。   瞬间,他身着暗纹黑袍的身躯,停立在了锦璃身侧,担心地蹲下来。   锦璃抬头,正堆上那俊眼修眉的担忧。   “弥里?”   弥里看向她的膝盖,无奈看了眼殿内,蹲下来,压低声音问。   “皇后娘娘,你这是在干什么?恳求什么事儿?”   锦璃看了眼殿内,压低声音,说道,“我被罚跪呢。”   “罚跪?”弥里失笑,“苏锦璃,你是皇后,罚什么跪?”   “父皇刚才说……我管不住自己的眼……”   弥里优雅一撩袍子,干脆在她身边坐下,忍不住玩笑,“皇后娘娘,你偷看男人洗澡了?”   锦璃被他的话逗笑,跪坐在地上,笑道,“我是那样的人么?”   话说完,她却恍然大悟。   “我刚才好像是……看苍兄来着……”   弥里哭笑不得,“他长得那般好看,多少女子争抢着看呢!平日说话,两人相对,也是看,难道看看就错了?”   “十三公主那会儿说他不成婚,不生孩子,恐怕……我是被太后盯上了。”   弥里正考虑着如何给她求情,乍听此话,不禁失笑。   “若是如此,恐怕你要多跪两个时辰。太后那般敏感的女子,不知道要凭你那一眼,猜测些什么呢!”   锦璃挫败地叹了口气,却也只能跪着。   弥里却是想到另一个人,“说也奇怪,你在这里罚跪,御蓝斯怎不来救你?”   冷风呼啸,锦璃转头,就见青丹猝然从外面进来,直接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皇上正在训斥无殇皇子,无殇皇子答应了要和轩辕夏订婚。”   “你说什么?!”锦璃笃定,“无殇那臭小子,定是故意气姣儿才答应的!”   说着,她就要起身,却被弥里抓住手臂。   弥里侧首看向青丹,“皇后娘娘正在罚跪,哪儿也去不了,既然无殇皇子有错,理当挨训。”   青丹疑惑不解,正想问锦璃为何罚跪,王绮茹和康邕都从殿内出来。   “锦璃,这事儿,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锦璃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无殇公然应下婚事,是抗旨不尊,理当受罚。   但是,若儿子执意不愿与龚姣儿在一起,当父母地也不该为难孩子。   还有,姣儿也似乎并不喜欢无殇。   可能,这姻缘来的太早了吧!   康邕要请弥里入殿内喝茶,弥里客气地婉拒,还是在锦璃身边坐着。   锦璃左思右想,问弥里,“是不是应该解除无殇的婚事?”   “让你不要掺和,就不要掺和,就算要解除婚事,那也该是皇上和太后决定,你这个皇后,瞧着风光,却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还   要母仪天下,端着面子,左右都不好做。你母妃和父皇罚你,是仔细权衡过的。”   弥里在青丹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忍不住帮锦璃出谋划策。   “打今儿起,你也不要跟着御蓝斯乱跑瞎忙的,还是绣花,跳舞,弄药,更好些。”   “弥里……”   “半个时辰了,御蓝斯训孩子也该训完了,却还不来寻你,可见他是站在他母亲那边的。”   “是我有错,他一向爱吃醋的。”   “你这一醋,却试出了他的真心。”   “弥里,这话严重了。”   “如今的太后是御蓝斯的亲生母亲,不是莲央。惹出乱子,御蓝斯、南宫恪,御穹都不会站在你这边。”   锦璃自是清楚自己的斤两,这罚跪,何尝不是罚跪给那女子看的?   母妃和父皇,也得看那女子的脸色行事,更何况是她?   弥里怜爱拍了拍她的肩,忍不住问,“膝盖疼不疼?”   “你知道还问?”   “谁叫你嫁了这样的男子?!本以为你当了皇后,会幸福,这皇后……千辛万苦,倒是不如不当。”   他这番话只是徐徐出口的,闲话家常般。   却生生把锦璃说得,泪花潸然。   *   锦璃因那一眼,被罚跪两个时辰,牢牢记住了教训,却也跪地心冷彻骨。   她一瘸一拐地返回紫宸宫,便见儿子跪在书房门外,哭得抽抽噎噎。   趴在他身侧的小黑豹,瞧着主人落泪,皮毛黯然失了光华。   锦璃站在台阶上,瞧着儿子哭得一颤一颤的小脊背,五脏六腑都拧绞剧痛。   而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是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然后……有奏折搁在桌面上的声音。   他很忙,日理万机。   她一直明白这一点。   可他身为皇子,有哪一日是不忙的呢?   无殇执拗抗旨,也有不对,可这到底是他的亲骨肉,一点小娃儿,该悉心开导……   锦璃看着那紧闭的门板,御蔷死前的那番话,又莫名地在耳畔回响。   她知道自己似有点走火入魔,御蔷所言一切,却都是不争的事实。   “御殊的画,御殊的武功,都是七哥手把手教会的,你到死也不知道,他有多疼爱那个孩子。   一次,王宫里比赛射箭,御殊那会儿还不会,他便彻夜不眠,教授御殊练习射击……   还有一次,御殊不知被什么人害了,中了剧毒,他便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   当然,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七哥到现在,恐怕都分不清琴瑟姐妹俩,谁是琴儿,谁是瑟儿吧?!   无殇和南宫谨的画,贴在诗画阁里,却受莫黎城的百姓嘲讽挖苦……   每个人都嘲笑,苏锦璃的儿子,皆是有着人类的最低贱血统,不过如此而已。”   “别人怎么看,我不管,在我苏锦璃眼里,我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可七哥却觉得丢面子。所以,他做了一本小册子,贴在无殇的画下面,一方面彰显自己的父爱,另一方面,告诉人家,这孩子虽然笨,却是一天一点进步的。”   锦璃上前来,在儿子面前蹲下,“殇儿,跪多久了?”   “不知道。”   “膝盖痛不痛?”   “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痛也该忍着。”   无殇低下头,强忍住泪。   锦璃瞧着他这模样,愈加心疼。   她拿丝袍,给儿子擦着小脸儿,柔声问,“为什么哭呢?你抗旨,你说要娶轩辕夏,还委屈你了?”   “父皇打我背!”   锦璃脑子里嗡一声巨响,忙把儿子揽在怀里。   “他打你哪儿了?这里吗?”她紧张地轻摸着儿子的脊背,“说话,是这里吗?”   “呜呜呜……还有屁股。”   她忙站起身,忍住膝盖的痛,抱起儿子。   “跟娘亲去殿里,娘亲给你瞧瞧。”   书房的门打开,门里的金龙绕身的伟岸身躯迈出来。   “无殇,撒谎你也敢?为父只罚你跪,何时打过你?”   无殇忙搂住娘亲的脖子,大声嚷道,“父皇坏!就打了!”   “你……”   这回,御蓝斯真的气急,忍不住举起巴掌,却反而中了小家伙的诡计。   “娘亲,你看,父皇打人!”   锦璃头也没转,抱起儿子直接朝殿里走去。   小黑豹朝着御蓝斯吼了一声,忙去追小主人和大美人。   御蓝斯气结叹了口气,只得跟进去。   锦璃忙着给无殇脱衣服检查身体,御蓝斯忙抓住她的手腕。   <   p>她强硬挣脱,他又抓住。   两人一来二去,竟比打架还激烈。   躺在床上的小家伙,心虚又懊恼,一眼不敢看父母的动静。   御蓝斯挫败地叹了口气,强硬把锦璃扯进怀里。   锦璃气恼推搡,不肯让他碰,脸儿却还是被他大手箍住。   他担心地看进她泪花氤氲的凤眸,“璃儿,你竟不信我么?他是我的亲骨肉,我怎忍心打他?上次你让伏瀛抽他和谨儿鞭子,为此,我还与你生气。”   “既然他不愿娶龚姣儿,就取消赐婚吧,我认了龚姣儿为义女,把毕生所学传给她,算作补偿。”   “那轩辕夏……”   她别开头,抹掉眼泪,“尚不熟悉,还是不要急着赐婚。”   “好,既如此……”他看了眼床上背对着这边的小家伙,在爱妻唇上怜爱轻吻,“朕听皇后的。”   “你真的没打儿子?”   “谁打是小狗!”   锦璃这才破涕为笑,心里那点伤,强硬地压制了,未再沁出血。---题外话---还有更,就来!   ☆、第348章 最恨,见异思迁   月华如水,映入紫宸殿的宏大水晶圆窗,满殿无灯,纱幔上,细小的夜明珠,柔光流溢。   明黄地纱帐内,云雨骤歇,异样的香气暧昧浓烈,弥漫帐内暇。   婀娜莹白的娇躯,被健硕的双臂紧捆在怀里,温柔缠绵的吻,许久之后才结束。   宽阔的胸膛里,喘息仍是粗犷。   锦璃双颊绯红,埋首他胸前,心绪复杂。   暖热的手掌摸上她的膝盖,轻轻揉按着,他的吻随即又滑下去,流连那一处。   “阿溟,不要,我有点累……”   “膝盖还疼?”   “不疼,我自己能痊愈的。”   “璃儿,其实……岛”   “这事儿过去了,不要再提。”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坐起身来,抽过纱袍罩住身子,片刻没有贪恋温暖的怀抱,修长的腿儿探出纱帐,珍珠似地足尖,坚定踏在了地毯上。   御蓝斯不悦抓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你先睡,我去洗一下,出了一身汗,睡着不舒服。”   他看出她神情不对,前一刻亲密无间,此刻却疏冷如冰,这女人翻脸太快!   “真的只是要沐浴?”   “是。”她敷衍应着,又倾身捧住他的脸,在他额上安慰轻吻,笑着安慰,“你先睡,我一会儿就来。”   他只得放过她,却在她经过梳妆台时,听到抽屉开阖的声音。   片刻后,浴殿内,传来清灵的水声。   他挥开纱帐,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她刚刚开过的小抽屉。   里面分成两个小格子,一边是耳坠,一边是花钿,华贵的材质,光芒闪烁。   他入了浴殿门口,掀开纱帘,脚步轻缓无声地迈进去。   她沐浴是不喜欢戴任何佩饰的,那莹润的耳垂,光洁的额上,没有任何缀饰。   水池边,却放着一个碧玉小药瓶,和一杯水……   “璃儿?”   锦璃惊得一僵,迅疾伸手,不着痕迹地抓过药瓶,藏进了水底。   “阿溟,你走路……怎没声?”   他剃锐飞扬的剑眉清冷皱紧,鹰眸锁住她神情惊慌的脸儿。   他走路,一直都是没有声响的,只是此刻,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你在服药?”   “最近太累,睡不着,安神的。”   他大脚迈进浴池,水面没过了结实悍然的腰腹。   他直走到眼前,胸膛几乎抵住她的额。   她呼吸一窒身躯僵住,似被猛兽锁定的兔子,身子贴在池壁上,再不敢挪动。   “药瓶给我。”   锦璃看着他的手掌,只得把药瓶拿出水面,放在他手上。   他拔开密封极好的瓶塞,倒出一颗药丸,狐疑地嗅了嗅……   暗红的药丸,药味凄苦,凭他只通一点药草皮毛,猜不透这到底是医治什么的。   她选在这个时辰服用,而且隐瞒他服用,显然……这是避孕的!   御蓝斯一声不吭地出了浴池。   他出去浴殿之后,瞬间穿好龙袍,“寒冽,传御医!”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忙穿好衣袍跟出来。   见他怒颜阴沉地坐在龙椅上,她忙放慢脚步,紧张地看他紧握着药瓶的大掌。   “阿溟,我说了,是安神的。”   “安神药该是睡前服,苏锦璃,你不要欺负朕不通医理。”   “这不是还没睡么?”说着,她上前来,在他身边坐下,“这大半夜的,忽然传御医,传到父皇和母后耳中,他们定会担心的。”   “这药,你服用多久了?”   “刚用!”   御蓝斯手一挥,七颗药似钢铁造的弹珠,钉在了门板上,“苏锦璃,你现在是皇后,还要朕追究你的欺君之罪么?这药瓶足以装下二三十颗!”   “皇上小题大做了,这真的是安神药。”   “到底是不是,朕已经清楚!”   鹅蛋脸上堆着的笑冷了三分,缓缓褪去。坐在龙椅上,未再多言。   他气怒交加地在阶下踱着步子,黑色丝袍,带起骇人的冷风,狂怒的煞气席卷整座寝殿,逼仄骇人。   听到门外寒冽通禀,“陛下,御医到了。”   他走向门口,手在门板上一拍,七颗药丸落在了掌心里。   “既然皇后主意已定,朕以后宿在书房。”   “如此……也好。”   他睿智如斯,她知道,瞒不住他。   他叫御医来,不是证明那药丸是什么,而是直接验证他的猜测罢了。   可他既然猜到那是什么,为何不问她一句,“为什么?”   如果他问了,她会耐心解释给他听,可他却连解释的机会也   tang不肯给她。   她静坐良久,忍不住想,自己若是千年前的舞仙就好了。   若是如此,不必服用避孕药,也不必担心,会再有女人孩子来与她和孩子们争抢。   子时的更声过了,锦璃才从龙椅上起身,走到床榻前,掀开帐帘,和衣躺下。   床榻已冷,浑身也隐隐发凉。   膝盖明明已经痊愈,却莫名地钻心刺痛。   那两个时辰,她以为他会来,却只有弥里相陪。   她一直等,不住地看大门,却没有等到他。   既然他心里偏向他的母后,她又何必多生一个孩子出来,受这份冷落?!   她拉住毯子,严实裹住自己,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黑甜一觉,直到天明。   *   晨光澄明,再一次笼罩雪白如仙境的皇宫。   早朝结束,御蓝斯走出大殿,直接去灵兰阁用早膳。   却一入灵兰阁的门槛,便有个橙红如火的倩影,突然重来,直撞可满怀,他高大的身躯,也不禁踉跄。   嗅到淡雅的荷香,心里甜暖一喜,他不禁扬起唇角,以为是锦璃主动来认错,忍不住抬手拥紧她。   “阿溟,你抱着的是谁?”   听到锦璃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他惊得忙握住怀中的女子的肩,迅速将她推开。   却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麦色的肌肤,还有一头怪异的卷发。   该死,这竟是一只狼女?!   碧绿眼睛的狼女一脸无辜,讶异问道,“恪哥哥……恪哥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十七呀!”   御蓝斯懒得解释,担心急忙转头,身后只留一抹淡雅的荷香,哪还有锦璃的身影?   她定然是误会了。   可……这狼女身上,为何也有荷香?!   康悦蓉从阁内走出来,忙叫住他。   “溟儿,原来是你么?为娘还以为是恪来了……这位是狼族的十七公主轩辕蔻,自幼与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所以,她听到脚步声,就急忙奔出来看。”   御蓝斯眸光狐疑地,在康悦蓉和轩辕蔻之间流转,“母后,儿臣是来给您请安的。”   说着,他还是隐忍怒火,跪下来,行了个礼。   康悦蓉上前扶起他,眸光温柔慈爱地,端看他龙冠辉煌的俊伟模样。   “留下一起用早膳吧!”   “不了,今日赛马,儿子先去东郊猎场巡查一遍。”   “何必你亲自去?马场的护卫自会做好的……”   “儿子告退!”   御蓝斯虽然走远,耳朵却还是听到,轩辕蔻得逞地笑声。   “太后娘娘,蔻儿可是帮了你大忙,蔻儿和恪哥哥的婚事,就拜托您了!”   “这是自然。”   “不过,你这皇帝儿子倒是比恪哥哥更好些呢,我可能嫁给他?”   “你若有这个本事,谁也拦不住你,你若没有,还是趁早别尝试。”   “既如此,我倒不如试试,试成了,还能当皇后呢!再说,这一身荷香,我也喜欢,以后我要多用些。”   “没了,这荷香不似干枯的荷叶之香,而是类似初绽的荷花,需得清新雅致,因此极难搭配。”   轩辕蔻笑道,“如此说来,这皇后娘娘竟是个雅致的美人儿,不似你说得那般不守妇道喽!”   *   东郊马场的看台上,锦璃端坐在凤椅上,身边坐着御谨,御无殇,淳于缦,还有刚刚被送过来的龚姣儿。   她一眼没看身边的龙椅,却知道,它始终空着,不曾有人坐过。   不想孩子们担心,也不想母妃和父皇、哥嫂看出,她和御蓝斯暗生嫌隙。   早膳之前,她本想和他言归于好,到了灵兰阁,就见他正抱着一个俏美如火的女子。   她不想多做揣测,那一幕却生生刺在脑子里,让她不得翻身。   早膳,她与父皇和母妃,哥,嫂,康恒,康晨,苏现,苏妍珍,弥里,凌一,两个儿子和儿媳一起用的,只勉强吃了两口,却到现在,胃里仍是堵塞难受。   从辰时,到午后三刻,自他登基之后,她从没有这么久没见过那只吸血鬼。   她听弥里的话,去刺绣,去教导孩子,去看医书,去做自己喜欢,且最有意义的事,却总也忍不住想,他和那女子是何时认识的,在舞仙之前,还是在舞仙之后……   “那个狼族女孩蛮漂亮的,你会喜欢她吗?”   “不会,我只喜欢你一个。见异思迁,是我最厌恶,最憎恨的事。”   锦璃听到童音稚嫩的对话,看向身侧,就见一身金黄龙纹锦袍的御谨,和发髻高绾的淳于缦十指相扣。   就连并排坐在一处的无殇和龚姣儿,也忍不住,转头瞧着那对儿异常登对儿的小夫妻。   两   人收回视线,相视一眼,却又视彼此为仇敌。   一个肩上立着黑鹰山风,一个怀里抱着黑豹黑焰,目视前方,这辈子死钉下势不两立的关系。   淳于缦还是忍不住担心,“听嬷嬷说,皇祖母应下了狼族七皇子的请求,要我们比赛玩些游戏,我恐怕一项都赢不了轩辕丽,可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锦璃伸手,拍了拍儿媳的小肩膀,“缦儿,娘亲也会帮你!无殇和姣儿也会帮你,我们是一家人,谁也分不开的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忙,一起对抗外敌。”   无殇冷哼了一声,“娘亲,我们怎和龚姣儿是一家人?她是龚家人。”   “和你解除了婚事,她就是娘亲的义女,算是你的义妹,所以,你要懂得忍让些,明白么?”   义妹呀!只要不当他的新娘子,怎么着都好。“知道啦!”   乐正夕那边大声通报,“太皇,太后,皇上驾到!”   满场官员轰然站起,锦璃也忙带着孩子们起身跪下行礼。   眼前却停住一抹橙红的锦袍,突兀地传来轻佻的笑声,“皇后娘娘,果然极美,早上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我认错了人,把皇上当成了恪哥哥。”   锦璃抬起头,就见眼前的女子一脸玩世不恭的嘲讽笑意,完全没有半分恭敬的歉意。   更过分的是,她弯着腰,俯视跪着的她,卷曲的长发,都垂下来,似黑瀑般,异常妖娆。   而御蓝斯和南宫恪,正一左一右,站在这女子身侧。   “你是……”   “我是十七……”   她话没说完,锦璃迅疾起身,抬手打在她脸上。   “皇后娘娘,你这是何意?”轩辕蔻捂住脸,顿时难以维系笑意,绿眸也变得狰狞。   锦璃循着她刚才轻佻的口气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本宫是皇后,容不得任何一个低贱的野丫头,在本宫面前撒野,若回话,就跪下回!”   “我是狼族的十七公主!”---题外话---璃儿又被逼急了……   ☆、第349章 爱未减催生皇嗣   “原来是狼族的十七公主,是本宫小题大做了!”   锦璃浅笑嫣然,眸光清冷,盯着面前绿眸森冷的女子,心底一番刺痛的挣扎。   孩子们在,父母在,兄嫂在,看台上,众吸血鬼罩着宽大的披风,一双双眼睛暗藏在阴影里,担心她的,瞧热闹的,看笑话的……都朝着这边观望。   她实在不想,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任何不堪入目的事。   于是,她只能端着皇后的威仪,强忍怒火。   “皇上,血族皇后和狼族的十七公主,哪个大?洪”   御蓝斯挑眉,“自然是朕的皇后大。”   说话间,他扣住她的手。   锦璃不着痕迹挣开他的手,“皇上可要这女子做皇后平妻?”   “皇后,你怎这样想?”   “既不想,皇上是否应该让她跪下和臣妾说话。”   御蓝斯转身,威严俯视着装扮怪异的女子,“十七公主……”   轩辕蔻挽住他的手臂,“溟哥哥,人家若不跪,你还能杀了人家不成?”   狼族众皇子席位那边,走过一个人,到了轩辕蔻面前,狠狠一脚,踹在她后膝上。   轩辕蔻被踹的跪趴在地上,一双手顷刻间化为尖利狰狞的狼爪,她气恼地狼形毕露,嘶吼转头,对上一张怒气横冲的俊颜,不禁忌惮地收起獠牙。   他一身金色蓝纹四爪龙袍,周身流光明灭,俊颜里迸射一股森冷的杀气。   是狼族储君,轩辕苍。   “向璃儿道歉!”   轩辕蔻狐疑微怔,却不怒反笑。   “璃儿?这般亲热,看样子,关系匪浅呢!”   状似调皮爽朗的笑声,嘲讽刺骨,惹得满场瞩目。   气氛霎时静了片刻,轩辕苍顿时尴尬地脸色涨红。   轩辕蔻佯装讶异地恍悟,“我知道了!她就是你心爱的女子吧?你为了她,抛弃千烟姐姐,为她不成婚不纳妃……害得我们满朝文武官员,磕破了头皮。”   锦璃这才恍然大悟,康悦蓉是要借这女子,教训自己。   轩辕苍又做错了什么?堂堂狼族储君,竟被她牵累,受此侮辱。   注意到锦璃担心地看轩辕苍,轩辕蔻娇声冷笑。   “哎呦!皇后娘娘这是心疼我家苍哥哥呢?!”   娇甜的声音含笑,却听在人耳朵里,似锯齿划着心。   轩辕苍忍无可忍,就近一脚踹在轩辕蔻的脊背上,一双眼睛,变的森绿。   轩辕蔻向前一趴,反而得逞地咯咯地笑起来。   “这是越描越黑了,真不知血族王是何来的宽容,竟容得这样一位皇后?!”   御蓝斯不动声色地在龙椅上坐下,锋芒暗藏的鹰眸,看向看台下,给在下面候命的龚荀打了下手势。   康悦蓉上前来,一眼不看锦璃,亲手扶起轩辕蔻。   “蔻儿,跪在地上难看,到我身边来坐。”   “谢太后娘娘恩典!”   牵着轩辕蔻的手,在御蓝斯左侧的凤椅上坐下,顺势就让轩辕蔻坐在她与御蓝斯之间。   锦璃低声劝轩辕苍去坐下,正见康邕和王绮茹正在轩辕博身侧,担心地望着这边。   她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这才在凤椅上坐下来。   下面,礼部尚书龚荀,宣读赛事安排。   锦璃眸光复杂地,视线越过御蓝斯,看向康悦蓉。   “太后若有怒,把话说开,或教训臣妾一顿便是,何必用如此手段?!苍兄是臣妾的恩人,当初,若非他带狼族大军入沙漠,皇上没有今日!”   康悦蓉视线一扫王绮茹与康邕,对锦璃淡漠笑了笑。   “皇后,十七公主是我的贵客,早上的事,公主已经解释过,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刚才,蔻儿也是口没遮拦了,当是玩笑听一听便罢了。我正准备给她和恪赐婚,将来都是一家人,你们要好好相处!”   锦璃清苦笑了笑,敛目深吸一口气,强硬压制了怒火。   既然是与南宫恪青梅竹马,这女子更是不该错认了御蓝斯为南宫恪。   御蓝斯素来警惕,一般不会让陌生人近身半步,他怎就那么巧,抱了这女子?   “太后为靖和王选妃,臣妾理当拍手赞成,只是……这位十七公主,恐怕配不上我们的靖和王。”   “只要恪点头,皇上与太皇同意,皇后还能反对不成?!”   场下,护卫们已经牵了马来,几个马场统领,正在检查马鞍。   而马场上,乐声隆重,一群身着骑装的舞者,正在欢快地跳《赛骋舞》。   澎湃的鼓声,振奋全场,锦璃却听得,脑子嗡嗡轰鸣。   高台上,只剩的婆媳两人,在不高不低的说话。   锦璃一番斟酌,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   tang臣妾并非阻挠,而是担心。恪,阿溟与父皇,狼王陛下,皆是对太后娘娘千依百顺,恐怕有意讨好太后娘娘,促成这婚事,却反而好心做了错事,惹臣民取笑。”   轩辕蔻愤然从椅子上起身,“苏锦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轩辕蔻,配不上南宫恪吗?”   “是,你的确配不上。”   “真是笑话,我堂堂狼族公主,还能配不上靖和王?!”轩辕蔻嘲讽笑着,直接看向南宫恪,“恪哥哥,你说,我配不配的上你?”   南宫恪挑眉,沉重叹了口气。   “蔻,你配不配的上本王,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轩辕蔻气急败坏,“我不清楚!”   “我清楚!”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发话,“虽然他很不好,但相较之下,你真是配不上他!”   众人讶然看去,是大皇子御谨。   淳于缦小声地附和自家夫君,“我也知道,是配不上!”   无殇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说,在椅子上嚷道,“我说……我说,娘亲我全知道!”   龚姣儿也举起小手,似学堂里回答问题般,柔柔说道,“母后,姣儿也知道。”   无殇拍下她的小手,大声斥道,“放下你的鬼爪,你知道什么?就知道跟着瞎嚷嚷!”   御蓝斯侧身,手臂越过锦璃,大掌按住了不安分的无殇。   “连姣儿也知道的事,太后娘娘却不知道,倒真是有趣得紧,就由姣儿给太后娘娘说一说吧!”   锦璃未曾想到,他竟有这样的举动……龙冠上辉煌的垂旈正袭过眼前。   那威严凛然的身躯已经坐正,她却方才察觉唇瓣上,突然刷拂的温热触感……   这可恶的吸血鬼,他刚才做了什么?!   粉光若腻的双颊,顿时嫣红如火,似涂了胭脂般,愈加明媚生辉。   她凝眉,羞恼地瞪着御蓝斯……   他却没事儿人似的,把龚姣儿叫到面前。   龚姣儿到了前面来,优雅大方地,给众位长辈行了礼。   她一举一动,都是锦璃一手调教的,平日里因着学舞,身型虽然胖乎乎地,却看着格外柔软,格外舒服。   “狼族史上所记载,十七公主逾越宫规,强抢一容貌绝美、血液甘甜纯净的佛堂弟子,那弟子一心向佛,不为所动,她便屠杀佛堂千余人。狼族上下愤怒,但狼王爱女心切,袒护十七公主,遂饶她死罪,将她逐域外五百年。”   小丫头有板有眼的说完,震惊满场。   康悦蓉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不禁冷眸看向十三公主轩辕蕙。   轩辕蔻如此不堪,十三公主为何还推荐她与恪成婚?   轩辕蕙和驸马爷金良,一个抱着金佐,一个抱着金佑,两人逗弄着儿子,似浑然未觉康悦蓉指责的眼神。   而七皇子,十皇子,轩辕玖,轩辕苍皆是一脸嘲讽的冷笑。   康悦蓉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十三公主的计。   他们是要故意……让她与两个儿子交恶!   而她,也成了他们砍向轩辕蔻的钝刀。   更愚蠢的是,她借着轩辕蔻,想教训锦璃,却反而被一个小小的龚姣儿羞辱。   不,不是龚姣儿羞辱她,真正生气教训她的人,是她的溟儿!   堂堂血族太后,孤陋寡闻,尚且不及一个小娃儿……不知臣民要如何揣测了。   她脸色苍白地低下眼眸,不敢环视全场,然而,身侧却还坐着轩辕蔻。   顷刻间,罪名以不言而喻,她想辩解,也无话可说了。   轩辕蔻气息不平地急喘着,忍不住抓狂。   五百年,她回来,整个皇宫的人都不敢再提那些不堪的事,偏偏苏锦璃的一群孩子都清楚地知道!   她冷怒盯着龚姣儿,尖声质问,“小蹄子,说……是谁告诉你的?!”   龚姣儿畏惧地后退两步,见御蓝斯点头,才道,“史书上说的。”   马场上,节奏欢快强劲的《赛骋舞》曲落舞终,舞者们手按胸前,躬身退下。   看台之上,轩辕蔻却猝然冲到龚姣儿面前,张牙舞爪地怒嚷。   “一定是苏锦璃编撰来告诉你的,对不对?”   满场之人,都朝这边看来。   她一双鬼爪就张在龚姣儿面前,小丫头双眸血红,警惕盯着她,肩头的鹰挥展羽翼警告嘶叫。   御蓝斯按住要起身的锦璃,指尖微动,弹出一缕真气,直袭轩辕蔻几处穴道。   轩辕蔻当即跪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她整张脸似生了毛发,蹿出狰狞的狼毛……   锦璃疑惑地看御蓝斯,猜不透这吸血鬼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是站在他母亲那边的吗?他不是抱了这女子吗?   御蓝斯弯腰,大手按在龚姣儿的小肩膀上,笑着夸赞道,“姣儿,刚才说的   很好,义父赏你个好东西。”   小孩子都喜欢立功领赏得礼物,龚姣儿也不例外。   “义父要赏什么?”   御蓝斯侧身一转,在康悦蓉不可置信地瞪视下,拔下了她发髻上的步摇凤簪,放在了龚姣儿的小手上,“去,让你母后给你戴上。”   龚姣儿便拿着凤簪到了锦璃面前,“母后,你看,这凤簪好漂亮,上面还有红宝石呢!”   锦璃手接过凤簪,颤抖不停。   康悦蓉不喜欢戴凤冠,平日就戴两支玉簪,还有这支太皇御穹专门命人打造的金凤步摇簪。   这步摇凤簪,象征的是太后至高无上的身份,御蓝斯怎就随便取下来,把它赏给这小娃儿?   御蓝斯见她瞧着凤簪,脸色苍白地迟疑,便笑着揶揄道,“若是皇后觉得姣儿不适合戴这凤簪,皇后就收着这簪子,给姣儿别的赏赐。”   锦璃心头惊颤,却是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忙稳住颤抖的手,给龚姣儿戴在了头上。   颀长的发簪,横着簪在了龚姣儿的小发髻上,瞧着像是插了一把刀,有点滑稽,垂下的红玉坠链,比小丫头的脸儿还长,却衬得小娃儿肤白胜雪。   “蛮适合的,姣儿戴着很漂亮。”   “谢父皇,谢母后!”   御蓝斯赞赏嗯了一声,“回去坐下吧。”   康悦蓉苍白的脸色,顿时暗青。   她看向身侧的御穹,本想等他训斥御蓝斯。   御穹却只是慵懒贵雅地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不吭。   御蓝斯侧首对她说,“母后,姣儿提醒了您,也算立了功。多亏得锦璃平日教导有方,让孩子们饱读史书,不至于闹笑话。那凤簪理当赏给姣儿。”   康悦蓉想驳斥,但是,话出口,便证明,她是贪恋这后位的。   御蓝斯不理会她的反应,手指着在地上面目狰狞的轩辕蔻,继续说道……   “恪若娶了这女子,不只是贻害终生,恐怕我们一家子也被她毁了。”   轩辕蔻却怒声嚷道,“太后,那小丫头说的都是苏锦璃编撰的,不是事实。您不信可问父皇,狼族里根本没有关于我的史书。”   康悦蓉看向轩辕博。   轩辕博无奈地笑了笑,“是,狼族史书……的确没有关于蔻儿的。”   御蓝斯却没想到,母亲竟不信自己的话,反而因轩辕蔻的一句辩驳,质问地看向轩辕博。   她这简单的举动,刺得他心寒彻骨,浑身发凉,怒火直冲上来,威严的话音,也不禁加重三分。   “狼族的史书,的确是烧掉了,不过,朕酷爱收集千奇百怪的书籍,所以,我血族皇宫的藏书阁里,还留着不少。   那些史书,不只是关于轩辕蔻的,还有狼王的各种风*流韵事。   十七公主轩辕蔻的母妃,是狼族所有妃嫔中,除了韦蓉皇后,最像母后的一位。   因此,这位十七公主因其母妃得宠,也备受狼王宠爱,被惯养得恃宠而骄,骄横跋扈。   成年之后,更是时常血腥因乱,屠杀人类男子,屠杀佛堂,最后遭到五百年放逐。   十七公主的母妃,也因此受到牵累,错失后位。   狼王册封韦蓉皇后为后,其母妃不甘,争风吃醋,残害多位妃嫔,嫁祸韦蓉皇后,事情水落石出,被处斩。   在座的七皇子,十皇子,十三公主,却都因那场事故,失去了母亲的疼宠,他们也因此,对轩辕蔻怀恨在心。   事情起因,是母后和狼王当年暧昧不明的关系,母后被他们责难报复,人之常情。   不过,母后实在不该武断专行,把十七公主带在身边,还借这样的女子,离间朕与皇后。”   御蓝斯话音微顿,便扣住了锦璃的手。   锦璃气恼地挣扎,不肯让他碰。   他波澜无惊地死扣住不放,宽大的袍袖,遮挡了激烈暧昧的举动。   她掌心里沁出细密的汗,惊觉他掌心滚烫骇人,不敢再稍动。   御蓝斯却波澜无惊,不冷不热地继续说道……   “偏巧,朕与皇后,因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吵闹不快。   于是,一场计谋,连打带消,借刀杀人,就此上演。   太后选中十七公主,为得力儿媳,给她用了皇后酷爱的荷香。   朕入灵兰阁,素来不多防备的,不料正被十七公主撞了满怀,就此引得皇后与孩子们都误会了朕。   朕更诧异的是,紫宸宫的事儿,怎就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御蓝斯转头看向康悦蓉,深冷的鹰眸里,暗透出清寒刺骨的红光。   “朕为了太后,执着于仇恨千年。轩辕苍说得对,朕当初,的确利用皇后相助复仇,才寻到那座橡木屋……可朕得回了母亲,得回的,却是无尽的失望。”   “溟儿……为娘都是为你好,   皇后她……”   不等康悦蓉把话说完,御蓝斯便怒声命令,“寒冽,把人带上来!”   一个身着御医袍服的男子,被押到了太皇与太后面前。   康悦蓉惊得站起身来,“溟儿,你这是何意?要定为娘的罪么?”   “既然母后如此说,便是此人了!”御蓝斯说着,递了个眼色给寒冽。   寒冽当即扯了御医身上的披风,将他推下了看台。   阳光烧灼那吸血鬼,轰然一阵火苗,从台下飞蹿而起。   锦璃惊得一震,寻思良久,才想到,被推下看台的,是昨晚御蓝斯宣召的御医。   原来,他血族王陛下一整个上午不见人影,就是为查出,是谁透露了紫宸宫的秘密?!   的确,那事不该传扬出去的。   血族后宫法典有一条。   后宫所有妃嫔,侍寝之后,未经允许服药避孕,罪责等同于残杀皇嗣——死罪。   锦璃看着一股火花从看台下飘散开去,毛骨悚然,浑身冷凉。   一股绵延的热力,从她的掌心灌入,帮她稳住了心神。   莫名地,眼底就簌簌地滚出泪……   这赛马,已然演变成了一场审判。   “太后,既然你喜欢灵兰阁顶层的那个牌位,从此就去守着吧,除了太皇,朕不准任何人去打扰你。”   两位灵兰阁的宫女上前来,俯首对康悦蓉行礼,“太后娘娘,请!”   康悦蓉不可置信地从椅子上起身,看向南宫恪,本期望次子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南宫恪却目视着前方,失望地一眼不想多看她。   “恪……你哥是要把为娘囚禁!”   “母后,儿臣虽与轩辕蔻自幼一起长大,却从没有喜欢过她。儿臣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她的母妃骂儿臣是小孽种,而她,从前最开心的便是,把儿臣当马骑,拿着马鞭狠狠地抽打儿臣,而她的母妃,她的随从,都不准儿臣反抗。”   康悦蓉顷刻间泪如雨下,恍然惊悟,却为时已晚。   “恪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   南宫恪自嘲摇头失笑,“是呀,您不知道!您也从不过问,从不关心。您最关心的,就是那尊牌位。”   “为娘是心疼你的呀!”   “心疼?我也以为,你是心疼我的,可登基大典那天,我才明白,你心疼,从来都不是因为我和哥,是狼王心疼,你才心疼!”   康悦蓉痛哭失声,“不是这样的!”   “您今日算计锦璃,大概也忘了,是锦璃留住您,给您治病。”   “我没忘……”   “她堂堂皇后,让出权势,把整个皇宫的大权交给您,把您所住所用准备地完美妥帖,完全凭您的喜好去做事。您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她的好,但是……”   “昨天,皇贵妃因为关心女儿在我们御氏的处境,因她看了轩辕苍一眼,便罚她跪,若在平时,哥早就赶过去救她,可顾及您的感受,哥没管她,儿臣也没管她,就连父皇也因为您,没过问一句。锦璃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个女人曾为我和哥出生入死,您就算不能善待她,请对她客气一点。若您连客气都做不到,也就不能怪我们不客气!”   南宫恪站起身,走向轩辕蔻,直接扣住她的脖颈,将她从高台上丢了下去。   康悦蓉崩溃地瘫下椅子。   轩辕博忙冲到看台边沿,“女儿,女儿……”   轩辕蔻落了地,爆开成一滩碎肉,气怒交加地忍不住咆哮,“南宫恪,你做了什么?”   南宫恪耸肩,轻描淡写回他一句,“本王与七皇子,十皇子,和十三公主一样,报仇而已!”   轩辕博冷怒转身,看了眼几个儿女,灰头土脸下了高台。   康悦蓉被两个宫女架起来手臂,不甘心地说道,“溟儿,苏锦璃她身在后位,心里可不只有你一个,你要看清楚!”   “太后娘娘这是逼着臣妾剜心呢?”锦璃气怒交加地站起身来,从头上拔下发簪,“臣妾亲手剜出来,给您瞧一瞧,臣妾的心里到底有几个人。”   王绮茹惊叫,“璃儿,你干什么?”   御蓝斯忙把锦璃扯进怀里,“傻瓜,你的心,朕明白就够了,不需要对其他人证明什么。”   锦璃在他怀里,恸哭失声,又痛,又恼,却亦是感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个宫女忙把康悦蓉拉下去,御穹从龙椅上起身,随在康悦蓉身后,却忽然想到什么。   “皇后……你也有错,理当受罚。”   锦璃微怔,见御蓝斯忙跪在地上,她惶恐地不敢多想,忙跪趴在地上。   四周一片人,也跟着轰隆轰隆起身跪下。   御穹有些失笑地环视四周,他不过一句玩笑话,大家至于如此认真么?   锦璃已然吓得冷汗都冒出来,“父皇,儿臣……儿臣该死,愿凭父皇责罚!”   “半年之内,再给朕添个皇孙,死罪可抵。此乃圣旨,不可违!”   锦璃俏颜俯视朝下,哑然半晌,众人都站起身来,有人低低的笑,她唰——双颊染上两朵红云。   而御蓝斯站起身来,随手拉她起身,无奈地对御穹说道,“父皇,这事儿,得看缘分,朕和皇后还分居呢!”   “荒唐!”太皇斥了一句,拂袖而去。---题外话---亲爱滴们,给阿溟点个赞吧!O(∩_∩)O~还有更!   ☆、第350章 把你的猪吓哭了   众人顿时簇拥着御蓝斯和锦璃欢闹起来。   “不对呀!不对……不对!这事儿有蹊跷!”   开口暧昧吵嚷地,是御胭媚。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她却像嗅到了腥味儿的狐狸,挤到锦璃身边,拿肩膀撞她的肩,直把她和御蓝斯撞得相拥踉跄不稳。   “皇后娘娘,快从实招来!你昨晚做了什么糗事?竟劳动太皇陛下,亲自开口催生皇嗣?蹇”   苏锦煜也顿觉狐疑,“媚儿说的对呀,怎……还说可抵死罪!”   锦璃尴尬心惊,顿时脸色苍白孵。   后腰被被御蓝斯迅疾捞住,后膝旋即被托起来。   她双足悬空,不禁惊呼,耳畔风声呼啸,转瞬她便被御蓝斯抱着腾空飞起……   “抱上自己的女人,跟朕较量!否则,不准参赛!”   “这回咱们可是赢定了,璃儿最不喜欢骑马!”   苏锦煜说着,当即抱着御胭媚飞身下去。   康晨,狼族七皇子,十皇子,皆是抱了自己的妃子飞身下去,精准落在了马背上。   十三公主夫妇紧随其后,苏现则拉带了苏妍珍,南宫恪抱了瑟儿……   轩辕玖瞧着南宫恪下去,就抢了琴儿在怀里,这小娃儿足以称得上是他的女人吧!   轩辕苍为赢得更稳,带着自己武功超绝的宫女。   康恒被留在高台上,忍不住气结大嚷,“御蓝斯,你这跟我使诈呢?!怕输给我!”   青丹上前去,“四殿下,若你不介意,奴婢可奉陪一程。”   康恒不想带一个浑身陈腐之气的吸血鬼,却又不想错过赢的机会,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   “有劳青丹姑娘!”   康邕也带了王绮茹下去凑热闹。   御谨看向弥里和凌一,“你们不去么?”   凌一双臂环胸,耸肩笑道,“我们没有女人呐!”   御谨摸了摸淳于缦的头,“呶,我借你们一个!”   淳于缦不悦抓住他的手腕,认真地大声说道,“夫君,缦儿是你的女人!我是不会跟别人走哒。”   “我知道,我知道……”御谨柔声安抚,“你一早不是嚷着想骑马么?我若带你去骑,皇外婆定然少不得罚母后,也定然唠叨那些宫人看不好我们。”   “我又没有非要去。”   “错过了机会,可没有下次,这赛场的马都是选的最好的呢。”   弥里上前来,牵住淳于缦的小手,“皇子妃,咱们一会儿回来,你又能见到你家夫君了。”   凌一则抱走了龚姣儿,临别,不忘请示无殇。   “小子,你的女人,我带走喽。”   “她才不是我的女人!”无殇不屑地摆了摆小手,“最好带去卖八百两!”   龚姣儿气得忍不住争辩,“我贵着呢,至少值一万两!”   “谁买到你,谁倒霉!”   凌一被两个小人儿的争吵逗笑。   *   开赛战鼓雷鸣,马匹奔腾疾驰,似一支支箭,开弓离弦,势不可挡。   看台上,众人不约而同,轰然站起,齐声呐喊助威。   领先最前的,金甲黑马,在碧绿的赛场上,霸气四射,分外夺目。   马背上的夫妻,一个明黄的紫绣龙袍,贵雅冷酷,一个金凤纱袍,小鸟依人。   驰骋之际,袍服,轻纱,裙带,发丝,飘逸飞扬,似一对儿天造地设的仙侣,艳惊天下。   锦璃横坐在马背上,两手拥紧御蓝斯健硕的腰际,心潮澎湃,兴奋地忍不住惊笑呐喊。   “阿溟,我们跑在了最前面!”   呼吸间,是青草的香气,是他好闻的龙涎香,与龙袍骑装簇新的气息……   心底的烦闷,不快,似都被抛在了后面,豁然开朗。   他俯首笑看她一眼,见她仰头眯着眼睛,静听风声呼啸,忍不住俯首在她唇瓣上狠狠吻了一记。   她睁开凤眸,正对上他深邃的棕眸,宝石般的瞳仁,映出她痴怔失魂的样子。   他不自然地转开视线,看向前面。   注意到四周无人跟上来,她口干舌燥地轻咳了一声,才试探开口。   “阿溟,昨晚……”   “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锦璃拥紧他,忽然又闷头不语。   她该如何解释?事情刚刚平复,她若提及御殊,必然又生嫌隙。   “苏锦璃,皇嗣人丁单薄,根基不稳,满朝文武都在盯着你的肚皮,父皇也绝不会松懈。若在从前,我不逼你,可你现在不再是溟王妃,是皇后,繁衍子嗣,是你的职责,你若放弃,他们定选其他女子……这一点,你可曾想过?”   “想过……”   “想过还做这种蠢事?”御蓝斯挫败一叹,乍有种对牛弹琴的错   tang觉?   她拥紧他,默然不语,却穿心刺肺般的痛。   “朕对天发誓,朕从没有和其他女子孕育过任何子嗣。”   她讶然抬眸,正见他眼底笑意揶揄。   原来,他一直都明白她的苦衷。   “御殊那样的呢?御殊的画,御殊的武功,都是你手把手教会的,宫里比赛射箭,你彻夜不眠,教授御殊练习射击……御殊不知被什么人害了,中了剧毒,你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   “这些……是殇儿告诉你的?”   “御蔷。”   他隐忍失笑,悍然策马,速度愈快。   后面的轩辕苍和康恒等人,拼力追赶,还是落后到不可企及的地步。   然而,他的怒火却更烈。   “苏锦璃,你拿一个死人来欺负朕,害我们一生,不觉得太残忍么?!”   可她就是担心呀!   世事无常,情意无常,人心不古,被几番遭遇,重伤了心。就连她好心相待的莲央,康悦蓉,也能反手算计,她怕,在多生几个孩子,会保护不了他们。   可眼下,她已没有选择,不得不遵旨行事。   “阿溟,我也有条件。”   “你说!”   “每日抽一个时辰,陪孩子们,不得敷衍。”   “好,朕会尽力。”他拥紧她,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还在痛。   有些伤,情意缠绵无济于事,同生共死也平复不了,需要一辈子才能彻底治愈。   *   赛马结束,康恒、轩辕苍等人,皆是输得心服口服,看御蓝斯的眼神,俨然如看一只无所不能的魔。   看台下,换了新的赛事。   护卫们抱来几十头小猪崽,每一头都白胖可爱,头上还系着红绸结,脖子上挂着空白名牌,吱吱叫着,吸引了满场人的注意。   轩辕苍手扶着看台栏杆,忍不住爽朗大笑。   “御蓝斯,今儿不是赛马来的吗?怎连猪也赛上了?”   御蓝斯牵着锦璃上前来,俯视下去,以下巴点了下御谨和御无殇等人的方向。   “这是给他们玩的!”   一排小人儿,衣衫艳丽,列队整齐,步子参差不齐地,朝赛场走过去。   正是御谨,御无殇,轩辕丽等人。   除了皇嗣们,另外参赛地,还有年龄相仿的众臣子女。   小人儿们热热闹闹,一人领了一头猪,在名牌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由护卫帮忙,放在了围栏围成的跑道上。   看台上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皆是大喊着,给自己孩子助威。   七皇子,十皇子和十三公主等人也都到了看台前,给轩辕丽和轩辕夏大声说着鼓励的话。   锦璃本也想鼓励孩子们,却见无殇和龚姣儿又杠上了。   两个小人儿跃跃欲试,只拿鼻孔看对方。   而淳于缦则正蹲在自己的小猪旁,低声说着话,求小猪一会儿快快跑。   轩辕丽则不满意自己的猪,非要和淳于缦更换。   护卫自是不许,轩辕丽却执拗不听,二话没说,就把淳于缦的猪,抢到了自己的跑道上。   淳于缦忍气吞声,只得又对新朋友加油鼓励。   御谨隔着几条跑道,担心地看淳于缦,就怕皇子妃受了欺负,始终不放心。   龚荀宣布开始,一群小人儿瞬间乱成一团,催促着自己的小猪往前跑。   出人预料地,竟然是淳于缦那一只先跑了出去。   轩辕丽的小猪,却在原地打转,不管她如何恐吓,如何驱赶,那小猪儿冷视不肯往前跑。   护卫见状,帮忙拿果子诱哄着小猪往前跑,然而,纵然已经算作弊,小猪却还是雷打不动。   无殇则在跑道上有点凶狠,拿红眼睛和小鬼爪直吓小猪。   小猪恐惧地近乎惨叫,后来居上,冲到了前面去。   龚姣儿忍不住嚷道,“无殇,你把你的猪吓哭了!”   “有本事你也吓!”   “你这样胜之不武。”   ☆、第351章 死也不会嫁给你   无殇哇啦哇啦地怪叫着,朝着小猪屁股挥着小皮鞭,奋力驱赶,对龚姣儿嚷道……   “再啰嗦你就输定了,轩辕夏的猪,比你的跑得都快呢!”   轩辕夏?龚姣儿想起“情敌”,看了眼一旁的轩辕夏……   轩辕夏竟然抱着一颗大白菜在猪前面,倒退逗引着跑,这是作弊吧襞?   亏得爹爹还是礼部尚书,竟也不告诉她可以拿大白菜,太不公平啦!   小丫头顿时急,忙跟着无殇学恐吓法……   小猪们有的奔跑,有的散步,有的干脆趴在地上不动弹。   一个个小人儿使出浑身解数,又喊又嚷,急得满头大汗竭。   大人们瞧着那滑稽的一幕,在看台上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有的捧腹不止。   这场赛猪比赛,竟是比赛马更有趣。   却是到最后,境况忽然变得有点古怪。   御谨夺冠,淳于缦第二,无殇第三,淳于羿第四,龚姣儿第五……轩辕夏抱着大白菜好不容易夺得第八……   轩辕丽成了最后一名,她强抢淳于缦的那只小猪崽还在起跑线上。   七皇子轩辕邦忙奔下看台接女儿。   轩辕丽蹲坐在地上,震天动地地仰天大哭,那泪水成河,几乎要淹没莫黎城。   得知淳于缦的猪跑了第二名,却又哭不出泪,气急败坏地又骂又嚷。   被父亲抱在怀里,她却仍是执拗地停不下来,直说淳于缦是个妖精,赛前给猪说话,是给猪下了蛊。   锦璃瞧着那只趴在地上的小猪,也不禁狐疑。   还有,这名次……实在诡异。   一开始,谨儿那只猪实在算不得快,甚至还比不上淳于羿的那只。   淳于缦几乎没费力气,只跟着猪跑……   可其他孩子的猪也不算差,怎有的连姣儿的也比不上?   她怀疑来,怀疑去,便怀疑到身旁的吸血鬼夫君头上。   “阿溟,轩辕丽的猪为何不跑?”   御蓝斯挫败挑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那是朕的猪,它们只听朕的号令。”   “你的猪?!”她不可置信地惊笑一声,见他耸肩,顿时恍然大悟。   她担心地环看四周,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问,“你给猪喂你的血?”   “不然哩?你当那些猪,能让朕的子嗣们跑在前面么?缦儿姣儿若是落后,那些老东西恐怕又要弄出个皇子选妃,给父皇添堵。”   尊贵的血族王陛下说着,视线一扫下面的众人,含笑凝睇娇妻,“怎么?皇后如此质疑,是不满意这个结果?”   她当然满意,而且因这惊喜,抑制不住偷偷开心。   不着痕迹轻轻地依进他怀里,手臂坚定地缠住他,心口的闷气都疏解了。   “臣妾没想到,皇上忙于给臣妾平反之余,还能给猪喂血。”   “苏锦璃,你少在这儿献殷勤。”他却冷酷地推开她,“总之,不管朕做多少,都比不上御蔷印在皇后心里的那番话。”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台阶走去。   锦璃忙提着裙裾跟上他,“阿溟,你是在生气哦?”   “皇后欺人太甚,朕当然生气,朕又不是铁打的。”   好幽怨的口气呢!她抿唇笑,紧追上前,勾住他的手臂,与他并肩下台阶。   “别气了,晚上亲自给你下厨,做你最爱吃的菜。”   “就我们两个,没有那群小不点?!”   “当然!”   他刚想点头,又狐疑斜睨着她,“回去还有庆贺晚宴呢!皇后这样说,只是客气一下而已吧?!”   “晚宴有两位父皇在就是。”   “好主意,不过,朕恐怕要被骂昏君了!”说完,他还是开心的抱起她,直奔马车上。   锦璃嗔怒打他的肩,“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不放,一辈子不放!”   龚荀刚宣布了赛事结束,御谨就抱着自己夺冠的猪奔到帝后华车前。   “母后,儿臣能不能要养这只猪?!”   隔着纱帘,锦璃俯视着儿子,哭笑不得,“谨儿,这猪能长到两百多斤,到时候你就抱不动它了。”   御蓝斯却道,“喜欢就养着吧!”   御谨顿时兴高采烈,“谢父皇恩典!”说完,就抱着猪崽跑向皇子马车。   锦璃气得瞪他,“御蓝斯,皇宫里恐怕要到处都是猪粪味儿。”   “给他开心两天,他知道那东西不能当宠物,也就放生了。”   淳于缦也对那只小猪喜欢得不得了,见夫君抱着小猪崽上车,她直接省去了请示,就抱小猪上了马车。   无殇也抱着自己的小猪仔,跟着去上马车。   他的黑焰跟在屁股后面嗷嗷直叫,无奈小   tang主人有了新宠,竟完全不记得它了。   龚姣儿则抱着小猪去了龚家的马车,龚家一群孩子气恼地都对龚许氏抱怨。   “娘亲,姣儿养鹰,养狗,养猫就算了,连猪都养,很臭耶!”   龚许氏这就要劝小丫头把小猪仔还回去,龚姣儿理直气壮地嚷道,“这猪刚给我们家争光,不能不养!”   龚家一群孩子们又忍不住开始挖苦她。   “姣儿,你不会又和二皇子杠上了吧?”   “刚才比赛谁的猪跑得快,接下来是不是要比赛谁家的猪长得胖?”   “咱们姣儿还真把二皇子当回事了?”   “人家二皇子早就撂下话,再过五百年也不会娶你,史官都把这话记在了史册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龚姣儿漂亮的眉头皱隆起来,眼底生生迸射一股杀气。   她也没想嫁那家伙,但是……“五百年?”这也太侮辱人了!   粉雕玉琢的小脸儿,顿时火冒三丈,她这就丢下小猪崽下车来,直冲到皇子马车前。   “御无殇,你给我下来!”   无殇忽得掀开车窗帘,就见那娇俏的粉色小人儿,披着银丝小斗篷,两手叉腰,红眸獠牙,诡艳异常。   她的黑鹰落下,停在她的肩膀上,那强大的气势,让周围一众护卫都不好靠近阻拦。   这臭丫头,气势汹汹地,分明是找他打架!   无殇这就要下来马车,护卫青药看出端倪,忙到车窗跟下提醒。   “皇子殿下,恐怕,龚小姐是知道了,您说的那句话。”   “哪句话呀?”无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青药压低声音,“就是再过五百年也不会娶她……”   “我说过这样的话?”   “殿下不只说过,还说的很大声,而且是在登基大典,抢龙眼糕之后说的,不只是很多人听到,史官还记在了史册上。”   一旁御谨和淳于缦,都不可置信地瞧着无殇。   “无殇,姣儿到底有什么不好的?”淳于缦伸着白腻的小手,直指他的鼻尖,“你竟然说这么过分的话?你真讨厌!”   御谨也忍不住担心,“殇儿,你不会真的说过那种话吧?!”   “呃……”无殇窘迫地呼出一口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青药在车窗外笑道,“殿下,您那天可真真是故意的,您还抢了人家龚小姐的小金勺,到现在也没还呢!”   御谨见弟弟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拍了拍他的肩,忙下车,“哥去帮你摆平。”   淳于缦忙探头出了车窗,无殇却缩着脖子,拿一旁的小抱枕埋住俊美的脸儿,一旁三只小猪和一只小黑豹都眼睛溜溜瞅着他。   御谨就到了龚姣儿面前,蹲下来,“姣儿,什么事儿生这么大气?”   “谨哥哥,你让开,我要和御无殇说话!”   御谨堆上笑,按住她的小肩膀,哄劝道,“姣儿,有什么话,跟谨哥哥说也是一样的。”   小丫头委屈地顿时红了眼眶,“不一样,你叫他下来!”   御谨瞧着她水雾迷蒙的眼睛,顿时慌了手脚。   “要不你上车去说!要揍他一顿也成,谨哥哥绝不揽着你。”   “不要,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说。”   前面帝后马车停了下来,锦璃和御蓝斯皆是瞬间下车,到了近前。   御蓝斯威严怒斥,“无殇,下来,男子汉要敢作敢当!”   无殇被父皇震怒的声音惊吓,缩了片刻,终于,蜗牛爬一般,挪呀挪,挪到车下来,径直走到龚姣儿面前,却心虚地不敢正眼直视眼睛红红的小丫头。   “什么事?你……你说吧!”   龚姣儿卯足力气,怒声嚷道,“再过一千年,再过一万年,哪怕全天下的男人死光,我也不会嫁给你御无殇!”   她大声说完,还不解气,上前推住他双肩,狠狠一推,转身跑向龚家的马车。   无殇被推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耳朵被嚷得嗡嗡响了半晌。   他站起身来,忽然想到什么,微眯着星辉斑斓的大眼睛,冷冷瞄向了一旁端着史册写字的史官。   史官激灵打了个冷战,手上的笔哆哆嗦嗦,到底是没有把二皇子的狼狈写在史册上。   御蓝斯走到儿子面前,严厉地警告道,“儿子,记住,祸从口出。”   锦璃到他面前,无奈地摇了摇头,“退婚是依了你。父皇和母后认姣儿为义女,是真心喜欢她的直爽和可爱,也是因为你,而帮龚家挽住颜面。被退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加你这句话……姣儿恐怕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你看看四周,所有的吸血鬼都会嘲笑她的。”   无殇低着头,沉默无言。   锦璃忙他整了整小锦袍,“去,给龚荀夫妇道个歉。”   无殇深吸一   口气,把冲到眼眶的泪逼退,勇敢地朝着龚荀夫妻俩走过去。   四周霎时寂然无声,只剩下他靴子踏着草地沙沙响。   纵然龚荀夫妇客气阻拦,他还是跪在了地上。   这一刻,脑子里却还是冒出伏瀛魔球里的情景……   他跪在龚姣儿面前,她在悬崖边,狂风吹得她一身红袍狂舞,像是一朵美丽的罂粟花。   他只希望这一跪,能抵消未来那一跪。   *   昨晚一场急雨,冲刷的皇宫净白如玉,映在如洗的碧空下,幻美鲜明,宛若仙境。   蓝紫色花树的树冠宏大如伞,扣笼着凉亭。   四周花瓣飘落,亭内乐声欢快萦绕,美人比花更艳更美。   苏妍珍依靠在方枕上,翻看一本营商的书。   她和苏现自从掌管天廊城,打理地井然有序,少不得每日要恶补营商之策。   御胭媚刚学会做小衣裳,修长的手指捏住金黄的丝锦,一针一针细细缝着……   王绮茹修长的指尖,秀雅拨弄琴弦,正弹一首欢快地童谣。   锦璃一袭宝蓝色轻纱舞衣,腰间系着小鼓,正带淳于缦与龚姣儿练舞。   舞步回转,裙摆飘逸飞扬,欢快活泼地童舞,在她跳来亦是极致的妩媚动人。   两个小丫头一橙一粉,腰间亦是系着金纹小圆鼓,娇小的身姿,有些笨拙地随着节奏翩然舞动,似两只小蝶儿,煞是可爱。   三个小肉球——琴儿、瑟儿、苏梵,则在雪白地地毯上,滚来爬去,小手不自觉地跟着摆动作。   御蓝斯依了与锦璃的约定,教授两个儿子半个时辰的兵法,尚剩下半个时辰,便带了两个儿子过来,陪他的皇后和女儿们。   远远从花木簇拥的亭廊上走来,看到亭子里欢快起舞的倩影,俊伟的身躯心神一荡,怔然停顿。   坎坷相伴多时,她与他心意相通,血脉相牵,早已难以割舍彼此。   他曾坚定地相信,自己能给她幸福。   此刻,才惊觉,他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她这样开心地笑过。   御谨和御无殇也随父皇停下。   御谨却是默然看自己的女人。   那柔柔如水的淳于缦,跳得专注而认真,努力跟着节奏。   无殇视线在那亭子里溜了一圈,视线终于还是又落在龚姣儿身上,却只是一停,就避讳地迅疾转开了。   父子三人尚未过去,轩辕苍却带着七皇子、十皇子、轩辕丽和轩辕夏等人,便从另一端入了凉亭。   锦璃因他们的突然闯入,足尖没有踩到节拍,身姿趔趄向前,竟踩到了裙摆。   轩辕苍一入凉亭,墨绿的眼底,再容不得别人,眼见着锦璃要摔倒,他忙上前要搀扶。   却一道金影闪电般,飞袭眼前,劫掠了美人……   锦璃后腰被健硕的手臂缠住,旋即一个宛若舞蹈的动作,身躯被迫后仰横斜,宝蓝色的纱袍,惊艳倾城,蓝色妖姬般,开绽男子满怀。   她惊魂未定,本以为接住自己的是轩辕苍,不由一阵抵触,这就想躲开。   定睛却对上一张莹白如玉的俊颜。   他温柔含笑的棕眸,深沉轻灼,似不透光的琉璃,映出她神情惊慌的眉眼,那么清晰。   心头轻悸一颤,她反抗的力量便散了,由着他扶正自己,拥在怀里,耳根却不由一阵热火蹿上来。   昨晚,他防备她又服药,激烈的欢愉过后,亦是不放心滴如此紧拥着她,不肯放手……   一觉黑甜,直到天明,她于辰时准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他以那个至死不渝的姿势,拥她一整晚。   她满身染了他灼烫的体温,至此刻,仍是甜暖环绕。   他眸光在赧然的鹅蛋脸上微顿,旋即便转开,正见七皇子、十皇子、御胭媚、苏妍珍等人正跪在地上行礼。   “平身。”   不想锦璃不自在,御蓝斯沉哑地深吸一口气,便松了她,转而抱起两个女儿在怀里。   “琴儿,瑟儿,有没有想父皇呀?”   锦璃看他一眼,察觉气氛古怪,抬眸看向轩辕苍这才发现,他始终盯着自己。   “苍兄,可是有事?”   “今日我们该道别的,丽儿一直为赛猪的事耿耿于怀,想单独找皇子妃比试一场。”   七皇子歉然颔首,绿眸盯着地面,彬彬有礼,一眼不多看馨香甜蜜的锦璃。   “皇后娘娘,小女于皇族内的同龄人内,从未落败过。此次远道而来,本是为和亲的,不成想,和亲不成,反而受挫。眼下,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赢了皇子妃,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轩辕丽一早就嚷着要把淳于缦踩扁,满皇宫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为这事儿,锦璃和御蓝斯各忙各的,没有去理会他们。   却没想到,轩辕丽这会儿瞧着淳于缦的眼神,都是充满敌意的。   御胭媚前一刻瞧着锦璃教舞,还在恼恨自己生不出女儿,这会儿瞧着轩辕丽,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女儿。   “小丫头,女子太争强好斗,将来是会嫁不出去的。”   “你乌鸦嘴!”   “哎呀!咳咳咳……”   御胭媚故意捂着心口咳嗽,似被辣椒呛到了,她夸张的表演,逗得一众人都忍不住笑。   轩辕丽冷怒着小脸儿,气恼盯着她,“你咳什么?”   “因为你脾气太呛了。”   “哇——”小丫头这就有大哭起来,转身扑进爹爹怀里,“爹,坏女人欺负女儿。”   轩辕邦忙抱起女儿,不悦看了眼御胭媚。   御胭媚悻悻地躲到王绮茹背后去,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谨儿哪敢要这样的?还是缦儿好些。”   御谨避讳地没有开口,却默然牵住了淳于缦的小手,安慰地轻轻一握。   锦璃眸光流转,不动声色静观微妙地一幕,问询看向抱着女儿的御蓝斯,“阿溟……”   御蓝斯威严冷笑,“朕倒是第一次见输不起的人,既然轩辕丽如此执着……缦儿,就让她输得心服口服吧。”   淳于缦却并没有自信赢轩辕丽,却还是硬着头皮行礼。   “是,父皇。”   “赛题就由皇后定。”   锦璃略一思忖,当即抬手,摸到发髻一侧的四支簪成扇形的小排簪。   她拔下其中两支,分给淳于缦和轩辕丽。   “这两支发簪除了上面的字不同,大小一模一样。   从现在开始,在一个时辰内,你们把它换成最有价值的东西。   不可以找父母亲友相助,只能自己去办。   本宫派两位宫女相助你们,但她们只能保护你们,也不可出谋划策。”   两个小丫头相视,皆是有些懵。   轩辕丽转瞬,超脱年龄的嘲讽冷笑,“皇后娘娘这题目未免太简单了些。”   说完,她就带着两个宫女离开。   宫人拿了沙漏来,摆在一旁。   众人眼见着那沙漏细细地流淌着,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   淳于缦却是想了足足一刻之后,才带着宫女离开。   御谨紧张地跟着走到亭子外面,“缦儿……”   淳于缦转头笑了笑,“夫君,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一对儿小夫妻,已然秤离不开砣。   锦璃瞧着那一幕,不禁有些感动,眼眶莫名微烫。   “谨儿,过来,到母后身边来坐着!”   锦璃命孙嬷嬷去端果点来,她牵着御谨坐下,就见龚姣儿也在身边坐下。   而无殇则和轩辕夏,正拿着两颗果子,在逗引他的小黑豹,嘻嘻的笑声,格外突兀。   御蓝斯暗觉静的心焦,就自得其乐,把两个女儿和苏梵摆在一处,拍着手在前面柔声怂恿着,让他们一起往前爬。   三个小肉球在雪白的地毯上,努力地往前挪动,顿时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御胭媚从旁瞧着,忍不住警告儿子。   “梵儿,别输给琴瑟哈!定要赢了她们,快点……快点……”   轩辕夏和无殇也凑过去,却是齐声给琴儿和瑟儿加油。   一红一紫的两个小身影,格外的刺眼。   龚姣儿怒盯着那一对儿,清冷一哼,就到了御胭媚身边,和她一起给苏梵呐喊助威。   但是,这场比赛并没有按规则进行。   琴儿爬到一半,就奔着王绮茹身边的古琴去了。   王绮茹忍不住笑,忙抱起她,让她坐在怀里。   “我们家琴儿兰心蕙质,将来定是一位精于琴棋书画的淑女!”   说着,她带着琴儿的小手,放在了琴弦上,轻轻一拨,逗得小丫头忍不住笑。   瑟儿小手就抓住了苏梵手腕上——那个曾属于自己的手链……   苏梵瞪着一双澄明的蓝眼睛,忙要躲,小丫头就爬呀爬,紧追不放。   图剩的一群呐喊助威的人,讨了个没趣。   御胭媚忙把儿子捞回怀里,“瑟儿这小精灵鬼,可真小气,不愿把手链给我们家梵儿呢!”   锦璃也忍不住笑,“她是记着,那是她的东西呢!”   御蓝斯仍是全无帝王威仪的,和女儿一起趴在地上。   “瑟儿,送出去的东西,是不能收回来的。梵儿的也给了你呢!你看,是不是呀?”   他大手转动女儿手上的小手链,“这个紫色的,是不是也很漂亮?”   瑟儿咿咿呀呀,翘着脑瓜,有点不太同意父皇的话,张口似说话,哈喇子却流下来。   御蓝斯忙抱她在怀,坐到锦璃身边,拿手帕给女儿擦   唇角。   小丫头一坨软糯的肉肉,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种事。   却是无殇刚出生那会儿,他换过不少尿布。锦璃不在,他不放心其他人照顾。   如今,那巧妙的手法,也生疏了。   察觉锦璃正在看自己,他疑惑转头,那馨香倏然凑近过来……   她唇,粉润嫣红,却印在了女儿粉嘟嘟的小脸儿上。   绝美的侧颜,秀雅的脖颈,耳畔微卷的碎发,离得他这样近。   他听到她如兰的呼吸,听到她的心跳声,还有血脉缓缓流淌的声音……她这样活色生香,害得他热血沸腾,心猿意马。   时间仿佛慢慢地停了下来,四周的声音化为乌有,眼前只有她,有儿,有女……   他忍不住,爱极这一刻!   也忽然明白,她为何这样坚持一个时辰的约定。---题外话---还有更,小吸血鬼和小狼们很快就长大……亲爱滴们,来点收藏,月票和咖啡哈,玥拜谢!   ☆、第352章 欢喜冤家三百年   就算两人都可永生,每日他若忙于政务,不能与她相见,相守的时间亦是屈指可数。   她只恳求他一个时辰,相较之下,是他太吝啬。   如此默默相处,甚至不需太多话语,却甜蜜幸福,他觉得心满意足,却又忍不住心生贪念。   锦璃坐正时,察觉到他动容的视线,含笑斜睨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妩媚暖热的微笑襞。   他却反而有些不自然,佯装忙碌的给女儿整理小衣裳,避开她的眼神,却听到苏妍珍在一旁低声的打趣。   “璃儿,你们刚才……是在眉目传情么?”   御胭媚就搓着手臂说道,“孩子生了一群还这样,害得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你们找打呢?!”锦璃嗔怒笑着,这就去打御胭媚和苏妍珍竭。   苏锦煜和苏现,康邕正从凉亭外进来。   苏锦煜眼尖地看到锦璃的小动作,忍不住嚷道,“苏锦璃,干什么?仗着你家夫君在,欺负我们胭媚呢?”   锦璃满腹冤枉,“我哪敢欺负她?尽是她欺负我们!”   御胭媚就抱儿子躲到夫君怀里去,苏妍珍也默然上前,挽住苏现的手臂。   锦璃忙起身给康邕行礼,忍不住问,“父皇,您不是忙着看奏折么?怎也过来了?”   “听说有场精彩的比试,我们来瞧瞧。”   康邕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行礼,转身,就在王绮茹身边坐下来。   不过片刻,轩辕丽就回来。   一辆马车紧随她身后,绸布掀开,竟是满车的蜡烛。   七皇子嗔目结舌,忍不住奔出去,“丽儿,你买这么多蜡烛做什么?”   “皇后娘娘的题,我在书上见到过,是一个老和尚给小和尚出的,不过,他给了小和尚一文钱,小和尚买了蜡烛来,照亮黑暗。”   小丫头颇为骄傲地说着,已然胜券在握。   “所以,我买这么多蜡烛,能照亮整个莫黎城的黑夜,这是最有价值的!”   七皇子摸了摸额角,不好急着评判。   女儿如此做却也有些道理,但是,蜡烛的价值,未免牵强。   现在,他只能期盼,淳于缦笨一点。   御谨看着轩辕丽,星辰斑斓的眼眸,已然透出难以言喻的厌恶。   “轩辕丽,我莫黎城是一座不夜城,昼夜灯火辉煌,且照明大都是用夜明珠,实在……用不着蜡烛。你这些蜡烛,恐怕只能捐到寺里去,给和尚们用。”   锦璃忙呵斥,“谨儿,轩辕丽是客人……”   “她拿那金簪换一车蜡烛,母后,您可真舍得!单那簪上一颗宝石都……”   “你急什么?簪子还是会赎回来的。”   锦璃忙给前一刻随行去的宫女递了眼色,命她马上去把金簪赎回来。   半个时辰过去,淳于缦才返回来。   两个宫女赶了两辆马车回来,一辆堆满了大口袋,后面一辆车上则是十几笼鸡。   锦璃和御蓝斯相视一笑,对这个儿媳皆是非常满意。   就连康邕和王绮茹也忍不住点头。   轩辕丽却不服气地嘲讽问道,“淳于缦,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是粟米种,还有三样蔬菜种。   这些若种在地里,足够莫黎城的一家五口的人类子民,一整年吃穿不愁。   粟米能吃,蔬菜做成菜肴之余,还能换些银两,而且,都能留下种子,来年再种。   后面车上的鸡,能生蛋,蛋又能孵化小鸡,如此,吃不了的鸡蛋,和养不了的小鸡,都还可以拿去换银子,做些小生意。”   御谨开心地冲出凉亭,横抱起淳于缦,开心地转了两圈。   “缦儿,你这主意好,能拯救一个家呢!不,是拯救好多家!”   小丫头得到夫君的夸赞,忍不住抿嘴儿笑。   康邕忍不住道,“缦儿,你怎么想到的这主意?”   淳于缦忙跪下,“回皇外公,缦儿平时和母后玩过家家时学来的。”   御蓝斯诧异地侧首看向娇妻,“皇后精明,过家家,也能教导孩子?!”   锦璃靠在他肩臂上,“谢皇上夸赞,皇上可有赏么?”   御蓝斯皮笑肉不笑,“赏赐先不提,朕送你的发簪,你最好还能找回来!”   锦璃顿时暗囧,忙把两人叫到面前。   “轩辕丽,你那支金簪换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   “缦儿,你呢?”   淳于缦忙道,“回母后,缦儿换了一千两银子。买了那些东西,怕来不及赶回,还剩了不少,这是银票。”   小丫头说着,忙递上银票。   御蓝斯却摇头,“一千两也少了,你母后那发簪,是朕亲手画了图样打造出来的,上面镶嵌的宝石,每一颗至少值三千   tang两。”   众人震惊咋舌,有人在心里啪啦啪啦拨弄算盘,皆是忍不住看向锦璃的发髻,那上面除了两支小金簪,只有一朵宝蓝色绢纱牡丹辉映着舞衣。   淳于缦忙跪下请罪,“父皇恕罪,儿臣知错。”   御蓝斯却直接宣告,“不过,缦儿,你赢了!朕和你母后,对你很满意,谨儿也很开心。朕会命史官,把这件事记入史册。”   “谢父皇恩典!”   轩辕丽却始终不曾跪下过,站在锦璃和御蓝斯面前,怒气横冲,仍是不服。   “这个不公平,我要和淳于缦比武!”   王绮茹素来喜欢孩子,但这孩子,她实在谈不上喜欢。   “轩辕丽,你年长缦儿三岁,武功比她多练三年,你固然比她厉害,但如此赢她,光彩么?传扬出去,大家只会说你欺负弱小。”   锦璃见她眼泪又落下来,忙上前,给她擦泪。   “本宫给你和缦儿出的题目,是评判你们的心有多宽。你买的蜡烛也很好,但你这想法是那小和尚的,不是你自己的,而且,你换得银子也不够多。”   小丫头抽抽噎噎,完全不听她耐心的解释。   锦璃自嘲笑了笑,也不禁苦恼这丫头的任性。   “或许,在你心里,本宫那支发簪,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金簪吧。”   锦璃说着,又从头上拔下两支。   “那两支与这两支是完整的一套,每一支上正反面都刻了字,是本宫的夫君,亲手刻下的,正面是执子之手,反面是与子偕老。莫说簪子本身,单单这情谊,亦是无价的。”   轩辕丽顿时止了泪。   御蓝斯沉声说道,“莫黎城当铺内的伙计与掌柜,无人不认得那字迹,就算你不懂,他们也会凭那字,凭发簪的材质,代你估量价钱,但你……恐怕是求胜心切,没有去当铺,直接拿发簪换了一车蜡烛回来。”   七皇子上前来,惭愧地跪下请罪,“是我轩辕邦教女无方,让皇上与皇后娘娘见笑了。”   说着,忙按住轩辕丽给锦璃和御蓝斯跪下请罪。   御蓝斯却懒得再与他们客气,“七皇子疼女儿,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也该好好磨砺她这脾性,所幸,今日是朕与锦璃给了苍兄面子,若遇到其他人,恐怕早就把她拖下去砍了。”   *   这一日,被轩辕丽闹得,轩辕苍颜面尽毁,他们未再久留,便告辞离开。   御蓝斯仍是顾念轩辕苍让锦璃双眼复明,恪尽礼仪,带了全家,将他们送到城门处。   轩辕丽灰头土脸,巴不得一辈子不再来莫黎城。   轩辕夏却恋恋不舍,临上马车,竟然又冲回来,一下子抱住了无殇和黑焰。   “无殇,我会想你的,你也记得想我哈!”   无殇却推开她,冷酷地说道,“本皇子一天到晚的忙,没空想其他的,若是练功走了神,少不得挨鞭子,所以,你也不必想本皇子!”   轩辕夏失望地哼了一声,格外看了眼龚姣儿,才跟着父母上了马车。   御蓝斯若有所思地瞧着那群启程地狼人,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但愿,他们一辈子不要再回来。”   锦璃似笑非笑地倚在他怀里,“皇上不喜欢他们,可以灭了狼族。”   灭狼族,他不是没想过。   “罢了,朕只想和皇后过几天平静日子。”   锦璃却清楚地知道,他和哥哥在黑杉岭附近,驻扎了不少兵马,若非进攻,便是严防。   御蓝斯催促一群小不点马上回去读书,于是,嬷嬷、护卫、宫女们忙都带着娃儿们上了马车。   御蓝斯则扣着锦璃的手,上了帝后华车。   “随朕去巡城。”   “莫黎城都转了几百遍,臣妾要回去炼丹药。”她拧身挣逃,作势要和孩子们一起走。   血族王陛下突然就和丹药吃起醋来,打横抱起她,掳进马车里。   瞬间,强大的结界封住了马车,再不给她逃离的机会,车外的人,也窥听不到车内的半丝声响。   “难道朕竟不及那些丹药重要?”   “不是说巡城么?又不是巡皇上!”   柔婉的话语,狡黠揶揄,妩媚如丝,都被狂烈如火的吻吞没。   *   三百年后……   血族在血族王御蓝斯的统治之下,已然成为之下,最强盛不衰的王朝。   这位混血帝王,曾被吸血鬼视为最低贱血统的皇子殿下,强硬改写血族的史册,让他名字里那个“斯”字,成为了血族最高贵的字。   而血族王与皇后苏锦璃,以最缓慢的速度,在三百年间,孕育了三十位皇嗣,加之大皇子御谨,共三十一位。   恰,血族二皇子御无殇的寿辰,作为吸血鬼来说,年满三百周岁,亦是真正的成年大礼,是一生之中最   重要的一日。   更何况,与他同一日过生辰的,还有年满两百岁的第九皇子御琛,和年满十二岁的第二十八公主御缇。   因此,各国畏于血族霸气,提早启程,不惜长途跋涉,纷纷来贺。   血族文武百官更是瞑思苦想着,如何送三位寿星贺礼。   当然,给无殇皇子赐婚,更是首要大事,也成了帝后与太皇陛下最头痛的事。   无殇皇子已拒绝上百次赐婚。   臣民们甚至怀疑,这位文武双绝,每日专注于政务的皇子殿下,有断袖之癖。   生辰宴前夕,皇宫上下七彩宫灯,映得天地辉煌。   家宴之后,众皇子公主们都从紫宸宫告退出来。   宫灯通明的白玉宫道上,一群容貌绝美如仙的男女们,锦衣华服,贵雅从容,三五相携,有说有笑,和乐融融。   淳于缦和御琴、御瑟,拉住最要好的龚姣儿,追问她今年给无殇送什么礼。   龚姣儿发髻高绾,冷艳逼人的一身艳红蛟绡纱袍,映得娇颜如雪,瞧着前面与御谨低声商谈政务的无殇,眼眸愈加冷了三分。   “不送!我死也不送他礼物!”   御琴顿时忍不住,替二哥抱不平,“姣儿姐姐,你今年生辰得父皇特赐封为公主,二哥可是送你好大一个礼盒庆贺呢!”   这话不提还好,提起来龚姣儿就火冒三丈。   众人都看到,那是个漂漂亮亮,贵雅奢华的大箱子,上面还拴着红绸结,却抬到她的寝宫里打开来,才知道,里面是一个穿着新郎袍服的、奇丑无比的丑男人!   那男人猥琐的神情,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更可恶的是,他还奉送她一句话,“二皇子担心姣儿公主嫁不出去,特让为夫来与小姐洞房!”   御无殇,这该死的臭男人,分明是血淋淋地讥讽她一辈子嫁不出去!---题外话---无殇长大了……O(∩_∩)O~就是有点……坏得掉渣!点个赞哈!   ☆、第353章 邪魔皇子不讲理   当然,她龚姣儿不是不想嫁,只是没选到中意的……仅此而已。   锦璃耗时百年,研制了吸血鬼除腐丸,狼人除臭丸。   并于每座城都开设了药铺专售,掀起吸血鬼和狼人们的抢购热潮。   而除腐,除臭,亦如女子妆容般,成为吸血鬼和狼人日常相处的基本礼仪。   龚姣儿喜欢那种小药丸,平日忙于生意应酬,也不得不去服用沿。   但是服用之后,她反而与人类一般,陈腐之气消失,落得一身馨香。   那些个争相娶她的吸血鬼,无一不是奔着她的香气来的纺。   他们用看“食物”的眼神看她,这不是喜欢,而是奇耻大辱。   好歹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吸血鬼,獠牙血眸,狰狞起来,不比他们差。   那些个可恶的吸血鬼,她怎能嫁?!   而那些正儿八经的,不垂涎她香气的,都知她和御无殇这混世魔王势不两立,无一敢近她半步。   若非他是义父义母的儿子,若非欠着他两次救命之恩,哪怕同归于尽,她也将他碎尸万段。   不过,生辰礼物,她倒是准备好了,且是看在父皇母后的面子才准备的。   但是,一想到三百年来的恶斗,她宁肯把那礼物转送御琛。   “御无殇,这辈子休想得到我的礼。”   龚姣儿撂下话,直冲上前,撞开那冷酷如冰的紫袍身躯,气呼呼地走到了前面去。   猝然无妨,无殇被强大的力量,撞到路边的宫墙根下。   虽已三百岁,事实上,他和龚姣儿、御琴御瑟等都不过是人类十六岁的光景。   因着平日习武练功,他已然与御谨一般高,身躯伟岸挺俊,如横空出世的剑,灵锐之气冷酷逼人。   栗发下,五官深刻的俊颜,在夜色里似偷取月华,莹莹绝美。   那双似能洞穿前世今生的棕眸,笑起来似有花瓣飘落,甜蜜如糖,但此刻,因怒火而妖艳变红,却冷峻如冰,邪魅如狂魔。   见撞自己的是龚姣儿,他红眸冷眯,忍不住朝着那背影怒嚷。   “你吃火药了?”   “吃火药,早就把你炸得魂飞魄散,你还能完好无损?!”   瞧着两人吵架,后面一群容貌绝美的弟妹,都暧昧地笑起来。   这俩人儿,哪天不吵两句,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无殇听到笑声,气势凶悍地回首,冷眸横扫。   于是,一众弟弟妹妹咻——咻——转开了视线,皆是看左,看右,看上,看下,就是不敢看他。   御谨从旁,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就撞了下,至于大动肝火么?”   说完,他笑着转头,对柔柔如水的小娇妻淳于缦伸手,夫妻俩十指相扣。   他五官深刻的面容,有着父亲的俊美,眉眼却更神似母亲。   出尘脱俗一身银纹金袍,贵雅凛然,锋芒内敛,浑然一身帝王之仪。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谁又惹到那丫头?”   淳于缦亲昵依着他的肩臂,忍不住笑道,“瑟儿刚才提到寿礼,也不知怎么的,姣儿就突然生气了。”   无殇听到那话,清冷笑了两声,却没再多言。   后面,御琛追上来,英俊的脸儿,浓眉大眼,十五岁般青涩。   “二哥,你到底喜不喜欢姣儿姐姐?”   无殇毫不迟疑,嗤笑两声,“哼哼,我怎会喜欢她?”   御琛不怀好意地说道,“你若不喜欢,我生辰宴上,可要对她求婚喽。”   “你……求婚?”   无殇剑眉立起,心里顿时有根刺,直戳到喉咙上,痛得他眉心微皱。   “你比她小百岁,她绝不会答应你。”   “二哥,您这绝对,未免说的太绝对了。于众兄弟中,姣儿姐姐一直最喜欢我呢!”   御琛洋洋得意地说着,就抬高自己的袍袖,轻抚上面流光如幻的绣纹。   “您看,我这袍子,就是姣儿姐姐提前送我的生辰礼,是不是很好看?”   无殇不禁多看两眼弟弟身上的紫纹锦袍,有点宽,有点大,下摆也长,而且这锦绣紫纹,分明是……他喜欢的。   “琛,你不是一向喜欢蓝色吗?”   “姣儿姐姐说,我穿紫色也更俊美。”   御琛开心地走到他前面,故意潇洒不羁地甩动绣边精致的袍袖,还优雅地转了个圈。   “姣儿姐姐常年练舞,那身姿婀娜妖娆,倾国倾城,与我甚是般配。”   无殇顿时脸色铁青。   御琛有恃无恐,不羁地色兮兮地笑着,跳到他面前来。   “哥,我听之煌伯父说,他阅女无数,最是有经验,姣儿姐姐这样表面越冰冷的女子,在床上就越火辣……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洞房花烛夜   tang!”   无殇顿时恼羞成怒,凶狠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臭小子,别想三相四的!把这袍子脱下来给我。”   “哥,你……这是姣儿姐姐给我的!”御琛死活不给,拢着袍子前襟就跑。   后面一群都在起哄,嚷着“二哥吃醋啦!”   无殇在后面迅疾追到御琛,悍然强硬,毫不顾忌自己是在以大欺小,当众就把弟弟身上的袍子给扒掉。   御琛被欺负地抬不起头,大呼小叫,直嚷“二哥欺负人”,当即穿着一身内袍内衫,返回紫宸宫……   锦璃和御蓝斯与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散步。   夜穹之上,漫天繁星,两人在蓝紫色的花树下,相携如仙侣,正聊三个孩子生辰宴。   三百年来,两人容貌不曾有过丝毫改变。   锦璃螓首蛾眉,肤若凝脂,身姿愈加艳逸绝俗,馨香淡雅。   一身金凤纱袍,却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更似纤尘不染的荷,清艳绽放。   眉眼里,灵慧的宁静之气,沁人心脾。   御蓝斯依旧俊逸如魔,且龙气愈重,凛然的霸气,无形之中,透射人心。   御琛狼狈地冲进来,一接触到父亲严厉的眼神,怒火顿时就泄了大半。   锦璃俯视儿子这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夫君。   刚才在宫道上的动静,他们并非没有听到。   无殇抢袍子自是不对,但这小子,分明是挑事儿。   “琛儿,喜欢姣儿姐姐呀?”   “喜欢。”   “既然喜欢,就去请示皇祖父吧,让皇祖父给你赐婚。”   “呃……皇祖父呀……”只这个称谓,便让御琛打了个冷战。“也……也不是十分喜欢,就当姐姐一般。”   御蓝斯厉声呵斥,“不喜欢你胡言乱语什么?袍子没了活该!”   “二哥他还打人哩!”   锦璃忙上前,捧住儿子的脸儿,关切地瞧了瞧。“二哥打你哪儿了?”   “头,肩膀,还在屁股上踹了一脚!这会儿还疼呢!”   “明儿让你师祖原位给他打回去。”   “是!”御琛便盘算着,如何让师祖狠揍一顿二哥。   御蓝斯瞧着锦璃心疼儿子的举动,不敢恭维地摇了摇头,与御琛的口气,愈加沉重。   “别再调皮捣蛋!都两百岁,竟还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五哥像你这么大,已经把东域城打理的井井有条。”   “父皇,儿臣这也是想给二哥解决婚姻大事呀!”   “还敢顶嘴?!”御蓝斯碍于娇妻斜睨过来只得收敛怒火,“明日你皇伯父过来,你和二哥去接,另外,给琴儿瑟儿传话,让她们明日去镜水城城门处,迎接你舅舅和轩辕玖。”   “儿臣遵命!”   目送儿子出去,夫妻俩皆是无奈摇头叹息。   “不能再让他这样胡闹,闲着没事,整天就顾得他那家马场,一群纨绔子弟在里面跟着,越是玩闹不羁,得让他做点正事,顺便趁着生辰,给他赐婚。”   “让他娶谁?见了那么多女孩,只当元宵节看华灯似地,满城的姑娘都给他瞧仔细了,我都看花了眼。”   “谨儿和老五,老六,成婚皆是顺顺利利,怎到了他就这般挑剔?朕快被他气死……”   不待他话说完,锦璃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一吻封住他的唇。   “不准这样动怒,不准说蠢话,不准……唔……”   话音字字触着他的心,这难得主动送上的甜蜜柔软,诱得他心悸神驰。   双臂拥紧她善舞地腰肢,灼烫霸道的唇,迅速掌控主动,逐寸轻品细尝,脚下微动,转瞬拥她入殿,倾身压上床榻……   衣袍委地,他却反而变得温柔缓慢,似被驯服的猛兽,以双臂支撑着身躯,邪魅观赏她赧然旖旎的娇态。   她的轻抚取悦,细腻如撒娇的猫儿般……总能撩得他忍不住疯狂。   *   寿辰宴,免朝一日。   一早,天刚亮,锦璃和御蓝斯前往玉鳞江边……   除了去迎接苏锦煜和轩辕玖的御琴和御瑟,以及迎接御之煌的御无殇和御琛,众皇子公主皆是随行前来,龚姣儿也在其中。   康邕和王绮茹下船,夫妻两人忙上前行礼。   皇子公主们,皆是跪下来,齐声唤,“恭迎皇外公,皇外婆。”   康邕和王绮茹瞧着一群娃儿们出落的皆是貌美惊人,乖巧懂事,欢喜得合不拢嘴。   此次一起随行来的,还有康晨夫妇,康恒夫妇。   康恒被册封为大齐恒王,自三百年前,被赐婚,迎娶狼族十九公主为妻。   迄今亦是子女成群,此次,他们特别将没成婚的几位子女都带了来。   锦璃和御蓝斯一一打量过几位世子郡   主,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这……分明是来攀亲的。   容貌青涩的男孩女孩们,朝气蓬勃,青葱鲜芽般,个个冒着尖儿的出类拔萃。   气氛微妙,静谧。   在长辈们面前,无人敢多言乱语,只是相互打量着。   有的自是早已相熟,皆是颔首相互打招呼。   三世子康灏跟在父母身后,沉静默然,视线始终不曾停止过,他在寻找一个人……   注意到一身酒红丝袍的龚姣儿,默然站在众皇子公主的最边角处,他呼出一口气,墨绿的眸光里默然闪过一抹晨辉。   锦璃身侧的御缇一眼注意到他的反应,不禁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位置。   龚姣儿绾着简单的侧髻,头上罩着披风连衣帽,淡白的梨花面,罩在帽下,越显娇美动人,只是眼圈下一点青晕,明显是没睡好。   众人随着队伍起行,龚姣儿拢住披风,罩住脸面,只想把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最怕自己这一夜未眠的憔悴之态,被人发现。   “姣儿,别来无恙?!”   龚姣儿头也没抬,只含笑颔首。   “公主殿下,你不问我一声么?毕竟,我是客人。”   清凉悦耳的男子声音,已然透出几分戏谑。   龚姣儿惊觉自己失礼,尴尬抬眸,“原来是三世子。”   康灏抬手指她一双艳若点漆的眼睛,“又是因为二皇子?”   她忙转开头,又把连衣帽往下拉。   “事情要解决很简单,要么,你嫁给他,要么你嫁给我。”   龚姣儿不可置信地抬眸,“世子爷这是……”   “向你求婚。”   “你求了一百多次了,我也早说过,你比我小了十岁。”   “我求了一百零二次,这些年,你竟还是只会对我这句话?”   “娶一位比你大的女子,大家都会嘲笑你。”   “有什么好嘲笑的?颖王当年娶了比他大千岁、且人人骂作妖孽的御胭媚,也不曾有人笑过他。”   龚姣儿还是漠然给他一句,“三世子……抱歉!是我配不上你。”   康灏靠近她,高大的身躯,不比御无殇矮,因着狼人天生的神力,更是肩宽背厚,器宇轩昂。   龚姣儿忙离得他远了些,“我名声尽毁,恒王殿下和王妃娘娘,也定然不会同意。”   御缇从前面落后,娇小的身型,正是十一二岁的模样,突兀地挤在两人之间,生生把两人挤开。   康灏头痛地凝眉,大掌扣在她肩膀上,像是拨弄一只小鸡,把小不点拨到一边去。   御缇气恼地打开他的手,“父皇母后也定不会同意!姣儿姐姐是我们家的,除了我二哥,她谁也不嫁!”   龚姣儿气结失笑,“小鬼,别胡言乱语。”   小丫头像极一位忠诚的守卫,挽住龚姣儿的手臂,不管康灏怎么挖苦拨弄,她小刺猬般,就是不肯挪开。   前面,传来一声,笑语不羁,热情如火的“丝丝”。   众人都循声看去,正见御之煌一身黑色金纹王袍,大张着双臂,朝着锦璃就迎过去。   “丝丝,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不等他靠近,御蓝斯便一掌推住他的胸膛,“都是当长辈的人,怎还是死性不改?!”   “老七,你也一样!还是这样小气,我抱下丝丝怎么了?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你身后那几位妃子,都在瞪你呢!”   众人瞧着他们老掉牙的玩笑,却还是忍不住笑。   御之煌他身后除了四位貌美的妃嫔,还跟了御无殇和御琛,两人忙给康邕和王绮茹行礼。   龚姣儿一眼注意到御无殇身上的紫纹袍服,不禁皱起柳眉。   她一早就听大家议论,昨晚二皇子大怒,当众给御琛皇子脱了衣袍抢走……   抢去的袍子,他竟也能理直气壮穿在身上,这厚颜无耻的程度,到真叫人钦佩地五体投地。   王绮茹却打量着外孙身上的袍服,越看越惊喜。   “这是从锦缎庄订做的么?这手艺,却不像是你母后的。”   御琛这就道,“皇外婆,这是二哥抢……”   他话没说完,一只大掌按在脑门上,将他脸别到一边去。   无殇一边扭着弟弟的脸,却不忘笑颜恭顺地俯首。   “皇外婆,这是姣儿亲手做来送我的生辰礼物。”   “姣儿会给你做?尽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王绮茹目光精准地看了眼龚姣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收回视线时,打开无殇蛮横按在弟弟脸上的大手。   “不过,姣儿这手艺,果然是青出于胜于蓝,这袍子,穿在你身上也的确合适。”   “谢皇外婆夸赞。”   “别只顾得穿袍子,给那丫头点回礼。做这   么一身袍子,至少得半月不阖眼呢!”   无殇微怔,忙郑重俯首,“是,皇外婆。”   大家都忙着上马车,无殇视线刻意避开了龚姣儿,不着痕迹地和大家说着话,就到了康灏身侧。   御缇忙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龚姣儿身边。   “二哥,三世子趁你不在,又和姣儿姐姐求婚来着。”   “缇儿,瞧你这话说得。怎么是趁我不在?姣儿若能嫁和康灏,我敲锣打鼓都来不及呢!”   康灏不理会他。   无殇不以为然,斜睨冰冷如霜的暗红身影。   “昨晚不是刚吃了火药吗?怎这会儿又没精神?”   “要你管?!”   “怎又生气?我说什么了?”   无殇无辜地冷哼一笑,转头就见康灏正厌烦地盯着自己。   他瞧着康灏也烦,却甚是客气地笑道,“三世子求婚,总要有点诚意,至少给龚家和我们皇族送点聘礼。”   康灏被他讥讽地脸色暗红,顿时怒斥,“你不喜欢她,也不要她,何必阻拦我?”   “我可没阻拦。”   “既不阻拦,你这番话是何意?”   “好端端一个女子,我们御氏皇族和龚家,养了她三百年,把她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学得一手刺绣的本事,经营着药妆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娶就娶,也太便宜。”   “御无殇,你若不要姣儿,最好别拦着!这回,我定娶她回大齐。”   “哈!小子,再活三百年吧!”无殇在他肩上重重派了一下,就拖着龚姣儿上了马车。   御缇屁颠屁颠地跟了几步,犹豫片刻,还是折回来,对康灏说,“喂,你坐我的马车吧!”   康灏肩臂被御无殇拍得剧痛,站在原地动不了。   御缇忍不住笑他,“你何必呢?明知道斗不过我二哥,还逞能?”   “我喜欢姣儿,碍着他什么事儿?”   “姣儿姐姐的命是我二哥的,他就算只把她摆在那里瞧着,看着,别人也休想碰!你活了这些年,一点儿没看出微妙么?”   “他这是欺负姣儿呢!”   “那是他们的事,你管不着!”   “你这小丫头……”   当着众人的面,龚姣儿不好激烈吵嚷,入了马车,她愤然挣扎,手臂上的大掌却如铁钳,抓住她不肯放。   马车里趴伏的黑豹,因两人激烈的动作,猛然站起。   龚姣儿惊得一颤,气恼地命令,“黑焰坐下!”   黑豹呜呜叫了两声,讨了个没趣,在主子另一边趴下。   看着那豹子,龚姣儿就想起自己曾豢养的山风。   那只可怜的鹰,不过几年,便衰老死去。   那天晚上,她守着山风的尸体,忍不住慨叹上天不公。   这黑豹怎就如此长寿?   有几年出征,御无殇竟还能带它赶赴战场杀敌。   一人一兽,所向披靡,杀得天崩地裂,令敌军闻风丧胆。   后来,她才明白,御无殇这恶魔,一直在喂它喝狼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生生让这猛兽,成了可永生、且与他心神想通的魔宠。   她曾发狠地想胜过他,方方面面,都想胜过他,却连养只鹰,也输得这样惨。   无殇始终紧握着她清凉的手腕,见她看着黑焰发怔,眼圈下还有一片乌青,终是松开她,别开头看向一侧。   两人一路都闷着火气,半句话不曾说过。   马车徐徐向城内前行,过了许久,他才道,“随我去刑部衙门一趟。”   “我要去药妆行。”   “掌柜盯着,晚去一会儿也不迟。”   龚姣儿顿生警惕,冷眸斜睨着他冷魅的侧颜。   “你带我去刑部,该不会又要算计我吧?”   他深吸一口气,拼命忍住不与她吵,却还是忍不住,口气加重三分,艳若宝石的棕眸,也透出几分厉色。   “那次把你关在牢里,是因你泼了本皇子一身洗脚水。”   “泼你洗脚水,是回报你送我那个生辰礼!”   “本皇子好心,担心你嫁不出去!”   “哈!”龚姣儿愤懑地冷笑,转头视线落在他身上的袍服上,顿时一阵咬牙切齿,“把我做的袍子脱下来!”   他三两下挡开她的手,“不脱!这已经是本皇子的!”   “这是我做的!”而且,她绣了整整半月才完成的。   他不想与她一般见识,一再忍让。   她却一手进攻,一手抵挡,手指精准勾住他的腰带一扯。   妖艳华贵的紫色袍服,霎时散开,雪白的内衫亦是倾散,健硕的胸膛光氲雪白……   他低头看了眼,不敢相信,这野丫头,竟然真敢脱他袍子。   <   p>他愤怒扣住她的手腕一拧,将她压在了车厢里,也扯了她的腰带和袍服……   一旁黑豹被两人的打斗惊吓,忙往一旁挪移让出空间。   然而,打斗的两人诡异地同时停止所有的举动。   上面的袍服已褪,健硕的身躯,霸气悍猛。   下面的发髻倾散,黑发如云般旖旎簇拥着巴掌大的脸儿,暗红的衣袍已然四散,香肩如削,鹅黄的兜儿衬得雪肌艳美。   肌肤相触,他的灼烫如火,她的清凉如冰,鲜明的触感,让气氛顿时变得暧昧。   两人视线皆是凝在对方微启的唇瓣上,一股渴望莫名衍生。   趁她不防,他迅疾俯首,循着本能,激烈吻住她的唇。---题外话---还有更,晚上传……给初吻,点个赞O(∩_∩)O~   ☆、第354章 暧昧厚礼,拒绝   绝丽的容颜,煞然嫣红,她紧张地深呼吸,起伏不迭的身子,紧贴着他的,不经意地厮磨……   两人气息相融,不觉间,同时发出艰涩的轻叹沿。   他手指滑入她发间,箍住她的后脑,凌厉的舌尖长驱直入。   该死的,这味道,与想象中一样,美好地无法形容。   粗犷地喉间,溢出一声无奈而渴望地低吼。   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   父皇和母后几次为他甄选皇子妃,他总是忍不住拿她们与她比较,那些美人并非不美,只是入不得眼,入不得心。   他不明白,她为何在他心底这样完美,这样无人可及。   夜深入梦,尽是她立在悬崖上的情景……   情窦初开,因不想给她跪,所以抗拒与她的婚事纺。   后来,看着她一天天出落得婷婷玉立,艳若罂粟,便中了毒。   忍不住想知道,她为何宁愿跳崖也不肯嫁给他?!   他就这样不值得她以身相许?于是,他忍不住恨。   她慌地不知所措,长活三百年,亦不曾与任何一个男子如此过。   内心复杂挣扎,无助地嘤咛一声,沉寂的胸腔里,似有咚咚的声音发出。   甘醇如蜜的气息,是他血液的芬芳。   自年幼初见,争抢第一块儿糕点,她便清楚地知道,他的味道是世间美味。   她本该厌恶他,却在这芬芳里,不由自主地沉醉晕眩,身体完全被他掌控。   抓在他背上的手,忍不住書/快電子書拥紧他,嫣红丹蔻,在他背上抓划出斑斑红痕……   他却反而因刺痛,愈加激狂,瞬间扯掉所有的障碍……   却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来,外面的青药掀开了车帘。   “二皇子,到了刑部衙门……呃……”   看到车里暧昧的一幕,他忙放下车帘。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车里的两人,却难再继续。   惊觉状况失控,两人迅速弹开,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慌乱地穿着袍服。   一旁黑焰,棕黄的眼睛溜溜闪动,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见主子猝然起身,它庞大的身躯也忙站起,爪子就按在了酒红色的袍服上。   “哎?”   龚姣儿手本就一直抖不停,袍服总也拢不好,被黑焰兽爪一按,袍子又从肩头滑下去,长发也倾散下来,闹得狼狈不堪。   “黑焰,松开!”   无殇视线避开那莹润的肌肤,抓住黑焰的兽爪,把她的衣袍拯救出来。   然后,他默然起身,到了车帘前,弯着腰,手已然触在车帘上,终于还是又返回来,在她身侧蹲下去,两手握住她的腰,强硬将她扶着站起。   他不曾给她穿过袍子,却照顾过弟弟妹妹们,外袍内衫,整理起来,异常利落。   束腰系带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才发现,她的腰肢如此……不萦一握。   她低着头,窘迫红着脸,想自己弄,却拗不过他。   长发又被他拢住,她拍他的手,死活不肯让他帮忙。   他强硬地轻扯,把她转过去,手利落地将她的发髻一个高髻,拿发簪给她簪好。   视线便不由自主,盯在她碎发旖旎的颀长后颈上……白如雪的肌肤,细致的骨,像是精雕细琢过。   注意到她侧首,他迅速转开头,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一定是着了魔,怎可能每一处都如此诱人遐思?   他近乎粗鲁地,把她披风的连衣帽给她笼在头上,却想了想,还是决定……   “你别下车,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就下了马车。   她在车里坐着,搅着手,心烦意乱,又不可置信地抬手摸唇,脑子里仍是刚才的一幕……   她该马上离开这辆危险的马车,必须马上离开。   他却似能听到她心中所想,生怕她跑了,不过片刻就返回来。   黑焰形影不离,始终跟着他,他手上一个鸟笼放在车厢里,它便忍不住张口咂嘴,垂涎三尺。   “黑焰滚远点,这个不能吃。”   龚姣儿抬起头来,就见那鸟笼里是一只异常漂亮的鸟。   她从未见过的鸟雀,绿头凤冠,身上的羽毛与她的酒红色袍服般鲜艳,长长的尾巴却是妩媚的金黄色,双翅挥展,通身流光溢彩,异常惊艳。   无殇不羁地命令,“丫头,和你娘亲说话!”   “娘亲好!娘亲好!”   嗡声萌嗲,似猫儿撒娇,似鹦鹉学舌,似有小爪挠在人的心尖上。   且这话语不是重复,它却是能自己反应回答。   龚姣儿一见倾心,忍不住凑到鸟笼前,“你哪儿得来这么个活宝?”   tang   “曾祖父前阵子送的,那会儿这鸟还不会说话。需得好好养着,耐心教,才能说得好。”   “它的名字就叫丫头?”   “是呀,是呀!”丫头自个儿回答。   龚姣儿忍不住笑,“你怎唤我娘亲?”   鸟雀侧首,看向英伟不凡的男子,“爹爹教,爹爹教。”   龚姣儿笑僵住,迅速坐回来,又别开头。   看出她又在别扭,他一把抓过鸟笼,递到她面前。   “怎么?不收?”   她拉着连衣帽,挡住热烫的脸,“这礼物……收不起。”   他说耐心教,好好养,却怎就叫这鸟雀叫她娘亲?   这鸟雀也不曾见过她,怎就认得她?   难不成他每日对这鸟雀说她?   想起那情景,她心里更烦闷。   他眸光不禁多了几分戾色,“这可是答谢你送我衣服的,难得一个正儿八经的厚礼,我都舍不得送别人。”   “你大可以送别人,也叫它去叫别人娘亲。”   “好好的说话,怎又带刺!”   他忍不住咆哮。   她带刺?带刺的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仇敌,史官都记下来了,你再过五百年都不会娶我,我也发了毒誓,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也不会嫁给你,你凭什么让它叫我娘亲?我还等着嫁人呢!”   “也罢,就给黑焰开胃吧!”说着,他就要打开鸟笼。   黑焰就张口,伸长舌头,身躯压低,等着跃起扑抓那漂亮的鸟雀。   鸟笼里的丫头,竟真想个孩子撒娇,“娘亲,救我,娘亲,救我……”   龚姣儿一眼不开鸟笼,转脸儿朝着车窗,“拿去喂吧,反正是你养得,又不是我养的。”   “龚姣儿,你还真狠呐?”   黑焰等得不耐烦。低鸣不已。   主子这到底让不让它吃呀?   它两只前爪撑起来,健硕的身躯威猛半立,眼睛在俩人儿之间来回转……   无殇气得打开了鸟笼,鸟雀飞出来的一瞬,龚姣儿抢在黑焰前头抓住了鸟儿,塞到了车窗外去。   “丫头,飞走吧,别在这儿跟着瞎搅合。”   她放飞了鸟儿,瞬间从车厢里飞出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无殇气得愤然低咒,一脚踢在车厢上。   跟在马车一侧的青药,骑在马背上,忍不住掀开车窗帘,“殿下,怎赔了夫人又折鸟?”   车厢里的人,早已血眸獠牙,怒火狰狞。   “滚!”   青药悻悻一拉马缰绳,这就倒退到了车后去。   *   生辰宴空前盛大,御风和御穹坐在最高的主位上。   锦璃、御蓝斯,和康邕、王绮茹、狼王轩辕博坐在下面一排,   三位寿星,在丹陛中间一排。   御无殇坐在中央,御琛,御缇一左一右。   丹陛之下,众人齐声恭祝三位寿星生辰喜。   无殇却还在恼恨,他一眼扫视众人,瞬间捕捉到一抹冷艳逼人的玫紫色倩影。   许多美人,都喜欢淡雅的颜色,秀雅绝伦,出尘脱俗,可以美到极致。   她却爱这些艳色,明明俗不可耐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总有一股拒人千里、出尘脱俗的幽冷贵艳之气,一身气韵却并不外张,而是内敛从容,默然无惊。   她的手正挽着一个男子的手臂,那男子不是她的兄弟,而是……一位陌生的吸血鬼男子,他从没有见过。   他右手边,御缇忍不住道,“二哥,姣儿姐姐真要和那人在一起吗?”   无殇顿时竖起剑眉,“你认得那人?”   “给药妆供应药草的老板,北方人,叫赵全鑫,也在莫黎城定居,有几次我随母后去药妆行,正看到那男子送了好大一个礼盒给姣儿姐姐。”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整套嫁衣,还有凤冠霞帔。”   御琛冷声说道,“今儿是咱们生辰,又不是姣儿姐姐生辰,怎总说姣儿姐姐?人家要不要嫁人,关我们什么事儿?”   无殇冷眸看了弟弟一眼,“你不是说要请求父皇赐婚,要娶你的姣儿姐姐吗?”   “我不要和你说话!打的我屁股到现在还疼呢!”   无殇伸手又捏他的腮,“就你不经打,老五,老六他们,哪个不是被我打大的?”   兄弟俩这就动起手来,你推我打,无殇仗着手臂长,总占得几分便宜,气得御琛这就要抓狂。   丹陛之下,不少人在笑,背后台阶上的龙椅上,传来威严一声轻咳,兄弟俩顿时都老实了。   总算是挨到送礼,诸国使臣皆知,血族王陛下教子严苛,严禁收受女子为礼,便无一个敢馈赠美人儿给两位皇子,奇珍异宝,美   食佳酿,兵器,书画……应有尽有。   然而,却有位大胆的美人儿——狼族的十皇子轩辕驰的女儿,轩辕夏。   她已然是无殇的老朋友,她当众掀掉了身上的红色披风,浑身上下,只穿一身金珠薄纱舞衣,便那样于众目睽睽之下,似一只轻盈善良的金丝雀般,飘然飞身而上,直落在无殇面前。   然后,她把秀美的脖颈,凑到了无殇的近前……   白如雪的脖颈上,系了一条红丝带,打着漂亮的蝴蝶结,雪肌红丝,相应之下,异常惊艳妩媚,丝带下,还有一条血脉在咚咚得跳,蛊惑着他的味蕾。   无殇提锐飞扬的剑眉挑高,顿时明白,她要把自己送给他。   打开了这红丝带,便是要娶她。   左右两边,御琛和御缇都瞪大眼睛,视线瞧着轩辕夏的身子。   丹陛之上,御蓝斯和锦璃相视,只等着儿子的反应。   满场赫然一片岑寂,无殇眸光冷邪,溜过轩辕夏的身骨,视线却是最终落在丹陛之下,那抹玫紫色锦袍的女子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时,龚姣儿却一眼不看他。   水葱似的指,捏着晶莹的白玉杯,她专注地品鲜红的血酒。   酒杯放下时,她身姿摇晃不稳,唇角一道血柱淌下来,似从她心底淌出的……她早听说了轩辕夏的决定,不想自己太难堪,才拉了赵全鑫来陪衬左右。   可,看到那一幕,心里还是疼,刀刺一般。   她身侧的男子便自然而然,勾住她的下巴,“姣儿,怎么了?喝酒,也喝得这样狼狈。”说着,凑近她的唇,将那道血柱吻了去。   她没有躲,心底却忍不住抵触。   丹陛之上,无殇阴沉握住了椅子扶手,一股怒火冲上来,他大掌猝然落在轩辕夏的肩头,强硬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唇上一吻。   满殿惊喜欢呼之际,他却倏然把轩辕夏推下了台阶,那么凶狠跋扈,那么强势决绝……那么不留余地!---题外话---新浪微博,珂蓝玥小说,欢迎大家关注分享!   ☆、第355章 殿下,越描越黑   金色蟒靴下,九层丹陛铺了红毯,轩辕夏滚下去,还是摔得筋骨剧痛,面目全非,狼形毕露。   所幸狼人能瞬间痊愈沿。   那鼻青脸肿,顷刻间又恢复亮丽惊艳,完好无损,却顿时绿眸獠牙,张狂嘶吼。   “御无殇,你不接受可以拒绝我!为什么这样对我?!”   无殇不羁地斜倚在宝座上,“我血族有规矩,不得以‘人’为礼,不论是人类,狼人亦或吸血鬼,违令者逐出血族。正如不得以‘人’买卖交易,这是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四周众人啧啧点头。   轩辕夏却听出来了,御无殇这是骂她不自重呢!   三百年,两人时常有书信往来,虽是说的无关痛痒的话语,却到底是比旁人亲厚些的。   她并非不知,他是因龚姣儿才不成婚。   这三百年来,他和龚姣儿明争暗斗,许多人都说,他们打前世里便是不解的冤家纺。   她以为,他当初拒绝的赐婚,是可以爱上别的女子的,她依着三百年的往来,依着稀薄的友谊,大胆地往前迈这一步……   为何他竟毫不留余地?   “御无殇,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那冷魅的俊颜,笑得冷如雪山之巅的刺骨寒风,“本皇子也以为,咱们是朋友。但你这一身装扮,让本皇子实在不敢拿你当朋友了。”   轩辕夏恼羞盛怒,忙捡了前一刻脱在地上的披风披上。   “可……御无殇,你……你刚才吻了我。”   无殇不羁地挑眉,视线凌厉一扫前一刻被赵全鑫吻过的龚姣儿,嘲讽俯视着轩辕夏。   “本皇子是看在你如此牺牲色相,给大家一点惊喜。否则,大家期待一场,岂不是很失望?!刚才,可是有不少人喝彩,其中也包括你的父亲——狼族十皇子轩辕驰!”   众人顿时尴尬不已,却是有不少厚颜之人,皆是看向脸色涨红的轩辕驰。   轩辕驰忙上前把女儿搀扶起来。   狼王在龙椅上,暗怒交加,却无计可施。   毕竟,无殇指责亦是有礼,轩辕夏如此,不只是违逆血族礼法,还辱没了狼族颜面。   “来人,把轩辕夏拖出大殿!”   爱而不得的女子,当即对他憎恨入骨,她吐了一口唾沫在丹陛上。   “不用你们拖,我自己走。御无殇,咱们势不两立!”   无殇眸中陡然一股杀气迸射,“你确定势不两立?”   丹陛之上,本是乖顺如猫、静得仿佛不存在的黑豹,感觉到主子的杀气,猝然飞蹿而下,将轩辕夏扑在了地上。   轩辕夏吓得叫爹,轩辕驰一掌打向无殇……   御蓝斯一掌拍在龙椅上,强大的真气,暗动如龙,席卷了那对儿不识抬举的父女,直接将他们丢出大殿。   轩辕驰从地上起身,瞬间骨骼巨响,化身成体大如熊的巨狼,恼怒嘶吼,这就想冲进殿去反击。   弥里和凌一诡异地凭空出现,两柄长剑银光如水,直指他面前。   轩辕驰脸色惊变,狼狈地恢复成人形,怒瞪着莹绿的狼眸森森盯着他们。   轩辕夏恐惧地扯住父亲的手臂,“爹,我们走吧!女儿知道错了,是我奢望太久,心有不甘。”   弥里收起长剑,“轩辕小姐早看透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蠢事。”   殿内,轩辕博站起身来,对御穹和御风说道,“是朕教导子孙无方,太皇与皇太祖见谅。”   御风宽容笑了笑,“罢了,都是孩子呢,难免冲动!”   风波平息,乐正夕宣读下一位送礼之人。   “公主龚姣儿!”   龚姣儿端着酒杯微怔,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   照理说,该是他国使臣先送,而她的安排到末尾才对。   她忙让贴身宫女奉上礼品。   给御缇的,是一套霓裳舞衣。   补送御琛的,是一套特制的马鞍,马蹬,马靴。   两套礼物,都非价值连城的,却送到了两位小寿星的心坎里。   御无殇满心期待着自己也能有一份,却终是落空——她只给他一个绝然的背影,转身返回赵全鑫身边。   乐正夕格外看了无殇一眼。   御无殇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不悦地唤她,“姣儿,本皇子那份礼物呢?”   邪肆霸道的口气,叫众人都为龚姣儿捏了一把冷汗。   “去年你生辰,本皇子可是准备了一份精致的大礼给你,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着大家的面,总该礼尚往来吧。”   他是找揍么?还提那礼物?!龚姣儿强忍怒火,拿水灵的眼睛狠狠剜他一眼,气恼提醒,“殿下不是已经把礼物穿在身上了么?”   某人非常不佯装地,懒洋洋地不羁冷笑,“你不说,本皇子差点忘了。这是你耗   tang时半月绣成的呢!”   四周顿时一片暧昧恍悟的叹息声,有几个皇子在起哄怪叫。   龚许氏在人群里忍不住掩嘴惊笑,那声音却没有掩住。   “没想到我们姣儿的刺绣这般厉害,多亏平日皇后娘娘亲手教导。不过,这丫头也真够偏心的,皇上和皇后,我和她爹,都不曾得过她亲手缝制的衣裳呢!”   流言蜚语,跌宕起伏,搅起一股暧昧暗流。   龚姣儿恍然大悟,她又中计了!   该死的御无殇,他分明是故意的。   她咬牙切齿地狠瞪上去,却也不禁暗恼自己多嘴。刚才她怎就回他那一句?!   这厮一天不折磨他,就生不如死是怎的?   乐正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开始宣读下一位,“天竺国太子达尔瓦迪与太子妃。”   身穿金边蓝袍的卷发男子,携带一位蒙着面纱的惊艳妩媚的女子,出现在丹陛之下。   女子高绾的发髻上,金链低垂,一枚硕大的宝石,点缀在头纱上。   额前一点朱砂吉祥痣,衬得面容如梨花。   桃红色的纱丽,花边繁复,裹胸,长裙,轻纱飘逸,腰肢却妩媚如蛇地大方展露。   那容貌虽然有薄纱遮挡,却妆容精致,是雾里的花一般,比不遮挡更美艳动人。   心机精巧的装扮,引得众人啧啧惊叹。   她在丹陛下端正跪下来,一眼不看过那惦记三百年的男子——御谨,却背后长了眼睛,完全关注着他的视线。   锦璃于凤椅上,俯视着那女子,伸手便扣住了御蓝斯的手腕。   “阿溟,那女子……怎看着如此面熟?像极了冷千烟。”   “那么,她……恐怕就是冷梦舞。”   “你不是让寒冽都一一查过了吗?”照理说,寒冽不会如此倏忽。   御蓝斯也不禁无奈。   “寒冽查的是使臣,不是使臣们的女人,谁能想到,她能成为天竺国的太子妃?”   锦璃不想孩子们疏于防范,这就起身,走下丹陛,到了一对儿行礼的璧人。   “梦舞,是你么?”说着,她亲手握住冷梦舞的手,把她扶起来,“多年不见,你越来越像你姐姐冷千烟。”   皇子之列守卫,淳于缦身子一震,她本能地扣住了御谨的手。   御谨安慰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默然拥紧。   冷梦舞眸光波澜暗惊,视线在锦璃温暖的手上微顿,终是抬起抬起头来。   “皇后娘娘这些年却不曾变过,还是艳惊天下,温柔端雅。”   “你这嘴儿,倒是比从前讨喜了。”   锦璃笑颜清浅,深邃的凤眸,却似两汪威慑人心的寒潭,让冷梦舞不敢直视。   “当年,念在你年幼,被冷千烟带入歧途,本宫与皇上宽仁饶恕你,亦期望你能改过自新,无忧无虑的长大。你嫁得如此才貌双全的天竺太子,本宫与皇上,深感欣慰。”   锦璃说着,便取下了她脸上的面纱来,双眸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波澜。   面纱取下之后,众人的赞叹声,反而低下去。   冷梦舞尴尬而恭敬低着头,“梦舞这些年,云游天下,修身养性,早已改过自新,今日,梦舞随夫君前来,除了祝贺皇子与公主寿辰喜,也是为报答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不杀之恩。”   “好。”锦璃又对天竺太子达尔瓦迪笑道,“不知太子与梦舞是如何结识的?!”   达尔瓦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冷梦舞一句一句译解。   众人方才明白。   一次皇家狩猎,达尔瓦迪被大雨困在深山中,遭到群兽攻击,幸得冷梦舞所救,才保住性命。   也因此,他爱上了这位给予他第二次性命的善良女子,并且迎娶她为妃,也幸亏有她的辅佐,如今他才能稳坐太子之位。   此生,冷梦舞是他的挚爱!至死不渝。   锦璃不动声色地听着,不禁叹这巧合。   而周遭一众吸血鬼与狼人,也皆是神情各异。   冷梦舞云游天下,怎就云游到天竺国皇家猎场去?   普天之下所有的皇家猎场,为防国君遇刺,皆是封闭管制。   有她这狼人在,那些猛兽也早该逃得无影无踪才对,怎还有心思去围攻皇子?   锦璃伸手,帮冷梦舞整理了一下肩上的纱丽,“这衣袍穿在梦舞身上,很美!太子与太子妃,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还望两位珍惜这难得的幸福。”   夫妻两人齐齐弯身道谢,“谢皇后娘娘。”   锦璃返回凤椅上,格外看了眼御蓝斯。   达尔瓦迪与他的太子妃,送上了三面万年红珊瑚屏风。   宏大惊艳的枝桠,狰狞密集,似立起来的三滩血喷溅而成的形状。   锦璃一口气堵闷心口,头皮隐隐发麻,搁   在凤椅扶手上的手,被御蓝斯轻轻握住。   冷梦舞以如此身份前来,不但不能杀,还需得顾及两国关系,以礼厚待。   不过,为一己私仇,借天竺颠覆血族,这丫头也定然该想到的。   天竺势单力薄,定然敌不过血族。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天竺灭亡,血族被战争拖累,而到时……狼族恐怕一跃而起,吞灭血族。   三百年前,她以为,她只是被冷千烟教唆,天性本不坏。   谁能想到,当初那般漂亮可爱的小丫头,会有如此阴沉的手段?!   下一位使臣献礼时,无殇忍不住转头,看向母后。   “母后,儿臣怎觉得,这位冷梦舞似乎对哥余情未了!”   锦璃无奈摇头一叹,“恐怕不是对你哥余情未了,是对你母后我,余恨未了!”   无殇却笃定,冷梦舞是因妒生恨。   “这冷梦舞对哥痴情,当年老五成婚,三个女子当街打群架,都恨不得嫁给他。怎偏就到我,出了岔子?”   锦璃嗔笑道,“你当年若不抗拒和姣儿的婚事,这会儿还有这些废话?平日对姣儿好一点,她也不至于被赵公子占了便宜。”   “……我对她不好么?是她自己发誓,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也不嫁给我。”   “这么说,你是想娶姣儿?”   “我没这么说,当初,我说了,再过五百年也不会娶她的。”   “既如此,为何还埋怨这些?!”   母子俩一阵嘀嘀咕咕,御蓝斯从旁瞧着,始终默然。   *   寿宴开始时,御蓝斯从龙椅上起身,叫了御之煌去了御花园。   夜风清幽,人都聚在大殿内,花园里安静地无半点声响,就连夜虫也因两个吸血鬼身上的煞气,不敢再鸣叫。   两人这些年,没了从前虚伪客套的兄友弟恭,见面总是不羁的玩笑,鲜少如此凝重。   御之煌被他冷如冰山的样子,弄得心底毛骨悚然。   直觉告诉他,是有什么大事儿,但是,若真有大事儿,也不该找他商量呀,该找父皇才是。   御之煌跟在他身后,向四周瞧了瞧,“老七,你到底要说什么?”   御蓝斯入了凉亭内,在石桌旁坐下,那简单的姿势,亦是霸气威严,叫人不敢松懈分毫。   “朕知道,你也为殇儿的婚事着急。”   御之煌忍不住在心口拍了一下,原来是这事儿呀!吓得他半死。   隔着石桌,他也坐下来,“殇儿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怪病?”   “怪病?”   “不举。”   “不可能。”   “他去灵邺城时,我每次说带他去花楼,他都逃得比兔子还快。”   “他只是不喜欢那种地方,朕叮嘱过他,不得任意妄为,不得在遇到心爱的女子之前,毁掉自己的清誉。”   他不想让儿子们与他一样,将来遇到刻骨铭心的恋情时,因大错而懊悔众生。   时至今日,想起舞仙,他仍是懊悔自己做下的荒唐事。   御之煌因他一番话,收敛不羁的邪笑。   “这些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是给他找了无数个姑娘,他不是挖苦,就是讥讽,那态度也只是比今儿对轩辕夏好一点点而已。”御之煌捏着小手指比喻。   御蓝斯早就把一切看在眼里,也理解那种渴望而不敢触及的矛盾。   “他喜欢姣儿。”   “怎么可能?他和那丫头是死敌。”   “这事儿,你想想法子,先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老七,你可是高估我了……殇儿何时听过我的?”   “他当然不听你的,可他也不听朕和璃儿的,所以,朕才想了一计,不过,这一计,只有你能去完成,若换做旁人,恐怕定被他怀疑。”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想让我当恶人呢?”   “若将来好事成了,他们自会感激你。”   “但愿吧。”御之煌却还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凭你算计人的法子,恐怕我会落得个费力不讨好的凄惨下场。”   御蓝斯挑眉,眼角眉梢,总算有了些许笑意。   兄弟两人在这边商讨计策。   大殿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文武百官,诸国使臣,以及皇亲国戚们,畅饮欢笑,沉醉歌舞。   最大的寿星——无殇皇子,却冷魅如魔,斜倚在宝座上,脸色铁青。   赵全鑫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龚姣儿不时低笑,那冷艳秀美的五官,在眉眼弯弯时,反而暖阳一般,沁人肌骨。   珍珠般莹润的耳垂上,玫紫色的流苏耳坠,欢快地摇曳不停,越显得颀长的脖颈,雪艳精致……   康灏端着酒杯上来,“无殇,一个人喝闷酒呢?”   “滚远点!”   “我怎能滚?”   他就在御缇的位子上坐下来,那小丫头也不知又跑去哪儿疯玩,影子也没寻到。   “无殇,人家姣儿名花有主,你这儿还守身如玉呢?”   无殇正要驳斥他,却见龚姣儿竟被赵全鑫拉着从席位上起身……   她步履不稳,身子摇晃不停,双颊旖旎酡红,显然已经大醉,却还在笑。   看那样子,她是压根儿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赵全鑫把她拥在怀里,手臂牢牢环住她的后腰,“姣儿,小心点。”   似结界撤除,无殇总算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今晚去我哪儿吧!”   龚姣儿打酒嗝,又咯咯地笑,却比哭还难听。   “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我父母。”   “好啊。是该见你的父母了。”   “那嫁衣你试过了吗?”   “试过,蛮好看的……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嫁衣,咯咯咯……”她笑得摇摇欲坠。   无殇腮骨暗动,掌中的白玉酒杯,霎时化成了粉末,从掌间落下去,细碎如沙。   康灏从旁倚在宝座靠背上,揶揄瞧着他,心底暗生一股淋漓的快意。   “听说,当年你的皇祖母,被你祖父和狼王深爱着,可惜呀,后来她却为一个普通的吸血鬼,独守灵位千年。”   无殇阴沉怒瞪他,“康灏,你这话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要如你祖父一样,生生把一个本是美好的女子,逼入歧途。”   无殇一把扯住他,将他从丹陛上丢了下去……   康灏落在了殿中央,舞姬们飞纱舞袖,将他淹没……   而无殇转瞬却消失于殿门外。   锦璃注意到儿子出去,忙跟了出去。   赵全鑫扶着龚姣儿走向马车处。   俯视怀中光氲莹莹的绝丽容颜,呼吸着她诱人的芬芳,他忍不住轻唤,“姣儿……”   她醉的头脑晕沉,无意识地一应,嘤声妩媚……   赵全鑫要吻她时,脸上却猝然挨了一拳。   龚姣儿听到殴打声,身姿飘忽地疑惑抬眸,眼前却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那张俊颜,然后,他强硬一扯,将她拉进怀里。   “龚姣儿,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他暴怒的嘶吼,震耳欲聋,她头晕目眩地愤然挣扎。   “御无殇,你管我?!”   “我就管你,而且我横竖都管得着你!大半夜的,喝醉了还往宫外跑,你活腻了?”   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莫名的恐慌。   他在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恐惧她会因那句誓言,执拗地嫁给别人……   赵全鑫见他们争吵,迅速扯了龚姣儿到身后,凶猛一拳,还给了满心焦灼的无殇。   龚姣儿被扯得摔在地上,头刻在了白石地上,不禁惨叫。   无殇一见她额角的血,煞然如发狂的雄狮,当即把赵全鑫扑在地上,一顿狠揍。   护卫们冲上来,见是二皇子,皆是不敢阻挠。   锦璃追过来,扶起龚姣儿,厉声呵斥,“住手!”   无殇见是母亲,迅速收手跪下,“母后,您怎么来了?”   “御无殇,你还有没有王法?堂堂皇子,怎公然打人?”   “此人轻薄姣儿,罪无可恕,念在今日大喜,就免去他的宫刑!”   锦璃被他一句“宫刑”气得失笑,打人的明明是他,这口气却似赵全鑫十恶不赦了。   瞧着龚姣儿额上的伤痊愈,她才道,“姣儿衣袍整齐,何来轻薄之说?”   “趁着姣儿喝醉,他对姣儿动手动脚……尽是占她便宜!”   “胡说!”锦璃从袖中取出一颗解酒丸给龚姣儿喂下。   这药丸她是备着给那几个贪杯的儿子,没想到,第一颗竟是赏给了这平日里最乖巧听话的丫头。   “为娘时常去药妆,经常看到,人家赵全鑫给姣儿送花送礼,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姣儿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经常送礼送花?他们果然是差了最后一步么?   无殇暗惊,不敢相信,娘亲竟偏向这赵全鑫!心底怒涛狂澜,他面上却波澜无惊。   “儿臣笃定,姣儿不喜欢他。”   “是么?你怎如此确定?”   “她已经是儿臣的女人。”   龚姣儿酒醒了大半,顿时火冒三丈,“御无殇,你不要胡说!我发过誓,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也不嫁给你,我断然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他冷哼一笑,转身就走到她面前,“是你主动脱本皇子的衣服,本皇子背上还有你留下的伤呢,你还不承认?”   说完,他转身,迅疾扯开衣服,脊背上,是几道红痕,触目惊心,却又   显得异常异常暧昧。   四周所有的护卫,都伸长了脖子,瞧着那些伤痕。   龚姣儿不敢相信,这恶魔,竟然以内力,阻止痊愈,留作证据。   锦璃却还是怀疑,直接抓住龚姣儿躲避的手,放在了无殇的脊背上,果然,那纤长的指甲,完全吻合。   她虽然知道是儿子欺负了姣儿,却打心底里不愿自己一手培养的儿媳,被外人得了去。“姣儿,这次……母后也帮不了你了。”   龚姣儿欲哭无泪,“母后,这都是误会!”   “那无殇这伤……可是你弄得吧?”   龚姣儿哑然,崩溃地跪在了地上。   “姣儿,真的是你?”赵全鑫不可置信。   她懊悔地泪水模糊,想辩解,却无法否认,自己曾沉醉于那激烈的吻……---题外话---还有更,等不了的亲们可明日再看O(∩_∩)O~   ☆、第356章 封将军,不赐婚   她沉默低着头,不言不语,却羞耻难堪,无地自容,泪抑制不住地,啪嗒啪嗒直落。   无殇瞧着她那样子,心安理得了,比之刚才的恐惧,舒坦了些,却反而刺疼沿。   “怎么?睡了本皇子,你还吃亏?”   另一个男人,也忍不住咆哮,“龚姣儿,为什么你要这样耍我?!”   “我没有耍你。”   “明日我派人去取回嫁衣,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赵全鑫恼恨地独自上了马车,疾驰出了宫门。   锦璃无奈地摇了摇头,“无殇,送姣儿回寝宫,瞧你弄得这一身狼狈,别再回大殿了。”   “是。”   龚姣儿听到狼狈两个字,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唇角还挂着血,袍子也被凌散不堪,视线触及他健硕的胸膛,她又迅疾转开视线纺。   周围一众护卫都退下,他迅速拢好锦袍,伸手扣住她的肩,将她拉起来。   她执拗地打开他的手,已然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岂会让他碰?!   “别碰我!”   “就碰,你能怎么着?”他强硬捏住她的下颌,却是给她擦眼泪,“至少我是干干净净的,那赵全鑫,一身腥臭,来路不明,还敢让他吻?”   说着,他手帕狠狠擦在她的唇角上。   她被擦得肌肤生疼,却才想起,喝酒时,赵全鑫似……吻了这个部位。   可他还不是一样吻了轩辕夏?!   想起他将轩辕夏扯进怀里的情景,她恼怒打开他的手,一转身,怒气横冲地不见了踪影。   无殇轻易追着,直追到她的寝殿里。   两个宫女忙上前来拦住他,“殿下,公主要沐浴歇息了,殿下也回去歇着吧。”   无殇没有理会她们,在外殿的公主椅上坐下,听到浴殿里传来水声,才起身。   也罢,既然她安分呆着,他便不与她计较。反正,那赵全鑫她是嫁不成了。   “好好伺候公主。”   “是。恭送殿下!”   无殇刚出去,两个宫女当即惊喜地拍手低笑。   “这回,可赢了御膳房那场赌局。”   “回头一定让他们请喝酒。”   龚姣儿听到她们的交谈,叫她们进去服侍卸妆,“你们说什么赌局?”   “大家都在御膳房里加入了赌局,有人赌二皇子和公主一辈子冤家仇敌,我们却是赌,殿下一定会爱上公主。”   龚姣儿清苦冷笑。   他怎么可能爱上她?他只是把她囚成猎物,折磨得她体无完肤才罢休。   “出去,不要你们伺候!”   “公主……”两个宫女面面相觑,顿时手足无措。   “我要和你们绝交,出去!”都是伺候她这些年的,竟然不站在她这边,那恶魔的魅力真就这么大么?   *   昨晚一场盛大的寿宴,醉倒大片人。   因此,辰时的早朝,百官们哈欠连连。   一众皇子,却碍于龙椅上父皇的威仪,个个强忍着,站得笔挺如劲松,最前面的御谨和御无殇更是连头也不敢低一下。   所幸,除了一些日常琐事,天下太平。   御蓝斯本想免朝,但有个人却不得不重视。   自打昨儿入宫,那长相俊美的少年,便一直沉默无声,锋芒内敛平和,除了他,还有他一直代嫁的瑟儿,其他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颖王大世子苏梵册,封为二品镇西将军。”   苏梵在臣列中,一身清雅的暗蓝朝服,深蓝如海的星眸望上丹陛,略一怔。   他确定皇上没有封赏错了人,才站出臣列,从容跪下。   “臣……谢皇上隆恩。”   手掌按在地上,恭敬俯首下去,他手上的金锁避毒玉珠手链,在袍袖间金光微闪。   御蓝斯犹豫半晌,却仍是没有下赐婚圣旨,要娶他御蓝斯的女儿,没这么简单。   “城郊新兵入营,总计十万,半月之内训好。”   “臣遵命。”   “退朝!”御蓝斯说完,就起身,瞬间奔赴了紫宸宫,陪他家娇妻用早膳。   百官们总算轻松下来,众皇子都围住苏梵,对他道恭喜。   苏梵却始终静默无言,蓝眸光氲幽暗,似寒冰在阳光下发出的光芒。   婴儿时无意识的争抢,他得了一条金锁手链,却无奈就此身陷困局。   御瑟,他知道,那位与她的姐姐容貌相同,艳惊天下的女子,将会成为他的世子妃。   但……他期望的是命中注定,不是被安排的婚事。   因此,这些年他始终默默不惊,在玉波城里,亦是掌管玉石生意,虽然跟随父王学了统兵之道,武功也练就地出类拔萃,却从不入军营。   他清楚地知道,只   tang要自己不够好,他便不会承担抢手链的“后果”。   眼下,拒绝这“安排”的机会,近在咫尺。   只要那些兵训不好,皇上便一辈子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他。   众人鱼贯走出,御谨,御无殇如往常一样,走在最后。   两兄弟见苏梵还站在殿中央发怔,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同时出招,一个攻上,一个攻下,苏梵应对从容,知道他们会手下留情,并没有全力反击。   这回兄弟俩却没同他客气,直接将他按趴在地上。   御谨脚踩着他的后背,御无殇蹲下去,狠狠地在他脑门上一记暴力弹。   “苏梵,看你这神情,是不愿当这将军呐!”   “两位表哥这是要做什么?”   御谨笑道,“看不出来么?欺负你呗。”   无殇不羁邪笑着纠正,“哥,咱们可是从不欺负弱小的,这顶多……称得上教训。”   苏梵就那么趴在地上,从容笑道,“二表哥何必教训我?当初,你还不是如我一样,不愿被安排,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无殇顿时脸色铁青,狠狠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臭小子,和二哥顶嘴,有你受的……”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殿门口,御瑟娇声怒斥,忙提着裙裾奔过来。   御谨忙挪开了踩在苏梵背上的大脚,御无殇也顿时正襟站好,两人顷刻间都收敛邪肆之气,端起兄长的架子来。   御谨笑着问,“瑟儿,你怎么来了?”   “没去给母后请安么?”御无殇也忙堆上笑来,和妹妹打招呼。   御瑟不理会他们,只一个冷冰冰地哼字,打发了他们,拉着苏梵便往外走。   御谨无奈地摇头叹息,“苏梵一半吸血鬼,一半狼人,是个没心的怪物,瑟儿跟着他,将来少不得吃苦。”   无殇眸光悠远地望着殿外,忍不住道,“哥,不如我们趁早求母后,把瑟儿许配别人。康恒家那几位,哪个不比苏梵好?”   “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干净再说吧。”   下去长阶的苏梵,挣开了御瑟的手,她手上的紫玉手链,被甩得哗啦响。   “瑟儿,我没事,两位表哥只是闹着玩儿呢!”   她只微僵了一下,未再多计较。   精致的鹅蛋脸,与母亲相似到极致,眼睛却是幻美的棕色。   尚显青涩的脸儿,被一身粉色蛟绡纱袍映衬,惊艳出尘。   “就算闹着玩儿,打得也痛呀,弟弟他们可都没少被他们打哭。”她担心地望着他,却又无法直视他太过惊艳的蓝眸。   “以后,我的事,你不要管。”   他冰冷无波的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   御瑟却被封穴道般地,僵在原处,“你……不喜欢我?”   他头也没回,“算是吧!”若稍有一点点喜欢,他也不会如此抵触抗拒。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同父皇说,不让他赐婚的。”   他惊疑地转头看向她,那一处只有一抹粉艳如云的影子飘过……   突然,他肩膀上落下一只带着黑皮手套的大掌,他警惕转身,见是御之煌,才略松一口气。   “王爷!”苏梵忙俯首行礼。   “免了,无殇呢?可曾见过他?”   “二表哥和大表哥在殿内。”   御之煌拍了下他的肩,便上了台阶,“苏梵,别欺负瑟儿,否则,我饶不了你。”   苏梵笑道,“有您和皇上给她撑腰,我怎敢?!”   “不敢就好。”   御之煌到了宫廊下,正见无殇和御谨从殿内出来,“殇儿,我正到处找你呢。”   “皇伯父,有什么事吗?”   “几个老朋友过来寻我喝酒,在镜水城订了酒楼,你陪我去。”   “一大早的,就去喝酒?”   御之煌笑道,“对他们那些不习惯白天游走的夜行者来说,这会儿正是该闷在房里寻开心的时刻。”   无殇最是抵触应酬,并不想去。   他里正盘算着,去宫道上埋伏下,等着抓龚姣儿。   昨晚闹到那个地步,恐怕她又要别扭地躲几个月。   ☆、第357章 冤家生米成熟饭   她收到那丑新郎的生辰礼物时,躲去她的舅舅家,久住整整五个月。   再返回时,竟也不与他敌对,反而生疏冷漠,似待陌生人。   习惯了她激烈的仇视、敌对、憎恨,那种刺骨如冰的冷漠,反而比仇视更残忍,更让他难以忍受。   所以,她被册封为公主后,他便恳求父皇母后,让她搬入皇宫来。   却不管他如何神不守舍的惦念,御之煌都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强硬拖着他上了马车,赶往镜水城沿。   御谨在殿前俯视马车驶向宫门,摇头笑了笑。   皇伯父对无殇素来格外亲厚,恐怕又是为无殇成婚的事,绞尽脑汁地想法子了纺。   每年生辰过后,这事儿,总是要闹一阵子,最后不了了之。   今年……但愿能有所转折。   贴身护卫青之,一身金甲,随着利落的步伐,周身闪耀。   天兵神将般的男子,在御谨这艳若谪仙,尊贵不凡的皇子面前,恭谨跪下。   “殿下,下朝前,皇子妃派人过来传话,说天竺太子与太子妃邀请您和皇子妃,去使臣寝宫用早膳。”   御谨冷声说道,“不去。早膳一直都是陪父皇和母后用的。”   冷梦舞,她已然成为天竺国的太子妃,为何就不能安分守己?!   “天竺太子妃,派人送了一份厚礼给皇子妃,皇子妃心地善良,定是要回礼的。下朝之前,属下派人回去看,皇子妃已经先过去了。”   御谨满脑子都是那年比武之前,冷梦舞在花果茶里下毒的情景。   那花果茶落在地上,烧灼出两个大窟窿。   可他也清楚,那是她姐姐冷千烟指使她做的。   如果冷梦舞有爹娘疼爱,家境美好,定不是那个样子的。   当初,他亦是顾念着她年幼,那事儿,他始终不曾对父皇母后提起过。   缦儿却是一清二楚的,她怎就去见那狠毒的女子……   “胡闹!她刚刚有身孕,就不能安静呆着?!”御谨顾不得去寝宫更衣,穿着一身朝服就带一群青之赶过去。   使臣寝宫,设置了一座座单独的小院落。   皆是月洞门,朱瓦白墙,菱花扇形窗。   院中花木扶疏,护卫严密。   每个院子一座恢弘富丽的寝殿,无论大小规模都是相同的,彰显了血族对诸国一视同仁。   御谨入了天竺太子的小院,就见竹林围拢的凉亭内,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早膳。   御膳房的厨子们格外用心,担心天竺太子水土不服,特别做了天竺美食。   淳于缦见夫君进来,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来。   “夫君……”她知道,他定然怨怪她。   但是,她若拒绝冷梦舞的邀请,他国使臣不知会如何猜测。   他是血族的皇长子,注定要成为未来的血族王,她不想他的名声,有丝毫瑕疵。   她一身秀雅的淡紫色锦袍,外罩着鹅黄披风,虽然已经有两个月身孕,腰身已然纤细。   淡妆精细的俏颜,映在一团鹅黄里,不只是唯美温柔,那股气韵楚楚动人,无法找到言语形容。   而她身侧也站起身来的冷梦舞,却是一身奢华的珠光宝气。   眉眼都描画地浓郁妖冷,额上是凤尾图样的宝石华胜,更衬托得眉眼勾魂摄魄。   她金纹短衫紧贴肌肤,腰间的肚脐上,钉了红宝石,衬得肌肤胜雪。   繁复的金色长裙很特别,裙摆冗长曳地,却遮不住腿,一侧那修长齐臀的开叉里,光润的玉腿,若隐若现。   御谨厌烦抵触地看她一眼,无奈地进入亭子里,坐下来便握住了娇妻的手儿。   桌上气氛微妙,四个人谁也没动筷子。   达尔瓦迪眸光复杂地打量着他,不禁因他清雅如仙的容貌,而黯然自嘲,自惭形秽。   冷梦舞打破沉静,“谨,这些年你可好么?”   “我和缦儿很幸福,相信你早就应该打探过了。”   “你知道我打探?你是故意让那些人说给我听的吧?炫耀你们的幸福呢?”   冷梦舞笑了笑,却压根儿没把淳于缦放在眼里。   她送那套天竺首饰,不过也是想借她引他过来。   作为皇家的儿媳,她知道,淳于缦不敢倏忽礼仪。   “谨……”   淳于缦听不得她一声一声地唤谨,“梦舞姐姐,饭菜都凉了,快吃吧!”   “是呀,快吃吧!”御谨却全无胃口。   达尔瓦迪听不懂他们的话,忍不住问冷梦舞,“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骂你蠢,要赶你走,还说要发兵天竺,将你全家碎尸万段!”   淳于缦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眼见着冷梦舞的神情里透出戾色,心口不禁惊颤。   虽   tang然她听不懂天竺话,却只凭冷梦舞不屑的神情,已然猜到,她在挑拨离间。   御谨波澜无惊地冷眯鹰眸,再开口,说的却是流利的天竺话。   “达尔瓦迪,刚才我夫妻二人是请你们用早膳,否则,饭菜冷了不合口。”   达尔瓦迪本也怀疑冷梦舞的话。   御谨一脸正气,他的皇子妃温柔如水,如此一对儿璧人,断然不会凶狠地威胁他。   他面上璨然一亮,看着御谨的眼神,亦是如看神祗般。   御谨不只是气息香甜,一身浩然之气,竟还如此博学,实在难得。   “谨皇子缘何会说天竺国的话?”   冷梦舞也不禁惊疑,却顿时脸色苍白。   御谨却一眼不看她,“我们的皇宫总管乐正夕,曾周游列国。他当年离开父皇时,立下宏愿,看尽天下风土人情,相助父皇统治血族。因此,他把他所学到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们这些皇子。”   “原来如此,我一直想学中原话,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学。”   “让你的太子妃教你吧。”   “她……怎么会教我?她只是我的转变者,不是我的太子妃,我们不曾成婚。这些年,她一直想念你。”   “太子殿下将来是一国之君,理当天下臣民为重,和平为要,实不该被一位心机深重的狼女利用,她曾企图谋害我母妃和弟弟,还曾想嫁祸我的皇子妃,就在刚才,你都听到了,她在将你的天竺国推向灭亡。”   “御谨,事情过去了三百年!”冷梦舞忍不住咆哮。   御谨唇角眉梢,迸射一股凶冷的杀气,“是,过去了三百年,可你却是越变越糟糕了。”   达尔瓦迪看出他怒火骇人,担心忙唤,“谨皇子……”   “失礼,告辞!”御谨起身,以天竺礼行告退礼,如果他再不离开,定会失控杀了冷梦舞。“如果,达尔瓦迪太子还是执意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请恕我只能将你们逐出血族。”   冷梦舞瞬间挡在凉亭出口,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   “谨,你知道我为何如此,只要你让我回到你身边,我保证,我一辈子对你好,我会倾尽所有……”   御谨勃然大怒,最是受不了其他女子,当着淳于缦的面,与他拉拉扯扯。   这样的情景,会让他想起他的亲生父亲——南宫恪的过去,激发他心底最厌恶的憎恨。   他咬牙切齿地甩开她,“梦舞,你还是先改正你的错误吧!你如此公然挑衅我的父皇、母后,践踏我血族的尊严,你叫我如何容你?”   淳于缦也忍不住道,“梦舞姐姐,谨希望你善良美好的活着,不要这样工于心计,你这样,让大家很累,弄得你自己疲惫不堪。达尔瓦迪太子很爱你,好好珍惜他吧。”   御谨和淳于缦离开,冷梦舞愤然掀了整个石桌。   达尔瓦迪被她的怒火震慑,无奈地只能沉默低着头。   “为何不说话?”   颓败的男子黯然冷笑,“你让我说什么?我做任何事,都受你的牵引掌控。”   “如果不是我,你这辈子,都只会是个被你的兄弟踩在脚底的懦弱皇子,所以,你要帮我,帮我得回他,他本该是我的!”   “你要我怎么做?”   “眼下,当然是……留在这里,长居!我不信他一点都不想我。”   “梦舞,你用错了法子,你一向都是沉得住气的……”   “我知道,我刚才可以做得更好,可是看到他和淳于缦那个样子,我就想杀了淳于缦,我就想毁掉他们。”   达尔瓦迪无奈一叹,“不过,淳于缦却说对了,你让我们大家……都很累。你听我的,我帮你得回他。”   冷梦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见他一脸笃定,忍不住问,“你想怎么做?”   “先从你的穿衣打扮开始改变吧,你这个样子,想天竺街头的风尘女子。”   *   镜水城的惊云楼,紧靠碧湖,雕檐飞角,画栋祥云,朱红栏杆,漆亮如水,琉璃金瓦,璀璨映日。   如此恢弘富丽的酒楼,入得里面,却是异常幽暗。   四处红色的帘幕拉着,密不透光,宝顶之上独一盏夜明珠小灯亮着。   无殇不喜欢这样的幽暗,憋闷地透不上气,四周弥漫着血腥与酒香。   御之煌和掌柜摆手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他上楼。   无殇随在他身后,忍不住打量,楼上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房内还有妖娆妩媚的笑声,丝丝缕缕地溢出来。   “皇伯父,这是谁开的酒楼?”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   “自然是本王。”   除了他,恐怕无人敢这样嚣张地做这种生意,恪皇叔未免太纵容他。   “呃……你这生意未免太冷清。”   “因几个老朋友来,特意清了场子。”   无殇悻悻微扯了下唇角。他所谓的老朋友,恐怕都是狐朋狗友,无一个正经人。   果然,入了房内,一群男女早已经玩得没了形状。   女子扯得衣服乱飞,有两个美人一见御之煌,就水蛭般粘上去。   “王爷,是不是忘了奴家呀?”   御之煌左拥右抱,不亦乐乎,“怎么会?想着呢,想得差点想不起来。”说着,他手捏在美人脸上。   美人娇嗔打他。   周围几个男子,皆是灵邺城内顶尖的富贾,满面都是志得意满,逍遥快活的样子。   内室里,还有暧昧的声音传出……   无殇这就想走,御之煌忙拉住他,给他一一介绍。   金老板是做金饰的,衣服脱了大半,却仍是珠光宝气一身。   王老板是做丝绸的,正拿一丝带蒙在女子的眼睛上,大手于那白润的身子上游弋不迭,似赏最妙的丝缎。   柯老板是做药材生意的,只是他卖的药材,都是给男人助兴的。围着他的几个女吸血鬼皆是眸光贪婪,一脸渴望。   无殇见这情景,顿时有些发怵。   他无奈地压低声音,对御之煌道,“皇伯父,父皇如果知道我同这些人来往,定会杀了我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御之煌又对众人道,“这位是御无殇,二皇子,本王最疼爱的侄子,这辈子他就是本王的儿子。”   “哈哈哈……一表人才,有王爷的美,有王爷的傲,卓尔不凡!”王老板说着一堆夸赞的话,眯着眼睛打量着无殇,“不过,不知道二皇子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无殇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他的名声,都被龚姣儿毁掉了。   “当然是女人。”   柯老板这就把身边一个女子推给他。   “红妖儿,去伺候二皇子,把二皇子哄舒坦了,厚赏!哈哈哈……”   无殇尚未来得及躲避,那女子便蛇一样,缠住他健硕的身躯。   女子红唇凑到他唇边,见他仰头躲,顿时不悦,“二皇子,奴家不美么?”   “美,当然美,不过,不是本皇子喜欢的。”   无殇推开她,她又攀附上来。   无殇顿时气恼,“你先松开……”   “人家不松,人家一眼就喜欢上皇子了。”   无殇再无心思隐忍,一把将她推在地上,似生怕沾了脏东西,忙拍了拍簇新的紫纹袍服。   御之煌瞧着他那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他在桌旁坐下来,金老板就嗔怒道,“逍遥王,让我们好等,今儿我们抓了个雏儿,要送给王爷开胃的。”   说完,他拍了拍手。   里面的一男一女竟不着寸缕地泰然走出来,手上拖了了麻袋。   麻袋里闷叫不停,是个女子。   让无殇惊讶地是,这女人的声音怎如此熟悉?   像极了……他的死对头,龚姣儿!   巧的是,那麻袋竟然朝着自己滚过来,撞在了他的脚上……   “呜呜呜……呜呜……”   无殇通过语调顿时明白,这声音是在嚷,“御无殇……救我……”   无殇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会儿,龚姣儿该是在皇宫里陪母后和父皇用早膳呢!   那一男一女便扯着麻袋又拖到御之煌脚边去。   “这雏儿脾气火辣,废了半天劲儿才抓了来的,刚刚喂了药,竟还是不消停。想到王爷从来不喜欢强迫女子,咱们不敢多事儿把她打晕。”   王老板眸光精锐地看了眼无殇,这就命令,“快,把麻袋打开,让王爷过目。”   在麻袋旁的男子这就抽开了上面的麻绳,那女子帮忙把麻袋弄下去……   里面的女子被绑缚着手脚,蒙着眼睛,一身薄纱红衣下,婀娜的身子一览无遗。   御之煌诧异挑眉,“咦?这雏儿……怎如此像姣儿?”   无殇震惊,不是像,这就是——龚姣儿。   她武功不弱,怎被抓了?   在麻袋落下去之际,他忙把金黄的朝服外袍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别怕,没事了。”   温柔沉厚的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   龚姣儿顿时平静下来,俯首他怀里,委屈和愤怒反而爆发,知道御之煌在场,却只能憋闷在心底。   所幸她蒙着眼睛,看不到四周,否则这种状况,她只会羞耻地自尽。   一早天不亮,她为躲开无殇,就出了城门,想前往舅舅家。   没想到,寻常走了三百年的路,竟也能遭遇强绑,而且,这种怪事,竟然是在法纪言明的莫黎城发生的?!   这些个畜牲,该抓去刑部里关猪笼!   无殇上楼时,她听出他的脚步声,以及与御之煌的交谈   声。   无人知晓,刚才那一刻,她有多惊喜。   虽然两人恶斗三百年,她一直都知道,他们都是为一些琐碎的小事争斗,他不会真的伤害她,相反的,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就算,他不喜欢她,也定保护她如保护家人。   思及此,她又不禁心痛。   金老板顿时不悦,“二皇子,我们还没看到呢,你这……太扫兴了。”   无殇杀气阴沉地冷笑,“都是将死之人了,还有心思看?!”   御之煌冷声呵斥,“这女子是血族王和皇后的义女,礼部尚书龚荀的千金,龚姣儿公主!论辈分,她该叫本王一声伯父,你们简直胡闹!”   众人慌忙围着龚姣儿跪下去,“公主恕罪!王爷恕罪!皇子殿下恕罪,草民等罪该万死!”   金老板忙站起身来,“都快……快给公主松绑……”   几个人忙围上来……   “不准拿你们的脏手碰她!”无殇紧抱着怀中女子,如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凶狠怒吼,“滚开!”   金老板忙缩回手,又跪趴在地上。   无殇片刻不想在此多呆,横抱起龚姣儿。   她脸上的丝带,也不曾扯下过,他不想这些猥琐肮脏的家伙,看他的女人。   他大步朝外走,怒声唤自己的贴身护卫,“青药!”   青药凭空飞身跃上走廊,“殿下!”   “把里面的人,包括皇伯父在内,全部押入刑部。”   “遵命!”   御之煌气急地追出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作罢。   也罢,事儿成了,他再去找老七讨债。   “无殇,尽头那个房间是空的。”   无殇就抱着怀中女子直走向走廊尽头,猛然一脚踹开客房的门,不禁因房内地布置微怔。   满室红纱如新房,床前八面折开的屏风竟是***,床上红帐低垂,鸳鸯锦被,满眼满目的红,激得他气血沸腾。   他把龚姣儿放在那鸳鸯锦被上,掀开她身上的袍服,又是诱人遐思的红。   剪裁修身的红纱袍,冰肌玉骨,愈加诱人心魂,她双颊绯红,不寻常地喘息着,双腿挣扎于绳索内,似要挣脱束缚的美人蛇。   他艰涩地深吸一口气,忙给她拆解绳索,指尖却不经意地触到她的肌肤……   他心头一颤,她也难耐地嘤咛。   “别碰我……不要解开绳子。”她不愿自己不堪的一幕被他看到,“出去,滚——”   他明白她的愤怒,“姣儿,是我。”   “我知道是你……他们给我喂了药。”他不知,她正忍受怎样的煎熬。   “你等着我去拿解药。”   无殇说完,就冲出来,进入原来的房内。   青药行动却是快,早已带护卫把一群人押出了酒楼。   他追出去,扯住那金老板,“解药呢?马上交出来。”   金老板刚要开口……   御之煌抢言道,“那药是没有解药的,只有一个法子能解毒。若解不了,将会七窍暴血而亡。殇儿,你一定知道该怎么解吧?!”   无殇气恼地将金老板推搡在地上,转身就奔回酒楼内,入了门口。   床上的龚姣儿已经烈火焚身,猫儿般嘤声低吟,似啜泣。   他绕过屏风,正见她在床上挣扎翻转,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撕扯。   他心疼滴走到床边,三两下便解开了绳索,抽开了她眼睛上的丝带。   眼前赫然一亮,朦胧模糊的视线里,满室艳红,似婚礼喜堂。   他一身雪白中衣,净美如仙,焕白的光氲,轻笼四周,神秘耀目。   她无力地手脚瘫软,却还是因这男子头晕目眩。   他一直这样,不管身在何处,哪怕穿一身褴褛不堪的乞丐服,恐怕也是惊艳贵雅的。   如缎的栗发,流水般倾散于肩背和胸前,花瓣似地唇,欲言又止,比女子的更悦目。   剃锐飞扬的眉焦灼紧皱,已然心急如焚,宝石般棕色的瞳仁,光若琉璃,却似有火焰在跳跃。   她爱着他,因着药物的作用,她无法再否认。   她一直想念在车里那个吻。   昨晚,也见鬼地梦到他殴打赵全鑫,忍不住猜测他为何那样冲动,猜测他为何保留背上的伤痕……   于是,手儿扯乱了鸳鸯锦被……   他无奈地解释,“姣儿,毒……没有解药,他们说,若一个时辰内,不能行事,恐怕你会七窍流血而亡。”   毒药火舌般蔓延,周身的血脉滚烫,灼着她清凉的肌肤。   似痛非痛地煎熬,五脏六腑里萌生一股强烈的贪婪,她忍不住挪近他,模糊地理智,又生生将她拉回来……   澄澈的杏眸泣血般嫣红,獠牙在唇角收不回,她拢   住纱袍捂住口鼻,阻隔他香甜的气息。   她拼命警告自己,不要靠近他,她宁死不要变成一个被他憎恶的女子,然而,泪却沿着腮畔落下……   他脱掉靴子和衣袍,轻轻地靠近她,伸手给她擦掉眼泪,指尖滑过她精致的脸儿,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正视自己。   “你宁肯死,也不让我碰?”低沉的质问,怒火氤氲。   “求你……不要这样……”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她气恼地打开他的手,愤然抱住头,把自己安全封闭起来,   “要不要我去找你的赵公子来?”   “不必麻烦,你去找个护卫来,或者叫下面的掌柜和伙计也可以!”---题外话---二更尽快来……   ☆、第358章 四公主比武招亲   “掌柜?伙计?好,既然你乐得作践自己,本皇子给你找来。”   他凶狠地将她推搡在床榻上,不忘扯了锦被盖住她的身子。   他转身出去,怒声暴吼,“来人!”   掌柜和伙计们惊慌失措地忙奔进来,“二皇子殿下……”   “那女人需要你们,一起上吧!沿”   说着,他就拉了椅子,不羁地从旁坐下来,粗重地深沉呼吸,压下满腔怒火。   掌柜和伙计们跪在地上,噤若寒蝉,额上冷汗如豆,啪嗒啪嗒打在地毯上纺。   这位魔王殿下恐怕不知,这一切,都是血族王陛下的圣旨安排,而逍遥王昨晚一夜未眠,好一阵地布置,才弄成这处喜房,为的就是将来他们二人想起今日时,不至于有遗憾。   要他们和公主……给他们十条命,也不敢呐。   “怎么?玩女人还不敢?你们可都是吸血鬼,胆子都被狗吃了?”   “殿下饶命。”   床榻上的龚姣儿颓然喘息着,“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只要我保住这条命……定然嫁给恩人。”   掌柜不敢应声,更不敢多看那床榻一眼。   “殿下,请恕草民等告退。”   “滚!”   掌柜和伙计们逃似的关上门出去,也不敢在店里呆着,都裹着厚重的披风,去了外面。   无殇坐在椅子上,冷瞧着床榻上,默然冷观她煎熬的样子。   她汗水已经粘湿了长发,鼻孔和耳朵里滚出鲜红的血。   她却咬着牙,清骨冷傲,宁愿等死。   没有等到她吭声,他恼怒冲到床边,扯了被子,扣住她的脖颈,如狂狮抓一只兔子,将她扯进怀里。   她四肢瘫软,脸儿被迫后仰,双眸里尽是抵触与恐慌,心底却是骇人的渴望。   “可惜了,全天下的男人没有死光,却还是无一个要你!现在,只剩了本皇子,你不要也不成!”   满身红纱,被迅疾的大手扯得细碎纷落,似大片飞散的樱花。   她惊得尖叫,有片刻的清醒,却没有任何前戏,他径自长驱直入……   她痛得尖叫,挥打,手脚却早已使不出力气,一切举动成了最凄艳妩媚的诱惑。   无视她初次的剧痛,健硕的身躯,狂野迅猛,强硬攫取她的甜蜜,让她牢牢记住——她,只能是他的。   然而,疼痛不过片刻,强烈的欢愉取而代之,她不由自主地迎合之后,两人一发不可收拾……   *   皇宫内,寒冽匆忙奔入紫宸宫。   锦璃正在院子里的教两个小女儿跳舞,窈窕如仙的身姿,怒放的花枝般展开……   两朵小花儿,在她背后,模仿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娇俏可爱。   院子里百花齐放,流水淙淙,一大二小三位美人儿,在画卷般的景致里,人比花娇。   听到匆忙的脚步声,锦璃颦眉侧首,就见寒冽上前来。   “何事如此匆忙?”   “娘娘恕罪,是寒影门的事儿,末将得马上承禀陛下。”   “陛下在书房呢!”   “谢娘娘!”寒冽匆忙应声,这一礼也没有行的齐全,就疾奔过去,铠甲哗啦哗啦爆响。   正在学舞的二十九公主和三十公主,都伸长了脖子,与娘亲一起往书房那边瞧。   二十九公主御如画八岁,栗色发髻水亮如漆,发髻上蝴蝶发饰,执拗地堆了满头。   随着举动,满头粉色的蝴蝶翅膀,颤巍巍的动。   她一双眉眼更有父亲的英气,然而,八岁正是换牙的年纪,唇角一扬笑,嘴里漏了风,那英气也就成了毫无锐气的可爱。   三十公主御如意五岁,黑发如丝,肉呼呼的小脸儿是鹅蛋型的,更像母亲,长睫毛笼在黑亮的瞳仁上,幽幽摄人心魄。   姐妹俩虽是囧然不同的样子,却皆是萌态可掬,惊艳若仙童。   “娘亲,我猜寒冽将军禀奏的,一定和二哥有关。”   御如画这回是字字牙齿漏风,说完还抿着小嘴儿,煞有介事地思忖。   锦璃失笑,侧首看向两个精灵鬼儿,“如画,你怎知道?”   “除了二哥,谁还能惹祸?”   御如意也点头附和,“刚才三姐过来时,说那赵全鑫被二哥打了之后,在外面四处传,说二哥荒唐可笑,飞扬跋扈,可是把二哥的名声毁尽了。”   “不一定和殇儿有关,咱们过去听听。”   于是母女三人就溜到了宫廊的窗台下,却半点动静都听不到。   御如意忍不住道,“母后,父皇是有多久没跪搓衣板了?又欺瞒您呢?”   御如画忙打她的肩,“闭嘴!仔细父皇听到!”   “才不怕他听到,他怕我!”   锦璃斜瞅一眼信誓旦旦的小丫头,   tang哭笑不得。   御如画忍不住道,“母后,我们应该进去,当着您的面,父皇还能瞒着不成?”   御如意不赞同姐姐,“进去直接逼问,父皇一定撒谎!父皇是属狐狸的呢!”   锦璃由得两个女儿嘀嘀咕咕,半句话插不上。   寒冽却是在里面承禀地并非一件事。   “一早,冷梦舞邀请了大皇子妃去使者寝宫,所幸大皇子赶了过去,夫妻两人都安然离开了。   二皇子和姣儿公主好事已成,却把逍遥王,还有那几位帮忙的老板,都关进了刑部大牢。   四公主在十皇子开的武馆前打雷,并挂出了比武招亲的牌子。   刚才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带着几位皇子过去阻止四公主,也没能把她拉回来……”   御蓝斯手上的奏折阖上,侧首看了眼窗外,正见一大二小三位美人趴在窗口那边。   他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泰然从容地,提笔开始写圣旨。   优雅的举动,将所有的无奈与怒火掩藏完好。   第一张,是给天竺太子达尔瓦迪的,让他马上带冷梦舞离开血族。   第二张,是特赦御之煌与金老板等人无罪,让寒冽拿去刑部。   第三张,是特允许四公主御瑟比武招亲,要求比武之人,必须由五皇子御准咬血验看,品貌端正,为人耿直,无违法之行,方可比武。   寒冽把三张圣旨整理好,揣进怀里。   御蓝斯怒火却压制不住,“瑟儿比武招亲的事儿,苏梵知道么?”   “恐怕已经知晓。他和四公主在早朝散后,说了几句话,两人不欢而散,在那边驻守的护卫说,是世子爷不愿娶四公主。四公主说,定不会让皇上赐婚。”   御蓝斯从龙椅上起身,不想妻女看到自己震怒,躲着步子去了内室。   一入内室垂帘,他顿时怒火爆燃,疾言厉色。   “苏梵这混账东西,朕的女儿还配不上他?!若非朕当年和皇后保他小命,他今日何来的机会嚣张?!”   寒冽见他勃然大怒,忙跪下,“陛下息怒!”   “你去传淳于家的第二十六子淳于加峻。这些年,他在寒影门战功显赫,整个血族,再无人比他更适合瑟儿,让他去与瑟儿比武。”   淳于加峻比四公主年长一百多岁,定是能赢的。   但是,恐怕皇上是怒火中烧,忘了一件事。   “皇上,淳于加峻……喜欢的,好像是……十八公主。”   “如露?”御蓝斯凝眉无奈长叹,“如露自幼跟在轩辕苍身边,对轩辕苍死心塌地。暂且让淳于加峻去比武,就算他不愿意娶瑟儿,也必须得打赢。”   “臣遵旨!”   寒冽带了圣旨,自书房内退出,转瞬无踪。   御蓝斯走出来,看了眼窗口,无奈地摇头一笑,踱着步子走出门。   “去换便服,朕带你们出去玩。”   两个小丫头顿时开心地拍手欢叫。   御如意忙抓住父亲的大手,仰着小脸儿,恳求,“父皇,我们能去吃酥心斋的糕点吗?很久没吃了耶!”   “馋猫!”御蓝斯点了下女儿的鼻尖,一弯腰,把女儿抱起来,“那酥心斋的糕点,能比你母后亲手做的糕点还好吃?”   锦璃嗔笑斜睨着父女俩,“好好的说笑,又把我掺和进去!这丫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父皇坏!”小丫头就拿小手抓父皇的耳朵。   御蓝斯便陪她玩闹,夸张地大叫,“好痛……好痛,公主恕罪!”   御如意咯咯地笑歪在他肩头上。   御如画瞧着父亲开心,也忙道,“父皇,咱们是不是要经过皇嫂的蝴蝶阁呀?”   御蓝斯无奈嗔笑道,“是……当然经过,不过,你皇嫂不是给了你几盒子的蝴蝶发饰了么?”   “去看看才过瘾,听莲姑姑说,皇嫂前几日画了许多新头饰,让工匠去做呢!”   御蓝斯不禁皱眉,转头看锦璃。   锦璃无奈丫头,“我已经叮嘱过缦儿,不准她劳累,还派了孙嬷嬷过去,亲自盯着她。想来她是只画几张图,事情都是工匠和伙计们做的。”   ☆、第359章 订婚宴暗斗无痕   淳于缦腹中的,是她和御蓝斯的第一位皇孙。   她每日悉心叮嘱,安排,照顾,比自己怀孕还紧张。   “恐怕冷梦舞一来,那丫头心里不好过,她自己找点事情做,疏解心情才好。我也叮嘱了御琴她们,经常过去陪她。”   御蓝斯知道,锦璃已然做到很好。   感情的事,他们这些局外人相助,也只是隔靴搔痒,有些事还得靠自己。   “谨儿和冷梦舞这孽缘,若是能化解自然好。化解不了,只能杀了冷梦舞。纺”   然而,夫妻俩换好便装,带着两个女儿出门刚坐上肩辇,寒冽刚离开,却又返回来。   “陛下,不好了,天竺太子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吐血不止。”   御如意气得想骂人。   “讨厌,早不吐,晚不吐,非要现在吐!害我的酥心糕点吃不到了!”   御如画更是气恼厌恶。   “这天竺太子和太子妃,怎就一刻不消停?父皇,不如趁早把天竺收了。”   锦璃气得抬手戳她额角,“要收你去收。”   御蓝斯早就料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坐在肩辇上揽着他的如意公主,始终一脸漠然。   “是中了什么毒?”   寒冽忙道,“正夕传了御医、并叫了轩辕玖和三公主过去,御医查不出什么,轩辕玖正在查,三公主也正忙着查验天竺太子的饮食,那天竺太子每隔一会儿就吐血。”   锦璃凤眸深敛,主意暗定,为防儿媳与皇孙被害,必须除掉冷梦舞。   御蓝斯也没有下肩辇。   “暂把给他们的圣旨收回,天竺太子既中毒,必然有后招,让轩辕玖和琴儿给他们解毒,也是白解,既然天竺太子乐意吐血,就让他吐去。多派几个护卫,监看好使者寝宫即可,他们若敢教唆他国使臣滋事,给朕狠狠地打。”   锦璃忍不住摇头,“阿溟,恐怕他们会做的滴水不漏。”   “哼哼,如何能滴水不漏?他们在血族皇宫,还能风生水起?”   御蓝斯说着,就给寒冽摆手,示意他退下,“起驾出宫!”   “阿溟……”   锦璃还想劝说,御蓝斯却笑道,“皇后有没有格外想去的地方?”   “臣妾只想去使者寝宫瞧瞧。”   “你且问问如画和如意同意么?”   两个丫头,齐声道,“不同意。”   尊贵的帝王也学女儿们嘟嘴的样子,在如意脸上亲了亲,在如画脸上亲了亲……   下一吻,趁机就吻印在了锦璃唇上去。   两个丫头被他们挤在中间,调皮地咯咯直笑。   锦璃气结地也忍不住笑,斜睨任性妄为的父女三人,无奈摇头。   她又何尝不明白,她家夫君只是想让她活得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   可,简单的幸福,在帝王家是不可能有的。   *   近了晌午,天气炎热,擂台四周,更是热火朝天,人满为患。   御蓝斯和锦璃赶到,不惊不扰地挤在人群里。   最得意的是如画,她与寻常的孩子一般,梳着双丫髻,啃着酥心斋的冰糖葫芦,坐在父皇的肩膀上,一览众人小。   收到消息的御胭媚火冒三丈,揪着长子的耳朵也拖了去。   怕痛失了儿媳,她焦灼如焚,在拥挤的人群里,碰了锦璃,也不曾注意到。   “你这个不争气的死小子!皇上刚封了你为镇西大将军,你怎如此不识抬举?”   “从小到大,我处处听你们的,娘亲,您能让我自己活一回么?”   “娶瑟儿委屈你了?以为兵权这东西是好得的吗?那几个皇子中,就只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有……”   苏梵被扯得颜面挂不住,侧着脑袋只随着火爆脾气的娘亲走,却不敢喊痛。恐怕回去之后,又得被爹狠揍一顿。   “瑟儿处处围护你,这么不声不响的来打擂,你以为娘亲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御胭媚在拥挤的人群里,强硬地拨开一条路,只把他拎擂台前。   “娘亲,您先松手,大家都看着呢!”   松手?这死小子,死到临头还要面子呢?   “无论如何,你得给我赢了!所幸是皇上皇后还不知,若知道了,你这小命也别想要了!”   “你又要唠叨,我这命是皇上皇后给的……也罢,我剜了心还给他们便是。”   御胭媚气得眼前发黑,这就想杀人见血,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   擂台四周人满为患,莫黎城的未婚男子们绕在四周,一双双或红或绿的眼睛,望着那身穿粉色劲装的女子,生生移不开眼。   平日里精于琴棋书画的窈窕淑女,眉目英气锐冷,娇艳无双。   她眸光随精准快狠地招式,从   tang容流转。   与母亲艳容相似到极致的绝美俏颜,因严肃绷着,更添几分霸气的冷艳。   素手一柄长剑,气如腾起的水流,那飞溅而起的水珠,前一刻已经打得几十位俊美的吸血鬼男子摔去了台下。   此刻,正与她对打的,正是在寒影门战功显赫的淳于加峻。   他武功远远高出御瑟,手中一柄御赐的龙骨长剑,挥展出势如长龙的莹白真气。   那武功亦是得皇上真传,霸气凌厉,大开大合,俊男美人,打斗激烈,引得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   然而,地上突然叮当一声,是御瑟的耳坠落在了地上。   她不甘落败,又迎难而上,却片刻,头上的发簪也落地上。   然后是另一只耳坠,然后是公主冠,然后是腰间的玉佩……   “公主,还不认输么?”淳于加峻已然是在警告,“接下来,末将只能把公主的袍子砍掉了。”   御瑟不想闹得太难堪,只得停手。   就在大家以为,淳于家这位英伟少主将有幸成为四公主驸马时,却突然……   御胭媚扯住儿子丢去了擂台上,俊伟的淳于加峻被砸下了擂台。   台下霎时一片安静,台上的男子一头黑发,却有着妖艳的栗色光华。   白皙的肌肤,被一身内敛的金纹暗蓝锦袍映衬,反而愈加净白如冰雪,剔透如琉璃的蓝眸,透着点红,便成了魅惑冷酷的紫色。   那俊伟的身躯站起来,天空里似有花瓣纷飞而来,擂台四周的女子们屏住了呼吸,男子们自惭形秽,都差点要四散逃走。   他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却因着绝美无双的姿容,叫人无法认为那是狼狈。   全场霎时寂然无声,都望着太过般配的两人。   御瑟却不看他。   从两百年前,认定他,她尽心尽力地爱着他。   可无奈,这男子的心是冰雪凝成的,她融化不了。   心里有委屈,她不能哭,不能嚷,不能抓狂,她不能让父母知道她的痛。   父皇和母后太疼爱她,若知道她因这男子难过,他们会与舅舅决裂。   “苏梵,你来干什么?”   “我……”他可以说,他没想来吗?是他娘把他丢上来的。“瑟儿,对不起,回宫吧。”   御瑟一眼不看他,长剑刺在擂台上,握住剑柄的小手,颤抖不停,“你要娶我吗?”   “我……”   “如果不想,就滚下去。”   御瑟随手从腕上扯下手链丢在他脚下,“把我那个还给我。”   他看着脚下的手链,沉默无言。   这手链上,本是只有小小的几颗珠子,后来,随着他们长大,两家父母每年便交换一颗增加,渐渐的这手链的珠子便定了这几颗,再没有更改过。   他和她都明白,那珠子的交换,便是定了婚契。   可他就是恨,他们不曾问过他一句,就给他定了永生的婚姻。   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法子,拒绝皇上的赐婚。   “瑟儿,如果你非要嫁我们还是成婚吧。”   “这事儿容不得你定!”他说不要,就可以不娶,说要,就可以娶?当她御瑟是什么?   御瑟挥剑直刺向他的心口,她以为他会躲,他却一动不动。   长剑刺进他的胸膛,她心痛地眼泪落下来,却毫无眷恋地,愤恨地一脚,将他踢下了擂台,又把他的手链踢到了下面。   “既然刚才淳于将军胜出,本公主就嫁给他。”   淳于加峻忙飞上擂台,“公主,很抱歉,末将是奉皇上之命赢公主,末将喜欢的人,是十八公主如露。”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十八公主,可是狼族的太子妃!   在后台瞧热闹的十八公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清灵绝美的脸儿,满是懵懂率真。   这样子,被轩辕苍看在眼里,就想到当年从宁安王府瑶云阁出来的锦璃,鲜甜率真,像一只快乐的果子。   所以,他要了她,也从此断了对锦璃的痴心。   御瑟朝着帘幕那边唤道,“十八,你出来,见见淳于将军!”   御如露一掀后台的帘幕,忙奔出来。   “淳于将军,我嫁人了,现在是狼族太子妃。”   淳于加峻知道她嫁人了,可她嫁了人,也无法剪断他的痴心。   “那一年,你学医刚有所成,去寒影门里历练,医治受伤的将士……我那会儿骨折重伤,骨头都碎在五脏六腑里,是你把我的命救回来的。”   “呃……这事儿呀?!”   没心没肺的如露,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这些年往返狼族和血族,救了太多人,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   淳于加峻挫败地提醒,“我每个月派人   给你送的礼物,你都收了的。”   御如露窘迫地恨不能把自己蒙到土里去。   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是,在她这里却恰恰相反。   她只想跪趴下去,恳求面前这位男子不要再说了。   她家夫君可不是好惹的恶狼。   所幸,这会儿他在宫里忙着批阅从狼族送过来的奏折,否则,若这一幕被他看到,恐怕……非把淳于加峻大卸八块不可。   “淳于将军,那些礼,都是我家夫君派人帮忙收的,好多人被我救了,都送答谢礼,我平日忙于行医,不可能有时间都一一拆开来看的。”   “你的意思是……你压根儿不知道我喜欢你?!”   御如露点头如捣蒜,只想让全场的人作证,她是无辜的,回去也好对夫君解释的清楚。   御瑟把惶恐不安地妹妹揽在怀里,赞赏看着面前这忠于父皇,也忠于自己的感情的男子,却忍不住泪流不止。   看着他,就像是看到自己,这样傻,傻得可笑。   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别开头,抹掉眼泪,无视下面议论纷纷的众人,和望着她的苏梵,只对淳于加峻开口……   “淳于加峻,爱情是不能强求的。世间有太多男女,无法得偿所愿,你爱的人,不一定爱着你,与你相守一生的,也不一定是你喜欢的。”   “四公主……”他钦佩这个女子,也知道,她嫁给自己,是给淳于家添光耀彩。   她不想自己的痴情成为别人的负累,也敢于站出来解决困局,这样的女子,值得所有男子为之倾倒。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愿意代如露补偿你,你可愿意承担你打赢我的后果?”   淳于加峻担不起“后果”这两个字,他忙单膝跪下来,“是,末将愿意承担。”   擂台四周一片喝彩,掌声如雷鸣。   苏梵的心却忽然被撕裂般的痛。   他病了,她细心周到的服侍,他累了,她会为他擦汗,他被兄长们欺负了,她会出来阻止……   但是从此以后,再无人跟在他身后烦扰他,   就这样,淳于加峻与四公主御瑟的婚事订下了。   御蓝斯和锦璃默然在人群里悄悄地离开。   御如意坐在父亲的肩头,忍不住说道,“父皇,儿臣觉得,淳于加峻和四姐挺般配的。”   御如画也点头,“是呀,淳于加峻一表人才,不输梵表哥那妖容。而且,淳于夫人平易近人,可比舅母好多了,四姐嫁到淳于家,定不会受欺负。”   锦璃也忍不住叹一句,“越是美丽的男子,越绝情,果然一点都不差呢!”   御蓝斯挑眉斜睨她一眼,“皇后这是暗指谁呢?”   “阿溟……”她只是一句感慨。   “前世里背叛你的康恒?还是前前世里背叛你的恪?还是这辈子对你千依百顺的朕?”   “母后说什么,父皇都爱对号入座。”   “父皇小肚鸡肠。”   某只吸血鬼,竟是被两个女儿鄙视了。   “你们这两个小鬼!”御蓝斯把肩头的小丫头放下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接下来,罚你们陪朕去吃炒蜗牛。”   御如意忍不住嘟嘴,“父皇怎偏爱吃那种虫子呢?狼人才喜欢呢。”   御蓝斯解释道,“山珍海味吃腻了,吃点新鲜玩意儿才有趣。”   御如画忍不住打趣父亲,“可是堂堂帝王,吃蜗牛,很怪耶!”   “我也爱吃蜗牛!”锦璃语出惊人,挑衅地看两个女儿,与夫君十指相扣。   御如意煞有介事地一叹,“母后会把父皇宠坏的。”   御蓝斯就自后拥住锦璃,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全然是一副甘之如饴,被宠坏的样子。   锦璃因颈侧酥痒,忍不住笑出声,侧首在他脸颊上轻吻,两人就连体人儿似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两个丫头相视,忍不住朝着蔚蓝的天翻白眼。   御如意满头黑线,“这是在大街上,那些几百年也找不到另一半的吸血鬼,会恨死你们的。”   御如画嗅到一股香气,眼尖地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江南美食阁。   “娘亲,我们该去吃水果羹,花生猪脚,蒸鱼,吃了都会变美美哒。”   御如意也扬着小脸儿看粘在一起的父母,“父皇,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变美美哒?下次出来再去吃蜗牛。”   御蓝斯挑眉,这小机灵鬼儿,分明是卯着劲儿想天天出来玩。   “皇后意下如何?”   锦璃莞尔,“臣妾听皇上的。”   “好吧,今儿就一起去变美美哒。”   两个小丫头就撇下父母,欢笑着率先奔向江南美食阁。   *   盛大的晚膳,是为庆祝四皇子和淳于加峻订婚之喜。   淳于家素来礼数周全,比武刚刚结束,淳于荣夫妻二人就亲自送了聘礼来,并与太皇与皇太祖选定了吉日,将婚礼定在七天后。   事情铁板钉钉,苏锦煜和御胭媚因儿子的任性,亲自对锦璃和御蓝斯致歉。   锦璃不愿再多计较。   御蓝斯既封苏梵为镇西将军,不能再收回,军营的新兵还是命他训好。   他和锦璃都不想御瑟再为苏梵分心,因此,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御瑟和淳于加峻,尽快成婚,平息这场干戈。   御蓝斯却随即给了颖王圣旨,不准苏梵迎娶任何一位公主。   此刻,所有皇子,公主,使臣与皇亲齐聚,歌舞欢快,觥筹交错,喜气洋溢。   苏梵坐在位子上,一如往常般静默,大家却都没有理会他,就连他嫡亲的弟妹们也不禁惋惜他错失了御瑟。   天竺太子达尔瓦迪,竟然意外地能下床,还与他的太子妃,去了御谨和淳于缦面前,诚意致歉。   众目睽睽,御谨只得带淳于缦起身,客客气气颔首。   “天竺太子与太子妃是贵客,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以后那样的事,不要再发生就好。”   冷梦舞当即握住淳于缦的手,“缦儿妹妹不说话,可是不想原谅姐姐?”   淳于缦认清她的真面目,自不会相信她会真的死心。   却还是温柔浅扬唇角,俯首道,“既然姐姐知错,妹妹自不会放在心上。”   “我就知道,妹妹最是善解人意。”   她有些感动地笑着,倾身抱住了冷梦舞,却以精巧的内力,瞬间封住自己的话音,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道,“我绝不会……让你把这孩子生下来,谨永远是我的。”   淳于缦忍无可忍,愤然推开她……   冷梦舞尖叫一声,身子直摔倒了对面——龚姣儿的桌案前。   桌案被撞翻的瞬间,龚姣儿惊得站起身,身侧一抹紫影飞袭,迅速将她护在怀里。   嗅到甘醇甜蜜的男子气息,脑子里那些暧昧的画面,洪水猛兽般涌来。   她已然在刻意逼着他,也努力警告自己不要去想,却还是无法忘记,自己在他身下哭嚷尖叫的情景。   而那尖叫,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难以抵制他带来的强烈欢愉。   那个四处火红的房间有魔力,比她所中的毒更烈更猛更可怕,四处遍布两人欢爱的痕迹,甚至连那屏风上的姿势,也一一模仿过……   此刻想来,身体从里到外,浑然不是自己的,仿佛他还在纠缠着她,满身上下也染了他甜蜜的味道。   她一回寝宫,就泡在浴池里,却泡了一个时辰,快要把皮肤泡烂,也洗不掉属于他的气息。   沉睡两个时辰,当醒来时,已然黄昏。   她羞愤地恨不能一刀杀了自己,趁他还睡着,她便匆匆逃离那个可怕的房间。   她不能陷入这样的万劫不复,整个晚宴,她一直在沉思着,该如何化解这窘境。   却没想到,他竟隔着几张桌子,也能飞快地奔过来抱他……   坐在龚姣儿身旁的御琴暧昧瞧着两人,“二哥,你不用这么紧张,姣儿姐姐我自会帮你保护的。”   无殇身躯一僵,忙松了龚姣儿,不声不响地返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所有皇子公主都诧异地瞧着他们的二哥……   冷梦舞倒是并没有砸到谁,桌子翻了之后,她额头很巧妙地磕在了桌角上。   众人见血,震惊地离座起身。   锦璃和御蓝斯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有人关切地问,“天竺太子妃,你没事儿吧?”   龚姣儿只得就近递上手帕,“太子妃,你的额头流血了……”   冷梦舞却不接她的手帕,她眼泪落下来,保持着那个姿势,良久,良久,似已经无力站起来。   龚姣儿姿势尴尬地僵住,看一旁的御琴。   御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达尔瓦迪忙上前把她拥在怀里,怒声质问,“皇子妃,梦舞主动示好,为何你要把她推倒?”   御谨担心地握住淳于缦的手,“缦儿到底怎么回事?”   淳于缦焦灼地两手抓住他的手,“谨,我不是故意的,她威胁我!”   几个使臣却厉声呵斥。   “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很用力地推了天竺太子妃。”   “而刚才是天竺太子妃主动笑着拥抱你。”   “都说皇子妃贤惠,我看是谣传吧!”   因庆贺淳于加峻订婚之喜,淳于家上下都在,淳于荣虽然猜到女儿定然是受了委屈,还还是上前来。   “缦儿,你是皇子妃,怎能做出这种事?”   “爹,我……”   “马上向天竺太子妃道歉!”淳于荣严苛的口气,不容辩驳。   锦璃俯视着那一幕,心里始终不安。   她侧首叫身后的宫女,“青丹,吩咐你的事,都做好了?”   “是,都布置好了,相信不出三日,冷梦舞定会毙命。”   淳于缦知道,眼下事实难辨,也不敢看公婆神情如何,忙上前给冷梦舞跪下。   “梦舞姐姐,刚才……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多包涵。”   “不是故意的,竟把我的头磕破,若真是故意的,本妃岂不是要死在血族?”   御谨俯视屈辱跪在地上的淳于缦,心如刀绞,他也上前俯首跪下,疼惜地握紧了淳于缦冷凉的手。   “太子妃息怒,请你大人大量,原谅缦儿。”---题外话---二更尽快来……O(∩_∩)O~   ☆、第360章 怕你,去敲木鱼   他跪得端正威严,从容不迫。   众使臣皆是摇头,身为男子,实在不该为女子的勾心斗角纡尊降贵。   御谨却认为,膝下的黄金与他的皇子尊严,远远不及身侧的女子重要。   冷梦舞额上的伤口痊愈,心底却生生被他跪出一个血窟窿。   她眸光森绿地俯视着夫妻二人,不只是憎恨妒忌,也更懊悔错失了他。   她恨教导她如何害人、如何工于心计的姐姐,恨没用的父母,也恨周围所有的人纺。   “伤口自是能痊愈,看在谨皇子的面子,我也可以不计较,但是,皇子妃这阴狠善妒的性子,实在配不上谨皇子。”   一群使臣们纷纷点头附和。   锦璃从丹陛上下来,到了淳于缦和御谨身侧。   “本宫选儿媳,不是给天竺太子妃选的,至于缦儿能不能配得上谨儿,通过三百年验证,证明本宫的选择没错。如今给你跪着的,不只是本宫的长子长媳,还有本宫的长孙,天竺太子妃,你这一磕,可是连本带利都收回来了。”   说着,她亲手把淳于缦扶起来,侧首唤道,“孙嬷嬷……”   孙嬷嬷还是三百年前风韵雅致的模样,和蔼的笑容春风和煦,一如当初。   “奴婢在。”   “你陪谨儿和缦儿回宫,让膳房里另备些调补的,务必盯着他们吃完,还有安胎药必须让缦儿喝了。”   “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锦璃手温柔地落在淳于缦头上,“这些琐事,别往心里去,多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和孩子。”她又叮嘱御谨,“回去好好照顾缦儿。”   三人告退,御谨拥着淳于缦在前,孙嬷嬷紧随在后,一起出了大殿。   “太子妃也去坐下吧,喜宴才刚刚开始呢!”   冷梦舞愤怒地嘲讽冷笑。   “皇后娘娘如此袒护自己的儿媳,却不关切梦舞一句,这就是皇后娘娘的待客之道吗?你们血族,是不把我们天竺国放在眼里吗?”   此话一出,众皇子公主们,群起愤怒,皆是红了眼睛。   御蓝斯也着实没想到,这放肆的女子,竟借机把矛头对准锦璃。   他阴沉地一拍龙椅扶手,陡然一股森冷的杀气,震慑得满殿落针可闻。   “冷梦舞,要不要朕让伏瀛国师,把他的魔球拿过来,把刚才的一幕,重新给大家看仔细?!”   冷梦舞顿时脸色苍白。   御蓝斯朝锦璃伸手,命她回来身边。“天竺太子,你身体可大好了?”   达尔瓦迪忙弯身行礼,朝着龙椅说道,“尚未痊愈。”   “若是能启程远行,尽快离开血族吧!若此类事再发生,朕即刻发兵天竺,也让你们有来无回。”   御蓝斯嫌恶地说完,突然就命令,“无殇,姣儿,你们两个送天竺太子和太子妃回宫,不得有误!”   两个平日里争吵不休、今晚却一整晚不曾说过的人,同时走到达尔瓦迪和冷梦舞面前。   达尔瓦迪含怒拉着冷梦舞出了大殿,无殇和龚姣儿跟在了后面。   锦璃这才注意到,他们安静地太古怪。   随波逐流的使臣们,顿时又沉醉在歌舞中。   淳于夫人上来丹陛,恭敬地跪下去,“皇后娘娘未免太纵容缦儿,照此下去,她会被您宠坏的!”   锦璃命人拿来软凳搁在一旁,示意她坐下,“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宠了缦儿三百年,也不曾见她变坏,刚才那孩子定是受了委屈。”   御蓝斯也安抚道,“这事儿过去了,夫人莫再放在心上,咱们还是谈谈加峻和瑟儿的婚事吧。”   众皇子公主们也确信,淳于缦绝不会轻易伤害别人。   御瑟和淳于加峻相谈甚欢,一对儿同病相怜的人,却绝口不提心口的伤。   御缇拖着康灏坐过来,“四姐,明儿我们骑马去镜水城西边的山里去玩,天不亮出发,还能看到日出,你们要不要去?”   “父皇和母后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小丫头压低声音,“我还约了二哥呢,就是不知姣儿姐姐会不会同意。”   康灏说道,“无殇去,姣儿就不一定去,他们今晚一句话没说,不知道又为了何事争吵。”   “那对儿冤家恐怕是要斗一辈子的。”御瑟侧首看淳于加峻,“你要不要去看日出?”   “好。”   “那……今晚宿在宫里吧。”   淳于加峻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地低下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   御瑟娇嗔笑着,拿帕子在他眼前挥,“呆子!想什么呢?我又没说让你宿在我的寝宫里。”   淳于加峻顿时呼出一口气,俊美的面容却红晕未褪。   御缇调皮地趴在御瑟肩上,忍不住打趣,“我看,加峻哥哥是想到了洞房花烛夜。”   tang康灏也忍不住戏谑瞧着两人。   隔着两个桌案,苏梵端起酒盅,仰头喝尽,默然离席。   苏锦煜和御胭媚把那一幕看在眼里,都无奈地摇头长叹。   这喜宴,众人皆是欢天喜地,独他们一家,吃得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   *   无殇和龚姣儿从使者寝宫内出来,龚姣儿先行一步。   无殇则增派护卫,严密监视所有天竺人的举动。   他安排完之后,循着气息,在花园的湖边,寻到那抹暗红的影子。   星河与月儿映在湖里,波光粼粼,她窈窕的影子,凄艳如血。   见她静静望着湖畔的楼阁,他疑惑看了一眼,步履无声地靠近。   湖边的灵兰阁,三百年前,是独立的一座。   后来,御穹下令,筑了独立的院墙,在院子里种了花草。   这些年,因为皇宫里子嗣多了,御穹便空出了寝宫,让给几个年幼的孙儿们住,他也搬入了灵兰阁。   迄今,只有他一人出入那座院子,里面的康悦蓉从不曾走出来过,外面的人,也不曾进去瞧过。   无人知晓曾经为夫妻的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此刻,御穹在喜宴上,楼阁里灯火幽暗,只有顶层最亮。   哒哒的木鱼声,从楼阁上传来,一声声回荡在湖面上。   龚姣儿察觉身侧有人,转头,甜蜜甘醇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白天里厮杀一般的激*情与甜蜜。   她望着他,他望着湖面,两人静默良久,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尴尬。   他在生气她的不辞而别,也生气她竟把他当成个没有担当的男子,更气她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龚姣儿欲言又止,却思忖良久,也寻不到合适的话。   白天的事,她无法怪责,毕竟他是为救自己的命。   她已欠他三次,还有娘亲的命,也是他幼时从御蔷的鬼爪下救出来的……   现在却好,失了心,失了身,偏还有那个誓言亘在两人中间。   怕她又逃开,他无声靠近,却又矛盾地不敢太近,只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静。   “怎在这里?”   “喜欢听上面的木鱼声。可以静心。”   他清冷讽笑,“本皇子的心才静不了呢!你这会儿不是很平静么。”   她顿时周身紧绷,惧怕他再说下去,阖眼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又红了眼眶。   “无殇……”她一开口,眼眶泛红。   “还疼吗?”   她顿时明白,他指的是她的身体。   见她涨红了脸,气恼不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时,你若不激怒我,我会温柔些。”   “你就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如果我们一直为这种事僵持,大家会怀疑。”   “怀疑?”他强压不住怒火,忍不住抓狂地咆哮,“我们又没有杀人放火,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烦躁焦灼,心已然在摇摆。“我们应该回到从前。”   “不可能。”他忍不住恼怒,“我们和瑟儿、淳于加峻一起成婚,双喜临门,父皇和母后也一定开心。”   “无殇,你不必这样逼迫自己接纳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普天之下,只有你觉得,我不喜欢你。”说完,他扣住她的手,朝着灵兰阁走。   到了灵兰阁的门口,龚姣儿顿时心慌地站住脚,“无殇,你干什么?这里是禁地。”   “你不是喜欢听木鱼声吗?我陪你听。”   “为什么?”   “这会儿不听够,你定会找个庵堂从此去敲木鱼!”   她刚才是想心事想出声了吗?他怎就,连她心底这最隐晦的秘密,都一清二楚?   她在后面挣扎,他一脚就踹开了灵兰阁的门。   院子里没有守卫,也无人阻拦,他们畅通无阻地上了楼,直奔顶层。   楼上的人听到动静,木鱼声突然失了轻缓沉静的节奏。   门板轰然大开,无殇一眼就看到,正对门口的无名牌位——黑色的一尊,那么刺眼。   ☆、第361章 殿下诡计,替罪   无殇忽懊悔来这里,瞧着那黑漆漆的东西,他扣住龚姣儿的手腕,在门口僵冷收住脚步。   跪在牌位前的女子,从软垫上起身,长发曳地,白衣胜雪,仙风清骨。   她转过身来,那清瘦的瓜子脸,苍白寡淡,静无波澜,漆黑的瞳仁,似不透光的黑水晶,幽幽闪动着几分惶恐不安。   无殇眸光复杂地打量着她,眼底是疏冷,憎恨,轻嘲,完全不像看自己的祖母,反而比打量一个陌生人,更骇人沿。   事隔三百年,他至今仍是记得,这女子曾害得母后生不如死。   外面的人,都在等她反思清醒。   可,三百年,她竟还是执迷不悟。   为一个死去一千三百年的吸血鬼,她放弃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纺。   那人当年从橡木屋救她出来,给她永生,她苦守这些年,也该偿还了。   她对皇祖父的憎恨,厌恶,在皇族内留下的伤,也早该痊愈。   皇祖父每日陪伴她,她定当清楚,只要她走出去,他们都会不计前嫌地接纳她。   气氛僵冷如冰,龚姣儿从旁,忙要跪在地上行礼,手腕却被无殇死死扯住。   “太后娘娘,请原谅我们擅闯……”她歉然俯首。   无殇说着,不羁地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龚姣儿却不敢做,忙又站起身来,手腕却还被扣着,身子被扯得蹲坐在椅子上。   “御无殇……”   “这地方本是母后为救父皇时,易容成千恨时所居的,不过是在自己家里转一转,用得着道歉吗?!”   “坐着吧!”康悦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是御谨,还是御准?”   无殇气结地笑了笑,鹰眸凌厉斜睨着她,“御无殇。”   康悦蓉顿时手足无措,御穹总是说,孙儿们中,脾气最坏的便是无殇,竟是让她碰上了。   “瞧我竟是糊涂了,你祖父曾说,你哥哥是黑发,五弟是栗发黑眸。”   无殇听得这话,脸色才好转。   “这是龚姣儿,她喜欢听木鱼声,所以,我带她上来听。”   康悦蓉视线落在他扯住龚姣儿手腕的大手上,脑海中总算是有些印象。   她进来之前,两个小人儿便是天天斗气,如今长大了,越发的般配,却似这气还没斗完。   “都坐吧。”康悦蓉又坐回原处,“平日我在这里诵经,看经书,也不曾来过什么人,茶盅也没有备下几个……你们要喝点什么,我去下面拿上来。”   “我和姣儿都喝血的,恐怕你这里每日素斋清茶,没有血。”   康悦蓉唇角轻扯,有点颤,忙道,“有的,有的,你祖父的房里应该有。”   说着,她忙下楼去御穹的房间。   然而,这房间她平日也是不进的,橱柜里翻找了一遍,竟也没有找到,血到底搁在了何处。   却是到最后,才心酸地想起来,那男人生怕她会感觉不适,平日是不在房里留那种血腥的东西。   她只得拿了两个茶盅,以发簪刺破手腕,鲜红的血淌在茶盅里,她的泪也落下来。   三百年,她也想出去的。   可她当年,差点铸成大错,拆散儿子儿媳,差点害得孙儿孙女们失去母亲……她诵经万遍,也难辞重罪。   而那个被她害的女子,从不来惊扰她。   宫女说,每年她生辰,皇后都要亲手做几样糕点和长寿面给她,期望她出去见一见儿孙们。   可她做了那样糊涂的错事,无颜面见世人。   平息心绪,她才端着茶盅上去,手一直抖得厉害,再看到无殇和龚姣儿,她面上淡笑也有些不自然。   茶盅放在茶几上,她坐下来看着他们,忍不住问,“你们……成婚了?”   “我们一辈子不会成婚的。”“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两人声音重叠,康悦蓉听得微怔,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也不禁闪过几分暧昧的笑。   “挺般配的,不过,瞧着无殇脾性不算好的,若是在一起,怕是苦了这丫头。”   “母后却总夸赞我说,我是我们一众兄弟中脾性最好的。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我竟是天下脾性最好的。”   龚姣儿气结冷笑,“御无殇,你这样说,不怕自己的脸会变城墙么?!”   “若不是最好的,我怎喜欢我的死对头?和她斗了这些年,还来陪她听木鱼。”   龚姣儿羞恼地涨红了脸,直接对康悦蓉说道,“他是最坏的,平日欺负弟弟妹妹,飞扬跋扈,满城百姓,见了他如见洪水猛兽。”   “你又好到哪儿去?冷漠无情,最是看不到别人的好。满城的男子眼睛雪亮,个个看清你的冰霜之质,所以,你三百岁高龄,也没嫁的出去。”   两人争吵激烈,康悦蓉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她在软   tang垫上坐下来,捻着佛珠,便开始敲木鱼给他们听。   “世事总无常,既然活着,既能每日相守,就该好好珍惜彼此,若能每天相视而笑,何必针锋相对?!”   无殇默然转头,看向龚姣儿。   龚姣儿避开他的视线,端起茶盅,轻抿一口,不禁颦眉。   这味道……好苦,苦得好像母后曾说的,人类的苦茶,喝一口,意味幽长,许久不散。   无殇始终没有碰茶盅,他早就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也嗅出了茶盅里清苦的气息。   “哼哼……龚姣儿,你是喝血的,将来,如何吃斋念佛?”   龚姣儿白他一眼,“明儿我就找个庵堂剃度出家,吃斋念佛一辈子给你看。”   那木鱼声轻轻一顿,继续敲。   就这样,两个汲血为生,且在白天里纵情鱼水之欢的人,竟生生静听一个时辰的木鱼声。   龚姣儿听得心底沉重。   无殇却听得直打瞌睡。   出来灵兰阁,两人再也争吵不起来。   无殇正值血气方刚,压根儿做不到清心寡欲。   他本想直接把她打晕扛回寝宫,压上床榻,再品一回那甜蜜的滋味,却想起她连番求饶的情景,终于还是忍住。   两人的寝宫,隔着一堵墙,各自入门,沐浴,躺上床榻,却反而辗转难眠。   无殇忍不住回响白天的欢愉。   龚姣儿脑子里,却仍是那木鱼声,哒,哒,哒,哒……一声声在脑子里回响,成了紧箍咒。   若是将来青灯古佛,那声音,是要听一辈子的。   可她听着一晚,那声音就成了噩梦。   那可恶的御无殇却说对了,她是喝血的,如何吃斋念佛?!   隔壁,青药进门,走到床前,正见无殇翻来覆去。   他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刚才二十八公主过来传话,让主子明儿去看日出时,约着姣儿公主。”   “我定会约她。”   青药进来,却不是为这一桩事儿,他在床前猫腰俯首,压低声音,“主子,白天……可成了?”   “成了。”   “真成了?”   “你这什么意思?”   “刑部里审问的人说,那金老板给姣儿公主下的……是普通的药,只需两杯血,就可冲淡了。”   “不可能,皇伯父亲口说,那药无解。”   “皇上下了特赦令,将几位都放了,刑部的人彻查之后,发现,金老板,王老板等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家中也只一位正妻,且子嗣成群,家教甚严,平日他们品行也端正。”   无殇恍然大悟,乍有种中计的错觉。   每年皇伯父都为给他“开荤”绞尽脑汁,今年……   他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来,头撞在了床柱上,砰一声响。   该死的,他竟然被父皇和皇伯父联手算计了?!   青药不禁讪笑龇牙,暗为主子喊疼,“平日都是主子算计别人,今儿被算计,这滋味儿如何?”   无殇倒是不生父皇和伯父的气,他下来床,急促地来回踱了几步,果决停住脚步。   “传令,封口,此事不得透露半句,尤其不得让姣儿知道。”   “是。”   *   一早,卯时,天还是黑漆漆的。   为了急着出宫,约了众人出去玩的御缇,早早地起床。   其他皇子公主寝宫里的人,也都纷纷忙碌起来。   这个时辰,正好可以避过辰时早朝的父皇。   御谨也唤醒了沉睡的淳于缦。   “缦儿,咱们出宫去玩,顺便暂去行宫住些时日,等冷梦舞和达尔瓦迪离开,咱们再回来。”   同时早起的,还有龚姣儿,她却完全不知大家去看日出,如此忙着收拾包袱,是要离宫,避开她的冤家,御无殇。   再这样拖延下去,他们定会成为满城笑柄。   她不要听任何流言蜚语,她只想清清静静的,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暗暗守着那份誓言,等着全天下的男人死光。   隔壁床榻上,浅眠警醒的无殇,一听到她的动静,睁开眼睛,就迅敏如豹子般,蹭——蹭——穿好了衣袍。   于是,宫道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御缇正在忙着砸无殇的门。   无殇出来,正见龚姣儿裹着暗紫色的披风,手拿着包袱,急匆匆地经过了他的门前。   “站住!这是要去哪儿呢?”他厉声呵斥。   龚姣儿却是越走越快。   无殇迅速追过去,扯住她的手肘,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斥道,“要走,别去你舅舅家,直接在这宫墙上撞死!”   她目视着前方,清冷地一眼不看他。   “说再过五百年也不娶我的人是你!突然   又说娶我,突然莫名其妙地亲密无间,全天下的人,都会笑掉大牙!”   “一口气,憋着三百年,龚姣儿你到底是在和我生气,还是在和你自己?!”   “放开我!”   御缇看出两人似要打起来,忙奔过来,挽住龚姣儿的手臂。   “姣儿姐姐,你这包袱里是不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呀?你是决定和我们一起去看日出的,对吧?”   对上艳若仙女的小脸儿,龚姣儿顿时语塞。“呃……我……我……”   小丫头这就翻找包袱,“哎呀,真的有我爱吃的血凝糕呢!哎?不对,是你和二哥最爱吃的。”   无殇松开龚姣儿的手臂,冷声对妹妹说道,“缇儿,管她做什么?人家是要离家出走的。”   “姣儿姐姐,你……唉!”小丫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这就大步往紫宸宫走,“我得去告诉父皇和母后……我可是看出来了,定是二哥又欺负姣儿姐姐了。”   龚姣儿怒瞪了眼得逞的无殇,气得头皮发麻。   “缇儿,我……我是要和你们一起去看日出的。”   无殇拉上披风的锦帽,遮挡住扬起唇角的俊颜。   “太好了,我们大家一起玩才热闹嘛!”   御缇欢笑着,折回来,忙挽着她的手臂,生怕她转眼就跑了。   “二哥,那达尔瓦迪今儿要不要离开呀?”   “不知道,昨晚送他们回去,一声没吭,恐怕都在盘算什么诡计呢!不过,你二哥我倒是有个法子让他们马上滚。”   御缇故意早起,就是想整整那两个人的,可她想不到好法子,最是清楚,二哥整人的法子绝妙。   “我就知道,二哥不会坐视那坏女人欺负大哥和大嫂。”   “走吧,趁着父皇母后还没起,咱们先把事情解决了。”   龚姣儿忙拉住他的袍袖。   “御无殇,你不要想些歪主意,他们是天竺的太子和太子妃,其他使臣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万一惹出乱子,父皇定饶不了你。”   “你怕就别去。”无殇把包袱塞给她,抓住妹妹的手,“缇儿,走,看二哥怎么把那两人赶走。”   “嗯!”小丫头已然有些迫不及待。   龚姣儿气得直跺脚,直觉告诉她,他离着受罚不远了。   这厮,前儿被师祖罚,打得皮开肉绽,竟是半点没记在心里。   眼见着那兄妹俩走远,她气得把包袱丢过院墙,紧追上去。   *   使者寝宫内,竹林细声哗哗,水流淙淙,有忽忽的声响飞掠,似有苏醒的鸟雀飞过。   床榻上达尔瓦迪仰面熟睡,不曾察觉丝毫动静。   冷梦舞则是心口绞痛,彻夜失眠,阖眼便是御谨为淳于缦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幕。   但是,转瞬,脑子里又是年幼时的情景。   那时的御谨,还是南宫谨,是未被血族宗亲与百官们接纳的皇子,他每日到学堂,都提着一个大食盒。   那些糕点,她并非没有吃过,却因颠沛流离多时,尝过了饥饿贫苦的滋味儿,便觉得那些糕点是此生最美味的。   达尔瓦迪一条手臂横过来,压在她腰上。   她厌烦地挪开,猛然坐起身,却乍然头晕目眩,一口血冲上喉头。   她忙蹲在床侧拿起痰盂,一口血吐进去,痰盂里却突然立起一个东西……   那东西一双红眼睛,咝咝吐着芯子,通身碧绿闪光——是毒蛇,竹叶青。   她睡裙的边角处被碰到,侧首一盘,地上满满一地,都是碧绿闪光的东西。   “啊——”她丢了痰盂,忙跳到床上,“达尔瓦迪,快起来,有毒蛇……毒蛇呀……”   达尔瓦迪惊得跃起,却是比她更怕蛇,于是两个武功高强,素日凶残的狼人,被大片毒蛇吓得魂飞魄散,原形毕露,又吼又叫。   外面的护卫们要冲进来,被突然落在廊下的一抹紫色披风的俊伟身影阻拦,皆是无声跪下。   和御缇藏身在墙头的龚姣儿,气得飞过来,扯住无殇,给护卫们摆手。   护卫们迅速冲进殿内,见着满地毒蛇,也不禁脸色剧变。   二皇子那魔王,是怎么把这些毒蛇弄进来的?   *   在宫道上一路小跑着逃离使者寝宫,御缇捂着小嘴儿咕咕地笑。   龚姣儿发现自己还扯住无殇的手腕,气得愤然甩开。   无殇挑眉抑制不住唇角上扬,侧首看御缇,兄妹俩得逞地相视一笑。   为防被父母发现,他们迅速去了宫门那边集合,康灏和御琴御瑟等人,早已在等他们。   恒王家和颖王家的世子郡主们,也都赶到。   御谨也带了淳于缦,两人的马背上,带着几个大包袱,都是衣物。   众人疑惑打量着夫妻俩,面面相觑   。   龚姣儿忍不住问,“皇兄皇嫂,你们这是……要……”和她一样,离家出走?   “我们看完日出,就去行宫暂居几日,等冷梦舞和达尔瓦迪离开再回来。”   “大哥你不必这样的,我们已经……”   御缇忍不住兴奋,这就要和盘托出那场妙计。   无殇很大声地轻咳两声,“哥,你平日只顾忙政务,的确应该带皇嫂出去玩玩。”   御缇眸光流转,看了眼二哥,机灵地未再多言。   无殇却若有所思,转而盯住龚姣儿的日行千里的快马,建议道,“哥,五弟,康灏,我们骑马,让妹妹们和皇嫂乘马车。”   龚姣儿这就张口辩驳……   无殇揶揄冷瞧着她,清凉笑道,“皇嫂有孕,你们多陪陪她。”   护卫和随侍们忙去准备,三辆宽大舒适的马车当即备好。   于是,龚姣儿的马缰绳就被无殇扯住。   龚姣儿不愿松手,无殇就大声嚷道,“哎,你们知道吗?昨天我和姣儿……”   正准备上车的郡主公主们都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   龚姣儿气得恨不能在他俊脸上踹一脚,迅速松了马缰绳。   “御无殇,你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一头撞死!”   说着,她还是松了马缰绳,下马来,朝着淳于缦那辆马车走过去。   大家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愈加好奇。   御缇忍不住问,“姣儿姐姐,你们昨天到底怎么了?”   “我知道!”御琛就像是个求知好学的好孩子,很热心地大声说道,“昨天我奉父皇之命,去刑部里查看案例,学习破案,可是听说了,皇伯父和……呜呜呜……呜呜……”   他那张大嘴巴就被无殇的大手给捂住了。   那话似小猫爪,挠得人心里直发痒,没有得到答案地众人,顿时起哄,嚷着叫御琛说完。   “二哥,不是什么生命攸关的大事,说来听听怎么了?”   龚姣儿无奈地敷衍说道,“昨天我被人绑架,无殇救了我,事情就这么简单。再迟了就错过日出了,大家快上车吧。”   恰在此时,苏梵一身金光璀璨的金甲,率领一众护卫,浩浩荡荡策马过来。   御瑟脸色微僵,率先上了马车避开他。   苏梵眸光迅敏地看过去,只看到一抹樱粉的裙摆,流水般荡漾飘逸。   大家一见他,皆是竖起眉头,就连他的弟弟妹妹们,也不禁撇嘴无奈。   御缇就叉腰走到他的马前,“苏梵哥哥,你来干什么呀?昨晚我没有约你。”   “皇上圣旨,命我保护你们。深山之内,野兽出没,可能还会隐藏山贼,你们弱小者众多,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放心。”   御缇生怕四姐不自在,嫌恶地说道,“父皇和母后真麻烦,由大哥,二哥,三姐,四姐,五哥呢,还有加峻哥哥就够了,康灏他们也能保护我们呀,非得找个讨厌鬼来保护我们。”   御谨笑道,“苏梵刚被封了将军,总要有机会历练,现在无战事,保护我们是个好机会。”   大家当然是清楚的,都是兄弟姐妹,总也不能因为一对儿没有成了姻缘,就好死不相往来。   于是,大家还是启程了。   *   辰时,御蓝斯早朝,刚在龙椅上坐下,就听闻使者寝宫有毒蛇,忙赶过去。   圣驾刚到门口,锦璃的凤辇正落下。   “朕不是说让你多睡会儿吗?这种琐事,用得着你亲自赶过来?”   锦璃把一枚玉佩递上去,“臣妾也不想过来,这东西是在药草堂的蛇园内,养蛇的宫人发现的。”   御蓝斯接过去,就见玉佩上一个“姣”字。   他凝眉把玉佩给她,“你暂收着吧。”   锦璃见他剑眉紧皱,忙道,“皇上明鉴,那几个丫头都是怕蛇的,姣儿平时从不敢靠近蛇园,这东西出现在那里,恐怕是顶罪的。”   “朕也料到了,这事儿定是无殇干的?”   锦璃感慨万千,为那对儿冤家深深一叹。   “是呀,除了他,姣儿还能替谁顶罪?”   两人进了使者寝宫,就见奇装异服的异国使臣们,都围拢在达尔瓦迪和冷梦舞的院门前。   殿内的毒蛇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达尔瓦迪和冷梦舞却只缩在门口。   两人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惊魂不定,脸上苍白无血,狼狈不堪。   一声皇上、皇后驾到,众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却开始七口八舌,指责血族怠慢贵客,不把诸国放在眼里。   “使者寝宫从前从未闹过蛇灾,还请诸位稍安勿躁,朕与皇后亲自过来,便是为把事情弄清楚,若大家蓄意滋事争吵,朕绝不轻饶!”   众人被御蓝斯威严狂冷的怒气震慑,顿时肃静。   锦   璃上前,伸手搀扶起蹲缩在门口的冷梦舞,达尔瓦迪也忙跟着起身。   “天竺太子,太子妃,你们没有被毒蛇咬伤吧?”   冷梦舞愤然抽手,“皇后娘娘何必假惺惺的?诸国使臣都在,且住的是同样的院子,凭什么我们院子里闹蛇灾?”   锦璃若有所思地从容笑道,“天气闷热,阴湿不去,你们平日所用的天竺熏香,奇香无匹,也是最招惹蛇虫鼠蚁……若不信,我们可以现在就查一查你们的香料。”   冷梦舞脸色骤变。   她用的熏香里,没有什么招惹蛇虫鼠蚁的,相反的,还有几样驱虫的。   但是,其中也有一味香料,是鬼见红,一如人类的麝香,用久可致使吸血鬼滑胎小产。---题外话---二更,尽快来……   ☆、第362章 强抱,二哥脸黑   昨晚,她用时,掺杂其他香料,一身浓郁,掩盖极其隐秘,一般的吸血鬼和狼人都无法辨出。   她故意接近淳于缦,给她拥抱,便是想借机让她染一身浓香,毁掉她腹中的骨肉沿。   岂料,淳于缦那死丫头,竟受不得言语讽刺,一把将她推开。   更可恶的是,苏锦璃竟凭昨晚那交谈的片刻,便嗅出她一身香气有问题。   殊不知,锦璃正是担心,淳于缦长时间呼吸那气息,身体不适,才当即命孙嬷嬷和御谨带她回宫。   她平日也格外叮嘱过孙嬷嬷,大小宴席,亦或出宫应酬,返回寝宫,要先服侍淳于缦沐浴净身。   因此,被害的淳于缦,昨晚一回宫,就被孙嬷嬷催着沐浴,对这微妙的事,毫不知内情。   锦璃冷瞧着冷梦舞的惶恐地神情,气定神闲地看了眼御蓝斯。   御蓝斯会意,命令护卫。   “去殿内,把太子妃所用的熏香,胭脂香,香囊,香料等物全部都拿来,朕和皇后亲自查验!纺”   “是……”   冷梦舞忙作恍然状,迅速跪下来。   “皇上,皇后娘娘,不必麻烦了!梦舞和太子所用的熏香,的确是会招引毒蛇的,是我不精医术,所以酿成了大祸。梦舞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一位使臣气得冷笑,“太子妃,以后还是多注意的好,免得害我们不分青红皂白,错骂了皇上与皇后,铸成大错,闹得天下大乱。”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都怒嚷起来,“偏你们扶起俩总是出问题。昨晚磕了头,今早闹蛇,这安宁的血族皇宫,被你们搅得鸡犬不宁!”   “若太子和太子妃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将来如何担起天竺重任?不如,我们帮你们管制天竺得了!哈哈哈……”   众使臣嘲讽地大笑起来。   御蓝斯龙颜肃冷,一扫众人,满场肃静。   锦璃却期盼着,冷梦舞和达尔瓦迪能马上离开。   刚才她故意伸手扶冷梦舞一把,已探出她已有毒发迹象,若三日内,她死在血族,境况将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达尔瓦迪被众人嘲讽,早已恼羞盛怒。   他阴沉地怒瞪冷梦舞一眼,忙对御蓝斯道,“陛下,我们现在便启程离开,还请陛下恩准!”   锦璃暗呼出一口气。   御蓝斯也和缓神情,“朕派人护送你们出城。”   冷梦舞阴冷地斜睨达尔瓦迪,忙道,“皇上,不急,我们暂先去收拾行囊。”   说完,她拉着达尔瓦迪入了寝宫。   其他使臣未多逗留,纷纷告辞,鸟兽般轰散。   锦璃忙催促御蓝斯,“阿溟,你快去早朝吧,莫让百官们在殿上久等了。我一会儿让弥里和凌一送他们回天竺。”   “好。”他在她额上轻吻,“朕尽快回去,陪你一起用早膳。”   “嗯!”锦璃甜蜜笑应着。   目送他圣驾离开,她掌心里却沁出了大把冷汗。   殿内,冷梦舞气恼地怒抓住达尔瓦迪的胸襟,眉目狰狞。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留在这里的!”   达尔瓦迪推开她,忙着让宫人,收拾自己的衣物。   “毒计已经败露,你有脸留下,我可没脸,我是天竺太子,未来的天竺国君!”   冷梦舞手指戳在他的脊梁上,“哼哼,是谁让你当上天竺太子的?是谁给你永生的?是我!你不会逼我用牵引之力掌控你吧?”   达尔瓦迪只得压抑怒火,转过身来,“梦舞,他若还爱你,便会给你机会,可他半点机会不肯给你。”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帮我!”   “皇后娘娘刻意提到香料,已然容不下我们……当然,你可以在这里,等着被处死!难道你忍心,也把我葬送?我是你一手培养的储君呀!”   “他们不敢杀我们,不管什么罪名,他们都不敢拿血族百姓的生命做赌注!”   “是么?那么毒蛇之事,你如何解释?你吐血之事,你如何解释?还是先想法子回去解毒吧!”达尔瓦迪说完,就带着两个贴身随侍出去。   冷梦舞自是没有独自留下的道理,只能相随跨出门槛。   锦璃带着弥里和凌一上前,“为防路上发生意外,本宫特别安排太子与太子妃先行一步,至于你们的随从,本宫再另派护卫护送到血族边境。”   冷梦舞忍不住冷笑,“皇后娘娘这是嫌我们碍眼呢?!”   锦璃凤眸无惊,锋芒深藏,只微笑着温声说道,“本宫听说,梦舞你是通过不少强硬的手段,才扶着太子走到今日的,而达尔瓦迪的众多兄弟,皆是聪明人,定然会在路上截杀他,所以,本宫如此安排,完全是为你们着想。”   达尔瓦迪忙行礼,“谢皇后娘娘恩典!梦舞不懂娘娘苦心,还请娘娘恕罪。”   锦璃当   tang然不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她转身,给弥里和凌一递了眼色,便离开。   弥里和凌一羽翼狂霸挥展,遮天蔽日,抓了两人便腾空而起。   *   山林之内,重峦叠嶂,碧树参天,鸟兽不时从林间穿过,亦是引得一群年轻的吸血鬼和狼人们,兴奋不已。   轻功绝顶的他们,要征服这山易如反掌。   难得徜徉山林,大家都没有直接飞蹿到山顶上,而是一步一步,享受着爬山的乐趣。   御缇带着几个年纪小的,不时围着林木捉迷藏,嬉闹欢笑撒了一路。   无殇和康灏等人不放心,紧随在后面,   龚姣儿采了满头的野花,编成花环,孩子王一般地,在队伍最前面,挥着树枝,给御缇等人开路。   无殇在后面追上来,见她裙摆被露水沾湿了大片,便拿着剑在前面,先把那些没膝的草砍掉。   她挥打的树枝,也被他砍掉,仅剩了巴掌长。   一见到他,她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御无殇,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走在一处?!”   他不羁冷笑,“走在一处怎么了?大家又看不出我们……那个了!”   后面御缇追上来,“二哥,你们哪个了?”   无殇大手拨弄开她,“小孩子家家的,滚远点儿!”   御缇鼓着腮儿,气恼瞪他。   她却也知道,二哥这是嫌她碍眼呢!   她转身就去找自己那位,“康灏,你怎走得那么慢?快点!”   康灏在后面正与颖王家的三郡主苏盈有说有笑,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喊声。   御缇顿时火冒三丈,故意地“哎呀——”就摔在了地上。   大家顿时紧张地围过来,龚姣儿和无殇也顿时紧张起来。   “缇儿怎么了?”龚姣儿忙握住她的脚踝,检查骨头。   “扭到脚,好痛呀!”   “骨头无碍,可能是伤了筋。”龚姣儿说着,看了眼担心的无殇。   这下,康灏总算是注意到她,却是随在大群小不点后面跟过来。   御缇小嘴儿一撇,一团委屈,这就要哭。   无殇忍不住点她额头,“多大点事儿,也能红了眼睛?一会儿就痊愈了。来,二哥背你。”   “不要,我要他背!”   白嫩的小手一指,精准指到康灏的鼻尖上。   她可没有忘,自己约着大家都出来,是以公谋私,和康灏增进感情来的。   这厮每年向姣儿姐姐求婚,她可万万不能松懈了。   康灏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十八,我是又怎么惹到你了?”   虽然如此说,他还是从大家让开的通道里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那口气却完全是在哄孩子,“来吧,上来!”   龚姣儿和无殇忙把御缇搀起来,扶到康灏的背上。   小丫头顿时破涕为笑,苏盈就跟到了康灏的身侧,笑声轻灵如水。   “二十八,你这是故意演戏欺负康灏呢?”   “不要靠近过来!我讨厌你们家的人!你哥哥若不要我四姐,大可早点说,害她苦等了两百多年,大家看在舅舅的份上,才不计较,偏你们总做这些讨人厌的事儿!”   苏盈神情微征,笑也僵在脸上。   康灏侧首冷斥御缇,“二十八,你这是做什么呢?苏盈是你的表姐。”   小丫头心直口快,怒火冲上来,就压不住。“不要,我不要这样的表姐,她讨厌!”   无殇和姣儿却是看出了端倪,御缇这是为夺康灏,真动了火气。   无殇忙上前把苏盈拉到身边,让康灏把御缇背着快走几步,避免再生争执。   苏盈的委屈却顿时憋不住,泪就溢出来。   “二表哥,我做什么了?坑苦了瑟儿姐的人,又不是我们全家,就我哥一个!他那个人是个闷葫芦,总是什么话都不说,谁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瑟儿姐?!”   说着,她就委屈地扑倒了无殇怀里。   无殇身躯一僵,手脚顿时不知道该往哪儿隔,他要后退,却被苏盈抱住了腰。   龚姣儿从旁不自然地转开视线,顿觉自己成了多余的。   强自压下心底翻滚的酸楚,她忙带着御如画和御如意等几个小不点,继续往前走。   无殇瞧着那抹倩影,顿时百感交集。这该死的蠢女人,也不知帮他解围,就知道逃!   他只得耐着性子哄劝,“盈儿,你别放在心上!缇儿小,不懂事,也不懂得压制脾气,这阵子事儿多,大家都烦躁,难免迁怒。”   苏盈还是忍不住呜呜的哭,“她就是欺负我!”   御瑟和淳于加峻在后面上来,柔声安抚,“盈儿,我们也不该怪你哥哥,是我笨,不问苏梵一句,就倾心交付,反而让他也跟着为   难。”   苏梵跟在御谨和淳于缦身后,始终默然无声,那柔婉的声音,却直刺到心底来。   站在坡下一抬头,他正看到,她和淳于加峻十指相扣。   “事情都过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放在心上。”   淳于加峻宽容地说着,抽了手,把那窈窕的倩影疼惜揽在怀中,大手在她肩臂上拍了拍,那么自然而然。   御瑟在那宽阔的怀里小鸟依人,随手就把苏盈从无殇怀里推开。   “盈儿,你若真的难过,我把加峻借给你抱,可千万别抱二哥,二哥脸都黑了。”   苏盈担心地刚一抬头,却没见着无殇俊脸发黑……   他猝然就撞着她的肩蹿了过去,奔到了前面去,“姣儿,你听我说……”   龚姣儿不理他,“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被盈儿抱了吗?那天你还吻轩辕夏呢!”   苏盈见自己又闯祸,顿时尴尬地抬不起头。   御瑟拉住她的手,“走吧,和我们一起走。”   “瑟儿姐,还是你最好!”苏盈说着,有些惋惜地看淳于加峻,“我哥那人才笨,竟让瑟儿姐便宜了你!”   苏梵心痛成伤,冰蓝的眼眸,变成了妖冷的紫色,双腿沉重地迈不动脚步,只得停下来,避开那一幕。   从前,习惯御瑟每日追随左右,只觉得烦躁。   她这样毫不留恋地选择淳于加峻,似砍掉了他半边身体,让他痛不欲生,朝着那背影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   原来,当习惯了她的爱时,才发现,自己早已爱上她。   他依靠在树上,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两个手链……一个金锁小巧,刻了瑟字。一个紫玉珠精致,颗颗圆润饱满,冷光惊艳。   它们摆在一起,这样好看,这样般配,却让他鼻翼酸痛难忍。   ☆、第363章 蓝眸世子夺新娘   眼前一抹樱粉裙袍,小巧的淡白茉莉花,纷纷洒洒地开满裙摆与袍袖,裙角已被露水打湿,在金丝绣靴之上,晶莹滴着水珠。   他恍惚抬头,看到一张五官精致的鹅蛋脸沿。   这女子,与御瑟一模一样的发髻,一模一样的衣袍,一模一样宝石般璀璨剔透的眼眸,但是,眼底却只有客气若手足的关切。   而且,她袍袖下的皓腕上,戴了金锁手链。   “梵,你还好吧?”   “我只是累了,歇息一会儿。”   他不着痕迹地从手上取下两只手链,迅速收在怀里,壮伟的身躯站起来,佯装活动筋骨,似苏醒的猛兽般,铠甲哗啦震响。   见御琴似笑非笑地狐疑盯着自己,他略扶了下头上的头盔,巧妙避开他探看的眼神。   他自幼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御琴死也不信,走这么点路,他就累。   恐怕是坐在这里,避开前面相拥而行的御瑟和淳于加峻吧纺。   “快走吧,大家都到前面去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赶,苏梵瞧着她和御瑟一模一样的背影,却愈加心痛。   不想自己失态,他没话找话地问道,“轩辕玖怎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正忙着准备新医馆开张,脱不开身。”   “是第一百家了吧?”   “第二百一十家。”   “他医术高明,睿智不凡……你嫁了个好夫君。”   “还好。”   御琴说出这两个字,不禁清甜扬起唇角,却是兀自笑得得意,这笑也不乐意让苏梵看到。   当初,她清楚地知道,轩辕玖为何会迎娶自己。   成婚时,他刻意避开她,一眼不看她,怕看了会把她当成他心底的女子——她的母亲,苏锦璃。   后来,她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便听了母亲的话,跟着他学医术。   他便刻意刁难她,所幸,她早先跟着母亲学,也有些扎实的功底,这才入了他的眼。   她便又跟他学琴,学书画,学武功,一点一点,蚕食鲸吞,入了他心里,让他败得落花流水。   他在修正易容丸的配方时,她无意中擅闯丹药房,看到了他的真容……   那一眼,惊了魂,动了魄,刻骨铭心。   她不敢相信,时间会有那般,惊艳若冰雪的男子。   这男子与风华绝代的父皇相比,是另一种美,绿眸流转,似妖却无尘。   她也方才知道,自己得了瑰宝。   正如一件首饰,挂在破败的小摊上,毫不起眼,买回家里,擦去了拂尘,洗净了污垢,突然灿然生辉,成了无价之宝。   自然,若珠宝可以告诉姐妹们,一起瞻仰光彩。   但是,她家夫君,她只能独赏。   她永远不会告诉她们,她家夫君,比她们所有所有人的都好,而且对她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开设的医馆遍布天下,所传授的弟子,不计其数……   于是,话说到这里,御琴便只顾得想自己的夫君,而苏梵则不知该说什么好。   御琴和御瑟性情相仿,皆不是聒噪多话的女子。   苏梵更是少言寡语,弟弟妹妹们叫他闷葫芦亦是客气的。   却是快要追上最后面的御谨和淳于缦时,御琴才想起自己来寻他的目的,终于忍不住问。   “苏梵,你……有没有喜欢过瑟儿?”   “她和淳于加峻就快要成婚,再说,是我逼得她比武招亲。”   “两百年,你竟半点没有察觉她的好?”   他清苦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御琴转头,嗔怒看了他一眼,口气不禁变得严厉。   “淳于加峻一表人才,又是父皇最看重的,他当然配得上瑟儿。但是,瑟儿如果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不会幸福的。”   “她已然对我死心,很快就会爱上淳于加峻。”   御琴乍觉自己苦心一番话,竟是在对牛弹琴。   “苏梵,本来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你行事也不似二哥他们那般张扬跋扈。但是,现在,你却连争取自己幸福的胆量都没有……不只是舅舅和舅母对你失望,我们也对你失望。”   “……如果瑟儿嫁给淳于加峻会幸福,我更不该再去伤害她。”   话虽然这样说,一想到她一身嫁衣,与淳于加峻,双臂交缠,喝合卺酒的情景,他心痛地又压抑不住。   “瑟儿为你付出两百年,你却连半天都不肯争取?!”   御琴气恼说着,就朝他伸出手,怒声斥道,“你把瑟儿的手链给我,我会转交给她的。”   苏梵避开她的手,脸色铁青地低沉说道,“我会亲自给她,不必你转交。”   “你还有脸单独见她?”   苏梵也禁不住恼怒,不就是和淳于加峻成婚吗   tang?谁曾下令,不准他和御瑟见面的?   “御琴,虽然她是你的孪生妹妹,但感情的事,你不该管。”   御琴琉璃似的眼眸闪烁,她狐疑绕到他面前。   他别开头,侧身转过她。   她又绕到前面,挡住他的路。   如此几次三番,苏梵被逼得忍不住恼怒,“御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明白了!”   苏梵心底一惊,迅速避开她,加快脚步。   御琴奔到他前面,倒退着在他前面走,盯住他躲闪的眼睛,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激动地大声嚷道,“我终于明白了!你……爱着瑟儿呢!对不对?”   “我没有!”说完,他担心地看向前面,所幸大家早就走得没了影子。   “你有!你后悔地恨不能杀了自己呢!”   御琴笃定地抬手,水葱似地指,似一支叉子,戳在他的眼睛前方,似要把里面隐藏的情愫全部挖掘出来,公之于众。   “你这蓝眼睛里,全都是,后悔,想念,怀恋,但是……你是个胆小鬼!你不敢承认你爱着她。”   苏梵烦躁地压低声音,“御琴,你能不要不这样大声嚷嚷吗?”   “怎么?被我说中了,怕大家听到?还是怕瑟儿听到?”   苏梵停下脚步,握住剑柄,恨不能一刀砍了这多事的女人。   御琴视线落在他握住刀柄的手上,知道自己这样咄咄逼人太过分,忙和缓了脸色。   “你若是想和瑟儿在一起,我倒是有个法子。当然,你若不爱她,不想娶她,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不想伤害淳于加峻和瑟儿。”   “有些伤害,分轻重缓急,你若再不抢,几天后,瑟儿就是淳于家的儿媳,当然,你仍是可以继续安分做你的好人!”   东方欲晓,曙光渐现,微晖稍露,天际白蒙蒙一片鱼肚色。   低处几座峰峦,有的尖峭巍峨,有的被林木覆盖,连绵起伏,在那天光下,被轻纱薄雾笼罩,影影绰绰。   站在悬崖边上,脚下云海滚滚,似立在仙境云端,每个人脸上都笑颜焕发,忘了烦扰。   独苏梵例外,他和御琴从后面上来,视线是落在御瑟如描似削的肩头……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可她一眼不看他,反而和淳于加峻有说有笑。   当今的血族王,让不见天日的吸血鬼们,学会了昼出夜伏,赐予了整个血族阳光。   然而,吸血鬼还是惧怕阳光的。   龚姣儿也不例外,而且,她从没这样大胆地站在山巅看过日出。   笼着厚厚的面纱,她紧张地屏住一口气,静静等着,不敢眨眼睛……   一旁的男子伸手,扣住了她清凉的手。   熟悉的甜蜜甘醇之气袭来,她想抽手,却抽不开,不禁气恼侧首瞪他……   他正望着东方,绝美的侧脸,被朝霞映得神光幻美,棕色的眼眸,与羊脂玉似的肌肤,近乎透明……   “瞪着我做什么?看日出呀!”   她回过神来,面纱下,双颊顿时绯红。   她看向天边时,他却又看她。   色彩瑰丽的天际,云霞如花絮,又如舞开的丝带,紧接着,金光从云层地步投射,半边天空煞然辉煌耀目。   大家齐声欢呼,但见那巨大的火球冉冉升起,万道辉煌的光芒,驱云散雾,山峦,轻霭,脚下的滚滚云海,以及一张张绝美如仙的面容,都被映染成绮丽的金色。   龚姣儿也忍不住激动地欢笑,俏颜璨然生辉,光彩夺目。   完美温润的下颌,却突然被捏住,脸儿被迫转了方向,隔着面纱,一个轻吻,落在她诧异微启的唇瓣上。   唇角的笑意犹存,心神恍惚一荡,她尚未缓过神来,身子便突然被他打横抱起……   “御无殇……”   “这一刻难得,把刺暂收起来,玩够了,怎么嚷,怎么骂,随便你。”   她正想嗔怒,他壮伟的脊背上,宏大的羽翼轰然挥展,每一根羽毛都似充盈了丰沛的神秘力量,在金光里,闪烁着纯粹幻美的栗色光华。   她忍不住有些晕眩,身子被他横抱着,云海在身下翻滚,这一幕,如梦似幻。   她忍不住惊叫,怕摔下去,忙拥紧他。   “御无殇,你怎总是这样胡闹?”   “因为,想带着你看时间最美的风景。”   她眼眶突然湿润,脑子里一片空白,凝视着他,再无法思考其他。   天空高远宏阔,似都成了他们的,但是,他们又这样渺小微弱,似一阵风吹来,就可以把他们垂散。   两人衣袂飘飞,艳若仙侣。   御瑟艳羡地轻叹,“二哥这回可是要抱得美人归了。”   淳于加峻笑了笑,抱着她也飞身而起,“我   也算是抱得美人归!”   御瑟开心地轻笑,强忍着,没有看向悬崖边的金甲蓝眸的男子。   站在悬崖边上的小鬼们,瞧着翱翔于云海之上的两对儿,都兴奋地红了眼睛,纷纷跟着挥展羽翼追上去。   御谨也抱着淳于缦跟上。   淳于缦一身白衣胜雪,面纱如雾,惊艳的脸儿,便成了雾里的花儿……   御谨只顾得看她,不曾察觉,一旁还有别人。   他回过神来,就见御琛正凑到脸前来,“臭小子,干什么呢?”   “大哥一直盯着大嫂,我还以为大嫂脸上有颗虫子呢,帮忙找找!”   淳于缦又羞又窘,御谨忍不住怒斥,“就你多事!滚远点!”   “我也得赶快成婚,免得总被大哥这样嫌弃。”然后,他就朝着那群郡主嚷道,“谁愿意嫁给我?我也抱着她飞。”   丫头们嬉闹着就散开了,害他撞了一鼻子灰。   晨起的鸟儿从林间成群地飞出来,绕在他们周围盘旋嬉戏,百鸟朝凤般欢闹着。   见淳于加峻俯首在御瑟额头轻吻,苏梵一股气血再也羁压不住,也纵身而起,宏大的羽翼挥展开,却是去追御琴。   “你说得法子,可行么?”   “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然可行。”   “说来听听。”   御琴就拉着他飞向悬崖上,两人嘀嘀咕咕商谈起来。   苏梵听得疑虑重重,思前想后,又略做了修整,这就派护卫去准备营帐。   御琴则飞上半空,就对大家说道,“我们难得出来玩,就在山里宿一晚吧,正好,晚上我们可以打猎烧烤,举行篝火宴。”   此话一出,一群平日鲜少出宫的小不点顿时雀跃响应。   御缇飞在半空里,拉着康灏的手,当即对无殇嚷道,“二哥,打猎的时候,多弄几条蛇,我要吃烤蛇肉。”   今儿把那对儿可恶的天竺夫妻赶走,可是多亏了蛇,应该大摆蛇宴。   无殇挑眉,“你该拜蛇才是,怎还吃它们?”   “我就吃,你得去给我捉来。”   康灏侧首,“野丫头,仔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我就赖着你。”   康灏倒也不反对,“好吧,我正好手上缺钱话,可以把你略作打扮,卖个好价钱。”   “你敢?!”她这就挥手打。   康灏松开她,便借着绝顶的轻功,踏过御准的肩头,飞到了前面去。   前面,无殇就忍不住问龚姣儿,“姣儿,你要吃什么?兔子?”   “我和你不是同类,吃不了兔子。”   “呃……”   “不过,我倒是可以喝你的血。”   说着,她转脸看向他,莹白如珍珠的獠牙蹿出唇角,还格外地恐吓着嘶叫了一声,就飞快地撩开面纱,牙齿刮划在他的脖颈上。   他惊得一颤,羽翼挥展地失了节奏,不稳地要往下坠。   她忍不住得逞地笑,轻咬就变成了细吻……   他不只是又惊又喜,“姣儿……嫁给我吧。”   “不嫁,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那……我收回我的誓言,你也收回你的。”   “史官都记下来了,收不回,全天下的人,翻看史书,可都记得那话呢!”   “那你……怎还吻我?”   “我可以陪你一起死,但不能嫁!”   “好,我们这就一起死!”说着,他就收拢羽翼,抱着她往下坠。   她抱紧他,默然相随,不尖叫,不吭声,不恳求他展翅……   御谨担心地抱着淳于缦跟下来,淳于缦也在他怀中脸色苍白。   “无殇,你疯了?马上给我上来!”   无殇听到兄长的怒斥,只得展开羽翼,他却败给了怀中的女子。   报应!那会儿他怎就许下那样的誓言?   龚姣儿靠在他胸膛上,落下泪来,“无殇,我累了,想下去歇会儿。”   “我还没抱够!”   “要抱你抱别人。”   “我不过就是被苏盈抱了一下,那是我表妹,至于这样吃醋吗?”   龚姣儿下意识地就气急败坏地回了一句,“苏梵和瑟儿还是表哥表妹呢!”   无殇微怔,凑到她肩头处,邪肆地低笑道,“你这还真吃醋呢?”   冰霜似地惊艳玉颜,顿时红晕嫣然,口气却愈加凌厉,“鬼才吃醋!”   两人飞上来,两个小不点,就凑过来,低低地咯咯直笑。   无殇顺势放慢速度,问,“如意,如画,你们要吃什么?”   “我要吃叫花鸡。”   “我要吃烤鱼。”   大家欢乐地谈论起美食,龚姣儿在他宽阔地怀里,愈加烦闷。   她和他似乎永远没有什么可谈的,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更可恶的是,他一得机会就不厌其烦地求婚。   *   黄昏,护卫们在山谷内的山溪边,搭建起营帐,还带了三十坛酒来。   一群平日里当着父母面前滴酒不敢碰的小子们,顿时小狼崽般嗷嗷怪叫起来。   无殇把所有的人集结起来,分发铺盖的毛毯,顺便安排居住.   大家平日在宫里,皆是嬷嬷随侍们伺候着。   这会儿毛毯亦是自己铺备,且是排着队的领,不禁新奇。   小小的御如意也不肯让兄姐们帮忙,坚持自己拿毯子,独自铺好。   至于寝帐,已成夫妻的独居一座,年幼的小不点们,三人一座。   年长的公主郡主,皇子世子们,因着脾性迥异,怕多生事端,皆是独立一座。   无殇以公谋私,借故寝帐不够,直接下令,“姣儿,你和我一座。”   “御无殇,你说什么蠢话?”   无殇邪肆地歪在草地上,笑若酒神,深邃的鹰眸锁住她,还在回味半空里她泼辣的一吻。   “寝帐不够用,你就委屈一下吧。再说,你不是吃醋么?本皇子好好补偿你一下……”   周围一群小子嗷嗷怪叫。   龚姣儿顿时七窍生烟,担心他胡言乱语,漠然不与他争辩,转头就对御琴说道,“琴儿,我和你一座。”   御琴瞧着无殇的脸色,悻悻一笑,她可惹不起二哥。   “姣儿姐,我……一向是和瑟儿一座的。”   御瑟忙道,“我可以和加峻一座。”   “瑟儿……这不太好吧?”淳于加峻尴尬地笑道。   “的确不好。你们虽已经订婚,却到底没有成婚。若回宫之后,皇上和皇后娘娘问起,我不好交代。”   苏梵清白的俊颜,冷如冰雪,寂无表情,说话间,始终不曾看御瑟和淳于加峻。   “姣儿姐,你住我那一座,我和无殇哥一座,琴儿和瑟儿一座。”   说完,他就分派士兵们在四处布防巡逻。   龚姣儿冷讽瞧了眼无殇,就拿了毯子,朝着自己的寝帐走去。   无殇盯着苏梵的背影,恨得牙根儿直发痒。   “这臭小子,敢和我作对?又皮痒呢?”   篝火点燃,大家围着烤鱼,烤野鸡。   御缇钦点的烤蛇,御如意点的叫花鸡,都端上来。   小不点们七嘴八舌的嚷着,吃这个,吃那个,喝水,擦手……鱼刺也要挑拣干净。   龚姣儿和御琴忙碌照顾着,片刻不得歇息。   而另一座篝火堆旁,大家一边吃,一边玩词语接龙,输掉的人,由上家提问,说一句真心话,不说的,可以自罚五杯酒。   游戏进行了两圈,已经有五个人醉倒,自个儿的秘密都守得牢牢的,谁也不肯多言。   偏偏无殇就输在这一局。   上家御琛,说了一句春诵夏弦……   无殇半天无响声,且眼睛直愣愣地。   大家都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龚姣儿正手挽着袍袖,麻利地拿着刀子,在小案板上给几个馋猫切烤好的野鸡。   火光回应,她微卷的碎发在耳畔绕着圈,旖旎衬托着芙蓉似地脸颊,清冷惊艳的眉目,更添妩媚。   无殇察觉气氛安静地不同寻常,回过神来,自己已然困在败局之中,而一群臭小子,正盯着他的女人看得出神。   “都把眼珠子给我摆正了!”   御琛直接提问,“二哥,你是不是爱上姣儿姐了?”   他泰然说出大家猜了三百年的谜底,“你们看戏看了这么多年,还用得着我说?”   御琛却不怕死地又道,“二哥,你和姣儿姐是不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那金老板的药……”   砰——御琛后颈挨了一掌,就仰躺过去。   无殇冷眸一扫众人,就站起身来,“你们继续玩。”   大家却都没有继续玩,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盯着他。   无殇被勾了魂儿似地,毫无悬念地,走到那群小不点中,威严一声令下,就把一群小猴子们都叫到跟前。   “想吃什么,自己学着烤,二哥教你们,都不准再欺负姣儿姐姐和琴儿姐姐,听到没有?”   御如画嘟着小嘴儿打趣,“二哥这是心疼姣儿姐姐呢?可我们是喜欢姣儿姐姐,才让她照顾。”   龚姣儿忍不住嗔怒,“你二哥过来耍威风的,哪是喜欢我?”   御如意按着小肚子忍不住说道,“可是,要便便的话,肿么办呐?二哥也陪么?”   无殇厌烦地摆手,“如意,你都是大丫头了,自己去!”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林子里黑,好怕怕!”   龚姣儿牵住她的   小手,“走,姐陪你去。”她不忘叮嘱道,“无殇,看好他们,别让他们离得火堆太近。”   “姣儿,林子里黑,你可小心点儿!”   “我是吸血鬼,不怕黑!你只管好这群小的,别分心。”   他莞尔应着,满心欢喜。若将来有了孩子,定如眼前般温馨。   思及此,他就忍不住担心起那件事,生米是成了熟饭,可她……会不会怀孕?!   无殇想期盼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然而,山里却异常的太平。   他们自是不知,在他们来之前,御蓝斯就提前下了命令,派寒冽带寒影门的杀手们,仔细搜过一遍这片山林。   那些伤人的猛兽,和隐匿山林的吸血鬼,都一一清楚干净。   苏梵却还是不放心,要在大家就寝之前,带护卫们去巡山。   “哥,我也去,人家爬山还没爬够呢!”   苏盈喝得醉醺醺地站不稳,不住地打着酒嗝,按着心口,便是一副要吐的样子。   苏梵不动声色地怒声训斥,“琴儿瑟儿都不喝酒,偏就你贪杯,要吐去溪边,吐完了洗洗干净,别弄得这里又脏又臭的。”   御琴忙过来扶着苏盈,“你训斥她做什么?她都醉成这样了。”   苏梵懒得再理会苏盈,带着护卫就入了树林内。   御瑟本能地站起身来,就想叮嘱他小心,话到了嘴边,忍不住笑自己傻。本也没什么关系了,何必再多事?   御琴佯装扶不住苏盈,她一扫全场,没有喝醉,且还闲着的,就剩了淳于加峻。   “加峻兄,溪边路滑,劳烦你护送盈儿过去。我看看大嫂那边有没有随身带着的衣物,去给她借一套过来。”   御琴说着,就把苏盈推到了淳于加峻怀里,不着痕迹地把一枚药丸,塞进了苏盈衣领内。   她担心御瑟会跟过去,忙又道,“瑟儿,二哥不便照顾那些小丫头,你过去帮姣儿姐姐看顾着。”   御瑟不疑有他,就朝着无殇那边走去。   夜深沉,已近了子时。   猫头鹰在树枝上咕咕地叫着,御瑟坐在火堆旁,百无聊赖地朝着溪边那边张望。   龚姣儿和无殇哄睡了最后三个小家伙,从寝帐里出来,正见御瑟还坐在火堆旁,而苏梵也正带着护卫们回来。   他关切地问三个人,“怎还不睡?”   “我们就要去睡呢!”无殇说着,就搭住龚姣儿的肩。   “谁和你我们?”龚姣儿气恼地打开他的鬼爪,离得他远了些。   苏梵笑着看了看两人,走向火堆旁,“御瑟,你怎还坐在这里?”   御瑟听到苏梵的声音,心头一颤,忙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见他一身铠甲完好无损,也没有血污,才松了口气。   “我……我在等加峻和苏盈,他们去了溪边很久了,还没回来!”   “不会是遇到隐藏山林的吸血鬼吧?我们还是过去看看。”苏梵忙带上十个护卫,这就往那边去。   御瑟忙跟上他,“我也去。”   苏梵转头看她一眼,本想把披风扯下来给她,怕惹她怒,终于还是作罢。   无殇和龚姣儿不放心,相视一眼,两人也忙跟上。   溪边的确有战事,且战况激烈,不是有吸血鬼攻击,却是衣衫不整的一对儿男女,正忙于欢爱……---题外话---二更快来……   ☆、第364章 抓贼抓双,严惩   “加峻,你……快……再快点……别停……”女子声如轻泣,娇媚催促。   男子健硕的腰肢冲击迅猛,“这样吗?嗯?”   他不羁问询着,吻住女子的唇……   两人完全不曾发现,黑暗里,正有一群人,不可置信地步步逼近。   无殇怒视着那一幕,精准抓住妹妹的手腕沿。   这男人,已然要不得,更不值得她暴躁大怒。   御瑟也不想冲动,毕竟他们犯下的……是死罪!没有人乐得去寻死纺。   可,诡异的是,他们分得清彼此是谁,也无半分酒醉的样子。   两人在癫狂的欢愉里,甚至不住地唤着彼此的名字,到最后,还说出不堪入耳的话语。   御瑟不禁怀疑,淳于加峻不肯与自己一座营帐,是不是早就喜欢苏盈?!   当然,苏盈不曾爱过别人,在他心里,自是比她更好的。   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何口口声声说爱着十八妹?他为何答应和她订婚?!   见两人竟又纠缠一处,无殇勃然大怒,冲过去,一脚踹在淳于加峻身上。   苏梵往前迈了两步,张口欲言,却终是忍住。   龚姣儿忙拉住无殇,并迅速扯了衣服丢在苏盈身上。   “先穿好衣服再说话。”   无殇气得忍不住怒骂,“两个混账东西!在大家的眼皮底下,竟敢做出这种事?!你们活腻了大可以去跳崖,何必到给大家添堵?”   两人都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不只是有他们,远处还有大群护卫在望着这边。   淳于加峻恐慌地忙跪下来,见御瑟愤怒盯着自己,愧疚地抬不起头,“御瑟,我……”   御瑟警告自己不生气,这种卑鄙无耻、道貌岸然之人,也实在不值得她动气。   她也着实没想到,这被父皇器重的男子,竟比苏梵差了一大截!   两百年来,苏梵虽然不曾应过她半句,却不曾做过任何背叛她的事。   “淳于加峻,我们是拼凑的一对儿,你若不喜欢我,直说就好……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御瑟是个傻子吗?”   无殇转身抽了护卫腰间的剑,就直指跪在地上的两人。   龚姣儿吓得头脑发麻,忙抓住他,“无殇,你干什么?”   “淳于加峻欺君重罪!淳于家聘礼给了皇族,淳于加峻却明知故犯,这欺君之罪,势必株连……杀了他,保全淳于一家和大嫂,至于苏盈,赐她一具全尸便是!”   “不要……不要……二表哥,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苏盈恐惧地大哭起来,跪爬着上前与前一刻纵情欢愉的女子,判若两人。   苏梵也忙跪下来,对无殇说道,“二哥,高抬贵手,饶盈儿一命。”   无殇气得抓狂,从小到大,他看不得兄弟姐妹们受半点委屈,但是御瑟被他们这样羞辱欺负,他忍不下这口恶气。   “苏梵,你告诉我,怎么饶?她若喜欢淳于加峻,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夺,用得着使这样的手段吗?”   “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龚姣儿担心地把御瑟揽在怀中,怒斥道,“苏盈,无殇剑已出鞘,你们该主动认罪,请求宽恕!被我们抓在当场,竟还如此强言狡辩,只会牵累你们的家人!”   龚姣儿一句“家人”,让无殇顿时冷静下来,再不敢冒然处置。   御瑟绝然冷笑,“哼哼,他们是同生共死,再拖着几个陪葬的!”   龚姣儿安慰轻握她的肩,“瑟儿,生气归生气,这事儿可不能牵累了有孕的大嫂,还有,淳于夫妇平日对我们疼爱有加,都是好人。颖王又是舅舅,若追究起来,这罪责,牵连两家人,几百口人。”   “姣儿姐是劝我忍气吞声?”御瑟愤怒地红了眼睛,甩开她的手,“换做是你,你的未婚夫在你面前做出这种事,你要怎么办?”   无殇不喜欢这种假设。“御瑟……放肆!你二哥我是那种人吗?”   龚姣儿顿时哭笑不得。已然火烧眉毛,这该死的男人,竟还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不是那种人,可你也成不了我的未婚夫。”   御瑟心灰意冷,一眼不再看淳于加峻。   “罢了。所幸,这事儿是发生了,否则,恐怕我又痴情错付两百年。反正,我也不喜欢淳于加峻,就当赏了盈妹妹吧。”   御瑟说完,转身就朝着林子奔去。   “瑟儿……”几个人担心地惊叫。   “瑟儿,那边是悬崖!”苏梵忙追过去。   无殇也要追去,龚姣儿忙拉住他,“你跑了,这边谁管?!”   无殇只得收住脚步,却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他本是想着,今晚能和姣儿开开心心地单独宿在一处,现在却好……   但是,这事   tang儿该如何处理才妥当?   淳于家若主动提退婚,父皇必然震怒严查。   眼下,只有说御瑟厌恶淳于加峻,要解除婚事。   但是,父皇母后势必要追问御瑟,为何厌恶淳于加峻。   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百般为难。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砍了他们事情处理地最干净利落。   龚姣儿拉着他到一旁,“你可以对父皇说,是苏梵大闹,以死相逼,瑟儿无奈,只得与淳于加峻退婚,而淳于加峻也同意退婚……”   无殇略一思忖,不禁狐疑挠了挠眉梢,这答案,怎像是准备好的呢?   “苏梵虽没有回应瑟儿的感情,在这件事,却是无辜的。姣儿,你让他顶罪……父皇若震怒,可能杀了他!”   “届时,我们就一起跪求父皇和母后开恩。苏梵的命都是父皇和母后,当初从狼族换回来的,而且父皇还把新兵营的兵权给他……若瑟儿也舍不得让他死,父皇定然不会杀他。”   无殇捧住她的脸儿,就在她额上强吻一记。   “姣儿,你越来越聪明了。”   龚姣儿瞪他一眼,这回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心虚地转开了脸。   这事儿,是趁着照顾那群小不点时,御琴告诉她的。   苏梵负责扰乱大家视线,御琴负责下毒,她负责拖住无殇,不准他早睡,以妥当善后。   无殇看出她心虚,并没有忙着追问。   他转过身去,看到两个重罪之人,怒火又冲上来。   “淳于加峻,苏盈,你们最好想好,如何与父皇母后,和你们的父母交代。我暂回宫去,就说苏梵大闹,非要娶瑟儿,以死逼瑟儿不得不取消婚事,你们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别再为你们的蠢事,牵累无辜。”   两人低着头,忙应声,“是!”   无殇走出去两步,想到自己忘了带一样东西,忙又返回来。   龚姣儿疑惑瞧着他,“你还不去,又回来做什么?”   “带上你!”   然而,无殇却没想到,宫里,正有一场严惩等着自己。   *   皇宫之内,静的令人心慌。   无殇牵着龚姣儿走到紫宸宫门前,几乎不敢相信,宫门竟然大开着。   他穿过院子时,有两排寒影护卫煞然整齐无声地跪地。   而且,他们的脚上与他和龚姣儿的一样,沾了泥水和草叶,显然也是刚从山里回来。   御蓝斯知道他们弄得一身脏兮兮,不准他们进殿。   他和锦璃并没有准备就寝,这个时辰,在平日也还忙着处理政务。   夫妻两人相携,坐在了宫廊下的长凳上。   无殇硬着头皮跪下来。   龚姣儿也忙跟着双膝跪地,两人皆是脸色苍白。   院子里那两队护卫,已然说明……一切。   锦璃瞧着他们,慨然一叹,却是越看越欢喜。   这对儿冤家,若真的能成婚,也了却她心头的深埋多年的遗憾。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两人,“怎么都不说话?大半夜地回来,就这么跪着?”   “父皇都知道了,儿臣还能说什么?”   御蓝斯也懒得与他拐弯抹角。   “苏梵迎娶瑟儿,朕与皇后,本就乐意的。不过,姣儿,你觉得淳于加峻和苏盈,般配么?”   无殇惊疑看向身侧……   龚姣儿俯首贴地,不敢回话。   “父皇明察,这件事……又不是姣儿逼着淳于加峻和苏盈在一起的,您怎责问她呢?”   御蓝斯却不理会儿子,冷声质问龚姣儿,“是么?姣儿?”   龚姣儿无奈地额头贴地,“父皇,儿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不只你一个,还有苏梵,御琴,不过,今日使者寝宫大乱,你却该罪加一等。”   御蓝斯说着,把玉佩丢在地上。   力道掌控地恰到好处,那玉佩丝毫没碎,却叮当一声脆响,让无殇清楚地看到了,上面一个“姣”字。   锦璃威严斥道,“这是宫人在蛇园里发现的!姣儿,你可知罪?”   ☆、第365章 殿下,被踹出房   无殇狐疑看了眼龚姣儿,不禁暗责她笨。   他做事,向来不留痕迹的,她何必非要把玉佩丢在那里?   不过,若没这玉佩,只凭父皇,母后,和兄弟姐妹们的牵引,还是能查出事情是他做的。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玉佩,故意地翻来覆去的看。   “这东西……怎如此熟悉?”   龚姣儿悚然侧首看他,最是怕他胡言乱语纺。   “这是我的东西,你怎会熟悉?”   “这分明是你前两日送给我的呀……”说着,他揶揄斜睨她。   “我何时送给你了?你不要胡说。”龚姣儿说着,就忙把玉佩抢过来。   无殇迅速抢回去。   龚姣儿又抓住玉佩……   两个力量深厚的吸血鬼,怒瞪着红眼睛谁也不让谁,玉佩就叮,被生生掰成两半。   御蓝斯和锦璃瞧着那玉佩,心里亦是咯噔一下。   断玉处,似能沁出血,触目惊心。   这……是个世间罕见的好东西!   那年他在玉波城里,与苏梵在玉市里逛,无意中看到这东西。   那会儿,它还是块儿未经雕琢的璞玉,在一大堆碎玉石里,光芒耀目。   苏梵估摸的价码,令满场的人咋舌,他直接强抢了来,却瞧了半个月,也不知该雕琢成什么东西。   偏巧,龚姣儿百岁生辰,他瞧着这东西也心烦气躁,干脆就做成了玉佩送给她,而剩下的碎尸,他便又雕琢成了一枚盘龙玉扳指,自己戴了。   这会儿,玉扳指还在他的拇指上,红光熠熠。   当时,也不知自己是哪根儿筋搭错了,拿在手里怕摔了,晚上睡觉,都拿出来寻思十几遍,翻来覆去变着花样的想,做成什么都不舍得,偏就送给她,毫不犹豫。   他倒也没想到,她竟然一直随身带着这东西。   可他也清楚地记得,这玉佩是他亲手雕琢的,做工之粗糙,花纹甚至丑陋的有点怪,只有姣字刻得还算漂亮。   这会儿怎就变得如此莹润剔透?还有这花纹,奇异的蔷薇,藤蔓妖娆,花朵精巧圆润饱满,姣字更是飘逸俊雅,似出自大师之手。   见父母神情异样,半晌不言,龚姣儿凝视着玉佩眼眶微红,他也不禁烦躁起来。   显然,大家都记得这东西,唯独他彻底忘记了这东西的意义。   他却不知,这是他的曾祖父御风,奉先祖规矩,给他的连心石。   因他与龚姣儿始终别扭,怕用正儿八经的方式给他,他会负气之下送了别人,便借苏梵相助,赐给他。   是天意,却也是巧合,龚姣儿命中注定,该得此物。   可是,锦璃和御蓝斯都想不通,这东西,怎就断了呢?!   它是有灵物,不该断了呀。   御蓝斯不放心地从他们手上收过来,把玉佩拼在一处瞧了瞧,偏巧了,断处正在中间,谁的也不多,谁的也不少。   锦璃拿过去,瞧了瞧,也不禁失笑,“你们尽是吵,这东西也被你们气着了!”   无殇忍不住斥责龚姣儿,“给我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你这人忒小气,上次给了我袍子,扒我袍子……”   “你闭嘴!”龚姣儿气恼地怒嚷,却也怕了他。怕他胡言乱语,不敢再强辨。   她若担下罪责,不过是面壁思过,多跪几日。   他若认罪,恐怕要挨上几十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几日下不了床,那痛也必是抽筋断骨一般。   锦璃扣住御蓝斯的手,示意他从轻发落。   御蓝斯俯视儿子从容的俊脸,鹰眸愈加清冷严厉。   他毫无预警地站起身来,却猛然一脚,踹在儿子的胸膛上。   无殇被踹的摔了个跟头,所幸没有受伤,却不敢辩驳,立即又恭谨跪好。   龚姣儿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两手撑在地上,抑制不住地颤抖。   “父皇息怒……无殇是因皇兄和皇嫂受了欺负,才出此下策!”   “你皇兄也不是好欺负的,缦儿性子和善,却也从来不无缘无故的受气,他们怎就忍住了没有反击?”   无殇虽然认罪,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父皇……”   “那些使臣里,莫说有太子,还有他国亲王,皇子,元老重臣。你如此胡闹,你可曾把天下安危放在眼里?!万一毒蛇咬死他们,诸国兴兵,围攻血族,任凭我血族有百万雄师,也难抵八面夹攻!”   “父皇,他们若真动手,无异于蚍蜉撼树!”   “凭你这话,朕就能确定,将来你若当上储君,定难当大任!朕趁早封你哥哥为储君,免得那些老家伙每日唠叨。”   无殇顿时哑口无言。   其实,他也知晓事情严重的。   乐正夕曾经对他讲过一个故事。   世间某一处,有一   tang种蚂蚁,微小的一只,不足以伤人,但是它们一旦成群结队,所经之处,寸草不生,钢铁能吞掉,大象也能瞬间吃掉。   血族愈加强大,诸国愈加忌惮。   表面上,大家和气,暗地里,不知道有几国结盟,几国勾结,谋划着掀翻血族。   “儿臣愿受责罚,此事儿臣一人所为,与姣儿无关,还请父皇母后饶恕她。”   锦璃起身握住御蓝斯的手,温声劝道,“所幸无人受伤,天竺太子和太子妃受惊过度,也已经离开。他有罪,却也立了一功。”   御蓝斯深吸一口气,“念你们初犯,不重罚,但罪责难饶。”   两人齐声道,“谢父皇开恩。”   “无殇去师祖哪里领罚,三十鞭子。”   无殇顿时呼出一口气。三十鞭子,真真不算多,但是,打在身上也疼。   锦璃亲手把龚姣儿扶起来。   “姣儿不是喜欢听木鱼声么?就去灵兰阁去抄写经书吧。写三百卷,何时写完,何时出来,就当在宫里过一过出家为尼的瘾,也好陪你祖母解解闷。”   无殇最是不喜欢灵兰阁。“母后,她利欲熏心的,还喝血,压根儿不是抄写经书的料儿……”   锦璃轻斥,“她不是,你是?那三百卷,你去抄。”   “嘿嘿,还是她抄。”   龚姣儿气得瞪他,这厮不帮忙,尽是添乱。   御蓝斯这就传召寒冽。   “天亮之后,把那群小的都给朕带回来,琴儿和苏梵直接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另外,叫颖王和颖王妃,淳于夫妇来,商讨淳于加峻和苏盈的婚事。”   无殇不禁为苏梵和御琴捏一把冷汗,他们自幼都是养尊处优的,何曾受过牢狱之苦?   “父皇,事已至此,您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大家和和气气把事儿办了?再说,苏梵他是幡然悔悟,才出此下策……”   “他这不择手段的本事倒是厉害,连自己妹妹的清白都能算计进去,若真的悔悟,就该到朕面前来,堂堂正正跪下认罪!朕看着他长大,并非不能给他机会。”   无殇忍不住争辩,“可苏盈和淳于加峻享受着呢,他们可完全不像是被害的样子。”   御蓝斯不敢相信,他竟妄想如此蒙混过去。“心术不正,再多加十鞭子。”   无殇又跪下来,却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所言,都是权宜之计。   锦璃无奈地劝道,“殇儿,你是皇子,怎能如此鲁莽?   淳于荣是你父皇的肱骨之臣,又是你哥的岳父,他是要颜面的人。   淳于加峻好好地迎娶我们的四公主,被算计一番,成了颖王郡主。   自然,苏盈也不差,可若淳于家知道这是苏梵从中作梗,自此,淳于家与颖王一家,就算做了亲家,也必然水火不容,苏盈在淳于家也定然处处受气。   若将来,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在朝堂上若万一起争执,两方朋羽勾结,针锋相对,不只是事情难处置,恐怕屠杀满门的境况,也有可能发生。”   说完,见御蓝斯脸色骇人,她忙给沉默的两人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去领罚。   御蓝斯无奈地把她揽入怀中,“你苦口婆心说这些,他不一定记得住,挨一顿鞭子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锦璃却不在意多费唇舌。   入得殿内,她才忍不住问,“阿溟,你真的要封谨儿为储君?如今他才三百岁,为时过早。”   “无殇生辰一过,他们便开始为此事争执,拖延下去,他们兄弟也会伤了和气。”   锦璃却跪下来,“阿溟,谨儿毕竟是我上辈子带来的孩子。无殇才是你的长子。无殇虽然鲁莽,却做事果决,将来,他懂事了,稳重了,必然能堪当大任。”   御蓝斯心痛地俯视着她,不禁气恼,“苏锦璃,你这是做什么?”   “臣妾……不想皇上受任何委屈。”   他没有扶她,只想她自己能想明白,谨儿和无殇,并没有差别。   “朕当初娶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朕爱你,必然也疼爱接纳谨儿,再说,他就算不是朕的亲骨肉,也是朕的侄子,是皇族血脉。而且,这些年,他功勋卓著,独当一面,从没有让朕失望过。”   她酸楚难抑,却也知道,三言两语,抵不过他一句圣旨。   御蓝斯伸手把她扶起来,“这件事,还要看父皇和皇祖父的意思,诸王也会齐力商讨,谨儿和无殇,自己也无权决定这件事。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再不要为这件事多言。”   *   满天星斗之下,无殇趴在武场上,浑身肉皮直打颤,精壮健硕的身躯上,只剩了一条黑丝长裤,脊背上无任何阻隔。   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侧首对那白袍影子说道,“师祖,您轻点……我这也是为了皇兄和皇嫂才,啊……”   一鞭子打下来,痛得他顿时直想骂人。   “老狐狸,我说了轻点!”   伏瀛继续挥鞭子,“以后成了婚,让你的皇子妃来求情,说不定师祖我还能留几分情面。”   “您把我打死了,我到哪儿去娶?啊……”   “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还不娶?冲这个,也该打!”   无殇狐疑地顿时忘了疼,“怎么您也知道?”   “早就传扬开了。”   伏瀛说着,长鞭如蛇,嗖一下挥打下来。   无殇咬牙切齿,“您干脆打死我好了,若不打死我,恐怕我也活不长。”   姣儿若知道那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定然挥剑杀了他。   “你当打人是件容易的事呢?”   伏瀛穿着一身睡袍,打了两下,就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大哈欠。   好好的清梦,被这臭小子给扰了,大白天的不出事儿,偏偏晚上捅篓子。   他本就困倦地支撑不住,偏还得计算着,如何打这四十鞭子,不把人打死,且能让他痛得记了教训。   *   灵兰阁那边,龚姣儿局促不安地踱着步子,护卫从前叩开大门。   御穹栗色长发如缎,慵懒地拖曳到了背后的地面上。   后面,康悦蓉也拢着袍子从厅堂里出来,黑发白袍,幽静地仿佛不存在。   “这么晚了,是谁呀?”   “姣儿。”   御穹让开路,请一众宫人进来。   龚姣儿领先在前,跪地行礼。   “皇祖父,皇祖母恕罪,姣儿叨扰了。姣儿犯下大错,奉母后之命,前来受罚,要在此抄写三百卷经书,何时抄写完,何时才能离开。”   康悦蓉听得心头一颤,不由眼眶微红。   她激动地忙道,“快进来吧,黄昏那会儿,你母后就派了青丹过来,收拾了一间寝居,一间书房。青丹也没说什么,没想到,竟是为你准备的!”   龚姣儿窘迫地抬不起头,显然,康悦蓉这般意外,是没想到她能蠢得犯错。   宫人们把她的衣物,经书,和三百卷空白书卷,都搬到了楼上安置好,下楼之后,便告退。   御穹见她满脸疲态,裙摆靴子上都是泥土,没有多苛责,便催促她先沐浴休息,明日再开始抄写。   康悦蓉忍不住关切地问龚姣儿因何犯错,姣儿细细说来,整个灵兰阁,没有失了安静,却多了几分温馨的微妙。   *   楼上,龚姣儿刚刚入了浴桶里,灵兰阁的门却又被敲响。   御穹凝眉无奈,看了眼康悦蓉,冷笑道,“他们犯错,向来都不是一个人能成的,不是三五成群,就是成双成对。”   因刚给龚姣儿准备了晚膳,康悦蓉正在收拾茶盅,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却也无意外。   平时,御穹尽是给她讲这些趣事儿了。   门板刚一拉开,无殇就披着袍子跌趴在地上,袍子上还沥沥滴着血。   御穹蹲下来,掀了他的袍子看了看,伤痕纵横,还没有完全痊愈,他只得咬破手腕,滴在无殇的脊背上。   “大半夜的,这是折腾什么呢?”他不过是一日没出灵兰阁而已。   无殇伤口一痊愈,就站起身来,“皇祖父,姣儿呢?”   “在楼上。”   “你们睡吧,我和她说会儿话。”   说着,他就径直上楼,经过康悦蓉,仍是没行礼。   御穹气恼地怒嚷,“打得还是轻,愈发了飞扬跋扈!”   康悦蓉站在楼梯口,扶着栏杆,见他衣袍背后被血浸透,不禁担心地问,“无殇,你和谁打架了?”   御穹清冷笑了笑,“若真和人打架,受伤得定是别人。他那是挨了鞭子。”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楼上传来刺耳的尖叫。   “御无殇,你这个疯子!”   房内以碧纱橱,分成内外两间,满月似的珍珠垂帘门那边,屏风挡住了热气缭绕的浴桶。   龚姣儿忙拉住衣袍,瞬间逃出浴桶,却被入了浴桶的无殇他一把勾住腰,强抱回水里。   “姣儿,我疼……”   颈窝里传来他鼻音浓重的话语,龚姣儿气恼地对着房顶的金纹祥云翻白眼。   “我丢了玉佩在蛇园,就是想顶罪的,现在却好,你挨了打,储君之位也没了。”   “还是姣儿你疼我。”他压根儿不在乎什么储君之位。“大哥喜欢,就让大哥去做。”   他趁势抱紧她,却是因为,太心疼她,也因她一直随身带着那玉佩,感动地无以复加,心里又痛,又涩,又甜,只恨自己发现得太晚。   “你这种没心没肺地,毁了我的玉佩,谁疼你,谁是傻子!”   她气急败坏地说着,忍不住摸他后背,确定他背上的伤都已痊愈,才挣扎推开他。   “弄得都是血腥味   儿,滚出去!”娇俏的脸儿,冷厉如冰霜,反而愈加美艳惊人。   他懒懒地不肯出去,靠在桶边上,修长的手,摸了摸白天被她咬过的位置。   “我的血是甜的,你不是很喜欢么?”   她顿时恼羞成怒,最怕他趁着无人,做出出格的事儿。   “马上出去!”   “我满身是血,不洗干净,怎么睡?!”   “回你的寝宫去,谁准你在这里?唔……”   她被紧抵在浴桶上,霸道的吻,封堵了话语凌厉的唇。   顾及他背上伤势刚刚痊愈,恐怕余痛未消,不忍再打,按住他没伤的脸,嗯嗯地抗议不休。   他却略松开她,得逞地邪笑怂恿,“再叫大声点,祖父祖母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   龚姣儿身子一僵,愈加惶恐不安,却不敢与他硬拼。   她也知道,这厮素来吃软不吃硬。“无殇,今儿爬山,又照顾弟弟妹妹们,明儿还要抄写经书……我太累了。”   他挨了一顿打,还又累又委屈呢!   悻悻地放过她的唇,眼底却欲壑难填。   “姣儿,我也没想做什么呀。”   他嘴上如此无害说着,水下一处灼烫的东西,却咄咄逼人的紧抵着她……   她别扭地躲避,双颊绯红如火。“你……你不是没想做什么吗?还不出去?”   “你就一点不想?”   她心口突地一跳,半个字不想再听下去,“闭嘴!”   “忘恩负义。”他气恼地猝然站起身来……   “啊——你怎脱了裤子?”   她气得忙背转过去,避开他精壮的身躯,双颊,耳根,流火肆虐,气息汹涌地灌入肺腔里。   门外,正要进去的御穹和康悦蓉,在门口停住脚步。   康悦蓉退开去几步,避开了御穹的眼神。   御穹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没事,你先去睡吧,我派人去给无殇取几套干净的衣服来。”   说完,他就匆匆下了楼。   康悦蓉正要下楼,听到背后吱呀一声,转过头去,就见无殇裹着一条被单,站在那里。   祖孙俩相视,皆是一愣。   无殇知道,她看到自己这样子,定然会安排房间。   但是,康悦蓉却道,“怎就出来了?不是早就吵习惯了吗?”   “呃……那个……我……被赶出来了。”他狼狈不堪,两只大脚下是两滩水。   康悦蓉颇有些为难,“没有别的房间了,其他房里也没有床榻,你祖父的书房里堆满了不能碰的宝物,定也不允许你进去。”   “可是……”他就看向门内,“姣儿可以和您一间房。”   康悦蓉就折回来,经过他身侧,进去房门,对屏风那边的龚姣儿说道,“姣儿,其他房间都没收整,让无殇睡在你这外间的美人榻上吧。我独自睡了三百年,不习惯和人挤在一处,你多担待着。”   龚姣儿自是不好忤逆,却还是忍不住委屈地道,“皇祖母,人家还想嫁人呢!这事儿传扬出去,多丢脸呀。”   那事儿没发生的话,她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寻觅着合宜的夫君。   现在却好,丢了身子,丢了心,还尽是忍不住掺和他一堆烂事儿,整个人都糊涂了。   “身子都被看尽了,你还想嫁给谁呀?这事儿,不用别人传,祖母给你传出去!”   康悦蓉说完,就出了门槛。   无殇却忍不住笑,这位皇祖母挺会办事儿的呀。还会威胁人呢!   龚姣儿气得欲哭无泪,裹了睡袍出来,就见无殇已经在美人榻上躺下,房门早已关上。   两人四目相对,见他盖得严严实实,她怔然停住脚步,无法再苛责。   他眸光幽幽轻灼,锁住她怒色氤氲的脸儿。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发怒也这样好看。   眸光克制不住地,邪肆地在她一身浅紫色的睡袍上流转,他的指尖最是清楚,她的肌肤像极上好的羊脂玉。   长发倾散,丝缎睡袍,领口,袖口,裙边,也是荷花式样的,绣着淡淡的鹅黄花纹,熨帖修身,婀娜的身骨,一览无余。   “你穿浅色……挺好看的,似换了个人,怎就偏爱那种老气横秋地颜色?”   她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老一点,丑一点,生意场上,最怕老辣的吸血鬼。   这话,她却没说出口,也不愿让他多看半分,转身绕过屏风,拿来被子丢给他,便去睡觉。   *   天一亮,寒冽就上山,迎了大队人马回宫,却也没说是为何。   一群没有玩够的小不点,怨声载道,一路都在唠叨着。   一入宫门,寒冽二话没说,便命人给苏梵和御琴带了纯银的手镣脚铐,下令将他们押入大牢。   苏梵和御琴皆是一愣,转瞬,又恢复镇静。   两人都是聪明人,也猜到了,无殇和龚姣儿昨晚回来,定然也受了罚。   一个包庇,一个助纣为虐,恐怕还受了重罚。   御瑟眼见着姐姐和苏梵要被押走,顿时慌了手脚,忙从马车上跳下去,粉影飞移,抬手拦在寒冽身前。   “寒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你抓错人了!犯错的不是他们。”   寒冽忍不住失笑,“四公主,苏梵世子和琴公主犯下的是重罪,末将必须奉旨将他们关入大牢。”---题外话---二更快来O(∩_∩)O~   ☆、第366章 婚事,非常棘手   “犯错的不是他们!是淳于加峻和苏盈,寒将军,你真的弄错了!”   御瑟忙抓住御琴的手,惊恐地不敢看姐姐被锁链灼伤的手腕。   “姐,你说话呀!这事和你,完全没关系。”   御琴绷着脸儿,别开头,唇瓣抿住,见她阻拦僵持,禁不住恼怒咆哮,“……我给淳于加峻和苏盈下了毒。”   “为什么?沿”   “因为我不想看你受任何委屈,你是我妹!我不想你将来难过时,也牵引着我们大家都难过……”   “我没有难过。纺”   “你是没有难过,却是强颜欢笑!你问过我们大家是什么感受吗?”   “我……”难道她失去两百年的爱情,连难过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以为,父皇为何不撤苏梵的将军之职务?是,他文武双全,堪当大任,还不是因为也顾着你心底的痛?你还爱着苏梵,我们都被你的痛苦折磨,无法帮你欺瞒淳于加峻!”   御瑟眼泪簌簌落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脑子嗡嗡地响,视线还是落在御琴被灼伤的手腕上,血滴下去,染透了与她一模一样的粉色裙摆,她的手腕也在痛。   御琴早已准备好,她也不怕担罪。   “谋害寒影门出生入死的重将大臣,这罪,我担着。但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瑟儿,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她不希望,这与她同时出生、且心灵相通的孪生妹妹,在将来每日,以泪洗面。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每日承受冷言冷语,一如她嫁给轩辕玖最初的那几个月,度日如年。   所幸,那会儿父母能帮得上她,轩辕玖也因着父母,不敢对她过分冷落。   淳于家,却不同于自由自在的轩辕玖。   届时,妹妹有了公婆,姑嫂,兄长,小叔,众人面前,那些众人都会讥讽她曾爱上过苏梵,公婆、夫君也必然对她心生芥蒂。凭她柔顺的性子,自不会对大家言说委屈,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所以,再重的罪,她都愿意承担下来。   没有伤了人命,不过就是坐几年牢。   她生命漫长,也不差这几年,为了妹妹的幸福,值!   御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扑到苏梵面前,就愤怒地捶打他,却悲喜惊怒,百感交集,一个字说不出。   苏梵无视手腕上的剧痛,抬起两手,捧住她梨花带雨的脸儿,在她额上轻吻。   御瑟被他弄糊涂,昨晚在悬崖上,他陪她静坐了一夜,仍是闷葫芦似地,一句话不肯说。   这会儿又面容清白,不见血色,蓝眸下,都是乌青。   若是他一夜未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是我笨,只有割舍了,才知道,失去你有多痛。”   他拂掉她脸上的泪,这一刻不必在乎任何人的眼光,绝美的笑颜异常开心绚烂。   “这会儿到牢里也不怕,总算能吃得下睡得着。”   “梵……你这是何苦?”   “我看不得你在别人怀里欢笑。”他转身对寒冽说道,“你放了琴公主,她是无辜的,她是被我劝服了,才帮我。”   寒冽却没有给御琴打开手铐,“末将没这权利,还是等皇上和皇后娘娘发落吧。”   几个皇子公主都围堵上前,不准寒冽带人走。   御谨领先说道,“寒将军,我们都去劝父皇和母后,事情总能妥善解决的。”   寒冽抽了刀剑,“所有阻拦者,同罪论处!”   大家顿时慌了手脚,淳于加峻和苏盈在后面,被这一切弄得发懵,半晌缓不过神来。   昨晚,他们被对方吸引,在彼此眼里,对方都是幻光绝美,奇香诱人。   因此,情难自控。   那一切,发生地那么自然而然,他们完全不曾察觉,是被人布下的陷阱。   众人眼见着寒冽把人带走,都收回视线,愤怒地看向他们。   就连小小的如意和如画,都忍不住愤怒地红了眼睛。   御瑟还是追上去,忙扯住寒冽的手臂。   “你先把他们押在牢门口,别忘里送,我这就去求皇祖父和曾祖父!”   寒冽顿时没了主意。   太祖,太皇,最是疼惜这对儿孪生姐妹,就连皇上和皇后,恐怕也挡不住了。   御琴不想让父母为难,“瑟儿,别去惊动皇祖父和曾祖父。”   御瑟瞬间跑没了踪影。   那边,御琛忍不住就冲过去,凶猛一拳,打在淳于加峻脸上。   “我四姐金枝玉叶,许配给你,你倒好,吃尽另一颗金枝玉叶,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昨晚你和苏盈去了溪边那么久没回来,若你真的发现被算计,早就抛下苏盈,回来寻我四姐说理。”   淳于加峻哑口无言。   御谨   tang和御准忙上前来拉住御琛。   “御琛,你冷静一点,事情还没弄清楚!”   “只怕这厮见色起意,趁着苏盈醉酒轻薄了她,苏梵哥也就罢了,三姐这辈子莫说没坐过牢,就连牢房的影子都没看过……”他似一匹桀骜的野马,跳着脚地朝着淳于加峻怒嚷,“是男人你就站出来说句话,别在这儿当乌龟!”   淳于加峻直朝着紫宸宫奔去,心底却直擂鼓。   若是认了罪,必是死罪,他该如何对父母交代?!   *   御瑟走到灵兰阁门口,不想见康悦蓉,皇祖父做事亦是思前想后,太罗嗦。   她站了片刻,直接去了御风的寝宫。   御风正在院子里练功,御瑟尚未进门,他便敛气收功。   一身白袍,雪光幻彩,肌肤如玉,栗发莹泽,除了紫色的眼眸,实在叫人难以分辨他的年龄。   御瑟过了门槛,就跪在地上,他浅浅漾出和蔼的笑。   “丫头,不是去爬山了吗?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曾祖父,您救救姐姐和苏梵吧,父皇要把他们抓进牢里去。”   御风伸手把她扶起来,“你三姐怎还也被抓起来?苏梵不要你了,坐牢,活该!”   “他要我,他正是因为要得回我,才做了蠢事,三姐是帮了他。”   御风微怔,神情不由凝重,“到底怎么回事?”   御瑟这就细细地说来,却也只是自己的所见所闻,不知苏梵和御琴是如何密谋,如何下毒的。   他们做得毫无痕迹,若非父皇耳目敏锐,定然不会被发现。   御风听后,不敢恭维的骇笑两声。   “难怪你父皇生气,你们把他辛苦培养了三百多年的淳于加峻,算计给了琴棋不通的苏盈,他如何饶得了他们?!他留着淳于加峻,本是要他当驸马的,就算不当驸马,若赐婚,也必是为他精挑细选,这回却好……”   御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怕你父皇谢赐婚圣旨,心里都愤懑呢!再过三百年,不见得再寻到一个为寒影门出生入死无怨无尤的淳于加峻。”   御瑟自然知晓轻重,“可眼下,他成不了驸马了!曾祖父,您快去救救他们吧。”   “等着,曾祖父去换炮子。”   “您这样就足够美的。”   “可这样不够威风呀。”   御瑟语塞。   御风就进去殿内,让宫人们伺候着更衣。   内袍,外袍,大热的天,层层叠叠,佩饰,头冠,龙靴,缺一不可。   御瑟听着殿内的动静,不禁怀疑,曾祖父是故意拖延时间,却也只能闷头等着。   御风的确是在故意拖延,因为,这事儿若涉及家事也就罢了,涉及到淳于家,是该给人家一个说法的……想来,苏梵和御琴入牢,也不过是摆个样子。   *   紫宸宫内,三家的长辈们都在,御蓝斯和锦璃坐在主位上,颖王苏锦煜与他的王妃御胭媚坐在左侧,淳于夫妇坐于右侧。   一群孩子冲进来,跪在地上,见这阵仗,顿时鸦雀无声。   他们不能当着淳于夫妇的面,说淳于加峻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也不能说苏盈恬不知耻,而苏梵和御琴也的确……不无辜。   御蓝斯坐在轮椅上笑了笑,“怎都不吭声了?一个个皆是偏袒自己的亲人,都是非不分了?”   锦璃视线落在康恒家几个孩子身上,“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都退下去梳洗干净,弄得一身泥,不怕一会儿挨爹娘训呐?”   康灏忙带着一群弟弟妹妹们退下,御缇忍不住瞪他,前一刻他可是答应了她,帮他一起跪求父皇饶过三姐的……   眼见着他走出去,御缇忍不住咬牙,狼人就是靠不住!   淳于加峻俯首贴地,“皇上,臣恳请退婚,另迎娶苏盈郡主。”   “用不着你恳请,朕已经备好赐婚圣旨。不过,朕还没有给你的父母,朕和皇后不能强迫了苏盈嫁给你,颖王和王妃也尚未点头,你们暂且各自商议吧。”   御蓝斯说完,就怒斥自己一群孩子,“都跪着做什么?添乱!”   大家鱼贯退出,御瑟随着御风正进门。   于是大家又都跪在地上行礼。   御风俯视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曾孙和曾孙女们,尽是灰头土脸,不禁笑了笑。   “今儿人挺齐全呀!这是出去玩,大的小的都带上了?”   大家听得出,曾祖父这笑里藏了刀子,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却是这么多人,平日里皆是猴精,竟都被苏梵和御琴蒙在谷里,还好他们不是为非作歹,只算计淳于加峻和苏盈,否则,杀了你们,恐怕你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大家脸色惊骇,跪得更低。   御风没让他们起身,转头对御瑟道,“你也该罚,跪着。”   御瑟只得跪下来,见有孕的淳于缦也跪在御谨身边,不禁愈加懊恼愧疚。早知今日,擂台比武那日,她就该应了苏梵。   殿内,御胭媚一巴掌打在苏盈脸上,苏锦煜气恼地呵斥她,“她是有错,你打她能纠正什么?”   “没出息的东西,我们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当初娶你,我没嫌你会丢我的脸,盈儿好好的一个人,哪儿来的丢脸。”   御胭媚气得脸色发青,最怕女儿因这种事,被流言蜚语给毁了。   “苏锦煜,每次我管孩子,你都偏袒他们,尽是被你宠坏的。”   苏锦煜拉着她坐下来,压低声音说道,“淳于加峻这等男子,打着灯笼难找,若真给盈儿找郡马,恐怕找不到这样的。这事儿,既然成了,就别当丢脸,大家和和气气的,成全两桩喜事,岂不更好?!再说,咱们梵儿还能得回瑟儿,你有什么好气的?”   御胭媚想通了,气儿才理顺。   苏盈跪在地上,只瞧着爹娘的袍边,一声不敢吭。   淳于荣在训斥淳于加峻,然而,淳于夫人却不愿接纳苏盈为儿媳。   这丫头无才就罢了,平日里骄纵刁蛮,也是出了名的,还有她混血的古怪血统……她虽然开明,但加峻是光耀门楣的顶梁柱,不同于别的儿子。   她跪下来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我们加峻不敢高攀四公主,但是,这事儿是毒药促成的,所以……恳请皇上,只允许我们退婚,赐婚之事,就……”   “怎么?淳于夫人是觉得我盈儿配不上你的加峻?这生米熟饭,你解释的清谁对谁错吗?”   “我淳于一家素来家法严苛,加峻平日更是行为端正,我一家上下,都没有行为不检的血统。”   御胭媚气急地冷笑,“放肆!本妃的女儿,被你儿子占尽了便宜,你倒是好,反把我们一家子都骂上了?!”   ☆、第367章 储君位真正嫡子   淳于夫人漠然抬眸,冷望御胭媚血红的眼眸,镇静无惧。   她是吸血鬼,她也是,“王妃娘娘,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龙椅上,锦璃柳眉皱紧,她委实不愿见平日里,两个要好的姐妹,大打出手。   要开口劝和,御蓝斯环住她的肩轻拍,任由她们吵。   苏锦煜也不禁脸色铁青,他抬手怒指罪魁祸首沿。   “淳于加峻,你且说,昨晚,是谁先主动的?”   淳于加峻不假思索,掷地有声,“是我。纺”   苏盈思前想后,却清楚地记得,是自己踮起脚尖,先吻了他,然后,他就抱住了她……   想到那一幕,她仍是忍不住面红耳赤,事已至此,她也不再觉得羞耻。   要救哥哥和琴姐姐,这男人,她必须嫁。   “父王,您这样问他,无异于我们欺负他。这种事……就算不是他主动的,他也会承认自己是主动的。”   御胭媚恨铁不成钢,就近戳她额头,“死丫头,你没听到他娘骂我们吗?”   苏盈低着头,忍不住咕哝,“淳于夫人说得对,娘亲您的确做过荒唐事,父王当年也是女人换了三四个,事实摆在眼前,人家误会也是理所应当的。”   御胭媚一脚踹过去,却是挑了部位,踹在了她的手臂上,“死丫头,你中了淳于家的蛊,还是鬼迷心窍了?”   偏就踹的那么恰到好处,正踹到了淳于加峻怀里去。   淳于加峻忙护着苏盈,“颖王妃息怒,盈儿心直口快,她不是故意的……”   御胭媚挑眉眸光复杂微闪,转身就坐了回来,不着痕迹和夫君交换了眼色。这婚事成不成,且不说,这小子,倒是的确值得托付终身的。   淳于夫人看着苏盈,也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是刁蛮了些,笨了些,不服管教了些,却总算是明事理。   御蓝斯和锦璃在龙椅上俯视这一幕,相视而笑,也松了一口气。   苏盈,毕竟是皇族中人,若此事不慎重处置,就算赐婚,她在淳于家也难立足。   御风也正是如此想的,他自殿外进来,打破两方僵持。   “既然淳于家不愿要盈儿,就依律,关押苏梵和琴儿七年吧。”   众人忙跪下去行礼,淳于荣夫妇相视,进退两难。   皇上皇后是念在往日的交情,才特意把他们传召来,征询他们的意愿,若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以一张圣旨,定下这件事。   正在夫妻两人犹豫不决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银纹白袍,绿眸如冰,却没有求情,只道,“我代琴儿去坐牢。”   淳于加峻已然无颜面抬头,“请皇上恩准,末将迎娶苏盈郡主。”   御蓝斯上前扶起他,虽龙颜大悦,心却也在淌血。   这男子,他是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培养的,再说,他还有好几个女儿没有出嫁呢!唉!   “朕就知道,加峻是识大体的孩子!”他强颜笑着,赞赏拍了拍他的肩,“加封镇威将军,赐将军府!苏盈加封为公主。”   淳于荣夫妇,却顿时羞愧地满面涨红,额上却冷汗如豆,跪在地上,半晌站不起。   应下了婚事,有如此封赏。   若不应下,害得苏梵和御琴坐牢,恐怕淳于家在朝中难以立足。   锦璃上前扶起淳于夫人,“姐姐,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胭媚不是小气之人,刚才的事,不会多计较的。”   御胭媚冷白了淳于夫人一眼,“只要他们淳于家善待我女儿,我当然不会计较!”   淳于夫人忙俯首道歉,“颖王妃大人大量,请原谅臣妾的无礼。”   御胭媚不耐烦地红了脸,“罢了,你是我们大皇子的岳母,如今又当了我女儿的婆婆,谁敢不原谅你呀?”   赐婚圣旨即下,苏锦煜收到了两张,一张是嫁女儿的,一张是迎娶儿媳的,夫妻两人欢天喜地,再没把前一刻的不快放在心上。   院中,众皇子公主跪得双膝刺痛,不时伸长了脖子看向殿内,却皆是听不到殿内的动静。   御瑟见轩辕玖出来,忙起身迎上去。   “姐夫,怎么样?”   轩辕玖一扫满院,见大家都期盼望着自己,故意凝重地沉默了片刻,才突然笑道,“可以去接苏梵和琴儿了,不过,你得嫁给苏梵!”   “哈!”御瑟不可置信地激动笑出来,晶莹地泪花夺眶而出。   “赐婚圣旨已下,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一群皇子公主们欢呼着站起身来,簇拥着她,亦是欢喜地百感交集。   御谨催促道,“还不快去把苏梵接回来?”   “我这就去。”御瑟出了宫苑大门,连飞带跑,直奔向大牢。   一身粉袍,亦是欢快地飞扬,蝶翼般,在阳光下清莹闪亮。   她打定主意好   tang好教训那个闷葫芦,折腾这些,差点混的一身牢狱之灾。   轩辕玖跟在她背后出来,因娇妻闯祸,压了满腹的怒火,被御瑟的欢喜感染,那点怒便烟消云散了。   他明白,御琴要拯救妹妹的幸福,但是,她至少应该让他知道,她到底要如何做……   宫苑里,大家都在议论着两桩喜事,这便开始分派任务。   小小的御如意嚷道,“我要当伴娘,大家不准和我抢!”   几个未出嫁的姐姐,便叽叽喳喳地嚷起来。   “一边玩去,伴娘哪儿轮得到你当?顶多,你就能当个喜童。”   于是,小丫头就张大嘴巴,震天响地哭起来。   当伴娘,权势无匹,拦阻新郎官入洞房,可热闹着呢,每个姐姐出嫁,大家都有份,偏她总是只能闷在母后和父皇身边。   *   灵兰阁内,却异常宁静。   因无殇和龚姣儿住进来,康悦蓉怕扰了他们,没有再敲木鱼。   她却也知道,两人上次听了一次,早就听烦了。   一旁檀香清雅,小炉上正煮茶。   隔着棋桌,她和御穹相对而坐,白子与黑子战况胶着,难分胜负。   御穹虽然足不出户,已然听到紫宸宫的动静。   “宫里又有两桩喜事,苏梵要娶琴儿,淳于加峻迎娶苏盈,这喜事少不得姣儿的功劳,她这罚抄写经书,可罚得最冤枉。”   康悦蓉沉默片刻,放下一子,却方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苏锦璃冰雪聪明,深谙人心,察觉她喜欢龚姣儿,让龚姣儿前来催促她出去。   这事儿也简单,她只出去说句话,姣儿也就不必再写那三百卷经书了。   御穹看她一眼,并没有提醒她什么,却难免失望。   在她落子之后,俯视着棋盘略一思忖,便放下一枚黑子。   康悦蓉却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她押了一口茶,才道,“无殇怎还没起?你要不要上去瞧瞧他?”   “平日挨了打,那懒鬼都要睡一天才能恢复,不用管他。”   “他不去早朝便罢了,也用去刑部么?”   “他不去,青药自会盯着那边的。”   “你不是说朝中要册封储君么?他这样懒散,可如何是好?”   “他不成,不及谨儿稳重?”   康悦蓉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我不过是担心他被众臣议论。若御谨比他稳重,自当御谨去当的。”   御穹却听出,她这话,分明是在敷衍。   “储君该当册封嫡长子,阿溟既然当初把御谨立为长子,也早该想到有今日,他圣旨在先,不能再更改。”   “可……溟儿也不是嫡长子。”   “所以,朕当初也是册封了之煌。可之煌一再犯错,自己丢弃了储君之位,溟儿是自己说服了天下人,民心所向。”   御穹说完,就搁下棋子,站起身来,不愿多看她微蹙的眉。   “悦蓉,这件事,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你是太后,身份举足轻重,那些臣子若起意来征询你的意思,也会使得溟儿与锦璃为难。谨儿和无殇都是你的亲孙儿,你身为祖母,也不该偏袒谁。”   康悦蓉只得起身,恭敬地俯首应下,“是。”   御穹见她如此,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出去。   一千年,守着一尊牌位,并非一件难熬的事。   她守着别人的,他也曾守着她的。   沧海桑田,夏雨冬雪,因坚信她宁死也深爱着自己,所以,看到那尊牌位,他也是欢喜的。   那时,他总是有很多话,关于溟儿的,关于自己的,关于妃嫔们的是是非非,关于朝堂水火纷争,甚至连孙儿孙女的出生,他也及时跑到那牌位前,对她倾诉欢喜之情……   但是,现在,刚刚三百年,他竟累了。   守着活得她,竟比守着一尊牌位更艰难。   他还是会有很多话对她说的,关于他心里的痛,关于儿孙们的趣事,关于朝堂的风起云涌,关于莫黎城的变迁……   然而,一腔热腾腾地欢喜,因亲见她的疏冷淡漠,无动于衷,反而冷凉彻骨。   若非无殇和姣儿来,恐怕,她连一盘棋也不愿与他下。   一提到储君,她却清楚绝然地分清了立场。   为何?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她清楚地知道,南宫恪是和轩辕博的狼血长大的,谨儿体内也涌动着她憎恶的血……   因此,他也断定,她还厌恶着他。   他走到门口,不想两人都压抑难捱,终于还是迈出门槛。   “姣儿不能出去,我去派人给她送些吃的过来,顺便去看看琴儿和瑟儿。”   “你和他们一起用午膳吧,宫里定会安排喜宴的。”   “……嗯。”   他头   也没回地穿过庭院,与往常一样,踩过碎了一地的……冰冷的心。   楼上有人隔着琉璃窗,听不得这些话,忽然打开窗子。   是刚刚起床的无殇,他没有穿衣服,就探出半截身躯。   “皇祖父,晌午你得回来呀!师祖那四十鞭子,要了我半条命,您得回来帮我运功疗伤,顺便给我带爱吃的菜……”   说完,他煞有介事,佯装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龚姣儿坐在左侧内间的书房里,笔尖忙碌未停,一上午的时间,她速度再快,也不过才抄写完两本。   一想那三百卷,不禁头皮发麻。   听到他关上窗子,她忍不住冷声讥讽。   “师祖打的是你的背,不是你的肺,你咳得那么厉害,祖母一听就辨出你是装的。”   “我外伤引出了内伤不行么?我管她信不信,皇祖父回来就成。”   他朝着书房那边看过去,正见她坐在琉璃窗前。   早几年,怕祖父在室内被阳光灼伤,乐正夕从域外运来特别材质的琉璃。   因此,吸血鬼就算处在窗前的阳光里,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他却是第一次见,她这花容月貌,葵花般,映着艳阳,那肌肤焕白莹莹透着七彩光华,幽深的眸子,似不透光的黑色琉璃。   她端正坐着,素手握笔,专注抄写佛经,简简单单一点举动,竟莫名地……拢住他的视线,害他生生移不开眼。   她冷眸看他一眼,瞬间又转开视线,专注于抄写。   “你能先穿上袍子么?”   “我背痛,连带着手也抬不起,得需要人伺候!这里又没有宫人……”   鬼才信他的话。“你刚才还能开窗子关窗子。”   “龚姣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呀?我救过你三次,你竟一次都不肯好好待见我?”   “我清白给了你,一辈子都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我救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给了我清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公平么?”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却反而神清气爽,踱着步子,又走回窗前。   “这阵子都没人惹我生气,很久没吼了,不知道从这里喊出去,满皇宫的吸血鬼们,会不会听得清楚。”   她握着笔的手微僵,后牙槽磨得吱嘎响。   某人邪笑瞅她一眼,手按在窗子上,开始清嗓子。   “咳咳咳……晨起正是练嗓子的好时候,听说,大街上那些戏班子里的人,都是早上开练的。”   “……”   他忽然想到什么,“哎?姣儿,你说大家若听到了,会不会催促我们成婚呐?父皇一张圣旨,你是不能违逆的。”   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察觉到背后冷风呼啸……   他迅疾关上那条缝隙,转过身来,瞬间,两人过了三招,他便成功将她压上了美人榻。   龚姣儿不禁震惊于他利落的举动,“御无殇,你使诈?!”   “我可没让你过来,半个字也没说!”   “你混蛋!”   “骂我混蛋骂了三百年,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词?比如说,坏夫君之类的。”   “去死!”   她又踢又踹,像只被逼急的兔子。   他则如雄狮,悍猛的身躯,悬在她身上,玩味瞧着她恼怒的举动。   大掌扣住她的手腕,顶在了她的头上方,妩媚的娇躯,被迫以傲然的姿态,仰躺着。   邪肆灼烫的鹰眸,掠过她简单秀雅的发髻,只落在她腰间宽阔的金丝宝蓝色腰带……   她心慌地别开头,却因对他太熟悉,清楚地感觉到,他视线在身上游走。   脑子里轰然一团画面爆开,风驰电掣,燃起一团流火,烘热了周身的肌肤,血脉近乎刺痛。   她闭着眼睛,咬着牙根,恐惧无助,不敢承认,那一日,其实……不只是他上了瘾。   他甜蜜的气息,利如刀,瞬间将她的灵魂劈成两半。   一半嘶叫着理智回归,一半在魔魅地蛊惑诱哄……   “承认吧,你也想他……承认吧,你一直爱着他……三百年了,可能所有人都忘了那句愚蠢的誓言,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她却清楚地记得,御琴在爬山时,曾问她,“姣儿姐,你不会是因为那句誓言,才不愿交给我哥吧?也真是有趣,你们那么小小的两个人儿,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发下这样的毒誓?!”   无殇也皱着眉头不悦,还啧啧摇头,却是因为她一脸“被羞辱”地神情,和她一身金丝宝蓝锦袍。   当然,她这样子也好看,但这颜色,平日里可有不少男人也穿,未免太硬朗。   “昨晚刚夸了你穿浅色好看,怎又弄得这般倒胃口?”   她愤怒地踢踹,“既然真的倒胃口,就滚下去!”   “认识我三百年,你还不了解我么?”   他俯首一吻,被她躲了,只落在她脸颊上……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到了我碗里的,我是不会浪费的,哪怕是倒胃口的鱼骨鸡肋,我也会嚼碎了……吞下去。”   然后,他就又把她吞了一回,骨头也不剩。   碍眼的蓝袍,撕得粉碎。   *   一早……已然不是早上,而是日上三竿,迫近了晌午。   龚姣儿被敲门声惊醒,慌得坐起身来,身侧一条手臂,勾住她的腰肢,又将她拉下去。   “放开我,有人敲门。”   “祖父祖母自然会去开的。甭管。”   他慵懒说着,贪恋轻抚滑如丝缎的肌肤,脑子里却还在回味着昨晚的欢愉。   御琛倒是说对了,冰美人一旦暖热了,会火辣辣地挠着心。   昨天食髓知味,晚上他便直接扑上床榻……三百年的争斗,都在这最简单的缠绵里弥补。   龚姣儿烦躁地推开他的手臂,忙穿衣服,却找不到一件完整的。   门外又砰砰地响。   “无殇,是敲我们的门,快点起床!”   她只得裹着毯子下床,打开厨子,一团细碎的布料滚出来,“御无殇,我的衣服呢?”   他忙碌着穿自己的,言简意赅地冷笑,“撕了。”   “你……你何时撕得?”   “趁你睡着之后。”   “为什么?”   他坦然笑了笑,“怕你跑了。”   “……”她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只得抢他的外袍裹在身上,去了内间的窗前。   无殇倒也不在意她抢了衣服,只穿着中衣就去开门。   吱呀一声,他开门的同时,那边,龚姣儿裹着他的袍子,跳了窗……   他气恼地低咒,却见门外的人是母后,不禁大惊失色,当即跪下去。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   锦璃站在门槛外,俯视着最是会偷懒的儿子。“你这是请早安,还是午安?为娘让姣儿来写经书,可没让你跟着在此养尊处优。”   康悦蓉尴尬地在她背后不远处,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着实没想到,苏锦璃,竟然会直接进来这里。   锦璃侧身经过儿子,直接迈进来,却看到满地细碎的丝缎。   她在正对门口的正椅上坐下来,眸光敏锐地看向左侧书房里,桌案上摆着两本经书……   无殇硬着头皮咕哝,“母后恕罪,儿臣这骨头还疼着呢!”   锦璃口气顿生严厉,“骨头疼,就可以不早朝,不去刑部当值了?!”   “这几日,朝堂之上,也没什么好议的。”   那些老家伙,殿上进言,举荐皇子当储君。   背后里,三五成群,指责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所幸,他们兄弟之间血浓于水,不听那些挑拨。   若换做是同父异母的,少不得为此暗生嫌隙,勾心斗角。   “你若骨头疼,大可以也不叫我娘亲!”   “母后,朝中那么多兄弟,父皇也没说非得儿臣去早朝。”   “你是皇子,也是臣子,担着刑部尚书的职务,你且看到哪位肱骨之臣,胆敢懈怠朝政的?”   无殇听出母亲真的动了怒,忙端正跪着上前来,心疼地仰视着母亲。   “母后。儿臣不去,是不想父皇和母后为难,那些老家伙背后里说我几句懒散鲁莽,也便把储君之位给哥哥了,事情也就简单了。”   锦璃顿时红了眼眶,酸楚地俯视着儿子与御蓝斯相仿到极致的面容,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容貌像他,这表面不讲理,实则善良宽和的性情,也像极了他。   “你哥哥是随娘亲从前世来的,在大家眼里,他算不得真正的皇子。   血族如今政通人和,你父皇万不能退位,封了储君,也不过是为安抚天下,安抚民心,摆在那里让大家瞧着。   你哥若能当储君,固然是好,但是,真的当上之后,就怕有心人会借他的身份议论,反而会伤害他和缦儿。   而缦儿温顺善良,也不是凌厉跋扈,镇得住的主儿。   淳于荣贵为三公之首,缦儿为皇子妃,淳于加峻又要迎娶公主,淳于家该是到了封王的时刻,家大业大,已然树大招风。   若你哥哥再封太子,淳于荣也随之升一级,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针对淳于家。   有心人寻个罪责,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身在帝王家,也于朝中独当一面多年,最该清楚,帝王宠,对一个人好则好,但是太好,反而会遭人妒忌,妒忌多了,恐怕会害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锦璃活了三世,这一番话,掏心掏肺,亦是总结了前世的纠葛与磨难。   她知道,儿子可能不懂,但她务必说得明白。   这不是偏袒谁,也非伤害谁,她只是想救所有孩子的性命。   她不想孩子们骨肉相残之时,被御蓝斯厌恶,也不想他对孩子们失望,更不想他心灰意冷去别的女人那里寻求安慰。   “殇儿,难道,你要看着你哥将来当上储君,安坐几年之后,又被那些心思不正的臣子拉下来,痛打一顿吗?”   “娘亲,哥不一定镇不住,再说,我会帮他的。”   锦璃骇笑两声,眼泪无声滚落。   “恐怕,但凡你有一点政绩,那些人便会说,二皇子比太子强多了,皇上眼拙心狠,不封自己的亲儿子,竟封个前世孽种。”---题外话---二更,就来……   ☆、第368章 二皇子,要选妃   无殇听得心惊胆寒,不禁恐惧那近在咫尺的储君之位。   他刚刚过了三百岁生辰,他还没成婚,甚至每日在祖父面前耍赖,刑部那些琐事,已然足够他忙的……储君,站在风口浪尖上,他如何担得起来?   他更怕,自己会让血族臣民失望,会让父皇失望……更怕自己一错,姣儿也失望。   “母后,我可以……从此不为官!”   锦璃恼怒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你不为官,还有老五,老六,老八,老九……到时候,你这皇长子放弃皇位,他们每一个都有平等夺位的机会,势必朋党勾结,相互残杀,争得你死我活!纺”   无殇被打得头晕耳鸣,唇角溢血,这一巴掌不疼,疼的是母亲声嘶力竭的话。   他跪在地上,绝望无言。   “母后,万一我在那个位子上死了呢?您想过吗?”   “你不会死,为娘如此做,就是想保护你们每个人。我和你父皇,必然帮你站稳,把你们保护的好好的!母后还有弥里和凌一,有你舅舅,你祖父,曾祖父,都会帮你。”   “儿臣遵旨便是。可是,哥他……”   “娘亲来之前,已经对他说过同样一番话。你哥比你想得远,早早就放弃了那个位子。”   康悦蓉在门外听得感慨万千,转身,又去了楼上,在那尊牌位前跪下。   她也中意无殇当储君,却没有苏锦璃这般深谋远虑。   她只是想让自己喜欢的孙儿,登上储君之位,她也从没有想过,想保住谁,救谁。   却也难怪,御穹会气得几日不愿见她。   凭这一点,她仍是无颜走出这灵兰阁的。   她身侧,却出现一抹金凤纱袍。   她侧首抬头,看着锦璃,百感交集,仍是无言。   锦璃望着那尊牌位良久,终是跪下来,朝着那无字的牌位磕了三个头,上了一炷香,转身就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凤眸静冷如冰,看着面前女子白袍胜雪,黑丝如缎,三百年来,仍是如仙女般出尘脱俗,却也看透了,她的心思,远没有容貌看起来这般剔透。   她手敲着木鱼,急促地节奏,无法让人平静,反而越敲越是心浮气躁。   锦璃一直以为,活得越久,人心越剔透,世事也便看透。   因此,人类的许多老人,都甘愿,不再计较过去。生命短暂,好好活着的时间尚且不够,谁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憎恨里。   然而,吸血鬼却又是这般……倔强,犀利。   时间在变,吸血鬼的心,却被时间熬煮之后,沉淀了血,变得愈加黑暗丑陋。   她的阿溟,每次穿过御花园,经过这楼阁前,总要瞧上许久,盼着这女子能走出去……   他身为帝王,已然不需要母爱,但他却备好的一片孝心,也不知该往何处诉。   每次看他那样,她便痛不欲生。   而南宫恪,至今仍是姓他的南宫。   也正因如此,满朝文武百官,才将御谨和其他皇子区分地那么清楚。   “康悦蓉,当你恨一个人,被恨的人不会痛,反而是憎恨的人,会痛不欲生。不过,那人若是在你眼前,亲见你的恨,恐怕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他就算痴爱你千年,万年,那股热情总也会淡去的。”   康悦蓉捻着佛珠,继续敲木鱼,“苏锦璃,你可以出去了,你身为皇后,也不该来这里。”   “是,我的确不该来,也不该让姣儿和无殇来。我以为,你诵经三百年,会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心思剔透些,却没想到,反而越念越糊涂。由着无殇在此胡闹。”   “苏锦璃,你一点都看不出他喜欢姣儿吗?”   锦璃站起身来,疲惫地叹了口气,懒得与她多费唇舌。   “你若真有本事让他们成婚,这事儿,我便不予计较。否则,你一辈子,别想再见到他们。”   *   皇宫之内,双喜临门,血族王大赦天下。   因此,龚姣儿被罚抄写三百卷经书也免了。   她惧怕被无殇围追堵截,每日妄想着早出晚归,独来独往,却无奈,宫里大宴小宴。   这一日,淳于家也宴请,是依照礼俗规矩,宴请地新娘的亲朋好友,两方亲朋,相互认识。   让众人意外的是,太后康悦蓉,竟随着太皇一并前来。   宴席生生静了半个时辰,直到帝后带着一群皇子公主们赶到,方才又热闹起来。   龚姣儿想躲开那些喧闹声,想躲开那些争吵,以及,无殇要被册封储君的流言,却只能僵坐在位子上。   他被册封储君便罢了,可恶的是,储君被册封之前,需得先成婚,就算不成婚,至少也得先订婚。   如今太后走出灵兰阁,孙儿的婚事,自当是她做主的。   于是,   tang那些人,纷纷带着自家未出阁的女儿,上前来敬酒,偏就那么巧,她龚姣儿的位子竟是在太后身侧。   有人手臂越过她的头顶,婉丽的声音,流水般,潺潺悦耳。   “从前未得机会瞻仰太后娘娘真容,都说娘娘闭月羞花,那话却不实,娘娘的倾世之容,无法用言语形容!”   康悦蓉笑了笑,端起茶盅,“这丫头真会说话。”   御穹也从旁微笑。   又有人挤到龚姣儿身侧。   “太后娘娘,臣女也敬您一杯。”   然后,有人拍龚姣儿的肩,甚是嫌弃。   “姣儿公主,你挡在这里,我们都不好敬酒,能不能让一下?”   康悦蓉却是一杯酒没喝,笑道,“姣儿,带这几位小姐过去,去给你二皇兄敬酒。”   为何偏要她去?“皇祖母?几位小姐自己有腿有脚,哪需要我带?”   几个女子堆着笑,谦恭地柔声婉拒。   “太后娘娘,不必麻烦姣儿公主了。”   “我们都知道,她是二皇子的死对头。若是她带了臣女过去,恐怕二皇子反而不喝臣女敬得酒呢!”   龚姣儿站起身来,肃冷一身内敛的金纹酒红锦袍,在一群衣香鬟鬓姹紫嫣红的美人里,却反而格外冷艳出挑。   她端着酒盅绕过桌案,直走到无殇面前。   “二皇兄,这几位美人要给你敬酒。”   无殇正因她的躲避生气,冷怒起身,一眼不看她,却对几个美人忽然扬起唇角。   “别站着了,来,都到本皇子身边来坐。”   几个女子喜不自胜,不等丫鬟摆好椅子,就争先恐后地要坐下来。   龚姣儿僵了一下,不明白为何满心剧痛。   她要返回自己的位子,却发现,自己的位子上,早坐了个女子,正与康悦荣说着话。   也罢,她正想躲开。   无殇不着痕迹看她一眼,不禁又挡开身侧女子端来的酒杯。   *   龚姣儿穿过层层院子,寻到熟悉的花园,从前的滑梯竟然还在,秋千架也多了几个。   只是一整排,都换了崭新的材质,样子虽然如从前,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   她飞身落在滑梯顶端,忆起从前,无殇与她抢滑梯的样子,忍不住莞尔……   小小的他们,那会儿都是火爆脾气,谁也不肯相让,不过,无殇总还是忍让她的,一连几次,都是让她滑下去。   她在滑梯顶端坐下,正看到假山那边,有两个影子,影影绰绰,正低声谈论着。   “二皇子虽是嫡子,却比大皇子差了一大截,我看储君之位,不一定是他的。”   “你是又听到什么了?”   “刑部里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你没听说吗?玉鳞江里,三天之内,打捞出十具女尸,皆是被剖心取血,如今尸体增加到二十具,二皇子至今还没有破了案子。”   “玉鳞江上破案,谈何容易?往来船只无数,去往各处的都有,要查凶手,无异大海捞针。”   “这二皇子,天生霉运!本是皇长子,皇后娘娘偏带了个前世孽种。   三百年前,好端端一桩赐婚,自己给毁了。   你说那龚荀,如今贵为丞相,他若不与龚姣儿针锋相对,龚荀进言半句,事情便成了大半。   从前,这位二皇子能力也不差,偏就在封储君之际,玉鳞江上出这种事。且不论这是不是有心人布下的,只怕,他是一身的霉运,万一坐上龙椅也化解不掉,岂不是拖垮了血族?!”   “倒是不如扶五皇子上位,五皇子统领东部,年少有为,能力不输二皇子。”   “五皇子瞧着光鲜,都是皇上亲自甄选了人,过去帮忙的。”   龚姣儿越听越气闷,忍不住飞身而下,丢了石头过去,那两位身着官袍的人,听到动静,忙离开。   龚姣儿正要返回滑梯上,却见无殇飞身落在了上面,咻——就舒坦地滑了下来。   “别人在骂你,你还有心思玩?还不赶去刑部破案?”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题外话---崩溃了!明儿一定白天更新……   ☆、第369章 恶魔,难得温柔   见他又飞上滑梯,龚姣儿气恼地上去挡住他,不肯让他继续玩。   无殇不耐烦地抬眸冷睨着她,“小时候和我抢也就罢了,三百岁了,还玩这个……龚姣儿,你不无聊啊?!”   她无聊?真正无聊的人,好像是他二皇子吧!   “人命关天,你这刑部尚书之职不想要了?”   “我一不用养妻,二不用养儿,要那做什么?沿”   “御无殇……”他这话什么意思?威胁呢?还是故意激怒她?   他不耐烦地摆手,“我的事儿,和你无关,你又不是我的谁,让开!纺”   这家伙不对她逼婚会死么?“我是你的义妹,我有权提醒你做应该做的事。”   她义正言辞地说着,双臂环胸,挡住他,不肯让开。   “不成婚,我啥事儿不干!本皇子最缺的就是……妻和儿!”他不羁说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气得涨红的脸儿。   “前院闺秀淑女成群结队,无一不想嫁给你,你要有妻有子,只勾勾手指就行。”   他气得脸色骤变,“哼哼……原来,你和他们一样,拿本皇子当猴儿瞧呢!”   这笑声似玩世不恭,却也深藏了不漏痕迹地痛与怒,一番话,似根针,刺在她的心尖上,她鼻子一酸,泪差点落下来。   她以为,他乐得当储君呢,美人环绕,众人景仰,将来还会成为至高无上的血族王。   没想到,别人眼里的香饽饽,在他,竟会如此煎熬。   “御无殇,就为这个,你竟无视那些死去的女子?储君之位也不要了?”   他冷眯着鹰眸,提起什么该死的储君之位就来气。   “本皇子不稀罕!”   “你……满城的人,都在议论,那些女子个个都是正经人家,善良可爱的女孩,有几个甚至刚刚许配了婚事。”   刑部里棘手的又何止那一件?   吸血鬼,少不得每天杀人害命,父皇当初不过也是看中,他比大哥手段狠辣,才把他搁在刑部。   三百年来,他处置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应该做的是守护血族百姓。   这几日,议论着册封储君,他才看清楚,他,以及所有的兄弟,正被所有的血族百姓盯着,他们的举动,言行,都要被拿出来说道说道,以做甄选储君的考证。   也因此,那些老家伙岂把针尖大的事儿,说成捅破天的大事儿?!   他不在乎这个,让他们说个够。   现在,他只想玩个够。   “龚姣儿,你让不让?”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吗?你是皇子……”   他烦闷地叹了口气,扣住滑梯边沿地手松开,陡然拉住她的手,巧妙地力道,拧的她身姿一旋……   龚姣儿几乎以为他又会与从前一样,气急败坏把自己往下推……   但是,眼前,天旋地转,物影飞移,下一瞬,她竟横坐在了他怀里。   两人竟这样从螺旋形的滑梯上,一圈一圈滑下来,衣袍与发丝唯美飘飞,最后,直落在了地上。   她死寂沉沉胸腔里,又在突突地跳,凝视着他溢满欢喜的俊颜,恍惚痴傻,心神荡漾,移不开视线。   这幼稚的事儿,竟也能撩动心潮,她一定是哪个筋儿搭错了。   无殇却爱极了这一刻,惊喜地感慨一叹,“早知这样一起滑下来也好玩,那会儿省得争抢斗气,竟还愚蠢地发下那样的毒誓。”   是呀,毒誓!   她可没忘,是他先发下的。   她回过神来,忙从他怀里逃开……   前院喜宴觥筹交错,正欢腾,这会儿,花园里,该没什么人。   龚姣儿抚了抚裙摆,却一抬眸,就看到,前一刻那位说太后之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女子,正站在亭廊上。   她一身冰寒,连衣锦帽笼罩着苍白的面容,看不清楚神情……   龚姣儿正要开口,那女子却一晃眼就消失了。   御无殇见她僵在身前,神情古怪,不禁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亭廊花树,诗情画意。   “看什么呢?见鬼了?”   “刚才有个给你敬酒的女子看到我们了。”   “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以为然地说着,打横抱起她,又飞上滑梯……   咻——一圈一圈,欢快地又滑下来。   她在他怀中侧首,“御无殇,你真的不去刑部?!”   他又飞到滑梯顶上,“不去,谁爱死,谁死,谁爱说,谁说!”   “你不去,我不玩了。”她挣扎推开他,如一只红羽雀鸟,轻盈无声地从滑梯顶端飞身而下。   他忙跟下来,拉住她的手肘。   他从十五岁,混在刑部里,跟着淳于荣学本事,到现在,呕心沥血,一   tang番苦心,都在别人的舌根上,成了蠢事。   他心寒彻骨。   “把那血案办了又如何?你没听到,他们照样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龚姣儿的确听到了,但是,他分明不是那种惧怕辱骂的人。   “你这个样子,让我瞧不起你!你还是我认识的御无殇吗?”   她认识的御无殇不就是个混蛋么?他若不是了,反而更好。   他强硬地压住心底的恨与痛,背转过去。   “母后说,封大哥为储君,他们定不饶他。封我,是最好的,可保大家安然无恙。血族的未来,兄弟的性命,都要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但是现在……”   他颓然摇头冷笑两声,本是桀骜不驯,飞扬跋扈的男子,似打了一场败仗,乏力颓然。   可笑的是,这场仗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便败了。   “我尚未当上储君呢,整个血族已然是流言蜚语,连幼时的蠢事,他们都要拿出来大做文章。他们却能在朝堂上,齐齐跪下,恳请父皇为我赐婚,他们要捆住我的一生!”   龚姣儿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上前两步,轻轻地自后抱住了他。   这背影俊秀如刀刻,棱角分明,似能扎了手……   这一刻,她不在乎他的凌厉,恨不能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给他,期望他支撑下去。   “我们再玩两圈,我陪你去刑部。好不好?”   她温柔地口气,似哄劝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应我一声呀!无殇……”   “你当那案子我真的搁置不管了?只是没有线索,提刑官查验了十几遍尸体,那江面上我也带人日夜彻查过,这会儿捕快还在盯着那些船只……从事发到现在,谁也没安稳地睡过。”   “你为何不去看师祖的魔球?”   他避开的她的视线,心虚地说道,“已经看了,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有一片火光,血腥。”   其实,那东西,早在三百年前,看到自己给她下跪的一幕,他就不看了。   这些年,大事小事,他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从没像其他兄弟一样,什么事儿都要问一问师祖的魔球。   御琛更是夸张,甚至连养的马,生雌生雄,都得问一问那魔球,每次都要挨几鞭子,换个答案。   龚姣儿绕到他前面来,“你看不出什么,不一定我也看不出,你去门口等我,我去问师祖。”   “姣儿……别去!”   然而,他却没能抓到她,只一转身,她就不见了踪影。   他不喜欢她这样突然消失……   而且,他最怕老顽童似地师祖一时兴起,给她看魔球里他下跪的一幕。   龚姣儿奔到前院去,本是热热闹闹的场面,霎时静了片刻。   她顿觉事情不对劲儿,看向前一刻去过后院的女子……   正见那女子四周围了七八个女子,皆是一脸嘲讽地冷笑。   她低着头,没敢看众多长辈,直接走到伏瀛面前,就听到有人在低声地议论。   “就算近水楼台,也不该那样厚颜无耻呀!”   “皇上和皇后娘娘认了她是义女,弥补当年退婚的亏欠,她也说了,全天下的男人死光都不会嫁给二皇子的。”   “瞧她这身打扮,老气横秋又俗气,还当自己是美人,去投怀送抱……真可笑!”   那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就愈加地肆无忌惮。   龚姣儿没有理会,只跪下来对伏瀛行礼。   “师祖,姣儿想问卜一件事,关于玉鳞江女尸的!”   “他怎不自己来?”   “他说早就看过了,我想帮他再找找线索。”   伏瀛挑眉,也猜到了,无殇因何不来占卜。   看在人命关天,他没有对龚姣儿开玩笑,便从袖中取出魔球,大掌拂掠,魔球却意外地静无反应。   龚姣儿疑惑看他,又看球,“师祖,怎没出现?”   他狐疑试了几次,魔球竟仍是冰冷剔透。   龚姣儿看了眼他面前的酒杯,忍不住道,“师祖,这魔球会不会是因为您喝了酒,所以失灵了?”   “不可能。”他笃定,这种状况与喝酒无关。   恐怕,有人施展无数,布下了结界,阻隔了他的力量施展。   可,他平日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呐。   龚姣儿见他脸色苍白,忙叫来他的贴身侍从。   “师祖醉了,暂扶他回宫歇息。”   伏瀛站起身来,忙叫住龚姣儿,“这事儿,暂别声张。”   “是,师祖。”   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伏瀛凝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只道一句,“姣儿,你若真的喜欢无殇,就别理会那些。”   她忙俯首应道,“我不理会,师祖。”   伏瀛去向御风和御   穹告退,直接带着随侍们飞走。   龚姣儿穿过淳于家大门的过道时,后面几个人经过她,有两个人甚至异常恶劣地撞痛了她的肩。   因着血脉牵引,她愕然停住了脚步。   这几位与她形同陌路的,正是她嫡亲的兄姐。   “八哥,九哥,十三姐,十四姐,十五姐……你们怎这就走了?”   十五小姐冷笑,“有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妹妹,我们哪还有脸在里面坐下去?”   走在最后的十三小姐,冷厉转身,沉重一掌拍在她的肩上。   “小妹,你封了公主以后,我们家的确以你为荣,但是,你不正儿八经地找个人嫁了,我们家那道门,恐怕容不得你了。”   “十三姐……你们听我说……”   几个人都停下来,却不是要听她说什么。   和无殇打闹三百年,他们早就料到,她难逃情劫。   八少主却道,“姣儿,我生意场上有个朋友,德才兼备,容貌也不比二皇子差,更胜在敦厚,他人在北疆,虽然冷了点儿,却难得清静。你若考虑好,就嫁过去。”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嫌她碍眼?   “八哥,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八少主勃然大怒。   “你那番话都写在了史册上,想让人取笑一辈子?你听听那些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   九少主也忍不住上前来,白皙的手,冷鹜地直点在龚姣儿的眼前。   “你可以不要脸,我们却都是有家业,有颜面的,生意场上都得应对,难道你要我们也跟着被戳脊梁骨吗?”   龚姣儿被骂得心如刀绞,黯然低下头,久久说不出话。   迟疑良久,她才艰涩地哑声道,“……我会嫁的。”   一行人出来,龚家几位少主小姐们,看到淳于家大门外的金纹华车,皆是摇头一叹,各自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无殇坐在车内,正闭目养神。   听到车帘呼一下被掀开,一阵淡雅的香风袭来,他莞尔扬起唇角,鹰眸睁开,锁住那眸光躲闪的俏颜。   在过道里的一幕,他不是没有听到。   不想她难过,未再多言,只把她拉入怀中,轻拥着。   “看到什么了?”   她低着头,闷在他胸前,拿帕子按住两个眼窝,压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笑道,“我尚不及你聪明呢,没有看出端倪,如你所言,魔球里就是一团火,一团血腥。”   “是么?”难道,是他猜对了?   他这……算不算料事如神?!   *   马车到了刑部门口,无殇带龚姣儿下车,让她先进去,去提刑司等着。   “你呢?”   “我先去书房拿和那血案有关的折子。”   “好。”   龚姣儿入了提刑司,向提刑官道明,奉无殇的命令,前来协助查案,便穿过冗长的冰室通道,入了停尸房。   方便追查线索,所有未结案的尸体,全部暂搁置在此处。   入了厚重的防水防腐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陈腐之气扑面而来。   这气息并不陌生,从前吸血鬼都是这股令人厌恶作呕的气息。   但是,大家用久了除腐丸,吸血鬼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这般尸体般的气息。   尸体皆是仰面躺着,肌肤苍白暗灰,像安然睡着,心口却皆是有个血洞,令人毛骨悚然。   提刑官见她脸色苍白,忙道,“公主,您若是感觉不适,可以暂出去。”   龚姣儿把丝帕蒙在口鼻上,在脑后系好,拿过他手上记录的折子,打开来,便去查验尸体。   *   淳于家的喜宴上,却惨叫凄厉,人心惶惶。   几个有望被甄选为二皇子妃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二皇子……亲手割了舌。   虽然那舌头不出两日就能长齐全,但,如此被生生地割掉,却也着实骇人。   那几个女子恐惧地不敢哭嚷,却皆是发誓,这辈子也不嫁这残暴无情的二皇子。   目睹那一幕的女子们,也皆是脸色剧变。   虽然众说纷纭,却无人怪罪二皇子。   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太上皇,皆是不发一言,只命人把几位女子送回家去,喜宴仍是继续。   血族律法中有言,当众诽谤辱骂他人者,轻者掌掴十至百下不等,重者割舌。   皇上皇后宽仁,因当事人龚姣儿公主未计较,他们自是也不想多计较。   但是,二皇子,担着刑部要职,他有权利,先斩后奏。   *   无殇返回刑部,刚入了大门,青药正从江边赶回来……   “殿下……”   无殇转身,就见他单膝跪在地上,铠甲上,还有污血。   “起来说话。”   “我们查到一艘船,是御琛皇子马场的人,从对面大齐孕了粮草喂马的,但是,盛放粮草的舱室内,发现大片血腥,与其中一个死者的血腥之气相吻合。”   “所以,你们和御琛的人动手了?”   “他们拘捕。”   “杀了几个?”   “没杀,伤了十几个。”   无殇恼怒地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有训斥他鲁莽。   “直接叫御琛过去说句话便是,至于动刀么?!”   “属下怕船上藏了凶手,所以……”   无殇焦躁地似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了几步。他早就料到,这件事在这个时候发生,分明是有心人冲着他们兄弟来的。   “猪脑子,也不想想,御琛的人能做那种丧尽天良事吗?只怕是有心人嫁祸御琛,让我们兄弟相残,恐怕……那凶手早就逃了。”   他即刻命护卫去通传御琛到江边,也带青药走向大门。   龚姣儿正从验尸房出来,“无殇,我找到一点新的线索。”   无殇怒火本就爆燃,转身见她手上满是血,指尖捏着一簇手指上的兽毛,怒火就喷出三丈。   “我只让你在提刑司等着,谁准你进去验尸的?”   本想着只让她瞧瞧新鲜便罢了,这女人似乎是闲不住。   “御无殇,我是想帮你才这样做的。”   他心口堵闷,本想怒斥她多管闲事,却只道,“你这满手的血,不怕做噩梦吗?”   她倒是不在乎噩梦,只是不想自己帮不上他。   她把提刑官的折子细看过,又一一重新检查了尸体,甚至仔细检查了尸体的伤口深处,一一所幸,总算有所收获。   “若能破案,为死者报了仇,我相信,这位妹妹是不会入我梦中来扰的。”   无殇嗔怒一叹,转头命青药暂候命,亲自捏过狼毛,去拿水清洗了上面的血污,以一股真气烘干了水渍,放在鼻前嗅了嗅。   龚姣儿也忙借着水,清洗手上的污血,巴巴瞧着他,见他脸色不对劲儿,不禁疑惑。   “无殇,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又摇头,“还无法完全确定。”   这是一只刚被转变两百岁的狼人,而且,有着他所熟悉的异域之血,脑海中风驰电掣,闪过无数张他国使臣的面容……   龚姣儿之前嗅过,这会儿又拿过去嗅,却仍是没有嗅出异样,只闻到一股狼人和死者的腥臭味儿。   都说混血儿的鼻子灵,没想到竟在这种事验证了。   “青药,马上传令,封锁全城,严查凶手,另外,集结刑部所有拥有精纯之血的捕快,飞往大齐严查,其他人,搜查江上船只与附近的镜水城。”   青药忍不住问,“殿下,凶手到底是谁?”   “暂无法确定凶手真正的身份,只能确定,他是天竺人,年龄是两百岁。只有抓到凶手,才能仔细辨认。”   青药顿时明白,事情并不难处置。“殿下,琛皇子的人,都要放走吗?”   “仔细审问,若能问出线索,自然最好,若问不出,也不要用刑。”   “遵命。”   “记住,只搜捕所有来自天竺国的,两百岁左右的狼人即可,此人不是拥有精纯之血的,是被咬伤转变的。”   龚姣儿不可置信地拿过狼毛,又仔细嗅了嗅,“无殇,你会不会判断错了?”   “不会,我的鼻子还从没出过差错。”   他甚至已然判断出凶手到底是谁,只是,想给所有的天竺人一个警告。   “姣儿,我先送你回宫。”   无殇说着,拥着她走出大门。   龚姣儿不愿他来回奔忙,“你去忙,我自己能回去。”   无殇未再多言,霸道地抱起她,羽翼挥展,瞬间腾空。   他当然知道,她飞得不比她飞得慢,只是怕她在路上发生不测,又怕她听到某些流言蜚语。   而且,他也得回去,亲口问问弥里和凌一,冷梦舞是否已经死透。   *   夜幕深浓,阴云沉厚地压下来,一道闪电,被神奇的力量召唤,劈向玉鳞江对岸的断情崖之上。   一座洁白的三层楼阁,处理在崖边上。   楼前,达尔瓦迪双膝跪地,正俯首贴地祈祷着。   那闪电劈下,也没能阻断他的一腔虔诚。   地上铺展了巫旗。   巫旗之上,是一个巨大圆。   圆内是色彩奇异的八角形,每个角,皆是放了一颗鲜红的血族少女之心,而中央则是一具冰冷的狼女尸体。   一白发老者,身穿异族巫袍,手中拿着宝石权杖,声音高亢地朝着天空念着咒语,闪电直通天穹,源源不断的力量,灌入了权杖内。   强大的力量吸纳之后,随着咒语,缓缓注入冷梦舞的身躯,与巫旗的诡异图案上。   八角处,少女之心被力量包裹,融化成血,随着图案缓缓流淌……淌入冷梦舞的体内。   达尔瓦迪听到咚咚地心跳声,惊喜地抬眼,正见那女尸的指尖,在强光之下,突然轻动了一下。   巫师说,此处是一处神奇之境,能链接前世今生。   只要通过强大的力量和巧妙的手段,哪怕死去多时的人,也能再次重生。---题外话---等不了的亲们,快点去睡觉,明儿再来看哈!别熬着!   ☆、第369章 殿下,鼻子灵敏   见他又飞上滑梯,龚姣儿气恼地上去挡住他,不肯让他继续玩。   无殇不耐烦地抬眸冷睨着她,“小时候和我抢也就罢了,三百岁了,还玩这个……龚姣儿,你不无聊啊?!”   她无聊?真正无聊的人,好像是他二皇子吧!   “人命关天,你这刑部尚书之职不想要了?”   “我一不用养妻,二不用养儿,要那做什么?沿”   “御无殇……”他这话什么意思?威胁呢?还是故意激怒她?   他不耐烦地摆手,“我的事儿,和你无关,你又不是我的谁,让开!纺”   这家伙不对她逼婚会死么?“我是你的义妹,我有权提醒你做应该做的事。”   她义正言辞地说着,双臂环胸,挡住他,不肯让开。   “不成婚,我啥事儿不干!本皇子最缺的就是……妻和儿!”他不羁说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气得涨红的脸儿。   “前院闺秀淑女成群结队,无一不想嫁给你,你要有妻有子,只勾勾手指就行。”   他气得脸色骤变,“哼哼……原来,你和他们一样,拿本皇子当猴儿瞧呢!”   这笑声似玩世不恭,却也深藏了不漏痕迹地痛与怒,一番话,似根针,刺在她的心尖上,她鼻子一酸,泪差点落下来。   她以为,他乐得当储君呢,美人环绕,众人景仰,将来还会成为至高无上的血族王。   没想到,别人眼里的香饽饽,在他,竟会如此煎熬。   “御无殇,就为这个,你竟无视那些死去的女子?储君之位也不要了?”   他冷眯着鹰眸,提起什么该死的储君之位就来气。   “本皇子不稀罕!”   “你……满城的人,都在议论,那些女子个个都是正经人家,善良可爱的女孩,有几个甚至刚刚许配了婚事。”   刑部里棘手的又何止那一件?   吸血鬼,少不得每天杀人害命,父皇当初不过也是看中,他比大哥手段狠辣,才把他搁在刑部。   三百年来,他处置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应该做的是守护血族百姓。   这几日,议论着册封储君,他才看清楚,他,以及所有的兄弟,正被所有的血族百姓盯着,他们的举动,言行,都要被拿出来说道说道,以做甄选储君的考证。   也因此,那些老家伙岂把针尖大的事儿,说成捅破天的大事儿?!   他不在乎这个,让他们说个够。   现在,他只想玩个够。   “龚姣儿,你让不让?”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吗?你是皇子……”   他烦闷地叹了口气,扣住滑梯边沿地手松开,陡然拉住她的手,巧妙地力道,拧的她身姿一旋……   龚姣儿几乎以为他又会与从前一样,气急败坏把自己往下推……   但是,眼前,天旋地转,物影飞移,下一瞬,她竟横坐在了他怀里。   两人竟这样从螺旋形的滑梯上,一圈一圈滑下来,衣袍与发丝唯美飘飞,最后,直落在了地上。   她死寂沉沉胸腔里,又在突突地跳,凝视着他溢满欢喜的俊颜,恍惚痴傻,心神荡漾,移不开视线。   这幼稚的事儿,竟也能撩动心潮,她一定是哪个筋儿搭错了。   无殇却爱极了这一刻,惊喜地感慨一叹,“早知这样一起滑下来也好玩,那会儿省得争抢斗气,竟还愚蠢地发下那样的毒誓。”   是呀,毒誓!   她可没忘,是他先发下的。   她回过神来,忙从他怀里逃开……   前院喜宴觥筹交错,正欢腾,这会儿,花园里,该没什么人。   龚姣儿抚了抚裙摆,却一抬眸,就看到,前一刻那位说太后之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女子,正站在亭廊上。   她一身冰寒,连衣锦帽笼罩着苍白的面容,看不清楚神情……   龚姣儿正要开口,那女子却一晃眼就消失了。   御无殇见她僵在身前,神情古怪,不禁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亭廊花树,诗情画意。   “看什么呢?见鬼了?”   “刚才有个给你敬酒的女子看到我们了。”   “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以为然地说着,打横抱起她,又飞上滑梯……   咻——一圈一圈,欢快地又滑下来。   她在他怀中侧首,“御无殇,你真的不去刑部?!”   他又飞到滑梯顶上,“不去,谁爱死,谁死,谁爱说,谁说!”   “你不去,我不玩了。”她挣扎推开他,如一只红羽雀鸟,轻盈无声地从滑梯顶端飞身而下。   他忙跟下来,拉住她的手肘。   他从十五岁,混在刑部里,跟着淳于荣学本事,到现在,呕心沥血,一   tang番苦心,都在别人的舌根上,成了蠢事。   他心寒彻骨。   “把那血案办了又如何?你没听到,他们照样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龚姣儿的确听到了,但是,他分明不是那种惧怕辱骂的人。   “你这个样子,让我瞧不起你!你还是我认识的御无殇吗?”   她认识的御无殇不就是个混蛋么?他若不是了,反而更好。   他强硬地压住心底的恨与痛,背转过去。   “母后说,封大哥为储君,他们定不饶他。封我,是最好的,可保大家安然无恙。血族的未来,兄弟的性命,都要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但是现在……”   他颓然摇头冷笑两声,本是桀骜不驯,飞扬跋扈的男子,似打了一场败仗,乏力颓然。   可笑的是,这场仗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便败了。   “我尚未当上储君呢,整个血族已然是流言蜚语,连幼时的蠢事,他们都要拿出来大做文章。他们却能在朝堂上,齐齐跪下,恳请父皇为我赐婚,他们要捆住我的一生!”   龚姣儿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上前两步,轻轻地自后抱住了他。   这背影俊秀如刀刻,棱角分明,似能扎了手……   这一刻,她不在乎他的凌厉,恨不能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给他,期望他支撑下去。   “我们再玩两圈,我陪你去刑部。好不好?”   她温柔地口气,似哄劝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应我一声呀!无殇……”   “你当那案子我真的搁置不管了?只是没有线索,提刑官查验了十几遍尸体,那江面上我也带人日夜彻查过,这会儿捕快还在盯着那些船只……从事发到现在,谁也没安稳地睡过。”   “你为何不去看师祖的魔球?”   他避开的她的视线,心虚地说道,“已经看了,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有一片火光,血腥。”   其实,那东西,早在三百年前,看到自己给她下跪的一幕,他就不看了。   这些年,大事小事,他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从没像其他兄弟一样,什么事儿都要问一问师祖的魔球。   御琛更是夸张,甚至连养的马,生雌生雄,都得问一问那魔球,每次都要挨几鞭子,换个答案。   龚姣儿绕到他前面来,“你看不出什么,不一定我也看不出,你去门口等我,我去问师祖。”   “姣儿……别去!”   然而,他却没能抓到她,只一转身,她就不见了踪影。   他不喜欢她这样突然消失……   而且,他最怕老顽童似地师祖一时兴起,给她看魔球里他下跪的一幕。   龚姣儿奔到前院去,本是热热闹闹的场面,霎时静了片刻。   她顿觉事情不对劲儿,看向前一刻去过后院的女子……   正见那女子四周围了七八个女子,皆是一脸嘲讽地冷笑。   她低着头,没敢看众多长辈,直接走到伏瀛面前,就听到有人在低声地议论。   “就算近水楼台,也不该那样厚颜无耻呀!”   “皇上和皇后娘娘认了她是义女,弥补当年退婚的亏欠,她也说了,全天下的男人死光都不会嫁给二皇子的。”   “瞧她这身打扮,老气横秋又俗气,还当自己是美人,去投怀送抱……真可笑!”   那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就愈加地肆无忌惮。   龚姣儿没有理会,只跪下来对伏瀛行礼。   “师祖,姣儿想问卜一件事,关于玉鳞江女尸的!”   “他怎不自己来?”   “他说早就看过了,我想帮他再找找线索。”   伏瀛挑眉,也猜到了,无殇因何不来占卜。   看在人命关天,他没有对龚姣儿开玩笑,便从袖中取出魔球,大掌拂掠,魔球却意外地静无反应。   龚姣儿疑惑看他,又看球,“师祖,怎没出现?”   他狐疑试了几次,魔球竟仍是冰冷剔透。   龚姣儿看了眼他面前的酒杯,忍不住道,“师祖,这魔球会不会是因为您喝了酒,所以失灵了?”   “不可能。”他笃定,这种状况与喝酒无关。   恐怕,有人施展无数,布下了结界,阻隔了他的力量施展。   可,他平日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呐。   龚姣儿见他脸色苍白,忙叫来他的贴身侍从。   “师祖醉了,暂扶他回宫歇息。”   伏瀛站起身来,忙叫住龚姣儿,“这事儿,暂别声张。”   “是,师祖。”   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伏瀛凝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只道一句,“姣儿,你若真的喜欢无殇,就别理会那些。”   她忙俯首应道,“我不理会,师祖。”   伏瀛去向御风和御   穹告退,直接带着随侍们飞走。   龚姣儿穿过淳于家大门的过道时,后面几个人经过她,有两个人甚至异常恶劣地撞痛了她的肩。   因着血脉牵引,她愕然停住了脚步。   这几位与她形同陌路的,正是她嫡亲的兄姐。   “八哥,九哥,十三姐,十四姐,十五姐……你们怎这就走了?”   十五小姐冷笑,“有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妹妹,我们哪还有脸在里面坐下去?”   走在最后的十三小姐,冷厉转身,沉重一掌拍在她的肩上。   “小妹,你封了公主以后,我们家的确以你为荣,但是,你不正儿八经地找个人嫁了,我们家那道门,恐怕容不得你了。”   “十三姐……你们听我说……”   几个人都停下来,却不是要听她说什么。   和无殇打闹三百年,他们早就料到,她难逃情劫。   八少主却道,“姣儿,我生意场上有个朋友,德才兼备,容貌也不比二皇子差,更胜在敦厚,他人在北疆,虽然冷了点儿,却难得清静。你若考虑好,就嫁过去。”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嫌她碍眼?   “八哥,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八少主勃然大怒。   “你那番话都写在了史册上,想让人取笑一辈子?你听听那些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   九少主也忍不住上前来,白皙的手,冷鹜地直点在龚姣儿的眼前。   “你可以不要脸,我们却都是有家业,有颜面的,生意场上都得应对,难道你要我们也跟着被戳脊梁骨吗?”   龚姣儿被骂得心如刀绞,黯然低下头,久久说不出话。   迟疑良久,她才艰涩地哑声道,“……我会嫁的。”   一行人出来,龚家几位少主小姐们,看到淳于家大门外的金纹华车,皆是摇头一叹,各自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无殇坐在车内,正闭目养神。   听到车帘呼一下被掀开,一阵淡雅的香风袭来,他莞尔扬起唇角,鹰眸睁开,锁住那眸光躲闪的俏颜。   在过道里的一幕,他不是没有听到。   不想她难过,未再多言,只把她拉入怀中,轻拥着。   “看到什么了?”   她低着头,闷在他胸前,拿帕子按住两个眼窝,压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笑道,“我尚不及你聪明呢,没有看出端倪,如你所言,魔球里就是一团火,一团血腥。”   “是么?”难道,是他猜对了?   他这……算不算料事如神?!   *   马车到了刑部门口,无殇带龚姣儿下车,让她先进去,去提刑司等着。   “你呢?”   “我先去书房拿和那血案有关的折子。”   “好。”   龚姣儿入了提刑司,向提刑官道明,奉无殇的命令,前来协助查案,便穿过冗长的冰室通道,入了停尸房。   方便追查线索,所有未结案的尸体,全部暂搁置在此处。   入了厚重的防水防腐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陈腐之气扑面而来。   这气息并不陌生,从前吸血鬼都是这股令人厌恶作呕的气息。   但是,大家用久了除腐丸,吸血鬼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这般尸体般的气息。   尸体皆是仰面躺着,肌肤苍白暗灰,像安然睡着,心口却皆是有个血洞,令人毛骨悚然。   提刑官见她脸色苍白,忙道,“公主,您若是感觉不适,可以暂出去。”   龚姣儿把丝帕蒙在口鼻上,在脑后系好,拿过他手上记录的折子,打开来,便去查验尸体。   *   淳于家的喜宴上,却惨叫凄厉,人心惶惶。   几个有望被甄选为二皇子妃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二皇子……亲手割了舌。   虽然那舌头不出两日就能长齐全,但,如此被生生地割掉,却也着实骇人。   那几个女子恐惧地不敢哭嚷,却皆是发誓,这辈子也不嫁这残暴无情的二皇子。   目睹那一幕的女子们,也皆是脸色剧变。   虽然众说纷纭,却无人怪罪二皇子。   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太上皇,皆是不发一言,只命人把几位女子送回家去,喜宴仍是继续。   血族律法中有言,当众诽谤辱骂他人者,轻者掌掴十至百下不等,重者割舌。   皇上皇后宽仁,因当事人龚姣儿公主未计较,他们自是也不想多计较。   但是,二皇子,担着刑部要职,他有权利,先斩后奏。   *   无殇返回刑部,刚入了大门,青药正从江边赶回来……   “殿下……”   无殇转身,就见他单膝跪在地上,铠甲上,还有污血。   “起来说话。”   “我们查到一艘船,是御琛皇子马场的人,从对面大齐孕了粮草喂马的,但是,盛放粮草的舱室内,发现大片血腥,与其中一个死者的血腥之气相吻合。”   “所以,你们和御琛的人动手了?”   “他们拘捕。”   “杀了几个?”   “没杀,伤了十几个。”   无殇恼怒地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有训斥他鲁莽。   “直接叫御琛过去说句话便是,至于动刀么?!”   “属下怕船上藏了凶手,所以……”   无殇焦躁地似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了几步。他早就料到,这件事在这个时候发生,分明是有心人冲着他们兄弟来的。   “猪脑子,也不想想,御琛的人能做那种丧尽天良事吗?只怕是有心人嫁祸御琛,让我们兄弟相残,恐怕……那凶手早就逃了。”   他即刻命护卫去通传御琛到江边,也带青药走向大门。   龚姣儿正从验尸房出来,“无殇,我找到一点新的线索。”   无殇怒火本就爆燃,转身见她手上满是血,指尖捏着一簇手指上的兽毛,怒火就喷出三丈。   “我只让你在提刑司等着,谁准你进去验尸的?”   本想着只让她瞧瞧新鲜便罢了,这女人似乎是闲不住。   “御无殇,我是想帮你才这样做的。”   他心口堵闷,本想怒斥她多管闲事,却只道,“你这满手的血,不怕做噩梦吗?”   她倒是不在乎噩梦,只是不想自己帮不上他。   她把提刑官的折子细看过,又一一重新检查了尸体,甚至仔细检查了尸体的伤口深处,一一所幸,总算有所收获。   “若能破案,为死者报了仇,我相信,这位妹妹是不会入我梦中来扰的。”   无殇嗔怒一叹,转头命青药暂候命,亲自捏过狼毛,去拿水清洗了上面的血污,以一股真气烘干了水渍,放在鼻前嗅了嗅。   龚姣儿也忙借着水,清洗手上的污血,巴巴瞧着他,见他脸色不对劲儿,不禁疑惑。   “无殇,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又摇头,“还无法完全确定。”   这是一只刚被转变两百岁的狼人,而且,有着他所熟悉的异域之血,脑海中风驰电掣,闪过无数张他国使臣的面容……   龚姣儿之前嗅过,这会儿又拿过去嗅,却仍是没有嗅出异样,只闻到一股狼人和死者的腥臭味儿。   都说混血儿的鼻子灵,没想到竟在这种事验证了。   “青药,马上传令,封锁全城,严查凶手,另外,集结刑部所有拥有精纯之血的捕快,飞往大齐严查,其他人,搜查江上船只与附近的镜水城。”   青药忍不住问,“殿下,凶手到底是谁?”   “暂无法确定凶手真正的身份,只能确定,他是天竺人,年龄是两百岁。只有抓到凶手,才能仔细辨认。”   青药顿时明白,事情并不难处置。“殿下,琛皇子的人,都要放走吗?”   “仔细审问,若能问出线索,自然最好,若问不出,也不要用刑。”   “遵命。”   “记住,只搜捕所有来自天竺国的,两百岁左右的狼人即可,此人不是拥有精纯之血的,是被咬伤转变的。”   龚姣儿不可置信地拿过狼毛,又仔细嗅了嗅,“无殇,你会不会判断错了?”   “不会,我的鼻子还从没出过差错。”   他甚至已然判断出凶手到底是谁,只是,想给所有的天竺人一个警告。   “姣儿,我先送你回宫。”   无殇说着,拥着她走出大门。   龚姣儿不愿他来回奔忙,“你去忙,我自己能回去。”   无殇未再多言,霸道地抱起她,羽翼挥展,瞬间腾空。   他当然知道,她飞得不比她飞得慢,只是怕她在路上发生不测,又怕她听到某些流言蜚语。   而且,他也得回去,亲口问问弥里和凌一,冷梦舞是否已经死透。   *   夜幕深浓,阴云沉厚地压下来,一道闪电,被神奇的力量召唤,劈向玉鳞江对岸的断情崖之上。   一座洁白的三层楼阁,处理在崖边上。   楼前,达尔瓦迪双膝跪地,正俯首贴地祈祷着。   那闪电劈下,也没能阻断他的一腔虔诚。   地上铺展了巫旗。   巫旗之上,是一个巨大圆。   圆内是色彩奇异的八角形,每个角,皆是放了一颗鲜红的血族少女之心,而中央则是一具冰冷的狼女尸体。   一白发老者,身穿异族巫袍,手中拿着宝石权杖,声音高亢地朝着天空念着咒语,闪电直通天穹,源源不断的力量,灌入了权杖内。   强大的力量吸纳之后,随着咒语,缓缓注入冷梦舞的身躯,与巫旗的诡异图案上。   八角处,少女之心被力量包裹,融化成血,随着图案缓缓流淌……淌入冷梦舞的体内。   达尔瓦迪听到咚咚地心跳声,惊喜地抬眼,正见那女尸的指尖,在强光之下,突然轻动了一下。   巫师说,此处是一处神奇之境,能链接前世今生。   只要通过强大的力量和巧妙的手段,哪怕死去多时的人,也能再次重生。---题外话---等不了的亲们,快点去睡觉,明儿再来看哈!别熬着!   ☆、第370章 玉佩牵引压胜术   前两晚,她的尸体毫无起色,他忍不住心灰意冷,并开始接纳她死去的事实。   巫师施法起来,却因能驾驭那来自天界的、前所未见的强大力量,激动不已。   他贪婪地一再尝试,并催促他去杀戮,去寻那些有精纯之血,且心地善良的吸血鬼女孩。   于是他四处寻找,甚至不惜潜入莫黎城,去寻那些养在深闺的官宦闺秀颏。   古书有言,吸血鬼的心之血有神奇的魔力,他以为那只是吸血鬼先祖的夸大其词,并无人去尝试,如此亲眼所见,才相信那书上之言,竟都是真的。   这女子给他生命、赐予他永生,他应该救她一命,除了她,她再无所依傍,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因此,他强硬地抑制心底的罪恶,去猎杀其他女子,期望她醒过来之后,被那些女子的血涤荡心灵的罪孽,可以与从前不同。   在此,他搭建了房屋,每晚虔诚祈祷,眼见着那些少女之心,融化成血,灌入她体内…夥…   不,他做得不只是这么多,当听说,她爱的那个男子,不会继承血族储君之位时,他还动了一点其他的心思,帮她偿心愿。   狼女的尸体,在耀目的光芒里,缓缓地化身成婀娜有致的人形,似妖孽蜕变,四肢,腰身,缓慢地发生改变,兽毛覆盖的庞大身躯,成了肌肤莹白的美人。   他跪爬过去,手抚在她的发上,狂喜地吻,凝重印在她的唇瓣上。   “梦舞?”   碧绿的眼睛睁开,来自天穹的强光,以及诡异巫图上的血,倏然没入她体内,似逃走地蛇般迅疾。   巫师也忙凑过来,手按住她的脉搏……   冷梦舞疑惑盯着陌生而体温冰冷的巫师,她嗅到四周有陈腐的血腥之气,惊慌地忙扑进达尔瓦迪怀里。   “我怎么了”   “你忘了,你吐血……在弥里和凌一送我们回宫之后,翌日你就身亡。”   “我中了毒?”她恍惚想起在血族皇宫吐血之事,“是苏锦璃给我下了毒?!”   “不,没有。你身体完好,御医验尸,说没有任何毒药存在,血液也没有变黑,可能你相思太久,导致了心疾。”   他们自是不知,锦璃医术精妙,任凭天竺御医医术再高明,也探查不出她配方复杂的剧毒。   “我怎会有心疾?!”她望着天空,却只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心还是痛。   巫师用天竺话说道,“太子殿下放心,经此一事,太子妃已无心疾。”   “巫师,辛苦了,本太子已经备好了万两黄金给你,此刻应该已经送达你的府邸。”   “谢太子。”巫师魔掌撑在地上,忽然有想到他交代过的另一件事,“伏瀛国师……如何处置?”   达尔瓦迪道,“为防他发现今日之事,杀了他。为防吸血鬼寻仇,最好,滴水不漏地除掉他。”   “遵命!”巫师俯首行了高退礼,身躯一旋,消失于沉沉黑夜。   豆大的雨点落下来,达尔瓦迪忙抱着冷梦舞奔进木屋,将她放在楼上卧房的床榻上。   冷梦舞避开他的俯下的唇,“达尔,我想去看看谨。”   达尔瓦迪自嘲一笑,痛苦地握住她的手,艰难扬起唇角。   “好,我带你去,我会帮你得回他的。”   木屋上空,三只大鹏似地吸血鬼,自暴雨中飞过。   达尔瓦迪听到呼啸声,忙奔到窗口。   冷梦舞裹好衣袍跟过来,脸色剧变。   “是他们来了!是弥里、凌一和御无殇,凭我们两个,是打不过他们的。达尔,你快传召你的巫师回来。”   “巫师早就布下了障眼法,他们飞过来,只看到一团漆黑。”   冷梦舞抬起头,就见那三人盘旋几圈,又飞去了大齐京城。   雨声爆响,无殇在半空里说,“弥里,凌一,你们有没有嗅到那悬崖处有点怪?”   弥里和凌一相视,那气息如此浓烈,他们当然嗅到了。   不过,哪里真的没人呀,他们分明飞了几圈看清楚的。   弥里却还是忍不住问,“如何怪?”   “有一股吸血鬼的陈腐之气,血腥味儿和狼人的腥臭味儿?”   弥里也嗅到了这样的气息,却只能断定,“恐怕那里有狼人和吸血鬼呆过。”   无殇笃定地说道,“吸血鬼的气息陌生,狼人的气息却是冷梦舞和达尔瓦迪的。”   他的声音在暴雨里忽高忽低,弥里和凌一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弥里沉默地飞到了前面。   凌一不悦地怒斥,“无殇,你是怀疑我们说谎吗?凭达尔瓦迪和冷梦舞,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从天竺赶来这里。”   “我们应该去下面看看。”   凌一无奈地说道,“那里明明没人!恐怕是有人从那一处待过。”   <   tangp>弥里也回首坚毅,“殇儿,我们还是去城内找吧!如果达尔瓦迪隐藏的话,该是藏在狼人城内最多的地方,如此不容易被找到。”   无殇却笃定,那一处,一定有古怪。   他循着冷梦舞和达尔瓦迪的气息,转身便俯冲而下……   身躯却穿过了一片乌云似地东西,然后,他的羽翼,发丝,轰然——爆燃……   诡异的火,雨点也打不灭。   弥里和凌一大惊失色,两人默契地于半空瞬间飞灰,掌中击出强大的力量,将无殇强硬拉回,真气席卷,那火才灭了……   无殇已然晕厥,羽翼只剩两根枯骨,周身的锦袍已然被火烧成灰烬,皮肤被烧着血污斑驳,竟无法痊愈……   弥里和凌一都看到了,那片乌云之下,有一座白色楼阁,房顶上,有怪异的咒符。   两人相视,凌一横抱住无殇飞向玉鳞江对岸。   弥里凝聚真气打向那团乌云,强大的力量,却反而弹射回来,向他反袭而来……   他忙飞向凌一,那股力量却紧追不放。   “凌一,快走!”   两人瞬间飞掠到玉鳞江对岸,那股力量似被人掌控,消失于玉鳞江中间,未再追来。   *   暴雨倾盆,龚姣儿撑着伞从伏瀛的寝宫里出来,因为走得太焦急,没有注意到,系在腰间的半块玉佩正莹莹闪光……   她只奔到紫宸宫大门外,抬手扣住龙首门环叩响大门。   护卫打开门,一见她裙摆已经被淋湿,忙请她进来。   “公主可是为二皇子那桩悬疑血案而来?”   “不是,是关于师祖的。”   青丹忙撑伞迎到院子里,忙让她到廊下等候,并入了书房内通传。   书房外,暴雨喧嚣,震耳欲聋,书房内,静谧温馨。   锦璃正忙于绣一件四爪腾龙的储君龙袍,莫名地心口微痛,针尖就刺在了手指上……   她微吸了一口气,颦眉猜测着会是哪个孩子又磕了碰了,引起的牵引。   御蓝斯则手拿着书本,正在念词汇,让两个女儿默写,他也因心口莫名的一阵痛,而脚步微顿。   御如画和御如意正伏案桌前,落笔飞快,却皆是颦着眉头,因为父皇所念的这几个词,忒难写……   御如画绞尽脑汁地思忖着,一边试探落笔,然而,写下之后,又划掉重写。   小小的御如意,却不住地在纸上画圈圈代替,她嘟着小嘴儿,十分笃定,父皇这是在故意刁难她们呐!   什么醍醐灌顶,摩肩接踵,魑魅魍魉,好高骛远,高瞻远瞩,饕餮之餐,鹣鲽情深,醍醐灌顶……   她才不白费那死脑筋,那么复杂的字,就算写出来,也不会变成好吃的好玩的。   御蓝斯淡扫两张小桌案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一会儿全部写完之后再好好教训小女儿。   就在这时,青丹通传姣儿公主求见。   御如意这就迫不及待地搁下笔,正躲过了“醍醐灌顶”,御如画也万分庆幸地看向门口处。   御蓝斯冷声斥责她们,“没有写出的字,每个写十遍。”   两个小丫头顿时怨声载道。   龚姣儿进来,就跪下行礼,直接说明来意。   “父皇,母后,师祖病了。”   伏瀛?御蓝斯疑惑看向她,笃定,心口那股痛,不是来自伏瀛,而是来自某个儿子。   “师祖怎会生病?他不诅咒得别人生病便是好的。”   那老狐狸定是想见他,又使出装病这一招。   龚姣儿忙俯首贴地,“父皇,儿臣没有开玩笑,师祖已经病得晕厥,您还是快去看看吧!姣儿路上再详禀。”   御蓝斯俯视着她焦急的样子,脸色微变。   锦璃从绣案前走过来之际,不经意地主意到她腰间有红光闪烁。“姣儿,你腰间的玉佩怎一直闪?”   玉佩?   龚姣儿低头看,这才注意到,那红色流苏点缀的半块玉佩,正忽明忽暗……   御如意忍不住好奇地奔过来,“姣儿姐姐,这是什么好东西呀?怎还会闪光?”   “这是无殇给我的礼物,被他掰了一半去。”   说话间,龚姣儿忍不住抬头看锦璃和御蓝斯,那天的事儿,他们也是知晓的。   御蓝斯和锦璃相视,都没有告诉龚姣儿这到底是什么,却皆是确定了心头的一阵刺痛,是来自无殇。   “皇后,你去看伏瀛。”御蓝斯这就出了书房,“乐正夕,盯着宫里,寒冽,随朕去刑部!”   龚姣儿顿时恍然大悟,她于地上惊站起来,自言自语似地道,“……难道这东西,是个有牵引感应的灵物?”   御无殇,这么多年,他总算是送礼送对了一回。   不过,父皇这么急迫   地出去,难道是无殇受了伤?   她担心地跟出来,就见御蓝斯飞往雨里,不见了踪迹。   锦璃披上披风,命青丹带上药箱,交代孙嬷嬷盯着御如意和御如画写字,便带了护卫穿过宫廊……   见龚姣儿担心地看着御蓝斯离开的方向,她随手便牵住她的手腕。   “你父皇去了,无殇一定不会有事的。弥里和凌一都在他身边呢!你就别跟着过去添乱了。”   龚姣儿悻悻叹了口气,未敢多言。   她不过三百岁呢,力量薄弱,在长辈们眼里,亦是个孩子。   但是,无殇三百岁,却要去出生入死……   忧心忡忡地思忖着,不禁恼恨自己,平日里只顾得忙生意倏忽了练功,这会儿只能跟着干着急。   暴雨始终未停,斜风乱刮,夹带着雨丝,无孔不入,一行人撑了雨伞,袍子还是被淋湿了大半。   龚姣儿紧随在锦璃身侧,尽量大声地说道。   “姣儿在喜宴上问卜,师祖没有答得出,水晶球也无反应,   晚膳之后,姣儿不放心,就去看师祖,敲门敲了半个时辰,师祖才来开门。   宫苑里的宫人早被赶了出去,无人知道他老人家的状况,他也不愿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姣儿翻墙进去的,发现他老人家竟趴在寝宫的地上,痛吟不止。   把他扶到床榻上,他却一躺下又痛叫。   姣儿检查过他的身体,才发现,他后背上,黑斑溃烂,似被人拿着火烧灼出来的……”   冗长的宫道,雨水没了宫鞋,锦璃的凤袍拖在雨水里,沉重不堪,冗长的宫道上,左右两排夜明珠宫灯,被暴雨阻隔了光线,异常昏暗。   未入伏瀛的宫苑,锦璃已断定,伏瀛中了人偶压胜之术。   这种状况,她曾遇过多次。   前世,在康恒的后宫里,妃嫔间勾心斗角,也少不得背后暗使手段。   人偶压胜,是从被诅咒者身上,获取一样东西,放在特质的布偶人身上,施以巫蛊。   恐怕,平日伏瀛出宫,被人偷了什么东西,拿去放在了布偶人身上。   她入了内殿,就见伏瀛仍是保持着龚姣儿离开时的姿势,俯趴在榻上。   发丝倾散在脸侧,枯槁地没有了光泽,皮肤也呈现苍灰色,乍看上去,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他脊背上七个圆形伤口,呈北斗七星状,似用拇指粗的燃香不断地按抵烧灼,伤口处,还能看到,火花明灭。   人类的人偶压胜,不过是刺刺针,诅咒仇敌霉运当头。   这吸血鬼的人偶压胜,竟然能直接灼伤其身?!   更诡异的是,满殿的夜明珠,亦是有恶鬼袭来般,忽明忽暗。   显然,对方正用什么法子,盯住了整个寝宫,而且,对方能清楚地知道,伏瀛虽然已经晕厥,却还没有彻底死亡。   锦璃记得,前世,南宫恪教给过她,抵制压胜诅咒的法子。   她环看殿内,又检查过伏瀛的衣物,却并没有看出,他少了什么东西。   “青丹,去传召这寝宫内所有的宫人前来。”   “是,娘娘!”   “姣儿,去通传太皇和太祖。”   龚姣儿利落地点了下头,转身飞进漆黑的雨里。   锦璃忙又叫来几个护卫,“你们随乐正夕出宫,去寻十名千年道行的道士来,狼人与吸血鬼都要一视同仁,不可强抓,给银子,务必好言请他们来。”   “属下等谨遵娘娘懿旨。”   众人都退下,锦璃在床沿盘膝坐下来,咬破手腕,猛吸了一口血,喷在伏瀛的后背上。   伏瀛脊背上,北斗七星状、闪烁火花的伤口,猝然喷出一股白烟,伤口迅速痊愈,所有的血点都被皮肤吸纳,瞬间恢复成健康白皙状。   前世,南宫恪曾经说过,克制压胜之术,最有效的法子,是她的血。   当时,她并不知自己是所谓九命真凤,也不知血液的玄妙。   今生知晓了,却知道,自己的血,已然不似从前那般简单,而御蓝斯,也定然不希望她如此为伏瀛施救。   因此,她不敢让宫人们瞧见。   但是,伏瀛还是沉睡者,没有丝毫反应,头发却恢复了莹亮……   诡异的是,不过片刻,刚痊愈的皮肤上,竟瞬间又出现淡淡的黑斑,又有火花在闪烁。   “该死的,敢和本宫斗?!”   锦璃咬牙低咒,又咬破手腕,吸血喷上去。   那伤口再次消失。   却不过片刻又出现……   锦璃不禁冷笑,对方可真是好耐性的主儿!既如此,她便也不能用一根筋的法子对付他。   于是,她没再急着往伤口上***。   打开药箱,先拿了一颗护心丹给伏瀛服下。   伏瀛是吸血鬼,室内没有备水,她便拿了一个空茶盅,从殿外接了一盅雨水进来,搁在桌案上,细细地调制了可治疗灼伤的药粉,加入雨水里,然后咬破手指滴了血进去……   然后,茶盅内,便有了特殊的药糊。   她又从药箱内拿出特质的面纱布,铺展开大片,把药糊涂在上面,做成特殊的膏药,糊在了伏瀛的脊背上。   正在她忙完之后,青丹带着一群宫人进来,龚姣儿也带了御穹和御风赶了过来。   殿内忽明忽暗的夜明珠,因御穹和御风的赶到,煞然恢复耀目的白光。   锦璃忙让伏瀛贴身的四个宫人,检查他是否有却是贴身之物。   御穹和御风检查过伏瀛的身体,确定他并无内伤,但是如此晕厥不醒,状况未免古怪。   锦璃恭立床侧,见他们疑惑,忙问,“父皇,皇祖父,伏瀛国师可有内伤?”   御风凝眉摇头。   御穹也道,“并没有,锦璃你叫我们来,是需要帮什么忙吗?”   “是,皇祖父和父皇都是真龙天子,可镇*压邪术,还请皇祖父以内力布下结界,防护整座……皇宫。”   “整座皇宫?”   御风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指使他办事儿,竟也不打个商量么?拿他辟邪也就罢了,还让他去做苦差?   “锦璃,外面可正下着暴雨呢!”   “皇祖父这是推辞?国师已然命悬一线。”   “……”御风顿时语塞。   锦璃当即就跪下来,膝盖尚未触及地毯,四周便突然一股冷风回旋。   她笑颜依旧恭顺,默然抬头,就见面前的御风早已消失无踪。   御穹忍不住笑了笑,已然猜到,自己定然也讨不到好差事。   正在这时,一位宫人上前来,“禀皇后娘娘,国师平日佩戴的一枚御赐腰佩不见了。”   “腰佩?!”御穹忍不住失笑,“伏瀛平时不爱带那些东西。”   宫人忙道,“那腰佩意义特殊。前段时间,如意公主得皇上赏得,那东西又大又沉,她不喜欢,就亲手做了流苏穗子,另改了搭配,转送给了国师。国师非常喜欢,也感动于如意公主的一番孝心,近来就常佩戴在身上。”   锦璃也不禁感慨一叹,女儿孝心是好,却有心人拿了那东西,要置伏瀛于死地。   “国师可曾提过,在何处丢失的?”   “没有。”   “国师最近常出宫去何处?”   “去王氏锦缎,找娘娘的外公下棋。国师苦恼于二皇子不成婚,去找王老板商讨对策。”   候在内殿入口处的龚姣儿,始终紧张地不敢发一言,乍听此话,不禁又羞愧地落下泪来。   若她和无殇早早各自成婚,师祖也不会因来回奔忙发生这种事。   ☆、第371章 重伤殿下爱臭美   满宫上下都似如师祖这般,绞尽脑汁,给她和无殇独处的机会。   自从朝堂上传开无殇要被册封为储君,他们的眼神皆是变得复杂,期盼的,精明锐利的,暧昧不明的,又似寻常人家里,公婆对儿媳催婚催孕般焦急。   三百年来,从不曾离开灵兰阁的太后娘娘,也出来,张罗着无殇的婚事,用激将法,处处点化她,让她吃醋,让她难过,让她趁早嫁给无殇……   这座皇宫是温暖的,没有父母的不留情面训斥,没有兄弟姐妹们欺负,所有的长辈都疼爱她,这里随处可见美丽如梦的蓝紫色花树,还能每日看到她深爱的男子。   她想一辈子不出嫁,留在这里,安然永久,这也是一种幸福,谁也抢不走的颏。   若不捅破那层纸,她就和无殇争斗一辈子也是好的。   在他怀里时,她也曾暗生奢望,但是,那奢望被流言击垮,转瞬幻灭夥。   她默然走出内殿,脑海中便想到八哥,九哥,十三姐那番冷嘲热讽的话。   现在她的“恬不知耻”,已经不只牵累她和无殇,还连累了龚家的声誉。   她不能因此拖累无殇,必须尽早嫁了。   她也打探过八哥说的男子,的确一表人才,家境殷实,且与八哥长久生意往来,她嫁了,亦是等于成全了一桩生意。   北方冷寒,确实是清净之地,哪里只开一种花——清莹如白羽的雪花。   据说,那种在腊月里的怒放的花,象征了希望。   可是,它无根,也无叶,孤零零地从天上飘下来,阳光出现,就如吸血鬼一般,灰飞烟灭。   她怔怔地绝望思忖良久,默然转身出去。   锦璃注意到她离开,心疼地叹了口气,眼下却没有时间去宽慰她。   王氏锦缎的护卫,都是御赐的,定然守护严禁,对方若偷伏瀛的腰佩,断然不会得机会靠近伏瀛半步。   伏瀛平日极简,嫌累赘,不乘马车,不骑马,总是步行出宫,恐怕路上有人与他碰撞了,顺手牵羊,把腰佩偷了。   因此,可断定……   “对方一定藏身在莫黎城的某一处!这压胜之术,绝出不了方圆百里。”   锦璃说着,就看向御穹。   御穹被她这一眼盯得脊背一悚,却未向御风那样训斥她以下犯上,乱指派差事。   他对发现腰佩丢失的宫人说道,“你去把那腰佩画下来。”   宫人忙领命备纸笔在桌案上,落笔飞快,转瞬就画了两副出来,呈给御穹。   锦璃还是叮嘱道,“烦请父皇暗查,不要打草惊蛇,对方恐怕是以银针封住了人偶的七经八脉,因此国师才晕厥不醒。”   御穹本是想出去就调兵去查,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   “丫头,你的意思是,要朕独自且亲自去查?”   锦璃这回就结结实实跪下来。   “这些事,儿臣都是拜托弥里和凌一去做的。但是眼下,他们在保护无殇,除了父皇,狼王和皇祖父力量最高强,阖宫上下,恐怕谁都对付不了能如此控制国师的人。”   伏瀛本也很想说那句,外面下着暴雨,听她如此说,氤氲心底的不悦,反而成了赞赏。   “皇后如此心细如尘,搁在平时,该厚赏。朕带一剑和云端去。”   说完,他俊伟的金纹红袍身影,倏然消失。   整座寝殿,似被抽去了奇异的力量。   夜明珠幽暗闪动起来,似比御穹和御风来之前,闪动地更强烈。   锦璃不禁毛骨悚然,而且,清楚地感觉到,背后似有一双眼睛,在阴沉盯着自己。   青丹也感觉到境况诡异,本能地护在她身边。   “娘娘……”   她担心地查看殿内的金丝梁柱,总觉得有打斗声从横梁上传来,还有霹雳乓啷的刀剑碰撞声。   锦璃也听到了打斗声,不禁狐疑地四处寻找打斗,这声音,不像是从殿外传来的。   伏瀛趴在床榻上,仍是昏睡,背上的药膏,也贴得好好的。   那锦丝床帐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异样。   宫人正跪蹲在床沿下,小心地拿着汤匙,一点一点把血喂进伏瀛口中……   锦璃忙要带青丹去外殿,横梁上那股打斗声,却愈加激烈。   她确定,打斗声就在殿内,而且,似藏在了她的脑子里……莫名地刺着头脑,使人头晕目眩。   跪在床前的宫人也不禁起身,抬头看向殿顶。   青丹亦是身躯摇晃,站不稳。   她恼怒地大喝一声,双眸森戾血红,被那声音彻底激怒,拔了腰间的佩剑,忍不住朝着横梁宝顶上大嚷。   “什么人装神弄鬼,滚出来!”   锦璃担心地说道,“青丹,殿顶上没有人。”   “娘娘,马上躲起来。”青丹说着,纵   tang身飞起,朝着半空里狂躁地一阵乱砍。   悬于殿顶的锦丝垂帘,夜明珠顶灯,都被她削铁如泥的御赐长剑砍了下来。   宫人们,忙护着锦璃退到殿内一角上。   顶灯砸下来,夜明珠滚了满地。   锦璃这才发现玄机,在顶灯的灯架上,竟拴了一对儿木制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手上雕刻了精细的刀剑,显然是被人在别处掌控,诡异地还在对打。   她走过去,疑惑地从灯架上解下两个小人儿。   两个小人儿似突然复活了一般,手上拿着小木剑,朝着她的脖颈袭来……   她迅速把小人儿摔在了地上,小人儿竟朝着她的裙摆袭来……   青丹飞身落下,就砍掉了两个小人儿的头。   殿内的灯忽然不再闪烁,夜明珠在全部滚散在地,平稳地恢复耀目的光亮。   锦璃呼出一口气,上前捡起小人儿,发现是白檀木雕成的,上面染了一股吸血鬼的陈腐之气。   此人能把这东西放在伏瀛的寝宫?!   “青丹,派人给太皇传信,对方是年逾万岁的吸血鬼,恐怕……对方就藏在了皇宫里。”   “是。”   锦璃命宫人把殿内收拾整齐,出来门槛,不禁在廊下怔住。   龚姣儿正站在院子里的假山处淋雨。   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去,她一身红袍,紧贴在身上,宫灯打过去,照不分明,似浸了一身血污。   “傻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呢?”   龚姣儿转过身来,就见锦璃站在宫廊的灯下,金绡凤袍,容颜疲惫,她忙从雨丝里奔回来。   “母后,我……只是恼恨自己帮不上忙。”   锦璃不动声色地把她揽入怀中,安慰地轻拍了拍她的背。   “今晚,多亏你及时通报,你师祖才保住性命,这便是帮了大忙。你父皇和无殇,还有弥里凌一他们,大概很快就回来了,别太担心。你先回寝宫歇着,母后在这里盯着。”   “姣儿陪着母后。”   锦璃知道,她不想一个人呆着。但是,这座寝宫被人在暗处盯着,她留下来,恐怕有危险。   “不如,你去看看黑焰吧。无殇不回来,宫人们也不敢靠近它,恐怕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   “是。”   锦璃派了护卫护送她,瞧着她出了伏瀛的宫苑,才不放心地增派护卫,保护众皇子公主的寝宫。   *   刑部大院内,楼宇错落,被夜雨浸沐,神秘肃穆。   护卫,士兵,来回奔忙不停,各处灯火通明。   一处隐秘的寝居里,无殇躺在床榻上,周身被烧伤的伤口诡异,轻处不过伤了皮肤,重处深可见骨。   本是绝美的面容,难辨五官,恐怖丑陋,惨不忍睹,所幸保住了性命。   御蓝斯赶到之后,见儿子惨状,忙给他喂入血液,伤势却不见好。   弥里和凌一为他灌入内力,却仿佛打进了一个无底洞,不知被什么诡异的力量吸纳了去……   眼见着儿子心跳越来越微弱,御蓝斯只得封锁消息,不敢让锦璃知晓,又派寒冽,秘密请南宫恪和轩辕玖过来。   然而,一整晚,两人尝试百种医治烧伤的药,也毫无起色。   天光暗白,刑部大院内,没有栽种半点花草,地面皆是一尘不染的白石,被雨水冲刷一夜,在灰暗的天光里森白如骨……   南宫恪从无殇的寝居里走出来,就见御蓝斯正立在院中央,对刚刚赶来的几个寒影部将低声命令几句。   几个部将告退之后,直接飞身而起,却不是飞往寒影门的方向……   近了秋季,昨晚暴雨结束,又细雨濛濛。   南宫恪穿过雨丝时,一身银白的袍子和栗色的发丝上,顿时蒙了一层细细的雨珠。   御蓝斯的龙袍上,却在沥沥滴水。   为救无殇,他失血过多,深邃的鹰眸凹在眼眶里,不只是心力交瘁,这样的悲恸和绝望,也是他无法承受的。   艳若丝缎的栗发和白皙如玉肌肤,都失了光彩,只剩得一身龙袍还在闪耀。   南宫恪在他面前默然良久,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有开口,眼泪却先滚出眼眶,只得低下头,迅速擦掉。   “哥,我和玖真的尽力了,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他一命,我也甘愿……”   “你这是在告诉朕,朕的儿子死了?!”   “他已……没了心跳。”   御蓝斯不相信,儿子就这么没了。   这孩子是他和锦璃的第一个儿子……   他死也不信,上天会这样残忍地把他夺走。   他强硬地瞪着干涩血红的眼睛,不肯让自己落一滴泪。   想到弥里说的在悬崖上诡异的一幕,他忽然心头一动,叮嘱   南宫恪看好无殇,就飞身出去。   南宫恪不明所以,却猜得到,他定是有救无殇的法子。   他忙返回室内,弥里和凌一还在以内力努力施救……   *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御蓝斯就提了一桶血回来。   入了室内,二话没说,直泼在无殇身上。   腥浓气息溢满整个寝居,无殇被烧伤的身躯咝咝爆发出一股青灰色的浓雾。   转瞬,他的皮肤变吸纳了续页,就连被单上浸染地红晕,也缓缓缩减……   那颀长的身躯,重伤处,发出血肉飞快滋长的声音,轻微处,已经恢复了白皙状。   弥里和凌一同时发出一声惊喜叹笑,也呼出一口气。   两人从昨晚回来,一直因没有保护好无殇,而懊恼地恨不能砍了自己。   血液从双唇烧尽的牙齿渗透,滚入咽喉,淌如胃腑,筋骨以蓬勃之力迅速苏醒。   他突然因剧痛惊悸微动,沉寂的身躯,血脉痊愈,心跳声咚咚,震颤着所有人的耳膜。   “咳咳咳……咳咳……”   无殇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痛。   父皇的身躯如山般,俯到眼前来,而他从父皇深棕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血眸模糊的脸。   “父皇……”   他第一次见父皇这样憔悴疲惫,他像是苍老了几百岁。   御蓝斯心疼地俯视着他,细细查看他脸上的伤处,怕弄疼他,不敢碰他,手正括在他的脸侧,慈爱地柔声安抚。   “殇儿,没事了……没事了,父皇在这里……”   手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他担心地抓住父皇的大手,清楚地看到指尖受损的白骨。   他不敢想象,自己浑身的样子,只清楚地记得,火那么猛烈,他的羽翼和衣袍都在瞬间化成灰烬。   “父皇……儿臣无能。”   他差一点,就与父母,与兄弟姐妹,与龚姣儿,阴阳两隔了。   “不准说这种蠢话。父皇已派人去抓天竺皇帝和他的皇子们过来,朕就不相信,达尔瓦迪亲见自己的生父被锁在刑场,还能藏在暗处。”   门口那边,有人跌跌撞撞地从门外闯进来,众人转头看过去,是御之煌。   他衣衫不整,脖颈上还有唇印,显然不知从哪个女人那边赶过来的。   无殇侧首看向他,不禁失笑。   自从那一日,龚姣儿被抓,两人被算计,在那红房间里生米煮成熟饭,御之煌就如人间蒸发般,始终不曾在人前出现。   就连淳于家的邀请喜宴,他也没参加。   御之煌失魂落魄地冲到床边来,看到无殇的样子,顿时悲愤地红了眼睛,指责地怒瞪了御蓝斯一眼,当即咬破手腕,喂到无殇的唇边。   无殇没与他客气,尽可能地尝试吞咽。   他想回去看看母后和姣儿,必须正儿八经地走回去,他需要大量的血液。   御之煌疼惜地嗔怒说道,“什么大不了的事,竟这样拼命?还不如跟着皇伯父逍遥快活来的自在。”   御蓝斯亦是怒,“御之煌,别教坏了朕的儿子!”   “教坏?让他去出生入死,就是好的吗?他再拼命,能换来什么?你没有听到那些混账东西都是怎么骂他的?!他伤成这个样子,只有自家人心疼。”   御蓝斯疲惫不堪,不想与他争吵,低沉地冷声道,“你我都清楚,天下本就不是好得的,你若真疼爱他,就好好教导他,帮他,别怂恿他去犯错!谨儿放弃皇位,就得他担下那个位子。”   说完,他转身带着寒冽出去。“恪,玖,随朕回宫看伏瀛。”   御之煌忍不住对着那龙袍背影咆哮,“你……不可理喻!”   弥里和凌一想劝两句,御之煌给他们摆手,“你们去歇着吧,我在这里陪无殇。”   无殇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人陪,这就能下床了。”   御之煌按住他的肩,“躺着别动,你说要做什么,皇伯父帮你去办。”   “有些事儿您替不了。”   “不就是去见龚姣儿么?我去把她给你抓来。”   “不要,我还是躺着吧!”   “真的不要?”   “不要。”无殇气恼地翻身面朝床里,御之煌就在他身边淌下来,“正好,我也睡个回笼觉。哎?这床上怎么一股子黑狗血的味儿?”   “大概是以为我死了,驱邪来着。”   “哈!”御之煌实难想象,当今的血族王,会用黑狗血给自己的儿子驱邪。   听到他古怪的笑声,无殇忍不住转头看他一眼,不禁想到从前。   伯侄俩也曾如此躺在一张床上,那会儿,他还是个屁大点儿的小娃儿,因为安女舞仙,不叫父皇父亲。   御之煌忍不住失笑,抬手抹了下他头发奇短   且微卷的发顶,“怎这样看我?”   “皇伯父……这头发没了,多久才能长出来?”   “三两天吧。”御之煌挑眉斜睨他,“怎么?怕那丫头嫌你长得丑?”   无殇没有否认。   御之煌朝着帐顶叹了口气,“她若爱你,你长得再丑,她也会嫁给你。她若不爱你,你长得艳若天仙,她也不会理你。”   *   御蓝斯在刑部膳房,略补充了血液,才赶回宫。   早朝之前,他先入了伏瀛的寝殿内,就见锦璃正坐在窗前的凳子上,几个女儿都陪在一旁,关切地与伏瀛说着话。   伏瀛刚用过早膳,精神尚可。   御蓝斯进来直接跪在床前请罪,“师父恕罪,徒儿昨晚未能陪护师父身边。”   “都过去了,皇后做得很好,更胜过你在。”   御蓝斯起身之际,看锦璃。   一群子嗣皆是眼神微妙地看母后。   锦璃站起身,让开床侧的位子,手随即被御蓝斯安慰地握住。   她心口那股痛也莫名地消失,清冷的手,也在宽大的手掌里,渐渐回暖。   怕伏瀛担心,她没有直接问无殇的状况。   只把昨晚的事详述一遍。   “对国师行压胜之术的道士,是一个年逾万岁的吸血鬼。此人是天竺人,据说可掌控天地的力量,刺了心也不死。”   “抓到了?”   “昨晚皇祖父,父皇,一剑和云端都去找了,没有找到,不过,额可以断定,那人就藏在皇宫里,定是用了障眼法,伪装起来了。”   御蓝斯看向伏瀛,“师父,您可有法子抓他?”   “我还被他封着穴道,动不了,魔球也无反应。你去宫外找几个道行高深的来试试。”   “是。”   御蓝斯起身,便以牵引传音,命御谨去刑部暂相助无殇抓捕达尔瓦迪,又让其他子嗣去准备黑狗血备在寝宫里。   *   无殇返回皇宫时,大家刚用过早膳。   为防人看出他头发受损,他特意穿了铠甲,戴了头盔。   先给母后请了安,让母后放心,他才返回自己的寝宫。   一入门,就见龚姣儿坐在宫廊前的台阶上,和御如意,御如画,以及恒王和颖王的几个小世子小郡主们,在围着黑焰,喂它吃生牛肉。   看到那个暗红锦袍的倩影,无殇强忍着飞奔过去的冲动,放慢脚步走过去。   龚姣儿手上拿着牛肉微怔,沉寂无声的心,忽然就咚咚咚咚的震响……   因头上笼罩着连衣的红色锦帽,遮挡了朝阳,也遮挡了他。   她抬眸,只看到一袭璀璨的金色铠甲,一双翘首金纹铆钉龙靴,修长的腿大步迈着,霸气四射地趟过一群小不点,到了她的近前。   “都去后院里玩。”   一群小不点哄笑着奔去了后院里,大呼小叫地嚷着。   她忙把牛肉丢给黑焰,激动地站起身来,不知所措地拿手帕擦手,耳根燃了一团火在烧。   她注意到,他手脚完好,只是腰间那半块玉佩不见了。   无殇注意到她视线盯在腰间,忙低头看,看到她腰间那半块儿玉佩,才恍然大悟。   “呃……昨晚去抓人的时候弄丢了,那里无人往来,想必还在,一会儿我就去捡回来。”   “不过是个小物件儿,破财免灾。”   说着,她的眼眶不禁灼红,抬头,正看到他俊颜温柔含笑,棕色的眸子轻灼,头盔的鬓角处,一点奇短的碎发惊艳地卷曲着。   她凝眉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没有多问,却忍不住心疼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穿铠甲的样子太美了,忍不住想占你便宜。”   “既然如此,我天天穿给你看。”说着,他便吻她,前所未有的疯狂。   她第一次没有抗拒,且努力的迎合,心里悲喜交加,酸楚难抑。   怕自己失控暴露了重伤,他及时推开了她。   她眸光迷离疑惑,问询仰视着他。   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拉着她坐下来。   “我们坐着好好说会儿话,一会儿就要回刑部。”   “哦。”   两人就在台阶上坐下来,他大手摸到黑焰毛茸茸地大脑袋,宠溺揉了揉,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路上心里堵了一团话,这会儿脑子里却只剩的空茫一片,却又忍不住看她。   红锦帽映衬的肌肤嫣红,那眉眼唇瓣,娇艳夺目,妩媚秀雅,动人心魄。   “无殇,昨晚你……”   她的话未能说出口,便被他拉入怀里,刚离开的唇,又覆上来,同时疏解了两人心底的渴望。   *   >   后院里,孩子在捉迷藏。   御如画负责找人,她捂着眼睛,在树下背对着大家,喊了一二三,便警告道,“我要开始找喽,都藏好!”   御如意,康恒家的幼子六岁的康祺,苏锦煜家的七岁的苏靖一起钻进了假山深处。   却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苏靖,不见了踪影。   御如意和康祺慌得忙停住脚步,只看到面前一团黑雾,然后,大片血污从黑雾里流淌了出来……   “啊——血,血……”   “苏靖死了,苏靖被杀了……有怪物!”   两个小娃儿,惊声尖叫着,吓得一群藏在暗处的孩子们都奔了出来。---题外话---二更,很快来!O(∩_∩)O~   ☆、第372章 吸血公主相思病   前院,拥吻的两人,瞬间弹开,惊怔相视……   确定不是幻听,两人同时起身,瞬间奔至后院。   黑焰也弃了新鲜的牛肉,矫健地跟着主子飞奔过去。   感觉到儿子出事的苏锦煜和御胭媚,也赶过来颏。   一群小不点,恐惧地尖叫着,从后院沿着亭廊奔出来……   苏锦煜迎上去随手抓住了御如画,“苏靖呢?!”   御如画恐惧地浑身直发抖,小手指着后院哭嚷,“如意和康祺说,假山里的怪物吃了苏靖。”   苏锦煜和御胭媚冲进后院,就见无殇正腾于半空,挥剑砍向半空里飘着的一团黑云…夥…   那黑云古怪,忽东忽西,真气砍过去,却似砍在刀枪不入的金刚之上,力量反弹四射,火花飞溅,林木、花丛、凉亭,变得一团狼藉。   黑焰在下面朝着那团黑云愤怒嘶吼着,不时高高地跃起飞扑……   龚姣儿从假山从里,抱了一个虚弱的小人儿出来。   小人儿冰蓝色的小锦袍被血染了大半,所幸发现及时,并没有如一群被吓坏的孩子们所言,被“怪物”吃掉。   “怪物”藏身此处多时,饥不择食,见着鲜甜可口的孩子靠近,便掳劫了咬噬。   但是,“怪物”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嗅到的甜美之气,是御如意的,却错抓了苏靖。   苏靖是狼人和吸血鬼混血儿,血液难喝,又涩又腥。   他喝两口,就嫌恶地大倒胃口,直接吐在地上……   因此,御如意和康祺被地上的一滩血,吓得魂飞魄散……   苏锦煜飞身去帮无殇,御胭媚奔向龚姣儿,从她怀中抱过儿子,便带离,并去向御蓝斯求救。   龚姣儿从腰间抽了鞭子,也加入战局。   “怪物”被她甜美的气息吸引,不躲不闪,反而迎着鞭子而上……   无殇看出端倪,迅疾砍断了鞭子,对龚姣儿怒斥,“滚!别添乱!”   添乱?她在他眼里,竟如此废物不如么?!   她很想帮忙,她也在努力,为何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添乱”?   龚姣儿一股真气顿时溃散,当即坠在地上,转身就负气奔出去。   “怪物”紧随要追,无殇和苏锦煜同时出招拦截。   打斗之计,苏锦煜不忘怒斥外甥,“殇儿,她只是想帮忙!”   无殇当然明白她的苦心,但是,凭她那点内力……“她只是自不量力的寻死。”   无殇一腔爆燃的怒火,全部发泄在那团黑云上,霸道的蛮力加之强大的真气,只往一个位置砍,那黑云生生地被他砍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苏锦煜长剑凝灌真气,趁机刺进那缺口处……   黑云反刺出一柄长剑,直袭无殇的心口。   苏锦煜大惊失色,“殇儿,小心!”他要抽剑回来,却抽不动。   半空里,一股狂猛的冷风袭来——御蓝斯挥展宏大的羽翼,瞬间腾飞而至,龙鳍长剑强硬地劈下去。   黑云煞然消失,一个身穿异族袍服,长发曳地的男子摔在了地上,獠牙血眸,愤怒而警惕地嘶吼着……   因万年力量护身,阳光倾照下来,他竟毫发未伤。   他握剑的手臂,被御蓝斯砍断坠地,那断臂处却以飞快地速度,在滋生着血肉和筋骨……   苏锦煜和无殇,同时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御蓝斯不容违逆地阴沉命令,“把压胜人偶交出来,朕放你一条活路。”   男子因连日为冷梦舞做法起死回生,力量已然损耗大半。   他就算有巫术防卫,也抵不住这龙鳍长剑和他深厚的内力。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人偶。   人偶长发倾散,脖子上挂着一枚吉蝠如意腰佩,周身却刺猬般,刺满了银针。   御蓝斯不敢想象伏瀛所承受的痛苦,眼中杀气殷红,怒不可遏。   男子却道,“御蓝斯,你最好……说到做到。”   御蓝斯波澜无惊地伸手,从人偶身上取下了那枚腰佩,掌心同时爆发两股霸气如腾龙的真气……   一股真气呼啸,封住了巫师周身几处穴道,另一股真气环绕席卷男子周身,轰然变成一股大火,将他整个身躯吞没。   男子恐惧地嘶叫着,因被封住穴道,周身动弹不得……   “御蓝斯,你耍我?!”   “你烧朕的儿子,朕也当让你尝尝,被火烧的滋味儿!你不是杀不死,烧不死的不死之身么?朕倒是要看一看,你到底能不能死?!”   御蓝斯说着,龙鳍长剑一挥,剑刃之上,挥展出数道光刃,巫师着火的身体,被碎成了数段。   一剑、云端、弥里、凌一问询赶来时,巫师的身体已灰飞烟灭。   *   因玉鳞江死伤多位血族少女   tang,皆是天竺太子所为。   血族王异常仁慈,抓了天竺皇帝,与皇族的数位皇子,捆绑于莫黎城的刑场之上,并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将天竺生生变成了血族的疆土。   诸国国君们,方才恍然大悟……   在御无殇,御琛,御缇生辰之际,血族王已然秘密派兵防护边境。   只需一张调兵密令,那些训练有素的血族大军,就会在短短一两日之内,将他国吞没。   吞没的手段诡速便罢了。   更令诸国挫败的是,血族王下令,不杀民,不扰民,还拿银子分发于百姓,收买民心,如此手段,叫人望尘莫及。   曾经苛捐杂税沉重的天竺子民们,甚至为血族王的统领,而叩谢圣恩,欢呼不已。   据说,血族大军入城之际,百姓们,竟荒唐地夹道欢迎。   而那些死赖在血族皇宫不肯离开的使臣们,因血族王如此发了一弓,如惊弓之鸟般,各自回国去了。   玉鳞江上,不曾再发现有女尸体。   大齐京城内,却频频发生命案。   于是,刑场的天竺国君和皇子们,亦是震惊于达尔瓦迪的凶残,却还是每日有不少死者家人,过去砸些菜叶,石头和鸡蛋……   大齐刑部派人送官函给血族刑部,要求无殇和御谨渡江过去,协助抓捕达尔瓦迪。   伏瀛康复之后,皇宫里曾经订下的两桩婚事,同时举行。   满城百姓们,被喜庆的气氛感染,暂时忘了血案的恐惧。   苏盈和御瑟上花轿之际,等待众姐妹添妆送礼。   锦璃、御胭媚等做长辈的,从旁欣慰地瞧着,皆是发现,众公主之中,少了一位。   是龚姣儿。   锦璃近来只顾忙于张罗御瑟的婚事,不曾顾及到其他女儿们。   却是此刻方才发觉,龚姣儿已经许久不曾来请安。   锦璃忙叫了三女儿到近前,“御琴?”   “母后?”   姐妹们出嫁,御琴亦是一身粉紫色锦袍,喜气洋溢、浅淡适宜。   “去找姣儿,今儿怎能少了她?!”   锦璃此话一出,谈笑的众公主郡主们,皆是微妙地静了下来。   她们都知,龚姣儿和无殇又闹僵,在无殇和御谨前往大齐之际,龚姣儿亦是不曾送行。   因此,她们皆是断定,这次似乎比从前都严重。   御琴和龚姣儿素来要好,并非没有去龚家问过。   “母后,龚家的八少主说,她出城去北方做生意了。”   “北方?”锦璃柳眉不悦地皱起。   龚姣儿是她辛苦培养三百年的儿媳,一声道别都没有,去北方做什么?   “北方又是何处?哪座城?还是异族?”   “八少主没具体说是何处,只说,姣儿此去不只是要谈生意,还要嫁人。”   锦璃勃然大怒,“胡闹!传召八少主来,本宫要亲自问他。姣儿若有三长两短,本宫饶不了她!”   御琴忙跪下来,“母后,您还是别插手这件事,好像是二哥又伤了姣儿。”   御胭媚也温声劝道,“锦璃,琴儿说得对,孩子们的事,我们就别跟着瞎掺和,这样赐婚,那样赐婚,我们总是乱点鸳鸯谱。”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就让姣儿清静几日吧。只是这丫头未免心狠,如此不辞而别,对我也不曾道别。”   众人无奈地面面相觑。   皇宫双喜,因少了龚姣儿,无殇和御谨,添了一大遗憾。   *   皑城,四季分明,春季和夏季极短,短的屈指可数。   此刻,莫黎城是初秋,这里已是白雪皑皑。   龚姣儿初来乍到,无法适应。   在生了四个火炉的室内,仍是需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   有时,她不禁怀疑,自己和御琴、御瑟等人生活在一起太久,变得越来越不像吸血鬼。   奇怪的是,她还生病了。   好端端的,吃不下,睡不着,心里堵闷发慌,有时还浑身刺痛浑身发抖。   更诡异的是,她腰间的半块玉佩,也似生了同样的病,时常抖个不停,也似抗议她来这种酷寒之地。   ☆、第373章 她在灯火阑珊处   她的未婚夫百里燿,却因她的到来,早已为她备好一切。   如八哥所言,这男子的确一表人才,且能力不凡,与他的兄弟们联手,把百里家经营成了皑城首屈一指的商贾世家。   百里家的财富,积累千万年,代代相传,已然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   他们不只是经营丝绸,茶叶,珠宝,甚至还设有畜养场,以动物之血,供应整个北疆的血液需求。   白里燿不只与八哥生意往来,得知血族王灭天竺,他又开始经营武器与粮草颏。   若将来,百里燿做了龚家的女婿,父亲身为丞相,若朝中有需要购置粮草与兵器,必然会将百里家放在首位考量。   也因此,她这桩婚事,更像极一桩政商联姻的交易夥。   百里燿不只容貌绝美,且对她关怀备至。   得知她生病,便派人请来皑城里最好的郎中。   他生意忙,三五日方能得见一面。   也因此,缓解了她些许的不自在。   百里家的下人知她喜静,也本分地不多来打扰。   她如此病恹恹的,全然无半分吸血鬼的戾气与煞气,也实在不愿见百里家的任何人。   百里家上下,时常往来皑城与莫黎城,恐怕也都知道,她和二皇子御无殇,怕是见得多了,亦是听些闲言碎语,徒惹不快。   所幸百里燿的父母并不在皑城居住,让她不必紧张于面见未来公婆。   *   龚姣儿在百里宅邸所居的房间,与百里燿的相仿,装点成清一色的淡金色。   满室贵雅奢华,异彩流光,瞧着也温馨精致,一应布置亦是务求最好最美。   比她所居的公主寝宫,更奢侈。   如剔骨一般,她的生命里,割舍了最重要最温暖的东西,便知剩的如此冰冷的金雕玉砌。   两个穿青灰貂皮坎肩的丫鬟,又抬了两个火炉进来,恭顺地俯首。   “少主知公主畏寒,又命奴婢们抬来两个火炉,并在小膳房里增了无烟木炭。少主说,晌午,带公主去见大少主与大少夫人,用家宴。”   龚姣儿正坐在桌旁,任由郎中从指尖上取了血查验,随口应道,“好,代我谢少主。”   “是。”   丫鬟们放下火炉告退。   坐在桌前的郎中,以白瓷勺端着鲜红如玛瑙的血珠儿,细细地检查过,又加入了药液,查验反应。   龚姣儿不禁因他怪异的查验方式狐疑。   这种验血方式,在血族里,似乎是查验女子是否忠贞才用的。   因为血液是纯净,还是掺杂有男子的气息,以此方式,一嗅便知。   郎中随即把那滴已然不纯的血,倒进了火炉里。   他若有所思地转身,佝偻着背,恭敬地说道,“公主,您这病,乃是心病。”   “心病?”是说她患了相思病么?“我正要嫁人,心情好得不得了,何来的心病?再说,手脚时常麻木冰冷,可不该是心病吧!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郎中笑着摇了摇头,这便收拾好了药箱。   龚姣儿见他药方也不写,不悦地叹了口气。   她也是学过医术的,只是有病不能自医,才让他医,他怎能如此敷衍呢?!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该服用什么药?!”   “公主这病不难治,只需一整晚把双腿双脚放在心爱男子的肚子上暖一暖,便可缓解了。”   龚姣儿勃然大怒,庸医!且是个态度恶劣下流的庸医。   “你真的是皑城最好的郎中?!”   “千真万确。”   “既如此,我的头也很痛,每一根血脉都在痛,浑身都不舒服,你重新给我医。”   “公主只需长久得心爱的男子相伴,便可身体康健。”   龚姣儿不禁愈加狐疑,且双眸血红,气恼瞧着他,将这郎中从头看到脚,不禁怀疑,他是御无殇派来的。   只有那厮,才会正经起来不正经!   水葱似地手指抓住帕子,勉强强忍住,没有对他破口大骂。   她上前就扯住了郎中的手臂,獠牙煞然蹿出唇角,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郎中强忍着痛,不敢反抗。“公主,您这是做什么?怀疑百里少主,收买草民,给公主验身么?”   龚姣儿确定了他不是奉命前来,方才松开他,“你刚才一番话,一定是在开玩笑!”   “草民并非第一次医治这种病,公主若不信,可以试试,不过,若是盲目用药,恐怕会损伤了身体。”   郎中说完,就行了个礼,匆匆告退。   走到门槛外,踩到了院子的雪,幽幽地唱到……   “相思苦,心若堵,断肠劫,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那歌声,随着寒风吹进室内来,刀刃般锋利   tang。   龚姣儿抬手,真气一扫,门板轰然关上。   窗子上挂着厚厚的窗帘,室内明亮而沉静,压抑地骇人。   她的心,又痛得无以复加,气息夹带着炭火的气息,一股一股吸入肺腔里,眼泪便莫名地冲出眼眶。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痛,不允许自己想莫黎城的流言蜚语,不允许自己想那个嫌弃她“添乱”的男子,也不准自己再如此独处煎熬。   细细地重新梳洗过,添了淡妆,换了火红的狐皮锦袄与长裙,罩了雪白的狐皮披风,拿披风的连衣帽罩在头上,迎着寒风,强迫自己以一个好心情走出门。   该出嫁的女子,该是欢欢喜喜的,总是闷在房里,没有人会喜欢。   日后,这里是她的家,她该让大家尽快地接纳她才是。   两个丫鬟见她出来,不禁诧异。   “公主,外面风大雪大,还是在屋子里呆着吧,您若是想见少主,奴婢这就去请。”   “我只是出去走走。”   曳地的狐皮披风,拖曳在雪地上,沙沙响,渐行渐远。   两个丫鬟担心地相视,忙跟上去。   *   百里家宏大,但是,每个儿子,都在这宏大的宅邸内,又有独立的院落。   而独立的院落里,又有别致的小院,以备给客人居住,也有给妻儿预备的。   龚姣儿住在银雪院,去百里燿所居的前院楼阁,不过穿过一条九曲亭廊,便能抵达。   她走出银雪院的月洞门,穿过一片艳若春景的小花园,却正看到她未来的夫君,与一个女子在亭廊下争吵。   风雪呼啸,却不及那争吵声激烈。   百里燿身材高大,一身黑狐披风,内穿着蓝色锦袍,俊美的容颜似寒冰雕琢而成的,棱角分明,冷酷绝艳。深邃的眼眸深邃地嵌在眼窝里,此刻,似能喷出火来。   那女子则是一身妩媚的酱红色的兔毛锦衣,发髻侧绾,别着扇形头簪,那扇子与头一般大,像极孔雀开屏,随着激动的举动,宝石闪耀,别致而妖艳,也彰显了特殊的身份。   恐怕,也只有他百里燿,才能买得起那样价值连城的头饰。   龚姣儿不愿去探听,没有可以地延长听力。   两人吵得片刻,百里燿便侧转过去,不再看女子。   女子仰望着他绝美的面容,痴怨难言,眉心的酱红色水滴形花钿,似凝成的一滴血,越显得眉眼妩媚似娇。   活了五百年的男子,总是会或多或少惹下些许情债,更何况,他不只是貌美惊人,还富可敌国,文武双绝。   八哥为她找了一个能比得上御无殇,且能配得上她公主身份的男子,却也塞给她一个大麻烦。   龚姣儿无奈地停住脚步。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紧跟着停下来。   两人尴尬相视,不知是否该提醒一主子。   龚姣儿脚步无声地走近了,才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百里燿,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她了?”   “是否喜欢,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虞芷扇,我早就对你说过,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但我不可能娶你,百里家名望在外,也容不得你这等身份的女子。”   “所以,你就娶那个与二皇子暧昧不明的义女公主,也不肯要我?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皇上皇后怜悯才封的……”   “可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且是丞相之女,她方方面面,皆是配得上我,而你,花楼头牌,我若娶你,不知将来多少男子上门来找我百里家算账!”   虞芷扇怒不可遏,“百里燿,你……”   百里燿冷绷着俊颜,獠牙在唇角里,似珍珠雕琢而成的,闪烁着冷利的光。   他忽然听到沙沙的声响,惊疑转头,就正见龚姣儿沿着亭廊走过来。   雪白的狐皮帽,簇拥着她妆容浅淡的脸儿,浑然一股出尘脱俗的气韵,清冽逼人。   如星的黑眸,似能洞穿一切隐秘与污秽,令人无法直视。   百里燿无丝毫地不自在与愧疚,迎上龚姣儿,温和地道,“不是生病了吗?外面风大雪大,怎出来了?”   龚姣儿不动声色地浅扬唇角。   如此一个绝情残酷的男子,永远不会怜悯任何女子的心。   他清楚地划分明晰,女人不是用来疼爱的,只是一件彰显身份的物件。   “我闷得头痛,便出来走走。”   龚姣儿说着,看了眼那位名叫虞芷扇的女子。   虞芷扇挑剔地打量着龚姣儿,强忍着愤怒,屈膝跪下来。   “民女参见公主殿下。”   “芷扇姑娘免礼。”龚姣儿侧首看百里燿,“我打扰你们了?”   “没有,我们已经谈完了。”百里燿随即摆手,命候在亭廊外的护卫,把虞芷扇送走。   虞芷扇却不肯,“公   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龚姣儿此来就是为图个清静,和陌生女人为一个薄情的男子,争风吃醋,她实在做不到。   若传扬出去,御无殇定要笑死她了。   “姑娘和少主之间的事,还是不要牵扯本公主的好。本公主是外人,也不好评判指责。”   虞芷扇低垂着眼眸,嘲讽微扬唇角,“公主,就一点也不在乎燿曾和我在一起过?”   龚姣儿上前,伸手把她搀扶起来,端详着她头上的扇形发簪,随手把她耳侧的碎发,整理了一下。   “芷扇姑娘如此貌美,何苦呢?本公主和芷扇姑娘你不同。不管百里燿人怎么样,本公主的一家上下选定了她,本公主也选定了他,容不得更改。”   虞芷扇没想到,她竟顽固地软硬不吃。   “公主如此嫁给百里公子,就一点都不觉得惋惜么?无殇皇子若在大齐抓到达尔瓦迪,就被册封为储君,将来嫁给他,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姑娘所言,似乎和本公主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龚姣儿一眼不看百里燿,镇静地说道,“姑娘这话恐怕说错了,我和他不是青梅竹马,是敌对了三百年的。”   虞芷扇再无计可施,只余地闷火在心底横冲直撞。   “芷扇姑娘若是个聪明人,就算我不嫁给百里燿,他还会娶别的名门闺秀。所以,芷扇姑娘,你不如先从良,再寻一个大户人家,把自己的身份整理妥当。”   龚姣儿说完,便经过她,径直朝着大门走。   没有人知晓,她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她的头又在痛,强硬握住双拳,手才不至于抖得厉害。   百里燿以为她生气,忙跟上她,扣住她的手。   “姣儿,你放心,在成婚之前,我一定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干净妥当。”   龚姣儿侧首看他一眼,眸光冷凉。   他的手且为何比她的手还凉呢?   他一身冷冰冰的,冻得她整条左臂都刺痛此来。   “我以为,你是早就处理妥当了的。”   百里燿一时哑然,未就此多做争辩。   他波澜无惊地寻别的话题,却不经意地看到,她腰间的半块红色玉佩,在摇摇晃晃地抖。   “姣儿,你这玉佩怎么了?”   龚姣儿低下头,就见玉佩正摇摇晃晃,她不着痕迹挣开他的手……   “被风吹得。”   说着,她解下玉佩,收在了袖中。   “不是要去拜见你大哥大嫂吗?走吧。”   “这玉佩怎就一半?”   “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瞧着特别,才买下它的。”   “改天我送你个更好的。”   “好啊。”   他笑了笑,随口就道,“姣儿,我会努力喜欢你的,只要你肯给我机会。”   她微扬唇角,“当然……我们有的是机会。”   她想,若自己没有因这头痛发抖,煎熬而死,再过三百年,可能也会像爱上御无殇一样,死心塌地地爱上这个男子。   时间,是一副最好的药,可以让人忘却痛苦,也能让人重新寻得安慰和幸福。   “对了,百里燿,怎么我来这几日,不见你的父母?”   “父母在大齐,那边暖如春夏又热闹。我今儿正准备待你过去呢,和哥嫂要商讨的,也正是这件事,我们去了正赶上重阳节。那边每逢过节,都有花灯和庙会,听说城隍庙的姻缘签特别灵。”   龚姣儿含笑听着,不禁慨然轻叹。   真是冤家路窄!   *   大齐京城,于三百年前,比照莫黎城重建,后有不断扩建。   如今大道已然拓宽到六辆马车并行,直追莫黎城的步伐。   楼宇错落有致,亦是不断建高,如今繁华兴盛,成了一座川流不息的不夜城。   但是,人类,永远做不到吸血鬼的安静,也不似吸血鬼和狼人那般喜欢安静,日日夜夜,吆喝叫卖,总也不绝于耳。   今晚,御谨和无殇,严搜满城,偏不巧,正遇上初秋重阳节。   大齐素来仁孝治国,因此,这节日热闹,更堪比新年夜。   大街上,锣鼓喧天,舞龙舞狮,人潮涌动。   道路两边的楼宇,串联着各式花灯,映照的黑夜亮如白昼,灯光如霓虹,辉煌耀目。   四周弥漫着花香,脂粉香,美食香。   人声欢喜,楼宇之上,还不时传来琴声与笛声,天地间,无一处安静之所。   御谨和无殇皆是穿了便装,身后跟着七八个便装护卫。   乍看上去,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似两位寻常人家的公子。   那异域风情的发色和眼眸,以及贵雅绝伦的气势,在熙来   攘往的人群里,宝石般,分外夺目。   身旁挤挤撞撞,兄弟两人皆是忍不住皱眉。   于他们眼中,身边所经过的,不是人,而是热腾腾的食物,酸的,甜的,腥臭的,凄苦的……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还有,一群火辣辣的——花楼前,一群花枝招展,身材火辣的女子。   她们似见了鱼儿的猫,一哄而上,对两位艳惊天下的男子又撕,又抓,又扯,竞相争抢。   “公子,好俊俏呀!进来玩吧!”   “公子的头发好漂亮。”   无殇的头发刚刚长到原来的长度,见一只手勾住了发丝,他气恼地一把推开那女子。   御谨眼见着自己的衣领被扯开,忍不住恼怒咆哮,“滚开!”   一群女子却不怕,反而娇美地咯咯直笑。   “越生气,越好看。”   无殇也不禁不悦地推搡。   几个女子却围着他吵了起来,“是我先看到这位公子的。”   “我先!”   啪——不知是谁打了谁一巴掌,一群女子突然打了起来。   无殇趁机拉着御谨逃开,却无意中,被人群里一抹暗红的倩影扎了眼睛。   隔着大道中央的舞龙舞狮队,那暗红的倩影,正随在一个蓝袍男子身边。   男子高大俊美,两人有说有笑,指着路旁悬挂的花灯猜谜语。   男子独前半句,她读后半句,两人默契十足,她在灯下光彩照人,似又完全不像她。   在他面前,她总是怒气横冲,与他吵嚷争斗,似只有分别的最后一日,她没有抗拒他……   却被他斥了一句,添乱,她就负气地再也没有出现。   无殇顿时心口一阵堵闷,仿佛被人狠打了一拳。   他失魂落魄地正想过去,忽然听到人群里传来尖叫声。   “女儿……放了我女儿……救命呀!狼人抓人了……”   无殇转头循声看去,就见御谨已经带着人朝那边冲过去。   他要跟过去,人潮轰然涌来。   所幸他速度够快,飞身跃上房顶,居高临下,正看到一个体壮如熊的狼人,抓着一个女子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人流忽然变得混乱,尖叫的,怒骂的,四处拥挤。   龚姣儿和百里燿,也被挤到了两个方向。   眼见着一个小女孩要被人踩到,龚姣儿忙奔过去,弯身把她抱住,放在了路边。   百里燿在人群中四顾寻找,因龚姣儿正蹲着叮嘱女孩不准乱跑,没有寻到她。   “姣儿……姣儿……”   无殇飞在半空里,听到那声音,不禁转头看去。   御谨在前面叫他,“无殇,分头拦截,这边人太多,把他逼到江边去,”   “好!”无殇忙应着。   龚姣儿循着那失去女儿的哭嚷声看去,就见御谨带着几个护卫纵身而起,宏大羽翼轰然挥展,惊得人群愈加混乱……   而无殇身躯横斜,脚踩着楼宇墙壁,瞬间到了楼顶……   “奇怪,无殇的翅膀呢?”   龚姣儿不放心,没有回应百里燿,转身就钻进一条小胡同里,纵身飞上房顶,追着无殇的背影前行。   御谨和无殇,带护卫追着狼人跑过了半座城。   龚姣儿始终尾随在后,没有直接现身。   狼人飞檐走壁,风驰电掣,在漆黑的玉鳞江边,突然停下来。   有女子严厉而愤怒地斥道,“畜牲,还不跪下受死?”   御谨和无殇也停下来。   无殇飞身落地,长剑出鞘。   御谨则平展着羽翼,停在了半空里,也拔出佩剑。   他居高临下,正看到那狼人身躯不寻常地一晃,举动颓然地,松了腋下夹着的女子。   女子早已晕厥过去,瘫在地上,再无反应。   漆黑的夜色里,御谨和无殇都看到,拦截在狼人面前不远处的女子,正是冷梦舞。   龚姣儿迅速藏身在远处的树冠中,看到冷梦舞,也不禁大惊失色。   她一身白衣,竟是装扮的出尘脱俗,与从前的妖娆妩媚,孑然不同。在黑暗中,整个人幻光迷离,惊艳绝美。   御谨眸光复杂地看了冷梦舞一眼,疑惑俯首看无殇。   无殇笃定地说道,“她不可能还活着。”   母后亲手研制的毒药,亲手下的毒,不可能出任何差错。   弥里和凌一是确定她断气之后,才离开天竺的。   然而,想起那天在断情崖上,曾经嗅到的怪异气息,无殇一时间又惶惑疑惑。   正在无殇和御谨百思不解之时,冷梦舞突然上前,长剑一挥,就刺穿了那狼人的心口。   狼人瞬间化身成人形,口中滚滚溢出血……正是达尔瓦迪。<   /p>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心口,抬眸又堆上眼前艳若宝石的绿眸,“梦舞,为什么?”   她身体虚弱,需要人类貌美的女子来调补。   他不断地为她抓取……今晚也不例外。   他这样爱她,为救活她,不停地杀戮,为她甚至失去了国,失去了那无甚亲情与疼爱的家……他已经无处可归,甚至决定,就这样与她浪迹天涯。   为何?为何她这样对他?   冷梦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出一个让他听不懂的答案。   “因为,我最不喜欢如此杀戮!”   “……”   冷梦舞又道,“你之前找一个凶残的女子,易容成我,充当你的太子妃。那女子,模仿我的气息,模仿我的声音,模仿我的容貌,甚至做出那种恶意想御谨邀宠的龌龊之事,让御谨憎恨我……所幸,那个女子被人下毒害死,否则我定亲手杀了她。”---题外话---二更快来……   ☆、第374章 刺杀试探,错缘   达尔瓦迪抓住剑刃,愤怒盯着冷梦舞,秀雅如仙的面容,怒颜暗红。   他懊悔极了把她救活,也深知自己死不足惜,但他不甘心……他想告诉御谨兄弟二人,她在说谎!   然而张口,却只有大口大口的血涌出来。   周身的血脉,完全被她掌控,说不出任何话语颏。   生前被她所救的一幕,莫名浮现脑海,他方才明白,她当初救他,转变他,不过是铺一条路,靠近她心爱的男子。   “达尔,你这样四处杀戮女子,我岂能容你?!你既是我转变的,也理当由我亲手清理门户。”   冷梦舞义正言辞,一身凛然的正气与杀气,丝毫不给他暴露任何隐秘的机会。   说完,她狠绝抽剑,剑刃转瞬银光闪烁,利落一挥…夥…   咚——达尔瓦迪的头颅被斩下。   无殇和御谨,皆是因那声音惊怔微动,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憎恶自己的“子嗣”。   兄弟两人同时过去,正见冷梦舞蹲下去,掐了女子的人中穴,把她救醒过来……   女子睁开眼睛,神智恍惚地看着在近前的几个人……   先是恐怖的狼人,然后是惊艳奇美的三张面容,令她愕然惊叹,不禁怀疑自己已然死去,见了神仙。   “我……死了吗?”   “你还活着。抓你的狼人,已经被我杀了。”   女子忙起身,跪在了地上。   “谢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牛做马,报答恩人!”   冷梦舞摸了摸她的头,那举动怜悯而轻柔,完全不像在血族皇宫的冷梦舞。   “你家人定担心你的安危,还是快回家吧!”   御谨始终紧盯着她的举动,却仍是无从判断,她刚才的那番话,是真是假。   无殇忙叫护卫过来,护送女子回家。   他转头之际,眸光不着痕迹,在江边那株树上微停。   前一刻龚姣儿藏身在那里,这会儿却又不知所踪。那该死的臭丫头,定时又回去找那男子了!   御谨则与冷梦舞相视僵持,沉默不言。   冷梦舞无法承受他锐利的视线,跪在地上,俯首避开他的眼。   “谨,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可以抓我入牢,也可以杀了我……我任凭你处置。”   御谨深吸一口气,要试探她所言是真是假,也只有一个法子。   他煞气阴沉得长剑一挥,下一刻,剑刃并不迅速地,刺进她的心口……   无殇被他突然的杀气震慑,不禁后退两步。   冷梦舞长剑撑在地上,痛得弯着脖颈,激烈痛苦地喘息着。   御谨忍不住咆哮,“为何不躲?”   “那一年在学堂,我听姐姐的话在花果茶里下毒,早该偿命的。”   “你若想活,便不该提这件事,也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这三百年来,我救死扶伤,处处相助别人,只求赎罪,却没想到,会错救了达尔瓦迪……我也该为他偿还那些女子的性命。”   她抬起头,艰难扬起唇角,痴痴地望着他绝美的面容。   “谨,如果能死在你的剑下,我……我死而无憾!我只求……你能原谅我!”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爱的!被你爱着,我自己都觉得辛苦。”   御谨说着,别开了脸,猝然抽剑……   冷梦舞身体被长剑一带,歪在了地上,雪白的纱袍已经被血浸透大片,似冥河岸边大朵的曼珠沙华。   她躺在地上伸手,想抓住那银袍下的脚腕……   御谨却转身便走,对护卫怒声下令。   “抬上达尔瓦迪的尸首,我们走!”   “遵命!”护卫们领命,默契地拿了达尔瓦迪的首级,抬了他的尸体,紧跟上他。   冷梦舞在地上往前爬,“谨……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这世上,我只有你……”   她忍不住凄厉地哭嚷,黑夜也似被这声音划成了两段。   无殇却还站在一旁没有离开。   他俯视着冷梦舞,努力分辨着她的气息……   那天被大火烧伤,他的鼻子也被烧毁。   容貌已然恢复,嗅觉却没有从前那样灵敏。   不论如何努力,也判断不出什么。   他忍不住蹲下来,鹰眸怀疑地叮嘱她泪水模糊的绿眸。   “那天,断情崖上,有你,达尔瓦迪,还有那位巫师,和浓重的血腥气,你们在那座悬崖处做了什么?”   她的泪倏然止了,冷眸转向他,愤怒地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心口的伤已经痊愈,不必再演了。”   冷梦舞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御无殇,你爱过人吗?你知道痴爱三百年后,失去心爱的人,心有多痛   tang吗?”   御谨在远处驻足转身,“殇儿,你还在那边干什么?!”   “就来。”无殇忙起身跟过去,视线却又忍不住落在江边那株树上。   痴爱三百年后,失去心爱的人……   当时年纪小,他和龚姣儿只是打闹争吵。   谁曾想过,爱情竟从那时,一点一点渗透了彼此的生命和灵魂?!   他会失去她吗?   他脑子里鬼使神差,就浮现龚姣儿和那蓝袍男子在花灯下猜灯谜的一幕。   若只是有生意往来的男子,断然不会相拥前行,也断然不会猜那样的灯谜。   “笔上难写心上情,到此搁笔到此停。有情日后成双对,无情以后难相逢。”   他们是相约去看花灯的!   思及此,他顿时理智全无。   “哥,你先带冷梦舞回去,我一会儿再回去。”   御谨担心他再出意外,忙抓住他的手,“你伤还没痊愈,不准乱跑!”   无殇不耐烦地按下他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   御谨摆手命护卫阻拦他。   两个护卫忙挡在无殇身前。   无殇气急无奈,只得转身对御谨耐心解释,“我去找姣儿。刚才,我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御谨深知他狡猾,担心他这就跑了,手扣在他肩上。   “姣儿不可能来这里。父皇叮嘱过,不准你离开我的视线,要找姣儿天亮再说!”   “哥……姣儿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必须去阻止她,她在生我的气。”   “既然如此,我陪你去。”   无殇气得捶胸顿足,“您和大嫂谈情说爱那会儿,我何时跟着了?”   御谨揶揄笑道,“我可是清楚地记得,你一点没少跟,半夜还挤在我们的床上,把你大嫂踹到床下去。”   “芝麻绿豆的事儿,你也能记到现在?!”   “现在正是报复的好时候。你要么让我去,要么跟我回宫。”   “去,当然去。”   然而,兄弟两人寻遍了整个夜市,也没有寻到龚姣儿的踪影。   无殇只顾得瞧着人群寻找,却始终没有注意到,他腰间失而复得的那半块玉佩,一直在幽幽闪光,而且,在努力地震动着。   *   城西一座石狮镇守的宅邸门前,龚姣儿停住脚步,不着痕迹地,把掌中嗡嗡震颤的半块玉佩,塞进了袖中。   百里燿紧张地从台阶上奔下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拜托父亲派了家丁出去寻你。”   龚姣儿安慰地反握住他的手,愧疚地无法直视他神光清凉的眼睛。   “我被人群挤到了一条胡同里出不来,想绕出去,又迷了路,所以……”   “可有受伤?”   她低着头,闷闷地摇头,忽然说不出话。   “没事就好。”百里燿试探地,把她揽在怀中,“走吧,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心你,先过去给他们请安。”   龚姣儿随着他入了府邸,莫名地,头又开始刺痛,双手也莫名地跟着颤抖起来,心里似有咚咚如擂鼓的声音,莫名发慌。   直到入了正堂内,在椅子上坐下来,她还是无法掌控双手,似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逼迫她逃开……   可她不想逃,她只想坐在这里,听着未来的公婆训两句。   她默然警告自己,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再不要跟着御无殇乱跑,哪怕不曾与那人交谈半句,也是不对的。   百里夫妇已经年逾三千岁,容貌皆是年轻惊艳。   他们并没有因龚姣儿“迷路”的借口多言,也听说了,今晚是血族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追缉达尔瓦迪。   因此,百里夫人只道,“公主畏寒,以后成婚,就在这边长居。”   “是。”龚姣儿却是听明白了,百里夫人分明是严禁她再见无殇。   “还有,燿儿多派几位随侍照顾公主,如今晚这样的事,我再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是。”   龚姣儿又听明白了,百里夫人这是派人监视她的举动呢!   ☆、第375章 不愿让你嫁别人   百里燿忙恭敬地俯首道,“娘亲,姣儿初来大齐,不熟悉路,才会走丢的,以后,儿子一定保护好她!添”   龚姣儿沉静敛目,微低螓首,始终默然,任凭百里燿关切地握了自己的手。   百里夫人瞧着他们十指相扣,侧首探看自家夫君的神情。   百里老爷方正的面容肃冷如冰,威严地拧着眉,始终不赞成这桩婚事。也不愿因龚姣儿,多言半句,察觉到夫人的视线,他亦是未作回应。   百利夫人却错以为自己教导不妥,讪然和缓颜色,又对龚姣儿语重心长地开口。   “姣儿公主比我们位高一等,刚才的话我如此直说,是逾矩犯上了。但是,我们将来是公主的长辈,如此关切,也是为公主的安危着想,还请公主以后……自重。”   “夫人的确言重了。”   龚姣儿幽冷抬眸,迎视百利夫人神光诡异的杏眸。   “本公主并未做任何不自重的事。”   “如此……最好。”百利夫人悻悻微扯唇角,便起身摆手道,“你们大概也在外面玩累了,都早点去睡吧。”   两人告退出来,龚姣儿愤然甩开百里燿的手,径直走到前面去屋。   百里燿忙追上她,“姣儿,母亲那样说是过分了,但是……”   “若她不喜欢我当儿媳,大可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是你不愿嫁了吧?”   她站住脚,恼怒转身,眸光熠亮如火,艳红闪烁,惊艳绝美的脸儿,更添几分冷艳的煞气。   “百里燿,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若想嫁给我,不会在意那两个字。”   “既然你这么说,我倒真可以不嫁。”   “姣儿……”   她绝然冷酷地转身,身影飞移,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百里燿一拳打在廊下的朱漆石柱上,忍不住气恼低咒。   他太了解父母,若龚姣儿行为端正,他们绝不会说这种过分的话。恐怕,他们是已经彻查过。   他素来不会对女人低头,尤其,这女人还做了错事,更不配他去恳求她消气。   于是,他直接转身回房,没有去追。   龚姣儿深知自己反应过激,心虚地握住门板,静等了片刻。   没有听到追来的脚步声,不禁笑自己自作多情。   凭百里燿这种人,是断然不会在乎女人的感受的。   她愤然关上房门,一想到自己将会与这种男人永生永世捆绑在一起,陡然一股绝望,将她淹没。   纤细的手按住门闩,骨节清莹森白,想到八哥和十三姐的冷嘲热讽,她用力强忍住,才没有落下泪来。   待缓过神来,却嗅到房间里,一股清甜甘醇的男子气息,还有淡淡的龙涎香……   她狐疑转身,就见无殇和御谨,正并肩坐在正对门口的罗汉椅上。   一个贵雅如仙,银袍无尘,端坐如钟,冷酷如冰雕。   一个不羁如魔,紫袍妖艳,歪在椅背,邪醉似酒神。   室内昏暗无灯,廊前灯笼的光,透过了门板镂花。   斑驳陆离的光,在两人深刻绝美的五官上,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神秘阴影。   两双棕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幽幽闪烁,一双深邃淡漠,一双却红光如焰,邪魅地似要把她生生吞没。   龚姣儿堆上那双火红的眼眸,心口怆痛微窒。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狼狈,竟被他这样清清楚楚地看到。   她垂下眼眸,不禁深吸一口气,因两人慑人的气势,差点就跪趴在地上。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在怕什么?!   “这百里家,可真不好找,幸亏你们掰断的玉佩,引了路。”   御谨看了眼怒火暗隐的无殇,徐徐地继续说道。   “姣儿,选的夫君不错,比看上去,比无殇稳重。”   无殇无声冷笑,那人比他稳重?!“哥,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比我稳重?不过是个好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衣冠禽*兽而已,这大齐京城,哪座花楼的头牌姑娘,没收过他的银子?!”   “凭你这句话,你便有失稳重。”   御谨斜睨他一眼,以眼神提醒他,他们来是带姣儿离开的,不是找茬来的。   无殇心底醋浪滚滚,已然彻底失控。一想到那厮拥着姣儿的样子,他就恨不能杀人见血。   因此,如此坐着,已然是好的。   一点流言蜚语,加他说了一句“添乱”而已,她至于这样绝情么?竟趁他不在京城,一走了之,忙于嫁人?!   他已把说流言的女子,割了舌头,她若真为那句“添乱”生气,他道歉便是。   此刻,他最最想做的,是把这小肚鸡肠的女人,扯到膝上,暴揍一顿屁股,顺便把她搭错的筋儿,给掰正了。   正在他怒不   tang可遏时,御谨大手拍在他肩头。   “你们先聊,我去与百里夫妇说两句话。”   他站起身来,这就往外走。   龚姣儿慌乱地忙抓住他的袍袖,“皇兄……”   御谨安慰对她笑了笑,“没事的,百里家家大业大,百里夫妇最在意名声颜面,也定然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龚姣儿当然知道,百里夫妇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是,御无殇是只恶魔,他怎么能就这样把她丢给他呢?!她斗不过他呀!   御谨出去,随手带上门。   无殇在椅子上似苏醒过来的雄狮,舒服地换了个姿势,略抚了抚袍子,阴沉俯视着她,漫不经心地,转动地着拇指上的扳指。   “怎么?怕我呢?”   “我怕你,龚姣儿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很好,那股子泼辣劲儿又回来了。可她在百里燿面前,怎就笑得那般灿烂?   “姣儿,这就急着出嫁,你了解这人么?”   “我非常了解!他也不像你说得那样不堪。”   她斩钉截铁地说完,失去的孤勇胆气,悉数回归。   “他叫百里燿。他脾气好,从不与我争吵。他温文尔雅,不会对我指手画脚。他温柔体贴,绝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这些时日,我们走南闯北,一直都在一起,今天晚上我们还一起看花灯,而且猜中了十多个谜语。”   说着,她便抬手,“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比你送我的烂玉佩,好多了。”   烂玉佩?他谁也不舍得给的东西,竟被她称之为烂?!   无殇阴沉地冷眯鹰眸,瞧着那翡翠镯子,缓慢而优雅地伸手……   “隔得太远,看不真切,你取下来,给我瞧清楚。”   龚姣儿走向桌子,把桌上夜明珠小灯上的黑色纱罩取了,室内赫然煞亮。   她上前,右手握住手镯,左腕随即一抽,便把镯子取下来递给他。   无殇迎着光,端详着镯子,漫不经心地道,“这镯子的确不错,质地清澈,雕刻圆润……”   “上面还刻了我和百里燿的名字和我们的誓言。”   “我看到了,不过,最好的誓言,是记在史书上的,不是么?!”   他说着,绝美无害地莞尔一笑,倏然五指一收,漂亮的翡翠镯子,连带着镯子内侧那句,“百里燿与龚姣儿白头偕老”,都在掌心里化成了碎末。   龚姣儿不可置信,大惊失色,“御无殇,你……卑鄙!”   她要抢,已然来不及,莹莹闪光的翡翠粉,从他的指缝间,流沙般散落,落在地上,似一片晕开的绿墨。   她气得一巴掌打过去,“这是我和百里燿的订婚信物!”   英俊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刀裁似的腮骨上,浮现五个纤细的红印子。   “订婚?哼哼……你不是说,这镯子比我送你的烂玉佩好多了吗?怎这样不经捏呀?嗯?”   他猛然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拖到近前,额头强硬抵着她的额,冷厉地视线直看进她的眼底。   “他就拿这种东西和你订婚?买你的一辈子?”   “御无殇,你放开我!”她恐惧地挣扎着……   “龚姣儿,你脑子被驴踢了?!你知道他送给那花楼头牌,虞芷扇的宝石扇头簪值多少钱么?足够买这镯子百十个的。”   “爱情不能用银子横梁!”   “在没有爱情的时候,要成婚,就得先拿银子量一量!”   “凭这一捏就碎的烂镯子,足可见,你在他心里,连那花楼女子都比不上!”   “我这样,都是被你害的!”   “我也可以补偿你,是你不肯给我机会!”   她挥手打他,捶他,脚下踢他的小腿……   他勃然大怒,迅疾拥着她的腰际,把她压在椅子上。   “定情信物送了,抱也抱了,他占的便宜可不少!”说着,他在她唇上轻啄,“这里也被他碰了?”   她恐慌地别开脸,“御无殇,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厌恶你!”   “厌恶我?”   “是!”   他獠牙蹿出唇角,不羁地冷声哼笑两声,“既如此,为何跟我们去抓达尔瓦迪?”   “担心那女子,跟过去看看。”   “是么?既跟去了,为何又不出现?”   “怕被人指责自不量力。”   “哈!”无殇挑眉,就这样压着她,细细地瞧她的眉眼,“你记性不错呀。”   “当然。”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不忘挺身挣扎,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从幼时,在登基大典,被他抢走了龙眼糕和小叉子开始,她就深刻地记住了这一点。   因此,每次与他说话,都   是存着三分小心。   然而,这会儿,她却疏忽了防备。   无殇没再压着她,他突然放开她,站起身来,略整了整袍子,瞬间又恢复成翩然无双的贵雅皇子模样,以至高无上冷酷神情,睥睨着她。   “既如此,你定然也该记得,自己是血族王与皇后的义女吧?!”   她心虚地坐起身来,“我当然记得。”   “所以,你若成婚,不管与谁,都必须得父皇母后赐婚!”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可恶,他竟然拿圣旨打压她?!   龚姣儿气得向外追,正听到由远及近的谈笑声,她心头一颤,抚了抚头上的发髻,确定衣装整齐,才起身出去。   御谨正与百里夫妇、百里燿,一起沿着长廊走过来。   无殇在前面迎过去,顷刻间又似换了个人。   他内敛含笑,从容不迫,甚至还优雅地伸手虚扶了一把,以让慌忙跪下来行礼的一家三口免礼。   “这几日给贵府添麻烦了,虽然龚家与百里家已经商定过,但是,丞相并不曾对父皇提及此事。公主的婚事,素来是由父皇母后做主,若百里少主真的想娶姣儿,需父皇下旨赐婚即可。不过,在此之前,姣儿得随我们暂且回宫。”   百里夫妇忙道,“大皇子已经细说了利弊,是我们考虑不周,还请两位皇子见谅。”   “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放在心上,所幸,姣儿没有发生意外,也没受什么委屈。”   无殇说着,不着痕迹看了眼龚姣儿,完全是,兄长关切义妹该有的神情。   百里燿自始至终,不曾与无殇和御谨说过半句话,此刻,他亦是只盯着龚姣儿。   “姣儿,你已满三百岁,可以自己做主,没有必要急着回宫。”   无殇笑道,“百里少主,姣儿还差两个月才满三百岁,她的成年大礼也当在宫里举行,你若真的要娶她,恐怕也得在那之后了。”   百里燿仍是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上前两步,轻轻地拥住了龚姣儿,“明天一早,我随你一起入宫。”   龚姣儿忙抱住他,“嗯,好!”   无殇伸手便扣住了她按在百里燿腰间的手腕,强硬将两人分开。   “男女授受不亲,怎出来皇宫,什么规矩都忘了?!”   眼见着两位皇子把龚姣儿带走,百里夫人眸光清冷地斜睨了眼儿子。   “你中了什么蛊?怎偏就看中了她?”   百里燿瞧着大门的方向,漠然说道,“我可以不娶她,只要你们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   “满皇宫里都是公主,去求圣旨的话,为娘亲自去给你选一个。”   “其他公主都是皇上皇后嫡亲的,若成婚,也不见得有利于百里家的生意。皇帝喜欢能行兵打仗保家卫国的驸马,也不喜欢我这种精于算计,且一身铜臭味儿的。”   *   夜市又恢复繁华热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无殇本是怒气汹汹地走在前面,穿过繁华地夜市,看到路旁悬挂的花灯上,写了灯谜,负气地停下来。   “龚姣儿,给本皇子滚过来!”   “不滚!”   御谨揶揄侧首,看了眼跟在右后方的龚姣儿。   “这里没有人会说闲话的,难得出来,去玩吧。”   龚姣儿脚步始终如蜗牛爬。   无殇等得不耐烦,大步走过来,扯住她的手腕就过去,把她拉到灯笼下,手臂环住她的肩,不准她逃。   他无视她别扭羞赧的挣扎,强硬命令,“告诉我,这个灯谜是什么?”   龚姣儿不看花灯,只气恼地斜睨他,“你自己不看一下,就让我帮你猜?”   “若猜对了,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她口气强硬地说道,“多谢皇子美意!我是只能喝血的吸血鬼,吃不成冰糖葫芦。”   “我有法子让你吃到冰糖葫芦,你且猜吧,一盏茶的时间,猜中十个就有的吃。”   她倒的确很想吃一回冰糖葫芦,不禁就细看那灯谜。   只是,他这姿势,还有这位置,以及这几个熟悉的灯谜……让她恍惚想到了一个时辰前。   龚姣儿心底莫名一阵酸楚,忽然明白,他为何执意让她猜灯谜。   他吃醋,他在乎她,他不肯让她嫁给别人,他想对天下人宣告,她是他的女人。   眼泪莫名地滚出眼眶,辉煌的灯火,在眼里凝成一片闪烁的火光,绝美的俊颜模糊成一团……   “好端端地,我可没欺负你,怎又哭了?”   “御无殇,我恨你!”她气恼地大声嚷道。   “真若这么恨,就该嫁给我,折磨我一辈子。你若嫁给别人,再也见不到我,恨透了我,也见不到我。”   她眼泪汹涌,“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忙取帕子给她擦掉眼泪,“你猜不出灯谜,也不必这样呀!我认输,等着,我去买冰糖葫芦。”   说完,他就转身去买冰糖葫芦。   剩得她僵在原地怔愣。   御谨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姣儿,我先回宫向皇外公承禀达尔瓦迪的事,你保护好无殇。”   她这才想起,一旁还有看热闹的御谨。   仓惶地地擦干净眼泪,她却听不懂他的话。   怎保护那恶魔?凭她这点本事,只怕又被骂作添乱呢!   她哭得眼睛鼻子通红,调适了心绪,才问,“他怎么了……怎还需要人保护?”   “他为了抓达尔瓦迪,被那巫师的妖术烧伤,差点死掉,一双翅膀也被烧没了。现在的他眼力,耳力,嗅觉都比不得从前,而且已经飞不高,父皇不准他离了我的视线,怕他烦闷,也只让青药在暗处跟着。”   她犹记得那天,他从刑部返回时,戴着头盔,鬓角上,碎发微卷,那么突兀。   “所以,他的头发也是刚刚长回来的?”   “是。”   御谨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多嘴劝解。   “姣儿,他亲眼见识了那巫师的厉害,所以,不肯让你冒险。若你是因这件事生气,就原谅他吧。”   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也知道,他是怕她受伤。   但是,她不喜欢,他轻蔑地抹杀她的努力。   她也不喜欢,他把她看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来保护。   御谨离开之后,她又烦闷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忍伤害那人,境况却已然容不得自己选。   无殇片刻后回来,却两手空空地回来。   他没有找到御谨,不禁疑惑。   “父皇的第三只眼哪儿去了?他终于决定放过我们了?”   龚姣儿忍不住嗔怒道,“皇兄是为保护你才盯着你,你当他愿意接受这份苦差呢?!”   “所以,他是把这份苦差交给你了?”   “怎么?你当我保护不了你吗?”   他非常难得地忍下了,没有与她争辩。   “凭你这话,本皇子还敢驳斥么?若多说一句,你不知又要憎恨几辈子。”   她悻悻哼了一声,好奇地看向他的手,不禁又失望,“你不是说要买冰糖葫芦给我吃吗?”   “在这里!”说着,他便吻上她的唇,凌厉地唇舌,温柔邪肆地纠缠着她的……   她凝眉微怔,身子在他怀里僵住,眼镜圆瞪着,不敢相信,他在这样的闹市里,当众吻他。   他们明明是在斗嘴吵架……不是么?   随即,酸酸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心底微微荡起一阵涟漪,随之而来的,还有专属他的甜蜜味道……   这就是冰糖葫芦的味道?她喜欢这酸酸甜甜,像极了小时候,从他手中抢到的那块糕点。   双臂忍不住抬起,轻轻地环住他坚实的腰际,轻微地试探回应着,主动索取更多那样的味道……   就这样,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   然后,他们又卖了各种糕点,以同样的方式,一起品尝。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百里燿,他也没有再大煞风景地急于求婚。   走在人群里,他始终把她护在怀中。   她忍不住仰头问他,“你为何不杀了冷梦舞?”   “那是哥哥的事儿,我不便插手。”   “可上一次你也插手了。”   “上次的冷梦舞,是达尔瓦迪寻了别的女子易容成她做的。”   “你信她的话吗?”   “不信,不过,哥已经杀她试探过,我若再刺她一刀,哥恐怕反而会忍不住保护她。现在只有等着我的嗅觉康复,我才能判断真伪。”   不知不觉,两人说着话,便一起走过了夜市,也买了一大堆好玩的东西,准备带回血族送给一群弟弟妹妹们。   *   夜市的尽头,却是另一番景致,宁静美好,宛若仙境。   此处,是屹立了多年的城隍庙,古老的风韵,是别处没有的。   城隍庙的门前,一株宏大而古老的许愿树。   树上系着不计其数的许愿牌,在辉煌的灯火和轻暖的夜风里,彩带飘飞如梦,木牌发出哗啦哗啦的悦耳的声响,   成双成对的男女,或在树下祈祷,或在出*售许愿牌的小摊前,一起甄选着系着彩带的名牌……   温馨的氛围里,低语声如鸟儿呢喃,不时传出欢快喜悦的笑声。   无殇没有急着带龚姣儿去购置许愿牌,只是牵着她的手,在树下看着那些小木牌。   两人望着树冠,静赏着世间男女的痴情。   “无殇,你说,这些一起丢了许愿牌在上面的人,会永远在一起吗?”因为扬着头,她声   音有些不太自然。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侧首看她一眼,只巧妙地说道,“传说,娘亲和康恒在这树下一起许过愿,不过,他们约定了三生三世。”   “如此,似乎蛮灵验的呢!”她又忍不住问道,“父皇和母后一起在这树上许过愿吗?”   “好像……没有。”   “他们大概是在更灵验的地方许了愿,所以才能成婚,子嗣成群,永世相守。”   他忍不住问,“姣儿,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许愿?”   ☆、第376章 殿下,半夜爬窗   四周环绕着七彩灯笼,宏大如巨伞的树冠上,丝带映着光,仿佛是每一个心愿,都会发出夺目的光芒。   莹白如玉的鹅蛋脸仰朝树冠,因第一次亲见这么多人,因乐得生死不离,为爱情无怨无悔,而身受震撼。   她扬起唇角,肌肤似偷取了月华般,光氲温柔,眉眼的希冀神色,却又被难言的伤感蒙着,显得异常复杂孵。   “姣儿,你到底想不想?”他凝视着她,宝石的眼眸里,也染了淡淡有些失落和痛苦。   但是,从小到大,他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否则,他便会执着地一直计较着。   今晚这事儿,他必须办成了,否则,一辈子遗憾。   于是,他直接道,“等着,我去买木牌。”   “无殇……”   她慌地叫住他,怕一旦许下,便是永生永世蹇。   万一,她活不了那么久呢?万一,她真的嫁成了百里燿……   “你忘了,我们早就许过愿了,若把许愿牌丢上去,恐怕老天爷是不会接受的。”   他不愿在这样美好的境况下,以强势逼迫她。   怕与她争吵,他没有说,他已收回那再过五百年不娶她的愚蠢誓言。怕她抵触腻烦,他也没有给她任何美好的诺言。   “我们不许一辈子,就许最简单的。”   他不由分说,这就孩子般急迫地提着购买的大包小包的礼物,跑了去买木牌。   她视线追随着他,心里难过,却又忍不住为他的率直莞尔。这样的他,总让她忍不住陪着他胡闹。   一个红色丝带,写了龚姣儿,一个紫色丝带,写了御无殇。   年幼时,两人的母亲在一起刺绣聊天,他们并排摆在一起写字,两人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曾经是两家人最有趣的笑话。   但是,现在,他把她的名字写得龙飞凤舞,雅致而俊逸,似比御无殇三个字更好看。   她鼻子酸涩,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泪花才没有滚下来。   眼见着两个木牌系在一处,被他打了死结,她脑子里又嗡嗡敲起警钟。   怕自己上了当,她忍不住道,“可……无殇,什么愿望最简单?”   他不羁地邪笑,很大声地对着许愿树说,“我们许愿,下次再来一起吃冰糖葫芦。”   “色胚!”她忍不住打他。   四周围的男女都忍不住侧目,看容颜绝美如仙的一对璧人,正似打情骂俏。   咻——所有人都为他们仰起头,两个木牌转瞬飞上了枝头,在最健壮的树枝间,打了个漩,结结实实地挂住了。   龚姣儿视线盯在上面,心忽然莫名的安宁。   眼前陡然昏暗,双颊一暖,她脸儿被捧住,一个凝重的吻,印在了唇瓣上。   她知道,他在心底许了别的愿望,为此要打个印章,深深记下这一刻。   她也在心底许下了别的愿望,希望他永生永世幸福快乐,似乎,也需要……打个印章。   她尝到,他嘴里还有酸甜的味道,冰糖葫芦的味道——三百年来,她第一次吃。   许愿树的不远处,白石大道上,容颜如冰的蓝袍男子,双眸血艳如两丸诡艳的红玛瑙。   他幽冷望着树下拥吻的那对儿璧人,于立在川流不息人群中,似一抹幽冷无声、死难瞑目的厉鬼,脸色苍白骇人。   从皑城的冰天雪地,到大齐的春夏暖风里,他以为,那冷艳而时常怅然独处的女子,会爱上他。   原来,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百里公子,借一步说话。”   百里燿狐疑转身,看到身侧是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长发飘逸,钗簪雅致,绿眸妩媚,异常精妙的美人儿。却莫名地,就是叫人忍不住厌恶。   “冷姑娘今晚可真忙,刚刚摆脱了十恶不赦的死罪,处理掉碍事的子嗣,这就又开始打别的主意了?!”   冷梦舞开门见山,“喜欢龚姣儿?”   “这和你无关。”   “除掉御无殇,她就是你的。”   除掉御无殇,他当然也想,但是……他摇头冷笑,为一个女子,他没有必要赔尽一家上下。   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子,值得他如此做。   龚姣儿得了他的心,不过容貌,身份,才智,还有那倔强,刚刚只合了他的心意而已。   他若想要女人,只需在街上撒一把银子,便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   “冷姑娘应该知道,我是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刺杀皇子,抄家重罪,我百里家担不起。”   冷梦舞与他并肩而立,莞尔扬起唇角,“所以,还有另一个更好的法子,让龚姣儿死心塌地的属于你。”   百里燿并不急迫听取她的法子,做生意,他有大把大把的耐心。   “就我所知,你爱的是大皇子御   tang谨。”   “可惜,他已经成婚,而且,很爱他的皇子妃。”   “哼哼……你想让他痛?”   “若他真的会为我痛就好了。”   冷梦舞沉重地深吸一口气,眸光幽幽望着属下的御无殇和龚姣儿。   “将来有朝一日,我希望我和御谨在这树下许下永生永世。”   “女人总喜欢虚无缥缈的誓言,那东西,是最不值钱的。”   “难怪,龚姣儿不喜欢你。多学学御无殇吧!”   *   天未大亮,苍穹暗蓝,西边挂着几颗稀稀落落的星子,东边则苍白惨淡。   无殇不喜欢这种暗昧不名的天色,更不喜欢早就候在江边的人。   他下马,便走到御谨面前,鹰眸幽冷地盯着百里燿,“真没想到,我们起个大早,竟还是没甩开他。”   “哼哼,恐怕他是子时就开始在这儿等着了。”   江面上,晨风潮湿清冷,从车窗外打进来,龚姣儿忍不住摸了摸额角。   奇怪,头没有痛,浑身也舒畅了许多。   似乎真的被皑城那位奇怪的郎中说对了。   “公主这病不难治,只需一整晚把双腿双脚放在心爱男子的肚子上暖一暖,便可缓解了。”   昨晚,她是够暖的,却一整晚没得机会安睡多久,尽是被那恶魔癫狂地痴缠着……   更衣之前,虽匆匆沐浴过,她还是担心,会沾染他一身甜蜜的气息,挥之不去。   与他在一起久了,对温暖过于依赖,对气息也格外挑剔,然而,鼻子却似失了灵敏,她快要嗅不出,一身甜蜜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下来马车,她打定主意好好吹一会儿冷风,把馥郁的甜蜜吹散,背后却一股风呼啸而来。   肩背上,多了一条黑锦披风,她侧首就看到御谨和无殇正在说话……给她披了披风的男子,是百里燿。   她不着痕迹地忙侧身与他拉开距离,“早!”   百里燿温柔微笑,“你不是一向怕冷的么?怎也不穿披风?”   “我的东西都放在你家了。”   “哦……”百里燿尴尬地浅扬唇角,“总归是要回去那里的,暂在那儿搁着吧。”   “嗯。”她点了头,默默在心底提醒自己。是呀,总归是要回去那里的。   入了莫黎城,不知又要面对些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一位身穿湖水绿袍服的女子,带着一群护卫,抬着一个大箱子急匆匆地赶到江边来。   “少主,老爷和夫人让奴婢跟随少主,沿途伺候,并让奴婢把姣儿公主的衣物首饰,收拾好带了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龚姣儿,御谨,无殇都不约而同看向那女子——是冷梦舞。   她脂粉不施,穿戴亦是简单,态度那么恭顺谦卑,让同时望向她的三人愕然微怔,完全无法把她当成她。   无殇忍不住问御谨,“哥,她真的是……冷梦舞?她怎当了百里家的丫鬟?”   “这女人只要活着,总也不消停。”御谨说完,转身便上了船。   龚姣儿也忍不住狐疑,仔细打量已然到了面前的女子。   百里燿忙说道,“姣儿,这位是叫冷梦舞,是母亲给我指派的掌事丫鬟,以后,我们成婚,就由她来照顾我们的起居。”   龚姣儿本就抵触考虑婚事,听他如此说,更有些厌烦。   “冷姐姐,我们在血族皇宫里见过的,怎么?天竺亡国,你不当达尔瓦迪的太子妃了吗?”   冷梦舞俯首道,“姣儿公主误会了,你所说的那位女子,不是我,是达尔瓦迪找人易容的。”   “既如此,那段时间,冷姐姐是在什么地方?”   龚姣儿随口一问,让无殇不由挑眉,鹰眸冷锐看过来,盯住了冷梦舞。   冷梦舞内敛地低着头,“我一直被达尔瓦迪,囚禁在断情崖之上的小木楼里。”   “你是他的转变者,怎反而被他囚了?”   “他身边有位很厉害的巫师,可逆转乾坤,我斗不过他。达尔瓦迪在血族逗留一段时间,得知吸血鬼的心,有奇异的力量,便让巫师做法,凝聚那些心只血,妄想颠覆天下。后来,他担心伏瀛国师会发现巫师的踪迹,就让巫师先除掉伏瀛国师,趁着巫师不在,我才趁机逃出来的。”   “为何他没杀你,而是把你囚禁了?”   “他说,将来,要让我当他的皇后。”   龚姣儿挑眉笑了笑,“冷姐姐受委屈了。不过,达尔瓦迪似乎是真心爱你的。”   冷梦舞心头惊颤,不禁抬眸看她,“姣儿公主情窦初开,恐怕不懂何谓真爱。”   龚姣儿冷声道,“我懂。”   “哦?”冷梦舞抬起绿眸,“难道姣儿公主爱上过别人?”   龚姣儿无声冷笑,“我没有爱上过别人,但   是,我看过谨皇兄深爱着皇嫂,所以,我知道,若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肯去为她做任何事,哪怕为她去挖人心。”   冷梦舞低眉敛目,“姣儿公主不知内情,便如此妄加揣测,实在有失公允。”   龚姣儿不再理会她,“燿,你若让她当你的丫鬟,我们的婚事,还是另作考虑吧。”   御谨已经走上了船梯,远远地唤道,“无殇,姣儿,上船了。”   一行人上了船,风波怪异地启程,离了岸。   *   船舱里,每人单独一个房间。   龚姣儿借口身体不适,心情不好,担心无殇又和百里燿为自己争吵,入了舱内,就把披风还给百里燿,把自己反锁在房内,开始补眠。   无殇身体未痊愈,也懒得出门。   他听着姣儿在隔壁没有了动静,御谨的房里却传来轰然一声爆响,忙出了房门,循声而去。   原来,冷梦舞闯进了御谨房内。   她手上端着刚备好的两个果盘,僵站在室内,似呆了已有片刻。   地上是摔碎的一只茶盅,正随在她的鞋尖前,阻止她继续靠近。   御谨房间宽大,左右三间,一间小亭,左边为书房,右边是卧房。   此刻他正坐在书房内,一身银白衣袍,映得脸色苍白似患了病,不愿理会在那边僵站的女子。   他背后一面墙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白皙的手上,拿着厚厚的一本律法典籍,强硬盯着上面的字,纵然一个字看不进脑子里,也在逼迫自己往下看。   冷梦舞收回凝在他身上的视线,看到无殇,忙跪下行礼。   “梦舞参见二皇子!”   无殇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伸手便接过她手上的托盘。   “起来吧,大哥不爱吃水果,我爱吃,你不介意把这些给我吧?”   冷梦舞迟疑,勉为其难地皱起细长的眉,“当然不介意。”   “既如此,就退下吧。”   “是!”   冷梦舞又看了眼御谨,才转身出去。   无殇端着果盘,搁在了御谨的桌沿上。   水晶盘里,鲜润剔透的水果,切的大小均匀,摆得像极盛开的荷花,煞是好看。   “哥,她人不讨喜,水果还不错,你不吃,我可都吃了?”   他捏起一块儿就要吃,御谨挥手打在他的手腕上,那水果就落在果盘上。   “哥,你这是干什么?”   御谨起身,把托盘,连同水果,全部丢到了窗外的江里。   大船疾驰,卷起的雪白浪花,转瞬把果盘吞没。   御谨坐回桌案,提笔便在桌案上写下一行字。   “她和百里燿在一起,恐怕另有预谋。”   无殇直接以牵引传音说道,“青药昨晚就发现他们在一起了。”   御谨看着桌上的书,静了片刻,绝然以牵引传音说道……   “顺水推舟,派人查冷梦舞的父母在何处,是否还有其他转变的子嗣,务求一网打尽,百里家的生意,也该派人查一查了。”   “百里家的事,我昨晚就让青药派人去查了。至于狼族冷氏,这些年,他们隐姓埋名,恐怕不好找。”   “不好找,也得全部找出来清除干净,否则,今日这个寻仇,明日那个寻仇,闹来闹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   “哥,你先别气,大嫂有孕,若感觉你情绪不稳,定会担心的。”他手按在御谨的肩上,“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把他们全部抓出来的。”   无殇出来,正见百里燿站在不远处,似正准备敲龚姣儿的门板。   “二皇子!”他滴水不漏,颔首行礼。   “免了。”无殇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门板,轻易判断出姣儿与他刚才经过时一样,仍躺在床榻上,才从他身侧经过。   无殇冷扬唇角,摇头失笑,进入自己的房内。想偷听,他的耳力还需得修炼万年。   百里燿继续敲门,“姣儿,我刚才不过就吻了你一下,你至于这样生气吗?”   无殇在门里脚步微顿。   百里燿愈加大声地说道,“姣儿,开门呀,我们是要订婚的……不要这样害羞。”   龚姣儿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门板,这百里燿吃错药了?   她何时让他进来了?他怎胡言乱语呐?   她气恼地下床打开门,门外却又没了人。   她走到走廊上,担心地看了眼无殇的房门,叹了口气,终是没有走过去。   烦躁地关上房门,重又反锁了,躺回床上,却翻来复起,无法成眠。   干脆掀了被子,走到冷梦舞派人抬进的大箱子前,她紧张地深吸一口……   但愿,这箱子里面没有毒蛇猛兽。   为防万   一,她站得远了些。   抬手一挥,以真气打开了箱子盖。   里面摆的整整齐齐,都是她的东西,还有她的医书,乐谱。   她走过去,打开首饰盒,竟连细小精致的珍珠耳环,也好好的,一个没少。   她试探嗅了嗅,也没有嗅到什么怪异的气息,却还是不放心,又拿了银针,一点一点验毒……   *   这一天晚膳,大家各自在自己的房里用,谁也没有打扰谁。   晚膳之后,只有冷梦舞在甲板上散步,她……谁也没遇到。   龚姣儿正坐在窗前的桌案前看医书,忽听到窗外有啪嗒啪嗒匀速的敲打声。   她忙把桌子轻轻地移开,打开窗子向外瞧,果然……是那只恶魔。   无殇身体贴趴在船身上,夜风鼓噪着他融入夜的黑色丝袍,健硕的身躯,像极了一只霸气四射的大蝙蝠……   龚姣儿忙奔到门口听了听动静,又迅速奔回来,压低声音嗔怒斥道,“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却全无姿势那般霸气,可怜兮兮地道,“我翅膀的骨头疼,帮我上药。”   “皇兄也可以帮忙。”   “皇兄正在和他儿子牵引传音聊天呢,我怎好去打扰?”   “……”她望着他,左右为难。   “你到底要不要我进?这样贴在船身上,我会掉下去的。”   鬼才信他会掉下去,就算没有翅膀,他还有轻功!   然而,却还是怕他坚持太久会牵引重伤,她忙把两面窗子全部打开,无奈地让到一旁,“进来吧。”   他双脚落了地,呼出一口气……   她忍不住道,“你不必这样吃醋,百里燿敲门时,我压根儿没有让他进来过。”   他惶惑挑眉,“我没吃醋呀!我知道他说谎。”   “你知道怎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一整天没睡着。”   “姑奶奶,你关着门,我怎么进?”   她顿时面红耳赤。   他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随即把窗子关上,拉好了窗帘,以结界封住整个房间的声响。   他从袖中取出药瓶给她,这就开始宽衣解带,不羁地霸占她柔软香暖的床。   室内静谧温馨,风声,水声,不相干的人,全被阻隔在外。   他爱极此刻的静谧,“姣儿,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呸!谁和你偷?说话这般讨人厌,那大火怎没烧了你的嘴?”   她嗔怒说着,在床沿坐下,拔开药瓶的瓶塞……   他侧首看她,笑着道,“这回可被你猜中了,大火不但烧了本皇子的嘴,还差点把本皇子烧死。”   她看到他翅膀在背上显现,才惊觉,自己的话有多残忍。   本是艳若鹰翼的栗色翅膀,只剩的一点翅根。   半截肱骨,桡骨和尺骨,被新生的血肉包裹着,触目惊心。   她眼泪落下来,想为刚才的话道歉,却又说不出口。于是,只咬牙忍住心底的难过,迅速把药轻轻地倒在伤口处。   “既如此,你怎活了下来?”   她真正想问的是,你是如何活过来的?   想回想他重伤的情景,脑子里却只记得,那天早上,他一身铠甲,俊伟不凡,光彩照人……见了面之后,二话不说,便激动地吻她。   “本皇子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阎罗王说,本皇子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未了,若死了,也不会安分,就把本皇子拒之门外了。”   他不羁说着,侧首看她。   “姣儿,是你……害我死不瞑目!”   “这么说,你该恨透了我。”   “我恨了你三百年呢!正如你恨了我三百年。”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眼泪簌簌一直落……   良久,他没再说话,怕她不悦,始终趴着没给她拭泪。   “你想过吗?你若嫁给百里燿,我下次受伤,只能这样痛,药也没人给上。”   “会有宫女,护卫,皇兄,皇妹们照顾你,再不然,还有父皇,母后,师祖……”   “可本皇子素来挑剔,只喜欢你照顾。若换了别人,本皇子宁愿疼死。”   “你就疼死好了。”她抽抽噎噎地说完,没有再陪他贫嘴,药上好了,便把药瓶塞好,催促他起身。   “滚回去,好好歇着!”   他羽翼转瞬收起,看似又成了完整无缺的一个人。   “你这是赶我走呢?”   “是。”   他侧身一转,满头栗发丝缎般,散了枕畔,不等她起身,便扣住她的手腕,温柔无害地说道,“只和幼时一样,好好躺着睡觉。”   她躺下来,蜷缩在他怀里,眼泪又落下来。   “无殇,以后不要这样拼命。”   “你不是   喜欢了那个百里燿么?怎没骨气地一径为我难过。”   她气得捶他的肩,“既然你这样讨厌百里燿,我就不嫁他了。”   他忍不住拥紧她,开心地在她额上狠狠一吻,“太好了,回去我就恳请父皇和母后赐婚。”   她气恼失笑,拿泪花闪烁的眸子瞪他,“我又没说嫁给你。”   “可我听到了你心底的答案。”他一字一吻地咕哝说着,便忙着解她的袍子,打定主意提前温习洞房花烛夜。   雪艳的肌肤,自暗红的丝袍里若隐若现,似莹莹的大片珍珠,诱得他心猿意马。   她忙扣住他的手腕,“你说过,和幼时一样,什么都不做的。”   “你忘了?那会儿我们躺在一起,总是打架!”   ☆、第377章 皇子杀人不见血   龚姣儿当然没有忘,且清楚地记得,那时,他们打架全无章发……   小手互相扯着对方的朝天辫,谁也不肯松手,乱抓,乱打,乱咬,震天动地般嘶叫。   为此,她可没少挨母亲的打。   在所有宫人眼里,她俨然是最自不量力,最胆大妄为,最……罪该万死的。   当然,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打架责。   一群孩子玩过家家,他扮演丞相,她扮演武将,结果,小人国里为一块糕点闹内讧——他们第一次打架。   那时,这恶魔便暴露色胚本性,撕了她的衣服…民…   她一直想报仇,却没有勇气。   有勇气时,却又狠不下心。   狠下心时,时机却又不对。   正如此刻,她一呼一吸,都是他迷醉心魂的甘醇芬芳。   在他邪魅灼热的眸光下,她羞赧得周身火辣辣地,似被猛兽锁定的鹿儿,心儿轻悸荡漾,不知所措。   轻柔诱哄的吻,试探落在耳畔,柔如羽毛抚掠。   她心慌意乱地呼吸着,轻颤着,恐慌地忍不住推抵他宽阔的胸膛,手却被他滚烫的体温惊吓。   他三两下,除掉两人的衣衫,连碍事的枕头被子也一并丢到床下去。   她缩着身子,肌肤在莹白的光氲下,粉润嫣红,分明是慌乱的举动,却又妩媚惊心。   他诧异地欣赏着她,不忍眨眼睛,“逃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你的伤!”   “吻可以止痛。”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二皇子殿下寻到了止痛最有效的灵丹妙药。   而他的“灵丹妙药”,也摸透了他的习惯,总是准时候在窗边,等着他利落地爬窗入室。   不过,第二次来时,他有记得带三袋鲜甜的血当做宵夜,因为“打架”之后,往往会饿。   *   第三日一早,敲门声突然惊动了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无殇敏锐听出门外的人,警惕地率先坐起身来。   他刚要开口,最就被龚姣儿捂住了嘴。   他凝眉看她,因她的阻止不悦。既然决定了不嫁百里燿,何必躲躲闪闪的?   她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不依地瞪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乱说话,才收回手。   那敲门声,却执着不停。   龚姣儿瞬间穿好袍子,隔着门板,轻声问,“冷姐姐,有事么?”   冷梦舞贴在门板上,窃听着门里的动静。   “姣儿公主,少主请了两位糕点厨子来,给姣儿公主做糕点尝尝。”   “我已经吃过早膳,不饿。”   “公主已经在房里闷了两日,若是生少主的气,也该消气了。”   “我没有生气。”   “如此,就等午膳吧!奴婢这去转告少主。”冷梦舞说完,就转身离开。   龚姣儿站在门内,哭笑不得,似吞了一只苍蝇似地,郁闷烦躁。   这冷梦舞,她不是当了百里家的丫鬟么?怎当自己还是天竺太子妃呢?   她转身回来,无殇正忙着穿衣袍。   她上前帮他整理衣领,一双手悉悉索索地利落忙碌……   却无意间,手儿未顿,只因忽然发觉,这一切已经变得老夫老妻般自然。   记得幼时,去皇宫找淳于缦玩,总能看到她装作小大人般,服侍御谨穿衣,两人相视而笑,其他人便都成了多余的。   衣领,腰带,佩饰,淳于缦务必都要亲手为御谨整理妥当,纵然她动作慢,宫门嬷嬷们也都从旁耐心地配合着。   那时的她,瞧着他们一脸幸福,匪夷所思。   此刻,注意到自己熟稔的举动,她才发现,自己这样愚蠢。   真正聪明的女孩,是淳于缦。   早早抓住幸福,每一天都沉醉其中,且夫君疼爱,周围的人也喜欢她贤淑温柔的脾性。   同样都是永生永世的活着,淳于缦比其他女子享受更多美好,而她却和无殇生生错过了三百年。   若非他在那场诡异的火中死里逃生,恐怕……她再也不可能见到他,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会错过。   无殇始终俯视着她,注意到她神情不对,疼惜地抬手帮她拢了拢发丝。   “一大早的,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百里燿那顿午膳……”   “那糕点师傅定是不一般,否则他怎好请上船?!”   龚姣儿呼出一口气方才点头,正好,她也正想找百里燿说清楚。   “无殇,你不会真的允许冷梦舞入宫吧?缦姐姐有孕,孕妇情绪不稳,若见了她,难免胡思乱想。”   无殇略一思忖,说道,“冷梦舞既已是百里家的丫鬟,自没有进宫的必要。等查到冷氏的人,   tang将他们一网打尽,便可永除后患。”   “嗯,如此,该让船行进慢些。”   他伸手把她拥入怀里,“是呀,船是该慢些,如此他们才有更多机会吧冷氏的人抓出来。”   *   无殇从窗外返回房间,就见青药正在房内瞧着床榻上愕然发怔。   他双脚一落地,青药倏然一转身,便恭谨地单膝跪下。   室内龙涎香清幽,一尘不染,似不曾人居住过。   无殇自上船,便不曾在这房间里睡过,除了那一炉香,这房内该没有任何痕才对。   然而,地毯上,却有几个水渍未干的大脚印,床榻上的被褥也被刀剑砍得棉絮外翻。   本是被他压在被子下的枕头,也被砍成了两截。   无殇走到床前,摆手示意青药免礼,“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刚进门……没有看到殿下,还以为殿下被人刺杀了。”   “查到冷氏的人了?”无殇说着拿过枕头看,枕头却在他手上断成了两截。   如此锋利的武器,可见那用武器的人,内力深厚,也不一般。   此人从水中上船,避过走廊上巡逻的护卫,擅闯而入……好大的胆子!   他不禁担心御谨,凭牵引,清楚地感觉到,御谨就在他房里,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落下去。   青药也不禁看枕头的横断处,“寒影门在三百年前一直盯着冷氏的,但是这些年,有个神秘人帮他们隐匿了行踪。狼人都喜欢冒险,属下猜测,他们极有可能并未藏身不远处。”   “神秘人?”无殇沉思良久,心底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除了他,恐怕无人相助冷氏,可那人应该不会做任何悖逆父皇和母后的事才对。   无殇一番猜测,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查。”   “是!”   青药说着,瞧着那断成半截的枕头,忽然想到什么,走到桌案旁,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段话,双手递上。   无殇接过字条,不禁疑惑。   字条上却是……   “百里家的生意做得异常严禁,并无任何违法之事。古怪的是,百里燿的兄长百里焰,前日花重金,秘密见了几个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星杀手。他的手段异常隐秘,若非刑部的人一直跟踪,恐怕也难发现他与那几个杀手见面。”   无殇阴沉地把枕头丢在了床上。   这七星杀手来的蛮快呀,杀他,是为夺姣儿吧?!   他倒是真没想到,百里燿竟如此煞费苦心。   七星杀手确定他还没死,定然还藏身在船底。   青药素来心思敏锐,显然,他想到了这一点,才拿纸写出这番话。   “殿下……”青药担心地从旁提醒。   “青药,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是如何在玉鳞江上杀鱼的吗?”   “记得。”   “多杀几条!午膳,本皇子忽然……想吃点腥的。”   “是!”   *   大齐皇宫。   康邕正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批阅奏折。   王绮茹金凤华服,流光如水,她兰花指轻动,抚着琴案上的古琴,正谱写一首新曲。   一只小银雀自窗外快如闪电地飞了进来,正落在康邕的翘首龙案上。   王绮茹指尖地一根琴弦倏然绷断……   她来不及管那琴弦,忙起身走过去,“邕,是御蓝斯和锦璃的来信?”   “是无殇。”   “无殇这才离开三两日,能有何事?”   康邕瞧着信上的字,大掌猛然拍在桌案上,怒声下令,“传令刑部,即刻将百里家抄家斩首。”   王绮茹震惊地站起身来,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   血族皇宫。   御蓝斯正和锦璃端坐于书房的龙椅上,两人皆是笑颜慈爱,正看御瑟心血来潮研制的武器。   她的夫君苏梵如今是新兵营的统帅,她自该夫唱妇随的。   只是……这夫唱妇随,似乎还稍欠了一点火候。   御瑟头头是道地,给父亲和一群满是好奇的兄弟姐妹们,解说完武器的用法,就以一个类似弩的东西,朝着半空里,把武器发射出来。   那东西本是细长的一支小银箭,竟是突然飞旋开来,似一片荷叶,且是纯银做成的……呼呼呼呼……   在半空里打着旋,掠过了一群兄弟姐妹的头顶,掠过了寒冽头上,若非他们躲得快,恐怕一颗颗漂亮的脑袋都要被削掉了。   那东西竟未停,直朝着龙椅上飞去。   御瑟恐惧地小脸儿顿时发白,惊得缩到了苏梵背后去。   锦璃大惊失色,“阿溟……”   御蓝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便捏住了直朝着自己眼睛飞来的银荷   叶,不敢恭维地摇了摇头,“瑟儿,你这是发明新武器呢?还是要借着弄新武器,把我们一家全杀了?”   苏梵忙拉着御瑟跪下,“父皇,瑟儿她本是一番好意,想给那些新兵们一个惊喜,还请父皇恕罪。”   御蓝斯敲了敲手上菲薄的银荷叶,所幸他指尖以内力仿佛,否则,手指恐怕也被灼伤了。   他随手一挥,荷叶飞旋,却是比那弩发出时,飞得更高更快,而且,那东西似通灵般,转瞬,便又飞回他手上。   “这武器,倒并非不能用,拿去兵部重新修改吧。”说着,他便交给了寒冽。   御瑟期期艾艾地说道,“父皇您不给武器……赐个名字么?儿臣研制了好些时日呢!”   锦璃摇头骇笑,“哼哼……还想要名字?回去绣你的花,弹你的琴吧,平日和你姐姐多学学如何相夫教子,别弄这些危险的玩意儿。”   “儿臣遵旨。”   台阶之下,夫妻两人相携起来,御蓝斯摆手示意一群儿女都退下,殿门刚打开,一只小银雀便快如闪电地飞了进来。   几个皇子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御蓝斯长臂一抬,那银雀转瞬便落在了他的指尖,啄得一颗血珠儿细细地品尝。   御蓝斯则从银雀的腿上,取下小竹筒打开。   一目十行地看过上面的字,他便叫了寒冽到近前。   “去一趟皑城,这件事,让一剑和云端帮你去办,别漏了什么不该漏下的。”   “是。”寒冽领命,便转瞬消失。   御蓝斯又朝着殿外命令,“御如露,你来!”   一旁的锦璃,不禁被他冷厉的口气惊吓,“阿溟,你想干什么?”   “政务而已,你回宫歇着吧。”   “好,午膳我等你回去用。”   “嗯。”   御如露走在最后,正竖着耳朵尖听着父皇母后的话,不禁讶异到自己竟被点了名,她疑惑地忙迈过门槛,双膝跪下来,不禁求救地看了眼正下来台阶的母后。   因常跟着轩辕苍,她总觉得和父皇生疏,纵如此跪着,她也无法如三姐和四姐那般自在。   锦璃没有多言,默然出了门。   “父皇……”御如露紧张地抬眸。   御蓝斯俯视下去,就见女儿与锦璃容颜相仿至极的脸儿,异常苍白。   他疼惜地叹了口气,终是决定隐瞒她内情。   这丫头心思敏感,若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要如何胡思乱想。   他随手便碾碎了掌心里的字条,只说道,“你即刻回去,让轩辕苍来见朕。”   御如露讶异,硬着头皮问道,“父皇,到底什么事呀?非要他来不成么?!”   御蓝斯沉重地威严一叹,“政务,不得耽搁。”   “是。”   御如露出去,就见几位兄姐都关切地疑惑望着自己。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忙奔回自己的寝宫里。   *   轩辕苍正在书房里,批阅狼族送来的奏折。   见着他的太子妃神色凝重地奔进来,他挑眉摇头笑了笑,“说吧,又是你的哪个病人得了什么急症?”   “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父皇的事?”   “没有啊。”他起身绕过桌案,把她环入怀中,宠怜地轻柔揽住,在她额上轻吻,“怎忽然这样问?”   她担心地仰着头,望进他深邃的绿眸,“父皇脸色不好,他让你马上去御书房。”   “马上?”   她有些紧张地点头,“是。”   轩辕苍也被她的紧张感染,不禁疑惑,“在此之前,他在做什么?”   “父皇收了一只小银雀,那银雀的翅尖上是紫色的,是二哥来的信。”   无殇正在查的是冷梦舞和达尔瓦迪的案子,如此说,便是与冷氏有关了。   轩辕苍若有所思地一笑,大手拍了拍她的肩,“小事,你歇着吧,我很快回来。”   “苍,我陪你一起去。”她抓住他的手,一颗心担心地揪紧。   他捧住她的脸儿,在她唇上轻吻,拇指拂开她紧皱的眉,笑着安慰,“相信我,真的没事。”   如露无奈,欲言又止,终是作罢。   不过瞬间,轩辕苍入了御书房,飞快地速度,冲击地殿内冷风回旋,他却在站住双足后,当即就跪了下来。   御蓝斯坐在龙椅上,眸光复杂地俯视着他,也不禁为他这恭敬而失笑。   “朕知道,你的母亲当年惨死,冷氏夫妇,对你有扶持养育之恩,你报答他们是应该的。看在你曾对殇儿,对锦璃有恩,如今你又是朕的女婿,朕给了你三百年的时间去报答他们,也算仁至义尽。”   轩辕苍悲恸地抬头,“冷梦舞已死,难道不足以抵债么?”   “她的确已经死过,但是现在,她又活了。凭达   尔瓦迪,一个活了两百岁的狼人,他就算知道吸血鬼之心的神力,也定寻不到那个能起死回生的巫师——朕早该想到,是那个巫师寻到他的。”   轩辕苍却没有震惊,只有无奈,“陛下……他们只是想救自己的女儿。”   御蓝斯懒得与他争辩,怒声道,“那巫师,定是冷氏派去达尔瓦迪身边的。朕必须除掉冷氏!”   “犯错的只是冷梦舞,她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还不够么?”   “你不要问朕,你去问一问伏瀛手上的魔球。”   “请恕我不能相告冷氏下落。”   “你不说,朕有法子让他们自己站出来!”御蓝斯勃然大怒地咆哮,“来人,把轩辕苍押入大牢!”   *   正午的风,清凉舒爽。   午膳,舱室大堂内,四面的窗纱换了红色的,纱帘飘飞,如泼开的血,幻渺娇艳。   这异常浓艳的颜色,在吸血鬼眼中,是最唯美雅致的,且能激发食欲。   舱室大堂内,百里燿的十名年逾五千岁的护卫和随侍环绕。   大堂中央,摆了特别的宽大桌案,桌案上放了案板,两位糕点师傅正在表演做花式的血凝糕。   另一边,方桌上铺了丝锦布,上面摆了精致的花束。   百里燿与龚姣儿隔桌而坐,正欣赏着两位糕点师傅忙碌。   冷梦舞从旁恭立服侍,亦是在瞧着糕点师傅利落忙碌的手。   这两位师傅是百里燿花了重金请来的,手法之精妙,足以称绝天下。   各色的花瓣与调料搭配,加入血中,细细地调配成各种颜色,做成五颜六色的诗画图……   那诗画图在青花瓷盘里,清雅精妙,实在叫人难以想象,这是用血做成的。   冷梦舞把完成的诗画图给两人端上桌案,“公主,少主,请品尝。”   龚姣儿拿小金勺挖起一口,甜蜜的味道有花瓣的芬芳,味道绕在舌尖上,足以堪称美味。   然而,这味道相较于某人的血液,还是差了几分。   实在不怪这两位糕点师傅,她的嘴巴,也越来越挑剔了。   不过,这种糕点表演,龚姣儿在皇宫里,曾见过多次。   御膳房的糕点师傅们从前斗她和无殇开心,总拿这些当戏法,好看又好吃。   “姣儿,味道如何?”   “嗯,还好。”   两人正说着话,御谨和无殇自里面出来,两人一白一紫,一个闲雅无尘,一个邪魅冷酷,只是走出来就,已然毁掉了这用餐的美妙气氛。   百里燿脸色微僵,忙起身,带一群随从给他们跪下来行礼。   无殇没吭声,顺势就伸脚勾了椅子过来,在龚姣儿身边坐下,随手拿过她手上的小金勺,挖了一勺糕点,直接吃进口中。   龚姣儿颦眉盯着他的唇,“你……”他怎又抢她的勺儿?她已经用过耶。   他抿着唇瓣,艳若曼珠沙华的容颜,漾出一抹陶醉的笑,她一双鹰眸却紧盯着她的唇。   “嗯……味道还不错。”   她顿时双颊绯红,嗔怒地地瞪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百里燿无奈地跪在地上,未得御谨允许,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殇霸占了他的椅子和他——势在必得的女人。   四周几个护卫按住了佩剑,百里燿忙递眼色给他们,命他们退下。   御谨也拉了椅子坐下来,“既然百里少主如此盛情,劳烦两位师傅再给表演一番吧,我和无殇也瞧瞧。”   两位糕点师傅这便开始重新表演。   然而,两盘作品完成,无殇却当即把盘子丢到了江里去。   两个师傅大惊失色,忙跪下来。   龚姣儿无奈地打无殇的手臂,“御无殇,你干什么?人家两位师傅辛苦完成的,你一口不吃就罢了,怎还丢掉?”   “龚姣儿你脑子被驴踢了,如此三百年前,瞧腻烦的东西,竟也乐得浪费时间瞧?!”   龚姣儿尴尬地僵坐在椅子手上,无法转头探看百里燿的神情。   她知道,他是花了五两银子,才请到这两位师父上船表演的,就算不嫁给百里燿,她也该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品尝完这顿糕点。   被这恶魔一闹,她用餐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更让她疑惑的是,素来做事极有分寸的御谨,竟也陪着他胡闹。   “皇兄,百里少主和他的随从们,已经跪了有一会儿了……”她适时提醒御谨。   无殇大手拍在她肩上,“还是让他们跪着吧,否则,一会儿船身一动,恐怕他会站不稳。”   龚姣儿无奈地拂开他的手,“御无殇,你到底想干什么?”   私下独处,他如何闹都可以,但是人前也这般,实在让她发指。   “本皇子让你看一个比糕点表演更有趣的游戏。”无殇说完,就拍了拍   手。   江边之上,轰然一声巨响,霎时水柱擎天,翻滚的浪花宏大如墙,冲击的整个船身激烈摇晃起来……   正如无殇所言,百里燿不只是站不稳,跪也没跪得稳,突然就歪在了地上,他的几个护卫也摔得横七竖八,脸色苍白。   因为,江面上,被炸出了一堆残尸断臂。   那残尸遇到江面上的阳光,咝咝地白烟缭绕,转瞬都消失于江面之上。   ☆、第378章 巧计美人救英雄   水柱乍停许久,才轰然落下去,江面动荡,船身被水波冲击,起伏摇晃不停。   无殇和御谨同时抬手按在桌案上,以内力定住了桌案和龚姣儿的座椅。   其他人皆是东倒西歪,只他们三人端坐完好,桌案上杯盘纹丝不动责。   江面上,巨大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漾开。   浪花泛着泡沫,大片银白的鲤鱼也随着泡沫从水底浮上来,银白的鱼肚,在江面上闪烁着,似白花花的一辈子花不完的银子。   青药带护卫拿渔网撒下去,捞了两大桶鲤鱼上岸。   龚姣儿瞧着这一幕,凤眸倏然变成了血色,惊疑地视线在无殇和御谨之间流转,显然,他们不是在表演抓鱼的游戏,而是刻意……杀鸡儆猴。   御谨淡然内敛,优雅地端起酒盅,请嗅杯中的血酒。   无殇则邪笑不羁,冷睨着百里燿,眸光锋锐嘲讽民。   青药在甲板上搭起烤架,膳房的厨子,拿了火炭和调料出来,井然有序的忙碌着,静无声响。   大家默契分工,有的在弄炭火,有的在忙于清洗鱼。   不过片刻,厨子们便开始烤鱼。   鱼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撒了盐巴上去,有细微的火苗闪烁……   龚姣儿忍不住问,“无殇,你到底想做什么?被炸死的,都是什么人”   无殇伸手,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这姿势更似环抱。   “姣儿,你该问你的百里少主才是,本皇子只是抓鱼给大家看,竟让这些东西闹得如此血腥,实在倒胃口。”   龚姣儿一头雾水,看向仍是跪在地上的百里燿。   御谨威严地沉声质问,“百里少主没话说吗?那些人身穿黑衣,藏身水底,分明来者不善。”   百里燿脸色早已恢复正常,内敛恭敬地辩解……   “二皇子的话我听不懂,大皇子更令人费解。我和姣儿吃着糕点,二皇子突然炸出那些人,说与我百里燿有关……大皇子要我如何解释?”   冷梦舞也忙道,“二皇子随口一言,便可置人于死地,他说那些人是少主的,人却已然死了,少主如何解释,都是死无对证。”   “冷梦舞,无殇若真想栽赃嫁祸什么,你们不会活到现在!”   “可二皇子,不一定没有嫁祸!”   御谨面色陡然阴沉,他狐疑冷眯鹰眸,紧盯着那神情焦躁的俏颜,眼底杀气隐现。   “冷梦舞,你既如此说,定然也与这件事有关。”   “谨……你可以不爱我,怎能把这种事也怀疑到我头上?”   冷梦舞说着,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滚下来。   有些人嚎啕大哭,哭得天崩地裂,涕泪横流,丑态百出。   眼前美人,却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幽怨娇嗔,我见犹怜。   “谨,你非要让我心灰意冷才甘心吗?”   龚姣儿和无殇瞧着她,神情各异,却皆是忍不住钦佩她的演技。   龚姣儿是见过淳于缦哭的,却也不曾哭得这般漂亮。   然而,一个女人,并非会哭,便能得男人的宠爱。   御谨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背叛嗡嗡作响。   “昨晚无殇的房里入了刺客,所幸他睡在姣儿房里,这才避过一劫。若无殇躺在那张床上,早就被他们砍碎。冷梦舞,换做是你的亲弟弟遭此刺杀,你会如何猜测?!”   龚姣儿担心地抓住了无殇的手,因为只顾得思忖刺客,没有注意到,御谨已然把她和无殇的秘密昭告天下。   “我……”冷梦舞泪花挂在眼睫上,无辜而恍然看向无殇,又看龚姣儿,视线扫过百里燿,方才歉疚说道,“可是,谨,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呀。身为百里少主的丫鬟,为他辩解,是我的份内事。”   百里燿则忽然嘲讽地大笑起来。   “龚姣儿,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女人!”   龚姣儿不喜欢他这样森戾地嘲讽,“百里燿,我是哪种女人?”   “脚踩两只船!你睡在御无殇身边,却答应嫁给我……你是在耍我么?”   龚姣儿被骂得微怔,这才明白御谨刚才说了什么。   不过,这船上也不过便是这些人,知道了也罢,她和无殇大可不必再偷偷摸摸的。   此刻想来,她也不禁庆幸,昨晚让无殇留宿自己房里。   “百里少主,我爱着无殇,你不是早就知晓么?所有人都说我和无殇是冤家,凭你百里少主,素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定然不会不知吧?!”   无殇慵懒地笑道,“是呀,百里燿!你把我御氏皇族的祖宗八代都细查了一遍,何必还要装傻呢?!不过,很可惜,你派出来追查的人,都被本皇子杀掉了。”   百里燿哑然。   龚姣儿忍不住斥问,“所以,百里燿,这是你杀无殇的原因?”   tang   百里燿顿时恼羞成怒,“龚姣儿,你竟为此臆断我是凶手?枉我对你一番苦心。你可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厮未免太着急。   “百里少主,我和你不曾订婚。”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再为你这种女人煞费苦心。”   百里燿说着,慢慢地站起身来,后退两步,突然一股强大的真气爆发,掀了糕点师傅用的那张桌案。   “杀!”   他的护卫和随侍,煞然血眸獠牙,似得特许开餐的魔,血眸猩红地同时朝无殇、御谨和龚姣儿飞扑过来。   龚姣儿从腰间抽出鞭子凶猛地抽向百里燿,任凭无殇如何喊她,阻止她,她死也不肯停止。   这家伙是她招惹来的,她有必要亲手除掉他!   无殇和御谨,同时伸出一只手,联手对掌,强大的真气直接将飞扑来的四个护卫震碎……   整个船舱,顿时打斗地一片狼藉。   强大的真气不时碰撞,打得狂风乱飞。   青药和厨师们也冲进来帮忙,烧烤架上,烤鱼已经开始滋滋响……   冷梦舞佯装手足无措地,后退到一旁,静观着眼前混乱的一幕,飞快地思忖着该帮谁。   她该飞扑过去,帮龚姣儿打百里燿,毕竟百里燿只有五百年寿命,好杀。   却……就怕一击杀不死,被百里燿戳穿了真相。   她该冲过去给御谨挡一剑,正可表现美人爱英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痴情。   可……就怕那两个年逾五千岁的护卫,把她一掌拍碎了,得不偿失。   见无殇被两人前后夹攻,他似重伤在身,招式受阻,冷梦舞便趁机飞身过去。   混乱的打斗中……   龚姣儿被百里燿击中,于半空里吐出一口血,却不甘示弱。   “龚姣儿,到我身边来!”无殇怒声命令。   “御无殇,我在打架,别让我分心!”   鞭子如灵蛇,凶猛缠住了百里燿的手臂,掌中真气凝灌鞭身……   百里燿痛得大吼,不可置信地盯着龚姣儿,却倏然见自己的手臂脱离了身体。   他迅速扯住了即将收回的鞭子,强大的真气一震……   龚姣儿乍觉整条手臂的血脉快要爆开,鞭子自掌中松脱。   却下一瞬,鞭身呼啸,缠住了她的身子。   她惊得低头,身体整个被扯得横飞起来……   “无殇……”   她朝着无殇的方向伸手,却见一柄剑正刺向无殇的后背……   她一句“无殇,小心背后”未能出口,转瞬,冰冷的江水吞没了她的身子。   她奋力挣扎,正惦念着无殇的生死,后颈上却突然遭遇钝重一击。   无殇全然不知背后危险,只顾着追向窗口,“姣儿……”   刺向他后背的那柄长剑,贯穿了冷梦舞的身体。   她重伤之际,不忘挥出一剑,把对方的首级砍下去了。   无殇听到背后的动静,震惊地转身,正见到冷梦舞身体带着一柄长剑,瘫软下去。   “冷梦舞,你疯了?为何帮我挡剑!”   “你是他的命!”说着,她看向御谨。   无殇只得,伸手托住冷梦舞的后背,迅速把她心口的剑抽出,却发现她的伤口竟无法愈合。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伤口不能愈合?”   御谨此刻正在甲板上,他长剑连番挥砍,顷刻间把面前的吸血鬼大卸八块。   听到无殇的疑问,他疑惑地转头看向船舱里面,正见青药和护卫们反击吃力,无殇抱着冷梦舞入了舱室内,却又被百里燿的护卫逼退回来。   他一掌打在了甲板上,真气沿着木板飞散如流光,顷刻间,几个吸血鬼都爆碎成了腐肉。   无殇无奈地横抱着冷梦舞看向他,“哥……救还是不救?”   御谨眸光复杂地望着冷梦舞,“你怎会中毒?”   冷梦舞吃力地说道,“百里夫人让我来之前,不肯相信我会忠心服侍百里燿,让我喝了一杯酒。不过,我的确不曾想当百里燿的丫鬟,只想……离你更近些。”   眼见着无殇紫色的袍服,被冷梦舞的血染透,御谨无奈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探查。   “无殇,把她抱回房间里,我去拿解药。”   “哥,我得去救姣儿,他被百里燿抓走了。”   “青药,二皇子有伤,不便下水,你多带几个人去救姣儿。”   “遵命!”青药说完,忙带着护卫飞身出去,连同厨子也带上。   然而,江面上,早已没了龚姣儿的踪影。   无殇听到青药命令护卫们分头寻找,不禁气恼,他抱着冷梦舞单膝跪下来。   “哥,我必须亲自去!姣儿见不到我,她会难过的。   ”   “可姣儿更不想看你去送死!”   御谨说完,指尖弹出几缕真气,封住他的穴道。   无殇身躯僵住,动弹不得。   御谨抱过冷梦舞,入了房内,忙给她拿来一颗可解百毒的药丸,给她塞进口中,又端来水给她冲服下去。   冷梦舞虚弱地扬起唇角,忍不住贪看他绝美的面容,“谨……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御谨微扯唇角,冷笑绝然。   “冷梦舞,你很聪明!你直接救我,我不一定会救你,你救我弟,救那个我比生命看得还重要的人,我便必须救你。你是这样想的吧?”   他怒盯着她苍白的脸,把她心底那点算计,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我既然能救你,也必然能杀你。”他永远不会给她任何期望。   冷梦舞仓惶伸手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转身就不见了。   “谨,你知道的,我肯为你做任何事!”   “在死了那么多血族女子之后……已经晚了。”   “那些人,真的都是达尔瓦迪杀的。”   “不要以为达尔瓦迪死了,就能洗清你的罪孽。”   冷梦舞心灰意冷,没想到,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他竟还是丝毫不敢动。   “御谨,你以为你无罪么?你这辈子杀过多少无辜的人,你自己数的清么?”   “从前我年幼,不知善恶,但是,这三百年来,我不曾做过任何有违天理的事。”   “可你伤了我的心!这便是伤天害理!”   “冷梦舞,你和达尔瓦迪为何在一起,我心知肚明。颠覆血族,你自己办不到,你的父母倒是舍得让你冒险。”   冷梦舞惊得脸色煞白无血,无言以对。   御谨转身出去,到了走廊上,扛起无殇便入了龚姣儿的房内,把他放在床榻上,脱掉了他一身染血的袍子,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呼出一口气。   无殇却安躺不住,“哥,如果姣儿有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御谨说着,拿来湿毛巾,为他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污。   他忙碌着,随口说道,。“百里燿那么喜欢她,定舍不得杀她。”   无殇不喜欢他这样宠溺的眼神,让他觉得,他像是一个没有担当的小孩子。   “哥,百里燿定会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这会儿他们还在水里,青药在后面追,他绝不敢带着姣儿停下来。”   无殇见他不肯妥协,不再理会他,干脆闭上眼睛,暗用内力,要冲破穴道,然而,微一运功,一双隐形的大翅膀便痛得无以复加。   御谨就从旁坐下来,“无殇,你想不想吃烤鱼?哥给你烤。”   “姣儿不回来,我不会吃任何东西。”   “青药会把她带回来的,我这就向父皇求助,让他派弥里和凌一过来帮忙寻找姣儿。”   “不必,我一早就写了信给父皇,弥里和凌一,定然正在忙着赶过来。”   御谨挑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既然如此,你更该多少吃点东西,他们一到,我就让他们去找姣儿,凭你的玉佩,定然不难找到她。”   无殇呼出一口气,只能期盼,百里燿不要把姣儿那半块玉佩丢掉。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那上面的字和花纹,都是他亲手刻的。   房门却在这时突然打开,冷梦舞把烤架和烤鱼都移了进来。   “谨,你先去看一下船下吧,我听到船在漏水,我暂帮你照顾无殇。”   御谨看了眼无殇,见他负气地不吭声,无奈摇头一叹,便出了房门。   然而,他却猜到了冷梦舞的小阴谋,却没有猜到她的大阴谋……   *   暮色阴沉压下来,漆黑的江水动荡不平。   粼粼的水纹,映了往来船只的灯光,看似是有些温暖。   百里燿却在冰冷的江水里,直发抖,此刻的他方才明白,为何龚姣儿在皑城时,那样痛苦,那样怕冷,那样难过,每日似受着针刺般煎熬。   那时,她的心被砍掉了一半,寒气入侵,定然是冷得无法忍受。   头痛,心痛,浑身的血脉都似打了结,她片刻不自在。   现在,他的心也被砍掉,手也被她绝情地抽断。   他不只是心疼,为躲开青药的追踪,他以内力在江底游了足足两个时辰,身体的痛无法忍受。   他想不通,为何自己落得如此地步,堂堂百里少主,无往不利的倜傥男子,此刻,竟还抱着这个可恶的女人不放手。   这是他此生最赔本的买卖,所以,他得留下她,得一个翻本的机会。   他扯了龚姣儿腰间闪闪发光的玉佩,随手丢在江底,拖着她浮上水面。   不错,自己已经靠   近大齐岸边。   他欣喜地呼出一口气,本想以牵引求救,却感觉不到父母兄长的存在。   牵引的那一端,一片空茫,似深入黑暗崖边的一条绳索,试探不出深度。   但是,他们该是自由自在的,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感觉不到牵引?!   御无殇突然炸死了那些杀手,难道……也杀了父母?   他这奇快的速度,似不只是预谋了一时半刻。   却有人比御无殇的速度更快,倏然,一艘画舫到了百里燿身侧。   他太疲惫,又失血过多,甚至没有发现,画舫是何时靠近的。   对方是以强大的内力掌控着画舫前行,因此整个画舫,似地狱魔舟,行进无丝毫声响。   画舫之上,一个月色披风,内衬黑色弯月刺绣锦袍的男子,伸了竹竿下来,他背后,站了两位身穿银白铠甲的护卫,皆是狼人。   “上来吧!你在大齐的家,已经被满门抄斩了,我家主子决定收留你。”   百里燿怀疑他的话,也不肯抓竹竿。   整条玉鳞江都是姓御的,他刚刚死里逃生,不会相信任何人。   然而,对方不给他逃走的机会,扣住他的肩,便把他拖出了水面,丢尽画舫的舱室内。   画舫之内,四面垂帘飘渺,灯光煞亮,映得人睁不开眼。   灯下宝座上,端坐一个戴镂花面具的男子,男子一身月白锦袍,丝光如水,栗发流泻于椅垫上,一身霸气威严,惊悚诡艳。   那面具上,一双棕色眼眸,饶有兴致,浅含冷笑,打量着摔在地毯上的百里燿和龚姣儿,似得了普天之下最好的猎物。   “把这女子,抬到橡木屋内,给她换身衣裳,给点吃的。”   “遵命!”   “不,你们谁也不准碰她!”   可惜,无人理会百里燿的叫嚷,上来两个护卫,便把龚姣儿抬走。   宝座上戴着面具的男子起身,踱着步子,在百里燿身前蹲下来。   他一身馨香,内力深厚,诡异地一身幽冷贵雅之气,叫人猜不透身份。   “你放心,丫鬟会伺候她,谁也不会占她的便宜。至于你……只要是御氏皇族的仇敌,都是我的朋友。”   说着,他便仔细为百里燿检查重伤的手臂。   百里燿躺在地上,筋疲力竭,独臂无法反抗,只得任由他摆弄查看。   “我不需要医治。”   “不出两日,我便让你的手臂长出来,不过,得拿你百里家宝藏的一半出来,为我招兵买马!”   招兵买马?!看来,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百里燿暗忖着,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摇头笑了笑,从袖中取出药瓶,为他洒在伤口上。   百里燿不禁因伤口的刺痛嘶叫,他听到血肉飞快滋长的声音,不可置信地侧首……   整条左臂,像有自主意识,完全不受他的掌控,在疯狂地飞速生长。   血脉在森白的骨上藤蔓般攀爬,肌肉恢复结实,皮肤白皙如玉,一如从前般……就连手指、指甲也顷刻间恢复如从前。   他震惊地尝试动了下手指,指尖在幽暗的灯光下,似能开出绮丽的花,摊开来,也能自由抓握。   他试探地抬起整条手臂,只是有些疲惫,却能自如地抬起。   没错,这是自己的手臂,但是,这在三个月内方才恢复完好的手臂,怎么可能如此快地恢复?   他愕然看向蹲在自己身侧的面具男子,如看一只拥有三头六臂的厉鬼。   吸血鬼,都是贪婪的,更何况,他长了一头栗发,还有一双棕色的眼睛。   这一切,足以说明,他是皇族中人,他的贪婪更胜一般的吸血鬼。   不出他所料,下一刻,给他撒药的大手,捏住了他的下颌,逼得他不得不张口,一颗血色的药丸丢尽了他口中。   面具男子背后,一个护卫随即端了一碗狼人的血上前,“主子,这血刚热过。”   “喂他喝下。”   “不,我不喝狼血……”那种又腥又臭的东西,百里燿宁愿死,也不想喝。   面具男子笑道,“喝吧,狼血加这药丸,能相助你内力提升百倍,不过,若你不想为你的父母和兄嫂复仇,这狼血大可泼进玉鳞江。”   “你不道明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喝这药,也绝不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你有的选吗?”   “我可以死。”   “哈哈哈……百里少主,果然不一般,只可惜你爱错了人。不过,你若求死,本座也不拦着你,直接拿你的血肉,来喂本座的狼兽便是。”   面具男转身坐上了宝座,他的椅子后面,蹿出来两只无尾的恶狼,绿眸森冷,虎视眈眈,龇着牙,吐着舌头,贪婪地望着百里燿。   “我知   道……你是谁!”百里燿猛然站起身来,“你是……当年的庸西王世子,御月崖?!”   “哈哈哈……”御月崖自嘲地仰头大笑,痛苦地摘下了面具,一张绝艳的面容,袒露于灯下,然而他的笑声却比鬼哭还诡异,“庸西王世子?早就无人记得这个身份!”   ☆、第379章 毒血世子哑公主   从前的御月崖,是个胆小鬼,御蓝斯、南宫恪甚至不屑理会他。   他也的确是。   父亲死了,他不敢复仇。   西部六城被夺,他不敢抢回。   妹妹吃里扒外,嫁给了苏锦煜,他甚至不敢去找她算账责。   他像一只雏鸟,被皇祖母保护在羽翼之下,最后,皇祖母也被杀,他不敢去探查凶手。   在沙漠中流浪一圈,可笑的是,他并没有像寻常行动迅敏的吸血鬼一样,成功逃往域外民。   悲惨的他,在沙漠中迷了路,白天无法飞翔,只能步行,他走不出。   晚上却饿得没了力气飞。   因此,他被困在了茫茫大漠之中。   在荒漠里,他只能与毒蛇和蜥蜴为伍。   长久地饮用那种毒物的血,本是俊秀的面容,被鳞片覆没,一头栗发,也变得毛糙蓬炸,几乎面目全非。   白天藏身在黄沙里,晚上爬出来觅食……他与毒蛇蜥蜴无异,甚至,一度忘记了,该如何与人交流。   所幸,在即将疯癫时,他又不知不觉绕回起点——驭兽魔宫。   他花费了半月的时间,扒开魔宫的黄沙,入了安凤归的寝殿。   而魔宫的冰窟里,冰冻的血液竟然新鲜,本是可供应一支军队所需,支撑了他活了多年。   安凤归的医术手札,内功秘籍,还有驯兽典籍,都成了他的。   他整整修炼百年,哪怕在能飞出沙漠之后,也不曾离开。   那无人打扰之处,是最适合闭关练功的。   于是,他一日未歇,终有大成。   再后来,隐姓埋名,流浪域外,积蓄力量,发展壮大。   他练成神功,吸纳所有力量高强之人的内力,如今,他的力量已然可达五万年之久。   然而,他体内的毒蛇之血和蜥蜴之毒,总是不间断的发作,尤其,情绪过激时,脸上会猝然生出可怕的鳞片。   因此,他不得不每日戴着面具遮掩。   自然,这些秘密是属于他自己的,他绝不会告知百里燿半句。   百里燿也只当他戴面具是欲盖弥彰,故意给人一种冷艳的威严之感。   他被带入客房内歇息,躺在棺床内,却恐惧的难以入眠。   让他恐惧地,并非御月崖本尊,而是他身边……那两只没有尾巴的凶狠狼兽。   他确信,御月崖绝不可能只有这两只狼兽,恐怕他早已备下了强大的狼兽军队,找御蓝斯复仇。   御月崖此举,不只是与血族为敌,也是与狼族为敌。   他百里燿从商多年,习惯了三思而行。   因此,他一整晚,都在盘算着,如何借御月崖之手,为父母兄长复仇,最后又能安然活命,溜之大吉。   *   皇子大船上,无殇终于冲开了穴道,却累得周身血脉刺痛,他坐起身来,就见冷梦舞正忙着给烤好的鱼剔骨,打算喂他。   无殇静无声响地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到门口那边,没有惊扰冷梦舞。   然而,他手刚握住门把手,御谨却突然从门外推门进来。   无殇瞬间又退回来,躺在了床榻上,保持着被封了穴道的姿势。   “哥,你总算忙完了,船怎么样?”   “已经修好了。不过……无殇,姣儿的玉佩丢了。”   御谨说着,把手上的半块玉佩给他,“青药还在继续寻找,这是护卫从水底捞上来的。恐怕,百里燿是早已知晓这东西是你送给姣儿的。”   无殇一时没忍住,蹭一下就从床榻上跃了起来……   御谨挑眉,瞬间就欺身上前,又给他封了穴道。   “哥,你……”   “弥里和凌一也去寻找姣儿了,她一定会没事的。”御谨说着,就把半块玉佩放在他手中。   “鱼刺已经挑好了,无殇,你吃点吧!”   无殇只想去找他的姣儿,哪还吃得下?一想到百里燿毒打她的情景,他便呼吸不畅,满心窒痛。   “滚,全部给我滚!”他恼怒地咆哮。   冷梦舞安抚道,“姣儿若回来,看到你这样不吃不喝,定然会伤心的。”   御谨从冷梦舞手上接过盘子,随即便从袖中取出银针查验,确定每一块儿都没有毒,才拿过筷子,夹起一块儿鱼肉,喂到无殇嘴边,自始至终,他不曾多看冷梦舞一眼。   “无殇,要想去救姣儿,务必先把身体养好。你若是完完整整的二皇子,你哥我绝不会阻拦你。”   无殇无奈,这才张口吃。   御谨在床沿坐下来,慢慢地喂他,侧首到冷梦舞道,“退下,你也去用膳吧。”   “我也给你烤了两条鱼,谨,你也吃点吧。”   御谨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吃。”   tang>   冷梦舞忙把鱼放在盘子里,细细地挑刺……   然而,那两盘鱼,最终在御谨书房的桌角上呆了整整三日,他也不曾碰过。   *   黄昏,百里燿所在的房间隔壁——橡木屋内,在被丫鬟喂药喂血之后,龚姣儿才苏醒过来。   深邃的眼眸睁开,她挪动了一下,感觉身上的袍服触感不对,发现自己身上竟被换了干净的袍子。   可她的身体却更是古怪,筋骨酸痛,身体被千年橡木吸纳,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盏小灯悬在房顶上,光芒清冷莹白,映得她双唇粉白,似患了重病。   恍惚记起在那艘大船上,打斗的一幕,想到被百里燿扯下水时,无殇背后的一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竟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一点一点,挪移到了狭小的窗口。   外面江水汤汤,船只都朝着西方行进。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找无殇。   四周弥漫,都是狼人腥臭的气息。   近在窗外的一艘船上的小窗内,探出几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绿色的狼眸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纤细的手指扣住窗子,恐惧地深重吸气,忍不住张口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被喂了毒,一发声,嗓子痛得仿佛被割了去一般。   眼见着高空里,两个羽翼宏大的吸血鬼盘旋飞来,她忙拼命地拍打窗子,心急如焚。   “弥里,凌一……我在这里……”只有气息从口中喷出来,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   半空里,弥里和凌一俯视下去,只见一片灯火阑珊,方圆十里江面,尽是狼人商船。   他们听不到龚姣儿的动静,也嗅不出她的气息。对于不曾谋面的百里燿,气息陌生,更是难辨痕迹。   凌一也不禁因狼人的腥臭之气狐疑,若是寻常的商船,不该有这样的气息。   为了多招揽生意,现在的狼人商贾,都会给自己的伙计属下,发除臭丸服用。   “弥里,要不要下去找一找?你有没有觉得,这几辆狼族客船有点诡异?”   “领首的是画舫,后面跟着的,却更像是战船,必须得查一查。”   弥里率先俯冲而下,自两艘穿的中间位置闪电般飞掠而过。   凌一则从大船的另一边,燕子剪水般,侧身飞了过去。   他一边的羽翼触到了水面,在经过画舫时,不经意地侧首,正看到龚姣儿在窗内拍打着。   转瞬,弥里和凌一默契地同时腾飞而起,在高空停顿相会。   “是没尾巴的狼兽,当时在沙漠里不是都杀了吗?怎又冒出这么多?”   弥里震惊,想起当时的驭兽魔宫,脸色剧变。   凌一神色也不禁变得阴沉凝重,那画舫里的人,定不容小觑。   “弥里,我看到了姣儿。我们必须先救她出来。”   “我去攻击后面的船,你去救姣儿。”   弥里说完,似一只凶猛的秃鹫,迅疾飞下去,长剑出鞘,杀气凛然,轰然挥砍下去……   宏大厚重的船身,被他生生纵向砍成两段,船身从两边往中间倾斜……   整个江面,水柱擎天,已然入眠的狼人被惊醒,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便下饺子般,连带着船上的一应摆设,尽落入水里……   不过片刻,断成了两半大船,全部扣压入了水中。   整个江面,鬼哭狼嚎,那些真正的渔船,商船,被声音惊动,纷纷躲避。   弥里随即飞掠江面过,真气横扫,所有活着的,都变成了残尸断臂……   领首在前的画舫内,酒席正酣。   在座之人,皆是锦衣华服,金贵而踌躇满志。   狼族冷万刃夫妇,正是冷梦舞的父母,已然被御月崖这位自封的魔君,册封为冷王。   另外五位,皆是御月崖的几位部将。   冷万刃正朝着御月崖举杯,“恭喜魔尊,得百里燿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得天下,指日可待!”   “哈哈哈……本尊得天下,也得仰仗王爷相助!”   御月崖客气地说着,仰头喝完杯中酒,画舫突然激烈动荡,满桌酒菜往一边倾斜,撒了几个部将满身。   御月崖手掌忙按在桌面上,一个护卫冲进来,“魔尊,不好了,弥里正在攻击左翼狼船。”   “弥里?”御月崖这次却没有逃,“他定是来送死的!”   说完,他直接从窗子飞身出去。   冷万刃夫妇和一众部将也都忙跟随出去,却是都奔到了甲板上去看热闹。   凌一抱着龚姣儿飞身离开画舫,忽见一个面具男子,朝着弥里飞去,不禁狐疑。   此人,栗发,面具……竟然是——御月崖?!   这些年,两人杀伐四方,他和弥里从没有遇到过任何敌手   。   凌一笃定,御月崖也绝不是弥里的对手,因此,他带着龚姣儿先飞到了远处。   龚姣儿体力尚未恢复,脖子的关节生锈一般,轻轻一个转头,骨节竟咔咔作响。   她紧张地看向后方,就见那面具男子,两掌同时打出真气……   一股强大力量,在半空里闪耀如烟火,竟是爆出一个巨大的长尾蜥蜴的样子,那大口朝着弥里袭去……   弥里手中的长剑,延长出宏大的光刃,朝着蜥蜴的头砍去,力量相撞,恢弘骇人的光波冲击而来。   凌一后背被打得一颤,口中吐出一口血,竟差点把怀中的龚姣儿抛在水里。   龚姣儿尚且不能说话,只摆手打手势,指向下面一艘渔船,示意凌一把她放下,马上去救弥里。   “姣儿,你自己小心,我把弥里救到安全处,马上来接你。”   凌一依言把她放下,羽翼俯掠过水面,朝着弥里飞去,心里禁不住紧张地祈祷着,“弥里,千万不能有事。”   龚姣儿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视线却被一群黑衣人挡住……   是渔船上的一群吸血鬼。   他们被突然落下的重物惊动,忙出来查看,就见一个艳若仙女的雪白衣袍的女子,正躺在甲板上。   而远处,火光冲天,似有一场战争爆发……   船主听到狼人的嘶吼声,担心战火蔓延,当即命令,“马上加速,离开这里!”   龚姣儿挣扎着坐起身来,抬手仓惶比划着,见船主冷漠地不看自己,她恳求他朝着莫黎城的方向指去,咿咿呀呀,好一通解释。   船主叫伙计们升起船帆,不耐烦地冷哼,“瞧着挺美的一女子,原来,是个哑巴?!”   有伙计大声地说道,“主子,渔猎最忌讳遇到这种晦气的女人,还是让她从哪儿来的,还回哪里去吧!”   船主没有犹豫,一脚踢在龚姣儿腰间……   她羸弱的身子,被提得横飞起来,眼见着就要落在水面上。   所幸,青药正带着护卫,和江面上的血族巡逻兵船赶过来。   他远远认出龚姣儿,忙飞身过来,在她落入水面之前,便接住了她。   巡逻兵船朝着御月崖的狼船驶去,青药足尖踏过水面,直朝着皇子大船飞去。   *   血族皇宫,静谧辉煌。   紫宸宫内,御如画和御如意刚睡下。   御如露为轩辕苍被关押入牢一事,在宫廊下已经长跪一个时辰,却执拗地还是不肯站起。   书房内,御蓝斯一袭紫绣腾龙锦袍,正端坐龙椅上,伏案批阅奏折,他不时看向门外,与女儿较着劲,无奈地摇头长叹。   要放轩辕苍,很简单,只要他说出冷氏的下落,事情便迎刃而解。   可只狼人,却执迷不悟。   他忍不住在想,女儿在轩辕苍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当初答应允许如露嫁给他,是不是也错了?!   可眼下也不能让他们和离,女儿一颗心执拗,已然认定了轩辕苍为此生良人。   听得锦璃在绣案那边嘶一口气,他凝眉抬眸,正见她右手水葱似地指上,沁出鲜红的血珠来,而她的左手,却按在了心口上,身子前倾,呼吸吃力,几乎趴在了绣案上……   “锦璃,怎么了?”   他瞬间起身绕过了桌案,到了绣案旁,把她揽入怀中,却见她额上竟一层细汗,白腻的肌肤莹泽,比眉心的花钿更闪亮。   “别绣了,太伤神,先去睡吧。”   锦璃心痛地无法忍受,似被人刺了一刀,身体已然支撑不住,完全瘫软在他怀中。   “阿溟……”   “我知道你为如露难过,我也不想让她跪在外面,可那丫头一根筋,”说着,他便的手臂伸向她的后膝,要将她打横抱起。   锦璃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抱自己。   “阿溟,我并非因为如露难过,是弥里……他受了重伤……你马上带皇祖父和父皇去瞧瞧吧,他和凌一可能遇到了高手。”   御蓝斯顿时脸色大变,“他在何处?”   “玉鳞江上,镜水城南侧,靠近大齐之处。”   御蓝斯未敢迟疑,忙起身出去。   经过廊下,他冷声命令,“如露,进去照顾你母后,至于轩辕苍,你可以去见他,不过,要说服他,说出冷氏夫妇的下落。”   御如露惊喜地忙站起身来,“是,女儿遵命!”   她眸光流转,却暗生一巧计。   轩辕苍这可怜虫,倒也没有必要说出答案。   她御如露遗传了娘亲的聪颖,自有法子,让冷万刃自己露面,不过,这事儿,还要看二哥能不能帮她。   听到她得意地一哼,御蓝斯无奈叹了口气,忙飞身出去。   腾飞于夜空,不忘另派寒影护卫去   玉鳞江上,接应御谨和无殇。   他则带了御风和御穹飞去救弥里和凌一。   *   江面之上,血族士兵和狼人打斗正激烈。   冷万刃正忙于指挥狼人军队进攻,森冷的绿眸注意到远空里,御蓝斯带着御穹和御风飞来,他忙转身扣住妻子的手腕。   “御蓝斯来了,快逃!”   冷王妃不甘心,颠沛流离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魔尊封了你为冷王,将来打下天下,我们是要与他共享皇权的。”   “妇人之见!命都快没了?还想什么皇权?”   冷万刃说完,便拖着她跃入被染红的江水里,直往水底潜。   百里燿注意到那夫妻俩跳进水里,却没有独自逃,他飞身到御月崖面前。   “魔尊,快走吧,御蓝斯带了御风来。”   御月崖愤怒挥开他的手,“百里燿,你以为本尊打不过他们?”   “不,魔尊定然能打得过,不过,御风,御穹,御蓝斯三人联手,恐怕魔尊再厉害,也不是他么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是先离开,避过这一劫,再从长计议。”   御月崖远跳着半空里越来越近的三个身影,犹豫片刻,终是无奈地点头。   然而,他却心生一计,从人群里拖出一人——与他一身装扮一模一样,是他早就备好的替身。   百里燿惊疑,不禁钦佩他的诡诈,越是觉得此人阴毒不可信,却还是随着真正的御月崖跳下水。   一众部将也都跟着跳进了水里。   然而,他们却离开的太晚。   御蓝斯在靠近的片刻,就判断出了御月崖的牵引,因此,他丝毫没错认了替身。   “月崖,咱们到底是堂兄弟,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他左右看了眼御风和御穹,三人默契挥掌,一股强大的真气打入江水。   光波在水中闪亮,如同分散的树枝枝桠,狰狞地突袭四散,炸得那些狼族部将血肉横飞,而御月崖和百里燿也被炸飞出来。   百里燿恐惧不已,抓紧了御月崖的袍服,所幸,御月崖四周有强大的结界防护,他也得利,没有被伤及。   眼见着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迅速松了御月崖的袍服,独自潜入水底去了。   御月崖懒得再多管他,一见一身龙袍的御蓝斯,顿时仇火肆虐。   “御蓝斯,受死吧!”   他话音刚落,尚未来得及亮出他那只象征无上强大能力的巨蜥蜴,御蓝斯的龙鳍长剑便轰然砍过来。   顷刻间,天崩地裂,江水瞬间被断开了一般,露出了江底的污泥。   转瞬,不等江水重新汇聚,御蓝斯招式迅疾,快如闪电,飞快地砍出了数剑。   御月崖修炼百年的神功,竟丝毫未得机会施展,就连周身强大的结界,也被御蓝斯挥砍成了数段。   御月崖顿时大惊失色,瞬间遁逃入了水底……   那精致的金革镂花面具,在水面上漂浮了片刻,也沉入水中。   御蓝斯勃然大怒,长剑在水面上横劈下去,因为水面动荡,也无法寻得见踪迹,只是牵引也寻不到了。   水下,御月崖钻进了一个橡木箱子里,正凭内力迅速潜行……   所有的狼兽,被他豢养了百年。   御风和御穹早已横扫江面,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将他们全部清杀干净。   但是弥里和凌一,却寻不到踪迹。   整个江面之上,死寂沉沉,所有的船只都躲开了。   吸血鬼士兵们,开始着手清理尸体,一点一点向船上打捞。   御蓝斯全无帝王仪态的,忍不住朝着江面上大叫,“弥里,凌一……给朕滚出来!”   他们誓死效忠锦璃,弥里于锦璃来说,更是如父如兄非同一般。   若他们死了,他回去也无法面对锦璃。   然而,江面上,寂静地无丝毫回应。   天微亮,已然辰时,清冷森寒的江面上,一个士兵才惊喜的大声说道,“陛下,弥里和凌一护法在这里。”   “可还活着?”   “活着……”   御蓝斯,御穹和御风忙赶过去,就见弥里和凌一竟……完全晕厥,皮肤呈现铁青色。   他们中了毒,显然是御月崖的内力中所藏的。   东方鱼肚白,照亮了血色的江面,触目惊心,放眼所及,残尸满江。   百里燿在水底悄然游走,脱掉了一个吸血鬼士兵的铠甲,穿在了身上,才敢浮出水面。   然而,他却在见识了御蓝斯的武功之后,完全失去了复仇的勇气。   御月崖的力量,胜过了活了万年的弥里和凌一,却为何,竟然赢不了拥有五千年力量的御蓝斯?!   答案很简单,因为御蓝斯的速度,是一般   吸血鬼无法匹敌的,那是只有吸血鬼混血儿,才能练就的速度。   正如他们白日里能畅行于阳光下,是寻常吸血鬼永远无法匹敌的。   *   御谨和无殇的皇子大船之上,青药扶着龚姣儿穿过走廊,到了房门前,青药忙帮忙推门,然而,门板却推不开。   御如露却从隔壁一个房间里出来,率真地眨了眨眼睛,关切地说道,“姣儿姐姐,你到我的房间来吧,二哥和别人睡在那个房间里呢,你就别进去了。”   龚姣儿听不懂这话是何意,却因这话浑身不舒服。   当从青药口中得知,无殇安然无恙时,她激动地喜极而泣。   然而,这一刻,她像是喝了发霉的耗子血,不只是饿了一夜的肠胃纠结,就连周身所有的血脉,都痛得打了死结。---题外话---抱歉,最近总是晚。儿子试幼儿园,白天玥跟着一起去读幼儿园啦,崩溃呀……   ☆、第380章 小毒计鸠占鹊巢   青药深知龚姣儿中毒说不出话,见她疑惑看御如露,忍不住冷声斥问御如露。   “公主这话何意?”   御如露斜倚在墙壁上,娇俏地勾着鹅黄的袍袖,无意识地绕着圈,似笑非笑地避而不答。   “青药,二哥纵得你无法无天了?!你见着本公主不行礼便罢了,还以这种口气说话?!”   她越是如此,龚姣儿心里越是不舒服责。   虽然口不能言,她却清楚地嗅到,房间里不只是有无殇的气息,还有冷梦舞的。   这是她的房间,自打住在这船上,这房间便是她和无殇的民。   他们同吃同眠,旖旎欢爱,无话不谈,也会斗嘴吵架,那难以言说的甜蜜,却溢满了整个房间。   回忆起那些,她越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无殇。   然而,她却猜不透御如露为何而来,为何冷梦舞在她的房里?!   越是胡思乱想,心底越是不舒服,凭空地一根刺棱尖锐的藤蔓,疯狂长出来,把她周身勒紧。   她盯着俏美无双,像极了锦璃的御如露,脑子一片空白……   御如露被她看得不舒服,波澜无惊地笑道,“反正姣儿姐从不喜欢二哥,二哥和别人睡了,又有什么关系?!”   青药担心地看龚姣儿,见她身体已然在颤抖,忙扶稳她。   “姣儿公主,别听如露公主瞎说,她自幼便喜欢恶作剧,这些年谁没被她整过?她一定是在开玩笑,试探你呢!”   御如露偷觑龚姣儿的反应,心虚地微挑眉梢,陡然一股罪恶感,蹭蹭蹭蹭……蹿出百丈高。   原来,姣儿姐是喜欢二哥的呀?   她可是一点一点一点也不知内情,怎么没人告诉她呀?   她子夜来的,特意找二哥商议,如何救轩辕苍,如何除掉冷氏余孽。   但二哥是头倔驴,不听劝说,也不肯配合,非要闹着去寻姣儿姐姐。   偏巧,她又瞧着冷梦舞端着参汤在大哥门外,敲呀敲的,还一口一个“谨……你开门……”   这冷梦舞讨厌透顶了,二哥更是欠修整,伤成那样,不乖乖地睡觉,瞎闹腾。   于是,最有正义感的她决定,帮大嫂淳于缦出一口恶气。   聪明的脑瓜里就灵机一动,干脆用了一把毒药,把倔驴和讨厌鬼摆在了一处。   这小毒计当然是有不妥之处,但是……   一,她能帮大哥大嫂解决心头之患。   二,能帮二哥试探出姣儿姐姐的真心——瞧,真是百发百中,一试一个准!   三,能帮父皇解决冷万刃和他的子子孙孙,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四,能帮她家夫君轩辕苍解除眼前的牢狱之灾。   如此,一箭四鸟,她御如露该是功不可没,功德无量,功成名就!   当然夫君可能不愿她插手冷家的事,但是她这样不着痕迹地解决了,他就算长出一百颗脑袋,他也无从得知呀!   正在小丫头自鸣得意之时,砰——青药一脚踹开了房门。   她吓得一凛,不禁退后两步。   青药死也不相信,喜欢龚姣儿喜欢了三百年的主子,会和别人睡在一处。   朱漆檀木房门,直接爆碎开,他扶着龚姣儿就走进去。   御如露听到甲板上,传来父皇和大哥的交谈声,顿觉大事不妙,咻——一个转身,就躲到了房里去。   这边的房间里,青药顿时脸色暗黑。   床榻上,盖了同一条锦被的两个人,正是他的主子御无殇和冷梦舞。   两人相对而眠,手臂搭在彼此身上,沉睡正酣,那门板爆响一声,竟也没能惊醒他们。   地上外袍丢了满地,叫人不想歪了都难。   龚姣儿惊疑地愤怒嘶叫,却只有激烈地动作,哑然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两只手无法遏制地变成了尖利的鬼爪状,血红的眼眸,溢满痛苦,泣血般凄艳。   御无殇,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无视那些流言蜚语,和他在一起,甚至决定嫁他……   青药也无法解释的眼前的状况,他忙道,“姣儿公主,可能……因为冷梦舞那天帮主子当了一剑,所以……”   所以,冷梦舞救他一命,他便这样回抱?   龚姣儿眼泪夺眶而出,转身便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一出门却正撞在一抹紫绣龙袍上。   她惊得慌忙后退,头也不敢抬,便跪趴在了地上。   御谨跟在御蓝斯身侧说道,“姣儿,原来你已经回来了?父皇刚还另派人出去寻你呢。”   御蓝斯看出她不对,担心地把她扶起来,见她低着头,神情悲戚,也不吭声,不禁狐疑地看向房间里……   这一眼,也让他顿时龙颜震怒。   “御无殇,你活的不耐烦了   tang?!”   说着,他大步冲进去,一把扯起儿子,怒打了一巴掌。   无殇这才懵然睁开了眼睛,却还是神智涣散,迷迷糊糊……   “父皇,您怎么来了?”   “混账东西,你到底做了什么?”   御蓝斯说着,把他推搡在床沿上。   御谨跟进来,看到床榻上的女子,也不禁一怔,却顿时怒火中烧,忽然明白了,这女人救无殇的目的。   御穹和御风也冲进来,见状皆是一头雾水。   无殇和冷梦舞怎绑在一处的?冷梦舞不是喜欢御谨的吗?   御穹是最疼爱皇孙的,半点舍不得打,眼见着御蓝斯又要打无殇,他忙呵止,“住手!他重伤还未痊愈。”   御蓝斯失望,又痛心,不禁懊悔当初与御之煌促成无殇和龚姣儿的好事……   的确,他以为那是好事的,也想给锦璃一个惊喜。   现在,惊喜尚未公之于众,他竟做出这种事,若锦璃知晓,不知要如何难过。   无殇头痛欲裂,因父皇的震怒不知所措,双腿乏力地站不起。   环看满屋子的人,他一头雾水,忙检查身上,发现自己睡袍倾散,不禁狐疑。   冷梦舞也醒过来,见御蓝斯,御穹,御风都在,惊慌地坐起身来,拿锦被挡住身子。   这不是她的房间,可她怎睡在这里呢?   见无殇与她一样,衣衫不整地摔在地上,她似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却瞥向门口处的御谨。   无殇却看向桌案上的酒菜。   他清楚地记得,昨晚如露来,弄了酒菜进来,把他和冷梦舞都叫到桌旁。   那臭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轩辕苍如何被关入牢中,又指责父皇多么绝情,母后多么偏心……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却就是不肯帮他解开穴道。   他记得自己被如露强硬地灌了两杯酒,然后,翅膀的伤,火辣辣的剧痛。   再后来,那丫头的梨花带雨的脸,就模糊了。   御蓝斯气怒交加,怒声质问,“无殇,你说,你怎会和冷梦舞躺在一处?”   无殇仍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脑子反应迟钝,这才嗅到龚姣儿的气息。   转头看去,就见她正站在御谨身边,血红的眼眸,幽冷凄绝,眼底尽是憎恶。   被抓当场,他还能解释什么?她的眼神已经判了他死刑。   若她相信他,绝不会这样看他。   三百年来,他不曾碰过其他女子,难道不足以让她怀疑,这是一场布局吗?   她这样的眼神,比将他凌迟处死,更残忍。   于是,他失望地沉默,不做一句辩解。   御蓝斯痛心疾首,俯视着儿子,厉声斥道,“冷梦舞,他不说,你说!”   冷梦舞一脸委屈痛苦,心底却忍不住冷笑。   她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帮她。   原为无殇挡下那一剑,便是打定主意要当血族的太子妃,让御谨懊悔丢弃她,现在,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偿所愿!   “陛下恕罪,梦舞记得,昨晚二皇子和梦舞喝酒。二皇子说,他喜欢姣儿公主,可是,不管他如何做,姣儿公主都执意嫁给别人,二皇子很苦恼……后来就抱住了梦舞……”   无殇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冷梦舞,这女人编造谎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她忙对父皇辩解,“父皇,儿臣没有说过这种话,昨晚喝酒的还有第三人。”   “第三人?”   “是如露。”   御如露却在隔壁,还因二哥挨的那一巴掌带来的牵引之痛,捂住脸颊。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她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不能退缩,顺势就借牵引传音,对父皇、皇祖父和曾祖父道明目的。   这牵引传音,御谨和御无殇也都听到了,两人默然良久,皆是深思不语。   御蓝斯听到脑海中挤进的声音,狐疑看向墙壁……却也只是淡看了一眼,便怒声说道,“传朕圣旨回宫,给二皇子与冷梦舞张罗婚事。”   他下一句话,便是对冷梦舞道,“冷梦舞,通传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让他们即刻入宫受封领赏,朕不希望血族未来的太子妃是罪人之后。”   冷梦舞不疑有他,心底喜不自胜,面上却仍是一副身受委屈的样子,“谢陛下隆恩!”   青药担心地看了眼龚姣儿,忙跪下来,“陛下,姣儿公主被御月崖毒哑,需要悉心调制。”   御蓝斯忙对着墙壁道,“如露,你给姣儿医治,治不好,提头来见。”   御如露在隔壁,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听懂了,父皇这话的意思是,计划不成,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   血族皇宫,依旧焕白如新,繁花似锦。   蓝紫色的花树,随风摇曳花枝,花瓣飘舞如梦,艳若仙宫。   宫人们心有余悸,都在议论着,玉鳞江上狼兽被杀一事。   江面上的尸体今日方才打捞干净,至今仍是血红的。   刑部和寒影门还在搜查御月崖、百里燿的下落。   然而,两人像是凭空蒸发一般,寻不到任何踪迹。   二皇子御无殇于刑部内,对所有部将统领训话时,无意中说漏了一件惊天秘密。   百里家的所有家产,被充入国库。   但是,百里家还有一座秘密宝库,远在皑城地下,只能凭一张特殊的寻宝图方能寻到。   而这地图……就藏身在了百里燿身上。   这消息,引得八方探宝者,纷纷前往皑城。   寒影门的杀手也暗隐其中,借机追查百里燿的踪迹。   不过三日,百里燿就在皑城百里家的院子里,被抓当场。   密谋刺杀皇子,罪无可恕,验明正身,就地正法。   狼族上下,也正严防御月崖逃入境内。   经过锦璃、南宫恪和轩辕玖的合力医治,弥里和凌一昏迷两日之后,总算被救醒过来。   凌一伤势不重,当即便能下床行走,弥里却内伤惨重,筋骨俱损,需得静心调养。   锦璃跪在床前,握住弥里的手,见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百感交集,愧疚地不知所措。   弥里肌肤还呈现苍冷的青色,眼光暗淡,肌肤上有细细的褶皱,头发也干燥蓬乱,是余毒未清的病症。   他轻声一叹,瞧着锦璃眼下一片乌青,大手疼惜地落在她的头上,如疼惜孩子般拍了拍。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低着头,心里痛不堪言,却又说不出口。   他保护她,保护她的孩子们,保护血族,他和凌一力量强大,却甘愿听命于她和御蓝斯的差遣。   这是他的护法职责所在,可御尊死后,他的职责早该结束,他没有必要这样拼命。   心底压着千言万语,终是只道一句。   “弥里,以后,不要再冒险。”   “这也不算是冒险的,谁能想到,御月崖今日会如此厉害?!”   不想她难过,他微扬唇角,转移话题,“抓到他了?”   她擦了泪,把他的手放在被子里,帮他掖好被角。   “御蓝斯打得他入了水底,就寻不到踪影了。”   弥里自嘲笑了笑,“还是你的阿溟比较厉害。”   “可阿溟到底也没有抓到他,他和他是堂兄弟,只有近距离才能感觉到牵引。胭媚姐与御月崖是亲兄妹,她早该在御月崖离开沙漠之际,就该知会我们的,这么多年,她却缄口不言,任由隐患爆发……”   “锦璃,若你犯了错,我也会帮你隐瞒的。”   “我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御胭媚当年背叛西部六城,带苏锦煜杀了西部那么多人,她定然心有愧疚,想放自己的亲哥哥一条生路。再说,御月崖筹谋三百年,定然早已想好了退路的,恐怕,就连御胭媚也不见得能感觉到他的牵引。”   “可她不一定每一日都感觉不到。她的一念之仁,害死了那么多狼人,今早尸体才清理完。”   “你若真这样生气,找她吵一架便是。”   锦璃气得冷哼,“我若真去找她吵,哥定又说我欺负了他的王妃。”   弥里笑了笑,无奈地说道,“所以,你对我说这些,是让我把御胭媚数落一顿么?”   “嗯!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弥里受过伤。她本也相信,他是铜墙铁壁,天下无敌的……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簌簌地落下来。   弥里瞧着她,虚弱的口气,还是难掩宠溺。   “已然是三十个孩子的娘亲,竟还像个孩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御蓝斯宠得你,这些年竟是半点没有长进。”   御蓝斯始终在外殿,看着轩辕玖和南宫恪在忙碌着搭配药草,没有入内打扰,他听着锦璃和弥里的交谈,也不禁感喟摇头失笑。   三百年前,他当弥里是情敌,可现在,连他也把弥里当成了亲人。   因苏梵刚迎娶了御瑟,女儿刚嫁入淳于家,御胭媚和苏锦煜一直不曾离开血族皇宫。   一听说弥里和凌一苏醒,御胭媚急忙带着厚礼过来探望。   她穿过宫苑,闻到满院子浓烈的药味儿,不禁又恐慌。   御蓝斯察觉到她入宫苑,便从殿内走出来。   身着明黄龙袍的身躯,霸气伟岸,一身溢彩流光,在洁白的宫廊下,居高临下,天神般绝美而威严。   “胭媚姐,怎不进来。”   “皇上……”御胭媚客客气气地跪下来请安行礼。   御蓝斯哭笑不得,   “胭媚姐平日可是都唤朕老七的,今日这般客气,反弄的朕也不自在了。”   他下来台阶,伸手虚扶她一把,“那错也不是你犯下的,何必帮他惩罚自己?!”   “老七,是我该死!”   御胭媚愧对他的宽容,眼眶顿时暗红。   她是亲手提着一堆礼盒来的,也没让宫女相随,格外的一身稳重的素服,特意来请罪。   “老七,我早该告诉你的。我没想到,他那么胆小怕事的一个人,会……会到今日这个地步。”说着,她落下泪来,还是愧疚地跪下去。   “你现在能感觉到他的所在吗?”   “感觉不到。”   “所幸是感觉不到,连弥里和凌一都被他打成重伤,更何况是你?你就算感觉到了,也不见得能阻止他。”   御蓝斯仍是把她扶起来,“若真觉得愧疚,就进去看看弥里吧,不过,真正和你计较的事锦璃,你有个思想准备。”   御胭媚顿时就头皮一麻,却还是提着裙裾拾阶而上,然而尚未到内殿,里面一个茶盅便飞出来,落在他的脚边。   她身后一条手臂横过来,正揽她入怀,强势地带着她走进去。   她侧首一看,见是苏锦煜,眼泪夺眶而出。   出门时,她只说来看看弥里,让他不要跟着。   刚才她跪着的时候,他没出现,是怕她难堪吗?!   “苏锦璃,别端着你的皇后架子欺负我的王妃,若不是我的王妃给你生了个好女婿,你家四女儿这辈子恐怕嫁不出去呢!”   锦璃气得冷笑,“她是给了我个好女婿,她却害得我儿子,夫君,弥里,乃至我们全家,都身处险境之中。”   “锦璃,你这话言重了。”   “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御月崖潜入了大齐,拿母妃和父皇威胁我们,该怎么办?”   御蓝斯从外殿进来,直接走到她面前,把她揽入怀中,安抚说道,“我已经派人一剑和云端过去保护他们,皇祖父也过去了。御月崖力量虽然强大,他那功夫却太慢,只要先发制人,便能一击除掉他。”   锦璃这才压下怒火,冷白了眼御胭媚,打定主意,几天几夜不理她。   *   礼部得了圣旨大张旗鼓,张罗着二皇子和冷梦舞的婚事。   圣旨皇榜也张贴在外,明言册封储君与成婚典礼在同一日举行,以求双喜临门。   因此,满城都在议论着这位走了狗屎运的太子妃。   不过两日,冷梦舞的两个兄弟便带着厚礼入了皇宫。   紧接着是三位姐姐与姐夫。   然后是三叔,四叔……   他们先是拜见了御蓝斯与锦璃,又去为刚被放出大牢的轩辕苍请安。   冷梦舞亦是如此,每日都会去给轩辕苍和御如露请安,感谢表哥这些年对父母家人的照顾。   将来她成为太子妃,也是需要依傍的,因此,未雨绸缪,极有必要。   她必须在成婚之前,便牢牢攀住这株大树。   然而,婚事闹得炸了天,却无人敢多言一句,二皇子和姣儿公主之间的微妙。   从前每日争斗的一对儿冤家,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二皇子每日闷在刑部里忙碌,越发地皇宫也不回,无人知晓,他在忙碌什么。   而龚姣儿则在寝宫里养病。   这日一早,药妆铺里的掌柜,送来账本给龚姣儿。   宫女一开门,就见外面除了掌柜之外,冷梦舞还带了一群陌生的狼人,所有人都好奇地瞧着宫苑里正练功的龚姣儿。   宫女接了账本,便打发掌柜离开了,她担心地看向宫苑内,“公主……”   龚姣儿一身酒红色鹅黄绣边的练功服,精神奕奕地高束着发辫,鞭子利落一挥,风姿惊艳,霸气四射。   听到宫女轻唤,她转头看过来,就见冷梦舞已经强硬地带着一群狼人进来宫苑。   “姣儿妹妹,我特意过来探望。”冷梦舞忙让一群随侍把厚礼送上,“这些都是我兄长和姐妹们,他们知道你身体不适,特意带了补品过来。”   龚姣儿没有开口,鞭子一收,只是走过来,给宫女递眼色,示意她接下,无声略一俯首。   冷梦舞的一位姐姐挑剔地打量着龚姣儿,冷笑,“哎呦,我们天天的给公主皇子们请安,还从没见这么倨傲无礼。难怪,当初二皇子发誓,说再过五百年也不娶她呢!”   冷梦舞嗔怒地斥道,“姐……您怎这么说呢?姣儿妹妹只是受了伤,才不能说话!”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姣儿公主是个哑子呢!”   冷梦舞忙上前握住龚姣儿的手,瞧着眼前脂粉未施却难脱冷艳之气的俏颜,心底顿生一股妒忌。   “姣儿妹妹,你别放在心上,我这就带他们离开。”   冷梦舞的一位兄长又道,“   对了,梦舞,皇上不是答应了你,允许你自己选一座寝宫居住吗?我看就这一座吧!这边与二皇子的寝宫,仅有一墙之隔,你们晚上闷了,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也方便呢!”   有人狠狠地掐他的手臂,“你怎糊涂了?皇后和太后娘娘格外下了命令,独这一座不可以。”   “皇后和太后娘娘未免太奇怪,为何其他寝宫都可以,偏这一座不行?难道这一座里,存了宝贝不成?”   龚姣儿自是知晓母后与皇祖母对自己的疼惜,事已至此,她还有必要坚守这座寝宫么?   到此刻,她才明白,当初父皇和母后,将她安排在无殇隔壁的良苦用心。   龚姣儿一番思忖,拿鞭柄在地上写道,“梦舞姐姐明日搬进来吧,我离开。”---题外话---二更,晚上传O(∩_∩)O~   ☆、第381章 失恋,特别挽留   冷梦舞着实没想到,她竟如此慷慨,说让就让。   “姣儿妹妹,这……这怎么成呢?”   她堆着笑,客气说着,见宫女气恼地直扯龚姣儿的袍袖,又怕她拒绝,忙握住她的手。   “姣儿,如此,姐姐就不客气了。事不宜迟,我明日就搬进来。”   “哎?你这……什么意思?”宫女忍不住发作责。   龚姣儿侧首警告看了眼宫女。   若是冷梦舞和御无殇成婚她再离开,只会更难堪,要走,不如趁早走民。   冷梦舞带着一群所谓来请安的狼人们,浩浩荡荡,夺了一座寝宫,凯旋而去。   宫女气得冲到门外,冲着他们的背影狠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二皇子瞎了眼才喜欢这种贱人。”   龚姣儿只当没听到宫女的话,她入了殿内,便开始收拾东西。   前后院的几位宫女,都跟进来阻拦,有的被气得直抹眼泪。   她们都是从龚家过来的,跟着公主已然三百年,从未见她受过什么过分的委屈,就算有,那也是被二皇子气得,就算有,还有皇后娘娘疼着,宠着,有御琴和御瑟两位公主来护着。   现在却好,公主被毒哑,不能说话,还要受这种窝囊气。   “公主,奴婢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最疼爱公主,绝不会容忍这些人无法无天的。”   龚姣儿忙拉住她的手腕,拿了纸笔写道,“父皇答应让她自己选一座寝宫,金口玉言,不能更改的,再说,是我自己答应给的,你们如此折腾,只害我们自个儿难堪。”   “公主……”   她又写道,“母后也在烦闷,要帮弥里和凌一两位护法调养身体,还要顾着宫务,不要去烦她。当初不辞而别,我本也有愧,既然离开了,也不该再回来,这寝宫迟早是要给别人的,不如趁早搬走。”   “可是,公主,你要搬去哪儿呀?龚家上下,乌烟瘴气,每个人都顾着流言,见了你,总催着你嫁。”   纸上漠然落下一句话,“去药铺里吧,那里清静。”   *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康悦蓉和御穹便进来宫苑。   外面通报,太皇与太后驾到,龚姣儿怕说话不便,忙带了纸笔出去迎着。   康悦蓉屏退所有的宫女,和御穹在殿内坐下来。   两人都瞧见内殿里,梳妆台上的镂花金箔包角的大紫檀木箱子——这是要收拾东西走人呢!   “姣儿,你这是也不道别一声,就打算离开?”   龚姣儿跪在地上,面对着放在地毯上的白纸和笔,不知该写什么才好。   御穹忍不住摇头叹息,“我们疼你三百年,都白疼了?你母后尤其宠爱你,若她看到那个箱子,会作何感想?你上次不辞而别,你母后连日胃口不佳,御膳房的厨子都被你父皇训了个遍。你一人走,连累了满宫的宫人遭殃,于心何忍?”   “姣儿有罪!”她思来想去,只落得这四个字。   康悦蓉道,“你先暂搬到灵兰阁去住吧。”   灵兰阁也是她的伤心处,是她最避讳的。   祖父祖母都是过来人,都该清楚,失恋的人,去不得老地方,听不得悲伤的曲调。   灵兰阁她更不能进,尤其不能听熟悉的木鱼声。   灯火幽幽,湖畔邂逅,那男子执意牵着她去听木鱼声……   后来抄写经书,他挨了鞭子,一早无赖地对她纠缠不休……   甚至在皑城的风雪里,她回忆起那些事,心里也是甘甜如蜜的。   可现在,整座皇宫,触目所及,回忆如刀,生生折磨她。   她必须离开。   “皇祖母,姣儿想去宫外住。”她难过地写下一行小楷。   “朕不答应。”御穹直接拒绝。   康悦蓉也道,“姣儿,没有必要躲出去的。”   苏锦璃培养这丫头三百年,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莫说外面的男子,就连康恒家那位康灏,也一直惦记着她呢。这若是离开了,恐怕转眼就被人抢走了。   阖宫上下,除了她和无殇,皆是知晓那水晶球内发生的一幕。   堂堂二皇子,闯到一个寻常的平民百姓家去抢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外面,人心不古,个个心狠手辣,就怕一切不似预料中那般,姣儿会发生不测,   “姣儿,我近来时常头痛,需要人照顾,那些宫女总爱说些闲话,我听着腻烦,你皇祖父也不喜欢,还是你来伺候着比较好。”   康悦蓉说着,看御穹。   御穹点头,“姣儿,你皇祖母心里,素来容不下任何人。朕、你恪皇叔,你父皇,她平日甚至不多看一眼,却唯独容得下你。她平日鲜少出门,刚听说冷梦舞夺了你的寝宫,便急着来见你,出门鞋子也没换。”   龚   tang姣儿看向公主椅脚旁,果然,康悦蓉穿得是一双软底缎鞋。   康悦蓉自己也忍不住低头,似方才发现,自己竟这样走出来,双颊不禁绯红。   “你怎也不提醒我?”她嗔怒看御穹。   御穹摇头骇笑,口气里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温柔,“我说话你何时认真听过?”   康悦蓉因他的口气,漠然颦眉,“这种事,我岂会不听?我向来只有在你说些不该说的话时,才不会听。”   “离开灵兰阁时,我分明提醒你,该换双鞋子,你听了吗?”   “你何时说的?”   “一出门就说了。”   “你没说!”   “是你没听。”   两人说这话,似有冰棱飞散四射,那眼神里都并非恩恩爱爱的小计较,   龚姣儿跪在地上,顿觉浑身发凉。   她第一次见,这种吵架都是冷冰冰的夫妻。   若这事儿闹到父皇母后耳朵里,不知又要延伸出多少事儿。   她只得无奈地在纸上写道,“二老不要吵了,我去灵兰阁。”   “这才是好孩子!”康悦蓉忙起身下来,把她揽在怀中,“随我去瞧瞧你母后,她一直闷着气,就怕你又出宫,听说这两日也不曾和你父皇好好说句话。”   龚姣儿忙点头应下,却不禁揶揄看了眼御穹。   皇祖母心里并非没有别人呀,至少,她是关切母后的。   *   宫外,却有个消息,不胫而走,姣儿公主……成了没人要的哑子。   然而,宫内却是另一番情景。   本是宫人们即可把东西搬入灵兰阁的,当晚,众皇子公主却亲自来帮忙搬东西,就连有身孕的淳于缦,也帮忙拿了方枕之类的轻便东西,和御谨慢慢地在后面随着大家。   他们皆是默契地沉默帮忙,顾着她的颜面和心境,无一个人开口置评整件事。   龚姣儿感动于他们的体贴,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说,便干脆什么都不说。   忙碌的人群,在宫道上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   龚姣儿走在最后,提着首饰箱,不禁疑惑,却一抹紫袍的身影走到了近前来。   那人头发蓬乱,下巴与颌骨上,胡渣青黑,一身紫袍,边角上还带了几滴血,却干涸的暗红,似是多日没有更换过衣袍。   直到那紫色的绣龙锦袍身影,到了近前,龚姣儿才认出,这男子是她斗了三百年的冤家,御无殇。   “这是要搬走呢?”   她点头,宫女忙又补充,“是未来二皇子妃要住进这座寝宫,所以公主才不得不搬走。”   无殇挑眉,却无惊讶之色,冷酷深邃的鹰眸,凹陷在眼窝里,神光熠熠如火,始终盯着害他茶不思饭不想的女子。   “搬去哪儿?”   宫女忙道,“灵兰阁。”   龚姣儿脸别到一边,柳眉轻皱,不愿多看他。却想不通,他到底怎么了。成婚,不该是开开心心的吗?怎就这般狼狈?   无殇眼底的火顿时消散,不禁冷哼,“怎不直接搬走呀?去龚家,或你舅舅家,哪儿哪儿都好,何必在宫里呆着?”   哎?这人是什么口气?龚姣儿气恼地抬眸怒瞪着他。   宫女也不禁气急,“二皇子,我家主子没碍着你成婚就行!”   无殇抬手便把宫女拨弄开,直接从主仆两人之间走过去,“看到你家主子,我就没有成婚的心情。”   说完,他冷酷地到了自己的寝宫门前,哐——一脚踹开了金钉大门。   “来人,伺候沐浴,本皇子要成婚,总该干干净净的。”   他沉厚不羁的声音,从宫苑里传出来,震得人耳膜刺痒。   龚姣儿冷绷着俏颜,见大家竟还是一脸玩味地瞧着自己,不禁愈加烦躁。   做错事的人是他才对吧,怎弄得好像是她做错了似地?!   她就偏不搬走,他能怎样?   *   一早,御琛去了灵兰阁给皇祖父与皇祖母请安,就顺道与龚姣儿又一起去给父皇母后请安,然后,两人一并出宫。   他要去马场,龚姣儿要去药妆铺盘查生意。   两人如此顺路,也顺路了小百年,该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儿。   偏就在某些人眼里,变了质。   两人的垂纱华车,一前一后要出宫门,偏巧,乐正夕,冷梦舞,轩辕苍,以及冷梦舞的一群兄弟姐妹正在迎外面入宫的人。   “哎呦,这不是那个哑子公主吗?怎刚被二皇子冷落了,就勾搭上御琛皇子?”   说话的,正是冷梦舞的嫡亲兄长。   龚姣儿充耳不闻,御琛却是暴脾气,素来是压不住火气,当即就下车,一脚踹在那人身上,“狗仗人势的东西!”   冷梦舞忙过来,挡在两人之间,好一阵劝   说,御琛才上了马车。   然而,他入座之后,却听到冷梦舞的某一姐妹低语。   “梦舞,我喜欢这个,你若嫁给了二皇子,当了太子妃,记得把这个给我。”   御琛顿生嫌恶,这就对龚姣儿说道,“姣儿,我们也尽快成婚吧!”   龚姣儿在前面的马车上回头,哭笑不得的瞅他一眼,不就是被那女人看上了么?他至于这样饥不择食么?!   她转回头来,却见无殇正领着一队护卫,带着一辆八匹马拉的华车正朝着宫门走来。   无殇也认出她的马车,策马急行,转瞬就近了。   龚姣儿注意到,那华车上金纱低垂,坐的是冷万刃夫妇二人,再后面,还有冷万刃的几房妾室,以及其他子女。   不错呀,他这就担起女婿之职了。   她侧首,避开无殇冷锐复杂的视线,却见冷梦舞正从马车旁飞奔过去。   “无殇,昨晚和你商议去接我父母,你说不去的,怎又亲自去了?”   “本皇子是他们的女婿,自该亲自去的。再说,我想给你个惊喜。”他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龚姣儿,便摆手命令后面的护卫和马车,“让姣儿和琛儿先过去。”   冷梦舞忙道,“既然将来大家都是一见人,不如都见见面吧。”   龚姣儿没有让车夫停车,直接过去了。   御琛也催促马车快行,却听到无殇冷声说道,“琛儿,晚上回来喝酒。”   御琛气急败坏地怒嚷,“没空!”   “臭小子,你这是找打呢?!”   龚姣儿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只是在和御琛玩笑而已,并非因为御琛说要娶她而吃醋。   ☆、第382章 酸甜解药鸿门宴   他和她,从此再无瓜葛。   然而,那些美好却又无法当做不曾发生过。   三百年,她该如何割舍?鼻翼微酸,她忍不住抬手按住鼻梁。   无殇正回头看她的马车,隔着纱帘,把那个简单的小动作,当成了拭泪。   这计谋,引蛇出洞,不费吹灰之力,冷氏里贪财好利,能来的全部都来了。   但是,他最怕,姣儿在无人处如此肝肠寸断,偷偷的哭民。   惊艳的脸儿愈加苍白,本是圆润俏美的,病了几日,生生瘦成了愁云惨淡的瓜子脸。   看着她口不能言,痛苦只能憋在心里,他痛如刀绞。   笼罩在酒红色的披风连衣帽下,施了脂粉的肌肤,玉泽莹莹,精致艳丽的妆容,一如从前般,有着在商贾战场之上杀伐予夺的凌厉惊艳。   她用最奢华精致的铠甲,把自己武装地无懈可击,遮掩自己破碎的心,和遍体的伤,孤傲清绝,浑然一身贵雅,让自己看上去,似没有任何缺失。   争斗纠葛三百年,小小一点娃儿时,她便对他的眼神格外敏感。   马车不紧不慢地辘辘前行,她端坐在宽大的金丝软椅上,始终未曾回眸,背后却似长了眼睛,清楚地看到,那双鹰眸灼热如火,强势骇人地盯在了脊背上。   她顿时挺直身子,不敢再有任何不该有的举动。   两人相隔已然五丈远时,后面马蹄声震动着耳膜……逐渐迫近。   “姣儿……”   她目视前方,不转头看他。   他这是干什么?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是,嫌弃她伤不够重?   “还是不能说话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   “我听如露说,你嗓子很痛……”   沉厚男子声,不羁而温和,似关切,却也很容易叫人误会成嘲讽。   宫门处的人,都在疑惑望着他,也在听着他和龚姣儿的对话。   他却丝毫不在乎那些眼神和探听,脊背如苍翠的松,俊秀伟岸,泰然自若。   她冷绷着唇,仍是一眼不看她。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红玛瑙小瓶递过来。   “如露那点本事,比不过安凤归那本手札,医治你,她自己也怕受罚。母后忙,平时很少炼制丹药,这是我从恪皇叔那边拿来的,比母后从前可解百毒的药丸更好些,每天吃一颗即可。”   车夫默然听着,识趣地把马车停下来。   龚姣儿僵坐着,犹豫,犹豫……仍是犹豫……他这是为何?!   他举着药瓶,坚定不移,耐心等着她接,似能等到地老天荒。   龚姣儿烦躁地一把掀开纱帘,伸手拿药瓶……始终不肯与他对视。   他却突然又把药瓶往回一收,孩子般玩闹地逗她,眼神里是邪肆不羁的笑。   她抓了个空,不禁恼怒瞪他,视线相触,心口顿时一阵钝痛,只恨不能当即就把他噙着邪笑的俊颜抓得面目全非。   他松了马缰绳,一手托住她带着红丝手套的手,一手把药瓶放在她的掌心上,帮她阖上手指。   暖热的温度,便沿着她的手指手背,攀爬到手臂上,闹得心底一阵堵闷。   她急于收手,他却拉着她的手腕不放,还得寸进尺,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   “这药能治嗓子,却治不了你这蠢笨。可惜你又不能吃核桃补脑,平日多喝点好的甜的,少喝猪血,否则,越喝越笨。”   说完,他便调转马头,又返回皇宫那边。   俊颜陡然又恢复肃冷冰寒的威严模样,与前一刻判若两人,抬手一挥,率领队伍继续前行,带着他所谓的未来岳父岳母,浩浩荡荡入了宫门。   龚姣儿握住药瓶,忍不住回头望,冷家的几辆马车挡得严严实实,没能看到那背影。   却隐约听到冷梦舞问他,“无殇,你怎还这样关心姣儿?”   他冷笑,“你抢了她的寝宫,难道不应该给她补偿?”   “你……你要和我成婚了,怎能关心别的女人?”   “放心,以后我只关心你,平日也只看你!”   冷梦舞嗔怒哼了一声,便转而去与父母说话。   龚姣儿马车上了大路,辘辘徐缓前行,她眼眶还是抑制不住地酸涩灼痛,只恨不能把药丢在路上。   离不开皇宫,总是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底的伤,不知要治疗多久,才能彻底痊愈。   御琛便飞身到前面,落在了龚姣儿身侧。   “姣儿姐,我刚才那番话,不是开玩笑的。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她握住掌心的小药瓶,眼泪终是落下来。   “治疗一段情伤最好的法子,便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她果决摇头。   御琛没想到,她竟还是拒绝,忙握住   tang她的手,“姣儿姐,我从没有这样喜欢一个女子,我若娶了你,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二哥刚才对冷梦舞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是,她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她抽了手,把身侧的纸盒打开,拿出笔,写到,“我和无殇睡过了,你还要吗?”   白纸黑字,秀雅的小楷,那么分明,   “呃……睡过?”   这……啥意思呀?   御琛似吃了一块石头,生嚼,硬吞,入了肠胃却消化不了。   寻思片刻,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那睡过的真正含义。   他环看四周,凑近她,星眸探究地看进她美丽的眼睛,“姣儿姐,你们……真的呀?”   “真的。”她落笔粗重有力,鼻尖划得纸面沙沙响。   御琛却太了解这样冷漠的她。   有时,她讲笑话,也是这样沉静冰冷的,别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她仍是冷绷着脸。   因此,他不肯让自己中计,“就算要拒绝我,也犯不着毁掉自己的名声呀。”   她自嘲冷笑,又写到,“我的名声还需要毁吗?”   “这到不用。”惊觉自己说错话,御琛讪然笑了笑,“姣儿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不必解释。”   龚姣儿开始考虑今日要做的事,手却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就算我和无殇没什么,也不可能嫁给你。琛,我一直拿你当弟弟。”   “姐,你知道天下最伤人的话,是那句话吗?”   她疑惑看他。   “就是你这句。”   御琛说完,佯装难过的,只打雷不下雨的,哭着抹了两把鳄鱼泪,害得龚姣儿好一阵自责。   在她望着他难过的泫然欲泣时,他又没事儿人似地,不羁地大笑起来。   龚姣儿被弄得一头雾水,这厮刚才……是在装哭吗?   他和那该死的御无殇不愧是亲兄弟,还真是一个德行,一会儿可怜兮兮,一会儿叫人恨得牙根儿刺痒。   御琛笑得几近捧腹,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无殇和龚姣儿初试云雨的滑稽画面。   “姣儿姐,我二哥三百年没碰过女人,床上功夫一定不太好吧?哈哈哈……他有没有找错位置?恐怕接吻也不会吧?!”   龚姣儿顿时恼羞地涨红了脸。   “之煌伯父这些年一直拉着他去花楼,他每次都逃出来,满朝文武都张罗着要送男宠给他……哈哈哈……笑死我了!”   龚姣儿气急,砰——一脚把他踹下马车去。   御琛倒是没摔倒,却心有余悸地顿时止了笑,利落地一个纵身,便落在了马车旁。   却还是忍不住追着马车,小跑着大声嚷嚷着,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这事儿似地。   “姣儿姐,我真的是担心你呀!二哥那种暴脾气,一定很强横吧?哎?你们到底怎么睡的呀?”   他的确强横,却除了第一次之外,都对她温柔怜爱……而且,一开始他的确是有些生疏的,却极有冒险精神的,敢于尝试各种姿势,总是让她神魂颠倒。   打住!她这到底在想什么?   龚姣儿顿时咬牙切齿,狠狠瞪御琛,不准他再跟着。她拍了下车夫的脊背,催促他驾车快行。   马车咻——一下飞蹿起来,她脊背撞在软椅靠背上,却不经意地,心底恍然微动,御无殇三百年没碰过女人……   他又不是傻子,他为何三百年都不肯碰女人?   他不是不能碰的,如妖似魔的二皇子殿下,丰神俊秀,天下无双,只勾一勾手指,便有大片女子,前赴后继地匍匐他脚下,亲吻他的龙靴。   这答案,正如……她三百年来,不肯嫁给别人一样。   还有,他本是去大齐查案抓达尔瓦迪的。   他早认得清冷梦舞的真面目,还曾拿毒蛇恶整她和达尔瓦迪,也亲见了冷梦舞之前在皇宫里羞辱御谨和淳于缦,他怎会碰那个女人?   就算那女人为他挡下一剑,也是早有预谋的。   思及此,她脑子忽然清醒了,不禁回想起那日在船上的一幕。   青药踹门入房,门板爆碎,无殇竟与冷梦舞相拥,纹丝不动。   他除了在那红房子里的第一次,两人纵情欢爱,累极倦极,平日,他一向警醒浅眠。   却为何在那样的爆响声下,还沉睡不醒?   而且……最后,竟是父皇一巴掌把他打醒过来的!   冷梦舞那一番越描越黑的话说完,他急迫地辩解,那晚还有第三个人……如露。   父皇却二话不说,也不曾审问如露,便下令礼部,大张旗鼓的张罗婚事……   随即,回宫之后,一纸圣旨,轩辕苍从牢狱中得救……   一番思忖之后,龚姣儿恍然大悟,也   顿时明白了,无殇为何会在她搬离寝宫时,那样愤恨复杂地看她。   他是在怪她,与其他人一样误会了他!   三百年争斗,他们早该心意相通的,她竟愚蠢地误解他,难怪他要警告她不准喝猪血。   想让车夫掉头回宫,思及刚才无殇带着冷氏一家入宫的目的,终于,还是作罢。   她打开玛瑙瓶的瓶塞,倒出一颗药丸放在口中,因惊喜地味道,开心地潸然泪下。   这药丸好奇怪,竟有冰糖葫芦的味道?!   可以想见,恪皇叔百忙之下,还被他威胁研制这种药丸,定然又好气又好笑。   *   盛大的晚膳,是礼部尚书依照依血族和狼族的婚俗规矩,特别安排的。   一为亲家相见,二为接风洗尘,三为正式订婚。   御膳房里的厨子们,更是不同寻常地紧张,因为,在开筵之前,二皇子亲自拿了一大包无色无味以银针也试探不出的毒药入膳房……   满宫却在议论着,血族王陛下要决定册封冷万刃为异姓王,并有特别的封邑和恩赏,冷氏上下,皆可有官职,甚至都在五品之上。   于是冷氏上下,皆是贪婪地绿着眼睛入了大殿的。   歌舞筵席,空前盛大,冷家人足足占据了半边,不少男子一入座,便对宫女舞伶们调笑起来。   皇族一边,御风不在,御穹和康悦蓉也未到。   除了帝后于龙椅上端坐着,便有南宫恪,御之煌、苏锦煜夫妇,御如露、轩辕苍。   众皇子公主们,纷纷托辞避讳,没有参加。   御谨带着淳于缦回了淳于家,探视双亲。   御准称娇妻身体不适,不便参加。   御琛,借口生意忙,干脆就呆在马场不回来……   御缇,御如画,御如意这些个小不点,正为他们的二哥抛弃姣儿姐姐,绞尽脑汁地恨着,无殇着实请不动她们,干脆便不去请。   然而,冷梦舞痴盼着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却坐在无殇身边,忽然发现,这即将胜利的计谋,美中也有不足。   于是,在这空前盛大的晚宴上,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御谨自始至终,也不曾表现出丝毫妒忌,甚至,也不曾问过她一句,为何要嫁给无殇。   他带着他的淳于缦,躲得远远的,除了帮龚姣儿把东西搬到灵兰阁,甚至不曾与她见过面。   也罢,等当上太子妃,她自有法子除掉淳于缦,让他痛不欲生。   隆重的喜乐声里,觥筹交错……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姣儿公主到!”   一抹冷艳的酒红身影,这便入了殿内。   早有宫女上前迎着,帮她取下披风。   那倩影发髻高绾,一身蛟绡纱的银纹酒红纱裙,惊艳冷锐,霸气四射,她穿过浅黄轻纱舞衣的舞伶们,似一朵玫瑰般,锋芒难掩。   于丹陛之下,她恭敬的俯首跪下来,“父皇母后恕罪,姣儿回来晚了。”   御蓝斯龙颜大悦,大手拍在龙椅扶手上,不禁咦了一声。   锦璃却是惊喜地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匆匆迎下来,捧住了她的脸儿,凤眸在她脸上搜寻着……却又说不出自己到底要搜寻什么,只是这开心势如洪水,压抑不住。   “姣儿,你这是……能说话了?”   感受这份珍宠的疼爱,龚姣儿激动地红了眼眶,忙抓住锦璃的手,百感交集地用力点头。   “是,母后,姣儿能说话了!多亏了无殇向恪皇叔求了那瓶药。”   她吃了第一颗时,觉得味道可口,就忍不住又吃了两颗,没想到只经过一天恢复,便能开口说话。   药妆铺里的伙计们,也忍不住欢喜。   知道父皇母后一直为此悬着心,她便急迫地赶回来,让他们亲耳听到她的声音。   当然,她也是想让那憋着委屈的男子听到。   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直接看他,唯恐一眼相触,暴露了心思。   “原来无殇是要来给姣儿吃的吗?”南宫恪恍然大悟地笑了笑,格外看了眼无殇,“他却谎称给如意吃的,还说如意怕苦,非要弄成酸甜可口的不可。”   众人的视线皆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无殇。   无殇在席位上端起酒盅,似专注品酒,却无人注意到,他的手在抖,也无人能体会到,他心底复杂的欢喜。   三百年,这该死的女人白活了,竟是非要逼得他往前迈一步,她才明白他的苦心。   冷夫人却冷笑道,“都说这位姣儿公主,是皇后娘娘为无殇皇子选定的女子,没想到,无殇皇子这是……”   “那药丸,我是给如意要的,多出来几颗,就分了,大哥大嫂也有,如露也有”   御如露忙硬着头皮堆上笑,虽然压根儿没见那药丸什么模样,却还是说道,“嗯,那药丸是挺   好吃的。”   坐于无殇身旁的冷梦舞,脸色已然难看到极点,一身玫紫色的锦袍,凡尘的肌肤愈加暗淡。   见锦璃亲自给龚姣儿安排位子,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无殇,站起身来,“姣儿妹妹,过来一起坐吧,以后我和无殇成了婚,也会待你如亲妹妹般。”   龚姣儿客气颔首,“未来兄嫂该是单独一起坐的,你们的甜言蜜语被我听了,岂不尴尬?”   冷梦舞讨了个没趣,悻悻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还是妹妹懂事。”   虽然是单独一张翘首桌案,她的位子,还是挨着了无殇那边。   龚姣儿坐下之后,不禁看了眼太会办事的总管大人,乐正夕。   乐正夕只是扬着唇角,却避开了她不悦的视线,没有与她对视。   锦璃在龙椅上坐下来,命歌舞继续,瞧着乐正夕如此安排,不禁挑眉对身侧的御蓝斯笑道,“乐正夕是属蛔虫的么?我不过是递了个眼色而已。”   御蓝斯不敢恭维地摇头,“是朕以牵引传音,命他那样做的。否则,当着朕的面,他哪有胆子明白你的眼神?”   这吸血鬼怎还是这样爱斤斤计较?锦璃斜睨他一眼,清甜嗔笑,胃口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御蓝斯端着酒杯,早以结界封住龙椅四周,因此,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甚至也没有格外凑近锦璃。   “少吃点,一会儿下面七窍暴血,别吐一地。”   锦璃拿着筷子的手微僵,“不是说好,要等婚礼吗?”   御蓝斯俯视着坐下的冷家人,鹰眸淡漠如冰,“人齐了,何必婚礼?杀人,没有必要等到良辰吉日。”   锦璃顿时没了胃口,把筷子又搁下了。   “阿溟,你何时下的毒?”   御蓝斯察觉到她的眸光异样,侧首一凛,“璃儿……”   锦璃俯视下去,男女老幼,黑压压地一片。他们都是狼人,他们都是凶残的,其中,却也不乏良善的。   “阿溟,太多人了,轻点下来,七八十个。”   “的确很多人,相较于我们一家,却也不算太多。”   “……”   “冷千烟当年谋逆,杀你,杀轩辕苍,早该被判满门抄斩,若非轩辕苍优柔寡断,我们怜悯冷梦舞,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而他冷万刃要当朕的亲家,却还担着御月崖麾下的冷王一职。朕今日做三百年前狼王该对他们做的事,不为过。”   丹陛之下,无殇看出父皇的眼神已然透出杀气,也冷眯鹰眸,瞧着冷氏的方向,却忍不住对龚姣儿低声说道,“你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可我觉得有必要。”他总是这样保护她,不让她参与这杀戮,她如何变得聪明起来?   乐声隆重高雅,舞伶红衣丝缎欢舞,似飘展开的血丝。   冷万刃夫妇赏着歌舞,不时与轩辕苍愉快地交谈,试探问他,关于婚期订在何时比较妥当。   轩辕苍为难地看向丹陛之上,说道,“此事还需要礼部仔细挑选,上呈血族王与皇后娘娘,再与太皇和太后商议……”   “这事儿,还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冷万刃始终忧心忡忡,如坐针毡。一旦御月崖被抓到,他即将到手的恩赏封邑,恐怕会不翼而飞,女儿这前程似锦的姻缘,也会泡汤。   婚期,最好是订在明日!   正在这时,冷梦舞的兄长酩酊大醉地,穿过了欢舞的舞伶,一下扑到了龚姣儿的桌前。   整个桌案被撞得一晃,酒盅滚到了地上去。   龚姣儿端坐在椅子上,伸手便摸向了腰间的鞭子,警惕地盯着他……   一旁的桌案上,无殇也不着痕迹地搁下了酒盅。   男子贪婪地盯着龚姣儿,身躯趴在桌案上,低声笑着凑近她绝美的脸儿,深吸一口气。   “甜,真甜!我最喜欢冷美人了!呵呵呵……”   “冷公子,请自重!”   “姣儿公主,我是从来不挑食的,尤其是对女人。所以,你不必害怕你这辈子没人要,我要你……只要你点头,我们今晚就可洞房!”   说着,他的狼爪便按向龚姣儿的肩。   无殇的忍耐到了极限,当即一掌打过去……   男子猝然无妨,身体倒飞于半空,坠向那群舞伶。   舞伶们迅速飞身躲避,那狼人的身躯落下,变得支离破碎。   冷氏一族镇静骇然,躲避的舞伶们脸上却无一个惊讶,   因为,她们、以及今晚所有在殿内伺候的宫人,护卫,都是寒影门训练有素的杀手,且每人得了一个名字和画像。   得了这一击讯号,他们迅疾各自到了要杀的人近前,毫无预兆地出招。   无殇迅猛抽剑,瞬间斩了身侧的冷梦舞,她连震惊和恐惧地机会也没有了。   冷万刃惊得站起身要反击,却“噗——”一   口黑浓的毒血喷在桌案上。   御如露迅疾起身,小手上,利落的短剑凶猛一挥,冷万刃就此身首异处,瞬间,她便又斩掉了冷夫人的首级。   轩辕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前血流成河,他方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御如露,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题外话---二更很快就来……   ☆、第383章 一和离,一赐婚   御如露一眼不看他,也不肯回答他。   素来救人的她,短剑利落一收,煞气阴冷地飞掠过半空,剑刃所及,血肉横飞……   她肯停下,也不能让停,一停下,她便不得不接受他的宣判。   这计谋大成,她杀了他的舅舅与舅母,定然会被他休弃。   可这两人,她早就想杀了。   是他们,害得她不得不夹在轩辕苍和父皇之间,左右为难民。   现在,麻烦除掉了,她却要成为狼族史上第一位和亲,且被退货的太子妃!   她越想越是烦躁,纵身而起,便飞身到了大殿门口处……   龚姣儿早已先她一步,与一排护卫防卫,冷氏的一群狼人,鬼哭狼嚎,无一个能逃得出去。   龚姣儿长鞭子一挥,将一个狼人打得血肉横飞,嘴上却不忘给无殇讨回公道。   “如露,你这一计用得未免太恶毒。”   御如露与她背对背地防护,“如果不是我这毒计,二哥岂会立下这一功?至于那误会,也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一直不肯承认爱上二哥。早知你这般痴情,我就让大哥去做,大嫂断然不会怀疑大哥的心思。”   龚姣儿只想拿鞭子抽她,若换做御谨,淳于缦非被她折腾地小产不可。   “如露,若轩辕苍拥着别的女子躺在床榻上,你会作何感想?”   “从此以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做任何感想!我也不像你,总惦记过去,若是苍真的与我和离,我愿另嫁他人,重新开始。”   她绝然说完,才看了眼轩辕苍。   轩辕苍径直踩着一地血腥走过来,没有丝毫停顿,从她和龚姣儿中间走了过去,绝然丢下了一句话,便消失于殿外。   “既然如此,便和离吧!“   龚姣儿担心地看向如露,如露愤怒挥剑,将面前的一个狼人,当成了轩辕苍,将他大卸八块。   满殿血腥杀戮,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御蓝斯拥着锦璃在龙椅上,始终不曾挪动。   他和锦璃最关心的,不是杀戮的结果,而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如露……该何去何从。   轩辕苍对如露说的那句话,他们皆是听得清楚,却也无计可施。   “没想到,他对露儿竟如此绝情。”御蓝斯沉重一叹。   身为父亲,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子女们婚姻不幸。   但,冷家这件事,已然没得商量,必须除掉们。   锦璃却忙于思忖该如何让轩辕苍回心转意,重新接纳了露儿。   “阿溟,轩辕苍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死伤了太多无辜的人。”   “朕看,他是不明事理,不分青红皂白!”   丹陛之下,南宫恪,御之煌,苏锦煜、御胭媚等人,也不曾挪移过。   他们或品酒,或冷观,或谈天说地,御胭媚甚至还在与她家夫君商讨着,如何去抓御月崖……   纵然她这些时日,临时抱佛脚,苦练了功夫,却还是无法捕捉到御月崖的牵引。   真不知这厮到底是如何伪装自己的。   无殇仔细清点过尸体,确定没有遗漏,才上前来禀报,“父皇,此案已结。”   御蓝斯打横抱起锦璃,下来丹陛,不让她沾到半滴血腥。   “把冷万刃和冷梦舞的首级拿去刑场上!其他尸体,全部烧掉。”   无殇单膝跪在地上,忙应下,“是!”   他站起身来,却没有勇气看母后的眼睛。   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杀这么多人。   他自从执掌刑部,平日里却都是如此杀人的。   或阴谋诡计,或不择手段,或凶残跋扈,或客客气气,严刑峻法,最终逃不过杀戮二字。   御蓝斯抱着锦璃走到殿门前,把她放在的一尘不染的宫廊下,方才示意龚姣儿和如露上前。   两人忙收起武器,恭敬跪下去双膝跪地。   御蓝斯这便说道,“姣儿,三天后和无殇成婚,婚礼已经筹备妥当,朕和你母后,昨日就把聘礼送到了龚家。”   聘礼?还需要给龚家吗?   这些年,她吃得可是皇族的饭呐,不曾吃过龚家一粒米。   当然,她是吸血鬼,从不吃米。   她脑子还停在前一刻的杀戮,思绪崎岖拐弯,乍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一下,父皇说……聘礼?   她明白了,聘礼是——成婚用的聘礼!   她和无殇三天后成婚?!   原来礼部筹备婚事,是为她和无殇准备的吗?   龚姣儿一点一点,完全明白过来,愕然抬头,震惊地忘了谢恩。   锦璃瞧着龚姣儿的惊讶的神情,不禁气恼地轻捶御蓝斯的肩,“说好了,这事儿我宣布的。”   他宠溺点了下她的   tang鼻尖,“你不是被吓坏了吗?”   是,她的确被吓坏了,但是,她也并非没有杀过人。   她不愿走路的原因是,很久没有被他横抱下来,所以故意伪装一下下恐慌而已。   当然,这点小心思,顾及皇后颜面与仪态,她是不会当众说出来的。   “姣儿,你不谢恩,可是不愿嫁给无殇?”   “愿意,愿意……”她若胆敢说一个不字,盯在身上的那双视线,定会赏赐她两个巨大的血窟窿。   无殇转瞬上前来,在她身侧跪下,强硬按住她的后颈,与她一起叩首磕头。   “儿臣谢父皇母后成全。”   “从前你们斗来斗去,半点真没觉得般配,如此跪在一起,竟是越看越好看,真的如夫妻一般。”   御之煌开心地大声说着,故意挤过来,手臂搭在锦璃的肩头,不羁地拥着她。   “都起来吧!磕这头,算不得谢恩,要尽快生个皇孙出来,那才是真的有诚意。”   御蓝斯大手伸过来,把他推得远了些,顺势把锦璃往怀中带,口气威严地对说道,“御之煌,你是不想要那只手了?”   御之煌悻悻握了握两只手,“老七,你这……太小气!”   “朕也有大气之时,是你不曾发觉过。”   御蓝斯说完,眸光疼惜地俯视着御如露,   “露儿,你和你二哥立了大功,不过,为父给你的赏是……与轩辕苍和离!”   御如露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并无意外。   无殇却不赞成,“父皇……这不公平!您应该赐如露一辈子不和离才对,您帮如露震住轩辕苍,轩辕苍一定不会丢弃露儿的。”   “无殇,你别多嘴。”锦璃忙把女儿扶起来,“如露,轩辕苍不值得你再为她做任何事。虽说,他对我们一家曾有恩,也帮母后医好过眼睛,但凭他刚才指责看你的眼神,母后和父皇都知道,他不爱你,所以,女儿,再坚持下去,你只会比现在更痛苦。”   御如露分明是想嚎啕大哭,却坚韧强忍着,半颗泪不肯落下。   但是,大小姐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深吸一口气,孤傲仰头,默然在心底安慰自己。   如此也好,至少,给她保留了颜面,不必跟随轩辕苍返回了狼族之后,再被赶回来。   “谢父皇母后恩典。”   “傻丫头!”锦璃心疼地红了眼眶,忙拿手帕帮她擦了擦脸儿上的血渍,“可惜,淳于加峻和苏盈成婚了,否则,他不就是你的夫君?”   这话又惹得御胭媚不开心,“苏锦璃,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没什么意思。”   “淳于加峻娶了我们苏盈有什么不好的么?!”   锦璃不示弱地争辩,“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知道,淳于加峻喜欢的是我们露儿。”   “可他现在是我们盈儿的夫君,再说,他现在也不见得还喜欢如露。”   “好啦,别吵了!”苏锦煜把娇妻护在怀中,怒声斥责锦璃,“苏锦璃,你不要总是欺负我们家胭媚,我们陪你一个驸马就是了!”   御蓝斯虽然一直惋惜淳于加峻,但是,这话他十分爱听。   “就要你们家苏檀!”   锦璃眼前一亮,也点头赞成。   御如露顿时不难过了,苏檀呐!那是她情窦初开时,惦记着的男子,若非轩辕苍选中她,她一定会嫁给苏檀。   但是,现在,她却配不上他了。   苏锦煜也并未开心,头脑嗡声闷响。   御蓝斯果然不愧是伏瀛那只老狐狸教出来的,竟是比狐狸还精明。   他这是早就看好苏檀呐?!   苏檀是几个孩子中,最特殊的一个,不喜欢兵法,独喜玉器乐器,又天生精通营商,所经营的玉器,皆是运往域外的。若是那小子迎娶了露儿,定然被御蓝斯召入京城来……   他刚要开口拒绝,腰侧便被突然伸来的手儿狠拧了一把。   御胭媚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堆上笑来,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第384章 夫君殿下很嚣张   她家苏檀是好,却……好的天花乱坠又如何?   他婚事叫人发愁的程度,仅次于苏梵和御瑟。   平日烟火不食便罢了,他是狼人和吸血鬼混血儿耶,该是凶残跋扈,比无殇还像魔王才对。   岂料,那小子竟只顾得忙着那些玉器和赚银子,近几年,愈发的清心寡欲,人影也见不到。   若是某一日,她和锦煜在一座庙里看到苏檀敲着木鱼,捻着佛珠,也不会太惊讶。   如露虽是与轩辕苍和离,却姿容绝美,性子活泼率直,当然最重要的是分得清是非对错民。   这几年,她选儿媳选出了经验。   儿媳,当选这样的——好管,听话,又不会太闷。   府中静中有动,欢欢喜喜,少得勾心斗角,上下和睦,她家夫君也会觉得她贤惠。   于是,她这便顺应御蓝斯地意思,欢喜地应着。   “老七说得对,苏檀在外面忙碌生意,也该收心。老七,你尽快给他圣旨,让他马上入京,这事儿我和锦煜便不多费心了。”   苏锦煜话也没插上一句,御蓝斯就龙颜大悦地说道,“就这么定了!”   御蓝斯拥着锦璃,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且不论如露和轩辕苍能否真的和离,苏檀入京总得娶一位公主,儿女婚事便又解决一桩。   宫人们忙于清理尸体,担心如露烦闷难过,锦璃牵着她去紫宸宫,让孙嬷嬷将她安顿在偏殿内。   送走御之煌和南宫恪等人,青药从刑部赶过来,承禀追寻御月崖的线索。   无殇正忙着集结杀手,当即命令他们回去歇息一个时辰,戒严莫黎城和镜水城。   龚姣儿没有打扰他,出来大殿,决定返回灵兰阁,想尽快把赐婚之喜告知皇祖父皇祖母。   无殇虽忙碌着,视线却始终不曾离开那抹酒红色的倩影,见她离开,他忙命杀手们退下,便大步流星地追出来。   “姣儿……”   宫灯下酒红的纱袍微旋,她回眸,就见那高大的身躯疾步走过来,似冷如冰,似烈如火,似气势汹汹……   心口暖热微悸,她甚至能听得到,他心底思念爆发的声响。   鼻翼一酸,泪花泛滥成灾,积压多时的愧疚和委屈洪水般爆发,她忍不住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深沉的吻落下来,她仰头努力而笨拙地回应着,抬手环住他坚实的腰际。   她又欢喜,又难过,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他只得停下来给她擦泪,两人一个哭,一个笑,满天繁星婆娑闪烁,轻笼着洁白的宫殿,纵然两人弄得一身血腥,却意外的静谧美好。   “无殇,当时在船上,我看到你和冷梦舞躺在一起时气坏了……”她鼻音浓重,抽抽噎噎,哭得眼睛鼻子通红。   一想到他刚才杀冷梦舞时狠绝利落的样子,她便忍不住想打自己两巴掌,当时,她怎就认定那时真的呢?!   “你这是在恭维我的演技么?!”   他轻抵着她的额,拥着她,安慰着,快乐地轻轻晃动,心也随之欢愉荡漾。   她终是被他的话和举动逗笑,“人家很认真地在道歉。”   “道歉是需要诚意的!不如……陪我回宫喂黑焰吧。”   她赧然抬眸,忍不住咕哝,“真的只是喂黑焰?”   他邪魅低哑地嗯着,“不然哩?你还想做点什么?”   说话间,细密的轻吻,贪恋落在她的额,鼻尖上,又柔缓啄在她的唇瓣上,滚烫的气息随着状似无意的举动,把她清凉的体温也暖热了。   一颗心晕陶陶,她忍不住嘤声道,“无殇,我想你!”   听到这最清楚的暗示,他所有的举动戛然而止,眸光幽深地看她,棕色瞳仁里,闪烁千种琉璃般斑斓耀目的渴望。   她先一步扣住他的手,拉着他奔过宫廊,穿过花园……   夜风吹得两人袍子猎猎响,大片萤火虫在花间起舞。   两人一边跑一边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趁着大半夜捉迷藏。   大家故意把花园的灯都灭了,在花间跑得一团乱,不管多黑,多乱,他总能先一步抓到她,而她,也总是能找到他。   轰然一声巨响,寝宫的门大开,她先一步闯进他的寝宫里,调皮地倒退着走着,扣住他的手,一辈子不想再放开。   黑焰警惕地在院子里蹭一下站起,看清那两人的身影,又悻悻趴在了地上,啃宫女刚端过来的鲜牛肉。   宫门想问他们是否要用膳,瞧着气氛暧昧,便不约而同退出去,并带上了门。   一入得门槛,他便横抱起她轻若无骨的身子,急迫地抛在了柔软的床榻上,不给她挪动的机会,倾身牢牢压住她……   两人忙碌撕扯着彼此的衣袍,她忽然想到,正失魂落魄的御如露,抬手忙抵住他的胸膛。   “等一下。”   tang   他不肯放过她,把她的手定在头上方,“妖精,惹起火来,怎能等?!”   她嘤声抗议者别开脸儿,“刑部里一定有冷万刃的罪证吧?”   “有,问这做什么?”   “让青药把那些罪证拿去给轩辕苍瞧一瞧,应该不算逾矩吧?”   “不算逾矩,不过,谈情说爱是两人的事儿,我们不便插手去管。”   “总要帮一把呀。父皇和母后那样说,亦是逼着轩辕苍做决定,万一轩辕苍一怒之下真的与露儿和离,父皇和母后岂不是也恼恨他?!”   无殇无奈挑眉,不满于她走神考虑别人,却还是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依言打开门出来,叮嘱青药去把冷万刃的罪证拿给轩辕苍。   他返回殿内,随手把内殿的层层帘幕落下来,一边走,一边猴急地脱靴子返回来,床榻上却没了那酒红的倩影。   床沿处搭着一件蛟绡纱外袍。   床下是鞋袜。   通往浴殿的地毯上,散落着丝滑的中衣和刺绣精致的雪白内衫……   他似探路寻宝,寻着散落如花瓣的衣衫,也脱了自己的,流火因迫近了惊喜在体内疯狂肆虐。   浴池边,最后一件东西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小簪。   白玉浴池内,花瓣在水面上幻美飘动,热雾氤氲。   水中黑发妖冶飘舞,她身体以奇特的能力,浮在花瓣间,冰肌玉骨,肤莹如玉,水泽生辉,像极一朵惊艳脱俗的芙蓉。   嗅到甘醇的甜蜜气息,她含笑望着他,眸光妩媚似水。   他爱极这样的她,如此倾心努力地取悦,直达他的心底,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与满足感,充盈心口,幸福地阵阵发疼。   他从衣袍里找出两样东西——她被百里燿丢在江底的半块玉佩,和自己的半块玉佩……   健硕秀美的身躯,入了水,霸道地激起大片涟漪。   她心悸地盯着他,不禁被他手中乍现的红光吸引。   那两半玉佩,竟然在他掌中融合为一体,变成了一枚奇怪而简单的手镯。   他走到她身旁,在她额上轻吻,握住她的左手,把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手镯似血凝成,肌肤愈加雪艳旖旎。   简单的镯子,瞬间红光乍现,宛若花藤般,沿着左臂攀爬,到了手肘上方,变成了蔷薇花藤的形状,纤细的藤蔓,妩媚妖娆地盘缠着花朵,美得栩栩如生,惊心动魄。   她记得,母后手臂上也有这样一枚类似的臂环,不过,那是父皇送的连心手镯。   “无殇,这是你的连心手镯?”难怪竟会有感应?!   “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   “可是,这些年我就在你隔壁,从来没见你养过这东西。”   他忍不住轻抚手镯上的花纹,也不禁感慨于父母和师祖的一番苦心。   “是师祖帮我养的,每次我被鞭打之后,他都拿鞭子上的血喂这东西。”   任谁也没想到,那鞭子上的血,竟然能养活了他的连心手镯。   “你得挨多少打呀?”   看到这手镯,她便不由得心疼起来,满脑子都是他被鞭打地皮开肉绽的情景。   “那会儿我每次挨了打,你可总是幸灾乐祸呢!”   “我是幸灾乐祸,却是期望你能记住我的嘲讽,下次不再犯错。”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扣住他的手,立下承诺,“以后,我再不会让任何人打你!”   说着,她于水面上起来,依进他怀里,莹润的双足在水底踩在他的脚背上,她借着高度,轻轻吻他。   “好在这东西是给了我,若是给了别人,说不定会变得很丑呢!”   他鼻尖厮磨着她的鼻尖,邪魅地嗔笑道,“臭美!”   *   一早,晨光清莹,清风吹得满皇宫花香四溢。   孙嬷嬷来敲门,提醒无殇和龚姣儿前去龚家。   虽然两家人已经熟得掉渣子,无殇甚至闭着眼睛,都能细数出龚家的祖宗八代,这婚俗还是免不了的。   孙嬷嬷敲了半天,门板却还是纹丝不动,只有闷坏地黑焰在门板那边,拿爪子扒拉门板。   宫女们问过了无殇,才匆匆开门禀报,“嬷嬷,殿下说……他和姣儿公主都……还没睡醒!”   没睡醒能说话吗?孙嬷嬷气得鼻子歪到一边去。   “你说什么?殿下和姣儿公主?”   “是。”   孙嬷嬷明白过来,便急匆匆地跑去紫宸宫去了,相较于去龚家,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   然后,门里面的一对儿,为补偿缺失的三百年,错过了早朝,错过了早膳,错过了午膳……   龚荀夫妇倒是并未觉得不妥。   龚家的八少主,十三小姐等人,却在厅堂内如   坐针毡,满头冷汗,如厕也不敢去。   谁能想到,二皇子亲手割了那几个骂姣儿的女子的舌头,还除掉了百里燿一家,并在和冷梦舞的订婚宴上,斩杀了冷氏满门……   如此心狠手毒之人,眼见着就要当他们的妹夫,且即将成为血族的储君,他们焉能不胆战心惊?   恐怕,二皇子新账旧账定是要清算一番的,他们未来的日子,恐怕也要生不如死了。   可他们至今仍有一点想不通,那魔王不是和姣儿逗得你死我活么?怎忽然就如胶似漆了?   直到晚膳十分,大门处的小厮才匆匆奔进来通报。   “老爷,夫人,二皇子和姣儿公主到。”   八少主和十三小姐等人,虚脱地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龚荀冷怒瞪了他们一眼,忙携龚许氏起身迎出去,并让膳房重新准备晚膳。   无殇牵着龚姣儿的手进来院子里,郑重地对龚荀与龚许氏行礼。   他一身紫色四爪腾龙锦袍,内敛温雅,客客气气,与平日判若两人。   “岳父,岳母,无殇给你们请安,今日有事耽搁,还请二老见谅。”   龚姣儿不禁面红耳赤,嗔怒斜睨他一眼。   他怎可这样解释——有事耽搁?   可恶的,口气竟还这样郑重,似这“有事儿”能让天塌下来一般……   但事实上是,这恶魔不过是压她在床榻上,肆无忌惮,不知餍足,要了一次又一次,害得她连连娇嚷求饶,睡了大半天,方养足了精神出门。   这种事情,他怎可说的如此脸不红气不喘?!   龚荀忙道,“二皇子日理万机,人来了我们便欢喜,快请堂内坐。”   龚许氏在后面拉住了女儿。   “怎来的这么晚?他不会是真的因为老八和十三等人生气吧?”   龚姣儿果断地选择站在未来夫君这边,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是!八哥让我嫁给百里燿,百里燿却派人刺杀无殇,这笔帐,无殇定要好好清算的。还有,百里家在大齐经意私盐,未经许可打造兵器,这其中,八哥也有参与。”   龚许氏按住了心口,直念阿弥陀佛。   十三小姐等人也都围过来,对龚姣儿嘘寒问暖,客客气气。   龚姣儿却是清楚地记得,前几日,这几位姐姐可是嫌弃她,嫌弃得恨不能把她一脚踩进蚂蚁洞里。   她勾住母亲的手臂,亲昵地撒娇道,“娘亲,我有个好东西给您看!”   龚许氏最喜欢看好东西,皇宫里出来的,那定然是……“无价之宝?”   “可不是么?”   她美滋滋地撩起袍袖,向母亲炫耀着连心手镯,故意让几个姐妹都看看清楚。   龚许氏按住心口,夸张地哎呀了一声,“这是……”   前面的无殇和龚荀都回头,龚姣儿怕无殇揶揄,忙把袍袖放下了。   几个姐姐却心痒难耐,叽叽喳喳。   “我没看清楚呀!”   “是玛瑙的吗?”   “看着像玉的。”   “这样子更像是异域的东西。”   龚姣儿瞧着无殇和父亲入了厅堂,才乐滋滋地笑道,“这是无殇给我的连心手镯!”   “连心手镯?”   “就是那个东西?”   “他怎么会……”   “这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好看?不是一个简单的镯子么?”   “听说这东西很神奇,两人情深意笃,它就变得越好看!”   龚姣儿抛下这个惊天炸雷便入了厅堂,由得她们七嘴八舌地在那边羡慕嫉妒恨。   无殇并不是喜欢寒暄罗嗦的人,龚荀熟知他这一点,便直接安排了晚膳。   一家子围着宏大的圆桌坐下来,珍馐美馔,皆是依照无殇和龚姣儿的口味做的,在灯下璨然夺目,似各色彩玉宝石雕琢而成。   大家拿着筷子,汤匙,纵然已饥肠辘辘,却皆是端着架子,慢慢地品。   满桌上,只有无殇和龚荀在聊着。   “因婚礼需要从家中迎娶,所以,姣儿要回来住两日。”   “她的房间……已经搁置了东西,可以暂住在客房里。”   无殇乍听此话,不禁庆幸自己早有预备。他怎能让他的新娘子从客房出嫁呢?   “我和皇祖母与皇祖父商议了,怕姣儿在家里住不惯,只让她婚礼前一个时辰回来更换嫁衣。”   龚荀在心底失笑,太皇和太后都听这位小祖宗的话呀,他这岳父又算老几?!   “一切听殿下的安排。”   无殇端起酒盅,和龚荀碰杯,先干为敬,然后,他又从丫鬟手上拿起酒壶,亲手给龚荀斟满。   “龚家的众多长辈,明日下午再见吧。师祖预测,说今晚有流星雨,我要带姣儿去西山看   流星雨,恐怕要明日晌午才能回来。”   “流星雨?”   龚荀已然哭笑不得,皇子殿下未免太任性,太贪玩!   流星雨竟比长辈们还重要吗?那流星雨也不能当饭吃。   他心里大堆不满意和十分不满意,却还是滴水不漏滴应下了,身为长辈,还要多叮嘱几句。   “山上冷寒露重,殿下莫着凉了。”   无殇又泰然笑着补充道,“岳父担心极是,父皇和母后也因此不同意我们去山上玩,所以,还请岳父岳母去帮我和姣儿说说情。”   龚许氏从旁瞧着他,眼神里闷着一把把刀剑,闷火就快要爆发出来。   这女婿带女儿去看流星雨,还得让他们去帝后面前撒小慌,说长辈们不方便见他么?这简直是没王法呀!   她嫁过这么多女儿,哪个女婿不是看她和龚荀的脸色行事?!   龚姣儿默然吃着,听着无殇和父亲说话,心里甜暖四溢,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不时关注父母和一群兄嫂、姐姐和姐夫的神情。   无殇把一大堆事情交代了,忽然又想到一件顶重要的事。   “姣儿添妆,十三小姐和十五小姐就不必去了,另外,还有喜宴,八少主,九少主等人也不必前往。”   八少主和十三小姐等人终是坐不住,直接在桌前跪了下来。   龚荀也似忽然明白了,无殇一番故意刁难的话,竟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恳请二皇子责罚。”众人齐声道歉。   无殇便不客气地说道,“责罚是应该的,身为姣儿嫡亲的哥哥姐姐,不疼惜她,却把她送到皑城那种冰天雪地里,所幸她还活着,若她被冻死害死,本皇子把你们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八少主的额头上啪嗒啪嗒滴汗。   无殇直接朝着门外命令,“青药?”   青药带着刑部的银甲士兵进来,“属下在。”   “把他们带去刑部大牢,婚礼当日再放出来。”   “遵命!”   龚许氏顿时急了,就近狠狠掐了一把龚姣儿的大腿,暗示她给老八等人求情。   龚姣儿这些年,被父皇母后捧在掌心上疼宠着,早就不习惯这样的小惩,如此尖锐的疼痛,直钻到了心底去,她无法忍受地,痛得尖叫着惊跳起来。   “娘亲,您拧我做什么呀?”   无殇冷怒瞪了眼龚许氏,忙把龚姣儿拉到近前来,“拧你哪儿了?”   “大腿!”   “很痛吗?”   “痛!”痛得她眼泪都快落下来,忍不住对龚许氏嚷道,“娘亲,我都要出嫁了,您怎还这样对我呀?”   龚许氏心惊肉跳,眼见着无殇勃然大怒,顿时不知所措。   无殇脸色铁青,不管众人如何劝解,再不肯坐回去,当即抱起龚姣儿,冷声命令,“青药,起驾回宫。”   “遵命!”   然后,龚家的大半人,被关到了牢里。   二皇子堂而皇之地,椅子也没坐热,便抱着未来娇妻回宫检查大腿的伤去了。   龚荀坐在桌前,气得哭笑不得。   龚许氏忍不住气恼地嚷道,“大皇子娶淳于缦时,淳于家那可是欢天喜地的,怎到了咱们这儿,竟闹得鸡飞狗跳?!”   龚荀厉声呵斥,“要怪就怪你教子无方,御琴御瑟对姣儿亲如姐妹,你瞧瞧咱们家老八和十三看姣儿的眼神……人家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姣儿是咱们家的仇敌!”   *   皇宫里,忙于布置婚礼,迎接使臣,储君册封大典也倏忽不得。   因此,碍事儿的小不点们,都被无殇、龚姣儿、御谨、淳于缦、御琴、御瑟,苏梵等人带去了山上看流星雨,且一大早就启程上山了。   御胭媚却在送走孩子们之后,便开始忧心忡忡的。   无殇素来不按常理出牌,恐怕此举,是为了引出御月崖。   御月崖说来也怪,怎会把自己藏匿的无影无踪,寻不到半点人影呢?   却无人知晓,无殇带着大队人马往西去,却并非上山,中途便调换了马车,拉着一群杀手去了西山,而一群金贵的小人儿们,都被搁在了镜水城的王宫内。   御胭媚心事重重地穿过花园,见御如露独自坐在凉亭里发呆,瞧着她肩膀微颤,才发现,这丫头竟是独自躲在这里哭鼻子。   “如露?怎不和大家去看流星雨?”   御如露从忙抹掉眼泪,起身堆上笑,“我素来不合群,不喜跟着他们胡闹。”   “苏檀也如此不合群,你们可真是般配。走,去我寝宫里喝茶吧!”   御如露却打心底里并不想嫁给苏檀,她自认配不上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也舍不得放弃轩辕苍。   “舅母,一会儿,我要回去寝宫里搬东西。”   御胭媚尴尬地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别在这儿一个人发呆。”   如露忙乖巧应着,“是,舅母。”   御胭媚被这一声舅母,叫得心口通缩,走下去很远,终是折回来。   她握住如露细致柔软救死扶伤的手,张口欲言,却看着面前与锦璃相似到极致的面容,红了眼眶。   “舅母……”如露担心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如露说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题外话---二更就来,明日结局!   ☆、第385章 君似明月我似雾   她忙安抚笑着摇头,拉着她在石凳上坐下来。   “丫头,你是知道的,我和你舅舅当初在一起时,所有人都反对,你舅舅也并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他,我为他不惜一切,我助他功成名就,给他西部六城,甚至我连我自己的命都可以给他。”   御如露平日里活泼爱闹,在长辈们面前,却总是拘谨不安。   她忙拿手帕给她擦泪,紧张地安慰道,“舅母,这些,露儿都知道。”   “在我被我父王抓走之前,你舅舅还见了三公主。他把我囚禁在橡木箱子,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明白我的苦心,我怀着苏梵,甚至做好赴死的准备……”   御如露点头,不觉间,沉在悲伤的故事里,感同身受,忍不住泪花潸然民。   御胭媚哭着,又感慨地摇头一笑。   “男人的心,和女人的一样,都是血肉长成,他们再如何铁石心肠,都会被柔情感动。你为他做过什么,他会记在心里,或许,他一时没有发现,但他终究会明白。所以,别着急,等着轩辕苍慢慢想通,他会比从前更珍惜你。”   御如露听到最后,方才明白,她竟是在安慰自己。   “舅母,您不是希望,我嫁给苏檀么?”   “我们家苏檀的一颗魂魄,是冰玉凝成的,你早在几年前就告白过的,他也不曾心动过,若真的嫁给他,你不一定会幸福。你父皇母后虽然打了这主意,是为逼着轩辕苍做决定,才说那样的话,他们绝不会逼迫你嫁给苏檀。”   御胭媚说完,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才走出凉亭。   御如露却还是在凉亭里坐着。   是呀,她是对苏檀告白过的,就在这里……连她自己也差点忘记了。   思及此,她烦闷地趴在石桌上,鹅黄地淡紫绣纹的袍袖,铺了满桌,足足坐了一个时辰也未能起身。   她并非不明白父皇母后的苦心,可她不明白,为何腹中的小生命,会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出现?!   她不想逼迫轩辕苍做任何决定,寻思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回寝宫去瞧瞧。   二哥和姣儿姐姐成婚,所有使臣都前来血族恭贺,他身为狼族贵宾,断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的。   若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不如多看几眼。   *   隔着一座花园,前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寝宫内,却幽静似无人。   入了宫苑,见宫廊下狼族护卫林立,因他国使臣入宫,格外增派了一倍,她才呼出一口气。   书房里,突然传出一阵轻缓的琴声,还有女子的歌声。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御如露脚步僵住,怒火酸楚地蹿出百丈高,袍袖下的柔夷,寸寸化为尖利的鬼爪,纤长的指甲,生生刺进了掌心……   她不过一晚没回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一颗摇摆不定的心,破碎不堪,身子一转,便果决走向大门。   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轩辕苍的贴身侍阿吉走出来,忙上前,挡在她面前,双膝跪下来,“恭迎太子妃回宫。”   御如露自嘲笑了笑。太子妃?她还算么?   “殿下呢?”   “在书房。”   “他可有说何时返回狼族?”   “倒是没有,不过,殿下正忙着,狼族的盛王在莫黎城长居已久,一直不曾来拜访过太子殿下,今日他特别借着二皇子大喜,带着夫人和两位女儿前来探望殿下。”   原来,书房里这么多人呀,不知只有他和一位会弹琴唱歌的女子?!   怒火、妒火,化成了泡沫,烟消云散。   一双鬼爪也顿时收起。   她悻悻地红了脸儿,水光潋滟的凤眸,微红了三分。   什么该死的盛王败王地,竟如此讨人厌?!   她和轩辕苍不过方才传出和离,这厮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带了女儿来。   那一双女儿,定是丑得嫁不出去了!   “阿吉,你退下吧。”   “是!”   她返回殿内,这便开始整理衣物。   几个宫女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碍于书房内有贵客,不知该不该去通传太子殿下。   “太子妃,您可不能走,这一走……太子殿下恐怕要娶别人。狼族皇宫里的选秀大典,又要举行,满朝文武百官都盼着您离开呢!”   忙于装衣袍的柔夷,煞然停下。   对呀,她凭什么要把太子妃之位,让给别人?   她腹中有狼王的皇孙,还怕他和那两个女子不成?   一番思忖,她这便命宫女伺候,梳洗,更衣,梳妆。   褪下血族公主的袍服,换上狼族太子妃的明黄华服与凤冠,命宫女敲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正对门口的金雕狼首宝座上,轩辕苍一身金袍,贵   tang雅威严地独坐。   深刻的五官上微带浅笑,绿眸宝石般冷酷深邃。   他看向门口,正见那惊艳的明黄倩影,立在明亮的天光云影下。   倾世娇颜,神光幻美,似临世仙女般,凤冠辉煌,肌肤莹泽如玉,秀雅的柳眉间,一点菱花花钿明灭闪烁,凤眸眼尾狭长而威严,艳红的唇似沁血般娇艳。   当年成婚,她也不曾打扮地如此浓艳逼人,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他眸光复杂地打量着她,视线不着痕迹在她腹部微顿,在室内一家四口跪下去行礼时,终是站起身来,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身子微颤,别扭地要挣脱……   他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冰凉,便以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轻轻地暗输一股内力入她体内,拉着她在狼首宝座上坐下来,示意盛王一家免礼。   御如露忍不住打量那两位年轻的绿眸女子,她们并不丑。   相反的,一个清秀脱俗,一个娇艳妩媚。   从前,她知道,轩辕苍眼里容不得别的女子,对他格外放心。   如今,恐怕在他眼里,她已然成了一位心狠手毒的女子。   “盛王与王妃好福气,一双女儿美丽倾城,不当皇妃,委实可惜。”   “太子妃过奖。”盛王妃笑着忙把礼盒呈上,“王府里的,比不得宫里的物件儿,小小薄礼,还请太子妃笑纳。”   御如露打开礼盒,看到里面的送子观音,心口一阵闷堵。   她们这是讽刺她生不出孩子,该退位让贤?!   她还是违心地笑了笑,“王妃的礼物,本妃很喜欢!不知太子殿下喜不喜欢?”   说着,她把送子观音,递到了轩辕苍面前,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风华绝代的麦色俊颜。   “爱妃喜欢,本宫自会喜欢。”   他接了送子观音,瞧了瞧,随手递给一旁的宫女。   宫女瞧了眼两位主子,把送子观音收进了礼盒,扣得严严实实,便拿入内室去。   清秀的盛王小郡主,瞧着两人的眼神,忍不住道,“听说,太子妃亲手杀了把太子殿下扶养长大的冷王夫妇,血族王陛下还赐了和离……”   盛王忙嗔怒道,“多嘴多舌问!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情深,断然不会和离的。”   轩辕苍默然端起一旁高几上的茶盅,没有干涉盛王教训女儿。   御如露冷睨他一眼,“不知刚才是哪位郡主唱得歌,本妃刚入宫门,听到一半未能尽兴,继续唱下去吧。”   妩媚惊艳的大郡主上前,螓首秀颈,优雅一弯,眸光如水地看了眼轩辕苍,在妹妹弹起古琴时,唱起那首《古相思曲》。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天涯路,衣带渐宽不觉苦……”   御如露于宝座上俯视下去,神情恍惚,却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也不禁叹一句,盛王好心思!   台阶下,极尽所能的女子,边唱边舞,似一只翩然的蝴蝶,忙碌地要寻花朵停留。   依稀,她忆起自己当年与轩辕苍订婚的情景。   那时,恰好苏檀生辰,他不喜喧闹,不肯大肆张罗。   皇宫里当然不会怠慢世子生辰,却……喜宴开始,也不见他前来。   父皇最是疼惜他性情纯净清灵,不但没有生气,还派了几个人寻他。   她也忙出来去寻,见他独坐花园的凉亭内,正把玩着一块白如冰雪的羊脂玉,那神思似飘到了天山雪域去。   她问他为何要在那看着玉发呆。   他趴在桌面上,仍是盯着玉,说,好玉无瑕,若心不净,这通灵的宝物,便也能融污垢在里面。因此爱玉之人,要心魂纯净。   “我的心亦是纯净的,却不知你喜不喜欢。”   她逮到机会,便给他唱了这首《古相思曲》,蓝紫色的花树,花瓣如梦,轻轻扣笼凉亭,她在亭下,边唱边跳,那般美好。   她犹记得,母后说,她的身骨最是柔软,于众姐妹中舞姿也最好。   可惜,跳完之后,苏檀也不曾认真瞧她一眼。   他仍是盯着那块玉,似连她唱了些什么也不曾听到。   轩辕苍却不知何时入了凉亭,且认真地品赏了她的歌舞。   那会儿,她气喘吁吁,他却像发现了一块儿价值连城的璞玉,如获至宝地打横抱起她,便入了大殿,跪求父皇和母后赐婚。   成婚时,她才知道,狼王轩辕博,正张罗着要为他选妃。而她,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   她学医,如苏檀痴爱玉石,也痴爱救死扶伤,她更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努力。   她努力习琴,努力唱歌,跳舞,练习书画,她让自己样样完美,只为   那艳若冰雪的男子能真正地瞧一眼自己,可惜……   可惜,她今时今日方才悔悟,缘分这东西,求之不得,得来不易,看似近在眼前,看似绚烂美丽,却像极梦幻泡影,抓也抓不到。   而那妄想抓住缘分的蠢事,竟……也能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她被这歌曲,搅得心口怆痛,侧首探看轩辕苍五官深刻的绝美侧颜,见他默然赏着女子的舞姿,看不出喜怒,心口不由微痛。   他为何不生气呢?   他定然知道,盛王一家是在讽刺她心里曾惦念着苏檀,也提醒他,苏檀即将入宫,且是得了圣旨,奔着与她成婚来的。   他是已然不在乎了?还是心已死?   他该问她的,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苏檀。可这些年也不曾多问过一句。   好不容易挨到这恼人的歌曲结束,她忍不住站起身来。   “本妃乏了,想去歇息,盛王、王妃,你们与太子殿下继续聊吧,本妃命人安排午膳,用过再出宫。”   于是众人神情各异的忙起身,谢恩恭送。   轩辕苍也站起身来,轻扶了一下她的手肘,“爱妃是身体不舒服么?需不需要叫老九来请个平安脉?”   “不!不必……”惊觉自己口气过激,她忙和缓心神,“殿下不必担心,臣妾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轩辕苍忙让宫女搀扶她,瞧着她绷着脸儿走出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返回寝殿内,御如露这便忙着翻箱倒柜,寻到了珍藏许久的橡木粉披风,半分犹豫也无,便裹在了身上,严严实实隔绝了自己和腹中小生命发出的牵引。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寝宫,仍如往常一样,不准随侍们跟着。   ☆、第386章 封杀,怪物世子   西山林木葱茏苍翠,怪石瑰奇,奇特的山石,鬼斧神工,如横卧的仙女,如挠腮的猴儿,如正跃龙门的鲤鱼,要藏住一个人,也绝非难事。   无殇立于山巅,警惕地俯瞰四面八方。   他一袭黑袍与黑披风,雕塑般融入黑色山石间,气息暗隐,呼吸屏住,盘旋的飞鸟,不时停落在他的肩头,就连地上的爬虫也循着他的裤管往上慢慢地趴动……   他就这样纹丝不动,坚如磐石。   任凭四周的山石,从晨光暖耀的橙明,成了暮色深冷的古铜。   苏梵、御谨和淳于加峻等人正腾飞于高空,一点黑影,似翱翔的鹰,实则,正严密搜寻着整片浓荫如墨的山林。   御谨注意到一片树冠不寻常的轻动,宏大的羽翼倏然转了方向。   他以牵引传音说道,“无殇,在你左后方三里处!”   宛若山石的无殇,猝然在山顶消失无踪。   暗隐于他身后山石之后的黑焰,也紧随其后。   一群杀手也似一支支离弦地箭,从林间快如疾风地飞奔而去。   风声呼啸,草叶翻飞,鹤唳狼嚎,鸟儿腾飞,野兽狂奔,整座山林失了平静,。   血腥之气渐近,无殇长剑出鞘,随在他身后的杀手们,也随之取出武器戛。   御谨和苏梵等人快如鹰隼般,从半空俯冲而下,血眸森寒,鬼爪尖利,宏大的羽翼,随着降落,渐渐收拢消失。   然而,树冠之下,只有一只梅花鹿躺在地上,血污遍体,脖颈上有两个血洞在汩汩流血。   无殇领首举剑,杀手们快如离弦之箭,皆是豹子般迅敏无声地煞然停止。   一个简单的手势,他们默契地四散搜索,有的飞去了树冠之上,黑鹰般静谧。   御谨和苏梵等人又羽翼挥展,飞往高空,安隐于黑披风下的一双双血眸,盯住了那片树冠。   站在鹿尸旁的黑袍身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忽然嗅到清新的林木间有一股千年橡木的气息,他忙又给众人打手势,提醒他们注意气息。   御谨、苏梵等人在无殇上方的树尖顶端,却寻不到什么踪迹,葱茏的林木,肃杀之气死寂。   杀手们弄得枝叶轻动,似水面惊起的涟漪般荡漾不平,他们无法分辨哪是御月崖,哪是寒影杀手。   无殇狐疑地蹲下来查看鹿尸,不禁暗恼中计。   御月崖是故意杀这鹿,以血腥之气,将他们引过来。   如此可好,反成了他在暗,他们在明……   正在无殇担心之际,树冠之上,突然坠下七八个黑袍尸体。   尸体落地,在他四周溅起飞叶无数,也爆出一股墨绿的毒雾。   更诡异的是,尸体顷刻间被腐蚀地尸骨无存,只剩的衣袍扁在地上,触目惊心。   杀手们听到声音,迅速集结返回。   无殇纵身,循着尸体坠下的方向,飞上树冠,不过就在此瞬间,他却没有寻到任何踪影。   大片树叶,却快如飞镖,从四面与上下袭来,瞄准的是他的前胸,后背,头顶与足心,这分明是以内力,要将他生生凌迟。   御谨飞身而下时,看到那情景,大惊失色。   “殇儿!”   苏梵等人也因那惊险的一幕,骇然停顿于半空   无殇大喝一声,真气凝灌周身,轰然一震,飞射而来的树叶四散开去,一股绿色的薄雾也飘散开。   “哥,我没事!小心四周有剧毒,不要呼吸!”   说话间,他纵身踩着树枝,飞猿般迅敏搜寻着。   黑焰在地上,凶猛一跃,先一步朝着他的前面嘶吼奔去。   无殇忙跟上它……   果然,四周橡木粉的气息却愈加浓重。   杀手们在下面追踪,紧张地不时抬头查看,却见无殇正追着一团墨绿色的浓雾腾飞不止。   可……那诡异如幽魂的东西,怎可能是御月崖?!   但见那一团东西,在碧绿的林间,仿佛一团巨云,忽左忽右,忽东忽西,忽高忽低,所及之处,林木瞬间枯萎,所掠过的杀手,皆是瞬间倒地。   无殇见下面死伤大片,勃然大怒,于半空加快速度,挥剑紧逼不舍。   杀手们也迅速布阵拦截,对那团浓雾前后攻袭,御谨和苏梵也迅速俯冲而下……   银网挥展,横拦在前方,那团浓雾,却瞬间把银网腐蚀成数段,四个拉扯银网的杀手,也被毒雾侵蚀,坠地身亡。   “哈哈哈……凭你们这群小鬼,也想杀我?!再活五百年,你们也只能送死!”   狂笑的嘲讽中,安藏强大的真气,震得林木动荡,树叶翻滚,一股沉重的浓腥之气,随着墨染似地绿雾爆发。   无殇忙提醒大家防护,迅疾屏住呼吸。   他于周身布下结界,长剑精准地刺进绿雾中间。   tang剑尖却被卡住了似地,抽不回,却有血沿着剑刃滴下去……   无殇看到那血,顿时杀气大振,阴沉红了眼眸,干脆弃剑,手掌于半空一握,一把颀长的光刃,轰然劈向绿雾。   御谨和苏梵等人在半空同时出招,打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   绿雾却不退反进,似吞噬般,把无殇包裹其中。   御谨和苏梵等人忙飞身落下,却无法在攻击那团雾。   担心无殇受伤,苏梵恼怒大嚷,“无殇出来,不要恋战!”   无殇想出,却被缠斗困住,脱不开身。   他在绿雾中,看清了御月崖暗隐于黑披风下的容貌。   那覆盖了墨绿鳞片的容颜,魔物般令人毛骨悚然,那鼻子,脸,竟如毒蛇蜥蜴的,血眸诡异地如两簇森红的火焰,在绿色的鳞片间诡异山洞。   无殇长活三百年,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怪物,肠胃里陡然一阵不适的翻搅,内力一松,背后未痊愈的翅膀,煞然刺痛。   他周身发凉,血脉森森的痛,强硬忍住不适,手上光刃挥展愈加迅疾。   光刃却像是砍在铜墙铁壁之上,电光火石,砰砰爆响。   四周的杀手,御谨和苏梵等人都被隔绝在绿雾之外,无法相助。   御蓝斯带着一剑和云端飞身而至时,无殇已然与御月崖撕战几百回合。   他仅有三百岁,这顷刻间,内力被御月崖拼耗了大半,任凭他速度再快,却也无法伤及他半分,不禁气恼抓狂。   御月崖身上的橡木披风,被他凌厉的剑气砍得橡木粉四散……   那橡木粉又被他凝成无数细箭,刺向他鳞片覆盖的面容。   御月崖双臂被他纠缠,再无法防备面容,橡木粉袭来,他惊得迅速后退,只得弃战逃离。   无殇筋疲力竭地摔下去,当即吐出一口黑浓的血。   御谨忙落下来帮他逼毒,忍不住训斥,“警告了你,不准恋战,为何就是不听?”   “我也想出来,他缠着不肯放过我。”   御蓝斯紧追于绿雾后面,龙鳍长剑横劈一剑,本可以将绿雾砍掉一半。   御月崖狡猾地一跃,借着林木躲开了,瞬间消失无踪。   御谨在下面大叫,“父皇,无殇好像不对劲儿……”   御蓝斯感觉到心口剧痛,忙让一剑和云端去追,纵身返回来,就见无殇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不见入的,皮肤也变得阵阵铁青……   他忙让御谨和苏梵等人忙后退避开,“他身上染了毒气。”   苏梵眼尖地发现,无殇的腰间有个绿莹莹的东西,忙拿剑尖挑出来。   “怎有这样大的鳞片?!”   御蓝斯忙托住无殇的后背,从怀中取出一颗解毒丸,给无殇喂下去。   可他脸色铁青,竟无好转,且与弥里和凌一的症状相似。   他忙对御谨和苏梵下令,“马上带无殇回宫救治。”   御谨忙上前背住无殇腾飞而起,苏梵在后面扶住他。   无殇身体一竖直,却一口血从御谨的肩头喷出来……   黑焰见着主子重伤,也忙飞奔着跟在后面。   御蓝斯羽翼轰然挥展,迅疾跟上一剑和云端,三人挥剑从三面刺进绿雾之中。   绿雾却瞬间消失无踪,只余地一股幽冷血腥的风在半空里回旋不去。   “该死的,他竟练成了安凤归的移形换影?!”御蓝斯忙下令,“大家小心!”   他不忘命令下面的杀手,“戒严全城,御月崖穿了千年橡木粉的衣袍,让所有护卫以气息搜寻,抓捕穿橡木粉衣袍之人。”   “是!”   *   皇宫内,灯火辉煌,宫廊之下,护卫林立。   殿内,正举行晚宴,各方使臣端坐席位之上,瞻仰着血族皇后倾世绝美的凤颜,不禁疑惑为何血族王会缺席。   更有趣的是,几个皇子公主都不在,要成婚的龚姣儿和苏无伤也不在,下面只有亲王御之煌、南宫恪。   锦璃一身明黄凤袍,独坐在龙椅上,如坐针毡,心急如焚。   她起身,代御蓝斯一番诚意致辞,安抚了众人的疑惑,俯视丹陛之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握住双拳,逼迫自己冷静。   文武百官携家眷陪宴,仍是有不少不怕被割舌的吸血鬼,仍是在拿龚姣儿一辈子不嫁无殇的誓言开玩笑。   偏巧,龚姣儿一身红衣,火焰般地一路狂燃进来。   殿内,诡异地静了片刻,一个个雍容冷傲的吸血鬼们,嘲讽地了冷瞧着她。   龚姣儿被手臂上一阵滚烫闹得心惊,本是在镜水城的王宫内,和一群姐妹们宴饮,还玩着字谜游戏,手臂上的连心手镯,却烫得骇人,她忙奔回皇宫来,却寻不到无殇。   她忙奔到丹陛之上,“母后,无殇他可能…   …”   正巧,乐正夕进门,也瞬间奔上丹陛。   “皇后娘娘,二皇子被大皇子和苏梵世子带了回来,那症状与弥里的一样。”   锦璃忙起身,“姣儿也跟着去看看无殇吧。”   她走到御穹,康悦蓉和席位前,略说了两句,便带着南宫恪,轩辕玖、龚姣儿赶去无殇寝宫。   一路上,四人脚步飞快,护卫们领了命令,去取轩辕玖的药箱……   锦璃怒火在心口压抑不住,入了殿内,见长子和苏梵都俯首跪在地上,顷刻间,痛与怒皆爆发出来。   “你们不是信誓旦旦地筹谋好了么?不是承诺了,不准任何一个单独擅自行事吗?!御谨,你是当哥哥的,怎不知管住他?”   御谨懊恼俯首,想起当时的情景,却也无从辩解。   “母后息怒,无殇本也只是试探的……谁也没想到,御月崖竟能凝成一团雾气,将无殇生生困住,我们攻打,却打不进去。”   苏梵也忙道,“母后,御月崖一身毒气甚是诡异,他所及之处,杀手们尸体都被腐蚀,寻常吸血鬼,皆不是他的对手。”   一身毒气?锦璃走到床边,见儿子一身墨绿色,脉搏微弱,忙准备施针解毒。   南宫恪和轩辕玖也都默契配合忙碌,准备药草和针灸。   锦璃忽然想到上次弥里中毒,所配的药,皆是用的祛蛇毒、蝎毒和蜥蜴毒的药草,她忽然明白,为何御月崖能于沙漠中练成一身毒功。   沙漠中,除了这些毒蛇,毒蜥蜴,再无其他活物。   她忙把针给南宫恪,让他为无殇施针,她则略一思忖,拿来纸笔,迅速写下一张药方。   “御谨,苏梵,你们依照这药方,去抓药,拿来之后,不必熬煮,只给包成一个个药包,让杀手和护卫们踹在怀里即可防御月崖的剧毒。”   “遵命!”   龚姣儿站在内殿门口处,始终不声不响。   她见御谨和苏梵出来,红影一闪,忙藏身于宫廊下的柱子后,随即,不声不响地尾随他们出去。   御谨和苏梵忙在宫道上收住了脚步,两人相视,转身看向空寂冗长的宫道。   “姣儿,出来吧!”御谨开口。   龚姣儿忙从墙头那边飞身跃过来,“大皇兄,那药方能给我看一眼吗?”   她一身金纹红袍,妆容精致冷艳,发髻高绾,该是今晚晚宴之上,最受瞩目的公主,此刻她却一身杀气暗隐,诡异如妖。   无殇重伤到如此地步,恐怕她悲恸欲绝,也无法如期当新娘子了。   御谨迟疑,终是受不住心底的怜悯,把药方递过去。   龚姣儿素来过目不忘,看过药方,不禁疑惑。   奇怪,这分明是解蛇毒和蜥蜴毒的药草呀。   对付能将弥里和凌一打伤的高手,真的只需这几位药草就够了吗?!   她心里疑惑,却还是选择相信母后的医术,把药方递回去。   “我看好了,你们快去忙吧。”   御谨接了药方,不放心地叮嘱,“你回去陪无殇吧。”   苏梵平日少言寡语,不喜多话,但见她神情异样,不禁担心她闯去找御月崖报仇,于是也忍不住开口叮嘱,“无殇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定是你,姣儿,别做任何让无殇难过的事。”   “你们放心,我会好好陪他的。”   目送两人远去,她飞身便上了宫墙。   *   然而,寝宫内,压抑窒闷地气氛,在无殇脉搏恢复平稳之后,终于缓解。   所幸,无殇中毒时间较短,剧毒尚未入骨,也未受内伤。   有了救弥里和凌一的经验,锦璃和南宫恪与轩辕玖,医治起来也容易些。   南宫恪在忙着施针,轩辕玖以真气灌入无殇的血脉,紫黑的毒血从手腕隔开的伤口中涌了出来……   锦璃在桌旁忙着配药,放入药罐里。   青丹则忙着架上了火炉,这便准备熬煮。   夜明珠地光芒,映得满殿亮如白昼,锦璃想到御蓝斯,不禁又忧心忡忡。   外面护卫进来通报,她手上的一把药,惊得散在了桌面上,“可是皇上回来了?”   “皇后娘娘,狼族太子轩辕苍求见。”   锦璃凝眉侧首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猜测他是为如露而来,迟疑片刻,终是说道,“宣!”   轩辕苍在门外听到那个字,便脚步匆忙地进来。   见大家都忙成一团,而无殇躺在床榻上,不禁微怔。   “无殇怎么了?”   锦璃随口道,“被御月崖的毒伤了。”   轩辕苍本就焦灼拧着眉,走到床边,担心之余,神情也变得复杂。   他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   南宫恪和轩辕玖也不禁都疑惑地看他。   锦   璃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无奈地道,“说吧,什么事?”   “锦璃,你今日……有没有看到如露?”   锦璃心口悬着了好几颗大石头,如今,总算是落下去一颗。   这狼人还是在乎如露的,总不枉那丫头对他一番痴情。   “我没见到,恐怕她是背着药箱出去了,那丫头总是闲不住的。”   “她没带药箱,也没带护卫和宫女。”   锦璃了解自己的女儿,如露平日害怕长辈们训斥,半点不敢做违逆宫规的事,更何况她又是狼族太子妃,平日也严于律己。   冷家的事,她那一番小计谋,彻底破了她乖巧端淑的美誉,却也是为救这狼人,无可奈何,走投无路,不得不为。   “苍,你们又吵架了吗?”   轩辕苍瞧着她忙碌于药草的手,忙摇头,“没有。”   如露有了身孕,他说话搀扶,无一小心翼翼,怎可能与她吵架?   “你告诉她,你原谅她了?”   “无殇给我看了冷万刃的罪证……可……”他是想和如露好好谈一谈的,却不是没机会,便是境况混乱。   锦璃顿时哭笑不得,“你原谅她了,却没告诉她,你已经原谅她?”   “可我也没疏远她呀!”   担心她回寝宫生气,他甚至派阿吉出来迎着她,深知那丫头心思敏感,他半句话不敢提及冷家。   轩辕苍心焦气躁,也脑海自己帮不上忙。   瞧着锦璃在一径地捣药,无殇在床榻上死过去一般,已然被轩辕玖逼出了一小盆毒血,却还是不见起色,那血仍是黑的。   他忙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狼首玉佩,给无殇放在内衫里。   轩辕玖和南宫恪微怔,猜不透他意欲何为,知道他不会害无殇,也没有多在意。   却不过片刻,轩辕玖就见,无殇流淌在盆里的血,变成了鲜红的,而且,伤口在缓缓地愈合。   无殇心脏突地一阵,身体乍然有了反应,“咳咳……”   他咳出两口浊气,诈尸般,猛然坐起身来。   脑子还停留在西山之上,与御月崖撕战的一幕……   他一身汹汹杀气,与不羁的蓬勃之气,震慑得南宫恪和轩辕玖皆是一退,不禁怀疑轩辕苍的玉佩的有神力。   锦璃也惊愕地忙到床边来,她打量着儿子,见无殇脸色只是有些苍白,却不见了那诡异的铁青色,不禁顿感惊喜。   她和南宫恪与轩辕玖,不可置信地狐疑瞧着轩辕苍,眼神各异,却分明都在指责他。   “轩辕苍,你有这种好法子可以解毒,为何不早点治无殇?害得我们这样忙碌。”南宫恪一边说,一边擦头上的汗。   轩辕苍无辜地辩解,“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能解如此剧毒,不过只是试一试。”   再说,他是为寻他的太子妃而来的,也不曾想过要救人,刚才,也不过是恼恨自己帮不了无殇。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呀?”   无殇听得一头雾水,忽感觉有个凉飕飕地东西,在衣衫内滑到了肚皮上,不禁惊得大叫。   “我衣服里有什么呀?”   他犹记得小时候几个妹妹练解毒医术,趁着他睡着,把一大团水蛭放在他怀里……害他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每次睡觉前,都洗过澡才敢入眠。   轩辕苍见他似揣了只老鼠般,惊慌得抖衣服,忙按住他的肩。   “是我的解毒玉佩。”   解毒玉佩?听着像是无价之宝。无殇这就仰躺在了床榻上,把玉佩摸出来,瞧着上面雕刻温润的狼首,顿时爱不释手。   “把这东西送给我吧!”   轩辕苍忙抢过玉佩,“这东西已经有了新主人。”   “新主人?”无殇见母后端来一碗鲜甜的血,忙起身迎着,端了碗就咕咚咕咚喝下去,“听说盛王家的两个郡主在你的书房里又唱又跳,不会是她们吧?”   轩辕苍顿时恍然大悟,连无殇都误会了,如露怎可能不误会?   “无殇,如露没跟你去西山吧?”   锦璃凝眉,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儿寻不到如露的牵引。   无殇忙解释,“我压根儿没让他们去西山,都把皇妹们安顿在了镜水城的王宫内。早上出门,我是要叫露儿去的,她不肯去,乐得独自闷在凉亭里发呆来着。”   “凉亭?”轩辕苍心头惊颤,“不会刚刚好是她对苏檀告白的凉亭吧?”   “是,就是那个。”   轩辕苍低咒了一声,忙奔出去了,恐怕,那小女子是要与他恩断义绝,去寻苏檀了。   殿内,因轩辕苍奇快的举动,冷风回旋,无殇气结失笑,忍不住问母后,“他不是不要如露了么?”   “拜你所赐,他又要了。”锦璃欣慰按住他的肩,“多亏你把冷万刃的罪证给他看。”   “那罪证,是姣儿让我给的,照理说,血族的内政不便外传,可姣儿她……”   话说到这里,他不禁满殿寻找。   “母后,怎不见姣儿?我伤成这样,她竟也不陪我?”昏迷之时,他分明感觉到,她近在咫尺的。   锦璃顿时回过神来,“她刚才还在呀!”说话间,她看向内殿入口那边,不见龚姣儿,忍不住问熬药的青丹,“你可看到姣儿了?”   无殇凭连心手镯的牵引,寻到了龚姣儿的踪迹,“母后,我知道她在哪儿了,她去了药妆行!”---题外话---还有更,马上来!狂汗!今天完结不了了,明天完结……   ☆、第387章 以帝王命换皇后   “姣儿关心你,定是去拿灵丹妙药来救你。”   锦璃哄劝说着,示意南宫恪把他按回床榻上去。   “无殇,你元气大伤,先躺着歇息,母后派人去把她找回来。”   无殇却似躺在一片钉板上,辗转反侧,浑身不舒服。   不愿让母后和恪皇叔等人,看到自己的失落,他翻身朝里,却愈加难捱。   床榻上,尽是那没心没肺的女子的气息桕。   他栗色的长发,散了满枕,枕侧却还有根可恶的黑发,弧度柔媚,莹亮生辉。   该死的,哪个粗心大意的宫女,竟没有把床榻清扫干净?!   真该罚她们跪到天明。   南宫恪走到殿门前,目送锦璃和轩辕玖离开宫门,收回视线时,就见黑焰精神倦怠地趴在宫廊下。   他忙蹲下来,“黑焰,你怎么了?”   黑焰抬头看他绝美的面容,露出了地上的一滩紫黑的血。   “你也中了毒?”   黑焰又趴在地上,鼻息粗喘不不停,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等着,我救你!”   南宫恪安慰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起身进入内殿,走到桌旁要配药,就见无殇还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于是他顺便又为无殇搭配了一副补气催眠的药。   随后,他如小膳房给黑焰准备生牛肉,便让宫女把药加入鸡汤,炖给无殇喝。   *   锦璃和轩辕玖出了门,却并没有返回大殿之上。   他们带着各自的随侍出了宫门,一个往城东,一个往城西,分头去寻找御如露。   锦璃不想御蓝斯知晓,严令所有人等不得声张。   那只吸血鬼这会儿正忙于追杀御月崖,若得知自己的女儿怀着狼族皇孙闹失踪,定会先去杀了轩辕苍。   轩辕玖得锦璃命令,以牵引传音,通传了轩辕苍,也让他秘密寻找如露。   *   莫黎城,久经千年风霜雨雪,依然洁净如新。   然而洁净之处,又免不了藏污纳垢。   正儿八经的医馆,一般,都不做不正当的生意,诸如——堕胎。   尤其,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且怀有混血儿的吸血鬼女子,未经男子同意,随意堕胎,等同谋杀。这在血族律法中,严令禁止。   却有些医馆,为挣得不菲的诊金,私下招揽生意。   正如此刻……   医馆隐秘的地下诊室,以千年橡木打造,是特别用来为吸血鬼女子堕胎的。   千年橡木防护,切断胎儿与父亲的牵引,女子的体制也与一般人类女子无异,可轻易除掉胎儿。   形容瘦削的吸血鬼大夫,利落备好工具,强忍整座橡木屋的牵引,漠然俯视躺在床榻上贴了易容面具的女子……   她白衣白裤,身姿窈窕,易容面具圆润蜡黄,丑陋不堪,脖颈上的肌肤,却细白如玉   “躺了这大半天,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从此,一切回到起点,与轩辕苍各不相欠。   桥归桥,路归路,几百年后,她已然容颜秀美,待到心伤痊愈,所有人都遗忘了这段尴尬的事,她仍可以另嫁他人。   而轩辕苍也可娶他的盛王郡主,娶几个都无人再干涉。   大夫撩开女子的白衣,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女子温热的肚皮上,他以手指丈量了距离,却顿时……切不下去。   这吸血鬼女子,怎会有体温?!   在莫黎城内,有体温的吸血鬼女子,皆是皇嗣嫡女!   他这里可是小本生意,实在承担不起皇帝的圣旨。   正在御如露因肚皮上锋利的小刀浑身惊澶时,脸上的易容面具,突然被吸血鬼大夫撕了下去。   御如露顿时痛得坐起身来,忍不住尖利咆哮,“放肆!谁准你撕下我的面具?!”   吸血鬼大夫被她艳美惊魂地真容震慑,恐惧地忙跪在地上。   “公主饶命,请放过草民。”   “我进门之时,你可是口口声声说了,定能帮我打掉这孩子的。我把所有的首饰和衣袍都给了你!”   “草民罪该万死!您让草民把一千个熊胆吞下去,草民也不敢伤害这孩子呀!”   “你不弄,我自己来!”   如露说着,伸手便拿了一把刀,要刺进自己的肚皮里。   吸血鬼大夫忙抓住她的手腕,竟夸张地嚎啕大哭起来,“公主饶命,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经不住您这一刀呀,您不如杀了草民吧!”   御如露怒气交加,身体长时间被橡木侵蚀,已然全无力气,手上的刀,轻易被大夫夺走。   大夫起身便把所有的刀具都带走,医馆也不敢继续呆着,逃似的奔了出去。   御如露独自呆在橡木屋内,忍不   tang住嚎啕大哭。   她第一次当娘亲,腹中这一点,是她的血肉,若非走投无路,她断然不会除去这孩子。   可……她若不除掉,他活在世上,也会受人嘲讽谩骂。   将来,轩辕苍若与别的女子有了子嗣,说不定,那子嗣还会暗害她的孩子……   御如露一番思忖,还是难以抉择。   行在街上,密不透风地裹着橡木粉衣袍,远远见轩辕苍带着两队护卫过去,她忙低下头。   这会儿又看腻了盛王郡主的歌舞了?   他带着大队护卫,是要去哪儿?那边是盛王宅邸吗?   看到他,御如露愈加不想回宫。   想到龚姣儿因预备成婚,让药妆行的伙计们暂时歇业,她便穿过了两条街,到了药妆行的门前。   却没想到,抬手一推,门板竟然开了……   她进门,怕被人发现,转身就把门板关上。   一个黑影却突然袭来,冷风森寒逼面,惊得她身体后仰,差点摔在地上。   室内灯光昏暗,她后背抵在门板上,忙稳住心神。   面前与苏檀有八分想象的男子,一张面容鳞片骇人隐现,双眸血红,獠牙尖利,俨然……是一只怪物。   更奇怪的是,此人竟然与她一样,穿了一件橡木粉披风?!   她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是妖,还是魔?”   “我不是妖,也不是魔,是吸血鬼,而且和你是一家人!”   御月崖说着,就把她拉到桌旁,口气近乎和蔼,“丫头,只想着堕胎,就不惦记你的母后么?”   “母后?”御如露顿时明白了,他压根儿是在威胁,不禁愤怒地质问,“你把我母后怎么了?”   御月崖不羁地莞尔,抬手,优雅地直指头顶。   御如露惊疑仰头,看到母后和龚姣儿正被倒掉在楼阁宝顶之上,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无声渗透地毯。   愤怒地站起身来,惊觉自己的行为愚蠢,她忙压住怒火,“御月崖,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放过我们?!”   “要御蓝斯的命!”   *   无殇黑甜一觉,直睡到翌日晌午才醒。   一睁开眼,就看到黑焰毛茸茸的大脑袋,正凑到自己面前来。   黑亮的兽毛,纯净贵雅,两只前爪扒在床沿上,瞪着黄棕色的眼睛巴巴望着他,不住地咂嘴。   “臭小子,你这是被你主人我的美貌感动了么?竟不住地流口水!”   说话间,他一巴掌按在它的脑门上,把它推下去。坐起身来,头却阵阵发沉,抬眼就看到搁在床侧小几上的那只空碗。   恪皇叔竟给他下药?!怕他跑了不成?   他下床踏上鞋子,伸展筋骨,顿时精神抖擞。   “昨晚,龚姣儿那死丫头回来过吗?”   黑焰忙忠诚地摇头。   “她一颗心都被狗吞了?”   他尚未走到门口,宫女便端着一碗汤进来。   “皇子殿下,恪王爷昨晚离开时格外叮嘱,您身体虚弱,需要多调补。”   调补?大白天地,南宫恪那狐狸,断然不会给他下药了吧!   他委实不想这样狼狈地出去,被龚姣儿嘲笑。   接过药,却一拿在手里,碗便落在了地上,他的手在抖,竟连一碗药的重量都承受不住!   他狐疑看自己的手,似第一天认识这两个不听话的东西……   宫女胆战心惊,噗通,跪在了地上,恐慌地俯首贴地,声音亦是颤抖不止。   “殿下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给您下药的。”   “哼哼……不是有意?难道你是故意的?”   “奴婢迫不得已。昨晚皇上回来大发雷霆,派了所有的寒影护卫出去寻找,寻了一整晚,皇后娘娘还是不见踪影,姣儿公主和如露公主也不见了,恪王爷说,怕您身体弱,承受不住打击,所以……”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一个字都听不懂?母后,姣儿,如露,怎可能不见了?”   ☆、第388章 眼前美人不是她   宫女跪趴在地,两手扣在地毯上,手指抖得如秋风下瑟瑟的枯枝。   她不敢抬头,却清楚地感觉到,主子盯在头上的眼神,已然变得暴戾阴沉。   眼前冷风一旋,惊得她一颤,抬起头来,就见主子正忙忙碌着穿衣。   修长的大手,不听使唤,连一件衣袍都捏不住。   外袍抓了三四次,手指仍是不听使唤,他顿时恼怒嘶吼,狂怒交加,一脚踢在软凳上孵。   沉重的锦丝软凳却一动不动,反而是他健壮伟岸的身躯,突然摔在了地上。   宫女忙爬过来,被他愤怒一瞪,不敢再扶他,额头贴在地毯上,细细地禀报蹇。   “昨晚,狼族储君殿下寻如露公主,如露公主有了身孕……”   他气急败坏地挣扎着爬起来,“这事儿,本皇子知道。”   “皇后娘娘担心如露公主的安慰,与狼族九皇子分头出去寻,九皇子早上回来的,皇后娘娘却一夜未归,姣儿公主也如此。”   “药妆行找了吗?”他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感应到姣儿的牵引,她在药妆行。   “找了,且是找了两遍。护卫们戒严全称搜寻,皇上甚至派人寻了附近的山林,还打捞了玉鳞江,都没有找到。”   “御月崖不可能逃出莫黎城!”   宫女战战兢兢地思忖良久,斟酌一番说辞,才道,“皇上严令,不得恣意乱讲,不过,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已经和御月崖同归于尽,因此才落得尸骨全无的地步……”   无殇冷眯鹰眸,怒声打断她,“给我解药!”   “殿下息怒,奴婢没有解药。恪王爷说,您若能走能跑了,定然去冒险,可您的翅膀都没长齐全呢!再不可以去追杀御月崖。”   “反了你,敢讽刺本皇子?”他抬起手臂,“扶本皇子起来,去拿一颗百毒丸来。”   “是。”   *   半个时辰后,无殇牵着他的爱宠黑豹,溜达着走出了寝宫,状似浑然不觉窗外事地,与每一日的清晨一样,朝着灵兰阁走去。   他得先打探一下父皇和兄弟们的行踪,以及宫内的状况……   宫道上,不时有异国使臣经过,看他的眼神,俨然如看一个纨绔子弟,用异族的话语叽里咕噜,说着鸟语。   无殇没有放在心上,入了灵兰阁,在院子里便听到龚姣儿和御穹、康悦蓉、御之煌交谈。   他不禁怀疑自己忧思焦虑,出现了幻觉,忙抬头看了看天,没错儿,阳光晴朗,天空湛蓝,丝毫不像是有恶事发生的样子。   也或许,是宫女道听途说,危言耸听了。   可,他被恪皇叔诡异的毒药弄得浑身酸软,却也是真的。   他若有所思地牵着黑焰,入了门槛。   大家却莫名其妙地,倏然止了话语。   幽幽的檀香从曲颈向天的金鹤口中吐出,四周香气弥漫,静谧莫测,还透着几分诡谲。   无殇顿时察觉古怪,却又说不出到底何处古怪。   黑焰一见未来的女主子,一挣绳索,便朝着龚姣儿,先一步冲了过去,亲昵地仰头舔她的手。   龚姣儿抬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无殇,被黑焰逗得忍不住笑,红唇贝齿,笑颜俏美,再加一身红衣,俨然一位新嫁娘般惊艳。   她与往常一样,两手捧住黑焰的大脑袋,宠怜地晃了晃,又抓挠它的耳下和脖颈。   黑焰享受美人的按摩,舒服眯着眼眸,把大脑袋伸进她怀里……   无殇心里一阵酸楚,恨不能冲过去,一脚把黑焰踹出去。   却当着长辈们的面,只能规规矩矩地请安行礼。   纵是跪在地上,他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瞥向那双细白的柔夷。   黑焰兽毛黑亮,反衬得那双手,羊脂玉精雕细琢的一般,只可惜,那手指关节却粗大突兀,更像是握习惯刀剑的。   这不是姣儿的手,姣儿自幼不曾做过什么累活重活,手指匀称细长,秀美如花。   可……黑焰怎如此粘着这女子?她又怎知道姣儿给黑焰抓揉的小习惯?   咽下,他只能断定,这女子是熟人。   御穹示意他起身,康悦蓉道,“身体刚好,在姣儿那边坐下吧。”   无殇微怔,方才应声,“是,皇祖母。”   御之煌打量着他,手似不知该往哪儿搁,把手上的茶盅放在茶几上,眼眶却微红。   “殇儿,你该静养着。”   “我怕皇祖父和皇祖母担心,才特来请安!随后便回去歇着。”   “背上的伤恢复的可好?”   无殇因他宠溺的口气哭笑不得,“皇伯父,我已经三百岁了,这点伤没什么大碍,多歇息几日就好了。”   “莫说三百岁,就算一千岁,你在伯父眼里,还是个孩子!”   御之煌嗔怒笑着感慨一   tang句,眼眶酸热难抑,唯恐自己失态,他忙转身对御穹说道,“父皇,灵邺城刚送来急报,儿臣先退下。”   御穹颔首摆手。   康悦蓉见他这就朝外走,忙唤住他,“之煌,披风。”   “哦,谢母后提醒!”   御之煌尴尬转身,忙整了整袍子。   两个宫女忙把黑锦披风展开,为他披好,并帮他拉上连衣帽,笼罩住他栗色的发丝与苍白的面容。   无殇始终盯着他的背影,不禁因他无视两个宫女的美貌而诧异。   若在平时,御之煌少不得对这两个女子动手动脚。   虽然发现了破绽,他还是端坐优雅,深邃的鹰眸,肃冷微黯。   他端过龚姣儿手边的茶盅,打开盖子轻嗅,鲜甜的血,一口不曾碰过。   这欲盖弥彰,盖得未免太不严密。   他忍不住烦躁地说道,“皇伯父,灵邺城有什么急报?您这大半年都没有处置政务,都是曾祖父帮您管的。”   “你曾祖父人在大齐未归,灵邺城的事,自然是由我来处置的。”   “可……父皇不是派了御琛给你辅政么?怎不让他帮忙?”   “那小子?”御之煌骇笑摇头,“还是他的马最重要。”   说完,他又转身对御穹和康悦蓉颔首,方才出去。   无殇从门口收回视线,直接问御穹。   “皇祖父,他们都说母后失踪,可是真的?”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环视众人的神情。   “都是空穴来风,你母后和你父皇正在陪使臣们游览莫黎城。”   “他们还说我也失踪了呢,我这不是在么?”龚姣儿温柔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倒是如露失踪,也刚刚找回来。昨晚那丫头竟自己跑去,要打了孩子,所幸那大夫认出她的身份,未敢动手。”   “一会儿去看看她。”   “好。”   御穹和康悦蓉相视,虽然一脸平静,波澜无惊,却皆是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无殇喝了茶盅的血,刚服用的百毒丸也完全起效。   他手端着茶盅,已然能行动自如,不再颤抖。   “皇祖父,我和姣儿的婚事,若是如期举行,该是明日便婚礼。”   “宾客们都到齐了,礼部也都已经准备好,婚礼……当然应该如期举行。”   “是!”   *   穿过花园,踏上冗长的宫道,无殇始终走在前面,双手背于身后,手中握着黑焰的锁链。   黑焰慢条斯理跟着他,乖顺优雅地迈着猫步。   两丈高的汉白玉宫墙,在阳光下,泛出七彩光华。   龚姣儿随在后面,不曾与他并肩同行,也拘谨地不曾与他有半句交谈。   到了御如露的宫苑门前,他才转身看龚姣儿。   不待他说什么,龚姣儿便忙上前敲门。   敲完之后,她又恭顺低着头,后退两步。   无殇斜睨着她,不禁失笑,若那飞扬跋扈的臭丫头,变成这副德行,他还真是不太习惯。   凭眼前这女子的动作,无殇已然断定她的身份——龚姣儿的贴身宫女金铃。   宫门打开,宫女一见是无殇,也顾不得行礼,忙朝着殿内大嚷。   “公主,是二皇子来看您了。”   凭她这举动,无殇不禁失笑。   毫无疑问,殿内那个女子,恐怕也是假的。   父皇如此煞费苦心,派两个女子伪装,定是为安抚他们这些脾气急躁的子女,唯恐他们去追杀御月崖……   凭他们,方活了三百岁,乃至五六岁,羽翼未丰,就如一只只雏鸟。   要杀御月崖,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凭与那毒怪物撕战一场,要杀了他,倒也不难。   他入了殿内,只略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寒暄两句,便让龚姣儿陪她说话,忙牵着黑焰出来,去了轩辕玖的寝宫。   不出他所料,整个皇宫里,除了皇祖父坐镇,但凡是力量深厚的,都被父皇调派去寻人了。   轩辕玖和御琴都偏爱医术,院子里,花木扶疏,大都是有药用的花草。   廊下,院子里,层层叠叠,晒满了药草。   宫人忙给无殇行礼,“二皇子,不巧,九皇子不在。”   “我背上疼的厉害,去丹药房里,自己找点药吃。”   “是。”   宫人知晓,他亦是略懂医术的,忙为他带路,打开丹药房的大门。   无殇一进门,就屏退他,直奔着剧毒药丸的架子去了。   他急迫地上下对比查看,便看到了最顶上的“尸骨无存”。   警惕防备地看了眼门窗处,轻手轻脚地搬了凳子来,小心地拿下那沉甸甸一大瓶。   梨   形的白玉瓶,盛满了药粉,足足三斤沉。   踹在怀里,太鼓,收在袍袖中,太明显,藏在身后……更是藏不住。   无奈之下,他只得翻箱倒柜,找到两个小空瓶,把“尸骨无存”装进去。   不慎,他倒地太急,药粉沿着小瓶口,洒在了桌面上一点,当即一股咝咝的白烟冒出来……   心惊地愕然一怔,无殇忙把三个药瓶全部挪开,桌案上……顷刻间出现一个大窟窿……   好快的速度!   难怪这瓶子上要标注“慎用”,用了这毒药,任凭御月崖如何起死回生,也无济于事。   宫人在外面等了片刻,正要进去询问他是否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药。   刚到门口,就见无殇拿了一瓶“止痛丸”出来。   “殿下,这药丸是治……”   “我拿到了,你可以锁门了。”   “是。”宫人见他咻——一下不见了踪影,不禁狐疑,忙进了药方内查看,就见靠窗处的翘首桌案被毒药侵蚀地只剩了两根桌腿。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并没有介意无殇偷药,但是,他拿走的止痛丸,是用于女子月信痛经的,并不能缓解肌骨生长的剧痛。   *   日影西斜,街上的吸血鬼们,皆是裹了厚重的披风,   药妆行雅致的红色菱花纹门窗,边角皆是以铆钉与金箔镶衬,窗子上,钉了银丝纱网,是专门用来防盗的。   那金银的流光,在阳光下,晶莹闪耀,只可惜,挂着“暂歇业”的小铭牌。   门外熙来攘往,一个身着黑锦披风的伟岸身躯,在门前停下。   偏巧,一位月白锦袍的蓝眸男子,也在他不远处停住脚步。   他与苏锦煜神似的容貌,惊艳如仙,冰蓝的凤眸,凉薄的唇,无一不精致绝美,如墨的发自肩背流泻,直垂到后腰处。本是如仙的男子,便就此有了妖艳之气。   两人相对而立,一黑一白,对比分明,一个冷邪如魔,一个淡漠如仙,两人相视,皆是微怔。   白衣男子略俯首,蓝眸淡漠看向地面,俯首行礼,眼神却复杂地难以言喻。   他,正是远道而来的苏檀。   在他开口之前,无殇忙上前抱住他,示意他噤声,迅速将他拖进隔壁喧闹的餐馆里。   苏檀被弄得一头雾水,两人寻了位子坐下之后。   四周的嘈杂喧闹,丝毫不曾受到影响,也不曾停止。   有人在猜拳,还有两个狼人因酒醉,而大动干戈,桌椅砸得砰砰响。   无殇喜欢这样的喧闹,这意味着,不管他和苏檀如何争吵,四周的人,也不会听到半句,如此,御月崖也半句听不到。   “表哥,你怎穿了一身橡木粉的披风,大热的天,你不难受?”   “不难受。”他是担心父皇和祖父察觉自己出来冒险,才穿这沉重的橡木粉披风,隔绝牵引。   小二端来两盅血,鲜红的液体在白瓷中里,仿佛玫瑰汁,晶莹剔透。   两人各自看着自己的茶盅,谁也没碰。   “苏檀,你来到莫黎城,不入宫,为何来姣儿的药妆行?”   “表哥又为何来这里?表哥不该在宫里准备成婚么?明日便是婚礼。”   无殇因他言辞躲闪,顿时勃然大怒。“你知道我和姣儿要成婚,还来这里?”   “只是路过……”苏檀随口敷衍。   “你可是绕了大半座城前来路过。”   无殇见他别开脸,看向窗外,忽然明白,为何当年他残忍地拒绝如露。   “你爱的人,始终都是姣儿?”   “表哥想你多了。”   “哼哼……我是想多了,当年如露虽然成了狼族的太子妃,却是含泪坐上花轿的,父皇母后因她那样子,至今仍是愧疚。这些年,我也始终想不通,为何你对她那么残忍,原来,竟是因姣儿?!”   “当年,我自知配不上如露。”   “你谁也配不上!”无殇端起面前的血,仰头一饮而尽,“马上滚!永生永世,别让我看到你!”   说完,他幽冷如风,走出拥挤杂乱的小餐馆。   苏檀忙起身,从窗子探头,见他仍是朝着药妆行走去,迟疑片刻,不放心地忙跟出去……   *   药妆行的楼阁内,已被护卫们搜查了两遍,看似并没有什么异样。   楼上楼下,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和脂粉香,内里装扮皆是华艳的酒红色,稳重,妩媚,奢华,而不失典雅。   无殇从地板,直查看到楼顶的宝顶之上,发现宝顶的金丝楠木横梁上,系了两条白绳,那端口处,似被人用利器砍断的。   显然,巡逻的护卫,被那两根绳索误导,以为御月崖带着人逃走了。   可上面,只有两条绳索,失踪的是母后,姣儿和如露。   前门有护卫要闯来,而,为防盗,室内的窗子上,皆是罩了银丝网,因此御月崖若要逃,一次带不走三个。   因此,他笃定,御月崖还在这座楼阁内!   *   地下的密室内,御如露和龚姣儿背对背地被捆绑于一处。   一件宽大橡木粉披风,将两人严实包裹住。   龚姣儿早已晕厥,如露未曾受伤失血,只是在痛苦地低吟着……   锦璃则虚弱地盘膝坐在墙角处,冷怒盯着面容诡异如蛇的御月崖。   乍看这面容,她恐惧地心底恶寒,却强硬地不允许自己露出丝毫惧色。   “御月崖,她们两个体弱,受不得如此折磨,只要你放了她们,我甘愿当你的人质,而且,我定能治好你这满身的剧毒。”   御月崖尖利地鬼爪扣住了她的脖颈,“苏锦璃,现在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锦璃嘲讽地笑了笑,“我和如露与姣儿,都被你一身剧毒侵蚀,已然毒入肺腑,你要我如何去杀御蓝斯?”   “苏锦璃,你这张脸会骗人!看似绝美无害,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当年,你对付莲央太后,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是杀御蓝斯?”   “……”   御月崖依靠在墙壁上,因毒发和被御蓝斯重创,一整夜没有进食的他,依靠在墙壁上,无法支撑。   他吸了龚姣儿的血,吸了锦璃的血,却再多吸一点,她们便都成了尸体,他也将失去逃生的机会。   “苏锦璃,你要尽快做决定!要么,我们四个都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要么,你出去,把御蓝斯的人头拿来,换你的女儿、外孙和未来儿媳的性命。”   锦璃无法相信他,“万一我离开之后,你对她们不利,我拿来御蓝斯的人头,又有何用?”   “哈哈哈……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这笔买卖难成,我们只有死在一起了。”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悲恸复杂,凝视着眼前绝美、且多年来,无丝毫苍老之态的俏颜,自嘲地笑了笑。   “锦璃,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爱着你,就连在沙漠里喝蛇血时,我也在想着你……如此死,值!”   爱她?锦璃嘲讽地忍不住笑,“御月崖,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她看了眼如露和龚姣儿,见两个虚弱的丫头,耳朵里也滚出血,恐慌地浑身颤抖起来。   “御月崖,你若不相信我,可以摸一摸自己的第三根左肋处,背后脊椎中央,太阳穴和足心……”   御月崖忙摸到她说得位置,身体诡异地顿时一阵刺痛,他无力支撑,当即晕厥过去。   锦璃冷笑了两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和本宫斗?下辈子你也不可能是本宫的对手!”   ☆、第389章 结局,冤家成婚   她狠踢了御月崖一脚,抬手摸头上的发簪,要把他刺死,却只摸到凌乱的长发。   忽想到被御月崖抓住时,因为厮杀打斗,珠钗凤冠都丢失。   她忙冲到女儿身边……把御如露和龚姣儿头上的发簪,全部拔下来,手上抓了满把,又步履不稳地返回御月崖身侧,拿了发簪当针灸,便要结结实实封住他所有致命的死穴。   却两根发簪刺下去,那满布鳞片的诡异身躯,突然变成了一团绿雾消失邾。   她忙紧追着,朝着绿雾狠刺了几下。   见着绿雾里,有血滴落在地上,她忙脱掉身上的橡木粉披风,也扯掉御如露和龚姣儿身上的,恐慌地片刻不敢耽搁,忙给她们松绑。   御如露半是昏迷,半是清醒,痛苦地轻吟着,半分挪动不了。   “露儿,起来,和我一起扶姣儿出去……犍”   御如露睁开眼睛,就看到御月崖倏然出现在母后身后,尖利地鬼爪凶猛刺向母后的后心……   本是虚弱无力的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本能地把母亲推开,暗绿色的鬼爪五指,刺进了她的心口。   锦璃被推得摔在了地上,衣袍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她惊得转头。   “露儿……”   她忙捡起发簪,凶猛地扑在御月崖身上,又刺又抓又打……   御月崖愤怒嘶吼一声,松了如露便扣住她的脖颈,“苏锦璃,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落,他阴沉地冷一甩手,婀娜的娇躯飞起来,横撞在了墙壁上。   察觉肩臂剧痛,御月崖疑惑侧首,这才发现,肩头上刺了一根簪,正被灼烧地嘶嘶冒出一股白烟。   锦璃被摔得晕厥,如露瘫在地上,丝袍上,被汩汩的血晕染出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她伤口缓慢愈合,忍不住担心地看向母后,身体因剧痛频频颤抖。   “母后……母后……”   她挣扎着,朝母亲爬去。   御月崖讽笑着,抬脚瞄准她的头颅,便要将她踩死……   门板瞬间呼啸,一个黑影快如闪电地冲进来,飞踹一脚,把御月崖踹在了房间最里面的墙角里,他随手一挥,真气席卷着一股白烟,蒙住了御月崖。   那是“尸骨无存”。   御月崖鳞片附着的身躯,一触到药粉,满身顿时咝咝作响,白雾缭绕,他翻滚着,痛叫不止,眼,鼻,口皆被侵蚀,就连满身衣袍,亦是出现一个个孔洞。   恐惧,不甘,仇恨,以及毒药凶猛的灼蚀,让他痛不欲生。   “御蓝斯……我要杀了你……”他一手捂住脸,一手到处乱抓。   无殇见妹妹满身是血,母亲和姣儿歪在地上死过去一般,一动不动,仇火爆燃,挥剑刺过去,瞬间将御月崖大卸八块……   顷刻间,那惨痛的嘶叫戛然而止。   他又把整瓶毒粉全部倒上去,毒药悍猛,半片鳞片都没有剩下。   一颗心惊魂不定,他忙把一颗解毒丸喂给如露,又咬破手腕,喂她喝血。   “露儿,没事了,哥在,大口喝,你现在是两个人……”   如露被甘甜的血呛得止咳,眼泪从眼角滚落。   她不过喝了三口,便催促他,“快救母后和姣儿姐。”   无殇刚走到锦璃身边,随即进来一个白衣男子,见到这状况,首先抱了龚姣儿便要出去……   无殇厉声呵斥,“那不是你该碰的人,放开她!”   苏檀脚步僵住,雕塑般,抱着龚姣儿,未再挪动半分……   如露以为他是御月崖的人,伤口一痊愈就忙起身挡在门口,绕到男子身前,看到与舅舅相似的面容,和惊艳的蓝眸,她才认出,这是她自幼倾慕的男子——苏檀。   在她出嫁之前,他总是忙于生意,在外颠沛流离。   她每日坚持给他写信,倾诉一腔烈火似地柔情……却写了那么多,就连她的婚礼,他也不曾回来参加。   当时,她央求父皇给他下圣旨,只想在出嫁前见他最后一面。   那圣旨送去,如石沉大海,未能将他召回。   原来,真正能将他召回的是,姣儿姐姐和二哥的婚讯!   所幸,她的心早就碎了,否则,此刻怕是拼,也拼不成完整的。   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随即,御蓝斯和轩辕苍都进来,外面的走廊上,跟过来大队护卫。   御蓝斯看了眼苏檀和他手上的龚姣儿,绕过他们便到了锦璃近前,拨开无殇抵在锦璃唇上淌血的手腕,“朕自会救你母后。去吧,救你自己的女人。”   说完,他抱起锦璃便出去,半句不曾过问,几个孩子之间的纠葛。   无殇从苏檀手上抱过了龚姣儿,跟着父皇出去。   轩辕苍大手扣在御如露肩上,始终不曾看苏檀。   “如露,我们也走吧。”   御如露冷盯着苏檀,嘲讽地忽然笑起来,凄苦的咯咯笑声,从嗓子里发出来,似鬼哭。   绝美的笑颜血污模糊,眼圈乌青,比哭还难看。   轩辕苍凝眉焦灼轻叹,只得把她拥入怀里,打横抱起,如成婚以来的这些年一样,半句没问,苏檀为何会在这里。   *   药妆行外,碧阳,蓝天,白城,阔路,千年如一日。   风评朗境,每个人都呼出一口浊气。   寒冽早已命人备了马车,御蓝斯抱着锦璃走到马车前,御之煌,南宫恪、弥里、凌一都迎过来。   “放心,她还活着!”   众人都没多问里面的境况,南宫恪忙帮御蓝斯掀开车帘……   御之煌问了御如露的状况,确定她和孩子都无碍,便忙走到无殇面前,拉着袍袖帮他怀里地龚姣儿遮挡着阳光。   “殇儿,姣儿怎么样?”   “不知。”   无殇摇头,说出这个答案,似当胸被刺了一剑。   不,是比被刺了一剑更痛苦。   他从没有这样恐惧过。   怀里冰冷的娇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脸色乌青,肌肤暗淡无光,难辨生死。   御之煌帮他掀开车帘,便跟着坐进来,把车厢整理好。   无殇忙把龚姣儿放下,咬破手腕喂她。   御之煌忙阻止,从怀里取出以大袋血,喂到龚姣儿唇边。   “她失血过多,凭你的血,救不了她。”   无殇忙接过血袋,让龚姣儿躺坐在怀里,一点一点,把血喂进她口中。   瞧着一滴血沿着她腮畔的肌肤滚落,然后被肌肤吸纳,他才确定,姣儿仍活着。   随后,轩辕苍的侍从,拿了那枚神奇的狼首玉佩进来。   “二皇子,如露公主和皇后娘娘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太子殿下说可让姣儿公主暂把这玉佩戴在身上。”   无殇忙上前,接过玉佩。“多谢,劳烦代我叩谢义父恩典。”   “是!”宫人转身便退下。   无殇把玉佩搁在龚姣儿的衣袍内,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肌肤,心头不禁惊颤。   血一点点喂进去,眼见着龚姣儿肌肤缓缓地恢复白皙,无殇忍不住笑着,滚出泪花来。   “龚姣儿,你这该死的女人,吓死我了。”   御之煌也开心地怕了拍他的肩,“不如多娶几个,万一这个真死了,还有其他女子陪你,也不至于这般死去活来。”   无殇瞧着怀中俏颜睫毛微颤,邪恶地附和,“是,皇伯父说的有道理。”   “御无殇,你敢?!”龚姣儿睁开了眼睛,恼怒地瞪着他。却反而因生气,双眸愈加生动灵幻。   三辆马车朝着皇宫驶去,苏檀从药妆行内出来,正见父母走在最后,他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锦煜正要上马,感觉到牵引,疑惑转头,“檀儿,你何时到的?怎不回宫?”   “我……”苏檀苦恼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作答。   御胭媚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了两声,“他定是来找姣儿的。”   “他找姣儿?”   “姣儿明儿要嫁给无殇,他当然要看一眼。”   苏锦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是儿子到了近前,他方才恍然大悟。   但是,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他。   背负着一个女子的爱,却爱着另一个女子,这些年,他躲在外面,恐怕,不是不爱,只是不敢想。   苏锦煜疼惜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忍不住问御胭媚,“这事儿,你早就知道?”   御胭媚娇嗔看他一眼,就冷盯着苏檀,“我是他母亲,怎会不知?”   “既然如此,皇上让他娶如露,你为何不拦着?”   “我早就猜到,轩辕苍是个痴情种,他既然娶了如露,便不可能再放手。再说,老七计谋狡猾,看似这般,恐怕目的是那般,所以,不如不拦。”   御胭媚说着,忍不住恼恨地抬手戳在苏檀的额头上。   “怎就生了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姣儿和无殇那是刚出娘胎就注定的一对儿,你凑什么热闹?仔细无殇趁我和你父王不注意,卯着你狠揍!”   苏檀忍不住道,“他若真打,不见得能赢。”   *   前行的马车里,御如露侧首瞧着车帘,独坐在车窗旁的软垫上,默然落泪。   轩辕苍始终对她呵护备至,见她哭得肩膀轻抖,他只得挪动高大壮伟地身躯,到她身边来。   狭窄的普通马车,顿时显得异常拥挤,他一身专属狼人的灼烫热力,自衣袍内迸射出来,暖了她冰冷的身子。   看到眼前递来一方金黄的四爪腾龙手帕,御如露没有接。   她拉着袍袖,擦脸上的泪,似受了无尽的委屈,哭得抽抽噎噎   。   “你不说一声,便要打掉我们的孩子,若被父皇知晓,该是被打入冷宫的。”   “我早已身在冷宫。”   他抬手轻抚她的发,“露儿,若我真的接纳盛王一双女儿,那天何必还要阿吉去阻拦你离开?”   “可你也没说你原谅我!”   “我若真的恨你,是连你的手也不会碰的。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不曾认真看过我?”   御如露气恼地闷头擦泪,仍是不肯相信,她杀了他舍不得杀的亲人,他竟还能原谅她。   “你不要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就说这种话!”   他气结呼一口气,无计可施地笑了笑,全然似哄劝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若不喜欢这个孩子,的确可以打掉的。”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所以,你也不喜欢这个孩子?!”   “我当然喜欢,是你不想要。”   御如露怔然,一团怒火,缓缓消散。   不对呀,这狼人是宠着她吗?他是真的在乎她吗?   “轩辕苍,如果你真的爱我,应该问我,为何苏檀会出现在药妆行。”   “他喜欢龚姣儿,这事儿,我早就知道。”   “你……”御如露盯着他麦色的俊颜,似看一个邪恶的怪物,“你知道他喜欢姣儿姐,为何不告诉我?”   “我说了,你会信?他那般绝美如仙,纤尘不染,弹指便可点玉成金,化腐朽为神奇,恐怕我说的关于他的任何坏话,在你心里,都会成为对他的辱没。”   他不疾不徐地解释着,似闲话家常,温柔醇厚的笑,从碧绿的眼眸,唇角的酒窝,缓缓溢出来,无半分醋意,无半分怒色,只有无尽的宠怜与包容。   如露自知理亏,这才拿了他的手帕,却气急败坏地把丝亮的手帕,按在鼻子上,“哼——哼——”擦了鼻涕,便丢到了车窗外去。   “这些年,你根本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你爱的人是我,我也爱着你,何来的笑话?”   “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你心里的人不是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你怎知我心里的人不是你?你又不曾来我心里看过。”   “好,我现在就看,若没有,回宫咱们就和离!”   说完,她便侧身扑进他怀里,拥住他的脖子,尖利莹白的獠牙刺进他的脖颈……   凉亭赏舞,月老搭错了线,把他和她捆绑在了一处。   多年来,温纯不变的呵护疼宠。   前两日,他在书房内一边应付盛王一家,实则是的期盼与紧张。   在寻到她之前的一刻,他亦是焦躁暴怒的……   这狼人……原来,是深爱着她的!   她疑惑地松开他,唇瓣上染了他的血,小獠牙收起,剔透血红的眼眸,诡艳地看进他的眼底,大惑不解。   “轩辕苍,你爱的……不是我母后吗?”   他是爱过锦璃,但是,他做过那么多伤害过锦璃的事,还有何颜面爱她?打扰她的幸福?   “锦璃期望我幸福,所以,我该努力的幸福着,不让她为难,不让她担心,也不让她失望。”   心底的恼恨,转瞬便成了暖热而无法言喻的幸福。她脸儿贴在他心口,嗔怒道,“你该早点告诉我。”   他捧住她的脸儿,“我以为,你这样聪明,早就明白的。”   “我很笨。”   他轻抚着她的发,柔声说道,“以后,我会把我的所思所想,都告诉你。”   “不必,我更喜欢咬你。”她狡黠地笑着,凑近他伤口刚刚痊愈的脖颈,却没有真的咬下去,细密大胆的吻,落在他的颈侧。   听到他低沉的喘息变得愈加粗重,她的得逞地扬起脸儿,探看他的神情,却正被他吻住了唇……   强健的双臂,勾住她的腰身,猛然将她拉入怀里。   她腿儿一抬,便骑坐在他腿上,身子亲密熨帖,紧依在他温暖的怀里。   *   二皇子御无殇,巧计除掉冷氏一族,斩杀御月崖,救皇后,如露公主,姣儿公主,平息动荡,安抚民心,满朝上下,再无人质疑其储君之能。   安凤归的武功秘籍,毒功秘籍,驯兽秘籍,以及深埋地下的驭兽魔宫,皆被焚毁,只有医术手札被保存下来,收入藏书阁。   准备许久的婚礼,与储君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一早,天尚未大亮,礼乐便响起。   婚礼前一个时辰,新娘方被马车送入龚家。   龚家一行,刚从刑部大牢中释放出来的兄姐们,在门口恭迎着,无一不恭顺小心。   淳于缦,御琴,御瑟、御缇等人,以及龚姣儿于商场相熟的吸血鬼姐妹,甚至连曾经嘲讽过她的官员家眷,也皆是跟在后面,一起入了龚家大门,   是纷纷来为其添妆。   气氛冷清的龚家大院,顷刻间,被仙娥似的女子挤满了,似花开满园,争奇斗艳,芬芳四溢,令人眼花缭乱。   龚许氏入得房内,依照礼俗,第一个上前,为女儿梳头。   孙嬷嬷忙从旁俯首说道,“夫人,二皇子有令,您可以为太子妃梳头,但是……今日大喜,不得伤害她。”   龚许氏本想驳斥,乍想到那一日大半儿女都被无殇弄进了刑部大牢,终于还是堆上笑,“嬷嬷放心,今日大喜,我是绝不会伤害姣儿的。”   “如此最好。”   孙嬷嬷退到一旁,却还是寸步不离滴守着。   龚许氏一团火便憋在心口上。   这女儿是她生的,他御无殇自幼勾*引了去便罢了,成婚迎娶竟也不叫人省心。   她该像个法子,好好整整这飞扬跋扈的女婿才是!   半个时辰后,镜子里的凤冠辉煌的新娘,妆容完成。   肌肤粉光若腻,垂额的华胜上,金珠似水滴,映得描画妩媚惊艳的凤眸,亮如星辰。   红唇娇艳欲滴,微微一笑,美得令人窒息。   眉宇间,那股冷而静的英气,却又让这美更多几分锐利的清新,不至太过甜腻。   众美人围拢簇拥,皆是忍不住啧啧赞叹。   御琴忍不住按住她的肩,打趣说道,“姣儿姐美到这个地步,难怪二哥这辈子眼里容不得旁人!”   龚许氏忍不住骇笑,“二皇子是个祸害,姣儿这些年,眼里也不曾有过旁人。所幸,你二哥那脾性常人受不得,方才便宜了我们家姣儿。”   龚姣儿因这话气结,转头欲言又止,终是作罢。   “怎么?这还没嫁呢?说也说不得了?”   外面,孩子们大呼小叫,“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龚许氏耳尖的听到了鞭炮声,勾住丝帕的手,便拍在女儿肩上,“坐着,我去迎驾。”   龚姣儿顿时暗生一股不祥的预感,忙转头看孙嬷嬷与淳于缦。   两人相视一笑,却没有出去。   “嬷嬷……”她忍不住嗔怪,“无殇定会被刁难。”   淳于缦笑道,“姣儿,别为难孙嬷嬷了,新郎官都要过这一关的。”   龚姣儿却不忍无殇被刁难,这便提着裙裾往外走。   众姐妹没有阻拦,也都跟着去瞧热闹。   大门口,龚姣儿一众龚家送亲的长辈们,都无人敢刁难。   无殇畅通无阻的入得院门,正得意于自己有先见之明,给了龚家一个下马威,却见龚许氏一身孔雀紫的华服,在丫鬟刚摆下的一把高背椅上,霸气四射地坐了下来。   龚荀见状,忙上前来,压低声音斥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二皇子马上就成为储君……”   龚许氏冷睨他一眼,“起开!我就不相信,收拾不了这小子!”   “你的命都是他救的呢!”   “可规矩礼俗不能因为恩情就免了,今儿我嫁女儿,无论如何,他得把我哄开心。”   龚荀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退到一旁,任由她坐镇门前,阻拦无殇。   “御无殇,你过来!”   无殇因她霸道的命令微怔,默然上前。   “现在你娶我的女儿,虽说她是皇上皇后的养女,到底是我生的,这迎娶的规矩,理当由我来定。”   “是,岳母。”   “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无殇只得跪下,“岳母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龚荀额上冷汗直冒,忙道,“太子殿下快请起!”   龚许氏却还不解恨,“三拜!自己数着。”   “是,三拜。”无殇摇头失笑,果真便磕头点地,拜了三拜,又跪正了身躯,“岳母,还有何吩咐?”   “还记得你第一次和姣儿打架吧?”   “记得。”   “为一块儿糕点,两人大打出手。”   “是。”   “现在,你去膳房,给我做一盘糕点来。”   “不会。”   “不会就去学。”   无殇说完,半句话没有犹豫,这便去膳房。   龚姣儿气得冲出房门来,也顾不得蒙上盖头,便忙环住他,“无殇,回来。”   无殇回眸,看到那惊艳的红妆美人儿,心魂猛然一震,一时间寻不到自己的呼吸,视线也被那绝美的面容黏住了,移不开。   听得四周一片惊叹声,他忙冲过去,拿过孙嬷嬷递上的锦绣红盖头,给他的新娘盖在头上。   这美,只有他能独赏。   龚姣儿赧然低下头,“无殇……”   “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恐怕你做的不好吃,她又会让你重做。”   “那便做到她满意为止。”   无殇握住她的手,摩挲着轻轻收紧,话语无声,力道却似承诺。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去了小膳房……   院子里,所有人都盯着龚许氏,不禁恼恨她的阻止。   有位官员夫人冷笑道,“龚夫人,你若是不喜欢二皇子当女婿,我们可喜欢,别为了一盘糕点浪费大家的时间。”   “是呀,你若是真厌恶二皇子,就干脆把事儿做绝,直接命你女儿一辈子不嫁。”   无殇迟迟不归,龚许氏不禁担心起来……   恰在此时,无殇却去而复返,手上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血凝糕,那糕点各式各样,如花朵般,在盘子里摆了雅致的一圈。   龚姣儿忙迎过去,“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   无殇神秘地眨了眨眼,就放在龚许氏的双膝上,“岳母,请品尝。”   “别人帮你做的,不作数。”   “这是本皇子做的,本皇子即将是储君,难道岳母敢质疑?!”   龚许氏败了,不甘心地捏了一块儿糕点吃,不是甜的,竟是又苦又咸?!   见众人都瞧着自己,她只能硬着头皮,生吞了这一块儿,不禁暗恼自讨苦吃。   无殇却趁着她吃糕点,抱着新娘子便悄然钻进人群,溜出大门,上了千多红玫瑰点缀的红绡华车。   龚姣儿忍不住问道,“无殇,那糕点,真的是你亲手做的?”   “是呀!”   “你做的好漂亮。”   “当然,还有更漂亮的……”   他随手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你今年的生辰礼物,这礼物,我可是挑选了许久。”   龚姣儿忍不住想拉下红盖头,手儿被大手握住,“就这样拆,不准拉下盖头。”   她清甜扬起唇角,依了他的要求,拆开礼盒,里面竟然是一个又胖又大的笑脸娃娃。   她拿出娃娃,里面却还有一个较小的娃娃,她又拿出第二个娃娃,里面竟套着第三个娃娃……竟这样,大娃娃套着小娃娃,小娃娃套着小小娃娃,一共拿出了九个娃娃。   如此长久,他是要与她生多少个?!   “御无殇,你可真无聊。”   他凑近了红盖头,随手把娃娃一个一个套起来,柔声问,“送你这么多娃娃,喜欢吗?”   她羞赧地双颊滚烫,一颗心甜暖四溢,突突直跳。口气却是南辕北辙,还透着几分刀子似地冷,“不要!”   “娘亲,要吧,这是爹爹亲手做的!”   华车里竟蹦出另一个声音,龚姣儿狐疑地四处寻找,这才发觉,声音是从身下的软椅下传出的。   她手伸到座椅下,拖出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异常熟悉,且妖娆艳丽的鸟儿!   她记得,他生辰那日,他抢了她亲手绣的袍子,把这只叫做丫头的鸟儿,送给她当回礼。   “丫头?我记得我让你飞走了。”   鸟儿嗲声说道,“爹爹说,他和娘亲成婚太无趣,让丫头回来助兴。”   龚姣儿忍不住拉起红盖头,倾身凑近他,唇瓣印在他宛若刀刻的脸颊上,“礼物……我很喜欢!但我更喜欢送礼之人。”   他欢喜动容,忍不住拥她入怀,在漫天飞花与震天动地的隆重喜乐声里,掀开红盖头,深沉而温柔地吻她……---题外话---亲爱的们,很抱歉,更新到这么晚,终于把结局传上来了。   感谢亲爱的们一直以来支持玥,支持锦璃和御蓝斯,陪着他们欢喜,陪着他们熬过艰辛,相守幸福。   感谢亲们的打赏,咖啡,月票,鲜花,钻石……玥在此鞠躬拜谢!   敬请关注玥的群号和新浪微博“珂蓝玥小说”,新的小说即将开坑!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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