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俯拾荆棘)为您整理制作 ============================== 魔王盛宠之鬼眼萌妻 作者:等白 内容介绍: 当天生鬼眼的呆萌小萝莉遇上隐匿人界的上古大魔头,这注定会是一个另类养成,扑与反扑的励志玄幻故事! 本书标签:养成 宠文 异能 玄幻 专情 高干   ☆、001 Null(编号零) 三年后。 Y省茂密的雨林深处,几辆军用卡车无声开在林中小路上。路的尽头出现山体,待到车辆驶近,山体正中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隐蔽在逼真草木之后的甬道出现,卡车悄无声息开了进去。 卡车停在指定地点,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长着一张清秀的脸,一扬手却是大大咧咧打了一个哈欠。 身边年长的同伴看他一眼,微微摇头:“这就累了?打起精神来,马上还要跟着博士去巡查。” 说着,两人上了升降梯,电梯门关上,飞速向着地心滑去。 徐飞加入这个地下研究组织已有月余,刚刚执行了外勤补给任务回来的他一宿没阖眼,现在还要立马赶去参加每日清晨的巡查,徐飞在电梯里扭了扭脖子,表示很累。 下了电梯,和同事老吴一起换了工作服,两人走到研究中心会议室,那里全员集合,就等他们两个了。 为首的女子穿着白大褂,一头黑发盘得一丝不苟,金丝边框眼镜后的双眸透出一丝凉薄,正是研究中心负责人尹博士。 “人到齐了,出发。” 冗长的通道由银白色的金属修成,每隔五十米便是一道密码锁控制的铁门。尹博士的助手小张走在最前面开锁,一行人顺着通道越走越深,最后停在了绘有三级黄色警戒标志的大门前。 铁门在电力的控制下缓缓开启,里面的空间灯光灰暗,长长的通道两侧数个紧闭的房间依次延伸,一眼望去没有尽头。 周围的气温似乎都降低了一些,徐飞打了个冷颤,跟着大家一起走到了第一扇门前。 门边的墙壁上现出了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全息投影,画面里一头长发完全将脸部盖住的女子靠着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尹博士看了一眼没做停留,直接去了下一个房间。 乖乖吃饭的孩子,不住哭闹的女人,一脸呆愣的男人,一个个穿着统一白色制服的人影出现在投影画面中,每个人看着都很普通,细看却又总觉得神色不对。看着这些人,若不是早已知道这个地下研究中心的用途,肯定会以为是进了疯人院。 徐飞心不在焉边看边腹诽,一行人跟着博士依次走过了黄色和橙色区域,到了一级红色警戒的区域后,尹博士放慢了脚步,开始一间间房间仔细查看起来。 不同于之前两个区域的一望无际,红色区很小,只有六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上都刻了名牌。 尹博士走到标志着“Sechs”的房间门口,全息投影立刻自动打开,画面里,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床上发呆,片刻之后似乎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突然双手抱头一个蜷缩,消失在了画面中。 Sechs,德语数字六,代表异能——瞬移。 一个月前,即便是早已将研究中心手册背的滚瓜烂熟的徐飞,在第一眼看到这一幕时,还是抑制不住的血液翻滚,头皮发麻。 Superpower&Supernatural—Research—Center——超能力及超自然现象研究中心,简称SSRC,是多年前由政府秘密成立的研究人类异能的科学实验中心。 这个位于Y省雨林区地面下200米处的科研中心拥有着世界最尖端的科研设备和最权威的科学专家,每日观察并记录着数百名研究对象的机能活动。从疑似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到已证实可以用意念控制物体运动的少年,这里的研究对象分为黄色橙色和红色三等,等级越高的研究对象异能水平越高端,同样也越危险。 比如位于“Funf”(五)号房内的少女,她的异能是“悬浮”,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条件下漂浮到空中,即便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做,在公共场合来这么一下也绝对会引起大骚乱。 再比如那“Vier”(四)号房里的女孩子,异能是“读心”,十米范围之内能将对方心中所想之事估准百分之90以上,这个原本在农村以神女身份大肆捞金的姑娘如今被关在这地下“牢房”里,大眼睛狠狠盯着监视仪,明显心情超差。 而那“Drei”(三)号房里关着的青年男子,一头飘逸的酒红色长发配上鼻环唇环,全身激荡着一股浓浓的“肥猪流”气息,异能居然是“透视”!你妹的,徐飞心中怒摔,这祸害要是继续流窜人间,还不知有多少软妹纸要遭殃! 想着,大部队移步到“Zwei”(二)号房门外,全息投影上显现的女生长发齐腰容色清丽,是徐飞喜欢的类型。Z妹子的异能是“穿越”,只要肢体接触,便可无限制穿过各种人类无法穿过的实体(例如墙壁钢板之类),因而整个二号房的墙体都通有能将人击晕却不会致死的低电压,防止妹子逃脱。而今天Z妹子心情似乎一般,一动不动侧卧在床上,没有当众表演一个“穿床”的闲情逸致。 徐飞依依不舍离开二号房,跟着队伍到了红区的最后一间房间——Eins前。全息投影刚刚打开,忽见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朝着面门就飞了过来,比IMAX3D好太多的投影效果吓了好几个人一跳,包括徐飞在内好几人均是一个后退,下意识伸手护脸。 乱挥的手放下之后,便看见屏幕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挑眉对着众人嘲讽的笑,笑容间,房间地面上东倒西歪的家具物件一瞬再起飘起环绕在他周围,一件件朝着监视仪砸过来,玩得不亦乐乎。 Eins,红色警戒一号房,异能——操控。 对于SSRC头号研究对象的挑衅,尹博士神色平静完全没有在意,落笔在手中的表格上记了几个数据,尹博士淡淡开口:“Eins的控制力更强了,已经能同时操控十五样物品了么?”且负重比和速度比均有大幅增长。 无视掉红区管理员脸上得意的神色,尹博士举步离开:“悠着点,别玩坏了。”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故意落在队尾的徐飞悄悄打了个哈欠,已经做好了回屋补眠的准备,却忽听尹博士接着开口道:“小张,我今天打算去特级区看看。” 特级区?刚刚打完哈欠还有些耳鸣的徐飞一时反应不过来看向身边的老吴,发觉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些许疑惑或兴奋的表情。说话间小张已经伸手触上了Eins房另一侧的墙壁,指纹识别的验证显示后,本看不出一点缝隙的墙壁上竟然缓缓形成了一道门,小张输入密码,铁门开启,门后吹来一阵阴风,出现了一条幽深向下的阶梯。 楼梯不长,踮起脚尖从队尾探头张望的徐飞一眼望见,楼梯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铜门,门上一道醒目的黑色粗体警戒标志,下面四个血色的英文字母已有些斑驳。 Null,德语数字——零。 这是位于地下研究中心最底层黑色特级警戒区的,唯一一个房间。 里面关着的,究竟会是,怎样的“怪物”?! ------题外话------ 白开新文啦,自己出来撒个花~ 为什么一开篇就是三年后?因为有个交待背景的楔子,亲们别漏看啦~   ☆、002 天使 徐飞来了研究中心一个多月,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黑色特级警戒区,也从来不知道什么代号为Null的研究体;回想起往日被自己奉为圣经般仔细研读的研究员手册,徐飞有种骂娘的冲动! 只是心里再翻滚在尹博士面前也不能表露,特别是跟着队伍走到铜门面前之后,由于心中的好奇加紧张,徐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已经顾不得乱想了。 最高等级的危险警戒,对百分之95以上的研究员保密的存在,这铁门背后会是怎样的人?他(她)又拥有怎样逆天的异能?!好想知道有木有! 全息投影适时打开,现出一个简单的纯白房间来。白色的床单枕头,白色的书桌椅子,地面上堆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白色物体,看着像是抱枕;还有一些散落四处的零碎物件,徐飞很不想承认,但是它们看着像极了一般小孩在家里玩的乐高积木! Null…是个小孩子? 脑海中念头刚刚闪过,忽见投影上一下扑出一张人脸来,放大的五官在稍稍离开监视仪之后还原到了可看的状态,乌黑圆亮的大眼睛,灵巧可爱的小鼻子,微微扬起的嘴角弯出甜美的笑意,一双小手扬起拍在监视仪的球形面上,一下一下,伴随着欢快的节奏。 那是一个目测只有几岁大的孩子,灵动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这一刻,徐飞一下想通了他自方才起就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 这件房间,实在太过普通了。没有限制研究体异动的设备,也没有保护监测仪器的基本防御,除了那个大得有些阴森的铜门之外,室内的环境竟然呈现出一中软绵绵的舒适感,如同普通人家小女生的闺房一般! 徐飞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白裙的小女生离开监测仪,小步跑到书桌前的椅子边爬了上去。肉呼呼的小短腿悬在半空中,小女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布娃娃来抱在怀里,开始晃腿。 她留着齐耳的短发,衬着圆嘟嘟的小脸从侧面看过去就像是个粉嫩嫩的小苹果,头上虽然戴着与她体积不太相符的大耳麦,却丝毫不影响那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软萌气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萝莉的徐飞,感觉瞬间被治愈了! 铜门之外无人开口,安静的空气中只有尹博士记录数据的沙沙动笔声,徐飞揣着一颗无比柔软的少男心看着小萝莉傻笑,直到最后投影即将关闭的前一刻,小萝莉忽然转过头,对着监视仪咧嘴发出了两个音节。投影里没有声音传来,但那两个简单的音节很多人都看懂了,她说的是,Mama。 天天对着精神病人般的研究体,忽然空降下这么一个小萝莉,徐飞心中万狼奔腾,简直是天使啊有木有! —— 徐飞坐在电脑前查了将近两个小时,没有搜索到丝毫关于“小天使”的信息——看来,果然是因为自己的权限太低了么? 虽然心中好奇,徐飞还没有傻到会去找同事八卦的地步,研究中心规则严明,随便打听不该你知道的事情是大忌。 徐飞拿起员工卡去了餐厅。 往日就不算美味的饭菜今天吃来更加味同嚼蜡,徐飞胡乱吃了点东西后回房,却在走廊上意外遇见了从会议室出来的尹博士一行。 尹博士明显心情很差,僵着表情一双冷眸散发着寒意盯着对面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却是微微勾唇毫不在意:“博士,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毕竟…为了研究中心的正常运作,你也没有拒绝的资格,不是么?” 威胁效果达到后,男子淡笑着带着众人离开,尹博士则是沉着脸扭头就走,越过徐飞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跟着博士一路走到办公室,关上房门之后助理小张才犹豫开口道:“博士,就这样让‘Null’出去真的可以么?我们对‘Null’的能力还不了解,万一发生意外…?” 尹筝靠上椅背,冰冷的嘴角带出一抹疲惫。终是到了这一天了么?面对研究中心出资方的要求,她的确没有拒绝的资格——如今也只能期盼,她所有的担心都只是杞人忧天,而这次的行动,还能成为研究的突破口了! —— SSRC的一百三十四名研究对象中,不到十岁的幼儿占了百分之17。从异能曝光被送到SSRC的那一日起,他们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研究室里做着任人宰割的小白鼠,而“Mama”这个称谓,是对年幼的孩子们近乎残忍的慰寄。 Null也称呼她为Mama,但是尹筝心里很清楚,这个在研究中心生活了三年的孩子,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在这个地下研究中心形成她最初的世界观,她怎么可能会懂母亲的温暖,血缘的羁绊? 尹筝朝她伸出手,看着孩子乖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这如同小兽般本能的亲近被厚厚的防护服阻隔,尹筝什么都没感觉到。 孩子的耳朵上还罩着大大的耳麦,里面播放着平复她情绪的音乐,尹筝伸手给孩子套上第二套防护——隔绝脑电波的磁力头罩。 然后,她牵起孩子的手,将她带出铜门,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这是三年来,Null被送到SSRC之后第一次回到地面,只是有了耳麦和头罩的双重隔绝,她应该什么都感觉不到。 所以,当最后一道防护门开启,那穿着小白裙子乖乖站在原地的小娃娃,她一定不知道,在那瞬间,十数个手持冲锋枪全副武装的特警人员将她团团围住,每一个黝黑的枪口都对准了她身上的致命部位。 她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密切关注她的尹博士微微扬手撤了武装,再次牵起她的手来。 软软的小腿向前迈出了一步,忽然带起了一阵细微的气流。 这一瞬的细微波动,甚至没有扬起她雪白的裙摆,饶是再机警入微的特警和研究人员都没有察觉。 只是,那点点的波动却是这般传了出去,掠过树海,翻越重山,摇曳了绿油油的稻田,浮动了红艳艳的夏花;最后,当它终于化成一缕暖风,从那半掩的窗户中溜了进去,轻轻拂上那头子夜般的黑发,那一瞬,如弦轻动,扰了一场好眠。 床上的人微微睁眼,金色的竖瞳,冷光乍燃。 ------题外话------ 从旧文跟来的妹子们都跟上了吗~^_^~欢迎新老同学们踊跃跳坑~   ☆、003 恶魔 Null,是三年前,尹筝意外捡到的宝贝。 那一年,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在Z省农村的稻田里被发现,她喃喃自语说着当地方言,那一会儿变一个的语气神态太过惟妙惟肖,吓坏了朴实的村民。 当年,对孩子的最初诊断是精神分裂症引发的多重人格。 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多重人格这样的病症发生在这么年幼的孩子身上的几率微乎其微,更何况好几个村民都信誓旦旦跟专家保证,那娃娃千变万化的神态中的几个,分明就是他们过世的亲人! 三天之后,注入镇定剂的孩子被抬入了SSRC。 经过一番研究测试,最终尹筝怀着复杂的心情给孩子命名了异能——鬼眼,和容纳。 是啊,她的心情如何才能不复杂?!承认了这孩子的异能,等于承认了世界上存在精神力灵体,等于承认了,这个世上,有鬼! —— 尹筝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特殊绝缘材料修建的房间一角,一动不动,双眼紧紧注视着房间正中的桌子边坐着的小女孩。她的头套已经拿下,耳麦也收了起来,一双乌黑圆亮大眼睛一眨不眨,定定望着对面坐着的男子。 修耳曼,意大利黑手党成员,犯下累累罪案的杀人狂魔,正是这一次出资方要求Null出马对付的目标。 修耳曼从来没有经历过比今天的审讯更加荒诞无谓的场面。 对面的女孩儿很年幼,看着丝毫没有杀伤力,修耳曼在记忆力中搜寻女孩儿的样子,却是一无所获——官方出动这么一个孩子与他沉默对视,目的何在? 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还是定定看着前方,仔细观察却会发觉,她的视线角度已经变化,从修耳曼的眉间偏开了数寸,停在了离他右耳一公分处的地方。女孩儿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尹筝和一干见识过Null异能的研究员却心知,他们等的“人”,来了! 好几个人的心不由揪紧,虽然他们谁都看不见Null能看见的东西,但单单是对那东西确实存在的认知,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那是两年前,尹博士曾经尝试过让Null把她看到的东西画下来,明明是孩子稚嫩的笔触也许还画不出真相三分的神韵,尹博士和一众研究员看过之后却是沉默良久,从此再也没有给过Null画笔。 而此刻的修耳曼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女孩的变化,仅仅是一个不自然的视线偏移却不知为何让他心中升起了寒意,连带着后背竟也冒出了冷汗。修耳曼有些恼羞成怒刚想打破僵局,忽见对面的女孩微微抿唇,轻笑起来。 那抹笑容,放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怪异。笑着,孩子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话——修耳曼,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么? 那是,标准的英式口语。 在修耳曼因惊惧而骤然紧缩的蓝色眼眸的注视下,女孩笑着跳下椅子,在房间的空地上翩翩跳起舞来。那是芭蕾的动作,柔美圣洁的舞姿将白衣的女孩衬托成了高贵的白天鹅,举手投足间,那淡淡含笑的矜持脸庞若隐若现,却总像是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异样——是啊,因为她的眼神里,分明含着怨毒! 修耳曼带着手铐的双手在身前奋力绞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浑身的颤动。雪莉,这个女人,是雪莉!那个他亲手杀死的情妇,那具他亲手分解的尸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雪莉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修耳曼忽然大笑起来,为了自己前一刻差点掉入陷阱的愚蠢。 “你们以为找一个能模仿雪莉的人来就能吓到我么?不好意思,恐怕要再一次让你们失望了,”修耳曼挑着眉梢,笑容镇定中带着嘲讽,“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杀雪莉,你们再演下去也不会…” 却是话音未落,忽然那正在房子中央伴着无声旋律迈着舞步的白色身影一下爆冲起来跃上了桌面。无论是研究员还是警卫在那一瞬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瘦小的孩子如同猎豹一般扑向修耳曼,狠狠朝着他的头部抓去。 脸上倏然被抓出四道血痕,修耳曼一下从椅子上翻下去,立刻有警卫冲上来将双方人员制住,修耳曼被一把压在了地上,努力抬眼间,对上对面那还在人群中不断怪笑挣扎的小女孩。 几双大手按在女孩瘦弱的身躯上阻止了她惊人的爆发力,尹博士已从助手手上接过麻醉剂准备给Null注射。压制之下,Null仍旧疯狂大笑着,脸部的表情狰狞扭曲,那恐怖阴冷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来,在每个人的心头惊起颤栗。 Null,三年前尹筝意外收获的宝物,她有着一双能见灵体的鬼眼,有着一副,可以吸纳灵体的身躯,是名副其实的,灵魂容器。 麻醉的作用下,女孩渐渐不再挣扎,齿间的狂笑变得尖细,却同样让人毛骨悚然。 在晕倒的前一刻,她定定望着对面惊魂未定的修耳曼,咧嘴说了一句话——修耳曼,雪莉是你杀的,我也是你杀的,我们都没有忘记你,我们会在地狱,等着你! 低沉的意大利语,就像是从女孩的腹腔中传来的鬼音,修耳曼惊恐地盯着那双死死瞪着他的黝黑眼瞳,那里弥漫着死气,幽深无比,仿佛一瞬,已吸尽了他的灵魂。 一旁,第一次参加外勤见识到Null的诡异的年轻研究员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勇气,软软的靠在墙壁上,颤抖的手心还握着记录用的笔。手中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到最后却全变成了同一个单词,用力到将纸张狠狠划碎。 DEVIL DEVIL… ——恶魔。 ------题外话------ 停在了离他右耳一公分处的地方…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忽然觉得右耳后方凉飕飕哒,哇咔咔!   ☆、004 破坏 是夜,尹筝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埋头梳理着此次外出实验的研究结果。 笔下的纸张上绘着表格,上面列满了评估项目和测试结果。 第32项:Null在使用脑电波绝缘头罩后,是否能成功阻碍和灵体间的通信? 尹筝一路勾勾画画,在看到表格上的这一项时陷入了沉思。脑中浮现出那带着头罩安安静静的瘦小身影,尹筝犹豫良久,还是在结论一栏勾注了未知。 毕竟,Null即便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也不能代表她体内绝对没有灵体入侵不是么?只是若是如此,便代表Null对灵体已经有了控制力,这样的结论无疑是可怕的。 尹筝看了眼时钟,揉了揉酸痛的眉间。 对Null异能的研究在一年多前陷入了瓶颈,表格上的结论也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今天的外出实验并没有带来意料之外的收获,不过能平安将Null放出去再带回来,对SSRC来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重新拿起桌上的笔,尹筝打算进行收尾总结,却在俯身的那一刻,晃眼瞥见桌上玻璃杯里的水轻晃了一下。尹筝机敏地偏过头,一瞬望向杯子,下一刻,那平静的水面轻轻一动,再次泛起圈圈涟漪。 镜片后的墨瞳骤然缩紧,尹筝猛得起身向房门跑去,却是下一刻,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她两眼一黑朝前摔去,身侧的书架一下倒了,厚重的书籍砸下,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 SSRC的全金属结构让它可以抵御八级以上的地震或军队炮轰,却从来没有人想过,SSRC有一天会经历一场摧毁了半个研究中心的爆炸。 Eins(一号)在睡梦中被爆炸惊起的冲击波掀翻到房间一角,剧烈的耳鸣让双耳疼痛不已。要不是他身体早于大脑行动控制了书桌挡在身前,他已经被眼前的这根钢条戳穿了。 Eins推开面前的桌子,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废墟。他的房间有一半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因为爆炸而涌进来的沙石。要不是那巨大的爆炸将外面的土地也炸出了深坑,他早已被沙石掩埋。 直达地心200米的巨大深坑,无疑是震撼而恐怖的。 Eins第一次感觉到从心底蔓延起来的恐惧,他颤抖着抬头顺着深坑一路看上去,忽然,看见了一轮悠远的明月。 渐圆的月亮莹白中透着昏黄,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洒下清冷的光泽。那一刻,便是连心底都忍不住颤动起来——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月亮了? 晚风轻轻拂过少年呆愣的眉眼,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轮明月,直至一抹诡异的黑影飘到了他面前。 那团黑影如雾如烟,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黑影深处射出两道光芒来,如同人眼般炯炯有神。 良好的身体应激反应让Eins在第一时间聚集起了掌心的能量,准备将身前的桌子朝黑影砸过去,却是下一刻,那黑影一下轻飘飘飞了起来,露出了后方那静静站在月光下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古怪的黑衣,乌黑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轻扬起,他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Eins目瞪口呆,连异能都忘了施展。 那双金色的眸子淡淡望向他,里面无悲无喜,连同着那人的表情一般,冷漠淡然。只是四周,却是渐渐聚起了一种压迫感,一种,当强大猛兽出现时,其他动物本能感知到的压迫感! Eins的机能本就比常人敏感,此刻他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却是连爬起来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 黑衣男子静静看了他片刻,下一刻,他转身,一瞬消失在了原地。 Eins瞪大了眼睛看着男子先前在的地方,他就这样消失了,连同着那妖怪般的黑影一起。他愣了片刻终于敢大声喘气,一动,只觉一滴温热的液体从上方滴下,落在了他脸上。 鼻翼间弥漫的,是血的味道。 他茫然抬头,看着那被层层割裂的研究中心,钢筋交错的隔板边缘持续滴下浓腥的液体,他的楼上,他楼上的楼上,有人死了么? 哈哈,有人…死了么?! 片刻之后少年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阴冷而张狂——这样的大危机,别人死了他却没有,他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吧,他果然,是强者呢! 大笑着,少年疯狂的视线转到墙壁上炸出的大洞——既然老天让他活下来,这个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机会,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哈哈哈! —— 尹筝醒来的第一刻,不顾一切朝着底层黑色警戒区奔去。 一路上硝烟四起,破败的研究室,受伤的研究员,她越跑越心惊伤亡的惨重。是研究体失控了?还是遭到了外部袭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有谁能将安保措施如此严密的研究中心破坏成这样!只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此刻最关键的都是保住Null,将她安全转移! 防护门一下打开,着急往里冲的尹筝差一点和来人撞上;双方都惊了惊,回神看见对面两人夹护着的孩子,尹筝一瞬呆愣,随即一把将孩子拽过来搂进了怀里。 助理小张如释重负:“博士,Null现在体征一切正常,防护措施也全部妥当,我们现在就护送Null安全转移!” 尹筝抬眼看了看小张和另一个研究人员,逐渐恢复镇定:“呼叫警备增援,启动应急方案A!” 和小张一起带出Null的研究员正是徐飞,接到指令后连忙掏出对讲机通讯。前方特警开路,后方警卫掩护,几个研究员护着“宝贝”Null急速朝着停机坪方向奔去,却是才跑出几步,忽听前方的走廊里传来阵阵枪声。 ------题外话------ 收到阿零的召唤之后,魔王大人颠儿颠儿的跑去救人啦!直接一下炸入地心200米霸气了有木有~ 下一章正式见面~   ☆、005 搭档 巨大的爆炸摧毁了半个研究中心,不少研究体在爆炸中丧生,活下来人大多四处逃窜,很少有人像Eins这般,主动展开了复仇计划。 机关枪扫射出的子弹尽数打在被少年控制住的警卫尸体上,机械迸发的火光映耀着少年狞笑的脸庞,带出地狱恶鬼般的疯狂戾气。 突发的事故,让驻守研究中心多年的警卫第一次和失控的研究体正面对上,对方那惊人的战斗力和杀意,渐渐让不少人都心生了退意。却殊不知,一旦他们临阵脱逃,面对的将是更加残酷的杀戮。 这些研究体也许不懂什么叫良心有愧,但是他们一定懂得什么叫,赶尽杀绝! 尹博士一行正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赶到了现场! “前方全员趴下,电磁炮准备!” 身后话音刚落,一股伴随着强劲电磁力的蓝光呼啸而出,穿过众人击向Eins的头部。耀眼的蓝光闪过,那先前坚不可摧的人肉盾牌已是碎得四分五裂,异能少年Eins倒在了残肢血泊中,一动不动。 电磁炮,严重干扰脑电波的武器,对于这些靠着念力操控异能的研究体十分有效。几个研究员立马上前将Eins的手臂反绑,从地上提了起来。 Eins在数秒之后就恢复了意识,一双怨毒的墨瞳死死盯着众人,惊人的恢复力让尹筝吃惊。只是此刻最重要的是护送Null离开,至于Eins——如此异能不容小觑,控制住一并带走好了。 尹筝做好决定,命人将Eins绑好,拉扯着向前走去,身后小张和徐飞亦带着Null赶了上来,少年的目光一下触上那带着头罩的小小身影,忽然停止了挣扎。 ——揭开…揭开… 那一瞬脑海中划过的声音清晰无比,念力的交会甚至刺痛了Eins的神经。他一瞬便反应过来那是带着头罩的孩子传递过来的信息,墨瞳之中精光闪过。揭开么?揭开这个头罩又有何难?只要… 尹筝一瞬发觉Eins神色不对猛然调头朝着Null奔去,被尹博士的反应吓了一跳的众人视线都集中到了Null身上,慌乱之间,一支别在研究员胸前的钢笔忽然诡异的飘起,笔套脱落,锐利的笔尖一瞬朝着助理小张的侧颈扎去。 凄厉的一声惨叫,鲜血从破裂的动脉喷涌而出,小张捂着伤处怪叫一声摔倒在地,众人分心之际,Eins凝神一个用力,将娃娃的头罩猛然抽起!尹筝回头一瞬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间像被抽去了灵魂。 娇小的娃娃在下一刻飞快撂倒身边两人,急速展开了攻击。 现场警卫死伤无数,这么好的舞台,这么多强悍的灵魂供她选择,她又岂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尹筝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收割着周围人的性命。她视若珍宝的灵魂容器一瞬变成了杀人凶器,那惊人的战斗力看呆了来不及逃走的所有人。 五岁的娃娃,地底三年,她懂什么?她的心里没有道德约束,没有血缘羁绊,她甚至分不清死人和活人的区别!以前那任人宰割的小白鼠一旦露出利爪便是毁天灭地的大杀器,那些她杀死的人口中的求饶她不懂,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教给过她,什么叫人性! Eins对自己的发现激动不已,Null,Null!就是她,他等的就是她!毫无人性,嗜血强大,这就是他复仇的最佳搭档啊!他决定要送她一个礼物! 电磁炮的干扰已从脑中渐渐散去,让他重新掌控住了自己的力量。空气中任何细微的浮动都在刺激着他的细胞,狞笑着的少年挣脱束缚,掌心爆发出惊人的念力。那一瞬,空气中浮动的粒子在操控力的作用下骤然凝聚,在一个空无人影的地方,一下勾勒出了一个正在奔跑的人型! Eins操控着一把冲锋枪猛地朝着人型扔去!一声闷响,鲜血飞溅,粒子散去的瞬间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抱着头蜷缩在地的男子,怪力掷出的冲锋枪刺穿了他的胸膛。 那是异能为“瞬移”的六号Sechs,被穿透了心脏,当场毙命。 Eins杀死Sechs的瞬间,小小的Null当着尹筝的面,一手拿着尖刀,一手提着助手小张的手腕,干脆利落地跺下了尸体的手臂。鲜红的血溅上娃娃圆润的脸庞,下一刻,接收到Sechs灵魂的娃娃手握残肢,运用瞬移,一瞬消失在了原地。 “不!”尹筝一贯的淡定不在,五官狰狞发出了凄厉的悲鸣! —— 那一年多前已经停滞的研究结论,终于在这血染的一夜有了重大突破! Null是否能自主选择容纳灵体?结论——是。 Null是否能同时容纳两个及以上的灵体?结论——是。 Null是否能自由控制体内灵体为己所用?结论——是。 Null在使用脑电波绝缘头罩后,是否能成功阻碍和灵体间的通信? 结论——否…? 不,也许那绝缘头罩的确能阻碍Null和灵体间的通信,却无法阻碍Null和其他生命体间的念力交流。刚刚那一幕,Eins会突然发起攻击,绝对是受到了Null的指示! 尹筝跟在Null的身后一路猛追,心中翻滚的,是那一项项刷新的研究数据。手心紧握着操作应急方案B的遥控器,她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炸毁研究中心,杀了所有人,将真相掩埋,将二十多年来辛苦研究的成果付诸一炬么?她不甘心,不甘心! 手握断肢的孩子已经移动到了小张记忆中那控制着整个研究中心电力的总阀处。将断臂上的鲜血在白裙上擦了擦,她将断臂按在指纹识别仪上,开启了总阀开关。一连串密码输入,按下确认键的同时拉下手闸,机器停运的声响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无数轻响,所有电力控制的“牢门”,全部打开了。 先前的爆炸炸开了一半的牢笼,现在她打开了另一半,所有研究体都获得了一次新生的机会。 身后的空气中传来异动,孩子淡定回头,乌亮的大眼睛无声注视着身后数十个黝黑的枪口。意料中的枪声并未立刻响起,孩子与特警无声对视,几秒之后,她从对方的护眼镜中,看到了自己身后那凭空落下默然而立的诡异身影。 好几个特警的喉结传来微动,今晚发生的一切没有最诡异,只有,更诡异! 孩子默默转身,抬头仰视,一瞬,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题外话------ 众:尼玛只看了一眼也叫正式见面?都第五章了男主的脸都没看清! 白:明天一定给看,360度想怎么看怎么看,真哒!——>_ 白家小萝莉今天血腥了~换上美美的封面走起!刷首页喽~   ☆、006 救赎 那人亦无声俯看着她,微微垂下的墨色青丝暗如子夜,一对金色的竖瞳却灿若星辰。 她还没看清楚,身后就传来了扳机叩动声。 她凭借本能瞬移逃出,落在不远处的安全地带,注视着兵火相接的双方。 那是一场压倒性的杀戮,称不上战争的绝胜。 黑衣男子的袖摆在那一刻御风扬起,袖底散出一阵黑色的雾气,如沙粒般在地面蔓延。“黑雾”所到之处传来半声呜咽呐喊,之后所有的一切被迅速覆盖掩埋,待到“黑雾”退去,地上只余几具森森白骨,连一滴血都没留下。 那个黑发金瞳的男子只出手了一次,随后便放心地撇下身后逃窜的对手,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清冷的月光淡淡勾勒出他清涟绝艳的眉眼,一笔一划刻在玉质般的肌肤上。黑雾散去后的白骨上点点开出了血色的花,那是妖娆的曼珠沙华;妖花在月色下悄然绽放,裹着奢靡的气息一点一点攀上他墨色的衣衫,绕成艳丽的藤蔓图案。那张脸,清若谪仙,却又艳似鬼魅,他在她身前止步,金色的竖瞳淡淡望下,透出幽冷的光来。 “你就是,召唤本座的人?” 他开口,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愉悦中伴着刺耳,舒心中带着颤栗。就像是,那最后一口清酒的烧喉,古琴弦断时的破音,就像是,那清泉划过了山石,澄净中,透出慑人的生冷。 只是能想到这么多的形容词,她又怎会是那自幼长在地下实验室年仅五岁的稚女?如今的她,是小张的怨,是警卫的恨,是体内所有恶灵滔天的杀意!所以,在那奇妙的声线落下的下一秒,她毫不迟疑操起手边的冲锋枪,扣动了扳机。 飞射而出的子弹犹如打在了水中,空气中泛起片片水纹。冲锋枪的子弹很快射完,女孩握上身侧的尖刀爆跃而起,朝着男子的头部刺去。 他微微偏头便避开了,伸手轻巧地抚上女孩的颈项,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发力的,下一刻,他已是压着掌心下娇小的身躯,一下撞在了坚硬的金属墙上。 女孩乌亮的瞳孔中一股浓黑散去,透出些许无措来,猛烈的撞击压迫到了胸腔,她呛出一口血,喷在他白骨森森的右手上。 是的,那掐着她脖子的手只有骨头,触感冰凉入骨,泛着森然冷光,轻易就嵌入了她细嫩的皮肉。 她拼劲全力对上那双冷漠的金瞳,然后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他松手,她落下,掉落在飘过来接住她的黑影上。黑影背上生出两只触手将娃娃裹住,瞪着一双如光束般的眼睛,跟在黑衣男子身后,飘飘然飞走了。 眼前白骨成堆,废墟之后尹筝颤抖着双唇看着一幕幕诡异惨剧,控制炸弹的遥控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慌掉落在身旁。 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毁了,全部都毁了…死了,全部!都死了! 受伤的残兵无声从后方接近,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遥控器。不能让他们离开,绝对,不能让那大怪物带着小怪物离开!不然,这么多兄弟全白死了! 沾满血污的手一瞬握住地上的遥控,惊起了尹筝的注意。她几乎下意识就伸手去抢,这一刻,她脑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她不想让Null死,她绝对不能,让Null死! 啪的一声,身后传来枪响,步履轻盈的黑衣男子却是连步子都没停顿一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 娃娃醒来之后,似乎比起先前的样子要呆滞很多,垂着小脸傻傻蜷在房间一角,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 夜福闪动着一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盯着娃娃看了片刻,由一团黑影化成了人形。 夜福是山鬼,一般以小孩儿或者老人的形态示人,如今幻化出的样子是一个身材娇小的老爷爷,不算慈眉善目,倒显得有些精明。 夜福把娃娃从地上拖起来,三两下扒光衣服,塞到浴桶里。 孩子瘦弱的身躯上有很多伤,伤口上的血在冲洗下淡了,紫青的淤痕却是愈发的深,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夜福的目光在伤口上淡淡滑过便移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怜惜来。对于这个主子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娃娃他没有多余的感情,洗洗干净换身衣服只是为了一会儿见主子时不至于太寒碜。 娃娃一动不动扒在浴桶边,桶太深她够不到底显得有些吃力,但她却什么也没说,连表情都没有。 这是一个容易被“鬼上身”的孩子,看来除了“鬼上身”的时候,她几乎是个傻子,什么都不会,连表达情绪都不会。 夜福心想着,手中的毛巾滑过娃娃心口,不动声色地窥视了一下她的灵魄。小小的灵魄在娃娃心口发出微弱的金光,同时散出些香甜的味道。 这样的香味对于妖物和灵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应该也是最初吸引主子前来一探的原因。只是这犹如诱饵吸引猎物般吸引灵体的香气,却属于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猎手,无疑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夜福三两下将娃娃研究完毕,一手将人提出来,擦干之后套上衣服。 洗干净之后的娃娃现出了原本的样子,看着倒也有些可爱,特别是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和那天生上扬的嘴角,嘴巴微微一抿,便能带出笑意。 夜福看了孩子几眼,牵了她往外走。 夜风浮动纱帘,白纱一晕一晕荡开,在月光满地的窗台边留下摇曳的影子。一人倚窗而坐,长腿轻蜷,青丝玄衣随风而展。月华落入的那双金瞳带起最璀璨的光彩,长睫轻动一下,便是那满地银白中如翼轻颤的剪影。 夜福的步子悄无声息,走到窗前俯身恭敬:“殿下,娃娃已经收拾干净,明日是否启程回去?” 窗台上的玄衣男子闻言轻转过来,淡淡的目光落在孩子苍白娇小的脸上。片刻之后她才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那一年,她年幼笨拙,还没生出美丑的概念; 那一年,她祈求自由,盼来了一场杀戮,得到了一份救赎—— 来自一个,真正的恶魔。 彼时,她什么都不懂,只是愣愣望着他白玉般的长指轻晃着手中的酒杯,里头红宝石般的液体泛起清甜的香气。 直到那异常清冷的声线再次在耳边响起: 不急,玩够了,再回去。 ------题外话------ 哦啦啦~今天这一章白码字的时候还是码得很舒爽哒,不知道大家看文的时候感觉如何呐~ 男女主的个性基本都出来了,讨厌的研究所也离开了,之后就可以好好的玩耍啦^o^~ ps,求留言求收藏!   ☆、007 夜宴 一大清早,从吴家大宅传出的争执声就惊飞了树上刚刚睡醒的鸟儿。 “昨天莎莉给我打电话,杜伯伯今晚也会带着莎莉一起去!还有秦媛晓茹她们都会去,如果我去不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开口说话的是吴家小姐吴倩,俏丽的小脸微仰,气势汹汹。 “说了不准你去就是不准!邀请函上没写可以带家属,带你去了就是不合规矩——再说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去了不是给我丢人现眼?!”接话的是吴家家长吴刚,怒气冲冲瞪着女儿,语气不善。 吴家所在的C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并不富裕,却是十几年前靠着地下检测出的矿产致了富。如今C镇的几家富贵人家里,就属家里做煤矿生意的吴家最有钱,吴倩作为吴家独女,平时从来都是耀武扬威说一不二,却不想在这次赴宴一事上,被素来顽固的吴爸摆了一道。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几天前送到吴家一张邀请函说起。 C镇北边有块空地,多年前修了一个庄园,当年的主人富甲一方且极其崇拜西欧文化,故而把房子修得金碧辉煌如同西方宫殿一般。尔后屋主家道中落将庄园出售,当年卖出的天价直到如今还被C镇居民津津乐道。只是一晃三年过去,新任的屋主却是从未露面,如此昂贵的“金屋”竟是被闲置,不住也不出售,整整空了三年。 至此,关于新屋主的传言开始在C镇满天飞,各色各样的谣言中,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那屋主定是个挥金如土身价百亿的豪主,买房的只是小钱,人根本就没当回事! 青春年少的小姐们往往浪漫多情,在诸多的传言中,吴倩她们最愿意相信的就是屋主乃出身豪门年轻有为的单身实业家一枚。公主和王子邂逅的故事谁不喜欢?自动将屋主补脑成王子且自幼便把自己当公主的吴倩,自是里头中毒最深的一个。 于是,直到这一天,“王子”破天荒地送来了邀请函,“公主”却被古板的父亲限制出席,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吴爸爸向来脾气火爆,吴倩也算熟知他的个性,为了见“王子”当然要力争:“别人都带家属,凭什么我们就不行?什么都是规矩规矩的一大堆,明显是您太迂腐!” “混账!”吴爸暴怒,“你还和杜家秦家的丫头比上了?他们是什么人家你又是什么人家?!什么都跟着暴发户家的女儿学吴倩你还真是出息!单凭你这个样子就绝对不能让你出去,今晚给我在家好好闭门思过不然整个暑假都别想出门!” 吴爸甩下一句话砸门而出,吴倩瞪着一双美目脸都气红了,片刻之后冲回卧室,她狠狠甩上门,扑到了床上。 偏巧这时杜莎莉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吴倩听着她那惋惜中掩不住幸灾乐祸的声音就一肚子火,愤愤按了电话,将手机摔了出去。 手中纯白精致的邀请函被捏出折痕,吴倩原本俏丽的瓜子脸气得有些狰狞——哼,说不让本小姐去本小姐就不去了么?今晚的酒会,本小姐非参加不可! —— 是夜,华灯初放,灯光从水晶吊饰后透出来,给房间里无处不在的镶金装饰裹上一层淡淡的奢靡。 穿衣镜前的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修长的手指穿过墨色的领带打出一个优雅的结,额前细碎的刘海有些长了,半掩着青黑如玉的一双眼。 不得不说,吴倩在补脑方面的确天赋异禀。C镇姑娘们念叨了三年的屋主的确长了一张王子的脸有着一个不输王子的身份,只是今天他没有骑着白马来,为的,也不是寻找遗落民间的公主。 夜福领着一袭白裙的小娃娃适时出现在主子身后:“殿下,宾客已经到齐,可以开宴了。” 昼焰行转身,嘴角弯出一抹浅淡却张扬的笑来。 面前的男子褪去了先前那长发金瞳的妖异模样,只是表情和气场全都没变,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片刻,认出他来。 他看着她笑,开口道:“一会儿,给你些灵体,你去把下面的人全杀了,一个,都不许留。” 她有些愣,然后他又笑了,凑近她一些,清浅的气息说话间触到她的脸:“如果剩一个,就拿你来填,听懂了吗?” 放大的笑颜带来放大的压迫感,孩子捏着小小的裙摆,慌忙点头。 —— 当晚,奢华的宴会大厅挤满了衣冠楚楚的各界名流,这么多人赴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屋主的身份。 只是能买下这样的房子,身份定是非富即贵,大家又怎会轻易错过这个结交权贵的好机会? 杜莎莉秦媛汪晓茹几人结伴而行,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又不失清丽端庄,在人群里穿梭。 二楼的一处隐蔽角落,一身女仆装的吴倩压低了身子从围栏望出去,找到她们三人,嘴角抽动一抹冷笑。 西方的庄园建筑往往会修建供佣人通行的通道和楼梯,为了不打扰主人生活,这些通道往往修在最隐蔽的地方,却可以通往房子的各个角落。早已做好准备的吴倩轻易就混进了房子里,如今只待换上礼服,惊艳出场! 吴倩得意又激动地再次将场上众人都看了一遍,确定屋主还没露面之后,起身正准备去换衣服,却忽然眼前一黑,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全灭了。 ------题外话------ 男主开始玩啦~走得是玩死女主的路线有木有! 看在男主这么霸(bian)气(tai)的份上大家要不要踊跃收藏嘞~不然今天晚上派男主出去找大家玩哦哇咔咔!   ☆、008 杀戮 大厅传来数声惊呼,有人碰翻了椅子,有人摔碎了杯盘,好在那瞬间的黑暗只持续了几秒,在那金光闪闪的大吊灯重新亮起的一霎,宾客们诧异的发现,那本散落在大厅各处的女仆们已整齐划一的站到了大厅中央,呈现出诡异的姿态来。 短发的女仆各个姿容俏丽,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正当宾客呆愣之际,十名女仆忽然同步扯开了衣襟,呲啦数声,黑白女仆装瞬间粉碎,露出下面十个劲装火爆的妙曼身躯来! 这难道是,特别的余兴节目?! 有人红了脸,有人远远吹起了口哨,近处,看见女仆腰侧别着的尖刀的几人却苍白了脸色。还未待他们开口,忽然数道寒光闪过,女仆们抽出尖刀一瞬横握,准确无误毫不犹豫地割向了自己的脖子! 十个女仆,一人一刀,鲜血在那一刻迸发,飞溅在客人华丽的衣裙上。十具尸体骤然倒地,那一刻,惊天的念力激冲上涌,一下冲开了站在二楼围栏边的孩子额前的黑发,那一瞬间露出的那双大眼里尽是黑暗,逆流翻滚。 那抹娇小的白色身影在下一刻飞起,一瞬跃上大厅正中的吊灯,摇曳中,华丽的水晶灯轰然落下,携着黑暗,带着吞噬所有的噩梦,坠入凡尘。 那一晚,是无尽的杀戮。 尖叫声,哭泣声,求饶声,痛呼声…所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由高亢到零碎,直至回归到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潜伏在暗处的吴倩,早在光影交错间看见自己的父亲被砍下头颅的那一刻昏厥。 十个杀手,十个灵体,他给了娃娃一场盛宴。 二楼一侧的房间内,手持高脚杯优雅的坐在落地窗前的男子淡淡望着宴厅里的人间炼狱,那穿梭在人群中满脸血污神智不清的杀戮机器,那个小娃娃啊,似乎没有他期待的那么好玩呢~ —— 她的身体在吸纳了灵体之后,便能拥有灵体上依附的能力。所以,她可以格杀,可以搏斗,可以干脆利落的收割人头,只是,她改变不了自己只有五岁的事实。 一个五岁大的娃娃能有多强的体能?超过身体负荷的杀戮损人一千自伤一百,不久之后娃娃便已遍体鳞伤,再难行动。 更可悲的是,一旦精神失控,她便再难控制灵体的入侵。周围的恶灵发现了她,凶狠地闯入她体内,在她胸腔里肆虐,叫嚣着企图吞噬她的灵魂。 满身血污的娃娃穿着破碎的衣裙,神态可怖地蜷在房间一角,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她的动作也是僵硬扭曲的,她在不断重复着体内恶灵死亡瞬间的诡异场面。 夜福从主子的眼中,看出了明显的无聊和不屑。 这个娃娃终究只是主子一时兴起捡回来的玩物,现在玩腻了,只有面对被遗弃的命运。 只是那被恶灵控制的娃娃显然不明白状况,居然趁他们不注意,猛得跳起来朝主子扑去。 看着娃娃被轻易甩飞狠狠砸上墙壁再掉落到地上,夜福的心颤了颤,望着那双不再清亮满含怨毒的大眼睛,忽然心生不忍。 他承认,只是几天的相处,这个天生讨喜的娃娃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位子。 “殿下,这娃娃心头的灵魄看着特别,先留下也未尝不可。” 夜福淡淡开口,昼焰行回眸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留下?难道留着吃?”清淡的男声带着戏谑。 夜福当然知道自家主子不屑吃这么卑微的灵魄:“属下只是看这娃娃拥有的金色灵魄稀有得很,寻思着养一段时间不知可否养成珍品——若届时还是无用,杀了便可。” 软榻之上,慵懒斜靠的男子微微眯起那双金色竖瞳,思量了片刻,起身朝着墙角的孩子走去。 鲜红的血从男子的指尖溢出,在孩子颤抖的额头上按出一个血印。魔血触碰到孩子的瞬间,数个乌黑的恶灵竟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呜咽着从孩子体内逃出,昼焰行懒得管它们,甩甩手回过头来: “把丫头带上,明天回A市。” —— 一场泯灭人性的屠杀,留给重案组的是一个难以侦破的悬案。 身份不明的大宅屋主,死状凄惨的豪门宾客,割喉自杀的十名女佣。如此诡异血腥的凶案现场几十年难得一见,凶手下落不明。 刑侦队长王渊站在一片狼藉的凶案现场,看着手下调查取证,神色凝重。 无声抬头,王渊默默注视着那吊高到二楼足足有十米多高的大厅屋顶,那里绘着西方油画《创世纪》的仿作,精致的油画留白处,却落下了一串血色的痕迹。 身上因寒意打了个颤,王渊不自觉握紧了掌心。饶是再违心,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些红色的斑点看着像极了小小的手印和脚印!而那样的排列——凶案发生当晚,居然有个浑身染血的小孩子在天花板上爬行?! 这怎么可能?! 大宅之外拉起了警戒线,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悄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女人。炎炎夏日,她却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带着墨镜,下巴埋在围巾里,完全挡住了脸部。 默默注视着那已成为凶宅的庄园,女人垂头轻轻扬起了嘴角。 Null,Mama终于,找到你了呢~ ------题外话------ 昨天一天,没收藏没留言神马都木有,简称被偷掉的一天呜呜呜… 白知道大家想看男女主互动哈,但是感情升温需要时间,马上就会萌萌的啦~ PS,实验室的老女人又要带着一票字母君出来再蹦跶一集了哈,为了剧情完整不能省,明天一章就会搞定,然后就回男主地盘了,又会出现怎样的极品呐,嘿嘿~^o^~   ☆、009 拦截 黑色的轿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凌晨三点路上车很少,轿车马力一加再加,如同黑色的幽灵一般掠过路面。 车里很安静,适宜的温度让人安心想睡。夜福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身侧的副驾上昏睡的娃娃浑身裹着纱布,小小的脑袋安静地靠在车门上。后座,昼焰行微微偏头看着窗外的夜色,神情慵懒淡然。 前方的路面在灯光下泛起幽白的光,一路畅通无阻,诱惑着好车司机一再加速。夜福再次踩下油门的瞬间,忽见前方天空中猛地砸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来。他一个激灵猛踩刹车却来不及避让,轿车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上了那根横空出世的大树干。 猛烈的撞击后便是轰然的爆炸,带着烈焰的汽车残骸被气流冲到空中再四散落下,火光明艳中,一袭黑衣的身影轻盈落地,淡漠的金瞳映上那团火色,泛起莹润的光泽来。 夜福在主子身后落下,手里稳稳抱着半昏迷的娃娃。 高速公路上横空出世的大树拦截了往东边去的整整四个车道,身后传来大货车高亢的喇叭声,夜车司机死命踩刹车,最后在将将看到那团火焰后出现的诡异身影时,勉强停在了十米开外。 火焰后出现的身影,就如同科幻电影中的机械怪一般,巨大的金属四肢,狰狞的面容,让先后急速刹车的好几名车主都看呆了眼睛,更何况,离怪物那么近的地方还有几个人?!我靠,赶快报警! 火光前,昼焰行微微眯起那双好看的竖瞳,同爬行动物眼睛类似的瞳孔里透出些情绪,除了一贯的漠然,还有些许嗜血的光芒。机械怪的体内,Eins对上那双金色竖瞳,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下一刻掌心狠狠握上操控手柄。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Eins了,如今他的异能是之前的数倍,还有什么好怕的?! 机械怪的背上,三根软管延伸出来通到三个身穿防护服的人的胸口。那三人,分别是异能为“悬浮”的Funf,异能为“透视”的Drei和异能为“穿越”的Zwei。如今,他们三人的异能正作为“食粮”通过管道输送给Eins,将Eins的操控能力激发到最大! 机械怪身侧,死死扣着异能为“读心”的Vier的尹筝,嘴角咧出疯狂的笑来。利用Vier的异能洞悉对手的行动,再用无比强大的Eins击败对手将Null夺回来,这样的计策简直完美! 研究中心毁了不要紧,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也不要紧,只要她还有Null,只要她能夺回Null完成研究,她还是那人类异能研究史上的第一人! 尹筝狂笑着,指挥Eins展开了攻击。 机械怪一瞬抡起那裹着火焰的树干,狠狠甩了过来。昼焰行闪身避开,一侧Vier也飞快开了口:“左行闪避,右臂攻击。” 话落,一道白光倏然击向机械怪的右臂,被早有准备的Eins侧身避开,Eins转眼又操控住后方的三辆卡车,将它们用力抛向空中,再狠狠朝着昼焰行砸去! 他却是如同鬼魅一般,一瞬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半悬在空中,俯看而下的金瞳里带起了玩乐的兴致。下一刻,他一个俯冲,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骤然击向地面,数道冰冷寒光呼啸而过,Eins只觉四周机械一瞬失去控制,火光迸射灼伤了他的身体,他痛呼出声,一下从机械体中脱出,重重摔到了地上。 巨大的机械怪物,如此坚硬的钢材,居然就在那一瞬看不清动作的攻击中土崩瓦解。钢板被割裂,巨大的机械手被卸下,那个男人,那个徒手发起攻击的男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才能轻易做到这一点?! 蚀骨的寒意,悄然弥漫上所有人的心头。 能预知他的行动又如何,预知到了也来不及说;来得及说又如何,说出来了还不是挡不住! 昼焰行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眼神里淡淡含着的,是因为对手太不争气而带上的无趣和不尽兴。 四周气氛压抑得可怕,树干上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被Eins摔坏的车辆引发了好几次剧烈的爆炸,周围的山体都传来了隐隐异动。 竖瞳淡淡对上对面数双含着惊恐的眼睛,下一刻,Drei(三号)忽然发出一声非人般的惨叫,转身疯子一般飞奔逃去。 “妖怪啊,有妖怪…”飞奔的身影半跃在空中,嘶哑的疾呼还半抑在喉头,下一刻,那瘦弱的身体却在空中一下爆开,血肉模糊的残肢被炸飞,掉落在两方正营中央。 尹筝手握遥控器,挣扎着站起来,跛着一只腿,笑着,一步步朝着对方走去。每靠近一步,她都用那双含着痴狂的眼睛死死盯着夜福怀中那满身伤痕的小娃娃。 “Null,Mama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跟Mama回去好不好?好不好?你是…你是特别的,跟他们都不一样…他们体内都埋了炸弹,我只要轻轻一按就会死!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Mama是爱你的,不会让你死的,回来,回来好不好…” 孩子在爆炸声中惊醒,看到了方才发生的所有。她愣愣地看了对面的女人一会儿,再艰难地转过头望向身侧的黑衣男子,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和他看过来的视线正好对上。 他浅浅勾唇笑起来,“她想把你要回去呢,这下,如何是好~” ------题外话------ 话说,男女主感情的升温一般都是在配角不断的盒饭中慢慢培养起来的这句话简直是真理有木有! 明天入A市,新人物要接连登场啦,亲们准备好了吗哇咔咔~   ☆、010 昼零 孩子定定的看着面前那张淡笑的容颜——他没有非要留下她的理由。 而且昨天他给她的任务她没做好,他已经不想要她了。 孩子虽然小,虽然看着呆呆傻傻,但是这些她心里隐隐都明白,更何况他很好懂,他看她的眼神里,分明写着无趣和嫌弃。 她急得快哭了,她一点也不想走。 娃娃艰难抬起裹满纱布的手臂朝对方伸过去,他们隔了一段距离,昼焰行偏了偏头,给了一个明显不想让她靠近的表情。 心疼娃娃的夜福第一次无视掉主子的意愿,抱着娃娃上前几步双手一递,在他蹙眉的时候,她一下握住了他的指尖。 小小的手心,竟是出奇的绵软温暖。 昼焰行心中顿了顿,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还是微微皱眉的样子:“怎么?不想走?” 她奋力点头,小小的身子跟着动作晃,漆黑的大眼睛里雾蒙蒙的蓄起了泪水,发白的嘴角却是强忍着哭意拼命抿紧。她太用力了,手臂上的伤口裂开,沁出血来。 这一次,他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乞求的表情。 千百年来,曾经有很多次,他带着不屑,远远看着那些弱小不堪的生物们对着一个人,做出过这般惨不忍睹的表情。而那个人,从来都对这样的脸毫无抵抗能力。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伸出手来将他们纳到羽翼下,他会对他们笑,用温柔的声音同他们说话,那早已泛白的远古记忆里的那双手,是不是也像这样,带着羽绒般轻软的温度? 飘远的记忆在下一刻被拉回,不断靠近的女人瞪着一双神智不清的眼睛,声嘶力竭:“Null!你听到Mama说的话了吗?我是你的Mama啊,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啊…那天,那天你失控的时候,不是也很好的避开了对我的攻击么,所以你是在意我的对不对,你心里,一定也是离不开Mama的,对不对?!” 娃娃回头,望向女人那张病态扭曲的脸,她一直不喜欢她看着自己时的眼神。 那个眼神太复杂,她看不懂,会不安。 女人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话,说她被利用了,说她以为的自由无非是另一个利用她的陷阱,说她会成为杀人工具,再也没有未来。 她不信,明明,她的无用,才是现在她最害怕的。 她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心里的指节,伤口终于完全裂开流出血来,鲜红的液体粘稠温热,沾了他一手,从她紧握的指缝里滴落。 他忽然俯下身。 “Null?…零么?”她听见他清淡的声音,感觉他的手指戳在她脸上,有些疼。 “零啊,是个好名字呢,”耳边传来轻笑声,“从今以后,你就叫零…” ——昼零。 话音刚落,他突然就消失了,手心抽离的触感还在,夜福脸上的那抹惊异还未褪去,前方的空地上已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惊天的火光吞噬人群直通天际,四周的山体再也承受不住震动,滚落下巨石。 将所有碍眼的无趣的纠缠不休的全部抹去—— 这样才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么? —— A市正值盛夏,依山傍海,夏风轻暖。 这座远离城市中心青山绿水的岚山,早几年开发成了高档住宅区,宫殿规格的豪宅有好几处,剩下的人家亦是小桥流水,修的极其富雅堂皇。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安子惜站在山顶豪宅的大门口,在夏风扬起的时候轻轻压了压裙摆。 黑发白裙的女孩有着秀丽的面容姣好的身材,一袭简单的无袖连衣裙衬托得她整个人清新出尘。此刻女孩正微微低头婷婷立于一片树荫下,温婉的脸看着柔美恬静。 很少有人在等人的时候能保持这样美好的表情,更何况,她已经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黑色的轿车在安子惜微微出神的时候从甬道上拐了进来,还是夜福开的车,一眼就看见了大门口的不速之客。 安子惜在那一瞬绽放出笑颜,很淡却很甜。车子停住的时候,她已缓步走到车边,微微扬起的嘴角边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焰行。” 安子惜的声音同她这个人一样,永远轻柔婉转,让人如沐春风。昼焰行看她一眼,神色很淡。 安子惜似已习惯,笑着接话:“我听奶奶说你今天出差回来,就想过来看看你,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殿下还没进门,哪来的影响工作一说?一句“奶奶”叫得那么亲热,稍微透露出对行程的了解也是在暗示自己等久了。只是这些小小的心思无聊至极,主子哪会有闲情去细细揣摩?夜福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冒出一条妙计。 安子惜跟在昼焰行身后,没有注意到背后的情况,看他头也不回走上楼梯就要开门,心里忽然有些委屈:“焰行,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昼焰行转身,一双墨色的眸子淡淡望了她一眼,又听她轻声开了口,带出隐隐的凄凉:“即便只是朋友,也不该是这样的…不是么?” 夕阳下,温婉柔弱的年轻女孩儿微微垂下头,脸上的表情是忧伤而动人的。可惜,那温婉作用的对象不是个领情的人,那双青黑的眸子颜色深了深,带上一抹不耐。 夜福就是在这么凑巧的时机,领着小阿零,悄悄走到了两人身边。安子惜抬眼的瞬间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忧伤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装啊?怎么不继续装啦?夜福心中得意地呐喊,捏了捏娃娃的手,耐心指导:“阿零乖,叫阿姨。” 绵软的小娃娃微微仰起头,齐耳的短发衬着一张圆润可人的小脸。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就如同一对嵌在白玉上的黑曜石,浓密如翼的睫毛轻眨了一下:“阿姨…”软糯的童声,要多甜腻有多甜腻! 夜福一瞬心都酥了。 一路上,他精心呵护用灵力治愈的小阿零如今就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绝对一击秒杀这个假惺惺的虚伪女人! ------题外话------ 大家七夕快乐~^o^~ 新的开始来啦,白莲花黑牡丹各种花们也要开始陆续登场啦~ 辣手摧花什么的,最有爱了…嘿嘿   ☆、011 情敌 安子惜完全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娃娃,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脑中却是瞬时闪过无数计量。 这个孩子是谁?她和焰行是什么关系?她是要留下的?留在…昼家? 片刻之后,她终于整理出一抹合宜的笑来,微微俯下身朝孩子伸出手:“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夜福心中冷哼一声,毫不给面子的将阿零一拉,藏到了身后。 这一次,安子惜的笑容控制得很好,即便是一个下人对她做出了如此无理的举动,她仍旧笑得一脸温柔,毫无破绽。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谁家的孩子?”安子惜收回手,顺势将一侧的长发别到耳后,淡定的化解了之前去碰孩子却没碰到的尴尬。 “还有事么?”昼焰行没正面回答,淡淡甩下一句。 “没什么事了,就是来看看你。你刚出差回来应该也累了,就早点休息,我就回去了。”安子惜柔柔笑了下,温和的视线再次拂过半掩在夜福身后的小小身影,优雅地转身离开。 三人进屋,夜福回头从门缝里看了看安子惜清高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带着胜利的表情关紧了大门。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还未走远的安子惜却一下回头,漆黑的双眸淡淡凝上了那傍晚时分庄严巍峨的高门大宅。 等了整整三个小时,却是连门都不让她进么? 心中苦笑一声,下一刻眼神却转为清冷——那凭空多出来的身份不明的丫头,看来要好好查一查,究竟是“何方神圣”。 —— 夏日午后,滚烫的水汽在黑灰色的赛道上升腾,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难耐的燥热。 位于A市市郊的这处F1方程式赛车场拥有如今国内顶尖的赛车跑道,承办过多场国际赛事,而平日,则是寻求刺激的各家子弟们跑车娱乐的圣地。 圆环倾斜的赛道上疾驰着两辆赛车,黑色的赛车在冲出起点的那一刻已超出红色赛车半个车身,第一个转弯过后,便轻易拉开了距离。 一圈跑完,两车再次经过起点时已差了近两个车身,呼啸而过的赛车卷起阵阵热浪席卷休息区,待到两车开过,休息区待发的第三辆银色赛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射出,加入了竞争行列。 银色赛车的驾驶技术明显高于红色赛车,半圈之后已经甩开了红车,同黑色赛车并驾齐驱,并隐隐有超出之势。前方一个大回环,银色赛车一个加速摆尾欲超车,不料黑色赛车忽然一个偏向过来将它逼了下,银车驾驶员为了安全不得不减速,一下被黑色拉开了距离。 “混蛋!”银车赛车手发出一声愤愤的咒骂。 飞驰之间三车终于抵达终点,黑车一马当先,银车紧随其后,红车落了队尾。三辆赛车飞速掠过黑白格,掀起的热浪缭乱了看台上年轻姑娘一头如丝的秀发。 三车缓缓驶入休息区,红车驾驶首先下车,一把摘下头盔:“凶残,实在太凶残!不要命了,真是不要命了!” 伸直的手臂故作颤巍巍的指向同伴,林放抹了抹头上的汗,大声控诉:“下次老子再也不跟你丫的疯子出来赛车了,这完全是不流汗就流血的节奏啊,尼玛热死老子了!” 刚从黑车上下来的车手穿着一身黑色赛车服,取下头盔看来一眼,一双清淡墨瞳平白给炎炎夏日添了一分凉意。 林放被他看得愣了愣,随即炸毛:“我靠昼焰行,你行啊还自带降温功能,这么热的天居然汗都不流一滴你表告诉我帅还可以制冷啊!” 昼焰行懒得理他,转身问工作人员要数据,林放不依不饶跟过去唧唧歪歪,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冰冷女声:“林放你少说两句,话唠还当光彩显摆是不是?” 林放闻言回头,一眼看见银车上下来的那抹妖娆身影。红色赛车服勾勒出让人喷血的性感身材,头盔一摘散下一头酒红色长卷发,配上那雪白微红的肌肤和娇艳欲滴的红唇—— 林放立马狗腿了:“啧啧,我家梦女王果然是风采卓然艳压群芳啊,看得小生心潮澎湃心血荡漾心惊肉跳心肌梗塞…”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沈梦谨愠怒地打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林放,因为刚刚逼她那一下,看向昼焰行的眼神也有些冷。结果对方也是个无时无刻不在放冷气的主,一番眼神厮杀之后,仨发小会面的热烈气氛被毁得一塌糊涂。 林放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死我活的这是要干嘛,让爷夹在中间还怎么做人?有什么恩怨暂且先放放我们出门左拐‘南观园’,今天爷请客~” 林放话落便见沈梦谨的脸色缓了下来,刚要笑却见那阴转多云的美人表情忽然又变,林放顺着沈梦谨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抹俏丽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休息区门口,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居然是安子惜?! 林放心道糟糕,一回头果然两尊大神都黑了脸。靠,老子今天是触了什么霉头竟然遭遇如此困境?!林放苦了苦脸,回头却冲安子惜笑了笑:“子惜怎么来了…我们正准备去吃饭…” 安子惜笑得大方自然款款走近,似乎对她的到来引发的低气压毫无察觉:“嗯啊,我听表姐说你们今天出来赛车就想过来找你们玩,虽然我不会赛车但是吃饭还是可以的哦~我们四个也好久没有一起玩了,吃饭加我一个挤挤行不?” 今天的安子惜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扎成斜马尾,看着娇俏又可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面前这位开口说话一个劲儿打趣,小小的酒窝笑得甜美动人——却仍旧没有化解现场尴尬微冷的气氛。 林放偷偷瞥了眼昼焰行和沈梦谨的脸色,很识趣的没有接话。 安子惜口中的表姐就是沈梦谨,方才那句话说得随意,却是暗示是沈梦谨告诉了她今天赛车的事故意叫了她来给昼焰行添堵。沈梦谨冷着脸看着对面笑得一脸甜美的安子惜,心中冷笑不止。 三年的时光,物是人非。 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将安子惜宠上了天的昼焰行,她也不再是当年追逐着他的背影独自神伤的沈梦谨——却唯独安子惜,还是当年那个能带着最无害的笑容做出最伤人的事还能装无辜的,安子惜。 ------题外话------ 大人的世界是很不美好哒~ 话说最近好多朋友的作者后台抽风一下吐出很多很多被吞掉的收藏,白的后台什么时候也能抽一次就好啦!   ☆、012 一百套 三年前,一场空难,改变了所有。 那场空难中,普天集团董事长昼国华和夫人方叶去世,昼国华独子昼焰行和未婚妻安子惜重伤,一场变故,给昼家和普天集团带来了重创。 三个月后,昼焰行从昏迷中醒来,却是直接提出接手普天。 当年,这谁也不看好的硬撑,最后却演变成了惊落所有人眼球的逆转。 谁也不清楚,当初那温文尔雅醉心音律的昼家大少为何会一夜之间像变了一个人——明明没有学过金融,分析报表制定策略却信手拈来;明明没有做过管理,调动人事下达命令却果敢强势。在新任董事长上任的第一届董事会上,好几个大股东联合起来欲投票将年轻的董事长拉下马,却是在那双冰冷中带着戏谑的墨瞳注视下,恁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之后,昼焰行凭借几番大动作将普天带回正轨,却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要同安子惜解除婚约。 昼家和安家,整个A市八卦的市民,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梦谨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对这个她自幼相识的发小产生了怀疑——因为她所认识的昼焰行,即便放弃自己,也绝不可能放弃安子惜! 安家震惊之后转为愤怒,扬言没了稳坐A市政坛第二把交椅的安家扶持,看看昼家能牛到何时! 而仅是半年,年轻的昼家大少就用实际行动粉碎了安家可笑的自信,半逼半迫干脆利落地退了安家小姐的婚。 再之后,安家小姐不顾身份痴心不改苦苦纠缠,昼家大少冷酷无情游戏花丛美人相伴,当年金童玉女的佳话演变成如今茶余饭后的笑话——沈梦谨冷冷勾唇,什么脑震荡,什么Trauma(心理创伤造成的精神异常),几句胡诌怎么可能解释得了这般从性格到人格的巨大转变? 只是,他现在的样子能给昼家带来更多的荣耀和利益,他们巴不得他保持下去吧;还有安子惜,她从小就喜欢争取得不到的东西,如今的昼焰行,才更是她的心头好吧。 想着,沈梦谨唇边的冷意渐渐化为苦涩,只是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多年前的午后,那手持小提琴站在铺满阳光的庭院中优雅奏出一曲巴赫的纯白少年? 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一道冷冷的男声将沈梦谨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回去了。”昼焰行这句话是对着林放说的,说完看也不看在场的两位女士,径直向更衣室走去。 “呃,那个…你饭不吃了啊…?”林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松了口气,“那要不…我们仨去吃?” 沈梦谨冷冷哼了一声,安子惜很接灵子:“呵呵,那我怎么好意思去做电灯泡呀,既然焰行不去就算了,我也回去好了。”安子惜笑吟吟的说完,道了别就离开了。 林放看着安子惜的背影直咂嘴,这丫头段位是越来越高了,古人所谓越挫越勇真是诚不欺我也~ 回头,将还冷冷望着安子惜背影的沈梦谨瞄了一眼,林放微微勾起唇角来:“怎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沈梦谨闻言回头,淡淡瞥了眼嬉皮笑脸却目光沉静的林放,学了他的语气:“怎么,公然污蔑未婚妻出轨?” 呵呵,林放笑了一声,眼中的情绪掩去,看着愈发吊儿郎当:“小的不敢~” 哼,沈梦谨扭头往更衣室走,懒得再搭理他:“换衣服,去吃饭。” —— 主子约了好友赛车的时候,夜福也按照计划带着阿零出了门。他今天的目标是帮小阿零买衣服,事先已经在网上做好了调查,整个A市就属这个牌子的童装最贵! 今天不是休息日,加上衣服实在贵的离谱,装修考究的童装店里一个人都没有。两个营业员懒洋洋的靠在柜台边聊天,看见一个衣着普通的老人带着一个小娃娃走进来,相视一眼,很默契的忽视了过去。 夜福不以为然,牵着小阿零看起衣服来,他觉得阿零穿白色是最合适的,小裙子很可爱,小短裤也不错,嗯,和白色很接近的淡粉色也很漂亮。 周慧从仓库拿了样品上来,一眼看到一对爷孙老的纠结小的茫然,赶忙过去招呼。 “老大爷,帮小孙女挑衣服呀,您的眼光不错,这是我们当季的新款。”周慧说着将老人手中的白T接了过来,简单介绍了几句,不经意间把衣服的吊牌一翻露出了价格。这不是她势利,而是衣服的价格确实有些高,老人看了如果觉得承受不了可以找个理由离开,免得挑好了又接受不了价格会尴尬。 夜福瞄了眼吊牌上的四位数,眉毛都没抬一下,周慧放下心来,又推荐了几款,笑着送小姑娘去了更衣室。 这个牌子的衣服的确挺适合小阿零,那营业员的眼光也还不错,夜福心里算了算夏季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每天换一件的话又需要多少件,最后笃定开口:“之后你按着今天挑的两套衣服再准备100套差不多的,裙子裤子都要有,然后打包送到岚山昼家去。” 周慧正在开票,闻言一愣,有些呆了:“一…一百套?” 夜福轻飘飘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倨傲:“选得仔细一些,衣服搭配好了按套分开装,衣服的费用和人工费到时候一起结算。” 周慧目瞪口呆,另一边竖着耳朵从方才起便在观察这边动静的另外两个营业员更是差点惊掉下巴。 半晌,人走远后:“那个岚山昼家…不会就是…那个昼家吧?” “但是昼家的小姐来过我们店,不是长那样的啊?” —— 另一头,夜福心满意足地带着阿零回家,刚开到院子铁门前,就看见一辆火红色的跑车堵在门口,正在长按喇叭。 夜福不悦地摇下车窗,跑车主人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的样子更不悦:“还不快开门,本小姐等了十分钟了!” ------题外话------ 白这几天被大姨妈虐得死去活来已经两天没码字了呜呜呜…拿什么拯救你我滴存稿! 回到A市之后是不是多了一堆莺莺燕燕的节奏~嘿嘿,那是因为白的舞台正在搭建中,演员太少满足不了白心中肆意澎湃滴恶趣味啊哇咔咔!   ☆、013 猎物 一前一后两辆车沿着小路开过豪宅前方的山石绿化,停在了昼家大宅庄严的大门前。许薇从车上下来,抬眼望了望面前奢华大气的欧式建筑,表情有一瞬惊艳,随后想到身后还有人,立刻换上了高冷的姿态。 “你们家难道就你一个佣人?明知道有客来还出什么门?!” 夜福看着面前那虽然娇美却傲气得毫无头脑的年轻女人,心中冷笑一声,直接一踩油门将车开去了车库。 许薇在后面直叫唤:“喂,你懂不懂规矩啊,你还没给我开门呢!” 夜福在车库停好车,放了阿零下来,拿了今天买的衣服就从车库直接进了屋。许薇觉得跟去车库太掉价,坚持在门口等,结果等了半天没人来,刚要发飙,门一下打开了。 许薇叉着腰破口大骂:“你懂不懂规矩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你家主人不在?你背着昼总就是这么待客的?!” 夜福才懒得管她是谁,等她骂骂咧咧说够了,沉默着将人领着往二楼走去。 许薇骂了一阵,声音渐渐小了,豪宅内部奢华精致的装潢摆设实在震撼,她看得有些愣,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扇房门前。 “请小姐进去等主子回来。” 看来还真是乡下人,居然连她许薇这种大明星都不认识!许薇鄙视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拧开房门。 佣人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请小姐务必谨记不要出门,随便乱走更加不行。” 许薇回头对上佣人阴恻恻的笑脸,心中没来由的一寒,随即发火又骂了两句,愤愤砸上了房门。 因为不知道昼总什么时候回来,许薇洗澡洗得很快,纤长的指尖抹去浴室巨大穿衣镜上的水雾,许薇认真打量着镜子中一丝不挂的妙曼曲线。 镜子里的女人很美,每一寸肌肤和弧度都是精致而诱惑的,只是这样的美,能持续到何时? 许薇今年23岁,这个年纪也许对于普通的女孩儿正是最好的年华,但对于挣扎在娱乐圈实力不济全靠脸蛋的许薇来说,23岁,已经老了。 她已经没有兢兢业业再演几年配角努力争取主角的信心,好在半个月前的一次酒会,让她结识了普天集团的董事长昼焰行。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对别人的人生产生那么大的影响,他只是赏脸陪她跳了一支舞,第二天业内小有名气的导演就拿着女主的角色找上了她,报刊杂志争相报道焰少的新宠,许薇一炮而红。 她自此坚定了要成为他的女人的决心,即便她要努力征服的这个男人,换起女伴来比换衣服还要勤。 许薇理了理蓬松的卷发,换上事先备好的性感内衣和真丝睡袍出了浴室,望着那奢华的大床定了定神,她突然发觉缺了点什么——是了,缺一瓶好酒。 红酒怡情,微醺的气氛更有利进一步发展,许薇系好睡袍带子,开门走了出去。 哼,什么不要随便乱走,见鬼去吧~ 古老的欧式大宅在夕阳的余晖中透出一丝诡秘,明明是夏日,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却凭白让人觉得阴冷。许薇放弃了寻找酒窖的念头去了厨房,运气很好的发现了一个酒柜。 许薇抽出一瓶82年的拉菲,一回头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孩站在她身后,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红酒。 阿零是来厨房拿苹果的,她其实比许薇先到,只是个子矮被柜子挡住了她没看见。 阿零也惊了惊,看了许薇一眼,抱着苹果飞快地跑走了。 许薇扶额,当才那一瞬她还以为见鬼了…缓了一会儿后她找出两个酒杯,带着红酒回了二楼,却是一开门,意外发现她等的人已经回来了,正神色微微慵懒的靠在床头,看着她。 那一刻,许薇僵了一下。 她不是不谙人事的小姑娘,甚至在遇上他之前她一直对自己的魅力和技巧很有信心。只是方才他看来的那一眼,竟是让她有了些青涩的窘迫感。 许薇整理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昼总,喝点酒么?” 床上的人微眯着一双凤眼,搭在膝上的长指动了一下:“过来。” 许薇不再迟疑,手一挑解了腰带,水蛇一般绕上床帏。 当他翻身将她压在那柔软得过分的被褥上,望着那双俯看着自己的墨瞳,许薇脸红了,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并不期待自己能成为情人以上的存在,只是一晌贪欢,能和这样一个男人,她怎么忍得住不沉沦? 她伸手环上他的颈项,微微仰起头想要吻他,却是被他伸手挡住一把按回床上,看似拒绝的动作,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她的小腿,带着炙热的温度,一路往上。 雪白的被褥间妩媚的女人娇喘连连,绽放成了一朵诱人的玫瑰。那莹润的肌肤上浮出细细的汗珠,深褐的瞳孔间已是一片迷离。 下一刻,就在她最意乱情迷的那一刻,忽觉脚腕一紧,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一下把她往床尾拖去!许薇吓得叫出声,下一刻一道白光闪过,她一下撞上帏栏失去知觉的同时,一把利器精巧地割开了她的颈动脉,温热的血顺着倒吊的身体缓缓流了下来。 人在情动之时,血温会比平时高一些。 这样的温度,喝起来刚刚好。 ------题外话------ 看到这里,白只能说,魔王大人,乃又顽皮了~ 这一集死一个女配的节奏堪比柯南有木有,妥妥地诠释了不作不死有木有~后面亲们还会有幸看到更多的小花儿们前仆后继滴过来死一死哒! 魔王大人宣言——相比女人,本座更喜欢死人,爱我,就死给我看吧~(哈哈!) (不好意思白抽了,一死人白就兴奋哇抽风忍都忍不住~)   ☆、014 雷雨夜 昼焰行理了理衣服打开门,门外夜福已在恭敬守候。 主子心血来潮的时候爱喝人血,趁着血还热准备上一杯伺候主子是他的职责,而之后是选择用灵力治疗猎物再消去她们的记忆,还是干脆一了百了将猎物抹杀,则是他的乐趣。 当晚入夜时分,红色的跑车从昼家大宅开出,四处的摄像头都很好的拍下了女星许薇驾车离开的画面。 之后,红色跑车离开大路开到了偏僻的镜湖,后备箱打开,“许薇”俯身拖出一个形状不规则还带着点血的尸袋来。 扑通一声袋子落入水中,没系好的袋口飘出几缕碎肉,岸上的“许薇”已经化成了一团黑影,望着那浑浊的湖水,咧出一抹血红的笑来。 惹了不该惹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 阿零在岚山大宅健康地成长起来。 在夜福悉心的教导下,小娃娃已经可以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话,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甜。 这一天,阿零跟着夜福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饭,夜福不让她靠近刀具和明火,分配阿零在料理台边“守护”饭菜。 阿零对派给她的任务完成得很认真,乌亮的大眼睛一丝不苟的盯着桌上的佳肴,时不时的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调整一下摆盘和装饰,力求大气美观。 夜福回眸看了眼娃娃认真的模样,无声笑起来。 这些日子里,娃娃每次见到主子就像老鼠见了猫,明明是害怕的,背后却又做了不少像这样想讨主子欢心的事,实在是可爱的紧。 只是他家主子既没有察觉到阿零的努力,也很吝啬展现他的笑脸,以至于到现在阿零一看见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是下意识的躲。 夜福将锅里的翡翠虾仁盛好端上桌,揉了揉阿零细软的黑发打趣道:“阿零想要好好表现,让殿下喜欢是不是?” 娃娃睁着乌黝黝的大眼睛腼腆的笑,点点头。她听话没有障碍,只是说话不太利索。 夜福大笑着将娃娃往怀里揉,痒痒的感觉逗得娃娃咯咯笑出声。 其实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阴森古老的大宅因为阿零的到来已经多了很多生气。 阿零爱吃的苹果在冰箱里占了很大一块地,阿零的小衣服挂满了整整一个衣帽间;宅子后面的大树上挂着阿零的秋千,停满了一线跑车的车库一角,放着阿零小小的三轮自行车。 这一切,都是主子无声的纵容。 毕竟是几千年来第一次收跟班的主子,我们还是要给没经验的人一点缓冲是不是?夜福想着笑起来,揉着阿零圆滚滚的脑袋,没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小阿零点点头,笑得比阳光灿烂。 —— 是夜,天空中划过耀眼白光,雷声滚滚,大雨骤降。 阿零被雷声惊醒,有些害怕,犹豫了很久,终于拖起小毯子爬了起来。 午夜的古宅回廊就像一部惊悚片。头发枯长的大眼女人,挂在窗户前的上吊孩子,断了腿的大叔不再拿着腿瞎晃,雷声似乎吓到了这些阿零常见的鬼魂,大家都蔫蔫的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阿零想去找夜福,却忘了他的房间在哪里。 小手轻轻拧动把手,一间空屋被打开,阿零往里面探了探:“阿福?”稚嫩的童声响起,回应她的只有房间一角鬼魂呜咽的哭泣,阿零关好房门,朝下一个房间走去。 她沿着走廊挨个打开房间查看,但是每一间房里都没有阿福。很快小娃娃就到了走廊的尽头,抬眼看了看面前有些生锈的把手,毫不犹豫开了门。 屋里是同样的黑暗,恰好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屋子一角,让她看见了空屋角落里一个盖着红布的巨大物体。阿零定定注视着那物体看了片刻,然后:“阿福?” 还是不对。 阿零再次关上门,将手里的毯子扯了扯抱好,一回头,意外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站了一个人,手持烛台,淡淡看着自己。 阿零惊了惊,想起阿福提醒过她不能在屋子里乱跑的话,捏着毯子的手心冒出汗来。那双淡淡凝着她的金瞳里看不出喜怒,她不知道主子有没有生气。 她想道歉,却笨得说不好。 两人僵着互看了一会儿,昼焰行面无表情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孩子呆了呆,看着那就快模糊在黑暗里的背影,终于鼓起勇气追了上去。 阿零跟着主子上了三楼,到了一间房门口,主子径直走了进去,她看了看留着一条缝的门,也跟了进去。 烛火在下一刻熄灭,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昼焰行在大床中间躺下,听着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声响。然后,咚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上了床角,片刻之后床尾的被褥传来轻压,小丫头终于爬了上来。 阿零捂着头忍了会儿眼泪,好受一些了后轻轻抖开了自己的小毯子。她在床尾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蜷下来,屋外还是雷雨交加,她却觉得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另一头再也没了动静,昼焰行翻了个身,缓缓阖上了眼睛。 —— 阿零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直到天快亮时才出了点状况。 四周的雾气浓得辨不清方向,她在草丛里游荡了很久,还是找不到家。小娃娃抿了抿嘴有些急,她想尿尿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像阿福:“阿零乖,没关系的,想尿就在草地里尿吧~” 阿零摇摇头,觉得说话的肯定不是阿福,要乖乖的到厕所去好好的坐在马桶上才能尿,是阿福教她的。 她继续往前走,拽着裙摆的小手显出内心的焦急,忽然那浓雾深处出现了一个方才还没有的房子,黑漆漆的,有些看不真切。 她朝前走了几步,正在犹豫,忽然身旁有人牵起她的手来,她仰头,发觉居然是殿下。 殿下看着她微微弯起嘴角,金色的眼眸无比温柔:“阿零快去,那是厕所,可以尿了…” ------题外话------ 亲们期盼滴进展来啦,恭喜小阿零爬床成功,撒花~^o^~ 其实白觉得,这一章的名字还可以叫做傲娇面瘫的爱啊哈哈,妥妥滴完全无违和有木有~!   ☆、015 高冷碎了一地 ——夜!福! 清晨,晨曦笼罩中的大宅一片静谧,一夜雷雨过后天青气爽,树叶间遗落着晶莹的露珠,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声怒吼一下撕破了所有美好,阿零一下从梦中惊醒挣了挣,望上对面那双满含怒意的眸子,明显迷茫。 昼焰行已经快气炸了。 尿了,这丫头居然在他床上尿了!昨晚他是脑抽了居然可怜这丫头让她进来睡,结果这就是他的回报!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死丫头! 昼焰行已经下了床,如今正站在离床最远的角落一脸厌恶加愤慨的死盯着罪魁祸首。阿零被滔天怒气完全吓醒,一瞬摸到身下还带着潮气的被褥,瞬间呆愣…她明明,明明是到厕所去尿的呀? 脸上带着迷茫加困惑的表情的小娃娃看在昼焰行眼里就是个傻子,一肚子尖酸刻薄的恶言堵在嘴边居然对着那张傻脸有种说不出口的无力感。昼焰行怒目圆瞪小丫头,瞪了又瞪,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怒吼: ——夜!福! 死哪儿去了?!一个个造了反了还是不要命了?再不来本座拆了你的元神去炼丹! 黑影夜福就是在主子一脸杀人样的当口跌跌撞撞赶到了卧室,落地瞬时化作人形,一眼看到缩在床尾怯生生的小阿零时愣了愣:“…殿下这是…?” 阿零在看到夜福的那一刻本能的想下床躲过去,刚一动就被一声怒吼喝住:“动什么动?要是再敢把本座的地毯弄脏了本座扒了你的皮做张新的!” 阿零被吼得一抖,果真不敢动了,缩着肩膀垂着脑袋歪在床角,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夜福此刻也把情况大致弄清了,只是阿零这小丫头睡得好好的怎么跑主子床上去了?不该问的事情自然不能问,夜福轻咳了一声打圆场:“启禀殿下,阿零还小,可以慢慢教…” “慢慢教?教得好么?!这不就是吕洞宾的狗,农夫的蛇么?你让本座怎么教,啊?怎么教?!”昼焰行一脸怒气指着阿零大声控诉,缩在一边的阿零一句没听懂,只觉得这还是第一次听主子说那么多话。 夜福心里抖了抖也不再多言,主子连一向高冷的形象都不顾了肯定是气狠了,夜福三两步过去抱上娃娃就往外跑:“殿下先去书房歇一会儿,夜福马上回来收拾…” ——不行,你先过来收拾,把这床被子拿去丢了…主子满含怒气的声音从后方飘来,夜福抱紧娃娃,一瞬跑远了。 夜福到底还是不敢违逆主子的命令,天知道一向有洁癖的主子看着那尿湿了的被褥再多一秒会出什么人命。夜福把阿零抱到浴室放到浴缸里嘱咐了几句,还是赶紧跑了回去。 收拾了被子换了床单,再把床上能替换的东西全换了一遍,夜福喷上香水将房间熏了片刻,最后打开窗户让微风将房里的香气稀释成了清淡的味道。抹了抹头上的汗,夜福叹口气——其实不过是小阿零的一泡童子尿,能有多脏? 回去的时候阿零还是按原样乖乖的坐在浴缸里,困得头一点一点的,看着可爱又可怜。 夜福上去揉了揉娃娃的头,把娃娃抱出来放水给她洗澡。 洗澡的时候,两人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大致沟通了一遍,末了阿零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有些激动也有些吃力的开口解释:“阿零,本来,不尿的…草地(摇头),不可以。后来,殿下说…厕所,可以(点头),阿零才…尿的。” 此时夜福已经大致明白阿零是做了个找厕所的梦,只是没想到梦里居然还有主子~夜福好笑到不行:“阿福知道了,不是阿零的错,是殿下让阿零去尿的对不对?” 对,阿零用力点头,拉着夜福的手站起来,努力重现当时的场景:“阿零去,是厕所,可以…尿…” 噗哈哈,夜福看着阿零一脸严肃加温柔的饰演主子还说了那么雷的话,补脑的同时笑得差点岔过气去。 好不容易笑够了,夜福望着一脸迷茫的小阿零拼命摇头:“阿零啊,你太小了还不识人心哇,殿下分明是这样的才对嘛~”说着,自己也站起来,双手抱胸头一仰摆出一个鼻孔看人的姿势,挑眉冷哼:“呵,能不能尿这种事还来问本座,活的不耐烦了么?” 演完,夜福哈哈自己笑出了声,蹲下身揉了揉继续一脸迷茫的小阿零的头,又笑了好久才止住… —— 日子就在轻松惬意中一天天过去,虽然恢复了高冷的主子还是那么难以亲近,虽然犯了错还心有余悸的小阿零还是只敢做些背后讨好的事,但是看着主仆二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夜福总免不了背地里偷笑,感叹一句,生活真美好。 只是,有人活得幸福,就有人活得痛苦。千里之外,一间透着*气味的破屋,全身破破烂烂都看不出衣料颜色的女人窜到屋子一角,拿起手里的半块馒头拼命往嘴里塞。 屋外传来几声怒骂,顷刻就到了身后:“个狗娘养的小贼居然敢抢老子的馒头你活腻了啊?!”一双破鞋用力踏上女人的背,狠狠一脚踢得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却仍旧头也不回的啃着馒头。 身后三个乞丐骂骂咧咧把人提起来打了几下,其中一人忽然眼睛一亮:“老大,好像是女的!” 话音刚落,那挥在空中的拳头就停了,三双聚过来死死盯着女人的眼睛里闪过异样的光芒,夜色中,犹如兽眼发出的绿光。 很久之后,当天边那片乌云飘走露出了星点月光,三个乞丐才提着裤带摇头晃脑的从破屋里出来。屋里,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女人捧着衣服拼命蜷缩着瑟瑟发抖,她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灰尘,只看得到一双枯死的毫无生气的眼睛。 从家财万贯的千金小姐,到亲眼目睹父亲惨死的孤儿,再到被追债者夺去了所有的弃儿,C镇豪门屠杀案之后,她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最后,居然因为半个馒头被三个乞丐给! 哈,哈哈哈,阴暗潮湿的角落传来非人般的笑声,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还不让她死?! 乌云再次将月光挡住,黑暗中飘来阵阵诡异的阴风,轻轻掠过女人枯黄的头发。 ——你想,复仇么? ——给我一样的东西,我帮你复仇,如何? 诡异的声音在吴倩脑中响起,越来越近,啃噬着她最后的神智。 复仇?复仇?!对,我要复仇,杀了她,杀了那个鬼孩子!杀了她这一切就能结束了,我又可以回到从前了! 心中呐喊出蚀骨仇恨的那一刻,早已掐住吴倩脖子的黑影一瞬从她的七窍里抽出了那乌黑的灵魂。 ——呵呵呵,这充满了恶意的灵魂,还真是美味呢~ ------题外话------ 哈哈,今天魔王大人形象破裂了有木有,什么都能忍,洁癖不能忍啊有木有~ 其实白一直很心水小朋友晚上做梦找厕所然后尿床这个梗哈哈,大家不知道有木有同样经历,反正白的基友们都有过哈哈! 剧情开始进入跌宕起伏的连续*篇了,首推啊首推你在哪里~ PS。时隔太久大家可能忘记谁是吴倩了哈,就是当时魔王大人让小阿零在宴会上杀人,那个她爸不让她参加宴会她自己偷偷溜进去躲在二楼结果亲眼看见自己爸爸被杀的那个小姐哈,所以是魔王大人造的孽哇。   ☆、016 雨夜绝杀 这一夜,又是打雷下雨,夜福守在阿零床边握着孩子的小手,阿零之前被雷声吓醒了,现在拉着他的手好不容易睡着了。 夜福看了看孩子睡得不太安稳的小脸,微微叹了口气,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为了让阿零快些学好说话,夜福每天下午都安排阿零看两个小时的电视。本就不是普通的孩子夜福对娃娃看的节目也不加限制,遥控器给她后一般都是放她一人在放映室里自己看。 那天下午阿零也是看了电视,晚饭的时候出来帮着摆盘子,正好主子从公司回来经过客厅,当时也不知小阿零是怎么想的,突然鬼使神差的跑到主子身后叫了一声爸爸… 当时主子回过头,那一瞬眼中的冷意,吓得夜福差点摔了手里的盘子! 事后他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个称呼阿零是从电视上学的,她以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年轻男人都可以叫爸爸,压根就不知道这个称呼背后的意思…所以鲁莽行事虽然有错,但就此判定死刑还是有点冤的… 看着娃娃这几天因为主子忽然的冷淡而无精打采的样子,夜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其实主子会生气是理所当然,只是阿零不过是用错了个称呼,主子训斥几句小惩一下就过去了,何必冷暴力这么久? 夜福一时也摸不清主子的心思,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是解释清楚原因就能过去的那么简单,再加上最近那个日子快到了,这几天他总是拉着阿零远远避开家里的低气压,先安稳度过这段时间再说。 —— 夜福陪着阿零睡觉的时候,昼焰行正待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空屋里,手里提着一坛酒,被酒气熏染的金眸里情绪晦暗不明。 他很少这样不顾形象的灌酒,但今天是例外;每年的这个时候他心情都很糟糕,今年尤其烦躁。 仰头灌下一口酒,酒水从坛口荡出来沾湿了衣襟和长发,雷雨夜空气里都带上了潮湿的味道,湿漉漉的感觉让他更加不爽。 屋子里除了那立在墙角的石棺之外空无一物,盖在棺上的红布已经被扯落在地,半透明的青玉棺材里隐隐现出人形。玉石的脉络下,有水纹缓缓而动,隐隐带动着棺内之人的黑发白衣,那灵动的样子让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这一睡,却已是近万年。 昼焰行晃过去,伸手撑上冰凉的棺面,金色的眸子因为酒气带出了瑰丽的金红色。他微微偏头薄唇弯出一抹冷笑,喃喃的声线起:“又不是…今年么?” 笑着,他退开一步,清淡的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苦涩。 “那是明年?后年?嗯…?清衡你说,会是,哪一年?” 没有回应的质问便如同自语般悄不可闻,他用了最轻的声音,倏然用力的手掌上泛起的青纹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哐嘡一声,瓷坛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破裂,酒水洒落的瞬间,昼焰行忽然偏头,一双隐含戾气的金眸瞬时朝着漆黑的窗外望去。 另一头守护在阿零床边的夜福此刻也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向外眺望。大雨倾盆的夜晚古宅四周充斥着超乎往日的阴冷寒意,夜福微微皱起眉来——有人入侵! —— 古宅围墙,阴森小径,一个黑衣的女人面对墙站着一动不动,侧脸隐在长发之后。 ——复仇,咯咯,复仇。 空气中传来诡异笑声,夜归的司机经过小路晃眼看见人影吓了一跳,一身冷汗再次从后视镜看过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骤雨肆虐中,高墙的另一面凸现出了人形。黝黑的人体一抬手,在手臂和墙壁间抽起无数黑色的粘丝,粘丝随着动作断裂,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 如同破茧而出一般,人形怪物穿墙而入,空气中弥漫起阵阵腐肉的臭味,直到最后一根粘丝断裂,那站在雨中的怪物微微偏过头,没有五官的脸朝着身侧的空地望去。 那里站着一个人,黑衣黑发,金色的竖瞳即便在毫无光亮的雨夜依旧耀眼,透出生冷的寒意。 咯咯咯,下一刻,怪物空无一物的头部咧开一条血红的缝,大声笑起来。笑声中,大嘴里两排锋利的齿牙不住摇晃,上面还沾着黑红色的血肉。 真是个,恶心的东西。 昼焰行骤然出手,一瞬朝着身前的地面击去。彼时正逢一个惊天落雷,直直打向地面的闪电发出耀眼白光,那一瞬地面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碎成了无数块,破碎的沙石被灵力操控飞到空中,调整出尖锐的一头朝着怪物猛攻而去。 怪物在那一刻爆跃而起,发出了更加尖利的笑声。天空中张狂的笑声重叠,来自怪物身上每一个角落。 它的四肢,躯干甚至头部,在那一刻忽然裂出了无数缺口,每一个缺口张开后都是一张血红的大嘴,一口锋利的尖牙!狂笑着,无数鲜红的长舌从怪物长满全身的嘴巴中喷射而出,带着恶臭的猩红舌尖上居然还长着一张张呲着尖牙的嘴,恶心的长舌一瞬击破空中的沙石,朝着昼焰行的方向直刺而去。 锋利的舌尖如同红色的肉刺一般插入土壤,那里却早已没了攻击对象的身影。没有眼睛的怪物却似乎能分辨敌人的动态,一击失败之后它刚想将舌头拔出来,忽然身侧的空气中一下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只手猛的伸出来死死掐住了它的舌头! 怪物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怎么凭空出现的,那用力掐着它舌头的长臂已经一个用力,将它狠狠甩了出去。 被敌人拽在手心的舌头一瞬便由武器变成了弱点,怪物被扯着舌头飞甩,无数次重重砸在坚硬带刺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带血的深坑。 二楼窗口,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夜福手心冒出了虚汗。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主子虐人虐得如此不怕脏不怕累不讲究一刀结果对方的效率,这分明就是抓着正好撞到了枪口上的人来泄愤! 夜福一边庆幸这怪物出现的正是时候,一边担心主子如此暴走下去会不会失控。正想着,就见那被拉的老长的舌头终于一下扯断了,那痛苦呜咽犹如呕吐的怪物擦着地面飞出十来米,一下撞断了后院一颗大枣树。 昼焰行扬手扔了手里的碎肉,血污半染的脸微微仰起,带出不屑:“这就,断了?” ------题外话------ 某白得意状:嗯哼,今天出的这个怪啊,白参考的是日本妖怪传说里面一个叫做百目鬼的妖怪哦~据说是一个全身长满眼睛的妹纸,所以有介于此,白决定将新怪物命名千口怪!嘿嘿嘿,有木有很霸气~ 众:……泥垢了。   ☆、017 血染誓言 最后,当浑身是血被虐成了一团红肉的怪物一下飞过二楼窗口被直接扔下了悬崖,夜福擦了擦手心的汗,远远望着主子那深了几许的眸光,心道不好。 主子目前的状况明显是在失控边缘,安抚主子的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他现在出去找就等于要把阿零单独留下,他能安心离开吗? 夜福心里盘算着,飞快往楼下奔去,他想先确认一下主子的情况再做决定。却是刚跑到二楼楼梯口,忽然撞见浑身是血的主子正一脸阴沉的站在一楼楼梯拐角处,一双斜往上看的眸子里泛起血色,让人肝胆俱颤。 夜福调整好情绪:“殿下,您先回房休息,属下出去…” 话刚说了一半,昼焰行忽然往上走了两步,那直勾勾望上来的眼神让夜福心里一阵发怵,顿了顿刚要继续说,忽见主子微微咧嘴笑了一下:“阿零呢?” 很轻的声音,配着那沾满血污淡淡而笑的脸显出了几分诡异。夜福心头惊了惊,努力维持镇定:“启禀殿下,阿零已经睡了…属下这就出去给殿下找血,殿下您…” 昼焰行却一挥手打断了夜福的话,几步走到他身前微微俯身,笑得良善:“把阿零给本座带来,快去。” 夜福默默低头,又默默抬头,看着主子脸上无害的笑容听着主子口中轻快的语气,全身却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冰冷入骨。 主子暴走的时候喜喝人血,他这时候要见阿零,岂不是?! ——殿下,请您一定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会后悔的事! 夜福很想这么说,只是望着那双金中带红杀意满满的眸子,却是喉头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主子越过他上了三楼,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消失在了黑暗中,夜福还是没能开口,错过了求情的机会。 —— 牵着娃娃的手站在三楼卧室门口,夜福迟迟无法推门而入。 小阿零乖乖的站在他身旁,还没睡醒的小脸上显出几分迷茫。她是如此的信任他,什么理由都不用就可以乖乖跟着他去任何地方,可他却是要带着她往火坑里跳! 只是主子的命令无人敢违逆,主子的可怕,夜福绝不想亲身体会! 鬼使神差的,只是那一瞬的冲动,夜福忽然一把打开门将阿零往门后的黑暗里推了一把。孩子踉跄两步进了屋,那镶金雕花的大门顷刻关上,夜福头脑一麻心生悔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门关上,再也没了回旋的余地。 阿零被倏然的黑暗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往回跑,一头撞在冰冷的大门上。屋子里的气温异常低,孩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凉凉的声线—— ——过来。 阿零抓着门把手颤抖着回头,在一片黑暗中,只看清了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一双,如同深夜伏击猎物的猛兽所拥有的,嗜血的金瞳。 她摇头,死命扒在门上。 昼焰行的嘴角划过一道冰凉笑意。 “不要让本座再说一次。” 那样的笑容,代表的并不是愉悦。相反,如若阿零此刻除了那双金瞳还能看清这个笑容,她一定死也不敢往前迈上一步。最后,直到违逆主子的恐惧战胜了不敢靠近危险的恐惧,阿零终于怯生生的,朝着主子一步步走了过去。 “上来。”轻淡的声音下了第二道命令。 阿零费了好大劲才爬上那张大床,同样的房间,同一张床,同样的一个雷雨夜,只是今晚带给她的感觉不是安心,而是,无尽的恐慌。 阿零死死拽着身下冰凉的被面,感觉身边的人靠近,很近很近,然后,微湿冰凉的指尖触上了她的脸。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亲近,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感觉。 脸上,那如同毒蛇般冰冷腻滑的触感轻抚过她的肌肤,你是谁?她听见主子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问。 “阿…阿零…”她努力了很久,终于颤抖着说出口。 “不对…”阿零感觉主子笑了下,冰凉的气息缠绕在她耳畔,“再给你一次机会…阿零,你是谁?” 阿零,你是谁? 她是谁?她就是阿零啊,她是,主子的阿零啊… 这样一个问题,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费劲,阿零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轻声开口:“…昼零…?我是…昼零…” “对了!你是,昼零呀~”她终于从主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愉悦。 这一刻,她不知怎的突然也想跟着笑,只是那僵硬了太久的肌肉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弧,看着一点也不可爱。 昼零,昼零,主子还在轻声念着她的名字,一声声,似要咀嚼细腻了咽下肚去。很久之后,她才感觉那只搭在自己脸上的手缓缓移到了她的后脑勺,下一刻主子居然倾身过来,将她半抱在了怀里。 ——阿零,以吾之姓,冠汝之名,你是昼零,你是本座的东西,永远都是,对不对? 奇异低哑的声线就像是有实体一般,一下窜入了阿零小小的耳朵。那样的感觉说实话很不好,阴冷湿滑得厉害,就像耳朵里钻进了一条冰凉的小蛇。 阿零吓得一颤,心中却挣扎着叫自己不许躲,这是主子多日来难得的亲近,她不能躲,她必须要表现得好好的让主子高兴。 ——对… 孩子软糯微颤的声音在心口处响起,说话的时候,那小小的胸腔深处似乎都传来了震动,一鼓一鼓的,就像在无声昭示着她的忠心和虔诚。 很好,昼焰行勾唇轻笑一声,下一刻,倏然偏头,狠狠咬上了孩子肩头稚嫩的皮肉。 手心下的身体传来一阵抽搐,被他触到的地方几乎顷刻就溢出了甜腥的液体。 阿零,她一定没有想到他会咬她吧,此时此刻,她一定很后悔也很害怕——不过啊小阿零,你是本座的东西,永远都是…刚刚,可是你亲口答应了本座的… 肩上的那道伤口,咬得很深很深,没有尖牙全凭撕咬出来的伤口狰狞可怖痛彻心扉!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原来是会痛到无法发声的,阿零像一条溺水的鱼一般微张着小嘴仰起煞白的脸,乌黑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那缠绕在她身上的手臂越来越紧,像一条快要勒死她的大蛇。 主子的身上好冷很冷啊,那蚀骨的阴寒过到了她身上,连带着她的身体也因为太冷而颤抖起来。 昏迷的前一刻,阿零晕乎乎的在心里厌弃自己。 如果,她的身体能再热一点那该多好… 如果,她能让主子抱着她的时候再暖和一点,那该,多好… ------题外话------ 魔王大人又作了啊又作了… 就瓦加魔王大人阴冷的气质,情话说出来都像鬼话啊有木有~ PS今天特殊情况早上发文了,明天时间会恢复到老时间11:55~   ☆、018 算得了什么 那一晚之后,阿零昏迷了三天三夜,在第三天晚上发起了高烧。 夜福守在阿零床边已是三夜没阖眼,孩子肩上的伤口早已用灵力修复,只余下了浅浅的疤痕,只是发热这样的症状他治不了,听说年幼的孩子高烧危险,他立马给昼家的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这几天,他除了安排主子的饮食起居之外就一直守在阿零的房间,主子似乎也是有意回避着他,每天都在公司忙到深夜才回来。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那一晚的事,夜福心里清楚,自己怨主子,却更怨他自己。 那一夜,他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还是把阿零推了出去,这样的他龌龊不堪,根本没有资格去责备主子对阿零的伤害。 夜福拿着冰毛巾帮娃娃擦拭降温,娃娃的小脸烧得红红的,偶尔轻喃几句,听不清在说什么。他一边期盼着阿零能快点康复醒过来,一边又矛盾的期望阿零不要那么快醒,他们做了那么伤害她的事,如果她醒了害怕他们,不原谅他们,那该怎么办? 昼家的家庭医生王医师今夜无法出诊,派了他的学生上山看病。夜福盯着门口干练自信的年轻女人看了片刻,非常不情愿的把人请了进来。 昼家不欢迎女人,这并不是秘密。 几年来,虽然和昼家大少传出过绯闻的女人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能坚持到维持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世人都清楚,昼家大少再爱玩将来娶的也只会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一般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昼家老太太的眼? 一句门当户对也许已经让不少普通的女孩儿望而却步,但是她赵丽却不会,因为她并不是普通的女人! 赵丽嘴角含笑,迈着自信的步伐跟在佣人身后走在古宅的回廊里,姿态犹如一个女王在巡视自己未来的疆土。她对这个发烧的孩子没什么兴趣,只是感谢她成为了她等候多时的突破口。 赵丽给孩子注射了点滴,非常专业的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留下儿童服用的药剂之后便准备离开。 她很清楚,第一印象往往是最重要的,即便只是面对一个佣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要知道,再坚固的堡垒也是由一块块砖头搭建而成的,有时候即便只是敲碎了一块砖,也能让久攻不下的堡垒不再坚不可摧。 夜福见女医生没什么多余的举动,渐渐放弃了明天换一个男医生的打算。送医生到一楼大厅时正巧遇上了下班回来的主子,夜福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阿零发烧的事情说了,昼焰行听后应了一声,面无表情的上了楼。 夜福送走了医生回到阿零的房间,没有见到期望中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他原以为主子近日即便忙得再晚也会回宅子来是因为担心阿零,看来,是他多心了… —— 又是一夜不眠不休的守候,天微微亮时阿零的烧已经退了下去,人看着也舒服了不少。夜福松了口气,想到医生吩咐病人退烧之后要喝点清淡的粥,夜福起身去了厨房。 回来的时候,却意外看见床边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身黑色的西装,配上深色系的领带和白色衬衣,主子在白天向来穿得简约又正式,看来是准备去公司。 熹微的晨光从轻薄的纱帘外透进来,柔和了男子细软的黑发,他微微垂头望着床上睡颜安稳的小姑娘,片刻之后,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一个简单动作,没有多余情绪的侧颜,站在门外的夜福却看愣了神。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一向寡淡的主子对旁人表现出关心了?他记得她在发烧,也没有嫌弃她沾着汗水的额头,也许阿零在主子心中的份量,远比他以为的要重要。 探过温度之后,昼焰行很平静的收回手,转身向门口走来。那一刻,即便目光和夜福对上的一霎,他依旧神色淡然,步子都没停顿一下,越过他便要离开。 “…殿下…!” 夜福忽然开口,只觉今天自己真是魔障了,居然觉得堵在胸口的这些话非说不可! “殿下,夜福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做出伤害阿零的事,阿零…阿零是可以陪伴殿下的存在,是真心对殿下的人,请殿下一定要相信夜福!” 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自责,也许是因为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主子身上寂寞和沉静的情绪太盛,他突然急切的想要改变现状,让小阿零的温暖去抚慰主子万年来的孤寂,如果是阿零的话,说不定可以…不,一定可以的! 昼焰行没有回头,欣长的背影立于一室晨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默默注视着前方硬冷如山的背影,夜福咬牙跪地:“殿下,夜福陪伴殿下多年,殿下已经独自一人太久,如若殿下能够接受阿零,如若殿下能够过得开心…这样,这样想必清衡殿下也一定会高兴的!” 话出口的那一刻,夜福只觉自己就像立下了必死的决心。说出了这样的话,不是死谏又是什么?他居然连清衡殿下的名讳都敢提出来,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昼焰行终于回过头来,青黑如玉的一双眸子淡淡望上夜福激动而忠诚的脸庞,眉目间的清冷几乎要将他冻结成冰。 夜福无法再和这样的主子对视,慌忙低下头去,心中情绪翻滚,说不上后不后悔。 半晌之后,前方终于传来冰冷的男声:“你是说,要本座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脆弱不堪动不动就倒下的弱小生物上,这样,本座就能过得开心了?” “呵,夜福,在你心里,本座就这般饥不择食?” 冷冷一声轻笑,话落,主子举步,缓缓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初夏的清晨,便连四周的空气里都带上了森然冷意,一字一句,那冰凉语气中的寒意寸寸敲打在夜福的耳膜上,那犹自心底泛起的恐惧,已经让他颤抖不已。 下一刻,主子到了身前,那冰凉入骨的声线在他头顶响起,如同低喃。 “能陪伴本座的存在么?夜福,你口中的陪伴,又是多久?八十年?九十年?还是…一百年…?” 即便是一百年, 那又,算得了什么?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让白有些淡淡的伤感,爱情能跨过身份年龄性别种族,却永远跨不过时间。当永恒的生命遇上短暂的人生,便是一场从开始就知道了结局的义无返顾。 我伴你一生,留给你全部的回忆和全部的我自己;当你走后,留给我的,却是永恒的思念和孤寂——这就是,我不得为却为了的爱情。 小小感慨了一个,希望阿零和魔王大人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019 红颜枯骨 那一日的清晨,夜福眼睁睁的看着主子转身离去,那天走廊上明明晨光涌动,却似乎没有一束光亮能真正落在那抹纤长的背影之上。 后来,回忆起自己的鲁莽行动,夜福有一种想抽死自己的冲动。 直到主子说出了那样的话,他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自己那一番被懊悔冲昏了头脑说出的话,完全就是在往主子的心上扎刀! 夜福颓然地坐在阿零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赵医生动作麻利的为阿零扎针。阿零退烧后仍旧昏迷了一整日,什么都没吃不说,入夜的时候热度竟又起来了,现在烧得昏昏沉沉,必须要再打点滴才行。 赵丽一边忙碌,一边偷偷打量着夜福。今晚这位颇为精明的佣人看着很疲惫,这样的精神状态,是她提出要求的好机会。 调整好点滴的速度,赵丽摘下口罩,平铺直叙的声音听着很专业,就像她完全没有其他的企图一般:“老伯,点滴已经给孩子挂上了,不过这样反复的高烧不退,有引起脑膜炎的危险。” 夜福的思绪被赵丽拉回来,微微蹙起了眉头:“脑膜炎?那是否要去医院?”如非不得已的话他并不想带孩子去医院,先不说那里人多口杂,医院里肯定聚集了很多灵体,阿零这个样子过去肯定会被附身。 赵丽细心捕捉到老人脸上的一丝犹豫,装作思考了片刻,开口道:“倒也不是非要去医院,可以再观察一晚看看,不过今晚情况特殊需要医生留夜,晚上方便查看孩子的情况。” 话落,老人的视线一瞬对上她的眼,赵丽保持着冷静专业的样子,淡定与老人对视,片刻之后:“好吧,那就麻烦赵医生了,我这就去收拾客房,孩子先请赵医生帮着照看一下。” 老人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赵丽微微低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殊不知那背对着她的老人家亦是勾起了嘴角,弯出一抹冷笑来。 —— 是夜,万籁俱静,娃娃房中的加湿器发出噗噗的轻响声,夜福一动不动坐在床头,看着点滴匀速落下。 阿零的热度在打完第一瓶吊瓶时就已经退了,走廊上传来高跟鞋轻叩的声响,不一会儿就见赵丽推门进来,看了看就快输完的吊瓶,再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赵丽微微点头:“热度是退了,一会儿给孩子喂点水再把这药吃两粒,等早上我再过来看看。” 夜福小声给医生道了谢,送了赵丽出门后又回到床边坐下,神色很平静,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赵丽出门之后拉了拉身上的白大褂,红唇轻勾,朝着与来的方向相反的另一头绰约而去。 高跟鞋轻轻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午夜的回廊里回荡着本不属于这里的声响。房间里有拖鞋她却没有换上,因为那土土的白拖鞋,真是一点都不配她白大褂下性感的装扮呢~ 赵丽扬起嘴角,走上了通往三楼的阶梯。 一步,两步,三…就在她刚要迈出第三步的时候,忽然后脚脚踝处一凉,像被什么狠狠拽了一把,整个人向后摔去。 赵丽猛地滑下两截阶梯摔到二楼楼梯口,磨破了膝盖上的丝袜。她惊魂未定地回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赵丽暗骂了一声晦气,愤愤脱了破洞的丝袜随手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重新上楼。 一,二,三…又是在第三步的时候,同一个地方,方才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一次赵丽摔得更惨,磕到了额头。 脚踝处清晰的触感还在,那蚀骨的寒意,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狠狠握住了脚腕!赵丽掏出手机,神色看似镇定,指尖却有些轻颤,手机上的电筒被打开,她照了照面前模糊的楼梯,什么都没有,灯光转回到脚上…清晰的一道四指手印赫然映入眼帘! 手机一瞬摔落,在午夜幽深的回廊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下一刻,赵丽捡起手机,拼命朝着一楼跑去。 这个房子里有古怪,她必须马上离开! 悉心打理过的长发已经零乱,赵丽脸上一贯平静自信的表情不在,余下的是无措和恐慌。常识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她凭借着本能想要逃离未知的危险! 楼梯很快到了尽头,还没待她稍稍放松绷紧的神经,那双含着慌张的黑瞳已经骤然紧缩。眼前的景物为何那么熟悉?明明,明明她已经跑过了通往一楼大厅的两层楼梯,为什么?为什么她又重新回到了二楼楼梯口?! 正对楼梯口的地方,一尊人形雕像在手机的幽光中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此刻,人像正微微偏过头,用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眸冷冷注视着她。 那个雕像,它的头,本来就是偏成这个角度的? 一股恶寒流过四肢百骸,赵丽几乎是在同一刻奋力扯动着发软的双腿,再一次向一楼跑去。她已经吓哭了,颤抖的指尖触上手机屏幕,拼命按着110三个数字,手机那头传来的却永远是让人绝望的忙音。 然后,毫无意外的,她再一次回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和那诡异的半身人像相遇。就像是为了证实赵丽心中的恐慌,就在她的目光望过去的那一霎,人像的双目忽然淌下四道鲜红的血痕,缓缓流向了它一瞬上扬的嘴角。 ——啊! 赵丽终于发出了恐惧的悲鸣,疯了般朝着二楼走廊深处奔去。 有鬼!这个宅子里有鬼!救命啊!快来人救救她! 那幽深的走廊就像永远跑不到尽头,孩子和佣人的房间消失了,她的房间也消失了,一扇扇同样漆黑的房门出现在走廊两侧,里面传来慑人的嘶鸣。 赵丽再次摔倒,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拉住她脚踝的东西!那是一只没有血肉的枯骨,破土而出,尖利的指节狠狠嵌入她的皮肉。 赵丽奋力挣扎,弄丢了高跟鞋撕烂了白大褂,终于挣脱了白骨,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前跑去。 只是啊,那前方的地面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枯骨破土而出,一根根诡异的指节弯曲着,疯狂抓挠! 赵丽吓得猛然转身,那一霎,一根粗壮的手臂贴着她的背脊从地下急窜而出,在她转身的一瞬,五指死死扣上了她的脑门! 凄厉的一声悲鸣划破长空,血髓飞溅,染花了白墙。 —— 同一时刻,那点着一盏小夜灯的房间里,加湿器还在敬业的发着噗噗声,小小的孩子安静地躺在大床中央,呼吸平稳,在这静谧的夜晚睡得深沉。 床头,一脸慈爱的老人伸手搭上娃娃的额头,嘴角弯出一抹安心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小阿零,已经不需要医生了呢~ ------题外话------ 觊觎魔王大人的女人们啊,脑残女死了,心机女还是死了… 夜福宝刀横卧向天笑,斩落无数红颜ing~ 夜福宣言——你们这群妖孽休想靠近瓦家殿下一步!瓦家魔王大人的清纯就由瓦来守护,哇咔咔! —— 推荐好友文文《妖瞳之巫王巨星》 倪晴悠,卑微渺小的暴发户之女,娘不疼、哥不爱, 因为一场阴谋,她被卷入到他的世界里, 订婚当天,情敌布下的阴谋让她毁容挨刀,含冤被投入大海。 天佑英才,她捡回了一条命,还生下两个萌包子。 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最牛逼的巫族天女, 容颜恢复,天眼开通,偶得灵兽,异能傍身…… 识珍珠起家,成为全球珠宝老大。 用异能救人,病人叫她缪斯女神。 玩转娱乐圈,影视歌三栖真巨星。 命运轮回,当她强势复仇而归之时,又待刮起怎样的狂风骤雨?   ☆、020 集阴之地 隔日,阿零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悠悠饿醒,就是守着这个点力求好好表现挽回自己在娃娃心中形象的夜福立马端了三碗不同口味的粥和一大盘小菜上来,小心翼翼的床边伺候。 阿零病了几天饿狠了,捧着小粥的小眼神比看见她家殿下时还要闪亮,一张天生上扬的小嘴小口小口地抿着粥,那样子看着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夜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阿零回头冲夜福笑了笑,笑容真挚而温暖,笑过之后娃娃回头继续喝粥,完全没有注意到夜福那一刻感动加狂喜到都红了眼眶。 真是一个不记仇的好娃娃! 夜福在心里狠狠的表扬了阿零一番,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下定了以后绝对要对阿零好绝对不再做出伤害阿零的事来的决心。 而这些小小的心思阿零完全没有察觉到,不谙世事的娃娃对那一晚发生的总总还没有形成好坏的判断,她的世界太过单纯,对于阿福的无条件信任,对于主子的无条件喜爱,让她将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合理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全当作了理所当然。 —— 之后阿零又休养了好几天,这段时间里主子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每一日,清晨的初阳顺着岚山的山脊缓缓攀升,傍晚的斜阳沿着城市另一头的海平面缓缓下落,每当明艳的夕阳将海浪染成一片波光粼粼之时,岚山之侧已是升起了悠远明月,映耀着几颗明星,清冷静谧。 昼焰行站在岚山大宅视野极佳的三楼露台,迎着夏风,望着那即将没入深海的太阳。 他性子很静,不动不说话的时候便连四周的景物都似跟着一起沉寂。此刻,他正倚在栏杆边,拇指和食指懒懒的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圈又一圈,转得很耐心。直至,那最后一缕光亮消散在了天边,微风拂过的一霎,他忽然一下将戒指抽了出来。那一刻,玄色的锦袍一瞬纷飞,子夜般的长发倾泻至地,一双奇异的金瞳在薄睑轻揭的那一刻显现,里面点点,还带着未褪尽的夕阳微光。 昼焰行指尖一挑将戒指套进了右手食指,看着那钻石婚戒顺着纤细的指骨一路滑下,发出细微的磕碰声。他的整只右手在真身显现的那一刻化作白骨,秀气的掌骨,纤长的指骨,他很好心情的将手掌递到眼前端详了一番,嗯,真是漂亮。 夜色降临的那一刻,岚山大宅的山脚下,那隐秘在茂密树冠之下的悬崖深渊,如雾般弥漫起浓郁的阴气来。 那股阴气,是鬼怪的怨愤,是冤魂的诅咒,是这位于集阴之地中心的悬崖崖底吸纳的所有污秽和怨气。而最近这吞了不少“脏东西”的大熔炉,又将酝酿出个怎样的“宝贝”? 似感觉到了那极其阴冷怨毒的气息,下一刻,一缕缕,繁复如同红线一般的傀儡丝从墨色的广袖下探出,迅速覆上了他白骨森森的掌心。那一寸寸纠缠不休浸透了千年灵力的傀儡丝啊,便如同是有生命一般,绕上了他的指尖,不断叫嚣着张狂的*。 望着那白骨之上血色的细丝,昼焰行轻轻扬起嘴角笑了。 这般的难耐,也不知是为了要替主子拿下新的傀儡以博取主子欢心的忠诚呢?还是想借着强劲敌人的出现趁乱夺取主子身体的野心呢? 呵呵,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有趣呢~ —— 这一夜,月黑风高,劲风列列,实在不是一个适宜出门的夜晚。 这一夜,岚山大宅的后院张起了巨大的结界,结界中心绘出了上古阵图,复杂的符文在地上蜿蜒,泛着幽幽的红色异光。 夜福站在结界之外,望着站在悬崖边上的主子,眉间难掩一抹忧色。 收服新的傀儡这本没什么,利用至阴的招魔阵图激发出主子体内傀儡的戾气和力量也本无不可,只是主子近日心绪太不平稳,夜福十分担心在这么一个将灵力激发到极大的危险场合,主子体内的灵力会暴走失控,最终落到被傀儡反噬的下场! 劝阻的话他说了无数遍,却是毫无用处,他家主子根本不承认自己心情不好,情绪不稳定! 夜福急得咬牙,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特别是如今结界已经张开,阵图已经绘成,他的灵力不够根本连主子身边都去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心里焦急祈祷一切顺利。 古宅大厅的落地钟,精致的时针悄然滑过12点,锵锵的报时声在寂静的深夜传出很远。钟声响起的那一霎,悬崖边上狂风骤起,漆黑如同地狱深渊的崖底传来了一声如同婴儿啼哭混合着女人尖叫般的诡异嘶吼。 吼声刚落,便是一道迅如闪电的攻击,细长的黑灰色触手一下从崖底抽上来,重重砸在了峭壁前的空地上。 那从悬崖深处跃上来的怪物身躯庞大,移动起来却是十分迅速。从夜福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得清夜空中一片黑灰色的残影,和主子缠斗在一起。 这是一个异常丑陋的怪物,上半身就像一个被从中间撕开了的女人,两个头颅,四条手臂,躯干之间连着恶心的粘丝,没有五官的头部各长着一张嘴,拖出两根三尺长的肥舌;下半身则更是奇特,如同章鱼一般长满了黑灰色的触手,每个触手顶端都有一根粗壮的尾针,伺机喷射出毒液。 这个怪物很强,强到让昼焰行决定速战速决。否则,再盯着那张丑陋的脸看上一刻,他一定会恶心到不想傀儡它了。 昼焰行微微蹙着眉,不慌不忙避开攻击的同时观察着对手的破绽。随着他的不断移动,追击在他身后的触手渐渐呈现出了纠缠的状态,灵活的触手在纠缠中拧成了一团,失去平衡的怪物行动也开始变得缓慢。最后,当最佳时机来临的一霎,昼焰行广袖一扬,手心无数鲜红丝线喷发而出,向着怪物直刺而去。 怪物发出悲鸣,在空中不断挣扎,那纤细的红丝却像是深深钉入了它的身体,纹丝不动。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到来,能否顺利收服傀儡只看这一刻!夜福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交战双方,心中颤抖。下一刻,却是他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主子的右手掌心忽然像不受控一般生出了数根黑色胶状物,一下绕上傀儡丝,撼动了本来压倒性的控制。 ——殿下! 夜福惊呼出声,眼睁睁的看着抓住机会的怪物一个后仰,拉着主子一起坠下了悬崖! 而这一幕还不是最惊恐的,最惊恐的是,就在他心慌意乱的那一霎,忽然身侧晃过一个白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抹白影已经飘到了悬崖边,一瞬消失在了黑暗中。 半晌,夜福才在脑中整理出发生了什么。 那个白影,是…阿零…? 阿零居然破了主子的结界? …阿零她,跳下去了?! ------题外话------ 马上就要进入两只单独相处的互动环节啦,大家不要走开哦~   ☆、021 啊呜一口 耳边划过一阵剧烈的风,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就像是跌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昼焰行仰天平躺在地上,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之后,索性放松了下来。 四周很黑,到处都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只是这样的地方远比不上他曾经待了一千多年的那处阴冷恐怖,昼焰行心中无感,甚至在察觉到自己开始神智不清时,也毫不在意。 人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就容易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好比此时此刻,这些如同梦境一般浮现在眼前的画面。 那蛮荒之地山顶绵延千里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那山腰之上衬着绿意绽放在岩间的鹅黄小花;那高山脚下杉树环绕映出云絮的静水湖泊,那一袭白衣素手轻撩,在芸芸水纹间恍惚可见的清澈笑容… 阿一… 然后,便是一声如幻般的轻唤自耳边漾开,一如万年前的温润澄净。那深植在心底的情绪随着这声呼唤如同蔓藤抽枝一般自心底喷薄而出,竟扯得心口生疼。 他终于浅浅笑了出来… …清…衡。 —— 此间万年,千帆过境,当孤单成了隐疾,思念凝血结痂,这是他终于得以再一次,见到的清衡。 那是朦胧黑暗间的一抹幽幽白影,辨不清的五官,却有着辨得清的温暖笑意。 ——阿一,你终于,来见我了么? 白影说着话,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走来,身后伴着的,是万年前灵山的春景。鸟鸣兽走,虫吟花香,真是逼真啊,便是连他放在身侧的掌心,都像触到了青草地间微刺的暖意。 那一刻,他是贪婪留恋的,望着那团雾气之后逐渐清晰的眉眼,听见那淡淡的声音在耳边述说着委屈。 ——阿一,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太黑太冷了,你留下,陪我一起好不好? 他多想说好,回到灵山,找回清衡,回到他原不以为意却在失去之后便再也找不回的时光。 想着,他扬起手来,向着那片暖意伸过去,就如同要握住他漆黑一片的生命中最后一点微光。 一片光晕中,俯看着他的清衡笑得更开了,缓缓伸出手来,似要同他交握在一起。只是下一刻,这温馨美好的场面却是因为一个倏然的发力和避让急转直下,四周莺莺燕燕的春日景观如同受惊一般骤然而退,只因那错开了一寸瞬间直直掐上“清衡”颈项的白骨掌心! 清衡还想再开口,那一声“阿一”却是因为颈上指节的倏然用力卡在了喉咙里。那双迷蒙雾气之后的漂亮眸子里写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望上的那双金色竖瞳里,却只余下了极致的寒。 “阿一这两个字,不是你能叫的。” 一字一顿,冷冷一句话落,幻境骤然破裂,崖底的阴风灌入,将那头子夜般的长发吹散如墨。 昼焰行冷冷勾唇曲起掌心寸寸握紧,喀拉,喀拉喀拉,手心里那被他掐着脖子形如蜈蚣的巨大虫子拼命扭动着身躯,随着几声脆响,虫甲间溢出浅绿色的液体。 呵,窥探他的内心,假扮,清、衡?!这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东西!这身传说中坚硬如铁的虫甲,今日便由他来捏碎了可好?! 他仍旧笑着,周身暴虐的戾气却已是抑也抑不住。诡异的红色傀儡丝在那一瞬蔓延至全身,在那张至妖至美的脸上绘出艳丽的图腾。 他心知体内灵力已在暴走边缘,一旦灵力失控压制不住肆虐的傀儡便会瞬间被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啃食殆尽!但是他却是停不了,他抑制不住暴怒的情绪,压抑不住想毁灭一切的冲动,这一刻他甚至连自己也想一并毁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下一刻,却是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白白软软的布料擦过他的脸,让他一瞬愣神。回过神来的那一刻,他居然看见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阿零,一身小白裙子破破烂烂,一张小脸也脏兮兮的,她飞奔两步,一下扑在了扭动的虫身上。 小丫头什么时候掉下来了?! 心中一瞬冒出一个毁灭之外的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是给理智回归打开了第一个缺口。随后,当某洁癖眼睁睁的看着小娃娃英勇地张开小嘴一口咬在那黑漆漆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的虫身上,当时的震骇过大,竟是惊得他一下松了对虫子的钳制。 巨蜈蚣把握住机会,嘶鸣着瞬间往昼焰行体内钻去。那本就是他吸纳的傀儡之一,此次受了重创,估计今后再也不敢妄图谋害主子了。 情势一下转变过快,为了保护主子正在拼命的小丫头完全反应不过来,眼看着虫子跑了,惊呼一声抓着几只虫脚就跟着扑了上来。 蜈蚣钻入昼焰行腹部的瞬间,小阿零也跟着扑倒了跟前,小手一下按上,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无比惊恐:“虫子!进去了!” 山间幽幽一阵凉风刮过,昼焰行已经彻底僵住了。 半晌:“乱,乱摸什么?!”愤愤一声轻斥,他僵着脸拨开按在自己肚子上的小手,皱眉一把将娃娃提起来,“先离开这里再说!” ------题外话------ 魔王大人每次和阿零一起就各种破功哇~ 咳咳,白保证,魔王大人和清衡绝对不是大家想象滴那种非纯洁关系!so,有话留言,表弃文哦~^o^~   ☆、022 飞蛾扑火 拎着小阿零的胳膊半拉半拽将人带离了最危险的阴气中心,昼焰行将娃娃一丢靠上一棵大树,呼吸已经有些紊乱。 今夜经历了灵力暴走和傀儡叛变,冲击超出了身体负荷,如今他勉强压抑着体内不断加剧的灵力碰撞,整个人又隐隐有了些濒临失控的前兆。 夜福晚上无法接近极阴的地界,要等到日出之后才能下来寻人。昼焰行靠坐在树边算着等待的时间,目光不期然间滑过不远处娃娃有些呆呆的小脸。 那小小的身躯上此刻散发出来的味道,真是该死的香甜! 他又想喝血了。 那温热的,浓腥的,甜腻的液体,此刻即便是想一想都能让他热血沸腾。特别是眼前这个小丫头,那一身用金色灵魄孕育出的宝血甘甜得就像这世间最美味的果汁,只要尝过一口就再难忘怀,让其他美食全部黯然失色。 他偏过头去不看她,咽喉处的滚动却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只是下一刻,他忽然忆起了那一晚最后小丫头脸色苍白浑身是血静静躺在一床鲜血中如同死人一般的模样,长指握紧后松开,他开口,声音陡然转冷:“你去那边待着,不许靠过来。” 只是这一句告诫却是起了反作用,他说得太轻了导致阿零没听清,远远看着主子脸色不好还说了句什么,她赶忙起身跑了过去。 昼焰行觉得自己已经快忍不住了,心里反反复复念叨的都是这丫头太脏了刚刚还咬过虫子真恶心这样牵强的理由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忽然发觉小丫头居然还不识相的过来了,他彻底怒了。 “叫你离远一点不许靠过来你听不懂啊?!”他一下吼出声,四目相对的一霎,两人都有些愣住了。望着那双金中带红充斥着嗜血寒光的眼眸,阿零下意识一抖,却依旧保持住了伸手的姿势,往前一步,把幼细白嫩的胳膊递了过去。 她这是,主动送来门来让他咬? 昼焰行微眯起眼,看过去的目光带上了深意。眼前的小丫头看着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眉眼间细看却能看出一抹倔强的坚定。半掩的金瞳中眸光几许明灭,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戏谑。 “你以为本座不挑的么?什么脏东西都吃的下去?” 阿零闻言愣住,又听见那冷冷含笑的声线淡淡扬起:“看什么看,这么脏本座看着都碍眼,有多远滚多远。” 不大的声音,清淡的语气,他明明轻勾着嘴角,金瞳里却尽是淡漠的寒意。阿零僵在原地盯着主子看了好一会儿,小嘴抿了又抿,终于一扭头跑进了身后黑暗的小树林。 金瞳淡淡注视着孩子离开的方向,直至那抹白影完全隐没在了夜色中,昼焰行叹了口气,靠在大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闭眼一睁眼之间,时间悄然流逝,昼焰行醒来之后抬眼望了望空中弯月的角度——阿零已经消失了快两个小时了? 体内暴虐的灵力并没有因为短暂的休息而有所平复,依旧互相激烈碰撞让他燥热难忍。回眸神色平淡地望了望丫头离开的方向,他发觉自己居然有些担心她的安危…两个小时,难道是被什么野兽给吃了?想着又忽然有些好笑,这样的山上哪来的野兽,不回来反而好,省得被他给吃了。 自嘲的这么想着,却不知为何视线就是移不开,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方向又看了好半天,就像要把那几棵树看穿个洞出来——呵,为何他好像就笃定了,她一定会回来? —— 另一头,山风吹过一处坡度平缓的青草地,清凉的感觉唤醒了已经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姑娘。 初醒的时候阿零还有些迷茫,下一刻回过神来,她猛地一僵,立马爬起来冲到面前的小溪里把身上的污迹搓了搓,往回跑去。 山下的树丛之后有一条小溪,她之前从房间窗口往外看时见到过。主子今晚的情况看着和那一晚很像,一定是想喝血了,却又嫌弃她脏… 脏的话,洗洗就干净了! 小娃娃的脑回路很简单,当时想到小溪就立刻跑走了,结果也许是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跑了一阵居然晕倒在了溪边…想到主子等久了,娃娃无比焦急,加快了步子。 —— 直到那片小树林的方向传来了裹着香甜气息的窸窣声,昼焰行才像忽然惊醒了一般收回了视线。长袖之下掌心倏然握紧,他咬牙偏过头,发觉自己居然已经忍到了极限。 小阿零一路冲回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随着奔跑的动作四下甩落。 由远及近,衣袂的轻动声水珠的滴落声,微微急促的呼吸伴着小小胸膛里心脏的轻微跳动,这些全部在这一刻随着气流的波动传到了昼焰行心里,挑动着掠食者如同灭顶之灾一般澎湃的杀戮神经。 他已经忍无可忍了,薄唇紧抿之间,掌心倏然聚起一股灵力准备下一刻就劈了面前这一整排树将阿零堵死在原地!却是在下一刻,当那抹小小的身影一下从一处高草堆后跳出来的那一刻,四目一下对上,那一片鎏金之中墨线般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一根锐利的针,一下映入了一张如絮般的温暖笑脸。 此时此刻,靠近这么一个伤害过她的危险人物,她却是在笑着,笑得那般纯净无暇,真挚可人。 那双清亮黝黑的大眼睛里,望进去,是他从未见过的澄净。不带一丝戒备,没有一点私心,唯一能解读出的情绪,除了坚定,居然还有…欣喜?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心底划过一声轻叹,下一刻却到底是理智完全崩盘,他倾身握上那绵软的手臂用力一扯,把娃娃扯得飞了起来。 她跌落的瞬间,他偏头咬住了她的手腕。微凉的触感之后便是尖锐的疼痛,鲜血溅了出来,一点一点,落在白裙之上,如同雪梅盛开。 ------题外话------ 这一章白在写的时候一直想着杀玲呢,大家看的时候有木有想到杀殿和小玲呐嘿嘿~ 虽然杀玲比较温馨,白的比较血腥…不过内涵是一样的呢,都是一个纯净到像能给于全世界的温暖,一个震撼之后感受到深入灵魂的触动~ so,魔王大人,小阿零这个坑,你是跳呢,还是跳呢,嘿嘿~^o^~   ☆、023 不疼了 昼焰行是被一阵阴沉诡异的低语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毫无生气的幽深墨瞳。墨瞳的主人离他非常近,趴在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凑近他的脸,咧开的嘴里念着咒符般的轻语,说话的时候阴冷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看见他醒了,她离开了一些,无神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方向却根本没有焦距。那张泛白的小嘴在这一刻咧得更开了,笑着,她忽然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划向左手手腕,呲啦一声,他甚至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响,下一刻,鲜红的血从先前用灵力修复的伤口处再次喷溅出来,溅了他一脸。 “看!你快看!死了,因为你,我马上就要死了!”阿零兴奋得叫起来,瞪大了眼睛把伤口用力朝着他的方向递过来。她的手上还握着那块尖锐的石片,欲欲跃试随时准备再给自己一刀。 虚弱的小丫头又一次被恶灵附体了,体内的亡灵完全夺去了她的身体,正支配着她重现自己自杀时的恐怖场景。本就失血过多靠着灵力才勉强续命的身体飞快衰弱了下去,她此刻脸色惨白如纸,眼下甚至已经隐隐泛起了青黑。 金眸之中倏然带上一抹冷意,在阿零再一次扬手准备自残的那一刻,墨色的广袖下一瞬抽起一根黑灰色的触手,狠狠打掉了她手里的石片。 “阿零”按着手背回眸看过来,齿间溢出诡异的笑声:“咯咯,咯咯咯,你舍不得,让我去死么?但是晚了…所有人都必须死,比我惨千百倍的死…” 亡灵的话音未落,昼焰行已经没了再听她疯语的耐心。指尖划破凝出一滴魔血甩在娃娃眉间,一瞬便犹如抽去了她的灵魂,方才还在狞笑的娃娃神色一滞,面朝下直直倒在了地上。 只是,当她再次坐起身来望上他的眼,回来的依旧不是他的阿零。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我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了那种女人要和我分手…?”她一脸悲伤的说道。 用着这样一张幼小的脸做出那样一副凄苦的表情,违和到极致便是让人生寒的诡异。凄苦的“阿零”默默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不停撩拨着并不存在的长发,一步步,向着身后的大树走去。 那根粗壮的大树枝上,这一刻居然幻化出了一根绳子,这一次,是要演绎上吊自杀的苦情女。 这一处集阴之地,有着太多悲惨死去心有不甘的亡灵。阿零身上的香味吸引着它们前仆后继,根本赶不干净。 而她的身体,却已经负荷不了亡灵一而再再而三的入侵,死气的侵入加剧了身体的恶化,她的脸色看着已同死人无异。 就在阿零走向那死亡之地伸手去够绳索的一刹那,昼焰行派出触手一把将她勾了回来,死死压在了身下。 从高处俯看而下的金瞳里隐隐带着怒气,他发觉自己是讨厌她的,因为她有着太多值得他去讨厌的地方。 她那脆弱不堪一触即伤的身体,她那转瞬即逝犹如花火的生命; 她动不动就受伤了,动不动,就快死了;动不动,就能轻易将他从拥有全部,逼到失去所有。 金瞳微敛,咬牙倾身,尖锐的指骨在下一刻插入心口,飞快拔出的瞬间带出一串鲜红的血珠。那一刻,剜心的痛楚他连眉都没皱一下,却是在将心头血借着指骨送入那小小心脏的一刹,指节微颤,再也无法将指骨轻易拔出来。 只因那一刻,她的瞳孔散了… 那抹幽深一瞬变得空洞,消散得犹如指间滑出再也握不住的黑沙;那一刻他竟是忽然害怕了,害怕他抽手的瞬间,她就会这般轻易死在他眼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放不下了? 这样的事啊,明知不可为,当初他为何会踏入,如今,又为何还执著? 心中一阵苦笑,微眯起的金瞳却在下一刻寒光满溢。骤然抽身的那一瞬,血水飞溅,他一下伸手拽上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起来狠狠按进了怀里。 穿心而过的痛苦刺激得娃娃一阵呜咽,小小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挣扎。他按紧了她,周身灵力一瞬涌动将两人完全裹了进去。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相抵的肌肤流遍了阿零的四肢百骸,灌入那小小的金色灵魄,灵魄一瞬发出耀眼光芒,带动着那虚弱的心脏微微跳动,一点一点,回到了正常的节奏。 怀里的小娃娃终于呜咽着落下泪来,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哭,冰凉的泪水滑过她的脸庞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微微低头抵上她的额角,心情渐渐平静。 能哭,就说明还好… 耳边拂过微弱的风,伴着那细细的抽泣,一点一点,慢慢沉寂; …不哭了…不疼了…马上,就不会疼了… 微凉的夜风中,谁的安抚在风中轻散,点点的温柔比微风还软,如同梦中的轻喃。 —— 隔日清晨,匆匆赶到崖底的夜福找到二人时,小阿零正乖乖蜷在主子怀里,睡得深沉。 一片晨光中,夜福望着这震惊一幕呆愣了很久,终于在想到主子近日来的反常情绪后,微微摇头笑了出来。 原来,竟已是这般在意了么? 年幼脆弱的阿零,生命短暂的阿零,乖巧可人的阿零,温暖贴心的阿零; 亲近了便怕陷落,疏远了又怕失去—— 的确是,很让人烦躁呢… ------题外话------ 魔王大人彻底入坑滴节奏噗哈哈~五岁萝莉,万年大坑,魔王大人路漫漫其修远兮哇~ 我家小小的萝莉花啊,之后就让阿姨来好好来疼爱你吧~ 感情培养篇结束鸟,后面就要进入狂宠虐渣的新篇章啦,亲们,走起!~   ☆、024 做了决定 那一晚发生的总总,在夜福心底留下了许多不解之谜。 当时小阿零是如何冲破了主子的结界的?她从那么高的悬崖跌落,又为何会没事? 而那一夜,主子和阿零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当他找到他们的时候,阿零体内的灵魄明显变强了,周身还隐隐环绕着一股强大精纯的,一看便是来自主子万年修为的灵力? 这些事主子不说,阿零又说不清,他只能蒙头揣测;只是除了这些,有一点他是确定了,那便是,关于阿零,主子终于做出了决定。 回到岚山大宅的第二日,山下便送来了一套月白色的欧式家具。舒适的大床,精致的立柜,简约的书桌椅,软绵绵的沙发脚凳——漂亮的家具在暖洋洋的日光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温馨大气中,又处处透露着奢华精致。 阿零原来房间里的摆设布置全部被替换掉,换上了与家具相匹配的物件。丁香色的墙纸,黄水晶的吊灯,奶白色搭配着深紫色的软垫靠枕散落四处,地上直接铺上了长兔绒的雪白毛毯。这样的房间,光着脚一脚踩入,便像是一步跨入了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叫人身心酥软,流连忘返。 夜福靠在门边看着工人们忙碌,一边感叹主子花钱如流水,一边心酸自己以后打扫房间的艰难,直到主子出现,给了他一张无限黑金卡。 以后阿零所有的开销都从卡上出,不过,只准用在阿零身上…想到主子临走前的嘱咐,夜福无限抓狂——这还用得着特意交代他么?难道他还会私吞小阿零的钱不成?!主子您太坏了一点都不信任人家嘤嘤嘤… 如果说阿零之前的身份是主子身边的小跟班,那么现在,小丫头俨然已经升级成了这家的小主人~可惜小丫头懵懂得很,只会傻乎乎地睁着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工人们进进出出,夜福想着笑了笑,牵起娃娃的手来领她去午睡。 之前啊,他还觉得主子对阿零好呢,现在对比了才知道,他家那个主子啊,如果真要对一个人好起来,起码得招摇到半个地球的人都知道了才行~ —— A市渐渐度过了雷雨季,昼家大宅亦是呈现出了一派雨过天晴的和谐景象。 主子不再纠结之后脾气好了不少,这样的氛围下小阿零也渐渐不再胆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平日看着两人之间颇为有爱的互动,夜福只觉得生活的小火车正朝着他之前期待过却又不敢想的方向热闹地开去,一时感慨良多,心情有些复杂。 阿零的身体在休养了大半个月后彻底康复,三人小家庭也迎来了第一次集体出游。这次美名其曰为了奖励小阿零护主有功的迪士尼一日游在夜福看来明显就是主子的“阴谋”,可惜小阿零在家憋久了渴望出去,当时望着主子诱惑的笑容就两眼亮晶晶的同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一边使得都快抽筋了的眼色… 迪士尼是个什么地方?迪士尼是游乐场。游乐场是什么人去的?一般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和约会的小情侣去的——所以,既没有孩子也没有女朋友的昼家大少,一次都没有去过游乐场… 可是那些过山车跳楼机什么的,明显就很好玩有木有! 夜福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偷偷打量着明显心情很好的主子,心中暗暗腹诽:什么奖励小阿零,什么带孩子出去玩,明明就是利用我们小阿零当幌子去坐自己梦寐以求的过山车!实在太不成熟了! 到了游乐场之后,夜福自豪地表示,他果然是最了解他家主子的人,之前的揣测真是一语中的! 牵着小阿零的手,夜福站在大型跳楼机前,目送着主子独自前往VIP通道挑战他的心头好。不出一刻已经横扫了几大刺激性项目的某人心情明显大好,俯首揉着小娃娃的头轻笑:“小阿零,你怎么就这么矮呢~你快点长高,等到了那条线,带你去美国玩过山车~” 那一笑笑得真好看,青黑青黑的眸子里是闪闪的阳光,微微勾起的嘴角带出一抹有些张扬又有些温暖的弧;小阿零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日坐在庭院秋千上看见的从厚密云层中透出来的光,一束一束,干净又明亮,和主子的笑容很像呢,想着,她抿起嘴角,乖乖的点了点头。 “…阿零你听我给你说啊,其实过山车没什么好玩的,对身体也不好…”主子一向爱好极限运动,夜福却不想阿零也被带沟里去,看着主子走远了刚想帮娃娃树立一下人生观,一偏头娃娃已经跑到了量身高的线那里,垫着脚尖比划开了。 那圆嘟嘟的小脸转过来,冲着夜福扬起一抹粉嫩嫰的笑容:“高…”软糯的童声带着一丝兴奋传到耳朵里,夜福只能无声扶额——果真这是一个拼脸的年代么…主子笑一笑,比他说十句都有用有木有! 这一天,小阿零玩得很开心。虽然她太小坐不了大多数游艺项目,但是她看了花车游行,和许多卡通人物合了影,阿福给她买了很多她叫不上名的娃娃,一个个花花的,就像从她身边走过的所有一起来游乐场玩的人一样,笑得很开心! 这是她第一次到人这么多的地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漂亮的东西。现在,那面前高高的雪白雪白的柜子里,阿福说有一种叫冰淇淋的很好吃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呢,她好期待啊~ 昼焰行回过头,一眼看见身边扒着雪糕柜子,因为身高不够垫着脚尖有点急又十分期待的可爱小丫头,心中一笑,伸手把人抱了起来。 “想要哪一个?”清淡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入眼是一大片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雪糕桶,小丫头的眼睛瞬间亮了。 仔细斟酌了很久,肉呼呼的小手终于伸出来点了点颜色最绚烂的那一桶,小娃娃偏过头来征求意见,那红扑扑的小脸让人生出了不少逗弄的心思。 “嗯?这个么?可是草莓的不好吃呢~巧克力的好吃,选这个吧。”他故意选了颜色最深小丫头一看就不会喜欢那个,微微挑眉有些恶趣味的开口,然后便见娃娃一下笑了,非常高兴地点头同意了。 呵呵,他的小阿零还真是可爱呢,特别是他说什么都无条件接受,全心全意依赖信任的样子,最可爱了~ 薄唇轻扬起一抹笑意,远远的,小小雪糕店的角落快门声响起,咔嚓一声,将那清隽容颜上隐隐带过的温柔宠溺永远定格在了画面里。 直到人走远了,角落里翻着手机不断放大照片的人还在难以置信—— 刚才那抱着小孩儿的男人,是普天集团的…昼焰行?! ------题外话------ 嘿嘿嘿,甜到没甜到没~话说我们小阿零是颜控哇颜控~噗哈哈~ —— 今天是白的生日嘿嘿(是滴瓦是狮子座!),家里来亲戚帮白庆生,双休白也要出去陪客,所以后面几天的文文先预发送上来,更新时间不变哈~ 白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见大家的留言,更开心的事就是一个一个回复大家滴留言嘿嘿~所以看文的亲们有任何想法想和白说滴都希望能多留言哈,发表看法,讨论剧情神马的,最开心啦~ 后面几天白出去玩回复可能会一丢丢不及时,请大家原谅~ PS爽爽的小火箭就快发动啦,大家听到引擎声了吗~^o^~   ☆、025 满城皆知 夕阳西斜的游乐场里人影攒动,11点才闭园的游乐场正是迎来夜间狂欢的时候;但是一天玩下来孩子已经累了,三人一行决定再玩一个项目就回去。 “不如…再去一次鬼屋?”昼焰行偏过头,很好心情的提议。 之前阿零在鬼屋里那一惊一乍的样子他现在想起来都想笑。阿零不怕鬼,却很容易因为突然出现的人影或声音受惊,于是鬼出现她吓一跳,人尖叫她又吓一跳,一路上被吓了无数次,那一吓一抖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一路上让他笑得不行~ 夜福已经对这样的主子深深的无语了。我们小阿零是个人啊不是主子您养的宠物好吗!您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当主子的样子要把我们小阿零玩死咩?!赶在阿零再次被主子的外表迷惑做出白痴决定之前,夜福急忙开口提议:“那个,不如去坐个摩天轮吧,正好阿零也能坐。” 于是,主仆三人第一次一同关入了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缓缓向着天空而去。 夜幕下城市的灯火已经悄然点亮,小阿零乖乖趴在玻璃上,听着夜福告诉她哪里是海哪里是山,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哪里又是他们的家。小娃娃安安静静的听着,萃上灯火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恬静美好的侧颜看着让人安心。 昼焰行坐在对面,微眯着眼看着娃娃的脸,随意后仰的坐姿带出一抹慵懒。 他永远是明亮而高贵的,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贵气非凡,无论穿着怎样的衣服摆出怎样的姿势,光芒都不减一分,丢在哪里都能熠熠生辉。 而此时此刻,这个大发光体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依旧毫不遮掩自己的吸引力,耀眼得夜福都觉得自己快被闪瞎了…耀眼着,某人很好心情的开口,声柔如絮:“阿零,到了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怕不怕?” 夜福和阿零同时回头,阿零因着那抹笑容愣神,夜福因着那句关怀感动——嗯,看来主子还是有点样子的,还知道关心小阿零~ 结果下一刻,在小阿零乖巧摇头之后,昼焰行笑得更开说了一句让夜福恨不得咬碎银牙的话… ——嗯,既然不怕,下次就带你去蹦极吧~ —— 夜福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啊,抱着熟睡的小阿零一路走到停车场,他话都懒得再说一句了…俯身给孩子系上安全带的那一刻,他忽地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再回眸看了眼主子神色淡然的模样,夜福没做多余举动,直接坐进了驾驶座。 水泥柱后,手持单反的女人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捧着相机的手还有些轻颤。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陪着家人来逛迪士尼居然遇上了昼焰行!那个以冷漠和花心著称的昼家大少,居然亲亲热热地带着一个奶娃娃!这什么情况?!翻看着相机里偷拍的照片,小娱记心如擂鼓——这样的大新闻,如果登出来,绝对震撼整个A市! 汽车发动之前,夜福再次瞄了一眼石柱的方向,流畅地将车开出了车位。这么明显的生人气息跟了一路主子也没反应,只有一种可能,主子是故意让她跟着的。 隔日,A市某名不见经传的小八卦杂志加印了好几倍,投放到各大书报亭,却还是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被抢购一空,一书难求。 华丽丽的杂志封面上,血红的黑体字印着今日头条——昼安两家婚变隐情:昼家大少疑有一五岁私生女! 硕大狗血的标题之下,配的封面正是那雪糕店拍下的照片。画面里,一身黑色休闲装带着墨镜的年轻男子单手抱着一个粉衣的小女娃,正微微偏头淡笑着说些什么。虽然那副墨镜挡住了半张脸,实时关注名人动态的大家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画面里的黑衣男子正是A市风云人物——普天集团董事长昼焰行! 清晨上班途中所有交通工具内部都炸开了锅,人手一本印刷粗糙的杂志,叽叽喳喳: “照片不会是合成的吧?!昼焰行今年才多大啊?25?我靠,哪来的那么大一女儿啊?!” “不要一看到你理解不了的东西就说是合成的好不好,昼家在A市什么地位啊放这种合成照片出来不是作死么?而且你看后面还有一路跟拍,喏…这个老头,不就是昼家的管家么…” “是呀,25的话那5年前就20岁,又不是不能生~让我看看…对,是那管家没错~” “我靠,偶滴男神啊,居然就这么被玷污了偶不要啊——!20岁就生娃了这也太惊悚了!孩子她妈到底是谁?!” “…孩子她妈据说可能是那个影后祁美琳,因为说和小娃娃长得有点像…诶诶诶你表推我啊,要看自己不会去买一本啊!” “嘿嘿,其实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安家那位此刻是作何感想哇~先是退婚,再是劈腿,连娃都有了!啧啧,名媛也不好当哇~” —— 正如百姓们所歪歪的那样,清晨洒满阳光的安家小宴厅,一袭白裙的安子惜正静静坐在桌前,承受着父亲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滔天怒气。 “吃吃吃,就这样你还吃得下饭!现在外面已经不知道把事情传成什么样了!说你被退婚,被劈腿,被始乱终弃,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你让我和你妈的老脸往哪儿搁?!” 啪的一声,薄薄的杂志扔上桌,溅起的汤水弄脏了安子惜最喜欢的这身白裙。她微微抬眼望上杂质封面上偏头淡笑的男子,一时间回忆上涌,竟是有些恍惚。 “…这件事,我会去问问焰行…” “问什么问?!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这种时候你还跑去要是被拍到你知道媒体会怎么写吗?写你自甘堕落死缠烂打嫁不出去了!你还嫌我们安家丢人丢得不够?!你不许去,以后都不许你再去昼家!” 安爸爸气得脸色铁青,被安妈妈拉着劝了开去。望着妈妈最后看来的那一眼中的无奈和责备,安子惜默默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滑过杂志上清隽出尘的容颜。 画面中,他眉梢轻挑,唇角微扬,微微偏过头带出的那抹弧是那般轻柔——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笑了? 阿零么,那个孩子的名字,好像是叫阿零啊… 阿零,阿零?你究竟,是哪里来的祸害? ------题外话------ 小阿零的存在曝光鸟~后面各式各样的人物都要出来蹦跶啦~   ☆、026 好一朵子惜花 豪门秘辛,人尽相传,洛阳纸贵,满城喧嚣。加印了N册的小杂志浇不息群众八卦的热火,一时间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社赚得满盆满钵,撰写文章的小娱记也一刊成名。 只是再是满城风雨,也总有那么些人不在意八卦,不心水歪歪,一心一意只钻在手头的事情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秦理,便是其中一个。 地下室改成的办公室里,白炽灯的灯光有些刺眼,书桌之上,厚厚的卷宗封面带着薄薄的灰尘,桌面上摊着几分文件,数张照片。 秦理揉了揉眉心站起来,略有烦闷地在屋子里踱步,努力理清思绪。其实他并没有太多事情需要理,因为手头的这个案子,根本就证据不足。 书桌灯隐隐跳跃了一下,灯光打在两张照片上,竟是将笑颜明媚的两个女人生生衬出了僵硬苍白——国内二线女明星许薇,A市医学院博士生赵丽,难道是因为他确信这两人已经死了么?看着两人的照片久了,竟会生出一股无端的寒意来。 作为A市公安局新上任的刑侦大队长,本来这样的失踪案是不该他来管的。主动接下这个摊子时不是没有被人暗讽过急功近利不自量力,只有秦理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力争调查此案,是因为许薇赵丽二人,已是近三年来从岚山昼家离开后就离奇失踪了的第九第十人! 清一色的年轻女子,每一个都在如花的年纪,这样的失踪案居然被上级压下没有作为连环杀人案处理,让秦理心中怒斥一声官权相互,岂有此理! 只是,这凭着一腔热血接下的案子,真正调查下去却发觉是个死胡同。没有尸体,没有目击者,岚山安保公司甚至能提供这十名女子离开昼家时的清晰监控记录!明明所有人都和同一个人有牵扯,明明失踪之前所有人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却是因为那无法推翻的监控记录,生生被扭曲成了巧合! 秦理回眸,目光如炬直看向书桌一角那张放大了的全身像。照片里,年轻的男子一身黑色西装簇新的白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领带打得端正得体,便是连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都像是控制在了一个特定的角度,完美无憾。 普天集团董事长昼焰行,出身豪门年轻有为,A市只手遮天的风云人物——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将他的伪装撕下来,揭露他连环杀人魔的真正面目! —— 这几日闹翻了的A市,除了像秦理这样被执念所困的工作狂之外,大概也只有私生女事件的当事人能过得安稳依旧了。 岚山大宅和普天集团强劲的安保措施自是不会给记者留下一点可供窥探的缝隙,这几日里,小阿零选定了家教,挑好了课外活动,这几天已经开始在岚山俱乐部学骑马了,小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 岚山俱乐部得名并非因为它地处岚山,而是因为俱乐部的会员各个非富即贵,大多是岚山豪宅区的住户。 富人的圈子,即便再是好奇大多数人也抹不开面子去找完全不认识的小孩儿探听消息,夜福带着小阿零学了几次马,好奇的人们也只是远远观望,并没有人前来主动搭话;几次下来,天生厌恶马脸的夜福渐渐生出了小心思,这天征求了小阿零的同意,躲去了俱乐部休息室。 夏末清晨的马场透着悠悠绿意,骑在棕色小马上的小姑娘一身月白色骑装,小小的白色头盔亮蹭蹭,配上驼色的牛皮小靴子,整个人看着英气又可爱。 身前,教练正牵着小马缓缓踱步,一边小声纠正学生的动作,一边欣慰小丫头领悟力好,是块可培养的好料子。 阿零今天心情很好,小手握着缰绳,小身子挺得直直的,粉嫩的小脸带着微微笑意,平视前方。这般纯净可爱的样子在走了一圈之后忽然映入了一人的眼帘,来人一瞬呆愣,竟是没拿稳手中的瓶子把水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张晓敏回过头,看着同伴一瞬苍白了的脸色,不解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那端端正正骑在马上的白衣孩子。 …“我靠,那个丫头不会就是昼焰行那传说中的私生女吧?!”张晓敏反应了片刻,张口嚷了出来。 安子惜被那声大吼惊了惊,俏丽的小脸唰的一下红了,随即又骤然惨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一下蓄起泪水,似强忍着哭意憋出一句话来:“那…那个晓敏,我还是先回去了…我有点不舒服就不陪你打球了,对不起…” 张晓敏的性子说好听了是大大咧咧,说难听了就是专横霸道,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安子惜那一副被欺负了之后的柔弱样子,见她一哭反而怒了,扭头就往马场冲去:“回什么回啊,你又没错凭什么你要躲?今天正好,我倒要去问问那私生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番拉扯之间,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发觉是那暴发户家没有规矩的张晓敏和最近正倒霉的安家的安子惜,不少人眼底都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情绪,望向了马场上的小小身影。 张晓敏迈着熠熠生风的步伐,瞬间就赶到了马场边,将孩子连人带马拦了下来:“喂!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你和昼焰行那混蛋是什么关系?全部从实招来!” 身侧传来怒气冲冲的女声,阿零不解地望过去,随后微微抿起嘴角,沉默不语地和二人对视上了。 明显呆头呆脑反应过慢的傻孩子,对上蠢笨无脑嚣张跋扈的张晓敏,安子惜微微抬头瞥了眼张晓敏嚷了几句之后明显失去了耐心的火爆样子,低头将唇边的笑意掩在了垂下的长发里。 ------题外话------ 白莲花开始发力啦,嗷嗷~ — 推荐好友的文文,喜欢的亲请收藏啦~ 1。《无敌校园商女》文/夏尴尬 现代异能种田致富文文~重生天眼开打不死的小强与终极腹黑大老板之间的欢脱成长文,打打闹闹成长文,求收藏~   ☆、027 米优米傲 夜福对阿零的家教——在遇到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要开口。 这样的教育,无论是对于阿零现在还说不太好话的情况,还是出于保守秘密的角度,都是十分正确的。此刻,小阿零谨遵阿福的教诲,紧抿着嘴唇,雷打不动地端坐在小马上,望着凶巴巴的女人不动不语。 几番叫嚣之后,张晓敏彻底怒了:“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啊?我在问你话你听不见吗?!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会了装清高,不过是个私生女还真把自己当大家小姐了?!” 其实对于眼前的现状,阿零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她只隐约记得那站在凶女人身后的长发阿姨她见过一次,至于那凶女人在骂什么,她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她完全不明白。 安静的俱乐部充斥着张晓敏毫无节制的叫骂声,粗鲁的声音吵醒了马场边靠着躺椅小憩的年轻姑娘。米优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睁开睡意迷蒙的大眼睛朝着吵闹的来源看去,秀眉在微卷的刘海下微微蹙起——看来哪里都有不讲理欺负弱小的人呢,真是到哪里都不让人清净… 米优正想着,身后忽然递过来一根雪糕,一道慢悠悠的总是显得太过散漫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没你喜欢的了,我就给你买了根我喜欢的~” 米优回过头,对着身后叼着小冰棍的男孩儿明媚一笑,伸手招他:“诶诶小傲,快看快看,那边有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看见木有?” 米傲顺着米优的手指看过去,狭长的桃花眼里眸光懒散:“看见了,怎么了?” 一哟,米优笑眯眯地晃着优美的脑袋,兴奋地花枝乱颤:“你不觉得那个小姑娘长得特别特别可爱吗?像一朵风中凌乱的小花一样~哎呦不行了我好喜欢她呀,你帮我去把雪糕送给她好不好~” 米傲微微仰头,扫了眼那据说很可爱却看着很一般的小姑娘,咬着雪糕挑眉轻笑:“你喜欢就你去送啊,为毛要我去~” 哎呦,米优持续夸张地发语气词,说话间无比娇羞状伸手拍在弟弟背上:“你能不能解一点风情,能不能~?人家肿么好意思自己去送嘛,羞射死了啦~表啦你去送,你去帮人家送嘛~” 啧,明明就是个女汉子你丫装什么小娇羞啊,拍得痛死了!米傲轻啧了一声,又因为老姐那撒娇的语气恶寒了一把,脸上一贯的懒散表情有些破功,无语地拎着小雪糕慢悠悠朝马场走去。 另一头,马场上胶着的气氛已经带上了火药味,安子惜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劝阻着暴跳如雷的张晓敏,那委委屈屈絮絮叨叨的声音反而刺激得张晓敏更加火大,竟是伸手就想把孩子从马上拽下来! 教练在一边急了,连忙伸手挡住张晓敏。之前吵吵嚷嚷的已经让马儿有些烦躁了,若是再一上手马惊了伤着昼家小姐,他拿什么陪?拦路的两人也是得罪不起的主,现在他走又走不掉,想通消息也通不了,昼小姐还不愿意从马上下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张晓敏破口大骂教练,本就没什么家教骂得越来越难听。教练的脸色越来越差,张晓敏的脾气越来越火爆,安子惜还在一边梨花带雨,马上的小阿零看着还算淡定,而晃晃悠悠踱步过来的米傲,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亲临了现场。 “喂,马上那个,你吃不吃雪糕?” 懒洋洋的声线自后方传来,不大的声音,却是一下打断了张晓敏的怒气,四人同时回头,神色各异。 身后的男孩儿约莫十岁的模样,站得不远不近,微微眯起的一双桃花眼在金色的阳光下尤为精致漂亮。安子惜愣了愣,随即在脑中飞快搜索了一圈各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后发觉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阳光下的男孩长得比小姑娘还秀气,一身懒懒的气质让张晓敏顿觉不爽:“你谁啊?随随便便插进来,没看见我们正在说话吗?!” 米傲一路走过来,几人的对话听了七七八八,米优差遣他过来的原因也算是清楚了。神色慵懒的男孩儿带着些些高傲,走近一步,搭也不想搭理那欺负弱小的老女人,清亮的眸子瞥过马上的小姑娘,他扬了扬手:“怎么样,吃不吃?” 一直像一尊佛一样端坐在马背上的小丫头闻言居然奇迹般地动了,积极地点了点头。 米傲有些想笑了,嗯…其实米优的眼光也没那么差:“要吃就下来,去休息室吃。” 然后,小阿零飞快地,乖乖地,翻身下了马… 身侧教练呆愣片刻后无语望天,一根雪糕,呵呵,原来只要一根雪糕… “你…!”被无视得彻底的张晓敏怒极张口,却被安子惜一把拽住了胳膊。这一次,安子惜的劝阻不再是先前那些做做样子的花把势,一双墨瞳里情绪严肃起来,冲着张晓敏摇了摇头。 聪明人都知道,在一个权贵遍地搞不好就会得罪到惹不起的人物的地方,最不能招惹的,就是不认识的孩子;否则,下一秒很有可能就会被护犊的父母或者溺爱的亲长记恨上,后果非常严重… ——更何况,眼前这男孩子,开口说话还是一口地道的京腔。 A市再贵也贵不过皇城,豪门花开再艳也艳不过富国牡丹;自古民不与官斗,倘若这个男孩儿真是京城哪户高官家的子弟,那张晓敏这脱缰野马般的性子一定会连累到她! 现在已经不是借着傻子来欺负呆子的时候了,安子惜心中长叹一声,留了心眼儿冲男孩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自觉已经撇清了自己,用力拉着张晓敏走了。 原地,米傲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鼻子轻轻哼出一口气,比起脑残乱吠的母狗,果然还是把别人都当傻子的黑心白莲花更让人生厌呢~ ------题外话------ 白想说,段位不够就表出来作哇~no—zuo—no—die~ 小白子惜花太自信鸟~结果在豪门大院深水区里浸淫过滴人面前完全不够看~ 小男神们开始陆续出场鸟~大男神vs小男神,大渣女vs小渣女~白的擂台已经摆开,选手已经就位,大家捧好小瓜子坐好小沙发,我们马上开演啦~^o^~ —— 推荐好友文文 《妖瞳之巫王巨星》文/匀蕙叶 倪晴悠,卑微渺小的暴发户之女,娘不疼、哥不爱, 因为一场阴谋,她被卷入到他的世界里, 订婚当天,情敌设计她毁容挨刀,含冤落海。 天佑英才,她捡回一条命,生下两个萌包子。 摇身一变,成为了最牛逼的巫族天女, 容颜恢复,天眼开通,偶得灵兽,异能傍身…… 命运轮回,当她强势复仇而归之时,又待刮起怎样的狂风骤雨?   ☆、028 昼老夫人 那根半化的雪糕很甜很好吃,阿零开心地舔干净手中的小棍子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做自我介绍,也没问对方的姓名。小娃娃在休息区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给她好吃的那个男孩子,想了想,便折回去找阿福了。 另一面,白色简约的别墅里,一袭白裙的女子静静站在窗前,柔顺的长发在纱帘透进来的微光中带上了浅浅的褐色,修长的手指持起桌上的一束百合轻轻插入身前的白玉花瓶,脸上的表情温婉恬静。 身后,新来女仆默默低头站在房间角落,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小姐本来说今天要去打球午饭后才回来的,不知为何才去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回家了,现在又突然站在窗边插花——女仆觉得小姐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又做着那么高雅的事,为何那个背影却透着森森寒意,叫她头皮发麻? 安子惜慢悠悠地插着花,修修这里改改那里,看着手中的百合眼神就像在看心爱的艺术品。 终于,一束绿叶衬托的娇艳白百合在晨光下绽放光彩,那长颈的玉瓶衬极了百合花,尽显高贵典雅。 女仆偷偷抬眼瞄了瞄,心底正在赞叹,忽见小姐持着剪子手一扬,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根花茎。白色的花朵无声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瞬间凋零,那一刻女仆心惊得几乎叫出声来,捂着嘴巴眼睁睁地看着小姐一刀又一刀,将摆弄了一个多小时的花朵一一剪落,糟蹋了个干净。 最后,当白玉花瓶里只余下那光秃秃的绿叶残枝,飘窗和地面上已是一片狼藉,伸手轻轻一推,整个花瓶摔落在花叶上,一声脆响,碎成了无数片。 安子惜终于轻轻扬起了嘴角,踏过残花落叶向二楼走去。 美好的事物,在最光鲜亮丽的时候被毁掉,那样的反差和绝望,真是叫人心碎呢~ —— A市市郊,不像岚山那么远离市中心却也同样静谧的一片住宅区,汉白玉修成的别墅绿树环绕简约大气,门口匾额上书“昼公馆”,黑底金字,庄严肃穆。 公馆后院,一头银发面相雍容的老太太身着一身银白旗袍,外罩一条暗红披肩,坐在摇椅上品着香茗看书。她的膝上,一只雪白漂亮的波斯猫懒懒蜷在阳光下,一金一蓝双色的猫眼半眯着,看着精贵高傲。 女管家轻步到了身后:“老夫人,安小姐的电话在二线。” 唔…老太太淡淡应了一声,搭着老花镜将书又看了片刻,开口道:“接进来。” “奶奶,”电话那头传来年轻女孩清脆又温柔的声音,“奶奶,最近几天早晚温差大,奶奶的身体可还好?” 老太太一手拿着听筒,一手拂过波斯猫雪白的毛发,淡笑开口:“还不就是那些老毛病,好好坏坏总就是那样儿,倒是安丫头你有心,还惦记着我这老太婆。” 呵呵,电话那头安子惜笑了,便是看不见模样也觉得笑得甜:“奶奶说的是什么话,惦记着奶奶的人那么多,子惜只是里头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奶奶不嫌弃子惜多事,子惜都很高兴了的…” 一番话女孩说得清清润润还带着笑意,细听却能听出许多落寞,老太太闻言微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是奶奶看大的孩子,哪有孰轻孰重之分?本就是奶奶身边最喜欢最疼爱的小孙媳妇,却是我们昼家没那个福分…这些年奶奶一直觉得对不住你,是我们昼家,亏欠了你们安家啊…” 这样絮絮叨叨的话,老太太每次通话都要念一遍,电话那头,年轻的姑娘每次听后亦总是摆出一副难以承受的样子,沉默片刻之后才能坚强着开口:“奶奶您说笑了,是子惜,子惜没有和焰行在一起的福气…前几年,子惜想不开总是赖在焰行身边,可是事到如今…” 电话那头,女孩隐忍的声线已经带上了颤抖的哭意,吸了吸鼻子,拼命忍住才继续开口:“事到如今,子惜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爸爸,爸爸他不准我再去岚山了…以后,子惜可能也不能再来昼公馆探望奶奶了…所以还请奶奶,一定要原谅子惜…” 电话那头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心疼不已。抽泣着说完,似害怕听到对方的回复一般,她猛地就挂了电话,只余下了一串怅然的忙音。 脑中幻想着昼老夫人此刻一脸震惊加愠怒的表情,安子惜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按上哭红的眼角,淡淡扬起了红唇。 八卦杂志上的那篇报道昼老夫人肯定看过了,不用她明说对方也一定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伤心。 早些年,昼老太公年轻的时候曾养过一名情妇有过两名私生子,虽说昼老夫人之后将孩子接回了昼家视如己出,可谁知道一向强势的老太太心里真正的想法? 安子惜觉得,昼老夫人这样出身名门一生严谨的女人,绝对接受不了一个来路不明会破坏昼家名誉的孩子。呵呵,所以老太太您可要给力一点,一举把小杂种赶出昼家才行哦~ 另一面,老太太在对方收线之后也挂了电话,还是那闲闲抚着白猫的动作,淡雅雍容的神情纹丝不变。 “少爷那边还是没有回应?”老太太柔声问话。 管家在身后恭谨俯身:“回老夫人的话,周秘书回复说少爷最近公事繁忙,没时间接电话。” 呵,竟是和她玩起了心眼儿比起耐心来了么? 那个小丫头…他就那么想要? 昼老夫人淡淡一笑,伸手拂落膝上的猫儿:“吩咐老杨备车…既然山不来就我,便由我们去就山。” ------题外话------ 豪门老太太也出现鸟~段位是不是完爆安子惜白莲花~ 嘿嘿,明后两天出老太太和魔王大人对手戏,看看高手过招是什么样子滴~该为小阿零争取的,魔王大人可是一点都不会手软哦~哇咔咔!   ☆、029 他想要的 在这么个不太寻常的清晨,并不是只有那些高门大宅里才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A市三环外延的某小区,男子从桌前抬起头来,一双疲惫的眼睛,满是青黑胡渣的下巴,秦理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腕,长长叹了口气。 又是一宿没阖眼,又是将三年来十个失踪女子的监控录像一帧一帧看过,放大,细节处理,习惯动作的辨识,他把能做的所有都做过了,得出的结论却是录像上的十个女子的确是本人! 而在每一起失踪案发生的当晚,监控都显示没有其他人再从岚山大宅出来。他不是没想过买凶杀人这一点,但是直觉告诉他,像这样的连环杀手,往往享受的就是自己亲手捕杀猎物的快感,假以人手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 所以,昼焰行,他究竟是怎样做到隔空杀人的?! 秦理捏了捏酸软的眉间,起身向外走去,走到地下室的门口,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他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小妹秦莎来了,正和母亲坐在客厅聊天。 秦莎一眼看见秦理,脸上的笑容即刻顿了顿,一边秦母马上开口打圆场:“秦理你上来啦,厨房里早饭还热着,去吃一点吧,”随即又想到女儿方才说的事,觉得是个帮女儿在哥哥面前树理形象的好机会,便又开口道,“秦理,刚刚莎莎正在和我说她找到新工作了的事,虽然是家教,但是待遇非常不错呢…” 秦莎回头看了眼疲惫不堪的大哥,面上虽然不显,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希望得到肯定的期待。大哥秦理自小优秀,后来去了警官学校当了特警,现在又调回A市当了刑侦队长,一直是秦家的骄傲;相比之下她秦莎就成绩普通,高考也只勉强考到了师大,毕业后去小学教了三年书还没转正,她一气之下辞了职,没想到不久之后居然天降馅饼让她找到了这份梦寐以求的家教工作——今天秦莎回家就是来报喜,顺便也想让她这一向严厉不太看得上她的哥哥刮目相看一把。 想着,秦莎扬起手里的杂志,微微调整了角度让哥哥也能看到,笑着对妈妈说:“妈您看,这就是我到时候要教的小朋友——您不要看杂志上写的私生女什么的,那都是媒体瞎编的~昼家在A市这么高的身份地位,如果我能教好这个小朋友,将来换工作再拿到推荐信——” 这边秦莎微微得意的规划还没说完,忽然一个黑影卷着一阵风就到了身边,手上的杂志被一把抢落,吓了她一跳。 秦莎一抬头,正逢秦理的怒吼在耳边响起:“你哪里不能去偏偏要去昼家当家教?!不行,我不准你去!” 秦莎被那声怒吼和哥哥的红眼惊了惊,呆愣片刻之后登时怒了:“去昼家家教有什么问题?待遇好又轻松,我以后每个月的收入可不比哥哥你差了…”其实是好不少才对! 秦莎话还没说完却被秦理毫不犹豫打断:“你懂什么?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岚山昼家不是你这种小姑娘能去的地方!前段时间的新闻你没看?!明星许薇就是去岚山昼家之后失踪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还去,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秦理一番话落秦母也有些担心了,说了两句犹豫的话,秦莎一听更是气炸了,觉得被大哥在母亲面前这么骂真是无比难堪,大哥分明就是看不得自己一点好! “什么叫我没长脑子?!许薇明明就是离开了昼家才失踪的,如果你们警察有证据证明许薇的失踪和昼家有关那为什么还不去抓人?只知道冲自己妹妹吼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秦理愤愤挥开劝和的母亲,火冒三丈:“我现在就在调查许薇失踪案,昼焰行就是头号嫌疑人!你以为和昼焰行扯上关系之后就失踪了的女人只有许薇一个?!这么危险的人你还要凑上去不是没脑子又是什么?!” “什么叫我凑上去,我去是当小朋友的老师的又不是去勾引男人你说的是什么话?!何况我还有男朋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秦莎吸了吸气,眼眶一下红了,“真是太过分了!” 说完,秦莎拽起沙发上的包头也不回摔门而出,秦母去拦也没拦住,回头责备地看一眼气得脸色发黑的儿子,长叹了口气——一个人民警察,一个人民教师,这不是很好么,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 另一头,昼老夫人在众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到达普天大厦29楼的董事长办公室,老太太在门口站定,从窗帘的缝隙间望见办公室里被三名下属围着正在办公的昼焰行,扬手止了下人的通报。 昼焰行处理公务的时候一向认真,做事有条不紊,部署明确了当。此刻一身正装容色清冷的年轻董事长正靠坐在椅背上,一边翻看手中的文件一边做着安排,周围站着的三名下属均是微微俯身严正以待,拿着笔飞快记录。 昼老夫人在门外看了片刻,嘴角微微有了笑意,直到公事处理完毕,三名下属出来,董事长秘书周伟过来,亲自将老夫人迎了进去。 昼老夫人进去的时候,昼焰行已经坐到了会客区的沙发上,长腿交叠,一手轻转着指上的戒指,看见老太太,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奶奶怎么有空来了?” 呵,问得还真是无辜~昼老夫人优雅落座,眼风微微扫过前来上茶的周秘书,淡笑开口:“周秘书如今办事是愈发得力了,连我老太婆的电话都拦得干脆利落——看来,是比当初跟着老爷时精进不少~” 周伟是昼焰行的父亲昼国华一手提拔的董事长秘书,向来忠心耿耿,被老夫人刺了一句也不动摇,神色平淡放了茶杯就俯身退下了。 瓷杯里碧色的茶叶根根竖立如针,昼老夫人端起瓷碗用杯盖轻抚水面,拂动一室茶香四溢。半晌,老太太忽地开口:“那个丫头,同你是什么关系?” 昼焰行微微勾唇,云淡风轻:“就是奶奶认为的关系。” “是你的孩子?” “不是。” “背景调查清楚了?” “嗯?背景什么的,不该是奶奶比我更清楚么~” 调侃的语气,话落,昼老夫人抬眼望上对面暗含戏谑的墨瞳,表情冷了下来:“那个丫头,你到底作何打算?” “零,不是那个丫头,她叫零,昼零——”昼焰行仍旧习惯性地拨弄着手上的戒指,嘴角的笑容分毫不减:“我要收养她,让她入昼家族谱,分普天股份;今后,她就是昼家这一辈嫡出的大小姐,享受世人不敢奢望的一切,幸福长大。” ------题外话------ 白错鸟,每天就那么2000字今天还写了一大堆配角真心对不起大家,不过剧情需要必须交代一些事,求原谅,求表拍(捂脸遁走) ps不要问为毛魔王大人办公办滴那么认真,永生神马的超寂寞超无聊,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怎么行呐~嘿嘿~ —— 推荐好友文文,新来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喜欢请收藏~ 《妖瞳之巫王巨星》文/匀蕙叶 倪晴悠,卑微渺小的暴发户之女,娘不疼、哥不爱, 因为一场阴谋,她被卷入到他的世界里, 订婚当天,情敌设计她毁容挨刀,含冤落海。 天佑英才,她捡回一条命,生下两个萌包子。 摇身一变,成为了最牛逼的巫族天女, 容颜恢复,天眼开通,偶得灵兽,异能傍身…… 命运轮回,当她强势复仇而归之时,又待刮起怎样的狂风骤雨?   ☆、030 交易而已,各取所需 “不可能!” 董事长办公室里传来的这阵女声,即便是含着愠怒的断然拒绝,依旧带着豪门世族的女性应有的涵养。 昼焰行淡淡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可能?” “是孙儿的要求太过分了奶奶做不到?还是奶奶的要求更过分,不先虚张声势一下,都不好意思提出来?~” 那道淡淡慵懒的声线,带着他奇异的戏谑蛊惑,微微挑眉薄唇轻勾的样子说来,便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看透了臣子一切勾稽心思的帝王,玩弄众生于鼓掌,做任何事都但凭喜好,给人一种感觉,倘若你在他好心情的时候不把握住机会顺着他的意思讨取些想要的,一旦时机过了,那便是失了筹码,无论威逼还是哀求都没有用了… 老太太的脸色难看起来。 对面,昼焰行依旧是笑得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在给最后的机会:“交易而已,各取所需~既然孙儿想要的都开诚布公的说了,奶奶也不必再不好意思,来之前就想好了的条件,提就是了。” 呵,这就是她的孙儿啊,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真是叫这一声“奶奶”都显得讽刺! 昼老夫人气着了,气的过程中又很违和的感到了一丝自豪和骄傲。这才是她优秀的孙儿不是么,永远都让别人求着赶着巴结着他,即便对方做足了准备以高姿态而来,最后也是气急败坏的夹着尾巴走——这才是普天需要的董事长,这才是昼家需要的接班人,不是么? 昼老夫人心中情绪复杂,怒意渐渐平复,叹口气开口:“苏老的孙女下个月回国,奶奶想让你和她接触一下。” “好。”昼焰行答得很干脆。 “只是你还没结婚就收养了个孩子,以后谈婚论嫁时让人家姑娘怎么想?”昼老夫人摇摇头,无奈叹气。 “无妨,”昼焰行转着戒指,笑得淡漠,“若真是有心要嫁,便是有十个孩子还不是一样嫁,连这份气度和心思都没有的姑娘,想必奶奶也看不上。” 自己的婚姻大事,说来却像是别人家的闲事那般漫不经心,昼老夫人蹙眉望着孙儿脸上一成不变的慵懒笑意,有一瞬愣神… 这个孩子,真的是当初那个被他那温柔善良的母亲教导出来的单纯孩子么?当年,那个一心一意系在安子惜身上心里只装得下美好与爱恋的孩子,一场事故,三年光阴,已经变成了对自己的事情都能凉薄至此的男人了么…这样的转变,于昼家,究竟是福禄,还是祸事? 已是过去时的安子惜,在昼老夫人心中无非只是个逢场作戏的对象,不想与安家撕破脸,她当然乐得陪小丫头玩一些虚与委蛇的戏码。只是如今苏家的丫头就快回来了,想到苏娅背后的苏家所代表的权势和财力,老太太眉目舒展开来,终于找回了一丝好心情: “既然这样,这周末便带着丫头回昼公馆给奶奶看看,正好耀天回国又是你爷爷的生祭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好。”墨色的眸子微微偏过,眸光扫上老太太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精光,昼焰行淡淡勾唇,应了下来。 —— 另一边,在家里和妹妹大吵了一架的秦理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局里,被告知许薇案的搜查令已经下了,便又带着几个下属去了林氏娱乐所在的大楼。 写字楼下人群熙熙攘攘,一个个身材高挑面容俏丽的年轻女孩儿正在写字楼前等候大巴。这些女孩是林氏举办的第七届选美大赛的参赛者,只要在比赛中获得前三甲便能签约林氏走上星途,许薇当年便是第三届选美大赛的冠军。 “啧啧啧,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们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好好读书天天做一些明星梦。”开车的老王嘟囔了一句。 “呵,可不是,这娱乐圈那么多黑幕,从选秀开始肯定就是各种潜规则,啧啧,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后座小张义愤填膺接话。 秦理心情不好斥了小张一句,一回头,忽然看见前方柱子后一下闪出来一辆红火色的跑车,老王急忙猛踩刹车,红色跑车制动系统亦是一流,那么快的速度,尽是硬生生一下给刹住了。 林放被这个本不该出现在高层专用车道的警车吓了一跳,看对方估计是不熟悉路也没真的撞上,朝对方司机打了个手势,便一打方向盘准备走,却被秦理眼明手快一下下车堵住了去路。 林氏娱乐董事长的独生子林放,现任公司总经理,林氏选美大赛的主要负责人,同昼焰行一样是出身豪门的公子哥,两人还是私交甚密的好朋友——望着跑车内那张略带着张扬和玩世不恭的清俊脸庞,秦理微微眯起眼来,忽然嗅到了合伙犯罪的味道! 秦理三两步走到敞篷车前,严肃开口:“林先生,我是秦理,A市刑侦队大队长,现负责许薇失踪一案,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林先生,请您配合。” 林放本来赶着去赴约,被这样突兀地拦住后有些不耐,刚想开口和对方再约个时间,便听秦理沉声开口道:“我们之前来过很多次,林先生一直在出差电话也联系不上,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下次还要等多久?还是请您现在配合我们一下。” 咄咄逼人的语气,毫不退让的气势,这是在,审犯人? 呵,林放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弯起那双潋滟凤目,非常热情的笑了。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就是魔王大人和老太太的对手戏鸟,白码得还挺爽,大家看爽了吗~哇咔咔! 所以说,安子惜白莲花就是炮灰命哇,空有恶毒没有智商,在这么个大神满地的社会乃肿么活~ —— 咳咳,话说,白又来请假了,之后5天白要陪亲戚去其他城市自驾游(接待过亲戚的大家都懂的,再苦再累也得陪玩没办法…)所以从这一章(30章)开始到第34章,全部都是预发布上传,把白这几天加班加点存得稿全部耗完鸟~T口T~ 后面的内容白自觉还是挺满意的,渣渣出来了不少,玄幻模式也回归了,基本走得是豪门+玄幻的双路线节奏,也有不少魔王大人和阿零的小粉红嘿嘿,希望大家能喜欢,喜欢之后就多多留言,用白最喜欢的留言淹没我吧~哇咔咔!   ☆、031 纨绔子弟 林放个性向来随和,遇人常带三分笑,不像昼焰行没事就板着张脸到处放冷气。不过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笑面虎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林放笑过之后立马答应了秦理的要求,还耐心地将车停到了一边,下车后闲闲靠在车身上,一身大牌休闲装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秦大队长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们是有义务配合警方办案的~” 林放越是这般积极配合,秦理心中就越是不爽,在他看来这些豪门公子哥各个老奸巨猾,愈是显得无害,心里愈是各种盘算。 秦理冷冷开口:“许薇是林氏旗下艺人,不知林先生和她是否认识?” “嗯?不认识,”林放笑得纯良,“见过几次,知道长什么样而已~如果秦大队长口中的认识特指不纯洁的男女关系,那么抱歉,本少爷从来不吃窝边草~” 这位林大公子显然不介意外界对他花花公子的评价,这样的话信口说来毫不掩饰,一边做着笔录的小张眉头一皱,又听队长开口问道:“许薇和昼焰行是什么关系?” “嗯?许薇和焰行么?可能是…不纯洁的男女关系?”林放眨了眨眼,看着很无辜,“这个问题我觉得秦大队长还是该去问昼焰行本人,毕竟只是玩个小明星,你该不会认为我们兄弟之间连这样的小事都会拿来分享吧~” 这句话说得无比轻佻,小张一愣,随即怒得直想抽对方一顿,秦理脸色亦是非常不好:“林先生,许薇可是你们林氏旗下的艺人!” “是啊,她失踪之前还刚接了一部电影,结果违约了林氏还赔了不少钱呢~”林放微微勾唇,笑得人畜无害,“不过,她的确是个小明星,不是么?~” 眼前的年轻男子,表情慵懒,笑容随意,什么话都是闲闲淡淡答上来,一双潋滟凤目里墨瞳清亮,带着微微戏谑,和玩世不恭的张扬。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证据在手,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秦理攥紧手心,心中愤愤怒骂,却是毫无办法:“林先生,20XX年7月29号晚上,你人在哪里?” “出差,桂林,六月就去了,刚刚才回来。”林放笑笑,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已经做好了结束走人的准备。 经验尚浅的小张被刺激狠了,忽然忍不住开口:“林先生,你不要以为你们有钱就可以无法无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今天包庇昼焰行,将来东窗事发,你也一样要坐牢!” 呵呵,林放终于笑出了声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就是一句口号么?还是上位者自己喊出来安抚民心的空口号,啧啧,原来还真有人信啊~ 想着,林放笑得愈发纯良,愈发人畜无害热情洋溢,微微上前一步靠近小张,柔声开口:“什么叫包庇,什么叫坐牢?说得好像焰行已经是犯人了似的,可惜,你们有证据么?” “如果没有,那可是诽谤啊秦大队长~”林放退回来,望着脸色铁青的秦理笑得春风和煦,“秦大队长可不要忘了,公民除了有配合办案的义务之外,还享有名誉权哦~特别是我们这种每年交一大笔税金养你们这些人民公仆的公民,名誉权,可是很贵的哦~” —— 遭遇拦路虎,林放华丽丽的迟到了。 之后红色跑车杀出停车场,一路在高速上疾驰,没驰几分钟,手机就响了… 林放一看手机心道不好,小心翼翼点开通话,一道清冷男声随即在车内响起: “人呢?” 靠!林放泪流,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尼玛人居然已经到了! “路上呢,尼玛太堵了,刚出门还压死了一只狗,这真不能怪我…”林放急着解释,没注意到自己姿势微曲,肢体语言都带上了点卑躬屈膝,“那个,十分钟,十分钟之内绝对到!”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咔嚓一声,直接挂断了。 林放在忙音之中呆愣两秒,然后—— 靠!靠靠靠!不就接个电话么你紧张个毛线啊!不就被挂了个电话你受屁的打击啊!找谁不好偏要找大冰山当伴郎,自作孽不可活啊靠靠靠! 另一面,国际顶级名牌西服订制店内,一袭黑色西装容色清冷的男子坐在沙发上,垂眸闲闲翻着手中的杂志,周身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进的气场让旁边守了半天不愿离去的营业员小姐踌躇再三,不敢贸然上前。 昼焰行靠着沙发扶手,单手支着头,交叠的长腿上放着的正是前几个星期在A市掀起了渲染大波的那本八卦杂志。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那张雪糕店的偷拍,光影处理得非常好,角度也很和谐,画面上一身粉衣的小娃娃微微抿着嘴角正笑得甜,那样的表情衬上她那圆嘟嘟的小脸和细软的黑色短发,在一片光晕之中就像她最喜欢的小苹果,看着十分好捏的样子。 想着,昼焰行微微勾起嘴角,长指轻动滑到娃娃脸边,就真的这么戳了上去。 那一刻,明亮的落地窗外透进的午后阳光被梧桐叶割成了无数细碎的光影,斑驳的光亮摇曳了那抹笑容,清淡一撇,却像是静止了时光,远处的营业员小姐,刚刚赶到门口的林放,全都看愣了。 ------题外话------ 有木有感觉林放小朋友也挺牛哒,哇咔咔~   ☆、032 媳妇从娃娃抓起 那抹笑容闪得太快,转瞬即逝,之后林放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望着已经回复到生人勿进模式的昼焰行,林放干笑数声,呵呵,呵呵呵,刚刚也不知道是他脑抽了还是昼焰行脸抽了,他居然看见他在笑?! 林放摆了摆头,快步晃了过去:“不好意思,来迟了一步,真心不是故意的,让您久等了~” 昼焰行抬头,面无表情扫了一眼笑得一脸狗腿的林放,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一句话都没说就去了更衣室。林放在身后看得直摇头,顿觉先前那个抽筋估计都是自己的幻觉——人可是面瘫啊,脸部肌肉明明就活动无能啊有木有! 之后两人各自更衣,林放试的是婚礼当天穿的礼服,昼焰行则是伴郎服,两人的衣服均是高级定制才从国外送来的,其余三位伴郎得知后纷纷表示,价格上已经拼不过人昼总,干脆样式上也不要相同好了,或者干脆,没人知道我们仨也是伴郎,这样最好了! 更衣室内部是相通的私人空间,换好衣服之后就可以走到中间区域互相观摩。林放早早就换好了衣服,一米八几的个子肩宽腰窄腿长,往大镜子前一站,啧啧,这么早结婚,真心可惜了~ 林放边心不在焉打着电话边等昼焰行出来,电话那头传来小助理急切的声音:“不行总经理,刚刚华华的经纪人打来电话,说华华死活也不肯再接蓝导的戏,就是不当这个明星了也非退出不可…” 另一头,林放一边照着镜子微调刘海,一边腹诽这些小姑娘真心是蠢到难以言说,那可是违约,是要赔钱的,她以为不当这个明星就行了? “理由呢?把她当初哭天抢地求着这个机会现在又哭爹喊娘的不要这个机会的理由说来听听?”林放的声音陡然转凉,听得小助理心中一抖。 “那个…林总…华华的经纪人说,华华见鬼了…” “神马?!”林放皱眉。 “就是见鬼了,华华说在她家的客厅,晚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坐在沙发上…还有早上起来,身边的枕头上有黑色的长发…那个林总,你也知道的,华华的头发是染成棕色了的…”小助理的声音哆哆嗦嗦。 林放沉默片刻…“神马乱七八糟的!见鬼个毛线啊?而且见鬼和不拍戏有半毛钱关系啊?!” “就是…就是她们都说,是许薇姐不许别人抢她的角色,所以回来冤鬼索命来了…” 听着小助理战战兢兢的声音,林放真是无语扶额,你妹的冤鬼索命啊,女人多的地方果然是各种乌烟瘴气!正想着忽见另一侧帘子一挑昼焰行出来了,林放随意交代了小助理几句,挂了电话。 对面,一身黑色西装的冰山美男仍旧沉着一张脸,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系着墨色的领带。自从三年前的空难之后他便一直是这样,偏爱正装,只穿黑白二色,全身每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周身透出一股浓浓的禁欲气息。 斜眼瞥了瞥角落里微微脸红盯着冰山猛瞧的妹子,林放不否认,昼焰行如今这个样子,比起他原来的样子招人多了~因为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不让你碰的东西就越是想染指,越是看着冷淡的男人,女人就越是会去肖想他情动时的模样~更何况面前的这一位,家世雄厚,还是天人之姿。 而这样的昼焰行,虽然看着冷淡,但是林放真正和他成为如今这般可以称兄道弟的关系,却是从他转变之后才开始的。 以前的昼焰行是个什么样子?妈妈身边的乖宝宝,昼家的大宝贝,早早就和青梅竹马的安子惜坠入了情网,再搭配上一个对他情深无悔的沈梦谨,林放表示,如此狗血脑残的剧情他实在忍不住不吐,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于是他们的青春年少,林放挥洒着生命畅游在桃花的海洋,昼焰行吊死在小柳树上过着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那一日空难昼焰行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自此和林小放同学产生了共鸣~ 扪心自问,林放还是挺喜欢现在的昼焰行的,不傻了,也不单纯了,腹黑的小白莲花安子惜他一脚踹了,拽拽冷冷的样子也不受沈梦谨待见了——特别是后来自己和沈梦谨订了婚,林放真心觉得现在的昼焰行还是挺可爱挺靠谱的~ 想着,林放就晃了过去,在昼焰行身边站定,望着两人在镜子里的样子微微挑眉,不知在笑什么,笑了半天,才微微揶揄开口道:“昼大少,貌似前两日,您又收了个新妹子入后宫?~” 昼焰行调整着领带,闻言目不斜视,完全当笑得一脸猥琐的林放不存在。林放瞥了他几眼,笑得更欢畅了~ “好多人都说妹子是你私生女,我只能说这些人段位实在太低太木有想象力~这样的好萝莉怎么可能是女儿呢?绝壁是新后宫啊有木有!媳妇儿从娃娃抓起,养成神马的最有爱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对吧对吧?!~” 昼焰行终于搞定了领带弧度,眼神冰冷地瞥过来一眼,那般阴寒的温度居然没有冻结住林放歪歪的热情:“软妹子萌萝莉神马的果然高大上,兄弟挺你!下个月兄弟结婚,把你家小媳妇儿带出来秀一秀?如此软萌气息一出绝对秒杀全场啊!怎么样怎么样?~” 昼焰行已经懒得再搭理抽风的林放,看了看衣服没什么问题,招呼也不打就准备去换衣服了,林放却不依不饶,一路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调戏冰山: “诶诶你先别走哇,我话还没说完呢~对了今天晚上你请我吃饭吧,我们公司的戏出了问题可是你引起的噢,就是因为你和那个许薇啊…” “诶诶,你还真就这么走了啊,那一起吃饭呢?你不想请我那我请你?反正我今天迟到了就当赔罪也行啊~” ------题外话------ 嗯嗯,许薇的死还是牵扯了很多东西出来是不是~不光是狗狗一样咬着不放的警察,鬼怪也出来凑热闹啦~白表示文文玄幻的部分会设计妖魔鬼怪可能会有一丢丢恐怖哦~大家害怕吗~   ☆、033 昼公馆 “所以那个失踪了的许薇是死了,然后回来找替补的主演索命?”昼焰行拿起餐巾擦擦手,语气随意。 “可不是!客厅沙发上的黑影啊,床上属于别的女人的头发啊,不就是那么回事么!~”林放一改先前鄙视小助理时的模样,八卦得有模有样,“诶你说你刚刚那是什么谈论猫猫狗狗的语气啊,好歹人家也曾经是你的后宫之一,你就不怕她今晚来找你索命?~” “不怕。”昼焰行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微眯着眼答得完全不走心。 呵呵,林放也笑了笑,其实他也不信,不过是寻个理由找冰山吃顿饭,想着便笑得更欢:“索命不怕,那如果是来找你人鬼情未了重温个旧梦,你怕不怕?~” 昼焰行似乎是浅浅勾了勾唇,散漫地转移了话题:“既然现在的那个说什么都不演了,那接下去这个角色谁来顶?” “嗯?”林放愣了愣,没有想到昼焰行会关心这个问题,随即想了想,“估计就是那个叫莫语琪的?之前小助理推荐她,说就她嚷着不怕鬼死了也要演,那就让她上好了~” 林放答得随意,说完叫了侍应买单,然后去了卫生间。昼焰行独自坐在餐桌前,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周秘书严谨的声音: “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你去联系之前曝光我有私生女的那个杂志社…” 周伟在另一头夹着电话做记录——嗯,看来董事长终于要动手了,正想着… “…让他们把封面上的那张照片发到你邮箱。” 周伟愣住,半晌:“…就,就这样?” “嗯,然后你再发给我。” …“哦…哦,知道了…” 昼焰行无视掉周伟的异样,继续吩咐下一项:“另外,你去查一下林氏娱乐一个叫莫语琪的,给她去个电话,说我约她吃饭。” “…是,知道了。” —— 之后的日子在平淡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要去昼公馆的周末。周六清晨,昼焰行收拾妥当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夜福给小阿零打扮出一个“得体又可爱,庄重又灵巧”的样子来。 夜福对此次阿零在昼公馆的初次亮相颇为在意,虽然他不待见昼家那帮人,却也知道这是阿零进入A市权贵圈的第一步,因而准备得很卖力。昼焰行由着夜福安排,在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开始不耐烦之后,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小阿零。 今天的小阿零穿了一身蓝白色的小裙子,刘海用天蓝色的蝴蝶结夹子别了上去,露出雪白饱满的小额头,显得一张小脸清秀可爱眉目似画。在看着小丫头穿着乳白色的小靴子像一只小蝴蝶一样欢快地从楼上跑下来,第一次等人的魔王大人破天荒地没有发脾气,看了孩子两眼,转身去车库提车去了。 这次去昼公馆要住一晚,夜福还不能同行,阿零有些舍不得,夜福更加舍不得,两人在大门口挥挥来挥挥去告别了很久,车才终于开出了车道。 带着孩子,昼焰行没有选择自己骚包的敞篷跑车,而是选了低调沉稳的迈巴赫。阿零坐在副驾上偏头往后看了很久,直到看不见夜福了后才转过身来,回头冲昼焰行笑了笑,竟是有些忐忑的样子。 到底是去陌生的地方还没有夜福跟着,看来是有些害怕吧,昼焰行想着伸手过去,本来想揉揉孩子的头,结果看见那大大的蝴蝶结,顿了顿,转手捏上了娃娃的脸。 轻轻一触便已放开,阿零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 后视镜里,青黑如玉的墨瞳也微微弯起了弧度,这一路上清风绿树碧水蓝天,其实去昼家,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 昼公馆这一天从清晨就开始忙碌,无论是主人还是佣人都做足了准备。二楼一间卧室里,穿着红色小洋装的女孩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几个发卡换着往头上比: “你说,是这个水晶的好看,还是那个蝴蝶的好看?”女孩儿头也不回,张口问道。 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看着十分秀气,闻言忙道:“都很好看。” “切,就知道问你问不出什么!”红衣女孩鄙视了一句,俏丽的脸上带出不满,弄得黄衣小姑娘一下羞红了脸。 正选得心烦,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女仆的声音传了进来:“雪盈小姐,二小姐让我上来问您一声衣服换好了没,三少爷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来!”梳妆台前的红衣女孩烦躁地应了一声,将那亮闪闪的蝴蝶发卡别在了头上。 昼雪盈,昼家二小姐昼美瑜之女,也是这一辈昼家唯一的女孩,精贵的昼家小小姐。今天的这场家宴对于她来说性质非常,不光是因为他的三叔和四叔都会回来,还因为她的三叔昼焰行今天会带回一个女孩,动摇她昼家唯一小小姐的地位。 从妈妈那里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昼雪盈就一直很烦躁,这样烦躁的情绪在家宴当天达到了顶峰,连带管家的孙女陈希希从早开始就被她训了无数次,现在怯怯站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再仔细端详了一遍自己的全身上下的造型,昼雪盈感觉自己就是天生的大小姐,完全无懈可击,一定能把那个身份不明的平民女孩儿比下去!想着便有了些底气,扬起了高贵的头颅,起身走了出去。 ------题外话------ 白表示,魔王大人终于如愿以偿捏到小阿零的脸啦,哇咔咔~ 话说新人物又出场鸟~单看那昼家小小姐的德性,是不是又是妥妥的渣女节奏~   ☆、034 极品一家人 昼雪盈和陈希希一下楼,便见昼雪盈的父亲沈正站在一楼楼梯口冲她们招手,招呼昼雪盈快点下去和他一起去门口接她三叔。沈正身后,一袭宝蓝长裙的昼美瑜微微蹙着眉,对丈夫的殷勤样子很是不满。 明明就是一家人,来的还是她三弟,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跑去大门口迎接,搞得像多巴结人家似的!要不是沈正一个人出去更丢人,她才不要拉着雪盈一起去呢! 相比死要面子的昼美瑜,沈正的态度就实际得多,他现在在昼焰行手下做事,生杀大权全部拽在这三弟手里,他不巴结他巴结谁? 大厅的另一侧,大少爷昼显东一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昼显东现在就是个吃股份的闲人,表示不愿去凑沈正的热闹;而昼显东的妻子姚素敏因为母家背景不太硬,一直有意无意讨好着昼美瑜,眼看着昼美瑜因为丢了面子不高兴,心思一转拉了儿子昼云白起来,笑着朝大门走去。 “听说三弟今天要带个小丫头过来,我也挺好奇的,不如一起去门口看看~”姚素敏和儿子的加入好歹形成了两家人共迎的局面,昼美瑜的脸色终于阴转多云。 昼焰行这一辈,说是三男一女四兄妹,其实圈内人都清楚,只有昼焰行一人是昼老夫人和老太爷的嫡亲孙子,其他几人都是所谓的“庶子”,上不得什么台面,这也就是为什么圈内都习惯戏称昼焰行为“昼家大少”的原因。 当年,昼老太爷年轻风流有过一个情妇,生养了一子一女,届时昼老夫人成婚多年没有身孕,便把两个孩子接回了昼家抚养,改名昼国丽和昼国明;尔后,老夫人诞下嫡子昼国华,却也没有亏待两个庶子,还是留了他们在族谱,给他们的孩子也上了辈分,这才有了昼焰行的大哥昼显东,二姐昼美瑜和四弟昼耀天。 昼显东和昼美瑜的母亲昼国丽今年五十多岁,当年入了昼家后就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此刻正在后厨监督下人摆盘布菜;昼国丽的弟弟昼国明则是早几年移民去了美国,如今儿子昼耀天研究生毕业,今天回国和家人团聚。 昼家之所以能在A市那么风光,和昼老夫人严如背后的严家亦是密不可分。可以说,当年正是昼老太爷的能力加上严家的财力才造就了如今的普天,所以虽说几家在普天各占了股份,但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最终真正能接管普天继承昼家的,只可能是昼严两家共同的血脉昼焰行。 嫉妒吗?当然是嫉妒的,特别是三年前那场空难之后,本想借着昼国华的离世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的几人,如今对着那看看都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三弟,无力之后生出的是更加浓郁的嫉妒——结果,这三弟居然还要收养一个外人来分昼家的羹,叫他们情何以堪?! 门口站着的两家人,各怀着心事谈笑风生,终于在正午的日头偏斜了一刻之后,等到了那辆缓缓驶入昼公馆车道的迈巴赫。那一刻,昼美瑜一下噤了声,昼雪盈有些急躁地伸长了脖子,沈正则是迈开步子,人家车还没停好就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首先入目的是裹在黑色西装裤里的大长腿,视线往上,白色的衬衣,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外套,一贯简单的穿着下,带出的是隐隐的贵气和疏离。 昼焰行在日光中眯了下眼睛,反手关上车门,去了副驾一侧开门帮娃娃解开了安全带。阿零扶着车门从座位上爬下来,小小的蓝白裙子,嫩如藕节的手臂,一抬头,一双青黑乌亮的大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笑意,精致的五官嵌在白皙粉嫩的圆脸上,看着可爱得紧。 那一刻昼雪盈的表情有一瞬崩塌,随即又换上了她一贯的高傲不屑。不就是长得可爱一点么,一般小时候可爱的长大都会越长越丑,陈希希不就是这样么。 沈正热情地迎上二人,眼珠子提溜提溜在娃娃身上转了几圈,开口奉承:“这就是小阿零吧,长得真是可爱呢,今年几岁啦,我是你姑父哦;另外那边,是你的姑姑和雪盈表姐,旁边的是你大伯母和云白堂哥~” 一连串的人物介绍让阿零有点蒙,抬头看了看面前笑容满面的男人,又回头望了望身边的主子,昼焰行不甚在意也不打算让阿零一一叫人,微微朝众人颔了颔首,牵着阿零进了屋。 昼显东仍旧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电视,听见门口的声音微微瞥来一眼,视线一下和昼焰行对上,两人一个冷淡一个漠然,目光一瞬交汇便各自偏开,昼焰行牵着阿零朝二楼走去。 上着楼梯,阿零努力回头朝着大厅望去。 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只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身后,一个黑衣女人正垂着头默默站在沙发旁。女人身上不断滴下黑色的水,在她光裸的脚底形成一摊墨色的水迹,然后似忽然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女人一下抬头看了过来,那长发之后显出一张浮肿如盘的脸,上面嵌着一对死鱼般的眼睛,里头惨白一片,没有瞳仁! ------题外话------ 这一章介绍了一下昼家的人员哈,有木有绕晕?嘿嘿,白给个表格出来给大家哈,因为这些人物后面会经常出场~ 1。昼国华(老太太亲生)—昼焰行—昼零 2。昼国丽(非亲生)——昼显东(姚素敏)—昼云白 ——昼美瑜(沈正)—昼雪盈 3。昼国明(非亲生)——昼耀天 就是酱紫~   ☆、035 众矢之的 昼焰行带着阿零见过老太太,两人从楼上下来,之前门口的人都已经进了屋,那个黑衣女人也不见了。 昼焰行径直走到大厅沙发的一个位置,神情淡然的坐下,自从那年空难之后他就变得难以亲近,这个专座即便是他不在的时候也总是空着,无人敢坐。 阿零跟在昼焰行身后走到沙发前,手脚并用爬上去,她比同龄的孩子要娇小一些,坐在大大的沙发上,肉呼呼的小短腿悬空着,看着安静又可爱。 昼云白无声打量着对面的小娃娃,眸子里写满了好奇。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和他三叔那么近亲,她几乎是紧挨着三叔坐着,却没有一点胆怯和不适,乌黝黝的大眼睛灵动无比,似乎一直盯着茶几上的那盘糖果。 昼云白忽然有些想笑起来,嘴角刚刚扯出一点弧度就感觉到了一阵冰冷寒意。他似惊醒一般一下侧目,发觉他三叔居然在看他,那道视线淡漠无比,竟是看得他心头一震,一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昼云白僵着脸别开视线,昼焰行淡淡收回目光,伸手给阿零拿了一颗糖。糖纸剥开,小阿零的眸光闪啊闪,昼焰行把水果糖喂到她嘴里,看着娃娃满足地弯起了嘴角,眸中的冷意散去了少许。 大厅里自然不只昼云白一个人在打量着小阿零,沙发另一头,昼雪盈咬着唇看着吃糖的小女孩,用力绞着双手把裙摆都弄皱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三叔同别人那么亲近,她的三叔脾气差又高傲,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他们任何人?现在居然给那小丫头剥糖?!哼,小孩子怎么能吃糖呢,一看就知道三叔也不是真的喜欢她! 大厅里人人各怀心事,沈正坐在昼焰行左侧的沙发上,脸上带着不变的笑容,从他们坐下开始就打开了话匣子。如今这个家里也就沈正能和昼焰行谈一些公事,利用家宴这样轻松的环境抛出一些设想揣测一下三弟的心思在沈正看来是绝佳的机会,即便老婆和大哥都摆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他仍旧做得乐此不疲。 隐去了冰冷气息的昼焰行渐渐显出一些慵懒来,微微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垂眸似听非听地摆弄着手中的糖纸。那长指间花花绿绿的糖纸实在和他本人的气质太不搭调,看得本胸有成竹的沈正一再忪愣,几句话说出口竟是有些磕磕巴巴。 其他人也渐渐注意到了那张违和的糖纸,看着它被认真地一折再折,脸上的表情各种怪异;直到那张糖纸终于被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奇怪方块体,昼焰行懒懒伸手一丢,将糖纸丢在了小阿零的裙摆上。 沈正的喋喋不休在这一刻终于停了… 坐在一边乖乖吃糖的小阿零抬头,白皙的小脸透出一抹好看的粉色来,她拿起折纸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 “螃蟹!” 举着折纸她一下回过头去,小脸上一瞬绽放出灿烂的笑颜。那肉呼呼的小手举得高高的凑到昼焰行眼前,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望上他的眼,里头闪耀出期待被肯定的光芒来。 昼焰行终于勾唇笑了起来。 那抹笑容愉悦又狡黠,他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又生出了逗回去的心思,淡淡笑着懒懒开口:“怎么是螃蟹呢?一看就是乌龟~” 乌龟吗?小丫头收回手再细细将那“四不像”打量了一番,然后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宝贝一样把折纸收到了小裙子的口袋里。 …你见过面瘫笑么? …你想象得到冰山逗孩子么? 如此温情一幕看在众人眼里惊落了一地眼球,沈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昼美瑜惊得目瞪口呆,昼雪盈呆呆的忘了绞手,昼云白也愣住了,就连他三叔都敢直视了…一瞬诡异的气氛中,即便电视开着也仍旧显出了几分针落有声的寂静,直到管家从厨房出来宣布开宴,才打破了这阵诡异的僵持。 —— 昼家的这一顿家宴吃得无比安静,所有的人都细嚼慢咽,不笑不语。 昼老夫人坐在餐桌上首,对这略带诡异的宁静表现得波澜不惊,视线淡淡扫过下位正端坐着吃饭的小姑娘,眸子里隐隐带上了深意。 阿零的餐桌礼仪是夜福特地教过的,再加上孩子本就乖巧娴静,一举一动便更显得大方得体温婉得益,这样的姿态和气质,竟是胜过了老太太亲自调教的昼雪盈。 老太太的视线频频往小丫头的方向去,那慈眉善目略带赞许的样子看得昼美瑜和昼雪盈一肚子火,心不静时更易出错,昼雪盈喝个汤勺子总是叩在瓷碗上,最后老太太投来不满的视线,弄得她又羞又恼。 晚饭过后,老太太称身体微恙便在管家的搀扶下回了屋,昼美瑜心思一动转眼看了看女儿,昼雪盈也是个心思活泛的,立马一扫之前阴郁嫉妒的样子,亲亲热热上前挽起了阿零的胳膊:“阿零妹妹,今天晚上你留宿我和妈妈特地给你布置了房间,你跟我去看看喜不喜欢?~” 阿零回头看了看昼焰行,得到默许之后,跟着昼雪盈和陈希希去了二楼。 “你看,这就是你的房间~这些家具全都是欧洲订制的,很好看吧!还有床上用品都是我和妈妈前几天去宏光买的,是桑蚕丝的~你知道桑蚕丝是什么吗?是一种很贵的面料,摸着可舒服可舒服了,你要不要过来摸摸看?” 昼雪盈带头走进二楼一间卧室,语气急促神情倨傲的介绍道。这间房间的确是精心布置过的,选料也上乘,为了让老太太满意顺便给野丫头个下马威,妈妈和她可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想着,昼雪盈回头,扬扬眉瞥了阿零一眼,看她礼貌性地过去摸了摸被面,然后朝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就,没了?! 昼雪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欣喜若狂呢,艳羡嫉妒呢,最不济,至少也该是感恩戴德的啊?!可她那是什么反应?明明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对着这么个便是连自幼长在昼公馆的陈希希在当初看到时都惊艳不已的房间,为什么她那么淡定,完全没有反应?她是傻子么?! 阿零回头,看见昼雪盈吃惊中带着愤怒的表情,神情微微不解。她本来就对东西的好坏没有概念,再加上以往在岚山大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是不懂配合昼雪盈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心;而另一头,默默站在门边将两人的疑惑和怒气都尽收眼底的陈希希,此刻微微低头,弯起了嘴角。 ------题外话------ 嘿嘿,这章出粉红啦,大家还喜欢咩~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粉红哈,敬请期待~ 另,小L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好久都没看见你冒泡了…我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出来深情呼唤你鸟——小L,白已长发齐腰,收藏也已涨好,敢问你今在何方,看见了回来可好?嘿嘿,~^o^~ — 推荐好友文文,喜欢的亲请收藏哈~ 《二嫁豪门之娇妻难养》文/蓝藤子 他是C市首屈一指的天凯集团太子爷,极富极贵的权三代富二代。 是C市商贾眼里的一等一的女婿人选,是名媛淑女们趋之若鹜的钻石级丈夫。 她是艺术名校娇花一朵,是男人们向往的女神。……却是一个囚犯的女儿,是一个不被亲妈祝福而生下的孽障。 当孽障戚烟撞上了薛正骁这颗钻石,如同火星撞上地球注定是一场逃不开的劫数。   ☆、036 人心险恶 自从知道了昼零的存在之后,昼美瑜就开始不遗余力地向女儿灌输鸠占鹊巢的可怕和捍卫领土的决心。在她那聪明不足却狠毒有余的脑子里,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家利益的人事都要清除,而教导雪盈如何排除异己守住自己在昼家的地位,则是她最首要的任务。 所以眼前这被惹怒了的昼家小小姐一下就竖起了全身的刺,毫不犹豫的对无辜的孩子展开了攻击:“你是傻子么?还是瞎子?这么好的东西给你用都嫌浪费结果你居然还不珍惜?还好意思说谢谢,你以为你轻飘飘说一声谢谢就够了?!平民就是平民,永远都上不得台面,烂泥扶不上墙!” 很难想像,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家里是如何教的才能把她教得这么跋扈恶毒,经常被用这样的字眼辱骂的陈希希微微攥紧了掌心偷偷抬眼观察昼零,却是被她眼中的澄净晃了晃神。 可以说,阿零在摒除外界干扰这一点上真心是天赋异禀,而且夜福在家里也教得好——如果你被疯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反过去咬狗一口不成?阿零表示她不要,所以她淡定地看了一眼气红了脸的昼雪盈,然后更加淡定地转身走了。 昼雪盈和陈希希都愣住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昼雪盈更加气急败坏——她这肯定是要下楼去找三叔告状!真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 昼雪盈跟在阿零身后追出去,不敢大声张扬,急着伸手去拉她:还是先道歉好了,先稳住这个一看就傻乎乎的丫头,以后再想办法收拾她! 想着,昼雪盈小跑几步刚要拉上阿零的手腕,前面忽然传来开门声,三人一齐回头,原来是昼云白正从房间出来,阿零看见他愣了愣,一下停住脚步站在了楼梯口。 昼云白的身后,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又出现了那个诡异的黑衣女人,还是一头滴着黑水的长发,只有眼白的一只眼从头发缝隙中探出来,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当然,只有阿零一个人看得见那恐怖的女人,在其他几个人的视角里,阿零便是直愣愣的盯着昼云白看了半天,视线里昼云白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摸了摸鼻子,另一头昼雪盈和陈希希同时沉了脸色。 这野丫头到底怎么回事,这样盯着人家男生看到底有没有羞耻心?!昼雪盈心中不爽上前两步就要拉人,昼云白察觉到异样急忙赶了过去。 “怎么了?”昼云白看看昼雪盈又看看阿零,开口询问。 “…没什么,就是我和妈妈挑的东西,人家不喜欢!”昼雪盈微微别开头,愤愤找了个理由搪塞。 昼云白微微蹙眉看了阿零一眼,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个性,而此刻阿零也没有心思再顾及昼雪盈的诽谤,因为就在上一刻那躲在阴影里的黑衣女人忽然咧开她那浮肿发紫的嘴唇笑了一下,一瞬消失在了原地。 昼云白刚要开口,忽觉背脊处一下冒出一股恶寒来,那样的感觉诡异无比,就像一瞬被湿漉漉的水草缠住了全身再也无法动弹。那一刻阿零忽然凝神,看那诡笑着的黑衣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缠在了昼云白身上,从他的肩头探出头来,吐着黑紫色的长舌朝她发出了挑衅的嘶嘶声。 阿零从女人的姿态中看出了她的意图却已是来不及,下一刻昼云白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头朝着楼梯口栽去,那一刻阿零下意识伸手去拽他,在昼雪盈和陈希希的两声惊呼中,阿零扯着昼云白的衣袖被他带着朝楼下摔去。 砰得一声巨响,两人狠狠砸在木质楼梯上,再一同滚落一路磕在楼梯沿上。昼云白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下意识去护怀里的娃娃,却没有发现两人正一路危险地滚向楼梯转角处那巨大的青瓷花瓶。 哎呀!大厅里传来姚素敏变了调的呼喊,下一刻,就在两个孩子即将砸上花瓶受到重创的前一刻,忽然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再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昼云白一头磕在放花瓶的木架上,木架倒下重重压上他的肚子,上面却已经没有了那个巨大的花瓶。 昼焰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楼梯口,左手臂弯里紧紧搂着惊魂未定的小娃娃,右手提着的正是那青瓷花瓶,一片寂静无声中,他将花瓶缓缓放到地上,回眸,淡淡开口问了一句话。 “哪里伤着了?” 遭遇凶灵,惊险坠楼,阿零吓得有些呆愣,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人群里,神色紧张的昼美瑜暗暗松了口气,坠楼这事可大可小,出事的时候雪盈又和小丫头在一起,若真是伤了小丫头雪盈怕也脱不了干系。 正想着,却又听昼焰行冷冷开口道:“哪里疼?” 嗯?阿零愣了愣,随即翻了翻胳膊抬了抬小腿,把磕出来的乌青给他看了看。娃娃白皙的肌肤上一路磕碰出不少青紫色的痕迹,昼焰行看了看,一下阴沉了脸色。 哪里疼?哪里疼?! 昼云白捂着额头躺在地上,指间渗出的血迹刺激到了飞奔过去正在抢救儿子的姚素敏。要不是云白护着那野丫头,他怎么会伤得那么重?!结果那该死的三弟居然只顾着问野丫头疼不疼,她那点小伤怎么比得上云白的疼?! 一向唯唯诺诺的姚素敏第一次敢于直视昼焰行的眼睛,张口嘶吼出来:“三弟!刚刚你明明有机会救云白,为什么却任由着他撞到架子上去?!你有时间去拿花瓶,有时间去救一个外人,为什么没时间拉我的云白一把!为什么?!” 姚素敏心疼地按着儿子的头,泪水淌了一脸,看着悲切万分。 昼焰行却只是回眸瞥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他显然是气狠了,那周身隐隐散发出的怒气和寒意很快就将护犊情深的姚素敏震慑了住,哭红的双眼中隐隐带出一抹惊恐和悔意来。 昼焰行一旦生气,后果会非常严重,这样的经历,三年的时间里昼家人已经体会了太多次。众人脸色一瞬都变得很差,尤其是刚刚从楼上跑下来跪在昼云白身边的昼雪盈,更是又气又怕到浑身颤抖。然后,就像是鼓足了一生的勇气孤注一掷,她忽然站起身吼了出来: “三叔,你不要怪大伯母,要怪,就去怪你带来的那个孩子!云白哥哥就是被她推下楼的,她自己用力过猛没站稳才一起摔下去的,这些…这些我和陈希希都可以作证!全是她的错!”   ☆、037 给我个交代 陈希希长到七岁,最讨厌的人,就是和她同年出身的昼家小小姐昼雪盈。她什么都有,永远都那么高傲,却还是要欺负她羞辱她,在狗急跳墙的时候把她拖下水,让她跟着遭殃! 陈希希跪在昼云白身边,听到昼雪盈的控诉后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一般猛地抬起了头。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秀气的眉目间带出一抹楚楚可怜的凄苦,含着水汽的大眼睛惊恐地扫过众人,在触上不远处那双俯看而下带着冰冷寒意的墨瞳之后,她猛地颤了颤,慌忙低下头去。 “我…我…”陈希希挣扎了半天,依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昼雪盈急了,一把拽上陈希希的衣领:“我什么我啊,你倒是说话啊,当时就是那个阿零推了云白哥哥一把,是不是?是不是?!” 这个样子已经非常像屈打成招了,迫于昼雪盈“淫威”的陈希希终于抵挡不住,哭着点了点头。 昼雪盈一下如释重负,就好像有了人证能歪曲了事实就能轻易动摇了她三叔一样。另一边昼美瑜微微蹙眉瞥了管家一眼,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竟是没有去通报老太太的意思?昼美瑜沉吟片刻,得出了一个大胆假设——难道老太太也不喜欢那个叫阿零的丫头,想借她们的手阻止她进昼家? 这个念头在昼美瑜脑中转了几圈越想越对,这要是能得到老太太的默许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想着,昼美瑜努力掩去眸中得色,犹豫着开口道:“可是,阿零初来乍到和大家都不熟悉,她为什么要害云白?” “为什么?还有什么为什么,嫉妒我们家云白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可怜我们云白就是个老好人总被人欺负呜呜呜…”昼美瑜抛出的砖,姚素敏马上捡起来引出了玉,先不管这块玉牵不牵强,只要有个理由再把事情闹大,她就不信一向疼爱云白的老太太会偏袒一个外人! 一边昼云白忍着疼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姚素敏的哭声一再打断,现场的气氛一下急转,昼雪盈的振振有词,姚素敏的泪如雨下,昼云白的受伤流血,一切的一切都直指阿零是罪魁祸首,而维护着阿零的昼焰行显然也被连累了。 阿零第一次遭遇这样的诬陷,她惊讶对方居然能将事实扭曲成这样,也担心自己会牵连到主子,想到这,她不安起来,下意识拽紧了昼焰行的衣袖。 她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首先想到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他。望着那隐隐带着惊慌和委屈的小脸,昼焰行只觉得心口一下柔软了下去,便连周围那些丑恶的嘴脸都显得没那么恶心了,他的小阿零,果然是他的开心果呢~ 墨瞳之中的戾气散去了不少,昼焰行抱着娃娃走到偏厅坐下,招呼下人拿来医药箱,神色平淡地为娃娃包扎起来。他的动作很轻,表情也很柔和,长指拂过的雪白绷带绕得精细又漂亮,最后还扎成了一个蝴蝶结——小阿零渐渐放松笑了起来,蝴蝶结真好看! 另一头,站在大厅的众人面面相觑,表情愈发难看起来,特别是哭得声泪俱下的姚素敏,一个人的独角戏可不好演,对方这么不配合,叫她是继续哭还是不哭?! 姚素敏含着泪望向昼显东,眼神求助,昼显东拧着眉,对这台两个女人导演的苦肉计不以为意,只是儿子受了伤他一个做父亲的什么表示都没有也说不过去,想着便是沉声开口:“三弟,今天的事,你不打算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的…需要么?”昼焰行几乎是即刻就接了话,动手收拾着桌上的零零总总,语气云淡风轻,“我的人在昼家做的事,还需要交代?”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转了过来,青黑如玉的一双眸子扫过众人,嘴角轻扬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是并未到达眼底。他的声音轻柔,动作也很闲适,开口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家常,只是那双暗含着戏谑和冷意的墨瞳,却在无声的告诉众人,他说的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他的人在昼家做的事,从来不需要什么交代! 昼显东的脸一瞬黑了,便是一向比儿子女儿要沉稳得多的昼国丽,在这一刻也是表情阴沉姿态僵硬,那微微前倾攥紧手心的动作,透露了她此刻心头的怒意。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受伤的可是云白,你的亲侄子!你看看孩子现在的样子,头上破了那么大一块,身上说不定还有内伤,现在不过是让小丫头出来认个错,给一个交代,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火爆脾气的昼美瑜上前几步,指着昼云白嚷嚷开了。 姚素敏当然是配合着昼美瑜的控诉哭得更加卖力,只是这份演技没有观众再怎么出色也没有用武之地,昼焰行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眼风淡淡扫过昼美瑜,轻笑开来:“我的亲侄子?你…确定?” “你…!” “老三,这里是昼公馆,显东和美瑜是你的长兄长姐,还有我这个姑姑和老太太在,你不要太过分了!”昼美瑜话还没说完,就被昼国丽的沉声指责打断了。五十多岁的昼国丽穿着一身深紫色旗袍,保养得益的圆脸显出了几分常年在昼家打理上下培养出的威仪,她上前几步直视昼焰行的双眼,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威严肃穆。 这样就忍不住了?昼焰行心中轻笑了一声,他这个向来最会装尊荣的大姑妈,只要戳到她血统不正的痛脚向来都是手到擒来,实在太没有挑战性~ 淡笑着,他抱着娃娃站起来,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将众人俯看了一遍,薄唇轻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来:“既然你们那么想要一个交代,那就不妨一起来把事情查一查,不过大姑妈,如果到时候查出来是你们冤枉了我的阿零,届时,您预备,给我一个怎样的交代?” 轻曼的语气,说话间那幽深墨瞳轻扫过昼国丽的脸,却是一瞬寒冰满溢,冷光乍燃! ------题外话------ 昼家一窝极品有木有~不过越是极品虐起来就越是舒爽啊~哇咔咔! — 推荐好友文文《强爱之名门隐婚》 “不许看别的男人。” “知道了。”某女敷衍着。 “不许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 “知道了知道了。”一句话反反复复说,不累吗? “要记得想我。”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怒目相对,已经不耐烦了。 外地某酒店,云昕刚放好行李,门铃就响了。打开门,男人风尘仆仆的一把抱住了她,“昕宝,你才刚走我就想你了。” 呃……扶额,这才分开多长时间。 【每每回想到这个情节,聂喻义的心都会疼的抽搐,难道用他一辈子的宠来抵曾经对她的伤害,都不可以吗?昕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文文有宠有虐,结局完满,欢迎入坑~   ☆、038 鹬蚌相争 昼国丽这辈子最大的不顺心,就是这个她自幼看大一向懂事单纯很好拿捏的昼家长孙,在经历了一场事故,经历了双亲离世之后,突变成了如今这般冷心冷面完全脱离了她掌控的模样。 刚刚的那一眼他到底是想怎样,那么直截了当的寒意,那么锋芒毕露的情绪!她从来都是鄙视那些不懂得收敛心性情绪外放的人的,直到这最近三年,她让一个小辈一次又一次打击了自信心,告诉她,有些人,天生就拥有直截了当的资本,从来都拥有锋芒毕露的实力! 那一眼看得昼国丽周身轻颤,却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昼焰行在看过那一眼之后便转开了视线,几步走到了一楼楼梯口,那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还留着昼云白滴下的血迹。昼云白头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被他那哭得凄惨的母亲搂在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来,哑声开口:“三叔…” “你不要说话,问的不是你。”昼焰行淡淡打断他,回眸望上昼雪盈,“你说,昼云白是阿零推下去的?当时,她是怎么推的,嗯?” 居高临下的角度,冰冷淡漠的语气,昼雪盈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前方地面上倒映出的人影,咬着牙微微颤抖着开口:“就是这么推的,一把,推在云白哥哥的背上,然后,然后哥哥就摔下去了!” 另一头,昼美瑜看着颤抖不已的女儿,心道不好。本来雪盈就是头脑一热给野丫头胡乱安了个罪名,肯定经不起细细推敲,本来想着事情闹大了老太太就会出来心疼重孙主持公道,可那管家怎么还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昼美瑜心急牙咬:“要现在问么?云白还伤着,不如快点送去医院…” “伤着头的病人不能随意移动,二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想趁机弄死大哥家的儿子才好,”昼焰行头也没回,淡淡笑道,“看来,的确是有很多人嫉妒着昼云白,想要他的命呢~”清淡的言语一下断了昼美瑜的后路,里头浓浓的讥讽更是刺得姚素敏的脸一阵惨白一阵铁青。 “所以,昼云白是被阿零在背上推了一把后摔下楼的?”昼焰行转回视线望向昼雪盈,“那你再来说说看,从二楼右侧走出来的阿零,遇上从左侧房间出来的昼云白,两人面对面走到楼梯口,阿零又是怎么绕到昼云白身后去推他的?” 这…这!昼雪盈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因为,因为当时云白哥哥侧了一下,就把后背转了过来…” “昼云白,你的袖子是怎么弄破的?”昼焰行忽然话锋一转问上了昼云白。 昼云白微微抬头对上那双冰凉墨瞳,三叔这么问的原因他已经猜到了… “…摔下去的时候,阿零拉了我一把,是当时…扯破的。”昼云白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沉沉地垂下了头去。他不想背叛雪盈,也不想让妈妈难堪,但是他不能说谎,眼睁睁去诬陷一个在危急时刻对他伸出过援手的姑娘。 “也就是说,那被人从后背推了一把的昼云白,却是面朝上摔下的楼梯;而据说推了昼云白因为收不住力才摔下去的阿零,却在半空中收了推力还拉了昼云白一把——”呵,昼焰行轻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凉,“如此匪夷所思的坠楼经历还真是百年一遇,昼雪盈,不如你现在就上去给大家演示一下,要怎么摔,才能摔出你要的效果来?!” 冷淡的语气,字字如冰,砸在昼雪盈匍匐在地的小小身躯上,凝结成由自心底而生的寒!昼雪盈唯唯诺诺浑身颤抖,终于在下一刻不堪重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人家,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嘛…当时,当时云白哥哥出了事雪盈好害怕,也记不清自己看见什么没看见什么了…都是,都是希希也说看到了,雪盈才以为是那样的…呜呜呜,雪盈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说阿零的,阿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这说哭就哭三秒之内涕泪横流哭得如此真情流露还真是一门技术活,不远处昼美瑜看着一瞬变成无知小女生哭得凄惨无比的女儿,松了口气的同时眸中隐隐带上了欣慰——这样的应变能力,真不愧是她的女儿!现在孩子错也认了,歉也道了,毕竟那野丫头只是摔出了个把乌青,昼焰行作为长辈总不见得会为难一个小辈吧! 只是下一刻,她忽然发觉自己想错了,因为就在那一刻,昼焰行就像感觉到了她的得意一般,忽然偏头看了过来,她眸中那来不及收回的小心思就这样完全落入了那双冰冷墨瞳,让她骤然心惊。 大厅之内再次陷入无声的僵持,只是这一次更加的沉重诡异。昼焰行冷冷看了昼美瑜片刻,直到她快受不住了才淡淡收回了视线。 ——那么,交代呢? 抱着孩子坐回到沙发上,昼焰行淡淡开口,说话间,他伸手轻轻拂上娃娃的短发,那动作无比轻柔,只是那开口的声音,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蚀骨阴寒。 昼国丽被逼到了风口浪尖,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走错了一步棋!老太太,她真的是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那叫阿零的丫头么?不,也许,她只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鹬蚌相争的机会,最后无论除掉的是谁,渔翁总是得利! 悔恨着,愤怒着,心有不甘着,昼国丽强行稳住心神,恨恨迎上那双淡漠黑瞳,咬牙开口:“你想要什么交代?!” 话落,昼焰行终于勾唇笑了起来,那般清隽无双的容颜,衬得那抹笑容如同破雪初阳一般澄净耀眼,笑着,他淡淡开口,用着完全不符合的声线,诵读出了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我想要,至今日起,昼雪盈不再姓昼,改姓沈;我还要,昼美瑜和沈正保证,他们所持有的普天百分之五的股份,在他们生前死后,都绝对不能留给昼雪盈,和所有同昼雪盈有关的人。” ------题外话------ 今天魔王大人给力了木有?!大家看爽了木有~哇咔咔! —— 推荐好友文文《妖瞳之巫王巨星》 倪晴悠,卑微渺小的暴发户之女,娘不疼、哥不爱, 因为一场阴谋,她被卷入到他的世界里, 订婚当天,情敌布下的阴谋让她毁容挨刀,含冤被投入大海。 天佑英才,她捡回了一条命,还生下两个萌包子。 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最牛逼的巫族天女, 容颜恢复,天眼开通,偶得灵兽,异能傍身…… 识珍珠起家,成为全球珠宝老大。 用异能救人,病人叫她缪斯女神。 玩转娱乐圈,影视歌三栖真巨星。 命运轮回,当她强势复仇而归之时,又待刮起怎样的狂风骤雨?   ☆、039 他的软肋 睚眦必报,不留余地,这就是昼焰行的个性。 得罪了他的人向来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死得有多凄惨,全部都要由他说了算,这样,他才算出了气,才能舒心。 只是,雪盈只不过是说错了话,能对那野丫头造成什么伤害?对一个孩子,对一个晚辈提出这么严厉的惩罚,他昼焰行到底有没有感情,有没有道德心?! 那一刻,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昼美瑜的脸色一瞬惨白,昼国丽更是气得晃了晃,一下扶住了身侧的靠椅;沈正和昼显东的脸色同样难看,那咬牙的表情,那攥紧的手心,流露出的是尊严受到践踏之后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滔天怒意! 昼焰行在昼家,一直是很招人恨的。三年的时间里,他一次又一次看透了他们的居心,一次又一次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从昼家,从普天,他们被一逼再逼,一退再退!地位被打压,资金被冻结,罢了实权丢了尊严,最后昼国明一家远走异国,昼国丽一家苟延残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们这个冷酷无情的三弟所赐! 而如今,他居然还想动雪盈?!没了昼家的姓,雪盈在圈里就什么都不是了!没了股份继承权,雪盈在A市还有何地位可言?!他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昼美瑜张开手脚,忽然发疯一般向昼焰行冲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冷酷无情卑鄙无耻的大变态!雪盈是你的外甥女啊,她做错了什么你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小贱人要这么对她!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想趁机除掉我们,独霸昼家,独占普天!对不对?!” 哭花了的妆容在昼美瑜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痕迹,她的头发乱了,裙子也踩脏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如同一只乱咬的疯狗,朝着昼焰行扑去。沈正在那一刻猛地冲过去一把拉住了她,任由昼美瑜对他又踢又咬,却是坚定不动摇!这是激将法,激将法啊!如果美瑜今天真的打了昼焰行,那老太太绝对不会站在他们这边,之后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昼美瑜还在奋力挣扎,满嘴的污言秽语堵也堵不住,昼焰行仍旧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在沙发上,在阿零有些吓到抬眼看他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另一边,姚素敏呆呆望着失态的昼美瑜,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为什么三弟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所有人都表现得就像是事已成真了一样?他说雪盈不能姓昼雪盈就不能姓了?他说不让雪盈继承股份雪盈就不能继承了?难道三弟在昼家已经只手遮天,连老太太都管不了了?!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姚素敏难以置信浑身发凉,颤巍巍地回眸,望向了一边神色凝重沉默不语的昼国丽。 今晚老太太不出面,作为昼公馆的管事人和最年长的长辈,昼国丽自是有责任来控制局面主持公道。先前昼焰行一番激将法,将昼国丽引出来放到了尴尬的位置上,如今她问题问了,他也答了,一时骑虎难下,她已失了先机。 昼国丽已经被落入陷阱的悔恨和对蠢笨女儿的怒气逼到了极限,一声断喝制止了女儿毫无意义的疯闹,她冷冷回眸,隐含怨毒的双目对上了昼焰行淡淡戏谑的眸光“老三,今天的事是雪盈的错,是她错怪了阿零,我会让她道歉,也会给她惩罚,但是你提的要求实在太过分,无论是我还是老太太,都绝对不可能答应!雪盈再有错,也始终是你的晚辈,叫你一声三叔,难道你就一点亲情都不念,非要为难一个孩子?!” 孩子?难道就是因为年纪小,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犯错再逃避惩罚?当初,你和昼美瑜在幕后操纵一切把昼雪盈推出来当刀使的时候,心里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吧~长指轻轻梳理着怀中娃娃细软的短发,昼焰行微微勾唇淡淡开口,声音清且冷:“别人家的孩子,我顾念来做什么?便是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好摔了一身伤,我哪来那么多闲情逸致?至于昼雪盈,那一声三叔我还真担不起,想来以后改姓了沈,这声称呼也一并省去的好。” 说着,他抱着孩子站起来,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唇角弯出一抹清浅的笑来:“另外,为难一个孩子么?姑姑,您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在为难她,我这分明是要,弄死她~想来,我要收养阿零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昼雪盈今天的表现也很好的传达了她的态度——既然昼家容不下两个小姐,那就除掉一个,阿零你说,是不是这样?~” 微微眯起的凤目回眸望上怀里的娃娃,他把阿零往上托了托与自己平视,用了逗孩子的语气同她说话。阿零望着那墨瞳之中的狡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为难的摇摇头,纠结的样子逗乐了某大魔头。 那般诡异而欢愉的语气刺痛了敌方所有人的神经,下一刻昼美瑜终于在沈正呆愣的当口一下挣脱了钳制,抄起手边的台灯冲了出去:“你这个疯子,我跟你拼了!” “这是要干什么?!” 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忽然传来冷冷一声断喝,咚的一声,红木拐杖重重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所有人都在那一瞬回眸,看见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沉着脸满含怒气地看着他们。 “一个个都造反了吗?老太婆我还没死呢,在老太公的生祭日你们这是要逼死老太婆我然后闹分家?!” “奶奶…” “太奶奶…” 老太太话音刚落,此起彼伏含着委屈和哭意的呼唤便四下响起,昼美瑜丢了手里的台灯,昼雪盈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朝老太太奔去。 乱糟糟的人群里,昼焰行淡然望上老太太看过来的那带着深意和怒气的视线,非常好心情的扬起了嘴角。 安排了这么久,部署了那么多,就为试他一个软肋——如今试出来了,奶奶,您可还满意? ------题外话------ 所以说,打来打去还是老太太和魔王大人的对手戏哇,其他人都是小喽啰~   ☆、040 都是坏人,不要不要 今晚的一顿家宴,最终不欢而散。 最后,喧闹的救护车开到了昼公馆接走了昼显东一家,昼焰行带着阿零径直离开,昼美瑜死死盯着那道欣长冷漠的背影奋力甩开丈夫的手,回眸时分脸上的怒气,昭示着一场不眠不休的彻夜争吵。 低调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夜已深了,副驾上的小娃娃却是毫无睡意。今天经历的一切太过刺激,她涨红着小脸手脚并用,急着要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比划给身侧的男人听。 “那个,女的,舌头,那么长…”小娃娃思索了片刻,“肚子,那么大!” 她伸手在自己身前比出一个大大的弧,一双大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闪动着激动的光芒。昼焰行已经听她说了半天,大致弄清了事实,原来昼云白是被一个全身滴着黑水的大肚子女鬼给撞下楼的。 呵,看来定是他那生活极其不检点的大哥在外面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后杀人灭口,然后人家回来找他儿子索命来了。想到昼云白那小子抱着阿零一路滚下楼的样子,昼焰行冷冷勾起了唇角,要不是看在臭小子护了阿零一下的份上,摔死他才好! 阿零自是不知道昼焰行心里的想法,眨着闪闪的大眼睛盯着他,期待他对自己今天的奇遇发表评价。昼焰行微微侧目瞥了一眼一脸兴奋的小丫头,那浑身裹满绷带盘在座位上的小模样看着就像是个绷带小怪物,傻乎乎又怪异,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弯起嘴角笑起来,却又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小娃娃养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要嫁人这样的烦心事,心里不爽了一会儿,轻飘飘开口道:“阿零,你知道为什么今天那个女鬼会大着肚子死掉吗,因为她遇人不淑,碰到了坏男人。” 嗯?小阿零有些转不过弯来,而且遇人不淑什么的她根本听不懂好么,半晌,她才疑惑着跟了一句:“…坏男人?” “对,坏男人,”昼焰行侧目看她,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其实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人都是坏人,比如说今天你见到的那两个,昼显东和沈正,就都不是好人——那你觉得…昼云白是好人么?”他微微扬了扬下巴,俯看而下的眼神有些睥睨。 阿零立即点了点头。 “错!你才认识他多久?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肯定他是好人?”昼焰行伸手戳了一下娃娃的额头,戳得她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所以说你太没有警惕心,最容易上当受骗!” 唔…阿零伸手揉了揉额头,委屈抿嘴,“…那就…是坏人…” “那也不一定~”昼焰行笑着扬眉,神情愉悦:“所以说你太笨了自己不会判断,只能我来帮你把关,到时候是不是好男人该不该嫁,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看看好了~” 嗯?该不该嫁?不懂。小阿零惯性点头:“好。” 呵呵,好么?“…那——”昼焰行拖长了尾音,回眸望着小娃娃淡淡扬眉,笑得张扬又肆意,“那如果到时候你看上的男人我不喜欢,到时候,你怎么办?~” 啧,小丫头又被迷晕了:“不喜欢,不要!” 哈哈,不要么?“真的不要?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呢,也不要?~” “不要不要!”小阿零也不知道在嗨些什么,反正就是高兴了,肉呼呼的两条小手臂扬了起来,摇头摇得坚定不移兴奋无比。 呵呵,某大魔王终于满意了顺心了,微微勾唇一脚油门踩下去,迈巴赫也能开出超跑的热情! ——不过啊小阿零,本座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当你童言无忌有口无心的哦,所以,说出口的话承诺过的事,你可要一样一样,好好记清楚了~ —— 这一边小小的空间里正是温暖和谐,另一头被远远甩在了身后的昼公馆里却是死气沉沉。一楼一处装修雅致的卧室内,昼老夫人坐在桌前抚弄着膝上打盹的波斯猫,神情微微凝重。 今晚的一场家宴会演变成先前的那场闹剧,她其实早已心知肚明。 所以,她才会在那日从普天回来之后就透露了老三要收养义女的消息,她也才会在方才吃饭的时候适度流露出了几分对那外来丫头的关心,于是,在她离开之后,那些她养了多年的狗儿们终于按耐不住,纷纷露出了爪牙。 她心胸宽广能容他人不能容的私生子?笑话。当年留下昼国丽昼国明,无非讲究的是这高门大院之内的关系制衡;而她最喜欢最器重的嫡孙昼焰行,她就一定会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让他胡来?起码,闹出点动静制造些障碍也让他知道一下她这个奶奶也不是随意好忽悠的,这才对不是吗? 只是啊,她养得狗实在是太不中用了呢,看那一个个夹着尾巴摇尾乞怜的样子,真是丢了她的人! 而那个叫阿零的小丫头…看来,老三是真心喜欢得紧呢~便是这样毫无顾忌的就把软肋暴露在了她眼前,这样真的好么?看来她的宝贝孙子,还真是没有把她这奶奶放在眼里呢~ 保养得益的手似乎用错了力气,弄痛了膝上的猫儿害它喵呜一声蹿下了地。桌前,一脸雍容的老太太神色未变,淡淡开口:“明日,通知一些相熟的太太夫人们来公馆小聚,老太婆我得了个重孙女欢喜得不得了,急着要同她们分享呢~” —— 昼公馆二楼,昼美瑜夫妻关着房门吵得不可开交,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抹穿着鹅黄裙子的瘦小身影颤巍巍走到二楼的一间卧室门口,怯生生敲了敲门,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雪…雪盈小姐…” 那间本来为了阿零留宿而准备的房间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床单被子扔了一地,上面沾着各种水迹污渍,枕头沙发全部都被小刀划破了,雪白的鹅绒飘得到处都是,一身红裙的昼雪盈坐在房间空地中央的一把椅子上,阴沉着脸望上陈希希闪动着泪光的小脸:“你,过来!” 陈希希绞着裙摆,身上颤抖得不像样,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迈着灌足了铅一般的步子,慢慢挪了过去。陈希希到了椅子前,垂着脸跪了下去,感受着头顶的阴寒气息,哑着嗓子开口:“雪盈小…” 却是刚刚开口,啪的一声,昼雪盈扬手就甩出一个巴掌,狠狠打断了陈希希带着哭腔的话。陈希希被打得一下摔倒在地,白皙的脸庞上立马现出一个火辣辣的五指印! “你还敢叫我?!你说,刚刚三叔问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犹豫?你这个扫把星,绝对是故意想害我,是不是?!”昼雪盈怒吼着站起来,脸色狰狞的扬起了手里的皮带,狠狠朝着陈希希瘦弱的肩头抽去! 夜深人静的大宅子,女孩凄惨的哭叫哀求声,皮带不断落下的劈啪声,在午夜的回廊交汇成一曲让人胆战心惊的悲鸣。路过的下人们均是各个死低着头步子飞快,从黑暗中来,再很快地隐没到黑暗中去,用沉默回避着这惨绝人寰的秘密! ------题外话------ 嘿嘿,这一章魔王大人和阿零的互动大家还喜欢咩,白家别扭又傲娇滴魔王大人哇,又把笨笨滴小阿零套圈里去鸟~ 另外,昼老夫人和昼雪盈都不是省油滴灯呢,一个腹黑一个变态,陈希希也是个可怜的娃啊,昼家这帮极品后面还会持续出来兴风作浪,看白家魔王大人怎么收拾他们,哇咔咔!   ☆、041 泄愤工具 更深露重的夏夜,管家伺候了老太太睡下,走出房间轻掩上房门,然后飞快朝着二楼奔去。紧闭的卧室里已经没有了声响,管家在二楼的角落里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昼雪盈打开房门一脸满足的走出来,待到小姐走远了,她才赶忙跑了出去,闪身进了屋子。 陈希希侧身躺在房间地上,满身的伤痕。抓的,打的,更多的是用皮带抽的,一条一条,一块一块,刻在苍白的肌肤上,鲜血淋漓。 看见孩子,管家鼻头一酸,赶忙上前抱起她。伸手颤巍巍的触上孙女的伤口,老管家含泪哽咽:“都是…都是奶奶的错啊,要你,留在昼家…” 陈希希微微睁开眼,好半天才看清奶奶眼角的泪光,轻轻摇了摇头:“没错,什么错都没有。” 是啊,哪里错了呢?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一个和奶奶相依为命没有家世没有背景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她这样留在昼家,哪里错了?!即便作为昼雪盈泄愤的工具,即便是昼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悲剧却从来没有人施以援手,她还是该留下的,不是么? 想到昼雪盈方才拿着皮带狠狠抽她时的狰狞嘴脸,陈希希忽然咧嘴,无声笑了出来——原来,昼雪盈竟以为,她三叔之前说的话只是威胁,说过了,就算了呢… 哈,哈哈哈,她怎么可以那么天真那么笨,会以为她那三叔是这种随便开口说些虚话就算了的个性?! 三年前,奶奶就教导过她,从今往后,昼焰行才是昼家的天,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他!可你看看,她们这些自以为高贵的脑残,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呵,呵呵呵,昼雪盈,你就抱着你那高高在上的侥幸心理趴在你昼家小小姐的宝座上再好好做几天美梦吧——因为,你也,做不了多久了! —— 那一天从昼公馆回来,最后小阿零睡着了,是昼焰行把她抱回房间,送上了床。小娃娃自从那日在崖底吸收了灵力之后自愈能力就好了许多,隔天夜福将娃娃身上的绷带解开,那一身的青紫已经完全好了,哪里都不疼了。 岚山大宅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隔绝了外界的世外桃源,完全没有受到A市贵圈近日掀起的那阵轩然大波的影响。 先是某日,一干权贵的太太夫人们在昼公馆听昼老夫人谈了一下午那孙子领回家的小姑娘是如何的乖巧懂事深得人心;紧接着,没几日某报刊杂志就爆料出了昼老太公生祭当日昼家大少带着一个小姑娘回昼公馆赴宴的图文消息;最后,当普天集团召开发布会,董事长当着全城媒体的面亲自宣布了收养五岁养女的消息,那已是沸沸扬扬满城流言之后的月余,完美画上的句号再次将养女风波推至了顶峰! 而秦莎就是在发布会后的几日,接到了去岚山大宅赴任的通知。 花了近两百的打车费,穿着一身亲切娃娃裙的秦莎终于神情略微紧张地站在了岚山大宅巍峨大气的铁门前。 为了今天的赴任她准备了很多东西,拼音板,看图识字卡,她甚至还带了一本琴谱练了几天童谣,因为像昼家这样的人家,肯定是有钢琴的。就这样幻想着自己弹着琴小孩子在一边学着儿歌然后其乐融融地博得了孩子好感的景象,秦莎深呼吸一口,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老人就是她先前在八卦杂志上看到过的管家,秦莎礼貌地道了谢,随着管家进屋,一眼看见大厅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女人,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看见她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秦莎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挂上了友好的笑容:“您好,我叫秦莎,是来教昼零小朋友的家教,很高兴认识您。”这个女的,难道是来考核她第一天教学情况的考官?秦莎这么想。 女人闻言笑了起来,开口的声音不疾不徐:“你好,我是李媛,和你一样,都是昼零小朋友的家教,或者严格来说,我们估计都是家教的候选人。”李媛笑得非常客气专业。 刚刚在沙发上坐下正整理着大包小包的秦莎闻言一瞬愣住,猛地抬头对上了李媛淡定的笑容。 …她竟然,不是唯一的入选人?!她今天来昼家,难道不是直接来上课,竟是还有一轮筛选?! 也就是说,她还是有可能会被刷掉的?!秦莎突然反应过来,一下惊呆了,而对面,李媛始终如一的淡笑证实了她眼中的猜测… 秦莎忽然感觉备受打击,有一种自信心瞬间崩塌之后的无力感,李媛看她表情不对也不再开口,两人便这样无言相对坐了十来分钟,直到第三位候选人叩响了昼家的大门。 当初,那设在普天总部的家教面试一共去了多少人,小几百?一直认为自己从几百人里脱颖而出的秦莎沾沾自喜了这么久,却突然被告知还有一次三选一,她只觉对面那李媛和后来的段佳丽看着都比她专业,她极有可能落选! 正郁闷着,忽听身后的楼梯处传来了轻微响动,秦莎回头,一眼看见方才的老管家正牵着一个穿着小白裙子的娃娃从楼上下来,小娃娃似乎刚刚午睡醒的样子,一只小手正揉着眼睛,看着比她想象的要更年幼一些。 秦莎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待到管家和孩子都快走到跟前了,她一回头才发觉李媛和段佳丽都已经站了起来,赶忙慌乱着站起来。 老管家将她们三人逐一看过,那眼神看着有些过分严肃。看过之后,管家微微俯身望向孩子:“阿零,这三个就是家教,你好好看看,喜欢哪一个?” 老管家说话的语气有些傲慢,就像是要孩子随便挑件礼物挑个宠物似的,听着让人有些不舒服。秦莎觉得没有得到对方足够的尊重,脸上却是一分都不敢表露,她努力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希望能给孩子留个好印象。 对面的小娃娃脸上还带着些初醒的迷茫,睁着乌黝黝的大眼睛看过来,视线扫上秦莎的时候,她居然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半晌,见娃娃没做出什么反应,老管家居然又开口道:“如果一个都不喜欢,就让她们全部回去~” 这说的是什么话?!她辛辛苦苦参加海选容易么,她今天过来打车还用了两百呢,但是他们那是什么态度,有钱就了不起啊?! 秦莎被老管家一句话说得又急又怒,又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动作一定很僵硬,完了完了,肯定会被淘汰了!这么想着,就在她差点崩溃的前一秒,小娃娃突然伸出手来,一下指上了她的脸。 “就要她么?”管家散漫倨傲的声线在秦莎耳边响起,“那好吧,你们另外两位,非常不好意思,请回吧。” 秦莎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李媛微微一笑拿起了包,看着段佳丽略有不甘地撇了撇嘴,她这才在震惊和喜悦之中反应过来自己入选了! 啊!真是太棒了太棒了!果然,是因为她今天穿的衣服更容易让孩子喜欢么?还是,因为她的这张娃娃脸让孩子觉得亲切啦?!秦莎真是激动得要跳起来了,立马回头冲娃娃绽放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真诚。 小阿零微微仰着头也对秦莎笑了笑,笑得绵软而轻柔——这个大姐姐之前看着好紧张啊,一定是很想要这份工作呢! ------题外话------ 陈希希这样聪明又扭曲的个性,将来肯定要闹出很多幺蛾子!另外昼雪盈这种凶残无脑的坏蛋,魔王大人之后一定会找个好时机好好虐她一把,虐死她哇咔咔! 秦莎进入岚山大宅啦,阿零的身份也公开了,再加上虎视眈眈的老太太和一推极品,后面的故事还会出妖怪,虐极品打妖怪会很精彩哦,大家不要走开,敬请期待~^o^~ — 推荐好友文文,喜欢请收藏啦~ 《空间亿宠之鬼手萌妃》文/蓝丫丫 他是病秧子卿王殿下,可暖情,可冷言,但是一见倾心,为保心爱之人不惜一切代价。 她是风家弃女,徒因八字姻缘,被嫁王府,成为一代冲喜王妃。她可女强,可温柔,一双鬼手,附带空间密术。 勾一勾手指,谁敢害她!一个字,滚! 扬一扬红唇,谁要抢她男人前程!一个字,闪!   ☆、042 男神探班 就在整个A市因为昼家的养女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的同时,林氏集团某摄影棚内,电影“人鱼之泪”在更换了三任主演之后,终于再次开机。 没有公司的大力宣传,没有群众的热切关注,这部第一任主演失踪第二任主演罢演被业内视为不祥的电影,若不是导演蓝宏的坚持早就夭折了;如今,林氏也只是卖蓝导一个人情拨了些新人出演,只期望电影不要再因为怪力乱神受到奇怪的关注了。 休息室内,新晋小明星莫语琪坐在镶满了大灯泡的化妆镜前,拧着秀眉不悦开口:“佘青,你就不能少喷一点香水?我都快被你熏死了!” 背对着她的休息室另一头,一身火红长裙身段妖娆的姑娘微微挑动着一双风情美目横了莫语琪一眼,红唇轻吐:“不能~” “你!”莫语琪猛地回头对上佘青那张暗含戏弄风情万种的美颜,气急败坏刚要冲过去,就被身侧的化妆师一把按住了:“琪琪你不要乱动,一会儿妆花了就不美美的了哈!” 结果,化妆师的安抚非但没有平息莫语琪的怒气,反倒在火上浇了一把油:“什么不美了?我素颜都是很美的好不好?你以为谁都像那个整容女,卸了妆完全不能看?!” 对面,被莫语琪直指怒骂的“整容女”闪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以为意地扫过镜子一角莫语琪那还算清秀却被怒气毁了个彻底的容颜,红唇轻勾起一抹笑容来。 那样的笑容,生在那样一张脸上,一瞬妖光闪烁媚态横生,看得化妆师和莫语琪一瞬都直了眼,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莫语琪更加生气了,扯着嗓子又说了很多阴阳怪气讽刺佘青的话。 佘青和莫语琪是同一届林氏选美的亚军和第四名。当年,佘青在一干选手之中艳压群芳呼声极高,最后却因为女性投票率不高而屈居第二;而长相清秀性子温婉的莫语琪当年无缘三甲得了第四,如今看来,反倒是看似妖艳的佘青比会装温婉的莫语琪性格好上不少,都被人这么骂了却是笑吟吟地坐在桌前,也不开口。 骂了好半天,一旁着急上火的化妆师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飞快插嘴:“琪琪,你手机响了!” 莫语琪一回头,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本来还怒气冲冲的脸上突然诡异地绽放出一抹笑容来,飞快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莫语琪觉得,她这段时间真是转运了!~先是因为许薇的失踪和华华的罢演得到了《人鱼之泪》女主的角色,紧接着又不知为什么受到了普天总裁昼焰行的青睐!本来还觉得自己上次和昼总共进晚餐时表现得不太好的莫语琪,如今接到对方的电话,高兴得都快疯啦! “喂…”莫语琪愉悦的笑着,轻靠在化妆桌前摆出一袭妖娆的姿势,开口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她装温婉时一贯的柔和,“昼总,您找我什么事?…欸?您要过来探班?!” 莫语琪的声音呈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轻颤,抬眼望向对面淡淡看过来的佘青,神色里是难掩的得意:“昼总,您能来我很高兴,只是,我今天一整天的戏,估计结束要到晚上9点之后了…”好不容易才和对方再次建立联系,她怎么能让昼总探个班就走了?起码得再吃一顿晚饭加深感情才好啊!莫语琪打定主意,如果对方没有等她的意思,她马上去找导演要求换班! 结果,她莫语琪果然再一次得到了命运女神的眷顾!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很淡,带着些些慵懒,“是么?九点不算晚,我等你到结束吧。” 是吗是吗!那个昼焰行呢,他居然要来看她还要等她收工呢!他果然是很喜欢她的吧,不然圈里和昼总交往过的女生那么多,他为何单单能为了她做到这样?!九点之后…会是怎样的安排呢?莫语琪想到这个暧昧的时间点,脸上扬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来,再是转眼瞄上对面的佘青,鼻子冷冷哼出一口气——哼,长得妖艳又如何,现在的男人,就是喜欢她这种清纯的~ —— 另一头,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一个刹车停在了影视基地停车场,副驾之上,一袭小白裙子的小娃娃伸手摸着被风吹乱的刘海,一双灵动得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昼焰行下车,隔着车门帮阿零解开安全带,一把将娃娃从敞篷跑车里抱了出来。骚包的顶级跑车,带着墨镜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再加上一个软乎乎的小萌娃娃,引得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 “那边,飞人,飞人!”小阿零张望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兴奋地吆喝开了。那一头,小树林前一个剧组正在拍古装片,带着威亚的演员正在空中飞来飞去打得刀光剑影很是精彩,小阿零被激烈的气氛感染,挥舞着小手摆动着小腿一下就嗨了起来。 位于A市市郊的这处影视基地里到处都是电影道具和从各地赶来的摄制组,据说还有一条仿民国时期的上海修建的大道,很值得一看。昼焰行回眸看了一眼兴奋的小阿零,微微扬起唇角来,那就,先到处逛逛好了~ 于是,两人逛遍了影视基地,看了很多有意思的道具和场景,再驱车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顿晚饭,等到再次回到影视基地到了“人鱼之泪”的剧组所在的摄影棚时,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一早就听莫语琪宣传了昼少探班却是一直不见男神的大家,在看见怀抱娃娃姗姗来迟的昼家大少时,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呵,这约会还带着“女儿”来,昼少还真是标新立异! 另一边,一片蓝色大幕之前,一袭白裙长发飘飘的莫语琪正和红裙潋滟的佘青演着对手戏。镜头里,莫语琪一脸哀伤地跪倒在海边的礁石上,抬眼哀伤地望着颐指气使咄咄逼人的佘青,眼角流下晶莹的泪珠来。那串泪水沿着她的脸庞落下,滴在纤细的锁骨之上,那里,一根银链子串着的巨大蓝宝石静静悬在锁骨下方,在白皙的肌肤上闪动耀眼的光芒。 这条名为“人鱼之泪”的蓝宝石项链,是导演蓝宏的传家之宝,而“人鱼之泪”这部影片,讲得便是蓝导的奶奶年轻之时的一段往事。 望着镜头前卖力演出的两位女星,昼焰行微微偏头,低声唤醒了趴在他肩头睡得正香的娃娃:“阿零,你看看,这里…有没有鬼?” 小阿零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半梦半醒着将摄影棚看了一圈,摇摇头。 是么?看来这剧组闹鬼,果然同那早以魂飞魄散的许薇没有一点关系呢~想着,昼焰行回眸,视线触上不远处那立于风中红裙列列的艳丽女子,薄唇轻勾起一抹淡笑来——不过,今日一行,却是有意外的收获呢。   ☆、043 人鱼之泪 摄影棚内。 “姐姐,我和承华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好不好?”莫语琪梨花带雨地趴在海边礁石上,乌黑的长发被风吹散了,凌乱的样子更加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凄美。 而另一头,一袭红裙姿容艳丽的“姐姐”佘青却是笑得一脸讥讽,妖娆的双眸里闪现出嗜血的凶光:“相爱?狗屁相爱!相爱就可以抢我的未婚夫吗?!你还好意思求我成全?哈,哈哈哈,我永远都不会成全你们,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死在我眼前!” 说着,佘青狰狞大笑,忽然往前冲了一步死死掐住了莫语琪的脖子。莫语琪被撞得往后一仰,半个身子倾出了礁石之外,含着泪拼命挣扎,惊慌失措大叫姐姐—— “卡!这一场过,佘青退场,莫语琪准备下一场堕崖戏!”外围传来导演和场务的安排声。 话落,佘青施施然站了起来,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耳边的栗色卷发,迈着妖娆的步子从蓝色大幕中走了出来。佘青这样的女子,便是天生的尤物,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从助理手中接下杯子,她优雅地抿了一口水,红唇沾上水光愈显娇艳,在经过抱着孩子默默坐在场边的年轻男子时,她微微偏头落下一抹娇艳笑容,和丝丝缕缕的满室香风。 这一举一动,被一边正在和导演对戏的莫语琪全部看在了眼里,顿时火冒三丈醋意横飞! “导演,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而且昼总过来探班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总不能一直晾着人家对吧,我去去就来!”莫语琪冷冰冰地跟导演打了个招呼,然后飞快朝着场边跑去。 “昼总您好!让您久等啦,我还有两场戏就结束了哈…那个,这个就是小零妹妹吧,长得真是可爱呢,长大之后绝对是个大美人呀~” 莫语琪带着讨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没走远的佘青全听见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妹妹呢,难不成莫语琪你也想当人昼少的女儿不成~”不大的声音,却恰巧让周围的工作人员和莫语琪全听见了,四处响起压抑的嗤笑声,佘青踩着优雅的步子,想着莫语琪此刻的表情,愉悦地飘走了。 佘青今晚的戏已经拍完了,打发了助理去休息室收拾东西,她一人漫步在夜晚摄影棚的走廊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忽然,前方屋顶的白炽灯诡异地闪了一下,佘青只觉背脊一凉猛然回头,只见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她竟是一点脚步声都没察觉到! 望着男子那在不断闪灼的白炽灯下光影明灭的俊逸脸庞,佘青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微微后退一步余光瞄到身侧的玻璃窗,她勾唇弯出一抹妖娆的笑来:“昼少方才不是还和莫语琪呆在摄影棚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到这里来了?…莫不是,你在跟踪我?~” 佘青话说得轻佻自然,一双美目却是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微微侧着的身体展现出一抹防御姿态来。对面,昼焰行微微眯着那双青黑凤目,表情淡淡有些慵懒,似乎看不出任何异样,下一刻,就在佘青怀疑自己判断失误有些动摇的时候,他却忽地勾唇笑了起来。 “用得着跟踪么,就你身上那掩也掩不住的蛇腥味,想不发现你都难~”戏谑的语气,话落,他骤然出手,裹着阴风的黑色利爪呼啸着就朝佘青的面门直攻而去! 早有准备的佘青一个俯身奋力躲开攻击,下一刻一窜而起朝着身侧的窗户扑去,嘣的一声,佘青一头撞在窗玻璃上,却是被灵力反弹而出重重摔到了走廊另一边,她惊恐抬眼望上那毫发无损的窗玻璃,心中大骇——竟是结界! 再回眸时,对面的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一头子夜般的墨黑长发,一对猫眼石般的金色竖瞳,那身玄色衣衫无风轻动,袖底隐隐的杀气波动,让她心惊! 这个昼焰行,他居然,也不是人!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佘青已经带着殊死搏斗的决心,幻出原形猛地扑了上去!那覆满青黑蛇鳞的巨大蛇尾一瞬幻出,助她高高跃到了房顶,那俯冲而下的血盆大口里根根毒牙闪动嗜血寒光,画面远比任何恐怖大片都要震撼刺激!蛇吼如龙吟,嘶吼着,巨蛇张开大嘴,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朝着下方的男子咬去! 他却是在下一刻,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她眼前!巨大的蛇头一瞬砸上坚硬的地面,一时鳞血飞溅,佘青痛苦地盘起蛇身,下一刻只觉一股强大的妖力掐着她的七寸就将她一把提了起来,巨大的蛇身被黑灰色的触手绕住吊在半空中,佘青努力睁开冰冷的蛇眼,望向下方那神色更加冰冷的男人。 强大的妖怪故意招惹其他妖物,佘青只想得到一个理由,那就是为了她的妖灵!可怜她,历经万年修得灵魄,只欲化作人形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什么坏事都没做,今天就要命丧在此了么?佘青非常不甘心地摆了摆蛇头,一下幻化出女人的上半身,脸上淌下两道清泪来。 如今想逃已经不可能了,唯有博取同情可以试一试… “大神,请您能否…饶了小女子一命,修行灵魄不易,若是大神能饶过小女子这一次,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大神和小零小姐!” 佘青不愧是演员,哭得很专业,一番话也说得很中听,昼焰行一脸闲适地瞥了瞥她梨花带雨的脸,心想他的小阿零可不需要这么个风骚的女人来为奴为婢,教坏了怎么办? 想着,他淡淡扬眉:“这个剧组,除了你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妖怪?” 啊?佘青正哭得卖力,闻言愣了愣,刚要开口说没有,忽然感觉一根触手竟是探到了她的蛇胆处,危险地摩擦着她的蛇鳞,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那个…那个,其他,其他的妖怪…”佘青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突然福至灵犀灵光闪现,“对了,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就是蓝导的那个祖传项链,‘人鱼之泪’!我一直感觉那条项链不简单,似有妖物附体,大神,大神可以去查看一下!” “人鱼之泪”么,那条莫语琪方才一直带着的宝石项链?昼焰行微微眯起眼来思索片刻,决定相信妖怪最为敏锐的洞察力一次。 薄唇微扬他一下撤了触手,反手啪的一声剜去了佘青胸口正中的一块白色鳞片。佘青痛得蜷起身子,听见冷冷的男声自高处响起:“伺候就不必了,今后,你就作为阿零的召唤兽,这契约蛇鳞,本座收下了。” ------题外话------ 咳咳,妖女出现了哇,魔王大人霸气啦,大家看得还喜欢咩~嘿嘿嘿!写了好久豪门争斗,一下子写回妖怪感觉好舒爽! — 推荐好友叶子的文文,喜欢的亲请收藏~ 《妖瞳之巫王巨星》文/匀蕙叶 倪晴悠,卑微渺小的暴发户之女,娘不疼、哥不爱, 因为一场阴谋,她被卷入到他的世界里, 订婚当天,情敌布下的阴谋让她毁容挨刀,含冤被投入大海。 天佑英才,她捡回了一条命,还生下两个萌包子。 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最牛逼的巫族天女, 容颜恢复,天眼开通,偶得灵兽,异能傍身…… 识珍珠起家,成为全球珠宝老大。 用异能救人,病人叫她缪斯女神。 玩转娱乐圈,影视歌三栖真巨星。 命运轮回,当她强势复仇而归之时,又待刮起怎样的狂风骤雨?   ☆、044 凶灵作祟 当天午夜,红色跑车一路飚回某高档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库,带着蓝牙耳机的年轻女孩从车上下来,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怒气: “不就是个潜规则包养货么,她以为她那种货色能入得了昼总的眼?无非是被人家玩玩的角色,她拽什么拽?以色事人最下贱,过几年还不是人老珠黄,只配丢到粪坑里去!” 莫语琪踩着十公分的恨天高边走边骂,整个停车库都回荡着她尖锐刻薄的诅咒,等到上了电梯,电话那头的好友报告了最新消息,她才突然缓和了下来:“你是说,佘青她已经回家了?她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今晚,一心盼着九点收工之后能和昼总来个约会顺便发生点什么的莫语琪,在拍完坠崖那场戏后,惊讶的发现昼总给她留了条短信,已经先回去了!她呆愣半天,一瞬想起佘青之前离开时那故意勾引的模样,几乎是即刻就确认了罪魁祸首气得都快炸了,现在却听朋友汇报说佘青已经回家了…难道,昼总提前离开并不是和佘青约会去了? 莫语琪愣了两秒,突然杏目圆瞪:“心心,你确定佘青家就她一个人?她不会是,把人带回去过夜了吧?!” 一瞬怨愤满溢的语气,话落,电梯间的灯突然狠狠闪了一下,一黑一亮之间,面对着光滑不锈钢墙壁的莫语琪竟是一瞬看见一个黑影从她身后一闪而过,她吓得猛一回头,身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停顿了一秒的电梯继续缓缓上升,方才那诡异一幕惊出了莫语琪一身冷汗!电话那头传来好友的呼唤,直到电梯抵达13楼开了门,莫语琪才稍稍缓了过来。 “琪琪,你不会是想让我去车库给你找昼总的车吧,这么晚了我可不会去的啊…” 电话那头好友的声音将莫语琪拉回到现实,她心有余悸地胡乱应了一句挂掉电话,按着密码锁,指尖竟是有些轻颤——刚刚,她莫不是,见鬼了…? 鬼?…许…薇?如果真是有鬼来找她,那肯定就是许薇吧!那个许薇她见过几次,印象中就是个胸大无脑的笨女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变成了鬼,难道还比人更有能耐不成?想着,莫语琪突然有了些底气,伸手抚了抚胸前开过光的佛祖玉坠,一把打开了房门。 这套位于A市市中心的一居室是莫语琪租下的,精装修过的房子本来就配了家具,如今装饰简约的房子里到处都是随手乱丢的衣物和吃剩的快餐,莫语琪进门之后就踢了鞋子,边解着衣服边往浴室走去。 浴室里面热气蒸腾,莫语琪把佛祖玉佩转到背后,冲起澡来。要说先前电梯里那一幕她不怕那是假的,但是有佛祖玉坠傍身她却是有了底气,不就是个冤死鬼么,有佛祖压着,看它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莲蓬头冲下的水是滚烫的,但洗着澡的莫语琪却是渐渐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气。那阵寒气是从淋浴房的玻璃门外渗进来的,一点一点触到她的皮肤,惊起了她手臂上一片颤栗。 莫语琪定了定神,将洗好的长发捋到脑后,一瞬抬眼,朝着玻璃门的方向望去!一道磨砂玻璃门,一间烟雾缭绕的浴室,那本该是什么都没有地方,此刻却是缓缓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形!它飘飘忽忽愈来愈近,最近居然几乎贴在了玻璃门上,黑影的中心,似有挤压变形的五官若隐若现,带出一股极致的阴寒来! 下一刻,莫语琪突然大喝一声,一把抽开了淋浴房的门!那一刻,哗哗的水声贯穿耳膜,浴室的吸顶灯骤然一跳,一瞬的漆黑中,莫语琪捏着佛祖玉坠插着腰破口大骂,尖利的女声响彻了整个浴室。 “许薇,你这个不要脸的死女人,做了鬼还不放过这个角色,你以为就你现在那丑陋的模样还能争什么?!从哪里来你就给本小姐滚回哪里去,省得本小姐发威X你十八代祖宗!活着就是个千人睡万人骑的破烂货,死了变成鬼还能有什么能耐,笑死人了!如今这个角色是本小姐的,昼总也是本小姐的,识相的话就快滚,你这个傻B蠢材没人要的死贱人!” 莫语琪气势磅礴声音洪亮骂了个淋漓尽致,都说遇到脏东西要靠气势靠脏话来压阵,想当年她莫语琪在街上混的时候,什么气势没有过,什么脏话没说过?哼,这死鬼许薇敢吓她?便是死了也要叫她再死一次! 莫语琪的一番叫骂果然效果显著,不仅那贴在玻璃上的黑影一瞬消失了,浴室之中的阴寒气息也一并散去,明亮的灯光下,莫语琪感受着热水哗哗流下蒸起的热气,一把抽起浴巾,抬着下巴神情张狂的出了浴室——恶鬼自有恶人磨,看那个没脸没皮的许薇还敢不敢再来招惹她! 那一晚,工作了一天的莫语琪很快就在供奉着观音像的卧室里睡着了,有佛祖保佑着她非常安心,睡得深沉又安逸。 凌晨的时候,卧室的房门却突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阵阴风从门缝中吹进来,撩开了床外罩着的纱帘。细碎的,呜咽的,如同诅咒一般的轻喃自门外的黑暗中响起,然后,一只枯干如柴的手掌探了进来,攀着墙壁慢慢蠕动,直至爬到了莫语琪的床头。 ——还给我,还给我! 如钝刀锯木般低哑的声线自门外响起,窗前,一丝清冷的月光透了进来,照亮了那缝隙深处隐于一片黑暗中的枯槁脸庞!那只有三指宽的狭长鬼脸上,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余下两个巨大的黑洞,里头幽深一片,却是透出了吞噬一切的蚀骨怨毒! ------题外话------ 咳咳,妹纸们还好吗,不怕不怕哈!(虎摸一记~)   ☆、045 万刀凌迟 “哎呀琪琪,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么,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呀!”休息室里,莫语琪的化妆师拿着遮瑕膏直叹气,这么浓重的黑眼圈要怎么遮嘛… 莫语琪只觉自己今天的状态是不太好,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勉强睁眼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莫语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啊,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呀…唉你就别啰嗦了快点遮吧。” 休息室另一头,已经换好了衣服画完妆的佘青垂着眼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助理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青青?青青!”助理终于忍不住推了她一下。 “啊?”佘青如梦初醒一脸疑惑地望向助理,助理朝她摇了摇手里的水瓶:“喝水么?” 唉,佘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情非常不好。昨天那一战摔得她遍体鳞伤不说,居然还和一个小毛丫头契约上了…佘青努力回想着那日出现在片场的小娃娃,怎么看也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孩子,真能用得了契约咒召唤她这只万年蛇妖?而且她是明星啊明星好么,你有见哪个像她这样的妹子没事就跑去事故现场救水救火救百姓于为难的?!佘青忧伤了一晚上,此刻听到场务传唤,终于抚了抚还痛着的胸口,唉声叹气地站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佘青微微偏头望向了还在化妆的莫语琪,她的桌上,木盒子装着的‘人鱼之泪’正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寒意,佘青缓了缓步子,心想那不知是什么怪物的昼焰行,今天她绝对要避开他! “卡。” “卡…” “卡!” “莫语琪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就补个镜头NG了这么多次,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在演?!”蓝导一下甩了手里的剧本,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悦。 “哈——”莫语琪却是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大哈欠,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歪在镜头前,拉都拉不起来,蓝宏看她这样子都快气死了,扬手一挥:“算了算了,莫语琪先下去,先拍佘青的戏!知道今天要拍戏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能不能有点专业精神?!” 蓝导的话莫语琪听了也很不爽,却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竟会这么没精神,晃晃悠悠下了帷幕,莫语琪接过水喝了一口,摆着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睡一下,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过来叫我。” 于是莫语琪在助理的搀扶下去了员工休息室,刚一上床果然就是浑身舒坦困意袭来,莫语琪迷迷糊糊差点睡过去,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强撑着坐了起来。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还是注意一点把玉坠带上的好!想着,莫语琪伸手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刚刚打开盒子准备将玉坠拿出来,忽然感觉脖子一紧,胸前那蓝宝石项链不知怎么忽然抽紧了,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呃!咳,咳咳咳…”莫语琪被勒得发不出声,痛得一下掉了手里的盒子,伸手扣上脖子上的银链子!结果那细细的银链却是越勒越紧,脖子处甚至已经传来了尖锐的痛意,这下莫语琪完全醒了,伸长了手臂,拼命朝着摔到床下的玉坠够去。 两厘米,一厘米!快了,马上,马上了! ——咳,唔…唔!下一刻,莫语琪却是被扯着一瞬朝后方拖去!喉咙里惊惧的呜咽声只持续了一秒,房间已是即刻回归一片死寂,雪白的床单上,沾满血污的双手拖出两条深长的血印,触目惊心! —— 一个小时后,助理小王轻轻敲响了休息室的门:“琪琪,琪琪?起来了么,到你的戏了。”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小王等了一小会儿,忽然听见断断续续的轻响声从门后传了出来。 ——咔…——咔… 小王有些迟疑,顿了顿开口道:“琪琪你是不是已经起来了,那我…进来了?” 话落,小王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褥凌乱的大床,再是转头一看,原来莫语琪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散着长发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房间里淡淡飘着一股奇怪的气味,闻着,怎么,有点像血…?! “琪,琪琪,你在干嘛呢?那个…,蓝导让我来通知你马上就到你的戏了,我们就先去补个妆吧,好不好?”小王的神色有些异样起来,试探着开口,却是不愿再往莫语琪的方向走近一步;而莫语琪却仍旧是那样低着头坐着,似乎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咔的一声,那不知是什么的轻响又出现了,而空气中那诡异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小王胆子小警惕高,此刻已经确认了莫语琪绝对有问题,她悄悄后退了几步,反手握上门框,正准备下一刻扭头就跑,桌前的莫语琪却突然转了过来! 她的妆都花了,一张脸看着比鬼还恐怖,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深红的血痕!而更加诡异的却是她的两条手臂,那原本白皙的肌肤上,不知为何爬满了细细的红色痕迹,一条条,一丝丝,看着就像是红线勾勒出的白色鱼鳞!小王正呆愣着,突然莫语琪扬起手来抵上手臂,咔的一声,那诡异的轻响再次响起,这一次,小王终于看清了,莫语琪的手上居然握着一把小小的指甲钳,刚刚,她竟然用那指甲钳在手臂上剪了一刀! 一刀下去,两个血口,那爬满了莫语琪双手双腿的红色细纹,居然全是指甲钳剪出来的细小伤口!意识到这一点的小王双眼骤然睁大,因惊恐而紧缩的瞳孔里映出莫语琪一瞬扬起的疯狂笑意。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莫语琪舞动着双手狂笑着冲了过来,那一刻,小王终于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张嘴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呼喊。 ------题外话------ 咳咳,白表示自己似乎越写越恐怖了,亲们摸摸,表怕哈,更表弃坑噢,因为恐怖只是一下下,这章完了就过去了哈! ps,指甲钳那一段是真人真事来着,是康熙来了里一个明星分享的鬼故事(好吧白不是故意吓人,只是借鉴的出处要说明哈,胆子大的妹子们可以去关注下娱乐圈闹鬼事件,绝对比白的文文更恐怖更像小说哇!)   ☆、046 噬魂补身 莫语琪疯了,助理小王几乎被莫语琪吓疯了,感觉自己备受诅咒的“人鱼之泪”剧组乱作了一锅粥,救护车吵吵嚷嚷地赶到,人们慌慌张张地将两人送上车,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丢了的蓝宝石项链,更加没有人看到,那从摄影棚内飞掠而出冲上蓝天的诡异黑影。 便是在白日也能自由行动的灵体,已然化怪。怪物寻了处偏僻的地方落地,干枯的手掌从怀里掏出那根项链来。巨大的蓝宝石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对着日光看去,竟是可以看见蓝宝石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阴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裹在了这颗宝石里。 怪物尖利的指甲刻上宝石中心,点点深入,细碎的裂纹开始自中心向外蔓延,未几,坚硬的蓝宝石突然裂开了,露出里面一个白呼呼的球体来。 怪物那只余下空洞眼眶的双目就像在盯着宝石看,脸上,那如同第三个黑洞的嘴巴微微咧着,甚至还带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终于,当所有宝石碎片被剥去,整个白灰色的球体露出来,在指尖轻转一圈迎上阳光,那居然,是个略微干瘪的眼球! 类似笑声的低哑声音从怪物的嘴洞里飘出来,它神情愉悦,拿起眼球摁进了自己的右眼眶,眼球转了一圈将瞳孔向外,居然悬在了黑洞中心,像是长了回去!——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怪物嘟囔着,手舞足蹈,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无声落下的黑衣男子。 昼焰行默默打量着前方那丑陋肮脏的怪物。灵化怪,往往是因为死前极度的冤屈和怨恨,但是撇开这幅躯体不谈,它体内的灵魄却是澄净的,是他目前最想得到的! 荒野上空吹过一阵萧索的风,缓缓带来了一片乌云,轻轻浮动了他的黑发。怪物在阳光消散的那一秒感觉到危险气息骤然回头,那一刻,他已是一瞬褪下了指间的戒指,刹那间灵力四溢,墨色广袖下黑色的群鸦飞掠而出,向着怪物急袭而去! 它只是朦胧间看到了那金色竖瞳一眼,便被乌压压的鸦群淹没,幻化出的鸦群带着锋利的喙尖锐的爪,将怪物团团围成一个黑球,很快,它就看不见了。 呲啦一声,好不容易得回来的眼珠被鸟喙拽出了眼眶,怪物却已是动弹不得,任人宰割!那鸦群上方浮动的气流中幻化出怪物的前尘往事,那双胞胎姐妹爱上同一个男子的闹剧,那姐姐为了夺得妹妹的爱人不惜将妹妹推入大海的悲剧,还有最后,妹妹回来复仇,亲手剜去了姐姐的眼珠封入蓝宝石的血腥!这,才是“人鱼之泪”真正的由来,这,才是蓝导的奶奶当年往事的真相!只是,若让那敬重奶奶一心要重现当年凄美爱情的蓝导得知他奶奶竟是个杀人凶手,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之后,妹妹代替姐姐同男子厮守到老,姐姐死后怨气太重化作了魔怪,终于在“人鱼之泪”再次面世被年轻女孩佩戴时,冤鬼作祟! 默默看着那放映着怪物前世今生的幻境,昼焰行神色淡淡,直至,那纷乱的鸦群逐渐平息,最后汇聚成一只巨大的乌鸦,衔着一颗如鹅蛋般大小的蓝色珠子,落在了他的掌心。 乌鸦碎成千万只飞回他袖内,掌心那蓝色珠子圆润剔透,一瞬映上从乌云边透下的阳光,一水琉璃色,光彩异常。 —— 近日已入秋,日头落得早了,夜也变长了,晚上,新入职的小民警尽职地开着警车在郊外巡查,最近常有抢劫案发生,必须小心谨慎。 正想着,忽然车前灯照上了路边一辆银灰色跑车的车屁股,小民警放慢车速观察了片刻,打上蓝红顶灯,停在了跑车后面。 这个车一看就不便宜,怎么会这种时候停在这种地方?小民警伸手抚上配枪,向着跑车走去。 敞篷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乍一看似乎还有些眼熟,小民警看他没有异常举动,啪的一下行了个礼:“先生,请出示您的驾照,这么晚了,您为何会停在这里?” 昼焰行懒洋洋地拿出驾照递给他,淡淡一笑:“没什么,孩子有些晕车,停下休息会儿。” 小民警这才看见原来敞篷车的副驾上坐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娃娃,起先背对着他们,听见说话就转了过来。 娃娃是个女孩子,大大的眼睛圆圆的小脸长得很可爱,看得人心头一阵柔软。小民警终于缓和了脸色,将驾照递给了昼焰行:“先生,这一带治安不好还请您尽快离开,如需再做停留,请至少将车顶阖上,谢谢您的配合!” 昼焰行很配合地按了按钮,敞篷车的车顶翻了起来,小民警再次敬礼,转身离开。 警车开远后,四周恢复宁静,小阿零捧着在夜色中自然发光的蓝色球体转过来,小小的眉头皱得像模像样:“难吃…” 昼焰行单手支着头靠在车窗边,语气闲适:“好吃难吃都得吃,明明没什么味道,三两口就该吞下去了。” 唔…小阿零撇嘴,你也知道没味道啊…心不甘情不愿地咬了一小口。 阿零吃的,正是今日从那怪物体内得来的灵魄。阿零自那日吸收了他的灵力之后,虽然体内灵魄成长迅速,却始终不够强大能驾驭他留下的灵力,长此以往身体肯定受不住,而食用他人精纯的灵魄,便是修养自身最便捷快速的方法了。只是啊,小阿零似乎平日被夜福好吃好喝养刁了嘴,如今只是东西淡了些就这么挑三拣四~看着阿零那吃得皱巴巴的小脸,昼焰行觉得有些好笑,开口的语气是严厉的,细听声音里却带着笑意:“你吃的时候当心点,要是敢滴在我的座椅上…” 结果话还没说完,傻乎乎的小阿零一个没拿稳,恶大一坨蓝幽幽的浆状物就从小手上滑落,掉在了布加迪威龙高档华贵的小牛皮座椅上… 昼焰行僵住了,小阿零也僵住了,半晌,娃娃颤巍巍抬头,小嘴一抿,大眼睛水汪汪地望上来,演绎无辜可怜委屈心酸我错了… 昼焰行无语扶额,抽出纸巾擦擦擦拼命擦:“叫你当心一点当心一点…算了,快吃,吃了回家!”这蓝幽幽油光光的一片,到底洗不洗得掉?! “嗯…”阿零委屈低头猛咬几口,然后… “咳,咳咳咳…” “你慢点啊,谁和你抢了吃那么急!”昼焰行赶忙伸手过去小心地拍,“之前让你快点那是虚指,谁让你拼命塞了,虚指听不懂啊?!真是…” 笨这个字,在小阿零呛得泪眼婆娑的当口终究是说不出口:“好了好了,我去给你拿瓶水,自己把眼泪擦擦…” “嗯…”耷拉着脸。 “…一会儿吃完,带你去吃…冰淇淋?” …嗯?!“嗯嗯!”马上精神了。 呵,又高兴了又高兴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真是不嫌累! “那就慢慢吃,不急——~” ------题外话------ 文文明日回归豪门线啦,安子惜回归,苏娅也要出场啦,亲们敬请期待啦~ 今日问题:地下实验室四号研究体的异能是什么呐? — 《妖瞳之巫王巨星》文/匀蕙叶 倪晴悠,卑微渺小的暴发户之女,娘不疼、哥不爱, 因为一场阴谋,被卷入到他的世界里, 订婚当天,情敌布下阴谋让她毁容挨刀,含冤投入大海。 天佑英才,她捡回了一条命,还生下两个萌包子。 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最牛逼的巫族天女, 容颜恢复,天眼开通,偶得灵兽,异能傍身…… 用她的话来说,女人当自强,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空间亿宠之鬼手萌妃》文/蓝丫丫 一朝穿越成嫡女,却中看不中用! 姨娘扶正,庶妹难缠,亲生爹爹将她出卖! 看鬼手妖妃若紫如何斗死极品虐死渣渣,手掌大权助夫君登基,玩转天下!   ☆、047 苏家公主 秦莎已经在岚山大宅当了两周家教了,一周四天,一天四个小时,老管家要求她什么都听阿零的,阿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阿零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秦莎觉得与其说自己是个家教,还不如说自己是个保姆来得恰当。 只是昼零这个小朋友倒是很可爱,性格好也不骄纵,难得学习还比较用心,虽然她之前认认真真做的教学规划没用了,但是两周下来,在小阿零的主动要求下,她们一起学了认字算术和对话,秦莎觉得教学进度还不错。 今天又是教阿零说话的日子,一般这种时候她主要做听众,由孩子天南地北的跟她唠家常,她只需要在孩子不知道怎么说或者说错的情况下才需要开口。一楼的小客厅里,秦莎和阿零一同坐在地毯上,听着娃娃稚嫩的童音,秦莎心里直感叹,这坐个四小时陪说话就能赚一千,真心太划算了! 秦莎是阿零第一个接触到的同性,阿零还是挺喜欢这个温柔和气身上有香香的味道的阿姨的。此刻,小阿零正在卖力地跟秦莎介绍她上周末去俱乐部骑马的经过:“喜欢,黑色的,不喜欢,棕…棕色的,小马,爱叫…便便,臭臭的…” 秦莎被逗乐了,阿零也笑起来,拿起手边的看图学字:“这个,马!喜欢!”小小的肉肉的手指一下指在图册上,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驴”字! 哈哈哈,秦莎笑弯了腰:“古有赵高‘指鹿为马’,今有阿零‘指驴为马’,真是太欢乐了!阿零你真是太可爱啦~” 阿零被秦莎笑得摸不着头脑,咧着嘴迷惑的样子看着有些呆呆的,秦莎好不容易忍住笑,捂着肚子将阿零手里的图册拿过来:“阿零你听好了哈,这个呀,不是马,是驴,你跟我念,驴——” “驴——” “对,驴啊,是一种长得和马很像的动物,但是比马要矮一些,长得也没有马好看~”秦莎把马的图像翻出来,摆在一起对比给阿零看,“阿零你看是不是不一样?这个驴呢,是农村重要的运输工具…” 小客厅里,年轻女孩温柔的声线缓缓响起,门外,端着水果和点心的夜福望着听得一脸认真的小阿零,微微勾起唇角来——秦莎这个家教,性格开朗水平也还不错,最关键的是小阿零喜欢她,有一个人能陪着阿零玩一玩笑一笑,小阿零就不会那么寂寞啦。 当晚秦莎走后,夜福遵照主子的吩咐给阿零换上了一身雪白精致的小礼服裙子,将刘海细细编成小辫别到耳后,再将细软短发打理了一番,收拾出了可爱高贵的小公主模样。 今晚,主子要带阿零去参加苏家庄园的晚宴,这也是阿零被主子收养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夜福没有说太多免得阿零紧张,只是叮嘱了她不许乱跑跟好主子,又从手边的盒子里取出一条手链,带在了阿零细白的小胳膊上。 那是一条精致的白金锁状手链,环环相扣的圆环上坠着一个打磨光滑的扇形薄片,在灯光下闪现出奇异的光泽。 阿零高兴地转着手链看,夜福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有告诉她这个手链上的薄片正是那日主子从那蛇妖的胸口铲下的鳞片。如今阿零还不懂得运用灵力,这个手链也就只是个装饰,待到日后阿零修炼好了,这个手链便是她召唤契约兽的法器了~ —— 入夜后的苏家庄园在灯火的映衬下呈现出尊荣奢华的气氛来。今夜宴请的,是A市和临近城市的世家大族和权贵高官,觥筹交错间,大厅内到处可见打扮得或精致或脱俗的太太小姐们。 而今夜宴会的主角,苏家二小姐苏娅,此刻正坐在二楼的梳妆桌前,跟姐姐一同挑项链。 “这个好,比较衬你今天的衣服。”苏晴将一款黄水晶裹钻的项链推到苏娅面前。 “咦—~—怎么这么老气嗒,又没人规定穿黄裙子就一定要带黄水晶!”苏娅摸着自己颈上的字母项链,嫌弃道。 “哼,老气点好,正好压压你那浮躁的孩子气,”苏晴无视反对拿起黄水晶项链给苏娅带上,撑着腰指指点点,“你看看你的指甲做的那是什么花,黑乎乎的怪里怪气,还有你的口红,全是什么裸色深色,就不能弄得粉嫩一点?项链反正挑好了,我这一孕妇还陪着你忙上忙下,你也不怕累着我!” 嘁,谁求着你忙了,明明你自己非要跟过来帮我挑衣服的…苏娅不满地努了努嘴,拉了一把姐姐硬让她穿上卡得她难受的金色小裙子,脖子上挂着重死人的大项链,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苏晴看着苏娅那样子直叹气,他们苏家好歹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怎么就出了苏娅这么一只非主流?想着便是把今天最关键的事情交代了下去:“苏娅你听着,之前爷爷和爸爸都跟你说了,等你毕业回来就安安分分的相亲,找个门当户对家里中意的人结婚;今天爸爸给你物色的人选也会来,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丢我们苏家的脸,知道了吗?” 找个家里中意的人结婚,那我中不中意就不重要了?苏娅心中腹诽,面上故作大惊失色:“啊?相亲啊,那会不会问我什么深入问题呀!那我要是答不上来怎么办?!” 苏晴无语叹气,伸手帮苏娅理了理刘海:“不是相亲,今天就是见个面彼此看看感觉,你慌什么?”…不过,她这个妹子虽然不靠谱,好在长得漂亮性格又单纯,想来,也该挺招人喜欢的吧。 当晚,当苏家小公主苏娅挽着姐姐的手自二楼楼梯缓步而下的时候,大厅里默契地噤了声,所有人都在古典乐妙曼的韵律里,打量着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让人艳羡的少女。 苏娅今年22岁,留美归国,是苏家独子苏和的小女儿。苏和从政,苏夫人经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苏晴前年嫁入了京城四家之一的钱家,而小女儿苏娅便是这最后仅存的香饽饽,让一干“豺狼”虎视眈眈。 大厅里,一袭白色长裙长发半绾的安子惜手持香槟半依在桌边,抬头仰望着一袭金色露肩小洋装站在灯火中心青春洋溢的苏娅,脸色渐渐有些苍白。另一头,林放斜眼默默看了她一眼,再回眸望了望苏家公主,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来。 想当年,昼焰行对安子惜一网情深的时候,是谁不甚在意恃宠而骄的?如今,流水无意落花纠缠,又是个什么道理?安子惜与他们同岁,今年已经25了…25岁的昼焰行还有几年?如果他想玩愿意玩,再纵横风月十年也多得是佳人前仆后继;但是她安子惜呢?两年,三年?届时,28岁的名媛还有谁敢要? 正可谓江山代有美人出,各领风骚四五年,对着将安子惜这朵隔夜娇花拍死在沙滩上的苏家公主,林放淡淡扬眉,随着大家一起,遥遥举起了酒杯。   ☆、048 话题人物 今日来的权贵大多携了家眷,女人多的地方往往是非多,即便这些女人都是世家的太太小姐,还是免不了三五成群凑做一堆将周围人物评头论足一番,而此刻的话题中心,便是那C市严家的嫡孙严铭。 严铭今年22岁,刚刚大学毕业,是严家这一辈当家祖母严老夫人严双的小孙子,也是如今严家唯一一个尚未婚配的适龄青年。今天严家专程派严少过来参加苏家宴会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近几年严家投资不利渐渐在C市失了影响力,若是能与苏家联姻,便是能让这百年世家大族重振光辉的契机。 此刻,一身黑灰色西装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严铭正坐在餐桌前,柔和的灯光洒在他微微低垂的颈项上,勾勒出精致美好的侧颜。严家素来出美人,严铭长得便很好,气质也很温润,此刻他正端了手边的一碟烤牛肉往对面推,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子,从盘子里抬起头来,嘴角一抹油光,却是掩不住那尚未长开的眉目间一瞬绽放的艳色。 对面一位小姐看愣了,伸手拉拉身边的夫人:“那边的那个男孩子是谁?” 那位夫人看了片刻,了然于心开口道:“想来应该是严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严欢小姐的儿子吧,都这么大了啊…” 一边另外一个知情人点头接话:“原来这就是严欢小姐同那穷画家生的儿子啊,唉…说来那严欢小姐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只留下这么个不太光彩的孩子…” 周围人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围上来缠着两人八卦,一位夫人被缠不过,终于解释道:“严欢小姐便是那严铭少爷的亲姐姐,当年和一个穷画家私奔,整个C市都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没过几年,严欢小姐却带着孩子回了严家,当时已是癌症晚期,没多久就去了,这个孩子也就一直留在了严家。” “诶呀,这么可怜啊…那,那当年那个画家呢…?” “当然是跑了呗~看到严欢小姐不行了就丢下她们母子跑了,据说还卷走了严欢小姐所有的家当呢!”人群中突然传来不太和谐的高亢女声,“你们说,当年那个画家该是长成什么样儿啊能让严欢小姐那么死心踏地!不过啊,看着那小孩儿估么着应该长得不错哩,你看那孩子年纪小小的还是个男孩子,居然长得那么妖…” 一位谁也不认识的太太突然插进来说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周围的太太小姐们听得一愣,随即带着鄙夷的表情悄悄散去——啧,也不知是哪来的暴发户,满嘴不入流的还说得那么响,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最后这段话零零星星飘到了严铭的耳朵里,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孩子,看他还是一副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下一刻,会场的气氛倏然一变,一瞬的安静中严铭偏头朝宴厅门口望去,果然是今晚的第二位话题人物到了。 出现在宴厅门口的昼焰行,一贯的黑色西装白衬衣,墨色的领带在扣紧的领口束成一丝不苟的结,黑白二色衬得他整个人更加修长挺拔面冠如玉。 这身装扮,配上他一贯清冷的表情,就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似的本该让人觉得压抑,但是此时此刻,周围那嗖嗖射向他的小眼神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在一片或倾慕或八卦,或暧昧或不爽的目光中,昼焰行冷冷抬眼望了一圈,直至看得大家冷飕飕的纷纷转开头去,这才面无表情地牵起身边的娃娃入了场。 周围飘飘忽忽的小眼神沉寂了片刻,又开始源源不断朝着昼少身边那白裙的小女娃望去。会场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昼家养女,小小的孩子长得还算乖巧,穿着打扮也很得体,一眼望去倒是和那些自幼长在豪门的孩子没什么不同。此时此刻,小娃娃正好奇地打量着奢华的会场和周围摆盘精致的美食,亮晶晶的小眼神偶尔和透着探究的视线对上,里头那澄净无暇略带温暖的笑意总是看得大家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再次转开了头去。 远处,人群之后默默站在角落里的安子惜红唇轻咬,望着众心捧月处在大家注目中心的昼焰行,心中划过一丝痛苦恨意。 今夜,这已是她第二次感觉到那失去主角光环之后的蚀骨寒意。她就像是被众人抛弃了一般,自此远离了那光彩夺目的圈子,昼家张罗着和苏家的联姻,昼老太太居然高调接受了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朝着她预期不到的方向疾驰而去?如今谁还会想起她这个昼少的前未婚妻?如今,那些想起她安子惜的人,又有几个,嘴角不会带着嘲讽她跌落云端的快意?! 指尖不自觉得绞紧了长裙布料,安子惜浑身冰冷地站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遥望着那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周身因悲伤和愤怒微微轻颤。她不知道那日在马场的刁难阿零是否告诉了焰行,所以此时此刻她不敢贸然靠近,只能用那带着凄楚的视线远远追随着他。她还在期盼什么?期盼他会在人群中蓦然回首朝她的方向望过来么?呵,心中划过一丝冷笑,下一刻,却在视线一下触到对面那暗含着讥讽和探究的熟悉眼神时,一瞬血气上涌,差点跌倒! 他怎么来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报应么,这难道就是她的报应?一个苏娅还不够,一个昼零还不够,如今还要多出一个他,回来给她最致命的惩罚?! 在安子惜一瞬崩溃的表情中,视线的主人微微勾唇,非常好心情的笑了。笑着,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人群,朝着那永远处在众人环绕中心的男子走去。 长指轻搭上昼焰行的肩,自空难以来,这个世上已是少有人敢做出这样亲密的事。带着些痞痞笑意的张扬声线自身后响起,男子一笑,那三分艳色七分纨绔的样子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三哥。”他笑道。 ------题外话------ 新人物又登场啦,下一章这帮高富帅白富美们就要展开剪不断理还乱的勾稽关系鸟~ ps明天放第一个取名任务啦,希望大家能积极参与帮白想一个妥妥地好名字~^o^~   ☆、049 众生百态 昼焰行回头,神色淡淡的望向身后笑得一脸灿烂的大男孩儿,看他抽回手去随意插到裤子口袋里,微微仰着头笑得肆意。 昼耀天,昼国明之子,昼老夫人严如名义上的小孙子,也是昼焰行名义上的四弟。这个身材高大打扮时髦且拥有着一张迷人笑脸的陌生男子自方才入场起便吸引了很多年轻小姐的注意,如今看他和昼家大少如此打招呼,大家都暗自明了了他的身份。 “三哥好久不见,最近…你似乎发生了不少好事~”昼耀天笑得痞痞的,“那天我到家你已经走了,改日我们兄弟找个时间出来聚聚?” 在空难之前,昼耀天和昼焰行的关系似乎就很不错,空难之后昼焰行性情大变,同昔日很多好友都日渐疏远,如今仅存的还能对着他嬉皮笑脸的,估计也就剩下昼耀天和林放了。 昼焰行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气质仍是冷的,细看,眉目间还带着些对着林放时不曾有过的凉薄。另一头牵着主子手的小阿零努力抬头望上去,总觉得今天主子的样子和平时在家时不太一样。 “呵,大忙人终于到了?如今拖家带口日子过得不容易吧,让你再多逍遥几年你就是不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含着揶揄的调笑声,林放晃着酒杯迈着优雅步伐款款而来,笑眯眯的搭上昼焰行的肩,一阵挤眉弄眼:“怎么,不把小家眷给我们介绍介绍?~” 昼焰行毫不客气拨开他的手,退开几步冷冷嫌弃:“你脸抽筋?” ——靠,脸抽筋就抽筋,碍着你了啊,丫的又不传染!林放一看见冰山就忍不住人来疯要上去逗一逗,夸张的神态语气倒是逗乐了一旁专心打量着众人的小阿零。林放热情发挥的当口晃眼瞥见一张笑得甜甜的小脸,微一忪愣,随即挂上了一副狼外婆般的“慈祥”笑容:“诶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美女哇,快出来给爷瞧一瞧~” 阿零被林放一俯身一挑眉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忙躲到主子身后,稍稍探出半个头来偷偷观察他;那双乌黝黝的透着些胆怯的大眼睛看着很喜人,望得林放心头一阵松软接着一阵,笑得愈发激荡。 阿零觉得这个叔叔虽然怪了点,但是看着却也不像坏人,想着,小阿零终于微微往外跨了一步,仰起小脸露出了一个腼腆笑容:“我是阿零…” …软糯童声中,林放呆愣片刻… ——靠,昼焰行你这是从哪儿捡来的宝啊简直萌翻了!林放被软萌气息一击命中红心夸张捂胸作阵亡状,要不是有碍冰山投来的阴冷视线他早下手蹂躏萝莉粉嫩的小脸去了~另一头,一袭暗红长裙姿态冷艳的沈梦谨远远望着闹哄哄的一群人,在对上林放忽然瞥过来的目光时,冷冷一哼别开了头去。 目不转睛打量着这群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的并不只有沈梦谨和安子惜,大厅另一头,挽着苏娅的苏晴自下楼开始脸色就很不好,如今看到那肆无忌惮打趣说笑的一群人,脸色更是黑得难看——这帮人把他们苏家当什么地方了,先是严铭脑子不好使带了个拖油瓶来,结果那昼焰行更是明目张胆,居然把“女儿”带来了!他们这是要干嘛?借着他们苏家的名声来炒作不成?! 苏娅本还在没心没肺喝着红酒,刚想去拿点东西吃一动才发觉姐姐身子僵着面色不善,连忙搓了搓手开口安抚:“怎么了…又生气,这样对宝宝可不好,孕妇要保持身心愉悦才行~” 愉悦?这是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语气?就是因为有这么个笨蛋妹妹她苏晴才会愉悦不起来的好么!冷冷回头将苏娅白了一眼,苏晴恨铁不成钢:“你倒是还有心情吃吃吃,人家都那么高调出来秀‘女儿’了,你看着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秀“女儿”?啊,说的就是她未婚夫的头号候选人昼家大少吧,苏娅抬手摸了摸鼻子,笑得不甚在意:“有感觉啊,我感觉…那个小娃娃还挺萌挺可爱的…” 苏晴听不下去了甩手就走,苏娅在后面象征性叫了几声,随即笑着摇摇头转身拿吃的去了——感觉?她有什么好感觉的,反正这场联姻里也没人在意她喜不喜欢乐不乐意,她还去感觉那些有的没的给自己添堵干什么? 宾客到齐之后宴会正式开场,交换了一圈八卦秘闻之后的各家太太小姐们心满意足,如今各个换上了典雅高贵的笑容,挽着丈夫或父亲,开始陪着宴会的主角们觥筹交错联络感情。 昼焰行即刻便被几个年长的合作伙伴围住了,为了不影响到小阿零,他放了孩子坐在一处显眼的餐桌旁,吩咐侍应拿了很多好吃的过去。美食相伴的小阿零很快就投入到了忘我的境界里,用小勺子挖着起司蛋糕吃得香香的,昼焰行观察了她片刻,终于放心回到权力中心,和一帮老奸巨猾的大亨们虚与委蛇起来。 待到众人的视线不再像聚光灯一样盯着那毫无防备的孩子之后,一袭白裙的安子惜终于像个幽灵一样从角落里飘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朝着阿零的方向而去。 其实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要干什么,只是觉得什么都不做实在出不了胸口的那股闷气!去泼那孩子一身酒么?或者,她可以撞她一下,最好让她手里的叉子一下戳进那张蛊惑人心的小脸毁容了才好!不,不行,那样的话她就曝光了,或许还是装出温柔的样子将孩子骗出去丢掉的好,苏家庄园地处郊外,若是丢了,轻易绝对找不回来! 相由心生,安子惜一路设想着恐怖手段,脸上因为恶毒和喜悦交织出诡异狰狞的笑来。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指微微伸出差点就要触到孩子的那一刹,突然前方人影一闪,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安小姐,好久不见。”严铭垂眼俯看着安子惜,神色一如往常的温润尔雅。 安子惜一愣,脸上瞬间失望加愤怒的表情掩都掩不住:“呵,严少的确好久不见,我还有事,麻烦你让让…” “安小姐这是急着去哪儿?若是要帮表哥照看孩子,安小姐如今的身份并不合适,还是由我代劳吧。”严铭上前一步挡住正要绕开他的安子惜,话说得不疾不徐,滴水不漏。 安子惜抬眼,咬牙打量着这多管闲事的“陈咬金”!严家的老太太严双和昼家老夫人严如虽是亲姐妹却是素来不睦,昼老夫人当年出嫁后搬来A市两家便是少有来往,为何偏偏今日这严铭却非要出来认这亲戚坏她好事?!只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了下手的机会,只能用力攥紧手心,恨恨扭头走了。 望着安子惜含恨而去的背影,严铭回头看了眼毫无自觉的小娃娃,轻声叹了口气——这么危险的地方,又不是迫于无奈非得带孩子来,为何不在家里藏好了,偏要出来触其锋芒? 另一头,吃饱喝足的苏娅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面包屑,在悠扬的圆舞曲响起的那一刻,像只金蝴蝶一般飘入了会场,准备完成今天的使命。 “爸爸,”娇俏的女孩一下挽住正在会场中央聊得兴起的中年男子,抬眼笑得娇憨,“老是站着说话多无聊呀,今天的第一支舞开场了,小娅跟你借个人可好?~” 说着,她松开手来顽皮地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朝着对面的年轻男子伸出手去:“昼少,今天的第一支开场舞,苏娅可有面子请得了你作伴?”   ☆、050 第一支舞 这是阿零第一次看见跳舞。悠扬的乐声响起的时候,她正埋头吃一块抹着黄油的吐司,刚刚把吐司上的草莓咽到肚子里,一抬头,就看见昼焰行牵起苏娅的手绕到了舞池里。三三两两闲聊的人识趣的散开,阿零愣愣的看着那巨大水晶吊灯下仿佛周身都染上了光晕的两人,第一次在吃东西的时候分了神,一小块黄油从吐司边缘滑落,滴在了她雪白的裙摆上。 舞池中央,昼焰行一如既往的清冷,苏娅一贯如常的浅笑,金色的裙摆绕着黑色晚礼服轻转开来,犹如一片能融化所有寒冰的艳阳。那一刻,周围投来的目光或艳羡或深长,苏家家长望着一双璧人嘴角噙笑,更多的人却是在心底轻叹,这位身份高贵的苏家小公主,真的会是终结昼少情史的女人吗? 舞曲还在继续,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执着手步入舞池,加入了翩然的行列。各位长辈纷纷退到了舞池边,相携着谈谈这家公子说说那家小姐,顺便留心替未婚的子女物色一个联姻对象。楼梯边,苏晴倚着立柱淡淡望着舞池中央笑得一脸灿烂的妹妹,脸上神色略微复杂,直至盛着淡金色苹果汁的高脚杯递到了眼前,才微微收回了视线。 昼耀天一手持着高脚杯,一手闲闲插在裤袋里,冲着苏晴一笑:“学姐,喝点东西。” 苏晴看他一眼,接过杯子来,看着那金色液体中优雅浮动的气泡,淡淡勾起了嘴角:“你到是有心,弄个苹果汁都能整出香槟的感觉来。” “这不是学姐你讲究这些么~”昼耀天淡笑开口,听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和苏晴十分熟络。 “这次回来还回美国么?” “暂时不回了,至于以后怎么打算,倒也还没想清楚~” “是么?”苏晴闻言扫了昼耀天一眼,那个眼神倒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审视。昼耀天仍旧笑得淡淡的任由苏晴看了片刻,直至她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果汁转开了头去。 “要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里头,倒是耀天你最合我的心意,只是可惜啊…可惜…”落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苏晴转身离开,昼耀天微微偏头望向那步入人群的优雅背影,嘴角笑容未变,微微眯起的眼底却是带上了冷意。 可惜什么呢?可惜,他不是昼家和严家共同的血脉,只是一个私生子的儿子所以配不上苏家血统高贵的公主么?学姐,这么多年你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呢,毫不顾忌随口就说出伤人的话来,这也是你那高贵的灵魂享有的特权么? 想着,昼耀天靠上立柱重新将目光放到舞池,在看见那脸色苍白如同一朵不胜凉风的娇花般轻晃到舞池边的安子惜时,唇边的笑容加深了几许。 安子惜再次出现在严铭面前的时候,嘴角扬着一抹冷笑:“严少,今天你来苏家的目的你忘了么,如今焰行陪着苏小姐跳得开心,你就这样在场边看着,真的好么?” 严铭微微蹙眉望上安子惜惨白绝决的脸,淡淡开口:“安小姐是什么意思?” “邀你共舞的意思,”安子惜笑着,伸出纤纤玉指:“严少素来谦和有礼,应该不会拒绝主动向你邀舞的女生吧。” —— 舞曲还在继续,场上众多的男女,最出挑仍是昼家大少和苏家小姐。只是随后,不少人的目光便被另一对初入舞池的舞伴吸引,那一袭白裙翻飞纯净,那一张俊颜淡雅出尘,那一对,不正是昼少的前未婚妻安小姐和情敌严公子么,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开始意味深长起来。 就在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舞池无暇分心的时候,小小的白色身影从椅子上爬下来,绕过人群朝着宴厅大门走去。相比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门外的空间便显得有些灰暗,阿零去了卫生间,踩着小椅子把手洗了洗,然后抬头望了望那放在高高架子上的擦手巾,将湿湿的小手在裙子上抹了抹,走了出去。 她没有立刻回大厅去,而是在屋外游荡起来,初秋的晚风从窗口吹进来,微微的凉意让人觉得很舒服。厅外一个人都没有,昏暗的空间显得沉寂,阿零在一片空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肉呼呼的小手,原地转起圈来。 合着大厅里隐隐飘来的音乐,她迈着有些凌乱的步子在空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圈。是这样的吗?好像,应该是这样的…她微微抿着小嘴,脸上的表情有些固执也有些倔强,笨拙的身影在月下摇晃,落在了不远处坐在黑暗中的男孩眼里。 “你的步子不对,动作也太生硬了。”淡淡的评价从黑暗中飘来,幽幽传到了阿零耳朵里。她停下回头,看见暗处缓缓走出个人来,闲适的动作,清淡的表情,他看了她一眼,轻声开口:“你想学跳舞?” 阿零盯着男孩看了好一会儿,才在那若有似无的鼻息中确认了他是个人。此刻,他们正站在同一片月光里,男孩的脸上有些斑驳的树影,一双眸子微微眯起,里头的光彩比月色明亮:“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我学的是女步,所以你要学男步,明白么?” 阿零只是想,这会不会是除了她家主子之外她见过的第二好看的人了,这样的人真的不是妖怪么?然后,那比妖怪还好看的男孩子便上前一步搭起她的手来,另一只手落在了她肩上:“开始转了啊,跟上了。” 两人一起动起来,还是和刚才一样画着圈,一圈又一圈,绕着地上的树影,和着远处的音乐。她总是一会儿就出错了,不是迈错了脚就是弄错了方向,然后也不知是被自己的笨拙逗乐了还是怎么的,阿零突然咧嘴笑了出来,笑着一下分了神,左脚跨过一道隐形临界线,那一刻心口一窒,竟是倏地疼出一滴眼泪来。 同样的痛楚在那一刻传回宴厅,那一刻,激昂的韵律中,场上的年轻女孩儿们正脱开舞伴的手,轻快旋转起来。那金色的裙摆一瞬绽放成了艳丽的牡丹,那白色的衣袂亦刹那舒展成了倾世的雪莲,一金一白两朵名花在那傲然如帝王的男子眼前盛然绽放,那一刻他却蹙眉转身,冷冷朝着场边空位望去。 乐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苏娅止住脚步诧异回眸,安子惜控住身形含泪咬唇,视线交叠之处,只余一个断然离去的背影,和围观群众摸不清状况的疑惑表情。 宴厅之外灰暗的空间里,两个孩子沉默相对,阿零愣愣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抬眼对上男孩不解的目光。 将湿了的小手在裙摆上擦了擦,阿零伸出手去:“我是阿零…” 这个说笑就笑说哭就哭突然又自我介绍的奇怪丫头让男孩有些摸不着头脑,犹豫了片刻他才伸出手去在她指尖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我是严景。” ------题外话------ 啊啊,这章写得有些压抑哈…白想说,这似乎是白第一次正面描写阿零的感情,这种目前还完全处在阿零认知范畴之外却真真切切存在的情绪,今天呆萌的小阿零终于体会到了… 其实,小孩子的感情往往比我们以为的要丰富得多,即便年幼的时候她并不懂那意味着什么。也许有的亲会觉得虐了,但是身份摆在那里,年龄摆在那里,有一些东西必须经历,没有逃避可选。 — 另,白的取名任务今天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白很开心,这里有两点说一下:1。亲们取名时可以先适当自己删选一下,名字在精不在多,这样更容易入选哈~2。如果有重复名字出现,一旦选用,以先提出这个名字的亲为先发放奖励,特此公告,群么么~   ☆、051 她自私?! 互相自我介绍之后,两个孩子陷入了略微尴尬的沉默,严景回头朝宴厅方向望了望:“音乐好像停了,你回去吗?” 阿零抬头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呆呆的,摇了摇头。 “不回去?”严景总觉得这丫头看着有点傻,也不知到底听没听懂他的话,“我是说回宴厅去,你不回去?” 阿零再次摇头。 “好吧,那我先回了,你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严景点点头也不再纠缠,转身走了。 阿零朝宴厅的方向看了看,音乐似乎真的停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后停下,低下头小手微微捏起了裙摆。 不一会儿,黑暗中就传来了脚步声。 阿零猛一抬头,乌黑的大眼睛在那一刻闪现光亮,却在看清来人之后再一次陷入沉寂。那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阿姨,阿零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过道来。 结果那阿姨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难道没人有教过你小孩子在外面不许乱跑?!” 阿零被严肃的女声吓了一跳,抬头望上阿姨冷冰冰的脸,呆愣再呆愣。 沈梦谨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欲将孩子牵起来。方才在宴厅,昼焰行被围在舞池,林放在和生意伙伴周旋,谁都没有注意到阿零的动向,倒是一直冷着脸站在角落的沈梦谨第一时间发现孩子不见了。她当时就找了出来,现在找到了,却又忍不住板着脸训人… 阿零有些怕这个凶巴巴的阿姨,微微挣脱她握上来的手,低头往后退了一步。沈梦谨皱起眉来刚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男声:“怎么了?” 沈梦谨抬头,对上昼焰行冷冷看过来的目光,那冷峻的眉头居然皱得比她还要深,那样子倒像是她欺负了孩子似的!沈梦谨直起身来冷冷一哼,出言讽刺:“怎么了?昼少还好意思问怎么了?这么小的孩子带来也不好好看着,只顾和苏家小姐卿卿我我的人是谁?如果没有时间管孩子就不要带出来,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听着沈梦谨冷冷的指责,昼焰行面无表情,偏头淡淡望向了站在一边默默无声的孩子。整个过程中阿零都没有看他,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两只小手无意识的绞着裙摆,已经没了方才那一瞬流露出的期待和欣喜。 昼焰行朝着孩子走了过去。 沈梦谨看了看神色清冷的昼焰行,又瞥了眼略带委屈的小娃娃,心想自己好心出来找人却被当成了驴肝肺,冷冷一哼扭头走了。 昼焰行走到阿零身前蹲下,沉颜打量了她片刻,微微凑近了一些:“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淡,听着也很轻柔,其实本来在发觉阿零不见了之后他是有些生气的,结果看到她这个样子,却是一点气都生不出来了。 阿零垂着头盯着地板,闻言摇了摇头。 昼焰行这才发觉小娃娃是有些不高兴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小脸红红的,浓密如扇的睫毛轻卷着,上面还带着星点未干的泪珠…哭过了… 他微微顿了顿,伸手把她的小手从裙子上拽下来:“不是说了叫你坐在位子上不要动的么?为什么不听话?” 阿零闻言抿了抿嘴,仍旧低着头不出声,小小的掌心却慢慢曲起将手心的长指握紧了。 “…我去洗手…”半晌,她才挤出这么一句略带着鼻音的回答。 是么,只是去洗手,为何会触发了束缚咒?昼焰行微微眯起眼来,眸光里闪过一丝探究,下一刻却是轻叹了口气,勾起嘴角来:“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小阿零沉默片刻,摇摇头。 呵,说什么都摇头,这是在闹别扭?昼焰行突然发觉这还是一向乖顺的小阿零第一次跟他发脾气,怎么突然觉得那么新鲜那么好玩呢?~他笑起来:“真的不回去?回去叫阿福弄点好吃的,水晶虾饺吃不吃?” 水晶虾饺,阿零最爱!小阿零傻乎乎不经逗,一听这四个字立马被勾引,大眼睛一抬里头的光亮刚闪了一半,忽然对上对面暗含着揶揄笑意的青黑眼眸,愣了一愣一下扭开头去:“…阿零已经吃饱了!”为表决心,还狠狠握了握掌心里的手指! 昼焰行终于笑出了声:“啧,你吃饱了我还没吃呢,你怎么就只顾着自己?我倒是不记得有把你教得那么自私~…” 她自私?!阿零愣了愣彻底怒了,愤愤回头第一次怒目圆瞪她那高高在上的主子;昼焰行俯身望着她笑,那气鼓鼓的包子脸真的是为了表达怒气才摆出来的么为什么看着那么萌?~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能让他乐成这样的事了,弯了弯眉眼,他伸手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好了我们回家,回家吃虾饺,还有冰淇淋~” … “…阿福说,晚上不能吃冰淇淋!”阿零大声提醒,却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呵,阿福说不能吃就不能吃了?那是阿福大还是我大?” “…主…主子大…” “那你是听阿福的还是听我的?” “…听,听主子的…”挣扎片刻,终于毫无骨气地拜倒在了冰淇淋的诱惑下… “呵呵,这才乖~”伸手摸摸头顺顺毛,非常好心情地回家鸟~ —— 直到到了停车场,主子俯身帮她扣安全带,小阿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美食所惑,忘记问那个很重要的问题了。 她轻轻抿着唇,偏头望向主子近处的脸,那轻柔细碎的墨色短发,那半掩着的浓密长睫,还有那眉宇之间常年带着的生人勿进的冷色…她突然就有些问不出口了,微张着小嘴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很没勇气地缩了回去,带着失落靠回到了座位上。 而另一头,小阿零犹豫再三难以开口的问题,却被另一个孩子大大咧咧的问了出来:“小舅,你会和那苏小姐结婚吗?”严景翘着腿坐在副驾上,嘴里嚼着块小牛肉,问得直截了当。 “不会。”严铭答得更加直截了当。 严景斜眼看他,严铭淡淡补充:“估计今天苏家也没看上我。” “那要是人家看上了呢,你就从了?!”严景嗤之以鼻。 “我从来不回答假设性问题。”严铭一向淡定。 嘁,严景轻啧一声表示不满,严铭瞥他一眼,眼底带上了些笑意:“放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撇下你一个人,去哪儿都会带上你的。” 严景嚼着牛肉的嘴顿了顿,随即别开了头去——谁要你带啊…不满的嘟囔飘出来,那淡淡映在窗玻璃上的人影,却是划过了一道浅浅上扬的弧。   ☆、052 不会娶她 那晚回程的路上,昼焰行渐渐发觉了小阿零的异样。不似她平时的乖巧,也不像她方才可爱的小别扭,那个样子…怎么有些隐隐的忧伤?他不知道为何这样年纪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情绪,也不清楚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两人一路往回到了最后竟是开始沉默无言,直至开回岚山大宅,夜福恭谨地拨响了主子的电话:“启禀殿下,安小姐的车似乎跟在殿下车后,是否要把人放进来?” 安子惜的车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之前一路都想着阿零的事有些烦躁无暇顾及,如今略微沉吟了一刻,昼焰行冷声开口:“让她进来。” 夜福恭谨应下挂了电话,望向车道的眼神有些冷。这安子惜,主子待她到底是不同的,虽然退了婚,虽然一直冷眼相对,但是主子一次又一次放任安子惜前来纠缠却是事实。是因为昔日与那昼家大少签订契约的时候被宿主的感情影响了么?夜福不得而知,但是这安子惜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点,夜福却是十分清楚。 安子惜驾着她的白色宝马,跟在黑色迈巴赫之后一路开进岚山大宅,当那铁门缓缓开启的时候,心底划过一丝难抑的激动——他到底还是顾念着她的,对么?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与她见面很有可能会破坏同苏家的婚约他还是愿意见她,这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她?安子惜握紧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将车停到了门口。 昼焰行已经把车开到了车库,小阿零下车后低着头说了句去给阿福帮忙就飞快跑走了,昼焰行蹙眉看着孩子急着逃开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安子惜在小客厅里正襟危坐,面前摆着的茶碗里飘出幽幽热气,带出淡淡茶香。三年前那场空难之后,昼焰行便搬出了昼公馆,带着新聘来的管家一同住到了岚山大宅,而事情也是从那时开始,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 回想起前尘往事,安子惜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当时,他刻意减少了约会次数,每次见面时亦是冷淡疏离,当时他的变化是那么明显,她却是抱着昔日的宠溺不甚在意,直到那一天他突然提出解除婚约,她才恍然惊觉,他已经,不爱她了… 当时,不爱这个词对于安子惜来说,惊异大过伤痛。 那是昼焰行啊,自幼一同长大从来都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昼焰行,居然会一夜之间不爱她了?简直是笑话!从最初的吃惊意外,到之后的哑然失笑,再到愤怒抓狂发誓要把人追回来的决绝,她一路磕磕绊绊走过这三年,经历无数冷眼和失败,最终却已是分不清,如今这个总是冷淡如冰的男人,和三年前空难之后那声声唤着她的名字要她坚持下去的未婚夫,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只是啊,再是怀疑也是无法,三年的光阴,她已是弥足深陷无法自拔!她爱了,她深深的爱了疯狂的爱了,她比三年前的任何时候都要爱这个人,想要这个人,之后的岁月里,她曾无数次感叹过造化弄人天意如刀——为何,在当初昼焰行那么爱她的时候,老天爷不赐予他她想要的一切美好?而如今,他变成了她最心仪的对象,拥有她喜欢的所有特质,却唯独,不再爱她了… 安子惜失神的想着,想着他们的过去,想着他们的如今,直至那身侧的桌椅发出一声轻动,她才恍然抬头,看着他抽出长桌尽头的一把椅子,坐到了她对面。 他换了衣服,黑色的长袖针织衫衬出修长的身形来。坐下之后,他几乎是毫不等她反应便突然开了口,直奔主题:“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安子惜的手搁在桌沿,随着他的话一动,磕在硬木上碰断了一处指甲。她微微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变:“是为了苏小姐?” 他淡淡看她一眼,竟是连理由都懒得给。 安子惜抬眼望上那张清隽的脸,此时此刻,他眉目间隐隐含着的清冷和肆意,让那张脸显得愈发好看了…痴痴凝望了片刻,安子惜忽然轻勾起嘴角:“焰行,既然之后你会这般待我,那在当日,在空难那一日,你为何还要拼命叫我坚持…” “为何,你不就那样放着我死了就好?!” 安子惜一抬眼,珍珠般的眼泪顷刻滑落眼眶。她从来,都知道男人喜欢的是什么,她一向,都是做出最讨喜的样子出现在人们面前。只是这一刻,她的眼泪却是真的,她的质问也是真的,她是真的不懂,不懂他的不爱,也不懂她的深爱,不懂为什么他们会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田地! 昼焰行在安子惜的失控中淡淡开口,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如果当初‘我’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许…就不会选择救你了。” 淡淡一句话,说话间,他习惯性地轻转着指间的戒指,那无谓的语气,那精致漂亮的钻石戒指,深深刺痛了安子惜的神经! 是啊,对了,还有这枚戒指,还有这枚与他所有的冷漠疏离完全不符的,三年来他从不离身的订婚戒指!他这是要干什么?给她留一线希望继续吊着她么?还是,刻意带着招摇过市来羞辱她?她曾经想过无数种理由,却没有一个能解释他留下戒指的诡异行径!而此时此刻,他说着如此决绝的话,却仍旧带着这枚他们感情的鉴证,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安子惜那几近疯狂的视线落在那修长指间的婚戒上,昼焰行低头瞥了一眼戒指,淡淡将手插到了裤子口袋里。 这枚婚戒,便是那年空难,他同真正的昼焰行订立契约时用到的媒介。那一日,这枚戒指吸收了昼焰行的灵魂,自此成了他维持人形在白日活动的屏障;而作为交换,他实现了昼焰行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救活了他心爱的未婚妻,安子惜。 这样一场无所谓值不值得的交易里,成立的唯一条件便是安子惜的性命。所以三年来他忍了她许多,准她出现,准她纠缠,准她时不时跳出来在他眼前乱晃,怕的就是这失去了恋人看似柔弱的女人会一时想不开跑去自杀——不过看她今天的气势,想来是他多虑了。 想着,昼焰行微微勾唇笑了起来,再也无意和安子惜过多纠缠——小厨房的虾饺应该蒸好了,他饿了。 起身的那一刻,安子惜疯狂的哭叫从身后传来:“昼焰行,你不要我,你会后悔的!你如果娶了苏娅,你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叫嚣声中,昼焰行头也没回,视线淡淡落下的地方,从方才起就悄悄躲了一个捧着苹果的小姑娘。 阿零是被夜福派出来叫人的,结果被狂躁的安子惜吓得躲在了墙后,此时此刻听着那声怒吼,却是微微探出头来,乌黑的大眼睛里一扫先前的阴霾,隐隐透出了期待。 那一刻,薄唇轻轻扬起,那抹浅笑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失笑。 如果,这就是她今天一路反常的原因,如果,此刻听一个承诺能让她安心—— “苏娅,我不会娶她。” ------题外话------ 嗷嗷嗷,白自己都快被萌死鸟~这两天的粉红大家还满意咩嘿嘿,如果不满意,那都是非血红不能拿下的重口味妹子,请自动面壁三分钟,心中默念我要纯洁~ — 如此粉红的气氛中,就让白来出一个非常少女心滴题目吧,大家请接招~ 话说,当年魔王大人和小阿零初次见面的时候,和阿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呐?请一字不落滴还原哦~哇咔咔!   ☆、053 谁背叛了谁 只因一句话,小阿零彻底高兴了,之后那抱着小苹果笑眉笑眼激动难掩的模样,竟是让阅尽千帆的某大魔王嘴角微抽,第一次有了不忍直视的感觉。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一点太傻,要改… 想着,昼焰行抱着娃娃往厨房走,边走边斜眼看她:“拿着苹果又不吃,都掐出印子了。” 嗯?小阿零愣了愣,拿起苹果转着找印子,便转边解释:“阿福说,吃了苹果,吃不下饭,如果不是太饿,就别吃…” 小傻子果然一骗就上当,一点挑战都木有~某大魔王非常好心情地指挥:“苹果给我咬一口。” 嗯!苹果乖乖递了过来,昼焰行就着阿零的小手咬了一口,苹果很脆很甜,饱满的汁水流了下来,小阿零顺手就伸出袖子帮主子擦了擦。 某人挑眉笑了:“真脏…” 阿零正在高兴,也顾不上分辩说不脏,又笑眯眯的把手里的苹果递了上去… —— 这一头气氛正好,另一头,安子惜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独自走出岚山大宅,被山间微凉的夜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心中却愈发苦涩。 今天她的失态,将他们的关系往更恶劣的方向推去了… 三年的时间里,她在他面前一直在忍,总是表现得温柔娴静,总是表现得毫不在意,其实,她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怨他?!一场退婚,让安家在贵圈成了笑柄,他们昼家除了说几句补偿的话,这三年来为安家做过些什么?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叹息,三年来她默默承受着家族的压力,转身对着他时每每笑脸相迎——这一切的一切,他可有一点愧疚过? 今夜,她赌了一把,暴露了自己的痛苦,为了勾起他哪怕是一点的怜悯,只是看来,她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安子惜迷迷糊糊的走着,甚至忘了她的车,直到走出大宅子,绕到坡道之下,隐隐看见一片树冠之后那白墙灰瓦的房子…安子惜愣了愣,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安子惜打开房门,偌大的空无一物的别墅里一尘不染,她脱了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朝着屋子深处走去。 这栋岚山别墅,三年前由昼家买下,本是他们的婚房。那年,他们已是到了筹备婚礼的阶段,婚期将至,婚房已备,他们偶尔会拿着家具图册一起到这里来,设想着新家的布置。 她还记得,当年这处四面环绕着巨大玻璃光线极佳的小房间,他想布置成琴房,她想用来作茶话室,当年两人杵在这里争论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她用假哭一招抢到了房间的所有权… 嘴角淡淡浮现一抹笑意,甜蜜而迷离,安子惜上前两步触上窗玻璃,微微抬头之间,窗上映出一抹橙黄光亮,那是位于岚山山顶的昼家大宅透出的微光。 此时此刻,当她独自一人在这充满回忆的地方黯然神伤的时候,焰行啊,你又在做些什么?想着这个她每次来遥望岚山大宅时都会想到的问题,安子惜微微出神,丝毫没有察觉身后那个悄然靠近的身影…下一刻,就在玻璃一瞬映出身后人形的那一刻,安子惜蓦然回头,却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封住了口鼻! —— 昼焰行答应过阿零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说了有冰淇淋就一定有,多晚都有的吃~ 当晚,岚山大宅的二楼小客厅,厚重的丝绒窗帘放了下来,房间只在角落点了一盏无比昏暗的灯。电视声音调到适度,沙发上的位置选得既舒适又视角绝佳,昼焰行懒洋洋地半靠在沙发扶手上,身前蜷着小阿零,娃娃短短的小腿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大桶冰淇淋,两人时不时挖上一勺,边吃边看恐怖片… 夜福站在侧边的沙发前叠衣服,抬头看看墙上马上就到12点的指针,再回头望望聚精会神表情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大一小,心里的气叹了又叹。 这么小的娃娃,这么小的娃娃啊,随便出去找个人问问,谁家的孩子会在这个点吃冰淇淋?! 还有,大半夜的让五岁的娃娃看恐怖片啊,恐怖片!虽然他家小阿零是有点与众不同,但是那是恐怖片啊好么,血淋淋的尸体白乎乎的鬼啊,殿下您就不怕娃娃晚上做恶梦?! 还有!殿下您这个说一不二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您这个样子我夜福以后在阿零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啊?啊?!不让吃冰淇淋不让看恐怖片让早点上床睡觉这都是为了阿零好,您这么没有原则的宠孩子,要是以后阿零长大成了一个蛀牙孤僻的恐怖片宅,那就全是殿下您的错! 哼!夜福在一边哼哼唧唧控诉了半天,再是回眸将两人望了望,做出了一个无语扶额的表情—— 还有殿下,您现在正在和阿零吃一桶冰淇淋啊您有自觉么?请问您一向严重的洁癖属性尼玛是被狗吃了么?!当初您是怎么跟我说的?吃饭都必须和属下碗碗菜分开不然沾到了口水您会吐… 吐? 吐你妹啊摔! —— 窗外,午夜树影攒动,没有月光的夜晚黑漆漆的岚山夜景看着并不比那恐怖片中鬼怪出没的场景好多少,那四处不见光线的角落里,便似有无数魑魅魍魉隐匿其中,伺机而动。 白墙灰瓦的别墅里,肢体纠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传出很远,安子惜终于用力挣脱了对方的钳制,厉声开口:“你给我滚开!不许碰我!你这个混…唔…”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对方一下扭过身狠狠按在了窗玻璃上!冰凉刺骨的感觉一瞬贴上面部的那一刻,含着阴冷讥讽的男声在耳边幽幽响起: “嫂子,三年一别,为何如今这么生分了?当初,你在婚礼前背着三哥找尽借口来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054 毁一个我看看 和昼耀天的这段关系,是安子惜如今最后悔最想抹去的记忆,而当初,那偷鸡摸狗掩人耳目的刺激,却是让她再三沉沦甘之如饴。 那年,她22岁,有着一个交往了7年的男友,只等着大学毕业就结婚,这样平淡如水毫无惊喜可言的生活,她已经过腻了… 不是说昼焰行不好,只是当时的他,实在青涩的厉害…牵个手便会脸红,接个吻也只是轻触一下便赶快分开,他们交往了七年,甚至在大三的时候搬去了校外同居,他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对她向来相敬如宾。 这样的呵护,这些她如今看来是尊重是爱是珍惜的感情,那个时候,她却全部当成了他软弱无能的体现。 于是,便是在她倦了厌了,对将来开始产生怀疑的时候,她在昼家偶遇了从美国回来的昼耀天。 他不是个好人,她看他第一眼时便已察觉。哪个正经的男孩子会对着初次见面的女生那般轻佻的笑?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轻轻凑到了她耳边,低声问她用得是什么香水,这么香? 那一刻苏苏麻麻的男性气息喷薄在她颈项,惊起她周身一片颤栗。 像她这样一辈子循规蹈矩自出生起人生就被完全设定好的千金大小姐,想来,都是期盼着一场变故的吧;更何况当初的她,是那么笃定着昼焰行对她的感情,所以就更加肆无忌惮有恃无恐起来。 那一次,昼家和安家相携度假,她在探险游戏中失踪,引得大家焦急寻找,然后,在那个黑漆漆湿漉漉弥漫着咸腥潮气的海岛洞穴里,她把自己宝贵的第一次,交给了那个绝不会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当时,那害怕被发现的恐惧,那背叛所有人的罪孽,那偏要试一试的叛逆,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坏坏的男人眼中的轻佻和掌心的熟捻中化作了极致的快感!那充满罪恶的她的第一次,至此让她疯狂沉沦,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直至她婚礼前的一个月,她仍旧背着昼焰行和昼耀天抵死纠缠。每一次疯狂之后她都是空虚的,然后随之而来的,却是如同毒瘾一般发作的,必须他才能解的深深渴求! 那时的昼耀天,他并不爱她,他只是对着昼焰行的东西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占有哥哥最珍惜的女人,夺取哥哥舍不得触碰的纯洁,他拉着哥哥心爱的女人一同堕入地狱做尽了违背道德的事,然后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着她穿回那身雪白长裙,回到昼焰行身边继续装她的纯情女神。 当年的总总,时隔三年回想起来,仍旧叫人激动不已呢~ 眼底划过一丝嗜血寒光,昼耀天冷冷望着身前已经失魂落魄到放弃挣扎的女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一把撕碎了她的长裙。 身下传来锐利痛楚那一刻,冰冷的泪水一瞬溢出眼眶,沿着那更加冰冷的玻璃滑落,模糊了安子惜死死凝望着的那片遥远灯光。 整个过程中,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趴在窗玻璃上,无神的双目死死盯着黑暗中的岚山大宅,握紧的手心被长甲刻出一道又一道血痕。直至最后,风起树动,那片遥远的橙光忽的一个跳跃熄灭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最后依傍的安子惜终于崩溃,哑哑的哭出声来。 她后悔了,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此刻这般后悔。曾经,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当年空难之后昼焰行突如其来的冷淡,会不会就是因为知晓了她当年肆无忌惮的背叛! 她太过自信了,竟会以为他对她的感情可以让他原谅所有; 她太过自大了,竟会觉得即便他不原谅毁了婚约也没什么了不起,这段感情里本来她便是爱得少的那一个,要全身而退另觅新欢,又有何难? 只是她却是没有料到他的决绝,没有料到安家的无力,没有料到自己此后的纠缠不清,她更加没有料到,三年之后,他的身边会出现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一瞬间唤醒了他所有的关心和爱护,唯她一人所有。 是了,那个占了她的位置,夺去了她所有希望的人从来都不是苏娅,而是她啊,是此时此刻都陪在他身边的,昼零啊! 指尖在那一刻深深刻入掌心,屋外如同鬼爪一般晃动的树影晃得更厉害了,空气中四处游荡着如同鬼泣一般呜咽的山风。这山雨欲来的前夕是如此应景,深深刻入了那双满含疯狂恨意的幽深眼眸! 直至,那豆大的雨滴纷然落下,点点打在小房间巨大的窗玻璃上,黑暗中一丝不挂的女人幽幽从地上坐起来,望着窗前夜色中明灭的烟头,轻声开了口:“耀天,你这次回来,要的东西,还是和从前一样么?” 修长指尖将烟灰轻弹在干净的木地板上,昼耀天望着月夜中如同鬼堡一般的岚山大宅,微微勾唇:“嫂子,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试探的话么?” 呵,黑暗中安子惜弯了弯嘴角,诡异无声地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你的目标就该是今天昼焰行带去苏家的那个小娃娃,毁了她,就等于毁了昼焰行!” 哦?昼耀天随意将指尖的烟头按在窗玻璃上,优雅转身望向安子惜,淡淡笑起来:“是么,那不如…就先请嫂子试着毁一个我看看~” —— 这么一个风雨飘摇注定不寻常的夜晚,并不是只有岚山的那处空置别墅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千里之外,红墙绿瓦深处的昼公馆二楼,下人匆匆经过一间房间,轻轻叩响了房门:“小小姐,您还没休息呐,都过了十二点咯…” “就睡了就睡了,马上!”屋内传来少女轻快的回答,话落,昼雪盈回头,含着笑缓缓打开了桌前那口做工精致小棺材。 棺材里,白色的人偶娃娃静静躺在黑暗中,胸口处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倒映出昼雪盈明媚的小脸。 “拔出来喽~又…插进去喽~”昼雪盈嘟囔着,一把将手术刀从人偶胸口拔出来,再狠狠插入,整个过程中,俏丽的小脸上始终带着甜美温和的笑容。 望着那人偶中心缓缓渗出来的红黑液体,昼雪盈很好心情的摇了摇手,依依不舍地拿起了棺盖,好了好了,今天就陪你玩到这里,明天再来看你哈,挥挥啦—— ——小阿零。 ------题外话------ 咳咳,白想说,怎么自己写着写着就到处都是变态了啊…。安子惜,昼耀天,昼雪盈,各个心里病得不清,而且更无语的是,白写变态写得意外滴high哇…—_—|||   ☆、055 借刀杀人 之后几日,秋风送爽,秋意渐浓。 岚山山间,漫天红枫连成了一片,市郊庭院,白桦林间铺了遍地的金叶。 浓丽馥郁的色彩绘成了秋天特有的奢靡,让之前还沉浸在苏家华丽宴会余韵中的权贵们掐指一算,啊,林沈两家的婚期就要到了吧。 林家和沈家,虽然在A市均算不上是顶级权贵,却亦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加之这一次联姻的林家少爷林放和沈家小姐沈梦谨均是家中独子,故那摆在林家市郊庄园的婚宴尽显高调奢华,宴请了A市及周边几乎所有权贵。 今天的婚礼苏家并未参加,只是遣人送了礼来。前几年才搬到A市的苏家同林沈两家都没有过多交情,苏家小姐这样的身份也不会因为两家有意撮合就即刻和昼家大少出双入对,因而这样的状况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除了苏小姐缺席之外,圈中小一辈里关系复杂的几位今日却是悉数到齐。安子惜作为新娘的表妹自是位列伴娘之一,而昼焰行作为新郎发小,亦是伴郎不二人选;此外,和新郎略有交情的昼耀天也作为宾客到场,此刻正和以新娘家亲戚的身份来参加婚礼的昼美瑜一家坐在一起。 昼美瑜的老公沈正说来算是新娘沈梦谨的表叔,因为出身不高,故在这样的场合总是特别积极的去结交权贵;而昼美瑜素来以昼家二小姐的身份自居,从来不屑于做这些巴结奉承的事,而且那些太太小姐们说话时总是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还不如和雪盈坐在这远离人群的地方来得省心! 今日秋阳正好,暖洋洋的烤在身上让人很舒服。设在庄园后草坪的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妥当,宾客也已到了大半。山庄二楼的两间休息室里,新郎和新娘正在伴郎伴娘的簇拥下精心准备,自从上次苏家宴会后昼焰行就习惯把阿零拴在身边照看,这时候即便是一群大男人待的地方还是把娃娃带了进来,让她乖乖在一边吃东西看着他们忙碌。 林放的四个伴郎里另外三个都是他的大学同学,只听闻过昼家大少的“威名”从未见过他本人。本来三人还在冰山的压迫性气场下感觉有些不自在,后来有个胆大的去逗了逗孩子才发觉昼少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这才慢慢缓和了气氛。 这一边昼焰行正在和林放确认婚礼流程和发言稿,另一头没事的某只伴郎已经逗孩子逗嗨了:“啧啧,现在像小阿零这么乖的孩子还真是少见哇,怎么样,要不要认叔叔做干爹?~” ——靠,哥还没当成小阿零的干爹呢你一外人出来凑毛的热闹?林放在一边一心二用直叫唤,这边小阿零抱着啃了一半的小苹果,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 某伴郎受伤:“为什么呀小阿零?有干爹可是很开心滴哟,逢年过节有双份红包拿哦~” 摇头,不要。 “额,多一个人疼你也不行么阿零…如果认我做干爹,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呦~”开始美食攻势~ 继续摇头,不要。 “咳咳,还不止这些啊阿零你知道吗,干爹还可以带你去游乐场去国外玩,给你买一堆一堆的礼物哇!”咬牙下了血本! 持续摇头,不要不要。 某人终于捂胸顿足——哇,小阿零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咩太伤心鸟呜呜呜… 屋内一片嘲笑声起,不远处,拿着笔正勾勾划划的某魔王淡淡扬起了嘴角——哼,红包?好吃的?旅游?嘁,这可是我们岚山大宅好吃好喝好山好水富养出来的娃娃好么,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小诱惑就能拐走?笑话~ —— 随后,庄严又圣洁的仪式开始,新娘由父亲送上红毯交到新郎手中,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承诺誓言,幸福拥吻接受大家的祝福。最后,捧花抛出众人笑抢,热闹又完美的完成了婚礼仪式。 今天的沈梦谨,一袭鱼尾婚纱勾勒出傲人身材,美艳的容颜带上了星点幸福气息,看着比平时柔和了几分,也更加漂亮了。沈梦谨和林放两人自幼相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对眼,最后因为一场联姻凑成了一对——只是今时今日,一双璧人站在台前,又有谁会觉得不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站在台侧一袭淡紫色伴娘裙的安子惜看着眼前光景,再是偏头望向对面那一身黑色礼服容色清冷的昔日恋人,又怎会不生出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悲凉感?那束捧花她没有去抢,自己的幸福,怎么可能由一束捧花就成全得了?她的幸福,定是要由她亲手再去争取一次才算完! 礼成之后,林沈两家相携招呼宾客,大多数客人也移步去了室内宴厅,昼美瑜偏头望了望身侧的女儿,声音有些迟疑:“雪盈你不舒服?怎么一直这么安静?” 昼雪盈回头看了妈妈一眼,顿了片刻展颜一笑:“妈妈,这里好漂亮,我和希希去玩会儿好不好?” “…嗯,那你们不要乱跑,就在这个院子里…”昼美瑜犹豫着应了,望着孩子跑远的背影,眉宇间隐隐带上一丝担忧。自从上次云白坠楼之后,雪盈就有些…不太正常,这样放她去玩真的可以么?不过出去玩一下散散心,对身体应该也有好处… 陈希希一路跟在昼雪盈身后跑,身上的鹅黄色小裙子在秋风里轻扬。昼家总是这样,参加亲友聚会带着昼雪盈的时候总是喜欢捎带上陈希希,表面一副照顾管家孤女的高尚模样,实则每次给她穿的都是极其普通的衣物,让人们一眼就能看出她和其他富家孩子们不一样。 陈希希以前最讨厌这样的场合,今天脸上却是带着愉悦的笑容。前面昼雪盈那急切乱窜的样子哪里是在玩?那分明是在找人,而这个时候她要找的,绝对就是方才瞄到一眼后就不见了的昼零! 最近这位昼家新的小小姐风头正盛,要是新旧两个小小姐撞上了,不知会发生什么趣事?陈希希的眼睛亮了亮,真是太期待了! 昼雪盈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异样的焦急,后院三三两两还留着不少人,她焦急地在人群里穿梭,不断回头东张西望,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哎呀,被撞的女人晃了晃,一下扶住昼雪盈的手臂:“雪盈你怎么了,走得那么急?” 嗯?昼雪盈乌黑的瞳孔散了散,片刻才聚焦望上了安子惜透着关切的脸:“…哦,没事呀?我没乱跑,就是和希希在玩儿呢~”昼雪盈笑道。 “哦这样啊…那也要小心呢,那边有个水井正在修葺,地方比较偏,不要天黑了没看见掉下去了…”安子惜眉目间带着担忧,用着叮嘱的语气扬手指了指水井在的方向,“水井挺深的,小孩子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特别是…特别是像阿零那样,年纪小还不太会说话的,掉下去了可不得了…” 最后几句话,安子惜说的极轻,散在晚风里就像是耳边的喃语。说完,她忽然转身摸了摸昼雪盈的脸,扬眉笑道:“所以都要小心哈,阿姨有事先去忙,雪盈你们要乖哦~” 说完,安子惜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即便不回头,她也能确信昼雪盈在方才听到那番话时一瞬发亮的眼神,和此时此刻脸上的那抹诡笑。 昼雪盈,这个小小年纪就查出过精神异常的小丫头,最近受了那么多刺激,今晚一定,会干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题外话------ 咳咳,安子惜开始发力了,利用了神智不清的昼雪盈,而且那个陈希希受了太多苦难也有点不太正常…话说,大家可不许嫌弃白的文文里变态太多呦,因为本来就是阴暗文风滴文文,连魔王大人都是变态来着还有啥好说滴~so,且看明天阿零的危机如何化解,昼雪盈又是如何倒霉的吧~ — 另,第一轮的取名活动感觉已经差不多了就在明天结束哈,白整理整理名字然后会在题外里公布活动结果,亲们么么哒!   ☆、056 害人反害己 几乎是有如神助一般,刚刚撞上安子惜的昼雪盈下一个转角便发现了目标人物昼零,她正拿着水杯站在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三叔并不在她身边。 昼雪盈的脸上泛起异样的光来:“陈希希,你去把昼零给我带过来。” 欸?陈希希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愣着干嘛?快去啊!”昼雪盈猛的推了陈希希一把,却不料把陈希希推得一个踉跄撞向了身侧的餐桌。桌布扯落,一大盆草莓酱掉了下来正好摔在陈希希身上,鲜红的酱汁瞬间溅了她一身。 哎呀,附近几个女人发出惊呼,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蠢货!昼雪盈愤愤低咒一声,看也不看狼狈不堪的陈希希,扭头朝着昼零的方向冲去。另一头,楚楚可怜的陈希希在侍应的帮助下站起来,低头委屈的时候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昼雪盈——这次她好歹把自己撇清了,若是昼雪盈做出什么事来,她可完全不知情哦~ 昼雪盈冲到昼零面前的时候,已经完全失了常态:“你跟我走,三叔让我来叫你过去!”说着便是一把拽起娃娃的手来。 阿零被昼雪盈吓了一跳,本能挣脱她的钳制,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 “你怕什么怕?!…不怕哈,是,是我三叔要我来找你的,他在那边等你…我三叔你知道是谁不,就是你爸爸呀…”昼雪盈强抑住怒气,在周围人狐疑的目光中放缓了声调,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 阿零继续后退,目光偏向一边准备逃走,刚一动就被眼明手快的昼雪盈一把拽住:“…来,来我们去了哈,去找你爸爸!”昼雪盈力气极大,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半拉半抱着把人拖走了。 “那个…没事吧,我怎么看那昼家小姐不太正常…”有人略微担心。 “管那么多干嘛,林家的地方,昼家的家事,怎么也轮不上我们管~”另一人随口敷衍。 —— 昼雪盈拉着阿零到了那处偏僻水井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阿零察觉到危险一直奋力挣扎,只是神智不正常的昼雪盈却是凭白多了一身蛮力,押着她死命往水井方向拖。 “嘿,嘿嘿嘿…”昼雪盈咬紧牙关发出一阵阴冷低笑,“小阿零,你不要,怪我哈,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要霸占我的位子…所以,你必须死,不能,不能活!” 昼雪盈絮絮叨叨的声音散在山风里,低沉而诡异。阿零被她夹着头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奋力仰头时,却见那空无一人的井边突然多出了一个枯黑人影,听见那充满怨毒的声音后,缓缓转过了头来。 山中多灵,而恶灵最容易被怨气吸引!阿零艰难地望着那脖子一瞬伸长绕着身躯转了几圈后望向她的灵体,呆愣之间已被昼雪盈押到了井口。 下一刻,忽然一阵猛烈山风刮过,树叶纷乱间,昼雪盈抓起阿零将她死命往前一推,喉头那阵兴奋嘶吼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便只觉身子忽的一轻一下飞了出去,那幽深阴冷犹如怪物巨口般的井底一瞬映入眼帘,还未待她反应,就直直坠了下去! 井底传来闷响的那一刻,摔在井口柔软青苔上的阿零亦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明明上一秒她还在井边挣扎,下一秒却突然瞬移到了昼雪盈身后,眼睁睁看着她掉了下去! 掉下去了… 回过神来的小阿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头朝宅子跑去。 —— 有人坠井的消息即刻传到宴厅,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来通报的侍应脸色很差:“听说是几个孩子在后院玩不小心掉进去了,已经有人下去救了,120也打过了…” “不是让你们做好安保在那个地方立块牌子再找人看着的吗?!怎么会出这种事?!”林董事长暴跳如雷。 “是谁家的孩子?情况如何?!”林妈妈问出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听…听说,是昼家小姐…” 侍应话音刚落周围即刻响起一片抽吸声,众人视线一瞬集中到新郎身边的昼焰行身上,看他保持着一贯清冷的神色,微微蹙眉朝着大门走去。 不少人跟了上去,人群中安子惜亦是垂着头往外走,细看,却能从那略微绷紧的后背和颈项看出她内心的激动和紧张。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前面的人忽然一顿,安子惜诧异抬头,一眼便看见对面的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小娃娃,浅色的裙子上沾着些草渍,一晃扎进了昼焰行怀里。 怎么会是阿零?! 安子惜瞪圆了杏目。 那一刻大家都围了上去,闹哄哄的人群从身边穿过,安子惜却只觉头皮发麻两耳轰鸣,一时手足无措。便是那样傻傻站着,她看着他将娃娃抱起来,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拿掉几根枯草,然后,忽地转身朝她望了过来。 那一刻,明明那么多人挡在她前面,他的视线却是精准的避开了所有人,直直落在了她身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她了,淡淡的视线中,他轻轻扬起嘴角弯出一抹浅淡的弧,如斯笑容,落在那样一张脸上,春风如絮的温柔中,那青黑眼底却是一瞬闪过一道光亮,直直击入她的内心。 那抹光亮里,竟是含了…杀意?! 安子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再抬眼时,前方已是只余熙攘的人群… —— 宴厅众人赶到后院枯井的时候,昼雪盈已经救了上来,身上只有几处比较明显的擦伤,看着并不严重。 林管家擦着汗跟老爷汇报:“还好是口枯井,井底都是青苔孩子没摔太重,一会儿把皮外伤处理下,再送去医院瞧瞧。” 管家话音刚落,林董事长还没开口,便被气急败坏的昼美瑜抢白:“什么叫皮外伤?!你这讲得是人话么?!我们雪盈之所以会受伤那是因为你们林家办事不利!怎么,轻描淡写就想用伤不重糊弄过去?!” 井边,昼美瑜抱着女儿摆出泼妇骂街的阵仗言语激烈,看在本就瞧不上她出身的各家权贵眼里,倒是有几分想借着女儿受伤来讹诈林家的意思。众人只觉这林家今天办喜事还触上这种霉头也是倒霉,想着,不少本还同情孩子的太太小姐们脸上都隐隐带出了鄙夷。 以林沈两家这样的地位,又何必在这种小事上糊弄掉了身份?一边沈正急出了一头汗忙去拉拎不清的妻子,却被她狠狠挥开:“别碰我!你们说,当时我女儿是怎么坠井的?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没人看着?陈希希呢?陈希希怎么没和雪盈在一起?” 昼美瑜咄咄逼人,林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即刻便有侍从不温不火地接了话:“来报告昼小姐坠井的正是另一位昼家小姐,您何不去问问,一切自然清楚。” 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陈述一下便将众人的关注点从林家失职拉到了昼家内讧上,众人带上意味深长的表情,纷纷侧目望向自方才起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人群中看戏的昼家大少,忽见他唇角一扬笑了起来:“今天你婚礼,却出了这种事,实在对不住。” 那句话是对着新郎林放说的,话落,林放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扯了扯领带,闲闲搭上了昼焰行的肩:“你我兄弟之间客气啥?正好本少敬酒敬得无聊,出来消遣一把也好~何况——” 林放微微眯起一双凤眼,笑得轻狂:“何况,年纪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会跑去这么偏远的地方坠井,想来背后定有个好故事,不如查清楚来龙去脉,大家一起乐一乐~”   ☆、057 牺牲品 林放话落,之前一直站在几步开外一言不发的沈梦谨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林放一番话说得随意,却是剥开了事情表面一针见血指出了不合理处。望着周围众人微微惊讶的表情,沈梦谨叹了口气,淡淡弯了弯嘴角。 安子惜的脸色在那一瞬苍白,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快人们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孩子们为什么会去井边这件事上!咬牙抬眼,安子惜望上昼美瑜怀里脸色发青的昼雪盈,只要昼雪盈开口提到她,她便死咬自己只是好心提醒她们安全,把错全部推到昼雪盈身上! 而此时此刻,还没从坠井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的昼雪盈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说的话,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一瞬昼零凭空消失,自己一下出现在井口狠狠摔了下去的场景!当时的情形,绝对不是昼零逃开然后推了她一把,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她一瞬和昼零互换了位置,她明明是推了昼零一把,结果却是把自己推到了井里! 这样超乎常理的认知让昼雪盈吓得浑身发抖,一侧紧紧抱着女儿的昼美瑜在听到“另一位昼家小姐”这几个字后亦是瞬间偃旗息鼓,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雪盈很疼吧,不如我们先进屋包扎一下…”沈正朝昼美瑜使了个眼色,伸手正欲把女儿抱起来,这一动却是不知触发了昼雪盈哪根神经,竟是惊得她一下尖声大叫起来: “不要碰我!有妖怪,有妖怪啊!” 昼雪盈手脚乱蹬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一边昼美瑜连忙用力压住她,企图解释:“雪盈估计碰到了头,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说着便是伸手想堵住女儿的嘴,却被她一口咬在虎口上,痛得一声惨叫。 “妖怪就是她!昼零就是妖怪!是她把我变到井里去的,就是她把我变到井里去的!你们快点抓住她!”昼雪盈一把推开昼美瑜,失魂落魄大叫起来。 她那个样子,头发散着,脸上还有血痕,满口嚷着妖怪什么的,怎么看都不正常。 “这个昼小姐,会不会有什么病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窸窣的人声立刻就传开了。 “貌似以前听说过一点点呢,说是很小的时候每年都要去国外看病…” “啊?不是去探亲么?” “嘘,这种事当然要找个幌子了,难道直接告诉你家里有个神经病啊。” … 不轻不响的议论声源源不断传到沈正耳朵里,他铁青着脸看了看身边的妻儿,再抬头望上对面那双俯看而下的清冷墨瞳,眼神里带上了恳求。如今雪盈的样子虽然糟糕,却还不是她真正发病时的模样,若是三弟肯在这里放他们一马,雪盈的名声或许还有救… 但是素来有仇必报的昼家大少又岂会是这种慈悲为怀的人?更何况,这个该死的丫头惹上的还是阿零。 “姐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的女儿第二次诬蔑阿零了…” 昼焰行半掩着娃娃的耳朵微微侧身,浅浅上扬的嘴角带出一抹笑意。那含笑的声音说得很轻,在那一刻听着奇异无比,便仿似一缕幽幽蔓草一瞬渗入了人心,丝丝纠缠,寸寸拉紧,最终缚成沈正心头一片绝望压抑。 “所以,做过的承诺,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冷漠声线裹上众人不解的目光,生生落在俯身跪地浑身颤抖的沈正身上。那一刻,沈正曲起掌心用了极大的力气狠狠抓紧身下的草地,十指嵌入的瞬间,泥土翻卷起来覆上了手背暴虐的青筋。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得一声极其低哑的怒吼从咬紧的牙关溢出: “我和美瑜已经决定,从今日起,雪盈不再姓昼,改姓,沈…”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此外,我们已经公证了协议书,我和美瑜持有的,普天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在我夫妻二人生前死后,都不会留给雪盈,和任何同雪盈有关的人!” 人群中终于传来数声惊呼。 那一刻,沈正满含屈辱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面如死灰瘫软在草地上的昼美瑜突然双手掩面,仰头发出了一阵如同鬼泣般的哭嚎。 哈,哈哈哈,她真是傻啊,傻透了!这明明,就是一个陷阱啊,一个从昼云白坠楼那日起便开始精心设计,步步为营只为置他们一家于死地的滔天陷阱,为何当初她没有察觉到?! 早在那一日,在昼焰行拿出沈正挪用公款行贿受贿的证据逼迫他们签订协议的那一日,她就应该提防他的险恶用心!他那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份秘密协议就轻易放过了雪盈?! 隐忍不发,运筹帷幄,他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一个发难的最佳时机! 今晚,情绪激动的雪盈,就在发病边缘的雪盈,只需稍稍一个刺激,便会把病情暴露在世人眼前的雪盈!捏着他们的罪证逼迫他们牺牲女儿,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好狠啊,真是好狠毒的心!害得雪盈失去身份地位还不够吗?剥夺了雪盈的遗产继承权,这样还不知足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让雪盈在公开场合发病,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害她永世不得翻身?! 身侧传来极富节奏的敲击声,带着一脸诡异笑容,在众人惊异恐惧的目光中,昼雪盈缓缓伸出双手,握紧了拳头狠狠朝着头部砸去。那一刻,沈正飞扑过去抱住女儿,哭花了妆容一瞬如同老去了十岁的昼美瑜却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如同鬼魅一般,一步一步,朝着昼焰行走去。 昼焰行,你害得我的雪盈失去所有,你这样一颗心,将来一定恶有恶报不得好死! “昼焰行!我诅咒你,诅咒你和你的野种!今时今日,我雪盈的苦,将来必定千百倍的偿还在你们身上!你们定将一世凄凉天人永隔,永生永世不得善…啊!” 尖厉的诅咒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清脆骨响打断,轻轻松开那被弯折到诡异弧度的食指,昼焰行俯身凑近因剧烈疼痛而摔倒的昼美瑜,淡淡勾唇笑了起来:“若是二姐的诅咒有用,我怕是已经死过很多次,又岂会有命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不过——” “不过,有的人偏偏就是动不得也说不得,说了,死;动了,生不如死~经历了这么多,我原以为,二姐已是懂了。” ------题外话------ 都道是虎毒不食子,但是为了罪行不被揭发,为了保住财产,昼美瑜夫妻就连女儿都可以牺牲,也不是一般人…而且最后还把罪名都推到别人身上,也算是奇葩中得战斗机了。 — 好友首推,喜欢的亲请收藏~ 《魅王的将门替嫁妃》文/景飒 她是现代全国散打冠军,一朝穿越,成了大将军府的草包嫡女,替妹出嫁,嫁给了人人称之为断袖的九王爷。 传闻九王爷貌美而骁勇,是辰国的不败战神,唯独不近女色! 柳林波穿越过来后的人生格言是:正妻不狠,地位不稳,小妾不滚,不能容忍! 不近女色?倒也省事儿了! 大婚之夜,新娘却不见了!半年后,传闻朝堂上多了一位骁勇大将,眉间妖娆胜三军,纤指抚琴退千军,展演一笑万马嘶,一人可当万人敌!   ☆、058 杀鸡儆猴 那样一番威胁听在众人耳朵里十分怪异,而且,昼焰行竟然当众掰断了昼美瑜的手指?! 林放有些呆愣地望着身侧神色平静的好友,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昼焰行平时虽然性格冷漠脾气也不好,但是说话做事向来很有分寸,怎么今天… 正想着,忽然转眼瞥见周围人古怪的表情,林放心道不好,连忙岔开话题:“话说,昼家的家事你们回去再理就好,但是小孩儿坠井却是牵扯到了林家,不查清楚可不行,我记得之前老爷子吩咐过要人去水井边守着,那么,人呢?” “好了好了,现在哪里还是追究这种事的时候?孩子在我们林家出的事当然是林家负责到底,医生好像到了,让伤员都快去检查检查!”结果还没待其他人顺着这个思路想过去,林妈妈突然出言打断,挥挥手招呼侍从将昼美瑜一家扶了起来。 其实今晚孩子坠井的幕后黑手林放已经猜到了几分,并不乐意就这么轻易把人放过去,正想开口再争辩一句,却是一瞬对上了林妈妈看过来的严厉眼神。那个眼神看着恐怖,竟是生生把他到了嘴边的话吓回了肚子里! 呵,看来老太太已经知道是谁,明摆着要袒护她? 林家向来是林妈妈做主,林放也不好多言,再是冷眼将人群扫了一眼,揽着沈梦谨走了。 另一边,接收到林放冰冷视线的安子惜脸色又是一白,自方才起就一直不正常的神态全部落在了好友张晓敏眼里。 “你怎么了?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张晓敏用肩膀撞了撞安子惜。 “…动不得的人,昼零…说的是昼零…”安子惜低头喃喃。 “什么动得动不得?”张晓敏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一瞬想起昼焰行方才那番威胁,皱起眉头来。 安子惜这个样子,难道是被刚才那个威胁吓到了?呵,她们不过是在马场骂了那野丫头几句,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昼焰行还会来找她们报仇? 想着,张晓敏不屑抬眼,朝着人群那头望去,那里,昼焰行正抱着孩子和一个医生攀谈。 “虽然昼小姐并没有受伤,但是看见同伴坠井难免受到惊吓,回去之后还是要多注意孩子的情况,如果有失眠或者噩梦频发的情况,要尽早就医。”老医生很尽职的叮嘱,昼焰行轻抚着孩子的背,微微点头。 昼小姐?呵!不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么,充其量不过是个私生子,怎么,看见是昼家的种就全上赶着去巴结?听见这个称呼,时常因为暴发户出身而备受冷落的张晓敏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嘴里低咒了几句,撇下安子惜走了。 —— 这一边林家的婚宴还在继续,另一头,已有不少客人各怀心事匆匆离场。提着淡紫色长裙踩着银色小高跟的安子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慌慌张张跑回了车上,一把关上车门,战战兢兢抱紧了双臂。 焰行,他居然…想要她死?! 回忆起先前他透过人群看来的那个眼神,安子惜不寒而栗。 空难过后他性情大变,让她陌生过无措过,伤心过难过过,却是从来没有让她害怕过!但是今晚,他看过来的那个眼神…他是知道了么?知道了她一直以来针对昼零做的事?那番威胁,是对昼美瑜也是对她,他今晚当众做出那样的举动,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不行,她不能再冒险出手了,一定要想办法利用身边的人才行!安子惜蜷缩在驾驶座上咬着指甲呆了很久,终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手机响了几声被接起,那头传来悠扬的乐曲声。 “耀天,今天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吧,”安子惜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虽然计划没有成功,却证明了昼零对昼焰行的重要性,这样…你后面预备怎么做?”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响起了男子清越的笑声:“…安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什么?”安子惜脱口而出。 “我是说,安小姐,我不知道你口中的计划是什么,也不懂你的预备怎么做是什么意思,而且…你会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很意外~” 听着手机那头带着淡淡戏谑的熟悉声线,安子惜的手脚越来越凉…“耀天,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说话?”安子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 呵,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轻笑,随即通话被挂断,手机屏幕跳回了待机画面。安子惜呆呆盯着屏幕愣了数秒,突然扬手狠狠将手机砸上了挡风玻璃! ——啊! 密封的车厢里传来女人抓狂的怒吼,在空荡荡的地下车库传出很远很远… —— 是夜,幽冷的岚山大宅,悬空的窗沿上一袭黑衣的男子临窗而坐,手中持着的红酒杯上映出天边悠远的月色。 管家悄无声息来到窗边,微微俯身。 “阿零睡了?”清冷的声线起,长指微动之下,鲜红的酒液泛起馥郁香气。 “启禀殿下,阿零已经睡着了,就是睡得不太安稳,可能是因为今天昼美瑜说的话太过分,吓着了孩子…” “没事,多出去见见,才能知道人心险恶。”昼焰行淡淡接话。 夜福抬头,略带惊异的看了主子一眼。既然今夜的波折是主子有意安排阿零历练,也没出什么事,为何主子却是这样的情绪?…看着,稍稍有些恐怖的样子… 夜福正想着,忽见那双萃了寒意的金色竖瞳一瞬冷冷望了过来,那一刻,夜福只觉一下被看透了小心思,连忙轻咳几声俯下身去:“…启禀殿下,经属下观察,阿零对灵力的运用还不能得心应手,今天那么危急的情况也没有触发灵力,看来还需要假以时日多加练习才行。此外,属下还探听到,今晚昼雪盈之所以会知道枯井一事全因安子惜的挑唆,那守在井边的侍从,也是安子惜故意支走的。” 夜福一五一十将今天在暗中观察到的信息禀明,俯身等着主子下一步的示意,却是等来一片沉默。片刻之后,夜福犹豫开口:“不过安子惜的身份的确特殊…” “没什么特殊的。”主子却是在下一刻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从高处俯看而下的金瞳里仍是寒意未褪,那轻轻上扬的嘴角,却是带出一抹清韵笑意。 ——不就是,不能死么? 淡淡一句话出,夜福倏地抬头,正对上主子凝着酒杯微微勾唇的样子。秋夜清朗的月光中,他便是这么笑着一瞬将指尖的戒指挑落到了酒杯里,钻石戒指在红酒中翻滚一圈向下沉去,轻轻掀起杯底的尘沫,带出了星点血腥气。 是啊,不就是不能死么?要让一个人好好活着享受生不如死,可是有很多种办法呢~夜福无声咧唇,愉悦地笑了起来。 俯首转身的那一刻,又听主子的第二个吩咐自身后淡淡传来。 “那个安子惜的朋友,本座看她对野种这个词在意得不得了,不妨就让她亲自去试一试,那真正的‘野种’,是个什么样子。” ------题外话------ 咳咳,魔王大人憋了好久没杀人没喝血,忍不住要变态鸟~什么?魔王大人跟阿零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温油怎么说变态就变态?咳咳,对着阿零当然要乖啦,要是暴露了本性吓跑了媳妇那下半辈子还有肉吃咩,哇咔咔! — 好友首推,亲们去点点,喜欢请收藏~ 《废柴萌娃逆翻天》文/我叫雪空栀 她本异世孤魂,寻宿重生,不幸随着雷光降临废柴萌娃躯体,无意癫狂人生。 然,族姐不听话,三番五次找寻她的麻烦,怎的?教训! 族长长老要么冷漠无视,要么百般刁难,怎的?教训! 小小的第五村遭遇灭族大祸,她却成了救世主,叔祖长老纷纷笑脸谄媚,认错态度良好。 笑话!不过是看着仅有的一点血缘罢了,不过,你们要是如此的感恩,咱也却之不恭啦!   ☆、059 夜夜黄粱梦 秋日黄昏,城市绿地的一处长椅上,两个乞丐点着一天的收入,随意攀谈。 “然后,然后那个女孩子就朝我直接这么一扑,坐在我腿上抱着我就亲啊…真是,真是…!” “真是你个头啊,你这是做的什么恶心的黄梦啊,还好意思说出来真是不要脸!”年轻的乞丐神情鄙视地推了年老的那个一把,“都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梦,真是想女人想疯了!怎么,随便做个梦就来忽悠我是想骗我跟你换地方么,切,想都别想!”他恶狠狠的分析。 本还沉浸在昨夜那不知是女鬼还是女人带来的*一度的梦幻中的乞丐老张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是啊,那个女人的出现,十有*是跟自己住的桥洞有关,自己这么一炫耀,若是有人听进去了打上桥洞的主意可怎么办?想着,老张头立马换上一脸傻笑附和道:“是啊是啊,哪有什么女孩子哦,都是我瞎编的…” 哼,同伴冷冷白了老张头一眼,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 是夜,市区某高档小区的一栋别墅门口,一飘忽如鬼魅般的白影从别墅里出来,悄无声息地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小区街道上。 寂静的夜里,没有行人没有车辆,白影一路绕过小区保安和摄像头,飘出大门穿过草地,向着那城市绿地的一处隐蔽桥洞走去。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悉索声响,屏息凝视关注着四周动静的老张头连忙伸头往外一望,果然,是昨晚的那个女孩子又来了! 女孩长得很漂亮,一头栗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摸上去的触感比她身上的真丝睡裙还要滑。还是和昨天夜里一样,女孩刚一到就热情地贴了上来,周身香软的味道熏的老张头一阵意乱情迷。 “吻我!”女孩笑着,带着命令的语气伸手搂上老张头的脖子,将香唇附了上去。 “咳咳,”老张头用着仅存的理智别开头去,“这位,这位小姐…您为什么要跟,跟我这么一个老乞丐,做,做这种事?” 这个问题,其实他老早就想问了!这个来路不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一看出身就很好,他就这样不明不白把人睡了,要是之后被抓了怎么办?而且这个女人再饥渴也不该找上他这么个老乞丐啊,是梦游么?看着不像…是脑子有病?那他睡了个疯女人,算不算犯法?! 老张头僵着身子脑子飞快旋转,搭在女孩细软腰身上的手要抱不抱,却是怎么也舍不得把人推开。女孩热情地亲了他一会儿,略带迷离地抬眼望上他僵硬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人家…就是想要嘛…”娇声娇气的一声喘息,女孩再次贴上来用力吻上了他的唇,那柔若无骨只穿了一条睡裙的身体一瞬贴上激得老张头一下心猿意马,翻身压着女孩就扑倒在了粗糙的草地上! 不管了不管了,看这小妖精风骚的模样,充其量他就是把持不住被诱惑了,谁敢判他有罪?! —— 次日清晨,张晓敏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身体微微有些异样。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呆愣了片刻,张晓敏回忆起这几天每晚都做的那个梦,饶是她这样彪悍的个性,也是不禁羞红了脸。 怎么会…每天晚上都做那种梦呢…而且,感觉还越来越真实?张晓敏回想着那日日入梦同她缠绵的帅气男子,轻叹了口气下床走到浴室,却是一下呆愣在镜子前。 她的脖子上前胸上,怎么多了那么多暗红的痕迹?张晓敏惊得伸手去摸,却赫然发现手腕上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紫青掐痕! 一瞬回忆起昨夜梦中情到浓时手腕被用力握住的疼痛感,张晓敏一瞬手脚冰凉,一把撑在了洗手台上。 她这是,撞鬼了…?! 可是,镜子里映出的她的脸,面色微驼红唇娇艳,眉目间隐隐闪动的春情完全看不出一点撞鬼之人该有的死气…张晓敏死死盯着镜子看了片刻,突然伸手用力拉上了睡袍。 这件事情太过诡异,非得找个专家看看不可! —— 另一头,城郊苏家奢华的豪宅里,苏晴在一片阳光中微微睁眼坐起来,挺着肚子撑着腰下了床。 苏晴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前阵子丈夫出差海外,便回了娘家同父母同住。这几天被苏娅的婚事烦得脑袋疼的苏晴愈发嗜睡,临近中午才起了床。 苏晴走到一楼的小客厅,听见里面正热烈地讨论着苏娅第一次约会时该注意的事项。 苏晴张嘴打了个哈欠,冷着一张脸走了进去。 “不过是个寻常约会,有必要这么隆重?”苏晴撑着腰在沙发上坐下,冷冷开口。 那日在林家婚宴上出的事,虽然对外严格保密,在权贵圈子里却已传得沸沸扬扬。自此之后,苏家对同昼家联姻一事分裂成了两大阵营,分别是积极支持的苏妈妈和坚决反对的苏晴,苏爸爸和当事人苏娅则是保持中立。 苏妈妈看着脸色不好的女儿,顾着她的身体放软了声调:“不过只是去见个面吃个饭,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呵,谁紧张了?您也知道不过就是去吃个饭,那还给小妹准备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苏晴语气不善,苏爸爸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其实呢,昼家那孩子爸爸看着也不错,如今小一辈里这么年轻就有这番作为的已经不多了,爸爸妈妈也是为了小娅,才想给她选一个最好的嘛。” 这些昼焰行的好处前几日的争论里苏晴已经听过无数遍,她承认,事业上昼焰行是不错,但是他的个性呢,他的那个女儿呢,那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惩治自己的二姐,他们都是瞎的么居然看不出他有暴力倾向?!还好意思说是为了小娅好,其实,这两老分明是看中了昼家的背景想卖女求利吧! 这样的话,苏晴心里想想可以,面上却不能说,一边,苏妈妈看大女儿脸色阴沉,叹了口气安抚道:“妈妈知道你很在意昼焰行的那个女儿,担心小娅会吃亏。但是养女终归是养女,昼家这种名门望族就更加不会错了规矩,肯定不会让一个养女欺到小娅头上的。” 呵,这样一番话,真不知道是天真乐观还是避重就轻!苏晴冷冷勾起唇角来:“妈,您当真觉得那个女孩只是昼家的养女?我怎么觉得她就是昼焰行的女儿呢?不然,昼老夫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还在外人面前百般称赞?不然,昼焰行为了那孩子当众让昼家出丑,昼老夫人为何不闻不问?!小妹嫁过去就是给人当后妈,你们就真的忍心?还有你苏娅,不要老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死样子,你真的愿意嫁去这种人家?!” “嘿…其实我还真是没什么所谓的…”苏娅在苏晴的怒气中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呵,好啊,那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妈妈选定了人,苏娅也没意见,这件事我以后就不管了!”苏晴气极,愤愤甩下这么一句,挺着大肚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只是,话虽这么说,一向操心不够的苏晴来到后院,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你周日空出时间和我见个面,我有话要问你!” ------题外话------ 其实那昼老夫人这一招算不算捧杀的一种呢?表面对你好,就把你放到了靶子上成为众矢之的,这阴人的段位比小白花高出不少哇! — 这一章白好挫,先是漏贴了一段,删除重发,结果发觉是周六啊忘记问问题了,又删除重发了一次…太雷了… 今天的问题来啦,稍稍难度增加了哈: 我们都知道阿零是可以看见鬼的,而岚山大宅这种老房子里肯定也有不少鬼,那么,有哪些鬼魂是阿零常见的呢,文文中一共写到过三个,请一一列举哦~就是这样~   ☆、060 卑鄙的我 那一日,昼雪盈在林家婚宴上当众发病,之后回到昼公馆便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这次的丑闻让昼家声誉蒙上了阴霾,家里的下人们或多或少都听说了这次事件是由二小姐和三少爷之间的冲突引起的,便更是谁也不敢多言。这几天,昼家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是来去匆匆面色阴郁,整个宅子更加死气沉沉。 昼老夫人在雪盈出事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一日三餐均是让人送到卧室,大有不愿再同昼美瑜一家见面的意思。老夫人这样的态度更是刺激了昼美瑜,天天关上房门和老公吵得天翻地覆。 “已经没办法了,必须送雪盈出国治疗!”沈正皱着眉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沉声开口。 “治疗?治好了又有什么用?雪盈现在身份财产名誉地位全都没有了,就算救回来又有什么用?!”昼美瑜扯着嗓子嘶嚎。 “怎么没用?!难道没了这些女儿你就不要了?你就不管女儿的死活了?!”沈正气得怒骂。 “哪有!…我怎么会,怎么会不要雪盈呢…”昼美瑜跌坐在床上,嘤嘤哭泣起来,“我只是可怜我的雪盈,就算治好了,她又该怎么面对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怎么好好的活下去?!” 看着一边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妻子,沈正长长叹气,起身缓缓坐到了妻子身边:“目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把人治好了才能谈将来…不过好在这次保住了股份,否则,我们一家三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 房门内,激烈的争吵逐渐转为平静,门外默默听着一切动静的女孩悄然离开,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掏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很暗,门窗紧闭窗帘也全部拉着,沉闷的空气中浮动着隐隐臭味。房间角落里,撕得粉碎的床单下裹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小身影,背对着门,嘴里正喃喃自语着什么。 陈希希走过去,快到的时候,伸手在身侧的桌子上敲了敲。 昼雪盈听见声音回过头,陈希希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直到昼雪盈完全放松下来再次扭过头去,她才慢慢靠了上去。 “早上的菜已经不新鲜了,我端走了。”陈希希收拾好地上的餐盘,从拉上的卫衣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娃娃来,“这是你的东西,之前那个脏了,换一个新的给你~” 昼雪盈闻言转过来,看着递到眼前的娃娃,表情迷茫。 “怎么,不记得了?这是阿零呀,是你的宝贝娃娃呀~你看,上面这两个字,就是她的名字哦,和你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呢~”陈希希把娃娃塞到昼雪盈怀里,凑近她的耳朵悄悄言语,“而且啊,这个娃娃肚子里也塞了同样的东西噢,你摸摸~” 昼雪盈迟疑的伸手触上娃娃的身躯,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然后,原本空洞的双眼一点一点聚起了光亮:“…阿…阿零?” 陈希希满意地笑了:“对了,就是阿零,你可不要再忘记了,一定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啊。” 看着昼雪盈呆呆点头的样子,陈希希温柔的笑着,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昼雪盈,看来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呢,之后在国外你可要加油,早点治好病回来啊~ ——回来之后,你忘记了所有人都不要紧,但是绝对绝对不许忘记阿零,你一定要记住,她就是那个害你失去了所有的人,回来之后,你一定要去找她报仇,知道吗?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给你三叔一个必须弄死你的理由; 这样,我才能真正舒心啊~ —— 昼家丑闻风波过去两周之后,在两家的极力撮合下,这天晚上,昼焰行终于订下了一家低调高雅的西餐厅,邀了苏娅共进晚餐。 苏娅其实并不爱吃西餐,特别是今晚这种,必须穿着正装,必须举止高雅细嚼慢咽,压抑的气氛让她觉得无趣,更不必提,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和她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其实他们的岁数只差了三岁,相处起来却像是隔了八百里代沟…他生意上的事她一点也不懂,她喜欢的东西估计他也不感兴趣,两人随意聊了一下爱好…好吧,居然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苏娅找不到话题聊,自然也不指望对方找话题跟她聊,一顿饭吃到后来只余下西餐厅里袅袅的乐声在两人之间环绕——啊,他的餐桌礼仪也很好呢,这么大块牛排切到现在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娅微微抬眼往对面看了一眼,看那修长的手指持着银质刀具轻轻划过牛排,认认真真将牛排分成大小均等的方块。他的指甲不长,修得整洁干净,指节不粗大,显得手指根根灵巧修长。这样一双手是属于生活规律且略有洁癖的人的,而且从他切牛排的习惯来看,此人多半患有强迫症~ 苏娅自娱自乐的分析着,突然一阵无比欢快的歌声从身侧窜出来打破了现场虽然沉闷却还算和谐的气氛… “ba_ba_na_na,ba_na_na_na~ba—ba—na—na,ba—na—na—na!~BANANA!~” 该死的她的手机居然响了! 苏娅华丽丽的被饮料呛到,咳着嗽慌忙掏出手机把电话狠狠摁掉——啊啊啊,她这个无比幼稚的铃声啊,当时她怎么就脑残没有静音呢,真是太不专业鸟! 默默低头把手机放回包包里,苏娅此刻真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呵呵,昼焰行肯定震惊了吧…他那种个性说不定正在不动声色的鄙视她…呵呵,看来今天的相亲是被她毁掉了,如果这样他都还看得上她,那绝对是看上他们家的权了… 苏娅脑子里正乱哄哄的想着,忽听对面传来清淡男声:“卑鄙的我?” 啊?什么…baby…的我?苏娅疑惑抬头。 “不是Despicable_me么?你那铃声。”昼焰行神色如常看她一眼,无比淡定。 苏娅反应了几秒,然后…“对对对,就是Despicable_me呀,小黄人啊小黄人!原来你也看动画片?!”压抑了一晚上的苏娅意外找到突破口,激动得双眼发射万丈光芒。 看她那样子,昼焰行反应依旧平淡,似乎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说完便起身往露台走去。 额…现场气氛一瞬冷却,缓和过后的苏娅觉得,自己刚才貌似失态了… 唉,轻声叹了口气,神经紧绷了一晚上的苏娅靠上椅背,无聊的晃起腿来。 转眼望向四周,这里,的确是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呢,所以,那份牛排虽然味道一般,但是绝对贵得要死吧;还有,他们所在的这个地中海风情的二楼包间,看着是很浪漫,但是不觉得完全不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么? 这是一个完全符合她的身份和第一次约会需要的场所,却是完全不合她的喜好,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苏娅想,或许就如同他之前约会过的所有女孩儿一样,他只是毫不走心的把日程丢给了秘书,订了一个时间,订了一个地点,然后他负责出席,就是这样的,对不对? 回想起自己方才那一瞬激动的心情,苏娅淡淡勾唇,自嘲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会去看动画片自己就惊奇兴奋了么?她怎么就忘了,他有一个“女儿”呀。 ------题外话------ 大家有看过卑鄙的我咩,小黄人萌萌哒!最近大家都忙起来了吧,白也在努力存稿中,一起加油吧! — 推荐好友文文《纨绔王爷腹黑妃》琼羽 初见她时,他一脸鄙夷:“这就是大哥带回来的女人?丑死了。” 她看他一眼,挑眉说道:“明眸皓齿千娇百媚,倾城倾国乃女子也。姑娘今年贵庚,小女子有一兄长,正好与姑娘相匹配。” 从此,她和他成了死对头。他想要对付的人,她就去救;&160;她想要做的事,他就去破坏。 当九死一生时,他嬉笑着说:“易芳华,要是我们这一次还能活着。回到盛京,我就娶你。”   ☆、061 低头想回家 秋夜清冷的月光淡淡洒在乳白色装饰的露台上,夜风微凉,轻拂过发梢,带来一阵让人心头微微酥麻的寒意。天边的明月悬得很高,四周浮动着犹如蝉翼般的流云,那盈盈月色已是渐圆,马上便到中秋了。 昼焰行拿着手机走到围栏边,微微仰头望向长空:“喂。” “…喂?你好,我是阿零,请问你找谁?”电话那头传来孩子稚嫩的童声。 昼焰行略一忪楞,随即弯起嘴角来:“阿零,电话是你们打过来的…” “…咦?!是殿下?”阿零微微停顿了片刻,声音里带上了笑意,“我是阿零!” “嗯,我知道~” “…嗯…那我换阿福来听!”孩子犹豫了一小下,似乎没什么话跟他说,便积极提出换人~紧接着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悉索响动,片刻沉寂之后,电话再次被接起,“喂…还是阿零…阿福他不肯听…” 呵,昼焰行想也知道,一定是夜福自作主张拨通了电话后直接塞给了阿零,结果分分钟就被小傻子出卖了所以不敢接电话了…昼焰行心里鄙视了一下,放缓了声调:“阿零你在做什么?” “…嗯?我在看电视!” “还不睡?”昼焰行扬手看了看表。 “嗯,阿福说,准我再看十分钟~”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下来,便也没再听到阿零的回应。一片寂静中,孩子轻柔的呼吸声从那头传过来,一下一下,如同清风拂过微微震动的鼓面。昼焰行听了好一会儿,淡淡弯起嘴角来,看来小傻子又看电视看入迷了… 果然,不出一会儿:“哈哈哈,那个大头,掉到罐子里了!吃冰淇淋的时候,都拿不下来!~”电话那头传来孩子甜腻的笑声。 这部电影阿零已经看过很多遍,多到没事的时候都已经可以把剧情绘声绘色的讲出来~便是这样她还是爱不释手天天求着看,每次看到高兴的地方就捧着肚子笑得在沙发上打滚,活像个毛绒绒的小怪物~ 撑在围栏边的长指微微曲起,此刻他突然有种想揉揉那肉嘟嘟的圆脸的冲动…长指轻蜷然后松开,昼焰行微微偏头扯开话题,拒绝承认是想引娃娃多说些话… “…今天,老师来过了?” “嗯!”阿零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下提高了音量,“今天学了古诗!” “哦?什么古诗?”他难得兴致盎然。 “床前明月光!”阿零的声音明显兴奋,“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想回家!” “是低头思故乡!”背景里传来夜福尖声的提醒。 噗,低头想回家!昼焰行没想到会有如此意外的转折,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伸手扶额他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阿零啊阿零…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嗯…是,是低头思故乡… 电话那头传来娃娃略带羞涩的轻喃,她很不好意思的纠正了一会儿,腼腆解释道:“是莎莎说,这首诗,写了一个在外面的人,晚上一个人看月亮,看着看着,就想回家了…” “所以才是‘低头想回家’,是不是?”他笑得轻柔。 嗯,阿零糯糯应了一声,轻轻抿起嘴角来。 此刻,他便是没看见也能猜到,这个时候,她的小脸一定是红红的,捧着电话,微微垂着眼,轻轻抿着唇。那浓密的睫毛看着会有些羞涩,那天生上扬的小嘴却是带着恬静的笑意,她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可爱的样子,直到他无奈笑着叫她的名字,她才会轻轻抬眼看过来,乌黑透亮的大眼睛里,含着他在别处从未见过的澄净光亮。 举头望明月,低头想回家么?那一刻,他微微仰头望向天边的那轮明月,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下一刻,就像是突如其来的默契,娃娃甜甜软软略带迟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你现在是不是正在看月亮?” “嗯。” “那殿下想回家了吗?” “…嗯。” —— 今夜的一场晚餐,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中草草结束。苏娅不傻,既然已经看出了对方接了电话回来之后便归心似箭的样子,她自然也没必要非把那不算好吃的牛排啃完不可… 十点不到,苏娅便已经到了家,衣服都没换就扑到了床上,只觉得又累又饿。 苏妈妈适时敲开了房门:“来小娅,吃点蛋糕喝点牛奶,今天又没吃饱吧,每次吃不饱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妈妈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娅闻言立马翻身下床,端过妈妈递来的盘子,小眼神无比感激。 “今天见面…感觉怎么样?”苏妈妈观察着发问。 “不怎么样,普普通通。”苏娅嚼着蛋糕,口齿含糊。 “那…下次还要见吗?” …苏娅低头划拉着叉子,片刻之后扬起嘴角来:“见吧,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 是夜,夜深人静,当大多数人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进入深沉梦乡的时候,市中心一家地下夜总会,震天响的音乐中,穿着劲爆衣装的年轻男女们正合着节奏疯狂舞动。 舞池中央,一身紧身皮裙身材火辣的女孩一人独舞,水蛇般扭动的腰肢吸引了不少“饿狼”的注意。一人晃动着身子绕着女孩儿转了几圈,恬不知耻地贴了上去。 女孩避让了几次躲不开,冷冷转身一手罩在男人脸上,用力把他推了个踉跄!男人恼羞成怒刚想动手,三三两两几个装扮不良的男女跳着舞步包围了过来,男人眼看不妙,立马灰溜溜逃走了。 一群人中,为首的那染着浅金头发的男生笑着搭上了女孩的肩:“晓敏好久不见啊,怎么一个人来玩,也不叫我们?~” 张晓敏白了他一眼,冷冷把他的手推开。这几天,她见了一个据说很灵的神婆喝了快一周的符水,结果那恼人的梦境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今晚她实在心烦不想睡才一个人出来闲逛,心情自是差的不得了! 一群人里一个女生看出张晓敏心情不好,媚笑着凑了上去:“怎么了晓敏,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今天晚上我们陪你玩,想怎么疯都行!” 张晓敏冷冷扫了她一眼,这帮她的初中同学各个都不是好货色,不过也只有在他们面前她才能找到众星捧月的存在感了,只有在这里,她才是让人羡慕的富家女张晓敏,而不是那被人在背后嗤笑的暴发户家的女儿! 张晓敏甩了甩头,冷冷开口:“好!去买酒,今天的账全记我头上!” ——哟!人群中爆发一阵欢潮,兴奋之中那不识相的黄毛男生居然又凑了上来一把揽住了张晓敏的腰,被最近特烦亲密接触的张晓敏狠狠推了出去。 “让你滚远点!再碰我一下试试!”张晓敏愤愤转头一声怒吼,却是下一刻,只觉小腹一阵绞痛,惨白着脸俯下了身去。 “晓…晓敏!你怎么了?!没事吧?!”众人围了上去。 “呀!怎么,怎么有血呀!医生,快点叫医生!” ------题外话------ 白怎么觉得阿零长大之后会是无意识*小能手呢~再一想到魔王大人还有十几年要熬,白就无比惋惜啊噗哈哈!(好吧,我是坏银~) — 好友首推,文文很赞,大家多多支持啦,么么哒! 《凤临之妖王滚下榻》文/战西野 前有未婚夫暗下杀手,后有家族弃之如敝,上有苍天断绝天赋,下有天生丑陋容颜,这是谁定的命!? 当她取代她,素手翻云,逆天改命! 前有写下休书与渣男恩断义绝,后有横刀立马与家族一刀两断!上有绝世天赋灵脉苏醒,下有真实容颜绝色倾城! 一朝醒来,脱胎换骨,契约神兽,炼制丹药,一往无前! 当越来越多的美男前来,希望得到她的凝视之时,却有谣言四起—— 听说那个天才,是个恋童癖!她喜欢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   ☆、062 谁的孩子 当晚,张晓敏的妈妈接到电话赶到A市中心医院急诊病房的时候,被告知女儿已经动完了手术转移到了监护室,住院的原因是急性流产。张妈妈听后呆愣了一刻,即刻风风火火奔向了病房。 “晓敏,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妈妈人未到声先至,划拉一把拉开监护室大门,把正在给张晓敏挂点滴的护士吓了一跳。 “嚷什么嚷什么?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病人刚刚做完手术要静养,您是她的家属?”护士不悦开口。 “我是她妈!”张妈妈一张圆脸气得通红,肥胖的身躯往病床前一横,气势汹汹地开口。 呵,这位妈妈倒是奇特,半夜赶到医院看送了急诊的女儿居然还穿戴得这么珠光宝气!护士腹诽了一句也不再多言,飞快给张晓敏扎好针走了。 房门一关上,张妈妈就嚷开了:“孩子是谁的?!” 张晓敏无力的偏过头,头顶那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得她神情有些恍惚… …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怀孕三个多月,一个男婴?呵,但是她上个月底才刚刚来过例假,怎么可能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身上还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怀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孩子,她做了接连十几天夜夜缠绵的诡异春梦,两件事结合起来,吓得张晓敏一瞬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她这是,怀了个鬼胎? 张妈妈一句话问出来,看着女儿偏头不答,脸色也惨白得可怕,寻思了一阵,想到了唯一能解释的理由:“你居然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哎呦我的天哪,真是杀千刀的赔钱货啊,妈妈花了多少钱培养你,啊?让你参加上流宴会,结交贵族朋友,为的就是你能融入那个圈子嫁到一个好人家去,可是你倒好,白白被人弄大了肚子,却连找谁负责都不知道?!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张妈妈也不等张晓敏解释,想到一出就自顾自的哭开了,夜半医院走廊安静得不得了,这么一闹全被人看了笑话!张晓敏身子虚弱得不行,还是气不过一下从背后抽出枕头狠狠朝着张妈妈砸去:“你嚷什么嚷?非要弄得满城皆知逼死我你才满意是不是?!” 张妈妈被砸个正着,甩开枕头恶狠狠瞪着张晓敏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瞪着张晓敏看了半晌,张妈妈终于冷冷一哼开了口:“既然你不知道孩子是谁的,那有没有其他可以要求负责的对象?你可不要告诉我你都是给那些贫民家的小瘪三白睡的,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没钓上!” 如果现在有外人在场,一定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妈妈对着亲生女儿说的话,但是张晓敏却是听惯了,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看着女儿冷冰冰的别过脸去不再理她,张妈妈撇了撇嘴,怒气冲冲转身走了。 冰冷病房里,张晓敏独自一人躺着病床上,手中紧紧抓着床单,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眼角滑落一滴惊慌的泪来。 不慌,不要慌,她努力安慰自己,不要怕,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撞鬼了又怎么样?怀了鬼胎又怎么样?现在孩子已经没了,只要,只要她守着这个秘密,只要她坚持喝那个符水,就一定会没事的。对,一定会没事的! —— 次日,阳光大好。市区一家位于弄堂深处的雅致小咖啡厅里内,身着黑色长风衣的女人临窗而坐,大大的墨镜挡去了大半张脸,墨镜之下寡淡的薄唇透出一抹生人勿进的意味。 女人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杂志,置于桌上的黑咖一口未动,已是渐渐失了温度。忽然,身侧照来的阳光晃了一晃,女人从杂志上抬起头来,对上一张明媚帅气的笑脸。 “Hello学姐~” 昼耀天在苏晴对面坐下,一身锈红色卫衣配上宽大水洗牛仔裤,利落的板寸头衬着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英气逼人的长相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苏晴微微皱了下眉,对他的过分张扬有些不满。 “今天我叫你出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是关于我三哥的事?~”昼耀天挑眉轻笑。 “…不错,”苏晴伸手优雅地推了推墨镜,淡淡开口,“我想知道,那个叫昼零的孩子,是不是昼焰行的亲生女儿。” 呵,昼耀天闻言笑起来,微微上挑的眉眼在秋日的暖阳里显得愈发耀眼:“我觉得,不是呢~” “你确定?”苏晴神情严肃。 “那个孩子,看上去也有五六岁了吧,别的我不敢说,但是五年前的昼焰行…呵,那可是一颗心都吊在安子惜身上的大情圣,我不觉得他会有其他女人~” “是么?”苏晴微微沉吟。 对面,昼耀天微微眯眼观察着苏晴的神态,单手支头轻笑起来:“我怎么觉得,学姐你在听说了昼零不是三哥的女儿之后,意外的松了口气?” 苏晴看他一眼,并不接话,昼耀天微微垂眼闲闲地理着衣服边,状似无意开口道:“学姐难道不觉得,是亲生女儿反而更好么?” 苏晴一直没有摘下那副墨镜,大半张脸都隐在镜片后,看不清情绪。片刻之后,才忽见她红唇一勾笑起来:“就凭她,一个五岁的孩子?” “现在是五岁,那十年后呢?我那三哥,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呢,”说着,昼耀天微微倾身,伸手搭上了桌上的咖啡杯,“学姐的咖啡凉了,我再去给你换一杯?再好的东西,一旦放过了时间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学姐说是不是?~” 说完,昼耀天端着咖啡起身,余下苏晴一人微微垂首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 同一时刻,A市某居民区停车场,正准备中秋自驾游的一家三口开开心心来到车前,却意外发现车窗上夹了一份文件。 身为娱记的女主人凭着敏锐直觉一把拿下文件小心翼翼摊开,看着里面的照片和医疗纪录,蓦地瞪圆了眼。 ------题外话------ 咳咳,坏人又出来鸟!最近几天白为了上架存稿存得心力憔悴啊…求抱抱求表扬(>﹏ — 推荐好友文文,请大家多多支持! 1。《重生之天运恶妻》文/云中木槿 十年牢狱,一朝命丧!眼见着至亲之人受尽凌辱,死无全尸!重生归来,看她怎样虐长姐,毁表哥,精炼魂,终成师。 2。《重生之金牌经纪人》文/安瑾橙 七年之痒,却落得一个丈夫出轨,胎儿流产,所有骄傲与尊严一败涂地的结局。有人说她可怜,她只觉得是自己活该!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如此懦弱!   ☆、063 惊变中秋夜 中秋佳节至,近几年国家大力扶持传统文化,像中秋这样的传统节日渐渐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中秋前后,A市文化街专门划出了一块区域举办花灯夜市,受到了广大市民特别是小朋友们的热烈欢迎。 今夜便是团圆夜,白天夜福接到商场打来的电话,说他之前定制的小兔娃娃装已经到货了,夜福听后,立马屁颠颠的领了小阿零去试衣服。 一身雪白连体绒兔装把软软的孩子裹成了一只绵啾啾的小兔子,头上缀着一对毛绒绒的兔耳朵,脚上穿着一双虎头虎脑的兔子鞋,夜福端详着镜子里萌系指数瞬间爆表的小阿零,只觉自己真是英明神武有眼光,当即决定带孩子去夜市逛逛招摇过市! 小阿零在夜市受到了不小的关注,一路逛下来,不少路人过来逗孩子再送些好吃好玩的,阿零提着兔子灯,嘴里塞着小零食,心情好得见到谁都笑眯眯,更是引得大家流连忘返,很多小姑娘都跑来要求和萌兔子合影~ 小阿零受欢迎夜福自然很高兴,一路都是半仰着头一副得意得要死的样子。待到从夜市一头逛到了另一头,夜福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嗯,和主子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 今晚,A市中心广场将举办一场中秋水幕光影秀,早几日在电视上看到广告,夜福和小阿零就心心念念惦记上了,两人磨了主子答应一同去看,之后期待了好几天~如今看看时间快到了,夜福牵起一边聚精会神看捞金鱼的小阿零,穿过人群朝约定地点走去。 约定见面的地方离了夜市有一段距离,街边的行人少了许多,夜福牵着阿零,站在了十字路口边一处显眼的地方。 离了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长途客运下客点,秦莎大包小包的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街边有只萌兔子——咦,那不是小阿零吗?~秦莎犹豫了一下,笑着朝那边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附近临了什么工地,夜福牵着阿零在街边站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路上来来往往的土方车多了起来。大卡车开过带过隆隆的轰鸣声,连地面都在轻微震动,夜福拉着阿零刚刚后退了一步,忽然听见身侧传来一道惊恐女声—— ——小心! 秦莎在那载满了钢筋混凝土的卡车侧翻的那一瞬,下意识就朝着路口的一老一小扑去。在听见秦莎那声惊呼的刹那,夜福眼看着落下的石板已经动用了瞬移,却是在下一刻,忽然一个人影飞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阿零,夜福受到干扰一瞬灵力受阻,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混凝土石板一瞬倾覆,朝着阿零和秦莎砸去! “阿零!” 轰隆一声巨响,夜福变了调的疾呼彻底淹没在了那声犹如地裂般的巨大声响中!尘土飞扬之间,一个外力一把掀开秦莎将她怀里的娃娃夺了去,带到硝烟尘土一并散去,人们才惊惧的发现,那侧翻了的大卡车在马路上滑出了十几米,而那滚落下来的数十块大石板,不知是被何怪力所致,竟是以无比诡异的姿态根根插入了不远处的一幢废弃大楼,悬离了地面足足有十米! 一切发生得太快,卡车侧翻的瞬间大多数人都没看见,但是这匪夷所思的石板插楼…不少人惊恐之后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摄像。 烟雾消散的那一刻,空气中一瞬压下的暴虐气息已然将夜福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保持着之前飞扑过去救阿零的姿态,夜福匍匐在地惊惧抬眼,对上了那双俯看而下萃了十足寒意的阴冷双眸。 昼焰行在石板坠落的瞬间才从街角拐弯过来,一瞬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千钧一发生死瞬间他根本来不及去救她!要不是,要不是阿零体内的灵力突然爆发弹开了落下的石板,她已经… 墨瞳之中一瞬聚集戾气,下一刻,却是臂弯中的小小身躯一个低吟,用力扑进了他怀里。她是吓坏了,小手一下环住他的颈项,整个身子都抑不住轻颤起来。昼焰行僵了一刻,双臂倏然收紧搂紧了怀里的娃娃,长指一下没入到那身兔子装细软的绒毛里,指间传来的点点温度,一点一点,慢慢平息了体内肆虐的杀意。他抱着娃娃站了片刻,直至阿零渐渐从恐慌中回过神来,仰头拼命扭动起来: “…莎莎!莎莎!” 他这才注意到了那摔倒在一边狼狈不堪的女人。她的手掌和额头都擦破了,右腿小腿受了伤,鲜红的血隐隐从撕裂的裤管流下来,经过几块嵌在皮肉里的碎石片,看着触目惊心。 昼焰行回眸,冷冷瞥了夜福一眼。 此刻,自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夜福带着一身冷汗从地上爬了起来,望上主子看来的目光,表情僵硬。这种时候不是他还有胆违抗主子的命令,只是他现在的外表看着是个一米四几身材干瘪的小老头儿,怎么看要扶起秦莎都很勉强。 秦莎抬头看着主仆二人沉默对视谁都不肯动的样子,有些尴尬起来:“…那个…其实我还好,自己应该能走…”说着便是挣扎着想站起来,一动脚腕却是一阵锥心疼痛,差点再次摔倒。 下一刻,一只手伸过来,握上了她的手臂。昼焰行把怀里的娃娃递给夜福:“车在那边,先去医院。”他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啊…嗯。”秦莎被那视线吓得赶忙低头胡乱应了一声,什么都想不了就这么被拉着带走了。不远处已是隐隐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事故现场一侧的幽深弄堂里,一人静静站在黑暗中,目不转睛注视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原来,她和孩子之间的召唤契约竟是被动触发技,只要孩子一有危险就会触发契约,将她强行拉到事故现场?佘青沉吟了片刻,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见不得人的卡通睡衣,哑然失笑——这是什么天杀的召唤技啊,那要是下次孩子在她洗澡的时候出了事,岂不是坑死她了?! 佘青无语了一会儿,再是抬眼望向街对面一处隐蔽的角落,那里,自方才起,就一直藏着一个不速之客呢~冷冷的双眸一瞬泛起幽光,佘青一个转身,消失在了身后的阴影里。 ------题外话------ 节奏开始紧凑起来鸟,后面要出好些事情,开始复杂啦~ 话说白最近在努力存上架的稿了,上架不是在这个月底就是下个月初,等编辑通知了具体时间白再告诉大家哈~亲一个,么么哒!╭(╯3╰)╮   ☆、064 曝光 车子开到A市中心医院,那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隔了医院大门还有一个街区,道路已是被各种车辆围得水泄不通。 夜福转身请示:“主子,前面已经开不过去了。” 车后座上,秦莎阿零和昼焰行并肩而坐,昼焰行回头看了一眼神情紧张死死抓着秦莎手臂的阿零,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从惊恐中平静下来之后,秦莎愈来愈觉得脚踝处的伤疼痛难忍。此刻,她正痛得满头大汗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头望向一侧那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昼焰行啊… 她在岚山大宅教了快两个月的书,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很早以前,她就听在普天实习的闺蜜说过,他们董事长本人,看着要比在杂志上电视上的样子帅气很多…但是闺蜜转头,却又神经兮兮的用了很多诸如恐怖之类的负面词汇把他们帅气的董事长毁了个淋漓尽致,最后总结曰——此花有毒有刺,只可远观歪歪,不可近观遐想,神马你还想去零距离接触一把?啧啧,好死不送~ 当时她只觉得闺蜜无厘头太夸张,如今自己真的零距离接触了一把之后…呵呵,还真是挺恐怖的… 秦莎一边由着自己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一边咬紧牙关忍着疼,过了一会儿,忽听车窗外传来轻叩声。 “昼总,路线已经清理完毕。”一个带着墨镜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前,微微俯身毕恭毕敬。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保镖?秦莎看着昼焰行微微点头开了车门,连忙也忍着痛准备下车,一动,却是瞥见前座那高档昂贵的小牛皮座椅上蹭到了她的血迹。 秦莎一个愣神没站稳,哀痛一声一下朝着车外摔去,说时迟那时快,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一闪,稳稳接住了她。 鼻翼间一瞬涌动男子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那一刻秦莎才惊觉她竟是差点摔到了“恐怖冰山总裁”的怀里去!如此言情小说的展开让秦莎一下羞红了脸,微微抬眼之间,只见近处他纤长如翼的睫毛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已是把她推开来。 “当心点,注意她的腿。”头顶传来淡漠男声,他的手还扶在她肩上,清淡的声线里却是透出一丝凉薄,偏头他神色如常招来黑衣保镖,把她推了过去。 秦莎愣愣回头,看着他俯身下去把娃娃从车里抱了出来。“莎莎…”阿零叫着她的名字伸出手来,小脸上带着星点泪痕看着又萌又可怜。 “你乖,不要去碰她,”昼焰行压下娃娃的手好好搂进怀里,低头轻声安抚她,“你这样她不好走路,走不好腿就会更疼,你要她更疼吗?” 那一瞬轻言细语流露的温柔让秦莎微微愣神,唔——,她看着小阿零揪着袖子纠结摇头,又是抿唇委屈的向她望过来,秦莎回过神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安抚了几句,才劝得阿零同意了分开走。 秦莎拖着受伤的腿,在保镖的搀扶下艰难地往医院走,一路上望着前方时不时扭过头来看她的小阿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概。 回想起方才下车时的那一幕,秦莎摇头笑笑,不禁回忆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来。 都说,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看小说喜欢看言情剧,明明知道都是虚构的,却还是乐此不疲沉浸其中呢?或许正是因为,只有在那虚构的世界里,女孩们才能寻到一丝慰藉,找到自己最憧憬的爱情;也只有在这样虚幻的爱情里,才会出现那个人人眷恋,却只对女主一人温柔展颜的完美王子。 今天,有幸狗血了一把成为“经典”桥段女主角的秦莎,望着前方那抹欣长挺拔遥不可及的背影,心中苦笑着感叹——原来这句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呢: 这个世上,或许真的就存在着那样完美的王子,只是有时候啊,那集万千宠爱被特殊对待着的公主,却是小小的傻傻的,还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与众不同的幸福… —— 市中心医院急症中心,骨科主任细心检查了一番秦莎的脚踝,推了推眼镜直起身来:“秦小姐的腕骨有轻微骨裂,但是不打紧,一会儿护士处理好伤口就打石膏,静养一个月左右就能痊愈,昼总不必担心。” 秦莎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恭敬地叫秦小姐,更不提在医院享受骨科主任亲自诊断这样高级别的待遇。秦莎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正对上阿零看过来的亮晶晶的小眼神。知道秦莎没事之后阿零就一直很兴奋,几次三番试图挣脱某人的怀抱跑到秦莎身边去,某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一直抱着孩子不松手。 主任检查完后换上护士处理伤口,昼焰行偏头瞥了夜福一眼,夜福立马很接灵子的跟着主任付钱去了。 病房里只余下四人,沉默的气氛中秦莎有些尴尬,主动挑起了话题:“今天我们来的路上看见医院门口围了好多人,是出什么事了么?” 主任离开后小护士一下没了压力,一听病人问到自己心中正记挂着的话题,立马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么,出了大事啦!那个名媛,张晓敏,前几天才送到我们医院来急诊,结果今天就爆出新闻说她在公园里和乞丐野合搞大了肚子!一哟你们是不知道网上那个视频呦,真是要多高清有多高清…” 说到这里小护士激动万分猛一抬头,一瞬对上秦莎僵硬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卡壳咬到了舌头!呲牙咧嘴了半天,小护士讪讪挤出一个笑容:“那个…您们,您们不会是张小姐的朋友吧…那个,我可不是乱说的哈,网上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秦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居然会扯出这么劲爆的话题,微微偏头朝昼焰行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有些羞红了脸:“…我们不是张小姐的朋友…但是我们这里还有小孩子在,怎么能随便说这种话题呢…” “呃,是是是,对对对,是我疏忽了,对不起对不起…”小护士捏了把汗,心中狠狠骂了几句自己那张管不住的嘴,低头用心帮秦莎处理起伤口来。 病房里再次恢复沉寂,寂静无声中,昼焰行微微偏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肩头迷糊睡去的小兔子,淡淡勾起嘴角来。伸手戳了戳娃娃的脸,他抱着阿零走了出去。 中秋之夜的医院走廊,安安静静的只余下一地清冷月光。能走动的人都去了住院部瞧热闹,急诊室外一个人都没有。 抱着孩子轻晃到窗边,昼焰行从窗口望出去,淡淡开口:“出来吧。” 话落,走廊拐角处的阴影里,幽幽一抹红光闪现。 “启禀殿下,佘青有事要报——” 身着红裙姿容艳丽的女子微微俯身行礼,一双美目轻抬凝上身前睡颜恬静的孩子:“今日主子触发灵力抵挡水泥板的瞬间被一人看见,属下幸不辱命,已探得那人下落。” ------题外话------ 咳咳,白表示秦莎姑娘这个心理走势哇…白也不说什么鸟,大家都是小说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小人精,肯定都看出端倪了吧~ 话说今天这张狗血鸟,什么摔一跤摔倒冰山总裁怀里去,真是屡试不爽啊不爽,噗哈哈!淡定哇~淡━━( ̄ー ̄*|||━━定~   ☆、065 死亡序曲 中秋当晚,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了九点,市郊一处居民房内,秦妈妈焦急踱步在临窗的桌前,桌上一桌的好菜都已经凉了,还是不见儿子女儿回来。 秦妈妈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半天之后又换了另一个,她没看电视还不知道今晚在长途客运站附近发生了车祸,只是奇怪让秦理去接秦莎,怎么去了怎么久都不回来,还一个两个的都不接电话? 秦妈妈有些担心起来,抽起沙发上的外套正想出去找,突然家门咚的一声被砸开,秦理面色通红一脸怪异的出现在大门口。 秦妈妈被吓了一大跳,一下捂上胸口:“诶呦你这么用力开门做什么?门都快砸坏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咦,莎莎呢?” 秦理推开门后便站在大门前一动不动,听见秦妈妈的话也没反应,就这么诡异地站了片刻,突然咧嘴嘿嘿一笑,拔腿朝地下室跑去。 秦妈妈尖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拉他却是没拉住,地下室的门轰的一声关上,秦妈妈气得直跳脚刚想上去锤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对我是…啊?莎莎受伤了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好好好,我马上,马上过来!” 秦妈妈接了电话吓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举止古怪的儿子,外套都忘了拿就跑了出去。 秦家地下室,封闭灰暗的空间里贴了满墙的照片和新闻剪报,让这个狭小的空间看着就像是变态杀人狂研究猎物的工作室。其实有时候,过于执着于案件侦破而孤军奋战的刑警同样会陷入偏执的死胡同,敏感多疑亢奋癫狂到与精神失常者无异。 而秦理,显然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伸手从墙上扯下一张剪报,秦理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望着照片中的人物无声笑起来。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昼焰行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方式上,他怎么就没早一点想到,杀人的也许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人? 剪报被秦理一把压在堆满文件的书桌上,刺眼的白炽灯照得剪报上年幼的孩子一脸惨白。这个名叫昼零的孩子,没有出生证明,没有任何生存记录,在来到昼焰行身边之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完全隐形于这世上的人!原本,他以为是昼家动用了权势抹去了孩子的一切,直到今晚,他亲眼看见,这个孩子体内一瞬爆发出一道耀眼白光,掀飞了砸向她的数十个钢筋混凝板!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以做到的事!或者可以说,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可以做到的事!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突然一件至今悬而未决的重案一瞬闯入了秦理的脑海,几乎让他全身血液一瞬逆流欣喜若狂!那个案件,便是几个月前发生在Y省C镇的,豪宅名门屠杀案! 十个割喉自杀的美艳女佣,近百具支离破碎死状凄惨的尸体,还有最诡异的,那留在豪宅十几米高天花板上的幼儿血手印!这个案件当初由于太过诡异而被封入密卷,若不是负责办案的王渊是他警校的同学,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刑侦细节! 所以,这便是老天保佑他,希望由他秦理来侦破这两起案件么?!如果把今晚的发现和C镇的血案联系起来,如果当初在C镇犯下屠杀案的正是昼零,那么,要以此为突破口侦破A市三年未破的女性失踪案,也定是指日可待! 呵呵呵,哈哈哈!秦理仰首疯狂大笑起来。 让那些嘲笑他的同事都见鬼去吧!让那个强制他停薪休假的公安局局长也一并见鬼去吧!如今,他已经掌握了能证明昼零嫌疑的最佳证据,只需一个电话,他就能得到当年那幼儿血手印上拓下的指纹,和昼零的指纹进行比对! 猩红着双目,秦理拿起手机拨通了王渊的电话,咧着干枯的双唇,他转身环视着满墙的照片和剪报,那疯狂欣喜的表情,仿佛已经看到了,昼零同昼焰行的,死期! —— 另一头,秦妈妈慌慌张张赶到医院的时候,秦莎已经从急症室转到了特护病房,右腿打上了石膏,吊高在了床尾。 秦妈妈一进病房看见床上的秦莎就哭了出来:“我的莎莎啊,怎么好好的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秦莎的父亲过世得早,自幼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关系十分亲厚,看见妈妈哭了,秦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没事的妈妈…小车祸而已,没伤到要紧地方,妈妈别担心…” 结果一听是车祸,秦妈妈显然更加伤心了:“怎么…怎么会遇到车祸了呢?是客车出事了?除了腿,除了腿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不是客车哦…我是因为救人才…”秦莎的声音轻了起来,当着被救的人的面说自己的英勇事迹果然还是很不好意思,秦妈妈听不明白刚要开口,忽听病房角落传来清淡男声:“令爱受伤是因救人所致,方才医生诊断,令爱除却腿骨骨裂和几处擦伤之外并无大碍,之后治疗休养所需的费用均由我们负担,请您安心让令爱养病,早日康复。” 秦妈妈闻声回头,这才发觉原来病房角落里还坐着几个人,为首的年轻男子起身朝她们走来,那张脸看着,怎么有些眼熟的样子? 秦莎伸手拉了拉妈妈的衣袖,略有羞涩的介绍:“妈妈,这位是普天集团的董事长,也是聘我做家教的雇主…我之前教的小阿零,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秦妈妈顺着秦莎的视线望去,只见病房沙发上还坐了个小老头,怀里抱着个睡熟了的小娃娃,老头对上秦妈妈的视线,热情一笑:“是啊,今天秦老师就是为了救我们小阿零才受了伤,我们主子非常感激,请您放心让秦老师养病,家教的工作我们会带薪留职,等着秦老师回来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么巧…”秦妈妈反应了片刻,转眼将这一室一厅自带卫生间的豪华病房看了圈,皱眉叹了口气,“我们秦莎啊,从小就是这么热心肠的个性,有时候为了做些好事就不管不顾的…可是这做好事,也不能完全不顾自己啊您说是吧,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若是伤了这儿疼了那儿,父母该多伤心?!” 秦莎知道妈妈这是心疼了还在怪她,只是这样的话在人家面前说起来总不是个意思,秦莎微微有些尴尬,忙扯开了话题:“妈你怎么穿着单衣就过来了,冷吗?” “唉,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秦妈妈执起秦莎的手来,长叹了一口气,“让你哥去车站接你呢,结果去了半天他一个人跑回来了,还一回家就扎到了地下室!我正气着呢,就接到电话说你住院了,你说我哪还有心思顾得了那么多?你哥肯定还不知道你出事了,妈去给他打个电话叫他送些吃的用的来,妈今晚就在医院陪着你了…” 秦妈妈已经进入了碎碎念模式,夜深了他们几个外人也不便久留。昼焰行夜福一行再是向秦妈妈和秦莎道了谢,几人告辞从病房出来,关门的那刻,只听秦莎略带无奈的声音从房内飘出来:“我哥他还是整天神经兮兮的在查案?…” 肩头,睡迷糊了小娃娃听到声响嘟囔了一声抽了抽,昼焰行微微偏头抚上她的背:“乖,继续睡,马上就回家了。”那个声音听着是那样轻柔,回眸转身间,那一瞬落入月华的双眸却是寒光一闪,尽带杀意。 ------题外话------ 和之前的案件串起来鸟,其实归根到底还是魔王大人那时候太贪玩惹出来的祸啊…氮素魔王大人肯定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滴,所以,又要大开杀戒了哇[无奈]╮(╯—╰)╭   ☆、066 多事之秋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入岚山大宅宽敞明亮的厨房,夜福围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听见身后轻微的响动,回过头来。 一身粉色外套穿戴整齐的小娃娃乖乖站在他身后,小手举起,递上大大的保温壶。 “阿零今天也要去医院看莎莎吗?” 看着娃娃微笑点头的样子,夜福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按照主子的意思,是不希望阿零最近再出门的,只是阿零的意愿也不能不顾…权衡再三,他还是只能日日都带着阿零去医院,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守护,祈求不要再出任何状况。 —— 今年的中秋,成了A市媒体最繁忙的季节。 坐在中心医院三楼特护病房的窗台边,秦妈妈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摇头叹气:“这医院啊是病人静养的地方,整天这么乱糟糟的怎么得了?好在那姓张的丫头今天就要出院了,之后几天总算能够清静清静了!” 秦妈妈嘴里那姓张的丫头正是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名媛野合门”的女主角张晓敏。这几日秦妈妈在医院陪护,无聊看了不少报刊杂志,结果发觉满屏满版都是“野合门”的新闻,中秋之夜卡车侧翻那么大的事故竟是只有三言两语几篇报道。秦妈妈看后不乐意了,自己女儿舍身救小孩的新闻,难道还不如那不三不四的所谓名媛的花边新闻来的重要? 秦莎对秦妈妈这样奇葩的比较和仇视表示哭笑不得,刚想开口劝一句,忽然病房大门一下打开,探进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来。 “莎莎。”阿零抓着门框出现在房门口,红扑扑的小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秦妈妈一见娃娃立马就高兴了,笑着伸手招她:“阿零来啦,来来来,到奶奶这儿来吃苹果~” 阿零一听有好吃的,立马两眼放光迈着小短腿跑了进去,身后夜福提着保温壶进屋,看着小吃货那一脸馋样笑着直摇头——真是的,家里又不是没有苹果给你吃,怎么还是一看见好吃的就立马被拐跑拦都拦不住?~ 秦妈妈年纪大了对着小奶娃完全没有抵抗力,看阿零吃得开心笑得嘴都合不拢,当即决定再给阿零削几只苹果兔子出来!一边秦莎看着这一老一小浅浅弯了弯嘴角,略有失望的一回眸,正对上夜福看来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顿,不自然的别开了视线。 她已经住院一周了,每天下午阿零都会来看她…只是却是,只有阿零来看她…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一个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只是每一天到了阿零快来的时候心里却总是忍不住想东想西。有时候她会很任性的想,她不是救了他的宝贝女儿吗?出于感谢他起码也该再来看看她不是吗?之后她又会很自嘲的笑话自己,他为什么要来看她呢?即便他来了,她又想怎么样? 秦莎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时有了不该有的情绪,使得她每次见到阿零时心情都会有些复杂。她一方面很喜欢可爱的小阿零,也感动她对自己的好,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羡慕她嫉妒她,会忍不住去想,阿零在来医院的前一刻,是不是正和他在一起,他们又会做些什么事? 阿零坐在病床边的小椅子上,拉着秦莎的手很认真的同她说话,秦莎想着心事有些心不在焉,几番敷衍之后,夜福不高兴了。 “秦老师,我刚刚过来之前去见了医生,听说你的腿康复得很不错,估计下周就可以下床活动,下下周就可以拆石膏了。”夜福轻笑着开口。 “对对,医生是这么说。”秦妈妈接话,心情非常好。 “那…届时秦老师出院后可是要回去休养一段时间,等腿伤完全康复再来上课?” “要的…” “不用!” 秦家母女同时开口,给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答案,秦妈妈扭头疑惑地撇了女儿一眼:“当然是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啊,人家都说了不用着急…” “人家说不用急我们就真的不急了?带薪留职我难道还好意思一直休息下去?!”秦莎答得激动,一下拔高的音调把秦妈妈和阿零都吓了一跳,她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我的意思是,阿零也好些天没上课了,我伤的是腿又不是头,没有不能上课的道理…” 望着对面神色有些意味深长的老管家,秦莎只觉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他看透了,红着脸话越说越轻,下一秒夜福却是微微一笑接起话头来:“既然秦老师已经决定了,那到时我们就安排车来接送你,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恩…好,”秦莎应了一声,扬手掩饰性的摸了摸阿零的头,“阿零也想快点开始上课了,是不是?” 看到阿零高兴点头,夜福淡淡勾起嘴角来:“那就麻烦秦老师了,希望秦老师以后也能继续尽心尽力,像从前一样,好好的教导小阿零。” 老管家过分强调的语气让秦莎听出了几分话外之音,但是说话间,他的神情却是十分自然,让她看不出一丝端倪。 秦莎对这本就不喜的老管家愈发感到厌恶,稍稍别开视线,淡淡开口:“那是自然。” —— 随着张晓敏的出院,喧闹了近一周的市中心医院终于恢复了平静,媒体转站张家别墅继续蹲点,却是再也没能拍到那锁在别墅深处的张家大小姐。 张晓敏从医院出来之后就被锁进了地下室,每日三餐均有佣人从房门下开的小口递进去;这样的安排不是因为惩罚,而是因为最近这位大小姐的神智,已是渐渐开始失常。 回到家的第一天,张晓敏半夜起来将卧室翻了个底朝天,宣称家里躲着个陌生男人,要把他找出来杀掉,吓坏了张妈妈和一干佣人! 第二天清晨,她又在房间里烧一种符纸,烧完之后将符纸灰烬泡水喝掉,喝得满身满嘴都是黑色污迹,宣称只有这样才能杀死她体内的恶灵! 而最近几日,她的病情愈发严重起来,天天嚷着自己肚子里怀了鬼胎,有一天居然从厨房拿了刀预备剖腹!这样疯狂的行径吓坏了张家人,张爸爸当即命人用绳子捆了她的手脚,把张晓敏关进了地下室!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穿着脏兮兮的裙子披头散发的张晓敏靠着墙坐在床垫上,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腹部。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那裙子下方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经足足像有了六七月的身孕,如果撩起裙子,还能看到那紫青色的皮肤上一道道狰狞恐怖的青筋。 她还是没有逃过恶灵的魔爪,她还是怀上了魔鬼的孩子!所有人,所有人都不帮她,把她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她到底该怎么办?! 张晓敏缓缓抬起手,无意识地抚上腹部,下一刻,大肚子忽然一阵剧痛,表面一下出现了一个突起物! 那是一个婴儿的手掌,一瞬突出来,就像要撕开她薄薄的肚皮爬出来一般!张晓敏的瞳孔骤然紧缩,狂叫一声朝着大门扑去。 每一夜,她都哭着拼命锤门祈求家人放她出去;从来,都没有人回应她,任凭她一个人哭喊到天亮…可是今晚,那锁了几道锁无比厚重的铁门却是一推就开了,呆呆望着门边出现的缝隙,张晓敏伸出枯瘦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题外话------ 秦莎的心思还是变了调,可惜了阿零那么喜欢她…唉,惆怅ing… — 今日又到了大家翘首期盼的问答环节啦,不过貌似今天不放假哇…再忍耐忍耐,马上就到国庆节啦~撒花!\( ̄▽ ̄)/ 今天的问题来鸟! 话说当年,魔王大人年少轻狂的时候喜欢喝人血为乐,故而经常召唤觊觎他的妹子到家里去,在人家满心以为可以爬床的时候割了人家的喉咙放血,实在是太过惨绝人寰~在萌妻的文文中,白就详细描写过女星许薇献血的经过,而且我们都知道,许薇已经死鸟~ 那么!问题来了~许薇死掉的那一天,具体是几月几号呐?! 这个问题比较难,要拐几个弯,白给个提示,大家可以从秦理查案的过程去寻找蛛丝马迹,就是酱紫!币币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好脑瓜的你来拿啦~么么哒!   ☆、067 灭门惨案 午夜的张家,住家的佣人们都回到院子另一头的平房里睡下了,张家主楼一楼的小厅里还亮着灯,主人一家还未休息。 “晓敏的病情不能再拖,必须尽快送去治疗!”小厅里,张爸爸表情严肃,沉声开口。 “其实…晓敏也不一定是真的病了吧,这鬼丫头可精得很,讲不定是因为怕被我们骂,故意装疯想蒙混过去呢…”张妈妈心存侥幸的分析道。 “胡说!”张爸爸闻言重重一掌拍在身侧茶几上,声色厉荏:“你这是一个亲妈该说出来的话吗?!晓敏装病?那非得哪天她真的把自己捅死了你才相信她是真病?!你这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女人,女儿教不好,还说出这种推卸责任的话!” “我推卸责任?张炳仁,你不要说的好像女儿做出这种丑事全是我的责任似的!你管过孩子吗?你一年在家的时间有几天?!晓敏晓茹平时都是我管着,你操过什么心?!现在倒好,出了事你就只知道埋怨我!那你平时晚上搂着那些和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贱人颠鸾倒凤的时候,你倒是说说你有想到过女儿吗?!” 张妈妈本就是市井出身,一旦蛮横起来就是个彪悍的泼妇,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张爸爸气疯了,猩红着眼指着张妈妈怒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当着女儿的面说什么疯话?!” “疯话?!是不是疯话你这老色鬼心里最清楚!” “你!” “我什么我?!你…” “好了你们烦不烦啊,吵够了没有?!没吵够继续吵,我回去睡觉了!”窝在沙发角落一直拿着手机摁个不停的张家次女张晓茹抬起头来,神情冷漠的扫了父母一眼。 张爸爸涨红着脸喘着粗气,张妈妈叉着腰怒目圆瞪,两人僵持了片刻,各自忍了一把,互相冲对方冷冷一哼坐了回去。 “那晓敏的事,你说该怎么办吧!”张爸爸冷冷开口。 “哼,你以为我就不想救女儿么,但是你看看现在外面那些不眠不休守着的记者,如果晓敏的病情再曝光,我们还活不活了?”张妈妈没好气的接口。 “那你说怎么办?家里这么多佣人都见过晓敏发病的样子了,就算我们一直锁着她,事情迟早也是会曝光的!” “那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就这么出去!”张妈妈瞥了老公一眼,眼珠一转寻思道,“晓敏出了那样的事,名声早就毁了,与其继续留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不如我们一家都搬走!诶你不是前几天还在说日本那边有个石油项目不错想投资么?干脆我们全家搬去日本得了,到了那边再找医生给晓敏看病,还不行,就送美国去治!” 全家搬走?张爸爸沉吟了片刻,倒也觉得不是不可:“那…晓茹的意见呢?” “我无所谓,什么时候搬家通知我一声就行。”张晓茹专心打字,头也不抬。 张妈妈手一扬,将事情最终敲定:“那就这么决定了,再过几天,等到记者差不多散了,我们就准备搬家,A市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不留也罢!” 小厅里,一家三口正在策划,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微微开了一条小缝的房门外,一个瘦弱的身影挡住了透出去的光线,一只充血的眼睛正瞪圆了,透过缝隙死死盯着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妹,竟是策划着要杀她?! 从张晓敏的角度看过去,小厅里的空间已是微微扭曲,正对着她的妈妈勾唇一笑,眼底闪过杀意:“晓敏出了那样的事,名声早就毁了,与其继续留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不如早点弄死的好!还有,她肚子里怀的那个孽种,一定会给张家带来不幸,我们要尽快下手,在孩子出生之前把晓敏杀掉!” 另一头,一向还算疼爱她的爸爸诡异一笑:“我同意,那…晓茹的意见呢?” 背对着她的小妹张晓茹没有回头,奸笑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我无所谓,反正我早就看张晓敏那贱人不爽了~” 妈妈听了晓茹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这么决定了,再过几天,等到记者差不多散了,我们就动手!反正我们还有晓茹这个乖女儿,张晓敏那不要脸的东西,不要也罢!” 屋外,张晓敏颤抖着双唇望着厅里正密谋要杀死她的父母和小妹,眼中期待得到救赎的最后希望一点一点崩坏,慢慢凝成了一股浓烈的恨意。 他们,他们要杀了她…他们,他们不仅不救她,还要杀了她?! 不行,她要自救,她要先杀了他们!他们都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了! 枯瘦的身影飘到了厨房,颤抖的双手抽出一把尖刀,却在下一刻被她遗弃。 呵呵,哈哈哈…干涩的喉咙中溢出兴奋的笑声,张晓敏双目如炬,一步一步,朝着厨房后院角落里,那把闪动着寒光的利斧走去! —— 次日清晨,数辆警车行至挤满了媒体和围观群众的豪宅前,几名警员拨开人群,撩起警戒线走了进去。 “凶杀案发生在昨夜凌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案发地点在一楼偏厅,死者共四名,三女一男。经初步鉴定,是屋主长女杀害了父母和妹妹之后自杀,凶器是一柄长约三十五公分,宽十五公分的斧头。”先一步到达现场勘查的法医走向刑侦队长,沉声汇报。 豪宅的地板和墙壁上溅满了大量血迹,新上任的刑侦队长凝上不远处的地面上那截女人的断肢,暗暗蹙眉,转身走出大厅。 屋外的人群中,蜂拥而至的各大媒体将整个豪宅围得水泄不通,数名主持人正神情激昂的做着现场直播:“据可靠消息称,此次张家灭门案的凶手正是几日前爆出‘野合门’的张家长女张晓敏。据知情人士透露,张晓敏在回到张家后便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不得不锁入地下室。至于昨夜张晓敏是如何从地下室逃脱,又为何会犯下如此惨绝人寰的弑亲惨案,请您继续关注本台记者现场发来的报道。” 轻跳一声,悬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被关掉,少了女主播激情的声线,阳光满溢的大宅偏厅恢复一片宁静和谐。 长桌之前,身着雪白衬衣仪态高贵的男子正优雅的用着早餐,身侧,臂弯搭着餐巾的管家神色恭敬,伺候在旁。 银质餐具切开最后一块煎蛋送入口中,昼焰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接过夜福递上的外套:“阿零她今天,还是要去医院?” “启禀殿下,仍是要去。” 黑色西装上身,流水般的光线抚过一身硬朗纤长的曲线,处处无不透出清冷高贵。 “当心伺候着,不要让她遇上秦理——他的下一次行动,想必,就在今晚。” ------题外话------ 张晓敏一家解决掉了,下面还有秦理和安子惜╮(╯▽╰)╭白肿么觉得自己杀坏人像切肉似的,剁剁剁,杀了一个又一个…估计等到之前冒头的所有坏人都消灭了,文文的第一卷也就差不多鸟~ — 推荐好友文文~故事轻松,文风欢乐,喜欢的亲请收藏啦~ 《鬼王绝宠佣兵狂妃》/猪亚亚 21世纪神级枪炮师竟然穿越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女佣兵?——鬼扯! 她可是生猛如虎的标准女汉子,造得出手枪,制得出炸药,榻上压得了鬼王,下地镇得住女流氓,不信,走着瞧。 且看,荡漾女枪炮师VS傲娇佣兵鬼王   ☆、068 车祸 就在整个A市因为张家灭门惨案而震动的时候,人头攒动的闹市街头,裹着黑大衣的男子匆匆穿过人群,身上浓烈的酒味熏得周围人纷纷掩鼻。 妹妹住院了十几天,妈妈天天在医院陪护,身为大哥的秦理却是没露面过几次。而今日,就在妹妹即将出院的前夕,他更是算好了妹妹家没人的时间,独自来到了她和男友合租的公寓。 秦理毫不费力就撬开了老化的门锁,进屋轻掩上房门,开始在屋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翻出了秦莎每次去岚山大宅家教时带去的布包。 秦理打开布包,大致翻了一下里面的物品,这些拼音图册识字板秦莎每次都会用,绝对会留下昼零的指纹。秦理将东西塞回去,诡秘一笑,刚一起身,忽听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石磊站在大门外,看着被撬开的门锁,犹豫不决。方才屋内传来的动静让他确信了小偷还在里面,那他到底要不要冲进去? 片刻之后,拯救财物的决心就超过了恐惧,石磊定了定神,大喝一声,一脚踹开了房门。 “…秦哥…?”石磊看着站在房子中央的男人,半天反应不过来。 “嗯,是我,我过来给莎莎拿点东西。”秦理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但是那个门锁…” “啊,因为莎莎忘记给我钥匙了,我一情急就…真是不好意思啊。”秦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拿着东西就准备走。 因为忘记带钥匙了就撬坏别人家的锁?石磊狐疑的打量了秦理一眼,发觉他满脸的胡渣身上也脏脏的,似乎…还喝了酒?但是对方是女友的哥哥他也不好说什么,看着秦理离开也没去拦,原地愣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通了秦莎的电话。 —— 另一头,市中心医院内,秦莎正坐在草坪前的长椅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陪着阿零玩。 自从上次被老管家怀疑之后,秦莎就开始有意无意做出一些认真教导阿零的样子。比如,她会在和阿零聊天的时候刻意讲一些典故故事,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和阿零一起去院子里走走,秦莎觉得她现在还在医院就已经做到了这样,老管家也该对她放心了吧。 后院的草坪上,阿零正在堆落叶玩。医院后院种了很多法国梧桐,一到秋天满地都是金色的梧桐叶,非常漂亮。秦莎偶尔抬头冲着阿零笑笑,然后低头继续看她的平板电脑,她搜了满屏的新闻,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再去关心了,却还是没忍住。 从三年前的那场空难,到最近昼家和苏家的联姻,她看了花边新闻八卦网站各大论坛,最后甚至连财经版块上的专栏都去看了…现在,她一页一页翻着百度图片,渐渐开始走神。 屏幕上这个叫做苏娅的女孩,就是他要结婚的对象么?良好的出身,优越的条件,她甚至连长相都很不错,好几张偷拍的素颜照上,女孩笑得阳光灿烂,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连一个斑点都没有。 走神的秦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和苏娅这样的女孩比起来,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正是这么想着,突然一个软乎乎的小棉球一下扑到了她腿上,阿零举起手中的一片叶子递到秦莎眼前,兴高采烈:“看莎莎,爱心!” 秦莎猛一回神,望上近处那张衬着领口处雪白绒毛笑得甜美可人的小脸,不知哪根经搭错了,脱口而出:“阿零,你想要新妈妈么?” 娃娃嘴角的笑容一瞬僵在了脸上。 秦莎问出口的那一刻便后悔了,她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而阿零一瞬表情的变化更是让她惊了一惊,慌乱之间忽然听见手机响了,她赶忙逃难似的接起来。 “喂莎莎,是我啊,话说你今天让秦哥来家里拿东西了?”电话那头传来男友石头的声音。 “嗯?”秦莎胡乱应了一声,根本没注意听,等到对方又问了一遍,她刚要开口,忽然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 秦莎回头,发觉阿零还站在原地,一手捏着那片心形叶子,一手拉着她的袖子,一瞬沉寂的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秦莎恍惚发觉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素来活泼的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看着娃娃抬起那双黝黑深邃的大眼睛,直直望了上来。 那双墨色的瞳孔似比以往更黑了,一片幽暗中仿佛还带上了丝丝的凉意…就这样凉凉的望上她的眼,阿零摇了摇头,拉着她袖口的手似乎扯得更紧了。 秦莎一瞬有些慌,忽觉这样的阿零看着竟是有些恐怖的样子!来不及细想,她下意识伸手拂开了阿零的手,转身避开了那让她有些害怕的视线:“石…石头,你刚刚说什么?” “东西?…可能是妈妈让我哥去拿的?”秦莎心不在焉的回答了男友的问题,伸手拉了拉衣摆裹紧了有些发冷的身体,“还有什么事么?” “嗯啊,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啊,我这时候没办法了要马上出差去河南啊…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飞了…”电话那头传来石磊略带愧疚的声音,“莎莎对不起啊,在你住院的时候我还要出差,但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们组长非要…”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就是这个事么?没其他事我挂了,护士来换药了。”秦莎语气一瞬转淡,撒了个谎挂了电话。扔下手机,她一下靠上椅背,仰头望上秋日的天空,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不开心了么?心里堵着难受么?只是不开心又能怎么样?心里堵着难受,又能怎么样?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么,碌碌无为平庸一世,永远都在为了生计奔波受累,永远都不得不看着别人的脸色一次又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愿… 微微偏头秦莎望向身边的阿零,看她低着头捏着衣摆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情再去哄她了,因为,她明明就比她要幸福得多了,不是么? —— 当晚,车辆稀少的盘山公路上,黑色的小轿车一路疾驰,经过的路灯落下昏黄的光影,映在男子眼窝深邃胡子拉碴的脸上。 秦理拨通车载电话:“喂,我要的指纹鉴定,你拿出来了么?” 似是电话那头的同事有些迟疑,秦理闻言冷冷一笑:“怎么?你难道不想破案了?你可想好了,这个案子一旦侦破可是大功一件,你不是早就想调离C镇那个鬼地方了么,错过了这一次,你觉得还会有其他机会么?” 一番威逼利诱,同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秦理握紧了方向盘,一脸兴奋的表情犹如一只等待杀戮的猛兽:“好,你好好保管指纹,我正开车带着另一个证据过来!到时指纹匹配成功有了确凿证据,看A市那帮官商勾结的狗官还有何话可说!” 秦理愤愤挂了电话,转眼望向副驾的那个布包,嘴角浮现张狂笑意,却是下一刻,他一抬眼间,忽然从后视镜瞥见了一个黑影。 秦理一惊回头,后座却是什么都没有。待到他再次回头望向前方的时候,却发现后视镜中浮现出了一个清晰鬼脸!血红的眼,血红的嘴,鬼脸一瞬张嘴,对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笑容! 惊惧的瞳孔骤然紧缩,秦理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喉咙便被死死掐住,挣扎之间,轿车完全失去了控制,一个急转弯,失控的轿车一下冲出围栏,坠下了山崖! ------题外话------ 魔王大人终于对秦理出手了…其实有了秦理这一层关系,秦莎这个人物注定也只能炮灰了吧,因为魔王大人不是会把这样的定时炸弹继续留在阿零身边的个性呢…   ☆、069 地下王座 午夜的山顶大宅,一阵接一阵的电话铃声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和着回音传出很远。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趴在被窝里搂着抱枕睡得香甜的娃娃微微拧了拧眉,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阿福…”阿零哑着嗓子叫了几声却没人回应,屋外的电话还在响个不停,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开门走了出去。 垫上小椅子,阿零拿起听筒凑到耳边:“喂…你好,我是阿零…请问你找谁?”嘟嘟囔囔背完这段夜福教的话,小娃娃的脑袋点啊点,眼看着就又要睡过去,下一刻,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断续女声。 阿零愣了愣,随即醒了:“…莎莎…?…你怎么哭了?” —— 手中拿着一大串钥匙,身材瘦小的老人快步走在岚山大宅幽深曲折的地下回廊,石砖砌成的回廊两侧,照明烛台上闪动着幽蓝火光,给地下通道增添了几分诡秘。 行至回廊尽头的巨大铁门前,夜福找出钥匙将门打开,吱呀一声,古老铁门发出沉重声响,露出了后方一片幽暗空间,夜福闪身走了进去。 黑暗的前方传来动物厮杀的声响,循着那黑暗之中唯一一点光亮而去,夜福走到一处高台前站定,微微俯身,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紧张。 身前,那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的地下高台上,无数狰狞恐怖的鬼脸交错蔓延,一路向上堆砌成高台顶端那巨大巍峨的黑色王座。王座之上,一身墨色锦袍容色清冷的男子正单手支头,阖着眼轻靠在身侧的扶手之上。那一头漆黑如子夜般的长发丝丝垂落,绕过膝弯在高台之上层层铺散,远处幽蓝烛火映耀上那张至妖至美的容颜,光影明灭间再是添了三分诡异可怖。 此情此景,便是再见上无数次,每一次,依旧能让人抑不住的肝胆俱颤,心生战栗。 万年之前,这尊象征着魔族最至高权力的王座之下,曾经有过多少魔怪虔诚叩拜,又有过多少妖兽俯首称臣? 万年之后,这尊记忆着魔族最鼎盛年代的王座之上,那曾经傲视三界弑神杀佛灵力逆天的一代君主,又让多少人曾满心以为,终有一日,魔族将覆灭神族侵吞三界,称霸,天下?! 当年的一场战役,所有希冀灰飞烟灭,时至今日,昔日的辉煌不再,当年的旧部离散,便连清衡殿下,也已逝去了多年…以至于时至今日,每当主子来到这地下空间,再次坐上这巨石王座,夜福都免不了心惊胆战。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此时此刻,那孤独王座之上,依旧是一张无双容颜眉宇之间却是愈发清冷的他的主上,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黑暗的角落里,那撕咬吞食的声音已是接近尾声,一缕鲜红的傀儡丝缓缓从那墨色的衣衫探出,沿着修长的颈项蔓延,一点一点,攀上昼焰行清涟绝艳的侧颜。浓密如扇的长睫轻轻掀开,眼底是一片鎏金华彩,那比世上任何珠宝都要清澈明亮的双眸淡淡望向手边那一身纯白的四脚小兽,金色的瞳孔中映出傀儡丝艳丽的红光。 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兽形如一只扁平的蜥蜴,乖巧地趴伏在昼焰行手边,亲昵的用头蹭了蹭他的指尖。在得到回应之后,它的皮肤上一瞬滑过一道七彩光亮,昭示着自己兴奋的心情。 这只看似乖顺的噬魂鲵,便是他新培育出来的傀儡兽,看似人畜无害,却殊不知,方才那黑暗角落里的厮杀声,便是它依次咬死并吞食掉十个同胞兄弟的动静。 逗弄着噬魂鲵玩了一会儿,昼焰行微微抬眼,望向了一边神色拘谨的夜福:“怎么了?” 夜福闻声绷紧了背脊,俯身跪地,开口的声音有些艰难:“启禀殿下,方才属下调息期间,阿零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秦莎,她说她现在正在医院等待秦理手术,希望…希望阿零能过去陪她…” 说话之间,夜福神色紧张,因为今夜,他犯下了两个严重错误。 第一,他没有在那场盘山公路的车祸中弄死秦理;第二,他没有料到秦莎竟敢半夜打电话到岚山大宅,电话还被阿零接到了…现在阿零已经换好了衣服,吵着要去医院见秦莎,夜福实在无法,才硬着头皮在这种时候前来请示主子。 此刻,不用抬头夜福也能真切的感受到主子的怒意,只因那从高处俯看而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如芒在背,带着森然寒意。昼焰行盯着夜福看了片刻,方才淡淡开口:“她让阿零过去陪她?” “回禀殿下,是。” “这种时候,她要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过去陪她?” “…回禀殿下,是…” 呵,高处传来冷冷一声轻笑,随即一阵衣衫轻动人已是从高台走了下来,那身墨色衣衫经过身前的时候夜福明显打了个寒颤,更深的俯下了身去。 待到主子走过,四周无形的压迫感稍稍散去了些,夜福心中的大石方才落下转身正欲跟上,忽然前方黑暗之中一阵凌冽劲风横扫而来,一瞬击上夜福的胸膛,将他狠狠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石墙之上。 夜福随着碎石一同滚落,呲牙呛出一大口黑血,剧痛之中他却是片刻不敢停留,一伸手擦去唇边血迹,挣扎起身:“…夜福办事不利…夜福知错…” 开口之时,前方的黑暗中却是只余一片沉寂,人已走远。 —— 秦莎打完电话之后就后悔了,她这是在做什么?大半夜打电话去雇主家,要求家教的小朋友过来陪她等手术?!只是,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自己腿伤未愈,突然又接到了哥哥酒驾坠崖的消息,妈妈伤心过度引发了高血压,石头偏又出差去了外地…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现在她很慌乱很无助,很需要一个能依靠的人,此时此刻能陪在她身边! 所以…他会来吗? 秦莎独自一人坐在手术室外,呆呆望着墙上的指示灯,心中为着那份仍然存在的期待而深深唾弃自己。 哥哥生死未卜,妈妈情况危险,她明明有男朋友,心里却是想着另一个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利用了一心对她好的孩子,只希望能把他叫过来…她实在是一个坏透了的女人… 那个电话打过之后,曾有好几次,她已经拿起手机想给阿零再打个电话叫她不要过来了,却是每一次,都没能按下通话键。之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也只能一边厌弃着自己,一边庆幸着对方没有打电话来拒绝,一分一秒的,等了下去。 正纠结着,那被白炽灯照得通明的医院走廊便传来了脚步声,秦莎即刻回头,只见一抹修长身影自走廊尽头款款而来,那走近的每一步,都仿似踏在了她心上。 那一刻,她有些欣喜,亦有些难过,他走近了,她努力站起来,连声道歉,拼命解释着自己的不得已…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却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对着她笑,也是唯一的一次,淡淡笑着,他说没关系,然后便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那个笑容中,秦莎有一瞬晃神,隐隐约约察觉到,他虽笑着,眼底的情绪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题外话------ 咳咳,秦莎姑娘怎么说呢,也是个不容易的妹子,家里一下出了这么多事,却是没个可以依靠的人在身边…其实白想说,我们每一个人,应该都在某一时刻或多或少的憧憬过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人,这样的感情不一定就是出轨,也不见得就是想拥有,有时候,憧憬,它真的就只是憧憬而已…(好吧,白承认自己也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啥哈哈o(* ̄▽ ̄*)ゞ~)   ☆、070 离开 这一夜的漫长等待,秦莎最终等来的,是一夜落针可闻的沉寂。 低着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秦莎愣愣回想着之前焦急等候的心情,回想着方才一瞬雀跃的情绪,再是回神面对如今这一片沉默,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夜这般挖空心思的将人叫来,分明,是个错误。 那一日,她腿伤住院,有幸见识到了,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出行就医都是怎样的待遇;同时,也有幸窥探到了,像他这样冷淡的个性,去宠爱呵护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这样一番感受,让这个曾经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只在电视杂志上看到过的人仿佛一下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新奇也很自豪,她本能的就憧憬了,贪心的想要了解更多,但是今晚,当她终于得以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却发觉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同他相处。 手术已经进行了四个多小时,阿零早已裹着小毛毯睡着了,年迈的管家垂头坐在手术室另一边的长椅上,脸色看着很不好。整整四个小时,他抱着孩子神色平静的坐在她身旁,不动也不说话,只在孩子睡迷糊踢毯子的时候,轻轻伸手把毯子给她重新裹上。 他的表情太淡,淡到就像是完全不认识只是碰巧和她坐在了一处的路人,那周身隐隐散出的疏离让她根本不敢靠近,便是尝试着聊天,都是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开得了口。 秦莎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同时也愈发鄙视自己渺小的心思。渐渐的,她已经放弃了挖空心思想和对方说话的念头,甚至开始祈祷手术能快些平安结束,终结这一段让她尴尬难堪的相处。 独自坐在另一侧长椅上的夜福今夜出奇的沉默,整夜低着头,想着心事。 这一夜,那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地下王座让他忆起了许多前尘往事,而那突如其来让他毫无防备的一击,更是让他彻底清醒,意识到了自己近日的得意忘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跟随主子身边伺候,变得不再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开始有了自己的主张,渐渐失了一个属下该有的分寸?自阿零来到他们身边之后,主子的心情越来越好,性格也越来越随和,甚至偶尔会流露出类似温柔包容的情绪,日子久了,他便渐渐开始淡忘了主子原本的样子,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所以,今日的伤,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夜福甚至在心底暗暗庆幸,好在他醒悟在错误尚轻之时,没让主子起了杀心。 是的,杀心… 这样一个词听来或许可笑,却是他万年经历的切身体会。几万年来他跟随主子身侧见识过无数腥风血雨生灵涂炭,每一次,主子面对必杀之人,从未表现出过半点怜悯之心。 所以,主子才会因昼雪盈一句诬陷就设计她身败名裂失去所有,因张晓敏一句辱骂就安排她精神失常杀害全家;而面对秦莎,即便她舍身救过阿零,即便阿零再喜欢她,主子至始至终也没正眼看过她一眼,更没想过,要因此轻饶了她的兄长秦理。 从来心狠手辣,素来冷酷无情,这,才是他家主子真正的性情。 自从有了阿零之后,或许主子是变了,只是这样的变化是因为阿零,便亦是只对着阿零一人,主子所有的温柔关怀耐性纵容全都只用在了一人身上,同他,同旁人,均是无关。 微微抬眼,夜福的视线轻轻扫过对面神情沮丧的秦莎,落在了裹着毛毯睡颜安详的阿零身上。 在夜福心里,阿零的出现对于他和主子来说,一直是件幸运的事。可爱的小阿零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无限乐趣,也让主子逐渐摆脱了清衡殿下离世的阴影,可是今时今日,再是回头重新审视主子和阿零之间的关系,却是让他渐渐心生了疑虑。 赋予阿零一切想要的东西,消灭一切可能伤害阿零的人,主子这些时日,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为了阿零?全心全意,越陷越深,如今的阿零更像是一把双刃剑,给予主子温暖的同时,亦是催生了他心底最阴暗的一面… 望着孩子熟睡的容颜,夜福心里轻叹了口气,如今,他也只能期望,未来的某一天,不会出现那样一个人,或给予阿零最大的伤害,或得到阿零最深的爱意,否则,他实在无法想象,主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凝着露水的窗上,墙上的时钟滴答走过七点,手术室的指示灯终于熄灭,身穿白大褂一脸疲惫的医生推门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家属?病人经过手术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伤在头部,要苏醒过来怕是不可能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莎闻言,脸色一瞬变得苍白:“也就是…我哥他变成植物人了?” 医生看了眼打着石膏的秦莎,表情略微同情的点点头,带着一干医护人员走了。 秦莎杵着拐杖愣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身后响动,回过神来。 “阿零醒了?手术已经结束了…今天,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阿零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秦莎回头看了睡眼迷糊的娃娃一眼,努力扯出一抹笑容,眼眶却是有些红了。 话落,昼焰行淡淡抬眼,抱着孩子站了起来:“秦小姐,既然令兄已经无碍,有一事,当着阿零和你的面,我想正式通知你一声…” 夜福闻言抬起头来,听着主子用着最平淡的声音说到:“即日起,我想解除和秦小姐之间的家教合同,秦小姐以后,不必再到岚山大宅来了。” 阿零和秦莎同时愣住了… 夜福轻叹了口气,主子终究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秦莎的表情一瞬僵硬:“不必…?这,这是什么意思…?不是的昼先生,您看,您看我家现在的状况,哥哥和妈妈住院都需要钱,要是我再丢了工作…” “秦小姐腿伤的治疗费我会继续支付,此外,我会让秘书处再寄一张支票给你作为补偿,数额,秦小姐到时可以自己填。” 平淡无澜的声线,一贯如常的冷漠,望着近处那双清淡墨瞳,秦莎张了张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能说什么?说她要的不是钱?…但是她刚才说的话,分明字字句句提到的都是钱…而且,她若要的不是钱,那要的又是什么?…秦莎神色有一瞬恍惚,咬着唇,眼神祈求看向了阿零。 另一头,阿零已是彻底愣住了,小脸上的神色并不比秦莎好多少。扬起小手她无意识地拽紧了手心下的衬衣,仰起小脸定定望上主子的脸,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却是没有看她,青黑的眸子微垂着,淡淡望向了远方。 一片僵持的沉默中,昼焰行静默不语,阿零无声抿唇。主子的沉默夜福早已料到,却是未曾想过,小小的阿零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求上一个字,落下一滴泪。 终于到了那一刻,阿零垂下眼来扭过了头去,那一刻,昼焰行抱着孩子转身离开,夜福即刻跟上,所有人都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失魂落魄呆愣无措的秦莎。 倘若没有昨夜那个电话,或许,秦莎还会一直留在阿零身边,怀着心中那小小的憧憬,一直做着阿零最爱的小老师; 却是因为昨夜那个电话,她永远失去了留下的资格,只因阿零的身边,绝对容不下一个,不是一心待她之人。 ------题外话------ 秦莎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秦莎没有黑化,只因为她的性格太软弱,连句话都不敢说的女人,黑化了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至于秦理,白也没有弄死他,因为毕竟阿零那么喜欢秦莎,所以不想再给阿零埋下什么秦莎回来为哥哥复仇的隐患了。这一对兄妹,就让他们静静的飘走吧╮(╯▽╰)╭ 其实白想说,秦莎对于阿零还是很重要的,因为她是自幼缺失母爱的阿零第一个接受的同性,她的离开,对于阿零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只是,就像本章最后提到的,阿零身边,容不下一个不是一心待她的人,这是魔王大人对阿零几近偏执的保护欲——正是因为知道阿零的在意,他的眼里才容不下一粒沙子,那个阿零一心相待的人,怎么可以,不是一心待她?   ☆、071 相遇 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这几日天气一直很好,每一天都是阳光普照。怀里抱着鸭绒被芯,夜福开始晾晒冬天要用的棉絮,将厚厚的被子搭上后院的衣架,夜福回头,望向了稍远处大树秋千上,呆呆坐了一上午的娃娃。 自那一日从医院回来之后,阿零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每天都是这样呆呆的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望天,一望就是一整日。那一日之后,秦莎前前后后打来过好几次电话,他趁着主子不在拿去给阿零听了,她也只是垂眼摇了摇头,没有接过一次。 夜福这才渐渐发觉,他原以为的孩子赌气闹情绪,现在看来,却是彻底的消沉。 就像那一日,她从医院回来,一路上不哭不闹,乖乖的下车进门,乖乖的上楼回屋,乖乖的爬上床在被子里躺好,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丝反抗,只是那幽深的眸子里望进去,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再也没了生气。 此前夜福从未想过,在面对秦莎的离去时,阿零会是这样的反应。没有哭闹,也没有祈求,她便是这样无声的接受了一切,看似乖巧,实则却是将内心完全封闭了起来。或许她是认定了自己的祈求无用,也不相信自己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又或许,她只是习惯了在遭遇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时保持沉默,忍受一切…这是她在地下实验室那三年养成的习惯,而这几个月来,岚山大宅的朝夕相处悉心呵护,并没有消除孩子心底的阴影。 这几日,家里的气氛毫无疑问变得无比糟糕,阿零的状况让夜福担忧,主子的情绪亦是让他叹气…夜福至今都还记得,从医院回来的那天,他送了阿零从房里出来,当时,主子便是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那淡淡望来的眼神,里头除了寒意,什么都没有… 小的是这样,大的也是这样,一个两个都抱定了情绪死不表达,这样怎么能化解矛盾重归于好?这几日夜福心里的气叹了又叹,主子那边他是不敢劝,也就只能从阿零这边入手了…到时候哄好了小阿零再让娃娃跑去对着主子笑一笑,绝对药到病除什么别扭闷气都没有了! —— 是夜,某小区的一处公寓内,夜已经很深了,女主人还在客厅的书桌前忙碌。卧室里,睡到一半迷糊醒来的小女生看了看身边空着的床位,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周慧正盯着电脑比对图样,听见女儿的声音回过头来:“朵朵怎么起来了?穿得那么少当心感冒!” 辛朵往前走了两步,靠到了妈妈怀里打了个哈欠:“妈妈在干嘛?” 周慧扯过身上的披肩将女儿一同围了进去,笑眯眯的点了点电脑上的图像:“妈妈在给小妹妹搭配衣服呢~” 辛朵顺着妈妈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电脑屏幕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童装图片,上衣裤子小外套罗列了一堆,桌上还放了好几本图册,都是妈妈店里的衣服。 “为什么要搭配呢,要买衣服去店里试不就行了?”辛朵拿起桌上那张唯一的人物照片,看着里面短发圆脸笑容可掬的小娃娃,不解问道。 “嗯,一般的话是这样,但是这个妹妹啊,她要的衣服太多了,不能一件一件试,所以要事先选好呢;而且啊她不像朵朵一样有妈妈搭配衣服,所以妈妈就想,如果能事先搭配好拍个照片跟着衣服一起送过去,会不会效果更好呢?~”周慧轻轻理了理女儿细软的长发,温柔笑道。 辛朵回头,望上妈妈温柔含笑的侧脸,只觉得妈妈最近几天熬夜熬得又憔悴了,不过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妈妈!辛朵想着,笑着指上了屏幕上一件驼色的小外套:“这件好看呢,就选这件吧~” 几日之后,百货商场五楼奢侈品专区的高档童装店内,一大早所有的营业员都整装待发,齐刷刷笔挺挺的站到了店内各个显眼位置,目光灼灼的盯紧了店门。如此诡异的阵仗搞得好几对本想进店的顾客都踌躇止步,犹豫再三纷纷离去。 周慧站在店内一处不显眼的角落,一边整理着谁都不愿碰的打折区,一边望着大家激动雀跃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今天,之所以所有人都这么严正以待,只因为早晨店长接了一个电话,通知今日,岚山昼家的老管家,将带着昼家的小小姐过来挑选衣服。 如今A市,谁人不知这位昼家新晋的养女昼零小姐,是贵圈的新生宠儿?就算不知道的,只看之前的夏秋两季,昼家一掷千金购置童装的豪气,也足够让店里所有营业员疯狂竞争努力巴结了。这些道理周慧都懂,只是之前对方明明已经约好了像上次一样让她搭配好了衣服送去,今天却突然提出要亲自来选,让周慧不免担心,难道是因为她之前送去的衣服孩子不喜欢? 正是这么想着,忽见前面的几人同时发出了欣喜的招呼声,目标人物出现,所有人都赶着围了上去。 “诶呦老大爷昼小姐您们来啦,欢迎欢迎,我们已经恭候多时啦~” “今天昼小姐是想挑怎样的衣服呐,我们的秋冬新款刚刚上架哦,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其实今年啊流行混搭哦,雪纺小裙子配上小皮衣是最好看哒!”居然连衣服都已经拿在手里了。 几个年轻的营业员互相推搡着冲到娃娃身前,各个笑得春光灿烂红光满面。同样的老大爷和小女孩,同样一家店,只因身份的曝光待遇就完全今非昔比,还真是叫人不免感叹。 周慧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隐约看见孩子的神色有些呆愣心情似乎并不好的样子,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一个同事猛|插进来死死堵在了她前面。 周慧看着前方的人墙,揉了揉肩膀无奈笑笑,拿着图册退回了打折区,本来挑选衣服就是为了孩子,也不是非得谁来选才行。周慧的忍让看在几个同事眼中却成了胜利,好几人相视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哼,早就看你这个借着孤儿寡母天天在店长面前装可怜的老太婆不爽了!今天就一举把你替换掉,昼家这个大金主就归我们喽~ 夜福本意就是带着阿零出来散心,对着营业员的暗中较劲完全不在意,神色微微高傲他扫视了一圈,伸手摸了摸娃娃的头:“阿零有喜欢的吗?” 阿零今天情绪还是不好,四周围了太多人让她觉得很压抑,闹哄哄的笑声说话声也让她有些头晕,微微垂着眼,阿零轻轻抿起唇来,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喜欢啊,喜欢就太好啦~”兴奋的营业员完全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异样,“那就去试衣间吧,把这件,那件,这几件都试下吧!” 周五下午学校放学早,三点多的时候,辛朵背着书包来到服装店,一进门便听见三四个服务员守在试衣间前叽叽喳喳。 “昼零小姐长得真是可爱呢,长得好看的小姑娘穿什么都会好看哒~” “可不是么,不仅好看,气质还好,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是个小美女~” “是啊是啊,其实啊昼零小姐第一次来我们店里我就觉得啦,只是当时没说而已!” 几个营业员在试衣间前笑得花枝乱颤夸得不遗余力,辛朵有些疑惑的绕到店铺另一头,找到正在埋头整理衣服的周慧:“妈妈怎么回事?谁来了?” 周慧转过头擦擦汗,对女儿笑笑:“没谁,就是妈妈上次给你看过的那个小妹妹,今天到店里来买衣服了…妈妈还有一下哈,整理完这些就可以回去啦,朵朵饿不饿,要不要去买个面包…” 周慧还在说话,辛朵的注意力却已经落在了角落里的那本图册上,这不是妈妈熬了几个夜搭配出来的衣服么?怎么…“妈妈你没有把衣服拿去给人家看?”辛朵回头,皱起眉来。 她这个女儿啊人小鬼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周慧有些无奈站起来,摸了摸女儿的头:“没事哈,谁给妹妹挑衣服都是一样的,喜欢就好啦。” 可是你花的心血呢,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辛朵对妈妈的态度很不赞同,刚想开口,忽听对面传来数声惊呼,辛朵回头,看见一个穿戴整齐的小娃娃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小娃娃穿着一身小碎花高腰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紧身的咖啡色小皮衣,脚上穿着的小靴子是高帮绑带式,靴筒只比膝盖低了一点。这一套甜美不失时尚的服装衬着那圆圆的小脸看着的确挺可爱,营业员一片交口称赞中,一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装饰链子,往娃娃脖子上套去。 辛朵看着那大大的金属挂件链子,不悦的皱起眉来。 “朵朵…”妈妈带着犹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辛朵却已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对面走去。神色严肃的小姑娘走到柜台前一把按住营业员正开票的手,转头望向了一边有些呆滞的小娃娃。 “这套衣服你真的要买么?穿着这么紧的外套,你就不觉得手臂卡着不舒服?”辛朵扬眉,冷冷开口。 ------题外话------ 今天还是没有接到上架通知…所以只好把之前准备的上架第一天发的部分拆分了一点出来分开发了,因为刚刚结束旧事件,又有新人物登场,所以感觉这一章节奏有点慢哈,算是过度章节,大家表嫌弃╭(╯3╰)╮,后面的内容马上就精彩鸟!话说,求今天大风,明天上架,我两万字都准备好鸟! ps,今天出场的新人物辛朵是个重要角色哦,大家觉得她是敌还是友呐哈哈~都来发表发表观点吧~\(≧▽≦)/~   ☆、072 朵朵 来到自己不想去的商店,穿着自己并不喜欢的衣服,周围闹哄哄的气氛让阿零有些难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没有一点精神。听见声音,阿零缓缓抬眼,有些呆呆的望向声音来源,又听那小大人般的语气淡淡说道:“还有你脚上那双鞋,你不觉得鞋底很硬么,穿着脚趾头不疼?” 眼前的女孩子,个子高出了阿零大半个头,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一双褐色的眼睛较一般人要浅一些,发色也偏淡,虽然年纪很小表情也冷冰冰的,看着却是十分漂亮,就像…就像芭比娃娃一样… 阿零愣愣地看着女孩发呆,之前推销得起劲的几个营业员更是完全反应不过来,众人呆呆地听着辛朵指手画脚了几句,一边本来看着衣服还挺满意的夜福有些不悦了。 这一头夜福刚要开口,女孩下一步就伸手拿下了阿零脖子上的金属链子。链子拿开的瞬间,竟是可以看见阿零脖子上勒出了一道清晰的红痕,夜福愣了愣,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所以说,这么重的链子,怎么可以带在这么小的孩子脖子上?你们是想赚钱想疯了吧?!”辛朵将沉重的项链往收银台上一放,气势汹汹。 周围自知理亏的营业员被夜福扫来的冰冷视线一瞥,惊得大气都不敢出,辛朵冷冷哼了一声,伸手在一边的架子上拿了几件衣服,转身对着阿零:“去把你身上这一身脱了,我来帮你挑,买几件其他的!” 辛朵一番女王气势完全镇住了全场,之前几个对着周慧颇为嚣张的营业员在辛朵面前竟是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眼睁睁的看着她牵起昼家小姐的手,两人一同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内空间宽敞,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四面环绕着装饰精致的穿衣镜,辛朵把书包取下来放到角落,回头看了看她带进来的小娃娃。 表情略微迷茫的小娃娃看着很可爱,小小的身子圆圆的脑袋,乌黝黝的一双大眼睛如同一对紫葡萄般镶嵌在肉呼呼的小脸上,带着三分怯意无声的偷瞄过来~可爱的小娃娃让辛朵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先前因为妈妈受委屈而燃起的怒气也烟消云散,她微微弯了弯嘴角,指了指角落里的小沙发:“你先去那边坐着,等我一会儿。” 阿零揪着衣摆看了辛朵几秒,非常听话地爬上了小沙发,她的个子太矮,坐在沙发上两腿都是悬空的,看着就像是个大号的洋娃娃~阿零乖乖地等着辛朵把拿进来的衣服分类挂好,然后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辛朵走进后便蹲下了身,开始细心的给阿零解鞋带,呵,这么复杂难穿的鞋子还推荐给小孩子,明摆着就是挑着最贵的东西在忽悠人家买!辛朵一边解着鞋带一边腹诽,动作却是很轻柔,直到把鞋带全部拉松了,她一手托着阿零的小腿一手握着她的脚踝,轻巧地把长靴脱了下来。 “疼不疼?”辛朵抬头询问。 之前的整个过程中,阿零一直默默垂眼盯着辛朵看,这时见她一下抬眼望了过来,小娃娃下意识就抿起了嘴角,飞快摇了摇头。 辛朵也笑了,笑着继续埋头对付另一只靴子,殊不知,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小阿零第一次绽放笑颜。 —— 试衣间外,无趣的营业员们带着收敛的怒气四下散去,周慧含着歉意将夜福引到休息区坐下,端来一杯茶。 “老大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刚刚那个小姑娘是我女儿,性子比较直一些,直接就把昼零小姐带进去了…不过老大爷您放心,我女儿个性还是很细心的,帮昼零小姐好好选两件衣服,应该没有问题。” 夜福抬眼望了望身前神色抱歉的女人,对她温柔的脸稍稍有了些印象:“你就是之前帮我们阿零搭配衣服的人?” 听见周慧笑着称是,夜福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之前的衣服选得很好,阿零很喜欢。” 周慧听后安心了不少,两人再是一齐望向更衣室的方向,神色都微微带上了期待。 周慧对女儿的评价很中肯,辛朵不仅是个细心的小姑娘,眼光也十分不错,看似随手拿的几件衣服,穿在阿零身上居然出奇的好看,大小也正合适。这个年纪的小女生都有打扮洋娃娃的爱好,辛朵自然也不例外,看着镜子里被自己穿戴整齐看着比洋娃娃还要可爱的小阿零,辛朵很自豪:“怎么样,比刚刚的衣服好看吧,穿着也舒服多啦,是不是~” 阿零乖乖点头,伸长了手臂,等着辛朵给她穿腰带。一身绵白的小毛衣,一条舒服的长裤,外面配上中长款的驼色小外套,简简单单的装扮穿出了冬天暖暖的感觉,即舒适又暖和。 “所以啊,衣服不是花里胡哨的才好知道不,关键的关键是要穿得舒服。你看刚刚那条裙子,腋下卡得太紧了都勒出印子了;还有那双鞋,穿着不舒服的鞋很容易内八字的哦,内八字了腿就会弯,长大了就不好看了,”辛朵一边麻利地给阿零穿上外套的腰带一边碎碎念,“所以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自己一定要说,你如果不表现出来那别人怎么能知道呢?没人知道,你就只能自己闷着难受,那样很不好,知道不?” 辛朵说着,把娃娃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拉起她的小手来:“你看,你现在又不说话了,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些我都不知道,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说是不是~那如果,你遇到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对谁都不说,那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你一辈子都不开心也没人知道,你想要这样吗?”   ☆、073 值得交的朋友 小小的更衣室里,两个可爱的女孩子面对面手拉手,四周的气氛温馨宁静。 辛朵出生在单亲家庭,从小就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一些,阿零情绪有些低落她早就看出来了,想到她穿着那么难受的鞋挂着那么重的链子也不吭一声的个性,觉得自己作为大姐姐有责任要好好开导她几句。 阿零的小手被辛朵握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有些恍惚。微微垂眼她望上辛朵看来的视线,那浅浅的褐色眼瞳里澄净一片,带着暖暖的温柔… 阿零的鼻头忽然一酸,垂眼拼命摇了摇头。 “不要是不是?”辛朵心头也软了软,伸手抚上娃娃的短发,笑得温柔,“所以呀,以后心里有什么话一定要学会表达,我们一点一点的进步,好不好?” 这些平时周慧拿来教孩子的话辛朵活学活用用得非常好,把娃娃都快说哭了,阿零拉着辛朵的手拼命点头,那可爱努力的样子把辛朵萌到不行~ 拉着阿零的手,辛朵站起来:“走,我们出去给他们瞧瞧,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那一刻,阿零却是有一瞬迟疑,拉着辛朵的手完全不想松开。汗津津的小手握在辛朵的手心里,阿零把另一只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递了出去:“…你好,我叫昼零,你也可以叫我阿零…” 哈哈,辛朵笑出声来,大喇喇地伸手握住了阿零的另一只小手:“我是辛朵,辛苦的辛,花朵的朵,那阿零,你的零是哪个零呀?~” —— 当天从童装店出来,夜福欣慰滴表示,他再一次被自己的英明神武所深深折服,今天带着阿零出来走走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你看阿零从试衣间出来之后的样子,明显开心了太多,小小的嘴角一直微微扬着,整张小脸都有了神采。 阿零牵着夜福的手,一边走着一边踌躇,挣扎了半天才有些紧张地开了口:“…阿福,我们下次还来吧…来见,朵朵…” YES!夜福心里大大比了一个V字,愉悦的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嘿嘿嘿,你当小阿零从试衣间出来后就一直“含情脉脉”地盯着那个叫辛朵的孩子的小模样他会没看到咩?!这么大的一个宝哇,这么好的一个能把阿零的情绪从秦莎的离开中转移出来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抓住?!趁着孩子拉着辛朵在一边说话的时候,他去找了辛朵妈妈问好了辛朵家的电话,就等找个好时机秀出来给阿零一个惊喜啦! 伸手揉了揉阿零的脑袋,夜福在孩子略带着怯意的视线中暗暗叹了口气,阿零啊阿零,我和主子都是最宝贝你的哦,这一点你千万不要怀疑快点重新信任我们吧!想着,夜福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到了阿零的小手里。 “阿零你看,这就是朵朵家的电话号码哦~你想哈,这里是朵朵妈妈上班的地方,朵朵不会一直都在的,但是我们有了电话,平时没事的时候你就可以打电话给朵朵啦!到时候想见面就约朵朵出来见,是不是更加的好?~” 阿零拿过小纸条看了片刻看明白了,一抬头大眼睛里闪过光亮。 “我可以给朵朵打电话?” “当然可以!” “每天?” “呵呵,只要朵朵同意,绝对没问题~” 娃娃秀气的眉宇间一瞬闪过一丝欣喜,下一刻却又忽然转为沉寂,阿零一瞬低下头去,小手有些用力把纸条都捏皱了… 夜福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俯下身去:“阿零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阿零闻言摇摇头,但是那样的表情明显就是又不开心了,稍稍过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娃娃微微抬起头来:“…阿福,我找朵朵,殿下他,会不会不高兴…?” 那一句话说得是那样的小心翼翼,话落阿零微微抿起唇来,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透出了点点委屈。夜福在那一刻长长叹了口气,上次秦莎的那件事,娃娃到底是怎么想主子的啊… 伸手拉了拉娃娃的衣领,夜福放缓了声调:“阿零,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殿下他啊,是很喜欢你的,莎莎的事情…是有特殊的原因,殿下并不是不许你认识新朋友的,知道吗?今天的朵朵啊,阿福在旁边观察了,是个很好的小姐姐呢,殿下也一定会喜欢她的,所以阿零就放心了,好不好?” 夜福好声好气的劝了半天,直到娃娃点了点头,把小纸条好好的叠起来收进了兜兜里。看着娃娃乖巧懂事却是不如先前那么活泼高兴的样子,夜福也只能轻叹口气,只希望时间能淡化一切,交到新朋友的小阿零能尽快好起来… —— 周五傍晚,逛街的人多了起来,商场五楼是名品区逛的人并不多,却是大多打扮得衣着华贵气质高雅,无论是商店还是客人看着都很高端的样子。 于是,那一身简单休闲装踢着一双凉拖拿着甜筒吃得正嗨的姑娘一出场,就显得有些另类了,要不是她手里提着几个大牌包装袋,估计逛什么店都没人会搭理她… “咦娅娅你看呀,那边的橱窗里,那个娃娃是不是好精致好漂亮的样子!”一边陪逛街的朋友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拽起苏娅的胳膊就往前跑去。 “诶诶,当心,当心我的冰淇淋…”苏娅在后面哼哼唧唧,踢着凉拖跑也跑不快地被硬生生拖了过去。 ------题外话------ 因为后面事件的连贯性,今天就断在这里了哈,其实白很想卡一个*的地方勾引大家的,无奈实力不济貌似没卡成功,不过首订保证精彩哈,各种人物都会出来蹦跶一下哒!希望大家能喜欢~ — 推荐好友文文《妖瞳之巫王巨星》 倪晴悠,卑微渺小的暴发户之女,娘不疼、哥不爱, 因为一场阴谋,她被卷入到他的世界里, 订婚当天,情敌布下的阴谋让她毁容挨刀,含冤被投入大海。 天佑英才,她捡回了一条命,还生下两个萌包子。 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最牛逼的巫族天女, 容颜恢复,天眼开通,偶得灵兽,异能傍身…… 识珍珠起家,成为全球珠宝老大。 用异能救人,病人叫她缪斯女神。 玩转娱乐圈,影视歌三栖真巨星。 命运轮回,当她强势复仇而归之时,又待刮起怎样的狂风骤雨?   ☆、074 轮回 新的起点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苏娅跟在朋友身后一路小跑,跑近了,才发觉原来朋友发现的是一家很有北欧风情的玩偶店,古朴的木质店门边,橱窗里摆着一个非常精致的人偶娃娃,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难得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 这种娃娃似乎是意大利特产的一种手工娃娃,据说皮肤摸上去的触感和真人皮肤异常接近!苏娅一边赞叹一边有些惊悚,注意力还在娃娃身上呢,突然前面的朋友一个刹车顿住,害得她一下撞到了鼻子。 哎呀!苏娅惨兮兮地揉着鼻子从朋友身后探出头,一眼看见那人偶橱窗前站着两个年轻的姑娘,一样的清丽温婉长发齐腰,其中的一个…呃…貌似就是自己的准未婚夫的前未婚妻,安子惜小姐? 苏娅这边还在无厘头的感叹那一段堪比绕口令的复杂关系,另一边好友夏涵嫣却忽然换了个奇怪的调调,挑着眉开口道:“娅娅,我看这个娃娃你应该挺喜欢的,不如买下来吧!” “啊?!”一滴化掉的雪糕滴落在手指上,苏娅彻底愣住了。 —— 如果说,比起看见自己的前男友搂着现女友甜蜜逛街的场面,要让苏娅想出一个她更加不愿遭遇的困境,那肯定无外乎就是此时此刻这般,撞见现男友的前女友和好闺蜜同时出没的狭路相逢了… 要知道,爱情甜蜜的前男友看着或许还只是虐心,形单影只的前女友搭配上嫉恶如仇的好闺蜜,弄不好那可是要虐身的!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背,苏娅这边心头刚歪歪上,另一头安子惜身边的朋友已经冷冷一笑开了口:“买下来?呵,夏涵嫣你不懂不说话就行了,半桶水晃得震天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无知是么?你知不知道这种手工娃娃多贵啊,你说买就买?笑死人了!” 很难想象,一个穿着高雅长相更高雅的姑娘一开口便是这样尖酸刻薄明讥暗讽是个什么景象,今天苏娅有幸见识了一次,表示还是挺震撼的…此话一出,苏娅才意识到原来夏涵嫣和安子惜还有那姑娘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并不太好,如今夏涵嫣还主动挑衅,人家更是有权利回击了。想到这儿,苏娅轻叹了口气,表示其实今天她这一身全是看不出牌子的牌子,再加上风格随意人长得也就那样,对方嫌弃她买不起东西其实挺正常,本人心里正无所谓呢,身边的夏姑娘却不乐意了。 冷冷哼过一声,夏涵嫣摆出一副鄙视表情,高傲的嘴脸和对面那“高雅”姑娘出奇的相似:“呵,是我无知还是你无知?你要笑死就赶紧笑死,省的一会儿羞愧得找不到地方死!你知道娅娅是谁么?娅娅就是甩了你身边那位的昼家大少现在正追着的未婚妻,苏娅苏小姐!怎么?现在听见名字有点耳熟了?不过你之前没认出来也不怨你,毕竟我们娅娅这样的身份,你没见过本人,再正常不过了!~” 咳咳,听着夏涵嫣一番有力的回击,苏娅轻咳一声,手里握着将化不化的小甜筒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极了…要是作为旁观者来看,她会客观评价这一回合绝对是夏涵嫣完爆了“高雅”姑娘,那一通连消带打鄙视对方外加抬高自己做得又绝又狠,把对方脸都气绿了…但是作为一个当事人,苏娅表示就没有那么愉悦了。毕竟她和安子惜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夏涵嫣安子惜和那“高雅”姑娘之间的矛盾她也不想掺合,想着,便悄悄拉了拉夏涵嫣准备遁了,却忽听对面传来了一声极淡的女声,唤了她一声,苏小姐… 苏娅回头,看着一身白衣犹如一朵雨后初荷般亭亭玉立的安子惜,片刻之后发觉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犹豫着也称呼了一声,安小姐? “嗯,”安子惜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几步走到了玩偶店大门前:“苏小姐是否也很喜欢这个娃娃呢?是的话,不妨一起进去看一看?”柔声说完,也不等苏娅回答就推门走了进去,苏娅站在门外愣了片刻,有些无语的笑了,这明显,就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啊… 玩偶店内的空间不大,四处的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做工精致的玩偶,到是没有一个和橱窗里的那个娃娃是一样的工艺。店内的营业员是个只会说意大利语的妹子,和她们比划了半天,示意去请店长过来。 营业员走后,狭小空间里火药味又浓了起来,“高雅”姑娘和夏涵嫣相看两相厌,再次挑起刺头:“这个娃娃苏小姐买得起,我们子惜难道就买不起么?娃娃也是我们先看到的,做人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对对对,我还是不要了,安小姐既然喜欢,就让给你们吧!”这一次苏娅长了心眼,没等夏涵嫣开口就主动示好,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先来后到?”呵,夏涵嫣冷冷哼了一声,把苏娅往身后一拉,“这样的事情不是讲究缘分的么?先到的不一定先得,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们不也都见过么?” 一句话出口,竟是含沙射影了昼焰行退婚安子惜的事,苏娅眼看着安子惜脸色一变,心中叫苦连连——涵涵你这是和安子惜有多大仇啊,拿着我当刀使你有考虑过刀的感受吗…苏娅无语的去拉夏涵嫣,却是被激动的夏姑娘一下拂开:“诶你别拉我呀,我说你怎么这么怂啊,不就是去抢个娃娃么,你男人都抢了还差这一个两个的娃娃呀?!” 小店里本就火药味正浓的气氛被夏涵嫣一句话激到了顶峰:“你说什么?!”对方“高雅”姑娘怒吼一声竟是一下冲过来要拍人的样子,安子惜自是扑上去拉,苏娅也咋咋呼呼的在一边劝,店长跟着营业员一上来,一眼看见这闹哄哄的一群人挤在她们无比精贵的人偶娃娃中间正欲动手,吓得差点突发心脏病,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英语就冲了上来! “天呐,你们都在干什么?停下,都快给我停下!”(注:英语水平有限此后言论一律翻译成汉语展示~) 苏娅在一旁挣扎着解释:“没事没事,没什么事,马上就停了,就停了!” 一般女生之间的矛盾发作还是很注意场合的,一见有外人来了,两方人马偃旗息鼓先后收了手,那高大的北欧女店长却是气狠了,伸手就把人往外轰:“出去出去,你们是来干什么的?都给我出去!” “我们是来买那个娃娃的!卖给我们就走!” “不是的,是我们先来的,卖给我们才对!” 夏涵嫣和“高雅”姑娘被店长这么死推着还争相回头拼命嚷,叫了好几个回合,女店长终于听懂了… “这个娃娃是有人订做的,我们不卖的,你们都出去!”店长停下生气地摆了摆手。 苏娅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我们自己能走,不用推!还有,既然这个娃娃不卖的,为什么要摆到橱窗里,也不加个非卖品的标志,你们这么做也太不专业了。” 苏娅略带着不满的话说得很在理,女店长听后沉默了片刻,沉着脸很不情愿的鞠躬道了个歉:“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给您们造成了不便,我们深表歉意。不过这件商品是私人定制商品,不对外出售,如果您们有其他中意的商品,我们很乐意为您们效劳。” 对方已经把话讲到了这里,按理说就该接受歉意打道回府了,结果那“高雅”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失了面子,轻理了一下长发轻蔑笑道:“呵,私人定制?说的多高端一样,不就是个破娃娃么,如果我们真有心出价,也不见得那买家不会卖给我们!~” 结果,这一句小声的中文嘟囔店长居然听懂了,淡淡一笑看似恭敬的接起话来:“这位客人,在我们店里,你们都是最尊贵的客人,并没有尊卑之别。我们的人偶或许并没有贵重到能让客人您满意的地步,但是这娃娃的主人,也不见得稀罕客人您的有心出价——” 话说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风铃轻响,女店长微微颔首,微笑着用意大利语跟新来的客人打了声招呼:“夜先生您好,您的主人为零小姐订制的人偶已经送到,请您验收。” 被人偶环绕着的狭小空间内,其余四人一齐回头向着大门望去,那里,一脸淡漠的老管家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出现在了店门口,娃娃微微揭眼看过来,秀气灵动的一双大眼,啊,比那人偶娃娃还要精致漂亮。 —— 所以说,刚刚那一幕,就是昼焰行的前未婚妻和准未婚妻为了他给他女儿订做的人偶娃娃差点打了起来还被他女儿看到了的狗血情景剧么… 匆匆离开玩偶店,苏娅一边跟着前方的一老一小往电梯口赶,一边用着自己那读书一般却是吐槽极佳的脑袋想着这件无语的事,眼看着老管家就要带着小娃娃进电梯了,她赶忙开口叫了一声:“那个…小,小零儿…?” 娃娃闻言停住了脚步,抱着人偶回过头来,那一瞬望来的有着七分相似的两张小脸竟是让苏娅一下分不清到底哪个娃娃才是人偶,呆愣了片刻,她咧着嘴角笑了起来:“那个,小零儿,我是苏娅…苏…阿姨,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面前这笑容灿烂的大姐姐,长着一张阿零已经淡忘了的脸,却是,有着一个她牢牢记得的名字。在听见“苏娅”两个字的一瞬,阿零一下愣住,小手无意识地握紧了夜福的手指,竟是让他觉得有些疼。 夜福低头瞥了孩子一眼,再是回眸看向苏娅,目光里带上了戒备。 这个苏家的小姐,主子先后见过几次,作为一个属下,主子心里的打算,主子和这位小姐之间的关系,他没有兴趣知道也不必知道,只是,主子并没有让这个苏小姐接触阿零的意思,这一点,夜福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微微抬眼看向苏娅,老管家的态度平静而疏离:“不好意思苏小姐,昼零小姐不能和您共用晚餐,请容我们先行一步。” 苏娅闻言也是一愣,微微张了张嘴没说话,有些犹豫被对方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之后,自己是否还要坚持争取一下。 其实她之所以会这么急着追出来,只是因为这位昼零小姐实在是太难见到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反而让她越来越好奇~ 据称,昼小零儿是昼焰行收养的孤女,圈内,却是很多人都传说她其实就是昼焰行的女儿; 乖巧懂事,活泼可爱,是昼家全家人的宝贝,这是从昼家老夫人那儿亲口传出来的评价; 而更为特别的,还是那素来性子清冷一点都看不出父爱的昼家大少对娃娃的宠爱… 那一天,苏家家宴上,他之所以会提前离开,就是因为小零儿吧; 那一天的晚餐,他偶尔透露的对动画片的熟悉,也是因为在家经常陪孩子玩吧~ 还有那些偷拍到的杂志照片,论坛上的八卦帖子,他时时刻刻将娃娃藏在高门大宅瞧都不让别人瞧一眼的严密防守…这样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勾起了苏娅无尽的好奇心,让她非常想和那传说中的小零儿近距离接触一次,一解觊觎之苦!~ 只是今天这好不容易撞上的机会,却是遭到了老管家严厉的拒绝,她还要不要继续?…这一边苏娅还在犹豫,另一头之前在玩偶店生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的夏涵嫣却是直接怒了:“喂你一个老管家怎么说话这么嚣张啊?娅娅能不能和小零儿一起吃饭那也不是你一个下人能决定的吧!昼焰行没说不行,小零儿也没说不行,你凭什么说不行?!” 夜福这才侧目望向了先前一直被他忽略的夏家小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夏小姐,请问,老奴是下人,那夏小姐又是什么人?我一个下人没有资格做决定,难道夏小姐一个外人就有资格插手别人家的家事?”说着,夜福淡淡回眸,再次望向了苏娅,“至于苏小姐,还没有嫁过我们昼家的门,便也就只是苏家的小姐,老奴是昼家的下人,行事说话自是不必顾虑苏家小姐的心意,既然主子没有指示,昼零小姐也无意和苏小姐共进晚餐,老奴便和我家小姐先行一步,苏小姐请自便。” 一番话不带一个脏字,微微笑着说完,竟是把一向伶牙俐齿的夏涵嫣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淡淡话落,电梯门开,夜福勾唇转身,牵着自家小姐潇洒离去。 电梯门前,苏娅站了半天才和夏涵嫣一起回过了神来,不同于夏涵嫣的恼羞成怒,她倒是哑然失笑觉得昼家怎么连一个下人都如此彪悍?…似乎,更加好奇了有木有! 想着,苏娅笑着一回头,竟是看见一袭白衣的安子惜不知何时竟是站在了她身后,看见她回过头来,非常淑婉的理了理长发:“苏小姐,能耽误你一点时间么?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呃,苏娅彻底卡壳了… 这是出现了么…传说中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安子惜这样的姑娘,便是苏娅这样的姑娘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心思太多,相处太累,若是再加上她们之间的关系,苏娅还真不知道两人能有什么好聊的。 虽是这么想,苏娅还是好说歹说支开了夏涵嫣,领着安子惜去了一处安静的过道,礼貌开口:“安小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安子惜望着苏娅沉默了几秒,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苏小姐,你是真心,想要嫁给焰行的么?” 呃,苏娅心中顿了顿,表示这一个真心问得还真是模棱两可,如果说真心参与家族联姻也算是真心的话,她能不能说自己是真心的? 未等苏娅开口,安子惜便自顾自开口接了下去:“苏小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但是我,我对焰行真的是真心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相恋了七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焰行之外的人…但是如今,如今他却是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苏小姐,我看着你们在一起,我的心情…你能懂吗?” 咳咳,这一次,苏娅忍不住真的咳了出来…望着对面隐隐有些梨花带雨之势的安子惜,苏娅无语表示,比起应对安子惜这样的女生,她更不擅长应对的就是她这样的女生哭…而且,她问她懂不懂她的心情?其实呢,她还是懂的,但是这样的问题,由她来问再由她来答,这明显不合适吧… 苏娅轻咳了几声,理清了思路:“其实安小姐,你说的话我不是不懂,只是,感情的事情不是单方面的,你的想法我是清楚的,但是昼焰行的想法,你清楚么?” 苏娅承认自己的话直白得有些伤人,但是这样的情况她这样的立场,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态度可以用。安子惜闻言顿了顿,似乎也没表现出苏娅担心的无法承受,沉吟片刻之后,她淡淡一笑开了口:“那…焰行的想法苏小姐你又清楚么?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想娶你?” 唉,这样的话题再聊下去,便是有些纠缠不清了,苏娅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微微严肃起来:“安小姐,昼焰行的想法我的确不清楚,但是我一直觉得,既然是家族联姻,那么双方的态度应该就已经很明确了。我的确不知道昼焰行是不是想娶我,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他,或许就是严铭,如果不是严铭,也会是其他和他们差不多的人…我这么说了,我的想法,安小姐清楚了么?” 今天这一场无意义的私聊,安子惜最终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试出她的态度吧,只是苏娅不明白,这样的态度,试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即便昼焰行不喜欢她,即便她不喜欢昼焰行,他们就能避开这场婚姻么?便是他只是为了利益而娶她,不也是有心要娶她么? 苏娅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也不愿再多做停留,告别了安子惜就离开了…或许,安子惜是希望她会因为今天的这一段谈话而有所动摇的吧,那么她的表现,肯定是让她失望了呢。 一边这么想着,苏娅一边走到停车场,远远的看见夏涵嫣提着东西站在车前翘首期盼的模样,又好气又要笑的摇了摇头。 “怎么样,安子惜那白莲花叫你过去是要干嘛?她是不是威胁你了,要你放弃昼焰行,不然就闹得你全家不得安宁?!” “什么呀,”苏娅无语地拍了拍着急围上来的夏涵嫣,笑着打开后备箱,“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一看见人家就火力全开的样子,人到底是怎么惹着你了?” “嗯?”夏涵嫣坐上副驾,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半晌才淡淡开口道:“娅娅,那个安子惜啊,你还是小心她一些的好,当年,她可是对一个女生见死不救过呢…你知道吗,就是因为那个女生似乎暗恋昼焰行,结果有一次他们社团出去活动出了车祸,安子惜眼睁睁看着那个女生死也没去救她,你说她是不是很恶毒?” 苏娅是几个月前才回国的,和夏涵嫣也只是一起出去玩过几次的关系,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往事,也不知该作何表示的好。其实这样的二代圈子里,互相交好交恶的情况很常见,对于夏涵嫣和安子惜之间的矛盾苏娅也无意深究,听后也没开口。车子开出了一阵,似乎是为了缓和一下沉默的气氛,夏涵嫣突然转头笑了起来:“不过说到昼焰行啊,你不觉得今天那个娃娃,其实和他女儿长得好像么?专门定做一个和女儿一模一样的‘人皮娃娃’回来送给女儿,啧啧,不觉得好变态么?娅娅,到时候你嫁过去可是要当心点啊,不要哪天他也订做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娃娃回来送你,左边一个你右边一个你,三个人一起躺床上——” “一哟快别说了超恶心!”苏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脚踩下油门,载着调侃和嬉笑的跑车一路疾驰而去。 —— 另一头,夜福载着小阿零开在回岚山大宅的路上,时不时偷瞄一眼在后排和人偶娃娃并肩而坐的小阿零,心里其实非常不明白主人送这个娃娃给阿零的用意… 是因为这几天和阿零的矛盾而特意示好么?不太像,因为这种娃娃似乎做出来要好几个月,下单应该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那么,就是单纯的想送阿零一个礼物?只是不觉得这个黑发黑裙的娃娃看着和小阿零有点像么,难不成是因为主子自己喜欢所以买了,然后又不好意思自己留着玩所以转送给了小阿零?夜福想着突然一阵恶寒,抖抖打了个哆嗦… 相比夜福的纠结,阿零的想法就要简单得多,这个人偶娃娃很漂亮,她很喜欢,特别是娃娃的那双大眼睛,就像是活的一样,干净透亮,望进去,只觉得全世界都跟着一起平静了下来,让人不由安心。 这样的一双眼,阿零并不是第一次见,有很多次,她都或近或远的注视过这样一双眼,白日里的青黑如墨,夜晚时的灿若星辰,每一次,她只需看上一小会儿,那双澄净而淡漠的眼睛便会准确无误的看过来,在人群之中找到她,然后,那张永远清冷无痕的脸上便会带起细微的情绪波动,淡淡的,一如那单薄唇角微微上扬带出的一抹弧。 只是,那样一双眼,那样一抹弧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了… 从起初的下意识回避,到如今的不再敢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变得越来越不敢确认殿下的心意…这些天,她表现得那么不好,殿下肯定生气了吧…下次再看见那双眼的时候,他还会那样,对着她笑吗?… 先前,那遇见朵朵所带来的积极情绪,全部在看见苏娅的那一刻化为了乌有。伸手握上人偶娃娃柔软幼细的手指,阿零默默的垂下眼去,浓密的睫毛半掩上乌黑的眸子,半晌,落下一滴泪来。 做错事了的孩子,才会受到惩罚; 表现不好的孩子,就不会被喜欢; 不被喜欢的孩子,就没有用了… 她是不是,就已经没有用了呢…今天,那个叫苏娅的姐姐,看着比她要好那么多,殿下会不会…已经开始喜欢她了? —— 当晚回到岚山大宅,沉默的一顿晚饭,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气氛压抑,情绪凝重… 夜福微微抬眼,望着对面头埋得低低的就快扑到碗里去的小阿零,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在外面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回到家后就变成了这样? 长桌的另一头,容色清冷的他家主子依旧摆着那张淡漠如常的脸,无声划拉着盘子里的饭菜。这段时间以来,阿零每顿饭都吃得很少,夜福观察下来,主子也几乎没怎么认真吃饭…每天晚饭,小阿零低着头可怜兮兮,主子垂着眼寒气森森,连带着夜福也觉得食不知味,瞪着饭菜只觉得胃疼… 无声的晚饭吃了很久,桌上便是连刀叉杯盘的声音都没有,小阿零努力的塞进一口土豆泥到嘴里,嚼了很久咽下去,却还是觉得喉咙卡得生疼。 她已经好多天没能好好吃饭了,以前再是喜欢吃的东西,现在看着都觉得没有食欲;以前吃多少都不觉得饱的美食,现在便是咽下喉咙都觉得无比艰难… 阿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如今的每顿饭对她都是煎熬,她很想表现得好好的把饭都吃完,但是每次咽下东西喉咙都好疼。这件事她没有对阿福说,更加不敢对殿下说…她现在连看殿下一眼都不敢,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浓密微卷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下一刻上面竟是泛起了点点泪光,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夜福心知阿零再是微小的变化主子都能感觉到,一瞬心惊夜福偷偷抬眼朝着长桌另一头瞄去,果然主子微微一顿止了手头的动作,薄睑轻揭淡看了过来。 阿零垂着头,努力忍着眼泪,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缩着,看着瘦弱又委屈。她其实是不想哭的,但是心里压力太大,眼泪就像忍也忍不住。紧紧抿着嘴唇,她突然就想起了今天在试衣间里朵朵说的话,她这个样子,什么都埋在心里不开口…是不行的,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别人是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阿零努力了很久,终于在眼泪落下之前把哭意都憋回了肚子里,朵朵告诉她,要学会表达,要一点一点进步,今天这顿晚饭她吃不下,一定要开口说出来。 下定了决心,娃娃扬起小手抹了抹微湿的眼角,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我不想吃了…” 略带着沙哑的童声在餐厅上方传开,阿零抬眼望向夜福的方向,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带着恳求。 不远处,昼焰行微微侧目望上孩子的脸,这还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话。 那微微低哑的童音里带着点点的怯意,餐桌下,她的一双小手无意识地绞着桌布,小小的身子前倾着,绷直出一抹紧张来…看着她这个样子,昼焰行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害怕成了这个样子。是因为秦莎的离开让她没了安全感?还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她不安心了?这些天里,不再有亲密的接触不再有甜美的笑容,她甚至一直回避着他的视线,如同一只时刻准备逃走躲到阴暗的角落不想被他找到的小兽。 这样的疏离和回避让昼焰行烦躁不已,却是什么举动都做不出来。素来是直截了当为所欲为的个性,千万年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遭遇如此困境——不敢贸然靠近,又不愿轻易放弃,每每看着他一动就犹如惊弓之鸟般一缩的小娃娃,他就算想去哄哄她,也不知该如何哄起… 阿零开口之后,夜福就一直偷偷打量着主子的反应,等待下一步的示意。结果等了半天,主子却是一直盯着阿零的方向什么表示都没有,夜福犹豫再三,终于望向阿零点了点头。 神色一直紧紧绷着的娃娃如获大赦,从椅子上爬下来飞快跑出了饭厅。昼焰行冷冷偏头,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孩子的背影,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跑上了二楼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今晚阿零的表现肯定是把主子气着了,夜福很识相的没去观察主子的表情,弯腰低头努力减少存在感,直到主子坐了片刻,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殿下,您…不吃饭了啊?”夜福犹豫着开口。 前方却是没有传来回应,半晌,客厅那头响起关门声,屋外车灯闪过,跑车开出了岚山大宅。 夜福起身,收拾着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微微叹了口气。最近几日,公司又是收购案又是矿山开发权的审批,主子忙得天天加班却仍是坚持每天回来吃这么一顿压抑到死的晚饭,如此良苦用心,如果阿零能早点看明白,就好了… 山顶大宅的二楼,没有开灯的幽暗走廊里,一袭白裙的孩子抱着黑衣的人偶娃娃站在窗前,两张同样可爱却同样空洞的小脸一同从窗口望出去,呆呆地盯着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车灯,直至那光亮再也看不见了,其中一双大眼睛才轻眨了一下,闪过了一瞬黯淡。 抱紧了手中的娃娃,阿零埋下头去,觉得胸口闷闷的,透不了气。她知道今天的晚饭自己又搞砸了,想说的话没能完全说出来,殿下肯定更生气了… 微微低头将小脸贴上人偶娃娃仿佛带着温度的肌肤,黑暗中传来孩子诺诺的低喃:“下一次,一定要把话说出来…” 想要留下…就一定,要把话说出来… —— 是夜,安子惜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偌大的客厅里只点着一盏落地灯,安妈妈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半掩在阴影里的脸色看着有些狰狞。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哪里了?!” “和朋友出去逛街了,不用担心。”安子惜脱下高跟鞋,伸手将一侧的长发别到耳后,那微微抬眼间说话的语气,和她平时温婉的样子很不一样。 “出去逛街?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居然还有心情在外面玩到那么晚,你心里还有没有你爸爸,有没有我们这个家?!”安妈妈闻言一瞬激动,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安子惜站在楼梯口,回头望向妈妈怒气冲冲却难掩憔悴的脸,沉默着,不再说话。 这些天,安家出了大事。 她甚至至今都记忆犹新,一周前的那个傍晚,一向稳重的爸爸从单位回来,头发乱糟糟的,领带也歪了,低头喃喃说出那些话时,抽搐的眼角一瞬闪过的恐慌。 行贿受贿,双规查办,开除党籍,罢免公职?这些安子惜以前从未想过会同安家扯上关系的词,就这样突然凭空从父亲口中冒了出来,成了笼罩在安家上空挥之不去的愁云惨雾。 从最初的震惊,到之后的慌乱,再到如今的茫然,这几日,安子惜看着父母为了通关系而日夜奔波的身影,对可能发生的一切没有一点实感。她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孩子,自然知道为官的没有哪一个不会牵扯到一点两点的灰色地带,可是双规?罢免公职?她的爸爸可是A市的副市长啊,怎么可能说落马就落马,短短几日毫无风声的就被逼到了今日这般岌岌可危的地步?! 这几天,爸爸脾气火爆,妈妈以泪洗面,就是因为这样的气氛,她才不愿留在家里!那个爸爸一直怀疑在背后暗箱操作想拉他下马的幕后黑手至今也没能查出来,那些妈妈当初联络感情数十年经营下来的人脉,这几日纷纷人间蒸发推诿退避,对他们安家唯恐避之而不及!这个世界突然是怎么了?毫无征兆说变就变,是否明日,那些拿着收查令的警察就会直接冲到家里来,押走她的爸爸,抄了她的家?! 如今安家的状况还未曝光,安氏夫妻也还在继续奔走游说,这几日,安子惜一直任由着自己游离在外,牵强的掩盖一切不愿去面对。看着女儿沉默不语精神恍惚的样子,安妈妈心疼起来,上前几步拉起女儿的手,放缓了声调:“子惜啊,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一劫是我们安家共同的劫难,爸爸妈妈都在努力,你作为安家的一份子,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才行啊…” 安子惜望向近处妈妈满含疼惜的脸,听着妈妈语重心长的话,恍惚间却只觉得那份温暖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轻轻拂开妈妈的手,安子惜冷冷笑起来:“出一份力?好,那妈妈您说说看,为了度过安家这个劫,你们预备把我卖到哪里去?” 是啊,她早就已经料到了,卖女求荣的故事并不只会发生在贫寒的家庭,像她们这样所谓的名媛小姐们,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掉自己幸福的例子还少么?可怜的是,苏娅的家族联姻就能在这一辈最优秀的男人里挑挑拣拣,她的家族联姻呢?却只是在安家丑事还未曝光之前慌忙扯上的一块遮羞布! 若是在平时她说出这样的话,妈妈早就气急了给她一耳光了吧,但是今夜,全全被她说中了心思的妈妈却是愣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干枯的嘴唇张张合合了好一阵,终于憋出一句话:“我和你爸爸,想让你和赵家那孩子,接触接触…” 哈,赵家的孩子,城南的赵家,那个,赵申?的确!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呢! 军政家庭出生的红三代,爷爷是老革命,外公是外交官,大伯和爸爸均是省级干部,最可贵的是,赵申那小子还好色,呵,岂不是正中爸妈想速战速决的下怀?! 安子惜无声地笑起来,笑着,她推开妈妈过来搀扶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二楼走去。 赵申,听说他前几年的时候玩赛车出了事故,一条左腿一直有些跛… 赵申,听说他去年刚办了离婚手续,据说去办离婚当天他老婆脸上被打的乌青连民政局的人都不敢看… 赵申,听说他吃喝嫖赌样样沾,在赵家别墅办躶体派对还吸毒被抓,是整个A市二代圈子里人人避之不及的恶霸脑残… 哈哈哈,就是这样一个赵申,就是这样一个赵申!这就是她要嫁的人?! 游魂一样飘到二楼卧室,安子惜腿一软跌倒在大床前,伸手之间才发觉自己竟已是哭得泪流满面。今日在停车场,苏娅的一番话还回响在耳边,不是焰行,也会是严铭,不是严铭,还会有其他许许多多想攀上苏家这个髙枝的富家子弟,她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小公主,永远都比她幸福! 脚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手机屏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幽幽冷光,屏幕上的那张双人照已经有些年头,上面一对年轻的男女头靠着头,笑得是那样幸福。 照片上方,一条短信显现,简短的只有几个字——周六晚八点,剑栏山车道。 发信人,赵申。 —— 新的一轮收购案圆满成功,矿山开发的审批程序也接近尾声,近一个月来普天集团利好消息不断,接连几周公司股票节节攀升,乐得各大股东合不拢嘴。 除了公司经营方面的好消息,近来昼苏两家之间的联姻意向也是股价上升的一个根本原因。与苏家这样具有雄厚政治背景的家庭联姻之后,普天集团更将如虎添翼,未来十年跨行业扩张打造国内顶级财团的计划亦不再是梦想!接踵而来的好消息大大增强了股民的信心,一时间将普天股价又炒至了一个新的制高点。 公司经营顺利,焰行与苏娅的关系似乎也发展得不错,这几日昼老夫人心情舒畅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分,算了算两个小辈接触的时日,主动提出了两家长辈第一次正式见面的请求。 于是,便是在这么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位于A市权贵圈金字塔顶峰的昼苏两家订下了一处高级会所,昼家由昼老夫人连同昼焰行出席,苏家由苏和夫妇连同苏娅出席,迈出了两家联姻中至关重要的第二步——见家长。 轻音乐环绕的会所小厅,金色的阳光从明亮的落地窗外透进来,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今天的正式见面,苏娅换上了一身她平时不常穿的白色薄呢小洋装,长发松松的绾了一个髻,耳朵上和脖子上戴着成套的南珠耳钉和项链,珍珠的光泽给少女明媚的脸庞添上了一分圆润,使得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温婉。 另一边,昼焰行还是一贯的黑色西装白衬衣,墨色的领带将衬衣口束紧,便是衬衣的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苏娅其实已经看惯了他这个样子,却是因为自己今天不同往日的装扮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微微低着头不敢往对面瞧,看在昼老夫人眼中便是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娇羞,让老太太很是满意。 两家人不疾不徐的聊着家常,小辈们很有分寸的沉默,在说到一些趣事的时候附和着笑笑,将主场留给两家的当家。不远处,训练有素的服务员静静候着,一边感叹着豪门联姻的气场就是不一样,一边幻想着,不知明年婚礼真正举行的时候,会是怎样的香车宝马盛况空前! 闲聊了一阵,昼老夫人看看时机差不多了,伸手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进入了正题:“我看,焰行和苏娅两人相处得也很不错,我年纪大了,总是盼着孙儿能早日成家,说句不怕苏先生苏太太笑话的话,老太婆我还盼着抱重孙呢。” 话落,苏家二老自是附和着笑了一阵,苏妈妈接下了灵子:“谁说不是呢,我们家小娅的婚事啊,也一直是我们夫妻俩的心事,小娅性子不如她姐姐沉稳,整个人平时也总是迷迷糊糊的,一直让我们放心不下,如今有了焰行在身边,能够照顾我们小娅,我们夫妻也放心不少。” 苏妈妈一番话,已算是比较明确的表明了女方家的心意,昼老夫人听后心中有了谱,淡笑着开口道:“既然如此,就由我这老太婆提个议,您们看两个孩子订婚的事…” “不急。”结果昼老夫人话还没说一半,就被一道清冷男声打断了。一直坐在一边之前闲聊的一小时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昼家大少爷此刻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在众人一瞬聚焦的目光中神色淡淡开了口:“或者可以这么说,我并没有订婚的打算。” 此话一出,之前温馨和谐的场面即刻被打破,苏爸爸和苏妈妈一瞬变了脸色,便是昼老夫人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望向了身侧一脸淡然的孙子。一片沉默之中,苏娅也微微惊讶抬起头来,她倒不觉得昼焰行是突然想悔婚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当众说出这么惊人的话,还没和他奶奶事先通个气,呃,也有够奇葩的… 几秒钟后,苏妈妈率先回过神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订婚的打算?那今天,今天我们过来见面算是什么意思?!” 昼老夫人一看苏妈妈急了,连忙起身想解释,却又一时想不到该如何解释才恰当,微微停顿之间,昼焰行已经再次开了口:“苏太太您不必急,我只是说没有订婚的打算,并不代表昼家没有和苏家联姻的打算,这是两回事。” …那就是不订婚,却还是会联姻的意思? 苏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回眸和苏爸爸交换了一下眼色。苏爸爸平时话不多,遇人遇事习惯先观察再思考,最后才说话,微微沉吟了片刻,苏爸爸沉声开口道:“如今先订婚再结婚也算是圈内的传统,请问,你不打算订婚的理由是什么?” 苏爸爸多年混迹官场,行事说话自有一番威严,只是昼焰行也是见惯了各式人物和场面的,面对苏爸爸的提问表现得很随意:“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订不订婚也没有什么差别,如果只是为了一份保障,那自是有更多的东西比一纸婚约来得牢靠。” 望着对面那淡淡勾唇说出这番话来的年轻男人,苏爸爸微微眯了眯眼,眸中带上了深意。小一辈的年轻人中,要论事业有成昼焰行的确是第一人,只是之前没有正面接触过,外界传说得再是神乎其神那也只是传说。今天,亲眼看着这用了闲适语气一针见血戳破了苏家联姻目的准女婿,苏爸爸这才发现,昼家的成功,也许并不在于有着严家背景的昼老夫人,也不在于经营了三代有着稳固根基的普天集团,而是在于这个俨然已是一副昼家当家人姿态的大少爷——如果这昼焰行是这样的性子和实力,那么如今普天的辉煌,昼家的成就,也就仅仅是个起步而已!看来,他的确给小娅挑了一个好丈夫! 昼焰行一番话落,苏爸爸已是完全撇开了一边神色由惊讶转为不悦的昼老夫人,直接和昼焰行商讨起来:“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如果你们小辈商量好了不需要订婚,我们也支持你们的决定,只要你和小娅能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等等老苏,话不是这么说啊,你放心了,我可是不放心的…”苏妈妈皱了皱眉,一唱一和唱起了“反调”,“我们之前不是还在家里讨论过么,小娅年纪还小,不想让她这么早出嫁,先订个婚再留孩子几年享享天伦之乐…如今这样订婚没了,两个孩子之后就算是没名没分的谈恋爱?昼老夫人我说这话您不要介意啊,但是这样,会不会太委屈我们小娅了?” 昼老夫人因为昼焰行方才的突然介入已然不爽,之后苏爸爸态度的转变更是让她非常不满,苏妈妈的一番话老太太也只是附和着扯了扯嘴角,心知苏家这是变相在要求保障,如今事已至此,她那无法无天的孙儿又准备答应人家什么? 昼老夫人听出来的话外之音昼焰行又怎会听不出来,微微勾了勾嘴角,他神色淡淡,开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条件:“这次借着两家见面的机会,谈谈公事也好。昼家名下那座矿山的开采权就快批了,之后探测和开采设备的购置,普天预备和兴华合作…” 苏妈妈听到这里,脸上已是泛起了微不可查的神采。 昼焰行口中的兴华,正是苏妈妈经营的工厂,主营大型钻井和掘土设备,效益并不是太好。这一次通过和昼家的联姻得到开采矿山的合同本就是苏家的目的之一,如今对方毫不吝啬直接提了出来,苏妈妈有些满意起来。 昼焰行微微一笑,当作没有看见苏妈妈眼底的精光:“除此之外,我预备将矿山开发之后每年产出收益的百分三十,作为聘礼直接转入苏家名下,执行的区间,就从成功开采的第一年计起,不计终期。” 淡淡一番话落,这一次,便是连久经风浪见惯了大场面的苏爸爸都一瞬愣住了,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那可是,那可是矿产开发的净收益啊!百分之三十的收益额,每年将以千万计,不计终期,也就是说,昼家迎娶他们小娅的聘礼,竟是今后每年源源不断送入苏家的近亿财富?! 苏家这样的家庭嫁女,当初除了挑选对方的家世人品事业前途之外,之所以选中昼家,除了考虑到昼家的背景和普天的前途,昼家名下这座还未开发的私有矿山,便是苏家一直觊觎的庞大财产。 近几年来,由于地方的过度开采和人为破坏,国内保存完好的稀有金属矿藏已经相当稀少了,隶属私人所有的矿山更是趋势可数。昼家的这座矿山,几年前被昼焰行以贫矿的价格低价买入,随后便检测出了岩金矿,成了当时震动A市乃至全国的大新闻,而苏和,便是在那时就已经注意上了昼家。 本想着借此联姻之机,低价购入矿山股份谋取利益的苏家,如今就像是被天降的馅饼砸晕了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何会以如此高价的矿产受益作为聘礼…难道,是因为昼焰行早已发觉了矿山开采权迟迟批不下来是因为苏家卡住了程序故而以退为进?还是,他是真心喜欢他们家小娅,为了她可以牺牲商人最看重的既得利益? 苏爸爸保持着沉默姿态脑中飞快思考着一个有一个的可能性,苏妈妈诧异的望向身边的女儿,发觉苏娅也是一副愣愣的样子完全反应不过来。另一边,昼老夫人听了昼焰行这一番不得了的言论,用力握紧了手心才抑制住了心头的怒气没有在苏家人面前说出什么失了昼家颜面的话。而所有人当中,只有一人还保持着原先的姿态,淡淡笑着,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 苏娅从卫生间出来,伸手在龙头下冲着手,抬头望着镜子中央映出的自己的脸,微微有些恍惚。 两个月来,几次相处,原先她一直认为,在和昼焰行的这段关系中,即便她不占主导,至少对于事情的发展,对于两个人的心意,她还是很清楚的…只是今天,在听了昼焰行提出的丰厚条件之后,她却是彻底迷茫了。 苏家,并不是昼家非得委曲求全否则便无法攀上的髙枝,她,也并不是昼焰行全心爱恋非要重金礼聘才觉得配得上的女子,那么,可以出五分力就能促成的婚约他却偏偏要出到八分,这样的举动,不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么? 当苏娅从卫生间出来,一眼望见那站在后院草坪前遮住了一大片阳光的欣长背影时,她心里正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一向不是心里藏着问题自己揣摩的个性,既然想要答案就不如亲口去问问,苏娅想着,往前走了几步,在昼焰行身后站定,淡笑开口道:“昼焰行,在你心里,我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他闻声回头,脸部青隽的轮廓在金色的光晕里有些微微的模糊。即便是这样沐浴在一室的阳光里,他的身边却依旧似环绕着淡淡的冷意,唇角微扬,他开口的声音极淡,带着他一贯的冷清:“互惠共利,各取所需。” 听见这八个字,苏娅终于忍不住笑了。 互惠共利?如果说能早一些得到矿山的开采权是惠,如果说将来企业有了政治背景比较好办事是利,那么,他们的关系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互惠共利; 但是,各取所需呢? 是没有了苏家的支持,昼家就不能拿下矿山开采权要倾家荡产了么?还是没有了苏家的辅助,普天就不能成功扩张无法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集团公司了?既然都不是,那么,那不惜一切代价非要通过和苏家联姻来实现的需求,究竟又是什么呢?这段看似简单却似乎暗藏玄机的联姻关系,让她突然生出了浓烈的好奇心!~ 回眸望向前方那抹淡漠背影,苏娅微微勾唇,第一次有了将主权拽到了手心里的感觉!小跑两步跟上昼焰行的脚步,回到小厅时苏娅忽然上前两步,亲热地挽上了昼老夫人的胳膊。 “奶奶,”苏娅弯起眉眼,笑得甜甜的,“奶奶,小娅有一个请求,就是想见一见您的重孙女儿小零儿~您看,我马上就要当她的新妈妈了,却是连孩子的面都没见过,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趁着最近天气好,不如这周末让我和焰行带小零儿出去玩一天好不好~增进增进关系,培养培养感情,您说怎么样?~” 嬉笑着一番话落,苏娅抬眼望上对面那双微微带着惊异一瞬有些淡定不在的青黑墨瞳,无比愉悦的笑起来——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昼大少爷您有着非要娶我不可的理由,那可就不要怪本大小姐我要好好利用一番谋取多多福利了噢~呵呵,呵呵呵~ 那一日,昼苏两家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最终“圆满”结束,只是那昼家老夫人离开会所时的神态完全不若来时的那般雍容愉悦,黑着脸两三步走到孙子车前,厉声质问他的自作主张。 昼焰行却是笑起来,只淡淡回了一句话——和苏家的婚约,不是奶奶您最想要的么?话落便是径直上了车,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另一头,一家三口回到苏家别墅,苏爸爸看了眼在梳妆镜前取首饰的妻子,轻声询问:“你是怎么了,回来一路,一句话都没有?” 苏妈妈摘下耳钉,轻声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啊,那昼焰行这样的个性,以后我们小娅嫁过去,肯定会被对方吃得死死的…这以后的日子,还真不知会过成什么样了…” —— 几日之后,周六晚间,坡道陡峭车辆稀少的剑栏山车道上,成群结队打扮花哨的男男女女聚集到了一起,点燃了柏油桶,拿出了震天响的公放大音箱,穿着吊带背心超短裤在深秋季节还是毫不吝啬的秀着大长腿的姑娘们三五成群靠坐在了跑车前盖上,微微扭腰,摆出各种风情姿态来。 看着这样一番景象,大多人都会以为是哪里来了一群混街边的小地痞小太妹出来聚会来了,却不知,这些个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十有*都是A市数得上名号的家庭出来的二代三代们!若是昼焰行林放他们那个圈子可以归为“乖宝宝”圈,那么这个以赵申为首的二代圈子就是对立的“坏孩子”圈,整日聚会赛个机车吸个大麻,没事合伙斗个殴开个赌场,是让A市公安局头疼不已的对象。 音箱一侧,身穿机车夹克破洞牛仔裤的高大男人一下从箱子里抽出一瓶青啤,徒手磕开瓶盖,朝着那处几人环绕着的电脑监控走去。 “来瓶啤酒!”男人将酒瓶往人群里一递,一只纤白手臂伸来接了,谢了啊,人群中传来豪爽的回应,居然是个年轻姑娘~ 机车男不耐烦地挥开前面挡着的几人,在姑娘身边坐下:“怎么样?” 电脑监控前,长发高束神色灵动的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仰头灌下一口啤酒:“还不错,照着这个势头跑,华子今天说不定能破你记录~” 嘿!男人不知是惊叹还是不屑地嚷了一声,刚要开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靠,赵哥有警察!” 众人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上疾驰的跑车,听见声音全都吓了一跳,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黑暗的公路上闪过明亮车灯,果然有辆车绕了上来。 机车男看了一刻,伸出熊掌一掌拍在“谎报军情”的小个子男生头上:“你小子眼瞎啊,随便看个车来就叫警察,你有见哪个警车的灯跟宝马的灯一样的?!” 小个子男被拍得嗷嗷直叫,两人正闹着,那宝马已经开近了,望着那微微有些眼熟的车牌号,站在电脑前的姑娘忽然有了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靠,赵申你是不是兄弟啊,安子惜今晚要来你怎么早不跟姐说?!”姑娘一把扯过还在欺负小个子的机车男,咋呼开口。 赵申愣了一刻,望了望宝马又回头望了望气红了脸的姑娘,反应了过来:“靠苏娅你不是吧,你一正妻还怕她一前任破鞋,你要不要这么怂?!” 要不要这么怂…这么怂…这么怂…么怂…怂… 彼时正好一首歌唱罢,赵申这一句天然大公放即刻回荡在了山间,无数人回头,只看见那开了一半的宝马车门顿了顿,非常尴尬的停了下来… 苏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就在苏娅飞快分析着形势准备默默遁了的当口,忽然宝马车门一下打开,伸出一只笔直修长包裹在紧身皮裤里的大长腿来。 今天的安子惜,打扮的和平时太不一样了。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眼角画的是黑色的烟熏妆,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包裹在一身黑灰色皮衣里,一双黑色绑带高跟鞋,更是将这一身性感装扮推升到了极致。 这样的安子惜,姿色压过了在场大多数姑娘,特别是那妖娆上扬的眼角处带出的一抹冷色,更是一下镇住了全场。方才赵申的那句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那站在角落里神色尴尬的苏娅,她也完完全全看见了!想走么?她当然想,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正面对抗,还没上战场就心生怯懦的人,永远不可能赢得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安子惜能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特别是苏娅的面前,倒是让赵申心里小小刮目相看了一把。伸手拿起桌上一瓶开过的啤酒,赵申勾唇一笑,朝着安子惜三步晃去:“安大小姐,来一瓶?” 安子惜望上那张痞气十足的脸,冷冰冰接过酒来,仰头灌下了一大口,四周音乐再次响了起来,老大接受的女人大家也不再关注,自顾自又high了起来。 要说这爱玩飙车的“坏小孩”一族,自然是和家族栋梁的“乖宝宝”一族水火不容,四周好些个姑娘平日就看安子惜这样的乖乖女不爽,待到赵申走开,便是三三两两围上了安子惜。 “哟,你看这是谁啊,乍一眼看我还真没认出来,居然是我们安子惜安大小姐~” “可不是么,安大小姐平时不是一直是白裙飘飘的小龙女形象么,怎么今天突然转性走魔女路线了?呵,可是那一头男人不够了,要来我们这儿吊凯子啦~” “哈,说不定还真是看上我们赵哥了呢~你看刚刚赵哥那反应,明摆着就是知道她要来的嘛!” 姑娘们围着安子惜三三两两挤兑开了,苏娅坐在不远处听见她们说话,也没上去劝的打算。安子惜今天能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那无论发生什么她心里应该都有准备,只是不知道安家是出了什么事,要她拼成这个样子。 几个姑娘还在围着安子惜在说话,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赛车什么的,一直冷眼喝着啤酒一言不发的安子惜突然顿了顿,扬声开口道:“今天我第一次来,也想试着上路跑一圈,如果可以,苏小姐是否愿意跟我比一场?!” 冷冷一番话落,安子惜微微偏头朝着苏娅的方向望去,那眼角眉梢间一瞬掠过的挑衅,让苏娅微微皱起了眉头。 方才那些围着安子惜说得起劲的姑娘们此刻纷纷噤了声,转身朝着赵申的方向望去。众人视线的聚焦处,一个苏娅,一个安子惜,这两个丫头要赛车,谁能说和那昼家大少的先后婚约没有一点关系?只是这里是赵申的地盘,一个是老大叫来的女人,一个是老大请来的朋友,为了另一个男人在老大的地盘上赛车?呵,那就要看老大同不同意了! 赵申坐在跑车前车盖上,一边灌着酒,一边笑容张狂的将呆愣的苏娅和冷艳的安子惜看了圈,嘴角斜斜带起了一抹玩味——呵,两个女人为了抢一个男人飙车么?有意思~还真是有点意思! “行啊!要比就上!苏娅开老子的车,至于安小姐,这里的车随你选一辆,山路弯多,安小姐,可要当心了!”赵申冷笑着说完,现场气氛瞬间嗨翻,众人扬手欢呼之中,只有苏娅一人无语的嘴角抽搐,你妹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躺枪?! —— 山路赛道的起点,一蓝一黑两辆跑车压线待发,改装过的引擎发出一阵又一阵难耐的轰鸣,这样的气势,完全看不出来此刻车内坐着的是两个娇弱的女孩子。 苏娅初中就出国读书,国外时间呆久了,玩过的东西很多,擅长的东西不少,这山路赛车,她也不是第一次上手了。虽说今晚的比赛她本无意参加,只是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想做个一味退让的软柿子,既然安子惜非要一场输赢才能死心,她也不介意给她一场输赢! 两车中央黑白格子旗一瞬落下,喧闹声中,两辆赛车均是一脚油门踩到了底,箭一般飞掠了出去!冲出起点的那一刹那,安子惜只觉耳膜一下鼓了出来周身血液一瞬逆流,那瞬间冲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杀意! 今天这样的一场比赛,她图的,究竟是什么?为了赢得赵申的好感?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还是单纯的只是对那阴魂不散的苏娅感到不满?呵呵,也许在她开口要求比赛的那一刻,她心里并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此时此刻,这让人心跳加快热血沸腾的魔鬼弯道啊,怎么能不让她生出弄死对手的野心?! 前方,急急一个大回转,正当安子惜因为心中的念头微微走神之际,苏娅一踩油门侧身擦过,超到了安子惜前面。 今晚的这场比赛,从冲出起点的那刻起,苏娅心头就围绕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违和感。这种甚至可以称之为是本能的不安让她直觉必须避开安子惜,要做到这样,超过她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是最好的选择。 盘山公路上,一蓝一黑两辆跑车在幽窄的公路上急速滑过,从电脑监控屏上看,便如同两只互相追赶的山野幽灵。 人群全部围到了电脑前,一人轻轻咂舌:“没想到这安大小姐开车还有两把刷子啊,老大我就纳闷了,你是怎么想到把人叫来的?” 人群最前方,赵申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随口答道:“什么我把人叫来的,是人主动联系我说要过来,我还纳闷呢,丫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话音刚落,却忽见屏幕上安子惜驾驶的黑色跑车一下借道左侧,加速追上了前方的蓝色跑车。 差一点了,就差…一点点了!黑车之上,安子惜死死踩着油门,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臂爆出青筋。就像这样,慢慢超到三分之一个车身的地方,然后,微微把车头朝着苏娅的方向一偏?呵呵,苏娅应该已经从后视镜看到她了吧,如果下一个弯口她一下靠过去,苏娅会不会因为惊慌失措一下冲出山道,就这样摔下山崖?! 安子惜瞪圆了眼睛,斜往上看的表情扭曲狰狞,下一刻,就在她正准备移动方向盘向外靠去的那一刻,突然,一阵冰凉女声裹着叹息,幽幽自她脑后漾了开来。 ——学姐… 那一声,极轻的呼唤,又冷,又寒。那一刻,就像是被一只湿冷的手掌一瞬握上了后颈,安子惜忽然觉得心口一窒,完全失去了判断力! …学姐,安子惜…学姐… 眼前,是飞掠而过的景物,耳边,是那冰冷如吐息般的低喃,那声声清幽空灵的呼唤魔音一般回荡在安子惜的脑海,一瞬抽出了那早已被她遗忘的记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曾可欣?! 瞳孔因恐惧而骤然紧缩的那一刻,安子惜听到了脑海中的一声轻笑,那带着深深嘲讽,浓浓恨意的笑声,就如同是她最后一丝理智崩裂的声响,安子惜惊恐地大叫一声,用着最后一丝意志拼死将车停到了路边。 ——呵呵,学姐,你怎么…不开了?你不是打算,要杀掉那个女生的么? ——学姐,难道…你是犹豫了?原来你也会犹豫的啊,当初的那场车祸,我苦苦哀求你救我,当时,可没见你有一丝的犹豫呢! ——学姐,你怎么在发抖?你害怕了?不要,不要害怕呀~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你难道,就不想看看我的样子么?我那…被大火活活烧死之后的样子,学姐,你要不要看?要不要!要不要?! “啊!不要!不要!你走开!不要过来!救命!救命啊!” 先前的急速追赶,之后的突然急停,苏娅从后视镜看到了黑车的异样,犹豫片刻之后也停了车,回头去了安子惜车前查看。 苏娅走进的时候,安子惜正抱着脑袋蜷缩在座位上疯狂大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那满脸惊恐的样子吓了苏娅一跳。苏娅在车外敲了半天窗户安子惜却是死也不开,满口嚷着叫她不要过来,嚷着…有鬼?! 山间幽幽一阵冷风刮过,安子惜的胡言乱语吓得苏娅一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赵申的电话,请求支援… —— 那一天,苏娅到家很晚,又是飙车又是惊吓的,弄得精疲力尽… 懒洋洋的歪在卧室的沙发上,苏娅一边等着妈妈整理床铺,一边回想着安子惜那一副真见鬼了一般的恐怖表情,心里一直不得安宁… “…那个,妈妈,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什么?”苏妈妈拉着被子抬起头来,狐疑地瞪了女儿一眼,“什么有鬼没鬼,你是不是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子了?!” 哎呀没有…苏娅不满滴嘟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说安子惜的事,哼哼唧唧了一阵,苏妈妈看着就像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女儿,微微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不要乱想了快过来睡,明天不是还要出去玩么,赶紧睡觉!” “唔…”苏娅乖乖爬上床拉好被子,想到明天就要正式和那小零儿姑娘见面了,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激动激动着,也就慢慢睡着了~ 另一头,临近午夜的安家别墅亦是一片寂静,小姐今晚出门受了惊吓,女佣陪在小姐闺房里守夜,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卧室大床之上,安子惜抓着被子蜷缩在床中央,眉头一直紧紧拧着,便是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耳边,当年车祸的爆炸声,伤患苦苦求救的哭喊声,还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曾可欣的冷笑声,所有的声音都交杂在一起,深深刺痛着安子惜的神经。就在她拧眉呜咽痛不欲生的时候,那些魔鬼般的声音却又一点一点的褪去,渐渐被一声声清晰可闻的婴儿啼哭所代替。 那一阵阵,如同魔咒般的诡异啼哭声忽远忽近,忽响忽轻,飘荡在幽暗的卧室上空,穿透了安子惜的耳膜,让她恐惧得脸色发白浑身冷汗! 终于,那紧紧闭着的双目一瞬睁开死死盯上了天花板,那里,窗外月光透入照得惨白的地方,一瞬掠过一只巨大的爬虫黑影,那黑色的巨大蜥蜴型影子带着强劲妖风一瞬搅动了凝固得犹如窒息的空气,待到黑影褪去一切回归死寂,再是往床头望去,那如同安然睡去了一般的小姐已经重新阖上了眼睛,眉目安详,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 ------题外话------ 大家不好意思,因为VIP通道问题,发文晚了!大家对不起,么么一个抱歉!明天开始发文时间改到早上6点,一天之中什么时候来都行了!再次么么! — 推荐好友文文 1。《摄政医妃》文/月落星晨 美貌小中医的一代掌权的日子,男主呆萌妖孽,扮猪吃老虎,无敌有爱!喜欢的亲不妨点点,绝对美味哦! 2。《犀利农家俏娘亲》文/十里画沙 一朝穿越到异世,破烂不堪亮瞎眼。小脚婆婆绷着脸,黑脸公公不待见。 贪婪大哥不让步,假面大嫂好刁钻。木头二哥死心眼,腹黑二嫂坏心肝。 可怜自己男人憨,只会塌心种农田。左手儿子小可怜,右手女儿眼泪转。 一狠心,一咬牙,一瞪眼,站不起来就得趴着走,为了夫妻的幸福生活,为了女儿的美好将来,加油,叶晓萱!   ☆、075 轮回 对不起,亲一个 周日清晨,夜福是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去叫阿零起床的,只因今天,是主子约定好了要带着阿零出去和那苏小姐见面的日子。 那一天,主子回来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是很震惊的,之后想了想却又马上想明白了…看来,主子这段时间也是到极限了吧,完全无法放过一切能和阿零相处的机会呢… 只是这一次却是要见那位苏小姐,阿零她能好好接受吗?夜福担心的叹了口气,推开阿零的房门,惊讶的发现小娃娃已经起来了,正笨拙地坐在床上套袜子。 夜福看着早起的娃娃,沉默着过去帮忙,只觉得阿零心里该是很排斥的吧,和主子的关系还未缓和,又要去见不熟悉的女人,这次的出游,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把主子和阿零的关系搞得更恶劣了?如今,也只能期待不会发生任何不美好的事情了。 清晨8点,夜福带着收拾妥当的阿零从楼上下来,昼焰行已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了。一身墨色的长风衣,内里深灰色衬衣配上黑色西裤,他秋冬的衣装几乎都是这样正式深色的款式,灰暗的颜色带出一抹压抑,整个人看着更加难以亲近了。 而小阿零,则是被夜福特意往萌系路线拼死打扮了一番。黑白色的绒毛小外套,黑色的灯芯绒裤子,再配上一双好走路的奶白色小鞋;外套的兜帽上坠着一对黑色的小耳朵,衣袖也是黑色的,搭配起来从背后一看,不就是只绵啾啾的小熊猫么! 中秋节那晚阿零的萌兔装昼焰行现在还记忆犹新,乍一眼看到楼上下来的小熊猫,微微蹙了蹙眉凝上了娃娃低垂的小脸。夜福在一边偷偷观察主子的表情,心里轻叹了口气——主子,您也表怪我这个时候还在您伤口上撒盐,只是不刺激刺激您,您猴年马月才能迈出和小阿零和好的第一步哇! 想着,夜福从肩上拉下绣着熊猫脑袋的小挎包挂到阿零的肩膀上,嗯,激萌熊猫装彻底完成! 昼焰行盯着娃娃看了一会儿,默默起身去车库提车,夜福蹲下身牵起阿零的手:“小阿零,怕不怕?” 娃娃今天一早起来精神就有点恍惚,心里像揣着很多事,听见夜福的话,娃娃抬眼看了看他,摇摇头。 夜福拿出两张一百块,叠好塞到阿零的包包里:“这个钱你收好,要是和殿下走散了,知道该怎么做吗?” “嗯,”阿零点头,“去小店找阿姨借电话。” “不错,”夜福点点头,“这个钱估计也用不上,到时候如果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自己买一点,玩得开心哈!” 嗯…小阿零乖乖点头,在夜福略带担忧的目光注视下,默默上了车。 今天天气非常好,秋日微凉的风让照在身上的阳光显得愈发温暖,阿零有些拘谨地坐在副驾上,起先还正襟危坐,随后便在暖暖的阳光和空调暖风的双重作用下,慢慢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困了,因为昨天晚上她一晚都没睡好。在得知要和殿下出去玩的时候,她即欣喜又害怕,在得知苏娅也要一同去之后,她失落了一会儿,心里燃起了斗志。 这也许就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她要当着殿下的面证明,其实她还是比苏娅有用的!只是,现在她的用处,又该怎么证明呢? 以前,她的能力是眼睛,她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人”,Mama说过,这个能力是她的骄傲; 可是,殿下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他从来没有让她到处去找那些只有她看得见的“人”… 她还有另一个能力,就是可以让某些“人”进入她心里,然后她似乎就可以做很多很多之前做不到的事,每一次,都让Mama和其他人露出惊叹的表情; 只是,自从上一次她用过这个能力之后,殿下就不许她再用了,她想,殿下应该是不喜欢她的这个能力… 那么,她还能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用处,才能不被殿下嫌弃?昨天晚上,她想了一整夜,直到困得不行了迷糊睡去,都没能得出有用的答案… 银灰色的跑车平滑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昼焰行握着方向盘平视前方,脸色是一贯的清冷,细看,却能从那伸长的手臂和肩膀的弧度间看出一丝紧绷。 他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娃娃开口说第一句话。以什么语气说,说什么内容,该问问题还是陈述一件事,怎样才能引起娃娃回答的兴趣并且不吓到她。在开出一刻钟之后,他很快就不再纠结了,因为从身边传来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愈来愈平缓,他发觉娃娃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偏头,瞥了她一眼。 金色的阳光中,娃娃小小的脑袋斜斜的靠在车门和靠垫之间,白皙若瓷的肌肤在阳光下甚至有些微微透明,带出牛乳般的质感来。阿零的发色很黑,肤色很白,那漆黑的发色如今在阳光中裹上了浅浅的金,浓密的睫毛如同一对褐色的蝶,随着绵缓的呼吸偶尔颤动一下,轻盈欲飞。温暖的阳光可能照得娃娃有些热了,那白皙的小脸上点点泛起了粉色的晕,从轻薄的肌肤下透出来,健康又可爱。 当昼焰行注意到的时候,那已经是他第四次分心朝那边看了,长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一下,下一刻他一个急转右靠,将车停到了高速隔离带上。 少了发动机的声音,密封性极好的跑车内一片静谧,微分吹过树影在娃娃脸色留下斑驳的痕迹,她仍是睡得深沉,脸上每一处细腻的弧度,每一分摇曳的光影,都落在了那深深凝视的青黑墨瞳里。 曾经,有很多人当着他的面,夸奖过阿零的长相,说她灵巧可爱,说她秀气漂亮。一个5岁的娃娃,本就应该是最可爱的年纪,他一直知道她可爱,只是今日,这样认真的看去,却只觉,那细腻如画的眉眼,那精巧秀气的鼻子,那微微上扬时时含笑的小嘴,处处,无不透出灵动精致,那还未长开的五官,已是隐隐能看出未来清丽无双的容颜来。 只是,他并不觉得长得好看有什么必要,任何完美到极致的东西,终将被毁坏得最为彻底。所以,他的阿零,无需做最好看的那个,也无需强大到无人能及,有生之年,由他守护,她只需要做最快乐的那一个,保留她所有的天真烂漫纯净无邪过完这一生,便可。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阿零却并不快乐,他没有办法解决,是因为他发觉,或许,他就是那个让她不快乐的源头。 秦莎那件事,他并不后悔,阿零如今的不快乐,也并不仅仅是因为秦莎…那么,又是为了什么?熟睡中的娃娃,眉头微微皱着,便是睡着了也睡得不安稳,他缓缓伸手,长指即将触上那微皱眉间的前一刻,她却是轻声梦呢了一句,翻了个面给他留下了个肥嘟嘟的熊猫背影… 望着那黑白条纹憨厚敦实的背影,昼焰行愣了片刻,收回手来重新握上了方向盘。片刻之后,跑车发动机重新点燃,某大少一脚油门杀回高速公路,那双平淡望向前方的墨瞳里暗暗飘过一丝羞恼——那个夜福,今天把阿零打扮成这样,绝对是故意的! —— A市水族馆外,苏娅坐在装饰着海豚雕塑的长椅上晃腿,等了已经快三十分钟了。有时候,她会很有意思地发现,昼焰行在和她相处的时候,简直是完全不讲究一点绅士风度,这貌似已经是他…第三次迟到了吧~ 只是,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暖洋洋的阳光照得人什么脾气都没有啦,在打发掉第二个上来搭讪的人之后,苏娅终于远远的看见了那人群之中缓缓走来的黑衣男子,和他身边跟着的…一只小熊猫?! 噗…苏娅直接笑喷,跳下长椅朝着两人跑去。 “你好小零儿,我是苏娅,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苏娅直接冲向目标,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昼焰行和阿零的出现早已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零星有几个怀疑他们身份的人已经远远掏出手机拍起照来。结果备受关注的两人之间忽然又插进来一个小姑娘,不少人纷纷好奇的打量起苏娅来。 那个,她上身穿的那件粉色小外套,那个牌子怎么看着这么像香奈儿啊… 快看,她脚上穿的那双鞋,是今年miumiu的新款! 咳咳,那个背包,是MCM的铆钉包包吧,据说一个要六千多? 我跟你说,表看那个包包了,包包还不值人家耳朵上那一对耳钉一半贵好嘛! 四周悉悉索索的评头论足分毫没有打扰到苏娅会面小零儿的热情,她微微弯着腰,漂亮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那伸到阿零面前的手纤细修长,便是连指甲尖都是秀气精致的。 阿零盯着苏娅看了几秒,伸出手来握上了她的手指,尽量表现出气势:“你好,我是昼零…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结果那为了气势微微严峻的表情看在苏娅眼中明显就是无敌萌包子!苏娅不淡定了,咋咋呼呼抬头刚想对昼焰行说句什么来着,结果一看到他,忍不住再次笑喷:“额呵呵,你是什么大明星么,这种天气出来还要带墨镜?!” 昼焰行看她一眼,微微偏头望向小熊猫:“走了。” 喂喂,苏娅还在后面嚷嚷,那个,你一会儿进去了还要继续带着墨镜么,那还看不看得到鱼呀~呵呵呵,貌似她今天,有点兴奋过头了哇! A市的水族馆修在江边,不大,里头鱼的品种也不是很齐全,对于苏娅这种冲绳水族馆都去过三次了的白富美来说应该不算好玩儿,但是对于阿零这种只在电视上看过海洋生物的小宅女来说,那完全就是超出她认知的另一个星球! 不出一刻,完全被琳琅满目的海洋生物和千奇百怪的海底鱼类吸引了的小阿零就忘记了要和苏娅比赛的任务,盯着一棵红色的海葵发了N久的呆。 苏娅兴奋地在隔壁橱窗前叫她:“小零儿快来这边看,尼莫!” 阿零跑到苏娅在的橱窗前,发觉那个橱窗里的植物比她之前发现的橱窗还要多还要漂亮,小手巴上玻璃,她刚刚凑近了一点,突然发觉一朵白色的海葵花里探出了一对小小的眼睛,怯生生的盯上了她。 阿零的眼睛瞬间直了,瞪圆了眼睛凑到了玻璃前,然后,就见那双小眼睛的主人摇了摇尾巴从海葵里游了出来,游到了玻璃前,小眼睛和她的对上了。 那是一只漂亮的小丑鱼,橙白黑三色的鱼身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圆润的鱼鳍和鱼尾轻盈舞动,如同一只俏皮的海底小精灵;而橱窗外面的娃娃亦是无比可爱的,穿着熊猫装的肥肥小身子撅着,圆圆的犹如苹果般的小脸凑到玻璃前,小鼻子都贴到了玻璃上。 小丑鱼天性羞涩,一般很难看到这么亲近人的画面,周围好多游客都发现了这有爱一幕惊呼连连,苏娅更是被萌到不行,转念想起同行的另一人,一回头,却见昼焰行拿着手机对准了身前的娃娃,按下了快门。 这样一个适合小朋友来玩的地方,苏娅来之前就觉得昼焰行应该不会很感兴趣,事实证明,他来了之后也是一直保持着那张死鱼脸面无表情的没看什么东西,这时候倒是反应快,居然抓拍到了这么好的镜头! 小丑鱼只停留了几秒便游走了,小阿零还在意犹未尽,苏娅回头望了望昼焰行,看见他盯着手机唇边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时,微微有些愣神。 今天她观察下来,要说昼焰行看着和孩子很亲近,她表示似乎不是;要说孩子跟他很亲近,她也没怎么看出来。但是偏偏奇怪的是,这两个人虽然表现的并不亲密,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有待在一起,却是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让她隐隐感觉到一丝微妙的联系,至于这样的联系是什么,她暂时还没理清楚,也不打算再纠结了~ 回头苏娅看看意犹未尽的小阿零,露出一抹微笑来:“怎么样,尼莫是不是超可爱?!我最喜欢的就是尼莫了,是不是很萌!~” 尼莫?阿零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身前的指示牌,指示牌上有一张小丑鱼的照片,上面写了小丑鱼三个字。 苏娅看了几秒,反应了过来:“哈哈,小零儿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为什么牌子上写的是三个字,我却叫它尼莫?哎呀呀,小零儿你真是太可爱太聪明啦!” 苏娅一下凑近阿零,眼睛里笑得亮晶晶的:“这个鱼呢,学名叫小丑鱼,但是,它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叫尼莫!《海底总动员》你看过吗?啊没有么,可好看了!不比小黄人差哦~我那里有,回去之后拷给你爸爸,到时候你们一起看吧!~” 阿零微微抬眼,望上近处苏娅那笑得弯弯的眉眼,发觉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每一次她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会弯成一对小月亮,里面是明亮的黑色,就像宝石一样闪亮!阿零很郁闷的发现,苏娅其实很好,而且这样很好的苏娅,是真心的在对她好… 阿零低下头,有些郁闷起来,她不知道怎么能比过这样好的苏娅,她笑起来,眼睛就不会弯成那样的小月亮,她说话的时候,也不能像苏娅说得那么快那么好,微微抬眼她偷偷的瞄了主子一眼,发觉他也在盯着苏娅看之后,更加的郁闷了。 如果昼焰行能未卜先知到阿零此刻会偷偷瞄他那一眼,他一定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走神…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拍下了阿零和小鱼对视的一瞬间,而那张照片上,阿零笑了。发自内心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纯净笑容衬在水波粼粼的蓝色背景下,那样的效果是震撼的,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昼焰行走神了一刻,忍住了把手机掏出来再看一眼的冲动。 接下去,看海马看海狮,看企鹅看鲨鱼,苏娅发觉,即便是看到再有趣再庞大的动物,小零儿始终没有之前的样子看着开心…是因为累了么?可是别的小朋友怎么都那么活蹦乱跳的?还是因为饿了?刚刚中饭小零儿似乎是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苏娅俯下身,凑近了和一堆小朋友一起看企鹅的小阿零:“小零儿,你是不是饿?那边有卖小吃的,你想吃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阿零现在已经到了有点一听到吃饭就条件反射紧张的地步,闻言赶忙摇了摇头,那个样子倒像是要逼着她吃毒药一样…苏娅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因为孩子和她不亲近?想着抬手看了看表:“要不,我们去看海豚表演秀?!还有二十分钟就开演了!” 海豚表演秀是在户外,这样的天气坐在看台上是有些冷的,昼焰行刚要开口,苏娅已经猜到他会反对,张口插了进来:“没关系,我们坐到后面一点,找一个避风一点的地方就行,你看小零儿今天穿得也不少,应该不会着凉的!海豚秀可是特色哦,如果这次不看就太可惜你,你觉得你以后还有机会带着小零儿再来看吗?” 苏娅说完,也不等昼焰行开口,牵起阿零的手就往秀场去了~什么都要担心什么都不放心,是不是有点保护过度?小娃娃的抵抗力其实不弱哒,哪有这么娇贵?苏娅扬扬眉,心想道。 三人到了秀场,午后的天气有些阴了下来,开放式的秀场上北风一刮还是挺冷的,寥寥无几只做了几个游客。苏娅怕昼焰行临时变卦,又是找位置又是豪气冲天的说表演者也不容易必须捧个场,最后终于找了侧面避风的一个位置坐下,音乐声已经响起,表演开始了! 当开场的三只海豚一下跃出水面跟大家打招呼时,看台上响起了掌声和欢呼,阿零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昼焰行偏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来看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灵巧的海豚在水池里跳跃,做出一个又一个精彩的动作,顶球,跳圈,扬起鱼鳍和大家打招呼,阿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表演场,笑着往前跨出一步… “当心!”忽然身侧传来苏娅的叫声,下一刻一左一右两只手都拽上了阿零把她往后一拉,耳边哗啦一声水声,冰凉的液体还是兜头淋了下来,一下打湿了阿零的刘海。 方才那最大的一只黑海豚跳起来的瞬间,苏娅就觉得貌似不对会被水溅到,慌忙伸手去拉孩子却还是晚了一点点,有一半的水都泼到了孩子身上。 “哎呀小零儿对不起,怎么样吓到没…”苏娅慌忙伸手抹去孩子脸上的水,刚触上她的额头,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推了她一下,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 苏娅光顾着孩子没顾自己,整个右边身子也打湿了,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一抬头,对上了昼焰行冰冷的墨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拿这么恐怖的眼神瞪她… 随后出了秀场,苏娅无语地一路跟在昼焰行身后追,说了好些道歉的话,结果人家充耳未闻,步子丝毫不见停顿,一副不爽她到了极点的样子只顾大步往回走。 苏娅彻底郁闷了… 当时,她只顾着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而且凳子上也没有水滴标志,她怎么知道那里会被水泼到啊? 而且,水泼过来的时候她也挺身而出了,这种意外发生她能控制吗?她又不是没道歉,这样甩脸色给她看有意思吗?! 而且他居然还敢推她,还敢那么凶瞪她!小零儿是昼家的宝贝,他苏娅就不是苏家的宝贝了?好歹她也给小零儿挡了一半的水,现在都快冻死了好么! 苏娅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远远看见前方昼焰行抱着的露出半个苍白小脸的娃娃,咬了咬牙,还是死命追了上去。 “喂昼焰行你听我说啊,你这个样子走去停车场娃娃会感冒的!我们先去买个浴巾给孩子擦一擦?诶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你在这样不听劝告到时候小零儿感冒了就全是你的错!” 最后一句话吊高了尾音,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前面那高大冷漠走得义无反顾的背影终于顿了顿,回头冷冷望了过来。 苏娅被那个眼神冻了一下,不自然地别开视线…那个,她是承认小零儿要是感冒了她要负大部分责任,这不是激将法么…正是想着,忽然眼睛余光瞄到街边一个白色空门小房子,苏娅立马两眼放光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叫起来:“那里,是烘干机,快去快去,让小零儿进去烘一烘!你还愣着干嘛呀,大不了姐出钱!” —— 温暖的烘干机器房内,暖风浮动,苏娅蹲下来拿着纸巾给阿零擦了擦脸,发觉纸巾也没什么用,尴尬的笑笑:“小零儿再等等哈,一会儿你爸就买毛巾来了。” 阿零微微低头看着苏娅的笑容,人有些冷,也有些被暖风吹得恍惚。她并不喜欢苏娅用“你爸爸”这个称呼来称呼殿下,因为他明明就不是…这个称呼还会让她想起那天莎莎问她想不想要一个新妈妈的问题,她一点也不想要,家里只要有殿下,有夜福,还有她,就足够了… 所以眼前的苏娅姐姐,她明明是个好人,对她也很好,她却仍旧是对她喜欢不起来。去不喜欢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阿零有些心理负担,表现在面上就是对方无论做什么都难以做出回应的呆滞。 昼焰行在旁边的礼品店买了浴巾回来,苏娅很自然的接了过去,开始给小阿零擦起头发来。其实苏娅的身上也淋湿了不少,因为是秋天的傍晚气温很低,她耳旁的发丝甚至还滴着水,昼焰行站在烘干机外看着,突然发觉苏娅其实是个还不错的人。 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有着这样的性格实属难得,也许换上任何一个人,即便之前只是抱着家族联姻的想法和她接触,之后也会对她越来越有好感吧。近两个月的时间,他和苏娅见过几面,昼焰行承认,每一次和苏娅见面,他说不上很开心,却的确是身心放松的,理由他归结为,因为她是一个没有什么*和私心的女人。 她不喜欢他,也就不在意他的态度;她从来没有肖想过昼家的财产,所以她对阿零的存在毫不介怀。她一心一意,只是想找一个她还看得过去的对象完成一段家人指定的婚姻,然后觉得他还算合适,谨此而已。 如果,他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普通人,想找一个不会生事的太太,要一个人来陪伴照顾孩子,那么,苏娅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只是,当初他选择踏入这段联谊关系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要一个婚姻,他这样的身份,自然也不需要一个人类女子来陪伴,而阿零,她并不喜欢苏娅吧… 看着被苏娅细心照顾着却难得反应很平淡的孩子,昼焰行轻轻叹了口气,毕竟只是一段迟早要终止的婚约,苏娅好与不好,实在与他无关。 烘干房里吹出的暖风很快就弄干了阿零身上的水,苏娅看了看被暖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的孩子,放了她先出去,自己再收拾收拾。 出门左拐便是礼品店,昼焰行在等的过程中进去逛了逛,阿零看见主子在店里,也跟了进去。 水族馆已经快要关门了,礼品店里没什么人,阿零进去之后没有马上到昼焰行身边去,而是自己在店里逛了起来。 从海豚样式的书包,到各种摆设相框,阿零一路逛到了玩偶区,最后在摆满了小丑鱼的架子边停了下来。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只是想离殿下近一些,进来之后却又不敢靠过去,走着走着就发起呆来…今天这一天,她的计划一点也没能实施,先前光顾着看鱼,之后午饭也还是吃不下,最后去看海豚还给殿下添了那么多麻烦,把殿下都惹生气了…其实她也看得出来,殿下生气有一半是因为苏娅,但是殿下最后还是很快就原谅了她,即便她冲着殿下大吼大叫殿下也没有生气,更加没有惩罚她… 所以,苏娅已经比她要重要了,是不是? 娃娃站在货架前,看着一架子橙色的鱼娃娃独自伤心,她恍惚想起来包包里有两张红色的钱,阿福说,这些钱留给她买些喜欢的东西…,那么…这些钱够不够呢,能把殿下买下来,永远都留在她身边?… 就在娃娃黯然神伤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只手臂从后方伸了过来,越过她的头顶拿下了一个鱼娃娃,递到了她手边。这一次,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阿零还来不及斟酌害怕就已经下意识回过了头去,一瞬,望上了一双青黑如玉的眼睛。 这已是今天的最后一次机会,唯一一刻的独处时光,他再也不想浪费。将小丑鱼放到娃娃的手心里,昼焰行蹲下身来与娃娃平视,努力表现得没有攻击性:“想要吗,这个娃娃?” 平淡如絮的声线,淡漠却是萃了柔光的墨瞳,这么多天来这还是娃娃第一次和他对视上,昼焰行突然发觉自己有些莫名的激动。 下一刻,阿零下意识就垂下了眼,拼命摇了摇头。 又是那个样子,微微抿着唇,深深埋着头,这些天来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对着他,说什么都摇头,做什么都摇头,全身都是他看得到的委屈,全身都是害怕被他触碰的回避。 墨色的瞳孔里,那温柔的光亮一寸一寸淡去,却是,在那抹幽光即将被黑暗取代的前一刻,娃娃突然伸手,一把将小丑鱼推到了他怀里。 她的动作很急,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一天没说话的小嗓子哑哑的,一瞬脱口而出:“给…我买!买了…送你…” 昼焰行低头望着胸前那软趴趴的小丑鱼娃娃,一瞬的忪楞,那一刻,这已经没有人了的小小礼品店角落里,便像是时光都跟着停滞;昼焰行微微抬眼,有些惊讶的望上阿零看来的视线,这一刻,她终于鼓起勇气没有躲藏,亦终于看清了,那双清澈如常的漆黑墨瞳里,有一瞬惊讶,有点点欣喜,还有微微的笑意,却是完全没有一分,她所担心害怕了多日的冷漠和嫌弃。 那一刻,就像是心底一瞬绽放出了鲜花,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弯起嘴角笑了出来,笑着,阿零慌忙伸手去包包里拿钱,却是一垂眼,忽的滚落下一滴眼泪来。 眼前又哭又笑的小娃娃,忽然让昼焰行此生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些天,他都做了些什么啊?该给的解释没有给,该尽的力没有尽到,方才那一刻,当两人的视线一下对上,他突然读懂的她的心思,竟是试探,是担忧,是害怕被遗弃的恐慌,是发觉没有被嫌弃时的无尽欣喜… 所以,是他让阿零没了安全感么?这些天,她一直躲着他回避他,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怕他,不要她? 心头那不知是喜悦还是自责的情绪,磨得心口微微钝痛,望着孩子那急着找钱想给他买个娃娃的可爱模样,他突然觉得面子尊严身份形象什么的都不重要了,薄唇轻轻上扬弯出一抹笑意,他缓缓伸手,拽上的娃娃的衣摆。 阿零年纪小个子矮,便是站着也就和他蹲着一般高,这些日子来他已经习惯了蹲下同她说话,可以看看她的脸,搂一搂她软乎乎的小身子,看着近处她的笑容,圈着她在怀里听她说些笑点奇特的话。 这些的这些,他怀念得都快疯了… 于是,便是不经意间就做了这样一个动作,第一次放低了姿态,褪去了所有的冷漠淡然,那一刻,便仿佛心底所有的温柔宠溺都一瞬溢了出来,他微微偏过头,抬眼望上娃娃望下来的愣愣小眼神,淡淡弯了弯嘴角轻轻道——阿零,对不起… 那一声,轻柔如絮,甚至还带着点点撒娇的意味,听在阿零心里,即便她毫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是感觉到小小的胸膛里一下闷闷的,顿了一顿。 万年冷清的孤寂,他有着不会爱的性情,但是此时此刻,那清亮眼眸里流露出的情绪是那般温柔眷恋,这样的感情,要说不会蜕变成爱,那又会是什么? 五岁无忧的稚龄,她还在不懂爱的年纪,但是此时此刻,那轻扬嘴角边绽放出的笑颜是那般羞涩纯净,这样的感情,若是不会成长为爱,那又会是什么? 手里还捏着那软绵绵的小丑鱼娃娃,在那样直白的目光注视下,娃娃低头,抿唇,羞涩,无措,最后扬起小手来,拿着娃娃轻轻触上了昼焰行的脸庞。 亲一个,她笑着说。 —— 那天的最后,小阿零买单付账,送出了她这一生送出的第一个礼物,一个小丑鱼娃娃~随后等来了苏娅,三人一齐从水族馆出来,三个人都是沉默着,无话可说。 其实今天一路活跃的气氛,全靠着苏娅一个人支撑,阿零不说话,昼焰行冷着脸,她一个人挑大梁直到晚上,却突然有了种说不出话来了的感觉。 只因方才,她弄干了衣服跑去礼品店,意外看到的那一幕。 脸上带着腼腆笑意小零儿手上捏着一个小丑鱼娃娃,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她微微羞涩的垂下了眼,那个样子看着,却比她今天所有的时候都要高兴; 小零儿的对面,昼焰行拉着娃娃的手,她远远看着他的侧颜,第一次发觉那张脸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那个表情,怎么那么像…羞射?! 苏娅彻底无语了,并且在风中凌乱了…这样的场面实在太惊悚了好么,万年冰山突然破冰了什么的,能不能给点心理准备?! 三人一齐走到大门口,昼焰行偏头看了看在发呆的苏娅,淡淡开口道:“不如就在这里分头回去?” “啊?!”苏娅回头愣愣看了昼焰行片刻,这才反应了过来,“那个可是我今天没开车来啊…” 苏娅想了想,其实也有些想明白了。之前昼家这两只估计是闹矛盾了,所以今天一路上都是别别扭扭的,刚刚在礼品店才和好了,所以不想她这个外人来破坏气氛,急着赶她走…唉,看在冰山还好心用了问句的形式征求了她的意见,苏娅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就先回吧,我打个车回去也挺方便的。” 昼焰行沉默着打量了一下周围空荡荡的马路:“你开我的车回去,我叫人来接。” 这一次倒是不容拒绝的语气了,苏娅瞥了眼神色淡淡的昼冰山,也不扭捏推辞:“行,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你让人来苏家提车~”说完,再是逗了逗小阿零道了别,拿了钥匙走了。 苏娅径直离开,空荡荡的水族馆大门外,昼焰行回头拢了拢娃娃的衣领:“我们再等等,等夜福来接我们。” “嗯。”娃娃抿唇,乖乖点头。 —— 苏娅回到苏家,玩了一天也累了,衣服也不换就扑到大床上滚起来,看得跟过来问情况的苏妈妈直摇头。 “你倒是说话呀,哼哼唧唧的,多大的人了一点样子都没有。”苏妈妈气得一掌拍在苏娅的屁股上。 哎呀,苏娅夸张地叫了一声,一下翻到床的另一头,假哭着边控诉边喊累。 “行!你不跟妈妈说是吧,那就跟你姐去说好了,”苏妈妈把手机丢过去,“你姐今天知道你去见昼家那小姑娘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了,你去跟她说吧!” 苏娅一听欲哭无泪,这是什么妈啊,自己没有威信天天拿着姐姐出来吓唬人…苏娅这边还苦着脸,手机里已经传来了苏晴的声音:“喂,人呢?上赶着主动贴上去见人家的女儿了?感觉怎么样啊?” 听着苏晴冷冷的讽刺语气,苏娅强撑着调整出一个笑脸来,对上视频:“挺好的呀,人小零儿挺可爱的…” “呵,你倒是没心没肺,这个后妈当得到挺得心应手,”苏晴冷冷哼了一声,顿了顿,“你就没有感觉到有一点不好的?那个昼焰行…和她女儿感情很好吧…?” 苏娅边视频便不安分地翻滚,丝毫没有听出姐姐语气里的试探:“是啊,很好很好的,好到都有点第三者难以插足了哇!”苏娅夸张地说了一句,一翻身弄散了头发。 苏娅这样的个性,大大咧咧的有些没心没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听到“第三者”这个词后,视频那头苏晴的表情明显变了变,眸中的冷意一闪而过,苏娅却是正理着头发,完全没有注意到。   ☆、轮回 死亡漩涡 秋末的晚间气温已经有些低,昼焰行带着阿零选了一家水族馆附近的咖啡厅,给小阿零叫了一杯热牛奶,两人一起窝进了暖洋洋的卡座里。 玩了一天的孩子却是完全不觉得累,一扫之前闷闷不乐的样子,开始手舞足蹈的说起话来,就像是要把这些时日所有漏掉的话题全部补回来一般~ 昼焰行一手搂着阿零,一手护着阿零手上的牛奶杯,眸光淡淡看着孩子眉飞色舞。阿零解释了自己最近为什么没好好吃饭的原因,又表达了自己对人偶娃娃的喜爱,最后说嗨了,她一不注意就把遇见朵朵的事情说了出来。 提到朵朵之后,阿零立刻就后悔了,她不知道以她现在的表现,是不是能够和朵朵交朋友了…娃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神情也带上了些小心翼翼,到最后,她的小指头轻轻抠着瓷杯,轻不可闻地挤出一句话来:“其实…其实阿零也可以不找朵朵的…没有关系…”如果因为朵朵的事,殿下会再次生气,那么她宁愿放弃朵朵,再也不联系她了… 望着怀里一下变得拘谨不安的孩子,昼焰行轻声叹了口气。关于那个叫辛朵的孩子,夜福已经事先向他禀报过,如果真如夜福所说的是一个热心直爽的好孩子,他当然愿意阿零身边多一个人来对她好;只是阿零,她似乎很深的误会了什么… 伸手拿下阿零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昼焰行伸手将娃娃圈了起来:“阿零,关于秦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嗯?阿零顿了顿垂下眼去,表情更复杂了。她沉默着不说话,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摆,过来半天,才喃喃开口:“…那是…惩罚…” “什么?”他没听清。 “那是惩罚,…因为阿零表现的不好,所以殿下不想让莎莎再和阿零在一起了…” 就像是,当年她任性不肯好好吃饭,Mama拿走了她最心爱的洋娃娃,之后再也没有还给她; 就像,当年她没有认真去找Mama想让她找的“人”,Mama把她关进了黑漆漆的密室待了好久好久,直到她哭得都没了力气,重新出去找到了妈妈指定的“人”,才回到了房间好好睡了一觉。 Mama说这样的事,是对她表现不好的惩罚。 只有表现不好的孩子,才会受到惩罚;惩罚之后如果表现还是不好,那就再也没有用了… 没用的孩子,就不能吃东西,也没有地方睡,要打一种很痛很痛的针,坐在怪怪的椅子上,穿很丑很丑的衣服回答问题,即便是这样,Mama和大家也还是不会高兴。如果到最后,Mama拿出本子写字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那么,那个没用的孩子第二天就会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所以她不能没有用,以前,她每天都很努力的表现得好好的,好让Mama露出笑容;如今,她也必须继续努力,每天都要表现得更加好,让殿下开心,让殿下喜欢,这样,她才能永远留下来,不会被取代。 娃娃以前的不善言辞,让这些地底实验室三年的恐怖经历成了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如今一点一点,不甚清晰的表达出来,让昼焰行越听越沉默,俊颜沉寂下来,眸中渐渐带起了冷色。 国家秘密研究人体异能的实验中心SSRC,当年它的存在遭到过多方的反对和质疑,最后虽然成功创立,却一直得不到政府的正面支持,资金供给是个很大的问题。 因此,在最初的时候,由于资金短缺和经验的不足,实验室对于异能研究体的隔离做得并不严密,很多时候都是将所有人集中再一起,分批进行测试。于是,那最开始的异能等级划分和筛选过程,便是当着众多研究体的面实施完成,以至于让许多孩子亲眼目睹了这残忍恐怖将他们作为小白鼠一般无情对待的一幕幕。 随后,当研究数据不断完善,当某些研究体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攻击性,研究人员才产生了警惕,将个别危险程度较高的研究体单独隔离,渐渐形成了研究中心后来的危险等级划分。 只是,当年那残酷的筛选过程和非人般的实验对待,给许多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即便是阿零当初那么小的年纪,那些记忆仍旧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所以,正是这些当初非人般对待,造就了爆炸发生那一晚研究体血洗SSRC的报复性惨剧。而阿零,即便她如今已经脱离了那样的环境,生活得如此平静,却仍旧没能摆脱当年的经历留下的烙印。她一直用着不正常的观念去看待身边的事物,没有安全感,需要外界的不断肯定才能安心;一旦有违背她的意志的事情发生,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质疑,而是自我检讨和否定,然后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努力表现,期望再次得到上位者的欢心。 这,就是这些天阿零一直不安和恐惧的原因。她把秦莎的离去当成了对自己的惩罚,却是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没有做好,只能不安地一再揣测,心理压力极大甚至导致了无法正常进食,然后,再因为自己的不佳表现愈发消沉恐惧,恶性循环。 只是,她早已离开了那些冷酷对待她的人,如今在岚山大宅,她是他和夜福宠到了心尖上的小公主,用着最好的家具,穿着最好的衣服,吃着最好的食物,他们给她提供了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只是,也许这些物质上的改变娃娃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求得只是一份安心,一份她可以永远不用担心失去的归属感,这样的感觉,他该怎么给她? 微微垂眼,昼焰行盯着娃娃局促紧张的小脸,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似过了很久很久,他忽然缓缓伸手,在娃娃细嫩的脖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刚刚喝牛奶,喉咙疼不疼?” 阿零闻言微微抬起眼来,很乖的摇了摇头,随后想了想,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只有一点点。” 说话的时候,她微微扬起小手来,短短肥肥的两根小指头比出了一个“一点点”,昼焰行一下笑了,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指头:“阿零,你刚刚的意思是说,本殿下之所以不许秦莎再留下,是因为你表现不好给你的惩罚?” 说话的时候,他轻轻挑起眉梢来,那浅浅勾起的嘴角微微上扬的下巴无不带着傲气,即是调侃又有些张狂的神色看得小阿零微微一顿,斟酌着点了点头:“对…” “那你说,你到底哪里表现的不好啊?”勾唇逼近,继续傲视。 “…我,我没有好好吃饭…”小娃娃下意识开始往后缩,神情紧张起来。 “呵,那貌似是秦莎走了之后的事情吧~”某人冷笑。 “那…我,我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不乖…不听话了…”某小呆子吓着了,绞尽脑汁。 “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不乖,又是怎么不听话了?”审视的眼神。 “…我,我…”小阿零彻底无语了…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没做好,又是哪里惹了殿下不开心了…这些天里她每天都想着这样的问题,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的问题让她手足无措,连好好改正的机会都找不到… 阿零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紧紧抿着唇盯着她家殿下,说不出一句话来。昼焰行望着对面娃娃露出的无措表情,许是这些天看多了她怯懦回避的样子,明知道不该,心底还是生出了无限的逗弄心思来,忍不住恶趣味了一把… “你看你,要道歉,就是这样的诚意?让你说说哪里没做好,你一副说不出来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表示自己什么都做得很好,没有错吗?”他淡淡开口,眉梢飞扬,微微上扬的尾音故意带出一丝不满来。 小娃娃吓得拼命摇头。 呵,他微微抿唇,强忍着笑意:“是了,你也知道自己有错吧,每天都吵着要吃苹果,你知道为了给你买苹果本殿下加了多少班吗?”毫无变化的认真的语气。 娃娃一僵,愣住了… 他再接再厉:“还有,你每天跟着夜福做点心,一天只做那么一点点,饭后甜点半块cheese蛋糕怎么够?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你的小蛋糕分给我一点…”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无比失望的样子。 娃娃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还有,”再是凑近,压低的声音从含着揶揄笑意的齿间轻溢出来,“还有,你还在我床上尿过一次床,怎么?不记得了?啧,这么坏的事做了就忘,阿零你真是太不乖了~” 唔——!娃娃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半晌又羞又恼地哼出一声,她已经发现主子是故意在逗她了! 苹果多少钱她是知道的,夜福说,主子很有钱很有钱,才不会为了买苹果去加班呢!而且她一天只吃两个,明明没有吃很多…还有还有,那个cheese蛋糕!主子明明就没有说过想多吃,她怎么知道他那么喜欢…还有…她尿床…唔——阿零红着脸又哼了一声,气急败坏用力的把小手往后抽,结果却是把对面的人整个拉了过来,一下子倒下来把她压进了怀里。 孩子叫了一声,愤愤地扭动,那怀抱却是越搂越紧,头顶响起一阵压低的笑声,连带着紧紧压着她的胸膛都跟着微微震动起来。 小阿零挣扎了半天,却是被搂着腰按着头动也动不了,先是惊吓再是羞恼,娃娃委屈起来红了眼眶,却是下一刻,搂着的她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安慰一般轻轻的拍,一贯凉薄的声线含着笑意,在头顶轻漾了开来:“好了不难过了,逗着你玩的,说的都不是真的,就只是——” ——就只是,你最近老是垂着眼低着头想看都看不到,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抬头看我一眼,哪怕,是生气都好。 淡淡一声轻叹,含着浅浅笑意,一句话合着呼吸轻散在耳边,娃娃一下呆住了。 从来都不是直抒心意的个性,只是若是不把心里想的话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也许他家敏感又不安的小傻子一辈子都不会懂。那样从未给过任何人的关心和宠爱,如果做出来她不懂,那他说出来,她能不能懂? 讲着这样的话,饶是对着这么一个懵懂的娃娃仍是不好意思的,心里庆幸着这样一段无人打扰的独处时光,昼焰行微微偏头靠上娃娃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阿零,其实我不想让秦莎留下,并不是因为要惩罚你,而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就像阿零不喜欢的人我就不会留下一样,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人,阿零能不能为了我,不要她?” 身上承受着微微的重量,阿零微微后仰,听着这有些绕口的话,反应了半天,隐约觉得殿下口中所说的她不喜欢的人,是说的苏娅?娃娃这么想着,却是没有问出来;只是若是殿下不喜欢莎莎——伸手轻轻拽上手边的衬衣,阿零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她能够放弃。 昼焰行微微弯了弯嘴角笑起来,又将怀里的娃娃搂得紧了紧,发觉她似乎是瘦了。 温暖的怀抱里,娃娃的小脸热得有些红,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小心翼翼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殿下,你喜欢…阿零吗…?” “喜欢啊。”他似乎是猜到了这样的问题,几乎是即刻就答了。 嗯,娃娃轻轻应了一声,抿起唇来笑了笑,随即又严肃起表情来,将手心里的衣服抓得更紧了… “…那…那殿下,喜欢苏娅吗?” “嗯?”昼焰行无意识地轻应了一声,微微皱了下眉,苏娅?关她什么事? “不喜欢,我只喜欢阿零一个人哦。”淡淡一句真心话,哄着孩子的语气,听上去带着些些的孩子气。阿零听着愣了几秒,抿起唇来眼底泛起了点点光亮。 昼焰行看不到阿零此刻的表情,只是从娃娃微微急促的呼吸里听出来她似乎是一下高兴了~呵,昼焰行也勾唇笑了一声,长长舒了一口气:“所以啊阿零,从今往后,不要再去在意表现好与不好,也不要再去想什么听不听话乖不乖,在我心里,阿零一直都是表现最好的,无论做什么都是最乖的最听话的,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小阿零啊,做什么都是最好的,知道了吗?” …她是殿下,最喜欢的小阿零?…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所以,她不用再去担心苏娅了吗?在殿下的心里,她比苏娅要好,比大家,都要好? 娃娃沉默着纠结了半天“最好”的定义,发觉的确是自己认为的那样之后,腼腆又高兴的笑了起来。阿零觉得,能听了朵朵的话,好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真的是很好很好呢,现在的她,好开心好开心呀! “…阿零也是,最喜欢最喜欢殿下了…” 半晌,娃娃糯糯开口,羞涩的给出了回应,听着耳边这句软软的承诺,昼焰行揉了揉孩子的头,心头一片柔软:“是么,那我们就说定了,以后,我最喜欢的就是阿零,也只会喜欢阿零一个,这样,好不好?” 淡淡的一句诺言,如同最直白朴实的告白。约定一生,约定一人,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只要能让阿零安心,只要他能做到,这样的承诺,他给了又何妨? 这样一句誓言,无关爱恋,却是不比世上任何一句山盟海誓至死不渝来得浅薄。小小的阿零,她现在也许并不完全懂得这誓言背后所代表的一切意义,但是一句最喜欢,一句只喜欢,简单明了的承诺,孩子即刻就明白了。 那一刻,如翼微卷的长睫轻阖了一下,沾上了眼角晶莹的泪花,娃娃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厚厚的鼻音,很慎重很慎重的,答应了下来。 轻轻搂着怀里的一片绵软,那样的感觉,安心得就似要将这时光永远的停止下去才好。 一句最喜欢,一句只喜欢,从今往后,不会再有替代,亦不会再有遗弃,他和他的阿零,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 那一夜,夜福怀着激动的心情把家里一大一小两位主子接回家,差点喜极而泣~ 到家之后,夜福照顾着小阿零洗漱睡觉,昼焰行却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东西。夜福不敢打扰,等着小阿零睡了之后就去休息了,之后第二天,当他进入书房打扫卫生的时候,一眼看见那只放在庄严巍峨大气磅礴的书架三层颜色无比绚烂的小丑鱼玩偶时,当时那飘渺如风难以言说的心情,已是后话… 呵呵,原来,主子昨晚把自己关在书房这么久,就是在研究这个娃娃该怎么放才好么? 呵呵,原来这个娃娃,不是小阿零的啊… 话说,无论怎么摆,如此喜感的娃娃摆在这红木书架之上,融入到各式雕塑古董之间,那都是赤果果的无比违和好么摔! 而当晚,在得到了主子同意之后,小阿零洗完澡窝在被子里,很欣喜地拨通了朵朵的电话。 电话那头,朵朵小朋友也已经窝在了被窝里,凉凉的晚上捂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说着悄悄话的感觉非常好,两个小姐妹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时不时的捂着嘴嬉笑两声,气氛好得不得了。 “所以后来,我们就去了那个吹风房间,里面风很大很大的,还用了毛巾擦干…”小阿零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背给朵朵听,最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是苏娅帮我擦的呢…” 嗯,朵朵在另一头认真听完,下总结分析:“我觉得那个苏娅,对你其实还挺不错的。” 嗯,阿零认同地点了点头,放低了音量:“但是朵朵啊,我还是觉得,不太喜欢她呢…” 另一头,朵朵正听着,忽然身后传来了妈妈的声音:“朵朵啊,不早了呢,你跟阿零再说两句要早点睡了哈,明天还要上学呢。” 嗯嗯,朵朵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应了一声,又飞快缩回到了被子里:“阿零啊,我妈妈叫我早点睡觉呢,明天要上学了,唉~” “唔,上学…是什么?”阿零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玩着小脚丫,好奇问道。 “上学啊,就是去学校,学校是一个地方,里面有教室,有老师,还有同学,然后老师上课,学生学习,就是这样~阿零你还没上学吧?” “嗯,”阿零点点头,“但是我有个老师,叫莎莎,我们一起学认字。” “哦,那就是家教。”朵朵点点头。 “嗯…那朵朵,上学好玩吗?”阿零兴致很高~ “这个呀,嗯,这个说来话长,可以说好玩,也可以说一点也不好玩——今天是来不及说了,不如明天我写完作业再给你打过来,我们再说?”朵朵其实兴致也很高。 “嗯嗯好呀,”阿零很欣喜的点了点头,又听朵朵问:“对了阿零,刚刚我妈叫我的时候,你说了句什么?什么不喜欢?” “嗯?”阿零想了想,“哦,是说的苏娅…虽然苏娅是很好,但是朵朵,我还是不太喜欢她呢。” …嗯,那个苏娅姐姐,似乎好像,就是阿零的爸爸准备再婚的对象吧…辛朵想了想,想到了每逢节假日就往她家送东西推也推不掉的张叔叔,又想到了经常往她们家跑帮着抬米抬液化气笑得无比灿烂的王叔叔,非常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阿零我跟你说哦,不喜欢也没关系的,这是一件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朵朵用着小大人的语气,非常专业的下了结论。 —— 那一天,当小阿零最终抱着小抱枕在温暖的大床上甜甜睡去,却是有一人,揪着胸口在黑漆漆的阴冷房间里突然惊醒。安子惜终于脱离了无休无止的噩梦一下清醒过来,入眼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她大口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一觉睡到了隔天的晚上。 空无一人的空荡房间让噩梦连连的安子惜本能的排斥,她掀开被子刚准备下床,突然卧室的大门一下打开闯进一个人来,吓了她一大跳。 面无表情的女佣端着一个盒子在门口站定,声音平静得诡异:“小姐您醒了么?太太让您换上这身衣服,到楼下去。” 安子惜抚着胸口喘了好一阵,刚想开口骂人,突然发觉女佣的表情有些异样。 她平时,都是敢这样面无表情的直视她的么?还用这么没有礼貌的语气和她说话?!被噩梦吓怕了的安子惜戒备地往后靠了靠,伸手在腿上掐了一下…疼!看来她的确是醒了,那这个女佣又是怎么回事?! 她正想着,女佣又很机械地开了口:“小姐您醒了么?太太让您换上这身衣服,到楼下去。” 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两句话说得一个字都不差如同复录机一样,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么?!安子惜只觉头皮一麻,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握上了她压在枕头底下的剪刀。 下一刻,却是突然如天光一般大亮,一瞬刺目之中,安子惜惊得抽出剪刀尖叫着乱舞起来,奋力挣扎片刻之后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她壮着胆子微微睁开眼,发觉房间的灯被打开了,女佣手中的盒子扔在门边的沙发上,卧室的门关着,除了她哪里还有女佣的影子? 安子惜惊魂未定,紧紧握着剪刀将卧室环视了一遍,最后确认没有一处可能藏得下那女佣的地方,才一下丢了剪刀,瘫坐到了地上。 整整一天两夜的噩梦,她几乎梦遍了这个世上她最害怕最讨厌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醒了,人只觉得虚弱得不行,却是一点都不愿再睡下去了。 安子惜缓和了一阵,想起女佣刚刚说的话来。她再害怕,也是知道梦境终究是梦境,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实际上的伤害,既然现在已经醒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么想着,给自己壮了壮胆,安子惜起身,朝着沙发上的盒子走去。 只是,在靠近的那一刻,她还是疑神疑鬼了一下,将盒子掀开的那一瞬,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抱头往后一躲,在确认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后,才慢慢靠了过去。 白色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摊着一件火红色的长裙,那个款式有些熟悉,正是她前几天去逛街的时候看到过的一款。 看到愈来愈多自己熟悉的东西,安子惜越来越有清醒过来远离了噩梦的实感,伸手她轻轻将裙子挑起来,齐地的长裙垂坠感极佳,除了她不喜欢的红色,挑不出第二点毛病来。 无端端的送上一条5位数的裙子让她半夜三更的换上?想起最近安家的困境,安子惜蹙眉沉思,却最终还是扬手挑落睡裙的肩带,换上了火红长裙。 待到着装完毕,站到穿衣镜前,那一袭红裙衬得她长发半拢的苍白脸庞愈发的没有血色,颇有几分病西施才有的娇柔美态来。穿上这么隆重的衣服,让她这个时候去见的人,说不定就喜欢她这样的弱不禁风梨花带雨不是么?冷冷勾唇安子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空无一人的亮堂卧室里,窗帘角落传来微动,一道七彩的身影刷的一下退到窗帘的影子里,似乎因为不喜光线而缩了缩,转头露出一对泛着绿光的小眼来。 空荡荡的卧室上空,又开始回响起婴儿稚嫩的哭泣声,那声音听着一点都不可爱,反而带着沁入人心的森森寒意—— 呜哇—,呜哇—,一声又一声,哭得那样凄惨,就像是被独自留下,心里记恨上了妈妈的娃娃。 —— 黑色的轿车载着安家一家三口,午夜方才从安家别墅开出,去赴一场诡异的宴会。 安子惜对这个时间点一直心存疑虑,却是再三询问都被告知就是这个时间去,没有一点问题。 轿车上,爸爸还是那个为了通关系熬得焦头烂额的爸爸,妈妈还是那个辛劳奔波满脸愁容的妈妈,一切都很正常,所以这一次的午夜宴会也许真的没有问题,只是安家自救的另一次尝试? 怀着不安的心情,安子惜跟着父母一道到了郊外的一处别墅,在那里,她见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别墅客厅里坐着的十来个中年男子,全是爸妈这些年经营起来的人脉关系,之前这些躲的躲藏的藏的所谓“朋友”们,终于肯和她爸妈见面了么?看着这些位高权重的客人,安子惜渐渐放松下来,也许这场宴会定在这么诡异的时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饭桌之上,觥筹交错,安家的危机被提及,所有人都表示会出面周旋。安子惜偏头望去,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看见爸爸舒展了额头的皱纹,妈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正也觉得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有些开心起来的时候,忽然身旁的叔叔一下子碰翻了手边的红酒,倒在了她的裙子上。 “我去收拾收拾,您们继续。”安子惜优雅的站起身笑笑,脸上标准化的笑容在泼酒前后完全没有一丝变化。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精致花瓶,她款款转身,向着妈妈指示的一楼卫生间走去。 所以,这便是要结束了么?这整整笼罩了安家大半个月的罢官危机,终于能够平安度过了?长长呼出心中的一口闷气,安子惜走在别墅回廊里,只觉得心情一下轻松了下来。 终于,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嫁给赵申了吧?只要安家能平安度过这一次的危机,她就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安家大小姐,她可以在自己看得上的男人里面选一个,她甚至可以再去和苏娅竞争一次,只要安家还在,一切的定论,都为时尚早! 嘴角带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安子惜轻轻转动卫生间的把手,下一刻,就在她毫无防备的那一刻,刚刚打开的卫生间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用布袋一下套上了她的头,安子惜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被打晕了过去! —— 四肢无力,头痛欲裂,安子惜是在周围熙攘的人声中恍惚醒来的。刚一清醒她就下意识的挣扎,一动,才发觉自己居然被绑住了手脚平躺着吊在了半空中!手腕脚腕都被绳索拉得生疼,听着四周如同呐喊一般的沸腾人声,安子惜恍然忆起之前在别墅的最后一刻…她这是,被绑架了?! 头上仍旧罩着那个头罩,嘴巴却是没被堵上,安子惜用力呼叫起来:“救命,谁来救救我?你们是谁?!要钱我家有很多,只要你们保证不伤害我,我父母多少钱都会给的!” 安子惜嘶哑着嗓子吼出口,换来的却是四周一圈诡异的嗤笑声,惊恐着,安子惜本能的感觉到周围呐喊着的人围得更近了,笑声刚落,忽然两只恶心的大手伸了过来,在她的前胸和大腿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啊!安子惜疼得大叫一声,一瞬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哭,却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心中那一直极力被她否认着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明显,他们这是要,他们这是要! “住手!你们住手!谁敢碰我?!”安子惜疯狂地扭动大叫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安子惜,我爸爸是A市的副市长,你们胆敢动我一下,安家一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下一刻,却是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她头上的头罩便被一把扯了下来,眼前的光亮瞬间便被一个巨大的人头挡住,身边的男人一下凑过来对上她的脸,满嘴的浓腥酒臭味喷在她脸上:“哈哈,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我的好侄女儿啊,叔叔当然知道你是谁,叔叔可是等不及要好好疼你一下啦!” 男人兴奋的声音裹着浓浓酒臭让安子惜几近欲呕,话落,他还伸出那根腻滑恶心的肥舌在她的脸上狠狠舔了一口!咳咳,安子惜恶心干呕起来,奋力移开头,一下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那个人,竟然就是方才坐在她身边,不小心拿红酒泼到了她身上的,爸爸的朋友?! 安子惜的脑袋在那一瞬变得空白,然后,她便看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那些,她曾经叫着叔叔,一脸慈祥的样子对着她的长辈们,如今,竟是一个个衣不蔽体的围绕在她身边,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死死,盯着她! 那一刻,便像是灵魂超脱出了身体,一切的外部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朦胧之间,意识里有一个人声音狰狞的笑着,在她耳边叫嚣:“怎么?还没有反应过来么?侄女啊,你以为为什么我们会同意帮助你爸爸?那是以为你爸爸以你为条件,来求我们帮忙了呀!哈哈哈,从今天起,你就永远呆在这个地下室,做我们的发泄工具,你很小的时候,叔叔们就很爱你啦,你也一定要好好的爱叔叔们啊,知不知道?!” 猥琐的声音直直穿过耳膜,那话中的内容,却是直直穿透了安子惜的心! 她被出卖了么?被她的父母,被她的至亲,出卖给了一群老男人?!哈,哈哈哈,是啊,她早就应该想到了,那个别墅里的绑架案,如此荒唐的布局,不是内部的人做的,又会是什么?!好傻啊,她真的是傻透了,前一刻,她还在为了能逃离赵申而庆幸,下一刻,她就被亲人狠狠背叛,被他们亲手推入了万劫不复的火坑! 被绑住的双手双脚不再挣扎,那哭花了妆容的眼睛里亦是一片空洞,但是好恨啊,她还是好恨啊,就这样被这帮畜生白白糟蹋了?就这样,放过她那对禽兽不如的父母让他们踩着她的尸体安享太平?!她做不到,做不到! 下一刻,就在周围的男人们看着她失去了斗志纷纷狞笑着靠过来的那一刻,空洞的双眸里一瞬死灰复燃烧起了熊熊怒火,安子惜大吼一声猛的一挣,竟是奇迹般的扯断了拉着她右手的那根绳子! 人在危急情况之下反应能力变得奇快无比,下一刻,就在绳子刚刚断裂的同一刻,失去平衡的安子惜一下抽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朝着最近的一人胸口扎去! 刹那之间鲜血飞溅,温热咸腥的液体一瞬溅上安子惜的脸,那一刻,她竟是咧唇,露出了一个无比阴森的笑容! 周围众人看到这血腥一幕吓得纷纷后退,望着身前失血倒地脸色苍白的老男人,安子惜心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复仇快感!大喝一声她竟是将另外几条绳子生生扯断,踏着地上的鲜血,一步一步,走到了人群中央。 四周的老男人们随着她的动作四散,谁也不敢再上前招惹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疯女人!一袭火红长裙沾满了看不见的血迹,安子惜一步一步走过大厅,开门,走了出去。 铁门关上的一刹那,她几乎瘫软在地,手里死死握着发簪,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奋力跑了起来! 方才那一刻,她只是借着鲜血的威力暂时镇住了对方,一旦对方回过神来,这么多人要对付她一个弱女子实在太简单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必须逃走,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跑出别墅之后,安子惜顾不得划伤一下冲入了树林,飞快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身后隐隐的已经传来了人声车声,这么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她唯一的机会就是跑过小树林,到了另一头的公路上找人求助,否则,她便是被杀掉埋尸在此,也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连滚带爬,身上被划出了无数道口子,脚底也被磨得千疮百孔,安子惜一路跌跌撞撞跑着,只求能遇到一个好心人搭救,却是边逃生边心碎的想着,当她获救之后,安家,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明明,就是她的父母自私狠毒出卖了她,可是如今,却是她众叛亲离毫无所依!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遭遇如此不公的命运,她求的,无非是一个好的家庭,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要得到这一切,却是这么的难?! 那一刻,一双清冷墨瞳生生划过脑海,一旦想到,便是再也无法从脑海中清除出去…没了安家,没了父母,没了所有依靠的安子惜,她还能不能,依靠他?发小的情谊,7年的爱情,即便现在他已经不愿意娶她,但是在她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时候给她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如此卑微的要求,他会,答应吗? 安子惜一个失神,下一步一脚踏空竟是滚下了山坡,好在那个坡并不大,她一路滚下去竟是一下摸到了水泥路面,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安子惜一回头,蓦地被迎面而来的车灯狠狠晃花了眼! ------题外话------ 表白啦表白啦!咳咳,白表示激动无比哇!\(≧▽≦)/ — 推荐好友文文~《娘子爱财娶夫有道》—清都山水郎 初相遇,月朗星稀。 姑娘也是来盗墓的? 再相见,围炉烤鱼。 姑娘牙口真是爽利非常! 初相遇,晚风习习。 公子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我喂草给你吃! 再相见,密林凶险。 壕,我掐指一算,你命中缺我呀! 闯阴癸古墓,生死相扶; 落北平皇宫,默然相守; 寻魂夺魄,一路相陪。 小片花: “小绾子,他是谁?”端然而坐的贵气男子出声问道。 “他是我叔!”女扮男装的少女一口应道。 “呵呵,我是你叔…回家再说。”优雅男子看着少女莞尔笑道。 总之这是一个萝莉扑倒帅叔叔的故事,男主身心干净,一对一!   ☆、077 轮回 梦境溺杀 千钧一发的时刻,安子惜猛地侧身一退,急速驶来的汽车一下从她身前掠过,车身擦到了身体,将她一下飞甩出去,重重摔在了公路上。 汽车一个急刹车,在开出十米之后猛然停下,手握方向盘的年轻男子吓得脸色苍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任是谁大半夜的开车在这么一条偏远的小路上,突然从前方的黑暗中跳出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还差点被车撞到,都会吓得半死!开车的男人大声喘气平息了好一阵,想到刚才那惊恐一幕,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是撞人了还是撞鬼了! 那一瞬被车灯照亮的女人脸,上面一片红红的痕迹无比狰狞,男子盯着后视镜里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看了半天,好几次差点踩下油门打算逃走,却是在良心和法律制裁的双重影响下,最后一咬牙,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山间的夜风吹动了女人的衣裙,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男子越走近越心凉,难道刚刚他还是撞到了对方,把人给,撞死了…?! 正是这么想着,突然,前面那如同死了的女人一下伸手撑上地面,猛的抬起了头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长发和着血污一簇簇紧紧贴在脸上,向上瞪出的一双大眼里眼白占了三分之二,镶嵌在满是鲜血和青肿的一张脸上,让人不寒而栗!那满脸的鲜血一路顺着脖子蔓延到胸前,恐怕,那红色的看不出血迹的裙子上亦是沾满了鲜血,让那个女人看着就如同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红衣厉鬼,比爬井的贞子还要恐怖! 男人停住脚步,面露惊恐,下一刻,就在他立刻要转身逃走的前一秒,安子惜拖着受伤的身体,拼死叫了出来:“…救…救我,求你,救我…” 看着男人脸上一瞬的迟疑,安子惜挣扎着强撑住身体,一寸寸,朝着男人爬去:“你没有,撞到我…这些血,不是我的…我被人绑架,逃了出来,你…救我,会有好报的,我是副市长的女儿,救我,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的!” 最后几句话,安子惜加重了语气,尽量的咬字清晰,除了依靠对方的良心,她必须让对方觉得救自己是一个很好选择,重金酬谢,便是她开出的条件。 果然,在听到了“副市长”三个字之后,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显闪过了一丝动摇。他开始认真打量起女人身上的衣装来,觉得她这一身红裙,的确像是很好的面料,而且穿成这样的女人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如果不是被绑架,他也的确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便是这么想着,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定,三步走上前去,把安子惜扶了起来:“小姐你刚刚可是亲口说了自己的伤不是我撞的,所以我才决定救你的,一会儿去了医院,你可不要反悔啊。” “…你放心,绝对不会的,你救了我,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诬赖你呢?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不要被绑匪找到了。”安子惜死死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催促男人快点走,男人吓得连应了几声,搀着安子惜上了车。 待到汽车再次发动,一下离开了让她胆战心惊的地方,安子惜死死盯着后视镜看了十多分钟,在确认没有人追上来之后,终于松弛下来靠到了椅背上。 她累极了,而且浑身都痛,半干的血污凝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整个车厢里都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安子惜发觉男人悄悄把车窗开了一条缝透气,虽然身心俱疲,却还是尽量调整好语气,抱歉说道:“真是很不好意思,把你的车弄脏了,到时候我们会出清洁费,当然,你的救命之恩,安家也一定会重金酬谢。” 呵呵,男人闻言轻笑了一声,做着样子客气道:“其实救人本来就是应该的,安小姐你不用这么客气。刚刚我下车的时候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帮忙,是因为当时你出现的那一幕实在是太惊悚把我吓到了,我当时一看到那一身红衣,还以为是鬼呢哈哈…” 男子为了活跃气氛开着玩笑说道,安子惜却是累极了也没心情开口,微微偏头她望向窗外,不会儿就因为惊吓过度和太过疲劳昏睡了过去。 —— 轿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迷糊睡去的安子惜却被周身沁骨的寒意冻醒,一瞬打了个寒颤她完全清醒过来,惊讶的发现车里的温度竟是极低,冻得她浑身发抖,牙齿都打起颤来。 安子惜迟疑着回头,朝着开车的男人望去,黑暗中,男人的侧脸看着有些模糊,手握着方向盘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先前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此刻也已经关上了,密闭的车厢内血腥味已经淡去,却是为什么,这么冷呢? 安子惜正在发愣,忽然身边的男人像是注意到她醒了,一下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最近经历了太多的安子惜犹如惊弓之鸟,那一刻猛地往后一缩警惕的盯上了男人的脸,摆出了防御姿态。 那张半掩在黑暗中的脸,为什么看着有些微微的狰狞?这个男人,他的脸是长成这样的么?为什么感觉和之前的样子稍微有些不同了?安子惜死死拽着手心里发簪,便是在刚刚睡着的时候也没有放松,此刻她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竟然会如此没有戒备的在陌生人的车上睡了过去,她怎么就知道这一次遇上的不会是又一个坏人?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松了警惕?! 下一刻,就在安子惜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紧绷的那一刻,男人忽然眨了下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小姐,你醒了啊,你刚刚是不是梦见抓你的坏人了,表情看着好恐怖噢~不过你放心,你已经逃出来啦,我就是想问你啊,你是想让我送你回安家,去医院,还是…去警察局?” 那张原本看在安子惜眼里带着诡异狰狞的脸,在那样一个笑容中一下变回了原来那张平凡中带着点点朴实的圆脸。安子惜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望着男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表情,由僵硬戒备,到开始怀疑,再到微微放松了下来,她发觉这个男人的表现并无不妥,之前,难道是她草木皆兵了? 只是今晚遭遇的一切让安子惜的戒心提高了很多,姿势还是那样微微戒备着,紧紧握着的藏在背后的发簪还是时刻准备着攻击,安子惜努力柔和了面部表情,牵动嘴角笑了一下:“那就…去医院吧。” “好咧,去医院是吧~”男人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望向了前方,车里的气氛除了那透心的寒意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车子开出了一阵,就在安子惜差一点就要放松警惕的时候,男人突然淡淡勾唇开了口:“是因为,回不了家么?” “什么?”安子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呵,警察局也不去,是因为,安小姐的绑架案…另有隐情?”男人没有回头,淡笑着开口,同样的声线,却是用了完全不同的语调和神色,这样一句话说出口,安子惜倏然瞪大了眼,下一刻一瞬扬起了手里的武器:“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放我下去!不想死的话就马上停车,放我下去!” 那沾满人血乌黑发亮的簪子在微微透入车内的月光中泛起幽冷光泽,安子惜的脸在那一刻变得无比狰狞,眼睛里一瞬闪过杀意,她猛一回头望向路边,却是在一眼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之后,脸色骤然转白! 那崎岖的公路,急陡的转弯,眼前的一切,便是道路两旁飞掠而过的树木看着都是那样的熟悉!五年前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深秋的晚上,摄影协会秋末之行,她坐在小巴上无聊朝着窗外望去,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模一样的景色。 然后,过了这个路口,便是一个急转弯,当年对面呼啸而来的一辆卡车超速越过了黄线,他们的小巴避让不及迎头撞了上去,在那剧烈的撞击翻车之中,她幸运的被甩出了窗外,落在了路边的草坪上,只摔断了两根肋骨。 而那一天,摄影协会成员十一人,加指导老师和司机,只活下了,三人。 那一天,她浑身疼痛躺在离事故现场不远处的草坪上,看着变形的车身下部长露出的半截手臂,看着破碎的车窗边淌下的不知是谁的鲜血,看着不远处同样被甩了出来捂着头痛苦呻吟的同伴,最后,看见了那相撞的两车之间,努力爬出来的年轻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就是曾可欣。 美丽善良的曾可欣,单纯可爱的曾可欣,那一年,她以高考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入A大,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第一天,便引起了全校轰动。 同样的气质温婉,同样的眉目清秀,同样爱穿一身白衣长发飘飘的曾可欣,和她有着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安子惜关注了她一段时日,发觉这位商管系的系花,似乎亦是同她一样,喜欢上了她喜欢的男人。 当年在A大,喜欢昼焰行的女生有很多,能真正走到他身边的却是少之又少,而曾可欣,就是这少之又少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在朋友们对着曾可欣嗤之以鼻的时候,她微笑着劝阻;在同学们拿着她和曾可欣比较的时候,她淡笑着无视;在昼焰行几次三番跟她提起这位可爱的小学妹之后,她笑着说,这么好的孩子,摄影协会下个月招新,让她来试试吧~ 一个月后,当安子惜坐在长桌之后,看着面前的申请表,再抬眼望向对面那神情羞涩目光中却隐隐透出野心的白衣少女,她淡淡勾唇,笑了起来。 昼焰行最喜欢的小学妹,成为了她安子惜最照顾的新部员,把最大的威胁留在最亲近的地方,这样,不是很好么? 于是,直到那一日,远远望着那卡在两车中央浑身沾满汽油再也爬不动一寸的小白花,她亦是那样淡淡勾唇,笑了起来。 爱穿白衣长发飘飘的曾可欣,和她真的很像呢,便是那包裹在温柔善良的外表之下一颗不安分的心,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同她比起来,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童年便和焰行相识的际遇,而此时此刻,她亦是似乎,缺了点运气啊… 于是那一日,两车相撞最终引发了爆炸,曾可欣悲惨葬身火海,那之后,A大有很多流言,说是她当时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曾可欣被烧死,只是因为嫉妒她和昼焰行的关系。 其实那一日,她伤的虽不重却也是动弹不得,根本不可能去救人;但是那样的流言她却每每淡淡听过一句都不解释,只因那一日,眼睁睁的看着曾可欣死去,她的嘴角却始终带着不变的笑意,她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也就是在那一日,她窥探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从之前的使使小手腕博取疼爱,到之后的疯狂背叛,设计陷害,故意杀人,五年前的那一日就像是在她的灵魂上打开了一个致命的缺口,至此所有腐坏阴暗卑劣残忍的情绪相继涌入,将她吞噬。 今时今日,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转弯口,一瞬间,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齐齐涌上心头,安子惜浑身颤抖着回眸望向对面那笑容变得阴冷狰狞的陌生男人,已然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对面,那眼神一瞬变得怨毒的男人,狞笑的嘴角生生咧到了耳根!笑着,他的脑袋歪成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开口已是疯狂的女声:“学姐,学姐你认出我了吧!那你也一定,认出这条路了吧!下一刻拐弯,下一个拐弯就是我当年死的地方,我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啊!这一次,就让我们一起去吧,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 “曾可欣”手舞足蹈疯狂大笑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完好的皮肉一块一块剥落下来,露出了下面被烈火灼烧过的焦黑躯体!空气之中一瞬弥漫起烧焦的腐肉味,安子惜脸色惨白后背死死抵上车门,下一刻,却凭借着求生本能大喝一声,拽紧了手心的发簪朝着曾可欣猛扑了过去! 今时今日,众叛亲离毫无退路的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面前的曾可欣,她不过是个死人,她拼与不拼到头来无非顶多和她一样成为一个死人,她有什么可怕的?! 满脸血污面容青肿的女人,那张充满杀意的狰狞脸庞哪里还看得出一点当年A大校花的风姿?如同厉鬼一般的安子惜猛得扑上身前的厉鬼,手中发簪狠狠落下,脓血飞溅之间,那淡淡望着厮杀幻境的鎏金竖瞳轻转阖上,透出一丝无趣来。 漆黑幽暗的地下室,高耸巍峨的巨大王座上,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侧身而坐,手边蹭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娃娃鱼。 这只名叫噬魂鲵的娃娃鱼,比起最初孵化时的样子已经大了许多,半透明的雪白小身子圆鼓鼓的,一看就吃得很好。此时此刻,吃饱喝足的小娃娃鱼正伸着两只前爪搭在主子手上,硕大的鱼头轻靠上去,一脸求表扬的兴奋模样。 蹭蹭,再蹭蹭,下一刻,那修长冰凉的长指却是忽然一动,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突然的攻击将噬魂鲵吓了一跳,挣扎着发出了如同婴儿哭泣一般的尖叫声,尖叫声中昼焰行淡淡睁眼,瞥了过去:“吵死了。” 呜哇——,噬魂鲵委屈地叫了一声,竟是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绿豆般大的墨色眸子可怜兮兮地望上主子冷淡的容颜,便是连挣扎都忍住了。 昼焰行松手:“太慢了,少玩一些,速战速决。” 呜哇——,噬魂鲵听着主子的命令,失落的点点头,雪白的身体上滑过一道展现心情的忧郁蓝,一个转身,跐溜滑下了王座。 —— 另一头,骤雨初霁,天边厚厚的云层中数道金色的阳光穿透下来,照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给清晨草地上凝着的露珠裹上绚烂的光彩。 一片静谧之中,只有窗外早起的鸟儿吟唱着愉悦的歌声,熹微的晨光从半拉着的纱帘透进来,温柔洒在奢华雅致的大床一角… ——啊! 骤然的一声惨叫打破一片祥和宁静,大床之上女孩猛的一下坐起来,惊恐的表情,杀人的眼神,双手乱挥着疯狂大叫起来。 “什么?什么…!”房间角落里传来带着浓浓鼻音的嘟囔,靠着沙发睡得正香的女佣被安子惜一声尖叫吓个半死,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挣扎着起来揉揉眼睛,女佣一眼看见大床中央的小姐…我的娘诶,小姐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长长的柔顺的一头秀发如同杂草一般顶在头上,两只眼睛哭得如同核桃一般肿,眼底还有深深的黑眼圈,两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胡乱挥舞着,两腿也在被子里乱蹬,嘴里还尖叫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要是被太太看见小姐这副模样,她还要不要工作了?! 女佣立马吓醒从沙发上滚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子惜:“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而此时此刻的安子惜,整个思路都还停留在和曾可欣的鬼魂搏斗的情节上,精神高度紧张,情绪无比激动,根本没有听到女佣说的话。 小姐再是这么叫下去,太太该知道了呀!女佣急起来,仗着自己身材高大,硬是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安子惜的手。那一声小姐还没来得及出口,被制住了的安子惜却忽然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了女佣的胳膊上,疼得她嗷嗷大叫起来。 ——哎哟!女佣一边惨叫一边去推安子惜,结果她竟是死咬着那块肉怎么都不松口,情急之下女佣一个发狠,反手用力甩了安子惜一耳光! 安子惜闷哼一声被打偏了脑袋,嘴角一瞬流出一缕猩红液体,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女佣的。女佣捂着流血的伤口后退几步,含泪望上小姐呆愣的脸,在看清那白皙脸庞上赫然出现的五指印后,直接吓破了胆:“小姐,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疼了才…我当时是疯了,根本不知道是小姐,求小姐原谅,求小姐原谅!” 右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是如此的真实,口腔里,那浓浓的血腥味亦是那样明显,被一巴掌打醒了的安子惜这才恍惚看清了眼前一片晨光之中温馨宁静的卧室,她…回家了?她没有被曾可欣弄死?! 微微失神着回头,安子惜望上床头哭得凄惨不住道歉的女佣,片刻都反应不过来…难不成,难不成一切都是个梦,见鬼也是,被绑架也是,她根本就没有出去过,眼前的这个清晨,就是她从剑栏山车道回来的第二天早上? 呵,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呢?但是啊,她又是多么发自内心的想去相信,之前发生的荒唐一幕幕都是梦境,此时此刻才是她的现实! 微微抬眼,冰冷双眸注视上女佣战战兢兢的脸,安子惜轻声开口,声音低哑得不像话:“你去,给我拿今天的报纸来…” “…什么?”女佣没听清。 “你现在就去把今天的报纸给我拿来!不然杀了你!”安子惜一下嘶吼出来,操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就朝着女佣狠狠砸了过去! 女佣尖叫着躲开,逃命般跑了出去。 房门一下关上,安子惜独自坐在被温暖阳光笼罩着的大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飞快对比着从剑栏山车道回来之后,先后两次醒来所遭遇的种种。 第一次,她在夜里醒来,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方才那个女佣;只是,她当时是从外面进来,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非常的诡异,给了她一条红裙子,让她穿着去赴宴; 然后,她便跟着父母到了宴会,现在仔细回忆起来,不觉得当晚宴会上的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奇怪吗?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扭曲着,像极了梦境中才会出现的人物。 而最后,便是那最诡异被父母出卖和遭遇曾可欣的鬼魂… 她的父母,真的是那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女儿送去给别人玩弄的人么?而且,她刚刚才接触了赵申,爸妈丝毫没有过问当天的情况就突然放弃了赵申而选择了一条犯罪道路,不觉得非常不合理么? 还有那鬼魂…那可是,鬼啊…想到这里,安子惜无声苦笑开来,也许,早在曾可欣的鬼魂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开始质疑,这些恐怖的经历,也许只是她在剑栏山车道被吓坏了之后,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毕竟,眼前的这一切,才像极了现实不是么?一觉睡到天亮,在沙发上醒来的陪夜女佣,还有那张打了她之后极度惊恐的脸…安子惜思索着下了床,走到卫生间,望着自己脸上那道清晰的五指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勾唇笑了起来。 因为她醒了,才感觉到了疼痛,因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所以她所受的伤都是假的,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安子惜越想越对,漆黑空洞的眸子里闪现出绚烂的光彩来,她接了一杯水漱了漱口,再用冰毛巾敷了敷脸,一抬头,便看见先前那个女佣战战兢兢的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手里拿着她要的报纸。 安子惜回头,眼眸中带着她从未示人的冷漠,伸手接过报纸,安子惜找到日期,当那熟悉的年月日映入眼帘,当她一眼看见星期日这三个字的时候,那一刻,那一瞬喜悦加委屈加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让她一瞬湿了眼眶。 女佣急了:“小,小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 “没关系。”安子惜伸手抹了把眼泪,一把将女佣推出卫生间,扶着门蹲下身去,痛快的哭了出来。 随后,安子惜收拾好了下楼,迎接她的,是一室温暖的阳光,和笑逐颜开的父母。 安妈妈起身拉起安子惜的手坐到了餐桌前,细心的给她夹了两片烤面包,倒了一杯橙汁。 “子惜啊,”安妈妈观察着安子惜的神情柔声开口道,“昨天你睡了之后,赵家来电话了,说是赵申对你印象挺好的,想着哪天再约你出去玩…子惜,你看呢…?” 试探的语气,温和的态度,安子惜观察了妈妈一下,再是回头望向爸爸,安爸爸也正朝她这边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去:“子惜觉得好就去,如果感觉不好,不去也行!”虽是这么说着,方才那一瞬对上的视线里,却是含着藏也藏不住的期待… 害怕把女儿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故而用了试探语气的妈妈,明明迫切希望她接受赵申却非要表现出以女儿的决定为先的爸爸,这样两个为了解决安家危机花尽了一切心思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父母,才是她的爸爸妈妈最真实的样子,不是么? 安子惜淡淡弯起嘴角笑了,第一次没有因为父母的逼迫而心生怒意,她微微点头答应了下来,在父母一瞬欣喜的表情中,长长叹了口气。 后面不如…去看一次心理医生吧…把梦境的事情倾诉一下,然后,就彻底忘记吧。不再疑神疑鬼,不再怀疑身边的人,就这样,好好的回到现实生活中吧。 安子惜这么想着,伸手拿起桌上的橙汁抿了一口,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橙汁可以这么美味,烤面包可以那么香,坐在阳光满溢的饭厅里,安子惜心中突然堆满了感激, 抬头刚想称赞准备早餐的女佣一句,却见那女佣端着一套餐具缓缓走来,微笑着摆在了她对面。 安子惜望着对面的空盘子,一下愣住了。 安妈妈抹着果酱,淡笑着开口道:“小海也该起来了吧,最近真是越起越晚了,张妈,你上去叫一下少爷。” 静候在饭厅角落的女佣欢快的应了一声往外走,安子惜一下回头望上女佣的背影,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小海…?什么…少爷…? 安妈妈笑着把手里抹了果酱的面包放到安子惜的盘子里,殷勤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脸色看着这么差,昨天晚上没睡好?一会儿吃完了饭再上去休息休息,小海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交给你爸负责就行~” 又是…小海?小海…是谁…?! 靠在桌沿的双手一瞬握紧了手里的刀叉,安子惜垂下眼去,浑身开始难以抑制的轻颤起来。安妈妈发觉了女儿的异样,担忧着靠近,伸手握上了她的手腕:“惜惜这是怎么了?冷么?感冒了?不行,妈妈去给陈医生打个电话叫他来看看…对啊,你说我这脑子,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就受了惊吓,我怎么没早想着叫医生呢,我这个脑子啊…” 安妈妈碎碎念着刚要起身,下一刻手腕却是被安子惜一把拽住,安妈妈惊讶回头,一瞬对上了安子惜带着无尽阴冷和恐慌的眼神。 眼前的妈妈,她明明能叫出她的小名,一举一动都是妈妈平时的样子,甚至,那被她紧紧握着的手腕处,那脉搏的轻微跳动都是那样的清晰!这样的妈妈,这样的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么,如果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存在的现实,又有谁来告诉她,小海是谁?那个叫小海的,他妈的到底是谁?! 心中的一声怒吼,安子惜也确实真的吼了出来,安妈妈望着情绪激动的女儿,那个样子像是见鬼一般:“…小海,小海他是你弟弟啊…惜惜,惜惜你不要吓妈妈呀,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另一头,安爸爸也急得站了起来:“子惜,你先不要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你先放开你妈妈…” 呵,那个样子,他们两个露出的那个表情,就像是在怕她一样! 怕她?他们居然怕她?哈,哈哈哈,那她呢?她现在心里的无尽恐惧,她再一次陷入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无措和恐慌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前一刻还温馨和谐的餐厅,这一刻却是气氛完全走样,无论是恐慌的妈妈,还是激动的爸爸,看在安子惜眼里都越来越虚假! …又是…又是假的么…“又是假的…又是假的…全是假的,全是假的…”安子惜颤抖着后退,喃喃出口,那失魂落魄惊恐无比的样子,看着同疯子无异。 气氛正是焦灼之际,忽然木质楼梯上传来一阵踢踏脚步声,安子惜一瞬回眸,望着那从楼上下来的男孩子,瞳孔一瞬紧缩成针! 安家,一家三口,二十多年来,她一直是家中独女,从来没有一个弟弟,名叫小海! —— 餐厅里,杯盘摔了满地,安子惜手握尖刀站在厨房角落,叫嚣着威逼企图靠近的爸爸和泪流满面的妈妈,形势几近失控。 一侧,她那凭空多出来的弟弟放下手中的电话,淡笑开口:“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一瞬望上爸妈看来的目光,小海笑着解释,“毕竟有张家的前车之鉴在,还是小心一点好。” 听着那小海的话,看着爸妈一瞬露出的犹豫表情,安子惜的理智在崩塌:“你们,你们不要相信他!他不是真的,我没有弟弟,我没有弟弟,他是鬼,他是鬼变的!” 这么一句疯话出口,安爸爸一瞬下定了决心,不仅没有否定报警,还开口吩咐佣人快点叫救护车来,话音刚落,安妈妈哭得更凶了。 爸爸的叫喊妈妈的哭声中,只有小海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手里拿着家里的全家福,淡笑着一点一点靠近,望向安子惜的眼神,是怜惜,是安抚,是浅浅的温暖:“姐姐,你是忘记我了么?我是你的弟弟小海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全家福还有很多很多照片可以证明,你要看吗?” 对对对,安妈妈跟在一边竭力附和,忙叫佣人去拿相册来,另一边小海又淡笑着接了话:“姐姐,你肯定是昨天受惊过度,记忆出现了短时间的偏差,我们看看照片,等医生来了再让医生看看,找出原因就没事了…所以姐姐你不要怕,先把手里的刀给我,好不好?” 那名叫小海的男生,他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睛,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人心。 被那样一双眼望着,安子惜有一瞬的恍惚,竟是怀疑上了,是不是她才是出了问题的那一个?这几天的经历,梦境与现实的交替,让她早已分不清什么是现实,或许此时此刻,这有着小海的四口之家才是真正的现实,是她,是她记错了? 只是,那样的恍惚只是一瞬,下一刻那漆黑的眼眸里便是再一次带上了决绝的冷意,安子惜握紧尖刀嘶吼起来:“你不是我弟弟,我从来没有过弟弟,假的,你们都是假的!滚开,全部给我滚开!” 一句话出口,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否定,刹那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褪色一般变为了黑白。温馨的房间不见了,金色的阳光也不见了,她的父母保持着那一刻的表情定格在了黑白的画面中,忽的随风消散。 安子惜愣愣的看着消失不见的一切,浑身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切消失的背景之中,唯有那个小海留了下来,保持着不变的姿态,淡淡勾唇笑着说,我以为还能多玩一会儿呢,真是,可惜。 话落,一切斗转星移,安子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到周围的一切重新回归平静,安子惜睁开眼,赫然发觉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第三次在这个地方醒来的安子惜,眼底带上了深深的绝望。 就像是一场轮回,她发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交替,第一次的夜宴惊魂,第二次的感情玩弄,现在的第三次,她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望着空荡荡黑漆漆的阴冷房间,她甚至不确定这场噩梦的起点在哪里!安家的危机是真的么?剑栏山车道的一切是真的么?她这二十多年来所经历一切,是真的么?! 只是啊,不管心里是怎样的彷徨,她却很明确的知道一点,就是她现在所处的空间,一定是假的!她必须要逃离,必须打破这一切,回到她本来的世界去! 安子惜下了床,再次飞奔起来,只是这一次,她要逃离的地方是她的家,她要逃离的是一切她所熟悉的,可能会迷惑她的东西! 午夜的大宅回廊,所有的灯都点不亮,墙壁上,地面上,全部沾满了透明的黏液,泛着让人恶心的腥臭味。耳边响起了一阵阵凄厉的婴儿哭声,伴着她急促的呼吸,在空荡荡的大宅里回响,好几次,安子惜都觉得自己快被恐惧压倒,再也,跑不出去了… 一把推开大宅的铁门,安子惜终于跑出了安家来到了马路上,*的双足被地上的石子划破流出血来,她苦涩的发现,即便这是一个比任何时候都像是梦境的恐怖地方,她还是会受伤,还是会流血,还是,会死! 安子惜终于绝望地大声哭喊了出来,仰头望上天边那大得诡异的圆月,哭得撕心裂肺。她是遇见了怪物么?还是,曾可欣的冤魂索命?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怎么可能和它们斗?! 她摔倒了,再也没有力气了,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突然发觉,自己身上一下凭空多出了数千斤的重量。像被是一瞬被塞入了一个无比狭小的空间,四周的硬物一瞬挤压上她的内脏,让她几乎难以呼吸。耳边,是发动机的轰鸣,满身的汽油味充斥着鼻腔,安子惜愣愣抬眼,一眼望见四周无比熟悉的景物,终于,流着眼泪笑了出来。 这是,那个弯道啊,这是,当年的车祸现场啊!而此时此刻,她正呆在当年曾可欣在的夹缝之中,动弹不得,等待死亡! 哈,哈哈哈,安子惜疯狂大笑了起来,笑因果报应,笑世事不公,笑着,泪眼朦胧之间,却是看见不远处的前方,淡淡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诡异的黑衣,一头墨色的长发在风中轻散,他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男人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近,淡漠唇角微微扬起的那抹弧度,姑且可以称之为笑意。只是,他虽是笑着,那抹笑意却是未达眼底,那凉薄如水却是璀璨如金的一双眼眸便像是这个世上最美却最冷的一对宝石,古水无波,平静无澜,在一片清冷月光中,淡淡望上她的脸。 那一刻,便像是空气都一瞬凝滞,被这样一双眼望着,安子惜从战栗,到迷茫,直至幡然惊醒,她微张着嘴,颤抖了半天,终于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喃喃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来: …焰…焰行…? ------题外话------ 咳咳,大家有木有发觉,自从V了之后白的章节名就变的虚无缥缈啦~因为字数一多,取名无能星人就被完爆鸟~大家将就着看吧,么么哒! — 推荐好友文文~《重生之金牌经纪人》文/安瑾橙 她是苏氏千金,爱上当红明星,奋不顾身,只为与他白头偕老。 七年之痒,却落得一个丈夫出轨,胎儿流产,所有骄傲与尊严一败涂地的结局。 有人说她可怜,她只觉得是自己活该!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如此懦弱! 渣男上门,她淡然一瞥,当红大明星?她捧出的影帝分分钟甩他几条街! 渣女挑衅,她不屑一顾,资深经纪人?她会告诉她资深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娱乐圈内她如鱼得水,经济大业亦是风生水起,某女很满意。 可是有一天,尼玛!商业联姻?! 她不淡定了…   ☆、078 轮回 最美丽的花 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就像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脸。他明明和焰行长得一点都不像,却是那双眼,那淡淡勾唇的神态,那周身隐隐散出的冰冷气质,无不指向那个她熟悉的男人,那个三年来,让她魂牵梦萦却是求而不得的男人… 听见她口中溢出的这声称呼,男人笑起来,淡漠金瞳中一瞬闪过一道华彩,生动的表情让那张清涟绝艳的脸愈发的魅惑如妖。笑着,男人淡淡开口,平叙的声线,轻且凉:“不是哦,昼焰行,三年前就死了呢~” 这样一句话,用着愉悦的语气说来,说话的时候,他轻轻挑起指尖轻转了一下,那只余着森森白骨的指节上一瞬滑过一道光亮,安子惜借着月光一瞬看清,那修长指骨上把玩着的,竟是那枚订婚戒指?! 焰行…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三年来,他从不离身的订婚戒指如今却是出现在这个男人手中,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年的时光里,她实在有着太多太多无解的疑问。他的突然退婚,他的性情大变,他放弃了成为音乐家的梦想管理起了公司却是事事得心应手,他再也不喜欢原来喜欢的东西再也不和原来的朋友交好,他说话做事神态举止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变了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三年前的那场空难,那场被她视为命运转折点的事故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年之中,那种种匪夷所思的转变历历在目,今时今日,这出现在她眼前告诉她焰行已经死了三年的妖异男子,亦是那样真实!甚至,正是因为他的诡异,才更加符合她现在的经历,否则但凭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编织出这样一个恐怖的连环噩梦将她死死困住?! 只是那一刻,那泪眼朦胧满含不解的双眸中却是写满了逃避和难以置信。望着眼前那双她最熟悉的淡漠眼眸,她不是不相信,却是,不敢相信…!她怎么能相信,那个珍爱了她一生的男人早已死去了多年,如今这个她心心念念满心爱慕的男人,不但是个妖怪,还一心,想要她死? 身上所负的重量死死压迫着五脏六腑,安子惜的脸已经渐渐由通红转为紫青。呼吸急促眼部充血她已是连发声都难,却仍是死死盯着对面那张云淡风轻的脸,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你,是谁? 嗯?男人微微偏头,淡淡扬起眉梢来,他思索了一小下,随即轻笑开来:“本座,就是那个想要你万劫不复痛不欲生,好好的享受万般苦难之后一心想死,却是求死不能的人~这么说,好理解么?” “若是不好理解,”他笑得更开了,鎏金眼底闪过一瞬戏谑光亮,“那再多体会几次,也就,懂了。” 那样一张脸,笑的时候比起不笑,愈发的妖娆绝艳恍若天人;只是那样一抹笑容,衬上那双永远清冷淡漠的金瞳,却是愈发的让人不寒而栗心如死灰。听着那样决绝的话,安子惜张了张嘴已是无法发声,下一刻,她眼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妖兽从男子背后绕出来,仰头亲昵的蹭上了他的指尖。 男子微微垂眼,逗弄着手边的妖兽,勾唇弯出一抹淡笑来:“这只噬魂鲵,以人心至深处的阴暗和恐惧为食,刚出生的时候,只有一只壁虎那么大。但是你看,短短几日,就只以你一人的魂魄为食,却已经长成了这般大小,可见你的内心,该是何等的肮脏啊。” 男子轻声感叹了一句,微微抬眼望上安子惜的脸,轻笑开来:“这几天,你是不是觉得做了很多可怕的梦,想起了很多,早已遗忘了的人?其实,那些都不是梦哦,你每一次的经历,都是真的呢~所以弄不好就会死,弄不好被坏人抓住了,可是会生不如死哦~不过不用担心,死了,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每一次死亡的终点,都是下一场轮回的起点,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出现过的人正焦急的等着同你见面呢,是不是,开始期待了?~” 淡淡问出这样残忍的问题,望着安子惜那一瞬绝望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一般瞪来的无助眼神,男人愉悦的笑起来,鎏金眼底满含笑意,璀璨得一瞬耀过了漫天繁星。他的愉悦感染了手边的妖兽,连带着它也泛起了七彩的光芒,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如同婴儿哭泣般的叫声中,他带着兴奋的表情盯着惨不忍睹的安子惜看了片刻,似乎是设想了一番她今后的悲惨遭遇,然后满意的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明月,淡淡说了句,时间,到了呢… 话落,眼前一道耀眼白光闪过,漏油的发动机遭遇明火引发了惊天大爆炸,冲天的火光裹着炙热高温一瞬将安子惜吞噬的那一刻,神情淡漠的黑色身影已是一个摇曳消失在了原地。烈焰之前,只余下那只被火光染成了金红色的妖兽兴奋的叫嚣着,死死凝视着那火焰深处渐渐被烤成了黑炭的女尸。 ——下一轮,玩什么好呢?~ —— 同一时刻,平行时空下的A市中心医院,几个值班的小护士站在特护病房门口,从窗口偷偷望进去打量着病床上包着纱布打着点滴的年轻女孩儿,窃窃私语。 “诺,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贪污*刚刚被抓了的安邵东的女儿,听说是车祸住院的。”其中一人在窗外指了指,轻声说道。 “唉,年纪轻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现在家里又出了变故,也怪可怜的。”心肠软的小护士微微叹气,惋惜道。 “呸,可怜个屁!她爸可是贪污犯好么,收刮了都少民脂民膏啊,她从小到大吃的用的,那一个不是用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买来的?要我说就是活该!报应!”另一头圆脸的小护士各种嫉恶如仇。 “那也不是你这么说…”先前开口的软妹子刚辩驳了一句,就被围上来的新人打断了,“诶诶诶,我听说,王主任要把这个病人转到普通病房去呀,现在用的药也要停,怎么?没钱供她了呀…?” “可不是么,”懂行的特护病房护士透露内幕消息,“她爸不是被双规了么,前一阵她妈还天天来,跟主任保证治疗费用一定不会少,结果呢,还不到几天,钱也用完了人也不来了,那怎么办?不转去普通病房,难道还当成祖宗一辈子供着啊?” 啧啧,周围的人发出各种唏嘘感叹,其中一人眼珠子一转:“诶那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哈,转到普通病房之后还是没人来送钱,那怎么办?” 问题一出,几个有点资历的护士相视一眼,诡异一笑,皆不言语。 “好了好了,散了吧,护士长都来了。”特护病房的护士把小姐妹遣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着护士长领着护工进入病房,低头冷笑。如果转入普通病房之后还是没人来送钱怎么办?养个几天看看若是安家真的翻不了身,就直接扔大街上去呗! 午夜医院的地下三层,幽深阴暗的走廊一路通往尽头的一间房间。房间门上红色胶带贴出太平间三个大字,光是看着这三个字,已是叫人汗毛倒竖退避三尺。 走廊深处传来轮子摩擦地板的声响,一抹如幽灵般的绿色身影推着病床向着太平间走来。病床之上,裹着纱布脸色苍白的女人紧紧闭着眼,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出她并不是一具尸体。 身穿绿色工作服的护工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活人推入了太平间,半晌之后,换上了隔离服的护工从太平间出来,推出来一个裹尸袋。将裹尸袋推到医院后门,护工无比自然的通过了尸体外移手续将裹尸袋带了出来,然后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裹尸袋扔进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 脱下工作服,换掉变形的伪装,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护工变回了那身材瘦弱的小老头,一边愉悦的哼着歌,一边将车开回了岚山大宅。 —— “好一朵茉莉花啊~好一朵茉莉花啊~芬芳美丽满枝芽~又香又白人人夸~” 轻轻的吟唱声漂浮在幽冷阴暗的地下室上空,听着说不出的诡异。巨大的黑色石棺里,哼着歌的老管家正在辛勤的忙碌,倒入干燥的石墨灰,撒上吸水的香木屑,最后再铺上一层软软的丝绸绵,哇,这样一张温暖又舒适的床,他都想进去躺一躺了呢~ 满意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夜福非常好心情的转身,从裹尸袋里把那尚存一丝气息的女人抱了出来。 女人头上的纱布已经被取下,身上的病号服也换成了一袭白色的长裙,黑发白肤看着是那样的柔弱美丽,却是没有一丝生气。 夜福哼着歌将美丽的女人轻轻放到了棺材里,整理了一下她的刘海遮住额头的伤疤,望着女人温婉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一朵子惜花啊~好一朵子惜花啊~芬芳美丽满枝芽~又香又白人人夸… 轻轻哼着变了调的歌,夜福动作轻柔地拿起手边的进食管,从安子惜的鼻子里插进去,一路插到她的胃里,拍了拍的脸,以示安抚;然后,他再拿出两根排泄管,略有嫌弃的插进了安子惜身下,最后轻轻帮她盖好了裙子。 平躺在黑色石棺里的女人,如今已是一个插着管子靠营养液为生的废人,只要不从那梦境中脱离开来,就什么知觉都没有呢。夜福想着,眼神中带上了惋惜,伸手轻轻在女人白皙的胳膊上划破一个小口,他想,如果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疼,那该,多好哇… 便是这么想着,便是继续唱着那诡异的歌谣,夜福在安子惜的手脚上划开一道又一道小口,每一道都是轻轻的浅浅的,他可不能让她大出血死了呀~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打开来,抓出一把黑色的种子,悉心的洒在了安子惜的伤口上。 他很早就听说,以人做花肥,长出的花朵会特别特别的鲜艳美丽呢~ 他也听许多人说过,樱花为什么会开得那么漂亮,是因为树下埋着尸体呢~ 那么今天,这个他悉心准备的花肥,小心培育的花种,又会,开出怎样绚烂多彩的花朵呢? 唇边轻哼着的歌谣就像是温柔的安眠曲,夜福望着女人的眼神,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柔情蜜意——安子惜,“纯白无暇”的安子惜,你一定要乖乖的,加油培育出纯白无暇举世无双的子惜花哦~ 带着满意的笑容,老管家在秋末播下花种,期待来年春天幸福的收获; 阖上棺盖,巨大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上,轮回噩梦,永堕地狱,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安子惜。 ——轮回篇完—— 经历了一番波折,和主子重归于好的阿零小朋友最近回归到了日常生活,只是这样的生活似乎太日常了,让娃娃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没有了秦莎,阿零认字说话的兴趣都变淡了,跟着夜福学了几天,不但阿零学得无趣,还分散了夜福操持家务的精力,夜福管了几天觉得实在是累得不行,在这天偷懒放了阿零去院子里玩,自己回去小憩了一把。 阿零在院子里闲逛,便逛边啃着苹果。这样的天气玩秋千已经有些冷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玩的。无聊的娃娃从后院一路逛到大宅的侧面,扒开各种枯枝杂草,带着探险精神往草丛深处走去。 枯草沾上了衣摆,小鞋子踩得全是泥,娃娃越走越深,最后竟是被她走到了宅子的围墙边。手摸着粗糙的墙壁,娃娃沿着墙角走了一阵,突然发现了一个被枯草半掩着的狗洞… 阿零捧着吭了一半的小苹果,盯着狗洞看了半天,最后凭着小兽钻洞的本能,撅着肥嘟嘟的小屁股就爬了出去… 离开岚山大宅的阿零,顿觉视野开阔一片海阔天空! ——哇~娃娃张开手臂冲着眼前的蓝天白云树海房屋兴奋的叫了一声,叉开小短腿沿着小路撒欢而去~ 这家的小花!鲜红鲜红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呢~ 那家的大车!圆滚滚的就像是个黑色的大面包,太好笑啦~ 还有这边这棵树!树叶全都掉光了,看着…嗯,看着和家里的树也没什么两样,不过还是很特别哒~ 阿零伸手鼓励似的拍了拍树干,一回头,忽然看见不远处一辆小车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 阿零瞪圆了大眼睛:“…朵朵…?…朵朵!”阿零兴奋的大叫了一声,像个小炮弹一样飞了过去。 辛朵隐约听见声音一回头,只感觉一个白色的肉球猛地扑了过来狠狠撞上了她的腰。辛朵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低头,正对上那双激动万分看上来的乌黑大眼睛:“朵朵!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秋末的午后,辛朵一手提着妈妈准备的礼物,一手半抱着浑身脏兮兮的小娃娃,望着那张充满了期待和热情的小脸,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 “阿零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辛朵拉着阿零离开马路,伸手帮她拿下头上和衣服上的枯草。 “我出来玩!”阿零拉着辛朵的另一只手,语气激动又自豪。 呃…辛朵顿了顿:“阿零出来你爸爸知道么?” “不知道!”阿零摇头,笑得都没了眼睛。 “…那,管家爷爷呢?” “阿福在睡觉!”完全没有自觉有什么不妥… 辛朵叹了口气,当机立断:“阿零我们走,我送你回去。” 阿零反应了一下,两手一下抓住辛朵的手:“朵朵是要去我家玩吗?!” 辛朵回头,望上小阿零天真无暇可爱得不得了的笑脸,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对呀,我要去阿零家玩,开不开心?~” 在得到娃娃欣喜的肯定之后,辛朵笑着牵起阿零的手刚准备走,突然看到自己手上提着的礼物,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来岚山的目的… “阿零你先等一下哈,我先去那家人家跟他们说一声,打过招呼之后我们就走。”辛朵交代了阿零一声,转身小跑几步回到她刚刚下车的那幢红瓦别墅前,按响了门铃。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拖鞋踢踏声:“来啦来啦,你怎么来这么晚,我都快被数学作业虐哭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抱怨声从门里传出来,大门一下打开,长相秀气的小男生探头瞄了一眼,踢出一双拖鞋来,“快进来吧,作业本儿带了么?” 辛朵伸手把手上的礼物往门里一递,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对着阿零时的和颜悦色:“这个是我妈做的绿豆酥,给你妈妈吃的;还有,我今天就不到你家玩了,突然有事,你让阿姨给我妈妈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对了,”辛朵说完刚想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回过头去,“作业你有什么不懂的今天晚上打电话问我,还是不懂的,明天早去学校一小时我教你——不要一写不来就想着抄作业,你这样怎么能进步?!” 男孩被辛朵冷着脸说了一通彻底愣住了,清秀的眉眼处那淡淡的傲气都彻底僵在了脸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马上软化表情伸手去拉人:“班长…” 辛朵懒得和他哼哼唧唧转身就走,男孩一下急了:“诶你还真的走啊,你答应了要来跟我一起写作业的怎么说反悔就反悔?辛朵你这样是不对我要去告诉你妈妈…” 话说到一半,男孩拽着辛朵从门里跑了出来,正拉拉扯扯,突然晃眼瞥见了躲在辛朵背后那穿着一身灰不溜秋小棉衣的娃娃… “诶,这个脏小孩儿谁啊?”男孩脱口而出。 “你别管!我走了!”辛朵挥挥手不耐烦的甩开他,伸手护住身后的娃娃,只是她越是这样男孩越是好奇,兜着圈子绕着她们转起来,老鹰抓小鸡似的… “辛朵你干嘛啊,我是鬼啊会吃人?让我看一眼会死啊?!”男孩兜了几圈终于怒了,大声嚷起来。 他这一叫把本来就怕生的阿零吓了一跳,抓紧了辛朵的衣服怯生生的探出头来想偷瞄一眼,结果刚一动,就被对面扑过来的一个黑影一把抓住了! “哈哈这下抓到了吧,看你还怎么…躲…”男孩张扬的笑着,一把拉着阿零蹲下来,捧着她的脸往上一掰,结果,彻底愣住了。 半晌,才见他猛地抬头冲着辛朵吼起来:“好像!辛朵你发觉没有,真的超像!哈哈,这个世上居然有这么奇妙的事~真是太奇妙了哈哈哈…” 另一头,辛朵慌忙过来拉开男孩把吓到了的阿零抱进怀里,看着一瞬激动万分的男孩子,再看看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的保姆阿姨,彻底无语了… —— 一刻钟之后,别墅二楼温暖的小客厅里,被强拉进来的辛朵和阿零并排坐着,手牵着手,辛朵微微偏头,对神色紧张的小阿零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阿零没事的哈,这家人家是我妈妈的朋友,刚刚那个男生叫楚天骐,是我的同学…虽然看着有点疯疯癫癫的,但是不是坏人哈…” 哈哈,坐在另一边拿着热毛巾给阿零擦脸的保姆阿姨闻言也笑了起来,跟着附和:“是啊,不用怕哈,不管他就行了~刚刚阿姨已经给安保公司打电话了,一会儿你家管家爷爷就来接你了哈,你就安心等着,来,吃点点心~” 温柔的辛朵和保姆阿姨安抚了小阿零,娃娃放松了下来,吃了几个点心,整张小脸都暖暖的有了笑意。楚天骐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拿着书包走进了客厅,一眼看见擦干净了脸正甜甜笑着的小娃娃,顿了顿咽了咽口水,在辛朵严厉的目光中收敛了情绪掏出作业本来:“那个…数学不是很懂,英语也有几题不会…你帮我看看?” 于是,辛朵开始帮楚天骐讲作业,阿零跟在一边似懂非懂的吃东西,保姆阿姨忙去了,小客厅里只余下辛朵思路清晰的讲题声,安安静静的。 其实楚天骐的脑子并不笨,基础也不错,就是平时不太认真吊儿郎当的不好好听课也不好好看书,所以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在讲了几道题后,看着反应飞快瞬间就弄懂了正在嘚瑟的男孩,辛朵板起脸来:“以后这种书上一看就很明显的公式就不要来问我,自己先看书!” 啧,班长好凶,比王老师还凶~楚天骐低声嘟囔了一句,看着辛朵又重新低下头去研究下一题,觉得机会来了~偷偷抬眼瞄了瞄另一边正专心吃团子的小姑娘,楚天骐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腿:“诶诶,诶诶,给你看样东西,跟你说,真的超像…” 说着,在娃娃望来的呆愣目光中,楚天骐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满怀欣喜的摊开… “楚天骐你到底学不学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一只手臂一下伸过来把纸条抢了过去拍在了桌上,楚天骐和阿零都吓了一跳,楚天骐下意识就伸手去抢:“当心,当心我的尼诺…” 辛朵也没和楚天骐冲突,把纸条还给他,却是用了非常严肃的语气开口道:“楚天骐,你喜欢游戏里的娃娃我管不着,但是这个娃娃和阿零一点关系都没有,之前你的态度已经吓着她了,你现在还给她看这些干什么?她和游戏里面的娃娃长得像或者不像,我觉得阿零一点也不想知道,请你不要再打扰她,听懂了吗?” 辛朵和楚天骐算是青梅竹马,两家的妈妈是大学同学,各自结婚之后两家关系也一直很亲密;辛朵和楚天骐同岁,又在一个班级念书,辛朵性格沉稳,又是班长,楚天骐一直都有些怕她,平常辛朵开心的时候他还敢蹦跶几下,辛朵一旦生气了,他大气都不敢出。 楚天骐被辛朵骂了,耷拉着脑袋闷闷的不说话,辛朵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阿零:“阿零,你先出去找保姆阿姨玩一会儿,再过一下管家爷爷也该来了,我帮楚天骐再看两道题,一会儿过来陪你好不好?” 嗯,阿零乖巧点点头,爬起来走了出去。 辛朵虽然早熟,但是毕竟年纪小,这时候只想着把阿零和楚天骐分开,却没有想到让阿零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陌生的房子里走动其实是很不安全的…这一边,小阿零从小客厅出来,逛了一圈没有找到保姆阿姨,正准备下楼,突然被身侧的一道亮光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走廊对面的一间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有金色的闪闪光亮从门里透出来。阿零推门进去,在房间正中的一个架子上,看到了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小小金鱼缸。 椭圆形的鱼缸里养着一条橘色的小金鱼,悠哉悠哉的在水草间摇曳,金色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照在水面上,一片绚烂的波光粼粼非常漂亮。小阿零看呆了,张着小嘴走了进去。 …这是…尼莫?! 踮起脚尖小手搭在架子边缘,娃娃努力抬头望着那条小金鱼,觉得真是太漂亮了,如果它能再游过来一点点就好了…想着娃娃拼命伸出小手想够上那个鱼缸,因为个子太矮,整个身子都朝着架子靠去… 哐唐一声,架子一下被体重压倒,金鱼缸磕在大理石地板上摔了个粉碎,一片绿色水草间,失水的鱼儿剧烈跳动起来,把娃娃整个吓傻了! 听见声响的辛朵和楚天骐闻声赶了过来,一眼看见的便是那呆呆站在一地的水迹和玻璃渣面前傻傻盯着金鱼的娃娃。辛朵连忙开口叫她:“阿零,阿零你快到这边来,不要踩到玻璃了。” 阿零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痛苦跳跃的金鱼,墨色的瞳孔里带出少见的浓黑来。 从阿零的视线看去,那一条跳跃的金鱼渐渐分离成了两条,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动作,只是其中有一条,那瞪大的鱼眼已经碎了,流出鲜红的血来。 这是阿零第一次亲眼目睹灵魂分离的瞬间。在这之前,她所有见过的那些所谓的“人”,从来都是单独出现,因为实验室的刻意隐瞒,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些“人”的真正身份。后来,离开了实验室,她仍然可以在各个角落见到那些“人”,它们只是比一般的人要丑,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她也并没有觉得那些“人”和其他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可是今天,那凭空出现的第二条金鱼却让娃娃迷茫了,傻傻盯着地上的两条金鱼,她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条跳得越来越轻,而另外一条却是挣扎得越来越激烈,鲜红的血从鱼眼里飞溅出来… “好咧,看看能不能救回来!”就在阿零陷入了诡异的漩涡眸中的黑暗越来越深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捞起了那条几乎不动了的金鱼,一下丢到了一个装了水的罐子里。 阿零猛的一惊才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抬头望上保姆阿姨手里透明罐子,只见那条本已经不动了的小鱼在水里翻着肚子飘了一会儿,突然张了张嘴翻身摇起尾巴来!再是回头望向地面,那只流着血的金鱼,却是不见了… 保姆阿姨看看这一地的狼藉,再看看面色呆愣的小娃娃,以为她是因为闯了祸吓着了,连忙安抚性的将手里的罐子端到阿零面前,温柔笑道:“没事没事,不怕了哈,小鱼已经救活了,死不了啦!” “…死…?”娃娃抬头望着水里的金鱼,喃喃开口跟着念出这么一个字,那迷茫不解的样子,全部落在了身边微微皱着眉的辛朵眼里。 —— 之后,失职弄丢了娃娃的夜福接到安保公司的电话,火急火燎的赶到楚家,接走了到处乱跑的小祖宗;辛朵也告别了楚天骐回了家,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楚天骐小朋友打来的电话… “辛朵,你下周末还来我家学习么?”楚天骐的声音听着就像是个一心向学的好孩子。 “我有必要来么?”辛朵皱了皱眉,对待楚小朋友的态度一贯的高冷。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楚天骐答得义正言辞。 “那好吧。”辛朵叹了口气。 “嗯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周六上午10点,不见不散!”楚天骐激动的说完了这一大串,然后突然开始结巴起来,“…还有…还有…” 辛朵不耐烦了:“有话快说,我要睡觉了!” “还有就是你能不能打电话给阿零跟她说我很欢迎她再到我们家玩我让保姆阿姨给她做团子吃可好吃了!” …辛朵沉默三秒,扬手挂了电话。 … 当晚,分析了前因后果权益了利弊之后的夜福,主动向主子坦白了今天阿零钻了狗洞跑出去玩的事实… “因为宅子的围墙加了结界,按理来说阿零是绝对不可能跑出去的,所以属下才放了阿零独自在院子里玩,却没想到…” 偌大威严的书房里,夜福神色紧张的跪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前,头也不敢抬的说道。 其实他这句话只说出了一半的实情,今日事发了之后他才回忆起来阿零之前就穿破过一次主子的结界,只是当时情况危急事情又是一闪而过,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如今再次发生同样的情况,前事他提都不敢提半句。 书桌另一头,昼焰行面无表情的靠在椅子扶手上,到了夜间幻出了原形,一双金色的眸子衬着身后的巨大书架,淡漠如常。 这个岚山大宅里,处处都设着结界,很早前的那个雷雨夜,当阿零轻松的打开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的时候,他就应该猜到,他所有的结界,对阿零都是没有用的。 明明没有灵力,身体里也只有一个小小的金色灵魄,阿零到底是如何能毫不费力的突破那即便是万年修为的妖怪都无法突破的结界的?昼焰行思索着陷入沉思,直到至于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扬手退了夜福出去,接起电话来。 手机那头传来周秘书恭敬的声音:“董事长,今日兴华工程队上了矿山,开始打桩了。” 昼焰行神色淡淡:“情况怎么样?” “正如董事长预料的那样,八根立桩打下去根根断裂,至今没有打出一个孔来!”周秘书低沉的声线里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激动。 呵,昼焰行轻笑了一声:“兴华的董事长急了?” “急了,要求工程队严密封锁一切消息,连夜送了一批立桩和两台新的打桩机上去。” “嗯,先等他们再忙活几天,三天之后,你带人上去视察工程进度。” “是。”周秘书恭敬应下。 扬手挂了电话,昼焰行靠回到椅背上,习惯性的玩着指尖的钻石戒指,微微勾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按照这个进度,再过半个多月,就到了可以和苏家彻底决裂解除婚姻的时候了呢;不过,到时昼家那老太太肯定会出来闹腾,既然已是无用之人,要不要,先解决掉再说?~ —— 三日之后,普天集团董事长秘书周伟带着几位探井工程专家上了昼家矿山,没有事先得到通知的兴华工程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四天都没打下第一桩的窘境暴露人前。 “王队长的意思是说,这个山体的石料特殊,寻常的立桩根本无法打入,所以现在工程一点进展都没有?”周秘书淡淡笑着望着兴华工程队队长王刚,一脸的质疑。 王刚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无奈开口:“事实的确是这样,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可是王队长啊,我今天上来视察,回去之后可是要把进度汇报给我们董事长的,到时候董事长问起工程延误的原因来,我总不能把你这个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才给出的理由,告诉我们董事长吧…”周秘书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工地的工人,淡淡勾唇,“莫不是,你们兴华的打桩机有问题,打不下桩吧?” 明显嘲讽的语气,一瞬戏谑的眼神,周秘书高高在上的姿态一下刺激到了王刚,他激动开口:“不会的,我们兴华可是老牌公司了,我们的打桩机用了几十年,型号一直更新换代,维护也一直很好,绝对不可能是我们打桩机的问题!” “哦,是么?”周秘书还是那样淡笑的模样,挥了挥手招来他带来的一帮人,“本来是想看看矿石水准带来的人,没想到还能派上其他用场,王队长,我们不妨让这几个专家看一看,到时候是石料的问题,还是打桩机的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话落,几位专家便忙碌开了,研究石头的研究石头,研究机器的研究机器,王刚站在一边神色凝重,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几位专家过来汇报了情况。 “经我们检验,兴华的打桩机并没有什么问题,立桩的强度也在标准范围之内,不过,这矿山表面的石层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寻常的山石,说实话,我们看了半天,还真没找出问题所在来。” 王刚听到第一句时,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结果又听到石头也没问题,一下又有些无措。转眼王刚对上周秘书看过来的视线,发觉周秘书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笑着跟王刚道了个歉,周秘书半开玩笑的表示,难道是风水不和,非得换个工程队不可? 周秘书话落,却是围观群众之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淡淡开了口:“这些风水不风水的,我们不懂,本来呢,我也不信,不过如果老板您相信,不妨找个大师过来看看?” 一瞬望上众人看来的狐疑眼神,老工人咧嘴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听说,很多年前了,那年Z市修高架,修得好好的都快完工了,结果硬是最后一根主桩打不下去,生生把工程延误了。结果那Z市领导就请了一个高僧过来看风水,最后高僧泄露天机,说是这个主桩的位置正是一条龙脉的龙眼,非要用九龙压制才能把桩打下去!后来Z市领导信了,真的搞了一套九龙图腾出来,结果您猜怎么的,桩立马就打下去了!当年我老乡就在那个工程队,这些事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而且啊,Z市那个九龙柱网上都搜得到图片,我让我小孙女搜给我看过呢还~” 一番听似无稽却又透露着点点可信的话说完,周秘书和王刚相视一眼,眼底都带上了盘算。如今这样的情况,桩打不下去,原因又找不到,现在能多一个方法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想着,王刚定了定神开口道:“我觉得这个方案可以一试…” “我也觉得可以,”周秘书接起话头来,“那么这风水大师就由兴华来请,一切均等到大师看过之后,再做打算。” 周秘书说完,也不再多做停留,带着一干专家告辞离开。 回头转身之间,那暗含精明的眸光一瞬与方才说话的老工人对上,两人随即不留痕迹的转开视线,那一瞬的相触,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079 生祭 纸片人 阿零自从上一次出门偶遇辛朵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想着再和朵朵小朋友见面愉快的玩耍~傻娃娃对距离还没有概念,以为只要她去了那天遇到朵朵的地方等着就能很容易再见到朵朵,之后几天经常缠着夜福要出门,颇有点要当守株待兔小农夫的意思… 夜福看看情况觉得不妙,这天联系上了辛朵的妈妈说明了情况,在经过两方家长协商之后,决定辛朵以后在每个周六都到岚山来和阿零见面,这个消息被楚家得知之后,某人来疯的小少爷乐成了一朵花。 岚山之上有一处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位于别墅群中心的位置,早几年几户有孩子的人家共同出资修建了一个带儿童游乐设施的小公园,免费提供给岚山上的小朋友玩,今天,辛朵阿零还有楚天骐就去了那儿。 阿零一去就爱上了滑滑梯,跑上跑下玩得很开心,不远处辛朵坐在秋千上慢慢晃,时不时注意一下阿零的情况,而楚天骐则是和遇上的几个男孩子一起趴在了沙堆里,玩起了打仗游戏。 楚天骐对阿零的态度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殷勤。除了有游戏娃娃那一层的关系之外,这个比他们小两岁的妹妹看着即萌又软,像个乖乖的小棉球一样,再是对比自己身边另一位女生辛朵,楚天骐表示小阿零简直就是天使萌宝宝~ 沙堆之上一场拼杀完成,楚天骐带领的小兵团因为有了外援变形金刚的支持大获全胜,另一派的首领小胖提出明天他带着哥斯拉过来再战一场,楚天骐得意笑着答应了,拍拍裤子站起来,一眼望见玩累了的小阿零正呆呆坐在滑梯上望天,那个样子可爱得不得了,楚天骐偷偷观察了一眼辛朵,三步两晃到了阿零身边。 “阿零,在看什么呢?你觉得这个地方好玩吗,要不要明天还来玩?”楚天骐在阿零身边蹲下,仰头笑得一脸纯良。 阿零看他一眼,有些犹豫的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朵朵来吗?” “辛朵啊,她家住得远估计来不了了,就我们两个一起来怎么样?明天胖子要带哥斯拉过来大战我的变形金刚,肯定超精彩的,一起来吧!”楚天骐兴奋的游说。 只是他说的那一通哥斯拉什么的,阿零根本没听懂,一听朵朵不会来,立马摇了摇头。 “唉你刚刚不是还说喜欢这里的么,怎么朵朵不来你也不来了?我们不也是好朋友么,跟我一起玩不是一样的?…”楚天骐有些急了,苦着小脸摆出郁闷的表情磨磨唧唧,阿零却还是摇头,眼神里还带出一丝戒备来。 “楚天骐你又在跟阿零说什么啊,你不要老对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辛朵远远的看见阿零表情不对,下了秋千跑过来,楚天骐大声抗议说他根本没有瞎说话,辛朵也不听,牵起阿零的手来:“阿零啊,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阿零乖乖的点头站起来,被两个妹纸完全无视的楚天骐心情极度郁闷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就是跟着辛朵过来的附属品,阿零只在意辛朵完全不在意他,留不下辛朵,他也就不能和小阿零一起玩了… 楚天骐哼哼唧唧的磨着辛朵去他家吃晚饭,辛朵不耐烦的直接驳回,其他几家的孩子也是陆续被家里接了回去,活动场地没人了,楚天骐就更加没理由赖着不走了。 辛朵牵着阿零,后面跟着无精打采的楚天骐,三人一起走在傍晚的夕阳之下,阿零仰天看着漫天的红霞,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和惊叹。 却突然不经意间,阿零看见天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飞机,结果白影越飞越近,她才发觉,那是一张在风中翻卷的白纸,白纸飞快的越过树梢,一瞬飘落在前方正牵着妈妈的手回家的小胖头上,迅速把他裹了一圈,然后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阿零愣愣的盯着小胖看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眼睛,转头对着辛朵:“朵朵,刚刚天上飞来一张纸,飞到了小胖那里。” 辛朵什么都没看见,以为阿零只是看到了被风吹起来的纸屑,笑了笑应了阿零一声,牵着娃娃离开了。 —— 第二日清晨,一行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开在前往昼家矿山的公路上,头车后座上,苏娅的母亲王玉英揉了揉酸软的眼角,神色显得很疲惫。 昼家的矿山开采工程,当初由兴华接下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兴奋,可是如今开工已有近半个月了,却是连第一桩都没能打下去。 起初在听到请风水大师这样的无稽之谈时,王玉英觉得十分荒谬即刻就驳回了,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兴华换了一批又一批的立桩,选了一个又一个的地点,却是无论在哪里下桩,都是半路卡壳撞断立桩,工程毫无进展!随着时间的推移,兴华越来越无法跟昼家交代,到了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让出开采合同的境地后,王玉英终于妥协了。 只是,那坐在下一辆车上号称是业界第一的风水大师,他真的能解决兴华这一次的危机么?如果兴华一石未动就让出了合同,肯定至此成为业内的笑话,再也没有翻身之日;此外,昼家矿山的开采还相关昼家给苏家提供的丰厚聘礼,若是因为她的原因开采不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无奈最后借助于一个毫无依据可言的迷信方案,王玉英此刻只能期望,那所谓的大师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一解兴华的燃眉之急! 兴华的车开到矿山的时候,普天集团的周秘书一行已在山上等候。大师上山的前一天兴华工程队已经按照大师的要求集体沐浴,换上了素色的衣衫,还将一切开采有关的工作全部暂停,把所有重型的机械全都搬离了现场。 如今几处曾经下桩的地方,事先已用山草灰以五米的半径画圆标记,工作区四周,所有人员全部疏散干净,普天的周秘书一行和兴华的几位负责人只能远远等在离工作区百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大师独自朝着下桩点走去。 大师走到第一个下桩点,在山草灰前站定,闭目喃喃似是念了一阵咒语,方才睁眼跨入了山草灰标记的区域,以绕圆而行的方式逐渐接近立桩打出的黑洞,最后在洞口蹲下,从怀里摸出几张黄色的符纸,扔入了洞中。 远远看着大师诡异举动的王玉英有些不淡定了,这个大师,他是在看风水么?怎么看着神神叨叨的样子,还丢符纸?王玉英有些没底气的瞥了一眼站在几米外的周秘书,发觉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只能回头继续观望。 大师如法炮制在第二个下桩点做了同样的事,神色有些微微凝重起来,直到去了第三个下桩点,他刚刚一脚踏入山草灰的圈子就将脚收了回来,蹙眉盯着第三个黑洞看了一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八卦七星铜盘来。 大师手持罗盘举向空中,似乎是根据铜盘七星偏移的角度找到了一处位于三个下桩点以西五米处的空地,死死凝着那块空地看了片刻,大师突然俯身,从袖里抽出一柄黑色的匕首,大喝一声扎入了身下的泥土中!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被大师的举动惊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大师已是一下将匕首从土中拔了出来,那本来看着非常普通的地面竟是在那一瞬随着匕首的拔出喷溅出一米多高的红色液体,一下溅上了大师白色的长衫,如同鲜血浇头一般触目惊心! 眼前这一幕已是超出了王玉英的承受范围,她又惊又气的叫了一声,转头对着普天的周秘书一行严肃道歉:“周秘书,实在对不起,这个风水大师在业界很有名气,所以我们才把他请了过来,没想到这人居然当场做这种故弄玄虚的事来想欺骗我们,让周秘书见笑了。请你回去回复你们董事长,矿山开采一事兴华会再做研究,请他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周秘书回眸看了王玉英一眼,似是思考了片刻,淡淡一笑点头道:“既然王董事长这么说,我就先回去复命了。王董的意思我会好好传达给我们董事长,至于我们董事长作何打算,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不卑不亢的说完这番话,周秘书带着几人径直离开,王玉英一回头狠狠瞪了跟在身后的王刚一眼,破口大骂:“你找来的这是什么风水大师?整个一故弄玄虚的神棍!今天我们兴华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刚是王玉英娘家的亲戚,在兴华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同王玉英的感情一向不错,听着表姐这么骂他,心里既委屈又着急:“董事长,这位张大师真的是世外高人,刚刚您也看见那喷出来的黑血了,董事长您不觉得很诡异吗?莫不是,莫不是打不下桩是因为这山里有妖怪,我们请张大师来抓个妖…” “抓个屁的妖,你昏头了啊!”王玉英气得半死,“他就是一个骗子!骗子你看不出来吗?!什么喷出来的黑血,那肯定是他事先准备好的血袋,就是来糊弄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大笨蛋的!如果我们这都看不出来还要请他除妖,那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王刚被王玉英气急败坏一阵怒骂也是吓得不敢再拿主意,唯唯诺诺应了几声,犹豫开口:“那,那我们后面该怎么办…怎么给普天一个交代?” 一想到方才周秘书的话,王玉英更加火大,心里烦躁把气全洒在了王刚身上:“怎么办?工程队是你负责,现场操作你最有经验,该怎么办不是你比我更清楚?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再想不出一个靠谱的方案来把这桩给我打下去,你这队长就不要做了,兴华你也不要待了!”王玉英愤愤甩下一个威胁,气急败坏的走了。 身后,王刚又急又气的看着王玉英的背影,再是回头望了望那早已独自离去没了人影的张大师,咬了咬牙,朝着张大师离开的方向追去。 —— “大师,张大师,您留步。”沿着崎岖的山路,王刚一路追下去,好不容易才赶上了大步流星的张大师,看看大师身上那一身的狼狈,王刚露出讨好的笑容,“大师,您好歹让我们帮您准备一身衣服换上再走啊,不然您这样怎么回市里?” 呵,张大师冷冷一笑,头也不回:“不必了,今日之事只当我张某没有来过,王队长请回。” “别啊别啊张大师,您等等,先等等,”王刚追得满头大汗,“大师,我知道您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这个矿山肯定有蹊跷对不对?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们董事长不相信但是我相信啊张大师,您给我一个方案,到时候桩打下去了我必定重金酬谢!” 王刚往前冲了几步,急急拽住张大师的衣袖,这才让他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张大师面无表情盯着王刚看了片刻,淡淡开口:“你真的…一定要把立桩打下去?” “一定!” “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 张大师轻叹了口气:“这个山里没有妖怪,而是这整座山,已是修炼成灵。” “修…修炼成灵?”王刚呆住了。 “不错,”张大师的表情无比严肃,“如果我没看错,这座矿山底下埋的不是金矿,而是玉矿。玉石属阴,颇具灵性,再加上此处又是这方圆百里之内灵气聚集之地,玉石千百年来吸收灵气已是幻化,如今你们强行开采,便是扰了这玉石山的清修,它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你们得逞?” 张大师这一番玄而又玄的言论听得王刚目瞪口呆,若不是他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拼死想抓住张大师这根救命稻草,仔细想想他也定不会相信这番鬼神之论。王刚略微沉思了片刻,喃喃开口道:“那张大师,这玉石山…可有破解之法?” 张大师望着王刚欲言又止了片刻,挥了挥手:“王队长何必如此执着,这玉山任是哪个工程队来都不可能打下桩去,既不影响公司名誉,不采也罢。” 说完,张大师便是拂袖要走,但是话听了一半马上就能得知破解之法的王刚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三两步跑到张大师前头,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大师,诶呦我求求您了张大师,如果这一次我想不到办法下桩,您以为我们董事长会放过我?如果丢了工作,我这个年纪到哪里再去赚钱养家糊口?求求您了张大师,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去试一试,就请您开开金口,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王刚苦着脸说得那叫一个恳切,就差没有给那张大师跪下了。张大师看着王刚思索了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什么方法都愿意试一试?那…王队长可有听说过,生祭?” 望着王刚疑惑的表情,张大师缓缓开口:“所谓生祭,就是在盛大的庆典或者祭祀活动中,将活物杀死祭祀神明的一种仪式。此玉山清修多年,正在成佛的关键时刻,若是此刻沾染了血光,等于破了它万年的清修戒律,从此仙根不在,要打下立桩开采矿石,自是,不在话下。” 王刚盯着张大师那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了一刻,犹豫开口:“张大师的意思,是要我们宰个猪羊什么的祭山?” 呵呵,张大师盯着王刚诡异的笑了起来:“猪羊?你当真,想得如此轻巧?” 说完,张大师也不待王刚反应,三两步就越过他拉开了距离,王刚再是追了几步却发觉根本追不上,风中,张大师虚无缥缈的声音淡淡传来——话已至此,张某无需王队长酬谢,王队长只当张某今日未曾来过,今后发生的一切,均与张某无关。 短短一句话落,那一眼望得到头的山路上,竟已是再无张大师的身影。 王刚站在山间小路上愣了半天,回想着最后张大师那句带着戏谑的诡异问句,眼底一点一点,带上了寒意。 —— 当天傍晚,夕阳西照的岚山,没能约到小阿零的楚天骐虽然有些郁闷,晚饭过后还是如约拿着自己的变形金刚到了小公园,等候要与他一决高下的小胖和哥斯拉。 小胖是这一带的孩子王,年纪比其他孩子大一些,个子也是最高大的,在孩子里颇有人气。楚天骐拿着变形金刚在沙堆里摆出各种英勇造型,等了一会儿,等来了拿着哥斯拉独自赴约的小胖。 “诶?今天就你一个人啊,你的佣兵团怎么没来?”楚天骐随口问道。 “哼,”小胖冷哼了一声,“只要有了哥斯拉,对付十个变形金刚都不在话下,不需要他们这群废物!” 小胖一句话说的有些激动,脸上的肥肉也微微抽了一下看着有些怪异,楚天骐却在用心摆弄着自己的变形金刚没注意到,随意开口道:“行,那要不就开始吧…” 却是话音刚落,一抬头,就见小胖挥舞着手里的哥斯拉扑了上来! “打!打死他!”小胖兴奋得满脸通红,嘴里含糊不清的嚷着打打杀杀,先是用哥斯拉的尾巴一下将楚天骐手中的变形金刚扫倒,再是一个猛扑,用自己那肥硕的胳膊一下压到了变形金刚的胸口上,来回拼命碾压。另一头楚天骐被吓了一大跳完全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推他:“你干嘛啊!还没正式开始呢!我,我还没摆阵呢,还没用技能呢…你快起来啊,压坏了怎么办!” 而此刻,杀红了眼的小胖却似根本听不见楚天骐的叫唤,什么哥斯拉大战变形金刚,如今他的哥斯拉早已经被他扔到了身后,小胖猩红着眼死命的砸着身下的变形金刚,那疯狂的样子吓坏了楚天骐。 “你…你有病啊…呜呜呜,你把,你把我的变形金刚都弄坏了,很贵的啊!你赔我,你赔我!”楚天骐都被气哭了,扑过去保护变形金刚却被小胖狠狠一把推开,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如今的小胖就像是个面对着敌人疯狂战斗的大怪兽,划拉一把竟是硬生生的把变形金刚的胳膊给扯了下来,然后在楚天骐吓得都忘了哭的呆滞目光中,站起来狠狠用脚将变形金刚踩了个稀烂! “哈哈哈,去死!去死!都去死!”小胖拼命跺着脚,死死盯着地上破碎不堪的变形金刚发出了疯狂的大笑。笑着,他的背上,在楚天骐看不见的地方,忽的出现了一张和小胖的身形一样大的人型白纸,伴随着小胖疯狂的笑声,白纸的脸部出现了鲜红的痕迹,红线蔓延,最终形成了一张狰狞笑脸。 … 那天傍晚发生的一切,给楚天骐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创伤,当天回去之后楚小朋友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哭了一夜,便是小胖的爸妈带着小胖过来赔礼道歉,楚天骐也没出来。 第二天,情绪低落的楚天骐翘了一天课,当晚辛朵班长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听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表示楚同学矫情了;再隔了一天,楚天骐醒来之后再次借着情绪不佳为由想赖在家里,被觉得他矫情的妈妈从床上直接提溜起来扔进了轿车。 于是,楚小朋友郁闷了一天又一天,这样悲伤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一个周末再次见到阿零小朋友为止。 “阿零我跟你说啊,当时小胖完全就跟疯了一样你知道吗,跳起来把我的变形金刚踩得粉碎啊,粉碎!然后我就扑上去抢救,结果被他一把推开,阿零你知道吗,那个力气,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力气好么,比我爸的手劲都大!” 在学校这几天,楚天骐已经祥林嫂一般把这个故事重复了无数遍,一遍比一遍夸张,一遍比一遍惨烈,辛朵已经听得不要听了,这不,没有了听众的楚天骐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还没听过的,讲得那是全情投入深情并茂哇! 阿零是个乖乖的好听众,听得认真不说,还能配合着楚天骐的一惊一乍做出些紧张的反应,楚天骐表示这样的听众才是他需要的好么,讲得更加滔滔不绝添油加醋… “最后啊,阿零我跟你说,最后那一幕,真是听者流泪见着伤心啊,小胖把我的变形金刚从地上举起来放到头顶,那么用力一扯!你不知道当时…”楚天骐正是激动的言论突然像急刹车一样猛得顿住,停顿了数秒,吼得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怎么又到小公园来了?!” “嗯——”辛朵答得云淡风轻,“因为阿零喜欢滑滑梯啊。” 楚天骐瞪着辛朵,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你没听我说啊!小胖他疯了啊!我们到这里来再遇到他怎么办?!啊!” 望着激动万分的楚天骐,辛朵淡淡勾唇:“没关系的吧,我们不去招惹他就行了啊,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们不是还有你这个男子汉保护吗?没事的~”调侃的一句话说完,辛朵看也不看楚天骐一眼,牵起阿零的手进了小公园。 其实对于楚天骐那天的经历,辛朵是抱着怀疑态度的。小胖她不是不认识,楚天骐她就更熟悉了,要让她相信是小胖发了疯狠狠砸坏了楚天骐的变形金刚,她更愿意相信小胖只是不小心弄坏了楚天骐最宝贝的玩具,然后被他这个又小气又喜欢夸张的人编出了这么个故事,毁了名声。 只是,一直这么笃定的认为着的辛朵,在牵着阿零进入小公园,远远望着公园角落里那以小胖为首的一帮男孩子正做着的事后,一向淡定的辛朵也一瞬变了脸色。 那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正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叫声,从辛朵的角度看过去,一只黑乎乎的不知是小猫还是小狗的动物正艰难的在男孩儿们围成的圈子里挣扎,而那个小胖,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棒球棒望着小动物愉悦的笑着,那个表情可谓狰狞。 辛朵一下愣住了,阿零和楚天骐更是吓傻了,三人呆愣的目光中,只见小胖一下扔掉了手中染血的棒球棒,跨上身后的自行车,兴奋大叫了一声闪开!然后在周围的男孩子们或呆愣或惊恐的目光中,一下从小动物的身上碾了过去! 啊!人群中传来好几声害怕的叫声,楚天骐亦是发出了一声惨叫,残忍一幕发生的瞬间,辛朵下意识伸手捂上了阿零的眼睛,避免她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但是辛朵却不知道,那一瞬所有的一切阿零都看见了,不光是小胖骑着自行车碾过小动物的那一幕,她还看见了那一瞬间突然从小动物身体里跑出来的一只白色小兽,小兽凌空跃起朝着她扑了过来,直至朵朵伸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胖身边围着的男孩子们本就没有很积极参加虐待,再是看见这血腥一幕全都吓到了,好几个扭头哭着跑走了。 辛朵和楚天骐亦是吓得有些发抖,眼看着小胖从自行车上翻身下来,提起手边的棒球棒,得意笑着离开了。 辛朵过了好久才松开阿零的眼,三人站在原地发愣,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阿零感觉到脚边有些异样,低头一看,竟是看见先前那只白色的小兽正靠在她腿上,仰头咬住了她的裤管,把她往公园角落的方向拖。 阿零犹豫了片刻,朝着那满地鲜血的角落走去。 “阿零…” “阿零!” 身后传来楚天骐和辛朵的两声呼唤,阿零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路走到了小动物的尸体旁。走进了之后,她才认出来那是一只黑色小猫,倒在一片血污之中,整个下半身都不见了,破碎的内脏流了一地。 阿零愣愣的看着那一地的鲜血,看着先前的那只白色小兽颤巍巍的走到了尸体边,低下头去伸出舌头,在小猫的头上轻轻舔了舔。 待到小兽再次抬起头来用着那双金色的猫眼望向阿零时,她才辨认出来,原来它就是那只死去的小猫。小猫的那双大眼睛里,带着委屈和迷茫,带着胆怯和惊恐,更多的,却是同那死去的小猫瞪圆的双眼中一样的,空洞和死寂。 阿零呆呆的望着那双猫眼,一寸一寸陷入无我的境地,漆黑墨瞳中黑雾越来越深,却是下一刻,瞳孔中心金光一闪,墨瞳瞬间被金色的猫眼取代! 那一刻,几乎是同时,阿零摆脱了一下冲上来拉她的辛朵,转身朝着小胖的方向追去。 两手着地,她以四肢奔跑,那个样子就像突然化身成了一只灵巧的小猫,辛朵什么都来不及细想就追着阿零跑了出去,一路追到公园外的十字路口,辛朵眼看着从对面拐弯过来速度极快的轿车,看着正站在路口等待的小胖,再看着那飞奔上去就要撞上小胖的阿零,吓得一声尖叫猛地扑过去一把搂住了阿零的腰! 却是在那一刻,便像是时间一瞬停滞,慢动作播放一般的视野里,辛朵惊恐的看见小胖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一张人型白纸,画上去的黑发和五官,狰狞笑着的血红嘴巴,那个样子看上去像极了乡下烧给死人的纸人,而那张脸,居然有几分像小胖! 下一刻,就在辛朵因恐惧而呆愣的那一刻,背对着他们的小胖突然转了过来,脸上带着和那纸人一模一样的狰狞笑容!一声尖叫卡在喉咙深处还来不及叫出来,下一刻辛朵就一瞬失去了知觉,从阿零身上软软滑落躺到了地上。 那一刻,一股阴冷的风迎面袭来,阿零体内的猫灵一瞬散去,朦胧间她只看见眼前一张惨白恐怖的鬼脸一闪而过,下一刻,她已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腰,猛的一下朝后方拉去! 阿零飞了起来,一下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那一刻奇异的触感让她呆了呆,猛一抬头,望上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美人低头冲着阿零妖娆一笑,那娇艳的红唇如同雨后玫瑰般绽放:“稍等片刻。”轻轻说完这么一句话,美人将她放到地上,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风姿卓然的向着前方的小胖走去。 此刻的小胖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整个如同褪了色一般变成了深深的灰色,而那个尾部缠在他脖子上的纸片人却是越来越鲜活,像是吸收了小胖所有的生命一般,慢慢变厚,变得立体,变得很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那张脸上却仍旧一片惨白,笑得无比狰狞恐怖! 望着那恐怖一幕,美人却是毫不在意,一张妖娆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甚至还有一丝,不屑? 美人靠近之后,纸片人咯咯发出了恐怖的笑声,突然张嘴,从血盆大口里吐出无数白色的纸浆来! 美人却是毫不在意的一伸手,五指之间一下飞出无数青色的小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呲着毒牙朝着纸片人飞去。无数小蛇在撞上纸浆之后掉落在地上,却是有更多的小蛇突破了防线一下张口咬在了纸片人身上,死也不松口。 纸片人痛苦的扭曲起来,连带着下方犹如沉睡了一般的小胖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美人扬起纤长的手臂隔空一划,一道白光闪过直接割断了纸片人的尾巴,小胖晕倒在地上,纸片人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上掉落出无数雪花般的碎纸屑,挣扎着朝天空逃去。 美人仰头看着急速逃窜纸片人,神色淡淡抱起双臂来,露出了一副闲事的模样,下一刻,那跑得飞快的纸片人像是一瞬撞上了一个透明的屏障,终于如同一张废纸一般从天际飘落了下来。 呵,美人收回视线,神色鄙视的冷冷哼了一声。 连结界都发现不了的小妖,要不是为了救主子,她才不屑于出手呢~这么想着,美人高傲的迈着猫步朝那已变成了巴掌大小的人型纸片走了过去,在它瑟瑟发抖的当口,毫不客气的用那锥子般的细高跟狠狠踩了下去! “叫你兴风作浪!叫你出来欺负我家主子!姐的契约是被动召唤技好么!特么的姐正在走内衣秀好么!你既然让姐穿着三点式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再一下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你特么的就不能再专业一点?你倒是再强一点啊?你强一个给姐看看啊?啊?!” 美人一边大声怒骂,一边用力拧着鞋跟,直到那小小的纸片人吐出一口白烟灰飞烟灭,才满意的拢了拢长发,整理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朝着小阿零走去。 望着眼前这个胸大腰细腿长全身只穿了一套黑色内衣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黑纱披肩的女人,阿零紧张的要死,想起她方才踩小人时的恐怖模样,娃娃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想要逃走,但是晃眼又瞥见了还在不远处昏迷的朵朵楚天骐和小胖,阿零挣扎了很久,还是留在了原地。 美人迈着妖娆的步伐风采翩翩的走来,走到阿零身前,一个附身半蹲了下来:“属下佘青,见过主子。” 阿零彻底呆了,呆了半天又半天,最后偷偷斜眼朝身后望去。 “不用看了,主子叫的就是您~”美人盈盈一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主子手腕上带着的链子,上面穿的就是佘青的鳞片,佘青是主子的契约兽,亦是主子的属下,是主子的主子将我俩契约到了一起,那么…主子能否叫一声佘青的名字?” 佘青微微笑着耐心解释完,等着阿零消化这些信息,片刻之后娃娃在脑海里理清了关系,微微点了点头:“佘青…” 略带迟疑的童声一出口,那手链上的银白鳞片突然闪现出幽蓝光亮,阿零吃惊的盯着那漂亮的蛇鳞,听着佘青笑眯眯的说:“主子喊出了佘青的名字,便是承认了佘青的追随,佘青此生便侍奉您为唯一的主子,死生不渝。” 一番话阿零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看着佘青淡淡笑着的温柔模样,心觉应该是好事,微微抿起嘴角点了点头。 佘青笑了,微微直起腰,向上挺了挺那傲然的36E:“那么现在,就请小主子将佘青领回家去,给佘青找件衣服穿可好?~” —— 秋日的午后,岚山山顶大宅,围着粉色围裙的老管家正在厨房里忙碌。 最近他的心情非常好,做什么事都喜欢哼点歌,此时此刻也是一样,他一边炖着给阿零补身子的小鸡汤,一边烤着主子爱吃的抹茶蛋糕,闻着厨房里鸡汤和蛋糕交叠在一起的香味,只觉得心情万般舒畅。 叮咚一声,门铃响起,答录机里传来小阿零糯糯的童声。咦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夜福心想着,手里擦灰的抹布都忘了放下,就朝门口跑去。 昼家大门一下打开,夜福脸上温柔的笑意还来不及散去,就在一瞬看见堆在门口的三具小孩儿“尸体”时僵在了脸上。 “阿福,快,搬进去…”耳边传来阿零急切的呼唤,夜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三个孩子只是昏迷了…只是,为毛会昏迷?阿零又是怎么把人带回来的? 夜福正在恍惚,忽一抬眼间,只看见一个黑黢黢的高大身影一下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大半的光线。那具切断光线的身体,前凸后翘,该有料的地方用料十足,该少肉的地方一块多余的肉都没有,肤白如玉肌若凝脂,身材高挑修长整整高出了他三十多公分! 夜福愣愣抬头,望上一张背着光的绝美容颜,勾人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娇艳的红唇处处精致的五官!夜福一下皱起眉来,全身防范贱女人靠近主子伤害阿零的小雷达全部嗖嗖竖了起来。 这,就是夜福和佘青的第一次相遇。 在那一片完全盖不住秋日寒意的暖阳之中,佘青抱起胳膊打了个寒颤,无语的瞪了一眼那死死盯着自己半裸的身子猛看还木给钱的小老头,挑衅的扬起了眉梢:“看什么看,没见过大胸美女正面高清无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真人秀啊?!”   ☆、080 生祭 纯情VS无下限 夜福把三个孩子弄进屋,两个男孩子搁在客厅的地板上,辛朵抱到沙发上,大致听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回眸冷冷的看了一眼穿着暴露在客厅里好奇闲逛的佘青。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夜福冷冷开口道。 佘青正走到客厅一角的天使铜像前,伸手握住天使扬起的小手,佘青回眸作痛心状:“啧啧,你看看,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什么叫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就该回去了啊,我家主子还没撵我走呢,是不是呀小主子?~”末了佘青换了一个甜美的声调,对着小阿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阿零拉着朵朵的手,笑着冲佘青点点头,佘青得意了,冲着夜福扬扬眉,摆出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夜福有些生气了:“你走不走?!” “不走!”佘青答得无比有骨气。 佘青的个性,要说她有些城府,她的确是非常会审时度势揣度人心的;要说她没有城府,她也的确是随遇而安积极乐观的性子。 之前被迫和阿零订立契约之后,佘青花了一些心思研究了大魔头小女生和老管家之间的关系,最后发觉其实自己跟着的小主子,才是这家的终极*oss啊有木有~ 根据佘青的观点,跟着一个灵力强到逆天分分钟就能秒杀她这种万年蛇妖的主子,其实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特别是如果主子还是个心狠手辣残暴变态的主,那就等于是天天如履薄冰刀口舔血好么! 但是,跟着一个能力虽然不济但是在家里地位颇高还被灵力强到逆天的大变态宠着的小女生,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她可是最受宠的小主子收的第一只契约兽哇,地位就不一样好么;其次,小主子这种心地善良的萌娃娃多好相处啊,也不会派她做太危险的事,失败了估计也不会弄死她,最关键的是,平时可以和睦相处开开心心的,身心健康多活五万年好么! 一旦这么分析清楚了之后,佘青马上释然了,觉得虽然自己跟上的不是什么霸气的主,但也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除了这被动触发技有些雷人之外,其他都很好;而且既然决定了要跟随一个主子,佘青也打定了注意要全心侍奉,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今天会主动和阿零再次契约的原因。 正是因为心里已经把人际关系全摸清楚了,佘青这种恃强凌弱的性子当然不会怕了夜福,就是看准了他不会违背小主子的意愿,佘青嘚瑟的同夜大管家对上了~ 夜福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跑来在他面前嘚瑟的人!要说他侍奉魔王殿下和清衡殿下几万年,身边出现过的恃宠而骄的人多了去了好么,最后呢,埋哪儿了?尸骨有没有?呵,他可是踏着千万人的尸身才走到今天的位置,这只胸大无脑的蛇妖以为他是玩儿上来的么?! 夜福望着佘青得意的表情,脸色再是冷了三分:“你到底走不走?可不要怪我不提醒你,现在不走,当心一会儿没机会走!” 呵,佘青也冷冷笑开了,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吧,这人连自己留下的目的都不问一声就这么撵人,他当她打不过他啊!虽是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倒是红唇轻勾带出一抹妖娆的笑来:“怎么?如果我现在不走,你是要把持不住了么?看到人家长得漂亮,准备强抢民女了么?嗯—~—不要嘛,人家好怕怕的,万一,万一到时候衣服都脱了才发觉你不行,那…那要吓死人的…” 佘青伸手捂上胸口做无辜状,却又刻意把自己傲然的前胸往前挺了挺,含笑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戏谑。 对面,听了这一大段露骨的挑逗和讽刺,夜福彻底僵住了。几万年来,风骚的女人他见过不少,虽然从来都是对着他家殿下风骚来着,但是他见多了,心里也早已跟着免疫了…但是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风骚不说,还低俗,低俗不说,她还引以为傲?!向来都是一根毒舌把别人堵得哑口无言的夜福第一次被堵到哑口无言的地步,死死盯着对面那张明媚笑脸,半天才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来:“…你,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噗,此话一出,佘青彻底笑喷了!之前那么气势汹汹的,她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呢哈哈,结果没想到,还真挺惊世骇俗的哈哈哈!~佘青笑弯了腰,靠着小铜像笑得差点蹲到地上,对面夜福看着她这么乐的样子更加生气了,脸都气得由青转了红,佘青看看他这个样子更乐了,要不要这么纯情?~ 只是笑归笑,佘青还是很有分寸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笑了片刻,看夜福差不多也快到爆发边缘了,佘青才盈盈收了笑意,迈着修长笔直的美腿绕到了沙发上坐下:“其实说说也没什么关系啦,小孩子听不懂,等到长大了听得懂了,也是到了该懂的年纪啦~”说着,佘青凤眼轻轻一揭,含笑望上了夜福的脸,“其实我今天留下,主要是有事要同你们殿下说。” “你们殿下”这四个字一出,夜福脸上突然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冷色,再次看向佘青的时候,表情已是平静了下来。 那全身只穿着一套内衣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相当魅惑的味道,毫无赘肉的身体即便是坐着都没有一寸缺乏美感的部位曝光;相反,这个女人似乎很清楚怎样的自己才是最吸引人的,连那微微斜靠的坐姿都像是特地练习过,不但展现了她美丽妖娆的侧颜和精致修长的颈部曲线,还突显出了她的细腰和大长腿,整个人看着诱惑非常。 夜福微微眯起眼来,眸中闪过凶光:“见我们家殿下?…这个样子见?” 佘青微微抬眼瞥了夜福一眼,对他的敌意视而不见:“当然不是~所以不是等着你在么,等你去给我找件衣服来穿啊?结果你非要杵在这里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有什么办法?!” 佘青答得理直气壮,就仿佛她要留下见人是非常天经地义的事,夜福看着佘青那张飞扬跋扈的脸顿了顿,发觉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既不能就这么把佘青撵出去,又不能放着这个女人穿成这样不管,只能给她拿衣服了?夜福咬牙冷笑:“衣服?你觉得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能有合适的衣服给你穿么?还是,你胆大包天,想借我家殿下的衣服穿?!” 夜福抛出最后一道杀手锏,希望能借此吓走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猥琐小蛇妖,结果却是被佘青一下识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老的老小的小,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是山鬼啊?如果你真是个老爷爷,我也会对你客气一点的好么?但是你只是装老头哇,要不要入戏那么深?‘山鬼,常以老人和小孩儿的形象示人’——但是那是常以好么,你不是什么形象都能变的么?我就不信你这种闷骚的个性没有买上一两件年轻男人的衣服回来偷偷关上房门穿,有就快去给我拿出来~或者,你若是想等着你家殿下下班回来,看见我这副样子一个不爽当着我家小主子的面把我砍了惹主子伤心,你也可以不拿~我是无所谓的~” 佘青翘着二郎腿,神色淡淡比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给夜福,看着他的脸色一瞬由白转青由青转黑,非常淡定的笑了。 夜福冷着脸看着佘青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陷入了沉默。 呵,她居然看破了他的真身?没想到这只小蛇妖还有点修为!还有那句可恶的威胁,看来,她竟是已经把昼家人的性格和关系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片刻之后,夜福咬牙一个转身,愤愤离去… 这便是夜福同佘青的第一次交锋,当年,纯情VS无下限,夜福,完败。 … 半个小时之后,身穿白色衬衣灰色休闲裤的女人趴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小说,笑得眉飞色舞双腿乱蹬:“哈哈哈,太好笑了,真是雷死人了~主子,你听我跟你念哈——云清,伸手抚摸着晓岚的脸,表情悲怆‘岚,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晓岚听后呆愣了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兄妹也罢什么也罢,就这么算了吧…至少这样,清不必知道我得了癌症,只有三个月,可以活了…,哈哈,是不是很雷人,这是什么狗血大集锦哇!” 佘青笑得花枝乱颤,即便是穿着如此朴素和不搭调的两件衣服,一动一笑全身上下还是媚态尽显。另一边的沙发上,握着朵朵的手的阿零没太听懂,只是觉得佘青挺有意思的,跟着笑了笑。 “嗯,我看看~”佘青伸手拿过茶几上几本从阿零房间搜罗出来的书,大致翻了翻,“后宫,宅斗,仙侠,豪门…嗯都齐了~主子啊,这些书上全是字摆在你房间你也暂时看不了,不如先借给我看看?我看了如果觉得好再回来推荐你?~” 阿零点点头温和的笑笑,佘青看着好说话的阿零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决定真是明智哇,笑着仰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嗯,时间貌似差不多了呢~” 话音刚落,阿零就感觉握在手心里的朵朵的手动了一下,辛朵微微皱眉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朵朵你醒啦!”阿零很高兴。 “…嗯…”辛朵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捂上有些疼的脑袋坐起来,望上阿零激动的小脸,又偏头四处看了看,疑惑开口,“发生什么事了?…这里…是阿零的家?” “嗯嗯!是阿零的家哦,是阿零和青青,把你们带回来的哦~”小阿零点点头,笑得很开心。 说话间,趴在地上都快冻感冒了的两个小男生也迷糊醒了过来,楚天骐撑着腰坐起来,眯着眼到处看,嘴里哼哼唧唧:“诶呦我的腰哦,怎么这么疼?断了断了…” 佘青看看孩子醒的差不多了,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端了出来:“刚刚啊,在小公园那里,天上突然飞过一群金色的蝴蝶,当时呢我正好经过公园附近,觉得这个季节这么多蝴蝶出现不是很奇怪么?所以就找了个地方避了一下;等蝴蝶飞过之后我出来一看,哇,怎么你们这些在小公园玩的孩子全部晕倒在地上了啊?我好不容易把昼零小朋友弄醒了,然后和她一起把你们其他三个小朋友带回家啦~” 佘青平常正经书没怎么看过,长期泡在小说动漫里,能想到的也就这种烂糟糟的情节,金色蝴蝶的雷人故事讲完之后,楚天骐和小胖都听得愣愣的,一旁辛朵想了片刻,狐疑开口道:“你是说,我们晕倒是因为一群金色的蝴蝶?” “嗯——,这我也就不知道了~”佘青打量了一眼这个不太好骗的小姑娘,拼上了演技,“两件先后发生的奇怪的事,也不见得一定有联系啊对吧~” 辛朵望着佘青脸上的笑容,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对方强烈肯定说晕倒一定是蝴蝶引起的,那反倒是不太可信了;但是佘青如今的表现却是一幅真的看见了奇怪的事情也很不解的样子,反倒让辛朵有些犹豫…不过,就算两件事情都是真的,单靠阿零和佘青两人,就把她和楚天骐还有小胖一起搬到了位于岚山山顶的昼家?这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吧… 辛朵怀疑着刚要开口,忽然身后传来了老管家絮絮叨叨的声音:“醒了醒了?都醒了?诶呦,你们是不知道,之前阿零跑回来说你们在小公园里晕倒了,可把爷爷我吓着喽!”夜福边说着边端了一盘水果几碟蛋糕过来,往桌上一放,很自然的伸手敲了敲后背,“那边那个小胖哥,该减肥了啊,老头子我把你一路背回来,腰都快折啦…” 夜福三两句话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辛朵的怀疑,伸手把托盘里的蛋糕拿出来分给了几个小朋友。分蛋糕时,夜福的视线一下和佘青的对上,望着那张拼命忍着笑都有些憋红了的脸,夜福冷冷别过头去,把一块蛋糕塞到阿零手里,冲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阿零使了一个眼色。 佘青看着面前的小蛋糕一碟碟分出去,挑眉数了数,呵,果然没有她的,真是小心眼儿~ 几个孩子之前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中了佘青的幻术,此外佘青还在幻术里加了点东西,顺便抹去了孩子前一刻的记忆。 如今,吃着香甜的抹茶蛋糕,方才一瞬的疑惑和迷茫都被单纯的孩子们抛到了脑后,特别是小胖同学,明明被纸片人附身之后的几天记忆都是混乱的,却是吃着蛋糕笑得没心没肺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另一头,辛朵拿着小叉子往嘴里送,看看周围气氛轻松的大家,心里却还是有个疙瘩解不开。想了又想犹豫了再犹豫,辛朵还是做了决定,偏头凑到了阿零耳边:“阿零,之前你跑到十字路口…,朝着小胖扑过去的时候…你是想要,干什么?” 佘青的幻术,对于不同的人使用的效果是不同的。对于楚天骐和小胖这种本来就粗线条的家伙效果就非常好,但是对于辛朵这种心思缜密且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孩子,效果可能就会差一点。如今在辛朵的脑子里,阿零像小猫一样奔跑和小胖身上出现纸人这两件她实在接受不了的事情已经被彻底遗忘,但是当时阿零在轿车开过来的瞬间,一下朝着小胖扑过去的镜头,因为视觉感太过强烈,竟是被辛朵记住了。 听了辛朵的问题,阿零舔了一口蛋糕顿了顿,学着辛朵的样子也凑到了她耳边:“小胖欺负了小猫,我去给小猫报仇!” 轻轻一句童声带着暖呼呼的热气一下散在辛朵耳边,那一刻,原本心里还带着些侥幸心理觉得可能是自己想错了的辛朵倏然瞪圆了眼睛,一下望上阿零看过来的带着甜美笑意的清澈眼眸,压低声音脱口而出:“阿零,如果小胖被车撞到,会死的啊!” 嗯?阿零忽闪了一下大大的眼睛,有些不解的望上辛朵一瞬紧张的神色,问出了这些天来她一直纠结着的问题:“死…是什么意思…?” —— 其实那天在楚天骐家,辛朵看见阿零碰翻金鱼缸之后的反应,心里就隐隐有些怀疑了,今天终于开口同阿零确认了,她才发觉,阿零竟是不知道死亡的含义。 辛朵回想起那天从楚家回去之后,她和妈妈讨论起这件事,妈妈说的那番话来。当时妈妈说,不知道死亡的含义的人,就很容易做出伤害到自己或者伤害到别人的事来,因为他并不知道死亡的后果是可怕的。现在回想起妈妈的话来,辛朵觉得说的对极了,阿零就是因为不懂死亡的可怕,所以差点闯出大祸来! 轻轻抿了抿唇,辛朵思索了一小下,再次凑到了阿零耳边:“阿零,今天晚上我留下来,住在你家好不好?” 这一次,兴奋的小阿零完全顾不得学辛朵的样了,一听便激动得直接叫了出来:“朵朵今天晚上要住在阿零家吗?!” 望着阿零激动兴奋到满脸放光的小脸,辛朵笑了,点点头:“是呀,阿零欢不欢迎?~” “欢迎欢迎!非常欢迎~”小阿零已经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一把抓起辛朵的手来:“朵朵,朵朵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看小黄人吧!还有…还有你喜欢吃布丁吗?今天晚上的甜点是布丁哦~很好吃的布丁哦~嘿嘿嘿!还有!朵朵我们今天晚上可以一起睡,可以一起说悄悄话了,阿零可以把抱枕借给你抱哦!” 这个天大的喜讯对于阿零来说就像是美梦成真,每个星期她都盼着周六的到来能和朵朵一起玩上半天,结果今天不只是半天呢,还有整整一个晚上噢,这怎么能不叫她兴奋得跳起来呢~ 望着小阿零高兴得语无伦次的就像要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出来诱惑辛朵的小模样,佘青也微微勾起嘴角笑了,气氛正是好的时候,一旁愣了半天的楚天骐突然开口嚷了起来:“啊,辛朵留下,那我可不可以也留下?阿零,我今天晚上也想住你家…” “还有哦朵朵,我的房间的窗台啊,是可以坐着看星星的哦,很大很漂亮的星星哦~”结果阿零小朋友完全没听见,辛朵小朋友也故意把楚天骐无视了过去。 楚小朋友彻底不爽了:“诶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是不是朋友啊?我也想要一起看小黄人,我也想要吃布丁,我也想要今天晚上跟阿零一起睡然后说悄悄话啊!” 楚天骐愤愤一声怒吼刚吼完,忽然客厅侧面连接着车库的门一下打开来,一身黑色西装容色清冷的男人出现在门边,还保持着手握门把的动作,微微顿住了。 一瞬阴冷无比的低气压席卷客厅上空,即便是背对着门口的楚天骐也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毛毛的发凉,颤巍巍的回过头去,一瞬,对上了一双青黑如玉的淡漠黑瞳。 黑瞳的主人微微偏了偏头,危险的眸子轻眯了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咳咳…咳咳咳… 一刻钟之后,阿零辛朵和佘青都被老管家带上了楼,楚天骐扒着昼家大铁门,死活不肯走:“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我也想留下呜呜呜…” 小胖杵在门边,看着比女生还腻歪的楚天骐很无语:“那要不你再去求一求阿零的爸爸…” “哇——”楚天骐的假哭更响了,“这不公平,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区别对待得那么明显…” 小胖懒得理他了:“你再不走我就先走了啊,到吃饭的时间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呢。” 楚天骐闻言神情鄙视的看了小胖一眼——哼你个弄坏了我的变形金刚还虐猫的大混蛋,哥才不要跟你一起走呢!想着,楚天骐狠狠瞪了小胖一眼,在对方无比迷茫的眼神中,撒开两腿飞也似的跑下了山。 另一头,岚山大宅书房内,昼焰行神色淡淡的坐在书桌之后,听着前方俯身跪地的佘青汇报今日的事发经过。 “所以,”佘青说完了故事,微微低头恭敬开口,“因为佘青同主子之间订立的是被动触发契约,佘青难免在公众场合突然被主子召唤产生瞬移,还请殿下开恩,将契约形式转为召唤型,以免佘青当众消失引发不必要的骚乱。” 佘青的提议其实并无不妥,在和阿零契约上之前,她本已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就是因为担心在拍戏的时候突然瞬移留下录像证据不好隐瞒,所以辞去了演员的工作转行做了公众曝光率稍低一些的模特。结果今天的一场意外,她在秀场后台直接消失被拉到了岚山小公园,若是当时她已经上了T台,或者阿零发生危险的地方再公众一点,她的身份肯定已经曝光了! 双手靠在扶手上,指尖交握在身前,昼焰行听完佘青的一番请求,平淡开口:“阿零如今的灵力还不足以使用召唤咒,待她用会了咒语再更换契约,在此之前如何隐藏身份,你自己考虑。” 夜福站在书桌一侧,听闻这番话,微微抬眼略带惊讶的瞄了主子一眼。主子竟是毫不避讳的就把阿零的实力暴露给了这只蛇妖,难道就不怕她为了解除契约对阿零下手?看来,主子还真是信任她的…? 昼焰行看人从来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在他看来这只最初并没有打算派上什么用处的契约兽,如今似乎很好的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且刻意接触了阿零。而这样的接触并没有引起阿零的反感,相反,阿零似乎对她的存在很感兴趣,那便留下她好了~至于忠心与否,将来有的是时间考验。 佘青得到这样的回复,似乎也并没有很意外,微微勾唇开口道:“既然佘青时常可能被契约召唤被动瞬移,之前做的模特工作想来也是不能再做了,这里佘青还想问殿下求一份恩典,”说着,佘青一下低头在地上轻磕了一下,抬头之间,凤目轻漾带出一抹璀璨笑意,“请问殿下,这岚山大宅,需要…女佣吗?” —— 事后,夜福送了佘青出去,一直走到大宅铁门,一路上神情都是无比严肃。 佘青穿着一身白衬衣配休闲裤高跟鞋却是毫不在意,身姿摇曳的飘出大铁门,回眸一笑跟夜福告别。 夜福板着脸看都不想看她,佘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你那是什么表情?~今后可是要做同事啦,你天天看着我都生气岂不是要少活很多年?~” 夜福回眸看了看那张春情荡漾的笑脸,微微眯了眯眼,不说话。 其实主子的决定,他是十分不赞成的,但是自己心有怀疑,就靠自己那双眼去求证,抓出对方的小辫子来,在此之前,多说无益。 佘青看看夜福,大致也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其实她想到岚山大宅工作,无非就是为了能跟主子尽快熟悉起来加觉得会很有意思而已~只是她说了实话恐怕对方也不会相信,佘青想着笑了笑,扭头踩着小高跟下了楼梯: “反正不管你怎么想,三个月后我模特公司合同到期就来上任,到时候,还请多多指教噢~” 当晚,两个小姐妹度过了非常开心的闺蜜之夜,最后手拉手面对面躺在床上,说了好久的话才渐渐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7点,辛朵准时睁开眼睛,看了看身旁睡得一脸香甜小天使一般的小阿零,伸手帮她拉好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辛朵穿了衣服,到了一楼厨房,果然找到了正在厨房忙碌的老管家,夜福看见辛朵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了?阿零呢?” “阿零还在睡,我生物钟到了自然就醒了。”辛朵笑笑,很乖巧的帮夜福把橙汁端到桌上摆好,顿了顿,开口道,“管家爷爷,请问阿零的爸爸起来了吗?” 夜福闻言,狐疑的打量了辛朵一眼,挤出一个笑脸来:“主子早起来了,马上就下来用餐了——对了,朵朵早上一般吃什么?要给你煎个蛋么?” 辛朵摇摇头:“我先不吃了…其实,我是有些话想跟阿零的爸爸说,管家爷爷,您能带我去见他么?” 夜福盯着辛朵看了几秒,微微勾起唇来:“有什么事不能跟管家爷爷说吗?是关于小阿零的?” 辛朵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坚定:“一定要和阿零的爸爸当面说才行。” … 随后,把辛朵领到大宅三楼,请示了主子同意之后,夜福送了辛朵进书房,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怎么就觉得,这个岚山大宅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呢,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姑娘都涌了进来,还各个都要求见主子? 辛朵踏进书房的第一刻,心里就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只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那间大到诡异的房间里,地面铺着消音的丝绒红地毯,尽头面对着门的地方,做了一整面的巨大书柜,一直延伸到吊高的天花板,足足有七八米那么高。而那大书柜的前面,整个巨大的书房里只放了一张书桌,红黑色的桌面,黑色镶金木的皮椅,远远的,摆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 这么大的一间房间,除了那大书柜和书桌之外,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熹微的阳光从开了一条缝的巨大落地窗外透进来,整个书房看着很昏暗,带着让人压抑的气氛。 辛朵迈着小小的步伐一点一点朝着书桌走去,走近了之后才发觉那个远远看着还算正常的书桌其实也大得很离谱,上面只零星的放了几样东西,透出一股陌生的肃穆来。 辛朵突然发觉自己有些不敢开口去说自己酝酿了一晚上的话了,只因光是这么一间房间都让她有些害怕起来,更不用说阿零的爸爸了…她隐约记得,阿零的爸爸似乎是一个不苟言笑到有些恐怖的人… 辛朵犹豫的站在书桌前,踌躇着一抬眼,突然发觉那巨大书架的三层,在一个很奇怪的雕塑和一个很古朴的花瓶中间,摆了一个橙色的小丑鱼娃娃… 辛朵愣住了,和小丑鱼娃娃大眼瞪小眼,正发呆之际,突然书房侧边的门一下打开,一身西装穿戴整齐的昼焰行沉颜走了出来。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做出什么给人压迫感的表情,只是那样的五官衬上一身淡漠的气质,无形就给了人压力。昼焰行习惯性的走到书桌边坐下,抬眼望向前方那神色有些紧张的小女生,淡淡勾了勾嘴角:“夜福说,你有关于阿零的事,必须当面跟我说?” 这是辛朵第一次同好友的爸爸正面接触,她发觉同样都是家长,阿零的爸爸看着却比她的妈妈严肃好多,一点都不亲切…昨天晚上阿零是怎么形容她爸爸的来着?对人很温柔…?笑起来很好看…?这分明是谎报军情嘛… 昼家书房的书桌前是拿来给人跪的,从来不用提供椅子之类没有用的东西。辛朵站在书桌前,对上的是俯看下来的视线,压迫感就更加强烈了…定了定神,辛朵抱定了快点说完就走的决心,直奔主题:“阿零爸爸,我最近和阿零相处发现了一件事,我觉得,阿零可能并不知道死亡的含义。” 辛朵抬头,和对面那双淡望下来的墨瞳对视,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接了下去:“我最开始发现的那次,是在楚家,阿零看着快死的小鱼发呆,看着很迷茫;第二次,是昨天下午,阿零看到小胖虐待小猫,为了给小猫报仇,她差点把小胖推到马路上给车撞到了,然后我问了阿零,她说,她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情况我问了问我妈妈,她说,不知道死亡的含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为不知道死亡之后是什么样子,阿零就很容易会做出伤害到自己和别人的事,”辛朵顿了顿,话说出口之后发觉好像也没那么怕了,“其实我担心的还是阿零,她可能不知道人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死,也不知道死后就再也活不过来了,这样她就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但是这些话我去说我怕阿零会吓到,所以想找叔叔您,让您去跟阿零好好谈谈。” 辛朵把心里话说完,目光定定的与昼焰行对视,紧紧抿着唇尽量让自己看着很有底气的样子,心里却是有些担心。毕竟她只是个孩子,并不是所有的大人都会把孩子说的话当真的,而且阿零的爸爸看着并不太好相处,她觉得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辛朵绷着表情等了好一会儿,直至昼焰行收回了目光,淡淡开口道:“今天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如果觉得有必要,我会同阿零谈。” “…嗯…嗯。”辛朵闻言应了一声,从对方淡淡的神情中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犹豫了一下,辛朵开口道,“那事情就交给叔叔您了…我先回去了,看看阿零醒了没。” 辛朵说完转身就走,小跑出几步长长舒了口气,却突听身后有人叫她。 辛朵一回头,看见阿零的爸爸还是坐在原处,一双墨瞳看着悠远而沉静,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清淡的弧:“辛朵,你能这么关心阿零我很感激,谢谢。” “呃…嗯…”在那衬着晨光的青隽笑容中,辛朵愣了愣,也微微抿起嘴角笑了笑:“我和阿零是好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本就是应该的。” —— 当晚,最近一直很忙碌的昼焰行刻意抽出时间,主动提出晚饭之后陪阿零一起看电视,阿零表示无比欣喜,刚刚送走了朵朵殿下又来陪她玩,怎么最近那么多好事?~ 岚山大宅二楼的小客厅内,厚实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电视里放着许久没看过的恐怖片,阿零抱着一桶爆米花裹着小毯子乖乖的窝在主子怀里,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机。 昼焰行微微低头,看了孩子一眼。 很早之前他就发现阿零看恐怖片的时候从来不害怕,以前他一直觉得是因为阿零在日常生活中见多了,根本不在意这些假的鬼,今天听了辛朵的话之后,他才意识到,阿零之所以不在意不害怕,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今天辛朵的那一番话,让昼焰行有些自责也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在和孩子相处时很多时候都有些太随意和想当然了,所以连阿零有这么大的认知误差他都没能及时发现。他觉得今后他应该更加留意阿零的状况,有意识的去引导她回归正常生活才行。想到这里,昼焰行微微低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伸手牵起阿零的小手,轻声开口道:“阿零,你知不知道这个屏幕上的女人,是什么?” 嗯?阿零顿了顿,乖乖答道:“是‘人’,不过是和我们不太一样的人。” “怎么不一样?” “很丑的,而且很凶,喜欢吓人…不是好人!”阿零总结道。 “嗯,那阿零,现在我们在的这个房间里,有没有和电视上差不多的‘人’?”昼焰行循循诱导。 此话刚一开口,阿零突然就警觉了,殿下这是要让她用那个能力了吗?要她帮着殿下找“人”了吗?阿零一下兴奋起来,“有哦有哦,在那边的那个角落里,一直有个长头发的女人站着,每天都不动的;还有,走廊里面有个上吊的孩子,我让他下来,他一直都不肯下来…还有个断腿的大叔,不过他最近不怎么出现了…实际上这些‘人’现在出现得比以前少了呢,而且从来都不和我说话了…殿下是想要我把他们都找出来吗?要我,要我把他们画下来吗?” 娃娃兴奋的说了一大串,望着娃娃洋溢着激动和我最有用的神情的小脸,昼焰行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把娃娃搂进了怀里。 “阿零,这些‘人’,除了你之外,别人都是看不见的,这一点,你知道吗?” “…嗯。”阿零闷在主子怀里,瓮声瓮气应了一声。 “那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他们呢,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阿零,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么?” 阿零哼了一声,猛摇头。 “死,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此再也不存在在我们的世界中,所有的人都看不见他们,也触碰不到他们;阿零,你是特殊的,所以才能看到,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再和那个世界的人接触了,你能做到吗?”昼焰行放缓了声调,一点一点解释给阿零听,说完之后轻轻摸了摸阿零的脑袋,等着她问问题。 半晌之后,娃娃糯糯开口:“可是阿零看得见,他们是存在的。” “嗯,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得见,其他人都看不见,他们原来的朋友,亲人,所有认识的人都没办法再看见他们,就等于是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昼焰行说着说着,突然发觉话题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松开阿零来,昼焰行低头观察她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直低头沉默的阿零轻声开了口:“那,殿下会死么?” “…不会。” “那阿福呢?” “也不会。” “那朵朵呢?” “…会。” 小小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阿零轻声:“…为什么会?” “…因为朵朵是人,只要是人,就会长大,会老去,会…死…” 此时此刻,昼焰行已经发觉今天的长谈是一个错误了,因为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阿零的声音却是在下一刻响起,软软糯糯的,却似一下凝成了尖锐的寒冰,冷冷扎到了昼焰行心底… 她说,那…阿零呢? 那一刻,那一句会,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说出口来。望着眼前娃娃一瞬难过之后一直低垂着的小脸,他告诉自己他说不出口是为了不让阿零伤心,只是这样的理由有多牵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不告诉阿零真正的答案,今夜的谈话就失去了最根本的意义; 说不出阿零会死的结局,也许他永远都会这样懦弱的回避下去; 那么,等到阿零一天天长大,等到那注定要分离的日子一天天靠近,他将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这既定的现实? 他的心底有个魔,一直压抑着,无视着,却一直肆虐着,叫嚣着!也许今夜便是一个突破口,正视了,便是解脱,承认了,便是释然,他要做的只是说出那个字,告诉阿零,也告诉自己,一个事实。 金色的竖瞳中,似有血色的云雾在翻滚,一点一点吞噬着那抹鎏金中的亮色,直到混为一滩晦暗,再一点一点,回归到如常的沉寂。只是,那淡漠如一的金瞳中却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垂眸微微掩去的情绪,便像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那,阿零会死吗?” … … “…不会。” 我不会,让你死的。 ------题外话------ 周六的有奖竞猜来了: 苏家和昼家洽谈联姻的那天,昼焰行提出了两个优厚的条件给苏家,让苏娅的父母非常震惊和高兴,请问那两个条件是什么呢?昼焰行之所以提出这两个条件,又是因为他不愿意做什么事呢?两个问题在同一个地方可以早到哈,亲们来答题吧。 — 后面两天白突然忙了,到时候每天回来写多少发多少,应该就是两三天时间,请大家多多包涵哈,么么哒!   ☆、081 生祭 护灵一族 之后的日子昼焰行变得异常忙碌,情绪亦是变得愈发深沉淡漠,仿佛只有对着小阿零的时候才会稍微放松一些,展露笑颜。这几日夜福很识趣的避开了阴晴不定的主子,好在主子在家的时间并太多。 那日辛朵留宿之后,第二天晚上的亲子时间,夜福也不知道小阿零到底和殿下谈了些什么,几天之后殿下突然提议让阿零去上学,还带回了一张北豫小学的入学测试卷,让阿零学懂了之后做出来。 北豫小学,是A市最好的私立小学之一,隶属的教育系统之下,还包括了北豫初中部和高中部。也就是说孩子一旦送入北豫,之后便是一路顺利升学家长再也不用担心孩子的升学考,加之北豫教学设施优良师资力量雄厚,是A市及周边城镇最热门的贵族学校,里面聚集了一大批权贵家庭的二代三代们。 阿零在得知自己可以去上学之后当然是非常兴奋的,特别北豫小学还是朵朵念书的学校,小阿零就更加有动力了!以阿零的基础要跟上北豫的授课可能还有点困难,但是仅仅是要弄懂一张卷子上的题目走个过场,却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这几日,夜福承担起了辅导入学考试的责任,看着学习异常认真的小阿零,夜福直感叹最近家中变化实在太大,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原本软萌萌的天天留在家里的小阿零要出去上学了,这样的安排真的好么?她在外面认识了新的朋友接触了新的事物,会不会就觉得岚山大宅枯燥了,觉得和他和殿下待在一起变无趣了呢?殿下他,难道就不担心小阿零被别的小男生拐跑了么… 带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惆怅和纠结,这几天夜福老是不自觉的叹气,直到几天后小阿零依样学样也开始嫩生生的唉声叹气之后,夜福才顿觉情况不妙,立马胁迫小阿零改了过来。 —— 岚山大宅的日子就这样在金秋岁末的凉风中欢乐又惆怅的度过,另一头,在萧索的山风之中,连续几夜都被派去矿山顶上施工的工人们,感觉就没有那么好了。 兴华工程队的工程进度还是严重滞后,那第一根立桩仍旧是打不下去,这几日每夜上山也无事可做,想到领导们都还待在家里呼呼大睡自己却要在这山顶吹着冷风,很多老工人都不乐意了,纷纷开溜,跑回了山下的工房。 老李头是队长王刚手下的得力助手,在这个工程队勤勤恳恳工作了二十多年,地位相当于副队长。这几日矿山夜间下桩的任务就是由他负责,眼看着老工人们溜号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寻了处背风的角落坐下,点了根烟。 刚坐了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李叔,我和小田刚刚已经把机器上过油了,打桩机陈叔刚刚也检查过没什么问题,让我来问您是不是现在下桩?” 老李头回头,看见的是一张血气方刚的年轻脸庞。来人名叫方旭,是这个月才进兴华的新员工,昼家矿山的开发便是他跟的第一个项目。同所有的新人一样,方旭工作积极做事认真,有着用不完的热情,每天夜里下桩都准时参加,是真正办实事的人之一。 老李头看了方旭一眼,很好心情的招呼他过去:“等我抽完烟,你过来一起坐坐?” 方旭心里是有些不想过去的,在他心里,这个老李头和那些早已溜号或者是干脆就没来的老工人一样都是油滑的人,不仅对工人的散漫作风不闻不问,自己还在偷懒抽烟,方旭很鄙视这种没有敬业精神的人,却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是过去在老李头身边坐了下来。 老李头吞了口烟,看了方旭一眼,扬扬眉似乎很有聊天的兴致:“小方你是哪里人啊?我记得你年纪挺小,才…十八岁?” 方旭掸了掸裤腿上沾着的草,仰头直统统的接话:“我是E省兰乡人,今年生日已经过了,已经十九啦!”方旭在工程队属年纪最小的那一批,资历虽浅人却有些傲气,平时很在意别人笑他年轻没经验,在老师傅面前总要强调一番自己年纪并不小,也总想着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叫人刮目相看。 方旭语气不善,老李头听了也不恼,仍旧笑嘻嘻的一副和蔼模样:“E省?离A市还挺远的嘛,怎么当初会想到要来A市发展?” 方旭轻哼一声,扬眉笑道:“当然是因为A市是大城市,机会多啊~兰乡那个地方虽然也挺好,但是机会太少了,全是一些老年人待着,年轻人都去外头打工了。” “是,这种现象很普遍啊,不是有个新词来着,叫什么…‘留守老人’?唉,其实想想老人家也挺可怜的,逢年过节才能见孩子一面,对了,小方你家里有什么兄弟姐妹吗?能留在父母身边。”老李头笑着接话。 “没有,我家就我一个,兄弟姐妹没有,父母亲戚都没有!”小方挥了挥手,很豪气的开口道,“所以啊什么赡养父母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问题,一个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潇洒的很!李叔不瞒你说,在A市工作几年,我还打算去首都看看呢~” 小方很得意的说完,看看老李头的烟也快抽完了,拍拍裤子站起来:“那李叔,我就去通知他们准备下桩了,您一会儿过来?” 行,老李头干脆的应了,视线微微眯着盯着小方小跑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神色若有所思。待到人走远了,老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王队,你要我找的最佳人选,貌似已经找到了~嗯,我们见面详谈!” —— 第二日一早,小阿零早早就换好了衣服,将这几天学的小古诗再背了背英文字母再记了记,出发去北豫小学参加一年级入学考试了~ 北豫小学明亮宽敞的教学楼内,阿零被安排在教材准备室内做卷子,昼焰行同教导主任在外间的休息室内洽谈。对于阿零这种插班生北豫一般是不接受的,但孩子是来自昼家情况自然不同,单从学校提供了入学试卷这一点来看,巴结的意味就十分明显了。 因为是做过一遍的卷子,小阿零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试卷完成了,拿出来之后教导主任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看,就让阿零通过了,继续笑眯眯的和昼焰行介绍学校的特色。 “昼零小朋友进入我们北豫之后,全天的作息学习饮食和运动,都是由我们专业的人员和教师负责。孩子在学校吃一餐午餐,均是由营养师搭配;一年级的小朋友午餐之后还会安排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由特别护理看护照顾,进行午睡;低年级学生除正常体育课之外,下午还安排了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带领孩子们进行有趣的课外活动,让年纪小的孩子在玩乐中潜移默化的学习到知识。我们北豫的教育模式,在低年级教育方面和很多学校不同,但是这种寓教于乐的方式已被证明是更加有效且孩子更加喜欢的,我们也希望昼零小朋友入学之后能很快适应学校生活,健康成长。” 教务主任面带微笑耐心的介绍了一大堆,阿零没太听懂,等她说完之后,阿零拉了拉主子的衣袖,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朵朵~ 昼焰行回眸望向教导主任:“请问钱主任,能否让孩子直接就读二年级?” “这…”教导主任有些为难了,“以昼零小朋友的基础,若是直接读二年级恐怕会跟不上,基础打不好也会影响以后的成绩…” “没关系,”昼焰行淡淡打断,毫不在意的样子,“孩子的成绩我没有要求,只要在学校过得开心就好。有一个叫辛朵的女孩子,我想让阿零与她同班,至于其他的我并不在意,也不会要求学校负责,钱主任请放心。” 淡淡一番话说得礼貌而疏离,那无所谓的态度简直就是在间接告诉钱主任她之前说的那一番介绍都是废话,人既不在意学校的教学理念,也不在意孩子的成绩和能力培养,只求一个开心,说白了,就是把他们北豫当作了孩子和朋友玩耍的托儿所,孩子放进来,见着朋友能玩得开心就行,其他一概不介意。 对于昼焰行这直接到近乎傲慢的态度,钱主任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在北豫担任教导主任多年,她什么样的家长没见过?权贵家庭的要求总是又多又怪的,他们要做的本也就是顺应各种要求让孩子开心让父母满意最后获得更多的捐赠而已;既然昼家不在意孩子的成绩,他们还乐得轻松,托儿所就托儿所,把学校当做全日制保姆的家庭都大有人在呢! 钱主任想着,当即同意了昼焰行的提议,调出辛朵在的班级档案,找来班主任,几人一同商谈之后,把昼零同学插班进入二年级(1)班就读的安排直接订了下来。 当晚,阿零回家之后自是非常兴奋的给朵朵打了电话汇报喜讯,朵朵知道之后又高兴又担心,一面兴奋的跟着阿零计划了很多两个人以后可以一起去做的事,一面又担心阿零在学校过不习惯,絮絮叨叨念了好多注意事项给阿零让她先做准备~两个小姐妹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昼焰行过来揉着孩子被听筒压红了的小耳朵强行把人抱走了,两个小女生才各怀着激动的心情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 这一头阿零的入学按部就班进行得无比顺利,另一头兴华在昼家矿山的工程却是屡屡受挫已经到了强行解约的边缘,这几日夜间违规施工亦没有带来任何进展,很多工人已经不抱希望晚上彻底不上山了。 这一日白天被调去维修机械的方旭回到工地,接了老李头的电话直接上了矿山,见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秋风萧索的工地。 牵引机运作着,打桩机也预备好了,却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方旭从最初的鄙视老工人偷懒到渐渐觉得有些蹊跷,在工地绕了一圈刚想离开,忽然看见老李头站在第一个打桩口处挥着手叫他过去。 “李叔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方旭小跑过去,开口问道。 “之前老陈说山那头有块地方适合下桩领着人看去了,我就留下视察我们先前下过桩的地方——小方啊你过来看看,我怎么觉得这个口子听着风声有些不同啊,好像…已经通了?”老李头头也不回的盯着面前的洞口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伸手招了招方旭。 “…怎么可能?”方旭愣了愣,毫无防备的走了过去。 先前打断了不知多少根立桩却是一寸都没能再打下去的废洞居然会自己通了?呵,这老李头年纪大了睡眠不足精神恍惚了吧!方旭嘲讽的想着,过去凑到洞口边,附身下去仔细听起来。 “怎么样?”身后传来的老李头的声音,在洞口杂乱的冷风中听着有些诡异。 “没怎么样啊,听见的都是外头的风,李叔是你听错…呃?!…呃!”方旭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嘴巴一下被嘞住整个人被反扭着提了起来!粗糙的麻绳穿过他张着的嘴,一下割破了他的嘴角用力在他脑后打了一个结,被反扭的双臂使不上一点力气,被迅速用绳子捆了个扎实!方旭发出痛苦的呻吟,双腿乱蹬企图挣脱钳制,拼命扭头之间,只见地上映出两个高大的黑影,两人齐力,狠狠将他绑了起来! 被一把推入那无底深渊一般的下桩口时,方旭还完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害他为什么要害他!痛苦的呜咽声被洞口呼啸的风声完全掩住了,听着,只是在那本就如同鬼哭一般的山风中,多了一缕凄惨怨愤而已… 很久之后,远处说笑着的人声慢慢近了,熹微的晨光洒在重型机械表面凝结的晨露上,金灿灿的一片,看着温暖又漂亮。 立桩机推到了下桩口,机械检测完毕,人员疏散完毕,放!咚的一声闷响,巨大沉重的立桩带着自由落体的速度一下没入到桩口中,那声闷响,听着和所有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在那黝黑的洞口里,骨骼破碎,皮开肉绽,身体各个部位一寸一寸碾碎成渣,所有人都不知道,在立桩落下的前一刻,那幽深狭窄的洞口深处,坠落了一个还尚存着一丝气息的年轻生命,抱着最后的渺茫希望,祈求获救。随着立桩不断扬起落下,死亡的气息弥漫在工地上空,血水一点一点渗透到泥土的缝隙中,和黝黑的矿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诡异的颜色。 终于,噗的一声轻响,立桩突破了最后一道石层,直直打入了地下,近处观测的工人兴奋回头,大喊起来:“打下去了!立桩打下去了!” 周围一瞬的寂静,继而的扬起震天的欢呼,人群之中王刚和老李头双双凝视着这即将给兴华带来源源不断财富的奇迹般的突破,嘴角带上愉悦的笑意,满意的,鼓起掌来。 工程队突破性的进展传回总部,兴华与普天同庆。随后几日,工程进行的异常顺利,下桩,建道,取样,开采,直到那一日工程队在矿井挖出一个重达十公斤含玉量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血玉矿石后,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回公司,激动的王玉英招来了媒体,邀约了普天董事长昼焰行,进行了正式的昼家矿山开采仪式。 那一日,身穿一身红色套裙的王玉英,意气风发,满面红光!作为兴华集团董事长,这次昼家矿山开采的圆满开始让公司名声大震,成为了公司扭亏为盈的重要契机,让她欢欣雀跃;而作为持有矿山开发后百分之三十净收益的受益人,这名贵的血玉无疑是苏家财富的直接象征,想象着两家联姻之后随着昼家的不断强大而给苏家带来的未来利益,王玉英更是热血沸腾! 站在仪式台上,王玉英脸上带着谦和端庄的笑容,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和提问,完成了剪彩仪式,最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揭开了那笼罩在今日的主角——血玉矿石之上的红色围布。 那一瞬暴露在闪光灯下的绝美玉石散发着艳丽如血的光芒,暴露在岩石层外的玉块部分晶莹透亮莹润光滑,里头丝丝可见清晰的玉石脉络交错缠绕如同人的血管,脉络之外包裹的部分却是清亮柔和,犹如净度至高的红宝石,显出极佳的水种来!看着眼前这瑰宝级别的玉矿,所有记者都发出了赞叹声猛按快门,台上王玉英神采飞扬的向着台下的昼焰行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希望他能上台来同她一起合影。 今日矿山的开采仪式之所以能请到这么多媒体前来,除了这旷世的血玉之外,能采访到向来不太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普天董事长昼焰行,也是媒体们蜂拥而至的重要原因。血玉的问世,昼苏两家的联姻给了记者无数发挥的空间,使得台下的各家娱记们脸上带着的大大笑容,不比今天的最大赢家王玉英小多少。 昼焰行接受王玉英的邀请,淡淡笑着上了台,非常配合王玉英借着他炒作的谋算。以血玉为背景,两大集团的董事长站在台前接受记者拍照,快门声中,笑容得意的王玉英伸手放上身侧的玉石,咔嚓一声,闪光灯闪现,拍下了一张绝佳的好照片。 那一刻,整座玉山似是轻微的振动了一下,人头攒动嘈杂不堪的现场却是只有一人察觉到了那轻微的震动,垂目掩去眸中的微光,淡淡弯起嘴角来。那抹笑容之中,玉山震动的波纹却是在空气中一瞬传递了出去,翻越过广袤重山,传递至平原深处,一瞬波及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那寒冰床上正在打坐的白衣少年心上。 噗嗤一声,少年当即俯身,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一瞬灵力的波动引来了外室侍奉的兄长,百里清泽推开槅门跑进屋,一眼看见满地的鲜血惊了一惊,忙过去搀起冰床上的少年,伸手拂去他下巴上的血迹,用掌力将精气度入到少年体内。 白衣少年蹙眉昏迷了好一阵,才在哥哥的救助下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开口,又是呛出来一口血。 百里清泽用袖口擦掉血迹,微微蹙眉盯着弟弟苍白的脸,忧心发问:“容笙你是怎么了,为何清修打坐竟会乱了精气?要叫爹爹来看看么?” 百里容笙愣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偏头向着屋子角落那尊金鹤衔珠铜盘望去。那一刻,铜盘之上东南角方向的仙鹤口中,一粒滚圆血红的珠子滑落下来掉在铜盘之上,旋转之后停在在死字之上。 百里清泽看着仙器异动,神色凝重回头看了看百里容笙:“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百里容笙盯着那死字看了片刻,轻声开口道:“东南方三阶圣地,由方家护卫的冥山圣灵,封印刚刚被破了。” “怎么会?!”百里清泽微微惊异。 神色凝重望向那铜盘之上的血红珠子,半晌,百里容笙淡淡开口:“侍者叛变,犯上,弑主。” —— 是夜,夜深人静,喧闹了整日的昼家矿山之上回归一片死寂,巨大的挖掘机之间,鬼魅般掠过一道黑色幻影,飘忽至矿井深处,化成了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妖异男子。 长臂轻展五指张开,指尖一瞬聚起灵气,渐渐的,那满是血色玉石的矿井深处,随着灵力的介入隐隐透出紫色的光亮来。 四周的玉石之中,似有什么被慢慢析出,一点一点,凝聚成那修长指间的一团紫色云雾。漂亮的紫色映上那双鎏金竖瞳,给那抹璀璨的金色带上了奢靡的琉璃光彩,待到所有紫光溢出,那团云雾缠绕幻化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紫色立方,望着立方中央的圣灵游动,昼焰行淡淡勾唇,愉悦的笑了起来。 沉寂了万年的冥山圣地,这被封印在地底的上古仙器已经沉睡了太久,久到时过境迁,千年前的护灵一族方家早已人丁凋落,而护灵族下小小的侍者王氏一族,却是生生不息,繁衍至今。 时至今日,谁又能想到,那无父无母来自乡野的方旭,就是护灵一族最后的血脉,而千百年前只是小小侍从的王氏,如今却出了兴华的董事长王玉英和工程队长王刚,亲手导演一场生祭,将当年家主的唯一血脉,残忍杀害! 玉山成灵是假的,生祭破功亦是假的,让王家犯上弑主破了这冥山的封印,才是他整整布局了三年的最终目的。 清冷金瞳映耀上手心这孕育着巨大生命力的晶体,一片莹润光泽之中,昼焰行眉梢轻扬,淡淡笑了起来——这染尽了上古护灵一族鲜血的圣灵魔晶,他就好好的,收下了。 ------题外话------ 今天弱爆了,早上六点起床刷字,九点出门加班,晚上八点下班回家尼玛还要做饭…外面下了一天雨,人超级没精神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生理原因,赶在12点编辑下班前发文,尼玛拼死只有6000了,大家多多包涵哈,么么哒!明天还要上班,那作死的电脑系统崩溃了全体员工一秒回归解放前,excel找个小数点错误都要一个小时也是醉了…最近亲们貌似都在考试,大家注意身体好好加油,白这边顶多还有一两天就能恢复万更哈,么么哒! — ps,今天百里容笙小朋友出现了呢,小浅音,你看到了吗~百里清泽也出现了,小苹果你看见了吗~嘿嘿,群么么!   ☆、082 婴灵 压死布娃娃 是夜,岚山大宅,夜已经很深了,那大宅三楼的一处落地窗内却是透出昏暗的灯光,从凝了水汽的窗户望进去,是一片雾蒙蒙的暖色。 今晚,这已经是夜福第三次经过主子的书房了。他心里揣着心事,似乎不像这样靠近一些就非常不安,只是在主子做出决定前,他便是再经过书房一百次估计也仍旧是不得安宁。这么想着,夜福微微叹了口气,下了楼,去了阿零的房间查看她的情况。 明天就要去学校上课了的小阿零今晚早早就睡下了,床边的小沙发上放着她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书桌椅子上放着她自己收拾的小书包。灰蒙蒙的一片暗色之中,夜福站在床边望着娃娃澄净甜美的睡颜,这样的小阿零,让他越来越为自己此刻的心情感到惭愧。 今夜,主子带回了部署三年终于得来的圣灵魔晶,只是现在的情况他却是不知,这据传有着起死回生和永生能力的魔晶,主子到底,会用在谁身上。 当年主子设计要夺取魔晶之时还未遇见阿零,所做的一切安排自然都是为了复活清衡殿下;可是如今有了阿零,有了第二个需要魔晶的人,殿下他又会如何抉择? 望着阿零恬静的睡颜,夜福长长叹了口气,心里堵着的情绪,是那样纠缠矛盾。今晚,当他见到那传说中的圣灵魔晶的那一刻,当时他满心都是清衡殿下可能就此苏醒的念头,既激动又紧张,说实话,他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小阿零…却是之后,当主子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立刻拿着魔晶去那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当时他惊讶疑惑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主子他是,犹豫了。 从客观的角度,将这来之不易的魔晶用在活生生的会有无限可能的小阿零身上,比起用在早已逝去了多年且不知道魔晶到底会不会有用的清衡殿下身上,夜福心知,阿零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但是从情感的角度出发,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就此割舍掉清衡殿下… 已经过了多少年了?自从再也看不见那张温柔平和的笑颜开始,主子等了多少年,他夜福便也生生的,等了多少年… 万年的颠沛流离,万年的苦苦追寻,当初,所有一切能用的方法他和主子都一一尝试,所有传说能唤回灵魂引领重生的法器,他和主子一样一样费劲心力得来,再一样一样,用在清衡殿下身上。 在那等待中度过的每一年均是无比漫长,他们从期待,到害怕,到失望,再到再一次燃起希望,这样的轮回经历了不下千百次,望着那玉棺之中始终如一的沉静睡颜,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终成绝望,成了扣在心上扯不掉放不下碰不得想不得的枷锁。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渐渐回避了清衡殿下的名讳,刻意不再提起关于清衡殿下的所有事。当年的回忆,当年在灵山上最美好的那段时光,便如同随着清衡殿下一起封入了那将遗体完美保存的玉石棺内,所有的一切都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却是,再也无人触碰。 主子的愈发沉默,他的小心回避,这便是往后的万年岁月里,他生命中的主旋律。只是,当初的往事真的能说忘就忘说放下就放下么?就像主子再失落也从未放弃过任何唤回清衡殿下的机会一样,他又何曾真正的放下过对清衡殿下的执著和思念? 当年的救命之恩,当年的主仆情谊,灵山万年,魔界万年,如果说当时的主子给他的是压力是恐惧是趋于绝对力量的臣服,那清衡殿下便是那个教会了他去爱去关怀去坚持去相信自己存在价值的人。 所以,是救赎啊,清衡殿下于他夜福,也许就是那谁也无法取代的救赎;只是,对于无论是曾经的清衡殿下还是如今的他都未能成功拯救的他家殿下,他的救赎,那个真正踏入他内心的人,却是,阿零… 回想起当初初遇阿零时自己那积极主动引导主子接受阿零的行为,夜福无声而自嘲的笑了。当初,他那么想让阿零来拯救主子,让主子从清衡殿下离世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如今,主子改变了,有了新的重视的人,却是他放弃不了,割舍不下,一直活在过去的美好与阴影之中,害怕清衡殿下被取代,害怕清衡殿下被遗忘,害怕倘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清衡殿下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样的软弱,他深深埋在心底,连同着面对阿零之时深深的负罪感一起,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主子的决定,其实他心里早已明了。早在主子产生犹豫的那一刻,早在阿零真正进入到主子生命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终将改变,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伸手帮阿零轻轻掖上被角,夜福走到桌前打开阿零的书包,把她准备的东西一一清点了一遍,在翻出那张妥妥的放在书包内侧口袋中的照片时,夜福顿了一顿,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唯一的一次集体出游,在阿零最爱的游乐场,那雪糕店前阿零和主子的合影被小娃娃认认真真的从杂志上剪了下来,细心收藏。而最特别的是,在那张剪报的一角,阿零从其他地方剪了一张他的头像贴了上去,脑袋边打了一个箭头,标记了“阿福”两个字,那福字下面的“田”,却无比粗心的写成了“日”… 望着这让他哭笑不得的福字,夜福无声掩面,笑着笑着,却是几乎笑出眼泪来,只因那照片最下方,工工整整写下的那五字愿望,永远,在一起… 永远么? 永远啊… 一句简简单单的永远,背后那沉重的意义,或许现在的阿零还不懂吧…只是他却也希望,她干脆永远都不要弄懂,就这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便也很好。 好好的活在主子的羽翼之下,好好的活在众人的关怀中,至于这一辈子能有多长,就全部交托到主子手上;他要做的,只是默默的守护,真心的祝福,一愿,阿零能平安一世幸福快乐,二愿,主子能得偿所愿,再无,遗憾。 是夜,那幽深阴暗的大宅走廊,自夜福离开之后便是一片静谧,一抹紫色的微光幽幽闪现,有一间房间开了,有一道房门被关上,那蕴含着世间最强大生命力的魔晶最后留在了谁体内,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 千里之外,青州百里家,古朴雅致的厢房之内,一身素衣脸色苍白的少年跪在烟雾缭绕的香鼎之前,对面的的高坐之上,年长的男子伸手扶额作沉思状,沉吟了片刻,淡淡开口道:“我们百里门最首要的任务,是遵循先祖遗命找寻并渡化有仙根之人,除此之外,隐藏身份休养生息才是我们最该做的事;调查冥山圣灵被盗一事过于复杂牵扯太多,违背了百里门建立初衷,本座不同意这么做。” 堂下跪着的少年闻言神色毫无变化,微垂的眸子淡淡平视望着前方的地面,苍白的唇色让那张总是毫无表情的脸显得更加冷漠淡然。再是跪了片刻,少年才微微俯身,轻声开口说了几个字:“容笙谨遵当主指示。” 高位之上,百里门当主百里惊鸿看了百里容笙一眼,收回目光扬手退他出去:“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只是本座身为百里门当主一日,便有责任做出有利我所有门众的决定。你且回去好好休养,其余的事情无须再管。” 高位之上传来的男声冷冷的,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厌弃,百里容笙面无表情再次行了礼,起身退了出去。 厢房门外,百里清泽侯在门边,看见百里容笙出来,伸手迎上去,搭上他的脉搏:“身体如何?关于冥山圣灵一事…父亲怎么说?” 百里容笙闻言轻摇了摇头,一身白衣衬得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愈发苍白。百里清泽微微蹙起眉头来:“你脉象不稳,不如早点回去休息,父亲那边如果你实在说不动我再去说说,父亲他…父亲他做决定也是要顾虑着整个百里门,你也不要介怀。” 百里容笙抬眼看了看一脸关切的兄长,淡淡扯出一个笑容来:“我并不介怀,冥山一事,也无需再提…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便是轻轻挣脱了百里清泽的手,转身下了阶梯。 百里清泽望着百里容笙瘦弱的背影,半晌长叹了口气,眸中忧虑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掩去,就被身后突然扬起的一道人声打断:“怎么,百里容笙又去找当主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结果被拒绝了?” 百里清泽回头,看着身后眉梢上挑神色讥讽的师弟百里言朔,青隽的眉目间带起了微微责备之意:“百里门门规第一条,不得妄议神子,你怎么总是不听?” “呵呵,那也许可能大概是因为,我并没有把某人当成神子的缘故?~”百里言朔挑眉冷笑,轻佻开口,“随随便便一个降神仪式,随随便便选一个人出来就说是神子?不觉得太过草率么?他百里容笙有什么?修为灵力在门众间的号召力,哪一点比得上师兄你,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们其他兄弟?便是当主也不见得承认他吧,否则又怎会屡屡无视他的谏言?” “行了不要再说了,今日怎么越发没规矩了?!”百里清泽冷冷打断百里言朔,素来温和的声线里带上了寒意:“神子是天选之子,选定的人是容笙,那便就是他容不得我们这些侍者非议。今日的话以后你莫要再说,否则不要怪我禀明当主,论门规处置。”冷冷说完这番话,百里清泽沉颜转身,拂袖而去。 百里言朔站在原地,望着百里清泽清雅纤长的背影,微微勾唇露出了讽刺的笑意。这便是兄弟情深么?哥哥人前如此激动的维护弟弟,却不知背地里看着这样的弟弟,又是作何感想? 毫不起眼身体孱弱待人冷淡的弟弟,忽然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凌驾于当主之上受全族人膜拜的神选之子,而素来优秀众星捧月勤奋自勉的哥哥,却是无论再如何奋斗也只能屈居第二位,这样的发展,任谁都不可能毫无芥蒂吧~心中的委屈无人能说,面上还要极力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还真是费劲呢~也不知这样辛苦的隐忍,百里清泽,你能坚持到何时?~ —— 隔日,天光大亮,清晨的街道已是冬日的氛围,万年青上盖着白白一层霜降,来往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小心走路,避开路边冻了薄冰的地方。 身穿北豫纯白冬季校服的孩子们正陆续走进校门,围着蓝色围巾身材高挑的小女生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寻找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却忽听身后传来激动呼喊:“朵朵!~” 辛朵回头,看见一身绵滚滚的白色校服围着大大红色围巾的小棉球正朝着她小跑过来,白皙的小脸在风里吹得红红的,更加像苹果了~ 辛朵笑起来,伸手把扑到她怀里的小娃娃搂了搂,再是一起跟夜福道了别,领着阿零进了学校。 辛朵是班长,陪着阿零准备第一天报到的流程,两人先去了班主任办公室领了书本材料,再同各科任课老师打了声招呼,早自习结束之后的第一节课,才随着班主任一起到了二(1)班的教室。 班主任王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平时教学比较严厉,在学生中威信很高。早在当初安排阿零入学的时候她就参加了面谈知道了孩子特殊的需求,此刻便是雷厉风行的换了座位,把阿零和辛朵调成了同桌。 “好了,那我们就先有请昼零同学上台来作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我们就开始上课。昼零同学上来吧~”王老师让出讲台的位置,伸手叫了阿零上去。 阿零个子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一些,跟着这些本就比她大了一两岁的孩子一起就显得更加娇小可爱了。娃娃一上台就学着王老师的样站到了讲台后面,结果整个人都被讲台挡住了…愣了几秒之后娃娃才反应过来挪了几步到了边上,脸上一瞬露出的羞涩的笑容让班上很多孩子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昼零,大家也可以叫我阿零。我的爱好是画画还有骑马,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娃娃稚嫩清亮的童声回响在安静的教室上空,缓缓的清晰的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台下,大多数的孩子都是认真听着面露微笑,教室靠窗的一排座位后方,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捅了捅前面的人:“玲玲,她的名字跟你的好像欸~” 前排名叫周玲钰的女孩闻言很不高兴的回过头来,瞪了双马尾一眼:“哪里像了?完全不一样好不好,不要把我和私生女扯在一起!” 一句话说的不轻不重,讲台上的阿零和王老师或许听不到,但是周围不少同学却都听到了,三三两两开始议论起来。坐在前排的辛朵听见响动皱着眉回过头去,正对上周玲钰看来的视线,对方非常傲气的冲她扬了扬眉毛。 “…我最好的朋友是朵朵,也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谢谢大家。”此时正好台上阿零的自我介绍结束了,辛朵冷冷看了周玲钰一眼,回过头去跟大家一起鼓掌,阿零乖巧的站在讲台边跟大家鞠了个躬,正准备下来… “王老师我错了我又迟到了,不是我故意的而是我家闹钟没有响…”突然教室大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一个白色人影风风火火冲进来,身上大大的书包跨在一只胳膊上,没拉好的拉链里掉出一把回形针来。 楚天骐一看情势不妙正准备去捡,抬头本来是想偷偷观察王老师的目光却一下聚焦在了讲台边上那呆呆站着愣愣盯着他的小女孩身上…楚天骐呆愣了几秒:“辛朵阿零她今天就来上课了为什么你没告诉我啊?!”结果他居然迟到了还掉了一地的东西在门口?! 楚天骐被丢脸气昏了头想也没想就吼了出来,整个教室一瞬安静得落针可闻,三秒之后王老师率先反应了过来:“楚天骐你干什么?不仅迟到还在课堂上喧哗,这节课你不要上了,现在就去办公室,给我好好写份检讨出来!” 楚天骐一瞬惊悚,回头望了望怒气冲冲的王老师,再是看了一眼目瞪口呆有些吓到了的小阿零,心中无力哀嚎数声…早知道他今天还不如不来呢这下脸都丢尽了呜呜呜… 之后整整一上午两大节课楚天骐都没再出现,安安静静的午休时间,辛朵和阿零一起坐在位置上,听辛朵讲今天新学的古诗背后的故事。 对于这个新来的转学生,班上大多数同学都是好奇的,两个坐在后排的女生偷偷打量着前面的辛朵和阿零,窃窃私语。 “你不觉得她头上戴的那个发卡很好看吗,我很喜欢那个颜色呢~”一个小女生悄悄道。 “恩,不过她用的东西应该都很贵吧,我听我爸爸说,昼家是A市第一有钱的呢。”另一个小女生羡慕开口。 “这样那我估计就买不起了,我本来还想去问问发卡是在哪里买的呢…”第一个小女生悻悻接话。 这样一番羡慕的谈论声音压得低低的,辛朵和阿零听不见,却是被隔了一条走廊的周玲钰一伙人听见了,本来就因为今天早上后座那句名字很像被惹火了的周玲钰因为这几句羡慕更加不爽了,不就是个私生女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什么好羡慕的?想着,一向骄奢好战的周玲钰起身就朝着辛朵和阿零走了过去。 “喂班长,你不觉得你的身高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有些不合适么?挡着后面的同学看黑板了!”周玲钰走到辛朵身边,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当时正是午休时间,很多同学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被吵醒后揉了揉眼睛看过去,原来又是周大小姐在生事了。 北豫小学同北豫初中部和高中部略有不同,除了有一大批家里条件非常优越的孩子就读之外,同时学校也通过入学考试招收了一批家里条件普通但是成绩很好的孩子,所以学生家庭情况差异比较大。 这样的差异却是助长了某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攀比骄傲的情绪,而家中经营企业的周玲钰便是其中一个。平时在班里骄纵横行鄙视家里条件不好的同学便是常有的事,遇上一些条件不错买了什么好东西的同学,过去冷嘲暗讽一番更是不在话下,这一次她又主动去挑衅辛朵,很多同学都看出来了,周玲钰其实是不爽那据说家里条件比她还好的转学生了… “午休时间不要在教室大声喧哗,”辛朵抬眼看了看满脸傲气的周玲钰一眼,淡淡开口,“我挡着你看黑板了?” “怎么,不是挡着我我就不能来说了啊?”周玲钰态度嚣张,“就算没有挡着我你也挡着别人了好么,不信你去问问你后面的张琦,再问问范晓星和张媛他们,他们都比你矮还坐在你后面,上课怎么看得到黑板?” 被周玲钰点了名的几人都低着头趴在桌上尽量减少存在感,不想加入班长和“恶霸”的纠纷…辛朵看了一眼大家微微皱起眉头,又听周玲钰得意的笑道:“怎么不说话了?班长平时教育我们的时候不是一套一套的么?怎么今天轮到自己犯错了就一声不吭了,双重标准么?” 辛朵是个直脾气,从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冷嘲热讽故意生事的人,冷下脸来她刚要开口,却忽然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搭上了她的手背:“朵朵,你是要坐到后面去了么?” 辛朵的怒气被打断,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小阿零,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其实她坐这个位置的确是有些不合适的,但是小阿零的身高又只能坐在前面… “如果朵朵要去,那阿零也一起换位子吧,我们现在就去找王老师,一起坐到后面去!”阿零盯着犹豫的辛朵,积极提出方案。 望着对面阿零亮晶晶的小眼神,辛朵有些微愣,另一边站着的周玲钰也是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其实她本就不在意换位子的事,只不过是为了挑衅辛朵故意找的借口,结果现在人家却是那么主动的提出了解决方案,反而弄得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了方向。 “怎么样朵朵?我们可以一起坐到后面去哦~阿福说,坐在教室后面可以偷偷睡觉,老师都不知道哦~”阿零一脸向往的表情。 噗嗤几声,周围几个听见的同学都被逗乐了,辛朵也一下笑了出来:“阿零上课要好好听讲,管家爷爷是逗着你玩才这么说的,你可不许上课睡觉知道吗?” 小老师一样叮嘱了两句,辛朵还是有些为难:“可是阿零,你坐到后面去就看不清黑板了…” “没关系呀,明天我带个垫子过来垫高一点就可以啦,我在家里吃饭就是这样的哦~”阿零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再次给出了一个可行方案,这一次辛朵终于放心的笑了,周围听见事情经过的同学也对这个新来的阿零同学有了些好感——看着傻乎乎的但是人却不笨,这样的人肯定很好相处的哇~ 周玲钰站在辛朵桌边,眼看着自己的挑衅不但没有气到辛朵,反而似乎给转学生拉了一些人气,一下都快气疯了:“换位子?你以为换位子是这么好换的啊,一个转学生刚来就去找王老师提那么多要求,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搞特权么?哼!真是不要脸!”周玲钰愤愤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冲回了自己的位子。 这一头阿零被骂了一通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头一个坐在后排角落的男生突然淡淡开了口:“说到搞特权,不是周玲钰你最喜欢做的事么,什么我身体不好必须坐窗口,我容易鼻炎不能做值日…呵呵。” 男生轻描淡写的说完,那一句呵呵听着讽刺,话落,好几个平时就不喜欢周玲钰的同学突然像找到了勇气一般群起而攻之: “是啊,之前班上表演节目,还不是你周玲钰搞特权让方老师改了表演名单,只有跟你关系好的人才能上!” “是啊,还有之前去春游,老师明明说了三点集合,结果就是你一直不回来,害得大家在车上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嘁,还说人家转学生仗着家里有钱搞特权,那是不是你也承认,人家家里就是比你家有钱,你已经不是我们班家里最有钱的了?~” “你说什么!” 好好的午休时间,教室里却是不期然燃起了一场骂战,吵吵嚷嚷中,辛朵悄悄拉了阿零溜了出去,两人一起走在走廊上,辛朵揉了揉阿零的头发,会心的笑了:“阿零,我妈妈曾经跟我说过,叫我不要去在意别人的言论,别人说了不好的话,如果我不在意,就能继续开开心心,如果我在意,难过的也只是我自己——以前我道理都懂却总也做不好,今天看看阿零,就觉得妈妈说的的确很对,阿零也做得很好,我以后要向你学习呢~” 阿零牵起辛朵的手,懵懵懂懂听完这段心里话,也弯弯嘴角笑了。两个小姐妹并肩走在冬日午后温暖的走廊上,说说笑笑,远远的一群高年级学生下课经过,其中一人透过走廊窗户晃眼瞥见那张许久未见的温暖小脸,微微愣住停下了脚步。 ——那个孩子…是阿零? —— 初冬的午后,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许多怕冷的老人提着小篮子出门买菜,各大商店也开始营业,人群熙攘的街头比早高峰时间更加的拥挤嘈杂。 一辆黑色的奔驰挤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慢慢挪了进去。 从后视镜看着周围的人,沈梦谨有些后悔了,之前她查邮局的时候就不应该只看距离,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蹙起眉头沈梦谨低头看了一眼长毛衣下微微隆起的腹部,犹豫了一刻,决定把车开走。 倒车档换成前进档,沈梦谨刚刚轻踩了一下油门,忽然感觉后车轮处颠了一下,下一刻车外突然响起凄厉女声,一下划破了熙攘人群——撞人了,轿车撞死小孩了! 随着那声尖叫,周围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个蓬头散发一身古怪黑衣的老太婆一下跳出来到了车前,开始猛敲沈梦谨的车门:“你撞到小孩了,快点停车,你撞到小孩了!” 沈梦谨吓了一大跳,赶忙将车子熄火,眼看着周围涌上来的人潮,犹豫片刻咬牙开门下了车。 车子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开始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还有人嚷着不能让车主跑了,快点报警,让车主负责到底! 沈梦谨出来之后,大家一看这豪车车主居然还是个年轻的漂亮女人,神情便更是复杂了,好几个男人围了上来堵住了沈梦谨,生怕她叫人或者开溜,叫唤着让周围看见事发经过的人一定要出来作证,免得她推卸责任。 沈梦谨有些吓蒙了,下意识伸手护着肚子,心中只是不住后悔自己今天不该一个人出来,其余什么都想不了。周围的人或拦着车,或围着沈梦谨,还有几个人上去询问那说孩子被撞了的老婆婆,却突然有人一下指着奔驰后车轮,惊恐大叫起来:“哎呀这哪里是个小孩啊,分明,分明是个布娃娃啊!” 这么一声尖叫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后车轮处,那里一滩红红的像血一样的痕迹之上,一个小小的身体夹在轮子和地面之间,之前大多数人都害怕不敢细瞧,此刻认真一看,那白布做的脸,缝上去的五官和嘴,还有一头黑色毛线弄成的头发,这不是个布娃娃又是什么? 正当所有人都愣得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那被压在车轮下的布娃娃却突然咯咯出声,发出了一连串尖锐恐怖的笑声! ------题外话------ 最近大家问起QQ群,萌妻的群现在还没有,等到十一月初的时候会有小苹果同学建起来,到时候白公告通知! 这几天白没有休息日加班加点,状况不佳的时候写文可能有些错别字或者语句不通,来不及改了还请大家多多见谅,么么哒! 后面剧情又会加快了,第一卷快要结束了哈,小阿零马上长大鸟,撒花!~   ☆、083 婴灵 死胎变异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那一下发出恐怖笑声的布娃娃把车子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好几个胆小的女生甚至尖叫着跑出了人群。围着沈梦谨的几人也愣住了,大家反应了片刻,目光都转向了那个之前尖叫着说车子撞死了小孩的黑衣老太婆。 黑衣老太婆情绪仍旧十分激动,嘴里不住说着孩子被压死了的话,周围好几个人看着她都露出了看疯子的紧张神色,视线聚焦之中,老太婆低头喃喃了几句,突然抬头大吼一声,一下暴起朝沈梦谨飞扑而去! “哇!孩子啊,孩子啊!”那一刻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老太婆那黝黑干枯的手就已经按到了沈梦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轻轻一个触碰沈梦谨已经猛然退开,护着肚子神色惊恐的看着老太婆一下被周围几个男人钳制住拉了开去。 “哎呀,这个老太婆肯定是个疯子啊!” “那个车主好像还是个孕妇啊,刚刚没有伤到孩子吧?!” 周围人的态度在那一刻瞬间转变,纷纷从指责沈梦谨转为了担心她,好几个女生围上去询问沈梦谨身体状况,惊魂未定的沈梦谨缓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说了声没事。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就是个老疯子惹出来的事,不要为难人家孕妇了,让人家走吧!”人群中开始有人出来疏散,那疯疯癫癫的老太婆也被扯了开去远远丢在了路边。沈梦谨定了定神跟周围关心她的人道了声谢,开门上车,握上方向盘深呼吸了很久,待到身体不再颤抖之后,才缓缓将车开了出去。 街头又恢复了先前的人来人往,再也无人问津的黑衣老太婆蹲在街角,望着那缓缓开出车轮上还沾着血迹的奔驰,咧着一口黄牙发出了诡异奸笑: “谁说我的孩子没有死啊,我的孩子真的死啦!但是死了…却又活了~哈哈哈,又活啦!” —— 当晚,沈梦谨洗了车回家,换掉了白天穿的所有衣服冲了很久的澡,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连带着晚饭的时候胃口都不好,随便喝了点鸡汤就不想吃了。 林放端着饭碗瞥了一眼脸色不佳的沈梦谨,扬了扬眉开口逗她:“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公难得回来陪你吃饭结果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难道一个人吃饭吃习惯了,看见我反倒没胃口啦?~” 沈梦谨想到白天的事情心情就不好,没好气的白了林放一眼:“是啊,你难得这么有自知之明,那还回来做什么?” 呵呵,林放被呛了一句不怒反笑,无比嘚瑟的给沈梦谨夹了一些她喜欢吃的酸萝卜酸木耳:“是是是,小的不才,女王大人不想看就不看,我们再嚼点泡菜把汤喝了,晚上想吃什么再让下人弄~” 林放和沈梦谨结婚之后便住在林家大宅,平日里家里的佣人看惯了少爷对着少奶奶一脸狗腿的样子,见怪不怪的低着头在一旁伺候。沈梦谨闻言瞥了林放一眼,垂眸端起汤来。 其实沈梦谨是有些自责自己今天非要逞强出门结果遇上了那么诡异的事,当时那老太婆冲过来的时候还摸到了她的肚子…虽然她之后再三确认了宝宝应该没事,但是心里总是有些疙瘩…之前林放就再三叮嘱过她不许一个人出门,她一直当成耳边风我行我素,现在真的出事了她也不好跟林放说,只能自己闷闷憋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 林放看着沈梦谨那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却是认真的把汤全喝完了,弯起好看的凤目笑了笑,伸手给她夹了一块小排骨,夕阳西下的大宅餐厅里气氛温馨静谧,带着让人无比安心的家的味道。 —— 当晚,林家大宅,正睡得迷糊的林放是被耳边的一阵急促呼吸声吵醒的。自从沈梦谨怀孕之后他晚上就一直睡得不沉,养成了一有什么动静就醒来听候吩咐的习惯,伸手揉了揉眼角林放迷蒙睁眼,偏头转向沈梦谨:“小谨要什么…” 却是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片温热气息堵住了,林放刚刚睡醒反应还有些慢,愣了片刻感觉到沈梦谨探过来的小舌之后,才惊得一下把人推开来。 咳咳,咳咳咳…林放受惊不小,转身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那个…小谨啊,你,你是不是想喝水?” 沈梦谨已经完全坐了起来,一身轻薄的吊带睡裙勾勒出火辣身材,听见林放的问题她摇了摇头,微微勾唇朝他凑了过去,林放看她这样赶忙给她披被子,却被沈梦谨一下拂开:“我不要盖,我热…” 咳咳,林放又咳了咳,视线在沈梦谨娇艳的红唇和丰满的前胸处绕了一圈,不自然的别开了视线:“我说梦女王大人,是小的今天做错了什么事了您要施以惩罚?您这个样子小的我很难办啊,各种把持不住怎么办?”林放摸了摸鼻子,用了调侃的语气淡化了声线中的一抹紧绷。 呵呵,沈梦谨笑了一声,凑过去环住了林放的脖子:“不是惩罚,是奖励~把持不住,就不要把持了…”那温热的喷薄在颈项间的呼吸带着迷乱的挑逗,丰满柔软的身躯入怀,满怀都是淡淡的暖香,林放定了定神,把沈梦谨的胳膊从脖子上拿下来,严肃了神色:“小谨,你不记得医生的话了?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那个的。” “哪个?~”沈梦谨吃吃笑了一声,嘟起红润的双唇来,“那是头三个月不能,但是今天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可以了的~” 呃,是…是这样的么?林放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春情荡漾的小娇妻,脑子里飞快回忆着自己先前看的孕期指南。貌似,貌似书上有说到孕妇那方面的*会变强啊,否则,他哪有机会看到他们家一向高冷的梦女王大人这样撒娇的样子?… 林放脑子里正乱糟糟的想着,下一刻,沈梦谨突然靠过来用力把他一推,跨坐到了他身上。林放登时吓了一跳忙去扶她:“你,你慢一点!而且不是这样的,这个姿势不行…你先下来,先下来…” 自从老婆怀孕之后就一直循规蹈矩的林放憋了三个月也有些忍不住了,看着柔和灯光下眉目含情妩媚妖娆的小娇妻,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半晌轻叹了口气:“真的想要?” “…嗯。” “那你乖乖躺好,不要乱动,我来…” … 一个小时之后,精疲力尽的某人已是再次沉沉睡去,沈梦谨睁着眼平躺在大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而且忽然觉得肚子特别饿。就像是方才突然想要亲热了就必须去做一样,此刻那饥饿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猫爪在心头挠啊挠,仿佛不去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一般。 沈梦谨微微偏头看了眼已经睡熟了的林放,起身披了件睡袍,独自走了出去。 打开厨房冰箱,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沈梦谨双眼放光仔细搜索,直到看见那锅巨大的鸡汤时,终于满意的笑了。 午夜的大宅厨房,磕蹦磕蹦的传出咀嚼声,鸡翅,鸡腿,鸡头,鸡骨,整只老母鸡被吞咽下肚,最后端起那大锅,沈梦谨咕嘟咕嘟喝下大半锅冰凉的鸡汤,终于抹了抹满嘴的油光,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满足了。 “吃的饱饱的,吃的香香的,宝宝开心了吗?开心了就和妈妈回去睡觉觉啦~”黑暗中传来含笑的逗弄声,明明是最普通的话语,此刻却无端端听出了一股森森寒意。 … 第二天,负责早餐的女仆打着哈欠进了厨房,一眼看见那丢在料理台上空空如也的大口锅,顿时愣住了。 “是谁啊,这么好的一锅鸡汤就这么倒了?我本来还打算今天早上熬个鸡丝粥的啊!”女仆不满的跺了跺脚,四处寻了寻,却是连一根鸡骨头都没寻见… —— 阿零已经在学校待了将近一周,和班上的同学已经慢慢熟悉起来,除了朵朵之外也交到了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朋友,现在除了上课几乎听不懂之外,已经差不多适应了学校的生活。 辛朵个性认真,虽然阿零家里并不在意她的成绩,但是辛朵觉得既然来了学校就要好好学习,所以主动负担起了给阿零辅导和补习的任务。现在每天放学,阿零都先跟着辛朵一起坐校车回辛朵家,两人吃过晚饭后学习两个小时,再由夜福从辛朵家把娃娃接回去。 这样的安排夜福很满意,一方面主子近日太忙不能回来陪阿零吃晚饭,阿零在朵朵家吃饭他也放心;另一方面有了朵朵的辅导,阿零一般能在回来之前把作业全部解决,回家之后就能和主子一起看看电视玩玩游戏享受亲子时光,这样大家都高兴~ 这一天是周五,下午没有课,只安排了一个小时的阅读时间。午休的时候同学们已经显露出了散漫悠闲的态度,吃过午餐之后几个女生围到辛朵和阿零的座位边,开始闲聊天。 “那阿零,你家里只有你爸爸你还有管家爷爷在吗?这样会不会很无聊?”名叫范晓星的小女生一边玩着阿零的头发编辫子,一边开口道。 “不会哦,”阿零想了想,“还有几个月,青青也会来,到时候就有四个人了!” “是新来的女佣。”辛朵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补充了一句。 哦~大家恍然大悟,另一个名叫张媛的女生羡慕的叹了口气:“唉阿零你家真好,有管家还有女佣,是不是平常在家里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全部有人伺候?” “哈哈,”还不等阿零回答,另一头性格豪爽比较男生气的陈蕾就笑着拍上了张媛的肩,“张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讲得好像你在家里就要做很多家务一样的,辛迪瑞拉·张?~”(注:灰姑娘的名字) 陈蕾话音一落范晓星和辛朵也忍不住笑了,张媛一下羞红了脸,伸手锤了陈蕾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我就是说…哎呀我也不知道我是想说什么啦!” 张媛气得和陈蕾嬉闹了几句,辛朵笑着接起话来:“其实说家里条件好或者一般,也没有那么大差别,我们都是爸妈宠爱的孩子,在哪一家不是家里的宝贝?阿零这几天去我家吃饭,每次也是主动帮着拿筷子端碗,一看就是在家里做惯了的~阿零,你在家是不是经常帮管家爷爷的忙呀?~”辛朵伸手捏了捏阿零肥嘟嘟的小脸。 “嗯!”阿零乖乖点了点头想了想,“阿零会烤蛋糕哦~”很得意的样子~ 辛朵她们几个都笑了起来,纷纷伸手蹂躏阿零的小圆脸,范晓星很自豪的给大家展示阿零的新发型,逗乐了周围很多同学。方才听见辛朵那一番话的同学都在心里点了点头,觉得如今大家都是家里宠出来的,除了物质条件可能有些差别,其他哪家不是一样的?阿零还是养女,其实身世还比他们还可怜一些呢,想着,很多同学都朝着傻乎乎的小阿零投去了善意的目光。 这一边几个小女生正在嬉闹,忽然门口传来同学的招呼声:“阿零,有人找!” 嗯?阿零疑惑的抬起头,从教室窗口望出去,看见一个男生侧身站在教室门口,看不清脸。阿零犹豫了一小下,站起身来:“朵朵晓星媛媛蕾蕾,我先出去看看哈~” 呵呵,陈蕾笑了起来:“这招呼打的~去吧去吧~” 阿零小跑到教室门口,头上还顶着范晓星给她梳的麻花辫,看着滑稽又可爱。昼云白望着阿零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阿零,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来北豫了。” “…嗯…嗯。”阿零点了点头,眼底却是闪过一丝迷茫。 “…你后来,身体还好么?”望着眼前那张可爱的小圆脸,昼云白顿了顿,似乎是想不到该说什么好,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来…问题出口之后,昼云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摸了摸鼻子,那件事都过了那么久了,阿零的伤肯定已经痊愈了吧。 自从那天在走廊看见阿零之后,昼云白就一直想着要过来看看这个只见过一面就再也没有机会遇上的妹妹。那一天在昼公馆她的救命之恩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谢谢,之后雪盈对她做的那些事,他也还没机会对她说抱歉…只是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雪盈被三叔逼着去了国外,姑姑一家也和三叔彻底决裂,如今这样尴尬的身份,让他有些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过来同她说话。 纠结了几日,最终他还是找来了,望着那双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昼云白发觉阿零长大了一些,也更加可爱了,圆嘟嘟的小脸上带着灵动的笑意,之前他在窗外看了她一会儿,只觉得被那笑容所感染,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阿零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孩子,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回答了那个有些怪怪的问题:“我很好哦,阿零身体一直很好的…” 嗯,昼云白闻言点了点头,微微弯起嘴角来,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番准备了多日的话:“阿零,之前雪盈做的那些事,我代她向你道歉。雪盈做得事是有些过分,但是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做的很多事说的很多话都不一定是故意的…现在她也受到了教训,我希望你能原谅她,等到她从国外回来,希望你们能解除误会,不要成为敌人。” 昼云白微微低头俯看着眼前那双青黑如玉的大眼睛,他觉得如果是阿零,如果是单纯善良的阿零,她一定可以理解他的苦心,一定可以原谅已经很惨了的雪盈的吧。两边都是他的妹妹,他谁也不想失去;昼家如今这样支离破碎的关系,让他很想努力化解一切矛盾,让家里回到从前…如果是阿零,她一定能懂一定能体谅,或许她还能帮着去劝一劝三叔,然后等到雪盈回来,他再去劝一劝姑姑,也许一切就能这样过去,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阿零愣愣的看着昼云白,在听见雪盈两个字之后,当日的坠楼,那天的诬陷,还有之后那一日的枯井惊魂,所有的回忆一下冲入脑海,她终于在这些回忆中找到了一张能和眼前的这张脸重叠上的脸,原来,他也是昼家人。 对于那个昼家,阿零的记忆是凌乱而恐惧的,而此时此刻,昼云白的这番话,亦是让她非常迷茫疑惑。她疑惑,并不是因为她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而是他字里行间一字一句,每一句都无端端的将太多东西曲解淡化,让她突然不明白,他来找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昼家人的身份,已是让阿零从心底生出了排斥,待到昼云白一番话说完,用那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阿零微微垂眼避开了那道视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然后飞快跑回了教室。 教室外,昼云白呆呆望着那跑回座位重新对着朋友展露笑颜的小娃娃,愣了片刻,想不出明白阿零最后那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她了解他的想法了么?她同意他的提议了?还是…她也许根本就没听懂?脑子里乱糟糟了想了片刻,昼云白突然忆起阿零刚刚看见他时神情中闪过的一丝迷茫,他突然无语的想到,阿零她不会是,已经不记得他了吧…? 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昼云白愣了片刻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今日那一番话也许阿零全都没听懂白做了无用功…便是这么想着,昼云白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完全没有留意到,一抹欣长的白色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将整件事情都看入了眼底。 走廊的另一头,午休回来的周玲钰一行一个拐弯过来,正好看见昼云白离开的背影。作为A市顶顶有名的昼家的孩子,昼云白和昼雪盈先前在学校一直备受关注,大多数学生都认得他们。 看着前方那有些眼熟的背影,周玲钰身边的双马尾女生犹豫了片刻,小声开口道:“刚刚那个人…是昼云白学长?他…不会是来找昼零的吧…?” 一句话落,周玲钰那本已经满含怒气的脸,一瞬更黑了… —— 当日午后,早早放学的小学生们如同一只只欢快的小雀一般从校车上跑下来,早已经把昼家和昼云白统统抛到脑后的阿零同大家一样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睛的,一路小跑过街心小花园,朝着辛朵家的方向奔去。 “阿零你慢一点,不要摔跤啦!”辛朵在后面背着大书包边追边喊,结果阿零一个分心回头,猛地在水泥缝上绊了一下,一下朝前摔去! “阿零!”辛朵在身后惊得大喊,话音刚起对面走来正经过阿零身边的一个白衣老爷爷忽然伸手在阿零胸前拦了一拦,一把将孩子扶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辛朵匆匆赶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叫你兴许还摔不着…”说着再是回头冲着老人家好好鞠了个躬:“谢谢爷爷,多亏了爷爷帮忙,阿零快谢谢爷爷。” “谢谢爷爷。”阿零牵着辛朵的手嫩生生的道了个谢,老人家豪爽的笑了笑,挥了挥手:“没事了不用谢,下次当心点就好!” 辛朵点点头,告别了老人家牵着阿零离开,原处,那白衣老人远远望着孩子离开的背影,再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方才触到孩子的那只手臂,眉头微蹙,带出一抹深思来。 … 另一头,A市妇幼保健医院内,刚刚为林太太做完例行产检的医生回到休息室,抹了抹头上的汗,对着先前已经检查过一次的主任医生摇了摇头。 “结果一样,没有胎心…林太太这一胎,恐怕,是死胎…” ------题外话------ 咳咳,好不容易赶在12点之前送审核了,希望能审核通过… 不出意外明天恢复万更,大家么一个!   ☆、084 婴灵 鬼婆婆(1) 林沈两家联姻,两个月前沈家大小姐查出有孕,当日林沈两家家长齐聚医院,互相祝贺的同时,便是连定期产检的医生和届时的生产大夫都由两家专门指定了,可谓阵容好大无比重视。当时沈小姐这一胎看着很健康,医院自是担保照顾好孕妇和孩子绝不会出任何问题,却是没想仅仅只是过了半个月,上次产检时还是一切正常的孩子这次却是突然没了胎心… “你确定么,反复听过?”主任医生皱眉开口。 刚回来的年轻医生点了点头轻叹口气:“反复听过了,而且主任您已经听过一次,我的判断难道会比您更准?” 听着下属这么说,主任医生亦是长长叹了口气,若不是这次的孩子事关重大,他又怎么会轻易怀疑自己的专业判断?伸手拿起桌上的病历档案,主任医生站起身来:“走吧,无论是什么情况,病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打开产检室的门,一个小护士正陪着林氏夫妇说笑,看见医生进来,半躺在床上的沈梦谨笑着开口道:“怎么样肖主任,一共查了两次,不会是宝宝有什么问题吧?” 肖主任闻言随便应了一声,扬手招小护士出去。小护士本来就是因为林氏夫妇有些担心产检结果才进来陪说话的,此刻看看主任表情不对,赶忙开溜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另一边林放也看出肖主任表情有些异样,神色微微凝重起来:“肖主任,检查结果不太理想?” 肖主任叹了口气,将林氏夫妇带到产检室的里间坐下,微微顿了顿,才严肃开口道:“今天我之所以会让王医生再来检查一次,是因为之前我在听胎心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孩子的心跳,为了以防万一叫了王医生用了另一套设备重新听了一次,确认了,林太太腹中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胎心…” 一番话落,林放和沈梦谨同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沈梦谨喃喃开口:“那…那这个情况下要怎么解决呢?吃什么有用?要,要吃药吗?怎么才能帮助孩子好起来…”沈梦谨话说到一半,僵在桌沿的手突然被林放伸手用力握住,沈梦谨偏头看了一眼林放,不解开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正在问医生办法呢…总是,总是有办法的吧,医生你看过这么多产妇,肯定有这方面的经验的吧?!” “小谨…”林放神色痛苦的看着沈梦谨,哑声开口,却是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面肖主任看着这对可怜的小夫妻亦是面色沉重,片刻之后才叹气开口道:“我知道这样的打击对于你们夫妻来说很难承受,但是你们毕竟还年轻,只要以后好好调理,很快就能有新的宝宝。虽然现在说这个很残忍,但是为了产妇健康,我还是建议你们尽快准备引产手术…” “什么引产手术?!什么新的宝宝?!”沈梦谨却是在听见这几句话之后突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一下站起来连连后退,碰翻了身后的椅子,“你不打算帮助我的宝宝了吗?!你们打算对我的宝宝做什么?!” “小谨!”林放跟着沈梦谨站起来,上前两步想去拉她,却是被沈梦谨一下推开:“你不要过来!你和那医生都是一伙的是不是?!你们都想要害我的孩子是不是?!给我滚开,滚开!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说着,沈梦谨竟是一下激动得摔了身边一个仪器的管子,捏着尖头的塑料管就指向了林放和肖主任二人。 “小谨你放下那根管子,不要伤到自己!”林放吓了一跳,看着情绪激动的沈梦谨也不敢再去刺激她,只好在不远处好声劝说。肖主任更是吓得不轻,完全没想到林太太居然会激动成这个样子,远远躲在房间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你骗我!你就是想骗我放掉武器,然后逼着我放弃宝宝对不对?!他是坏人,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骗我们说宝宝死了,其实宝宝明明还活着的,我刚刚,刚刚还感觉到宝宝在我肚子里动了呢,他吓坏了怕我不要他呢!我的宝宝怎么可能死呢?都是骗人的,你们都是骗子!”沈梦谨挥舞着手里的塑料管,身嘶力竭的大声喊叫起来! “对!我也,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们上次产检是什么时候?半个月,才半个月对吧,那个时候他们还说宝宝一切正常,这段时间也没摔着也没撞着,宝宝怎么会突然没心跳了呢,这完全不合常理啊!”林放眼看着沈梦谨已经到了失控边缘,连忙心思一动顺着她的思路说道。 沈梦谨闻言呆愣了片刻,哭着点了点头:“是…是啊…我一直,一直都很小心的,我每天,每天晚上还和宝宝说话呢…宝宝怎么会死呢?这不可能…” “对!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查错了!”林放说得斩钉截铁。 “…查错了?”沈梦谨呆呆开口。 “对啊,查错了的情况也是常有的吧,不是之前癌症病人和普通病人检查结果都有弄混的吗,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产检?”林放说着,偏头望向缩在墙角的肖主任,“肖主任你说是不是,查错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吧,类似这种把健康的孩子误判断成了没有胎心的情况,你们医院一定发生过的吧!” 最后一句话,林放一字一顿咬牙说的无比清晰,肖主任望着林放不容反驳的神情,僵了片刻,终于违心答道:“…是,是有过…” “那就对了!”林放趁着沈梦谨发呆之际,上去一把抽掉了她手里的管子,把人搂进了怀里,“肯定是他们查错了,孩子哪可能说没了就没了对不对?今天你也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休养几天心情好了,我们再过来检查…” 沈梦谨本来已经安静下来,一听又激动了:“为什么还要来检查?!孩子明明没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林放把人按回怀里,温柔的轻轻拍她的背,“谁说是有问题来检查了,就算没有问题还是可以来检查的啊,你就不想看看孩子的B超,不想提前知道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柔声的安抚终于让沈梦谨慢慢平静了下来,她靠在林放怀里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笑了:“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哦,是个男宝宝呢…” 是吧,林放应了一声,看着沈梦谨心情好转,立马顺势将人带出了产检室。 产检室外听见动静围了好多人,林放视而不见从人群中穿过,一手搂着沈梦谨,一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老杨你把车开到B楼楼下来,叫小田上来接一下少奶奶。” 一路上沈梦谨时刻保持着警惕,生怕会被骗去手术室拿掉孩子,直到真的走出了医院大楼,看见了林家的车,她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林放,我们以后都不来这里了好不好…他们都是坏人,想要害我们的孩子…”沈梦谨拉着林放的手死不松开,含泪恳求。 “嗯,你不喜欢我们就不来了…你乖,先坐到车里去。”林放揉了揉沈梦谨的头发,把人哄上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我接个公司的电话,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林放关上车门,两步走到花坛边,接起手机来。 手机那头传来肖主任心有余悸的声音:“那个,林先生,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发生的事先对林沈两家保密,其余我会处理。”林放淡淡开口。 “好,那我们就不多嘴了…不过死胎留在腹中对产妇身体伤害极大,三天之内一定要引产才行…”说到这里,肖主任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才为难开口,“至于给林太太做手术的医院,林先生是否愿意考虑一下别家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好的产科大夫在第二军医,去那里做手术可能更好一些…” 肖主任犹豫着说完,心情紧张的抓着电话等着对方答复,半晌,才听得对面传来冷冷一声轻笑:“怎么,今日之事吓着肖主任了?连引产手术都不敢做了?” 闻言,肖主任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着急开口:“不是,我也是为了林太太…” “不必解释了。”电话那头,林放淡淡勾唇,冷冷开口,“今天肖主任您那副经不得风浪的胆小模样也的确让本少大开眼界,即便肖主任不提,本少也是不敢送老婆过来到您手上手术的,肖主任大可放心。” 冷冷一番话说完,林放干脆利落挂了电话,大步离开了妇幼保健医院。 —— 回去的一路上,沈梦谨因为太过疲劳睡着了,伸手抚上沈梦谨耳边的发丝,林放垂眸看了看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突然觉得面前的沈梦谨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原本的她,会这么依赖他吗?从来都是强势的个性,有什么难过的事全都摆在心里谁也不说,如果是以前的沈梦谨遇到现在的状况会怎么做?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是她冷着脸故作平静的接受医生的建议,然后在回家之后偷偷关着门在卫生间流泪的样子… 想到这里,林放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这样突然的依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因为任何突然的转变必定有着特别的原因,而小谨的特别原因,真的只是因为得知孩子死亡之后无法承受吗?他不得而知。 是夜,林放把沈梦谨带回林家,吩咐跟去的老杨和小田不许透露半句有关医院的事,再是把沈梦谨带回房间安抚了半天,最后竟是说着说着就这样睡了过去。 仿佛就这样突然到了一个漆黑一片的混沌空间,林放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唯一的小路上,向前向后望去,道路都没有尽头。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对这个地方从心底生出了莫名的厌恶,开始奋力奔跑起来,跑了一会儿,突然发觉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人影。 他停下,走了几步,前方的人影渐渐清晰,他发觉那居然是沈梦谨?穿着一身诡异的白衣,长发披在身后,她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缓慢,却是一直遥遥的在他前方,无法赶上。 林放张嘴叫了几声,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正在恼怒之时,却突然看见前方沈梦谨的肩头有什么动了一下,探出了一个灰白色的球体来。 那个肉呼呼的灰白色球体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盘根错杂的紫黑色筋络,看着非常恶心!林放愣愣的盯着那个球体看了片刻,突然它一动转了过来,上面竟是现出了一张无比丑陋的婴儿的脸! 巨大的只有黑色瞳孔的眼珠,如同两个小洞一般生在脸上的鼻子,还有一张大到诡异的嘴!鬼婴向上探了一探,露出长着锋利指甲的小手环住沈梦谨的脖子,满带怨毒的眼神一瞬朝着林放看过来,半晌,露出一个狰狞笑容! 林放彻底僵住了!小谨,小谨她居然抱着一个鬼孩子!看着前方一如既往缓缓踱步的沈梦谨,林放急的要死拼命喊着她的名字往前冲,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一点距离都没有缩短! 然后,眼睁睁的,他看着那个鬼孩子忽然张大了那张诡异的大嘴,口子一下裂开到耳根,让它的整个上半张脸就像是断开了一般向后仰去,露出了满口锋利的尖牙。 ——不!不要! 无声的呼喊出口,下一刻那满口尖牙一瞬咬下,鲜红的血从沈梦谨的颈项喷薄而出,将眼前所有一切染成一片血红! 林放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全身冷汗吓得大声喘息!噩梦虽醒,梦中那极度压抑和恐惧的气氛却仍旧盘踞心头,让他浑身战栗。醒来的第一时刻,林放下意识伸手往身侧一摸,却发觉身边的床单冰凉,沈梦谨已是不知去向… 他转头望向床头的钟,凌晨三点,这个时候,她会去哪儿? ------题外话------ 今天是万更,但是后面没写完来不及赶在半夜12点之前发文了,所以先发一部分上来大家先看着。 后半部分写好了就发,明早编辑8点半上班,约莫9点半之后应该能审核出来了,亲们到时候再来看后半部分吧,么么哒! 明天开始正常更新,早上六点万更走起~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 ̄*\))抱抱~   ☆、085 婴灵 鬼胎作祟(2) 林放从床上下来,找了卫生间休息室,没有找到人之后沉思了一刻,往楼下走去。 方才的噩梦虽然恐怖但毕竟只是梦境,林放已经从紧张中缓和了过来,此刻最担心的是沈梦谨如今的状况。今日在医院,无论是先前的激烈反抗还是之后的可怜哀求,全部都是因为她不愿意放弃孩子才表现出来的状态,这个时候又突然半夜失踪…林放突然有些担心沈梦谨是否是因为害怕打胎连夜逃走了? 虽然执勤的门卫并没通报少奶奶出门的消息,林放还是加快了脚步,下了楼梯到了漆黑的客厅,林放刚准备去偏厅看看,突然被厨房传来的一阵诡异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磕蹦,磕蹦,嘈杂的咀嚼声伴随着剧烈的吞咽声,一声一声从厨房传来,回荡在午夜空荡荡的大宅一楼,让人不禁联想到毛骨悚然的画面。林放放轻了脚步,循着那厨房透出的微光缓缓而去,一步一步,接近了声音来源。 那是一个坐在冰箱前的白衣女人,穿着单薄的裙子,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那个背影看着就和林放在梦中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样。此刻,她正低着头奋力的啃咬的什么,发出的咀嚼声便如同饕餮的野兽,借着冰箱里透出的微弱光线,可以看见一块块鲜红的生肉从她的指缝间落下,掉落在一地的碎肉和血渣之中。 空气中漂浮着渐浓的血腥味,林放愣了一刻,从身边的料理台上抽了一把尖刀,握住藏到了身后。 “小谨。”林放开口,声音平静如常。 低头啃着食物的沈梦谨完全没有反应。 “小谨,你在干什么?…肚子饿了?”林放往前走了一步,再次开口。 咕噜!沈梦谨伸长了脖子似乎很艰难的咽下了卡在喉咙里的肉,发出了如同小兽一般的呜咽声,半晌,才轻轻回过了头来。 她的脸上,满脸的血污和碎骨,口鼻处已经被鲜血染得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她用力嚼着嘴里的肉块愣愣的咽下去,嘴角流出的液体里,甚至还带着她被冻肉割破了口腔流出的血。手里死死抓着一块吃了大半的羊排,沈梦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肉,再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林放,半晌,点了点头:“…我饿了…” 望着神情呆滞的沈梦谨,林放飞快判断着她此刻的状况。是梦游?还是神智失常?是暂时的?还是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便是这样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那双失神的双目看了片刻,对面的沈梦谨突然垂眸,非常委屈的哭了出来:“我饿了,宝宝也饿了,宝宝想吃肉,但是冰箱里没有…然后我就看见了这块羊排,突然觉得很好吃的样子…呜…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想吃肉…” 沈梦谨一下丢了手里啃烂了的羊排,伸手捂上脸,无比伤心的哭了起来。她手上的血污沾得到处都是,头发上裙子上都是黏腻的血迹,坐在一地的血水之中,她整个人就像哭成了一个无比可怜的血腥娃娃,看着诡异又恐怖。嘤嘤的哭声中,林放垂眸看了沈梦谨很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过去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冷吗?”林放柔声开口道。 沈梦谨闻言抬起那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望上对面那双含着淡淡温柔的凤目,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 林放伸手,用大拇指在沈梦谨的嘴角抹了抹:“嘴疼吗?” “…嗯。”沈梦谨闷闷的应了一声,委屈点头。 “林放,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吃生肉来着…我也,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沈梦谨伸手握上林放的手指,着急解释。 “没关系的,没关系…”林放温和的笑了笑,伸手理了理沈梦谨被鲜血浸透了的发丝,“是因为今天在医院吓着了,太紧张了才会这样的,而且孕妇晚上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下次你起来一定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温柔的话语,一如往常的关怀,林放的态度一点一点抹去了沈梦谨心头的恐慌,她乖乖点了点头,诺诺开口:“我看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 “嗯…”林放轻应了一声,伸手擦了擦沈梦谨的泪痕,“小谨想不想换个地方住几天?” “换个地方?”沈梦谨脱口而出,面露迟疑。 “嗯,就去之前办婚礼的别院住几天怎么样?早一个月我不是就想去那里看枫叶的么,结果担心宝宝不好照顾就没去成,现在我正好有假期,宝宝过了三个月也稳定了,不如我们一家三口去住几天?” “一家三口?…就我们三个人?”沈梦谨有些心动了。 “嗯,就我们三个人,住几天就回来,就当是去散散心,我给你和宝宝做好吃的,怎么样?”林放笑得温和,澄净的双眸里看不出一丝虚假。 盯着那双凤目看了好半天,沈梦谨终于放下了戒心,微微点头说了声好。林放拉着沈梦谨站起来:“你先去洗个澡,换好衣服,我把厨房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出发。” 沈梦谨乖巧的点点头,一边轻轻哼着摇篮曲,一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慢慢朝楼上走去。一片血污之前,林放松了松握着尖刀满手是汗的手心,回头望向安静上楼的沈梦谨,渐渐蹙起眉头来——难道他也神志不清了么,为什么总觉得沈梦谨的肚子,竟是比回来的时候大了一圈?! —— 清晨车辆稀少的高速公路上,宝蓝色的玛莎拉蒂停靠收费站,车窗摇下来,年轻帅气的男子递出百元大钞,收费员微微低头朝着车内瞄了一眼,只见副驾上身穿红色高领毛衣的漂亮的女人正伸手摸着圆圆的肚子拿着一个布偶娃娃跟宝宝说话,那无名指上硕大的美钻一瞬晃花了收费员的眼。 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收费员长叹一声递出找零,望着绝尘而去的跑车,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幸福感都在那一刻被压在了跑车轮下被一并带走,再也找不回来鸟… 凌晨时分出发,林放带着沈梦谨在清晨七点到达林家别院,稍微收拾整顿了一番,将带来的食材装入冰箱再整理出了卧室,林放催促沈梦谨去睡觉:“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做点吃的,一会儿睡醒了养足精神我们出去走走。”林放如是说道。 沈梦谨微微笑着点头,转身去了一楼卧室,林放盯着沈梦谨的背影直到她走出视线,才收回目光翻起手边的食材来。 林家别院建在风景极佳的枫山,秋天漫天都是火红的枫叶,如今却是季节已过,落了红叶的枫树在冰冷的山风中挥舞着光秃秃的枝桠,给初冬的寒意再是填了几分萧索。 卧室的壁炉里燃着助人好眠的松香,林放轻轻打开卧室房门,看了一眼蜷在被子里睡颜香甜的沈梦谨,轻轻关上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今天他难得穿了平时不喜的深色,藏青的呢大衣很好的遮挡了风中的凉意,却是挡不住那从心底深处溢出来的冰冷。 他承认,对于这个还未出生便已夭折的孩子,他的态度甚至可以称之为冷血。不是他不伤心,而是相比决意要共度一生的妻子来说,一个还未谋面的孩子在他心里的分量实在轻了太多。冷血也好,残忍也罢,如果这个孩子如今只是一个会伤害到小谨伤害到他们未来的存在,那么只能由他来做出理性的判断,选择,毫不犹豫的舍弃。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林放仰首迎着冷风,难得低沉的声线在山风中飘散:“老杨,你联系陈医生,叫他两个小时之后带几个医护人员上林家别院,准备少奶奶的引产手术…另外,给我找个靠谱的心理咨询师过来,我和少奶奶要在别院住一阵,家里的事情,你来打点。” 交代完亲信下属一切的安排,林放挂了电话在山风里站了一刻,垂眸转身离开了风口。空无一人的大宅后院,呼啸而过的山风吹得四周枯黑的枝桠咔咔作响,就如同要将人挖心掏肺的鬼爪,那大宅一楼的一处落地窗前,一个白色身影半隐在朦胧水汽之后,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修长的指尖死死拉着窗帘,指节泛起青白。 “怎么样?妈妈我没说错吧!他没安好心,他带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杀掉我!”诡异而含糊的童声一瞬从沈梦谨的腹部飘出,带着浓浓的怨毒。 “…不…不会的,他是,他是你的爸爸呀,他怎么可能会害你呢?”沈梦谨低头抚上腹部,哭着摇头。 “怎么不会!”沈梦谨话音刚落那腹腔深处的鬼音便是再次响起,刚刚还在低头垂泪的沈梦谨突然一个抬头面向前方,扭曲的脸部透出深深的狰狞:“你知道吗,昨天他来劝你跟他走的时候,后背就藏着一把刀呢!刚刚你也听见了他叫了医生来!就是这样你还在帮他说话,你是不是也不想保护我了?!” 沈梦谨神色扭曲的对着窗口,抽搐的脸部肌肉甚至将五官都挤得有些变了形,嘴却是一动不动,之前那番话全是从她腹部的位置传出来的。鬼音说完之后,顿了一刻的沈梦谨再次变回了之前含泪无助的模样,低头对着肚子哭道:“怎么会呢,妈妈怎么会不保护你呢?你是妈妈最爱的宝宝啊,妈妈绝对会保护你的!” “哼,既然你说要保护我,就拿出行动来,把那个男的杀掉!杀掉!”鬼音怒吼起来。 “那,那怎么行?!他是你爸爸啊,不行…不行的…” “那你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他不是我的爸爸,哪有爸爸要杀死自己的孩子的?!如果你不救我,那你也不是我的妈妈,我没有这样的妈妈,我不要这样的妈妈!”鬼音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妈妈,妈妈不会不要你的…妈妈全部,全部都听你的…以后宝宝,以后宝宝就由我一个人来守护,我一个人来守护!”沈梦谨哭着大喊起来。 “呵呵,很好,所以,杀了他?!” 窗前的沈梦谨微微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彷徨无助,而是带上了鬼音发话时才有的狰狞怨毒:“所以,杀了他!” —— “小谨,…还在睡?”一个小时后,林放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热粥敲开了卧室大门,发觉壁炉里的火已经熄了,整个房间阴阴冷冷的,床上一大团被子堆在一起,下面隐隐现出人型。 林放迟疑了一刻,把粥放下,慢慢朝着大床走去。 “小谨我给你做了粥,你要不要起来吃一点?是觉得冷吗,我去把炉子重新生起来?”林放说着,目光不期然间朝着壁炉瞥了一眼,却是随即神色一凝,顿了片刻之后,伸手抚上被面。 “小谨你是要赖床吗?说好了吃了东西陪我出去走走的可不能赖皮哦~你再不起来我可是要来掀被子啦!” 被子之外传来林放轻快的声音,此时此刻蒙在被子里伺机发动攻击的沈梦谨却是没能看见林放说话之时,那同语气完全不符的严肃表情。下一刻,身上微暖的重量忽然一轻,光亮泄入的那一刻沈梦谨死死咬牙抽出身下的火钳就朝着上方的人影狠狠刺去,却是被早有防备的林放一个翻身避开,顺势扣住手腕用力按倒在大床上。 沈梦谨自幼和林放交情不深,从来不知道他练了一身的好拳脚,在整个贵圈之内甚至可以说在整个A市,能跟他过上几招的都不出十人!如果沈梦谨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婚后林放可能会嘚瑟的跟她提到身为一个富二代,身为一个脸长得如此好看受到众多女生喜爱的富二代,一身拿来对付绑匪和羡慕嫉妒恨他的男生的好功夫是多么的重要以及必要~但是沈梦谨一贯的高冷,林放也乐得一贯的狗腿,以致今时今日形势完全逆转,高傲的女王被死死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奋力怒吼:“林放你他妈的放开我!” 呵,林放冷冷笑了一声,伸手从后腰卸下一套明晃晃的手铐,把沈梦谨翻了个身反手一拧,锁了个严实! 沈梦谨彻底呆住了,挣扎,怒吼,怒骂,踢打,她用尽了一切她可能想到的办法,林放却是压着她纹丝不动,脸上始终带着那略微轻佻的笑意,凉凉俯看而下。 沈梦谨挣扎了片刻,渐渐在那冰冷的视线中生出了自我保护的本能,停下动作之后她微微抽泣了几声,委屈开口道:“林放,林放你能不能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望着眼前那一瞬显出梨花带雨之势的娇弱侧颜,林放眉梢轻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哦~你也知道疼么?弄疼你怎么了?本少爷刚刚还差点被你弄死了呢~” 听着自己从未听过的语气,沈梦谨又是呆了一呆,努力抬眼对上林放眼角冰冷的笑意,挤出了几滴眼泪:“…林放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要来伤害我们的宝宝,我太害怕了,一下子醒过来没认出是你才动手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豆大的泪珠顺着沈梦谨的眼角滑落,将身下的床单染湿了一大片,林放收起了脸上轻佻的神色,面无表情的盯着沈梦谨看了很久,久到沈梦谨猜测着他心中的想法都有些快哭不下去了,却忽然听见一道凉凉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林放,他很喜欢沈梦谨,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为她去做,她说什么都会相信,因为很多人都说过,爱会使人麻木,会使人失去理性的判断,而林放这个人,平时看着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怎会不遵循这个基本原则呢,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沈梦谨瞪圆了眼睛。 “而沈梦谨,看似非常高傲冷淡,却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人,更何况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当然会非常爱护,会为了保护他不惜一切。所以,即便是她最近表现得很反常,即便她做了很多诡异的事情,只要解释成是因为担心孩子才导致的精神异常,林放就一定会相信,也绝对会帮她隐瞒,这也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对不对~” “…林放,林放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听不懂…我没有打如意算盘,我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呀,你,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我好害怕…”沈梦谨愣了片刻,伤心的哭了起来。 “而最后,”林放却是在沈梦谨的哭声中更加肆意的笑了起来,“而最后,即便是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便是沈梦谨做出了要伤害林放的事,林放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事先就策划好的攻击可以硬扭成是受惊反抗,已经曝光了的火钳也可以当作完全不存在,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还真是了不起的少女心呢~” 林放微微俯身,用力掐住沈梦谨的下巴把她的头掰起来,与自己冰冷的目光对视,冷笑开口道:“只是你似乎算错了两件事~第一件,沈梦谨是一个对自己特别狠的人,她可以为了孩子伤心流泪,可以为了孩子痛不欲生,但是她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示弱,特别是在林放面前~可是你看,我的梦女王大人,你已经有多久没有听见我这么叫过你了?~第二件,本少爷是一个对别人特别狠的人,心爱的女人?呵,本少心爱的女人都快死了,还管狗屁的对不对她造成伤害?!只要不把人弄死,只要最后能把人救回来,别说打掉一个孩子,卸了沈梦谨一只胳膊一条腿的事本少都做得出来!所以——” “所以,你他妈的最好现在就跟本少好好坦白,你究竟,是谁?!” 眼前,那墨色的眸子里早已看不出一丝轻佻的痕迹,满满的寒意和杀意之间,沈梦谨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下一刻,她那瘦弱的身躯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一下抬头往上冲去。 “杀了你!杀了你!所有要伤害我的人都必须死!所有要伤害妈妈的人都必须死!我要杀了你!”沈梦谨的脸在那一刻扭曲得完全没了人样,腹腔之中一瞬发出的鬼音带着浓浓杀意,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林放也是被那一刻的恐怖景象吓了一跳,惊惧之间压着沈梦谨的手一松,差点被她掀下床去。 那一刻,林放却是凭借着非人的灵活性和平衡力一下扯住了床头的帷幔,在沈梦谨双手反绑刚刚起身还使不上力的当口,一下用柔韧的帷幔缠住了她的身体!——啊!沈梦谨和肚子里的鬼胎同时发出惊天惨叫,林放望着沈梦谨明显又大了一圈的肚子,咬牙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把吃痛重新倒在床上的沈梦谨用帷幔死死捆了起来!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沈梦谨躺在床上拼命挣扎,紫青色的经络在白皙的肌肤上蔓延,一瞬布满了她扭曲狰狞的脸。林放将手中的帷幔死死打了个结,抬眼看了看沈梦谨此刻疯狂的模样,只后悔捆人之前没有顺势先把人劈晕了! 偏头望了望桌上那碗掺了安眠药的冷粥,林放一狠心,过去把粥端了过来。 “我不要喝,我不要喝!粥里肯定下了药,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我不要…唔呃呃…”林放端着粥灌了两口见灌不下去,想到自己之前已经做了的事,索性一咬牙卸了沈梦谨的下巴…望着眼神怨毒的沈梦谨呜咽着喝下了整碗粥,林放心知,即便现在占着这具身体的真的是他家梦女王,估计看着他的眼神也绝对会是跟现在一样一样的… 占据身体么?鬼胎…行凶?林放扔掉瓷碗靠上床沿,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这些他自昨天从医院回来便开始整理分析的猜测。从理性的角度,林放觉得自己做出的所有判断得出的所有结论都是有理有据毫无破绽的,但是从感性角度,这样的事却是完全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在床沿靠了很久很久,直到床上的沈梦谨已经没了声音沉沉睡去,林放怀着这下绝壁要闹离婚的惨痛心情帮老婆擦了擦嘴接好下巴,默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焰行,我想来想去,这件事,也只能找你帮忙了…” ------题外话------ 写完第二段之后发觉第一段取的名字不合适,鬼婆婆还没写到呵呵呵,所以把名字一起改啦~订阅过的亲不要再订阅了哈! 这一段写得好舒爽我去,有点萌上林小放同学鸟,哇咔咔!   ☆、086 婴灵 鬼婆婆 昼焰行在当天夜幕降临时分才到达林家别院,林放迎出门去,望着从车上下来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好兄弟,表示这救驾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 昼焰行冷冷瞥了林放一眼,抱起身边一脸睡意的小娃娃,解释说阿零今天下午安排了和朋友游戏时间,要结束才能过来。 林放嘴角在抽搐:“其实你家小媳妇,真心不用来…” 昼焰行越过林放进屋:“阿零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哦。”林放点点头,跟着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尼玛不吐槽小媳妇?今天吃错药了?! 发生在沈梦谨身上的这件诡异的事,虽然之前被林放以常人无法驾驭的手段处理得很好,但是他心里到底还是很担心很难以接受的,现在见到了能让他安心的人,瞬间绷紧的情绪放松了下来,这样的情绪波动直接表露在外,就成了话唠加逗比。 林放以非常激动的语速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他从怀疑沈梦谨到今天和鬼胎直接面对面的所有经过,昼焰行整个过程中都默默的听着,权当给林放发泄,待到他把能想到的都说完了,开始担心是不是耽误了救人的时间之后,昼焰行才淡淡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认识的一位先生,精通五行八卦驱灵除魔,听你说了沈梦谨的情况,我觉得他估计派得上用场,就把人请来了。” 林放这才分心望向了先前跟着昼焰行一起下车之后一直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老者。老者穿了一袭黑衣,形容枯瘦,小小的五官挤在一处,微微上挑的双眼隐在浓密的眉毛之下,下颚突出额头高耸,整张脸侧面看上去弧度竟是有些像轮弯月,的确是一副异人的模样。 饶是老者长了这么一张奇特的脸,若是放在平时换个人跟他说人主修五行八卦驱灵除魔,他一定会一笑置之。只是这几天的诡异经历已经彻底颠覆了林放的世界观,昼焰行沉稳的个性也让这么个奇怪人物的登场变得不再违和,林放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对着老者严肃开口道:“那就有劳先生了,请先生跟我去见见我太太。” 林放带着先生离开,昼焰行抱着阿零坐在客厅,今天是周六,阿零在外面玩了一下午,刚刚又坐了很久的车,这个时候已经困了,揉着眼睛不住的小口打着哈欠。昼焰行伸手把娃娃的小手拿下来,抱着她站起来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着娃娃的背哄她睡觉。和阿零相处久了,他已经很习惯做这些事,而且做得很好,哄的时候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晃着晃着,娃娃很快就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林放送了先生回来,一眼看见的那一幕就是昼焰行正一手托着娃娃,一手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条厚厚的毯子,赶忙过去帮了把手。 昼焰行坐下来,接过林放手里的毯子铺在腿上,然后把怀里的娃娃小心放上去像裹粽子一样裹起来,再重新好好抱回到怀里。整个过程中,林放一直呆呆站在旁边看,望着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动作却是和表情完全不符的轻柔的好兄弟,林放呆了一刻,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出生就夭折了的孩子,心里抽了一抽。 不伤心么?要说他不伤心那是假的。两个月前,当他第一次听到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当时他是怎样的心情?和所有初为人父的年轻爸爸们一样,感觉很激动很得意,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莫名的惆怅,当时他家太后是怎么说他的,说他都当要爸爸的人了还整天没个正型,他当时就想,有他这样亦父亦友的爸爸有什么不好的?是个儿子可以跟他去打球,是个女儿可以陪他去逛街,他一定会让这个孩子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结果呢,两个月后,孩子突然就这样没了,这样,以一个无比诡异便是连家里都无法明说的理由没了…他不伤心?他只是没有时间伤心!小谨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肚子里还带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就连是什么都没搞清楚的东西,失去了孩子还要他失去沈梦谨?简直就是做梦!所以他只能奋起了,只能努力用尽了一切方法去解决问题,只是他做了一切能做的之后,就真的能留下他要留的人吗?… 一整天都逼着自己不要想太多林放,此刻发觉自己终于开始想多了,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笑意,他愣愣站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掠过一个黑影,才恍然回过神来。 昼焰行收回手,默默瞥了林放一眼,也没打算开口的样子,林放看了看昼焰行,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尴尬扯出一个笑容:“之前我不该拿小阿零开玩笑说什么小媳妇的,其实…其实你这个奶爸当得真心不错,都让哥怀疑阿零是不是真是你女儿了呵呵…” 林放无厘头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昼焰行这种笑点极高的人当然不会领情,仍是面无表情的看了林放一眼,昼焰行低头帮乱动的阿零塞了塞毯子,半晌,才轻声说了句,孩子,还会有的。 嗯,林放闷闷的应了一声,双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身去,将脸埋在手心里他长长呼了口气,很久很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 老者在卧室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人显得非常疲惫,带来的消息却是他无法彻底清除沈梦谨体内的鬼胎,只能先暂时将灵体压制住,拖延时间准备下一步方案。 “也就是说的确是鬼胎?!”林放神色凝重。 “不错,林太太的子宫内的确寄养了一只鬼婴,且成长速度十分惊人,现在已经完全长成了婴儿的形态,”老者微微点头,语气严肃,“而贫道之所以称其为寄养,只因该鬼婴乃由外部作用种入林太太体内,同林太太之前怀的孩子并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不是我和小谨的孩子死了之后变异了,那个鬼婴并不是我们的孩子?!”林放突然变得很激动。 “是的。”老者神色淡淡,面不改色开口道,“只是,林太太之前腹中所怀的胎儿,在鬼胎入侵的那一日就因受不住阴气夭折了,还请林先生节哀顺变。” 听到这句话,林放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后却是微微牵着嘴角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其实我本来也没抱希望孩子会活下来,如今能知道那个鬼婴不是我和小谨的孩子,我也算是能安心一些…那么先生对于除去这个鬼婴可有把握?” 老者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把握不算有,但是方法,贫道却也略知一二,不知林先生可有听说过,鬼婆婆?” “鬼婆婆,据传前身乃上古神祗,掌管人界众生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之大事。只是之后,随着时代的变迁,怀有生孕却不愿将孩子生下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每一次鬼婆婆悉心照料祈福送出的良童总有很大一部分还未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惨遭堕胎之后带着对父母的怨恨和戾气变为恶童回到鬼婆婆身边。久而久之,为了超度恶童而心力憔悴的鬼婆婆竟是被恶灵侵体坠入鬼道成为了堕神,此后便以鬼婆婆的身份在人间作恶,将身边的恶童强送入孕妇体内,培育鬼婴为己所用,成为了污秽不堪害人性命的存在。方才,贫道将林太太体内的鬼婴暂时压制,问起她近日遇见的人,林太太提到了一位穿着一身黑衣诬陷她撞死了孩子的老太婆,通过林太太的描述,贫道确定那个老太婆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堕神鬼婆婆,而那鬼婴,正是由她送入了林太太体内。” 老者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喘了口气,方才继续开口:“鬼婆婆为主,林太太肚子里的鬼婴为仆,要清除掉鬼婴,首先要做的就是先除掉鬼婆婆。而之后,若能趁着鬼婴无主之时将它降服诱出林太太体内,想必,林太太还有一线生机。” 林放听了这一系列部署安排,直觉此事并不好办,沉吟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咬牙开口道:“那经先生判断,此事成功有几成把握?” “三成。”老者答得非常果断。 林放脸色一白,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听到这样一个微乎其微的成功可能性,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心。 指甲在手心刻出深深的痕迹,片刻之后林放才沉声开口道:“事已至此唯有一搏,今天我林放的未来就交在先生手上了,还请先生务必尽力而为,大恩不言谢,林放感激不已无以为报!” “林先生客气了,今日贫道既然会来,就做好了尽一切努力收服鬼怪的准备,林先生请放心,”老者神情严肃淡淡开口,“此外,如今林太太尚能保持一刻神智清醒,林先生可要进去看看?” —— 昏暗的别院卧室里没有点灯,没有生火,阴冷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林放轻轻关上房门,转身望向卧室大床,那里沈梦谨还是保持着被死死捆住的样子平躺在床上,挺着大大的肚子紧闭着双眼,脸上带着褪不掉的紫青痕迹。 屋子里点着味道奇异熏香,林放慢慢走到床头蹲下,伸手握上沈梦谨的手,片刻之后才开口叫了她一声:“小谨。” 轻轻的一声呼唤,原本像是睡得很熟的沈梦谨却在下一刻突然睁开眼来,微微偏头她望向床头,双目不似她平时的清明,看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认出是谁来:“是林放啊…”她叹了口气这么说。 林放忍不住笑了,捏了捏沈梦谨的手:“你那是什么语气?怎么像看见我很失望的样子?不是我你觉得还会是谁?~” 呵呵,沈梦谨也轻笑了一声,她的脸有些浮肿,那些青筋也不知道会不会疼,那抹笑容落在那样一张脸上变成了勉强牵起完全不好看的一抹弧,笑了笑,沈梦谨淡淡开口道:“林放,刚刚我做了好长好久的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很多人,恍恍惚惚的,都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了…” “是吧。”林放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微垂。她的小时候,没有他呢… “是啊,”沈梦谨轻声接话,微微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淡淡凝视着天花板,缓缓的声线平铺直叙:“那个时候,其实我过的,很不开心呢…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对我很严格,每天都要学好多好多东西,但是我不明白,他们天天都不在家,我学着那些东西,又给谁看呢?” “所以当时啊,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昼家了…昼焰行,他有很疼爱他的爸妈,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喜欢做的,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羡慕也很憧憬,我最喜欢他拉小提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了…那么轻柔,又那么愉悦的笑意,和我弹钢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我只会拧着眉,冷着脸,把任何欢快的曲子都弹得和我一样无趣,一点,都没意思呢…” 沈梦谨微微握紧了林放的手指,继续淡淡说道:“还有那个时候,我还很羡慕安子惜,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是我很羡慕她…因为她和我不一样,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不像我,想要的东西不懂得开口,想做的事情不懂得争取,什么都做不到才冷冷的装作自己不在意,其实林放,我心里在意得不得了…” 沈梦谨微微曲起手指,指甲磕在林放的手上让他有些疼。听着那微微带上了哑意的声线,林放轻轻应了一声,伸手理了理沈梦谨的头发,沉默着没有说话。 “所以我这个样子,当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家庭的温暖,父母的理解,还有自己憧憬的生活,什么都没有…就连后来的婚姻,也是毫不反抗的就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想认识你,一点都不想跟你结婚…” 呵呵,所以这是在…诉苦么?还带着点点之前从未有过的任性?被说了这样的话林放也不生气,反倒是淡淡扬了眉梢轻笑道:“嗯,看来那个时候也是辛苦女王大人您了~” 呵呵,沈梦谨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容仿佛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明媚和小狡黠:“林放你知道那个时候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么?纨绔子弟,不务正业,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谈恋爱,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风评真是差极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即便是我也会去听一些八卦的,林放你知道吗,你当时就是女生间最喜欢八卦的对象,而且说的全都不是好话~” “呵呵是不是啊,原来本少在女生那边这么出名,我还以为会是昼焰行这种比较吃香呢~”林放挑眉笑得肆意,“但是小谨啊你知道吗,关于我的传言很多都是虚构的啊,那是羡慕嫉妒恨本少的男人们拿来重伤我的手段啊,其实说实话本少能这么健康端正的长到这么大,也是挺不容易的~” “呵呵,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的哦…”林放一句玩笑话,沈梦谨却是认真的接了过去,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指,“我都知道的呢,其实你并不纨绔,你身边的朋友和同事,对你评价都很高呢,便是连威信,都是有一点点的哦;还有,你也没有不务正业,你在林氏其实做了很多事,负责的很多方案都很成功,而且你很多时候加班都是真的去加班,不是你骗我说的你是出去玩了故意骗我说去加班呢…不过女朋友的事情倒是真的,真的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啊,这件事是我最不满意的,所以每次你骗我说是出去玩其实是去加班的时候我都从来不揭穿你,发个脾气给你点气受也是你应得的,是不是?~” “可是林放啊,你从来都不生气呢…不管我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不管我有多凶多冷淡,你一直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开着无厘头的玩笑,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宁愿让我觉得你是个只会跟着老婆嘻嘻哈哈没什么作为的人,你也从来不去让我知道你真正的样子,所以我一直都会想,你这样子是什么心态呢…想不明白啊…” “不过就算是想不明白,我自己也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哦,我知道其实爸爸很器重你,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我也知道其实妈妈很喜欢你,因为她知道你是一个满足她所有严格标准的好儿子;而且林放,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因为你是一个好老公呢,没有一点我不喜欢的样子,做什么,都让我觉得很喜欢呢…” 沈梦谨似乎是说累了,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口的声音轻轻的,有些断断续续,嘴角的笑意却是还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神态,看得林放有些愣神。 “…还有这几天,这几天你说的那些话做得那些事,其实我都听到了…也看到了哦,其实当时我本来挺害怕的,结果突然看见你那个样子,我又有些想笑了,就觉得,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看清你真正的样子呢?每天一点点,每次一点点,我找得好辛苦啊,是因为你藏得太深,还是因为你有太多面呢…其实我每一天,都在想着这些问题呢…” “…所以啊林放,如果你就是想要我变成这样,那你成功了呢,因为我从很早很早开始,就是像这样每天每天都在想着你的事了…但是我还是做的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自己跑出去,我不该因为赌气…就不告诉你…其实我是喜欢你的…虽然你估计也感觉到了,但是我还是应该说的…说我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你…其实呢,我也是,喜欢你的呢…所以啊,如果这一次我能挺过去,如果还有下一次机会,我们就好好的…我们…好…好…的…” 飘渺如絮的话语终是停在了这一刻,沈梦谨松开了握着林放指尖的手,微微偏头沉沉睡了过去。那张脸已经完全不是他最爱时的样子,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摆出他最喜欢看的冷冷淡淡不屑一顾的表情。 和沈梦谨的关系中,林放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矛盾体,刻意表现得不好么,幼稚的他,还真的是故意的…或许是想证明自己无论怎么样沈梦谨都会喜欢自己,或许只是觉得他无论怎么样沈梦谨表现得再是冷淡都不是真的在生气,再或许,他只是喜欢看她高冷骄傲的模样心里嘚瑟着那就是我的老婆你们谁也入不了她的眼…总之他是一个幼稚到可怕的人,一意孤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完全不分场合不看时间,而沈梦谨却是配合着这样的他,一路走到了现在。 他的小谨,她说他是一个好老公,没有一点她不喜欢的样子,做什么,都让她觉得很喜欢… 所以,原来她和他一样,也是一朵奇葩么?… 林放不自然的别开视线不再盯着沈梦谨的脸,起身帮她理了理衣服顺了顺头发,整个过程中,耳根却是有些微微发红,完全不符他林大公子花丛老手游刃有余的盛名。 待到整理好本来就不需要整理的地方,林放微微垂眼望着沈梦谨布满紫痕却是完全不觉得狰狞的脸,俯身下去,在她唇角印上了一个吻。 又不是真的要死了,费力说那么多干嘛,结果害得他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已经睡着了… “所以,如果还有再一次的机会,我们好好的在一起,我保证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气,你想要的光芒四射的好老公我来给你,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 同一时刻,卧室门外,昼焰行和自称除灵道士的老者一同走到楼梯拐角出,昼焰行回头,淡淡开口:“胜算只有三成?” 对面那面容奇特的老者已在下一刻幻化,变回来原来瘦小精明的老管家形象:“回禀殿下,如若殿下出手对付那鬼婆婆,这第一步的胜算自是十成,难办的却是那第二步…” “有什么方法就直说。”昼焰行神色淡淡。 “是。”夜福微微俯身言辞恭敬,“关于那第二步取出鬼婴,只因那鬼婴均是前世被无辜打胎的恶灵,戾气极重且极其留恋母体,若非鬼婆婆强行召唤,鬼婴会一直留在母体之中直至母体受不了阴寒之气暴毙,届时才破体而出,只是到时候便是收服了鬼婴林太太也是救不回来了,所以不是上上之策…” “而属下想的第二个方法,便是在消灭了鬼婆婆之后,我们模仿鬼婆婆的召唤术将鬼婴强行召出,此方法要成功,必备条件有二:其一便是同鬼婆婆灵力相当之人,第二便是同鬼婆婆体质相同之人…这灵力相当殿下自是不在话下,而体质相同…”夜福俯身垂首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轻声开口:“那鬼婆婆乃极阴的聚灵性体质,今日在场的所有人,符合该条件的,唯有阿零…” 夜福唯唯诺诺禀报完自己的调查所得,战战兢兢的等待主子回复,半晌,才听得前方高处传来一道凉凉声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咳咳,夜福惊得被口水呛到咳了几声,连忙开口解释:“属下当然是知道绝对不能让阿零涉险,所以之前说的三成把握,考虑的就是不用阿零的方案,就是到时候在殿下对付鬼婆婆的时候,属下趁着鬼婆婆灵力削弱之时对林太太施用净化咒,届时鬼婴也处在灵力最为薄弱的时刻,抗不住净化咒的冲击也许会自行逃出,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鬼婴根本不受净化咒的影响或者干脆直接从母体破出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林太太绝对死定了,只是这些话他当然不敢对着他家殿下说。 这一头,夜福还在小心揣摩着他家殿下的心思,心觉殿下为了救那林太太让阿零涉险的可能性肯定微乎其微,另一头,卧室的大门突然打开,夜福立马幻化出老者的形态,和昼焰行一同从拐角走了出来。 林放靠在大门上,看上去的样子不比老者刚刚施法出来之后的模样好多少,他回眸淡淡望了望昼焰行,半晌才扯出一个笑容来:“要不要,喝一杯?” —— 林家别院屯了不少好酒,林放和昼焰行坐在二楼小厅吧台前,一人倒了一杯伏特加,昼焰行拿起酒杯只是浅尝了一口,林放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喝,随便咽了一口酒,拉着兄弟也只是为了说个心事,有的时候,心事也并不是要完全醉了才开得了口。 “焰行,你知不知道,其实小谨她啊,以前一直是很喜欢你的。”林放趴在吧台上,伸长了手臂拿着酒杯轻晃,看里面的冰块在金色的液体中浮浮沉沉。 昼焰行没开口,淡淡摇了摇头。 “靠,原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肯定知道呢,话说你当时是有多纯情?”林放夸张的嚷了一句,回过头去继续盯着酒杯,淡淡笑道:“但是后来你个性变了之后,小谨貌似就对你慢慢无感了,而且估计是因为你变了之后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没了她心里不爽,所以一直对你挺有敌意的,想想还真是有些对不住你啊呵呵~”林放嘿嘿笑了一声。 昼焰行伸手触上杯沿,手指轻敲了一下,淡淡勾唇:“那就好。” “呵呵是吧,你也觉得吧,不然兄弟的老婆一直暗恋自己神马的真他妈太狗血啊,如果真是这样你绝壁要跟我绝交啊~”林放笑着咽了口酒,畅快的叹了口气,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过呢,这样的事情估计也不会真的发生,因为小谨不是那种个性的女人,当初如果她真的放不下你就不会答应跟我试一试,你知道的,小谨这种女生看着很美艳,其实骨子里传统得很,而且最怕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了…” “所以那个时候啊,老爷子有意要和沈家联姻我也就觉得无所谓大家试一试呗,虽然当时我对沈梦谨印象也一般,但是总觉得比起安子惜那种表里不一的白莲花还是好一些~对了这里顺便提一句你表生气,甩了安子惜绝对是兄弟你做过的最优质的决定,没有之一~”林放眯着凤眼得意的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归正题,刚刚我们说到我觉得可以和沈梦谨试一试所以就去约会了,结果见了几次,我就发觉这个丫头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呵呵~” “明明就是心软的人,平时却偏要装出很硬气的样子,明明就很喜欢小孩子吧,你看她平时凶的,上次你家闺女走丢了其实她是第一个发现出去找的,结果呢,找到孩子却差点把人吓哭了,是不是很有点意思~” “而最有意思的一次,就是有一次本少爷突然心血来潮短途出差打算做个高铁试一试,回来的时候就把人搞去火车站接我去了~你知道我们A市那火车站是个什么样子吧,反正就是我之前觉得沈梦谨这样的丫头绝壁去了会怄死所以故意把人找去的,结果哥兴冲冲的躲在火车站的麦当劳里盯着等人的沈梦谨看了半天——先收起你那鄙视的眼神等哥把话说完!然后我看了半天,她不仅没急,不仅没走,最后还没事干帮助了一个走失的农民工小朋友!” “焰行我跟你说,你当时是没看到后来人父母找了过来千恩万谢要跟梦女王大人握手的时候她那个表情,一方面,她很想握,另一方面她又有点握不上去因为那天人父母的确是搞得有点脏,所以女王大人很纠结哈哈~还有就是那个小朋友,小朋友更绝,非要吃葱油饼,梦女王只好给他买了一个,结果人小娃子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还往人女王大人身上蹭哈哈,焰行你是不知道,沈梦谨那天穿的一身阿玛尼哈哈!唉,她怎么会穿阿玛尼去火车站接人呢还不带司机不在车上等,真是没有一点点生活常识啊…” 林放想起来简直笑得要死,脸都笑红了在台子上滚来滚去,笑着笑着突然趴着不动了,过了好半天才长长叹了口气,捏着杯子转过头来:“但是焰行你知道吗,那一天,就是那一天,看着这么个狼狈不堪就没见过哪个名媛搞成她这样的沈梦谨,哥突然就想结婚了。” 林放回头望向昼焰行,青黑的凤目里面一瞬闪过一道光亮,不是他一贯神采飞扬时的模样,而是浅浅的温柔,淡淡的温暖,是回忆起让自己很喜欢的人很喜欢的画面时,特有的愉悦惬意:“那个时候哥就想,如果是这么个丫头,其实也挺好的~笨拙却不做作,高傲又单纯,胆小又非要装得自己很坚强,整天一副高大上的样子挑得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其实也挺可爱的~就像哥之前听过的一个很矫情的话,说本来以为不会存在的那么一个人有一天她突然就出现了,然后就把你的生活搅得乱糟糟的,偏偏你还挺嘚瑟挺开心的给她搅,因为她是那个本来你以为绝对不会存在的人呢,不会动心,不会动情,不会认真,不会专一,本来跟个渣渣一样的人突然就遇到了个好姑娘变得什么都会了,不好好供着人家怎么行?就像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什么什么独一无二的你,什么什么任谁都无可代替…” “呵,歌词你编的吧。”昼焰行扬手灌了一口酒,勾唇轻笑。 噗,林放也笑了出来,拿起酒杯去碰了一下昼焰行的杯:“可能的!还真挺有可能的哥这种一嘚瑟就瞎折腾的个性呵呵呵,不过刚刚那番话绝壁是肺腑之言啊我靠,任谁都无可代替,这等纯真的感情昼大少爷您可懂?!~” 故意挑衅的一番话林放胡诌诌说来,挑起眉梢张扬的笑对昼冰山,昼焰行神色淡淡瞥了林放一眼,回眸望着身前的酒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滑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来。 林放的眼瞬间直了,我靠冰山大人您今天做毛这么反常啊,冷冷一哼鄙视的眼神去哪儿了?您老不会真的这么欠被那苏家小公主拿下了吧?! 林放惊悚得直嚷嚷,昼焰依旧神色淡淡任林放怎么折腾都是一副不走心的样子,末了他轻执了身前的酒杯,朝林放扬了扬:“时间也差不多了,敬你,敬无可替代。” “呃…嗯。”林放愣了一刻,拿起酒杯碰了碰:“敬无可替代。”话落,两杯酒同时下肚,号称千杯不醉也的确是酒量过人的某人却是一杯即倒,咚得一声砸在了小吧台上。 “人带下去,好好看守。”前方传来清冷男声,门外阴影里有人轻诺也一声,半晌,却是不见动静。 “怎么还不去?”昼焰行说着微微顿了顿,冷冷勾起唇角来,“还是你听了刚刚那番话,自作主张的觉得本座会心软,所以等着本座改主意?” 屋外的夜福被说中的心事,吓得立马低头道属下不敢。 呵,冷冷一声轻笑伴着蚀骨寒意一瞬溢出直击夜福的小心脏,笑着,昼焰行淡淡开口,声轻如絮,淡漠如冰:“绝对不能失去的人,并不是你不想,就绝对不会失去;承受不住的事,也不是你不想承受,就可以不用承受;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就要学会面对现实——” ——让本座用自己无可代替的人去救别人无可代替的人,本座何曾有过,如此好心? —— 是夜,午夜时分雷雨交加,本不是该降雷暴的天气,却是突然云层聚集骤雨倾盆,那枫山顶上一瞬落下的垂直闪电惊得远处趴在窗口眺望的孩子一个激灵,赶快拉起了窗帘。 枫山之上林家别院,所有紧闭的门窗都在山风中咔咔作响,一楼卧室之内,夜福在沈梦谨身上绘制上古图腾,将净化咒符描满了整个房间,最后坐在正对大床的空地中央,夜福凝神闭眼轻诵出咒符,下一刻绘满沈梦谨全身的图腾顷刻溢出金色光芒,和爬满她全身的紫青痕迹交缠在一起,互相剧烈吞噬。 屋外风雨大振,雷声轰鸣之间,那山间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瘦小身影,淋着倾盆大雨,一步一步,朝着山顶大宅走去。 咚隆,咚隆,风雨声间传来清晰的波浪鼓声,轻轻的吟唱声起,伴着那富有节奏的鼓声,晃荡在风雨飘摇的山间,诡异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歌谣。 我怀着满心欢喜,来到你身边, 我带着深深爱意,来到你面前; 我想象着你温暖的怀抱,我等待着你温柔叫出我的名字, 结果等来的却是从黑暗中来回到黑暗中去,妈妈啊,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怀着满心怨恨,来到你身边, 我带着深深恶意,来到你面前, 我想象着你沾满鲜血的怀抱也一定是很温暖的, 我等待着你用那温柔的声音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从黑暗中来,这次我们一同回到黑暗中去,妈妈啊,我们永远不分离… 低哑的嗓音,吟唱出这时间最诡异的歌谣,天际一道闪电垂直落下,一瞬照亮了来人斗篷之下的脸,苍白的面容一半枯槁一半白骨,诡异的笑容斜斜挂在一边的嘴角上,带出最狰狞最可怖的怨毒。 却是在下一刻,那样的笑容那样的招魂歌戛然而止,连带着风声雨声,任何的阻碍都在结界落下的那一刻被阻挡在外,鬼婆婆握着破破烂烂的小波浪鼓,微微抬头望向前方,那里,一身黑衣金瞳淡漠的男子神色清冷的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周身隐隐散出的戾气,让历经万年早已淡忘了前尘往事的鬼婆婆忪楞片刻,从记忆中挖出了当年那意气奋发万兵莫敌的年轻身影。 呵,呵呵呵,半晌,鬼婆婆咧开满口黄牙的半张嘴,抽搐一般大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生堕入鬼道历经万年,自问看尽世间一切光怪陆离稀奇事,却是没想到今时今日,竟是能再次见到当年据传被神女打破了元神灰飞烟灭了的魔君大人,还真是三生有幸啊哈哈哈~” 对面,安静得犹如静止了时空一般的结界之内,昼焰行望着对面污秽不堪早已看不出一点送子福神模样的鬼婆婆,淡默良久,突然微微偏头弯出一抹冰凉笑意来:“三生么?依本座看,只此一世,你也活得够久了~” —— 那一夜,雷雨交加的山顶大宅,屋外是锁于结界之中的一场压倒性对决,屋内却是奋战在崩溃边缘的一场无把握净化,二楼一处安静的卧室内,抱着枕头卷着被子的小娃娃正睡得香甜,耳边的发丝却忽然无风轻动,裹着一声声压抑着兴奋的呼唤,送入了娃娃耳中。 ——阿零?阿零!你要来找我玩么?你快来,找我玩吧! 唔,几声焦急呼唤之后,阿零一个翻身揉了揉睡迷糊的眼睛,糯糯开口道:“…谁?”   ☆、087 婴灵 大头鬼婴 又是一个阿零最不喜欢的雷雨夜,她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陌生房间里醒来,殿下不在,阿福也不在,娃娃迷茫了一刻,飞快下床小跑到门边,小手握上门把用力一拧,却是打不开? 想也知道决定把睡着的孩子锁在卧室里是夜福的手笔,今天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让阿零乱跑接触到潜在的危险,既然结界没有用就只能用实体锁了。房内的阿零再是伸长了手臂用力拧了拧门把手,屋外,那悬挂在新加的插销上的挂锁却是纹丝不动。 阿零有些急了,跑到房间另一头,拉开窗帘往外看。屋外风雨交加,她人在二楼,根本不敢从窗口爬出去…娃娃在窗口呆呆站了一刻,突然之前那已经被她遗忘了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响起——阿零?阿零你想出去吗?想出去我可以帮你! 咦?娃娃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四处张望,房间里却只有她一个人谁都不在。阿零正呆愣,那个声音突然压低了嘿嘿笑了一声,再次开口道——你看不见我的~如果你想出去就到门口去,我把门打开! 阿零迟疑了一下,小跑到了门边站定,声音又提出第二个条件——如果你答应我出去之后就过来找我玩,我就放你出来! “好。”阿零点点头。 嘿嘿嘿~耳边传来有些诡异的尖笑,下一刻阿零只听门外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随后房门便被一阵凉风吹开了,阿零从门缝探出头去,望了望漆黑的走廊,再看了看脚边被扭曲损坏的挂锁,遵照声音的指示,出门左转,独自走进了幽深黑暗的走廊。 —— 另一面,大宅之外隔绝了一切的结界之内,鬼婆婆听闻昼焰行的话,嘿嘿轻笑了一声,冷冷开口:“老生想不明白,当年率领千军万马撼动天界的魔君大人,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乡野地方,管上这么一件人间琐事?老生与魔君大人素来无怨,还是此次老生看上的孕妇和魔君大人有些渊源?若是如此,老生愿就此收手,自行离去。” 望着对面那张透着算计的狰狞老脸,昼焰行淡淡收回目光,清冷的眉目间满是傲气:“就此收手?鬼婆婆是当本座离了凡世久了么,这样的幌子都敢拿出来欺瞒本座?”说着,昼焰行轻轻勾起嘴角来,金瞳一瞬扫过鬼婆婆的脸,眉宇间带出一抹慵懒杀意,“本座要杀的人,从来不给杀人的理由,若是今天非要想出一个,你觉得一时兴起这四个字,够不够?~” 一瞬睥睨的神态,出口张狂的语气,鬼婆婆望着对面昼焰行挑眉轻笑的样子,冷冷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呵,看来魔君大人今日是不打算放老生一马了?只是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被逼入了绝境真要争斗起来,老生也不见得落了下风!更何况,魔君大人这万年来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哩,靠着那些个魑魅魍魉拼凑出来的身子恐是大不如前了吧,今日之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恶狠狠的一番话说到最后鬼婆婆已是目露凶光一瞬将手心的拨浪鼓幻化作权杖急攻了上来,那一刻妖风大振黑云翻滚,浓烈的瘴气随着鬼婆婆的动作从她身体各处倾溢而出,将整个结界笼进了一片黑色云雾之中! 昼焰行在那一刻轻跃而起躲过鬼婆婆横扫而来的权杖,空中翻越一圈,墨色的广袖轻扬洒下如练般的黑沙。黑沙自空中倾泻而下,如同有生命一般同那瘴气缠绕在了一起,空气之中一瞬弥漫上了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肖一刻浓郁瘴气便是全数退去,收回到了一个满地打滚的鬼婴口中。鬼婴全身布满黑色细沙翻滚着发出凄厉惨叫,在鬼婆婆骤然惊恐的目光中,一瞬化作了一滩黝黑臭水! 悬浮在半空之中,昼焰行衣袂微动发丝轻扬,那双俯看而下的淡漠金瞳里带出些些鄙夷的味道,对上鬼婆婆一瞬望来难以置信的目光,昼焰行微微勾唇轻笑起来:“看来同样是养着宠物玩,本座的宠物比起你的,似乎是更好玩儿一些?” 清淡一番话落,鬼婆婆甚至没有看清那一刻昼焰行出手的动作,下一刻,一道带着黑色残影的鞭状物就一下抽上了她的半边脸,把毫无防备的她抽得一下飞了出去,落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昼焰行还是远远的漂浮在半空中,袖底探出的黑灰色触手在空中乱舞,他却是神色淡淡一脸闲适,望上了掉落在鬼婆婆身前的几块白色碎片。 “哦?原来那半张白骨脸,竟是假的么?…是了,堕入鬼道,在充斥着凶鬼恶灵的无业之境想要生存下去的确是不容易呢,倘若不变得凶狠强大一些,的确很快就会被吞噬呢~”昼焰行非常了然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又是忍不住强烈的笑意掩面大笑起来,“只是你那白骨面具又是什么鬼东西?虚有其表的吓人工具?哈哈哈,本座已是有很多年,没有遇到能让本座如此开怀一笑的蠢人蠢事了,要不单凭这一点,就让你自己选一个死法好了?~” 半空之中,那含着冰凉笑意的声线清冷而诡异,似净似哑的声线中,鬼婆婆伸手捂上半边面具破碎的脸,鲜红的血一滴一滴从她指缝溢出,落在身下的泥土里,面具的破碎,肆意的嗤笑,带给她了最深最致命的屈辱! 是啊,当年!她以一介福神身份堕入鬼道,那阴暗恐怖充斥着各种妖魔鬼怪的地方,叫她如何生存?!唯有不断的强大,不断的伪装,不断的堕落,不断的被污染,才能苟且偷生!最后,红色的仙袍被黑色的鬼袍取代,红润光泽的面容变成了如今这张苍老恶心的鬼脸,而身边永远环绕着的可爱孩子们,也变成了终日呲牙咧嘴面露凶相的鬼婴!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不公的待遇?!是谁?是谁害她到了如此悲惨欲绝痛不欲生的境地?!是那些,是那些践踏了她的真心,害死的她的孩子,用污秽玷污了她的灵魂的女人们!她要向她们复仇!她要让她们亲口品尝她万年来遭受到的所有痛苦,她们欠她一切,全部都要用鲜血来偿还! 便是带着这样深入骨髓的仇恨,她凭借着执念在鬼道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直至又一次冥界大开,她侥幸逃脱东躲西藏,终于掩去了身上的死气,成为了漂游人界的一缕孤魂,开始了她的复仇大计! 她严惩了一个又一个不知感恩的贱女人,她培育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鬼婴,她的故事已经在人界流传开来,很多人都曾经听说过,有一个一身黑衣的鬼婆婆,在大雨之夜吟唱着招魂之歌而来,带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带走身负着罪孽的女人!这就是她的万年来的复仇,这就是她万年来的成就!只是,所有的这一切,所有她引以为傲的这一切却是在今夜被如此轻易的打破!那轻描淡写的嗤笑,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态,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被这般羞辱对待?!不甘心啊,她不甘心! 带着殊死一搏的心情,鬼婆婆一瞬抬眼望向那双含着戏谑的金色竖瞳,却是在下一刻,一眼看见那只抵在唇角白骨森森的手掌之时,一瞬呆滞,愣在了当场。 轻轻抬手,昼焰行眸光淡淡望向那骨节纤长指骨根根分明的白骨掌心,眉梢轻挑笑了起来:“你的那个白骨面具是假,本座的这个白骨掌心却是真的呢~无业之境,地底千年,你说的没错,当年本座的确是伤了元神毁了大半肉身,同样堕入鬼道之后,本座又该如何生存?阴森恐怖的鬼道,充斥着各种凶灵魔怪的鬼道啊,现在想想,其实也是一个还不错的地方呢~至少…不愁没东西吃,不是么?~” 一瞬仰望上那张清冷绝艳的容颜,看着那一如既往的平淡笑意,听着那清冽奇异的声线平静述说出她想都不敢想象的往事,那一刻,鬼婆婆瞳孔骤然紧缩双手一下撑到地上无意识的抠进了泥土里,全身都因为震惊和恐惧剧烈颤抖起来! 鬼道,那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所以那里的恐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个充斥着各种诡诈阴谋的地方,倘若,倘若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踏着鬼道万千魔怪的尸首回到的人界,如果,他用来拼凑身体的魔怪们全是在鬼道降服的傀儡,那么,齐集着数只灵力强大足以逆天的傀儡于一身的这位昔日大魔王,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他,为何却没有召回昔日旧部展开对神界的报复?! 俯身跪地,鬼婆婆一边颤抖着,一边在脑中飞快分析着这些话的可信度。另一头,昼焰行微微勾唇俯看着浑身仍旧隐隐透出戾气的鬼婆婆,将她心中所有勾稽的小心思全部尽收眼底。 “本座最不喜欢的,便是等人呢…”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叹,下一刻,那迅如闪电的黑灰色触手如同鞭子一般再次狠狠抽下,一瞬缠住鬼婆婆的腰将她狠狠砸上了结界内壁!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停顿喘息,随后眼前便是数道白光闪过,尖锐的冰凌一瞬从昼焰行的袖底射出直直扎入了鬼婆婆的四肢,那尖锐冰凌入体即化,一瞬渗入伤口与血肉相融,再是瞬间冻结成冰,带来犹如剜肉蚀骨一般的剧烈疼痛。 鬼婆婆惨叫着摔倒在地,猛一抬头,只见一只漆黑发亮的巨大蜈蚣一瞬从高处俯冲下来对上了她的脸,那离她的脸部只有半尺之遥的巨大虫口一瞬张开发出震天嘶鸣,那对带着森然寒意和嗜血凶光的螯齿几乎就要戳到她的脸,血腥虫口之中一瞬散出的腐臭之气更是熏得她几近欲呕! 鬼婆婆在那一刻吓得全身发软几乎昏厥,但是那被冰凌冻住的四肢却是已经发冷发硬让她连退开或是卧倒都不能!指挥着巨蜈蚣继续保持着威胁的距离,昼焰行恶趣味的弯起嘴角来,淡笑开口道:“之前不是说了要让你自己挑个死法么?本座手下这么多傀儡,不同的死法有不同的精彩,你想好要选哪个了吗?或者,还是要把所有傀儡都试过一遍才好?~不过这巨蜈蚣暴躁的很,不知道一会儿把你吞了,还肯不肯再吐出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戏谑玩弄的语气,随意定人生死如同儿戏一般!呵,这难道,就是她这么多年来在人界杀戮的报应么?鬼婆婆强撑着僵硬剧痛的四肢,咧着一口黄牙突然咯咯笑了出来,那笑声愈来愈大,干涩沙哑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报应?!她有什么应得的报应?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她哪里有做错任何事? “…那些女人,她们本来就该死,我曾经受过的苦,一定要找她们千百倍的讨回来!呵,无辜?这个世上有多少人是真正无辜的?如果大家都无辜,那我就不无辜了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鬼婆婆一瞬抬头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昼焰行却已是完全失去了耐心,再也没有心情听她的满腔怨愤。 至始至终,她都以为这是一场为了那些死去的孕妇和孩子进行的复仇么?其实这个世间哪来的那么多恩恩怨怨,无非是弱肉强食,非常直白简单的道理而已。 长指轻扬,简单的指示下达,得到许可的巨蜈蚣一瞬发出兴奋嘶吼,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口就将鬼婆婆的大半个身体吞了进去! 血水飞溅之间,凄厉的惨叫声被撕咬咀嚼声完全淹没,昼焰行面无表情的看完整个吞噬过程,直至鬼婆婆那枯败的肉身完全被巨蜈蚣啃食殆尽,体内的灵魄一瞬析出,漂浮到了空中。 圆润的灵魄发出幽蓝的光亮,轻轻落在那白骨冰凉的手心上。莹润的微光中带出隐隐的景象,那是一个白发红衣一脸慈爱的老婆婆,笑眯眯的捏着手中的人型陶俑,身边环绕着几个穿着红肚兜的可爱娃娃。 温馨的景象稍纵即逝,伸手握上掌心的灵魄,昼焰行淡淡转身回眸。其实当初好不容易从那鬼道脱离,何不找个山明水净灵气聚集的地方洗去戾气重新开始?明明就不是强大之人,何苦要将自己逼到这般境地… 便是这么想着,昼焰行扬手撤了结界,回眸之间却只觉眼前的景象显出了一丝异样。昼焰行微微蹙眉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到了空中,那里,眼看着毫无变化的地方,手触上去,却是一层清晰的阻隔。 这是,又一个结界? —— 一刻钟前。 结界之外的林家别院,夜福正坐在一楼卧室的阵图中央,同沈梦谨腹中的鬼婴做着激烈的抗争! 豆大的汗珠从夜福的额头渗出,施展着本不该山鬼来做的净化咒,他只能勉励将咒符的灵力激发到和鬼婴的灵力势均力敌。而之前所有的对抗,在这场斗争中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在主子将鬼婆婆消灭的那一刹那,他是否能把握住鬼婴灵力至弱的那一刻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一旦错过时点,鬼婴同鬼婆婆之间的主从关系破裂之后鬼婴的灵力将更不受控,定将一瞬破出母体让林太太当场死亡! 预计的时刻就要到来,此时此刻正在最紧要的关头!夜福正在屏息凝视集中注意力,却是突然听见身后的房门处传来轻动,片刻之后,居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处于施法过程中的夜福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感觉着来人越走越近,慢慢到了他身后。别院之内卧室之外如今只有林放和阿零两人,林放被主子灵力所控绝对不可能在此刻醒来,那么来人身份只有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被他锁在了房间里的小阿零!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阿零怎么可能从上了锁的房间出来再进到下一间同样上了锁的房间去?!只是下一刻,夜福想回避这个事实都不行了,身后传来的那软糯童音正是阿零的,她带着些些迟疑,叫了他的名字。 夜福在那一刻差点忍不住要崩溃,只因他突然想到,阿零能通过上了锁的房门,能这么准确的找到他所在的位置,除了有人帮助有人指引,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但是他绝对没有这么做,那么此时此刻,唯一可能引来阿零的,就是跟他同在一个房间的林太太肚子里的那只鬼婴! 脑中一瞬想到这个念头,夜福顿时手脚发凉对今晚的计划更加失去了信心!如果那个鬼婴在与他对峙之时还能分心去召唤阿零,则说明那净化咒对这鬼婴的影响绝对微乎其微!它和他僵持了那么久,一直形成拉锯态势,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将他引入到现在这般不能说话不能动的状态,而他真正的目标,根本就是阿零! 一连串犹如头脑风暴的一般的连环分析砸得夜福心如擂鼓差点背过气去!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管林太太了,只期望主子能快点结果了鬼婆婆赶回来,而在这之前,他只能奋力控制局势,不要让那鬼婴脱出母体伤害到阿零! 阿零在来到林家别院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对于之后发生的一切,包括他们过来的目的都完全一无所知。跟着耳边的声音来到这个房间,看见坐在地上的夜福和躺在床上的阿姨,阿零很迷茫,直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那个声音却是在不停催促她。 “阿零?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到我这边来呀,快点到床边来,快来快来!” 阿零有些为难的杵在原地,尝试着叫了几声阿福却是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犹豫开口道:“你就是躺在床上的那个阿姨吗?叫我过去是要做什么?” “不是的!床上的是我妈妈,我在妈妈肚子里!你快点过来,你答应了要陪我一起玩的!”声音急切的催促道。 “可是…可是阿福他好像在做什么事,我不能打扰他…而且你在妈妈肚子里,我们怎么一起玩呢?”阿零还在犹豫。 耳边的声音顿了顿,勉强压抑住性子,装出好声好气劝道:“不会的,那个…阿福?他,他也是在一起玩的!所以你快过来,把手放到妈妈肚子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真的么?”小阿零犹豫了一小会儿,觉得自己之前已经答应了对方要一起玩了反悔也不好,终于慢慢朝着大床挪去。 “对!对就是这样!阿零快来,把手放上来!”阿零一边被耳边的声音催促着,一边一步三回头的望向夜福,却见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在原地打坐,看着很专心的样子。阿零终于走到床边慢慢抬起手来,却是看着那身上爬满了金色和紫色纹路的阿姨,有些害怕。 “阿零你快一点啊!现在已经很晚了没多少时间可以玩了!”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且你想,如果真的不让你玩,阿福早就开口让你回去了对不对,他不说话,就是同意你了!快来快来!我都等不及啦!” 声音的不断催促下,阿零终于慢慢朝着那大肚子伸出手去,那一刻,夜福感觉到阿零的动作几乎立刻就要强行从施法中破出,却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下一秒沈梦谨的肚子突然一瞬剧烈震动生出了数个巨大的突起!那一瞬,正是鬼婆婆肉身被毁灵魄出窍的关键时刻,主仆契约的一瞬断裂对沈梦谨腹中的鬼婴造成了极大的冲击,那滚圆的肚子上一下冒出数个恐怖的突起吓了阿零一大跳,她本能往后一退却是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沈梦谨的肚子上! 那一刻,窗外呼啸的风雨声骤停,沈梦谨剧烈震动的肚子也顷刻回复了平静,小小的阿零趴在沈梦谨的肚子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就像是被一下抽去了灵魂的人偶娃娃… 聚灵体质的阿零再一次和灵体连通了,只是这一次作为容器的不是她,而是持续昏迷中的沈梦谨;灵魂一瞬脱出进入沈梦谨体内的那一刻,阿零还无意识的做了一件谁都想象不到的事——她张开了一个巨大结界,把整个林家别院都罩了进去,而这个结界,她家万能了几万年的殿下,竟是无法穿透… —— 结界之外,整个枫山已然呈现崩裂之势…黑灰色的触手一瞬扬起再次狠狠抽上结界外壁,砂石尘土飞扬落下,那坚硬的结界纹丝不动,前方的地面上却是又多了一道两米多深的巨大裂口! 站在一片树荫之下的昼焰行难得露出此时此刻这般的神情,羞恼加着惊异的情绪自那鎏金竖瞳之中一闪而过,下一刻,飞冰凌,用黑沙,上巨爪,最后便是连巨蜈蚣都派出去撞了好几下,望着那屹立不倒如同碉堡一般结实牢固的大结界,昼焰行愤愤咒骂出声。 几万年来,出现过的能拦住他的人或物屈指可数,这里面,从来不包括他用得最擅长也最善于突破的结界!而眼前的这个结界,上面浮动的灵力精纯强大不带一丝邪气,能张出这样的结界,现在在那林家别院内的人,只有可能是阿零! 只能是她,却又绝对不可能是她! 要把他留在她体内的灵力运用到何种程度才能张出挡得住他的结界?要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触发她做出这样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的事?!此时此刻,昼焰行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担心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他发觉在结界这个事上阿零的能力简直是匪夷所思,却又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是她把他挡住了,让他没办法赶去她身边! 一瞬咬牙,黑灰色的触手再次扬起狠狠抽下,这一次,却只是纯粹的怒气发泄而已… 另一头,别院卧室内,夜福已经从无法动弹的境地脱出,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在阿零身边转悠,心里急得不得了,却是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阿零和沈梦谨之间的连通状态是通过*的,那么强行把阿零抱下来,没有了*接触很有可能阿零的灵魂就留在了沈梦谨体内,再也回不到她自己的身体了; 但是却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也许一旦没了*上的接触,阿零和沈梦谨之间的连通便会中断,阿零也许会即刻清醒过来也未尝不可知…可是,真的有这么好的事么?… 夜福心中盘算着这两种可能性,纠结到无以复加!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阿零和鬼婴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他却是只能在外面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还有!他家殿下到底干嘛去了?!鬼婆婆都解决了他还磨磨蹭蹭的不回来知不知道他现在在这里都快急死了啊?! … 当昼家主仆二人各自在结界内外急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意外魂穿到了沈梦谨体内的小阿零正走在一个红色的诡异空间内,四周软软的墙壁传来有节奏的鼓动声,让从来没有见过类似地方的小阿零觉得有些吓人。 她有些后悔了,觉得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好玩,她不该不听话晚上爬起来到处乱跑的,那个时候她留在房间里乖乖睡觉就好了…想到这里,阿零伸手抹了抹眼角有些害怕得想哭了,却是突然感觉一侧肩膀倏地一沉!阿零猛然回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下一刻另一侧的耳朵边却突然响起一声轻笑,阿零吓得再一转头,堪堪对上了一张离她非常近,近到不足五厘米的放大鬼脸! “啊!”小阿零惊恐的大叫了一声,伸手拼命乱挥把鬼脸挥开,整个人都因为太过激动和害怕摔倒在了地上!鬼婴在那一刻一下从阿零的肩膀上跳下,原本带着得意笑容的脸上一瞬闪过一丝寒意,冷冷盯上了差点吓出眼泪来的小阿零。 阿零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了一些情绪,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头大如斗身材瘦小的娃娃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冷冷看着她。 对面的大头娃娃长着一身青灰色的皮肤,上面露着一些紫青色的脉络。娃娃的眼睛很大,眼眶里却全是黑色的没有眼白,小小的鼻子像两个小洞洞,嘴巴看着倒不小,此刻正抿成一条线带出一抹不屑,两只小手也是交叉着环在胸前,看着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阿零呆呆的盯着大头娃娃看了片刻,从他的举止表情中看出来娃娃似乎对她很不满意,阿零愣了愣从地上爬起来,也有些不开心了:“你刚刚那样是不对的,不应该在背后吓人,那样是很不好的!”阿零学着大头娃娃的样子也叉起手来,板着小脸说道。 鬼婴正因为阿零的恐惧反应心生不满,下一刻却见方才还一副吓得要哭的阿零突然变了脸,再也看不出一丝害怕的情绪。闪动着一双精明大眼鬼婴迟疑了一刻…难道刚才阿零吓到是因为他躲在她背后吓人,并不是因为害怕他的长相? 呵,鬼婴发出了冷冷一声轻笑:“你不怕我?” 嗯?阿零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鬼婴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下一刻却重新把脸绷了起来,冷冷哼了一声。 阿零被对方三哼四哼的样子弄糊涂了,等了半天看那大头娃娃也没说话的意思,只能开口道:“我叫阿零,你叫什么名字?” 嗯?鬼婴闻言身体一震,眸中瞬间闪过一道邪性,随即咧嘴笑道:“我叫大头!阿零,你的全名是什么?!” “昼零。”娃娃毫无防备即刻答了。 “哈哈哈!你上当啦!其实大头不是我的名字,我是骗你的!我才不会把真名告诉你呢!”下一刻鬼婴突然往后一跳张狂大笑起来,笑得露出了满口明晃晃的尖牙,“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问我的名字就是想把我收服成为你的属下,你做梦!现在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属下!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干什么哈哈哈!契约成立!昼零!”鬼婴伸手食指一下指向阿零,低头猛念了几声咒语,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诶怎么不灵?”鬼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又看了看阿零,重新念好咒语再喊了一次:“契约成立!昼零!”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鬼婴彻底呆住了。 对面阿零也呆住了,看着鬼婴那一下激动又跳又喊的样子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他们要一起玩的游戏?…阿零犹豫了一小会儿,决定还是积极参与一下。 “…契,契约成立,大头?”阿零犹豫着伸出小手。 下一刻鬼婴却是受了极大惊吓一瞬窜起,远远的落在了高处,对着阿零声嘶力竭的吼起来:“你这个坏人,你不安好心想收服我?!你想得美!我的名字根本就不是大…对了,你的名字肯定也不是昼零对不对?!所以咒语才会对你没有用!哼哼哼,原来你早已对我起了戒心,你这个口是心非无比虚伪的家伙!”鬼婴脸色狰狞的叫道。 又是乱糟糟的一大堆听不懂的东西,阿零有些失去了耐心,觉得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而且大头对她很凶…阿零低下头委屈的想了想,转身向着来的方向走去:“我不想玩了,我要回去了。” 另一头鬼婴还在得意洋洋的等着被他识破了的阿零恼羞成怒展开攻击,结果人家却是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了,鬼婴愣了片刻,着急追了上去。 “你休想逃跑!这里是我的地盘,什么事情都由我说了算!我说你不许走你就是不许走!给我停下!” 阿零觉得大头真是太没有礼貌了,为什么跟人说话都是这么这么凶的语气?她本来是想闷头走掉不理他算了,结果大头却是一直缠在她身边说些恶狠狠的话,阿零终于生气了! “大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你对别人不好,别人也不会对你好的,这是朵朵教我的!现在阿零生气了,生气了就不会再和你一起玩了,你想要这样吗?!”阿零一下回头,小手插上小肥腰非常有气势站定,认真说道。 之前她在学校,碰上班里两个男同学打架,当时朵朵就是这个样子冲上去跟他们这么说的,说如果还要做好朋友就一定要对对方好,后来那两个男同学果然就和好了! 鬼婴一路跟在阿零身后缠,目的就是想逼着她留下,现在阿零突然回过头来不走了,他的目的达到也不管阿零在说什么,心思一转随口答道:“那如果我说要我对你好一点也行,但是你必须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你能答应吗?!” 嗯?阿零望着大头微微透着阴冷的眼神,仔细把他的话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这里是哪里?” “哼哼,这里是我妈妈的肚子里!”鬼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阿零终于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但是你总有一天要离开你妈妈的肚子的啊,我们是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的!” —— 外部的现实世界里,夜福终于受不了找了出去,才发觉了那个诡异的结界,和一脸怒气站在结界之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的他家主子… 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夜福见着主子也无法把情况表述清楚,害怕耽误了时间,夜福只好独自赶回去先守着阿零。对面着这样的状况,无论是昼焰行还是夜福都抓狂的发现,自己竟是想不出一点解决办法来! 沈梦谨体内,单独相处的阿零和鬼婴,在听到阿零的这句话后,鬼婴一下后退了几步,疯狂大笑起来:“怎么?你也想来骗我吗?!你们一个个,不是想利用我就是想杀掉我,你们所有人都想把我和妈妈分开!你们都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人!你们都该去死!去死!”说到后来,疯狂大笑转为狰狞怒吼,鬼婴眸中已是聚起了杀意。 阿零有些害怕的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明白大头为什么要这么激动:“不是的哦大头,孩子本来就是应该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否则妈妈会痛,会生病哦!而且不是分开,只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出来之后还是可以和妈妈在一起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 “呵,是么?那你的妈妈呢?她在你身边吗?!”鬼婴冷冷笑道。 阿零摇了摇头,表现却是十分平静自然:“阿零的妈妈没有和阿零在一起,在阿零很小的时候就和妈妈分开了,所以不知道妈妈是谁。但是阿零还有殿下,还有阿福,还有朵朵,阿零身边还有许多喜欢阿零的人,所以阿零不会寂寞,会一辈子开开心心的过下去。”阿零认真说道。 看着阿零脸上平静的神态,听着她这么自然的提起自己的身世,鬼婴愣了愣,眼底随即闪过一抹妒忌:“是么,那还真是好呢,但是你不可能再遇见他们了,因为你要跟我一起留在这里!” “不对,不是这样,是大头你要和我一起离开,我们一起出去才对!”阿零积极纠正,“只有把宝宝顺利生下来妈妈才能健康哦,不然会很痛哦,而且阿零不是大头妈妈的孩子,怎么可以留下呢?所以我们要一起出去,出去之后我介绍殿下阿福和朵朵给你认识,我们还可以一起吃很多好吃的…对了,大头的妈妈到时候也会好好的哦,可以跟我们一直在一起!” 如此美好的设想,听在鬼婴耳朵里完全就是虚幻的骗局:“一直在一起?离开了这里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你只想把我骗出去,然后杀掉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阿零对大头奇怪的想法很惊讶,“而且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只要你不凶,只要你对大家好,那我们就都是好朋友!”阿零想,大头肯定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就和从前的她一样,他肯定是因为脾气不好所以交不到朋友,所以她要帮助他,绝对不能嫌弃他! 对面,鬼婴死死盯着阿零温和认真的小脸,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哪怕是一点的虚情假意,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那一天在医院,那个坏人医生就说他留在妈妈肚子会害死妈妈,当时他根本不信!可是,万一这是真的呢?如果就像阿零说的那样,孩子都是必须出生的,他留下会害死妈妈,那他该怎么办?! 鬼婴生来疑心极重缺乏安全感,最恨的就是被欺骗被遗弃,反过来却又是最渴望陪伴和温暖。再是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目光澄净坦坦荡荡的小阿零,鬼婴心思一转,终于下定了决心。 也许就跟着阿零出去看一看,也没什么不好!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不用再害怕那些要杀他的人了!出去之后,如果发觉一切都是假的,如果发现阿零骗了他,他就把所有人全部都杀掉!这样就没问题了! 眼珠一转鬼婴掩去眸中的阴谋算计,故作平静的接受了阿零的提议:“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出去,只是你承诺过的事一定要做到!” “好!”阿零开心的应了,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四周:“那大头…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一直这样…叫个不停!鬼婴终于忍无可忍了:“跟你说了大头不是我的真名!不许叫我大头!” ------题外话------ 哈哈哈,恭喜小阿零认识凶残逗比+脑残的二货鬼婴~此等被害妄想症的病娇娃子其实也是挺有趣哒噗哈哈,随便给自己想了个大头的名字,结果绝壁是要被阿零坑一辈子了哈哈哈!其实阿零的呆萌貌似才是大杀器啊,傲娇阴狠歹毒算计什么的,分分钟秒掉毫无违和感~ 话说魔王大人的设定白感觉也是逆天了噗哈哈,傀儡什么的,等于想用什么特技就用什么哇~ 而且,魔王大人因为打不开结界…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啊很严重,阿零小朋友要遭殃鸟~~( ̄▽ ̄~)(~ ̄▽ ̄)~   ☆、088 婴灵 惩罚还是奖励 枫山顶上,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持续了整夜。结界之外,一身黑衣神色淡漠的男子默默站在雨中,一滴滴雨水浸透他的衣衫,顺着指尖滑落,滴在了他身侧积起的水洼里,溅起圈圈涟漪。那双鎏金色的竖瞳里,望进去是冰凉的情绪,透过结界一直凝视着的地方,是那斑驳树影之后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来的窗口。 在这处唯一可以看见那一楼卧室的地方,他已经这样在风雨中站了几个小时,收了傀儡,不动,也没有表情。卧室之内,每隔一段时间,夜福就会跑到窗口用手势通报阿零的最新情况,从最初的半个多小时一次,到现在的五六分钟一次,夜福往返的频率越来越高,望着远处主子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夜福的脸色越来越差… 卧室之内,阿零还是那样趴在沈梦谨的肚子上一动不动,沈梦谨也仍旧是那样,全身布满了紫青脉络昏迷不醒。夜福已经尝试过去触碰阿零的手,他没能因此也一同被连通起来进入到沈梦谨体内,却也没有感觉到阿零的体温下降或是身体僵硬,可以说阿零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休眠了一般。 结界还在,佘青的召唤咒也没有触发,那是不是可以说明阿零现在并没有遭遇危险,还好好的待在沈梦谨的子宫里?伸手紧紧握住阿零的小手,夜福看着那双睁了好几个小时一眨都没有眨过的乌黑大眼睛,微微失神…此时此刻,这从未经历过的困境让他无从判断,心急如焚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家殿下,已经在风雨中站了快四个小时了… 结界也不用,灵力也不用,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如此自虐让夜福一片小心肝吓得悠悠直颤,只觉得现在殿下有多自虐,待会儿进来了必定会有多虐人…尼玛这真心是要死人了的节奏! … 而另一头,红色温暖的密闭空间内,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的小阿零跟在大头身后,一路走过看着都很相似的区域,直至走到了红色空间的尽头。那里,耳边那富有节奏感的鼓动声似乎更响了,阿零看着走在前面的大头突然停下了脚步仰头向上望去,阿零也跟着抬头看,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大头…我们是不是要爬到那个顶上才能出去啊?”阿零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大头有下一步动作,伸手摸上面前那光滑柔软的红色墙壁,阿零觉得她是怎么都不可能爬得上去的,有些郁闷开口问道。 大头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阿零的话,瞪着那双只有黑瞳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死死望着那鼓动声传来的地方,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这里,便是他能到达的,离妈妈心脏最近的地方。每天晚上他都在这里睡觉,在不需要同敌人斗争的时候,他也一直待在这里,听着妈妈的心跳,同妈妈说话。 那明快又有力的心跳声让他觉得很安心,在和妈妈说话的时候,他还能从那心跳频率的变化中感觉到妈妈对他浓浓的爱意。他的妈妈,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保护他和无条件对他好的人,只是,如果他离开了,如果他让妈妈看到了他真正的模样,妈妈还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他爱护他么? 心中一瞬闪过害怕的情绪,他突然就不想走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犯傻离开呢?留在妈妈的身体里,留在离妈妈最近的地方,这里是多么的温暖多么的安全,他凭什么要离开?!如果,如果真的像阿零说的那样,他不离开妈妈就会死,那…那就让妈妈死了也好啊!这样妈妈就和他是一样的了,就不会嫌弃他不要他了!这样不是更好么?! 那一瞬,大头脸上微微复杂的情绪一瞬转为扭曲狰狞,从心底深处溢出的邪恶阴毒一瞬将先前心中那温馨美好的回忆取代,墨瞳之中带上杀意,大头微微斜眼偷偷瞄了一眼身后毫无防备小阿零,指上的利爪已经悄悄扬起,正待伺机猛扑上去… “咦大头,这个声音是不是你妈妈的心跳啊!”突然身后一脸迷茫的小阿零像是一下发现了新大陆,兴奋转头笑着嚷道。 大头动作一顿,立马将张开的利爪往身后一藏,胡乱应了一声。 “我是说哦,这个声音听着有点点耳熟嘿嘿~大头,原来你也喜欢听心跳声吗,其实阿零也很喜欢哦,因为听着很安心呢!”小阿零回想起每次缩在殿下怀里时听到的那沉稳轻缓让她很安心很喜欢的心跳声,有些腼腆的扬起了嘴角,却不知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是暗中化解了一场危机。 是啊,心跳声,他最喜欢的最能让他安心的妈妈的心跳声,如果妈妈死了,就再也,听不到了… 眸中的狠戾渐渐散去,犹豫过后的大头再次陷入激烈的心理斗争,在阿零无解的目光中大头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走吧,我们出去!”大头一个转身向后,沿着他们来的方向往回走去。 阿零愣了愣,随即小跑跟上,想到刚刚大头似乎有些反常的表现,分析了片刻之后,有了答案… “大头!你是不是也不太认路?其实呢,阿零也是哦…” “……” “就比如说上一次,上完体育课要回教室,阿零就走错了走到三年级的教室去了…当时觉得好丢脸啊嘿嘿,然后朵朵说没关系,以后熟悉了就不会走错了~” “……” “而且这个地方到处都长得那么像,走错也是很正常的!” “……” “所以大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关系哦~” “……” ——我本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关系好么!而且我根本就没有走错路好么!我马上就要和妈妈分开了你就不能安静一点给我一点点缅怀的空间?!还有… “不许再叫我大头!” 大头一下回头咬牙切齿冲着阿零一阵怒吼,把正在全心全意安慰他的小阿零吓了好大一跳,一瞬呆愣阿零望上大头恶狠狠的目光刚要开口,大头就抢在阿零再说出什么让他想杀人的话来之前飞快开了口:“这里就是我们要出去的地方,上面!” 阿零一下顺着大头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色阵图正悬浮在他们头顶上方,隐隐散出黑色的戾气,正在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大头看了看出口,又回头望了一眼阿零,沉声威胁道:“一会儿出去,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等我确定了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之后,我自然会现身。在此之前你如果泄露我的身份,我就把你们都杀掉!听明白了吗?!” 阿零被大头眼神里的寒意惊了一惊慌忙点头,下一刻大头阖眼喃喃念出咒语,然后一把拉住阿零的手,朝着阵图中央飞去! —— 夜福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的守了一夜,屋外冬日的凌晨依旧是一片犹如死寂般的漆黑如墨,让他竟是有些不敢再去瞧此刻殿下的样子。 坐在床头,夜福望着阿零苍白僵硬的小脸心力交瘁的叹了口气,刚想起身,突然发觉四周的空气中有什么一瞬变得不一样了…屏息凝神夜福仔细一分辨,只觉耳边竟是骤然而起了一阵轰鸣,隆隆犹如擂鼓! 整整笼罩了林家别院近五个小时的结界隔绝了外部一切干扰,待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守着两个毫无生气的人,夜福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一瞬只觉耳边传来的轰鸣声便犹如是千军万马过境一般,竟是使得整个别院都仿佛微微颤动起来!那一刻,夜福惊得猛一回头向窗外望去,只见方才还一片漆黑的夜色此刻竟是笼上了一层灰蒙的雾气,那是…雨?! 瓢泼大雨一瞬从天际落下,绵密的雨滴重重打在别院的砖瓦上窗户上,那声声如同重锤般击于心口的骤雨声中,夜福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要起身朝窗口奔去,下一刻却是一道黑影突然迎面袭来一瞬掠上那巨大的落地窗户,瞬间将纷乱的雨声尽数掩到了身后。 夜福呆呆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的望上那一窗之隔冷冷望来的冰冷金瞳,四目相抵的那一刹,金瞳之中翻滚的血红戾气竟是震得夜福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殿下露出这般的神情了?没有了唇角那抹略带着邪肆的浅淡笑意,亦没有了眉宇间那隐含着睥睨的慵懒神色,那一头如同子夜一般的墨黑长发淬足了雨夜的寒意,一簇簇紧紧贴上那张苍白清冷的容颜,发梢之上水珠滚落,描绘着不带一丝怒气却处处透出阴鸷生冷的五官轮廓蜿蜒往下,途经之处,除却一双金瞳,那附在窗外的整个身躯都淡漠得只余下了黑白二色,便是独独衬得那双抹鎏金亮色愈发幽冷夺目,摄人心魄! 夜福愣愣的望着那双冰冷竖瞳,不能言语,亦无法动作,下一刻,天际突然降下一道凌冽闪电,咵啦一声巨响,那犹如将整个天空炸开了一道口子的巨大雷鸣中,昼焰行突然伸手扣上面前的窗框用力往外一拉,顷刻之间无数玻璃碎片喷射崩裂,整个窗框被一瞬扯落远远扔向了山间! 那一刻,屋外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瞬从破败的缺口侵入,踏着满地瓦砾碎渣,那如同携着末日而来的黑色身影缓缓走近,在床头站定,一双隐在暗夜之中却是泛着森然冷光的金瞳越过夜福的肩头一瞬望下,那里,刚刚灵魂归位笨手笨脚从沈梦谨身上爬下来的娃娃还完全没有搞清周围的状况,迷蒙之间刚一抬眼,就堪堪对上了那双淬了血色的冰冷竖瞳。 那金瞳之中不常见的红光看得阿零微微呆愣,僵直之中本能察觉到了危险,惊慌之下娃娃赶忙四处搜寻夜福的身影寻求帮助,却是还没来得及和夜福的视线对上,下一刻那风雨声中淡淡冰凉的声线已起:“夜福,出去。” 话落,便是又一声天崩般的雷鸣,夜福心头惊了一惊卡在喉头的劝阻刚要出口,下一刻那高处一瞬压下的无形迫力已是重重砸上了背脊!那一刻,夜福险些就被那蕴含着强烈杀意的压迫感吓得魂飞魄散,强撑着差点歪倒的身躯,他咬牙俯身,急退了出去。 阿零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夜福居然抛下她一人先逃跑了!周身一瞬环上的那不知是来自风雨还是来自殿下的冷意惊得娃娃一个激灵,微微仰首对上那双让她几近无法直视的淡漠金瞳,娃娃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下一刻昼焰行突然一个倾身上前压着娃娃就按倒在了床上,所有的话语在那一瞬化作一声惊呼,半抑在了喉头。 随着这样的一个动作,大量冰冷的雨水从昼焰行身上溅落洒了阿零一身,好几滴雨水落在她僵僵的有些疼的小脸上,娃娃难受的眨了眨眼,却是飞快又睁开,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双从高处俯看下来的金瞳一瞬不瞬的死死凝着她的眼,看进去除了寒意之外什么都没有…那只撑在她头边的大手压住了她的几簇头发,扯得她很疼,另外一只按在她心口的手更是下了狠力,压得她几近无法呼吸…不久之后,娃娃苍白的小脸就因为疼痛和屏息变得涨红扭曲,下一刻终于承受不住胸腔的压力阿零剧烈咳嗽起来,小手死死抓着胸前的衣襟,阿零一偏头,呛出两串晶莹的泪珠。 身上那难以承受的压力却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骤然抽离,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的那一刻,却是不知为何更加扯开了心口的空洞,身上和心里同样难受的小阿零慌乱之间伸手一下握上了昼焰行的指尖,下一刻却是被他硬生生的将手抽了出去,连带着阿零一下被提到了半空中,脱手之后重重的摔回了湿漉漉的床单上。 眸中一瞬闪过伤心难过惶恐害怕,娃娃呜咽了一声连忙爬起来往前冲,将将跑到床沿摇摇欲坠伸出手,下一刻,昼焰行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他往后…退了一步… 阿零伸长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整个人都如同定住了一般呆愣在了床沿。乌黑无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没有血色的小嘴微微张着,保持着那无助得让人心碎的姿势,她一动不动望上对面那张清冷容颜,半晌,眼角倏地滑落一滴泪来。 “…殿下…你不要我了么…?” 一个五岁的孩子,一瞬说出那样凄然的话,一瞬露出那样苍凉的神情,一双墨瞳漆黑落寞得如同永堕地狱破碎了一切希望,一张小脸苍白无力得如同素缟怆丧褪尽了几世繁华,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长指攥紧狠狠刻上掌心,这样的阿零,他逼着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可是他却是不敢看,连看一眼,都不能?!否则此时此刻,他又为何会毫不受控的上前把人一把搂进了怀里,死死压着她的脑袋按入胸怀,这不是因为不敢看她此刻的表情,又是为了什么?! 胸口处传来的低哑童声,微颤,柔弱,却比谁都固执:“殿下,你不要我了!” 毫不掩饰悲伤的哭意,她用了斩钉截铁的语气,非要这样再说一次让他难受,然后他便真的难受了,难受得想死,心口抽得一片生疼,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不是不要她,他只是在生气,气她的无法掌控,气自己的不能掌控! 他太在意,在意得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他就不容许有半点差池!他要她的时候,她就必须在他身边,他要去她身边的时候,就必须即刻出现在她面前。他容不得一个结界,一个她随时可能张开把他阻挡在外的东西!他更加容不得,自己满腔翻滚的怒意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却尽数化作担忧和欣喜,守在外面的时候他几乎气得想让她死,真正见到的那一刻,他却只想确认她好不好,确认…她好不好… 感情的不受控比形势的不受控更加让人抓狂,他这样的性子,怎能允许自己寸寸被人拿捏,寸寸都打在难以招架攻守无措的地方?!于是便是做了最幼稚的决定,自伤了也去伤人一次?冷漠对待,狂妄疏离,看着阿零难受然后用优越感让自己好受一些?前一刻,他还在为了自己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成这样深深的自我鄙视,下一刻,他就已经被一个五岁的孩子抓住了最致命的弱点狠狠的反击了一场! 从他抑制不住上前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他看不得她伤心,做出的事自己即刻就后悔,他还想怎么样?他知道什么能伤她,选择辟而远之不敢触碰;她也知道什么能伤他,选择攥在手心狠刺他一刀,让他知道以后绝对不能再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这一夜,他的偏执对上她的倔强,他突然发现,有的时候,他的阿零,远比他知道的要狠心… 掌心之下,那小小冰凉的身体颤抖个不停,那紧紧搂着他的小手臂上冻出了成片的战栗,一直都消不下去。他轻叹了一口气想把娃娃拉开,下一刻她却是更加用力的圈紧了手臂,他凝神看了她一刻,伸手重新搂住她,温暖的灵力涌动将两人一起包裹了进去。 昼焰行把娃娃抱起来,一起坐到了房间的沙发上,冰凉的空气中金色的灵力发出柔和的光亮,他懒懒阖眼微微后仰,不想再动。灵力顷刻就散去了衣服上的雨水和寒意,阿零熟悉的温暖体温一点一点从干燥的锦袍下透了出来,让她渐渐放松了身心,微微偏头阿零寻到了她最觊觎的心口位置,稍稍抬眼偷瞄了一下殿下的反应,确认无事之后,小心的靠了上去。 屋外雷声渐弱,风雨稍歇,清晨的天际已是微微泛起青白,听着耳边沉稳平缓的心跳声,折腾了一晚的娃娃终于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小脸上未干的泪痕还在,天生上扬的嘴角却似弯出了一抹安心笑意。 也不知像是这样睡了多久,一觉深沉睡得饱饱的阿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放晴了,一抹金灿灿的初阳从破碎的落地窗口照进来,满地的碎玻璃在阳光下闪烁出一地水晶般的光彩,看着竟是有些漂亮? 阿零盯着满地的碎渣看了片刻,再是回眸望了望她家殿下,发觉他已经变回了白天时候的样子,连衣服都换过了。摸着手心下的白衬衣,阿零有些惊奇殿下是怎么在她睡着的时候换衣服的,她抬起头来,望着那轻轻阖着浓密微卷的睫毛看了一刻,不安分的扭动着小屁股往上爬了爬,伸出肥肥短短的小食指… “干什么?”淡淡慵懒的男声起,就在那小小的指尖即将触上那长睫的前一刻,昼焰行突然开口,仍旧是阖着眼,那单手支头微微侧身的动作亦没有变,清淡一声,却是惊得小阿零一下收手唔得一声重新扑回了他怀里。 薄睑轻揭,青黑墨瞳淡淡睁开望上胸前娃娃毛绒绒的小脑袋,他伸手上去揉了揉,轻声下令:“头抬起来。” 嗯…阿零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半晌才磨磨蹭蹭抬起头来,一边的刘海压弯了翘得高高的,整张小脸带着红扑扑的好看粉色,小嘴微抿,乌黑的大眼睛偷偷往上瞄了一眼… “把这个吃了。”昼焰行垂眸淡淡看她,摊开掌心。那纤长细致的掌心里,一瞬聚起一个浑圆纯净的灵魄,在清晨的阳光中,灵魄泛起幽蓝光泽,大大的,比之前她吃过的所有灵魄都要大,看着…很难吃的样子… “…能不能回去吃?泡着牛奶吃…”阿零小心翼翼的开口讨价还价。 “不能。”拒绝得无比干脆。 此刻的娃娃已经完全没了昨晚胁迫她家殿下时的气势,或者说就是因为昨晚她一时情急胁迫了她家殿下,此时此刻她才羞愧难当得连撒娇都不敢了…万般不情愿的接过那一坨如同果冻一般的灵魄,阿零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吃起来,虽然吃得很艰辛却是认认真真的一点都没浪费,整个过程中昼焰行一直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底却是带起了微微笑意。 一夜落雨,一宿好眠,时过境迁之后两人的气氛似乎又完全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淡然老成的主子,可爱柔弱的娃娃,气氛和谐得不得了…待到小阿零打着嗝好不容易把灵魄吃干净了,昼焰行抽起手边的纸巾给娃娃擦手,这才带着揶揄笑了开来:“有这么难吃么?吃得呲牙咧嘴的。” 嗯,阿零点了点头,随即无比委屈的解释,“而且脸疼…张嘴的时候脸很疼,咬不动…不知道怎么回事…” “脸疼?”昼焰行望上娃娃一脸的我很难过求安慰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梢,“我看看?” 嗯,娃娃乖巧点头毫无防备的仰起小脸来,结果…“…唔?呜呜呜…!” 圆嘟嘟的苹果脸一下被挤成章鱼状,娃娃瞪圆了一双大眼难以置信的望向她家殿下,她家殿下镇静回望,一脸淡定:“脸疼估计是因为昨晚僵得太久了,揉一揉就没事了。”平淡的语气,正经的表情,但是那双青黑如玉的眼眸里却分明含着戏弄的笑意! 阿零呆愣了,阿零清醒了,阿零无语了,阿零生气了! “里似库意的!” 挑眉:“什么?” “里似库意的!” 勾唇:“你在说什么?~” “……” “里似库意的,库意的!”怒目! “哈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凑近,得意,完全笑出了声来… “…唔…疼…里似库意的…”义愤填膺,眼泪汪汪。 下一刻,眼前那含着笑意的清亮墨瞳却是一闪不见了,瞬间的倾身靠近,额上有一瞬温暖的触感轻挨了一下便已离开,温柔迅速得叫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然后,那用力揉得她的小脸一片嫣红感觉都揉肿了的大手也松了开来,阿零愣愣的望着那双青黑如玉的墨瞳重新回到视野与她平视,恍惚听见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说,阿零,你刚刚说什么了? …她刚刚,说什么了? …她已经忘记,她刚刚在说什么了… 娃娃忽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呆愣的望上近处那双青黑墨瞳,又呆愣的望上那抹清浅笑意,然后视线僵僵的移开,呆愣片刻,再次重新移回到那抹笑意之上。 点点的粉色慢慢攀上耳根,随着阿零眼中的清明回归,一点一点变得愈发红艳。那张被揉红的小脸上,惊异慢慢被羞涩代替,她开始不好意思,又震惊又惊慌,还有一点点,害怕是自己搞错了的纠结… 望着娃娃脸上一瞬凌乱了的表情,昼焰行微微勾唇笑了起来,有些恶劣,也有真心的欢喜,心底深处漫上来的,那股莫名感觉扳回了一局的得意劲,若是等他之后平静下来再回想回想,定是又要深深的鄙视自己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的高兴,高兴得浑身舒爽,淡淡扬眉,薄唇轻勾,他伸手拉了拉阿零耳边的短发,神色懒懒的说了四个字,这是惩罚~ 呆呆伸手揉了揉被揪疼的头皮,阿零疑惑抬眼,对上那双含着点点邪肆笑意的墨瞳,半天,不解的抿了抿唇… …不是应该是,奖励才对么?… ------题外话------ 咳咳,这一章,甜到死啊…捂着疼痛的姨妈肚一路写完的某白表示,实在无力再写到大头小朋友了,就先甜腻的打住吧,让两只再腻歪腻歪,明天再发大头出来受虐了,咳咳… 另外魔王大人和阿零的关系呢,呵呵,其实还是很微妙的~一直以来感觉都是魔王大人占主导对吧,其实现在看看又不是呢,如果对方已经都能用自己的难过来当武器逼你和好了,啧啧,那完全就是被吃定了翻不了身了好么╮(╯▽╰)╭哇咔咔~ — 周六的问题来啦,大家请接题: 本文的第一白莲花女配安子惜,她的结局是什么呢?请具体到灵魂和身体两个方面的结局,并谈谈你对这个结局的看法~答题模式就是——灵魂结局…身体结局…我觉得…哈哈小论文有木有~就是酱紫!么么哒!~   ☆、089 婴灵 侍灵契约 初冬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星点弥漫上了清甜的味道,一片静默无声之中,门外忽的传来一声轻响,突兀的打断了和谐的气氛。沙发上的两人同时闻声回头,那双乌黝清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那对青黑如玉的墨瞳却是微微眯起,带出一抹危险意味来。 夜福趴在卧室大门上,望着自己一不小心触上了门把的胳膊低声咒骂了一句,下一刻清冷男声已从门内幽幽传来:“夜福,进来。” 夜福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属下,从昨夜到今晨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接到命令之后夜福一刻不敢停顿连忙开门小跑了进去,不忘偷偷斜眼打量阿零的表情—— 结果竟是看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愤慨加鄙视?! 夜福咯噔一下撞到角落的高脚架,架子上的窄口青花瓷瓶狠狠的晃动起来,一下两下,最后慢慢悠悠的回复到静止。 夜福无声朝着主子的方向看去一眼,正对上主子无声看来的视线,眼神一个交汇,信息尽数传递。 夜福微微俯身恭敬开口:“启禀殿下,经属下查看,那鬼婴似乎已在昨夜脱出了母体,如今不知所踪,林太太如今已无大碍,想必不出片刻便会苏醒,是否要通知林先生过来?” 昼焰行淡淡瞥了一眼床上的沈梦谨,她的肚子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身上那紫青色的痕迹还在,昼焰行神色淡淡的看了一刻,疑惑开口:“既然已无大碍,为什么那脉络消不下去?” “这…”夜福流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或许,或许还要过一会儿吧,如果届时还是没有褪去,属下再想其他的办法…”夜福的语气略有迟疑,听着就像是一个能力不济却是不敢在主人面前表露的下属。 嗯,昼焰行应了一声,抱着阿零站起来:“即是这样,之后就由你留下照看,本座带阿零先回去。” 淡淡一句话落,随后便是脚步声起,房间的门打开后又关上,屋内恢复一片寂静。 过了好久好久,那角落里的青花瓷瓶突然微不可查的挪动了一下,躲在瓶中的大头一直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忍不住了,正准备探出头查看一眼… 突然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大头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经一瞬握住瓶颈,将花瓶一下抡起来狠狠朝着墙壁砸去!哐唐一声,花瓶脆在墙上碎了个四分五裂,里面一下飞出一个青灰色的同那花瓶形状一模一样的东西,狞笑着朝屋内的大床飞去! 那本带着阴冷和得意的笑声在看清大床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怎么!怎么妈妈已经不在床上了?!原本准备躲回母体的大头一下慌乱,一眼看见墙上的那个大洞,连忙调转方向预备逃出屋去,下一刻却是加速咚得一声撞上了透明的结界! 接连的意外严重打击了大头的气焰,来不及顾及撞得剧痛的脑袋,大头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一下跃到天花板的角落,如同蝙蝠一样扒在哪里,对着下方的男子发出了恶狠狠的恐吓。 昼焰行站在一地碎瓷片之前,自砸破花瓶之后就没有再动过,此刻微微抬眼望上对面那表情狰狞的鬼娃娃,嘴角弯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大头不熟悉昼焰行,并不知道那抹笑容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被骗了,他们让他以为留下的最多只是那个他已经探过底的阿福,所以他忍不住露出了马脚,结果撞上的却是这个等着收拾他的男人!此时此刻被逼现身无处可躲的大头气急败坏,望着那抹笑容嘶吼着从高处冲了下来。 对付这么一个已经离开了母体便是连夜福都可以轻易制服的鬼婴,其实昼焰行实在没有必要亲自留下。只是他心胸狭隘,最爱记仇,昨夜那么一番折腾他气成那样,这个气阿零不受,那总要有人来受不是? 天知道在发现那个花瓶有异样的时候,天知道在抱着阿零飞快离开房间的时候,夜福心里是有多么的舒畅加欢快~有这么一个间接导致阿零昨夜张开结界的罪魁祸首出来做替死鬼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无辜被牵连鸟~ 无论是对主子的突然留下还是对夜福的无端端好心情都表示不解的阿零牵着夜福的手走出几步,突然听见方才的房间里传来连续的凄惨叫声,阿零惊得一下回头,突然发觉那个声音听着很耳熟! “…大头?是大头!”娃娃即刻反应过来,挣开夜福的手飞快往回跑去。 当小阿零惊慌失措的一下冲回卧室,看到的一幕就是大头被主子狠狠踩在脚下,痛苦呻吟着吐出黑血的情形!阿零吓了一跳,急忙扑了上去:“大头!大头!殿下,这个是大头,是和阿零一起出来的,你不要杀他!” 娃娃飞快的跑到大头身边跪下,伤心的握住他的手,自责惊恐得都快哭了… 她怎么就把大头给忘了呢,她这个朋友做得真是太不称职了,明明想好了要照顾大头的,结果一见到殿下就只顾着自己开心,完全把大头抛到了脑后…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大头在看见阿零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一瞬微不可查的仇恨,下一刻扭曲的小脸上却是露出了哀求的表情:“阿零…阿零你快救救我…告诉他们我不是坏人…” “嗯!大头,大头不是坏人,大头是阿零的朋友,我们一起从大头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阿零答应了大头要和他在一起,做好朋友的…”阿零惨兮兮的抬头拼命解释,昼焰行微微蹙起眉来,看了看已经哭花了脸的娃娃,又瞥了一眼明显心机颇深的大头鬼婴,最后冷冷的目光落在了跟着阿零跑回来的夜福身上,吓得办事不利的夜福猛得低下了头去。 躺在地上忍着剧痛的大头不住用着那双全黑的眼眸凄惨的望着阿零,苦苦哀求。在和这个阿零称为殿下的男人交手的第一刻,他便已经察觉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恐怕,要不是对方为了多折磨他一会儿没有直接下杀手,他根本没有运气等到阿零回来求情! 至于阿零,大头忍住心头的怨恨,努力维持着哀求的表情看着她,心中却是对她再也没了信任!什么开心的在一起,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她出来了这么久却只顾着自己,可有想到过他一刻?!如今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之前躲在花瓶中偷听到的信息,看来这个所谓的殿下对阿零是宠得很,两人刚刚和好,他绝对不敢当着阿零的面杀了他,跟阿零重新决裂!哈哈哈,所以笨蛋阿零,你就好好的替我求情吧!等到我恢复了灵力,看我怎么把所有的痛苦都找你讨回来,让你后悔今天这假惺惺的关怀! 大头苦苦掩藏着坏心,拼命在阿零面前表演着苦肉计,昼焰行神色淡淡俯瞰着那双全黑眼眸里藏也藏不住的阴险算计,他怎么可能把这么一个怪物留在阿零身边?墨瞳之中闪过一丝冷厉,下一刻昼焰行突然薄唇轻勾,淡淡开口道:“要留下可以,除非同阿零订立死契。” 大头满脸的凄惨一瞬僵在了脸上… 阿零有些不解的抬头,夜福的表情也有些惊讶,昼焰行的语气清淡,却不容商量:“要么订立契约,要么死。” 阿零连忙回头拉起大头的手:“大头就订立契约吧,我和青青也契约了的,但是还是好朋友…” 结果话音还未落却是被大头狠狠打断,他瞬间就装不下去了:“阿零你这个大骗子!我终于知道你的用心了!你把我从妈妈肚子里骗出来就是为了让我订立契约变成你的手下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我做朋友,是不是?!”大头疯狂大叫起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阿零急着解释,大头却是满脸凶狠完全听不进去,另一面昼焰行却是没了耐心再和他耗下去。 脚下一个用力,清冷声线居高临下从高处传来:“阿零是骗子?那你…又是什么?把你从妈妈的肚子里骗出来?那个女人,她真的是你妈妈么?” 冷冷一声问话,一瞬止了大头的挣扎,大头咬牙回头,阴冷双眸狠狠盯上那双俯看而下的墨瞳,又听对方淡淡开口道:“如果她真的是你妈妈,那那个被你的阴气害死的孩子,又是什么?明明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懦夫,就不要理直气壮的指责他人——最后再问你一次,想死么?” 呵呵,懦夫么?自欺…欺人?!感受着那踏在胸口愈来愈重的脚力,望着那双暗含着冰冷戏谑的墨瞳,这一刻,大头终于发觉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占据有利的形势,拥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吃定了阿零不想让他死,对方却是吃定了他为了活下去根本就什么都能答应!在无限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先妥协的那一方注定会输,而如今命悬一线的是他,他怎么可能拿自己最珍惜的性命去赌一把?! 黑瞳之中带上冷厉,大头狠狠盯着那张云淡风轻却又暗含睥睨的青隽脸庞看了一刻,艰难开口:“订立…契约!我愿意,订立契约!” 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道金光闪现,光影浮动之间,两个大字幽幽在大头的脑门上浮现,看呆了身边泪眼朦胧的小阿零。 “今以汝血,订立死契。自此主生,即汝生;主殁,即汝殁。背主,欺主,犯上,违契,皆为死局。”说罢,昼焰行撤了对大头的钳制,伸手把阿零抱了起来,“阿零你跟着我念,契约成立,魍魉。”(注:wangliang,都是第三声) 阿零满怀歉意的看着大头,又回头祈求的看着殿下,在得到否定答案之后,终于勉强着开口:“…契约成立,汪…汪洋…?” 话落,昼焰行,夜福,还有躺在地上满脸怨毒的大头全都愣住了。 昼焰行顿了顿,淡淡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小娃娃:“不是汪洋,是魍魉。” “王…王样?” “……” “魍魉。” “…王亮…”娃娃的脸已经开始有些红了,还…还没说对么?… 看着娃娃脸上纠结的表情,昼焰行忽地勾唇轻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 另一头,眼看着主仆二人又要进入旁若无人的温情境界了,夜福赶忙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启禀殿下,其实可以让阿零给鬼婴重新取个名字,这样又好记又好叫。” 恭敬的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大头瞬间惊恐了,视线从老头身上移开,一瞬对上阿零看来的目光,大头被胸口一口污血呛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祈求加胁迫的目光死死瞪着阿零… …结果阿零一定是眼瞎了没有看出来他深深的拒绝!脑中已经对另一个名字产生了深刻印象的五岁小呆瓜哪里还想得到其他合适的名字,在夜福不断的催促中,娃娃绞尽脑汁无果,终于望着大头凄凉的眼神犹豫开口:“…契约成立…大头?…” 噗,话落,大头终于一口老血喷出,溅了满地… —— 阿零对大头愧疚得无以复加,大头明显是不想跟她契约的,他也很不喜欢大头这个名字,她逼着他做了很多他不喜欢的事,他可能已经讨厌她了… 随后昼家主仆三人准备启程回去,阿零守着一直蹲在墙角完全没了之前气势的大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背主,欺主,犯上,违契,皆为死局。自此以后,他做任何事都要得到阿零的允许,不能欺瞒她,不能伤害她,甚至不能离开她身边超过一定的时间和距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这个契约,还真是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呢。 大头蹲在墙角,将那死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最后冷笑着抬眼,望向了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阿零,平静开了口:“我想再和妈妈见一面。” 阿零愣了愣,随即点头同意了。 依旧是一个梦境,他每一次和妈妈见面都会选择这么一个场景。那是一片花海,有一间很漂亮的白色小房子,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天上的云彩都是粉红色的。 他从屋子背面绕出来,看着妈妈坐在椅子上手里叠着他的小衣服,妈妈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见他温柔一笑,招收让他过去。 他爬上妈妈的膝盖,感觉她用温暖的手臂环住她,轻柔的叫他宝宝,他仰头望上妈妈的脸,从那双无比温柔的大眼睛里望进去,看见自己样子,圆圆的脑袋,乌黝黝的大眼睛,头上微卷的短发看着很俏皮,微微挺翘的小鼻子甚至和妈妈的有点像。 这就是他,从来都不敢用自己真实的样子出现在妈妈面前的他,即便是这最后一次的相见他还是藏在了伪装之后,让妈妈以为他是一个长得如同小天使一般可爱的孩子,那个她和她爱的男人所生的孩子。 只是那个孩子,早就在他侵入的那一天就死去了,他甚至把它吸收得一点都不剩,只为了完全占据妈妈心头的那个位置。他是一个坏孩子,他是一个丑陋的坏孩子,所以直到最后他都无法同妈妈说出真相,他害怕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看到厌恶和恐惧。 于是这最后的时刻,长得粉雕玉琢如同天使一般可爱的小娃娃,他躺在他最爱的妈妈的怀抱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是那样的忧伤。妈妈担忧起来,心疼得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摇摇头不说话。 这最后一次相见,他好好的记住了妈妈的样子,从今以后他成为了侍灵,妈妈就再也不是他的妈妈了; 这最后一次相见,他好好的记住了自己的样子,从今以后他已不需要伪装,就让这个他最憧憬的样子随着对妈妈的记忆永远封存起来吧。 最后的时刻,娃娃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上无措惊慌的妈妈一样,漂亮的白色小房子不见了,满地的花海和粉色的云都不见了,那是一个看似美好实在却是悲伤的噩梦,他走了,妈妈也终于要醒了… 那一日,沈梦谨从梦中醒来,眼角含着未干的泪痕,望着前一夜如同噩梦一般肆虐的暴风雨之后,那从屋外洒进的,裹着雨后天气特有的清爽味道的阳光,恍如隔世。林放跌跌撞撞从门外冲进来,大声责怪自己居然喝醉了睡着了,然后那对年轻的小夫妻紧紧相拥在了一起,喜极而泣。 那破碎的落地窗外,阿零陪着大头站在结界之后看着这一切,直至大头率先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卧室之内,林放抱着老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沈梦谨含着泪抚上平坦的小腹,忽然感觉窗外吹来的微风中带来一阵熟悉的花香,她微微偏头望向窗外,初冬的季节,便是连青草都已干枯,又哪里来的花呢? 怅然若失的回眸,沈梦谨伸手搂上林放的肩膀,心里空落落的只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却是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想不起那张脸来… 我怀着满心怨恨,来到你身边, 我带着深深恶意,来到你面前, 你却用最温暖的双臂将我搂入胸怀,用最温柔的声音念出我的名字, 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爱。 这一次我从黑暗中来,却舍不得让你跟我一同回到黑暗中去, 于是我把你留下,连同我最短暂的幸福一起。 妈妈啊,下一个宝宝一定会健康出生,平安长大; 妈妈啊,对不起。 ——婴灵篇完—— 那一日,看似平静的清晨,当大多数人都还裹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着周末慵懒的时光时,从林家别院开出的黑色轿车上,坐在后座的娃娃沉默着望向公路两旁飞掠而过的杉树林,幼细白嫩的胳膊上那串漂亮的水晶手链上又多了一个精致的挂件,一根漂亮圆润的小骨头。 阿零身旁,昼焰行垂眸翻着手机查看邮件,那封定时发送的邮件已经在今晨六点发出,隐形抄送给他的邮件里附着一段视频,全程记录下了那一夜在昼家矿山上发生的血案,而那邮件的收件人,一定能从视频的特写镜头里清晰的辨认出自己当时嗜血狰狞的模样。 一切仿佛都尽在掌握,按部就班的生活平静得就像此刻轿车经过的那片巨大的湖泊,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流云,没有一点水纹。 只是,略懂水性的人都知道,越是平静的湖泊潜入下去,就越是水草厚密暗流汹涌,稍不留神就会被水草缠住脚踝,卷入漩涡溺死在无底深渊! 青黑如玉的墨瞳望上那平滑入镜的湖面,继而淡淡望向远方,那抹暗色之中望进去所计量的一切,是苏家,是昼家,还是那隐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未知威胁? 那一步一步踏入陷阱只待最终收网的苏家,卑微弱小得就像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只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时候看似渺小脆弱的生物却最易在疏漏之时伺机而动,造成意想不到的破坏。 那支离破碎苟延残喘只待最终瓦解的昼家,不堪一击得就像可以放任自流的病殍,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时候看似毫无威胁的杂碎却最易在意外之机乘势反扑,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而那隔了重山万壑的千里之外,青州一处隐蔽别院内,几个凑头在一处低声言语的白衣人,各个脸上都带着激动的情绪。 “师叔确定么,真的是金色灵魄,还是一个小孩子?” “师叔看度化之人向来是最准的,绝对不会有错!” “好,那我现在就去禀明门主,我们明日启程,前往A市!” 轿车飞快掠过的高速公路两侧,墨色杉树林连成一线延伸而去的方向,那里,黑压压的云层在城市上空聚集,电闪雷鸣之间,又是一场,骤雨将至! ------题外话------ 婴灵篇结束,五章以内第一卷完结,进入新的篇章,这几天白身体原因更文的时间和字数都比较混乱,今天居然连通知都忘记发了…实在是对不起大家!明天发文也会在9点多,后天恢复老时间6点,恢复万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大家抱歉,深深鞠躬。   ☆、090 暗涌 一物降一物 自那日从林家别院回来之后,昼家便又多了一份子,一只无比顽劣让夜福头疼不已的小侍灵。 出于对大头的愧疚和先前做好朋友的承诺,阿零对大头的约束很宽,只限制了他不能做伤人和害人的事,其他随意。结果阿零的好心立刻就被阴险的大头钻了空子,之后在阿零和殿下面前,大头每每都装成一副温顺懂事的样子,但是只要人一走,他就天天在家搞破坏,弄得夜福十分烦躁。 这一日清晨,昼焰行和阿零相继出门,夜福独自在厨房忙碌,灶上炖着香喷喷的汤,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客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飞快从楼梯口跑到客厅的沙发后躲起来,微微探出半个头来打量着夜福的背影。 “阿福,这个送给你,给汤加料吧!”软软的童声突然自身后传来,模仿了阿零的声音和语调,尖细欢快得无比诡异。 正在发呆的夜福惊得猛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长发大眼的娃娃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个毛绒绒的还滴着血的东西,朝他伸出手来!夜福惊了一惊,随即怒气上涌冲了上去,下一刻那娃娃却是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将手里的东西往他身上狠狠一砸,软软的瘫到了地上。 “哈哈哈,库库库,阿福你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是想帮帮你的忙呀,哈哈哈!~”空中传来大头张狂得意的大笑,远远近近飘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夜福低头看了看脚边,方才那扔过来的东西竟是一直流着血的死麻雀,在他最喜欢的围裙上沾了一大滩血,连带着主子送给阿零的那个人偶娃娃上也被弄脏了! “大头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绝对不许再附身在这个娃娃上,听见没有?!”夜福仰头咬牙怒吼,结果回应他的竟是一个横空飞来的大抱枕… 大头狞笑着在客厅里乱窜,把椅子和雕像全部碰倒,把抱枕和垫子到处乱扔,做着他这几天新爱上的捣蛋工作~大头是个坏心眼又聪明的小鬼,来了几天就把昼家主仆三人的性格摸了个透,只要避开那个最凶的殿下,讨好最傻的阿零,其余的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这个没用的老管家一定会收拾好,而且绝对不敢告诉阿零,而且就算他说了,只要他哭一哭装可怜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阿零根本不可能怪他~ 所以大头自从来到岚山大宅之后就过得可谓是舒爽又自由,天天搞些破坏发泄自己被收为侍灵的不满,今天也是这样,再是乒呤乓啷把客厅和饭厅席卷了个遍,大头一下跃上客厅那华丽的大吊灯冲着夜福做了个鬼脸,嬉笑着飞去了二楼。 夜福无语的看着客厅里的一地狼藉,再是回头看了一眼那脸上和手上都沾着血迹的人偶娃娃,微微失神小跑两步刚准备把娃娃捡起来,突然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跐溜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身下压着那面容呆呆的人偶,手上拽着人偶的小裙子,方才踩到的是那只死麻雀的尸体么?!夜福呲牙咧嘴忍着膝盖的剧痛爬起来一些,甚至都不愿回头去看看身后那狼狈不堪的景象! 这一天的这一幕,他,夜福,随侍魔王殿下万年的大总管夜福,居然被一只小鬼折腾成这样还不小心踩到死麻雀摔了一跤的丑事,这本该被划成他人生之中第一大耻辱永远封存起来知道的人都得死!如果…没有那接下去发生的那一幕…的话… “哎呀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就闹哄哄的我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听见的?诶呦我的高跟鞋啊那个花园的泥地能在难走一些么…” 突然对面那厨房侧门忽的一下被拉开,一身桃红色裹身小裙装搭配雪白长绒皮草的艳丽美人一瞬出现在门口,俯身下去脱了脚上的桃红色小高跟拎到眼前心疼的撇了撇嘴,再是一抬头,叽叽喳喳嚷个不停的樱红小嘴瞬间僵住了… 那一日,夜福和佘青的第二次相见,佘青还是那个身材火爆面容姣好明艳不可方物的佘青,夜福却是以非常猥琐的姿势压着仿真人偶娃娃一手拉着娃娃的肩带褪到肩膀以下一手按着娃娃的裙摆撩到腰际之上身后还有一大滩红色不明液体的夜福…两人四目相对呆愣了片刻,佘青僵着脸后退几步,一把关上了厨房侧门。 ——咳咳咳,那个…没关系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NG!我们再来一次!准备好了吗?Ready?Action! 屋外沉静片刻再次响起佘青欢快又豪放的呐喊,夜福捂脸狠狠一拳捶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只想着怎么不直接捶出个坑来把那女人推进去埋了才好?! —— “哎呀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就闹哄哄的我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听见的?诶呦我的高跟鞋啊那个花园的泥地能在难走一些么…” 佘青进门,刻意无视了那躺在厨房地板上一副惨遭蹂躏了的样子的人偶娃娃,小跑着跟在夜福身后,很敬业的背着同先前一模一样的台词,夜福沉着脸走到门边按下打开铁门的按钮,那个样子看着很严肃,细看却能发觉是很恍惚… 半晌之后,在听见屋外传来的卡车刹车声之后,一直对着墙发呆的夜福终于回过了神来,那时佘青已经一副女主人的样子跑去外面指挥工人搬东西去了… “诶诶,那个,那个小心点放,里面是玻璃制品,你没看见上面写了易碎么?” “还有,还有那个箱子不要压在那个包上面,那个太重了!” “对,这个可以先搬进去,先把架子搭起来就好放其他东西了~” 夜福恍恍惚惚的跑到大门口,看着佘青那披着大白皮草的高挑身影在前方激动的指手画脚,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一个工人抱着箱子在他身边问了他好几次要送去哪里,直到佘青惊讶的跑了过来俯下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那个,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今天要搬进来?” 夜福神色淡淡的望上对面那张白皙妖艳的脸,只想这个女人为什么大冬天还穿着领口这么低下摆这么短的裙子到处乱跑?想着,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今天要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你的房间在一楼右拐往里倒数第二间。” 工人得令鱼贯而入,佘青也不在意夜福此刻那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纠结的表情,只当他是被她撞破了小秘密心有余悸:“是啊,我本来是还有两个月合同才到期的,结果你造吗,那个模特公司的老总居然想潜规则我啊!” 夜福闻言诧异的看了佘青一眼,见她拿着手机伸长了胳膊,照着手机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个帅哥我也就接受了,结果一肥头大耳跟我说他是猪妖我都会信的中年大叔啊我靠!唉你说那小说里遍地都是的年轻有为二十多岁就全球五百强了的冰山董事长到底要去哪里找啊…”佘青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带起了猥琐笑容,“哦嘿嘿~貌似家里就有一只哈可惜是个大魔头来着完全不敢动啊…话说,难道那些帅气一点的全部都是妖怪不成?!”一下握拳击掌,恍然大悟了的样子。 夜福站在一片愣愣的看着佘青自导自演自嗨自语了半天,长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之前有一瞬居然还同情她了他是白痴么?!想着,夜福刚想不理她了回厨房收拾,突然看着她摆了那半天的奇怪姿势微微蹙起眉头来:“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干嘛?” “嗯?我?自拍啊~”佘青微微抿嘴闭上一只眼做可爱状,咔嚓一下按下home键:“我的很多小姐妹知道我今天要来这里都各种羡慕嫉妒恨哇,要求我贡献一点资源嘿嘿~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拍人的哈,就拍个房子的边边角角再加上美美的我发朋友圈就行,不过如果你想跟我合影一个,我也很乐意的哦~”佘青回头对着夜福眯着眼睛笑,笑得无比欢畅~ 夜福彻底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突然冲过去伸手就要抢手机,却是被佘青飞快一闪躲了过去~ “诶呀诶呀当心哇,这里可是很多人的哦,动作幅度太大就不像老爷爷了哦~”佘青笑得贼贼的,一个侧身把手机高高举过头顶,“而且你看,我们身高差了那么多,你怎么可能抢得到呢,飞起来抢?~哦呵呵,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看看你年轻一点的样子,我也不介意把刚刚拍的照片删掉哦~怎么样,一会儿要不要来我房间秀一个?~”佘青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妩媚的眉眼处带上了俏皮的笑意,看着竟是有几分纯真。 夜福试了几次没成功,冷着脸站定,不屑再和佘青玩这没有意义的游戏:“这样的照片发出去公众影响会有多不好你心里清楚,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只不过是过来做女佣,却是带了一卡车的东西过来,还拍照传到网上?怎么,你以为你是来嫁人的?”夜福冷冷讽刺道。 呵呵,这就生气了呀,没劲,爆点也太低了哇~佘青腹诽了一句,被说了也不生气,反是眨了眨那乌亮亮的大眼睛,弯出一抹暧昧的笑意:“欸?来嫁人?嫁谁呀?~” 夜福倏地一愣,又听对面佘青挑着眉梢轻笑了一声,忽然换上了激动男声:“咳咳,婚变?!还是另有隐情?!昼家大少与苏家小姐成婚在即,却邀当红名模入住岚山大宅?!图文详情请见Pxx页至xx页!” 望着对面那张眉飞色舞的笑脸,听着那句句轻佻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夜福突然觉得最近岚山大宅出现了太多他掌控之外的人和事,让他有些累了… “不要自己瞎编小报标题,让他们快点搬完东西离开。”淡淡说完这一句,夜福转身就走,任凭佘青在身后追着叫了几句都没回头。佘青追在夜福身后小跑了几步,看他头也不回的从厨房侧门去了后院,撇了撇嘴再是回头看了看那一片狼藉的客厅,表情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 大致收拾了一下箱子柜子,清点了一下物品,佘青手脚利落的打开一个大纸箱子,从里面拉出一件黑色底白色荷叶边的裙子来。像这样或甜美或可爱或成熟或性感的新衣服她准备了好多套,几乎花光了她这几年当明星做模特攒下的所有积蓄~看着身侧几大箱子的衣物道具,佘青发觉自己对这即将来到的新生活比之前想象的还要期待~ 今天便是她到岚山大宅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她可没打算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灰头土脸的收拾一天的东西~换上喜欢的小裙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等到主子今天放学回来她一定要站在大门口迎接,双手交叉在身前垂眼温柔的俯下身去,甜美的说一声,o_jyou_sama,欢迎回家~!(小姐大人,欢迎回家~哈哈,佘青整个一cosplay脑残粉啊哇咔咔!) 心里想着开心的事,佘青哼着欢快的小调将外套脱下来扔到大床上,反手正准备拉下裙子的拉链,突然察觉到身后射来两道冰凉的视线。佘青回过头望向窗口,那拉着的窗帘之间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望出去什么都没没有,佘青看了片刻,拿起床上的裙子扭着细腰进了卫生间。 夜福在后院忙了两个多小时,除了草整理了工具,等到实在忍不住了回到宅子查看佘青和大头的情况,才发觉厨房的地板已经完全收拾干净了,那本来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客厅也整理好了,东西一样一样回归原位,竟是和原本的样子分毫不差。 夜福有些愣神的走到灶台前,看见瓷砖上贴着一张荧光色的N次贴——房间我收拾了,做饭不拿手就交给你,刚才翻冰箱找到了茄子,能不能做个茄子煲?~N次贴上,笔触秀气的字迹写得有些歪歪扭扭,末了还画了一条他看了很久才看出来是蛇的图案…夜福盯着这抹家里难得出现的亮色看了半天,突然有点好奇那个女人的房间会弄成什么样子… 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从脑子里赶出去,夜福看了眼那自说自话拿出来放在料理台上的茄子,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个女人,她上二楼去了? 佘青的确上了二楼,踏着那双十二公分的细高跟,穿着一身黑白日系女仆装,柔顺的长发披在背后用白色的蕾丝头箍稍稍固定,手里轻持着一个羽毛掸子,动作温和的扫过走廊上的摆设和挂件。 那一身黑白的女仆装,长袖,高领,蓬蓬的短裙之下黑色的丝袜一直从腿根裹到脚踝,明明是比起先前那一身要保守得多的装扮,无奈穿在那高挑丰满的身段之上却是酥胸蜂腰美臀,直教人想去撩拨一下那被绑带束紧的腰肢之下蓬得老高的裙摆。 佘青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打扫得却很仔细,一个弯腰一个转身之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浓浓的诱惑之意,她本人骄傲的称之为,无意识的性感~ 一面是锁上的房门,一面是紧闭的窗户,那铺着红丝绒地毯的走廊里气氛愈发的压抑。似乎是觉得有些闷了,佘青伸手轻抚摸了一下额角的汗,走到一扇窗户前拔了插销,双手将窗户推了开来。 那一刻,屋外初冬温暖的阳光和凉风一同穿了进来,丝丝凉风拂过佘青乌黑的长发,俏皮的环上她纤细的腰肢,最后悄悄朝着那层层叠叠的裙底探去…下一刻,却是还没待清风偷偷触上那修长匀称的一双美腿,突然眼前的景象一瞬异变,一股强劲的气流卷着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瞬间将那隐在风中图谋不轨的坏小子狠狠一抛,重重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微微眯起眼来享受了片刻屋外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佘青带着满足的表情回过头来,还是那张透着妩媚的妖娆脸庞,还是那傲人的双峰和纤细的腰肢,裙摆之下却是长腿不在,一条七八米长水桶般粗壮的巨大青色蛇尾幻出,支撑着依旧美艳无方的上半身,蛇尾处紧紧缠绕着一个青灰色皮肤面色狰狞的男婴。 微微挑眉望着那婴孩看了片刻,佘青红唇轻勾弯出一抹妖艳笑意来:“怎么,前几天还是缩在妈妈怀里找奶喝的小屁孩儿,才几天功夫,已经学会掀女生裙摆了?还真是教得差劲啊~” 冷冷一声轻叹,对面被死死压在墙上的大头呲牙咧嘴的望上佘青那张看似风情却是隐隐透着寒意的脸,恨恨开口:“哼,不就是只丑陋不堪的母蛇么?!像你这样的老太婆我看你还是给你面子,你快放开…” 话说到一半那缠着他的蛇尾突然一松,大头愣了一刻刚想趁机逃走,突然两道劲风袭来狠狠扇上了他的脸,把他一下打懵了去,待到再次回过神来,那方才狠狠扇了他两巴掌的蛇尾已经重新将他紧紧缠了起来,压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还是那张带着淡淡娇笑的脸,佘青云淡风轻的把玩着手里的羽毛掸子,闲适开口:“放了,你却没来得及逃,啧啧,主子新收的侍灵,原来就只有这点能耐?” 恼羞成怒的大头正欲发作,突然听见佘青轻叹着说出“主子新收的侍灵”这几个字,脸上愤怒的表情忽的僵在了脸上。 这个地方,他是唯一的侍灵,他是阿零的侍灵,也就是说,眼前的这只明显修为不错的蛇女,竟然也是阿零的属下?!大头脑中飞快整理着人物关系,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阿零那样没用的丫头居然能收服这样的蛇妖,思考的片刻,大头只能得出这样唯一的结论:“骗子!你根本不可能是阿零的属下,你一定是那个男人的属下,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望着对面大头狰狞又无知的脸,佘青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带着冷冷嘲讽:“骗人?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骗的?骗了你能换吃的?能换喝的?还是能得到主子的喜爱?呵,明明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留在主子身边我都嫌碍眼的小屁孩儿,就不要自以为自己有多伟大全世界都非要留下你不可。殿下要你同主子契约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你记清了,主子根本不欠你什么,也没有为了同你契约欺骗你的感情,因为就凭你,还不到那个资格。从今往后你少抱着自哀自怜的心态来给主子添堵,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听懂了吗?!” 一瞬转为冷厉的声线,那张总是带着三分轻佻五分妩媚的脸上难得露出此刻这般严肃冰冷的神态,大头目光凶恶的盯着佘青,小小的身子气得浑身颤抖,冲着佘青怒吼开来:“你这个死女人,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等今天阿零回来我就去告诉她,到时候有你好看!” 呵,话音刚落却是一声冷笑作为答复,佘青一下瞬移到大头身前扬手就在他本来已经有些肿了的脸上又甩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中大头甚至没能看清佘青的动作,就被一只指甲修得纤长尖锐的手掌狠狠掐住了下巴。 “怎么?刚刚告诫过你的话就忘了么?”佘青冷冷勾起唇角来,一双冰冷墨瞳闪现幽然冷光,“你要告状大可去告,佘青是主子的第一只契约兽,有权力也有义务替主子管好所有的属下,即便告到主子面前,到头来无非是各执一词主子也不会轻易就随你的意诬赖了佘青!怎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这段时间你胡作非为不就是仗着主子对你的愧疚么?可你不要忘了,主子身边远不止你一个人,更何况,你为主子做过什么,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永远特殊下去?与其在这里做着主子一辈子宠着你的春秋大梦,还不如回去想想该怎么永远留在主子身边!否则一旦主子不要你了,就凭你这几天做的坏事,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回去享受你那所谓的自由?简直就是个蠢货!” 狠狠一番话骂完,佘青一瞬松了对大头的钳制,蛇尾一扫便把大头像个球一样打飞了出去!大头高声尖叫着在空中翻腾了好几圈,一瞬消失在了走廊深处,看样子一会儿定是要卯起来好好找阿零歪曲一番事实了的! 佘青偏头望向大头消失的方向,拍了拍手轻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殿下契约这么个麻烦精给主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嘟囔着抱怨了一句,佘青转身过来找她的羽毛掸子,却不想一下和站在楼梯口的夜福对上了眼。 佘青眨了眨眼,轻咳了一声:“你怎么上来了…那个…上来多久了?” 嗯?夜福这才从惊讶中缓和过来,垂眸掩饰过去:“我上来看看你打扫的情况。”他才不会说他是担心大头惹事上来看一看结果居然看到了佘青彪悍狂虐大头的一幕无比震惊到了… 哦,佘青点点头,用尾巴把羽毛掸子卷上来,拿在手里轻轻理了理毛,偷偷斜眼去瞄夜福的表情:“…其实呢,我平时不是那样的哦,一直是很助人为乐有爱邻里的,打扫卫生也很擅长,就是你平时看到的那个活泼可爱温柔大方的我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哦!” 夜福无意识的伸手在手边的桌面上划了一下,闻言抬头看了佘青一眼,微微蹙起眉来。这么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看得佘青有些解释不下去了,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其实对于那个小鬼你没有必要忍他的,小孩子不给一点教训他永远都学不乖,这样反而是害了他。至于主子,主子虽然年纪小但是是非黑白是分得清的,有什么好好跟她解释就行,不要为了不让主子难过就放任了那个小鬼,这样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做出伤害主子的事来。” 微微抬眼望着眼前认认真真说出这番话来的佘青,一直沉默着不语的夜福有些意外。他发觉也许之前他对她是有些偏见的,总觉得她即便对阿零没什么坏心,也就只是一个举止轻浮没什么内涵的女人,却是不想,她也能声色厉荏,也会诚恳认真,她也许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方面,是一个可以同阿零好好相处,全心全意照顾她的好属下。 佘青认认真真的说完一番话,夜福沉默着思量了片刻,微微颔首应了她一声,然后在佘青万分惊讶的表情中,有些不自然的扯开了话题:“那你继续打扫卫生?…你这样…能打扫干净么?”夜福瞥了一眼佘青手里那轻飘飘的羽毛掸子,深表怀疑。 “嗯?能啊,当然能啊~”此刻佘青已经收起了蛇尾,低头看了一眼包裹在黑丝里的两条大长腿,也不知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故意的,总之佘青抬头之后,无比灿烂的笑了… “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的高跟鞋比较高不太方便是吧,其实完全没有关系哦,这样就可以啦~”说着,佘青微微叉开双腿将腰部沉了下去,俯身拿起手边的羽毛掸子轻轻拂过面前的方桌,柔韧舒展的动作,仰首拉伸之间,整个侧面曲线都弯成了一个无比优美的S型…一时间,微挺的酥胸显得更大了,纤细的腰肢极致的展现了什么叫柔若无骨,而那笔直修长的两条长腿自是完美得没有话说,蓬蓬裙下那挺翘的小屁屁是看不见啦,但是有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才更加引人遐思哦~ 摆出这么一个诱惑到极致的姿势,蝉联花花公子杂志封面三年度最性感女神奖的佘青姑娘自然知道怎样才能将这般的诱惑激发到直通天际!微微偏头,几缕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柔荡下,心机颇深的某小女仆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一瞬望向那已经完全看呆了的某清纯小管家,吃吃露出了一个单纯无比的笑容:“你看,这样不是就擦到了吗?~”浅笑一句话落,夜福突然伸手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我先去…我先去做饭了…”剧烈咳嗽着,夜福头也不回逃命似的冲下了楼,佘青做戏做足全套,跟着跑到楼梯口,装天真问他怎么了,要不要紧,夜福已经答不上来了,三两步就跑得没了影~ 大眼睛里一瞬闪过一丝明快笑意,佘青无声咧了咧嘴,冲着楼梯口扬了扬手:“茄子煲,加油哦!~” —— 另一头,在岚山大宅因为佘青姑娘的到来严重打破了平衡正闹得鸡飞狗跳的同时,普天大厦29层,董事长秘书办公室内,周秘书周伟正坐在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后,埋头认真工作。 身穿灰色套裙长相温婉的女生从总裁专用电梯走出来,来到周秘书桌前,轻声汇报:“方才兴化集团的矿山开发队队长王刚来了,到了前台要求见董事长,已经按照吩咐让保安给赶了出去,现在人正待在公司大门外不肯走,还需要保安做些什么吗?” 闻言,周秘书头都没抬,眼睛仍旧盯着电脑屏幕双手打字不停,片刻之后才淡淡开口道:“不用管他,如果再冲进来赶出去就是。” 是,女职员应下转身离开,不出一会儿,周秘书桌上的电话便响了,他伸手按了免提,电话里传来恭敬女声:“周秘书,兴华集团工程队队长王刚又打电话来了,说想跟您通话。” “嗯,这是第几个电话了?”周伟继续工作。 “已经是第十二通电话了。” “是么?接进来吧。”周伟伸手挂断内线,不一会儿,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周伟终于停下手头的工作,一个后仰靠上椅背,接通了电话。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微颤的声音:“…喂?喂…!是周伟吗?!你是周伟吗?!” “我是周伟。” “…周伟!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电话那头断了片刻,响起一声怒吼。 周秘书将听筒拿得远了些,淡笑开口:“我想怎么样?王队长我想你问错人了吧,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想怎么样,毕竟犯下杀人案的又不是我,我想怎么样,这不是重点吧~” 电话那头传来的带着调侃的语调刺激到了王刚,他扯着嗓子怒吼出来,几乎将掌心里的手机捏碎:“姓周的,你不要跟老子卖关子!如今视频在你手上,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说!” “呵呵,”周秘书冷冷笑了起来,“王队长,现在被人拿住把柄的是你可不是我,你最好注意你的语气~我想要什么?如果我说我想让王队长你血债血偿呢?我想让你去投案自首呢?你去不去?” 站在普天大厦楼下,吹着凌冽的寒风,手脚冰凉的王刚全身发抖双目赤红,拼命抑制着心头的怒气,压抑了许久,才强忍着开了口:“周秘书,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我不能坐牢,也不能死刑,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孩子要养,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把视频直接交给警察就是想再给我一个机会,有什么让我去做的,您开口吩咐,只要是我王刚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做错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就要再做许许多多无法挽回的事去弥补自己的错误!听着电话那头王刚那穷途末路孤注一掷的声音,周秘书淡淡开口道:“那好,我要你拿着这个视频去见王玉英,告诉她,昼家同苏家的婚约就此作罢,如果苏家不同意,就把这段视频公之于众。” 王刚捏着手机站在风口,愣了好半天都无法相信他听到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 “就是这样么?就是,就是要解除昼家和苏家的婚约?没有别的了?” “这件事情限你明天之内解决,否则这段视频将直接送去警察局。”周秘书冷冷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 这一天在学校,阿零一整天心情都非常好,班上相熟的同学都知道了,阿零很喜欢的一个叫做青青的女生今天要到阿零家开始做女佣了,所以阿零今天晚上不去辛朵家,放学之后会直接回家~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被心情超好的小阿零宣扬了无数遍,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听过不下五遍了,却仍旧是笑眯眯的听着小阿零重复着喜悦,在她笑得甜甜的时候伸手去捏捏她肉呼呼的小脸。 如今在二(1)班,小阿零就相当于是班级吉祥物的存在。她比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小了一岁多,人长得圆圆的矮矮的,性格又温和,班上很多同学都很喜欢她。 除了和阿零很要好的同学之外,另外一些和她关系本来没有那么近的同学,这段时间也逐渐对她友好起来,而产生这样变化的原因,就是最近时常出现来找阿零的高年级学生昼云白。 早在阿零到北豫之前,昼雪盈和昼云白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班上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昼云白是昼家的小少爷,而这位小少爷如今这么频繁的来见阿零,不就是表明其实阿零的身份在昼家是很被承认的么? 有了这么一个传言,随后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很多人都传说,阿零虽然是昼家的养女,但是在昼家非常得宠,昼家所有人都非常喜欢她,而阿零的爸爸本来就是昼家的当家人,所以其实昼云白的爸爸还要巴结着阿零的爸爸,昼云白和昼雪盈的地位,说不定还比不上阿零在昼家的地位呢! 越来越多诸如此类的传言,让这些最开始还因为阿零养女的身份对她有些芥蒂的同学最近也开始重新划分阵营开始纷纷朝着阿零靠拢,而迷迷糊糊什么也不懂小阿零只当是大家都是好朋友,其乐融融都很有爱的样子~ 这一天也是一样,午休的时候阿零和朵朵还有班上几个要好的女生一起去厕所,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班上的同学,扎着双马尾名叫赵晓蓉的女生就很热情的过来挽上了阿零的胳膊,非常亲热的跟她一路走回了教室。 一路上经过二(3)班,几个女生正好从教室出来看见这一幕,其中一个女生转头过去看了看,轻哼一声笑起来:“你们知道吗,刚刚那个女生赵晓蓉,她原来是和她们班周玲钰关系最好的,但是你们看,人家现在已经找到新目标喽,好久都没看到她和周玲钰在一起了~” “是吗?”另一边挽着一个瘦高瘦高的女生的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拉了拉同伴的胳膊:“诶希希,刚刚那个女生,短头发脸圆圆的那个,她就是昼零啊?我听说她在昼家得宠得不得了,是真的吗?~” 那被问话的女生,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正是昼家管家的孙女陈希希。陈希希闻言微微一笑,点头承认:“是啊,很得宠哦,因为她的确很可爱呀~” 周围几个女生闻言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笑道:“但是我们希希也很可爱很受宠呀,这段时间不是一直跟云白学长一起坐车回去的吗~” “哪有…”陈希希闻言羞涩的低头笑了一笑,否定道:“我这只是顺路,哪有受不受宠的说法,我又不是昼家的孩子…” 话落一抬头,只见前方一个长发大眼脸色很不好的女生迎面走来,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冷冷扫了她们一眼。 女生走过之后,有人悄悄道:“你们看,周玲钰现在每天中午都是一个人吃饭呢,以前她多嚣张,去哪里身后都是跟着一堆人女王一样的,现在呢,自从昼零转学过来之后周玲钰就不行了,现在都没人跟她玩了~” 周玲钰平时跋扈惯了,即便在其他班也得罪过很多人,如今看她落魄了,多的是人在背后嘲笑她。女生话落,结伴几人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陈希希回头望了周玲钰一眼,突然好笑道:“我突然发觉,昼零,周玲钰,你们不觉得她们两个的名字很像么?以前到不觉得呢,现在有了昼零,怎么总觉得周玲钰的名字叫上去有点怪怪的呢,就像是…就像是…” “盗版么?!哈哈,就像是盗版对不对!~”身边心直口快的同学一下嚷了出来。 诶,是这样么…陈希希略有疑惑的眨了眨眼,在周围朋友们一下雀跃的笑声中,微微勾唇低下了头。 ------题外话------ 今天迟了,不过夜福和佘青是不是很有爱嘿嘿! 明天回复6点万更,白会加油,坚持下去,亲们群么么~   ☆、暗涌 群蛇出洞 初冬午后,屋外的太阳明艳艳的看着很暖和,真正走在太阳下却还是会感觉到风中丝丝的凉意,更不用提待在这人气不旺的屋子里,女佣拉了拉身上的厚棉衣只觉得不够暖和,又往点着火的灶台靠近了一步。 屋子里的地热其实烧得很暖,却不知为何总叫人觉得暖和不起来,也许就是因为这家里如今阴沉沉的气氛吧,二小姐一家去了欧洲,三少爷一家也不怎么回来看看,最近老夫人和云白少爷又都病了,家里整天整夜的都没什么人走动,怎么可能不觉得冷清呢? 女佣蜷着手靠在灶台边,盯着灶上给老夫人熬的药和给云白少爷煮的粥发呆,屋外银灰色的跑车一个拐弯过来停在公馆门前,片刻之后门铃声响起。 女佣赶忙跑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后吃了一惊,表情随即转为欣喜:“三少爷今天怎么回来了?我们,我们都没接到通知啊,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 昼焰行穿着一身黑衣,外套上沾着屋外的寒意,闻见屋里浓浓的中药味他微微皱了下鼻子,淡淡开口:“奶奶在家吗?” 欸?女佣顿了一下,三少爷不就是因为老夫人生病了才回来探望的吗?想着便是愣了愣,随即开口:“在的,老夫人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睡着在,不过这个时候该吃药了也该起来了,我先进去通报一声收拾收拾,三少爷请稍等片刻。” 女佣连忙给昼焰行端来一杯茶就跑去通报去了,昼焰行没有动桌上的茶水,而是慢慢踱步到了屋子另一头的落地窗前,站在那里往后院望去。 那一日空难他与真正的昼焰行订立契约,吸收他的灵魂的同时也拥有了他的记忆,如今这入眼的景物均是他熟悉的,这个地方,便是原本的昼焰行生活了二十多年拥有着无数回忆的家。 只是他对于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感情,有的话,那也估计只能算是厌恶。 披着伪善外皮的亲戚,背叛了他的未婚妻,以为一切均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奶奶,还有貌合神离早就已经私下分居却在人前表演了十几年恩爱夫妻的父母。 而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知道一切,却是,视而不见。 所有人都骗着他,他也骗着所有人,如同台上一群卖力演出的小丑,明明表演得是那样的拙劣,却是看着台下演技精湛的观众热泪盈眶鼓掌叫好,背过头去得意的嘲笑观众蠢笨痴傻看不懂他们的伪装。 昼焰行便是这出戏唯一的观众,也是这出戏最出色的演员。在好父母面前扮演着温顺乖巧的好儿子,在好亲戚面前扮演着名利无求的公子哥,在好恋人面前扮演着温润端方的好男友。然后便像是入戏太深,所有的生活都变成了一出戏,所有的戏都真实得如同成了真正的生活,直至生命到了弥留一刻,他的灵魂竟是一半纯净无暇纤尘不染,一半漆黑混沌污浊不堪,这样特殊的灵魂,吸引了从地狱深渊而来贪图着纯净亦是偏爱着污秽的大恶魔。 三年前的一场交汇,灵魂最完美的契合,三年的时光里昼焰行的灵魂留在他身上的痕迹越来越淡,而这承载着太多虚假和欺骗的所谓家的地方,如今也该到了摧毁殆尽的时候了。 身后传来女佣恭敬的通报声,昼焰行转身回眸,那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望在女佣眼里,让她自心底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少爷长大了,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与腼腆,越来越沉稳干练,越来越有担当,只是,却亦是越来越冷淡疏离,越来越不像这个家的人了… —— 午后阳光满溢的卧室里,昼老夫人严如轻靠着软垫坐在床头,久不见日光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 昼焰行推门而入,一袭黑衣,黑发墨瞳,那抹深色蓦然闯入视野,竟是让多日看惯了浅色的昼老夫人觉得有些扎眼。 他这个孙儿,自幼被她教得乖乖的,从来都是穿一些浅淡柔和的颜色,眉眼间也从来都是温顺乖巧的,却是不知为何在三年前的那场空难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冷硬了线条,淡漠了神色,整个人天天裹在一身漆黑的衣物里眼神冷冷的叫人辨不出心中所想,越来越难以掌控,越来越惹人生厌,也越来越像他那从草根之初奋斗上来却敢给她蒙羞的爷爷了。 门口,那淡淡望来的视线里带着她最不喜的傲睨,那清冷薄唇若有似无勾起的淡笑更是让她无比厌恶!未经她的允许,他便这样自说自话走了进来坐到了床对面的沙发上,那般随意而慵懒的姿态,那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散发出的侵略气息,让她在被褥之下攥紧了手心,气得咬紧了牙关! 长在高门贵第的名媛闺秀,管理世家大族的当家祖母,她拼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她怎么能允许自己被年轻一代挤出权力中心?!牺牲了所谓的爱情,容忍了她所痛恨之人,她将昼家将普天推上权力顶峰,她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家业拱手让人?!昼家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当家人,那也必须是在她死了之后!普天需要一个有才干的管理者,那管理的权限也必须是紧紧拽在她的手中!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普天集团早已唯昼焰行马首是瞻,那些股东和职工们,早已不像原先那样对她毕恭毕敬;她养了多年的狗儿们,如今各自离散成了自顾不暇的一盘散沙,再也对昼焰行构成不了任何威胁;而最后,她唯一一个做了主的,他的婚姻,到头来却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哪怕是苏家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得到! 如今,她病了,就像是所有小门小户得了病之后无人问津的老太太,更加没有人把她当成一回事了,那今日,她这个自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不再需要她的好孙子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呵,一定是为了苏家的婚约吧,身为父母双亡的遗孤,如果届时婚礼没有她这个当家祖母来主持大局,昼家就没人了吧!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积累了不少人脉,联姻之后同苏家之间合作周旋,他昼焰行也不得不借助严家的势力和她手头的关系吧!所以他这是来求和的么?说些好话然后和她讨论下婚礼的流程,希望等她好转一些之后再次约见苏娅的父母?对,一定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昼老夫人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原本有些昏黄失神的眼珠里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精明算计。嘴角牵扯出一抹冷冷笑意,昼老夫人轻笑了一声,暗讽着开口道:“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想起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只是可惜了,如今我这把老骨头卧病在床什么都不方便打理,如果是关于婚礼的事,就不用来找我老太婆商量了。” 昼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她吃定了昼焰行是为了婚礼一事有求于她,便先给出一个下马威表示自己冷淡的态度,以期他为了达到目的放低了姿态去求她,这样的小心思望进对面那双淡淡看来的墨瞳里,竟是惹得昼焰行有些想笑起来。 薄唇轻勾弯出一抹清浅笑意,他索性更加慵懒了神态,微微后仰长腿交叠起来,偏头淡淡笑道:“奶奶身体不好婚礼的事情自是不劳奶奶费心,其实孙儿今天来也没什么事要商量,只是有一事要知会奶奶一声,同苏家之间的联姻孙儿打算就此作罢,不会再有什么婚礼需要奶奶操心了~” 昼老夫人听得一瞬愣住,本来想好的几番冷淡说辞全部卡在喉头没了用武之地。倏然瞪圆了一双老眼,昼老夫人望上对面昼焰行那浅浅带着戏谑的墨瞳,妄图从里面分辨出事情的真假。 “呵,解除婚约?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奶奶不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就要用解除婚约这样的荒唐事来威胁奶奶么?!简直是…” 昼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话还没来及说完就被昼焰行冷冷打断了,轻转着指间的戒指,他笑得寡淡:“奶奶无需用自己的主观臆断来揣测孙儿的意图,没有什么威胁,也不是以退为进,解除婚约就是解除婚约,没什么深层次的意思了。” 这一次昼老夫人终于彻底僵住了,膛目结舌的床上愣了半晌,突然从身后抽出一个枕头狠狠朝着昼焰行砸去! “你这个混账!不孝子孙!解除婚约?你为什么要解除婚约?!安家一次,苏家一次,以后还有哪家的姑娘肯和我们昼家结亲?!当初你是怎么答应苏娅的父母的?昼家矿上百分之三十的收益说送就送,那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如今婚约没了,你聘礼预备如何?这么多钱,你难道打算白送给苏家不成?!” 昼焰行垂眸望了望那因体力不足飞了一般就掉到了地上的枕头,再是淡淡抬眼对上昼老夫人气得涨红的脸,半晌等到老夫人的怒吼全部发泄完了,才轻笑开口:“看来奶奶的确是操心的多,每日每夜这么多心思怎么可能不生病?~奶奶且先安心休养着,苏家的事孙儿自会处理,奶奶即便操心也是做不了什么主的,何不干脆放宽了心什么都别管了,享享清福就好~” 一句做不了主,竟是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昼老夫人张张嘴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竟是呛住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昼老夫人咳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昼焰行这边却是连走近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微微勾唇他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却被昼老夫人哑着嗓音勉强叫住:“…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呵,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想这么做?”昼焰行微微一顿似是思考了片刻,淡淡回眸:“掌握绝对权力的人,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不需要有理有据,也无需符合自己最大的利益,但凡开心就好,不是么?~这么一说,我原以为费尽心力才爬到权力顶点的奶奶一定是深有体会的呢,却不想,似乎不是?” “如果不是,那奶奶您费劲心力害死爷爷,又苦心经营多年养了那么一群永远都养不熟的狗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 那一日的午后,昏睡了整整一夜的昼云白在床上醒来,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阳光,揉了揉有些饿痛了的肚子,起床下了楼。 小厨房里白米粥熬得正香,昼云白径直走到厨房准备盛碗粥喝,突然发觉太奶奶的中药还小火炖在灶上,疑惑着开口叫来了女佣:“太奶奶今天的药怎么还没吃?已经过了时间了。” “是的,是因为刚才三少爷来了,老夫人就说先见过了三少爷再吃药,现在两人正在老夫人房里谈话呢,我也就不敢进去打扰了。”女佣微微垂眼解释道,绝口不提自己方才偷偷听了两句感觉老夫人和三少爷在吵架的话。 “咦,我三叔过来了?”昼云白闻言愣了愣,脸上随即露出了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心的复杂情绪。 三叔已经快半年没有来过昼公馆了,最近和太奶奶的关系也非常紧张,今天过来探望太奶奶,是不是说明关系有所缓和了?…那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能趁着机会跟三叔说上话,把关系再拉近一点,会不会以后都可以直接开口劝三叔和姑姑一家和好了呢? 心里带着美好的憧憬,昼云白缓步到了太奶奶的卧室门前,听了一会儿里面不算清晰的人声,突然听见太奶奶很重的咳了起来,他连忙伸手握上门把准备进去,却突然听见门里传来了三叔冷冷的声音—— ——如果不是,那奶奶你费劲心力害死爷爷,又苦心经营多年养了那么一群永远都养不熟的狗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冷冷一番话落,杵在门口的昼云白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瞬呆住了… 卧室之内,听见这一番质问的昼老夫人同样呆住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反驳:“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否认么?呵,奶奶,当年您调查那场空难的内幕时,也是像这样故意忽略掉了好些细节,以至于最后都查不出来那场事故其实并非意外,而是同你那养子和养女有关么?自以为控制得很好的狗儿们,竟是暗中密谋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这样的作茧自缚一定很难以承受吧,所以只能故意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么?反正这个家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了~” 冷冷一番话说完,想到那些真正的昼焰行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集的揭露家里一桩又一桩丑闻的秘密档案,昼焰行已是懒得再跟濒临崩溃的老夫人废话。大步走到卧室门边,昼焰行一把打开房门,却是一眼看见衣着单薄的昼云白正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看着他的眼神明显惊恐。 昼焰行懒得再管这个被真相吓傻了的孩子,跨过他径直离开,昼云白一脸呆滞的坐在卧室门外,直到女佣听见老夫人剧烈的咳嗽声慌忙跑进去查看,昼云白仍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感应。 昼公馆二楼,无声打量着这出闹剧的昼耀天动作闲适的带起大大的耳麦,一时间清晰传入耳朵的对话,便是那卧室之中昼焰行和昼老夫人秘密谈话的全部内容。 —— 当天下午四点,北豫小学准时放学,学校附近的马路车水马龙,停满了拥挤却井然有序的接送孩子的车辆。 离开小学门口一段距离的地方,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所有的窗玻璃都贴上了窗纸,里头做了五六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校门的方向。 副驾驶座上,一个年约*岁男孩子裹着厚厚的披风倚在座位上,纤长的睫毛在窗外淡淡透入的阳光中带上了浅浅的褐色,久不见阳光的肌肤白得甚至有些透明。此刻,男孩儿正微微偏头从车窗望出去,看着一个个年纪同他相仿的孩子们穿着纯白校服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那微微发红洋溢着健康活力的脸色,那三五成群和朋友们嬉戏打闹的乐趣,都是他所没有的。 便是这样淡淡的望着,下一刻却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咳得他一下蜷起身子,仿佛要把整个内脏都咳出来了一般。车上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就像是这咳嗽会传染一样,不适合出门就不要出来,病成这样简直是拖我们后腿,不知是谁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另一头百里清泽冷冷往后望了一眼,从保温杯里倒出热水递给弟弟,伸手抚上他的背给他顺气:“容笙怎么样,好些了么?” 百里容笙原本苍白的脸色咳得有些微红,微微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点点头,再次偏头望向了窗外。 青州百里家,自喻乃万年之前由降世神明所创建,自此之后遵循神谕,以渡化拥有仙根之人为己任,行事至今。而此次百里门的人之所以不远千里来到这A市,便是因为早些时日云游在外的五师叔传回消息,说在A市发现了拥有金色灵魄的幼儿。此后,百里门便是派人锁定了孩子的身份,调查了孩子的一切情况,今日他们等在此处便是为了观察带走孩子的最佳时机——这所谓的帮助拥有仙根之人渡化成仙,在百里容笙看来,只是不顾他人的意愿强行将人带走进行所谓的仪式,其实和绑架犯的所作所为无异。 但是整个百里门,却是抱着膨胀的虚荣心自以为是的犯罪了多年…望着那一个个从校门里出来脸上洋溢着天真笑容的孩子们,百里容笙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一次,那腐朽不堪早就不应该再继续存在的教规,又将害得哪个孩子生生同父母分离。 正是这么想着,突然一辆银灰色的跑车从身边急速掠过,一个刹车停进了前方不远处的车位,百里容笙的注意力被跑车吸引,回头凝视了一刻,当看见那从跑车之上下来的黑衣男子时,神色一顿,眸中带上了一抹深意。 —— 陈希希从校门口出来,一眼看见那停在路口的黑色奔驰时,眸中闪过一丝感动的情绪,小跑着到了车前,乖巧开口:“李叔您来了,我还以为今天云白少爷不来上学,您不会来接我了呢。” 望着身前那笑容一瞬腼腆眼睛里却是带着欣喜的小姑娘,昼公馆的司机老李憨厚一笑:“每天都过来接送的我也搞习惯了,哪能云白少爷不在就突然让你自己坐车回去啊,这么冷的天你说是吧,快些上车吧~”老李笑着给陈希希打开车门,心里却感叹着幸好自己今天出门办事想到顺道来接一下这小丫头,不然她这么明显是等着他来接呢,如果他没出现,肯定要被丫头给记恨上了! 陈希希笑着应了一声,拿下书包放到后座,刚准备坐进去,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喧闹,好奇着抬眼望去。 今天顺道过来接孩子的并不只是昼公馆的司机老李一人,刚刚从昼公馆打击完昼老夫人出来的昼焰行掐着时间点也顺道停在了北豫小学门口,看着越来越多的小朋友从校门里涌出来,昼焰行犹豫了片刻,还是下了车。 这是昼焰行第一次在北豫小学的放学高峰期出现在学校门口,骚包的银灰色跑车停在马路对面,昼焰行下车走到学校门口,微微蹙眉看着从校门里涌出来的如同潮水一般的小朋友,再是隐隐感受着周围环射而来的视线,虽然看着面不改色,其实已经有了戴墨镜装瞎子的冲动… 不过好在如此尴尬的处境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出一会儿他就在那一群白乎乎的如同小羊群一样的娃娃堆里发现了他家那只又肥又呆的小白羊~小羊阿零正笑眯眯的拉着身边的辛朵说话,一个转头一下和他的视线对上,稍稍呆了一呆,小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撒开小短腿就飞奔了过来~ 望着那小太阳一般的笑容,昼焰行也淡淡勾唇笑了笑,待到孩子跑近了他弯腰下去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对上近处那双闪着无限激动加兴奋的大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来接人的决定还是挺英明的~ 昼焰行的出现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关注,许多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昼家大少抱奶娃的照片的人如今直击现场真人秀,纷纷表示这个冲击还是挺震撼的——昼家大少啊,钻石男神啊,那果然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啊,这一次终于有些实感了… 除了杵在校门口默默打量的家长们和围观群众,不少经过阿零身边的小朋友也都好奇得抬起头打量着阿零传说中的爸爸,然后或腼腆或开朗的跟阿零说再见,两人在校门站了一小会儿就有七八个小朋友过来打招呼,昼焰行望上娃娃红扑扑的小脸,挑眉轻笑起来:“啧,没想到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啊,居然认识这么多人?~” 唔——,阿零微微抿唇轻应了一声,拉着围巾起来挡住半张小脸表示自己很不好意思,昼焰行乐了,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儿,低头望向站在一边乖乖等待的辛朵:“辛朵也一起吧,先送你回去。” 辛朵本来是等着想跟阿零说声再见就去坐车的,接到邀请之后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昼焰行抱着娃娃转身,领着辛朵一起朝马路对面走去。整个过程之中,那停在稍远处的白色面包车内,所有人的凑到了车子一侧的窗前,聚精会神的打量着走近的三人。 “就是那个小姑娘么,短头发个子矮一点的那个?看来还是件棘手的事呢,小丫头貌似家里还有点背景?”名叫百里言明的男子眉头轻蹙,沉声开口。 “是不好办,之前我和言初已经调查过了,师叔遇上的那个女孩儿是A市很有名的那个昼家的养女,刚刚那个男的就是她的养父,现任普天集团董事长,是个公众人物——你们单看他来学校接个孩子都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就知道了,到时候如果孩子失踪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另一头负责事先勘查的百里言玉淡淡接话道。 “那怎么办?难不成直接放弃?”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这样年纪的孩子拥有金色灵魄很难得,是渡化的最合适人选,错过了这一个下一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了,一定不能放弃。”面包车前座,百里清泽微微转过身,严肃开口。 “但是师兄啊,不是我们不想行动啊,问题人家是公众人物啊,而且无论是家里还是学校防守都很严密,如果我们硬是动手到时候引得警方全力介入,会被当成人贩子抓起来的!”坐在最后一排的小师弟百里言初苦着小脸,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要行动也不是不行,但是师兄你必须提出一个万全的方案来啊,不然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百里清泽听了师弟的抱怨,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侧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自刚才起就一直盯着窗外沉默不语的百里容笙,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容笙,对于这次的行动,你有什么看法?” 百里容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昼焰行和两个孩子,直到三人上了跑车,车子发动开走之后,他才淡淡回眸,轻声开口道:“这次的行动很难办。” 一句话落,车上所有人都嗤之以鼻,还有人大大咧咧直接说了出口,大家都知道很难办,还用你说?!一片鄙视声中,只有百里清泽微微严肃了神色,追问了一句:“可是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嗯,半晌,百里容笙才微微点头道:“那个孩子,身上除了有金色灵魄之外,还有很多浑浊之气,应是常年吞噬妖灵所致;这个孩子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不是人。” 淡淡一番话落,车上所有人都噤了声,有人沉思,有人不屑,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再次聚焦到了那不远处停在路口红灯前的跑车上——不是人?那难道还是妖怪不成?若是这样,这次的任务岂非更加难办了?! 学校门口,不少人亦是望着那银灰色的跑车开出了视野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陈希希垫了垫脚尖,直到那跑车在路口一个拐弯再也看不见了,才神色淡淡的坐回到了车里,轻轻叹了口气,又微微弯起嘴角来… 这个世上,原来真的有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呢…比如说出身,比如说运气。昼雪盈就是因为出身在昼家,才拥有了那么多她得不到的东西;而昼零,她明明跟她一样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却是因为运气好遇上了个“好爸爸”,如今你看,被这么多人羡慕着宠爱着,一下就从灰姑娘变成真公主了… …那么…她呢? 没有昼雪盈的好出身,也没有昼零的好运气,那她拥有的又是什么呢?也许如今昼雪盈的离开,对于她来说就是那个她所能获得的最好的时机了,所以她一定要好好把握,全心投入,为自己争取到能够争取的一切才行! —— 当晚,跑车开回岚山大宅,远远的阿零还没进屋,大头就凭借着自己超凡的感应力察觉到阿零已经回来了,立马摆出一个无比忧伤的姿势坐到了床脚,低着头抱着膝盖,就等着阿零上来之后大装可怜然后狠狠的告佘青一状!结果却是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阿零上来… 回到家后的小阿零受到了佘青的热烈欢迎,那小小的欢迎仪式用阿零的话来说就像是过节一样~总之傻傻的小丫头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不是她来欢迎青青就已经被拉着随波逐流玩了起来,又唱又跳一番玩乐之后,佘青宣布开饭,阿零这才想起来没有看见大头,提起小书包上了二楼。 为了营造出悲凉的气氛,大头特地没有点灯,结果没想到阿零老半天都没有上来,他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听着楼下的欢声笑语,反倒真的生出了不少悲凉的情绪,等到阿零回到房间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 只是大头对着她一直都是这样,要么恶声恶气,要么冷冷淡淡,傻傻的小阿零完全没有发现今天的大头有什么异样… “大头我跟你说哦,今天我回来啊,是殿下去的学校接我的哦~而且青青啊,还给我开了一个欢迎会,好好玩呀!我今天没吃饭就回来了所以要下去吃饭哦,你要不要一起去?”阿零把小书包放在椅子上,脱了校服外套换上居家服,回头问道。 大头在床脚等了至少足足半个小时,结果等到阿零上来,她居然张口闭口提得都是别人的事,她难道就没有看出来他的脸肿了吗?!大头从震惊,到委屈,从委屈,到气愤,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为了阿零那傻丫头不关心他而伤心,居然连状都不想告了… 阿零观察了大头一会儿,又问了他几句还是没得到回应,只觉得大头就是变相表示他不想去了,于是只好悻悻的跑到了门边:“那大头,我就先下去吃饭了哦?” 无表情,抬眼,不说话。 “那我真的去了哦…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沉默,不动,没反应。 “好吧,那我就去了,吃完饭还要写作业呢,大头拜拜~”娃娃点点头朝着大头挥了挥手,然后关上房门就走了。 黑暗之中,呆呆坐在床脚保持着凝望动作的大头僵了又僵,片刻之后双手抱头无限抓狂! 居然!就这么走了?! 居然!就这么扔下受伤的他独自一人,下去和大家开开心心的吃饭了?! 大头生气,愤怒,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背叛!只是在这些情绪之外,他同事还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和恐慌… 难道真的跟那个蛇妖说的一样,小阿零一旦有了别人在身边,就不会太在乎他了? 那如果他表现的不好,如果阿零最后觉得他没有用了,真的会不要他? 想到自己这几天疯狂的表现,再想到如果没了阿零的庇护自己将面临的境地,这一晚,自从成为侍灵之后,大头第一次明确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危机感… —— 当晚,回到昼公馆的陈希希也感受到了完全不同于她今早离开家时的气氛,只是那转变不是好的,老夫人一下就病重了,昼云白也不知受了什么打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陈希希回家之后看着两头乱窜手忙脚乱的下人们,微微寻思了一刻,问奶奶拿了昼云白房间的钥匙,独自上了楼。 感冒才刚刚好转的昼云白今天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此刻低烧又慢慢发了起来,裹着被子整个人蜷在墙角,看着无比呆滞。 陈希希开门进去的时候,昼云白就是这个样子傻傻坐着,陈希希伸手到书桌上点亮了台灯,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一个角落,让一直再出神的昼云白微微回过了神来。 陈希希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抚上昼云白裹着的被子:“云白少爷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昼云白闻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偏头望向陈希希在的方向,愣了半天张了张嘴都说不出话来,眼看着,竟是要掉眼泪了的模样。 陈希希连忙安慰道:“好了,没关系的,不想说我们就不说,等你病好了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行!现在雪盈小姐不在,希希久有责任照顾好云白少爷,少爷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哦!” 昼云白和昼雪盈自幼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非常好。陈希希觉得,如果要争取到在这个家更好的地位,首先就要在各方面都取代掉昼雪盈,而代替昼雪盈成为昼云白可以一起玩乐和聊天的对象,则是陈希希已经努力了好一段时间的目标。 自从昼雪盈走了之后,孤单的昼云白就和陈希希变得亲密了一些,再加上陈希希经常在昼云白面前说一些昼雪盈的好话,并表示支持昼云白让两家人和好的愿望,两人便是在陈希希的可以努力下有了越来越多的共同语言,如今看着这个自己唯一可以倾述的对象,昼云白犹豫再三,终于把今天在书房门外听到的话告诉了陈希希。 陈希希听后也有些惊讶,肚子里一边消化着这些信息,一边在面上做出怀疑的态度来:“云白少爷,希希觉得你三叔的话,也不见得十分可信哦…毕竟你三叔在那场空难里失去了父母,偏执一点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那幕后主使什么的只是他主观臆想出来的哦,老夫人不是也没承认么?” 陈希希三言两语就说出了昼云白最想听的话,昼云白听后有些犹豫:“真的么?真的只是三叔他自己凭空想出来的?但是,但是他又有什么理由要那么做?” “这个希希就也不知道了哦…”陈希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问题,片刻之后给出了早已设计好的答案:“你三叔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啊,如果他有确凿的证据,为什么不送去警察局呢?如果没有确凿证据,那所有的事情都是主观的假设哦,是不成立的…” 陈希希的一番话更是打消了昼云白的一些疑虑,他现在已经开始顺着她的思路来理解整件事了:“对的,三叔说的那些话,也许只是他的猜想,因为他不能接受那场意外,所以非要想出个幕后黑手来心里才能安定。但是,但是他又没有证据,所以其实什么都不能证明,太奶奶也没有承认,所以这整件事情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是啊,是很有可能呢。”陈希希附和着说道,脸上挂着弧度正好的温柔笑意,心里却想着就让昼云白这么去理解吧,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加认可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她呢~ 昼云白看着陈希希脸上温和的笑容,紧张的心情终于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微微朝陈希希挤出了一个笑容:“希希谢谢你,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的开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没关系的,不用谢~”陈希希伸手抚上昼云白裹着被子的肩膀,温柔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不需要说这些感谢的话,以后还有什么心事云白少爷你都可以跟希希来说的,希希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用担心。” 昼云白闻言抬头,望着陈希希那双透着真挚关怀的眼睛,无比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俯身,把头靠到了陈希希的肩膀上。 陈希希任由昼云白靠着,伸手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知道昼云白抵不住低烧和困意再次睡了过去,陈希希扶着昼云白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望着那张眉目终于舒展开来的睡眼,浅浅勾起了嘴角。 ------题外话------ 错别字来不及修了先发文了,发了之后在修文,早看文的亲可能会看到不少错别字哈,抱歉抱歉!   ☆、092 暗涌 局势失控 冬日午夜,夜深人静,A市市郊一处偏僻的废弃工厂,拆了一半的厂房内透出微弱的火光,走近了,便会发现十数个身穿古怪白衣的人影飘忽在一处火堆周围,看着如同一群暗夜集会的幽灵一般。 是夜,去北豫小学查看情况的一拨人和准备工具安排路线的另一拨人汇合,双方交换了信息,在听过查看情况的后辈们得出的结论之后,坐在离了火堆有一定距离的沙包上的白衣老者微微勾唇,淡笑起来:“总之老夫的任务就是找出体内有仙根之人,至于之后的仪式是否能顺利进行不在老夫的考虑之内,若是你们真的觉得这个孩子带不走,那任务取消便可,老夫没有异议。” “师叔,我们并不是说要取消任务,只是此次的任务难度很大,我们是想先把情况都分析清楚了,再大家一起想一个万全之策。”另一头,年轻一辈里年纪最长的百里言明听出了老者话中的不满之意,连忙开口解释了一句,却换来老者一声轻笑。 被百里门众人称为师叔的老者百里乾,正是那一日在街上偶遇了阿零和辛朵,无意间探得了阿零体内金色灵魄的老人家。如今跟着一众小辈坐在这里,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流露出的迟疑和退缩,百里乾心中冷笑——如今百里门就只能派出这些没有经验遇事只会唯唯诺诺思前想后的年轻人了么,我万年门宗百里家难道真的已是气数将尽? 便是这么想着,忽听那沉默的人群背后传来一声压低的轻笑,笑声带着些些嘲弄之意,笑过之后,拖着长长尾音听着散漫又高傲的男声淡淡响起:“孩子身上有污秽之气?孩子的养父不是人,是妖怪?呵,这些都是你们亲眼看出来的?如果不是,就不要拿出来危言耸听啊~” 淡淡一番含着戏谑的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坐在高高的木架之上叼着一根小茅草的少年身上。少年年纪不大,眉宇间却是含着淡淡傲气,一双眼尾飞扬的狭长狐狸眼里带出精明和灵气,正是在同门师兄弟中排行第三人气颇高的百里言朔。 百里言朔一番话落,负责去学校踩点的众位师兄弟脸色都难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小师弟百里言初忍不住开口争论道:“我们是没有亲眼看出来,但是百里容笙是这么说的啊,他是天选之子才可以看见我们这些肉眼凡胎看不见的东西,我们除了听他的还能怎么办?!” “除了听他的还能怎么办?”百里言朔闻言轻笑了一声,神情有些嘲讽,“当然还可以选择不听啊!难道因为百里容笙是天选之子,他说什么我们都得信?那他若要说言初你看上去虽然是个男的,但是神谕告诉他你是个姑娘呢?那岂不是以后我们都要改口叫你小师妹了?~” 冷冷一番嘲笑的话说完,好几个同百里言朔交好的同门都配合得大笑起来,百里言初本就长得秀气最讨厌别人开玩笑说他像姑娘了,听了百里言朔的话后百里言初恼羞成怒,直说神绝对不可能下达这样的神谕,说百里言朔亵渎了神明。 百里言朔笑得更开怀了,象征性的安抚了百里言初几句,拉回正题:“我这只是打个比方,就是想告诉大家,百里容笙能看见的东西我们看不见,那我们凭什么确定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我们为什么要百分之一百相信他?更何况百里容笙本就不赞同渡化仪式,想来他随便找个借口出来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也并非不可能吧~” 百里言朔一番恶意的揣测,除了靠在另一侧的断壁之上休息的百里清泽听得微微蹙起了眉头,其余很多师兄弟都听了进去,沉思了一刻觉得也不无道理。一边,远远看着那个胆敢质疑天选之子警示的少年,百里乾冷冷勾唇笑了起来。原来在这一辈里,天选之子的地位竟是如此低下了么,呵,看来多半是拜他那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却做了门主的师弟所赐呢~ 百里乾自是懒得介入下一辈的瓜葛,冷眼看着不少门众瞬间就被那言语张狂的少年三言两语劝服了,而少数几个做事谨慎的同门进一步提出带走富家子弟难度较大的情况,也被百里言朔淡笑着堵了回去:“那这个世界上每天还有很多富豪家的孩子被绑架呢,人家普通人都能做得到的,难道我们百里门还做不到了?关键还是要看某些人愿不愿意尽力而为了!” 一句话说到最后,百里言朔竟是有意朝着百里清泽的方向望去,百里清泽淡淡抬眼,目光和百里言朔含着挑衅的视线一下对上,他冷冷看了百里言朔片刻,站起身来:“我去看一看容笙怎么样了。”说罢便是径直绕过身后的断壁走了出去。 “嘁,又是商量到关键的时候就走了,两兄弟偷偷摸摸的背着大家,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人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听见的百里乾淡淡回眸望上那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白色身影,不禁心道,这百里惊鸿的两个儿子,一个身为天选之子却是得不到门众的尊重,一个身为下一任门主继承人却是不擅长笼络人心,怪不得如今的百里门会变成这样,全是现任门主能力不济教子无方之责! 百里清泽离开闹哄哄的人群走到工厂后面,听见一处偏僻阴冷的黑暗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百里清泽加快脚步赶过去,一眼看见身材瘦弱的百里容笙正裹着厚厚的披风蹲在角落里,整理着身前的几份材料。 “可是又吹了凉风了?咳成这样!”百里清泽皱着眉走上前,伸手拉了拉百里容笙的衣领,语气有些凶:“这个地方太冷了,你快跟我回火堆那儿去。” 百里容笙却是微微挣脱了百里清泽的手,淡淡弯起嘴角笑了笑:“不去了,那里太吵…哥哥这时候过来找容笙,可是有事?” 百里清泽垂眸看了百里容笙一眼,只觉得他浑身都透着凉凉的寒意,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没有生气了。默默看了百里容笙一会儿,百里清泽终于叹了口气,挨着百里容笙坐下来,淡淡开口道:“这次的任务看来还是会按计划进行,刚刚其他的师兄弟们都被老三说服了。” “…哦,是么。”百里容笙闻言没有抬头,仍旧盯着地上的资料,半晌才轻声开口应了一句。 百里容笙反应平淡,倒是让百里清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着看了他片刻,终于犹豫着开口道:“容笙,我知道你一直不赞成渡化仪式,但是这一次任务凶险万分,我担心任务一旦失败,非但我们这群人会有去无回,还会连累到整个百里门…” 说到这里,百里清泽顿了顿,终于一咬牙拉住了百里容笙的手腕,“哥哥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但是就这一次,这一次你能不能出手帮一帮大家,算哥哥求你!” 百里容笙被百里清泽一下止了手头的动作,缓缓抬眼他望上对面那张透着祈求的脸,沉默不语。他的哥哥,他骄傲又认真的哥哥,门中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第一次放低了姿态开口求他,却是要他做出违背良心和原则的事… 百里清泽从百里容笙一贯淡漠的脸上看出了细微的情绪变化,形容愈发恳切:“容笙,你今天也说了,那个孩子跟着一个妖怪,身体里面还有污秽之气,即便不是为了渡化,我们难道不该帮她么?为了渡化成仙让年幼的孩子离开父母也许在你看来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但是让那些拥有仙根之人回归神位是我们的使命,你是天选之子,是唯一可以跟神明直接沟通的人,这样的事就算别人理解不了,容笙你难道也理解不了么?!” 望着百里清泽一瞬激动的神情,听着他的这一番话,百里容笙淡淡垂下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清冷的月光从云层后透了出来,洒在他苍白得不似真人的肌肤上,微垂的长睫隔断了月光留下浓黑的剪影,百里容笙一动不动在月光下静默了片刻,忽然长睫微微一动: “我们所信奉的神明,其实我一次都没有和他真正通上话。”百里容笙淡淡开口,清冷的声线如同浸透了这如水夜色所有的冰凉。 “我们所渡化的,那些据说拥有仙根,飞升之后便能位列仙班的人,亦是从来没有在我梦中出现过。” “哥哥你真的相信么?百里门,是万年之前由一个骑着雪色麋鹿自云端而来的白衣仙人所创,点化了我们的先祖交给了他们渡化仙灵的使命?” 百里容笙微微抬眼,望进百里清泽那双一瞬带上了震惊的墨瞳,面无表情,幽幽开口:“哥哥之所以相信祖辈传下来的密令,是因为百里家供奉着神器,因为百里门得到了灵力,让你相信的确有神明的存在。那么,那个存在于万年之前的神明,此后他再也没有降临人世,如何让容笙相信,经过了万年岁月,如今我百里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那位神明所希望的,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可以将凡人渡化成仙,而不只是将人绑架过来进行了一个谁也不知道正不正确的仪式,然后生生把人给害死了?…” “不要再说了!”百里清泽突然激动起来狠狠打断了百里容笙平淡的声线,只是此时此刻他眸中一瞬闪过的惊慌却是暴露他一直以来心中所怀有的,同百里容笙一样的质疑和担忧。 万年之前便存在的宗教,经历了时光变迁,经历了代代交替,谁能保证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任何东西被刻意扭曲或意外遗忘?如今的百里门行事所遵循的一切皆是前代交口相传下来的门规,只是谁又能确定,这门规真是来自于万年之前那降世的神明,而不是这万年期间任意一个生出了异心将自己的主观情绪加入了门规的掌权人?! 只是,一旦产生的质疑,一旦怀疑了自己所信奉的一切,百里门就再也没了存在的意义,将从一个侍奉神明自喻高洁的神圣门宗直接堕落成绑架杀人进行异端祭祀的邪恶宗教,身为百里门的一员,有谁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于是一代一代的门宗交替,一代一代心生怀疑的门众们默契的选择了沉默,百里门的使命还在继续,渡化仪式仍在进行,所有人都虔诚的相信,总有一天当初创建了百里门的那位仙人将带领着所有被他们渡化成仙的仙人们再次降世,记录百里门的功德,带领他们一同飞升成仙。 强抑着胸口那一瞬惶恐的情绪,百里清泽微微喘着气,望着百里容笙始终淡漠如一的表情,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今日你说的这些话,绝对不许再对旁人提起半句…任务一事,如果你实在不愿插手我也不勉强,就当我没提过…” “我做。”下一刻,百里容笙却是突然开口,打断了百里清泽急于掩饰的话,“这次的任务我参加,但是哥哥必须保证,所有一切都要听我的指挥,没有我的指示,任何人都不许轻举妄动。” 闻言,百里清泽有片刻的忪楞,望上对面百里容笙那一瞬坚定的眼神,他刚想开口,下一刻百里容笙却是俯下身去剧烈的咳嗽起来。百里清泽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伸手帮他顺气,看着百里容笙因为难受而拧起的眉头,微微叹了口气。 百里容笙,三年之前的神选仪式中由神明选中,成为了六十年以来,继上一任天选之子去世之后,百里门空缺了六十年才迎来的第九十八代天选之子。本该是万人膜拜受人崇敬的存在,可是百里门上下,包括他们的父亲,百里门宗主百里惊鸿在内,所有人都对百里容笙态度轻蔑冷嘲热讽,只因他身体孱弱性格冷淡,从来没有在人前表现出过任何过人的天赋,被大家认为是名不副实霸占了天选之子地位的人。 然而,这样的歪曲背后,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那看似弱不禁风的瘦小身躯内,到底蕴藏了多么惊人的灵力… 搀扶着百里容笙因为咳嗽而轻颤的消瘦肩膀,百里清泽恍惚陷入了回忆,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日,当时年仅6岁的百里容笙就是凭借着这么一个纤细的手臂一下挥出了一道耀眼的光鞭,将那扑向他的猛虎打了个粉碎。那一日,他惊恐万状透过那漫天而下如同血雨一般的碎肉望上不远处百里容笙那张淡漠的小脸,那一日他的眼神,便是如同方才那般的坚定… 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灵力的容笙,却是拖着这样一副病弱的身体,怀揣着一颗从来没有融入过百里门的心…而拥有着健康的体魄一心侍奉的他们,却不是神明所眷顾之人,没能得到神的垂青… 这,就是他们那崇高又偏执的神明,留给他们的难题呢… —— 那一日,备受惊吓的王刚从普天回家,辗转反侧了一夜思考周秘书给他下达的指令,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抓住了如此重要的把柄,周伟却只是要求他去做一个昼苏两家解除婚约的中间人。 其实,上位者的想法也许便是连周秘书都无从揣测。因为没有人知道,昼焰行设计一出矿山血案的目的是得到圣灵魔晶,也就自然没人能够明白,顺便拍下王刚杀人的过程让他去威胁苏家解除婚约只是一个顺水推舟。自那日水族馆之后,昼焰行就再也没有见过苏娅,雷厉风行的达到了目的,干脆利落的从婚约中脱身,他甚至不愿再见上苏家人一面亲自了结一切,有了这个视频,有了那划给苏家每年百分之三十的利益作为封口费,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一场本就没有订婚的口头婚约,苏家保住了名声还得了利益,这场绝不归本的买卖,就算是他还了苏娅真心善待阿零的人情。 当夜,苏家大宅,门窗紧闭的卧室内,音量调到最低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那原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如今却是挑起了一切争端的杀人视频。 书桌之前,苏氏夫妇同样的神色凝重脸色苍白,望着视频中一瞬晃过无比清晰的王刚的脸,王玉英顿了顿,手掌紧紧扣上了桌沿:“今天早上王刚带着这个视频来找我,说昼焰行的秘书将这个视频发给他,让他来找我谈同小娅解除婚约的事,如果我们不同意,就把这段视频送到警察局。这件事虽然是王刚做的,但是事发在兴华的工地,苏家绝对脱不了干系,届时便是我说不知情,也没有人会相信。” 王玉英心里恨透了王刚,却没有多提王刚白天拿着视频来找她时那百般威胁要拖她下水的丑态。王家的这些穷亲戚一直是王玉英心头的一根刺,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也不愿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丈夫苏和面前。 苏和沉颜看着视频,只觉从最初打不下立桩开始,到之后的风水大师,再到王刚的铤而走险,这一切都像是一个设计好的局,只等着他们一步一步落入陷阱。只是,这设计得如此严密的骗局,最终却仅仅只是为了解除一个本就可以不接受的婚约么?这样的心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人不得不起疑。 “小娅和昼焰行说是有婚约,实质并未订婚,只要现在开始两人不再接触,最后充其量不过是情侣分手,对苏家和小娅都造成不了任何影响。”苏和沉声分析道。 王玉英点头附和:“而且王刚说,昼焰行根本没有提到要拿回那矿山百分之三十收益的事…而且这是签了合同的,合同上也没说一旦婚约解除合同就无效,所以法律上我们还是有权获得这份利益的。”王玉英补充说。 “呵,所以说,他昼焰行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只是为了无伤大雅的耍我们玩一转,还不惜送我们苏家这样一份大礼作为补偿?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或者说,昼焰行他有什么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来?”苏和冷笑一声一针见血指出不合理处。 “你说的这个我也考虑过,我想,莫不是其实昼焰行本来是真心想娶我们小娅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导致他不能娶了,为了补偿小娅才做了这些事,会不会是这样?”王玉英蹙眉开口。 “不可能。”苏和冷静的否定妻子过于美好的设想:“当初昼焰行提出矿山分红的时候,是在承诺要同小娅结婚的时候,如果当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补偿,那不就等于说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同小娅解除婚约了?那如何解释昼焰行为了同小娅订立假婚约而不惜做到这一切的目的?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今一切有利的条件都掌握在对方手中,我们凭什么相信只要我们解除婚约这段视频就不会公之于众?我们凭什么相信,昼焰行会把矿山的利益原封不动的留给我们?考虑问题不要那么天真!” 王玉英的设想被苏和全盘否定,脸色一瞬变得很难看,沉吟了片刻,才焦急开口:“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和亦是沉思了片刻,淡淡开口:“如今小娅的情况怎么样?” 王玉英闻言轻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吃惊和打击肯定是有的,但是孩子貌似也没怎么投入真感情,说如果成不了就算了,她也不强求。” “嗯,这几天你多注意点,不要让小娅知道昼焰行为了解除婚约威胁我们的事。”苏和沉声吩咐,再是顿了一顿,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件事情不要瞒着小晴,一会儿你就给她打个电话,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欸?”王玉英闻言呆了呆,“不是啊,小晴那大肚子现在受不了气,这件事情还是瞒着…” “不能瞒!”苏和冷冷打断王玉英的话,“如今要和昼焰行抗衡,我们手上不能一点筹码都没有,最好的结局就是各自抓住对方的一个把柄相互威胁,否则我们永远都不得安宁!现在这样的情况,要又快又恨的钳制住昼焰行,就非得让小晴借助钱家的势力不可,这件事情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你现在就给小晴去个电话,我来跟她谈。” 王玉英看着苏和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微微挣扎了一瞬,还是起身去包里拿了手机,拨通了苏晴的电话。 这一面,苏氏夫妇正拉了大女儿商量对策,另一头,关在自己房间里趴在床上的苏娅翻来滚去,手里拿着手机看了又看,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按下那个通话键。 她其实是很想去问一下昼焰行解除婚约的原因的,但是也许对方最有可能做的只是冷冷回她一句,不想结婚了,这么简单… 所以,便是她当初发现的,他那个必须同她结婚才能实现的目的他已经提前实现了么?所以自己就直接没用了被迅速的甩飞了啊…想到这里,苏娅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件事不要被姐姐知道了,也希望爸爸不要太生气,便是这么担心的想着想着,渐渐就睡了过去。 —— 这么一个注定了不平凡的夜晚,在郊外集会的百里家最终制定出了行动方案,在自宅通过电话连线的苏氏一家也针对昼家的威胁飞快确定了几个调查方向,而另一头,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嘶嘶吐露着猩红的蛇信子,终于亮起了獠牙! 夜深人静空无一人的普天大厦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密码的专用电梯直达大厦顶层,一个黑影飞快从电梯中闪身出来,畏手畏脚的溜进董事长秘书办公室,将手里的U盘插入了电脑主机。 “我,我已经把U盘插进去了,这样就可以了吧…”黑影压低了声音对着嘴边的耳麦说道,听声音竟然是个女人。 “嗯,没有被人看到吧。”过了片刻,耳机里传来回应。 “没,没有人看见。”女人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闪烁着幽幽蓝光的U盘,又听耳机里传来指令,“等到U盘的光不闪了就可以拔出来。” “…哦,好,”女人轻应了一声,有些紧张的看了下四周,忍不住问道,“那要等多久?” 呵,话落,耳机里却突然响起一声轻笑,男人微微拖着长音富有磁性的音调淡淡传来:“你想等多久呢?…你想等多久,拔出来?~” 一瞬暧昧的语气惊得女人瞬间红了脸,那扣在耳机下的一双耳朵更像是感受到了男人说话时的呼吸一般,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女人正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回答,突然那U盘的蓝光停止了闪烁,女人立刻把U盘拔了出来。 “好了,已经好了!我现在就出来了。”女人快步走进电梯,声音里透着欣喜。 “嗯,小心一点。”男人淡淡提醒。 “嗯…”女人应了一声,挣扎了一小会儿,终于犹豫着问出口:“我想见面,现在见面可以吗?见面了把U盘给你…” “现在么?~”耳机那头男人停顿了一小下,笑着同意了,“地址一会儿发给你,一个小时之后楼下见…对了,你现在穿着什么衣服?” “…就是一般的职业装,灰色的…” “穿着过来,不用换衣服了。”耳机那头男人薄唇轻勾说完这一句,挂断了通讯。 摘下头上的耳机,连着接收器一起丢进垃圾桶,昼耀天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慢慢晃出了房间。 午夜的昼公馆,缺少人气的家里便是连灯都省得点了,经过一楼漆黑的客厅,昼耀天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卧室,很有礼貌的在门外轻敲了三下,才推门走了进去。 温暖的房间里湿度很高,加湿器噗噗吹出的热气中,今晚才从医院回家的昼老夫人带着呼吸器打着吊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人一旦没了实权便是狗都嫌弃呢,卧病在床身边居然连个陪夜的佣人都没有,那雇来的护工也是个偷懒的,竟是这么早就偷偷溜回房间睡觉去了。 昼耀天走到床边站定,看着昏黄的灯光下昼老夫人干瘪枯黄的脸,淡淡弯起嘴角来:“奶奶,身体既然不好为什么不在医院待着呢?才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着急着赶回来,还是觉得在家里才安心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奶奶多喜欢这个家呢~” 说着,昼耀天在床边坐下,动作无比轻柔的摘了昼老夫人的呼吸器,不出一刻老夫人喉咙里就发出了难耐的咕噜声,艰难的自主呼吸让老人产生了窒息的感觉,逼着她醒了过来。 “奶奶醒了么?还认识我是谁吗?~”昼耀天淡淡笑着,伸手给昼老夫人拉了拉被子,自顾自答道,“没错,我就是奶奶您的另一个孙子呢,一个只在您用得着的时候,才会被想起的孙子呢~” “不过我并不在意哦,因为这也是另一种价值的体现啊不是么?就比如现在,又到了奶奶用得着我时候了,既然三哥不想同苏家小姐联姻,那么奶奶觉得我怎么样?同样是昼苏两家联姻,从一个孙子换成另一个孙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是不是?~”昼耀天坐着床沿,手里拿着呼吸器无比温和的笑,昼老夫人瞪圆了一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昼耀天手里呼吸器,张张嘴只能发出轻微的啊啊声,片刻之后老人终于累了,眼神有些涣散着望上了昼耀天的脸。 “奶奶怎么这么看着我?是觉得,不满意么?也是呢,跟三哥比起来,我并不是昼家和严家的嫡出血脉,论血统,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苏家的小公主吧~”昼耀天将呼吸器的绳子绕在指尖甩的飞快,笑容肆意,“但是奶奶你看,高贵如你,强势如你,血统纯正如你,最后却还不是谁都不在你身边?你厌弃爷爷,厌弃姑姑,厌弃我的父亲,也厌弃我,但是最后陪在你身边的,却是流着你最不耻的血液的我呢~是不是很讽刺?” 淡淡含笑的话语,随着昼耀天嘴角的笑容不断加深,昼老夫人的目光不断涣散,最后的时刻,那已经干瘦得只余下了一把骨头的手臂突然扬起来狠狠的掐上了昼耀天的胳膊,却被他轻轻扯落。 拉着昼老夫人的手,昼耀天慢悠悠的在床头柜上摊开一盒印泥,将那已经有些僵硬了的大拇指按进去拧了拧,在手边的股权转让协议上清晰的印下了一个红手印。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被随手丢弃的手臂僵僵垂在了床头,昼耀天甩手就丢了手边的呼吸器,连伪装现场都不屑于做。这个昼公馆,盼着老太太早日归西的人太多了,明日清晨,那偷偷溜回来的护工一定会好好的替他收拾好残局,然后一家老小围到床前哭上一哭,这个世上,便又多了一个子孙满堂安享晚年,最后在睡梦之中安然逝去了的老人家。 —— 完成了今晚的大计划,昼耀天如同闲庭漫步一般出了昼公馆,驱车行至市郊的某居民楼,那里穿着灰色套装长相温婉的女人已经等在了楼下。 昼耀天搂着女人上楼,走到402室叩响房门,里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人声,大铁门一下打开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猛得探出头来,吓了女人一跳。 那两居室的房间里,闹哄哄的聚着五六个年轻男人,各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屋子里到处散落着垃圾和各种食品包装袋,弥漫着一股酸腐气。看见女人进屋,一个坐在角落里打游戏的男人回过头来嘿嘿一笑,冲她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 “诶呦我去你是有多饥渴啊,是个女人都能吹你特么不挑的啊?!~”下一刻,轻浮污秽的叫骂声自角落响起,女人终于吓得脸色一白掉头往外跑:“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我…” 看着女人这个样子,昼耀天呵呵笑出声来,一把圈住她往门边的卧室里推:“又不是没有其他的房间你慌什么?要见面的不是你么,怎么,稍微遇到点事就害怕了?~”说话间,昼耀天轻挑着眉梢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阳光又邪气完全就是典型的高富帅!女人看着那抹笑容呆了呆,一把被推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两居室的客厅里,男人们吃零食的吃零食打游戏的打游戏,闹哄哄的气氛持续了没一会儿就逐渐安静了下来,侧耳倾听着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上了诡异的笑容,一片缄默之中,客厅里只余下了坐在桌前十指如飞的胖子手下发出的键盘敲击声。 一个小时之后,卧室之内战况平息,再是过了十分钟,划拉一下房门打开来,身穿灰色套装披头散发的女人低着头猛冲出来,一把拉开大铁门跑了出去。 大铁门嘣的一声在女人身后关上,客厅里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一片沉寂之中,十指敲击不停的胖子幽幽开了口:“长得倒是一脸清纯的模样,叫起来却是一声比一声浪~”冷冷一句讽刺,话落,噗嗤一声客厅里的男人们各个笑得捶胸顿足前俯后仰!哄然大笑之中昼耀天一脸悠闲的从卧室里晃出来,走到桌前伸手搭上胖子的肩,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怎么样,搞定没?” 胖子身前的电脑屏幕上各种公式字母在飞驰,双眼盯着屏幕手下操作不停,胖子头也不回开口道:“疑似有用的东西找到了几个,密码破解就是时间问题~不过商业机密什么的倒是一点都没有,你那三哥还真是养了个好秘书~” 呵,是么?昼耀天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胖子的胳膊:“商业机密就算了,你重点查一查视频或者音频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料~辛苦兄弟你了啊!” “呵,你也辛苦我也辛苦,各司其职而已~”胖子意有所指的轻笑了一声,勾唇提醒道,“不过你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忘了,活免费给你做都成,只是到时候我要的东西品质一定要是最上乘,否则休怪兄弟我翻脸不认人啊!” 望着电脑屏幕上密码破译的进度条,昼耀天非常好心情的勾起嘴角来:“那是自然,绝对是最上乘的!~”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胖子激动起来,双手终于离开键盘扯了扯身上裹得死紧的大白T恤,“那可是比初音更萌比MiKi更软比小秋更清音柔体易推倒的萌萝莉啊,你保证绝对有?!” 望着胖子身上那被肥肉撑开笑容都变了形的卡通人物,昼耀天微微眯起眼来,眸中闪过一瞬危险笑意:“绝对!” —— 北方京城,钱家这几天所有下人都过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家里身怀六甲的少奶奶这几天心情非常差,整天板着个脸如同黑面神一般到处挑刺,吓得下人们老远看见她过来就四处逃窜。 这一日清晨,少奶奶独自一人冷着脸在餐厅用餐,周围服侍的佣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一人硬着头皮拿着iPad到了桌前,双手递到少奶奶面前:“少奶奶,少爷呼叫您视频。” 苏晴扫了iPad一眼,放下汤池点开通话,不久之后屏幕上就出现了钱家大少常年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脸:“苏晴?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家那事你能不管就不要管了,孩子都快生了操那么多心干嘛?这件事也影响不到苏家什么,你就安心呆在家里不行?” 一大早就听见这样的质问,苏晴气得心头直冒火,没好气的砸了手里的筷子:“钱鹏你有病啊,一大清早是谁来给我添堵啊?我本来吃着早饭好好的,你无端端的又提我家的事干嘛?!” 钱大少被老婆训得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啊?你又在外面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苏晴没好气的开口,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一下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了?我家又出什么事了?!” “苏晴你等等先听我说,你家的事你就别管了…苏晴?苏晴!”这一边钱家大少还在视频那头叫唤,这一头气急败坏的大少奶奶已经扣了iPad,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苏家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起来,苏晴冷冷开口:“喂,妈妈么?昨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没人联系我?!”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传来王玉英略带着疲惫的声音:“小晴啊…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生气啊,你先冷静冷静,家里的事情不用太操心…” “到底是什么事啊?!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不让我管我才更生气的好吗!到底什么事你快说!”苏晴气得直吼,一下打断了妈妈的话。 唉…电话那头传来王玉英的叹息声,良久才听她幽幽开了口:“就是,就是上次妈妈跟你提到的视频,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居然传到了网上…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刚也被警察带走了,但是妈妈暂时还没事,这件事情我本来也的确是不知道的,应该解释清楚就可以了你不用担心…还有,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苏晴已经气得在发抖了。 “…还有就是,不知道是谁上传了一段昼焰行和昼老夫人谈话的音频到网上,里面昼焰行直截了当提到了要同苏家解除婚约的事…之后网上就有人发了一篇帖子,揣测昼苏两家联姻的破裂一方面是因为昼家矿山的那个事故,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昼焰行背着小娅另结了新欢…现在网上都爆出来了,说是一个当红模特,还有那个女人搬进昼家的照片…总之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昨天一晚上冒出来的,但是现在已经在网上传开了,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成了丑闻,你爸爸正在处理这件事,妈妈因为那个视频的原因不方便露面,就留在了家里…” 王玉英一番话凄凄惨惨的说完,电话那头的苏晴已经快气炸了!就差了那么几天,她马上就能挖出昼焰行的把柄对付他的,结果他居然提前宣战,把之前承诺过的事情全部推翻狠狠捅了苏家一刀?好!真是好极了! “小晴啊,你先不要激动,这件事情也不一定是昼焰行做的…”电话那头王玉英感觉女儿情绪不对,焦急开口苦苦相劝,这一边苏晴却已是完全听不进去了:“不是昼焰行做的?那还可能是谁做的?直到现在你还要为他开脱?!之前我们就是反应慢了一拍才会被人抢了先机,现在人家都打过来了,难道我们还不许反抗?!你们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拖,思前想后什么都不告诉我才会搞成这样,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管,你们不用再劝了!” 听着电话那头女儿冰冷尖锐的怒吼,王玉英一下手脚冰凉喊了出来:“小晴你不要冲动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自有分寸,你管好苏娅,最好是把人给我锁起来,不然到时候死丫头跑出去遇到什么危险我可不负责!”冷冷撂下一句威胁,苏晴啪的一声摔了手机,重新拿起桌上的iPad,视频那头钱鹏还在,方才的一通电话他应该全都听见了,此时此刻正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苏晴。 “你确定了要管?”钱鹏冷冷开口。 “你把手下的人借给我用几天。”苏晴的声音更加冷。 “你确定了要管?!”钱鹏已在发怒的边缘。 “你要是想让我好好的把你儿子生下来就他妈的闭嘴把你手下的人给我用几天!”苏晴扯着嗓子怒吼道。 望着视频那头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的苏晴,钱鹏冷冷的沉默了片刻,咬牙开口:“好,人你拿去用!不过仅限这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儿子留下,你给老子卷起铺盖滚回你的苏家去,想怎么管怎么管!” 冷冷一番话落,钱鹏一下关了视频,屏幕跳回漆黑,一瞬映出苏晴满含怒气的脸,那张原本清丽秀美的脸上如今已是只余疯狂,可怖非常! ------题外话------ 苏家,昼家,百里家,三家大混战开始了…明天所有人都要拿枪拿炮朝着我们可怜的萌阿零而去鸟!阿零你hold哇!实在hold不住的话,批准你暴走啊!(>_   ☆、093 暗涌 连环绑架 自佘青来到岚山大宅之后,夜福突然发觉自己的生活有了质的飞跃。 在管教大头一事上佘青很是拿手,打扫卫生收拾东西方面也很在行,有了佘青分担家务,夜福发觉自己最近清闲了很多,已经有时间可以研究一下菜谱学习一些新的菜式了。 这一日午后,夜福坐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研究食谱,佘青哼着歌在客厅擦灰,大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整个家里气氛安安静静的,天气明媚,阳光正好,让人不由得心情舒畅,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 夜福翻过一面书页,微微抬眼望向客厅的方向,今天佘青的Cosplay是女学生,一身黑色的水手服,乌黑的长发拉直了披散在身后,齐刘海下,不施粉黛的小脸秀气中透着些些冷淡。 佘青是真的喜欢演戏,喜爱穿不同衣服做不同的造型,然后搭配着造型表演不同角色的性情。今天的这个女学生明显是个性格高冷的姑娘,于是从早晨开始佘青就一直没有笑过,嘴里哼的也是清冷的曲调,但是细看,却能从那双乌黑如玉的眸子里看出点点愉悦的笑意。 和佘青这样的姑娘相处是让人快乐的,因为她从来没心没肺不在意别人的态度,却又不是没有头脑看不清形势会做出傻事的个性。正是因为她这样欢快又不失分寸的性格才让人觉得待在她的身边即愉快又轻松,只是却是不知道,像她这样同所有人相处都能游刃有余的姑娘,她的真心到底放上了几分。 夜福抬眼看了佘青片刻,淡淡开口:“芝士焗龙虾,蒜蓉蒸扇贝,清蒸石斑鱼,哪一个比较好?” 嗯?佘青闻言偏过头思考了片刻:“哪个都不好…一定要做海鲜吗?主子和殿下喜欢吃海鲜?” “…也不是。”夜福垂眼重新望向菜谱,他只是翻过了海鲜的部分而已。其实阿零和殿下对吃什么一向无所谓,倒是佘青对吃有些小讲究,每天都希望晚餐时能有些新菜色,只是夜福自然是不会告诉她其实自己是为了犒劳她才开始研究新菜的。 “嗯…让我想一想…”佘青停下手头的动作,即便是思考的时候也不忘了继续饰演她的高冷美人,“其实你会做一些比较家常的菜式么?比如说红烧排骨啊,酱猪肘子啊…我突然有点想吃酱猪蹄了呢你会吗?” 夜福闻言微微蹙起眉来,心想去网上查一下应该不难学吧…:“只是家里没有做过类似的菜,不一定有足够的材料。” “那没关系啊,我出去买好了,要买什么你给我列个单子。”佘青放下了手里的抹布,竟然说着就即刻准备出发,“这个要炖久一点才好吃,我先开车出去,一会儿清单你发我手机上。” 夜福看着佘青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急忙从椅子上下来:“你这时候就去?穿成这样?” “是啊~”佘青站在大门口,微微偏头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不行么?看着不像女学生?~” 那抹笑容淡淡的,稍稍斜过来的视线甚至还带着点点傲然的味道,不施粉黛的白皙肌肤看着吹弹可破,一双乌黝黝的眸子冷冷的,却反倒更容易吸引周围人觊觎的目光。夜福发觉佘青不化妆的时候其实更好看,无论是冷淡的神情还是明媚的笑脸都各有一番风情,她其实很像一个女学生,一个非常漂亮引人遐思的女学生… 夜福在佘青浅淡的笑意中再次沉默下来,望着那样的表情佘青微抬了一下眉梢,弯了弯嘴角转身朝大门走去。 屋外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夜福转身回到厨房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再望了望书页上的阳光,他突然发觉这久违了的宁静竟是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了…没了欢乐的小阿零,没了爱折腾的佘青,没了…话说今天怎么一直都没看见大头? —— 北豫小学,午休过后低年级的学生正在户外进行课外活动。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里,靠窗一排的座位上,一个可爱的小熊挂件从红色的小书包上荡下来,悬挂在空中晃啊晃,透过小熊的眼睛一双全黑的大眼睛将教室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人之后,一缕青灰色的烟气从小熊的肚子里飘出来,藏到了教室的窗帘后。 小手轻轻拨开窗帘一角,大头探出半个脑袋朝窗外望去,二年级的教室在二楼,窗口正对着操场,大头看了没一会儿,就发现了正和朋友们玩着丢手绢的小阿零。 阿零穿着可爱的白色运动服,小脸因为运动而变得红扑扑的,这个时候她正像一只小蘑菇一样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微微抿起的小嘴带出一抹紧张的笑意来。 拿着手绢绕着大家又蹦又跳的那个女生大头也认识,正是坐在阿零后面的范晓星,她似乎和阿零很要好,两个人吃饭上厕所都会一起去。 范晓星拿着手绢晃晃悠悠,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在经过阿零身边的时候,她特意让阿零看见了她手里手绢,待到走过了阿零刚以为安全了,她突然一个回身把手绢往阿零身后一丢,扭头就跑!~ “哎呀阿零是你,快快快,快去追晓星!”阿零身边的那个女生叫辛朵,是阿零的同桌,阿零似乎最喜欢她,什么都跟她说。阿零被辛朵推着站起来,急急忙忙拼命在范晓星身后追,她的刘海被风掀了起来,露出了整张圆润可爱的小脸,那急吼吼的样子逗乐了所有人,一片欢笑声中,大头发觉,只要阿零一动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她身上,而且眼神里满满都是笑意和喜爱… 所以,阿零果然是非常非常受欢迎的么?不仅在家里,在学校也有很多很多的小伙伴…这几天他在家里处处都被佘青排挤一直被她压着,心里不痛快才想着跟来阿零的学校看一看,结果看过之后备受打击… 大头开始仔细思考佘青的话,从和阿零的关系上,从他的能力上,好好的分析了一番自己处境。之前他对阿零的态度一直很恶劣,这一点必须改,另一方面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阿零有利的事,他现在决定要开始做了,只是一时还想不到擅长附身和诅咒的他能为阿零做些什么。 再是盯着和朋友们玩得开心的阿零看了片刻,耳边传来下课铃声,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起来开始往教学楼方向走,大头随即化作一缕青烟,藏回了小熊的肚子里。 —— 普天大厦29楼董事长办公室,秘书周伟垂首站在办公桌前,沉声禀报:“盗取视频的人是行政处的赵华,决定动手之时应该就没有想过要再回普天,所以完全没做任何伪装就暴露在了监控之下。人力部说赵华从三天前就开始请假,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办公桌后,昼焰行神色淡淡靠在椅背上,听完周伟的禀报,冷冷开口:“以盗取商业机密罪去警局报案,把赵华的资料送过去。” “是。”周秘书沉声应了,顿了片刻开口请示:“对于网上的那些传言,普天可需作出回应?” “不必了。”昼焰行淡淡垂眼,几乎是即刻就做了决定。 短短一夜之间,音频视频相继流出,网上各种分析内情的帖子和图片层出不穷,这显然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意在激化他和苏家的矛盾,而且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到网上那披露了他和昼老夫人谈话的音频,昼焰行脑中浮现出一张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却很阴冷的脸,沉吟片刻他扬手退了周秘书出去,拿起手机来。 彼时岚山大宅,夜福正在到处搜寻大头,听见电话响了,赶忙跑到走廊接起电话来。 “今天不要让阿零待在辛朵家了,你现在就去把人接回来。”电话一接通昼焰行便直接下令道。 夜福今天在家看了一上午菜谱,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被主子突然的下令弄得愣了愣,夜福低头看了看手表:“回禀殿下,现在这个时候阿零应该已经要上校车了,要属下给阿零打个电话让她留在学校等吗?” 昼焰行闻言眉头轻蹙了一下,抬眼望上墙上的挂钟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让孩子上车比留在学校更安全:“不用了,那你就去校车下车的地方等,接了阿零马上回家。” 主子突然的一通电话弄得夜福也有些紧张起来,挂了电话他算了算时间,回房拿了车钥匙匆匆离开了家。 —— 另一边,已经放学了的北豫小学低年级学生正三三两两的在教室里整理书包说说笑笑,阿零在座位上把要用的书一本一本整整齐齐的塞进书包,再帮辛朵把文具和书本也收拾了一下,弯腰确认了抽屉里没有拿漏的东西之后,把两个书包都拉上,乖乖在位子上坐下来。 教室门外,原本已经回家了的张媛不知道为什么又折了回来,偷偷从门外伸头看了阿零一眼,再是回头哀求的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口冷冷监视她的女生,终于顶不住压力,苦着脸朝阿零走去。 “…阿,阿零,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我刚刚看见辛朵在到处找你呢…”张媛走到阿零身边,憋足了劲开口道。 阿零抬头有些愣愣的看了张媛一眼,又回头望了望桌上的书包,疑惑开口:“不是啊,朵朵说王老师找她,去去就来,要我在这里等她的。” “对,辛朵是这么说来着,但是后来王老师又安排她去收拾东西,所以就不能过来了,说要你现在过去找她呢…”说话间,张媛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脸色也有些苍白,一番骗人的话说得坑坑巴巴,阿零看她脸色很不好,起身伸出手来:“媛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零的小手还没来得及触上张媛的额头就被她一个惊退躲开了,望着对面阿零疑惑又关切的目光,张媛眸中闪过一丝动摇,掌心下的校服都捏皱了,终于咬牙开口道:“我只是有点累,没事的…辛朵要我来带你过去找她,我们走吧?…” 张媛本就是班上和阿零玩得最好的同学之一,阿零对她没有一点戒心,听后立刻背起了自己的小书包,再把辛朵的书包一起带着,跟着张媛走出了教室。 教室门外,躲在楼梯口的女生微微探出头,看着那抹浑然不知危险将至的娇小背影,冷冷勾起嘴角来。 只有一二年级放学了的学校里并没有太多学生,张媛领着阿零一路往体育馆的方向走,越走越偏,阿零却是一点没有起疑,一路上跟着张媛说说笑笑,完全没有察觉到张媛的敷衍。 一个拐角之后,那约定好的体育用品存放室就在眼前,张媛手心冒出冷汗,刚要领着阿零走过去,突然身边掠过一道黑影惊了她一下,张媛猛一回头才发觉地上滚过来一个足球。 四年级正在上体育课,昼云白追着球跑出来,一抬头看见张媛和阿零,愣在了原地。 自从那一日在家里听到了三叔和太奶奶的对话之后,昼云白深受打击,对三叔的态度变得非常复杂,从而也导致他再也没有去二年级的教室找过阿零。 如今隔了多日未见,突然看到阿零的昼云白直觉上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随后想到太奶奶过世家里举行葬礼这么大的事三叔和阿零居然都没有露面,昼云白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恨意,冷冷看了阿零一眼,抱起球转身离开了。 阿零对昼云白的表现倒也没太在意,她本来就没有把之前昼云白的频繁出现当回事,现在也自然不会把他的突然无视放在心上,踮了踮手里辛朵的书包,阿零回头催促张媛快点走,倒是把正在发愣的张媛惊了一下。 昼云白的意外出现吓到了心里有鬼的张媛,那一刻她甚至差点就要放弃逃走了,结果昼云白却是理都不理阿零直接走了…张媛呆愣了片刻松了口气,硬起心肠来领着阿零继续朝前方偏僻的小屋走去。 这处偏僻的小屋是用来存放只有运动会和大型庆典才会用到的物品的,所以平时根本没有人来。这个时候小屋的铁门却是拉开了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阿零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回头问张媛:“朵朵就在这里面?” “嗯,”张媛硬着头皮点头,“王老师让辛朵过来找东西,是后面校运会要用的,阿零你快进去帮辛朵吧,这样快点找到你们可以早点回去。” 嗯,阿零点点头,跟张媛挥了挥手说再见,然后毫不犹豫的就进了小屋。看着阿零的背影,张媛表情无比纠结,对不起…轻轻的一声道歉裹着哭意飘到阿零耳中,阿零愣愣回头,门口却是已经没了张媛的身影。 小屋里很黑,立着一排一排的架子,上面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朵朵?”阿零试探着叫了一声,听见小屋深处传来悉索声响,扶着墙壁走了过去。 黑漆漆的小屋深处,墙上唯一的窗口透进微弱的阳光,阿零绕过一大排架子,一眼看见那坐在鞍马之上冲着她冷冷一笑的女生,倏地瞪圆了眼睛:“怎么是你…朵朵呢?…” 听见阿零傻乎乎的问话,周玲钰轻笑了一声,一下从鞍马上跳下来,冷笑着逼近了阿零:“朵朵?呵,看到这样的情况你居然还不明白?!辛朵根本不在这里,是我让张媛去把你带过来的!居然还找我要辛朵,你是白痴么?!” 望着目露凶光狠狠逼近的周玲钰,阿零吓得一个后退撞到身后的架子,正惊慌之中,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疾呼——阿零! …这个声音…是大头?! 阿零呆了一呆还来不及细想,下一刻就突然被冲过来的周玲钰一把拉住衣领狠狠一拽,一下甩到了屋子另一头的软垫上! “昼零,你这个不要脸的私生女,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什么名门,什么受宠,不过就是一个你爸爸和野女人生的小野种,你凭什么取代我,凭什么在班里耀武扬威,凭什么让所有人都奉承你巴结你?!你根本就不配!”周玲钰红着眼一下扑上来,压住挣扎着想起来的阿零,张口怒吼道。 从见到阿零的第一天起,周玲钰就对她充满了敌意,无论是阿零出身还是她现在的身份,都让周玲钰非常不爽。本想借着自己在班级里的影响打压阿零,结果却屡屡失败,到了后来,随着阿零越来越受欢迎,周玲钰发觉自己越来越受排挤,之前跟着她的手下们一个个离她而去,就连原来看见她大气都不敢出的平民们也敢对着她大呼小叫了!地位严重受到威胁的周玲钰把阿零恨到了骨子里,而最终趋势她做出今天这样偏激的举动的,却是最近年级里逐渐传开的那关于“正版”和“盗版”的话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将她的名字和昼零的名字扯到一起进行对比的传闻渐渐在年级里流传开来。说昼零家世好,性格好,受到所有人的宠爱,是名符其实的小公主;而她周玲钰,家世不如人家好,性格又恶劣,偏偏名字还和昼零非常接近,就像是盗版的公主一样!这样的传言不知从谁而起,却是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到了最后她在班里居然完全被孤立了起来,每次上课老师点到她的名字,都会有同学掩着嘴发出嘲讽的嗤笑声! 盗版?她周玲钰是盗版?!明明,明明就应该是她昼零是盗版!以前昼雪盈在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嚣张,她昼零区区一个私生女,凭什么夺走她的一切,连她的名字都要因为她而被别人耻笑?!周玲钰深深陷入了仇恨的漩涡,每天都在想着该怎么狠狠教训昼零一把,终于在今天被她逮到了一个辛朵不在的时机,如今把仇人死死压在身下,周玲钰咧嘴发出了一阵诡异笑声。 阿零用力推着周玲钰却是推不动,望着近处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阿零的脑海中却是一直盘旋着大头急切的呼唤! ——阿零,阿零你让我上你的身吧,我帮你把这个死女人弄死! 阿零用力抿唇,拼命摇头。 ——那你说,你说同意我附身到这个死女人身上,我救你出去! 听着大头的声音里藏也藏不住杀意,阿零死死咬牙,再次摇头! ——阿零,你这样会被她弄死的!大头在阿零耳边尖声怒吼,下一刻发狂的周玲钰却是一下把阿零从地上拽起来,狠狠一把推到了窗台边! 周玲钰狞笑着高高扬起手来,下一刻,就在那正准备用力扇上阿零的脸的手掌即将落下的前一刻,周玲钰却是倏地一下瞪圆了眼,死死盯着对面那双黝黑的墨瞳,脸上扭曲愤恨的表情一瞬僵硬! 那一双眼,从那一双睁大了直直盯着她的大眼里,她看见了什么?!俯身而下的自己,高高扬起手臂的自己,还有那从她肩头一瞬探出紧紧挨着她的另一个脑袋?! 周玲钰吓得一声惊叫猛然回头,身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惊恐转身,四目竟是再一次对上,这一次,从昼零的眼睛里,周玲钰居然看见一个表情狰狞无比恐怖的婴儿踩着她的肩膀一下爬到她的头上,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朝着她的头咬去! “啊!有鬼!有鬼啊!”下一刻周玲钰一下松了对阿零的钳制,双手在头顶胡乱挥舞,一边惨叫一边慌不择路的逃了出去! 看不见灵体的周玲钰,竟是从看得见灵体的阿零眼中看到了大头,被他恐怖的样子吓跑了!周玲钰离开之后,阿零一下从窗台滑落下来跌坐到地上,脸色惨白呆愣了好一会儿,在想到辛朵之后咬咬牙捡起地上的东西,飞快跑出了小屋。 同一时刻,夜福开车在高速公路上往辛朵家方向赶,心里一直因为方才殿下的一通电话感到不安。正开着,突然丢在副驾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夜福竟是一下惊了惊,一偏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佘青的名字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喂,我打电话来就是想问啊,今天晚上除了做酱猪蹄之外还打算做其他什么菜不?如果家里缺什么材料我就一起买回来了~” 听着电话那头佘青透着欢快的语气,夜福渐渐放松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佘青现在这样悠闲的状态就说明了阿零并没有出什么事,也许是因为她说话的内容家长里短的缓和了紧张的气氛,总之夜福突然就不像方才那么不安了,顿了一顿,他的眼角带起了笑意:“我现在在外面,要去接阿零回家,你带钥匙了吗?” “欸,主子今天要提前回来吗?”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片刻之后佘青接话,“钥匙没带,怎么办?” “嗯,那你一会儿买好东西就去辛朵家和我们汇合吧,地址是长春街18号幸福家园,就在大门口等。” “好呀~”佘青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翻着手边的白萝卜,心思一转,勾唇笑道,“那反正你现在也没事,不如和我一起挑挑东西吧~” 电话那头夜福闻言顿了一顿,条件反射刚想拒绝,另一头佘青无意识的轻喃就飘了过来:“八角…桂皮…香叶…腐竹…萝卜?嗯~萝卜不要…”这样极富生活气息的盘点竟是听得夜福愣了一愣,到了嘴边的拒绝终是没能说出口… 这一边,当对学校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夜福和佘青正挑着晚饭的食材的时候,另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阿零死死抱着辛朵的书包跑回教室,发觉教室门已经锁上了之后,转头往学校大门跑去。 校门口,焦急等候的辛朵回头望了望马上就要开走了的校车,再是扭头朝着校门里拼命张望,却始终没有看见阿零的身影。 阿零拿着她的书包走了,不是先来了校门口等车又是去了哪里呢?辛朵生怕和阿零再错过了,只能留在校门口等,担心着急的样子完全落入了密切注视着学校大门的几班人马眼中。 校门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多出来的几辆毫不起眼的车,车辆之内,所有人都死死凝视着校门方向,直到那抹他们等待已久的小小身影一瞬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三道声线不约而同的响起。 “出来了!” “盯紧一点。” “目标出现。” 话落,等候在校门口的辛朵也一下看见了刚刚跑出校门的小阿零,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辛朵正准备跑到阿零身边去,下一刻,阿零身后的一辆黑色面包车车门突然打开,冲下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来! 那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急冲而来的黑衣人就一把捂住了阿零的嘴巴,把她拎起来塞进了车厢里!车门关上,面包车一脚油门冲过了路口,一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阿零?…阿零!” 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划破长空,那一刻,A市一家大型超市内,购物车旁食材散落了一地,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摔碎了屏幕,通信中断。 同一时刻,A市标志性建筑普天大厦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正在审批文件的年轻董事长突然松了手中的钢笔摊开了掌心,那里,一道突然破出的伤口横贯掌纹,一瞬溢出黑色的血来! —— 白色的面包车全速前进,车上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待到反应过来之时车子已经听从那副驾上男孩儿的指挥开出了很远。 “前面红绿灯,左转。”男孩儿清淡却毋庸置疑的声线再次响起,车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难道是在追着绑匪的车前进?! “公然绑架这样的事肯定已经引起警方介入了,我们这时候跟过去岂不是送死?!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后座之上百里言明打了退堂鼓,毕竟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只是再一次勘查情况,却没想到撞上了绑架案,如今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他们就算追去了又能做什么?! “不行,”百里言明的提议当即被百里容笙否定,“如今这伙人已经打草惊蛇,如果我们不能趁机把孩子从他们手上带走,以后就绝对不可能再接近这个孩子——要么放弃任务,要么出手,师兄选择哪一个?” 百里容笙一句话淡淡说来,竟是把百里言明堵得哑口无言,车上的人本能的觉得不过是个百里容笙凭什么听从他的指挥,却是又冥冥之中觉得今日的百里容笙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一时竟是找不出反驳他的话来,沉默之中,忽看百里容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来,拔去封口就往空中一扬。 瓷瓶之中似有白色粉末飞出,一瞬在车厢内弥漫,待到粉末散去,车里众人突然发觉前方的景象竟是变得不一样了!本来辨不太清楚的绑匪的面包车清晰出现在了前方,只因周围所有其他的车辆都像是调慢了节奏一般,对比之下前方横冲直撞的黑色面包车就变得异常明显了;而更加诡异的是,前方的马路上居然出现的一个飞速移动的黑影,电线杆上,红绿灯上,车顶上,那黑影不断变换着位置,竟亦是在全力追击着绑匪的面包车!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车里终于有人惊异着问出口来。 “契约兽。”半晌,百里容笙淡淡的声线才从前方传来,一片静默之中,视线一直凝视着窗外飞速瞬移的黑影,百里容笙的脸色惨白而严肃。 绑匪的意外出现打乱了百里门的计划,也让他意外发现此次百里门盯上的目标,远比他们之前想象得要难对付的多。如此级别的契约兽,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孩子自己契约的,那么,就是那个男人?那个身上散发着阴冷气息让他一眼就看出不是凡人的男人,他看不破他的真身,却是怀疑前日那冥山神器失窃一案,就是同那男人有关! 带着这样的猜测介入到这次事件中,如今猜测得到证实的百里容笙一瞬坚定了带走孩子继续调查的决心,微微阖眼他屏息凝神,交握的胸前的双手摆出咒式,随着口中喃喃咒符的诵出,竟是有金色光线一瞬从他眉间亮起,浮动了他的发丝。 这是百里容笙第一次在师兄弟面前展露灵力,带来的震撼不亚于那前方诡异移动的黑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百里容笙眉间那愈来愈盛的金色光芒,直至那光芒之中幻化出一面雕花铜镜,落入百里容笙手中。 百里容笙将手中铜镜一扬,一道金光自镜中射出罩在了前方绑匪的车上,沉颜转身,百里容笙将手中铜镜递给后座之上年纪最长的百里言明,沉声交代:“水月镜的灵力可以阻隔一切牵引咒束缚咒,铜镜不要离手;待到绑匪到达目的地,你们想办法把孩子夺过来,我先拦住那只契约兽,稍后同你们汇合。” 车上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一刻神器幻出的瞬间不可自拔,百里容笙淡淡一番话落,只有百里清泽一人反应了过来,蹙眉开口:“…你一个人去?” “嗯,哥哥放心,不会有事。”百里容笙回眸冲百里清泽笑了笑,微微垂了垂眼似是抑住了喉头的一阵轻咳,“哥哥也小心。”话音一落,下一刻人已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处! 手里捏着上古神器,眼睁睁的看着百里容笙凭空消失,震惊之中,“天选之子”四个大字不期然间狠狠砸上所有人的心头,惊出了众人一声冷汗!驾驶座上,百里清泽微微偏头从后视镜打量到众人的脸色,心中冷笑一声,沉声开口:“通知百里言朔一行,通报我们的位置,让他们火速赶来汇合!” “…是,是!” —— 狭窄拥挤的城市街道上,佘青凭借瞬移紧紧跟着前方的黑色面包车,神经不敢有一丝松懈。她是被契约咒拉到这里的,主子遭遇了危险就在前方车内,如今身在市区她不便动手,只能先紧紧尾随待到车子开至郊外再发动攻击将主子救回来! 佘青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的面包车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待到她反应过来之时,一道凌厉的光鞭已是一瞬朝抽打过来重重落在了她方才停留的红绿灯上,零点零一秒的时间,下一刻佘青已是一瞬弹开落到了不远处的房顶上,没有受伤,却是一下被打乱了追击节奏! 焦急回眸,佘青望上前方路面,竟是意外的发现面包车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契约咒,契约咒竟是在这种时候失效了?!佘青不可置信的回眸,只见一个身穿白衣年纪很小的男孩子正站在她方才落脚的那个红绿灯上,淡淡望着自己。 清冷的面容,苍白的脸色,男孩一身白衣如雪溶溶,周身一瞬溢出的灵气却是寸寸凌冽如刀,掀动了他纯白的衣摆墨色青丝。佘青微微眯起眼来狠狠盯上对面的男孩,结界,灵气,阻隔,压迫,对方的灵力远在她之上,只是此时此刻却是由不得她害怕退缩!墨瞳之中一瞬带起一抹幽冷杀意,下一刻佘青一瞬幻化出蛇尾,扬起利爪朝着男孩猛攻而去! 急速攻击带起的狂风之中,百里容笙微微眯起了眼睛,衣袂轻动十根轻柔扬起的指尖一瞬聚成了十根耀眼光鞭。双臂轻展,那光鞭交错至身前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待到那双微阖的墨瞳再次睁开,里面仍是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映上光鞭银白的光亮,泛起琉璃般璀璨的光泽来。 就在佘青被百里容笙拦下的当口,受到束缚咒的牵引正急速赶去阿零身边的昼焰行也是顷刻感觉到了灵力的变化!掌心那一直淌着黑血的伤口竟是在那一刻愈合,束缚咒一瞬被隔断,昼焰行站在民居顶端,漆黑墨瞳一瞬望向前方,那里原本清晰的道路在束缚咒消失的瞬间一瞬融合到了大同小异的千百条城市街道中,再也辩认不得! 掌心用力握起,昼焰行抬眼望上天边依旧火红炙热的夕阳,初冬时节日落在七点,还有整整两个小时,让他如何等得起?! 墨瞳之中一瞬带上一抹狠戾,下一刻他倏然伸手摘下了指间的戒指,白骨幻出的瞬间剧烈的灼痛感顷刻席卷全身,那张清冷如一的容颜上却是看不出分毫的情绪!将那封印了灵力的戒指狠狠握上掌心,再抬眼时,已是一双金中带红的竖瞳一头如子夜般漆黑的长发,墨色的衣摆在阳光下无声散出阴冷之气,红色的傀儡丝自袖底探出蔓延全身,丝丝缠绕绘出血色妖花。疼痛之中那轻抿的薄唇竟是微微勾起弯出一抹浅淡笑意,下一刻,黑衣背着日光一个招展跃下重楼,凭空消失在了风中。 —— 绑架了孩子全力逃窜的绑匪,已然对抗上了的百里门和昼家,形势正是胶着之际,那原本同样守候在校门口看到了全部事发经过的第三辆车,此刻却是不徐不疾的开在闹市街头,驾驶座上,昼耀天带着大大的耳麦,对着话筒低声轻笑:“是么,不是北郊的火车站?好,本来那处也只是以防万一才让你们去看看的,既然不是你们就赶紧回来,我们在南岸码头汇合~” 通讯中断,昼耀天伸手调响收音机,听着女主播严肃的声线播报着北豫小学门口发生的恶性绑架案,愉悦的哼起了小调。 简单粗暴的绑架方式,精心布局的逃跑方案,如今整个A市警察局已经被凭空多出来混淆视听的N辆黑色面包车弄的团团转了吧,果然是有黑道背景的钱家嚣张狂傲的行事作风呢~ 只是京城钱家毕竟不熟悉A市情况,逃脱之后藏匿的地点就不得不拜托委托人来准备,所以便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错就错在这最后一环的委托人,是个很容易被攻破的新手啊~ 通过胖子,他们毫不费力就侵入了苏晴的电脑,找到了她最近经常浏览的网页搜索的事项,其中就属北郊废弃的火车站和南岸码头出现的频率最高!南岸码头的确个好地方呢,成片的集装箱,一到晚上就空无一人的工厂,还有垃圾回收站废品处理站等各种偏僻的角落,无论是藏人还是逃逸都非常方便,会被苏晴选上也不奇怪。便是这么想着,昼耀天在下一个路口猛打方向盘回转,绕过一条小路正准备开上高速,却突然看见了路边那个穿着单薄神情焦急的女人。 冰冷凤目一瞬眯成一道危险的弧,昼耀天几乎是即刻就调转了方向盘,停到了女人面前。“苏小姐?”车窗摇下,昼耀天探出头来,脸上那可以做出的惊讶神情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苏娅是从家里逃出来的…穿着居家服,身上揣着只够打车到市中心的钱,苏娅被出租车司机赶下来,站在路边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没有手机,借不到电话搭不到车,她已经快极疯了!而让她这么奋不顾身从家里逃出来的原因,正是昨夜她无意间听到的一通电话。 电话里,妈妈焦急无奈的和姐姐商量着一场绑架案,从最初的强烈反对,到之后的微微动摇,最后妈妈居然同意了,还承诺会帮姐姐全力周旋压制住警察局的行动!她愣愣站在卧室门外听完这通让她完全难以置信的电话,最后在对上妈妈一瞬望来惊讶恍惚的目光时,才忽然反应过来要逃… 她苦苦哀求,她破口大骂,软的硬的都用了,却是改变不了妈妈的心意。拿走了她所有能和外部通讯的工具,妈妈吩咐下人将她关进了卧室强行灌下了安眠药,她在喝到一半的时候假装晕了过去,最终只吞下了一半的安眠药。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是连时间都搞不清了,只知道奋力从家里逃出来,只知道她一定要找到昼焰行阻止犯罪,可惜却仍旧是迟了么,当她跑到市中心的时候,大街小巷关于小零儿被绑架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坐在副驾驶座上,苏娅浑身颤抖着听着广播里的报道,几乎快要流出眼泪来,昼耀天斜眼打量着这意外捡到的苏家小公主,唇角轻勾带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来:“苏小姐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阿零的事吗?三哥现在联系不上,我们所有人都极疯了,刚刚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说绑匪可能去了南岸的码头,我现在正要赶过去,苏小姐…是怎么打算的?” 昼耀天故意做出为难的神情,仿佛非常焦急着要赶去现场,又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苏娅一般,苏娅闻言愣了一愣——这么快,这么快就已经找到绑匪的下落了?心头漫起一股欣喜夹杂着慌乱的情绪,苏娅脱口而出:“我们可以过去吗?那么危险的地方,可以让我们随便靠近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不赶过去看看怎么能安心?!”昼耀天皱起眉来,轻叹了口气:“奶奶刚刚去世,家里还没缓和过来就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小阿零发生什么意外,三哥他…”昼耀天说到这里顿了顿,无奈笑了笑,“现在也没办法了,已经开上高速了,苏小姐如果实在不愿意去,到时候我把车停得远一些,苏小姐可以留在车上…” “没关系!我去,我一起去!”苏娅猛一回头焦急开口,出口之后突然又想到自己如此激动的样子看在昼耀天眼里一定很奇怪,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去,“虽然苏家和昼家闹成这样,但是小零儿我还是很喜欢的,我也很担心她的情况…” “好,那就一起去看看。”昼耀天沉声应了,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那平视前方的凤目里隐隐带上了一丝疯狂的兴奋,心中纠结着各种情绪的苏娅自是完全没有察觉到… —— 南岸码头,先所有人一步到达的百里门一行已同赶来的后备部队会合,如今隐匿在高处的结界中,监视着下方绑匪的一举一动。 码头另一侧,昼耀天带着苏娅一同停靠到车能开到的最深位置,两人从车上下来,苏娅转头望向漆黑一片一个人都没有的卸货区,有些迟疑的打量了一眼昼耀天。 昼耀天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到处看了一看,拧眉开口道:“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人都在另一边也说不定,苏小姐要不就在车里等着,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不用了,还是一起去吧,两个人一起,如果有什么事还有个照应…”苏娅抱着胳膊环视一周,犹豫片刻咬牙开口道。 站在至高点,那从暗处偷偷摸来的另一伙人很快就引起了百里门的注意:“怎么…又来了一群人…警察?…”年纪最小的百里言初沉不住气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身边百里清泽微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苏娅跟在昼耀天身后,穿梭在集装箱的缝隙中越走越深,发热的脑袋被冷风一吹,渐渐有些清醒过来。望着前方男人高大的背影,她总觉得此时此刻的环境和昼耀天的行为有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却是又一时想不到具体违和在哪里。 苏娅放慢了脚步,有意和昼耀天拉开了距离,正想着,突然前方的昼耀天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苏娅惊了一惊,却是看昼耀天微微扬手给她做了一个手势。 苏娅犹豫再三还是走上了前去,从昼耀天在的位置看出去,集装箱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型码头,一艘快艇停在岸边,几个人正往快艇上搬着什么…难道就是那些绑匪?! 苏娅惊惧抬眼望向四周,企图搜寻警察的身影,她一方面希望警察快些赶到救出小零儿,一方面又担心绑匪被抓住供出姐姐和妈妈来,下一刻,正当苏娅心中无比纠结之时,耳边突然响过一声枪响,她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人中弹,捂着胸口掉到了海里! 一声惊恐的呼声生生压抑在了喉头,苏娅伸手一下捂住嘴巴,只听见四面办法突然响起数声枪响,码头上的人亦是掏出抢来回击,机械摩擦迸发出激烈的火光,高处的狙击手和空地之上无处躲藏的绑匪形成了单方面压倒式的屠杀,持续一阵枪声响过之后,蹲在地上堵着耳朵闭着眼吓得浑身发抖的苏娅微微睁开眼来,空地之上已经只剩下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苏娅已经完全吓傻了,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昼耀天来着胳膊拽了起来。那个动作并不温柔,苏娅愣愣抬眼望上昼耀天俯看而下的冰冷双眸,耳鸣之中模糊听见昼耀天淡笑开口说了一句话——My_Princess,Welcome_onboard~(欢迎登陆,我的公主)话落,黝黑冰冷的枪口一瞬抵上了苏娅的眉心! “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处的结界里,百里言朔淡淡看着下方一瞬逆转的局势,冷冷勾起唇角笑了… 手脚被绑,嘴上贴着黑色胶带,苏娅一下被推上那停在岸边的快艇狠狠摔到船舱里,痛苦抬眼,苏娅一眼看见角落里同她一样被绑着还在昏迷的小阿零,发出了呜咽的悲鸣。 但是很快那悲鸣声就被引擎的发动声取代,载着两个战利品,昼耀天愉悦的和同伙碰杯,夕阳落下之后漆黑的的海面上,快艇划出白色的水纹,朝着深海开去。 身后,那隐匿在结界中的百里门众人无声注视着愈发复杂的形势,百里清泽沉默片刻,下了指令:“跟上去!” —— 城市街头,那张开在人群头顶的巨大结界里,佘青正咬牙和百里容笙缠斗在一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心急如焚,飞速甩出一把毒针,却是被百里容笙手中的光鞭轻易挡下。 那柔韧的由精气汇成的光鞭能交织变幻成任意的形状,是无比恐怖的武器,只是操纵的武器的人身体却不好,僵持之中佘青已经明显发觉对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也已冒出了冷汗,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对她死下杀手,那他缠着她不让她去救主子的理由又是什么?! 蛇尾飞甩而出狠狠砸上结界内壁,佘青咬牙开口:“我家主子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阻拦佘青救人?难道你和绑匪是一伙的,你们有何目的?!” 凶狠一番质问对方却是沉默以对,操纵着手中光鞭百里容笙再次攻击过来,这一次佘青却是死要牙关硬生生接下了攻击,光鞭抽在灵力护体的身躯上却亦是狠狠抽出了一道深长血痕,佘青的整个右臂一瞬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之间她终于看到了那神情淡漠犹如人偶一般的男孩脸上一瞬闪过的情绪变化。 染血的光鞭灵力一瞬波动,下一刻手捂着伤口的佘青神色一变,一下消失在了百里容笙眼前! 身处结界之中,契约咒却是重新触发再次引发了位移?!那不是说明主子再次陷入了危险?!佘青心头一窒,在契约咒的牵引之中果断加速了位移,下一刻却是突然喉头一紧,整个人被一个强大拉力狠狠向后拽去!脖子之上灼烧的痛楚让佘青痛得拧眉,回眸之间再次对上那双淡漠得毫无生气的黑瞳,佘青心中终于抑制不住生出了深深的恐惧——契约咒的牵引力之下居然能够快到拦下她,这个孩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佘青忍受着光鞭烙在脖子上火热的疼痛,拼命扭头死死凝上白衣少年淡漠的双眸,咬牙开口:“方才契约咒再次生效,说明我的主子再次陷入了危险,佘青一定要去救人,如果你的目的就是要害死佘青的主子,那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否则佘青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一定要赶去主子身边!”自两人交手以来,佘青就觉得对方处处留了余地,并非有心要取她性命;之前她故意挨下一击试探对方,也的确探出了对方的恻隐之心。如今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也只能堵上一把,希望对方亦没有伤害主子的打算,能利用他的同情心博取最后的机会! 对面那双死死望来的墨瞳里,含着百里容笙甚少看到的坚定。为了别人,竟是可以做到牺牲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么?百里容笙面无表情的盯着佘青看了片刻,终于淡淡开口道:“你主子那里,有我的师兄弟们在,我们的目的只是带走她,不会伤害她。” 终于,终于开口说话了!墨瞳之中闪过一丝激动,佘青伸手拉住缠绕在她脖子上的光鞭,挣扎着站前来:“可是这样又怎能解释契约咒的再次生效?若非主子重新陷入危险之中,契约咒是绝对不可能生效的!” 听着佘青尖声的质问,百里容笙沉默不语,佘青看他那样子心急如焚,脱口而出:“不会伤害我的主子?你真的有自信,你的那群师兄弟们各个都和你一心,能完全做到你所期望的事?!主子的安危佘青不敢交在一个外人的承诺上,这一次佘青一定要赶去主子身边,如果你一意阻拦,就一击杀了佘青吧!” 话落,佘青也不待百里容笙的回应,死死咬牙一个侧身消失在了原地。灵力涌动之间,百里容笙一瞬犹豫松了手上的光鞭,微微愣神望着佘青消失的地方,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剧烈咳嗽起来,片刻之后好不容易压抑住胸口的疼痛,百里容笙抬眼苦笑了一下,朝着佘青消失的方向追去。 —— 飞驰的快艇已在海洋中央的一处小岛停靠,夜晚起了海风,吹着海浪剧烈得拍击在岸边的礁石上,礁石顶端一间铁皮修成的小屋子里,门一下打开来,身穿白色T恤一脸横肉的胖子晃晃悠悠沿着礁石上修的栈道走下来,一眼望见那从船舱里被抱出来的白衣小娃娃,绿豆般的小眼直了直,颤抖着肥肉发出了猥琐的狞笑! 看见胖子望向阿零的眼神的那一刻,苏娅拼命挣扎起来,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自身都难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刚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的小阿零被胖子一下扛在肩上,转身朝着铁屋走去。 “哎呦胖哥你简直了,这么一个大美女放在眼前连看都不看一眼,居然偏要一个身无几两肉的小娃娃,啧啧,果然人间自是有奇葩啊~”男人透着无限猥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话间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在苏娅脸上狠狠捏了一把,苏娅恶心的别开头去,一眼对上了昼耀天看过来的那含着冰冷戏谑的眼神。 “卧室就留给胖子,你们谁也别和他抢了~至于这个苏家小公主…”昼耀天一下伸手掐住苏娅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上,冷冷勾唇轻笑了一声,一瞬猥琐的神态让那张本来还算清俊的脸庞微微狰狞,“亡国的小公主当然要留下来犒赏三军,怎么玩儿你们自己决定,最后留口气,哥来压轴~” 冷冷一句话落,身后传来各种口哨声惊呼声,哎呀我靠,你才是真正的变态好么!叽叽喳喳的人声里带着浓浓的*,众人押着不断呜咽挣扎着的苏娅,朝着那大海中央犹如地狱一般的铁皮房走去! ------题外话------ 收不住了写太长了…本来计划是写到开杀的,结果没写到咳咳…。阿零危机了,苏娅也危机了…佘青和魔王大人你们给点力啊!明天要全速虐渣了,感觉明天一章写不完,后天应该还有一章,然后第一卷大结局! — 萌妻文文现在已经三十多万了,很多亲问到过群的事,现在白就来召一下管理员,希望能有认真负责又有爱心的亲们踊跃来报名!相当管理的亲可以在评论区给白留言,说一下自己大致每天在线的时间,最好是能比较常在线的妹子哈,么么哒!   ☆、094 暗涌 赶尽杀绝 呼啸的海风吹在头上的感觉是疼,很疼,而且很重,感觉身上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到了头部,其余的地方全是轻飘飘的,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先前捂上阿零的嘴的手套上沾了麻醉剂,之后的整个过程中她都在昏迷,脑子里做着光怪陆离的梦,里面全是周玲钰那张狰狞而扭曲的脸。 被人从船上抱下来之后,冰冷的海风吹在脸上,头疼的感觉让阿零迷糊醒了过来,耳边风声之中裹着人说话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阿零睁眼只看清了地上晃晃悠悠的黑色岩石,耳边隐约传来哭声,她挣扎着抬眼,迷蒙中只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便是再次陷入了昏迷。 海浪拍击着岩石,整个铁皮房子在风中哐哐作响,简易隔出来的卧室里,胖子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道具一样一样拿出来,布娃娃,小衣服,动漫手办,还有一些看着很恶心的手铐和皮鞭。 屋外传来的女人的哭叫声和男人的狞笑声让胖子兴奋起来,胖子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曲非常欢快的动漫主题曲,再是跑到阿零身前蹲下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伸手到了阿零嘴边的胶布处,胖子犹豫了一下,笑着拿开了手:“先贴着吧,嘿嘿,先贴着~” 铁皮屋内,非人般的惨剧正在上演,操纵着结界跟到这里的百里门一行看到眼前的惨剧,百里清泽再也按捺不住,刚要开口下令出击,却被百里言朔一个箭步挡了下来:“师兄稍安勿躁,我们再观察一会儿。” “再观察?你没看见下面发生了什么吗?!他们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百里清泽懒得再和百里言朔纠缠,绕过他就准备行动,下一刻却是被百里言朔狠狠扣上了手腕。 百里言朔走近一步,直直看入百里清泽满是怒火的双眼,眼神冰冷:“小不忍则乱大谋,师兄怎么就知道那孩子不会是个高手,能自己解决问题?要知道她可是连妖怪都契约了的孩子,说不定还有什么隐藏的实力我们没有发现,如果这时候贸然行动,到时候救了人却不能把人带走,谁来负责?!” “是啊师兄,我也不信那个孩子只是个普通孩子!你要去救人我们不反对,但是你不要拉着我们一干兄弟去送死啊,到时候要是那个孩子敌我不分连我们也杀,那该怎么办?我同意三师兄的意见再观察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百里言朔话落,立马有自私的人开口说道。 “你们?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百里清泽支撑着结界本就辛苦,听见大家纷纷附和的冷漠言辞心中更是沉痛,另一边百里言初拉了拉百里清泽的衣袖,诺诺安慰道:“师兄,我们也没说不救,就是再等等,如果一会儿发现那个孩子真的没什么灵力,我们再下去救也不迟…” “你!”百里清泽转头狠狠瞪了百里言初一眼,再是冷冷看了一圈神色回避的大家,听着下方屋内传来的惨叫声,百里清泽双手紧握成拳,却是最终也没有独自出动。 礁石顶端的铁皮房内,形势已经有些失控,大头从阿零的发卡中脱离出来,焦急的环绕在阿零身边拼命叫她,再是恶狠狠的对着胖子呲牙咧嘴,胖子却是根本就看不到他。 其实像大头这样的鬼婴,离开了寄宿的母体之后灵力便会减弱,特别是大头这样从未修行过的,其实只是比一般的恶灵要凶悍上几分,根本就不像他自己之前以为的那般能干。 对于像胖子这样精神力高度集中且灵魂污浊不堪的人来说,大头的灵力似乎根本就没办法干扰到他,便是让他感觉到背脊一凉身后有人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此刻,涉世未深自以为是的大头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是恶意,什么是坏人。那些曾经被他指责过是坏人的人,那些曾经他幻想过要害他的人,他们其实一个个都是好人,而真正的坏人,他的整个灵魂看进去都是黑色的,周身散发着便是连恶灵都会嫌弃的臭味。 大头在阿零耳边叫嚣,企图弄醒她,企图附身到她身上帮他打走死胖子,却是每次刚刚触碰到阿零的身体就浑身针刺一样疼痛,完全没有办法成功。大头一咬牙忍住了对胖子厌恶,飞身往他脑袋里冲意欲附身到他的身上,下一刻却是遇到了强大阻力被狠狠弹出摔到了墙脚,大头抬眼仔细一看,原来那胖子的脖子上竟是挂着一个金色的佛像! “嘿嘿嘿,小乖乖,小宝贝,快醒醒~醒来跟哥哥一起做游戏~跐溜…”胖子俯看着靠在墙角昏迷不醒的小娃娃,贪婪的视线一路将娃娃狠狠蹂躏了一番,吸了吸往下滴的口水,伸出肥硕的手掌捏上了娃娃的脸,“跐溜…真软啊,跐溜,真香啊,软软香香的小萝莉啊,你是哥哥见过的最可爱最乖巧的小天使啦,理花酱,未来酱,快点醒过来,醒过来呀!~” 耳边传来的忽近忽远的声音听在阿零耳朵里就像是疯狂而扭曲的鬼音,那个笑声…好恐怖,那只手…好恐怖,那压在自己身前完全挡住了光线的怪物,好恐怖!她很累,很困,眼睛一点也睁不开,但是心头的恐惧却是逼迫着娃娃拼命一点一点睁开眼来。眼前模糊的人影晃啊晃,脑中杂乱的笑声晃啊晃,阿零努力集中起精神,终于对焦看清了那压在她头顶的那张巨大恶心的肥脸时,一串带着腥臭的液体突然落下,滴在了她脸上… 那是胖子的口水,从那张满口黄牙的大嘴里荡下来,拉出晶亮的丝,落在阿零的脸上。看见自己苦苦呼唤的小天使终于醒了,胖子一瞬露出惊喜的表情,如同一只巨大的肥猪怪一般,狞笑着俯身扑了过去! ——唔! 卧室之内传来凄厉的呜咽声,卧室之外,闲闲坐在桌前抽烟的昼耀天偏头望向窗外,今夜,月黑风高,乌云密布,真是一个好日子呢~ 阿零醒来的那一刻,大头便是再一次奋不顾身的朝着她扑去,下一刻却是再一次被针刺般的痛楚挡了出来,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得到了阿零的许可却不能成功附身?!眼看着阿零满脸泪水朝他望过来的求救眼神,大头顾不得震惊,咬咬牙爬起来,再一次冲了上去! 大头不知,自那一日昼焰行在阿零心头留下魔血之后,阿零体内的至阴之力就会本能排斥普通灵体的入侵,如今一般的恶灵根本上不了阿零的身,而大头这种稍微有些修为的,亦是承受不了至阴灵力的侵蚀无法长久停留。一次又一次的飞甩,一次又一次的猛扑,大头青灰色的皮肤上增添了一道又一道乌黑的伤痕,却始终没有办法在阿零的身体里停留多上一秒! 而此时此刻,那死宅胖子已经完全癫狂原形毕露,拿起地上的手机,合着手机里欢快的音乐,胖子翻出相册把一张又一张的图片摆在了阿零面前。 清一色的女童,全部穿着暴露猥琐的服装,皮肤上遍布着紫青色的掐痕,天使一般纯净的小脸上却是惨白一片,干干净净得犹如刚出生的婴儿…那一双双各种颜色的眼珠里,看进去纤尘不染,却是空洞灰暗,因为那些照片上所有的女孩全都是尸体! “呵呵呵,小宝贝啊,哥哥,哥哥把你打扮成什么样才好呢?辛迪瑞拉?白雪公主?小美人鱼?总觉得,总觉得没有一件衣服衬得了我最可爱最美丽的小公主啊!要不,要不我们先脱掉?我们把衣服脱掉了看看,看看什么样的最合适!”说着,胖子激动上前,两只肥手一把扯住阿零的运动服外套,哗啦一声,竟是把外套的拉链生生撕裂,一瞬就把整件小外套剥了下来! “哈哈哈,真香啊,好香好香啊!”胖子拽着阿零的小外套,深深的把一张肥脸埋了进去,疯狂大叫起来。 另一边,抱着手臂缩在墙角的阿零已经完全吓傻了,连眼泪都不会掉了;同样被那些图片吓傻的还有大头,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如此禽兽不如的人,居然能对年幼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让阿零变成那些女孩中的一个?!他怎么可能,他绝对不可能饶过一个伤害孩子,虐待孩子,残杀孩子的人! 全黑的眼眸里一瞬闪过一丝狠戾,下一刻大头再一次爆冲起来,咬牙朝着阿零扑去! 针刺般的痛楚?忍住!皮肉如同撕裂一般的剧痛?也给我忍住!阿零身体排斥要把他弹出去?他就死死抓牢阿零的魂魄拼死留下来!他死也不能让这个胖子伤害到阿零! 大头一瞬爆发的强韧念力竟是将至阴之力冲破了一个缺口,那一刻,阿零呆滞的双眸突然被全黑的眼瞳所代替,一瞬脸部青筋暴起,下一刻阿零突然伸手狠狠掐住胖子的脖子,用力把人推了出去! 咚的一声,毫无防备的胖子被一下推得摔倒在地上,肥舌被掐得吐了出来,望着身上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目露凶光诡异非常的娃娃,胖子眸中闪过一瞬惊恐,双手慌乱着在地上一摸,抓起手铐重重的砸在了阿零的额头上! 手铐的尖口在阿零头上磕出一道口子,鲜血一下从额角涌出来,大头再是凶狠也撑不住阿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孩子瘦小的身躯因为那一刻的攻击一下被掀翻重重砸在了墙上,本就勉力维持的大头一下从阿零体内脱离摔在地上,再也没了力气。 铁皮屋内形势一瞬的逆转惊呆了结界中百里门的众人,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聚焦在那趴在地上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娃娃身上,谁都没有发现,那漆黑一片风浪渐起的海面上,一只巨大的如同海怪一般的动物正劈波斩浪极速朝着小岛而来,那半隐半现在水面上的身体,竟是足足有几十米长! 被阿零一瞬的暴走所惊呆的还有那个死宅胖子,揉着脖子胖子惊恐万状的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趴在墙角的阿零看了很久,绿豆一般的眼睛里渐渐聚集起凶光,他一咬牙冲过去,拉着阿零的手臂就把人翻了过来。 阿零额头的伤流了好多血,血迹遮住了她的左眼,让她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红色。脸上手上都带着擦伤,此刻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小娃娃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那一瞬间恐怖的模样,胖子望着娃娃这个样子,脸上凶狠的表情越来越盛,突然伸手用力拉住阿零的毛衣,一把撕了开来。 毛衣,棉毛衫,长裤,棉毛裤,很快穿着厚厚冬衣的孩子就被剥得只剩下了一件白色的小背心一条白色的小短裤,望着那身雪白无暇的肌肤,胖子露出了贪婪的笑容,伸手解开了皮带。 “哼,小贱人,居然想杀我!看我不弄死你!慢慢折磨死你!有的是办法收拾你!玩得你生不如死,然后再狠狠弄死!”脸上带着狰狞笑容,胖子忙不迭的脱裤子,嘴里念念叨叨着恶心的污言秽语,他的身下,如同死去了一般的小娃娃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里头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这是在哪里?她这是…怎么了…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做这样的事,辱骂他人,欺凌他人,算计他人,伤害他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堕落的,灵魂啊… 耳边传来淡淡一声轻叹,仿佛叹息着这世间所有的罪恶… 是啊,这就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呢…昼雪盈,周玲钰,安子惜,昼耀天,苏晴,还有眼前的胖子,所有人都带着深深的恶意,不知悔改,没有怜悯,根本没有一丝人性。千万年来,所有渡化皆是枉然,三界如此,无非是从一个污秽的地方来,到另一个污秽的地方去… 所以啊,对于不知悔改的人,就无需再给悔改之机;对于没有怜悯之人,也无需再有怜悯之心;而没有人性的人,也就无需再为人了…阿零你说,是么? “…是啊…”柔柔一声轻喃,吐息间说来根本没人听清,下一刻,那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突然滴落黑红色的液体,一滴,两滴,一瞬无数滴,娃娃却是连眼都没有眨一下,任由那腥热的液体从她脸上滑落,染成那黑灰眼眸中的一抹血色。 看着先前一幕正准备冲下去的几个百里门弟子此刻却是被百里清泽挡了下来,望着那孩子脸上一瞬异样的神色,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孩子就忽然伸手插入了胖子的胸膛! 处于极度兴奋之中的胖子很久之后才感觉到疼痛,低头看着脸上已是一片血污的孩子,再是低头看看那插入他心口位置的雪白小手,胖子张了张嘴竟是发出不出任何声音,心室破碎导致窒息,他脸色涨红呜咽着伸手想把孩子的手从胸口拽出来,下一刻娃娃却是神色未动,噗的一声,将整只小臂插了进去。 手臂插在胖子的胸腔内,阿零神色冷淡的看着胖子上翻的白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胖子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阿零的手臂,阿零站在胖子身前静默了一会儿,伸出另一只手揭下脸上半开的封口胶布,胶布捏在指尖缓缓揉成团,阿零垂眸看了胖子一眼,突然把胶布团用力塞进了胖子的一只眼睛里! ——呕!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结界里终于有人忍不出吐了!眼球爆裂喷出的鲜血一瞬溅上孩子面无表情的脸,下一刻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水花爆裂之间,一条浑身披满青黑鳞片身如巨龙一般的大蛇一瞬从海底蹿出猛的盘上岸边礁石,如同火车头大小一般的巨大蛇头一瞬扬起做出攻击态势,尔后便是一个极速俯冲,一瞬掀飞了铁屋屋顶! 如同身临科幻片现场的百里门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铁屋之内的众人更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是一阵山摇地动人仰马翻!巨大冲击带起的气流甚至一下将屋里的一个男人掀飞了出去惨叫着坠入海中,下一刻那巨大蛇头竟是一个猛扎入水再是急跃而出,花花水流顺着蛇鳞奔流而下,巨蛇仰首叼着一个人体往空中一抛,张开血盆大头一口就把那明显还活着的男人生吞了下去! 海怪!吃人!残破的铁屋内脸色发白的男人们东倒西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巨蛇身上散落的海水如同骤雨一般打在众人身上,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的苏娅精神恍惚的缩到墙角,刚刚躲好,突然另一半完好的铁屋部分一大块铁皮猛的被一个巨力冲开,铁板一瞬砸在苏娅躲避的角落旁,吓得她抱头尖叫,飞出的铁板中央嵌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已经看不出人性。 一步一步,神色淡漠浑身是血的孩子赤着脚,迈着缓缓的步伐从铁屋深处走来。空中滴落的海水打湿了她的短发和衣衫,潺潺从她身上流过,沾染上了血的颜色,汇聚成一股红色的血流,自她脚下漫开。 空中,那巨大的蛇眼一瞬望上娃娃身上单薄的衣衫,巨蛇身形一顿,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 惨绝人寰的屠杀,撕咬声,吞咽声,哀求和哭嚎还来不及说出口,已有数人葬身蛇腹! 空中传来枪响,只是那狙击枪的子弹打上厚厚的蛇鳞根本是无关痛痒,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男人躲在暗处拼命叩动着扳机,直到子弹耗尽的那一刻,还没待他转身,突然一只雪白纤弱的小手猛地自他背心插入捏上了他的心脏!男人还没来得及呜咽一声,那仍旧温热的脏器便被一瞬掏出,神色淡淡的娃娃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那微微鼓动的一团血肉,毫不在意的捏碎了。 一干人中,性格最为狡猾的昼耀天在巨蛇出现的那一刻就脱掉了身上的外套穿着一身黑衣隐没到了暗处。此刻见那巨蛇和鬼孩子都没有注意到他在的方向,昼耀天四肢趴伏在地,沿着陡峭的礁石一路滑下,朝着那停泊在岸边的快艇潜行而去。 快艇发动机响起的那一刻,佘青才突然扭头发现了那藏匿在快艇之上加足了马力逃走的昼耀天!这个罪魁祸首,她怎么可能放过他?!佘青仰头发出一声怒吼,一个飞跃窜入水中,朝着快艇急速追去! 漆黑的海水,巨大的风浪,加速到了极限的快艇也赶不上巨蛇的速度!下一刻那海面之下怒吼的怪物一瞬跃出水面,快艇一下触上蛇身,轰然爆炸! 漆黑一片的海面上那熊熊燃烧的火光竟是如同烟花一般璀璨,小岛礁石之上,那已经完全损坏了的铁屋废墟前,一身白衣染尽鲜血的娃娃默默回头朝着火光的方向望了一眼,下一刻却是飞快回眸,仰头望上了那空中的结界! 她竟然,那个孩子竟然看得见他们?! 对上娃娃直直望来的视线,百里清泽一瞬心惊:“小心!”一声疾呼刚刚出口,下一刻娃娃已是一瞬跃起冲到了身前,百里清泽压着身后众位师兄弟躲闪不及,灵力碰撞之下结界顷刻破裂,十数人同时坠入了大海! 跟着百里门的人一同跃下大海的那一刻,阿零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没有害怕,没有恐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她唯一清楚的,只是她要求一个答案,她想知道,这些躲在暗处看着两个女孩儿受辱却是按兵不动的人,他们的心肝,会是什么颜色?她想知道,这些高高在上本来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如今陷入同样的危机,他们的脸上,又会不会有同样的恐惧? 扑通扑通,数声轻响,夜间风浪飘摇的大海无疑是恐怖的,而更加恐怖的是,当你还没来得及游回海面呼吸上第一口空气,耳边已是传来了同门凄厉的惨叫声。 他们所有人,就像是她的一场盛宴,亦或者说,这片飘荡着十数名百里门弟子的海域,就是她的游乐场。她游走在他们之前,如同一条挑选着猎物的白鲨,下一个是谁?没人知道…会不会是自己?!没人知道!当第四声第五声惨叫响起的时候,身边的海水已是漫起了血的味道,当同门兄弟的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你们会不会因为这一次不是自己,而真心的感到庆幸和喜悦?~ 百里清泽漂浮在充斥的血腥味的海水里,远远望着不断呼救的师弟,咬牙朝着他的方向游去。一路之上,身边飘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一个,两个,三个…他终于不再数了,此刻的他只想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迎面一个激浪打来,百里清泽沉入水中,忽然感觉水流中一双小手自身后攀上了他的颈项,那个触感,竟然是柔软的…所以,下一个便是他了么?百里清泽在水下闭上了眼,突然觉得身心俱疲…以这样的姿态回到百里门去,又有什么好的呢?作为活下的人回去领罚,作为活下的人一生背负着对死者的愧疚,又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就死在这里,便好… 背上已是传来了微微的痛感,百里清泽放松了身体等待那最后一击的到来,下一刻,就在百里清泽随波逐流一脚踏入鬼门关的那一刻,突然自那黝黑天际一瞬打下一道耀眼闪电,击落在他身侧的海面上。白光闪烁之间,附在背上的压力一下轻了,百里清泽睁眼望上长空,竟然看见一袭白衣的百里容笙正悬浮在半空之中,指尖那纤长的光鞭在黑夜的映衬下发出耀眼白光! 容笙,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百里清泽抬眼,对上百里容笙望下的视线,那墨瞳之中带着他不常见的冷色,看来,是因为他刚刚的表现生气了啊… 想着,百里清泽忽然就笑了,浅淡的笑意柔柔映入百里容笙淡漠的眼,百里容笙微微蹙眉,下一刻身后的海面却是一瞬爆出巨大的水花,水花冲出的那一刻,百里容笙的光鞭已经扫了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扫到,啪的一声打在了海面上。 海面之上一瞬光鞭挥舞,一个追,一个躲,那十根细长的光鞭织成繁密的天罗地网,如同小鱼一般的身影却是在网洞间穿梭,自由如风! 这是百里清泽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躲过容笙的光鞭,百里容笙的光鞭并未用过太多次,但是百里清泽知道,当那十根光鞭同时用上时,本是该连只虫子都飞不出去的… 但是那白衣的小娃娃却是如同鬼影一般逗着光鞭玩耍,动作快得让他几乎只能看见那夜空之中的几道残影。百里清泽逼迫自己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上,他要赶快将还活着的同门聚集起来,重新张开结界! 白色的光鞭几乎结成了悬浮在海面上的一个茧,远远看去,耀眼得如同坠入凡尘的一颗星,百里容笙在光鞭的缝隙中寻找着那张淡漠的小脸,他记得这是一个爱笑的孩子,却是不知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一瞬的心念波动,竟是一瞬产生了破绽,那即是攻击亦是防守的光鞭之间忽的裂开一道缺口,只是一霎之间,那鬼影般飘忽的身影便是从那缺口处一瞬跃下,朝着巨茧中央的白衣男孩急攻而去。 而在那同一时刻,悬浮的巨茧下方,平静的海面下突然跃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嘶吼着,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巨茧咬去! 腹背受敌的那一刻,千钧一发的那一刻,那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光鞭顷刻如同明亮的烟花一般自空中炸开,丝丝垂落之间,光鞭以最轻盈的姿态在空中轻散,以最柔韧的姿态缚上蛇身,以最恐怖的姿态,深深嵌入了蛇麟! 那之前对阵枪炮之时坚不可摧的蛇麟此时此刻却像是土崩瓦解的断壁残垣一般寸寸剥落,在巨蛇痛苦的呻吟声中,蛇麟大片大片坠入了深海!巨蛇终于因为受不住光鞭的折磨一瞬幻出了原形,落入了海中。 而那舞动的光鞭深处,微微拧眉的男孩手中紧紧拽着一套枷锁,枷锁的另一头正牢牢拴在娃娃的脚踝上——他并不是,只会用光鞭。 百里容笙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不断挣扎的娃娃扯到身前,用力将手中的符咒贴上她的额头。咒文诵读之间符咒上的经文散出金色光芒,光芒之中娃娃那本来空洞无神的墨瞳之中点点恢复了生气,却也渐渐透出迷茫来。 金光缓缓散去,对面的孩子似乎已经恢复了常态,百里容笙虚弱抬眼,望上那双清澈透亮带着些些怯意的大眼睛,心中不知什么情绪微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来似是要触上娃娃的脸,却是在下一刻突然失去了知觉,拉着阿零一起直直坠向了海面! 早已支起了结界在一旁等候的百里清泽立刻赶过去将两人接住,结界里,原本一行十几人的队伍如今却是加上百里容笙和阿零才总共七人,百里清泽垂眸看了眼陷入昏迷却仍旧死死拽着枷锁的百里容笙,再次回眸看了一眼杀害了他十数同门却是仿佛忘却了所有的娃娃,片刻之后咬牙开启传送门:“回去!” 话音刚落,忽然那孤岛方向传来一声疾呼,结界之中所有人一瞬低头望去,竟是看见狼狈不堪的百里言初从孤岛的礁石后跑出来,哭着朝他们招手。 “师兄,师兄不要丢下我!师兄你们快回来救我啊!” 方才结界破裂,百里言初落水之后不知为何随着水流飘到了孤岛边,听着远处师兄弟们的惨叫声,他吓坏了躲了起来,结果却是错过了最后的获救机会!现在眼看着传送门开启,师兄们就要弃他而去,百里言初急疯了,哭喊着从孤岛冲出来,扑倒在了海水里。 看见百里言初的那一刻,百里清泽瞳孔骤然紧缩,几乎即刻便要操纵结界下去救人,却在下一刻被身边的百里言朔死死拽住。经历了一番生死的百里言朔也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脸色惨白他朝着不远处的天空指了指,虚弱开口:“不能去…没有时间了…你看那边,是什么…” 百里清泽顺着百里言朔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的天空中黑云翻滚电闪雷鸣,似有什么带着极大煞气的东西正朝着这边急速而来! “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绝对不会是好东西!现在容笙已经成了这样,又只剩下我们几个,难道要全部折损在这里不可?师兄你考虑清楚。”百里言朔冷静开口,目光中少了他一贯的傲气,却是愈发严肃。 听着百里言朔的话,百里清泽回眸望上百里容笙惨白的脸,再是看了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兄弟们,最后,他微微侧过身,像是要望向百里言初在的反向,却是停顿,握拳,咬牙,扭头,最后便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至始至终也没能真正朝那个方向望上一眼! “走!”最后下达的指令,带着无尽的血和泪。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凄厉的疯狂的,哀求声,诅咒声,哭喊声,辱骂声,百里言初带着绝望的呼喊声声穿透结界扎在所有人的心间,直至那传送门关上,隔绝了一切,留下了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兄弟,斩断了当初生活平静之时所有人都以为会永远不变的情谊… —— 这一夜,很长。 漆黑的夜色和漆黑的海面交汇在这处水中孤岛,剧烈的海风搅动着海浪,一下又一下猛拍在岸边的礁石上。那破败不堪沾满血污的铁屋废墟外,一个人影远远而来,所经之处草木枯败山石碎裂,衣摆轻动之间,一滴又一滴黑色的液体从指间滑落滴在碎石之上,一经触地,便是倏的蒸发了干净。 仍旧是一身墨色的衣衫,仍旧是一头子夜般的长发,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淡漠得不剩一分情绪,那清涟绝艳恍若天人的一张容颜,此刻却是被嵌入骨肉的傀儡丝割得支离破碎,便是连原本肤色,都辨不清了… 夜福远远的站在风口,眉目紧紧拧着,望上那抹清冷身影的神情,担忧中透着畏惧。夜福身前,受了重伤的佘青昏迷不醒,全身上下布满了一条条血红色的鞭痕,看着触目惊心;佘青的手边,已经维持不了人形的大头化作了一缕青烟,依附在佘青带来的小瓶子里,恐怕是要沉睡多时才能苏醒… 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却是所有人都没能救下阿零…夜福心里很清楚,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是否尽了全力,在主子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分量。 所以,便是心中再担忧主子的状况,夜福还是带着佘青和大头远离了废墟。今日之事是个意外,却亦是不得容忍的意外,事关阿零,主子从来没有能够容忍的事。今日便是为了释放灵力在白日都将戒指取了下来,自残成这样最终却仍是迟了一步,此时此刻在主子心中,绝对没有不能做的事,没有不能杀的人。 孤身一人立于海风之中,昼焰行缓缓走到那铁屋废墟中央,无星无月的夜晚,周身绵密的伤痕都隐到了夜色之中。他在废墟中央站定,淡淡垂眼看着一处铁片之下微微露出的一角白衣,片刻之后蹲下身去,掀了阻碍。 那是一件校服上衣,沾满了泥印和血迹。衣服是扯坏了脱下来的,拉链的缝合处针脚全部裂开,一边的袖子也撕破了,皱巴巴小衣服脏兮兮的压在一堆废铜烂铁之下,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 昼焰行蹲在那一处,盯着这件衣服看了很久,久到远远观望着一切的夜福都以为主子今夜会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上一整夜的时候,昼焰行突然缓缓伸出手来,慢慢的,轻轻的,触上了那件白衣。 布满血色细纹的手掌映上白衣的那一刻,忽的一波气流以那一处为中心发散了开来。一瞬波动的气流拂过夜福的脸轻动了佘青的发丝,紧紧裹着衣衫蜷缩在一处岩石之后的苏娅感受到气流抬起头来,望着那无形的波动越过草地山石,飞掠过海平面,传递到了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整个世界便是在那一刻,陷入了全然的静默。 风声停了,浪声也停了,所有的声音都停了。草木不再摇曳,衣摆不再轻动,平滑如镜的海面映出了天空,和天空中不再随风变幻的云彩。 如同死了一般的世界中,那一袭黑衣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每走的一步,身后的土地都寸寸崩裂。那惨遭遗弃的百里门小弟子百里言初被捆在废墟边的一处礁石上,挣扎过,哭闹过,如今面如死灰的垂着眼,仿佛对外界已经没有了一点知觉。 踏着一地碎石,昼焰行缓缓走到百里言初身前,微微扬手间,神色淡淡的唤出了傀儡兽。望着那一瞬从墨色袖底飞出的巨大黄蜂,夜福微微偏过头,对已经被傀儡丝反噬成这样却是一意孤行非要再次动用傀儡力量的主子,他已是不忍再看。 灵力的波动引导着傀儡丝寸寸勒紧,耳边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皮开肉绽之时轻微的破裂声。墨色的血迹顺着周身的伤口缓缓淌下,浸透了衣衫,一点一点,渗入到脚下的碎石缝隙中。 望着那高声嗡鸣的大黄蜂,昼焰行微微勾唇,嘴角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长臂轻展,得到指令的大黄蜂展翅飞到百里言初上方,一瞬将尾针扎入他的头顶,注入了蜂毒。百里言初微微挣扎了片刻便是不再动,蜂毒影响之下他全身的皮肤开始红肿至发黑,最后越涨越大,撑断了绳索,涨成了一个已然看不出人型的黑球。 大黄蜂抽出尾针的那一刻,百里言初化作的黑球同时炸开,里头一瞬飞出成千上万只小黄蜂来,带着嗡鸣声一下飞到了空中,顷刻四散消失不见。 天空之中恢复一片宁静的那一刻,身后整个小岛却是呈现崩坏之势。山石滚落树木倾斜之间,夜福搀起佘青,淡淡回眸望上远处那抹寡淡的身影,只觉此时此刻面色如同那天际一般平静的主子,内心也许已同这孤岛一般,破碎崩坏,坠入了深渊。 ------题外话------ 咳咳,今天这一章白感觉自己暗黑气场全面爆发了哇,为了剧情需要牺牲了理花酱未来酱,真是对不起~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白决定后面在题外开设人设介绍嘿嘿,看看我们的各位主角配角们都有什么特别呐,嘿嘿~明天就从阿零开始吧! — 朋友首推,喜欢种田文的大家可以去看看哦~ 《宠婚之田园名医》逗味仙 现代种田宠文,名医成长史,反穿师父徒儿养成妻。试图联手,夫妇何求?种草药,卖凉茶,招财进宝!治杂症,救贵人,左右逢源!农家乐,做药膳,香满田园!农家女逆袭白富美,迎娶高富帅,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想想是不是有点小激动呢   ☆、095 暗涌 血海漫天 那一日,促成了阿零被劫走的三方势力,最初绑架阿零的苏家,中间劫走阿零的昼耀天一行,还有最后带走阿零的百里门,如今,昼耀天一行葬身大海,百里门损失惨重不知所踪,剩下的,也只有苏家了… 其实没有苏家,昼耀天也一定会伺机而动,没有苏家,百里门最终也必定会出手,只是在主子看见那件染血破碎的小白衣的那一刻,夜福便已心知,苏家,必死。 有的时候,早一步死去并不是一件坏事,特别是相比此时此刻,这些聚集在岚山大宅地下室还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苏家人而言。 黑色的高台之上,巨大的枯骨王座,夜福在王座之侧站定,低垂着头。 王座之上一人静静而坐,墨色的斗篷掩去了面容。地下室的墙壁上燃着明亮的烛火,将整个地下室照得耀如白昼,可那王座之上却仍是一片暗色,仿似被阴鸷之气笼罩,隔断了所有光明。 那里唯一的一处白,便是那握在手心银线穿起的水晶链子。链子上一方贝状的鳞片,一截玉质的白骨,小小的挂件垂在指间,映上烛火莹润的光泽。 高台之上一片沉寂,高台之下,却是名副其实的炼狱。 穿梭在人群之中的小鬼们,各个青面獠牙目露凶光,*着全身被押着上各种刑具的人们,哭喊着,诅咒着,迷茫而惊恐的神色很快便随着生命的逝去僵在了脸上,亦或掩在了血里。 苏家,王家,还有,钱家…近亲,远房,各种算得上有牵连的人,老人,妇孺,孩子,一个都不拉,大大小小加起来,已是死了上百人…刑场下方的血池已经溢了出来,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入口处被拖进来。这一场杀戮牵扯太广,死得大多是无辜之人,罪孽太深…饶是夜福这样的性子,看着下方那些哭喊着的同阿零年纪相仿的孩子,亦是忍不住扭开头去避开了视线。 只是也许对于主子而言,杀死这些人就跟捏死一群蝼蚁一般,没有什么不同。就像人类可以随意打死一只飞虫踩死一只蚂蚁却从来不觉有何不妥一样,千万年来拥有着绝对实力藐视苍生的他家主子,在他心里所有的人都卑微,所有的人都在苟活,活在自己安静一隅,享受着强者不屑杀伐才施舍来的安宁。 而所有这些人中,只有阿零,与众不同。 也许只是一场巧合,毫无理由可言的存放入心,自此超脱了种族,超脱了身份,成了左右人心的特别存在。这样的阿零,平和年代中带来温暖阳光成为所有人的希望;一旦陷落,却成了鸩杀一切美好的毒,牵引着主子心头的黑暗拉扯着所有人一同坠入地狱深渊! 而这样的阿零,却是有人,动了这样的阿零! 那铁皮屋内一袭破碎的小衣终成了主子心头压不住的魔障,想到那一夜阿零可能受到的伤害,便是连他都觉得血气上涌愤怒难当,更何况是主子,更何况,是将阿零揣在心口别人便是瞧上一眼都会生出杀心的主子?! 形势已然失控,主子也早已到了暴走的边缘,在黄蜂带着阿零的消息回来之前,那勉强压制住的暴怒非一场血流成河所不能解!杀光了所有有牵连的人,再杀光所有想的到人,直到找到的那一刻为止,直到回来的那一刻为止,只是,倘若阿零便是再也回不来了呢?…下一刻,心头一跳竟是一瞬惊湿了整片背脊,夜福更深的俯下了身去,深深把这个念头压入了心底! 那仿照十八层地狱搭建而成的刑狱场里,各个小鬼各司其职。一头,被一个小鬼死死押跪在地的女人哭得惨绝人寰:“求求你,求求放过我,不要啊,不要!”下一刻她却已是再也叫不出来,一根顶端生着倒钩的钳子一瞬插入她的喉咙夹住舌根,狠狠一拉便将那血肉模糊的整根舌头扯了下来!拔舌的小鬼伸脚将地上的舌头踢到身后的舌头堆中,另一个小鬼押着满口鲜血只剩呜咽的女人去到下一个刑场,女人身后,那高声尖叫着的下一人已经带到! 拔舌刑场之后的剪刀刑场,由小鬼拿着巨大的剪刀剪掉人的十指,减去十指的人赶上刀山被割得遍体鳞伤,刀山上下来之后,无论生死,皆送到下一处倒挂剥皮。那顶端尖锐的铁钩从后颈开出的缺口一瞬插入,顶端将皮肉迅速分离,并不需要多美观,只要将血淋淋的人皮从骨肉上完全剥离即可。由于动作粗暴,好几张人皮被小鬼扯得烂糟糟的,如同破布一般被嫌弃的丢到了一旁。 这一头如同流水线一般运作的刑场里几乎鸦雀无声,因为所有人在最初的时候就被拔去了舌头,而另一头,那分开施刑的几大主刑场,却是哭声震天哀嚎遍野! 哭嚎之声犹如地狱魔音一般,和苏娅梦中的喧嚣重叠在一起。那晚海面呼啸的冷风,那咯咯作响犹如地狱一般的铁屋,还有那不断狞笑着扑过来的男人们…她拼命反抗,她殊死搏斗,她甚至已经咬破了舌头试图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一个了断!突然,那倾盆骤雨一般的海水兜头浇了下来,冰凉的打在身上,世界至此颠覆,她看见了巨大的怪物,看见了疯掉的小零儿,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死去,最后的那段记忆,乱的就像是她死后才能见到的,修罗地狱… 苏娅在午夜时分醒来,身下是冰凉僵硬的石板,那完全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四周很冷,寒气侵入她穿着单薄衣衫的身体,刺得关节生疼。 苏娅在地上坐了很久,头痛欲裂。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集中了注意力,辨别出了自己的心跳声。在确认自己居然没有死之后,苏娅才渐渐发觉,耳边那嘈杂的哭喊声并不是她回忆里的声音,是真的有人在不远处尖叫求救。 苏娅拖着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朝那个方向挪去,片刻之后,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摸到了一个类似是门一样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将耳朵贴了上去。 外面的哭喊声震天,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其中好几个人声听着竟是有些耳熟?! 那声音里带着淡淡沙哑的,很像是她的大姨;那哭着叫妈妈的童声,和表姐家的彤彤声音实在太像了…还有那哭喊着拼命求救的女声,她口里喊着的…是她爸爸的名字?!… 一个又一个的巧合,交织成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恐惧。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均被无限放大,明知道自己的幻想是多么的不切实际,苏娅的脑海中还是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家人惨遭毒手的画面,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比一个血腥! 不会的,不可能!就算有人恨毒了苏家要对他们全家人动手,要把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苏家人全部抓来,聚在一处动用私刑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苏娅一面在心中否认,一面却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慌,终于用力拍上身前的大门,她大声喊叫起来。 地下室侧边的禁闭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声音淹没在刑场的哭喊声中,若不是听觉极佳之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王座之侧,夜福偷偷抬眼征询主子的指示,半晌之后,才听得一道凉凉声线自暗处传来:“把门打开。” 夜福心中长叹了一声轻轻应下,扬手一下撤了门上的结界,下一刻铁门一下打开,趴在门上用力捶打的苏娅一下失去重心扑了出来,从黑暗的角落一瞬来到灯火通明的地方,苏娅用力闭紧了双眼适应了很久,才迷迷糊糊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然后,她那本就苍白的脸上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这比她的想象中要恐怖上千万倍的景象,苏娅的脸色由白转青,皮肤上甚至渐渐泛起了死人才有的青灰色。 这位苏家的二小姐是个好人,不仅没有参与绑架案,还在事发之后拼尽了全力试图营救阿零,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被押上刑场的关联人…只是啊,这位苏小姐的至亲却是阿零绑架案的策划者,是这场屠杀之中将被用上最残酷的刑罚狠狠虐杀的犯人!如果说之前将苏小姐关入密室已是主子最后的恻隐之心,那么这位非要出来趟这滩浑水的苏小姐,如今她已没了再选一次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这名为炼狱的刑场里,所有人都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全身*着被拖进来,毫不留情的被宰杀,死得凄惨无比没有一点尊严!而这些人里,很多人都是她认识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全身的疼痛感,如果不是因为那心跳的骤然加速引发的窒息,苏娅一定会以为自己是死在了那冰冷的海中孤岛上,而且死后下了地狱!愣愣看着眼前那血腥的一幕幕,本就虚弱不堪的苏娅险些昏厥,却是在恍惚听见耳边那一声无比熟悉的惨叫之后,蓦地扭过了头去! 然后,她便看见了,看见了她的妈妈,双手手腕被绑在两根石柱之上,悬空的身体已将手臂拉得脱了臼。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一人手中持着一把月牙型的小刀,依次狞笑着在妈妈身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瞬间从刀口流了出来滴了满地,妈妈大声惨叫着,一双瞪圆的了双眼死死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眼神里写满了绝望和求救! 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苏娅一瞬惊得头皮发麻全身发抖,她难以置信的张开嘴来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身上被划出的无数伤口,下一刻苏娅终于惨叫一声,拔腿朝着妈妈的方向奔去! 然而,当她跑到那血池边上,却是生生被一股阻力止住了前进的脚步,无论再怎么拼命都无法跨入血池半步!那血池对面的刑场,遥远得就像是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另一个世界,阴暗,恐怖,血腥,那无尽的鲜血之中,她突然看见那刑场之后漆黑狰狞的高台之上,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坐在高台顶端,看不清面容,甚至连身影都半隐在黑暗之中,却是在目光触上的那一刻,一瞬让她自心底生出极端的阴寒,双腿一软跪倒在血池边! 只是下一刻,还未待苏娅理清心头那一瞬溢出的情绪,一声无比恐怖的惨叫就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苏娅慌张回眸,朝着惨叫声起的方向望去,竟是一眼看见几个小鬼扭送着一个男人,拖拽着朝着刑场另一头那几根粗壮血红的铜柱走去! 苏娅透过人群好不容易才看清,那铜柱之下竟是燃着熊熊烈火,而那铜柱上的红色也并非血迹,而是极度高温加热出的火红!是炮烙,是炮烙之刑!是那将活人生生捆上烧红的铜柱烤成焦炭的炮烙之刑!看着那铜柱之上一批早已看不出人型的焦炭被取下,再看着新一批*着身体的犯人被押上,苏娅突然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个人,那个人是爸爸?! “不要!不要啊!爸爸,爸爸!”下一刻,苏娅惨叫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个方向跑去。眼泪奔涌而出呛到了喉咙,让她的叫喊声变得沙哑得如同老妇,哭喊着,苏娅爬起来又摔倒,在血池边一路扑腾着冲到大铜柱的对岸,隔着血池拼命捶打着面前的阻碍,哭得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型!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谁能来告诉她究竟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惨遭如此酷刑?!是因为,是因为那场绑架案么…绑架案…绑架案?!昼焰行,那个人,是昼焰行?! 惊惧的目光再一次望向高台,这一次,心中那自方才起就一直盘踞的情绪终于理清!小零儿,小零儿她并不是普通人吧,那只突然出现海怪,那一日杀了那么多人的小零儿,她以为是梦境的事情,其实都是真的!那么,那么昼焰行也一定不是普通人,那个高台之上的人就是他,那个抓来了所有苏家王家和钱家的人意图报仇的人,就是他!他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他们犯下了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的错误,苏家的一念之恶害死了所有无辜受牵连的人,都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那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里,带着无尽的自责和痛苦,望上高台,望上那遥不可及的彼方,直到看到那些不断挣扎的身影被捆上手臂般粗的铁链一把拉上铜台之时,苏娅终于尖叫着扑倒在血池对岸,高声哭喊起来: “昼焰行!昼焰行你饶过我爸爸吧,绑架案是我妈妈和姐姐一手操纵的,爸爸他不知情的,他真的不知情!你要杀人,你要杀人就杀我吧!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试图掩盖妈妈和姐姐的罪行,那天我逃出来就应该报警,而不是企图私下解决这件事!所以都是我的错,是我耽误了救小零儿的时间,是我害得她被人抓走…我,我不该同意婚约的,我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你的!所以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放过我爸爸,我求你放过我爸爸,放过我爸爸!” 无助的哭声响彻整个刑场上空,比所有的求饶和哭喊都要沉痛凄凉…苏娅从小最亲近的就是父亲,感情最为深厚的也是父亲,那是把她叫做贴心小棉袄的爸爸,那是每年坚持打报告大半年只是为了去国外陪她过上几天的爸爸,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异常忙碌却是每天回家都要去她房里给她盖个被子道句晚安坚持了十几年的爸爸,不能死,绝对不能死的! “…昼焰行,昼焰行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我求你了,你把爸爸还给我,还给我…” 望着下方哭得泣不成声的苏娅,夜福微微蹙眉望向主子,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 下一刻,一片死寂之中却是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呲声,那是皮肉一瞬紧紧贴上铜柱的声音,那是皮肤瞬间溶解血肉翻滚焦熟的声音,那是,伴随着腥臭的烤肉味甚至都来不及呼救一声就将人烤成了黑炭的死亡之音! 那一刻,哭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苏娅一瞬抬头,看见的只是那铜柱周围一瞬弥漫起的滚滚白烟。烟气笼罩了所有,盖住了行刑的小鬼,盖住了受刑的犯人,盖住了猩红的铁链和铜柱,苏娅却是深知,那白烟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惧的双眸中,黝黑的瞳仁骤然紧缩,苏娅呆呆的趴在血池对岸,瞪圆了眼,张大了嘴,一头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长发狼狈得贴在脸上,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死死的,死死的捏紧拳头,直至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一滴一滴落在身前的石砖上… 最后,当那铜柱之下的烟气散去,狞笑着的小鬼一下将数十个死死绑住的人一同翻了过来,面部朝下贴上铜柱的人们早已烧伤得面目全非!一样的鲜血淋漓,一样的满身血泡,一样的五官焦黑眼球爆裂牙龈袒露奄奄一息她根本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她的爸爸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痛苦的笑声从苏娅僵硬的嘴角溢出,她一瞬不瞬死死盯着那炮烙之上形容恐怖的人,直至那些人的四肢变得焦黑,躯干变得脆弱,一块一块焦炭一般的躯体从铁链之间掉落,她还是没能找出来,哪一个才是她的爸爸… 血池对岸,已然神智不清的苏娅僵硬的抬起头来,似要再次望上那高台顶端,却是在抬眼的那一刻,突然俯下身去剧烈的呕吐起来。空空的腹部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干呕了几口酸水,虚弱的苏娅再也承受不住连续的打击,身子一歪,晕倒在了血池边。 高台之上,仍是一片静默,高台之下,血腥的屠杀仍在继续。 被处以千刀磔刑的王玉英,那刀刀都细致的割在不会致命之处。放光了血,待到生命消耗到最后时刻,五六个小鬼艰难的驮来一口大铁锅,下面烧上足足的柴火,里头煮上滚烫的热油,呲啦一声,将那割了千刀的人体扔下油锅,翻滚之间那人体上无数的刀口翻转翘起,如图金色的滚油里开出了一朵人型的雪莲花。 木质的刑架之上,那身下淌血不止的苏晴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那即将上演的一幕是如此的精彩,小鬼们岂容她错过?一个小鬼一瞬跃上刑架左右开弓扇了苏娅几十个耳光,直到她的脸红肿得面目全非,牙齿全部掉光了,小鬼狞笑着跳开,让她看清了身前那散着迷蒙热气的大蒸笼。 苏晴目光呆滞,被小鬼迫使着望向蒸笼方向,直到盖子打开的那一刻,噗的一股热气散开,望着蒸笼里那白里透红涨得高高的熟透了的一团白肉,苏晴神情迷茫的低头,一瞬望上身边小鬼恶意指向她小腹的手指,那里,平坦的腹部,血流不止的下身,那蒸笼里的…那蒸笼里的是…! …哇的一声,苏晴猛地吐了出来,一边呕吐,一边痛苦的哭叫起来。哭叫声中,周围达到目的小鬼们拍手欢呼,再是一瞬将那人型木架翻转,苏晴被转至头朝下,固定在木架两头的双腿被远远拉开,两个小鬼一头一尾架着一把闪动着寒光的大锯,大笑着自高处缓缓落下… 那一刻,银白的链子落入掌心,高台之上一身黑衣的男子终于缓缓起身,转身离开。经过身边的时候,夜福急忙避让,结果僵硬的身子移动不及,竟是踉跄了一下。 漆黑的斗篷之下倏地传来一声轻笑,听得夜福心头一紧。这样的状态下,主子任何的变化都有可能是杀戮的前兆,夜福压低脑袋,拼命抑住了后退的冲动。 斗篷之下响起淡淡男声,清冽,又低哑:“你是不是以为,本座刚刚会饶了苏娅的父亲?” 淡淡一句,不是讨论的语气,夜福低着头不说话,只觉绵密的手汗一瞬沾湿了紧握的掌心,被那斗篷之下幽幽望来的视线触上的背脊,亦是一片冰凉。 “只是本座为何要饶?”凉凉的声线起,裹着冰冷笑意,“父女情深,本座应当感同身受?呵,越是幸福,越该死。” —— 千里之外,破晓时分,青州,百里门。 青烟缭绕的厢房内,白色的帷幔层层坠地,帷幔深处脸色苍白的男孩儿睡得很沉,微微蹙起的眉峰却暗示着这并不是一场好梦。 思绪里,一切都是飘渺无依,浓浓的云雾让人辨不清方向,迷蒙间,只听一个淡淡的女声自耳边响起。 “青岚,日出习剑,当午清修,日落行卦,睡前调息…这一日的修行你废了几样?寡言少语之人多务实,这话看来也不当真。” “青岚,今日东边云雾深重,南边骤雨瓢泼,卜一卦,不宜出行;你眉间一抹清淤,步伐几许凌乱,气短声粗,卜二卦,大凶;看来你今日还是不要去酒居的好…为什么这样的眼神看我?少喝一次齐云仙君的酒就那么难?好吧,知道你一定要去,已经给你带回来了…欸你留一口给师傅…好吧,你怎么知道我已经留了…” “修不成仙法没关系…仙器使不来就使不来…卜卦你上心一点其实早就能做得很好了…呵,谁觉得你是废物了,其实你只是什么都不上心…我当然知道,日日都在一起的人,岂会连这些都看不清…” “…不关灵力的事…也不是品阶…青岚你无须为了我做成这样,你素来逍遥闲散惯了,又何必…” “青岚,我已有婚约…而且你说的喜欢…我不懂…” 你说的喜欢,我不懂… 我不懂… …不懂… 最后这一句,带着淡淡的疏离,一下在脑海中远远近近的回荡开来,竟是听得人太阳穴倏地一下跳疼,疼得床上之人一下脱离梦境醒了过来。 睁眼,盯着家中雪色的帐顶看了片刻,百里容笙缓缓坐起身来,只觉得那个梦境无比奇异。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仙梦,却是一段无关百里门的对话,说是对话也并不准确,因为脑中来来回回开口的也只有那个女声…回应着一个名为青岚的人,说着一段…他不觉得有任何意义的话… 百里容笙掀开被子下床,起床的动静惊醒了在外间随侍的小童。小童赶紧跑进内室:“容笙少爷您醒了?请问有何吩咐?” 突然多出来的侍童,一番毕恭毕敬的言辞,百里容笙看着小童微微一愣,随即淡淡开口:“我哥呢?” “回禀容笙少爷,清泽少爷和宗主正在留仙殿,审问昨夜容笙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妖童。”小童恭敬开口,言语里却亦是含着深深的愤恨。 此次的渡仙行动,百里门弟子死伤惨重,昨夜幸存者带着一个女娃回来,将事发经过禀明宗主,此后天选之子百里容笙力挽狂澜救助同门并擒获妖童的光辉事迹就在门中传得沸沸扬扬,听了这些事迹再来随侍的小童,言语里十分的敬畏对着百里容笙,十分的憎恨对着他口中的妖童。 然而百里容笙却是早已没了心思再细细分辨小童此刻的情绪了,在听见“审问妖童”这四个字之后,他已是惊得一下从床边站了起来,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就快步朝着屋外跑去。 妖童?…那个孩子?如今对那孩子的能力身份背后的势力还一概不知,那个孩子,动不得! —— 冬日熹微的晨光寸寸移上海平面,远远的照在岚山伟岸的峰脊上。山顶大宅,三楼露台处,一袭黑衣的男子倚窗而坐,微风轻抚过的青丝带着一夜露水的寒气。 金色的日光透过纱帘点点印上那如画似的眉眼,描绘着精致的五官轮廓,和那轮廓之上覆盖着的繁密血纹。 如今这个样子,已是无需再在日光中躲藏,经久未见阳光的金瞳微微揭开,不同于映上月光时的莹润高贵,此时此刻,那金瞳之中一抹亮色璀璨得直叫人移不开眼睛,却又根本无法直视。那张多年隐于夜色中的容颜,在日光之中带上了瑰丽的色彩,傲睨更盛三分,邪肆更盛三分,清贵更盛三分,妖艳,更盛了十分! 轻抬眼间,薄纱微动露出那倾世的容颜,一瞬便是风儿都羞涩了,鸟儿都呆滞了,小草上的露珠摇曳着滴落,映出天边旖旎着不愿飘走的流云。 然后,那微带着丝丝暖意的风中传来了翅膀扇动声,精疲力尽的小黄蜂摇晃着飞入窗口,掉落在那布满红痕的指尖。引魂蜂,牵引着思家的百里言初魂归故里,不论那个地方是远在天边,还是仅存于异世。 薄睑轻揭,淡淡的视线望上指尖奄奄一息的小黄蜂,黄蜂片刻之后化作一缕白烟随风而去,下一刻,窗边的轻纱随风扬起,窗台上已是再无人影。 ------题外话------ 萌妻文文的验证群即将成立,经过这几天的报名,管理员已经确定,为小白雪,酸酸,妖妖,小拉,小樱子,加上群主小苹果和我,一共七人。请管理员看到这个消息来加白的QQ494036268,验证是沧海文学网ID(其他的亲暂时先不加哈,等到加群了白也在,到时候再加吧,么么哒!) — 今日周六,题目来了 阿零收的侍灵大头,原本是鬼婆婆的手下,那么,鬼婆婆再坠入鬼道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呢?(这次的不难了吧,哇咔咔!)   ☆、096 暗涌 灭门 青州地处北方,初冬时节气温已是接近零度。这一日天气晴冷,远远的天边有灰色的云层缓缓飘来,似有落雪的迹象。 百里容笙从屋内出来,一瞬被外头的冷风呛住,忍不住低头猛咳起来。身后的小童拿着衣服追出来,百里容笙飞快的接过,停也不停就掩着唇朝着留仙殿的方向而去。 百里门位于青州,却亦不在青州,那是同青州的某处四合院相连的平行空间,平日里看着就是一处普通的庭院,一旦进入平行空间,便是远山环绕,万阶石阶蜿蜒向上,石阶的顶端云雾缭绕之处便是百里门门宗所在。而那留仙殿,便是修在那重山之巅,主请神祭祀,据说便是这人界同神界之间唯一的通道。 一袭白衣的百里容笙飞奔在回廊里,不住的咳嗽声裹在风声中往后飘。那瘦弱的背影看着无比单薄,落在身后追着出来的小童眼里,成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天赋异禀,却是天妒英才,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灵力的天选之子却是这么一副病弱的身体,早年便是有人传说过,这位容笙少爷,似乎被预言活不过十八岁… 这么想着,便是已经到了留仙殿下,不少同门师兄弟等在殿外的阶梯上,看见衣着单薄一脸惨白的百里容笙,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百里容笙却是顾不得思量太多,三两下从人群中穿过,便是要推门而入,却是被门口的百里言明伸手挡住。 百里言明在那一晚的海上混战中受了伤,此刻一只胳膊吊着绷带,看着很憔悴,脸上的表情却很坚持:“…容笙,方才宗主吩咐过,让我们所有人都在殿外等候,谁也不得入内。” 一句谁也不得入内,自然是包括百里容笙,再是天选之子身份尊贵,目前百里门的门众还是习惯了凡事以宗主百里惊鸿的命令为先,而刚刚建立了功绩的百里容笙,显然他的身份还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百里容笙自幼个性冷淡,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多人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百里言明一番话落,百里容笙也不开口,只当没听见一半,扬手便是要再次推门。 “呵,几日不见,如今某人今非昔比了啊,便是连宗主的命令都敢公然违抗了!”身后传来一声含着挑衅的男声,声调里带着浓浓的敌意,“如今我百里门便是百里容笙做主了么?不声不响救了几个人回来就算建功立业了?那有那个能力早干嘛去了?在师兄弟们刚刚遇险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没有参加此次渡仙任务的弟子,而如今在百里门,像他这样对百里容笙的飞速上位充满敌意的人并不比转而崇拜他的人少。少年冷冷一番话说完,转眼看着门边的百里言朔寻求支持,却是不想一向不放过任何贬低百里容笙的机会的百里言朔这次却是表现得非常平淡,微微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下一刻,百里容笙不顾阻拦,一把推开大门进了留仙殿。 留仙殿修在山顶,入口进去之后往前便是四面通风的露台,山风极烈,吹在人脸上带来刀割一般的痛感,百里容笙往前小跑了几步,一眼看见站在露台中央的百里清泽。 百里清泽看见百里容笙表情震惊:“容笙你怎么过来?!这里风这么大你的身体…” “昼零呢?”百里容笙皱着眉头似忍着咳嗽,勉强开口。 “谁?”百里清泽听见不熟悉的名字愣了愣,方才表情有些异样的开口道:“跟父亲一道,在祭坛。” 话落,百里容笙便是作势要下到露台中央的通道里去,被百里清泽一把拉住:“容笙你不要去打扰父亲作法,我们只是要用圣水驱逐那个孩子体内的魔性,不会伤害她的。” 百里容笙的脸色白得很难看,闻言只是轻摇了一下头竟是话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样子,却仍是执意要下去。看他这样,百里清泽更是铁了心阻拦:“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该怎么做我和父亲也不是没有分寸,你这样下去到时候父亲看到了又要生气,你也固执了这么多年,就不能随父亲的心意一次?” 他固执了…很多年?他没有,随过父亲的心意?哥哥他,竟是这么看他的…?听着百里清泽脱口而出的话,百里容笙蹙眉抬起头来,望向百里清泽的眼神有些诧异,半晌,才微微勾起唇来轻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原本我的存在,便是父亲最大的不如意…” 淡淡一番话,竟是听得百里清泽一下愣住了,话落,百里容笙一动,百里清泽伸手去拦,却是下一刻,突然整个留仙殿狠狠晃了一下,晃动之下殿中竟是裂了数道细纹惊落了几块碎石,站在最高处的百里容笙和百里清泽稳住身形相视一眼,百里清泽的脸色一瞬变得很难看:“这是,这是有人入侵?!” 百里容笙眉头微拧望向平行空间的东南方,那里,空间的入口处还看不出什么异样,只能看见一群被方才的震动惊飞的鸟儿正乱糟糟的挤做一团,飞上长空。 “我过去看看,哥哥你下去祭坛通知宗主,让他马上终止净化出来主持大局。”百里容笙回眸望上百里清泽淡淡开口,语气神色均是严肃。 “…嗯,好…”百里清泽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应了下来,另一头百里容笙却是没有即刻离开,他站在原处沉默着看了百里清泽一会儿,突然开口:“哥哥,这一次的嘱托,我能信任你么?” 淡淡一番话,却是萃了冷意,那双永远淡漠的黑瞳里似是带了一丝不常见的情绪,那是…责备?百里清泽一下愣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之后才微微握紧了掌心,沉声开口:“你去吧,这里交给我…放心!” 话落,百里容笙微微点头,扬手唤出一纸符纸御风而去,独留百里清泽一人神色复杂的站在那高台之上,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静默良久。 —— 百里门自喻修建在人界通往仙界的入口之处,地处异世,外有结界防固,内有仙器守护,固若金汤。万年以来从未有人能打破如此坚固的防护入侵百里门,换一句话说,自认为只要待在门中就必定是十分安全的百里门弟子们,根本没有一点御敌的经验和危机意识。 那一日,天气晴冷,午后冰凉的风卷来了一层灰蒙蒙的云,眼看着便有一场小雪即将落下。高耸入云的仙山山脊上,一道石阶蜿蜒升入云端,石阶之上两个外出办货回来的弟子正肩并肩坐在一处石阶上,分食一袋干粮。 其中一人仰头喝水,无意间望向天边,突然发觉那黑压压的云层之侧模糊出现了一个黑点,从起初的依稀可见,到后来隐约可以看见翅膀扇动的痕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异景象的他推了推身边的人:“欸你看那边是什么?!” “啊?”另一个人走累了,边乱嚼着干粮边打瞌睡,被撞得一下惊醒,眯着眼睛一看…“鸟吧,不就是只鸟么?” “什么鸟啊,你见过这么大的鸟?你看那翅膀的宽度,这么远都能看清,那比老鹰不知大了多少倍…”先前那人大声反驳着站起来,踮起脚尖企图看得更清楚,这一起身,嘴边的话便是生生顿住了。 那个方向,不是应该有结界的么?那,那可能会有东西从结界的方向飞过来吗?!脑中突然生出的念头让他头皮一瞬发麻,下一刻,那死死盯着空中“大鸟”的双瞳骤然紧缩:“跑!有人入侵!” 疾呼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已是转身沿着石阶往上飞奔而去!身后,那翅膀扇动带起的劲风顷刻就到了耳边,然后,他便是听见了一声极低的呜咽,如同老旧的留声机卡带时的沙哑,声音传来的那一刻,眼角倏的一滴泪水滑出,还未待那温热的泪水在风中变凉,伴随着噗嗤一声骨肉错开的轻响,他已是踉跄一步,沿着山阶滚了下去… 滚落的那一瞬,他甚至隐约看见了下方先一步滚下重山的自己的下半身,腰斩的痛楚原来是冰冷刺麻更多于剧痛么?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已是瞪圆了一双眼睛,大大张着嘴,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寂静的山风中,终于落下了第一簇雪花。绒绒的冰晶自那天际飘下,颤巍巍的绕过那风中轻扬的漆黑发丝,轻盈旋转如同雪色的精灵,却是在下一刻一瞬撞上了空中溅起的血珠,噗的一声,混作血水砸到了地上。 只是随后,便是更多的细绒飘洒而下,落在那打翻的水壶,落在那染血的指尖,落在那永不瞑目的漆黑墨瞳之上,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了落雪之声。 重山之巅留仙殿上,在山风中静默了许久的百里清泽终于一个翻身,下到了高台之下连通的地底祭坛之中。 那中空的岩洞形成了祭坛里,红色烛火映耀着一团团白色的真气,拨开云雾一般的真气入内,只见一池泛着寒气的乳白色池水中央,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的孩子被铁链缚在池心的岩石之上,低着头陷入了昏迷的样子。 池子对岸的高台之上,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坐在八卦阵中央,眉间隐隐的三色真气流动,正作法引导着池中的圣水洗去娃娃体内的魔性。 百里门承仙道,能用来净化魔性的仙器不少,而这一池留存了万年的山顶仙池便是其中灵力最盛亦最纯净的仙器,故而选用来净化这一个体内明显被污浊之气沾染失控杀人了的孩子。 只是方才在留仙殿上,百里清泽同百里容笙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如今将这孩子扣在此处是为了净化这不假,只是一旦净化完成,父亲主张即刻执行天罚,由神来抉择这个杀害了无辜生灵的孩子究竟有没有渡化成仙的资格。而所谓的天罚,即是将罪人推入那祭坛之下的火坑炙烧的仪式,如若神灵庇佑便将彰显神迹饶人不死,据百里清泽所知,万年以来从未有人从天罚之中逃脱… 所以,那所谓的天罚不过只是一个蓄意谋杀又非要表现出所谓的第二次机会而动用的手段吧…站在圣池边上沉默望上不远处那泛着红光的火坑,百里清泽蹙眉赶走自己脑中不合时宜的念头,忽听身侧传来一阵冰冷男声:“你怎么下来了?难道,是容笙那小子来过了,要你来当说客?” 百里清泽闻声转向高台,微微俯身:“回禀宗主,容笙是来过,只是不是来求情,而是来禀报异动——方才山外传来震动,疑似有人入侵,容笙已经赶去了前殿,请宗主前往指挥。” 一番话落,高台之上闭着眼施法的百里惊鸿沉默片刻,扬手收了指尖的真气,淡淡睁眼望向下方恭敬俯身的百里清泽,打量片刻之后方开口道:“有人入侵?我百里门外的结界乃是万年之前由降世神明所设,岂会有人能够突破?莫不是你们兄弟二人一同起了异心,合起来要欺骗本座?!” 高台之上传来的男声冷漠中带着深深的质疑,百里清泽眉头微蹙,更低的俯下了身去,掩去了眸中的冷色:“回禀宗主,正是因为结界不易突破,如今稍有异动我们才会如临大敌。清泽担保绝对没有一分欺瞒宗主之心,还请宗主即刻前往主殿查看情况。” 高台之上俯看而下的百里惊鸿,一双和清修之人极其不相称的精明墨瞳之中闪过考量和揣度,片刻之后终于起身从高台之上飞跃而下:“净化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之后的收尾工作便交给你。” “是。”百里清泽俯身,恭敬应下,又听身前传来冰冷指令:“净化完成之后即刻执行天罚,便由你独自一人完成,本座交由你这个权利——” 说着,百里惊鸿转身过来,看着面前俯身垂首的百里清泽,冷笑开口:“清泽,你可是本座最器重的弟子,你可千万不要叫本座失望啊!” “是!”百里清泽闻言微微一顿,随即咬牙诺下。 祭坛之内,风起影动,待到风声止住,圣池边已是只剩下了百里清泽一人。回眸望上那绑在圣池中央的小娃娃,百里清泽动用真气将她眉间的最后一抹黑气击散,然后下水去把人抱了上来。 孩子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在水里泡久了之后皮肤都发皱了,让那些伤痕看着更加的触目惊心。百里清泽从衣襟里掏出准备好的膏药和绷带帮娃娃包扎起来,不出一会儿,精气回复的娃娃就缓缓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孩子看着很乖,一双乌黝黝的大眼睛里含着水汽,湿漉漉的短发一簇一簇贴在小脸上,若不是那圆圆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定会更加的可爱。 百里清泽沉默着帮孩子包扎,恍惚忆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容笙时的样子。那个时候容笙只有三岁,比眼前的孩子还要小,更加的可爱,更加的可怜,也更加的小心翼翼浑身都带着戒备。 私生子,妓子的孩子,宗主一念之差造的孽,所有人都觉得不该存在却留在了百里门的,卑微的孩子。 只是那个时候的容笙是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无助,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能硬起心肠来那么冷冰冰的对待他。偶然几次的关心,为数不多的几番交谈,他渐渐的就和这个被所有人遗弃的孩子建立了联系,也许还带着几分怜惜和施舍吧,他暗地里照拂了他三年,直到那一日,容笙破天荒的在神选仪式上成为了天选之子… 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来,百里清泽再次望上眼前神情紧张的孩子,眼底情绪,和他每一次望上百里容笙的背影时,一样的复杂。 这个孩子,这个杀害了他十几个师兄弟可以称之为百里门的仇人的孩子,她所犯下的一切罪孽,真的是她的错么?如果不是他们最初的见死不救,也许她就不会被心魔所控,如果他们能早一步出手,即便带不走人,也不会遭到最后那一场,报复性的屠杀… 凡是有因才有果,又有什么事能够全部怪罪到一人的头上呢?想着,百里清泽将手中的最后一缕绷带绕上孩子的肩头,伸手帮她轻轻拉上了衣襟。 “你走吧,出去之后沿着西边的小径一路下去,躲在树林里,找准机会应该可以逃出去。”百里清泽站起来,微微转身背对着阿零,淡淡开口道。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妥协,放这孩子离开,给她一条明路,之后是否能成功逃离,便是全靠她的运气。 垂手而立的百里清泽默默等待着孩子离去,双手在身侧微微握紧成拳,脑海中渐渐响起的,竟是那一日在冰冷的海水中,同门师兄弟们凄惨的求救声和哀嚎声…原来,他还是在怨恨的么?是啊,他怎么可能不怨不恨,亲眼目睹自幼一同长大的同门们惨遭杀害,如今却要亲手放过凶手的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纠结后悔!所以,那个孩子为什么还不走?! 倏然转身,一下回头,下一刻,那脸上骤起的厉色却是一瞬僵硬在了苍白的容颜之上!百里清泽惊讶低头,看着那顶端深深插入他的腹部的烛台,再是沿着那握着烛台的手臂一路望去,望上了娃娃苍白而冷漠的脸庞。 感觉到视线,娃娃微微抬眼,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直直望上百里清泽满含震惊和怒气的双眸,下一刻,娃娃突然咧嘴,弯出了一抹灿烂笑意。望着那抹熟悉到让人惊惧的笑容,百里清泽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瞬映上娃娃眼中的怨毒,听着她淡淡开口,说了一句话。 那不属于女童声线,冰凉,低哑,阴冷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用着那样的声音,她笑着说—— 师兄,我回来了… —— 当那空无一人的祭坛底部,百里清泽惊惧的遭遇异变了的阿零之时,那百里门的前殿,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百里容笙赶到的时候,空气中已是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几个惊慌失措浑身是血的弟子连滚带爬的抵上将将关闭的殿门,有人回头一眼看见百里容笙,眸中闪过生的希望:“容笙!外头有怪物!你快来救救…” 下一刻,却是话未说完就被那一瞬击碎殿门的巨大冲击所淹没!那转头求救的弟子一下被冲击掀飞撞上殿中石柱,顷刻脑浆迸裂而亡,而其余几人,竟是被那殿外探入的一只黑色巨爪狠狠抓住,一瞬拖了出去! 百里容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愣了片刻才咬紧牙关一下冲出了大殿!百里容笙冲到那殿外的广台,一瞬看见那露台之上如同群魔乱舞的屠杀场面之后,竟是生生顿住了! 广台中央,一团似有生命一般的黑沙正在追逐着一群门众,一瞬便将前方全力奔跑的几人搅了进去,随后便是尖声惨叫传来,待到那黑沙褪去,地上竟是只余几具白骨,连一滴血肉都不剩! 而另一侧,从四面八方飞速射来的冰凌一瞬击中十数名门众,刺穿了他们的手脚和身躯,然后迅速凝结将人完全冻了进去!百里容笙反应了一刻朝着那头跑去,却是还未待他赶到,空中突然抽来数道黑灰色的触手,一瞬打在那些冰雕之上,将人型冰雕一击粉碎,再也没有就回来的可能! 百里容笙惊惧回头朝着触手抽来的方向望去,那里,几名慌不择路的门众哭喊着从山崖边沿跳下去,却是身姿刚刚跃上空中,就被几根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缠住,生生搅成了肉泥! 黑沙,冰凌,触手,还有远处导致山下传来阵阵哀嚎之声的其他怪物,这些,这些是傀儡?是傀儡兽?!仅仅只是在史书上看见过只言片语表述的百里容笙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然后便是一眼望见了,那悬浮在主殿上方的巨大黑影! 那是一个人,一袭黑衣,容貌隐在黑色的斗篷之下,辨认不清。那人的身后,一双巨大的黑色骨翼缓缓开启,翼展足有十米,轻微的扇动中,带出毁天灭地的强大压迫力。那一刻,仿佛视线一下交汇,空中的黑衣人缓缓扬起右臂,将那方才一瞬冲入主殿抓走四五个门众的黑色巨爪对准了百里容笙的方向,然后,挑衅的,睥睨的,残忍的狠狠握上了掌心! 空中传来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大量鲜红的血液交杂着白花花的脏器从那巨爪的指缝中滴落,极度血腥恐怖一幕惊呆了看见的所有人,下一刻那呆呆观望的人群中再次响起数人哀嚎,又有多人被那肆虐而来的傀儡兽吞没! “回到大殿,去后山,全部都去后山!”冰冷的怒吼声气,下一刻扬起的指尖已是一瞬聚集起十根灵力汇成的光鞭,朝着那空中的黑影急速攻去! 光鞭挥出如同晴天劈下的闪电,带起的戾气将途径的所有地砖瓦砾尽数摧毁,百里容笙随着呼啸的光鞭一同跃上了空中,凝神口中念起符咒,下一刻那分散的十根光鞭一瞬聚集成了一把闪耀的利剑,朝着那空中黑影直刺而去。 只是下一刻,那黑影却是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那样急速的移动中,肉眼难以分辨的残影一瞬映入百里容笙的脑海,他在那一刻阖上了双眼感应着气流中微弱的波动,待到再次睁眼之时,手中的光剑一个反身朝着身后横批而去,那里,本来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倏然闪现一抹黑色身影,百里容笙竟然先一步判断出了对方瞬移的速度,早一步等在那处发起了致命一击! 只是,眼前那耀眼白光闪现的一刹那,斗篷掩去的面容上却是滑过一丝冰凉笑意,下一刻,当那看似占尽了先机的光剑攻击上来的那一刻,黑影左手的掌心突然聚起一股黑色火焰,一瞬幻化出一把火焰状裹着蓝色闪电足足有十几米长的魔刃,重重迎向百里容笙手中的光之剑,仅是一击,便将那光剑劈得支离破碎,散作数根断裂的光鞭一瞬消散在了空中! 远远的,那躲在山林之后避开戾气的夜福一瞬看见那直通天际的巨大魔刃之时,完全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发出了带着颤音的惊呼!万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能再次见到这把当年跟随主子四处征战斩落无数天将的弑神之刃!那些个,虫子怪物什么的傀儡兽固然是很厉害,但是无论什么都取代不了主子这把弑神之刃带来的震撼好么!简直是逆天到让人兽血沸腾嗷! 另一头,被强大灵力直接撞破精气的百里容笙当即吐出一口血来向后摔去,迷蒙之间,他仿佛看见了那黑色斗篷之下扬起的一抹满含杀意的轻笑。然后,那黑影竟是一手操控着魔刃,一手幻化出巨大的黑色蜈蚣,一瞬袭来吞掉了躲在他的身后,本来以为可以得到庇护的好几人! 呵,杀人,攻身,再,攻心么?能同时操控数只如此凶残的傀儡兽,需要多么强大的灵力?能同时掌控那黑刃和傀儡兽,又需要多么强大的灵力?!其实当他决定出手的那一刻便是猜到了会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只是如今的百里门就如同一个任人宰杀的屠宰场,他不拼命,还有谁能来拼一拼?! 空中那一瞬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身体如同一片白色的枯叶一般凋落飘零,下一刻,裹着劲风的身影却是一瞬袭到身前,压着他狠狠撞到了大殿的石墙之上。倾身上前的动作一瞬掀起了黑衣人的斗篷,百里容笙断了数根肋骨猛地吐出一口血,轻抬眼间,望上了一双无比奇异的,萃着深深寒意的鎏金竖瞳。 这便是,妖么?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惊世容颜,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逆天灵力,那张至妖至美的脸上,红色的细纹绘制出妖娆的图腾,看上去,可怖,美艳,奢靡,又张狂。 然后,那抹璀璨的金色便凑近了些,他听见一个极轻,极淡,极冷,极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问他,人呢?我的,阿零呢? —— 百里门后山,那本该作为逃亡门众避难所的地方如今却已是陷入了一片火海,那从留仙殿蔓延而出的熊熊大火一瞬吞噬了全木质结构搭建而成的整个后殿,无数人葬身火海。 百里惊鸿穿梭在火海之中,阴沉着脸往前殿方向赶。路上遇到所有求救之人都被他一脚踹开,现下百里门已是无力回天,留着这些人也是无用,如今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去前殿取出供奉着的传世仙器,至于其他的人,死了便死了,只要门宗还在,百里门总有重振威名的一天! 便是带着这样的信念,百里惊鸿一路见死不救冲到后殿之外,忽然见那不远处的火光里竟是飞速闪过一个瘦小的黑影,如同身手敏捷的小猴一般在火海之中闪过一刻便消失不见,百里惊鸿愣了片刻,转身加快了步伐。 前殿之外已是遍地残肢,傀儡兽们杀光了所有活着的生物,意犹未尽的叫嚣着聚到了主人身后,百里容笙呛出一口血来似要开口,突然那大殿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竟是那被火海吞噬的整个后殿轰然倒塌下来,一瞬火势蔓延,将那殿周山林点燃。 金瞳望向那惊天火光,昼焰行一瞬松了对百里容笙的钳制朝着红光深处而去,另一头,远远看着那山林大火的夜福心中亦是惊了一惊,幻化成黑影状态朝着那处急速略去。 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整个世界都映成了红色,唯独惧怕火光的傀儡兽们全部躲回了墨色的广袖之下,昼焰行拧眉在火光之中急速游走,搜查过所有可能的地方。 再是一片房屋倒塌,火光崩裂之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响动,昼焰行一瞬回眸越过前面的一整排回廊,一眼看见浑身脏兮兮的已被黑烟熏成了碳色的小娃娃正像一只小猴子一样翻滚跳跃在火光之间,手里拿着一个火把东点西燃。 竖瞳在那一瞬紧缩成针,突然的相遇,这样的…相遇,眸中一瞬扬起的那抹亮色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昼焰行正欲飞身过去,突然眼角处熊熊的火光之后竟是一瞬闪现一道冷光,下一刻他身子一个飞转侧身闪过,只觉一道凌冽金光自那火焰背后一瞬射出,带着异常凶悍的杀意一瞬擦过他的衣襟,嗖的一声,射入了远方的山林! 那是一只金箭,一只,他无比熟悉的金箭!那一刻回忆犹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他甚至以为回眸之间那火光之后会出现那双漆黑得犹如没有一点星光的暗夜的双眸,只是下一刻,他透过那火光看见的,只是那手持金弓神色中带着一抹难掩恐惧的中年男子,一个,人类? 呵,是啊,一个人类,否则方才那揽月神弓射出的箭又怎会射偏,只是将将擦破了他的衣襟?! 一瞬对上火光之后那含着冰凉杀意的金瞳,偷袭失败的百里惊鸿吓得惊出了一声冷汗。顷刻之间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走,只是他心知此刻选择逃亡定是死路一条,不如利用手中的神兵殊死一搏! 眸中一瞬带上破釜沉舟的杀意,百里惊鸿大喝一声,再次拉动手心的弓弦,满弓之弦上一瞬幻化出一根锐利金箭,弓弦崩裂声中,金箭搅动着呼啸火光,朝着昼焰行的眉心急速射来! 只是一个人类操纵的神兵再是凶猛也发挥不到神兵一半的功效,这样的攻击迎面而来他早已想好了躲开的路径,却是不想,下一刻身侧突然一个小小的人影一瞬扑了出来,昼焰行一瞬心惊骤然回首,对上的竟是阿零突然回复了神智之后满含着欣喜的眼神! 千钧一发之时形势骤变让昼焰行措手不及,本已经侧身后仰的他奋力伸手只能堪堪抓住阿零的衣襟把她用力往怀里一扯,另一只手一瞬幻化出魔刃狠狠朝着对面砍去!只是下一刻,那未能截断的金光还是到了眼前,他甚至感觉到了手心下阿零小小的身体上传来的被冲力撞上之时一瞬的产生的后坐力!胸口深处传来一阵刺痛他慌忙将娃娃压入胸怀,两人一起被金箭激起的冲击波狠狠撞下了山崖,朝着山下的树丛摔去! 坠落的瞬间,耳边响起呼啸的冷风,那一刻,紧紧搂住怀里冰凉的小身子,他竟是慌乱得连灵力都忘了用。一瞬跌落,压断了无数树叶枝桠,尖锐的断枝在身上划出一个又一个细小的伤口,他却是浑然不觉… 然后,耳边的风声止住了,压断的枝叶声也止住了,一片迷蒙之间他只记得死死搂住阿零护着她落地,直到触上地面的那一刻,心头一阵难耐的痛楚传来,脑中反反复复闪过的念头,是他没有把魔晶给阿零,他把魔晶给了清衡,他把魔晶给了清衡!他该死的后悔了! 他后悔了很久,从阿零失踪之后,从找不到她之后,从方才她扑上来的那一刻,他一直一直,都在后悔! 他怎么就那么有自信,有自信自己一定能从所有的危险中保护她?他怎么就那么确定,他和她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找到把她永远留下来的方法?! 那狠狠扣着娃娃肩膀的双臂搂得死紧,昼焰行神情呆滞的躺在地上,保持着一路坠落下来的姿势,他甚至,他甚至不敢翻过去看一下她现在的状况! 从方才起,阿零就没有动过,连哼,都没有哼过一声…当时那只金箭,那只金箭就在眼前,她挡在他前面,根本不可能躲得开! 下一刻,狠狠咬牙他终于一下蜷起身子坐起来,阿零小小的黑黑的身子搂在怀里,他垂眸望上她的脸,一动,竟是倏的有一滴水珠落下来,落在了阿零脸上。 夜福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幕,主子搂着阿零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小小的阿零浑身碳一样焦黑,主子一手搂着她一手僵在空中碰哪里都不是的样子,而且,而且主子好像哭了?! 夜福心中大骇赶忙扑了上去,掰开阿零的手臂仔细查看了一番,到处动了一动,发觉出了黑了一些,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夜福微微抬眼偷偷打量了一眼主子的反应,感觉主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到阿零的胸口,探了一下心跳… “…主子,主子阿零好像没事,只是,只是晕过去了啊,只是晕过去了!”夜福再三确认了那轻微却是平稳得没有一点问题的心跳声,激动伸手在昼焰行面前晃了晃。 昼焰行随着夜福的动作抬眼,目光中却没有焦距,显然是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看到主子露出这样神情,夜福也有些无措,只好伸手拽了主子的手过来,重重按在了阿零的胸口:“有心跳的主子,一点事情都没有,还活着,阿零还活着的!” 夜福一面刻意重复强调“活着”这个词,一面仔细观察者主子的反应,脑中恍惚忆起的,却是万年前清衡殿下突然离世之时,主子的反应… 有过这样的失神吗?有过这样的无助加无措吗?刚刚,刚刚主子真的哭了?直到现在他也宁愿相信那只是一滴不知道哪来的水,正好在主子低头的那一霎,落在了阿零脸上… 记忆中啊,那万年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夜福唯一清晰的印象只是那一日主子被血色染红的双眸,那周身一瞬溢出的戾气,还有那抑制不住的滔天怒气!今时不同往日,这所有的差别,真的仅仅是因为当时大仇未报,主子没有时间来不及伤心么? 心头胶着着各种乱哄哄的想法,下一刻却只听一声淡淡的声线自耳边响起:“夜福,回去。” 夜福惊讶抬眼,对上的已是一双恢复了平静的金瞳,方才那一瞬仿佛失去了一切生的希望一般的悲怆气氛已经完全掩去,昼焰行淡淡望上那张沉睡中的小脸,伸手轻轻的擦掉上面的墨迹,半晌,才听得淡淡的声线裹在清风里传来,我们,回家。 —— 那一日,百里门惨遭灭门,那通天的火光在异世烧了一天一夜,也不知从那所谓的通往神界的大门外看下来,他们所全心侍奉的神明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一场浩劫。 百里容笙拖着重伤的身躯,从那废墟中挖出一个有一个尚存一丝气息的人,直至找到了被利刃所伤已经奄奄一息的百里惊鸿,和大面积烧伤昏迷不醒的百里清泽。 百里惊鸿躺在一片碎瓦之下,那张红润的脸上看着竟然有着很好的气色,一双瞪圆了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百里容笙在的方向不住说着话,百里容笙却是觉得,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对象是谁… “我终于,终于在有生之年,看到了一次神迹!百里门的门规,十条之外,还有一条,密令,我现在,现在就告诉你…渡仙,寻找金色灵魄之人,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神明要找的人…咳咳,不会被仙器所伤之人,可以,可以使用仙器之人…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口中含糊着,说着颠三倒四的话,百里惊鸿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染血的牛皮纸,紧紧攥在手心:“她就是神明要找…的人,那个孩子,就是神明要找的人…把她带回来,把她带到神的面前…我们,我们就功德圆满了…成仙,成仙了…答应我…答应我…” 眼神涣散着说出这段最后的嘱托,百里惊鸿已是满口鲜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百里容笙神色淡漠的站在他身前,垂眸望着那张濒死却是因为成仙的美梦而透着激动和狂喜的脸,等着他一点一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会被仙器所伤之人,可以使用仙器之人,那个在金箭射出的一瞬间冲到了金箭面前,那个眼看着就要被金箭刺中却是在下一刻让金箭在她面前寸寸消逝了的孩子么?做到这一切的真的是她么,是…昼零? 百里容笙在百里惊鸿身边蹲下,一点一点把那张牛皮纸从他僵直掌心抠出来,叠好放到了怀里。迈着虚弱的步伐,百里容笙搀扶起昏迷着的百里清衡,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身后,是一片还未燃尽的废墟,这个并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百里容笙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 另一头,冬雨中沉寂于一片暗色的岚山大宅,精疲力尽的阿零乖乖的躺在她的小床上,身上的污迹已经全部洗干净,伤口也上了药重新包扎,昼焰行在床边陪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娃娃终于睡熟了,才缓缓起身出去,来到了走廊上。 阿零的卧室门外,夜福已经等候了一晚,此次发生了那么多变故,今日居然还亲见那万年之前所向披靡的神兵揽月神弓重现人世,夜福心中惊异不已,也心知主子定会有新的指示,现下便是微微俯身在主子身后站定,等待主子开口。 淅沥沥的冬雨打在走廊的窗户上,望出去那一片朦胧的夜色看着生冷。昼焰行在窗前站了许久,终于淡淡开口道:“今日那人类使用的仙器,你可还记得?” 夜福闻言微微俯身,恭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轻颤:“回禀殿下,夜福便是忘记了所有的事,也忘不掉那一柄揽月神弓,只是不知为何这神族至宝尽是会流落人界,还落到了人类手中。” 夜福一番话落,等了片刻,才听得主子回应:“当年那灵鸢神女后来如何了?” “回禀殿下,当时有一个传言是说那神女之后触犯了天条被幽禁,尔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至于此传闻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查。” “是。” “还有关于阿零的事,从出生到现在为止,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全部找回来。” “是。” 夜福恭敬应下,便是半晌也没有听得主子的下一步示意。耳边淅沥沥的雨声轻敲在窗上,就在夜福觉得主子也许已是想着心事忘记了他的存在正准备悄悄告退的时候,突然听见主子再次开口淡淡问道:“阿零今年几岁了?” 嗯?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夜福有些意外,愣了愣才俯身答了:“具体的时间属下也不确定,只是听阿零自己算,约莫是在五岁多不到六岁的年纪。” “是么?”昼焰行淡淡应了一句,伸手轻轻抚上窗台,半晌突然轻声下令:“夜福,明日你出去,找十个同阿零一样岁数的孩子回来。” 淡淡一番话落,夜福愣了一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抬头,惊异的目光触上前方窗前那抹淡漠身影,夜福纠结了很久,到了嘴边的话努力了在努力,却是最终没能说出口。 “是。”带着浓浓不安的一声轻诺,下一刻昼焰行已是淡淡转身,越过夜福进了阿零的房间。夜福转身回眸,看着那在面前轻轻关上的卧室大门,呆立了很久,才缓缓挪动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所以,终于是迎来了这一天了么?一场绑架,差一点就永远失去的心悸,终于将主子内心所有压抑着的黑暗全部打开,尽数释放出来了么? 再是回眸,夜福神色凝重的望上那扇房门,只期望,如今全心全意信任着主子喜爱着主子的阿零,若有一天发现了所有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千万不要恨上主子,害怕主子,逃离主子…才好。 ——第一卷家有萝莉—完—— ------题外话------ 今天晚了很久,大家非常非常抱歉,后面会有一章免费福利章节,白写完了就发,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从今天开始新章节发布时间调整到每天的上午9:55分,早写完早发,一般不会晚于这个时间(今天是特殊情况白错了,大家对不起) — 另外,萌妻的验证群已经建好了,群号是216417693,希望所有喜欢萌妻的亲们都来加一加,白以后有通知有活动告诉大家也方便。群的敲门砖是萌妻文文人物任一,进群之后根据要求改好群名片,大家么么哒!   ☆、097 那些以后(1) 夜福的疑问 那一日佘青在孤岛为了保护阿零受了重伤,回到岚山大宅之后就一直关在房里静养,很多天都没有再露面。 夜福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养成了和佘青聊微信的习惯,从起初的为了帮她解闷有一条没一条的回,到最后变成每天晚上不发几条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了,佘青还是没有完全好,不能出来走动。 这一夜,在第N次收到来自佘青的热情邀请之后,夜福终于纠结着,犹豫着,踌躇着,向着那客厅另一头走廊尽头的第二间房间走去。 经过客厅的大钟时,夜福站在钟前呆立了很久,从那立钟模糊的玻璃面上,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很瘦,很矮,甚至有些怪怪的…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不好看,有哪一个一米四几的小老头会是很好看的?只是服侍在主子身边长相不重要,反而是平庸得让人一眼记不住才更好。 看了一会儿,夜福转头向着佘青的房间走去,他似乎没有最开始那么犹豫了,径直走到她的房间轻叩响了门。 门里传来佘青的声音,轻声召唤他进去,夜福打开房门,一眼看见面对着房门的大床上,佘青正笑吟吟的靠在床头看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声音说不响,让他靠近一点过去坐。 夜福走到佘青床边坐下,佘青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看着夜福垂眸坐在床边的侧颜,佘青微微勾唇笑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深夜送福利?~” 夜福闻言抬头瞥了佘青一眼,她的精神很好,身上的红痕也淡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一双大眼睛完成新月状,里头亮闪闪的。 佘青是自己会发光的姑娘,就和这个被她用各种水晶和玻璃装饰打扮的亮晶晶的房间一样,她很享受别人的关注,很享受别人的喜爱,她知道怎样的自己是最好看的,从而都不遗余力的把这一面展现在人前。 所以,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为什么会是他? 千万年来,如同佘青一样美艳而张扬的女人他见过很多,却是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他一眼。他是那个站在主子身边最不起眼的人,看着那些女人们蜂拥而至,再如潮水般退败,他已是习惯来带着冷漠和审视的目光监视一个又一个出现在主子身边的女人,直到这一次,他遇上了佘青,然后被她…各种纠缠… 他不傻,自是看得出来佘青对他的与众不同,真心也好,逗趣也好,哪一个像她这样的姑娘会没事干天天逗着一个小老头玩?!于是他纠结了,这个问题一直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弄不明白他就看不透的她的真心,就像此时此刻,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说出要他每天过来看她一次这样的话来… 想着,夜福微微抬眼对上佘青那笑得弯弯的眉眼,突然答应了她无厘头的请求:“以后我每天过来看你…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欸?本来正没心没肺开着玩笑的佘青顿了顿,倏地笑了:“这么严肃?是个什么问题?等等等等先别说,让我再加个筹码…这样吧~如果我回答了,你每天晚上来,用原形来,成不成?~” 这好像就是她一直最在意的事,天天非要缠着看他的原形,夜福微微蹙起眉,思考片刻之后淡淡开口:“可以,但是前提你要说实话。” “好!”佘青有些激动,明显认真起来。 望上对面那闪着激动光芒的小眼神,夜福竟是有些紧张,到了嘴边的话在干涩的喉咙卡了卡,才勉强出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话落,房间里一片安静,对面佘青望来的视线一瞬闪过不解,看得夜福表情愈发僵硬正是有些后悔之际,佘青突然一弯腰,噗嗤一声笑了:“哈哈,你说的是什么话呀,什么叫我对你这样?~我对你怎样啦~矮油这么暧昧不清的话听着好羞射…” 夜福叹了口气站起来就走,佘青一看气过了,连忙伸手去拽人:“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好好说你表走,真的不乱说了,你别跑了我这个动作拽着你尾巴疼!” 好不容易问出口的问题结果竟是连答案都不敢听了,夜福面对着门站了很久,后悔也来不及了,想走又有些放不下,却又是不想看见佘青的脸,总之无比纠结。 佘青扯着夜福的袖子诶呦诶呦的装疼,看他不走了,看他不回头,眯着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啦~唉唉,怎么就这么纯情~佘青想着,逗弄的心思更盛,突然挑眉笑道:“这个问题回答了也行,但是有关蛇族机密哇,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说哒,如果我说了,你就要答应每天晚上露原形来看我一次!还有还有,今天说完了你就现原形,我要看裸上身高清无码版!” “你!”一个女生怎么就能轻飘飘说出这样的话来?!夜福一下回头,有些愠怒的对上佘青那笑得正是挑衅的眉眼,佘青知道夜福一向最看不惯她的就是口无遮拦没下限,结果她偏偏最喜欢的就是他被她的没下限气得又羞又恼却是毫无办法的样子~ 佘青笑得贼贼的,摆出爱问不问不问拉倒的赖皮样子,夜福盯着那张明明看着让人很生气却又觉得灵动的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的笑脸,过了很久很久,才心一横咬牙开口:“好。” 呵呵,居然,居然同意了哇~啧啧,这该是有多纠结哇这都能答应! 佘青笑了,笑得居然有一丢丢腼腆加羞射,夜福别开头去不看那张明显写着我已经在歪歪中的笑脸,愤愤开口:“那你快说!” 唔——佘青嗯了一声,哼哼唧唧羞涩状:“其实呐,也不是什么大事哈,就是呢,蛇族啊,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哒,而我的那个能力呐,我总结是叫具象化啊~” “这么说可能不好理解,我举个例子~你不是也知道的么,我每次收拾东西,不是都可以把东西物归原位一点都不差么?其实这不是因为我记性好,而是因为具象化啊~就是说只要我触碰上那件物品,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它原本的形态,而正是因为有这个能力…” 佘青微微抬头观察夜福的反应,看他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好直接摊牌:“上次我不是穿过一次你的衣服么,咳咳,其实自从那次以后啊,我每次看见你呢…嘿嘿,其实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你的原形哇嘿嘿嘿…其实我想说你长得真心不赖啊为什么平时一定要化身成小老头的样子啊这多浪费简直是暴殄天物…诶诶诶我话还没说完了你急着走干嘛?!喂这是搞毛啊说好的高清无码裸上身呢?!” 佘青的高声尖叫一下从房里传来的时候夜福已经是红着脸冲到了走廊上,听见这一句更是羞恼,头也不回的冲回自己的卧室,重重摔上了房门! 翻倒在床上,夜福无比羞恼,他之前居然还以为她不一样…结果!是啊,她不是一直都是色眯眯的样子么,反倒是他多心了自欺欺人…结果还是颜控,就是颜控,只看脸,还是只看脸! 夜福恨恨一翻身,正好看见佘青发来的短信,一气之下直接关机把手机扔到了床头… ------题外话------ 小福利,后面还有三段,第一段写得不是太好…咳咳,算是解释了夜福和佘青之间微妙的违和感呵呵,后面三段关于阿零和魔王大人,明天早上放出来~ 另:明天白有事,V章更新在晚上,大家不用老是刷着等了,么么哒!后天恢复正常更新~   ☆、098 那些以后(2) 【灼灼的视线】 昼焰行那一日在阳光下强行摘下戒指被傀儡丝反噬,导致身上的红痕一直消不下去,近日均是请假在家,幻化出原形养伤。 结果在家里待了几日却愈发觉得煎熬,而煎熬的来源便是时时刻刻环绕在身边的小阿零… 阿零遭遇绑架受到了惊吓,回来之后变得异常粘人。其实光是粘人这一点昼焰行倒是不排斥,只是每次阿零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却总是喜欢盯着他的脸看…于是,吃饭也盯,吃零食也盯,看电视也盯,咳咳,陪睡觉也盯…总是就是无论在哪里做着什么事,身边总是有两道灼灼的视线一个劲的盯着他的脸,昼焰行从故意无视,到故作镇定,到有些尴尬,到无法忍受,直到最近他已经有些无法承受和小阿零待在一个房间里,家里渐渐形成了一个躲一个找的微妙局面… 这一天昼焰行又不知所踪,阿零在家里到处翻翻找找,看见佘青之后跑上去问,佘青微微四处打量了一番,俯身冲着小阿零眨了眨眼:“主子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啊,最近您怎么老是盯着殿下看?是因为担心殿下脸上的痕迹么,放心那个不疼的哈,过一阵就消下去了的~” 嗯,阿零听了佘青的话点了点头,随后想了想又微微摇了摇头,捏着衣摆有些犹豫的样子,半晌才软着嗓子腼腆开口道:“不是担心…是因为好看…” “啊?”佘青没听清。 “…是因为好看,我才看的哦。”阿零微微垂眼抿起唇来,有些羞涩开口道。 这次佘青听清了,一时有些微微愣住,反应过来之后脸上扬起了大大笑容:“原来是这样呀,主子你不早说~好看是吧,哦哦,原来是觉得好看才盯着看的啊!其实呢,佘青也觉得很好看哦!”加重了语气用了夸张的调调,佘青故意重复道。 阿零被佘青一下高调的宣布搞得有些尴尬,愣愣站在原地,望上佘青一瞬了然于心的笑脸:“主子,佘青知道的哦,有的时候啊,残缺也是一种美呢,而且更加的动人心魄对不对!~” 阿零呆。 “而且啊,那红痕很束缚啊,束缚的感觉很禁欲,禁欲的感觉很诱人啊!” 阿零更呆。 “还有病弱美人什么的,简直是难以直视的萌!三分病弱,加七分傲娇,勾人染指之间却又横着让人难以逾越的鸿沟,OMG,简直是萌翻了有木有!”好吧,佘青显然已经歪歪过了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了… 之后佘青再是很热情的和自家主子“共鸣”了一把,送走了懵懵懂懂的小阿零,状似无意的往那门廊处瞟了一眼——呵呵,主子的心意殿下您都听见了吧,我家主子可不是因为觉得您的伤很奇怪才盯着您看的哦,是因为觉得好看喜欢才看的哦~所以您快快打开心结回到主子的怀抱吧!~ 想着,佘青带着一天的好心情一个转身,一眼看见夜福正站在楼梯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佘青扬起手来朝夜福比了一个V,神情里满满表达的意思——请叫我助攻小能手!~ 收到那抹飞扬得意的笑容,夜福顿了一顿,蹙着眉头冷冷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夜福心声:颜控什么的最讨厌了哼!) 佘青眨了眨闪亮亮的大眼睛盯着夜福的背影看了片刻,不满的撇了撇嘴,端着脏衣篓去了洗衣房。(佘青心声:靠不就是觊觎了你的美色一把吗都过了十多天了还这么防范我呜呜呜…我的正面高清无码裸上身啊啊啊!) 是夜,晚餐时间,昼焰行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来到了饭厅… 结果迎接他的居然是三道齐刷刷射来的灼灼视线! 残缺的美…束缚,禁欲,很诱人?…病,病弱,勾人染指…? 几万年来,从来没有什么地方不敢去从来没有什么人不敢见的某大魔王迈出最后一步,在离了饭桌还有两米的时候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再一次华丽丽的遁逃…之后的日子里,家里仍旧是一个躲一个找,一直持续到那红痕终于褪去了,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灼灼视线—完—— 【家里的小月亮】 那一日阿零被绑架,在孤岛上被死胖子在额头砸出了一个伤口,伤口好了之后,留下一个弯弯的浅色的小伤痕。 已经有了一些美丑意识的娃娃为此十分沮丧,觉得自己破相了伤心了很久。为了安抚阿零,家里的另外三只每天都不遗余力的夸奖那个伤口是多么的好看,你看,浅浅的弯弯的,多么像一个小月亮呀,最好看啦~而三人之中,就属平时和阿零私下腻歪的某大魔王表扬得最多,久而久之,让娃娃产生了原来她家殿下喜欢小月亮的错觉。 这一日主子加班,阿零晚上一个人蜷在二楼小客厅看电视,拿着遥控翻啊翻,结果一瞬翻到了某台新翻拍的经典电视剧——包青天传奇… 之后的发展不用多说大家也应该都能猜到,某领地意识极强的小呆瓜一瞬被那电视里头顶着端端正正小月亮的某人惊呆了,呆过之后,产生了浓浓的敌意… 在之后,翻拍成功的六十级大型连续剧席卷了各大电视台黄金档,那段时间阿零突然养成了抢遥控器的习惯,一听见主题曲就换,一看见那抹黑影就换,直到后来条件反射的跳过了所有古装片,观察了娃娃整整一个寒假黄金档之后,一日夜里,某大魔王抱着睡熟了的孩子无意间调到那个总是闪退的电视剧,看着里面脸黑如炭的男主角,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之后,主子心中最完美的小月亮的竞赛,在阿零单方面的执着努力下支撑过了假期,待到电视剧播完之后,渐渐淡出了孩子的视野。 许久之后的某一天,一日普天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董事长签字,周秘书当晚拿着文件来到了岚山大宅,偶遇了小阿零。签完字之后,昼焰行打量着小阿零飘走到一边玩耍的背影,沉吟了一刻,下达了指令:“以后你就不要再到这儿来了,再有什么东西要送,另选一个得力人的送来…选个皮肤白的。” “啊?”久经考验连杀人指令都接的面不改色的周秘书彻底愣住了。 书桌之后昼焰行淡淡抬眼,神色平静的望上了周伟的脸:“似乎我家阿零,很不喜欢皮肤黑的人。” 不喜欢皮肤黑的人… 皮肤黑的人… 黑的人… —家里的小月亮—完— 【春天里的狗狗】 这一日,春回大地,夜福带着阿零出门玩耍,经过小公园的时候,阿零偏头盯着一颗大树看,夜福回头,看见两只小狗狗正在树下做着少儿不宜的举动… 阿零:“阿福,狗狗在干什么?” 夜福:“…在,在打架…” 再一日,仍是春回大地,佘青带着阿零出门玩耍,经过小公园的时候,阿零偏头盯着另一棵大叔看,佘青回头,看见两只小狗狗正在树下做着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 佘青:“噢嘿嘿嘿~” 阿零:“青青你笑什么?” 佘青:“呵呵呵主子你看那两只狗…” 阿零了然于心点点头:“嗯在打架。” 佘青惊:“不是啊,明明是在爱爱啊!” 阿零呆。 佘青笑,伸手比了一个大大爱心:“爱爱~love_each_other~嗷嗷,春天真美好~” 又一日,还是春回大地,夜福带着阿零出门玩耍,经过小公园的时候,阿零再次偏头盯着一颗大树,夜福回头,只见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一下冲街边冲来,将树下的两只小狗赶开:“你个杀千刀的杂种狗!再来招惹我家宝宝试试看?!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夜福回头看了一眼阿零,轻咳一声:“那只狗狗的妈妈啊,看见她被别的狗狗欺负了,所以过来帮忙呢,就…就是这样…” 阿零懵懵懂懂。 还一日,不变的春回大地,佘青带着阿零出门玩耍,经过小公园的时候,阿零再再次偏头盯着一颗大树,佘青回头,只见同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一下冲街边冲来,将树下的两只小狗赶开:“你个杀千刀的杂种狗!居然还敢招惹我家宝宝?!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佘青回头看了一眼阿零,轻声叹息:“唉,自古门不当户不对,就容易被棒打鸳鸯呢~富家小姐配上穷书生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看这不就是,生生被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只是啊感情这种事情哪是说破坏就破坏的了的呢~这边生米煮成熟饭都很多次了,来年肯定能生个小花狗哈哈哈!~” 阿零突然懂了! 三日之后,阿零心心念念的殿下出差回家,小娃娃积极要求陪睡,睡前一个故事,关于春天里的狗狗。 “有一只女生狗狗和一只男生狗狗,他们经常打架,但是他们的关系很好。女生狗狗的妈妈不喜欢男生狗狗,因为男生狗狗不乖。女生狗狗的妈妈看见他们打架就很生气,要用被棒子打他们!所以他们必须好好的,最后却还是要分开…不过,不过最后还有小花,三个人一起,love_each_other!”娃娃甜甜笑着伸出手来,在被子上比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昼焰行靠在床头听完颠来倒去的睡前故事,只觉得没头没脑的难道是小呆瓜做的一个梦?不过结局还是挺温馨的,想着,他微微勾起唇来,伸手帮阿零掖好被子,哄了一会儿,娃娃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春天里的狗狗—完— 【消失了的楚天骐】 白:跟阿零一个班的楚天骐,就是那个明显对阿零又好感天天死皮赖脸缠着阿零的楚天骐,自从在阿零插班的第一天出现过之后就消失了,大家有没有觉得奇怪呢?其实是因为啊,他个矬人第二天就踢足球摔断了腿,之后一直在家静养… 楚天骐:你妹的静养啊,明明是你后面些绑架案去写high了吧哥彻底遗忘了好么你居然好意思硬扭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这种无良作者… 白狠狠甩上门:咳咳,总之就是这样,静养之后的楚天骐会在第二卷强势回归了,大家多多给他包容和鼓励,么么哒! —消失了的楚天骐—完— ------题外话------ 最近文文剧情比较沉重,更新时间和字数也不太稳定,白特地放上两章福利章节,写了几段小段子,希望大家喜欢~ 萌妻第一卷—家有萝莉到这里正式结束,今天开始就要开始新的篇章了,第二篇从阿零他们上初中开始写起,一下长大了很多,是不是很嗨皮~(^-^)V ps今天的章节更新在晚上,字数不会太多,大家不用等着刷了,明天看吧。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更新时间调整为上午9:55分,特此公告。 — 另,萌妻验证群已经成立,群号216417693,看到的大家都来加一下吧,敲门砖是文文人物任一。另外文文50万字左右开设V群,V群号不对外公布,先加入验证群,在验证群提交订阅截图之后由管理员给予V群号,所以加一下验证群很有必要哈,么么哒!   ☆、01 开学典礼 夏末,晴好的天气,清晨的风中还没有带上A市特有的闷热,丝丝凉风从半掩的窗户吹进来,将那轻薄的窗纱扬起,窗外透进的阳光暖暖的斜在窗台上,清晨六点,大床上已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卧室里已经没有人。 岚山大宅一楼的小厨房,熬得香香的小米粥在灶上冒着噗噗的气泡,窗前的料理台边,围着围裙的老管家正一边哼着歌一边切着菜。自家腌制的酸萝卜酸豆角和酸白菜在坛子里待了一个月,今天第一次撩出来一份一份切成丁切成丝,泛着淡淡酒香的酸菜在阳光下看着很诱人,十分开胃的样子。 出了厨房侧门,沿着石板路一路绕到后院,那里前年种下的玫瑰种子今年已是开出了火红的花。花坛边上,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女佣小姐正拉着一根橡胶管子给玫瑰浇水,花洒喷出的水珠细细的洒在红花绿叶之间,水花映上初阳,朦胧折射出一抹三色小彩虹,淡淡悬在天边。 绚烂的彩虹光晕正对着二楼一处向阳的房间,转角的房间三面环窗十分明亮,房间里依次摆放这各种健身器具,墙角处的一台跑步机上,身穿白色T恤蓝色短裤的女孩正合着耳边的音乐慢跑,挥汗如雨。 女孩一头齐耳的短发,乌黑的发丝末端已是被汗水沾湿,尖尖小小的一簇簇垂在耳边,上面凝成的汗珠随着震动一瞬落下,滴在那微微覆着薄汗的肩头。 汗水沿着肩头细腻白皙的肌肤一路滑下,拂上纤细的肩胛骨,绕过精致的蝴蝶骨,最终浸透在T型的小背心上。 女孩儿个子不高,身材却很匀称。修长幼细的手臂,纤弱紧致的腰肢,背部流畅的曲线一路往下划出一弯旖旎的美人凹,挺翘的小屁屁包裹在蓝色的运动短裤里,下面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正保持着匀速跑得不疾不徐,看着又漂亮又健康。 慢跑半个小时,热身完毕,女孩伸手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下了跑步机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运动,然后去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从柜子里取出手套和护具,一一穿戴妥当之后,来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悬挂的大沙袋前。 第一击便是飞踢,一下击中的地方甚至超过了女孩的头顶。沙袋受到重击之后一瞬后摆,下一刻重重荡回的大沙袋被一击侧踢再次踢飞,房间里陆续响起节奏飞快的踢打声,每一下均是用足了力气,声音沉重而平稳。 每一日清晨,六点起床,半小时慢跑,半小时泰拳,七点半收拾好自己下楼吃饭,七点五十准时离家,这便是阿零每一日清晨起来规规矩矩的作息流程。 不断踢打着沙包的少女有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仍是如同小时候那般乌黝黝的,只是形状略微狭长了一些,比起原来的圆眼看着更加秀气。乌黑的大眼睛下是小巧灵气的鼻子,鼻子下那张嘴角微微上扬的小嘴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仍是时常微微腼腆的抿起,遇人常带着三分笑意。 五年的光阴匆匆而过,阿零今年刚满十岁,从今天起就要入学北豫初中部就读初预班。因为早读书一年,阿零比大多同年级的孩子均要小上一岁,而这样的年龄差距在阿零身上似乎很明显。那偏矮的个头,那还未摆脱婴儿肥的小脸,还有那开口糯糯的声线那遇事总是慢上半拍的温吞性格,让她看着仍旧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极需要人照顾守护。 五年来,存着这样的念头环绕在阿零身边的小骑士不在少数,只是若是让他们有幸瞧见心中甜美柔弱的小公主此刻使出连环飞踢时眼中的那抹坚毅,也许不少人要大跌眼镜落荒而逃!~五年前那场绑架案后,阿零在选择防身术的时候一眼相中了彪悍的泰拳,也许外表看着温柔无害,实则内心却是淡定坚强,才是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昼家小公主真实的面貌。 半个小时之后,做完基本练习的阿零冲了个澡,一头短发经过吹风机吹得蓬松松的,换上干净的小背心小短裤,套上纯白色的北豫校服上衣,穿上深蓝色的百褶裙,设计简约却是做工精良的夏季校服衬得穿衣镜前的少女清爽又秀气,阿零满意的打量了一番新衣服,在前胸处工工整整的别上北豫金色的校徽。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是安宁而惬意的。小米粥搭配上自制腌菜的早餐让运动过后的阿零胃口大开,一连喝下两碗金灿灿的白米粥再是就着腌菜吃了一整个大白馒头之后,阿零才表示终于饱了~ 长大之后的阿零食量大了不少,用餐礼仪却是十分讲究。一顿早餐从头吃到尾没有发出一声汤匙杯盘碰撞的声音,阿零看似举止优雅实则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扫到了小肚子里,酒足饭饱之后满意的舔了舔唇,看得一旁上前来递餐巾的夜福不由会心一笑。 用完早餐之后便是已经接近了七点五十分,岚山大宅外,一辆黑色轿车顺利通过监控掐着点停在了别墅大门前,轿车司机刚刚按了一声喇叭,就被后座的男生忽的一下喝住了:“诶你按什么喇叭啊?催这么急很不礼貌的!” 楚天骐微微拧眉说了司机一句,然后转头摇下车窗,伸长了脑袋到窗外高声吼了一句:“阿零!”前排的司机瞬间凌乱了… 清晨安安静静的宅子门外突然响起这么一声高呼惹得夜福一下皱起了眉头——这刚刚按过喇叭就喊人,催催催懂不懂一点礼貌啊! 另一边正静静坐在桌前等待着楚天骐的阿零没有注意到夜福嫌弃的表情,听见这一声高呼之后站起身来,接过佘青伸手里的书包,微微笑着回头和夜福佘青告了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家门。 这是楚天骐第一次跟阿零一起上学,望着那穿着新校服从大宅里走出来的小小身影,楚天骐神情激动的一下打开车门,望着阿零笑得一脸狗腿:“阿零来了,快上来吧~”咳咳,前排的司机微微低头轻咳一声,对少爷明显献媚的语气神态表示不耻… 看见阿零楚天骐哪还有心事顾虑司机的吐槽,让了位置出来给阿零坐,楚天骐着急开口:“阿零昨天晚上你收到我的短信了么?你怎么不回我啊?” “嗯?”阿零把书包在脚边放好,抬头望了楚天骐一眼似是回忆一下,才笑笑开口:“哦,我昨天太困了很早就睡了。” “哦原来是这样~”楚天骐很了然的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迫切:“那你查分班了么?唉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查!那快点这个时候查吧,就用我的手机查~来,给你。”说着便是一把把手机塞到阿零手上,忙不掂的把查询页面给翻了出来:“就这,输入姓名和学号,学号就是那天邮件里通知的那个号码,你的是370662…”楚天骐滔滔不绝背得无比顺溜,前排的司机再次轻咳… 阿零被楚天骐连珠炮一样的要求赶鸭子上架,拿着手机捣鼓了半天才终于把个人资料调了出来,另一边楚天骐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忍住立马凑过去瞧的冲动,紧张开口:“查出来了么?是几班?” “嗯…”阿零拿着手机翻翻翻,好半天才在一堆密密麻麻的信息里找到那处小小的班级信息,“是…初预B班…” Yes!楚天骐放在背后的手一瞬握拳比出胜利手势,表面上却是还要装出一抹惋惜神态来,使得他眉梢上扬嘴角却是有些抽搐着下弯,看着很是诡异:“唉阿零,原来你也考砸了啊,只考到了B班…” “嗯?”正专心翻看着手机的阿零闻言抬起头来,迷茫了一刻,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哦,我没有考砸,本来就是该上B班的。” ——我当然知道你没考砸啊,就是知道你好好考也只能上个B班所以我才千辛万苦算好了分数错了几道大题一起落到的B班好么!楚天骐望着阿零那认真却明显没有听出他话外之音的小脸不住在心中呐喊,结果阿零还真是把那个“也”字忽略到了外太空,硬是没有get到楚天骐抛出的暗示…半晌之后,抽搐的楚天骐只好自己把话挑明了…:“其实是我考砸了也考到B班去了呢阿零,以后四年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哦。” 楚天骐故意压抑了语气里的兴奋情绪,装出委屈的样子希望阿零快来安慰“考砸”的他几句,结果阿零眨了一下眼睛,消化了楚天骐话里的意思,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但是后面不是每学年都可能重新分班的么,到时候我会努力加油,如果我考去了A班,也不见得以后四年都会同班的。” 阿零认认真真分析完,望上楚天骐有些呆愣的表情神色略有抱歉,就像是望着一只很有可能会惨遭自己遗弃所以让她有些良心不安的狗狗一般…那个神情落在楚天骐眼里,让神情呆愣的楚天骐一瞬回过神来之后,羞愤得想杀人! 啊,阿零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他说话啊?!他都说了啊,他是考砸了才去的B班好么,这不就是说明他本来就是A班的实力吗?!而且他和阿零,小学四年的同班同学啊,他的成绩如何她竟是一点都不清楚?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阿零以为他的成绩稀烂无比所以对他有些微微的同情加嫌弃的即视感啊这是为毛?! 楚天骐在心中无限抓狂,那想发泄却无处发泄的情绪堆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尤为精彩!~心头闷着一口恶气楚天骐正准备把故事全盘托出为自己正名,突然见阿零拿着手机微微低下头去,认真看了起来。 彼时轿车正好开过一条两旁栽满了杉树的小道,清晨金色的阳光从排排整齐的杉树林间透了过来,一瞬落在阿零线条美好的侧颜上画出明暗的光影,楚天骐微微眯起眼来盯着阿零看,竟是有些看出了神…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阿零是好看的,特别是那能凸显出长睫毛和挺鼻梁的侧颜,尤为的秀气漂亮。此时此刻,那如同斑马纹一般在阿零脸上闪现的光影更加柔和了那侧颜的线条,使得入眼的一切都变得愈发朦胧而精致,楚天骐一瞬不瞬的盯着这样的阿零看了很久,直到看见她微微低头之间从发丝中露出来的小小耳垂,那一抹嫩嫩的雪白一瞬挑动了男孩的神经,楚天骐像是惊到了一般突然扭开了头去,面上浮出一抹可疑的绯红。 车内便是这样一下沉寂了下来,一个浑然不觉,一个坐立不安,过了很久,直到轿车开到了市区就快到北豫中学的大门了,阿零突然从手机上抬头,望向了楚天骐:“朵朵分到哪个班去了?你知道不?” “嗯?”楚天骐微微一顿,眼神在阿零脸上瞟了一眼后不自然的挪开,干干开口道:“辛朵那肯定毫无疑问是在初预特优班啦,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牛人啊,不在特优班还会在哪儿?” —— 北豫初中部和高中部间仅隔了一条马路,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马路上挤满了送学生的车辆,学校门口也围了不少家长。但是校方规定新生家长只能送行到校门口,于是一番依依惜别之后,当天新入学的新生们只能迈着微微迟疑的步伐,带着好奇独自走入了这片他们还不熟悉的领地。 北豫初中是私立制贵族学校,主教学楼由白色的大理石修建而成,看着颇有些西方国家法院和政府行政厅才有的威严气魄。白色的教学楼四周便是大片的树木和草坪,还有一处人工湖泊,整个校园只是刚刚进门口的那么一瞥便已是让不少见惯了大世面的新生们啧啧称赞,心生了敬畏和自豪。 楚天骐走在阿零身边,两人跟着引导随着人流一起往礼堂方向走,楚天骐一直有一茬没一茬的找阿零搭话,阿零却是心不在焉的给辛朵摁着短信,没怎么认真搭理他。 两人即将走到的礼堂便是稍后即将举行开学典礼的会场,阿零的短信发出十几分钟之后才收到辛朵的回复,她的确分到了特优班,而且现在正被招生主任拉着准备新生代表致辞的事走不开,阿零看着短信有些失落,跟着人流进了礼堂,按照分班坐到了座位上,每个班级都是按照女生前两排男生后两排的安排坐到了特定区域,阿零动作慢到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她选了一个走廊边视角好的位置,独自坐了下来。 从北豫小学升上来的学生不少,只是不巧和阿零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似乎都不在班上;而初预B班知道阿零的人也不少,只是因为不熟悉反而因着她的身份有些距离感,片刻之后班上女生竟是悄然形成了一个个小圈子,互相之间打着招呼彼此熟悉,和阿零之间却是拉开了距离,把她一个人落在了左右都没人的最外围。 迟钝的小阿零此刻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班上悄然的变化,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远远的高台上,那里最后的准备已经就绪,开学典礼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朵朵告诉过她,等到校长首先致辞之后,便是新生代表发言了。 果然等了不出一会儿,会场完全安静了下来,校长上台致辞,介绍了一番北豫的优良传统,罗列了一番北豫以往的辉煌成就,最后展望了一番需要他们努力去拼搏的前景,随后校长便将话筒让了出来,宣布让新生代表上台致辞。 校长话落站到了一边,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之中,身穿蓝白校服身材高挑的女生从台侧走了出来,站到台前面向大家的那一刻,台下几千名学生倏地一下全场静默,三秒之后,响起了不小的议论声。 台上的辛朵,一头偏浅的褐色长发,一双比常人稍淡一些的褐色眼眸,亭亭而立站在演讲台后,一身雪白的肌肤被清爽的校服衬得如玉般清润柔和,五官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带着微微的灵动和严肃的神情,往那一站,瞬间吸引了全校师生的注意力! 新生,是个大美人!还是新生代表,是个学习又好又漂亮的大美人!一瞬无数含着各种情绪的眼神搜搜射上讲台,台下的人群中亦是响起了嗡嗡声,突然变得有些乱糟糟的气氛中,台上的辛朵却仍是保持着最初那淡定严肃的样子,扬声开始了致辞。 那一刻,那讲台之上仿佛成了镁光灯聚集的地方,阿零怀着小激动伸长了脖子拼命望向台上的辛朵,认真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表情崇拜加自豪,全情投入完全忽视了周围的情况。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礼堂大门外却是悄悄溜进来了一个小姑娘。一头半长的头发随意扎了一个低马尾,身上的校服也有些皱皱巴巴,大包小包的样子明显是来不及了就这么赶了过来,小姑娘偷偷摸摸搜寻了一刻,找到了她所在的班级。 李怡然悄悄摸到初预B班所在的位置,看见那第一排的最外侧似乎还有几个空位,悄然潜行过去,一屁股坐到了阿零身边。 这一头阿零还在全神关注的听演讲,那一头李怡然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歇息片刻之后四处打量。这时辛朵的发言已是接近了尾声,最后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辛朵微微鞠躬致谢,邀请下一位发言人,学生会会长上台致辞! 坐在走廊边第一个位置的李怡然对这些官方发言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有些无聊的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看见好几个学生会的成员正穿梭在人群中维持纪律。一个男生正好走到隔了她一个走廊的后几排位置出,男生停住脚步微微蹙起眉来,李怡然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坐在走廊边的男生竟是用外套盖着脸在打瞌睡… 呵,居然有比她还不靠谱的人?李怡然有了兴趣,偷偷回头打量着这戏剧化的一幕,眼看着那学生会的男生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那睡着的男生,结果看他没有反应,迟疑了一下,竟是一下把那外套掀了开来。 外套之下一瞬露出的眉眼,便像是那浓墨淡彩用着世间最瑰丽的颜色落下最精致的笔触,使出最优美的手法绘制出的,最唯美的画卷。两弯柳眉如月,一双长睫如弦,高挺的鼻梁精致到了极点,其下一抹颜色清淡的薄唇,勾勒出的每一个弧度都是完美。这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一瞬看呆了李怡然,特别是当那外套掀开之后美人被扰了好梦,眉头轻蹙之间微睁眼来,一瞬落入光亮的那双眼眸之中瞬间流光溢彩,带起一抹勾魂摄魄万种风情直教人狼血沸腾! 一瞬“沸腾”了的李怡然终于把持不住嗷的一声伸手胡乱往后一抓,脱口而出:“我靠你看那边的那个男生超级帅!” 忘形到变调了的声音一瞬响彻会场上空,新生代表退场学生会会长出场的交替瞬间,整个会场之中正是安静的时候,突然传来的这阵诡异女声吼得全场一瞬静若寒蝉,一片死寂之中,只听得那道无比激动的声音颤悠悠激荡荡的回响在会场上空… 那个男生超级帅…男生超级帅…超级帅…级帅…帅…帅…帅… 无语的回声之中,四周一瞬望来的无语视线之中,无语的李怡然终于无语的发现自己竟然无语的在这么一个重要的场合犯了一个如此无语到逆天的错误! 呵,呵呵呵,她这…不是在街上啊…她抓着的,也不是…她的色女好友啊…李怡然无语的干笑数声,僵硬回头望向身后那被自己死死抓着手腕正一脸诧异的新同学,再是僵硬回头望上那引得她失控的大美人,一片死寂之中,四人的视线不可避免的接触上,对面两个男生的目光顿了一顿,同时落在了李怡然身后被无辜拉入混乱一脸呆滞的阿零身上… 站在走廊边的昼云白看着阿零微微蹙起眉来,片刻之后收回目光轻转开了头,脸上的神情却是有些异样的阴郁。 另一头,那刚刚睡醒的大美人微微眯着眼,一副慵懒的模样望上对面那张无比呆滞的小脸,从眼睛看到嘴,从头打量到脚,然后轻轻挑起眉梢,笑了。 ------题外话------ 吼吼,我们的大美人出现鸟~大家猜猜这个美人是谁呐~~( ̄▽ ̄~)(~ ̄▽ ̄)~   ☆、02 传说中的人物 此后为了不影响开学典礼的正常进行,美人事件暂时翻篇,学生会会长神态自若的上台发言,继而邀请校董事会代表上台,之后整整一个小时李怡然最不喜欢的官方发言时间里她一直弓着背低着头萎靡的缩在位置上如坐针毡,看着很可怜。 阿零已经从方才的呆愣中缓和了过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身边这位新同学。李怡然长得不算好看,五官比较大肤色也不算白,比起南方女孩看着要粗犷一些,却也显得更加老实诚恳。阿零对李怡然的第一印象其实还不错,觉得对方是个心直口快有些好玩儿的人,这个时候看她明显尴尬紧张的表现,阿零伸手安抚性的在李怡然膝上拍了拍,在她微微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李怡然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女孩。清爽的短发,略圆的脸,看着似乎年纪挺小的,皮肤白皙笑容甜美似乎气质很好的样子。李怡然来报道之前就听说北豫中学的学生里十个至少有九个都是国内排得上号的知名企业的二代三代,所谓“北豫多富豪,明和多权贵”,说的就是国内两大私立重点中学一个富二代扎堆一个官二代云集的情况~而眼前的这个女孩…李怡然的视线下滑落在阿零白皙得不见一点暗沉和死皮的膝盖上,心中啧啧,一定是个富家大小姐! 之后的开学典礼在李怡然的无尽歪歪之中了结,待到解散的时候李怡然已是俨然一副和阿零无比熟络的样子,离开会场的一路上都是挽着阿零的胳膊埋着头一路飞快竞走,不知道的人看着她们还以为是对相熟的老同学,只有清楚内幕的人才知道李怡然这完全是拉着阿零掩护她遁逃哇~ 阿零心知李怡然逃离“作案”现场的小心思,一路笑吟吟的任她拽着走,不自觉间就忽视了一个班的楚天骐,待到楚天骐随着人流挤出礼堂时早已不见了阿零的身影,只好无比沮丧的朝着教学楼方向赶去。 阿零一路跟着李怡然快快走,看着她压低了脑袋四处打量的样子直想笑:“到这里应该没事了,其实当时看见你的脸的人没有多少…” 呵呵呵,李怡然干笑数声继续贼眉鼠眼状:“那是开学典礼哇,我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有校董事会成员在场,现在校长肯定杀了我的心都有鸟!到时候班会如果老师问起是谁出的丑我打算装不知道哇,你可不能揭穿我!” 呵呵,阿零终于笑了出来,看着李怡然长得高高大大的却意外孩子气的样子只觉得很有意思,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初预B班的教室呢,你知道怎么走么?” 嗯,李怡然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膛,震得身后的大书包哐唐响:“刚刚迷路已经把学校摸遍了,你就放心跟着我吧!” 这一头北豫中学的新生入学正在继续,另一头岚山大宅等着的夜福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第N次低头看手表之后,坐在对面吃着苹果翻着杂志的佘青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怎么了,操心不够的样子?主子又不是第一次去学校,何况还有朵朵和楚家那小子在,出不了事~” 佘青趴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边翻着书边晃着腿,一到夏天她就有些慵懒,整日都匍在空调房间里不愿动。夜福闻言抬头瞄过去一眼,脸色有些不好:“我不是担心阿零,是想殿下不是今早7点的飞机回来么,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到家?” 哦哦,原来是操心另一个,还不是一样的操心不够~佘青摆了摆头,头也不回答得无比闲适:“刚刚你去收衣服的时候殿下来电话啦,我看时间正好就说殿下不如去学校接一下小主子吧,因为主子没带伞而且下雨了哦~”佘青说着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得无比嘚瑟,“这个时候估计在堵车,等堵到了正好主子也放学了,完美get~” 佘青说着偏头朝夜福得意一笑,看得夜福一愣,呆了片刻才有些不高兴的开口道:“你怎么能吩咐殿下去做事呢?而且阿零明明可以坐楚家那小子的车回来殿下根本就不用去…”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能不能解一点风情?”佘青不满的撇了撇嘴,望向夜福的视线明显鄙视,“谁说是需要殿下去接了啊,什么事情都非要需要去做才能做?你也不想想殿下和主子多久没见面了,今天殿下如果能去接人主子肯定很开心啊绝对big_surprise啊!”而且顺便去学校走个秀让其他小女生们羡慕嫉妒恨一把多好,家里揣着这么大个男神从来都不用不是浪费么! 对面夜福无语的看着佘青那明显兴奋了的表情,微微蹙起眉来不说话。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要做这样的事,没事就把殿下和阿零凑在一道玩些小暧昧,但是阿零还那么小,在他看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完全就不是佘青理解的那个意思。而事实上,他也不希望殿下和阿零的感情朝着那个未知的方向发展,这样的感情成与不成风险都太大,一旦打破了如今的平衡就再难维系现在的关系,所以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下去难道不好么,为什么她非要在一边推波助澜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两人心思迥异,佘青一番话落客厅了产生了不小的温度差,佘青微微眨了眨眼望上夜福沉默纠结的表情,相处久了,便是他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猜得到他此刻心里的小心思,定是又在怪她多事了。 心中轻叹了口气,佘青收回视线继续翻看她的杂志,面上什么都不显,细看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却是有些冷。其实夜福这个人,其他什么都挺好,就是这过于保守和拘泥的个性,让她无比头疼… 主子和殿下之间的事真的是她多事么?难道他就真以为按照他那小心思,谁都黑不提白不提的,小日子就能这样一成不变的过下去?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太天真了么?! 主子今年十岁,再过五年就是少女花一般的年纪,而殿下又是不老的体质,迟早有一天两人会形成无比诡异的同龄局面,到那个时候,一个青隽无双一个钟灵秀丽,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依着两人的感情基础怎么可能不生出另外的情愫来? 而除却年龄的客观因素,从感情的角度看,佘青更觉得趁着主子还小的时候就加紧铺路非常的重要以及必要,因为在岚山大宅的这五年,她看着殿下和主子的相处一路过来,对两人的性格一番分析之后,越来越觉得将来形成主子单方面恋慕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有道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天天对着这么一个如此优质的大男神对着自己嘘寒问暖宠爱有加的便是块石头都磨成爱心状了好么,更何况主子本就对殿下即喜爱又崇拜,这么一心一意的感情将来不演变成恋心才出鬼了!但是另一方面,那活了几万年身边却是一个妹纸都木有的魔王殿下…佘青无语的表示,那真心是有原因的…所以便是一个身心健康的萌妹纸对上了一个冷情迟钝的大冰山那完全就是冲过去触礁的节奏啊!如果她还不帮忙不助攻,到时候她家小主子长大了还不得直接被虐死?! 所以说她多事也好冒险也罢,总之殿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讨厌主子,现在当然是尽可能的给两人牵线搭桥擦出火花的时候;至于对面那死脑筋的小老头,佘青撇了撇唇表示无视,既然他不帮忙就死死开,不要来妨碍她就好! 这一头佘青不声不响的继续翻着杂志,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的情绪,便是连那轻晃的腿都仍是按着同样的节奏晃着,看不出一点心情的变化。而另一头心思缜密的夜福却是已经看出来她不爽了… 五年的时间里,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有些诡异,算不上十分的亲密,却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暧昧存在,吵吵闹闹这么多年过来,夜福觉得两人的关系里便像是佘青一直做着主导,想过来撩拨他的时候就撩拨一下,想放置不理的时候就放置不理,他常常因为她的撩拨而恼羞成怒,却是在偶尔遇到她的冷淡时变得完全无法忍受…夜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作死,就是因为他这个样子,才会一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没有一点翻身的余地! 这一次也是一样,在第N次状似无意朝着对面投去视线之后,夜福终于忍不住扯出了一个话题:“那你今天让殿下去学校他就同意了么?没问我们为什么不去?” “问了,我说我不舒服,生理期。”佘青头也没抬简短答道,声音听着淡淡,让这一句听着就无厘头的话也显得不那么好笑了。 夜福闻言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咬咬牙再次开口:“那我呢,殿下就没问我为什么不去?” 一来二去没话找话的问题里示弱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盯着杂志上的秋冬新款搭配佘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眉眼,闲闲开口:“也问了,然后我就解释说,你刚刚去收衣服的时候不小心闪到了腰,一把老骨头已经躺床上下不了地了~” 调侃的语气说完这一句,许久没有朝着夜福的方向望去的佘青终于微微挑眉斜了一个眼神过去,一瞬望上夜福有些呆愣加渐渐泛起羞恼的神情,佘青顿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弯弯的眉眼处那抹笑容得意又张扬,整张精致的容颜都一瞬活泛了起来看着闪闪发光~望上那张笑脸夜福只觉得心里一下放松了下来,有些高兴又觉得有些不甘,微微垂眼双手紧握了一下又松开,他只觉得自己简直是无语到无可救药了… —— 这一头阿零对自家神助攻小属下的所作所为还浑然不知,认真的参加完班会,又被班上几个女生围住说了会儿话,等到准备回家的时候楚天骐楚大少爷已经在一边等烦了… 这新学年同班第一天的经历和楚天骐的之前的美好设想完全不符,没了辛朵在一边干扰他也没有直接上位占据阿零身边的有利位置,反而被一个新来的闯祸精给挤了下去!楚天骐微微仰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盯着阿零身边阴魂不散的李怡然,神色冷淡:“聊完了?聊完了回家了,这位同学你应该跟我们不同路吧,要不就在这里分道扬镳?” 李怡然挽着阿零走了一路,她刚到A市对什么都不熟悉,两人聊着地方小吃兴致高昂谁都没有分神注意到身边跟了一路的楚家大少,楚天骐被冷落了一路如今心情超级不爽,不敢对着阿零甩脸色,只能把气都撒在了李怡然身上。 啧啧,这谁啊,对初次见面的人就这么横眉冷对的有木有一点礼貌?李怡然在楚天骐冷冷的目光中打了个寒颤,略有挑衅的勾紧了阿零的胳膊:“不是啊,阿零你刚刚不是说了和朋友约在校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回去的么,那我跟你一起等着朋友来我再走吧,我回对面马路的学生公寓去~” “好啊,那就一起等吧,下雨了呢怡然你站过来点,不要淋到了。”阿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楚天骐不爽李怡然打扰到了他设想中的二人世界正在生气,一口答应了李怡然的要求,拉着人往校门口的小亭子里挤了挤,回头一眼看见站在亭子外淋雨的楚天骐,微微愣了愣:“楚天骐你也进来啊,下雨了…” “我不想进来。”结果阿零话还没说完楚天骐就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冷冷的语气听得凉亭里躲雨的不少同学侧目看了过来。 楚天骐一句话出口便是后悔了,望着阿零脸上一瞬呆愣的神色,他只觉得从昨天晚上期待到今天的所有好心情都因为他的一句话毁了…这么想着便是更加羞恼起来,一方面怪着自己太冲动,一方面又有些怪阿零的忽视,楚天骐神色阴郁起来正僵硬着站在雨中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淡女声:“这是怎么了?” 楚天骐和阿零一同回头,看见辛朵从亭子边的一条小路绕出来,淋了雨的长发有些微湿,神色清冷的淡淡朝他们望来一眼,微微蹙起的眉头带出了一抹责备。 她这是,什么眼神?!本就委屈的楚天骐愣了一刻,对上辛朵眼中微微的责备之意一下怒了,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感觉袖口一紧,被一个力道拉着往亭子里拽去。 楚天骐一下回眸,对上的是阿零淡淡望上来的清澈眼眸,干干净净的视线里带着安抚之意,他甚至看见阿零微微抿唇对着他笑了一笑,下一刻阿零拉着他的袖口让他在身边站定,探头对辛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没什么事哦,楚天骐觉得太挤了所以不愿意进来,其实明明还有位置的。” 说话间辛朵也到了亭子边,抬眼狐疑的打量了楚天骐一眼,便被阿零拉着一同挤了进来:“朵朵你都淋湿了呢,来给你纸巾擦一擦。”阿零转身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给辛朵,自己也抽了一张开始帮辛朵的忙。 楚天骐站在阿零身后,小亭子里避雨的人不少,几个人挤在一处互相挨得很近,阿零伸手的动作之间,楚天骐突然感觉到她的手肘透过薄薄的夏装校服一下擦过了他的小腹,他一下愣住了,僵硬片刻之后一下红了脸,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楚天骐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阿零微微低头之间露出的白皙颈项。少女幼细的颈项带着乳白色的光泽,介于女人和孩子之间才有的纤长又柔和的曲线看着是那样的美好,这近乎可以算作是不太示人的私密部位看得楚天骐微微局促着避开了视线,脸红了红,突然有些开心起来。 所以说,其实阿零还是很关心他很在意他的是不是?不然刚才她也不会帮着他掩饰,化解了辛朵出现时可能产生的矛盾。 他和阿零还有辛朵,三个人认识也有五年了,三人的关系中,阿零一直和辛朵更要好,而辛朵照顾阿零照顾得有些过,总是有意无意对他各种防范就像他动不动就会欺负了阿零似的…这样的关系一直让楚天骐觉得很郁闷,总觉得自己就像三个人里面多出来的那一个一样被各种排斥…结果经过刚才那一幕,他却是欣慰的发现,虽然也许在阿零心目中辛朵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是他楚天骐肯定是第二位,阿零其实对他也很好,偶尔的忽视也只是因为她性格便是这样,并不是故意的~ 便是这么舒爽的补脑了一番,神经大条的少年彻底高兴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笑着冲辛朵和阿零扬了扬:“你们先收拾着,我去给司机打给电话问他到哪儿,一会儿辛朵也一起走吧,送你回去~”说完便嘚瑟的飘走了。 辛朵闻言抬头瞥了一眼,只觉得楚天骐今天兴奋得有些不正常,再是垂眼看了看正一脸认真帮她擦水的阿零,轻声开口:“真的没什么事么?楚天骐怎么怪怪的…” “没事呀。”阿零微微垂着眼抿起嘴角笑,那个样子看着温和又可爱,辛朵看着她那样子弯了弯嘴角,伸手揉乱了阿零的短发:“话说刚刚开学典礼的时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搅合进去了?~” 呵呵,阿零回想起那一幕就想笑,想起李怡然来忙把人拉过来介绍给辛朵,三个女孩在亭子一角说笑了一会儿,吸引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 辛朵和阿零站在一起,一直是很引人注目的。辛朵很漂亮,长相有些混血,个子比同龄的女生要高一些,性格又比较沉稳,一眼看上去显得有些成熟也有些冷淡,正符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列出的女神标准。 而跟辛朵比起来,阿零的长相并没有那么出众,却胜在气质柔和软萌,整个人还带着一丝常年长在高门大院里培养出来的贵气,是那种一眼看着就知道家世显赫的小姑娘。 一个是冷傲的学霸小女神,一个是呆萌的豪门软妹子,如此诱人的组合自是逃不开虎视眈眈的高年级学长们的注意,凉亭之内的另一个角落,几个高年级男生已经谈论了很久今年的新生素质不错,另一头站在他们身边沉默不语的几个女生顺着男生们的视线望上他们意有所指的两个女孩,好几个女生小心翼翼的回头瞄了一眼身边那靠在凉亭柱子上的长发女生,女生却一直低着头翻着手机,似乎对男生们的对话充耳不闻。 辛朵和阿零自是不知道短短一刻的时间里她们已经引起了暗地里的几番波动,和李怡然一起三人说笑了片刻,阿零的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是夜福打来的,阿零连忙接起来,校区里手机信号被屏蔽了,阿零只好冒着雨一寸一寸往外挪,刚走出几步,突然晃眼看见一辆跑车轻轻停到了校门口。圆润的车头,流线型的车身,纯白色的布加迪威龙在绵绵细雨中泛起了模糊的光晕,阿零呆呆握着手机站在雨中,看着那跑车车门一下打开,走下一个人来。 一袭黑衣,一把黑伞,那纤长淡漠的身影一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缓步而来的那一刻,周身隐隐萦绕的清冷气质便似仿佛将那雨中的温度都带得愈发低了。凉亭之中好几个人无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然后看见那在雨中呆了片刻的小姑娘一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抬脚朝前跑去。 昼焰行撑着伞站在雨中,看着迎面跑来的小姑娘,微微顿住了脚步,浅浅弯起唇角来。一个月未见,小丫头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一身新校服看着很合适,脸上洋溢着的那抹欣喜笑容看着很可爱,让他很愉悦。 五年的光阴,昼焰行已经三十岁了。五年的时间里,普天发展壮大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跨行业集团公司,昼家亦在A市的上流社会占据着愈发举足轻重的地位,而这位依旧年轻的董事长,性子愈发沉稳淡漠,行事愈发冷酷果决,五年的时光里从来没有传出过一条绯闻没有同任何一家名门有过联姻意向,仿佛完全醉心事业清心寡欲过上了隐居一般的生活。 而这样的平淡却是愈发增添了神秘感,使得五年来各大八卦媒体不遗余力的挖掘和捏造着有关昼家的各种奇葩内幕来满足大众的好奇心。而这一日,意外瞧见这雨中一幕的北豫师生们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两样有关昼家的八卦,最近的一个,写得便是爱女心切的昼家大少新购置了一辆限量版跑车,非常高调的将车牌注册成了0000… 凉亭之中,默默望着不远处那静立雨中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很多人都在心里一笔划掉了爱心车牌号的传言,只觉自己心中幻想的慈父形象和眼前这个明显极不好相处的男人实在出入太大…而另一些人,却是带着无比诧异的表情望上那已经有些模糊在雨中的少女背影,惊异原来那被他们歪歪了许久的萌妹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昼家小公主… 凉亭之外,阿零已经跑到了伞下,雨水微微打湿了她的刘海,她伸手轻轻擦了一下,抬眼望上对面那俯看而下的青黑墨瞳,微微抿起唇角笑了。 昼焰行名义上是阿零的养父,阿零却是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过父亲。所以在家里阿零跟着夜福一起叫殿下,在外面跟同学谈论时为了方便阿零也会用到爸爸这个词,但是每当这样的情况下,当着殿下的面,当着外人的面,当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的时候,她便只会微微弯起嘴角笑,笑得腼腆又恬静,看得昼焰行微微弯起嘴角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叫上辛朵一起走。” 于是当楚天骐怀着雀跃的心情回到凉亭的时候,已经完全遗忘了他的阿零和故意忽略了他的辛朵已经早就上了跑车绝尘而去,连李怡然都已经走了… 楚天骐拉起身边的一个男生焦急询问:“诶刚刚在这里的两个女生去哪了?!” “啊?”男生眨了眨眼打量了楚天骐一眼,抹了抹鼻子道:“早走了,被一个开跑车的男人接走了…”男生说着,有些惋惜的拍了拍楚天骐的肩膀,感同身受的同情道:“兄弟别难过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潜规则,你好好加油,再过两年也不会别人差太远…” 望着对面男生无比同情的视线,楚天骐呆愣了数秒,一手刀削在男生头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潜规则啊,妹子才十岁好么十岁!那八成说她爸接的人你乱说什么啊!” 男生被楚天骐削了一下痛得哇哇直叫,还没来得及逃就被楚天骐一把拉出卡住了脖子,两人正扭在一起打打闹闹,突然身听见后传来冷冷一道男声:“借过。” 楚天骐和男生一齐回头,只见几个高年级男生从身边走过,个个脸上都带着傲气,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不屑。楚天骐一瞬抬眼,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男生的脸上,男生感觉到视线慵懒瞥来一眼,随即越过他离开了。 楚天骐站在原地,看着男生的背影微微拧起了眉头,这个人不就是之前在礼堂被那脑残女说长得帅后来还盯着阿零直笑的那个男的么?想着,楚天骐目光中带起了敌意,冷冷偏头望向被他卡着的男生:“喂那个男的谁啊,你认识吗?” “啊?”被卡住脖子方才还一脸狰狞状的男生此刻却是盯着那群高年级的背影各种发呆,闻言下意识接话,“不,不知道啊…是不是…校花啊?…欸等等你刚说啥?!男的?刚刚那个人是男的?!” ------题外话------ 关于目前出现过的小一辈的年龄: 阿零:10岁初中预备班(也就是六年级) 辛朵:11岁初中预备班 楚天骐:11岁初中预备班 陈希希:11岁初中预备班 昼雪盈:11岁辍学 昼云白:13岁初二 严景:13岁初二 米傲:13岁初二 百里容笙:14岁   ☆、03 试胆大会 阿零就读的北豫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均是全国招生,学校里除了A市及周边城市的学生之外,还有一部分来自全国各地通过统考招收的优等生。因而在学校里,有钱有权的本地名门家庭的孩子们有一个自己的圈子,家世相对较弱却是成绩优异的外地学生们也有一个自己的圈子,多年来两个圈子水火不容。 初中的孩子相比小学的时候个性复杂了许多,虽然只是一帮十一二岁半大的孩子,却是大多出身在关系复杂的世家大族相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很多,互相之间勾稽排斥攀比敌对的态势在入学不久之后便渐渐展露了出来,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于是,在开学两周之后,初预B班权贵圈的孩子们已是各自划分成了一个个小帮派,家族交好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敌视同自家交恶的家族的孩子;而与此同时,所有权贵小帮派又合起来轻视优等生圈子,而优等生圈子亦是反过来各种鄙视他们口中这些只是家里有点钱其他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短短十几天的时间,班上已是四分五裂关系各种僵持,班主任老孙却是见怪不怪,因为每一届学生都是这样的! 而在这样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中,身份最特殊也是被最多人关注着的便是阿零。 从家族地位上来说,昼家的地位完全足以让阿零融入到权贵圈里去,且能占据相当于帮派“小老大”一般的位子;但是从身份上来说,阿零养女的身份又被很多从小受教育要注重“血统”的富家子弟们排斥,成了他们不太愿意接受的对象。 而另一方面,优等生的圈子看似和阿零这样的小呆瓜并不搭调,但是在他们心目中阿零却是班上唯一一个家里条件优越却是完全没有沾染上坏习气的一个,进而在优等生圈子有意无意的拉拢之下,阿零不知不觉就跟他们混熟了,成了该圈众多学霸里面的一只小学渣… 自此之后另一个圈子里的孩子们看待阿零的眼光更加复杂,心思单纯的小阿零却是浑然不觉,按照她回答辛朵的话来说,就是交到了一帮学习很厉害可以教她做题的好朋友特别的好,让辛朵可以完全放心!~原本还担心阿零受排挤的辛朵听后哭笑不得,直感叹有时候单纯真是最大的福气~ 而同阿零一样处于尴尬地位的还有开学典礼上闹出大乌龙的李怡然,家世一般,长相一般,成绩也一般,两个圈子的人都表示这样的奇葩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北豫的,同样住在宿舍的学生还反映李怡然每天下课之后都是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还经常听到她房间传来诡异的怪笑声,这样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多久便是其他班的同学都知道了B班有个奇葩的死宅女,李怡然自此名声一落千丈,班上除了阿零根本没有人搭理她。 于是便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傻瓜带着一个受了排挤的女汉子,两人每天中午都去特优班找辛朵小女神一起吃饭,三个人其乐融融共聚学校小花坛的场景看在很多同学眼里只觉得很怪异,渐渐三人在年级里更加出名了… —— 开学之后没多久,学校学生会下属社团开始招新,北豫初中是学生自治,学生会权利很大,学校开设了大大小小五十多个社团,每周三周五的下午为社团活动时间,组织得很正式。 北豫初中是直升制,只要在校没有重大违纪,毕业之后几乎所有一类招生的学生都能正常升入北豫高中,无需参加中考;而二类招生的学生,即参加全国普考的进来的优等生们则需要通过北豫高中的入学考试才能获取入学资格。 这样的区别待遇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学生间的隔阂,却是二类招生的学生们不得不面对的挑战,故而社团开始招新之后,大部分的优等生们选择了放弃社团活动专心学业,而几乎所有拥有直升资格的学生都选择了参加社团活动,阿零就打算去跆拳道社看一看,而与众不同的李怡然亦是报名了计算机协会,对自己严重拖了班级后腿的摸底考成绩毫不在意~ 这一日下午便是学生会社团招新的最后筛选,阿零报名的跆拳道社和辛朵报名的舞蹈社都是热门社团,要进行入社测试,而李怡然报名的计算机协会没什么人去,直接拿到了入会资格早早回寝室打游戏去了。 舞蹈社的考核设在了校体育馆二楼的专用舞室,宽敞明亮的舞蹈教室里四面都是大大的镜子,映上新生们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活力的靓丽脸庞。舞蹈社指导老师姓蓝,是一个举止优雅的年轻女老师,此刻正缓缓踱步一个个将报名的新生看过,观察者每个人的骨骼和身形条件,在经过辛朵的时候,明显眼神一亮。 “你以前学过跳舞吗?有没有基础?”蓝红微笑着开口。 “学过四年芭蕾,一年国标。”辛朵穿着黑色的舞蹈服,棕色的长发全部梳起来,一丝不苟在头顶盘成一个小髻,露出了精致的眉眼。她的个子偏高,肤色白皙四肢纤细修长,同一干新生站在一起显得异常出挑。 蓝红素来都崇尚跳舞讲究天赋和气质,在她看来辛朵就是典型的从身体条件和外形气质上都十分值得栽培的学生,听见辛朵的答复之后蓝红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坐到场外的椅子上,点着辛朵说到:“那就开始考核,每一个人跳一段自己拿手的舞蹈动作,就从你开始~” 另一面,当辛朵在舞蹈教室合着心中的旋律伸展出第一个芭蕾动作的时候,体育馆一楼跆拳道训练馆的新生们也正依次排着队,个个神情紧张的接受指导老师的巡视。 跆拳道社是同舞蹈社一样,是北豫的优秀社团之一,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很多校级和市级乃至全国的比赛,取得过不俗的成绩。 今年报名入社的新生有二十多名,分两排站在训练馆中央,阿零个子矮分到了第一排的末尾,此刻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对面墙上展览橱窗里一排金灿灿的奖杯瞧,完全没有注意到教练徐老师已经绕到了她身边,正低头打量着她。 徐斌看着眼前这个比大多数孩子矮了至少半个头还完全没有进入状态的小娃娃,神情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朋友是跑来凑热闹的吧,她到底知不知道跆拳道是干嘛的?~徐斌这么想着,挑眉望上小娃娃有些傻乎乎的小圆脸,笑着调侃道:“呦,这是哪来的一颗小萝卜头?同学你知道这里是干嘛的吗,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带着调侃语气的一句话引得周围排队的同学纷纷朝这头望过来,一眼看见的便是一个长着圆脸一看年纪就很小的矮个子女生正抬头望向教练,神色明显迷茫的一幕。小女生那有些呆呆的反应逗乐了大家,好几个人一下哈哈笑了出来,倒是有些缓和了之前紧张的气氛~ 阿零性格温吞,对于突然出现的人或物本能的反应慢半拍,瞪着乌黝黝的大眼睛呆了一刻,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我知道哦,这里是跆拳道社,我是来应聘的新生。” 呵呵,应聘~可爱的用词再次把连同徐斌在内的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徐斌有些喜欢上了这个明显呆萌的小女生,看了看她身上贴的名牌,俯身笑道:“那昼零同学,你有没有跆拳道的基础,会不会打架呀?~” 阿零的爱好是骑马和泰拳,而学校开设的所有社团中只有跆拳道社和她的爱好沾点边,以前从来没有学过跆拳道也没有打过架的阿零听了徐斌的问题思考了一下,认真摇了摇头。 其实每年申请入社的新生中一点跆拳道基础都没有的人也不少,徐斌看了阿零的反应只当她是光凭兴趣就来了的一员小菜鸟,了然于心点了点头,再询问了其他几个同学,然后将新生按照有基础和没基础分成了两组,让他们两两过一下招,看看身体素质。 阿零自然是被分到了没有基础的那一组,还被徐斌很热心的和一个比她高不了太多的小胖妹分到了一起。没基础的学员大多会在今天被淘汰,其余选出的身体条件较好的学员会作为后备队员留下,学习一些基本的跆拳道招式,且不会安排参加比赛。 新学员们上了软垫,有基础的一组已经两两比划开了,没基础的一组却是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的对视,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先出手。跟阿零分在一组的小胖妹神色明显紧张,还没开动就约法三章:“我先声明,我们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因为不懂行的人啊力气控制不好的,打到会很痛!还有还有,你尽量不要踢我的腿,我的腿容易乌青,肚子也最好不要碰,不然我会吐的…当然了我也不会打到你的哈,我们都是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小胖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额头上都出汗了看着明显很紧张,阿零听了半天消化了一下,点点头:“不能踢头,也不能打肚子,我知道了。” 额,为什么对面这个小丫头看着那么淡定…小胖妹看着阿零乌黝黝的大眼睛有点发憷,盯了她半天,终于勉强开口:“那,说好了啊,我先来?先来攻击…” “好。” 于是,侧身,握拳,双脚叉开微微下蹲,小胖妹摆出架势,一秒,两秒,三秒…:“算了还是你先来吧,点到为——啊啊啊——!” 结果小胖妹还没说完,突然看见对面的小娃娃一下握拳往前猛跨了一步,抬脚就朝她的脸直踢了过来!那是一击动作无比标准的前踢,右腿膝盖弯曲一瞬拔高,再是飞速伸展小腿直压对手面门,忽的一下小胖妹先是被阿零一瞬变异了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再是被眼前骤然压下的黑影吓了一大跳,双腿一下发软她大叫着摔倒在地上,愣了两秒,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之中,阿零保持着腿部动作呆了两秒,收腿回来望上小胖妹的眼神明显无措。她就是按照她的要求做的啊,没有踢腿也没有打肚子,她甚至连碰都没有碰到她…怎么就把人打哭了呢… 无基础组本来关注的人就不多,阿零出腿的瞬间大多数人都没看到,但是听到小胖妹的尖叫之后所有人都朝着那处看去,全部看到了阿零收腿的动作… 徐斌赶到事故现场,表情很是无语:“昼零同学,你不是说你没有基础的么?那你刚刚那腿,那腿是怎么回事?!” 啊?阿零正安抚着小胖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闻言愣愣回头望上徐斌的脸,反应了片刻之后委屈开口:“那是泰拳,跆拳道是没有基础啊…” 软软一句话落,道场里鸦雀无声,徐斌像看个外星人一样把眼前那明显看着也不像是在恶作剧的孩子盯着看了很久,最后只能无奈长叹了口气:“好吧是我错了没问清楚,那这位…会泰拳的昼零同学,你过来这边,我们来升级一下挑战…” —— 这一头,当小阿零再一次发挥无敌呆瓜气场在跆拳道馆大摆乌龙的时候,体育馆二楼舞蹈教室的考察中,辛朵一曲舞姿优美的“天鹅湖”正引得指导老师蓝红频频点头,神情赞赏。 “天鹅湖”是芭蕾舞中最广为人知的热门舞曲,学习芭蕾的女生们一般都学过,并不是什么新颖的题材。而今天的这一支舞,被辛朵这样无声的演绎出来,加入了一些自己的领悟和变化,少了一分原舞曲的悲凉气氛,多了一丝少女的恬静柔和,举手投足之间,柔美中还带着几分特别的坚韧气质,这属于辛朵个人性格的融入使得整支舞曲散发出了不一样的活力和韵味,让蓝红很是满意。 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确还稍显稚嫩,但是稚嫩是可以通过训练改变的,经验的不足亦是最容易弥补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孩,那她过人的气质,聪明的头脑,特殊的个性和天生的体格优势,这些很难通过努力培养出来的特质已将她和百分之九十九的舞者区分了开了。舞蹈界中,只有那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百分之一才是荣耀的存在,而这个名为辛朵的女孩,已是激起了她一路培养她走上那顶点的兴趣! 蓝红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勾上辛朵的名字,淡淡回眸冲着身后几个漂亮的姑娘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们啊,可是要小心这个新同学了,稍有不慎可就要被新人甩下了~” 身后的几个姑娘真是舞蹈社的老学员,早先看见辛朵的那支舞脸色的神色久已经不好了,如今再是听见老师这样高调的评价,好几人都白了脸色,不甘心的绷紧了唇角。 女孩子之间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作为原国家芭蕾舞团头号舞者的蓝红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她从来就不在意女孩子间的嫉妒心,有时候甚至会去刻意挑动它,因为正是有了这样的不甘才能激发斗志,才能营造出最适合小苗生长的环境,让她经历风雨长成参天大树。再是回眸望向一曲舞罢优雅行礼的辛朵,蓝红微微勾起了唇角,辛朵同学,你可千万不要叫老师失望啊~ 另一边,不同于舞蹈教室凝重中透着诡异的气氛,体育馆一楼的跆拳道场里,因为“小萝卜头”阿零同学的惊人表现,气氛已是嗨爆了全场。 阿零个性直阅历少,完全没有考虑过事情演变到如今形成的这场车轮战到底意义何在…也许在她的意识里这是通过考核的必经之路,所以小姑娘神色认真的一路撂倒了一个又一个对手,直到一个肘击撞翻了最后一个新入会学员,场边围着的大家掀起阵阵欢呼,就连那方才被吓哭的了小胖妹也晃着红彤彤的圆脸在场边一边叫好一边鼓掌,神情尤为激动。 坐在不远处的徐斌微微眯着盯着眼前这让他刮目相看的小萝卜头,神情考量。力量和速度都不错,身体素质和吃苦精神也足够,的确是一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没有跆拳道基础无所谓,孩子才上预备班还要在北豫待四年,头两年教会她基本知识,保守估计初二就可以派出去比赛了啊~徐斌这么掂量了一番心中愉快的有了决定,扬手招了部长出来:“诶萝卜头,你下一个对手就是他,这次可以放开手脚好好打,就过一招,让我看看你的实力究竟在哪儿~” 跆拳道协会的部长张琦今年初二,是个身材高大性格豪爽的东北男生,听了教练的安排也不扭捏,三两步从队伍里走出来在阿零面前站定,笑着跟她拱了拱手:“那我也不客气了,要是打到要害部位就点到为止,其余随意。” “好。”阿零点点头,做了一个请对方先出手的动作,下一刻张琦便是一个侧身飞起一脚朝着阿零的胸口直踢了过来! 跆拳道的腿法已攻击头部为主,只是两人的身高差距很大,张琦下意识还是没有选择前踢这样抬腿过高的动作,而是选用了攻击局域较低的侧踢,攻击目标也放低到了阿零胸口的位置。下一刻,当那裹着劲风一瞬扫来的小腿眼看就要踹到阿零的前一刻,她突然一下跳起来伸手抱住了张琦的小腿,一个侧身用胳膊用力夹住,再是反身一扭,另一只手的手肘狠狠砸向了张琦的膝弯! 不同于跆拳道的腿法主攻拳法辅助,泰拳的攻击分为拳,肘,膝,腿四个部分,每个部分攻击力都很强,阿零的这个手法就是用肘部攻击化解对法腿功的典型套路,瞬间扭转了局势,两人分开之后,张琦垫脚在垫子上扭了扭,竟是觉得后膝的穴位麻得厉害。 张琦的攻击被阿零轻易挡回有他放水的一部分原因在,但是阿零以攻击来应对攻击的意识却也是让张琦刮目相看,垂眸望上对面小姑娘认真表情,张琦微微咧着嘴笑,只觉得这一招若不是由一个十岁的孩子使出来,很有可能他已经被一招废了腿,直接败北了~ 另一头看着那利落招式的徐斌亦是兴奋了,倒不是说这小丫头如今的实力有多强,只是这面对比自己高大这么多的对手还能主动攻击的勇气真是不可多得!想着,徐斌脸上终于带起了愉悦的笑容,远远伸手招着阿零高声笑道:“好!不错!这位霸王萝卜头同学,欢迎你加入北豫初中跆拳道社,以后也要好好加油哦!~” —— 经过一日的筛选,北豫初中各大社团招新工作圆满完成,五十多个社团共录取了三百多名新成员,辛朵和阿零也顺利加入到了各自心仪的社团中。 北豫的新生欢迎仪式除了校方正式的入学典礼之外,历年学生会也有举办迎新活动的传统,今年的学生会迎新便安排在了社团招新之后,由各大社团主要成员和新成员共同参加,主题就是—— “是了,主题就是——老校舍七大不可思议之试胆大会!” 古木参天的大槐树下,集合地前临时搭建起的演讲台上,学生会会长严云一脸兴奋的抓紧手中的红布用力一扯,露出了下面一块白底黑字的写字板,指着上面的一行大字神情无比激动的嚷道。 集合地前,三三两两几十个学生呆若木鸡的盯着高台之上那传说中强势到恐怖的学生会会长,在那明显兴奋到都有些抽搐了的表情之中各种凌乱… 一片凌乱之中,严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十秒钟,依然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复之后,突然收成了一脸冷若冰霜:“回答呢?” 咳咳,下面群众之中顿时响起数声轻咳,由学生会老成员为首的一干高年级学生率先鼓起掌来,脸上那一瞬变出来的欣喜笑容要多真挚有多真挚,甚至还有几个男生积极的吹响了口哨…另一边,仍旧一脸呆滞的新成员们木木的跟着自家的部长们开始鼓掌,一片违和感十足的热烈响应之中,台上的严云终于满意的笑了,声音调回欢脱。 “谢谢,谢谢大家的热情支持!所以说呢,我们这一次的迎新大会主题就是老校舍七大不可思议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老校舍呢,是早于北豫中学之前修建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所学校的教学楼,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保留至今一直没有拆除,所以引发了很多传言。而其中最为可信的一个传言就是,这个老校舍因为前面栽种了这棵大槐树从而聚集了很多灵体,导致啊——”突然换上严肃的调调,“导致这个老校舍闹鬼啊!” 严肃的女声为了烘托气氛一下转为幽冷,正巧话落一阵夜风吹来将那那讲台后面的大槐树吹得沙沙作响,一时间黑色的枝桠张牙舞爪无比完美的烘托出了诡异的气氛,台下当即有几个女生发出了惊恐的呼声。 阿零站在台下,和辛朵还有李怡然一道,远远看着台上听见几声惊呼之后明显舒爽了的学生会会长,心中各种无语。 原来这就是必须参加不得缺席的迎新活动?…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呢…阿零心中无奈的想着,微微抬眼看了看辛朵和李怡然,看她们两人都没有走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说话。 台上学生会会长严云看着台下反响不错,嘿嘿一笑,继续宣传道:“那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在这老校舍之中经历七大不可思议,然后找出我们事先放在校舍里的小盒子带出来,成功完成任务的同学将获得学校食堂和小卖部通用积分卡一张,可以吃一个学期的免费午餐和每天去小卖部拿一样免费零食哦,是不是很丰厚~那么接下来就请认真听解说了哦~” 传说中的北豫老校舍七大不可思议: 1。音乐教室的夜半琴声。老校舍一楼的音乐教室里,每天晚上都会响起悠扬的琴声。这个琴声外面的人听不见,一旦进入老校舍就会在耳边环绕挥之不去,直到将人引入到音乐教室听上一曲镇魂哀歌,方才作罢。 2。一楼女厕所的红鞋子。一楼走廊尽头是女厕所。以前有女生上体育课内急跑到老校舍上厕所,却发觉已经有人先到了,女生从厕所门缝里看进去,看到了一双红鞋子。之后女生等了一会儿,厕所里的女生出来了,她赶忙冲进去推门,却发觉隔间推不开,再是一低头,厕所里还是有一双红鞋子! 3。保健室移不走的骨架。老校舍二楼有一间保健室,里面的一副骨架无论被拿出去都少次,每天的夜半十分总是会回到保健室里,躺会它原先在的位置。曾近有住宿的学生从寝室窗口无意中看见过一个白色的身影以常人不可能拥有的速度朝老校舍的方向跑去,疑似便是那夜半回家的骨架。 4。永不熄灯的305教室。据传老校舍的二楼305教室,每天到了晚上灯光都会自然亮起,里面出现原来那所学校的学生挑灯夜读,而当年的这个班级的学生在一次春游中出了事故大巴犯下了山崖,全班都死于非命。 5。多媒体教室的显示屏。老校舍四楼的多媒体教室里存放着已经多年没有使用过的电脑显示器,诡异的却是,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那些分明没有和主机连接起来的显示器却会自己打开,上面显示出诡异的指令,而看到的人如果不按照指令的要求行事,便再也不可能离开老校舍,成为留下的孤魂中的一个。 6。天花板上的高跟鞋声。老校舍一共四层,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可以听见天花板上传来的不可能会出现的高跟鞋声,且那声音会跟着听到的人的移动而移动,就像是天台之上有人监视着四楼走廊的动静,跟着来人位移一般。 7。穿梭在走廊的鬼少女。当年老校舍还在使用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女生因为感情受挫在半夜在校舍前面的大槐树上上吊自杀,死前穿着一身红衣,誓要化成厉鬼回来寻仇!真是因为鬼少女的出现,导致了老校舍发生了越来越多的诡异事件,使得前一所学校不得不停办让老校舍荒废了下来。而直到如今,那穿着一身红衣的鬼少女还是在老校舍里游荡,等着大胆敢踏入她的领地的人们进入,带着他们前往幽冥世界! ——这,就是北豫中学废弃老校舍的七大不可思议! “是不是光是听听就已经觉得毛骨悚然啦~哈哈,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这个世界上比起鬼魂而言,其实更加可怕的是恶毒的人心哇!”学生会长严云在台上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句,扬手看了看表,“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现在就开始抽签吧,我们今天男生女生各邀请了20人,就分成20个小组,每组一男一女,分批进入…” “等等啊会长,人还没有到齐呢…”人群中突然穿来一个女声急急说道。 “谁?谁没来?没来的也不等了,学生会多的是干事,随便找一个补上~缺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严云抬眼张望。 “呵呵,当时是男生了,否则女生怎么看得出来有人没来~”严云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就传来一声轻笑,继而又另一人带着揶揄笑意接话,“可不是么,谁都能缺这位大神可是缺不了呢~在场至少一半的妹纸都是为了他才来的哇,结果人没到岂不是功归一篑?~” 两个男生一唱一和演着双簧,阿零好奇的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之间两个高年级的男生正闲闲的靠着一棵大树望着对面几个女生笑,那几个女生也是高年级的,穿着打扮都很时尚,里面有一个就是刚刚开口说有人没来的那个。 两个男生话音刚落,人群中不少高年级学生脸上都带起了暧昧的笑容。 北豫中学学生会历年的迎新走的都是无厘头没下线的路数,也就是哄骗一些消息不灵通的老实新生来参加,其实高年级过来的学生们谁都知道没什么好事,过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另有所图。 比如说这一年新生之中颇受人关注的阿零和辛朵,两人会出现在试胆大会就并不是巧合,而为了吸引更多女生的加入,男生那边的吸引力自然也不能太弱,而今年担当这重要吸引力的人… “咦怎么还没开始?不是说九点么,时间都过了还杵在这儿,不像是我们会长大人的作风啊~” 气氛正是无声暧昧的时候,突然远处的林间小道上传来裹着轻笑的男声,大家循着声音朝着那处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T恤黑裤子的男生正从树影中慢悠悠的晃出来,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笑容,看着慵懒。 男生出现的那一刻,方才树下的几个女生明显眼神亮了亮,其中一人有些激动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发女生,那女生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裙子似乎长得很漂亮,此刻微微抬眼朝着那男生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阿零这才发觉原来大家等的就是那个在开学典礼上导致李怡然失态的那个大美人… 自那一日在开学典礼上被大美人煞到之后,李怡然同学就对美人同学念念不忘,挖掘了不少美人的情报回来天天拉着阿零念叨,此时此刻再一次见到美人本人,阿零细细将那美艳又打量一番,觉得的确是少见的好看。 “他们都说缺了个人,我还说呢缺谁了不行搞得很重要似的,呵,原来说的就是你小子啊~跟你说了九点开始准时到,非要拖拖拉拉等人到齐了再隆重登场,你说吧,你是不是特享受惊艳全场的快感?~” 学生会长似乎和美人关系很熟络的样子,待到美人走近了挤兑了几句,便开始张罗着抽起签来。不同于之前宣布七大不可思议的时候大家的心不在焉,此时此刻等着分组所有人都似乎有些小小的雀跃,几组人马分配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方才那开口调侃的男生意外和提出有人没到的女生分到了一组,阿零偷偷观察了一眼,两人明显都很不待见对方。 “下面第11组,男生:昼云白,女生:陈希希。”台上严云念出了新的分组,阿零这才发觉原来昼云白今天晚上也来了,偏头在人群中找了一下才看到他,两人的视线一下对上,昼云白神色淡淡的转开了视线。 “好,让我们来看看第12组,呦~第12组,男生,严景—~—”台上传来的声音明显变了个调调,拖长的尾音听着无限暧昧,一句话出引得台下很多人都竖起耳朵,收到满意效果的会长大人嘚瑟的朝台下眨了眨眼,翻开了手里的小纸条,“我们来看看这个幸运的女生是——昼零?~” “嗷,阿零是你啊是你是你!”一边揪着衣襟等得无比期待的李怡然听到公布的那一刻一秒泄气,下一刻又是激动万分的一个转身握住阿零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阿零正在偏头看昼云白完全没有注意到台上念出来的名字,结果下一秒就被李怡然一把抓住瞬间摇晕了,完全没有听清楚她一脸悲怆嘴里念念叨叨的是什么。 “…怡然…晕…不摇…你好好,好好说…”阿零晃晃悠悠艰难开口,一边辛朵看见连忙上去拉李怡然,三人乱糟糟的李怡然正哭诉着世间不公为什么有的人就是那么好运的当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凉凉的女声。 “这位同学,能谈一谈么?”女声凉凉开口说了第二遍,辛朵才把李怡然扯开来,三人一齐回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身后站着的三个女生,清一色的黑裙,每个都精心打扮过一番,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傲气:“这位同学,能不能请你把12号的位置让出来,和14号交换?” 啊?阿零有些愣愣的对上女生们冷冷的视线,反应不过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一边李怡然凑到阿零耳边小声提醒:“12号啊,就是刚刚抽签抽到你了你是12号,不要答应啊,12号可是和大美人一组!” 李怡然的悄悄话说得并没有很轻,一瞬落到了对面几个女生的耳朵里,为首的那一个顿时不爽了:“怎么,帮个忙都不行么?反正我看是哪一号对你来说都没差吧,为什么不肯把号换给我们?” 女生一瞬变脸开口的语气咄咄逼人,听得辛朵微微皱起来眉来冷冷开口道:“抽签的时候名字是当场念出来的,已经公布了怎么能说换就换?” 对面的女生闻言一眼横向辛朵,再看见辛朵的时候脸色明显变得更差了:“我是在和这位同学说话,关你什么事啊,我问你了么,征求你的同意了么?” 没想到不动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挺有气质挺漂亮的女生一开口居然跟个泼妇似的!当她们这边都是好欺负的没人出头啊?!女生话音刚落一边的李怡然一下就怒了,张口嚷了起来:“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朵朵和我是阿零的朋友,我们当然有权利关心她的事啊,难道看见她被人欺负,我们也不管,任由她被人欺负吗?!这个号码我们是不会同意换的,阿零抽到的号凭什么换给你们?要换也是换给我这个好朋友才对!” 李怡然嗓门大,一句话故意把欺负两个字强调的震天下,刚一开口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对面的女生气急败坏刚要冲过去跟李怡然理论,下一刻却突然被身后一个冰凉的女声喝住。 出现在三个女生背后的女生留着一头中分的齐腰长发,身上一身黑色的裙子,个子高挑皮肤白皙,五官非常精致漂亮,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冷淡。 听见声音三个女生一齐回头,看着那长发女生冷冷的表情均是噤了声,片刻之后先前差点和李怡然打起来的那个女生才犹豫着轻声开口:“小曼…” “对不起,我的朋友冒犯了你们,请原谅。”长发女生却是看都没有看那女生一眼,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阿零她们三人面前,微微低了低头淡淡道了个歉。 阿零望上女生凉凉的视线有些呆愣,下一刻那长发女生转身就走,身后三个女生连忙叫着她的名字追上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她们三人一眼。 “嘁,搞什么啊,她当自己是谁啊,女王么?”望着女生们离开的背影,李怡然过了很久才不满的轻声嘟囔了一句,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淡淡叫了一声,昼零… 阿零听见声音回过头,只看见那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男生正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淡淡望着自己,看见她回过头,淡淡说了句,走了。 阿零这才恍惚想起来刚刚李怡然好像提到过她抽到了12号,是跟大美人一组…原来还真是的啊… 阿零的表情一瞬有一些犹豫,落在对面的大美人眼里,终于让他微微偏了偏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看那傻丫头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想着,某美人微微眯了眯眼,唇角勾起的那抹笑容里带上了些些玩味:“你是昼零吧,我跟你一组,我是,严景。” ------题外话------ 嗷嗷,严大美人出场鸟,明天试胆大会独处哇咔咔,想想就high~ — 推荐好友文文种田爽文《风生水起之超强农家女》 机械天才莫翠微一朝穿越,竟然成了一个发育不良,干瘦如搓衣板的小女孩。 某女大呼:我的千万存款,我的汹涌大波,我的傲人身材啊! 不过咱不急,慢慢调理增加营养总会好起来的。可是为毛,这个家一穷二白,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神马?就这样的情况祖母和大婶还要来打秋风,统统打回去 神马?就这样的情况还有女人送上门来当小三,统统虐起来 神马?就这样的情况村长还想仗势压人强娶亲,统统压下去 看我大展神威,赚钱不是目标,实现现代化才是终极目的。咳咳,虽然条件有限,也要开辟古代新纪元!   ☆、04 老校舍惊魂夜 “小曼,小曼你听我解释,我是为了你才去找那个低年级的要号码的,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跟严景一组…”随着长发女生的离开,一行均是穿着黑色裙子的四个女生全部翘掉了之后的试胆大会,先前找阿零要号码的那个女生急急追在名叫小曼的女生身后,着急解释。 杨依曼走了一阵儿,待到离开老校舍有一段距离了才停下脚步,冷冷转过身来:“为了我才去要号码?你这是为了帮我还是害我?!” 被杨依曼冷冷质问的女生名叫方兰,平时一直对杨依曼忠心耿耿,现在被她这么一质问,委屈的一下红了眼眶:“小曼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当然是为了要帮你,我,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呵,杨依曼闻言轻哼一声,冷冷开口:“帮我,你就是这么帮的?你这样公开找那个昼零要号码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不是丢我的人又是什么?你让严景看到了怎么想,周围的人看到了又会怎么想?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没长脑子么?!” 被杨依曼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方兰又呆滞又难过,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另一边名叫赵璐的女生微微撇了撇嘴帮腔道:“是啊,其实当时去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当时会长已经叫出了昼零的名字了,就算昼零同意了和小曼换,到时候严景看到换成了小曼会怎么想?好像我们小曼多巴着想和他一组一样~” “你!赵璐你现在说什么风凉话?马后炮谁不会!当时你怎么不说?!”方兰听了赵璐阴阳怪气的指责气炸了,回过头去就冲着赵璐吼,赵璐也不甘示弱,瞪着眼和方兰呛了几句,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站在另一边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另一个女生孙清突然淡淡开口道:“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现在是互相责备的时候吗?方兰的做法的确有些鲁莽,也是因为明明已经安排好的分组突然换了人她一时急晕了头才会这样。与其在这里窝里反,不如一起想想那个抽签是怎么回事。” 孙清淡淡一番话拉回了众人的理智,方兰愣了一愣着急接话道:“是啊,我当时就是纳闷,我们明明已经把严景和小曼的号码凑到一对了,结果念出来却是那个昼零所以我才急了的!…对了那个抽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抽错人了?!” 一下听到方兰的质问,负责对抽签动手脚的赵璐也急了,赶忙解释:“那我怎么知道啊,严景和小曼的签我都是用的特殊材质的纸写好的,跟负责抽签的李慧珍也通过气了,抽到严景就抽小曼,谁知道那个昼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我当时观察了,李慧珍听到会长念出昼零的时候表情也很意外好么!” “那按照你这么说,也就是有人为了要跟严景一组,之后再去动了一次手脚了?”听了赵璐的话,杨依曼沉默了片刻,幽幽问道。 “那,那我也就不知道了…总之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赵璐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神色冰冷的杨依曼,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另一头方兰想了想,皱眉接话:“那那个做手脚的就是昼零?或者是她的朋友?…我突然记起来了!那个昼家和严家好像是有亲戚关系的吧,那个昼零不会以前就认识严景然后喜欢他吧?!” 方兰心直口快的一句猜测听得对面的杨依曼脸色再是黑了三分,另一边孙清轻叹口气朝方兰使了个眼色,转头望向杨依曼:“总之今天这个事情只能先这样算了。其实我倒觉得是昼零也不错,我打听过,那个丫头年纪很小,只是一个小娃娃其实没什么吸引力,另外昼家和严家素来不睦,昼零和严景自幼相识的可能性也不大。” 孙清说到这里顿了顿,观察到杨依曼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才推了推眼镜继续开口道:“而且我倒不觉得那抽签是昼零搞得鬼,说不定是有什么自作聪明的人故意想挑起两边的矛盾渔翁得利也说不定。总之这件事后面我会跟进,你就放心等我的消息。” 孙清一番话淡淡说完,杨依曼思量了片刻点点头,再是朝那老校舍方向看了一眼,带着三个同伴离开了。 —— 老校舍前,分组完毕的小组成员已经两两凑在了一起开始研究路线,少了四个女生剩下的四个男生凑成了两组,看着其他人的表情明显羡慕嫉妒恨。 严景一个人坐在槐树下的花坛边拿着那七大不可思议在研究,阿零有些认生迟迟不肯过去,辛朵拉起阿零的手来,看她那样子以为她是害怕,柔柔笑着安抚道:“阿零不用害怕,那些‘七大不可思议’什么的肯定都是假的,应该是学生会的人编出来的,里头的场景也是人为设计的,你一会儿进去就跟着学长走,如果实在害怕你就说要退出,让学长把你送出来,知道了吗?” 辛朵其实只比阿零大了一岁多,但是几年来照顾阿零照顾习惯了,每次一跟她说话就是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阿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辛朵,觉得自己又让她担心了还是快点打起精神来完成任务的好,想着便是点了点头叫辛朵放心,然后看着她和同组的男生去了校舍门口排队。 辛朵在第四组,同组的男生似乎和辛朵是同班同学,从刚刚拿到号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李怡然运气也不错,同组的男生居然就是阿零跆拳道社的部长张琦,李怡然是第十七组,时间还早,正和部长在不远的地方互相自我介绍…阿零看了看两个好友都忙着,再是回头偷偷打量了一眼树下的美人,迈着微小的步子一点一点朝那边挪了过去。 “过来了啊。”阿零还没走近,树下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幽幽男声,严景头都没抬,冷冷丢过来一句,“来了就去那边拿张纸,把上面的几个不可思议研究研究。” 哦,阿零愣了愣,轻轻应了一声听话的去讲台上拿了张传单,看到上面大致罗列了一下七大不可思议,还附了一张四层老校舍的平面图,上面标出了各个不可思议所在的位置。 阿零拿了传单一回头,发觉严景已经起来去门口排队去了,立马小跑过去站到严景身边,抬头看了看发觉对方没理她,只好翻着手里的传单看了起来。 严景和阿零这一对组合,看着旁人眼里其实很有意思。 严景今年初二,十三岁的年纪正是男孩子身高抽条的时候,一米七七的个子从背后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身材修长气质很好的大男生了~而阿零,十岁,绵绵软软的一小颗,身高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一些,短发圆脸看着又呆又萌,一看就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娃娃,两人站在一块,阿零只比严景的腰高了一点,怎么看两人都不像只差了三岁,满满的违和感看得身后好几组队员忍不住轻笑。 严景今天本来就是被堂姐严云拉来凑数的,倒是正巧碰上了昼零才有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结果这个小丫头非但不记得他了似乎还有些怕他?严景斜眼瞥了眼身侧低头看传单看得一脸认真的小丫头,微微挑起眉稍来:“看得怎么样了,来说说你都看出什么心得了?” 嗯?阿零正盯着那楼层图发呆,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是严景在跟她说话,飞快抬眼对上严景俯看而下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心慌,愣着摇了摇头。 “哦?看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呵,看来你明显是打算偷懒混一混,不打算出力了是吧。”严景看着那张有些呆滞有些紧张的包子脸勉强忍住笑意,冷声开口。 阿零被严景略凶的语气吓了一跳,捏着小传单连忙摇头,前面一排11组的昼云白听见身后的对话微微蹙起眉来,似是想要回头,身子却是一直僵着未动,他身边的陈希希微微斜眼用余光瞥了昼云白一眼,淡淡收回了视线。 另一边,严景看着恐吓的效果已经达到,非常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继续瞎编:“我可事先申明,我今天就是奔着那个积分卡去的,你最好不要拖我后腿,不然之后我一个学期的饭钱都从你的卡上刷,听懂了么?” 唔…此时此刻阿零已经明显感觉自己是遇到恶霸了,她从来都是友爱同学和睦邻里的典范,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和不讲理的人相处,微微抿起唇来看着对面美人那张冷冰冰却依旧很美丽的脸,阿零非常委屈的点了点头。 身后排着队的几组人听见严景的话都有些大跌眼镜…话说我们一向高冷的严大美人什么时候跟妹子说过这么多话啊,这明里威胁暗里暧昧的话说出口来真的好么?!而且小妹子似乎完全不领情啊,这多少妹子抢着要上却没机会上的买饭美差结果人妹子居然各种委屈加不乐意这个世界是颠覆了吗我去! 众人无声的吐槽之中,队伍已是排到了严景和阿零,两人接过会长递过来的手电筒和紧急通讯器,望了望前方黑漆漆的走廊,严景微微回头看着阿零笑了笑,给出最后一击:“还有,一会儿你可不要跟我说什么太怕了要退出的话,决定了要参加就必须走到终点,我最讨厌的的就是半途而废的人,绝对不会送你出来的,听懂了吗?~” 故意一番威胁的话冷冷说完,严景迈着愉悦的步子一脚踏入黑暗,阿零怯生生的盯着严景的背影看了一秒,再是回头对上会长和其他同学各种同情的视线,眼看着严景就快走不见了,只好抿了抿唇,非常郁闷的追了上去… 呜呜呜朵朵,我们刚刚说的话被那个恶魔学长听到了,而且他明显就不是个好人,不仅威胁我还要敲诈我的饭钱,早知道我就和那几个女生换了呜呜呜… —— 整个老校舍没有通电,手电筒的光亮照进去可以看见四处墙角的蜘蛛网和空气中飘浮的灰尘。木质老旧的地板随便一动就会发出吱呀的响声,回荡在漆黑的走廊里听着无比渗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闷热霉气,严景无声的皱了皱鼻子,只觉得这个老校舍本身就散发着让人不喜的气味。 同样感受到那让人不舒服的感觉的还有阿零,一步踏入老校舍的瞬间,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那不属于夏日的冰凉气息一瞬浸透到阿零的心底,让敏锐的她一下就察觉到了异样——这个老校舍里,真的有东西在! 如果放在平时,遵循着和殿下之间的约定她立刻就会选择退出,只是这一次前面还有那么多先进去的同学,里面还有朵朵,她肯定不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只顾着自己离开。 想着又往前走了几步,确定了前后都不会有人听见她说话之后,阿零微微低头扬起手来,对着手链轻叫了一声:“大头。” 呼唤刚落,一缕青色的烟气就从那手链上的小白骨头里飘了出来,大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阿零,有坏人?! “暂时还没有,只是我感觉这个楼里似乎有灵体,你先去打探一下,无论发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先回来禀报。”阿零压低声音吩咐。 ——明白!大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话落,只见前方的黑暗中青色的烟雾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派出了大头之后阿零稍微安心了一些,加快了步子往前小跑了几步,一眼看见前方不远处严景正站在一个教室门口,朝她这边望过来。 严景是刻意留下来等阿零的,他这人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嘴上说得难听心肠却不坏,他先进来之后发觉阿零迟迟没有跟上,等了一会儿觉得她可能是害怕了刚想回去找,就看见阿零拿着手电筒一路小跑了过来。 “啧你手电筒不要对着人照啊,晃眼死了!”严景皱着眉用手挡了一下光线轻啧了一声,阿零赶忙把手里晃得厉害的手电筒向下握住,有些抱歉的跑到了严景跟前。 严景皱着眉看了一眼阿零,发觉丫头似乎没有他原以为的那么害怕,微微扬了扬眉梢表示诧异,回眸望向了身前的教室:“这就是音乐教室了,准备好了么?” “嗯。”阿零握紧小电筒点了点头,下一刻严景已经伸手推开了门。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的那一刻,漆黑一片的教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钢琴声,音质沉重,曲调幽冷,一瞬环绕在耳边,听着十分压抑。严景微微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发觉这首曲子正是世界闻名的三大禁曲之一——黑色星期天。 《黑色星期天》是匈牙利的音乐家鲁兰斯·查理斯谱写于1933年的一支歌曲,歌曲中流露出慑人心魄的绝望情绪,曲成之后,受到此曲中绝望情绪干扰而自杀之人多达一百五十多人,后与《忏魂曲》和《第十三双眼睛》一同并称为世界三大禁曲。 关于这首《黑色星期天》的传言几年前在学生中盛行过一段时间,当时严景就和几个哥们一起听过这首据说能摄人魂魄的哀歌,事后却觉得除了曲调压抑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看来这首曲子对人的影响也是因人而异,也许对于本就忧郁或者遭遇过不幸的人才比较有效吧。 便是这么想着,严景偏头瞥了阿零一眼,发觉小丫头听着曲子完全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不禁勾唇一笑。是啊,要让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听懂什么叫忧郁,还不如直接找个人扮鬼吓她更有效果~ 阿零跟着严景进入教室,两人一同朝着教室角落的那台钢琴走去,走近了严景蹲下身来在钢琴底部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按钮一按,音乐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叮咚一声落在了地上,严景捡起来看了看,递给阿零:“你负责收好。” 阿零接过那东西一看,才发觉原来是一把小小的钥匙,刚想开口问,突然发觉严景已经转身走远了…阿零有些郁闷的低头用手电照着传单看了看,在地图下面找到了一行小字——请各位参加人员按照地图所绘的路线依次破解七大不可思议之谜,在每一处收集一把钥匙,待到七把钥匙全部收集完毕,就能召唤出神龙,找到最终的大宝藏,请大家一定要加油哦!~ 阿零看了看传单,再看了看钥匙,赶忙把钥匙揣到兜兜里赶上了严景…还好她没问,不然肯定又要被骂了… 老校舍一楼的不可思议一共有两处,经过了音乐教室再往里走,走到走廊的尽头,可以看见一个木制的楼梯通往二楼,而楼梯的旁边就是那闹鬼的女厕所了… 夜半时分黑漆漆的女生厕所一直是各种恐怖题材的影视剧和动漫喜爱用到的桥段。阿零对于鬼怪并不是太害怕,但是看过不少恐怖片之后,对于那时不时突然冒出来的厕所鬼其实是有些心有余悸的,两人一路走来站在女厕所前,严景垂眼看了一眼阿零有些紧张的神色,突然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啊这第二个地方原来是个女厕所呢,女厕所就女生进去好了,我在门口等你~” “啊?”阿零闻言呆了一呆,抬头飞快瞥了严景一眼,再是低头看了看传单,再抬眼时有些激动:“但是这个是废弃的女厕所,里面没有人的…” “是啊,里面是没有人,但是…有鬼啊…”严景对阿零紧张的表现非常满意,靠在门边,落井下石的幽幽来了一句。 阿零抬眼对上严景那含着微微戏谑的眼神,突然有些委屈了。他这是故意的吧,故意吓她,故意戏弄她,只要她表现的越害怕他就越得意…是啊,就是因为她想着要依赖对方才会被对方一直欺负,如果她勇敢起来,如果她什么都能靠自己,也就不需要他了! 想着,阿零眸中一瞬闪过一丝坚定,看得对面的严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点亮了手电筒,头也不回进了那黑漆漆的废弃厕所。 老旧的女厕所里,一面碎了一半满是灰尘的大镜子,一面四间木架子已经有些破旧了的隔间,阿零就着手电筒的光亮看着地砖上的灰尘,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那布满灰尘的地砖上散落着好几排凌乱的脚印,是啊,他们已经是进来的第12组人了,其实前面已经有很多人都顺利过了这一关了不是么?这样的认知让阿零心里好受了一点,她微微偏过头不去看那大镜子以免被自己的影子吓到,开始一间一间查看起隔间来。 严景站在门外神情有些复杂的盯着阿零越走越深的背影看了一刻,终于还是跟了进去。 那时,阿零已经沿着前人的脚步走到了厕所最里面的隔间,不同于之前的三个隔间,只有这一个隔间的门是关着的,阿零伸手轻轻推了推门发觉推不开,再是稍微后退了一步眯起眼来用力推了一把!还是推不开… 阿零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其实她最怕的就是突然弹出来吓人的东西,不管是鬼还是人她都很难招架…放松之后的阿零回忆起来那关于红鞋子的故事,视线慢慢集中到了那隔间门下的空档处,犹豫了一下,缓缓蹲下了身去… 入眼,一双血红色的小皮鞋,鞋跟朝外,静静的出现在手电筒发出的幽幽冷光中。那一刻,阿零的心跳抑不住的乱了乱,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来。 其实她不傻,她也知道这个老校舍里的七大不可思议多半是学生会的人设计出来吓他们的,这些道具应该也是学生会的人准备的…只是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以至于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其实并不能区分眼前她所见到的东西,是否真的是真实存在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阿零忐忑的伸出手来,一点一点朝着那双红鞋子挪过去,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其实阿零已经开始本能的排斥和那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接触,额头上的汗珠滑了下来,阿零屏息凝视,就在她的手即将触上那双红皮鞋的那一刻,突然身边一下伸过来一只手,惨白的皮肤一晃出现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吓得阿零一下扔了手电筒抱头尖叫起来! 凄厉的一声尖叫就在一楼,一瞬传了出来吓了等在外面的同学一大跳,站在入口处的严云惊了一惊之后回过神来,脸上带上了诡异的笑容——嘿嘿嘿,终于有人成功被吓到了么~ 门外等着进入的同学望上会长脸上无比兴奋的笑容心中均是一阵恶寒…我靠这么恶趣味到明显心理变态的会长,究竟当初是怎么当选的啊我摔! 一楼女厕所里,阿零的手电筒一下砸在地上摔坏了,另一边严景眼看着吓坏了的阿零要摔,连忙伸手一把将人扯到了怀里。两个人都蹲在地上,阿零抱着头缩成一团拼命发抖,那个样子明显是吓哭了,严景有些自责的伸手圈住阿零的背,慌乱开口:“阿零!阿零是我啊,你不要怕没有鬼,刚刚是我…” 其实他是叫了她的,一路走过来动静也不小,只是怕突然发出什么响声反而把人吓到了所以没有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结果刚刚看到阿零一副很勉强的样子要伸手去拿那双鞋,他下意识就也伸了手,没想到把人吓了一大跳,还吓哭了… 严景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真是欠啊为什么刚才非要逼着阿零一个人进去?!其实他是知道自己的个性的,他就是那种性格恶劣到在越是熟悉的人面前就越是肆无忌惮的找抽型…因为五年前的那次偶然相遇,因为五年之间的默默关注,他下意识就把阿零划分到熟人一类,再加上之前因为阿零忘记了他的事触发了他的恶劣开关,让他不自觉就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出来,结果现在看着这样的阿零,严景突然意识到,阿零也许已经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咳咳,严大美人轻咳了几声,突然有了危机意识。其实饶是某美人平时一副风情万种诱惑妹子万千的*模样,某人内里还是只是一只年仅十三岁没什么社会阅历且从未交过异性朋友的小生手,遇到自己不待见的妹子可以随便折腾,那遇到自己待见的妹子呢?…哄…是,是要靠哄么…? 咳咳,严大美人再次轻咳了几声,看着身前阿零缩成一团无比委屈的模样,心知他能出手的时间也就这么一会儿了,要是再不抓紧等会儿阿零哭完了反应过来,绝对是发飙加甩手走人的节奏! “咳,所以说阿零啊,刚刚那只手真的是我的啊…我是严景啊,你听见我说话了么?”严景伸手有些僵硬的拍了拍阿零的背,放缓了声调:“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进来的,所以我后来也跟着进来了,叫了你几声,结果可能你太紧张了没听见…总之还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那个,对…对不起…” 严景干巴巴的一番安慰的话说完,等了片刻,对面还是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动作,没有一点反应… 严景微微蹙起眉来,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换一个套路:“阿零,这个七大不可思议其实都是学生会那帮人编出来的,实际上是没有鬼的。这个厕所的门推不开肯定是学生会特意封住了,里面装了什么机关,我现在就把那个鞋子拿出来,你看着我拿好不好,应该我们要找的钥匙就在鞋子里面。” 说着严景伸出手来,观察着阿零的反应,用手电筒照好光亮,伸手进去把那双红鞋子拿了出来,结果里面却是没有钥匙? 严景微一忪楞,下意识回头看阿零,结果看见小丫头果然是微微抬起了头来,露着两只有些哭红了的大眼睛正盯着鞋子的方向看,感觉到严景的视线阿零瞥过来一眼,随即愤愤的移开了。 呵呵,严景咧嘴笑了笑,精致的容颜在灰暗的微光中依然耀眼,他回头看了一眼鞋子,再是把皱巴巴的传单翻出来看了一眼,了然开口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阿零你看,这个传单上写的,那个女生最开始看见了一双红鞋子,等在门外,等到里门的人出来之后再进去,发觉还是有一双红鞋子——所以这个红鞋子应该一共出现了两次,我觉得我们再把鞋子放回去试一下看。” 这一番话严景故意说得很详细,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来一个推理的过程,把灵异的东西实际化,让阿零觉得没有那么害怕。这样的解释果然起到了严景想要的效果,阿零的思路跟着那番话走了一圈,渐渐就忘记了方才一瞬的惊吓,看着严景把鞋子重新从门下塞进去,努力调整成和之前一样的角度,阿零突然发觉他已经叫了她很久的“阿零”了,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阿零抬眼望上严景的脸,开始努力回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严景的注意力正放在那双鞋子上,看着他放进去的那双鞋子居然在下一刻缓缓升入空中不见了,过了片刻红鞋子再次被放下来,他取出来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把小钥匙,还有一张提醒他们把鞋子放回原处的小纸条。 严景拿起纸条和钥匙塞到阿零手里,愉悦的笑了:“你看,所以说一切都是学生会设计的,与其说这七大不可思议是鬼故事,还不如说是侦探推理故事需要我们根据指示一步步破解谜题。所以根本是没有鬼的,这下是不是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淡淡安抚的声线,轻轻柔柔的笑容,望着对面灰暗的灯光下严景露出的那抹笑容,阿零心头突然就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她还是没有记起来他是谁,不过看来他并不是坏人,至少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能努力改正,之后说的那些话都是刻意在安慰她。 阿零是善良的小姑娘,在不触犯原则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能放下恩怨,看着对面严景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阿零也不再矫情,微微点了点头,把钥匙收到了口袋。 严景终于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些好笑。 五年前,苏家一场宴会,他在宴厅外偶然遇到了一个独自在黑暗中跳舞的小姑娘,那个时候她的样子看着是那样的笨拙,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寂寞,他坐在黑暗里看了她很久,最后也许是因为被那同样的寂寞所吸引,他跑了出去,教她跳了一支舞。 那个时候的他过得很不快乐,一次又一次被外婆逼着参加他根本不愿意去的宴会,一遍又一遍听着那些女人们用着或惋惜或嘲讽的声音讲述着他那为爱私奔的可怜母亲和他那不负责任的负心父亲之间的往事,一遍又一遍的被人们提醒着,他是一段失败爱情的产物,他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他是一个寄人篱下,不被欢迎的孩子。 每一次,当他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他都会从那奢华到冰冷的宴会中逃出来,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待着,只是那一次唯一的不同,是他遇见了另一个逃出来的孩子,她的脸上,有着和他一样的神情… 之后便是出于好奇,他私下查了很多关于那孩子资料,得知了她叫昼零,得知了她是昼家的养女,他渐渐发觉她的一切,居然和他惊人的相似。 同样是无父无母,同样是被人收养,而收养他们的,居然同样是两个还没成家的大男人…呵呵,当看到这一条的时候他非常好心情的笑了,当时浏览的网页上配着一张孩子照片,她在上面笑得天真无暇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幸福,当时他就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能亲眼再见她一次,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已经完全脱离了孤单,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了呢?~ 便是这么想着,严景忽然微微偏头笑了起来,扬手探到了阿零的脸旁,帮她擦掉了眼角残留的泪珠。在感觉到严景倾身过来的动作时,阿零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却是因为蹲久了腿麻了,居然没能躲开。下一刻,微凉的肌肤一下触上她的脸,阿零愣愣的盯着近处那浅笑的容颜,发觉自己居然并不排斥… 五年前的一场绑架案,虽然对于发生的一切她只有破碎的几段记忆,但是那唯几几个记得的片段,却是让她恐惧无比夜夜噩梦休养了一年多才慢慢缓了过来… 从那以后,她努力练习泰拳,努力使自己强大起来克服内心的恐惧,五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做得很好,却唯独除了一点,她本能的排斥和异性之间所有接触。 五年的时间里,除了殿下,除了阿福,其他人都不行,却为何,偏偏他可以…? 阿零有些愣愣的抬眼,望上对面那双半掩在黑暗中清亮眼眸,也许便是因为这个眼神吧,这个不带一点杂念,没有一丝*的眼神,看着是那样的澄净温暖,让她心安。 —— 恶趣味的试胆大会还在继续,阿零和严景调整过气氛之后进度不错,两人来到老校舍二楼的保健室,找到那具移不走的骨架,结果发觉那个存放骨架的柜子里有一个机关,在拿掉第一具骨架放到指定位置之后,第二具骨架便会通过机关从柜子之后的夹板中出现,而那放在指定位置的骨架则会通过机关送回到传送带中以此往复,造成骨架失踪了又回去了的假象。 在看透了机关运作原理之后,严景果断选择不把第一具骨架放回指定位置,把第二具骨架也一起搬了出来跟第一具并排放在一起,然后两个人加两具骨架排排站等了半分钟,柜子上方的凹槽里果断吐出一把钥匙来… 阿零看着这些机关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严景却是嗤之以鼻觉得学生会拿着董事会捐的钱不好好想想怎么给学生谋福利全浪费在了这些没事找事的事情上!拿了钥匙之后,严景即刻无视了通讯器里传来的指示扔下两具骨架就准备领着阿零走,结果通讯器里传来了会长大人阴毒的威胁… “严景你搬不搬,你不搬我就把你在厕所搂着妹子占便宜的视频发到校论坛上去!哈哈哈到时候那点击量绝对赞爆哇,诶那谁,你快去联系一下论坛广告商我们…哔——” 通讯器里裹着奸笑的声音一瞬被打断,阿零和严景呆愣在一片黑暗中,片刻之后通讯器里传来一番悉索响动,换上了一个男声:“严景同学请你还是按照会长的指示做,其实会长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才阻止了会长发视频的冲动…哔——” “哈哈哈,严景又是我!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是个傲娇恋童癖,你…哔——” “严景同学先这样了,你的通讯连接我们暂时关闭,如果需要你再自己开启…哔——” 随着通讯的关闭,一片黑暗的保健室再次恢复一片死寂,阿零在黑暗中凌乱了几秒,有些僵硬的扯开话题:“严景,会长跟你很熟啊…” “嗯,是我堂姐。”严景径直走到两具骨架前,一把将骨架扛起来晃得哗啦响,明显生气了… 额,阿零有些无语,继续扯开话题:“原来老校舍里还装了摄像头啊…” 估计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严景刚想开口这么回答,突然转念一想,愤愤低咒,“肯定是为了后面某个恶趣味的环节专门装的,这个女人简直是没救了!” 这一头严景心有灵犀的猜测在另一头即刻被验证,那校舍三楼的多媒体教室里,11组的昼云白和陈希希盯着显示屏上浮动的那行红色大字,沉默无语。 ——请两位在规定的时间里亲吻一次,亲吻的位置不限,如果在规定时间没有做到任务即宣告失败,已经到了第五关的你,千万不要放弃哦~ 黑暗的教室里,唯一一台显示器上发出的蓝光照得昼云白淡漠的脸庞有些惨白,他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淡淡转身:“等一下吧,如果时间到了任务失败了就算了。” 两人一组,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气氛,陈希希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此时此刻盯着那行不断浮动的字,突然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云白哥哥,其实今天这试胆大会你之所以会来参加,是因为知道阿零一定会来,对不对?” 淡淡一句话落,昼云白停住脚步,两人背对背站着沉默一刻,陈希希再次淡笑开口:“那云白哥哥,如果你和阿零分到了一组,这时候看到这样的指令,你会选择怎么做?” ——一定,不会是你现在这样的反应,对不对? 淡淡的声线起,裹着一丝冷冷的讽意,昼云白冷着脸一瞬回头,对上陈希希一如既往笑得恬静的容颜,正欲开口,突然门外的黑暗中一瞬传来了一声尖叫,无比凄厉! ------题外话------ 从那以后,她努力练习泰拳,努力使自己强大起来克服内心的恐惧,五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做得很好,却唯独除了一点,她本能的排斥和异性之间所有接触。五年的时间里,除了殿下,除了阿福,其他人都不行,却为何,偏偏他可以…? ——因为…。 你是颜控啊不解释!   ☆、05 鬼影森森 惨叫的是男声,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昼云白和陈希希在的四楼走廊,漆黑夜里的一声惨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离得最近的昼云白顿了顿,扭头跑出了多媒体教室。 老校舍外,负责监控的学生会干事立即调动摄像头定位惨叫声响起的地方。那里是连接三楼四楼的楼梯转角处,从夜间红外摄像头里可以模糊看见有两个同学蹲在楼梯口的位置,其中一个似乎受了伤。监控的干事拉起麦克风刚要说话,突然眼前的屏幕上闪过一秒雪花,雪花过后那黑白的屏幕上居然一瞬掠过一个白影,一晃而过吓了那名干事一大跳,再定睛一看,屏幕却已经恢复了原样。 老校舍年久失修,偶尔会飘过体积较大的灰尘挡住摄像头也是常有的事…干事勉强找了个理由自我安慰了片刻,拿起麦克风开口,声音里带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颤意:“三楼楼梯口的同学,第7组的同学,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收到请回答。” 干事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到的时候,昼云白已经跑到了楼梯口,楼梯尽头的拐角处,两个男生略有狼狈的蹲在地上,其中一个的右腿卡在了楼梯口的一个破洞里,脸色苍白,另一个看见昼云白神情激动:“学长快来帮帮忙,楼板突然破了…” 昼云白听闻赶忙跑下楼梯,刚蹲下准备查看男生的伤口,便听得楼下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阿零你慢一点不要跑!”楼下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男声,下一刻一抹娇小身影一下冲到了手电筒的光线中,昼云白看见那张焦急的小脸神色一顿,僵在了原地。 阿零听见惨叫声惊了一惊拔腿就赶了过来,到了之后发觉不是辛朵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小丫头跑得有些喘,脸色也有些发白,下一刻严景也赶了上来,一把拉住阿零的手臂低头就吼:“只有一个手电筒你跑那么急干嘛?要是走散了怎么办?!” 那一瞬出口的语气听着很凶实则却是很关切,昼云白微微一愣望上严景扣在阿零手腕上的手,微微抿紧了唇,忽然冷冷开口:“同学你过来帮一下忙,有人受伤了。” 严景这才分神注意到了楼梯口的其他几个人,望上那卡在破洞中疼得已是满头大汗的男生,严景微微蹙起眉头吩咐阿零:“你去那边站着不要靠过来,我过去看看。” 阿零遵照严景的指示站到了楼梯口的角落里,拿着手电帮他们打光线,另一边严景蹲下身查看了一番,仰头瞥了一眼一边的低年级男生:“一会儿我们两个用力把木板往两边拉,你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提起来,要一次搞定,知道了吗?” 严景说话向来颐指气使带着三分傲气,昏黄灯光下低年级男生盯着他的脸愣了几秒,连忙点头应了。 老校舍外,所有的学生会成员都聚到了监测屏后,严云收起了一贯嬉皮笑脸的表情,沉声问道:“什么情况?” “似乎是三楼楼梯口的楼板老化被踩碎了,有人受了伤。”负责监控的干事赶忙答道。 “怎么会呢?这些楼板早几天我们可是专门请了木工师傅来查过的呀,不好的全部换过新的了,怎么可能踩坏啊?”人群之中有人不解开口。 严云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里互相救助的几人,片刻之后严肃开口:“活动到此为止,通知里面所有的人都出来,特别通知让四楼的同学避开北面的楼梯口。李慧珍去找校医,说有人腿伤了让他们抬个担架过来;于倩去把应急灯打开,你们进去几个人帮下忙。” 会长一声令下,得令的干事立马忙碌起来,片刻之后老校舍走廊里所有的应急灯都亮了,白炽灯的灯光一下把老校舍照亮,驱散了恐怖的气氛。 “老校舍中参加试胆大会的所有同学请注意了,今晚的活动到此为止,请你们就近选择出口离开,到校舍前集合,请你们就近选择出口离开,到校舍前集合;四楼的同学请注意,北面的楼梯封住了,请从南面的楼梯下来,请从南面的楼梯下来…” 广播里传来了干事重复的通报声,灯光打开之后,再是四处一看,便会发觉这个老校舍并不像他们原先以为的那么破旧,墙上的蛛网很多都是万圣节装饰用的拉丝,木质地板也有故意做旧的痕迹,墙上除了隐藏在角落的应急灯之外还有广播和摄像头,陈希希站在四楼楼梯上微微偏头望向站在下方角落里的阿零,她正仰着头盯着那假蜘蛛丝后面的广播器看,一脸好奇的样子。 昼零,这位昼家的小公主,她认识她…也有五年了吧…五年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在变,变得成熟变得世故,变得老练变得复杂,却唯独是她,依旧保持着一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样子,直到如今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淡淡望着对面那张澄净的小脸,陈希希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冰凉。是因为守护吧,因为昼零的身边,永远环绕着许许多多心甘情愿为她保驾护航的人。昼焰行,老管家,辛朵,楚天骐,还有,昼云白…?呵,所以她永远都不用自己变强,不用去接触生活中的阴暗面,可以永远只看到生活中美好和幸福,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活童话世界里,还真是,让人羡慕呢…羡慕得,让她每每看到那张笑脸的时候,都直想把那抹纯净狠狠撕下来,踩在脚下狠狠踏碎! 感觉到高处那抹凉凉的视线,阿零转眼朝着陈希希的方向望去,她却已经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的望向了男生的方向。那里,在严景和昼云白的共同努力下,碎掉的楼板终于被掰开,受伤的男生被解救了出来。 破碎的楼板边缘有很多细碎的木渣,一不小心就刺进了皮肤里,严景从地上爬起来,微微蹙眉看了看手心,细微的动作被心细的阿零看到了:“严景你受伤了?” 阿零从角落跑出来,很自然的拉起严景的手心看。其实像阿零这样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男女有别的概念,只是阿零平时在家里和殿下阿福相处惯了,对着严景又没有排斥反应导致她一下没有顾虑太多,很单纯的一个关心动作,看在旁人眼里却是生出了无限暧昧的味道来。 另一头,昼云白默默站起身,盯着不远处的严景和阿零,表情有些呆… 她和他,已经是…这么亲近了的关系了么?仅仅是一个试胆大会,才一个小时不到的相处,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是那么恶劣的气氛,可是现在呢?原来,她并不是不喜欢和人亲近么,也是呢,她的身边一直围绕着很多好朋友,她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却唯独对他,一直是淡淡的疏离…昼云白愣愣抬眼,望着严景微皱着眉头拉下阿零头上沾着的几缕蜘蛛丝,垂在身侧的掌心倏地就握紧了,连那木刺扎得更深了,都没有察觉。 另一面,阿零正抓着严景的手瞧,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些诡异的气氛,正是看着,突然耳旁吹来一阵凉凉的风轻轻浮动了她的发梢,大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有的严肃——阿零,我回来了! 大头知道阿零此刻不能说话,于是自己接了下去——我在老校舍里找了一圈,把所有的地方都看过了,没有发现灵体,一只都没有! 大头话落,阿零刚刚松了口气,耳边大头却话锋一转,声音里甚至带起了一抹紧张——但是阿零,我总觉得这个发现很不妙,非常的不妙!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快点离开! “为什么?”阿零惊了一惊脱口而出。 “什么?”严景模糊听到了,不解开口。 ——因为阿零,你不觉得这样的情况很奇怪么?像这样常年没有人的废弃教学楼,外面还有一棵招灵的老槐树,是灵体最喜欢待的地方了,为什么会连一只浮游灵都找不到?!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这里有一只强大到了一定程度的恶灵,不仅吞噬掉了所有的浮游灵,还能掩藏气息不被我发现,这样很不妙啊,阿零快走,我们快点离开! 耳边大头的声音里一瞬带上的恐惧也感染了阿零,惊得她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就捏上了严景的手心。嘶——严景疼得一声抽吸,皱眉正要开口,突然对上了阿零一下抬眼望来的紧张视线:“严景我要去找朵朵,去找朵朵!” 严景被阿零一下变化的情绪惊了一惊,看她突然一副要急哭的样子虽然搞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了,下一刻反应过来之后还是一口答应了,牵起阿零的手来就准备走。 另一边低年级的男生刚刚把同伴扶起来想找人搭把手,下一刻昼云白已是三两步冲到了严景和阿零身边,冷声开口:“我也一起去。” 昼云白的突然介入让严景和阿零都顿了一顿,另一边从最开始就被冷落到了现在的陈希希看着此时此刻表现得完全不像他自己的昼云白,突然冷冷一笑开口道:“你们这样不太好吧,这里还有伤员在,先送伤员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吧,而且广播里已经通知了说让所有人都出去,有必要现在去找人吗?” 陈希希一番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那里,严景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这个他才注意到的女生,冷冷回头直接无视:“阿零我们走。” “你们真的就这样扔下伤员走了?!昼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没有自己的判断的吗?凭什么所有事情都要以她为先,凭什么一遇到昼零所有人的事情都要靠边站?你们身为学长扔下受伤的学弟就这么走了,这样真的好吗?!”陈希希被严景的反应刺激到了,一瞬脱口而出。 激烈的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心底,冷静的那个陈希希听着此时此刻自己尖锐的语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终于还是破功了么,说出了自己以前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最会掩藏真心的那一个,从来都是暗地里慢慢算计蚕食敌人的那一个,结果今天却是没头没尾说了一大通激动的话,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没有优越的出生,没有高人一等的地位,她没有实力去和厌恶的人硬碰硬,所以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挑拨没有头脑的人成为自己的武器才是她应该做的事,可是今天啊,她却是实在忍不住做了一回她以前最不耻的那种冲动无脑的笨女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昼零。 此时此刻,陈希希才终于从心底里认清了,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厌恶这个轻易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的丫头。 两年了,自从毕业以来,昼云白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昼零了,却是仍旧心心念念难以忘怀么?!自新生入学以来,他就一直表现得很奇怪,而方才的种种,已经完全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昼云白喜欢昼零,喜欢得不得了!五年的时间里,她费尽心力讨好他,照顾他,听他说心事,成为他身边可以分享秘密的人,这一切的努力,却终究敌不过昼零的一张脸,一个动作,哪怕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从来没有对他展露过一次笑容,他的目光却是粘在了她身上一样移不开,从昼零出现之后,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彻彻底底! 哈,哈哈哈,陈希希在心底疯狂大笑起来,微微眯起的一双眸子落在阿零身上,里头带着森然寒意。 只要有昼零的地方,就永远没有人看见她陈希希。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昼家小公主,是所有人都喜欢的阿零同学,是昼云白心中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宝贝,便是连刚刚认识的严景,那个传说中从来都对女生嗤之以鼻高高在上的景王子殿下,居然也是破天荒的对她千依百顺照顾有加!昼零啊昼零,你究竟是哪里好,能如此蛊惑人心?! 那高高俯看而下的冰凉视线里带着浓浓的恨意落在阿零身上,焦急着要去找辛朵的阿零却是一心听着耳边大头的汇报没有留意到。下一刻,严景突然侧身一步挡在了阿零身前,冷冷抬眼瞪了陈希希一眼。 严景向来不喜欢和女生废话,冷冷看过之后收回视线他瞥了昼云白一眼,冷笑开口:“没人要你跟来,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但是管好你的人,少给阿零添堵。”说完,严景再也不看其他人一眼,拉着阿零朝楼下跑去。 楼梯口,昼云白愣愣站在原地望着严景和阿零的背影呆愣了两秒,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夜半的废弃教学楼,明明点亮了应急灯,却是不知是不是听了大头的话之后产生了心理作用,阿零只觉得四周的气温越来越低,带着蚀骨寒意。严景跑在最前面,根据阿零的指示往三楼的305教室赶,手心里握着的阿零的小手越来越凉,他微微蹙眉刚要回头,突然一个转弯,三人已是冲到了305教室的门口。 老校舍的305教室亦是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据说半夜的时候会透出灯光,有整个班级的学生亡灵会回来上课。此时此刻那305教室的窗口的确是有灯光透出来,三人跑到窗前一看,均是愣住了。 那305教室里,飘飘渺渺坐了一屋子半透明的学生,每一个都面朝着黑板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乍一眼看着很吓人,仔细一看去能发觉那只是教室天花板上放映机里投下的全息投影,且做得并不太逼真,对于他们这些多多少少接触过全息投影的富家子弟而言其实很容易辨认出来。 所以,那真正让三人大吃一惊的并不是那教室里装神弄鬼的假幽灵们,而是那教室的最后一排并排坐着两个学生!一男一女,均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却坐得笔挺… “朵朵!”下一刻阿零尖叫一声,一把推开教室大门冲了进去。 教室打开的那一刻,就像是有什么禁锢了空间的东西一瞬散开了一般,便是连严景和昼云白两个灵感较弱的人都一瞬感觉到了教室里有什么东西变化了一下,一眼看出去,却又找不出变化的地方。 阿零已经飞快跑到了教室后方,一把抓住辛朵的肩膀拼命摇。辛朵被猛一摇晃微微睁开眼来,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辛朵身旁的男生也缓缓醒了过来,两个人看着阿零他们三人一脸的迷茫,片刻之后严景率先回过神来:“这里温度太低了,先把人弄出去再说!” 阿零这才感觉出来手心下辛朵的衣服摸着竟是冰一样凉,三人赶忙把人扶起来,严景扶着辛朵,昼云白扶着那个男生,几人慌慌张张从305教室跑出来,朝着楼梯口走去。 阿零跟在辛朵身边,一直小心的搓着她的手,一脸焦急。昼云白跟在阿零身后,微微拧眉看着她的脸,脑海中不断出浮现方才在305教室看到的那诡异一幕。 那间305教室,他之前和陈希希已经进去过一次,当时里面的温度真的有那么低么?而且辛朵他们应该是进去找钥匙的,既然已经识破了全息投影,一般人会选择继续留在那个教室里吗?而最让他觉得诡异的是,那个号码,辛朵那一组的号码,是4号! 为了参加比赛的小组们互相之间不受干扰,当初所有人都是根据号码排序分批进入的。也就是说,辛朵在的4号组比他所在的11号组进入老校舍的时间要早得多,那么如果他们一直困在305教室里,为什么当时他到了305教室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们? 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便像是一瞬打开了奇异的开关,昼云白突然发觉这个老校舍探秘的活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竟是他们进去了那么久,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一组其他的组员,一次都没有! 不大的空间,既定的路线,这么多组人进入,每一组的进度有快有慢,真的可能一次都不遇上其他人么?辛朵在的4组留在了305教室,方才那两个男生在的7组却已经到了通往4楼的楼梯,而他在的11组更是已经到了四楼的多媒体教室,这样的反超,绝对不可能完全避开前面的同学,如果大家都是按照学生会安排的路线行动,那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所有人进入老校舍之后全部都进入了互相平行的空间,那平行的空间在7组男生受伤的那一刻被打破,才有了他们三组的汇合!这样玄幻的想法让昼云白一瞬手脚冰凉,他根本不可能接受这么匪夷所思的理由! 而方才阿零的反应,就像是她感应到了辛朵有危险要去救她一样…便是这么想着,昼云白微微抬头朝着阿零的方向望去,却是一抬眼间,突然从楼梯拐角处的橱窗玻璃上看见了自己身后的一抹红色身影! 乌黑的长发,苍白的皮肤,红色的连衣裙,是个女孩子?!昼云白惊了一惊一瞬回头,脚下一个不稳竟是从最后几阶楼梯上一下摔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前面阿零和严景吓得猛一回头,只见昼云白呲牙咧嘴的摔倒在楼梯口,身上压着那还在昏迷的男生,眼神惊恐的往上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阿零顺着昼云白明显僵硬的视线看上去,同样什么都没看见,下一刻身后传来脚步声,学生会的好几个男生赶了过来,一眼看见他们各种狼狈的样子,惊异着把人扶了出去。 老校舍外,三三两两很多人都已经早阿零他们一步出来了,进去最晚的李怡然在音乐教室就被召回,很早就等在了大门口一直焦急张望,此刻看见阿零和昏迷的辛朵被带出来,慌忙冲了上去。 “阿零!阿零你没事吧?!辛朵呢,辛朵怎么晕倒了!” 阿零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安慰了李怡然几句,两人再是急急跑去看辛朵,在听到校医诊断说辛朵只是体温过低休克了,送去医院吊一夜盐水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之后,两人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阿零准备和李怡然一起去校医院陪辛朵,找到了严景他们告别,陈希希和两个低年级男生也被送了出来,进入老校舍的所有学生终于全部找回,却是除了辛朵一组和男生一组之外,还有三组被发现分别晕倒在一楼女厕所和二楼三楼的走廊上,让严云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学生会组织的活动却是顾虑不周让这么多学生受了伤,所有干事都无言观察着部长的脸色,很是担忧。片刻之后,严云突然伸手招来一名干事,从包里掏出一个黄色符纸出来递给她,沉声吩咐道:“你去把这个烧了泡水,给每个进去的人灌上一杯。” “部长?!”被叫来的干事愣了愣,这,这不是公开宣扬迷信么?!干事刚想拒绝,却被严云冷冷一个眼神堵了回去,“今天的事情太蹊跷,保险为上,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喝到,不许遗漏知道么?!” 干事被严云冰冷的语气惊了一惊,飞快拿着符纸跑走了。 另一头,昼云白呆呆坐在地上,由着医务人员简单固定他扭伤的脚踝,看着不远处神色凝重的严云,考虑着是否要过去跟她说一下自己今天诡异的发现…正是这么想着,昼云白突然看见人群中跑出来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几步跑到严云的身边,有些委屈的搂住了她的腰。 昼云白有些愣愣的看着那红衣女生,直到身边等着处理伤口的严景发出了愤愤的低咒:“靠这个脑残灵异粉,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搞过来扮女鬼,简直是没人性!” 昼云白闻言一愣,偏头看了一眼严景,再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会长和红衣女生…原来,他刚刚看到的女孩儿就是她么?… 那一日最后,昼云白终究还是放弃了去找严云提起自己猜测的打算,毕竟所有的想法只是他的主观判断,最后看见的红衣少女也被证实了是会长的妹妹,让他也开始有些怀疑起自己是否之前太过多心了…之后进入老校舍的所有人都被强行灌下了一杯黑乎乎的符水,阿零和李怡然陪着辛朵去了医院,其他人各自散了,学生会那负责监控的干事犹豫再三,还是把磁盘调了出来,带回了家。 —— 是夜,干事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冰凉的磁盘,手心微微冒汗。 对于这次失败的试胆大会,除了严云,除了昼云白,他的第三个对发生的一切产生了深深怀疑的人。 那布满摄像头的老校舍里,按理来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那么为什么一共有四组人发生了意外,他却是只看到了受伤的男生那一组?这个疑问盘踞在心头,不解释清楚他实在无法安心,手指微微颤抖将磁盘推入读取器,他咽了咽口水,点开了视频文件。 视屏里,黑白的镜头和他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每一组进去的人都没有问题,他看了片刻,微微绷直了脊背,看着那被发现晕倒在了一楼女厕所的第5组成员进入了厕所,顺利拿到了钥匙从厕所出来,在门口相视一笑… 干事惊得按下了暂停键,看着屏幕上那相视而笑的两个同学,只觉得那抹笑容看着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虚假让他寒毛倒竖!深呼吸了一口,他靠上椅背揉了揉眉心,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慌,理性分析,用科学去解释,便是这么想着,他突然就记起了当第7组的男生受伤的那一刻,他一瞬看见的,那从镜头前飘过的白影… 咽了一口口水,干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心一下握上鼠标,只觉得手心的汗水附在鼠标上一片冰凉腻滑。打开编辑器,他把视频导入,根据回忆调到时间,放慢了帧数,死死盯上了屏幕上那不算清晰的图像。 图像上,两个男生中的一个不知为何突然踩破了楼板,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另一个男生赶忙去扶,两人均是背对着镜头,场面有些混乱。然后,便是一抹白影出现在了屏幕下方的角落,干事点着鼠标一点一点将帧数后调,将图像放大,然后,他看见了一张模糊的惨白的脸,一瞬出现在了屏幕上,漆黑的眼洞,漆黑的嘴,一头黑色的长发掩去了小半张脸,惨白的脖子下方露出的一角衣领,是血一样的红! 啊——!男生惊得低叫了一声,猛地关掉了显示器,瞬间的黑屏一下映上他的脸,再次把他吓了一大跳!全身如同浸泡在水里一般被汗水濡湿,男生平复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伸手,退出了那张磁盘。 磁盘握在手心一下掰断了丢进垃圾桶,他灯也不敢关就冲到了床上裹进了被子里!没事的,没事的,所有人都平安出来了,也喝了会长的符水,没事了,这件事就谁也别说,就这么过去了,过去了…他不住颤抖着,不断轻喃着自我安慰… 那一夜,当小干事因为鬼影磁盘午夜惊魂的时候,当日大多数参加试胆大会的同学都在各自家中陷入了梦乡。午夜梦回,所有人的梦中都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长发披肩看不清脸的女孩,女孩一步一步走近,近到就快贴到了他们身上,但他们却是无法动弹,吓得尖声惊叫! 昼云白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睁眼凝上天花板。片刻之后他平缓了呼吸,一个翻身扯动了被子,一个小小的物件一瞬从床沿滚落,掉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滚了一圈到了床下,翻过身来,竟是一个长发白肤一身红衣的人偶娃娃!娃娃的胸前印着一枚铜镜,随着动作噌的一下,闪过一道幽冷寒光。 ------题外话------ 万圣节写个鬼故事给大家看看哈哈~大家万圣节快乐么么哒!╭(╯3╰)╮   ☆、06 夏夜的忧伤 严景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两点。 试胆大会散了之后他跟着阿零她们去了医院,在医院陪着两个女生一起等来了辛朵的妈妈,又在阿零被家里接走李怡然回了宿舍之后才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位于市郊的别墅。 出租车开到别墅前,严景适时醒了过来,微微眯眼望了望黑着灯的房子,掏钱下了车。今天家里没人,他本来是准备去兄弟那里凑合一宿的,结果现在这个点了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这才回了家。 严景甩着手里的钥匙串,晃晃悠悠一个拐弯走到大门前,突然看见门口坐着的人,忽的的一下顿住了。大门口的夜灯下,一个男人坐在楼梯口,西装脱了挂在行李箱上,衬衣的袖子随意挽着,透过金丝边框眼镜看到的一双墨瞳带着些疲惫,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笔记本屏幕。 “小舅你怎么回来了?!”严景呆了呆,三两步跑过去。 听见响动严铭才微微抬起头来,看见严景目瞪口呆的跑过来,浅浅弯了弯嘴角:“回了啊,这么晚?” 咳咳,严景在那抹笑容里轻咳了几声,表情有些不自在,边嘟囔边开门:“你不要一副抓着我夜不归宿了的样子好不好?今天是学校有特殊情况才回来晚了的,不信你去问严云…对了你不是下周才回来的么,提前了?” 严景絮絮叨叨一通碎碎念,严铭淡淡笑着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活动了一下筋骨,拖着箱子进屋:“不是,只是临时回来有事,明天就走。” 严景开了客厅的灯,一手撑在门上正在换鞋,听见回答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在垂下的刘海上轻刷了一下,突然轻声开口道:“回来给女朋友过生日?” 严铭提着行李箱正欲上楼,突然听见这声带着些些凉意的问话,回头望了一眼,严景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 “不是,明天和普天有个会要开,但是南洋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好,所以临时回来一趟。” 普天…?“阿零的爸爸?”严景闻言回过头来。 嗯,严铭轻应了一声,看着严景微微笑:“似乎在学校和阿零混熟了?” 唔,严景胡乱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踢着拖鞋去厨房倒了杯水,灌了一口:“那你不是等很久了啊?怎么不打我电话…好吧我手机没电了…那你就干等着啊,不会去找个酒店?那要是我一晚上都不回来你就预备坐一晚上啊,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做事能不能有点规划?” 呵呵,严铭盯着对面皱眉瞪眼一副管家婆样子的小外甥终于笑出了声来。看来以后孩子不能老交给保姆带啊,这个性格怎么养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想着,严铭淡笑着去了厨房也倒了杯水,靠在料理台前神色有些微微慵懒:“不会,我计划就是等到三点,再不回来就去酒店…明天开完会就要走,我想着能回来看你一眼也好。” 严铭是严景妈妈的亲弟弟,严景从母亲过世之后就一直跟着这个小舅一起生活,已经快七年了。严铭和严景长得并不像,也许是因为严景长得更像他爸爸的缘故,纤长的凤目秀气五官让他看着更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严铭则是继承了严家人特有的深邃眼眸和高挺的鼻梁,整个人看着有点混血,温文尔雅的气质中透着若有似无的淡淡冷清。 严景盯着严铭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每次他这么望着他笑的时候自己就变回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兮兮小屁孩让他很是不爽…想着,严景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伸手滑过杯沿,扯开了话题:“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七点。” “会什么时候结束?” “三点半。” “那一起吃个饭?” “…你翘课?” “不行啊?!” “呵,行。” 严铭轻笑了一声,垂眸看了看严景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衣服,微微勾唇:“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唔,严景抬眼望上那抹笑容,只觉得从那浅浅的牵动间看出一抹掩不住的疲惫。从南洋回来的飞机要飞四个小时,以他小舅那工作狂的个性肯定是下班了才去的机场,到了A市接近午夜,又在门外坐了两个小时,刚刚看见他还在工作个不停…这是快三十的人做出来的事么?能不能顾着点身体?! 严景有些不爽的皱了皱眉,转身开了冰箱翻找了一圈,拿出一大坨卷心菜来:“我肚子饿了准备炒个面吃,你如果要吃的话加一份也不是不可以。” 严景是个傲娇,傲娇一般做比较温情的事情时往往会显得很僵硬,严铭有些微微忪楞的看着严景闷着头利落的拿出围裙穿上,泡肉洗菜,切姜拨蒜,那个样子看着别别扭扭动作却无比娴熟,一看就是在家自给自足惯了的。 看着严景利落的拿出平底锅倒油,拿着锅铲等在一边的样子,严铭突然发觉自己错过了孩子很多的成长和变化。严景似乎又长高了,在学校也认识了新朋友,不仅学会了下厨,在闲暇时间也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用来打发时间。说是照顾,其实几年来他忙于工作对严景关心甚少,难得回家一次居然还是他给他做饭吃… 想着,严铭微微垂眼掩去了眸中一番情绪,走过去伸手轻揉了下严景的头。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是没能说出口,沉默了一会儿,严铭转身提起箱子往楼上走去。 灶台前,严景垂眸盯着锅里煸得金黄的蒜片,看着那小小的一圈气泡环绕在蒜片周围,细密得就如同此刻压抑在胸口的情绪。他微微抿唇忍耐了一刻,终于没忍住淡淡开了口:“如果刚刚你又再想什么有的没的,那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想了。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一个人很自在,也不需要多一个人照顾,你不用非要娶个女人回来…”说到这里,严景顿了一顿,目光有些微微失神的盯着油锅,半晌才紧紧握了握锅铲开口道,“除非你有真心想结婚的女人,那就随便你,到时候我…” …到时候我…?到时候,他预备如何? 空荡的客厅里没有一点声响,油锅里的蒜已经炸黑了,飘出焦糊的味道。严景愣了片刻端起平底锅把油倒了,拿去水池把锅洗干净,再是擦干重新架到灶台上倒了新油。整个过程中,他脸上神色都很平静,细看,那双墨色眸子里却是少了几分清亮,多了一抹暗色。 不远处的灌木丛,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别墅一楼动态的地方,有人再是等了片刻,发觉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之后,悻悻收起了工具,一晃隐没在了夜色中。 —— 当晚,昼焰行回到岚山大宅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两点,整个大宅都已经熄了灯,阿零和佘青都已经睡下了,只余了夜福一人点了一盏小灯,等在客厅的沙发上。 十月的天气,这几日昼夜温差渐渐变大,昼焰行从屋外进来,周身带着午夜露水的寒意,轻抬眼间他瞥了一眼守在客厅的老管家,淡淡开口:“什么事?” 夜福看见主子进屋,起身微微垂首,恭敬的言语中却带着一丝冷意:“启禀主子,今夜阿零在学校参加试胆大会遇到了事件,索性并不大碍,不久前才刚刚回家,现在已经睡下了。” 夜福对于今天的事情是有些生气的,阿零晚上出门参加学校的活动,主子不闻不问,阿零在外面受到了惊吓这么晚才回家,主子却是不在,最后阿零乖乖的一个人睡下了,说是没关系不需要陪,看着娃娃乖巧懂事的样子夜福心里更加难受,只觉得主子近日表现实在太差,这已经是第几天了,他披星戴月等到阿零都睡了才回家? 昼焰行不是听不出夜福语气中的埋怨之意,那张总是淡漠的脸上却是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夜福一番话落,昼焰行直接越过他上了楼,望着那抹孤毅的背影,夜福张了张嘴,却是没有把心底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其实夜福又岂会不知,主子这阵子忙得所有事,或许都是为了阿零… 五年前,自那一日在百里门阿零差一点死在金箭之下,此后主子就一直耿耿于怀,几年来寻求长生的神器丹药,查找续命的偏方秘文,便是连普天都向着医药行业发展,新成立的普天制药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做新药研发,研究的方向亦正是延缓衰老,延长寿命。 在夜福心里,主子这几年因着阿零寿命一事已是执着到了有些疯魔的地步,比起当初为了复生清衡殿下的那份执念,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阿零的一天天长大,主子的心绪似乎亦在一点点崩坏,最近两年,主子的性格愈发善变人也是越来越冷漠,很多时候让他这随侍在身边几万年的侍从都生出了不敢靠近的怯意。而更让他担心的,还是主子和阿零之间复杂的关系。 五年的光阴里,主子对阿零的重视他无需累述,只是,饶是阿零是主子心头最重要的存在,主子再是灵力逆天睥睨苍生,他也控制不了阿零的变化,限制不了阿零的成长,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将阿零掌控在自己的安心范围之内。所以五年来,很几次,他远远观察着主子盯着阿零时的那个眼神,那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每每让他心惊胆颤… 对于自己最珍惜最在意,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东西,一般人,会怎么做?妥帖收藏,掩人耳目,存放在所有人都触碰不到的地方用心保管,那么,如果那最珍惜最在意的存在,她是个…人呢…? 这样的类比让夜福惶恐不安,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倘若有一天阿零的变化超出了主子的承受范畴,心慌意乱害怕失去的主子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收藏…变异了就是禁锢,保管,变异了甚至可能演变成畸形的*封存!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越来越无法自我催眠了,因为如果主子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那他整夜整夜的待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里,死死盯着那口封存着清衡殿下的玉馆,又是为了什么?! 心头充斥着黑暗的情绪让夜福惊慌抓狂,使得对于主子和阿零的关系,他从来没有办法做到同佘青一样乐观。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和阿零,她们对于主子私下做的那些事,一无所知…每一日的清晨,当主子伸出手来抚弄着阿零的短发温柔轻笑的时候,天知道这双手在前一日的午夜,触碰上的是怎样一具为了长生实验悲惨死去的年轻躯体! 想到这里,心头的寒意泛上肌肤让夜福生生打了个寒颤,再是抬眼望去,眼前的楼梯上已是没了主子的身影唯余了一片黑暗,那抹暗色太浓,叫人心生悲哀。 —— 昼焰行站在二楼楼梯口,静默了片刻,朝着阿零的房间走去。 轻推开房门,屋内很黑,昼焰行的夜视不受光线的影响,他径直走到床边的靠椅上坐下,垂眸默默打量着床上那侧身而卧的小小人影。 阿零已经睡熟了,小小的身子蜷着,背对着他,呼吸绵长。昼焰行在床边坐了一刻,缓缓站起身来,脱下西装外套,松了领带,下了手表袖扣等一切尖锐的东西,用灵力暖了暖身子,掀开被子躺到了娃娃身边。 阿零睡觉的时候习惯靠右,头也喜欢朝着右边睡,空出了左边一大块空地,昼焰行侧身躺上去,支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来拨了拨娃娃软软的身子。 阿零睡眠很沉,轻易不醒,很多时候翻身踢腿嘴里都开始嘟嘟囔囔说胡话了,再是仔细一看,呵,发觉还是睡着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被动了动,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娃娃又开始哼哼唧唧,边哼唧着边很配合的往他这边翻身,翻了一圈,再翻了一圈,最后伸手摸了摸,小身子一缩,乖乖蜷进了他怀里。 夜色中,昼焰行无声弯起嘴角笑了笑,手放下来穿过娃娃的颈项,两手一环将软软一堆绵肉肉圈进了怀里。 这样的习惯,是几年前那场绑架案之后他惯着阿零养出来的。那个时候阿零每夜都做恶梦,他整夜陪着她睡,每天晚上只要阿零一抽泣或是一挣扎,他就习惯性的把人拉过来搂进怀里安慰着睡。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以至于到了现在,即便他已经很少再在晚上过来看她,阿零还是保留着那个习惯,只要他在就会靠过来,缩手缩脚的蜷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 阿零寻到了舒服的位置之后很快就睡熟了,昼焰行搂着娃娃睁着眼,看着前方的夜色发了会儿呆。手心下那绵软的小身子依旧是小小的,却是比起五年来的那个时候长大了很多,他记得那时候她躺平了,小脚丫也只能将将踩在他的大腿上。 思绪飘远了,不知又是想了一些什么,直到怀里的娃娃吸了吸鼻子嘟囔了一句叉烧包,他轻声才叹了口气,微微低头在娃娃细滑的发丝上亲了一下,缓缓阖上了眼。 是夜,一夜好眠,隔日清晨,生物钟到了的小阿零在熹微晨光中苏醒,瞪着迷蒙的大眼睛清醒了片刻,微微抿起嘴角笑了——呵呵,原来昨天晚上的美梦不是梦啊… 娃娃笑着抬眼,借着窗外透进的晨光打量着身侧男人的睡颜,殿下已经有多久没有过来陪她睡觉了?嗯,肯定是直到昨天她在老校舍发生的事了才来的吧。 想到这里,阿零又有些紧张起来,毕竟是自己没听话去了有灵体的地方,她有些担心殿下会生气…这么想着,阿零撑着身子爬起来了一些,笨手笨脚的把随着她的动作敞开来的被角重新塞好,坐在枕头边眨着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一直盯啊盯~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殿下了,最近殿下似乎特别忙,早上她离家的时候殿下还没起来,晚上她都睡觉了殿下还没回家…她屯的想和殿下一起看的电影已经有三部了却还没来得及看,新学的栗子蛋糕也已经能做得很成功了,殿下也还没能吃上一口,全部便宜了青青… 这样想起来,阿零便是有些惆怅了,只觉得幸福来得太不是时候大半的时间都被她睡过去了,今天回家之后又不知道会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便是这么想着,阿零惆怅啊惆怅,突然惆怅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念头,念头一下从脑海中冒出来娃娃自顾自的瞪了瞪眼睛突然有些红了脸,呆了一呆,踌躇了一刻,阿零鼓起勇气,颤巍巍的伸出了肥肥的小魔爪。 抿唇,屏息,咽口水,马上就碰到了…碰到了! 小食指在昼焰行脸上轻触了一下便是触电一样弹开,阿零一下将手指握到掌心里一个后仰,神情紧张的盯着对面那张熟睡的容颜看了一会儿,还是那密长的睫毛舒展的眉头,呼吸匀匀称称的,似乎完全没有醒。 娃娃松了口气,刚刚如释重负了一会儿便又再次紧张起来,这一次,乌黝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之前她碰过的地方,阿零摆出如临大敌的神情僵硬了三秒,一,二,三!心中默数到三的时候,她一下俯身下去,在那玉质般的肌肤上印下了一个吻。 温软的唇瓣触上那微凉肌肤的那一刻,两双轻阖着的如翼一般的长睫都同时轻颤了一下,阿零亲过之后慌忙睁眼,却是连看都不敢看她家殿下一眼就慌忙溜下了床去,悉悉索索一阵响动,阿零手忙脚乱的拿起前一天收拾好的运动服,一边凝神注意着后方的动静,一边安心又雀跃的朝厕所跑去。 大床之上的确什么动静都没有,却是不代表某人没有醒。睡眠极浅的某人几乎在娃娃睁眼的那一刻就醒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闭目养神,会养出这么个破天荒的展开来… 昼焰行微微睁眼,一双墨色的眼眸无声注视着前方娃娃的背影,小小的肥肥的身子,穿着白色的棉质小睡裙看着是那样可爱,动作之间,右边的小耳朵从微乱的短发间露出来,在轻柔的晨光中,泛着一抹嫩嫩的粉红。 便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着,薄唇轻启他淡淡开口道:“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彼时,做了坏事正心虚又有些激动的小阿零正好跑过更衣室到了厕所门口,结果很自然的惊慌失措一下失去协调咚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唔——更衣室深处传来一声压低的呜咽声,昼焰行一个翻身起来刚准备赶过去,顿了片刻之后还是犹豫着选择了重新躺回去…虽然在他看来丢脸一次是丢脸,丢脸两次也是丢脸,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直觉反应,小丫头现在一定很不想看到他… —— 因为昨天的学生会事故,其实这一天阿零原本是不用这么早去学校的,按时起床一方面是因为生物钟,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想早点去医院看朵朵。结果一大清早就闹出了大动静的某小傻瓜此刻心中羞愤无比,最后连风雨无阻的早锻炼都翘了,悄悄换了校服胡乱塞了点早餐,六点半就匆匆逃出了家。 昼焰行七点钟从楼上下来,梳洗妥当换了一身西装恢复了一贯衣冠楚楚的清冷模样。佘青今天一大早心情就很好,早先看着自家小主子方才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红着脸飞奔出家门的样子,佘青直觉昨晚一定出了什么好事,那会是什么好事呢?~吃了么…难道已经吃了…?! 佘青一脸欢愉的端着杯盘刀叉橙汁面包往长桌上送,那亮晶晶的小眼神落在主子身上就差没有直接飘出实体的粉红泡泡来!~夜福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慌忙把佘青扯回来,对上她不满的表情直皱眉——这个女人是花痴么,她就没有看出来主子的脸色已经一黑再黑就快杀人了么?! 少了佘青的干扰,昼焰行安安静静吃完早饭,接过夜福递上的餐巾擦了擦手,忽然淡淡开口道:“阿零的生日就要到了吧。” “是的呢殿下,主子的生日还有十来天啦,这一次是十岁的大生日佘青觉得应该好好过,殿下觉得让主子请一些朋友到家里来一起庆祝怎么样?”佘青之前一直被夜福扼令杵在角落不许靠近早就已经不爽了,现在殿下主动问起了她负责的事情,佘青欢快的从角落里飘出来,兴奋开口。 “都可以,按阿零喜欢。”昼焰行淡淡应了一声,起身扣上西服扣子,转身回眸之间,抬眼朝夜福的方向望去了一眼。 昼焰行背对着佘青,那一瞬他的表情和眼神佘青全部没有看到,却是尽速落入了夜福眼中。 无尽的阴冷,无尽的寒意,夜福在那一瞬的心惊中吓得一下埋下了头去,下一刻昼焰行已是收回了实现,径直离去。 耳边佘青兴奋的声音在环绕,她已经开始策划者今年小主子的生日宴会,怎样才能更华丽更可爱,比往年办得更加出彩;而另一边,夜福却是默默转身,从厨房侧门去了室外,为了让那清晨的空气淡化一些他心头的积郁,也为了不让佘青看出他此刻异样的神态来。 五年之前,为了哄阿零开心,主子让阿零自己选了一年之中她最喜欢的一天,作为她的生日。 而之后的五年,每一年阿零生日当天,岚山大宅都会举办两场盛宴,一场在地上,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一场在地下,五年来,年年血染四壁尸横遍野,只因每一年阿零生日的当天,便是主子将一年来搜寻到了所有秘药膏方神器符咒运用到和阿零同年的女孩儿们身上的日子。 一年十个,花样一般的少女,她们被他从各种地方买来,关在岚山大宅的地下室,为的是试药,为的是试验出那些用在人类身上不知会出现什么效果的禁药,到底最终能不能用在阿零身上… 所以每一年,当被蒙在鼓里的阿零和佘青开开心心的庆祝生日的时候,就有十个和阿零同年的少女在地底经受着惨绝人寰的实验,最终以各种悲惨的样子死去。这样的惨剧已经经过了四年,如今到了第五个年头,他每一年都期望殿下能收手,每一年都痛苦着接到同样的指令,每一年,都绝望着,看着殿下在黑暗之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也许,便是当初在选择了这个方式的那一天,殿下的心便早已随着那执念坠入了地狱深渊。 他最最珍惜的阿零啊,他却是为了留住她,做出了同当初伤害她的那些人一样,拿着无辜的孩子做实验这样残酷无情的事来。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夜福直觉,若是阿零知道了,她绝对,无法原谅…!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分别展现了一下阿零和严景这两家,同样是收养关系下的孩子如今的家庭状况,是不是有温馨有虐,各种前路茫茫的感觉…。错别字来不及查了,晚一点白会上来修改,大家抱抱,双休快乐! — 周六,问题来了: 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可爱的妹纸们,列出来吧╭(╯3╰)╮,只需要大标题就可,不需要详细解释,么么哒!   ☆、07 守护救赎 “诶阿零?阿零阿零?”午休时分,教学楼后方绿地的小花坛边,李怡然咬着牛奶吸管伸手在发呆的阿零眼前乱晃,“阿零你筷子上的团子要掉了哇,发呆的话能不能就先表夹菜?” “嗯?”阿零被李怡然一晃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筷子上的糯米团子,又抬头望了望正冲自己眨眼睛的李怡然,赶忙把团子塞到嘴里:“…怡然你吃不吃…团子比寿司还好吃!” “哦?这样啊…但是我老是吃你饭这多不好意思哇…”李怡然嘴上这么推辞着说,两只眼睛却是死盯着阿零怀里的日式寿司小饭盒,阿零看她那样子笑了下,把饭盒下一层也抽出来,一起放到两人中间:“下面一层还有小点心哦,你看这个小蛋糕好漂亮,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怡然你跟我一起吃吧。” 北豫是私立贵族学校,内部的软硬件设施在国内的初高中里均是数一数二,比如说食堂,在初中部校区里就有七个,每一个食堂提供一两个国家的菜式,根据国家不同选择不同,价格也有所不同。 北豫同国内几家同类的传统贵族学校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北豫的全国招生制招入了一批品学兼优却是家境不够殷实的学生,所以北豫并没有像其他几所贵族学校一样采取学费统包制,即学生缴纳高昂的学费之后校内一切消费免费,而是采取了校内刷卡积分制,由学生自行支配每日的花费,自行充值。 这样的安排乍一眼看上去是为了给家境不够优越的学生提供更多的选择,实际上却是变相加重了学生之间的差别和歧视,除了李怡然这样明显线条比较粗的人之外,大多数家境并不好的学生们都不会选择在公开场合用餐,还有少部分人坚持去较为昂贵的餐厅吃饭。而像这样在学校吃个饭都够呛的局面,正是在新任校董上任之后才变得愈发恶劣的,因为据说那新任校董是个暴发户家的阔太太,平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要认清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这样的传闻在学校不少,却是很少有人当着家境优越且不谙世事的阿零说,估计是觉得说了她也不会明白。而事实上,阿零也的确是在和李怡然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手里的校园卡是有余额限制的,当然她平时对钱也没什么概念,从来没有体会过李怡然这样三五天去查个余额算着买饭的滋味。本能上阿零觉得这种时候正是到了发扬团结友爱精神的时候,所以每天中午的饭都会买得多一些,分给馋嘴的李怡然一起吃。 李怡然不是矫情的姑娘,阿零开口了她也就下了筷子,其实很多时候好吃的要分享才有乐趣,两个女生吃着精美的日式小点均表示被治愈了,阿零塞了一块玫瑰花糕抬眼对着李怡然笑,笑得甜丝丝的。 和李怡然认识也有一个多月了,阿零一直觉得这个朋友交得不错,却也是在今天早上才更深层次的认识到了李怡然对她和辛朵的重视。 今天早上阿零7点过到校,首先便是去了校医院看住院的辛朵,到了之后才意外发现李怡然居然已经先到了,打了一盆清水正轻手轻脚的在帮辛朵擦脸。 她很惊讶的跑进去,然后被李怡然以动手能力太差赶到了一边,阿零帮在一边沙发上睡过去了的辛朵妈妈找了条毯子,然后站在床边看着李怡然忙活,突然发觉李怡然像一个很值得依靠的大姐姐。 想到着,阿零等着李怡然笑得愈发热情洋溢,李怡然正吞了一块大大的三文鱼寿司,一眼看见对面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噎了一下才把寿司艰难咽下,伸手在阿零额头上戳了一下:“阿零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不是发呆就是傻笑…还有你的头上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看着有点肿?” 阿零被李怡然一下戳在今早撞出的包上,无比委屈的哎呦了一声,捂着脑袋可怜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今天早上,她撞头之前,殿下似乎说了…晚上要一起吃饭的? 这样的事情之前有过几次,专门说了一起吃饭就表示不是回家吃,她怎么就忽略过去了呢…好吧,她其实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略过去的,而且她现在还想继续忽略过去… 阿零捂着脑袋垂着眼,小耳朵又开始有些微微发红了,小嘴抿起来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怡然,一会儿吃了饭我能去一下你的宿舍不?我想打个电话。” 北豫的校风很严,平时在校区里手机信号是屏蔽的,上课时间除非请假学生不得随意出入校园,要打电话就只能去学生公寓那边用电话了。 阿零跟着李怡然到了宿舍区,李怡然的寝室在二楼,表示实在太乱就不邀请阿零上去坐了,就用楼下的公用电话,阿零点点头同意了,两人一起站在寝室楼下等电话,来来往往很多回来吃中饭的学生经过看见了都不住往这边打量,让李怡然不禁暗暗感叹,原来阿零在学校已经这么出名了啊。 电话打到昼焰行私用手机的时候,普天正在开高管例会,营业部的经理正在激情澎湃的做着业务汇报,昼焰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淡淡扬手做了个手势:“会议暂停五分钟,我接个电话。” 昼焰行说着就去了会议室外的走廊,新进公司的营业部经理有些愣着还反应不过来,对面两个老员工已经放松的表情,笑着议论开了:“啧,看来又是我们小公主来的电话吧~” “肯定啊,不然还有别的非接不可的电话么~” 两个老员工相视一笑,营业部经理看着不解发问:“赵姐,你们说的小公主是…” “就是我们董事长的女儿呗,话说零小姐今年也有十岁了吧,时间过得也是快哈~”名叫赵姐的中年女人是普天的老员工,笑起来慈眉善目的,“我们董事长啊最宝贝的就是零小姐了,电话一来什么时候都会去接,上一次开董事会的时候都去接了的~” “呵呵,这还不是最奇葩的,最奇葩的是上次产品出了问题我跟董事长一起出差去售后,结果客户正发飙呢,董事长就飘出去接电话了~”另一头销售部经理摇着肥硕的大脑袋无奈又好笑的接话道。 “哈哈,所以说不是有个说法么,叫做‘董事长非接不可的电话’,说的就是这个哇!~” 会议室里,少了*oss压阵的一帮下属因为一通电话调出了轻松愉悦的气氛,欢笑声中新人营业部经理好奇得听着大家八卦了一番,忽然觉得他眼中那一贯冷漠让人生畏的董事长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会议室外,昼焰行走到无人的走廊尽头,放眼从窗口望出去,接起手机来:“喂。” “喂?…我是阿零…”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的童音,夹杂在线路的噪音声里,听得不是很清楚。 嗯,昼焰行轻应了一声:“什么事?” “唔,就是那个呀,今天早上不是说了要一起吃饭么…是几点?”阿零垂头站在电话亭里,双手捏着听筒转啊转,偶尔有几个词从里面飘出来漏到李怡然耳朵里,诱惑得她竖起耳朵悄悄凑了过去。 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一点犹豫,昼焰行想象着娃娃脸上纠结的表情,淡淡勾起嘴角来:“三点,我让普天的司机过去接你。” “咦三点?那不是…要翘课?” “嗯,今晚有个重要会面在Z市,七点半的飞机,到时候吃过饭要直接去机场。”昼焰行轻声解释。 …原来是又要出差了啊…阿零微微垂了垂眼有些失落,又有些暗暗庆幸还好自己鼓起勇气打了这个电话,想着便是点了点头:“好,到时候阿零三点去校门口等,晚上见!” “嗯,晚上见。”昼焰行淡淡勾唇,挂了电话。 呼——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阿零长长舒了口气,刚刚挂了电话突然就被冲进来的李怡然一下勾住了脖子吓了好大一跳! “哎呀怡然你干什么?突然在背后吓人是不对的…”阿零手忙脚乱的区掰李怡然的手,李怡然却是笑得贼兮兮的凑到阿零耳边挤眉弄眼:“阿零哇阿零,刚刚是和哪个小帅哥打电话呀~还说了要去约会~快快从实招来!~” 李怡然的力气比阿零大很多,而且下手没轻没重把阿零都勒疼了,阿零一边无语的想着她再不松手说不定等下青青都要被召唤过来了,一边艰难得拉长脖子开口:“没有谁…是我爸爸来着,跟我爸爸打的…” “少骗人!你跟你爸打电话怎么是这个语气?~”完全不信的李怡然脱口而出,话出口了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阿零是家里的养女,也许和爸爸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想着李怡然有些心虚立马松开了阿零,还好心的伸手要帮她揉脖子。 阿零怕痒躲开,有些戒备的跟李怡然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李怡然见状边大叫着阿零我错鸟不要抛下我边张开双臂朝她跑了过去,吓得小阿零一边嬉笑着一边躲,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教学楼方向跑去。李怡然一脸地痞样追在阿零身后玩了一阵,突然间回过神来——欸你说丫头跟她爸打个电话,语气也就算了,关键是丫头你,脸红个毛线哇?! —— 当天下午,阿零上完第一大节课后就理好了书包,等到第二节的老师进了教室她跑去请假,却反而意外收到了老师给她的假条… 原来之前家里已经给学校去过电话请假了,老师还准备了今天课上的讲义让她一起带回去,阿零很感激的给老师道了谢,再跟李怡然挥了挥手,小跑着出了教室门。 正当阿零同学带着原来请假也没有那么难的好心情顺利走出校门的时候,学校侧边的围墙上,猫一样敏捷的另一位翘课人员正一下从树枝跃上墙头,干净利落的翻了出去。 严景是不走寻常路的个性,而且这个年纪的男生还让监护人通知学校请假在他看来那完全就是丢脸~扬手将书包甩上肩,严景拍了拍裤子往校门口晃过去正准备扬手招个出租车,突然看见穿着蓝白校服的小女生蹦蹦跳跳从校门口跑出来。 “阿零?” “咦,严景!”阿零听见声音回过头,一眼看见不远处的严景,愉悦的挥了挥手:“严景你今天也翘课啊呜呜呜…!” 阿零话音刚起,就被严景三两步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嘴,连带着整个人都从地上被拔了起来拖到了角落里:“嘘——!你喊这么响是想干嘛?!生怕门卫看不见我是不是?!” 严景是翘课专业户,又长了那么一张招摇的脸,门卫想不记住他都难。这一头阿零又惊又吓被严景一把拖到墙角,再是被恶狠狠的恐吓了一句,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上来,一脸无声的委屈。只是要知道,我们这位泰拳小能手在被捂上嘴巴的那一刻没有条件反射给对方来一记肘击,已经是很把某少爷当自己人了~ 严景被阿零这般的眼神一瞪瞬间软化,松手的同时还不忘给人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领:“你今天怎么也早退了?家里有事?” “嗯,”阿零伸手理了理头发,收拾一番,“不是早退哦,是翘课,去普天!~”说着,阿零仰头冲着严景笑了笑,表情里带着一点规规矩矩的优等生偶尔做了点坏事之后特别新奇的小得意。 呵,这样的表情逗乐了严景,他挑了挑眉:“啧,明明是早退还自以为是高大上的翘课?那我问你,你是怎么从校门口走出来的?” “用的请假条。” “理由呢?” “…家里有事。” “请假是谁帮你请的?” “…我爸爸…” “呵,那不就得了?~”严景扬了扬眉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一脸的你个优等生就乖乖缩在大人怀抱里做个乖宝宝吧! 也许是严景这人的表情一向很直白,总之连不太会看人的阿零都一下看懂了他神情里的鄙视,看懂之后的小呆瓜彻底不爽了… “那你是怎么从校门里出来的?” 严景扬眉指了指身后的大树。 “那,那你给老师的理由呢?” “身体不舒服~” “老师会信?!” “当然~因为本少爷我找了保健室老师做掩护,班主任估计现在还以为本少爷在保健室睡着呢~”严景咧了咧嘴,露出了无敌张狂的笑容… 那抹笑容中,阿零张了张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完败了…完败之后的小阿零各种不甘心又不知道能怎么反击,死死瞪着严景那张笑得肆意无端的脸气了几秒,头也不回朝着路边停着的轿车走去。 普天的司机小方到了已经有一阵了,一直很专业的等着小姐忙完了上车,此刻看见自家小姐一连气鼓鼓的样子过来了,小方一脸淡定的下车,给阿零打开了车门。 诶对了,刚刚小丫头貌似说了,要去普天?严景盯着娃娃的背影露出胜利的微笑,下一刻突然回想起阿零之前说的话,立马屁颠颠赶上上去~ “诶阿零同学,你是不是要去普天啊,正好我也去哇,顺路搭个车?~”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阿零猛一回头怒目而视,那凶巴巴的眼神瞪得从来没有被女生这么看过的严大美人微一忪楞,而事实上一直非常有爱的阿零也很少会露出这样的凶狠表情,所以说,原来一向靠萌来横杀四方的小呆瓜,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严美人这种毒舌厚皮抖S傲娇?~ 总之阿零怒目而视之后,气鼓鼓的盯着严美人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后还是闷闷做了决定:“好吧你上来吧…” 严景闻言笑了,跟着阿零上车,伸手扶上车门侧过身来的那一刻,那因着笑意而愈发飞扬的眉眼在镜头里看着是那般的耀眼,直看得按下拍照键的女生微微发呆差点就没来得及捕捉到这一瞬间。 轿车的车门关上,一身蓝白色北豫校服的女生再是对准了轿车拍下了车牌号,抬眼看着轿车缓缓开动,她一个侧身躲进街边的小店,翻开相册点开了之前拍下的一张张照片。 从昼零被拽到墙角开始,两人之间的对视,身体接触,衣衫整理,说笑*,到最后一起上了车,她一路用了连拍将所有镜头全部记录了下来,拿着手机,女生激动得连身体都有些微微颤动起来——这一组偶然拍到的照片绝对是天大的收获,她一定要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照片曝光出来! —— 下午三点三十分,普天大厦18楼会议中心接待室,一美丽小男生和一可爱小女生正凑头挤在一张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盯着女生手里捧着的iPad,玩得无比认真。另一头,做无意状频繁飘过的女职员们偏头将两人一再打量,无声交换的眼神里写满了八卦… “诶你先过去这边这边,先把这个吃了!对,然后不要碰那个草…哎呀不是叫你不要碰那个草的吗这下出boss了!快快快放大招!”男生急得指手画脚,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什么,什么草…我没碰到啊…哎呀那个紫色的猪是个什么东西!要死了什么大招啊我不会放!”女生急得一声大吼,惊得路人纷纷一抖! “哎呀你看你看,死了吧…”严景无比惋惜的摇了摇头,再是偏头一看身边的小丫头表情不对,连忙改口,“不过你第一次玩就能玩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不再来一盘?”严景讨好着开口,总是嚣张跋扈的脸上难得的一团和气。 “不玩了!每次玩到这里都要死!”阿零却是把iPad一合愤愤开口,总是一团和气的小脸上难得的嚣张跋扈。 呵呵,看着阿零脸上的表情,严景心中苦笑数声,明明是为了哄大小姐开心才搬出的游戏来,结果不料撞上了一个胜负心极强的游戏白痴也是醉了…心里便是这么想着脸上也不能表露出来,严景再是假笑了笑,伸手把ipad重新打开:“没事没事,再来一盘,到时候到这里了我帮你打过去…” 随着新一轮游戏的开始,接待室里再次恢复一片紧张的其乐融融,接待室外众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再也经不住只是眼风交流,终于三三两两凑到角落里各种鬼鬼祟祟~ ——诶诶,话说那个小女生不是董事长的女儿么,零小姐?身边那小帅哥谁啊?!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啊,不过长得好好看哦(心心眼),看着应该是零小姐的同学吧! ——靠,最新内幕!特大新闻!那个男生,就是今天严氏过来的那个严总的外甥!可靠,当然可靠!刚刚小华找大堂的晨晨问了,说严总今天到的时候跟前台特地交代过,说他的外甥这个时间点会过来,叫他们通行一下~ ——哇,那不是豪门贵公子!怪不得是零小姐的同学诶! ——其实呢,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严家小少爷,和我们小公主之间的关系哇~你们走来走去也观察半天了,不觉得JQ大大滴吗~ ——有啊有啊,我也觉得呀,你看两个人凑那么近~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哇,你看我们小公主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凶残过啊,肯定是因为很熟才那样的嘛~ 咳咳。 悉悉索索的歪歪被一声适时出现的轻咳打断,众人头也没回就心领神会get到了信号,纷纷做忙碌状四下散去。穿着一身黑色套装表情严肃的女秘书恭敬俯身将会议室里的两位董事长迎出来,转头淡淡望向接待室,镜片之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抑郁…其实人家也很想留在外面听八卦的好么,会议记录各种枯燥完全没有干劲! 此次普天和严氏的会议是关于普天药业同严氏合作开发新型保健品的议案,对于两家公司而言都是投入巨大的项目,且是两家企业的第一次合作,出于重视才有了这么一次董事长间的单独会面。 说来昼焰行和严铭还有些血缘关系,算亲戚的话小了两岁的严铭该称昼焰行一声表哥,但是显然方才那会议室里的一番博弈和拉亲戚没有一点关系,两位董事长从会议室出来之后脸上的表情竟是均带着一些冷漠和疲惫,却是丝毫不影响周围一干歪歪点正常和歪歪点颇为奇异的女职员们私下一番躁动雀跃,诶诶你偷偷拍照了么?诶嘿嘿,我刚刚偷拍了一张~ 昼焰行和严铭一前一后来到接待室,一眼看见里面头靠着头正厮杀得欢畅的两个孩子,表情均是一愣,愣过之后昼焰行微微蹙起了眉头,严铭却是淡淡勾唇笑了。 “阿零。”昼焰行先开口,淡淡唤了一声。 “诶殿…不是…已经开完会了呀!”阿零听见声音猛一抬头,看见昼焰行差点激动得叫错了称呼,扔下手里的ipad就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身后严景也如释重负,收起ipad塞到书包里,走了几步刚要开口,突然严铭的电话响了。 严铭跟昼焰行打了个招呼算是告别,再给严景做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两步走到一边接起电话来:“喂,什么事?” “…嗯,是在。” “呵,你是做间谍的么?”说到第三句,严铭微微垂了垂眼,语气听着像是在开玩笑,表情却是比方才更淡了一分,完全看不出一丝笑意。 一边,严景默默看着严铭脸上的表情,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自然,他也猜到了一会儿会发生的事了…呵,严景心里冷冷笑了一声,那一刻他突然就想直接这么走了算了,却是一回头,正好看见在不远处等电梯的阿零,愣了一愣,微微牵扯起嘴角来。 …啊,是呢,现在…他们是在普天呢,如果他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小舅肯定会很尴尬,他不能这么任性呢,在外面,丢了严家的面子。 便是这么想着,严景微微眯起眼来,神色淡淡的看着不远处,阿零高高仰着脑袋和她爸兴奋说话的样子。小丫头的确是表情帝呢,特别是对着她爸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平时呆头呆脑的气质。再是盯着那张活灵活现的小脸看了一秒,下一刻,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却是一下回了过来,直直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那是阿零突然想起了告别,见到殿下之后她太兴奋了只顾着说话了,居然忘记了和严景告别了!阿零一下想到了张望过来,一瞬对上严景的眼神,那一刻很短,严景几乎是在四目相抵的瞬间就回过了头去,阿零却是看得一下愣住了,顿了顿,拔腿往回跑去。 阿零跑到严景身边的时候,严铭的电话正好接近了尾声,他的神情看得并不愉快,挂断了电话望向严景刚要开口,严景却已是微微弯起了嘴角:“不能去吃饭了么?…女朋友找你?” 盯着那抹清淡的笑容严铭愣了两秒,随即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方才跑回来正仰头望着他的阿零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自己要去见女友不得不抛下外甥的场面被外人看到了,觉得有些尴尬了么?严景望上那抹复杂神色,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声线也愈发平缓:“没事啊,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家里什么都有,一顿饭而已…” 下一刻,那淡淡微扬的语调却是一下被打断,严景微微蹙了下眉有些诧异的低下头,只看见一双小手伸上来,将将握上了他的掌心。 手心传来的温度是暖暖的绵软,阿零牵着他的手,却没有看他,她轻垂着眼,从他的角度看下去看不到表情,然后她突然用了些力,拉起他扭头朝电梯走去。 无声,无言,严景举步跟着那不大的力气转身离开,一路小跑,微微垂眼看着前方那矮矮小小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她很可靠。就像是,那可以带着他一路冲出内心所有黑暗的那道明光,今晚,他很好的,被守护了呢… —— 那一日,陈希希早退回家,倒了三班公交车,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家里的菜饭竟是已经全部收了回去,一样都没留。问了说是因为昼云白病着不吃晚饭了,所以没有额外准备。 望着对面女佣淡淡垂眼神态自若的说出这番话,陈希希简直是要气炸了,用力忍了忍,才组织起语言冷冷开口:“云白少爷不吃饭你们就不去问问?他病着本来就需要体力康复,不吃饭怎么能行?你这样分明就是借机偷懒!” 陈希希的一番话,听上去句句是为了昼云白,实则是在为了家里没有给她留饭而发脾气女佣又怎会听不出来?听着陈希希带着凉意的指责,新来的女佣垂了垂眼,表情冷淡:“云白少爷说了他什么也不想吃,我们做下人的难道要去违背主子的意思?而且医生也说了云白少爷需要静养,我看希希‘小姐’也不要进去打扰的好。” 女佣一番话,一句下人一句主子意有所指,一句“小姐”更是讽刺意味十足,明里的意思就是她们同为下人,她可没有伺候她的义务!女佣一番话落听得陈希希瞬间白了脸色,而女佣才不管陈希希有没有好脸色呢,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径直就离开了,完全当陈希希是个空气。 五年前昼老夫人离世,昼家就和岚山大宅正式分了家,如今的昼家说是由昼云白的父亲昼显东当家,其实说白了昼显东也只是个靠着吃普天股份度日的闲人根本没有当家做主的能力。几年前随着周国丽病重不再料理家事,昼公馆的情况每况愈下,家仆女佣换了一批又一批,新来的人别样本事没有,攀高踩低挤兑人的本事倒是样样精通,对着陈希希这种没什么名分的所谓“小姐”从无恭敬,只要昼云白不上学她就只能挤公车,只要昼云白不吃饭家里就连个好菜色都没有,陈希希只觉得自己在昼公馆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愈发不如,而所有的这些变化,还要拜那软弱不堪天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昼云白所赐! 想到这里,陈希希原本正要握上门把的手一下顿住了,她收回手,站在昼云白的卧室门口静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提起书包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几年来,她在昼家的境遇他不是看不到,却是从来没有上心,这样一个人,她又何必再去关心他的死活? 昏暗的卧室房间里,昼云白躺在大床之上,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来,看着痛苦。 他已经昏睡了一夜一日,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总有一抹飘忽的红色身影出现在各个角落,让他越睡越疲倦,越睡越难熬,已是发起了低烧。 又是一个冗长的梦境,形形色色的人物逐一登场,他最近似乎总是梦到太奶奶,每次出现的时候都用着一双昏黄的老眼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悲苦而凄凉。这样一张脸,他根本不想要看见,如今的昼家,如今的他,还不够凄凉么,为什么一个死去的人还有回来缠着或者的人不放,提醒着他如今他的生活是有多么的不如意?! 拨开那层层围上来的人群,昼云白精疲力尽的往前冲,四周的黑暗中又出现了那抹飘忽的红影,下一刻他终于受不住了摔倒在地,就在几乎要放弃所有希望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小小的脚丫。 他努力抬眼,顺着那圆润洁白的小脚丫看上去,竟是一眼看见了阿零。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乖乖的站在他身前,微微低着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朝他伸出手来。 她叫他,云白哥哥。 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她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表情看过他。那一刻,他一瞬惊异,张了张嘴竟是被一股哭意堵住了咽喉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下一刻,她牵起他的手来,笑着朝前走去。 那双小手,如同他幻想中的一样温暖,他愣愣的爬起来,愣愣的跟着她走,然后突然,周围的景象全部都不一样了,黑暗渐渐退去,凄苦的人群也渐渐退去,白色的,温暖的光亮环绕了上来,他甚至可以看见脚下的土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花,如同到了仙境一般。 然后,阿零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甜甜的笑容,那个笑容像是鼓励,像是允许,像是能抚慰他所有孤单寂寞不甘和徘徊的温暖,昼云白愣愣的望着那个笑容,痴痴的望着那个笑容,下一刻终于抑制不住伸手将面前的女孩用力搂进了怀里。 他抱着她,说了很多话,期间他甚至很不争气的哭了,她却是一直认真的凝听着,伸手轻轻拂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紧紧搂着怀里绵软温暖的小小身体,那样的安心,那样的满足,他从来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五年前的那一次刻意的远离,两年前的那一次彻底的失去,当时压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情绪,在新生入学典礼时再一次看见那张脸时,尽数释放。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明了了,那一切的压抑都是思念,那所有的苦闷都是无法拥有,那所有的执念,都是想要得到! 这个女孩,是他的救赎,他很想要她,他很喜欢她,他不能没有她,这一切的一切,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轻轻松开环绕的手臂,他微微低头看着眼前那张温暖人心的笑脸,看着她笑着伸出手来,似要逝去他脸上苦涩的泪水,在那样的笑容中,他终是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倏然俯身,吻上了那张温软微扬的唇。 屋外,夜色降临,那一夜冷空气来袭,苍凉的风吹得屋外的树叶哗哗作响,那空无一人的北豫校园内,古木参天的老槐树亦在风中低吟,吟唱了愉悦又惆怅的灵音。 那废弃的老校舍因为试胆大会的事故被封楼,外围十米开外拉起了警示线,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摇曳的树影随着风声一下又一下印上老校舍紧闭的窗户,下一刻黑色的树影一闪而过,那一楼尽头的一扇窗前竟是倏然现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一身火红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苍白的皮肤看不出一丝血色,五官淡淡隐于黑暗之中。 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女鬼,双手交叠抱着一个红衣的洋娃娃,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娃娃心口处的那面铜镜,无声,冷笑。 人心如镜,心如镜明, 一面镜子, 照出心底最深切的渴望,照出心底最沉寂的黑暗, 来吧,所有人都一起,照出那最污秽不堪的灵魂, 让她好好的,乐一乐吧~ ------题外话------ 白:“所以说,阿零的初吻是和昼云白~╮(╯▽╰)╭” 众:“……” 众:“泥煤的昼云白啊,(╯‵□′)╯︵┻━┻,想死么!” 白:“咳咳,那来个正经点的正经点的…通过这一章,白想展现的就是,男神和炮灰之间的差别(^-^)V。大家请看,男神要亲亲,就是真的亲,男神要抱抱,就是真的抱,男神要牵手要救赎?没问题分分钟给你~但是炮灰呢,就只能,做梦鸟~” 众:“……好吧,这就是正经的,也是醉了。” — 错别字无修版,双休日事情太多晚一点才能上来修,大家将就看哈,么么哒!   ☆、08 崩塌的圣域 是夜,严家别墅,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二楼的一间卧室点了灯,隐隐的灯光从深色的窗帘里透出来,室内外的温差让窗玻璃上结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卧室不大,稍显凌乱,书本和游戏盘随意散放在地上,桌上还丢着几个没洗的碗。卧室中央的木地板上,带着大大耳机的男孩正盘坐在软垫上盯着液晶屏幕玩赛车,长指在遥控杆上翻飞,无比熟练的样子。 摆在身侧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亮起的瞬间,严景已是微微偏头朝着那处飞瞟了一眼,下一刻视线收回,他没有接。 仍旧是认真打游戏的样子,坐姿动作没有丝毫变化,屏幕上的积分不断攀升,下一刻原本遥遥领先的黑色赛车突然在弯道失误被后面两辆赛车反超,严景操控着黑车奋起直追,后车轮一瞬爆出加速气流一个猛冲,却是一头撞上了弯道隔离带,赛车直接炸毁。 屏幕上幽幽飘出game_over两个大字,严景随手丢掉摇杆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看着那再次闪烁的手机屏,顿了一顿下了耳机,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很淡,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你在哪儿?” “嗯?”严景灌了两口水,微微眯了眯眼,“在家啊~”在家打游戏,他补充说。 千里之外,南洋机场,严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撑在拉杆箱的把手上,闻言微微垂了垂眼:“嗯,我下飞机了,告诉你一声。”一如既往平淡的声线,话是这么说,事实上从下了飞机开始严铭就一直在拨电话,从11点多到现在,已经拨了一个多小时了。 哦,严景随口应了一声,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12点过了啊,他淡淡瞥了一眼时间,继续开口:“那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传来游戏重启的声音,严铭偏头望了望机场外渐浓的夜色,半晌才轻叹了一声开口道:“小景,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没什么理由可说,对不起。” 这一头,严景沉默着翻动选项条,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淡淡男声,微微垂下眼来。道歉么?其实今天的事小舅又有什么错呢…他不是欢欢喜喜的去的,他也不想爽约,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还是一句身不由己。如今严家的状况处处受制于人,连男人都要拉出去赔笑,还有什么选择可言? 其实道理上,他都懂,只是情绪上,他却一点也不想迁就。是啊,他就是这样任意的一个人,严家的不断衰落跟他有什么关系?严氏的岌岌可危又有什么所谓?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人人虚伪的所谓家族,难道没了严家小舅和他就无法生存下去了?!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说,对着他兢兢业业为了保住严氏费尽心力的小舅,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不是不懂他的坚持,就像小舅,他也不是不明白他心里真正介怀的是什么。只是矛盾还未暴露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选择了刻意回避,就好像只要谁也不提,这个家的宁静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一样… 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杯沿,明明只是半大的孩子,此时此刻那张半掩在光影里的精致脸庞却是因着眸中渐渐淬起的冷意而显得有些凝重。严景拿着手机,沉默了片刻,突然淡淡开口道:“小舅,你和女朋友的关系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严铭闻言微微蹙了下眉,似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轻抿的薄唇一角微微牵起的那抹弧度,却又像是带上了几分终于下定了决心之后的决然。严铭握着手机轻轻抬眼,视线透过机场宽大的玻璃墙望向远方,那里一架飞机正腾空而起,机翼上的灯光在夜色中轻盈闪烁。 “我们很好。”严铭淡淡收回视线,垂眸掩去了眸中几许明灭。 “是么?”隔着电话,严景无声勾唇笑了笑,突然觉得这样的事情通过电话来讲真是明智啊,不用看到小舅的脸,不用让小舅看到他此刻的表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舅如今的女友,柯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柯宛如,那个性格跋扈张扬到了一定境界的娇小姐,小舅和她谈的时间还真是长呢,忍受了整整一年多,不知是否已经习惯了,可以忍得下一辈子?想到这里,严景唇边的笑意更加深了,笑着,他微微俯下身去,低头用手遮住了眼睛,似要挡去那突然觉得刺眼到让眼睛有些生疼的光线。就这样蜷着静默了片刻,严景忽然幽幽开口道:“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明亮街灯映上的那双墨瞳里似有什么情绪轻跳了一下,严铭微垂了眼,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那垂在身侧的长指却是无意识的曲起,刻上掌心。 “明年,四月。” 清冽男声淡淡响起的那一刻,严铭终于微微勾唇弯出了一抹怅然的笑意。他觉得一切都真是可笑呢,包括那此刻仍在动摇的心绪,包括那从来无从选择的悲哀,还包括那一瞒再瞒绝口不提的鸵鸟心态…其实小景他,早就看出来了吧…心细如尘无比敏感的孩子,他又怎会不知道他在刻意回避?他只是沉默着,选择了不再加重他的负担而已… ——明年,四月… 电话那头,淡淡清冷的声线传来的那一刻,便似一阵幽幽冷风刮过了心头,严景一下打了个寒颤,起身跳到了床上,掀起被子卷了进去。 四月啊,已是…这么近了么?豪门联姻,要达到柯家讲究的排场,想必早在半年前严家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吧。呵,看来小舅还真是很有一套呢,竟是瞒得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想到这里,严景无声咧嘴笑了一笑,下一刻那抹笑容却似烟云一般消散在了眉角。其实,他不是没有察觉,而是,不想察觉,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变数,在他直接问出口之前… 电话两头,一样的沉默,严景趴在床上,眉眼半掩在被子里,有些愣神。片刻之后他才意识到电话还没有挂断,支起头来:“小舅那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你早点休…” 严景带着疲倦的声音刚刚响起,下一刻却突然被飞机降落时的滑翔声所淹没,他惊得拿着手机凑到眼见,上面的时间显示是12点半,小舅他居然…还在机场?!严景的脸上一瞬闪过一抹惊异,下一刻鬼使神差的就按下了挂断键。 卧室里恢复一片寂静,严景愣愣的盯着手机屏幕半天反应不过来,手机上,三十几通未接来电从11点过开始打过来,一个接着一个,完全不像是他那一向淡定的小舅做出来的事…他承认他是故意不接的,只是他没想过小舅会是站在原地打的,一边拖着行李打车去酒店一边顺手拨个电话不是才更加科学么?严景盯着通讯录上红色的名字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拨回去的念头,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手机响了一阵被接起,严景淡淡开口,语气已是转凉:“喂强哥?是我,严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找房子的事你还记得么?现在我打算正式提上议程。对,那就麻烦你了…越快越好。” 神色淡淡打完了电话,严景大字摊开在床上躺了一刻,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发了会儿呆,翻出通讯录发了一条短信。 阿零,我是严景。你睡了么? 没头没脑的一条短信发出去,严景切回到待机画面,等到1点半,确信肯定不会收到回复之后,手一扬将手机丢到床脚,翻身裹进了被子里。 远方的南洋机场,严铭依旧站在原地翻着通讯录,盯着那他执念般拨了几十个的手机号码看了一刻,刚准备再点上去,手机屏幕突然一跳,有电话进来了。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严铭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你怎么回事啊,我从刚刚起打了N个电话给你了一直占线!”电话那头传来不满的女声。 严铭转身,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从前方淡淡传来:“刚才在打电话。嗯,很重要的事。” —— 隔日清晨,天光未亮。 灰蒙蒙的天空下城市的街景全部沉寂在一片晦暗之中,市郊昼公馆,昏睡了一整日的昼云白猛得从睡梦中惊醒,低热已经退了,脸上却是比发烧时更红。 回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昼云白脸上的神色无比复杂,双手抓上被面他呆滞了片刻,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卫生间里传来潺潺水声,穿着单薄的男孩站在洗手台前用力搓洗着衣物,整个过程中他一直低着头,似是不敢面对镜子中映出的那张脸。 他居然,他居然做了那样的梦!昼云白的脸色有些发白,双眼下泛着浅浅的青黑,紧咬着嘴唇,形容憔悴。昨夜的那个旖旎的梦他一点也不想再回忆起来,那简直就是对阿零的亵渎!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他对她的喜欢一直都是很纯洁很神圣不带一丝邪念的,他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做那种事,更何况…更何况阿零只有十岁… 想到这里,昼云白压着手心下的衣物用力吸了口气,垂下头深深的唾弃自己!唾弃之中,他突然反应过来家里所有的衣物都是由女佣上来收了拿下去分类洗的,他这样无端端的洗了衣服根本没地方晾而且绝对会被怀疑!这么想着,昼云白愈发羞愤起来,突然咬牙拽起面前湿漉漉的衣物往面前的玻璃镜上重重一砸,撑着洗手台俯下身去低吼了一声! 吼过之后,他喘了一会儿,将湿衣服捡了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包装袋裹好,离开了卫生间。 洗手台前的巨大玻璃镜上留下了一大滩水印子,滴滴滑落的水珠渐渐倒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型。单薄的衣衫,墨黑的短发,苍白的脸上带着憔悴的黑眼圈,正是方才刚刚走了出去的昼云白!水印中的“昼云白”越来越清晰,最终伸手一下抹去了脸上的遮掩,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对阿零从来没有存过污秽的心思?他的感情一直都是很纯净的不带一丝邪念?呵呵呵,镜子前的“昼云白”咧嘴弯出了一抹讽刺笑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这个恶念体又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可能会以如此清晰的神态出现? 呵呵呵,所以啊,不要再伪善下去了,认清事实吧,昼云白你就是一个只会把懦弱当作善良的蠢货,自我标榜着纯洁其实只是因为胆小怕事不敢做心里最想做的事不是吗?!~不过现在你有了我,就由我来好好展现你的真心,昨晚的那个梦明明就是那么快乐那么令人回味,不如就让我来帮你美梦成真如何?!哈哈,哈哈哈! —— 当日的午后,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还毫不知情的三个好朋友终于重新聚在了午餐的小花坛边,由于辛朵的康复回归三个小姑娘的心情都特别好,一顿午餐吃了近一个多小时,还在意犹未尽的谈天说地。 “然后那个天花板上的高跟鞋,其实就是天花板上的一个磁力移动装置。我们身上带着的通讯器会发出磁力波,和那个移动装置产生共鸣,使移动装置跟着我们的位移而位移,并播放实现录制好的高跟鞋走路声。这个最开始听见的时候是挺吓人的,但是只要去天台看一眼,知道了是个什么构造就完全不觉得恐怖了。” 三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又绕到了那一日的试胆大会上,刚刚玩到第一关还什么都没接触到就被赶了出来的李怡然对后面几关的内幕非常好奇,方才便是玩到了第六关的辛朵给两人讲了一下那关于高跟鞋的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最后一个不可思议,那个穿红衣服的女鬼,当时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最后怎么会又回到305教室去了…”辛朵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另一边神经大条的李怡然咬着手里的面包做恶寒状:“可不是么!我也觉得这才是最恐怖的哇,除了你们还有两组同学也发生了意外呢!我一直觉得可玄乎了,怎么看都像是冤鬼索命哇!” 李怡然讲话向来咋咋呼呼没个正型,一句话瞪着眼睛哇哇说来弄得辛朵微微变了脸色,阿零也知道辛朵对于那天的意外有些忌讳,看着两人这样赶忙冲出来打圆场:“怡然你别说了没那么恐怖,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只要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就好…” “哎呀阿零你不懂,这个事情绝对有猫腻!”另一头不接灵子的李怡然还在大放厥词,眼看着就要说出现在好好的你怎么知道后面还会好好的这样的蠢话来,阿零看她那样急得要死,脱口而出:“诶呀怡然快看,你家美人!” “啊!哪里哪里?”这一招果然是屡试不爽,李怡然听见美人二字立马将到了嘴边的话抛到了脑后,两眼冒心一番张望,突然满脸的色相一瞬僵在了脸上… “靠阿零你快帮我看看我今天的仪容没有问题吧!”李怡然瞬间缩脑袋作鹌鹑状。 “啥?”阿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你发什么呆啊美人都走过来了刚刚不是你看到了提醒我的么?!”李怡然的眼风越过阿零的肩头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脸上的表情纠结着欣喜和无语。 “啊?”阿零终于在愣了两秒之后,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一缕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阿零心头小抖了一下,诺诺回头,一眼看见严景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偏过头挑了一双漂亮的凤眼睇着她,那个眼神…各种恶寒… 咳,咳咳,阿零华丽丽的被口水呛到了,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做贼心虚的往辛朵身边缩了缩,不敢再抬眼。 望着对面小丫头一瞬露出的见鬼表情,严大美人非常好心情的笑了,笑容中,那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是带上了一抹违和凶光~ 呵,你家美人?傻丫头平时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暗地里鬼心思还挺多啊居然敢这么叫他?!看来,不好好在一边盯紧点,不行啊!~ —— 当日,午餐过后,楚天骐跟着班上的男生一起三步两晃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走到天桥上,照例看着不少男生趴在天桥围栏上朝着某处眺望,只是今天稍有不同的是,竟然还有不少女生? 楚天骐微微仰起头来,摆出一副略微得意的神态晃着走过天桥,神情闲适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偷听着男生们的谈话。 “诶诶,那个女生就是辛朵?是很漂亮啊,气质也好好,听说她是舞蹈社的还会跳芭蕾?” ——呵是啊,辛朵学了几年跳舞了,气质的确是比一般的女生要好一些啦~楚天骐在心中得意接话。 “恩,而且成绩也很好,新生入学她是第一名,现在在特优班当班长,我弟跟她一个班,貌似很喜欢她。” ——呵,不是吧,什么眼光啊喜欢辛朵?唉又是一个只看外表不看内在人哇,辛朵那硬邦邦的个性哪里比得上阿零萌了?楚天骐在心里不住腹诽。 “不过啊我倒是觉得昼零更好一些,我跟她一个跆拳道社的,小姑娘性格呆呆的挺有意思,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长大了肯定是个小美女!” ——哟,今天终于出现了一个识货的了?呵,不过可惜了,你只是跆拳道社的社友啊,和阿零的关系怎么可能比得上我这个青梅竹马?铁定没戏!楚天骐在心中贱贱对比。 要说楚天骐这个人呢,往好了说是个性格大条的阳光男孩,往差了说就是个让人无语的*青年,如果让他那帮朋友知道了他每天中午非要走这条路就是为了来听其他男生歪歪他身边的两位姑娘然后在心里各种打击对方的话,绝壁是要跟他绝交的…总之这一天,当小楚同学带着同样嘚瑟的心情走过他每天的黄金路线正腹诽得舒畅的时候,突然就被四处窜来的不和谐女声穿透了耳膜。 “是严景学长!” “哪里?!哇!” “景王子,景殿,看这边!” “啊!严景学长刚刚摸了那个女生一下?!什么情况?!” “靠,那女生不是我们班的昼零吗?!” “什么?!” 一群如同小雀一般唧唧喳喳的女声中突然插入了一声极其不和谐的乌鸦叫,女生们吓得一下散开,视线齐刷刷的集中到了那猛地冲到围栏边抓着栏杆一脸惊恐的男生身上。 在听见“昼零”两个字的时候,楚天骐条件反射一般就冲到了围栏边,瞪着圆溜的双眼一看,一眼就看见那小花坛边,之前他就看着很不爽的那个男生正坐在阿零身边,阿零不知为何正伸手捂着脑袋,望上男生的目光幽怨中带着怒气,而那男生正挑着一双飞扬的眉眼歪着头轻笑,那个样子,那个样子!明显就是个色狼! 楚天骐一下愣住了,呆滞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只是还没待他由青转黑,就已经被身边回过神来的女生们几下赶了出去:“这人谁呀快滚快滚不要妨碍我们拍照!” 楚天骐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女生一把从围栏上拽下来挤了出去,踉跄几步望上那一窝蜂涌上来挡住了视线的人群,呆愣了几秒,大吼一声朝着天桥楼梯跑去! 泥煤的,那可是他心中的圣域啊,守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跟阿零她们一起吃过午饭就是因为他觉得那是她们女生单纯的一片净土他要好好守护才没有加入的好么?!本来李怡然硬插了一脚他已经是很通融了,结果那个长得跟个人妖一样的男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楚天骐怒了,虽然他五年来的莫名坚持和今天的莫名怒气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人懂,但是他就是觉得领地被侵犯了自家的妹子被亵渎了总之什么都不好了一定要把外敌清除出去才好! 带着这样的心情,楚天骐一路小跑冲到天桥下的小花坛,怒气冲冲刚要说话,突然听见阿零软软的声音随着风声飘了过来:“对了昨天的那条短信,那个时候我已经睡了所以没有看到哦,是有什么事么?”说出这话的时候,阿零正微微仰头望向严景,因为昨天在普天的那件事,阿零的表情有些担忧,望入严景眼里,那担忧的神情却是渐渐汇成了一抹愉悦笑意。 他再是不济,也还轮不到傻丫头来为他担心呢~心里这么想着,严景再是恶趣味的伸手在阿零额头的包上戳了戳,很好心情的笑了:“没有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我那个无限积分卡掉了,从明天开始我预备每天来找你这个组员蹭饭了,你做好准备~” 淡笑一番话落,阿零辛朵李怡然,连同着刚刚赶到的楚天骐,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片凌乱的风中,楚天骐目瞪口呆的盯着不远处严景脸上那抹灿烂的笑容,哐啷哐啷,他忽然听到了来自心底的,那圣域崩塌的声响… ------题外话------ 白这几天在忙搬家的事情,双休日都在外面看房子所以更新有些无力哈,明天恢复万更啦,会加油的大家么么哒! — 另,呼叫L,今天这一章,我只想说,致我们脑洞哇,哇咔咔!~( ̄▽ ̄~)(~ ̄▽ ̄)~(不知道其他的亲们,看出端倪了咩~)   ☆、09 八卦一浪接着一浪 北豫中学,教学楼下幽静的小路上。 “阿零你和那个叫严景的到底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知道你的号码?!”焦急的男声。 “阿零~你和大美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为什么美人会知道你的号码呀~”暧昧的女声。 “李怡然你给我走开!我有话要问阿零!”楚天骐跟在阿零身后找不到靠近的机会,愤愤的伸手扯李怡然的胳臂。 “诶诶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拿开你的狗爪子~”李怡然对楚天骐向来不客气,“你没看我也有话再问阿零么?而且下一节是体育课哇我们要去更衣室了你表跟来!”李怡然回头冲李怡然扬眉,笑得无比恶劣。 “你!” “我走这边先回教室了。”另一边辛朵淡淡开口。 “等一下辛朵,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的对不对?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天骐急着扯住辛朵。 “我怎么知道,你快放开我要上课了。”辛朵微微皱眉甩开楚天骐,冷冷开口。这楚天骐一遇到什么事就沉不住气的性格真要改改了,阿零又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异性朋友。而且阿零以后总会有喜欢的男生,而在她看起来这个人会是楚天骐的可能性,相当小…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楚天骐被辛朵同情的眼神看得一呆,正好被辛朵甩开手来径直走了。站在岔路口,楚天骐往左看看回教室的辛朵,往右看看去朝体育馆走的阿零和李怡然,愣了半天,抓狂宣誓:“啊!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吃饭我决定了!” —— 通往体育馆的小路上,李怡然圈着阿零笑得贼贼的:“阿零,你不乖哦~快点从实招来你和严美人是怎么勾搭上哒~话说你上次打电话,偷偷早退,是不是就是去见美人去啦?~” 阿零个子比李怡然矮了大半个头,被她这么圈着都有些喘不上气,拼命把她的手往下拉:“不是的,上次真的是我爸爸…我和严景也没很熟,就是上次试胆大会稍微熟悉了些…” 阿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那一天去普天遇到严景的事情说出来。不是她有意隐瞒李怡然,而是她觉得那天的事情会牵扯到严景的家事,而他们这样孩子,其实并不太希望别人对他们的家庭有太多的了解…同为收养关系,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阿零对当天严景的神态和反应无比的熟悉,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去救场的原因,而严景的私事,当然不是她该和朋友在背后议论的。 李怡然显然对阿零的解释很不满意,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往体育馆的方向走,身影落入到了站在教学楼三楼走廊上的一群女生眼中。 杨依曼站在小群体的最前面,冰凉的视线透过窗户死死望向不远处那抹娇小的背影,冷冷开口的声音却是对着身后的女生:“你不是说要我一切放心,你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么?如今结果呢?!” 感受到杨依曼的怒气,身后短发戴着眼镜的女生微微垂了垂眼,淡淡开口:“事情我还在调查,很多事情都是空穴来风,不必当真。”开口接话的女生是孙清,也是杨依曼手下的三人组合中最沉稳老练的那一个,淡淡一番话落,惹得杨依曼怒气冲冲一下回过头来。 “空穴来风?!严景今天都去和那死丫头一起吃饭了你居然让我相信那是空穴来风?!那照你这么说什么才是事实?难道要严景和那丫头出双入对了昭告天下了,你们才来通知我这个‘好消息’?!” 杨依曼气狠了,一下扭头过来脸上的那个表情将本来还算清丽的容颜扭曲了个彻底。身边的方兰和赵璐都吓得往后缩了一缩,远远的听见杨依曼在走廊上骂人的学生们亦是赶紧绕路避开,谁也不想在校董的女儿发飙时上去触个霉头。 是的,我们的大小姐杨依曼的母亲,就是那传说中的暴发户家的阔太太,北豫初中的新任校董,而这也是方兰赵璐和孙清三人为什么会如此依附杨依曼的理由。方兰赵璐和孙清三人都是北豫统招生,也就是没有任何家族背景入校的优等生,如今升入了初二年级,统招生们开始面临升学压力,而伺候好校董的女儿拿到北豫高中录取资格,便是这三人选择的升学路径。 不同于盲目崇拜杨依曼的方兰,也不同于趋炎附势的赵璐,孙清是三个人之中头脑最好性格最沉稳的,此刻就算直面了杨依曼的怒气,还是能够保持着镇定淡淡开口:“我觉得只是为了那个叫昼零的女生,没有必要气成这样,毕竟严景也不是个行事荒唐的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心里不会没有分寸。” 孙清淡淡说完,抬眼双目直直的望向杨依曼,与她对视,望着那厚厚的镜片之后坚定而淡然的目光,原本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似的杨依曼冷着脸沉默了片刻,竟然一点一点的缓和了情绪。 三个人当中,孙清是最了解杨依曼的个性也是最容易一针见血说到事情的关键的。刚刚她的一番话,直指的便是如今杨依曼和严景的关系之中,其实严景才是被动没有选择的那一个,而占了上风的杨依曼,本应该是更加淡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失了分寸的才是。 杨依曼和严景是同级生,入校伊始杨依曼就看中了严景,经过对严家的背景调查之后,杨家凭借着财力接近严家,而强弩之末的严家自然也是欣然接受,此后两家便是形成颇有暧昧的准姻亲关系。 如今杨家在外早已是将严景作为自家的准女婿在宣传,像杨家这样外来的暴发户家庭要是想在A市的上流社会扎稳根基,将女儿嫁入老牌权贵家族自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严家也乐得拉拢杨家这么一块大肥肉,借着杨家的财力先后做成了几笔投资之后,严家老太太出入便是时常带着杨依曼在身边,大有已经认了这个外孙媳妇的意思。 便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学校里的女生大多对严景敬而远之。权贵家的女儿们不屑于同杨依曼争,普通人家的女儿不敢同杨依曼争,倒是有一帮性格开放的女生们成立了个什么景王子亲卫队,但是无奈某王子个性太过冷淡毒舌,三年来几乎没有哪个女生能好好同他说上几句话。所以虽然杨依曼算是单恋了三年毫无结果,但是好在学校里也没有任何一个女生和严景拉近了关系,这样诡异的平衡持续了三年,最终在阿零入学之后被打破,才有了杨依曼怒急跳脚的这一幕。 其实杨依曼又岂会不知自己这样掉了身份,只是感情的事情也不是说要理智就能理智得下来的。在孙清冷静的目光中,杨依曼终于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再是转身望向那早已没有人了的小路,杨依曼忍了忍,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咽下这口气,扭头领着众人走了。 不远处,走廊拐角处的楼梯口,待到窗前已经没了人影,那一直躲在墙后偷听的女生才微微冒了个头,瞪着无声的大眼睛望向了杨依曼离开的方向。 本来还想趁着这一次昼零和严景的事看上一场热闹的,却没想到那个大小姐杨依曼的身边居然有个军师?想到这里,女生微微垂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算计,她要不要,再给这场火添把柴呢?! —— 随后几日,试胆大会事件的风潮刚刚淡去,学生中又再是因为严景和低年级女生疑似恋爱的传言开始闹得沸沸扬扬。严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阿零亦是刚入学不久就受到了异常的关注,现在这样个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突然变得交情深厚开始每天中午都共进午餐,引起了无数人八卦的热情。 两人的故事一路从当日试胆大会的分组开始被扒出来,牵扯到了昼家和严家的关系,使得很多传言听着越传越真实。不少人都表示,虽然之前杨依曼一直以严景的女友自居,但是景大少爷完全就没有接受的意思,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家世足以匹敌杨家的低年级女生,看来景大少爷最后花落谁家还真是不一定~ 而在大多数人正掀起歪歪浪潮的时候,几个当事人却是保持着少有的低调,便是连杨依曼一行也没有做出过任何表示,使得更多的人都产生了好奇,近日学校私下谈论的话题均是围绕着这段三角关系,乐此不疲。 只是学校毕竟是学习的地方,有人喜欢八卦自然就有人极其厌恶,这几日在初二A班,班上悉悉索索总是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便是已经让不少人都非常不爽了。 “诶,我听说啊,其实景殿和那个叫昼零的其实小时候就是认识的,是不是真的啊?”一个女生压低声音冷冷开口,称呼“严景”就是景殿,称呼阿零就是“那个叫昼零的”,一听就是严景亲卫队中的一员。 “有可能吧,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是么~而且我还听说啊,那天试胆大会的时候严景就对那个昼零态度很不一般,学生会还传出消息,说两个人在没人的女厕所里拥抱了呢!”有人好死不死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什么?!绝对不可能,那个丫头有什么好的凭什么…”亲卫队成员急得怒吼而出,下一刻立马被同伴一把拽着扯了下去。 “你喊这么响干什么?当心被严景听见了!”扯她的女生压低了声音埋怨了一句,撇了撇嘴开口道,“本来我还有一个猛料要爆的,结果你这么沉不住气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哎呀是什么?你快说快说,我保证不喊了!”听见女生那么说,围着说话的好几个女生都凑了上去,本来还在一边埋头作学习状的好几个同学也忍不住回过了头来。 看着自己一句话引起的效益,女生非常好心情的扬了扬眉,凑近了大家,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学生会的李慧珍说的,说那一天试胆大会抽签,杨依曼手下的那个赵璐找了她让她做手脚把严景和杨依曼抽到一起,结果呢,最后出来的结果却是严景和昼零,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 女生是个说八卦的好手,透露一点点消息却又不表明自己的观点,忽闪着一双精明的大眼睛将四周围上来的女生都看了一遍,等待着她们其中一个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严景和昼零之所以会分到一组也是有人故意做的?” “靠不会是那个低年级的是个心机女吧!”有人心直口快诽谤道。 “呵呵,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呢~”先前爆料的女生闲闲拿着手里的笔转了一圈,状似无意淡淡分析道:“毕竟一个刚入学的低年级没事怎么接近得了学生会呢?倒是我们的景大少爷,和会长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熟呢~” 淡淡一句话调侃的语气说完,四周围着的七八个女生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眸中渐渐聚集起各种惊恐加不可思议,沉默三秒之后突然有人爆发了出来:“靠你的意思是抽签是景殿自己去换的他喜欢那个昼零…?!” 女生惊恐的吼叫声下一刻一瞬淹没在了众人的魔爪之下,女生们七手八脚的吧开口的女生往下摁,做着噤声的手势生怕她的话被坐在后几排的严景听去了,只是女生这边闹出的这么大动静早已是让身边几人听得不爽了,正是闹着,突然不远处一个男生一下丢了笔,张口不满得嚷了出来:“你们有完没完啊,每天中午都说八卦,你们不学习其他同学还要学习呢,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说话的男生名叫许涛是个统招生,成绩不错但是个性很差,在班里女生缘并不好,和班上的一帮富家子弟的关系也很恶劣,而且他似乎还有意无意的总是故意针对严景,让班里的女生对他的印象更加的差了。 许涛一番话落,女生里登时有好几个人都怒了,其中一人毫不客气的反击道:“午休午休,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你自己要学习关我们什么事?而且你怕吵不会去图书馆么,不会呆在寝室么?我们说我们的又不是要说给你听的关你什么事啊!” 许涛本女生一骂,脸顿时气得血红,张嘴就反唇相讥道:“你!呵,果然是唯我独尊的大小姐啊什么事情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完全不顾虑别人的感受,你们标榜的豪门大族交出来的就是你这种没有修养的小姐?像你们这种没有头脑只知道玩乐的富家子弟就算直升了高中将来又有什么出息,无非只是社会的米虫没有一点价值!” 本来只是学习被打扰引出了一场矛盾被头脑发热的许涛三两句话居然引到了统招生和保送生的纠纷上,其实虽然许涛是激动了些,但是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如今初二的班上统招生的升学压力愈发的重,一想到自己削尖了脑袋去抢的也只是那些不学无术的保送生们手缝里漏出来的名额,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心平气和?许涛一番话落,班上原本正在埋头苦学的统招生们几乎全部仰起了头来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而另一边的保送生们亦是毫不相让的瞪了回去,因着许涛的一句“米虫”眼神冰冷。 原本还算轻松和谐的初二A班午休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剑拔弩张,走廊上不少经过的同学都好奇着朝里头观望,从厕所出来正准备回特优班的昼云白走到A班教室门前,望着里面诡异僵持的气氛,略带着苍白的病容上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初二A班教室里气氛正是糟糕,一片静默之中,突然从教室后排传来一阵淡淡冰凉的男声:“我们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将来不会有出息,毕业了也是社会的米虫,没有一点价值…你们统招生们,原来都是这么想的啊?” 教室后排,方才一直带着耳机翻着杂志的严景缓缓将耳机扯落,偏头望向许涛的方向,微微扬起的嘴角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来。这样一句话,他说得声音并不大,却是冷冷的带满了寒意,那淡淡瞥去的眼神微微一挑,竟是看得许涛身后好几个同学倏地低下了头去,避开了战局。 权贵圈里长大的孩子,常常会养成一个特有的通病,那就是极为护短。这样的个性也许看在很多人眼里是个恶习,却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特有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是团结的象征的感情。很多时候,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你整我一下我骂你两句想怎么搞都行,但是放出去了,各个都是高大上仰起了脑袋蔑视着别人四处横行的主,那可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随意说三道四的。 而严景自然也是那护短大军的一员,他并不觉得先前那女生挤兑许涛的话说得对,但是人错了自有能管教她的人出来管教,他许涛指着鼻子连消带打的把他们一帮保送生都骂了进去那就是绝对不能忍的。想着,严景的眼神愈发冰凉的扫上了许涛的脸,看得怒气冲冲的男生一个忪楞,脸倏地气得更红了。 “…我,我们有说错么?你们,你们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钱不把我们当人看么?现在也许我们是比不过里面,但是等到以后踏入了社会就是你们比不过我们,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半晌之后,在那抹看似云淡风轻却是天寒地冻的笑容中,许涛终于整理出来一番言论,强鼓着底气顶了回去。 “哦是么?”严景淡淡收回目光似是看许涛一眼都觉得浪费,身子一个后仰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淡笑说道:“我们等着瞧?瞧什么呢?是瞧你们兢兢业业奋斗在大企业当个螺丝钉朝九晚五,还是瞧你们为了买房买车贷款到退休连个病都不敢生,或者你想让我看看你自主创业三十年之后搞出个占不了多少市场份额的小私企来沾沾自喜?这些…就是你所谓的我们比不过?” 严景淡淡一番话落,身边已是响起了好几声轻笑,在许涛涨红一片都快发紫了的脸色中,严景轻转了一下手中的笔,淡笑开口:“既然你提到吃喝玩乐,我们就来谈一谈吃喝玩乐。你知道林玉最喜欢吃的黑松露是什么味道么,还是你知道方晓晖常说的83年拉菲口感特别在哪儿?段鑫一家今年暑假去了加勒比海度假,只是他介绍起那里的风光时你正在埋头苦学估计什么都没听到吧~至于最后,”严景淡淡回眸轻扫了一眼之前和许涛起了争执的那个女生,看得那女生微微脸红,“方才你指着韩晴说她没有修养?许涛我记得你最想去的大学是A大吧,结果你不会连韩家是A大最大的资助人这一点,都没有调查清楚吧。” 严景个性冷淡,平时毒舌的时候一句话噎得同学吐血那是常有的事,只是像今天这样长篇大论的费口舌就是为了挤兑个没什么头脑的许涛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班上两大阵营的同学们盯着严景那张明艳无方的脸均是觉得着大少爷今天吃错药了,不过被景大少爷点到名的几人却是有些欣喜,没想到一向看着对万事皆不上心的大少爷居然还关心过他们的事~ 许涛被严景一番话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班外走廊上隐约传来的议论声更是刺激到了许涛的神经,怒目圆瞪,许涛凶狠地望上严景脸上淡淡挑衅的笑容,张口怒吼:“那又如何?即便我都不知道那又如何?!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你不要以为你今天说了这么一通就能打击到我,我根本不屑你们这些纸醉金迷的生活!凭着我自己的努力,我一定能爬到你们到不了的高度,站在上面俯视你们这群人渣,你等着吧!” 许涛受了刺激已是到了失控的边缘,一边班长看情况不对默默溜出教室往班导办公室跑去,另一边听了许涛这番话好几个同学脸上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严景这一番话哪是为了炫耀,分明是为了点醒傻子涛,告诉他他的功夫都用错了地方,结果呢,人却是毫不领情只会顾影自怜,看来优等生的智商也不比情商高多少! 正是这么想着,另一头严景果然又开口了,脸上带着的笑容同样无奈:“原来是我白费力气了么,说了那么多居然没听懂?许涛,如果本少爷要炫耀,直接买件衣服不剪吊牌丢给你看就是炫耀了,何必跟你费那么多话?如果当初你入了北豫学到的就是这样自我安慰的仇富心理,那拜托你不如辍学了回去跟你妈种地来得务实!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改变命运,你有做过一点改变命运的事么?这么多好的人脉摆在身边,你有试过结交一些有势力的朋友么?学校每年组织免费的餐会和旅行,你有试着去参加一次开拓视野么?同班三年,班上有多少同学你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还要爬到顶峰?你一没家世二没资本三没人脉四没情商,就凭你那少得可怜的智商你攀毛的高峰啊,就算给你攀上去了你跟山顶上的人有共同语言么?读了三年贵族中学就只知道天天埋头死读书自哀自怜,其实你有什么好自怜的啊,北豫四年估计就是你的人生至高点了,不信你二十年之后再来看看,看我们这些你口中所谓的人渣,还有哪一个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严景噼里啪啦一大段话说完,整个初二A班噤若寒蝉,权贵圈的孩子们脸上都有些呆滞,呆愣的看看今天明显火气旺得不正常的景大少爷,再是呆愣的望向对面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的许涛,只觉得今天这件事的展开会不会对许涛刺激过度啊…而另一边,被迫跟着许涛一同听到了血淋淋的现实的其他统招生们大多低垂下了头,掩去了眸中那抹倏然而起的黯淡。 对面,被严景一番话说懵了的许涛愣愣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目光扫过对面一个又一个家世雄厚的同学们,对上他们淡淡看来的复杂视线,只觉自己的内心再一次受到了践踏,被践踏的体无完肤跌入了尘埃。 也许现在的许涛,他还不能理解现实其实就是那么残酷的东西,永远不留一丝余地。他的将来,他所要面对的路远比他在北豫的这四年经历的不公要多的多,也要黑暗的多,如果不能摆正了心态去走,只能给自己加上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得他永远都喘不过起来。 也许当初没有选择进入北豫,如果没有认识这么一帮他眼中不学无术却无比幸运的人渣,他不会心态失衡,不会变得这么极端,不会已经固执到了听不进一切残酷而真实的言论。 严景的话很难听,他会说出这些话来也许多半也是因为他最近槽糕的心情,而听话的那一方,已经陷入到了崩溃境地的许涛怎么可能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还能保持淡定,哆哆嗦嗦铁青着脸在原地站了一刻,许涛突然操起手边的椅子,狂吼一声朝着严景冲了过去。 刹那之间教室里尖叫一片,胆小的女生们四处逃散,纷乱的人群中突然有一道白光闪过直直照上了许涛的头,逃命的人群里谁没人注意到,被白光照上的许涛却是在下一刻一瞬猩红了眼,攻击指数瞬间爆棚! 初二A班的暴乱亦是吓坏了在走廊上看热闹的学生,大家乱糟糟的逃的逃叫人的叫人,谁都没有注意到A班的门外,身形瘦弱的昼云白正靠在窗框边,手里握着一个红衣的人偶娃娃,看着那一下举起椅子发狂了一般的许涛,笑得无比恶毒。 教室之内,许涛朝着严景在的方向用力将手中的椅子掷了过去,严景身形灵活一下避开,椅子重重砸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许涛看见没有砸重,非常懊恼的发出了一声低吼,伸手拉扯着身上的校服,一瞬猩红了眼爆出了青筋,看着无比狰狞。 “哎呦我去啊,大少爷你为毛非要去招惹傻子涛?!丫的一看就不正常是疯了吧!”教室里大多数同学都逃了出去,只留下了严景许涛和一个跟严景玩得很好的兄弟墨轻玉,两人一同避开了许涛的第一轮攻击,一同滚到墙角,墨轻玉呲了呲牙张口叫道。 此刻的许涛看着竟是已经有点失了神智的感觉,严景当然也看出来了他不正常,拧着眉把墨轻玉往外一推:“你先走!”话落,便只看眼风之中一个黑影一下袭来,两人分头两边一下跳开,轰隆一声一大个书桌砸在他们之前待着的位置,里头的书本文具飞了满地。 许涛的第二次攻击失败,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狂躁的状态,倏地便是又抡起了手边的一方书桌。从严景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手臂似乎已经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有些轻微的骨折了,许涛却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怒吼着朝两人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许涛的攻击看似凶狠却是没什么技巧可言,到了第三次已经被严景和墨轻玉完全看出了路数,许涛猛冲过来的当口,严景一个俯身扫腿一下就把头重脚轻的许涛绊倒了,沉重书桌一瞬砸上地面的瞬间,另一头候着的墨轻玉操起手中的棒球棒,一闷棍狠狠打在了许涛的后脑勺… 严景愣住了:“靠下手这么狠打死了怎么办?!” 墨轻玉也愣住了:“靠不会吧我只是轻轻的…尼玛真的不动了啊?!” 结果话音刚落,地上的许涛突然怒吼着一个挣扎就要爬起来一般,吓得墨轻玉想了没想再是一个闷棍砸了下去… 严景扶额:“…好吧,估计这次真的翘了…” 在两棍子将许涛打得再无动静了之后,一群老师才在班长的带领下急冲冲的赶了过来,门口围观的其他班学生被驱散,昼云白冷冷盯着没了生气的许涛看了一眼,眼神鄙视的将人偶塞到了外套里,转身走了。 教室里,奄奄一息的许涛被绑住双手从地上拉了起来,神智不清的嘟囔着什么。另一边严景和墨轻玉正在接受老师的问话,一致表示是许涛突然发疯了两人只是正当防卫,老师却不太相信。正是这么说着,突然另一头听见人声的许涛一下扭过了头来,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盯上了严景,突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严景!” 听见叫声严景猛一回头,对上许涛那不自然的笑容微微后退了一步,另一边手拿棒球棒的墨轻玉更是手一扬做出了防御姿态,尼玛这个疯子又想干嘛?! 下一刻,却是在大家都还没哟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涛突然一个巨力扭开了身后老师的钳制,反绑着双手笑着朝严景冲了过去。 “严景!我喜欢你!” 让人恶寒的声音从鼻青脸肿的许涛嘴里一瞬飘了出来,里头绵绵的情谊听得严景一瞬愣住差点被许涛扑了个正着,还是墨轻玉先反应了过来拉了严景一把两人才将将避开。 另一头扑了个空的许涛颤巍巍稳住身形,在一帮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回过了头来,一脸的哀怨:“严景,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那个时候,我在开学典礼上第一眼看见你开始,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比所有的人都好看,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上你了!” 对面,被那哀怨的眼神冻住了几人一脸的风中凌乱… “可是,可是严景你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我的感情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经常找你麻烦哪怕让你看我一眼都好!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痛苦,我的感情一直很痛苦…为什么你不是个女生?为什么你要喜欢女生?那个叫昼零的有什么好,为什么你要喜欢她?!” 说到痛处,许涛一瞬流出了两行清泪,凄苦如同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一般再次朝着严景冲了过来,这一次却是被早有准备的严景一下侧身避了开来。 严景不仅避开了,还缓缓伸手扣上了许涛的后脑勺,他比许涛高半个头,伸长的手臂一扣整个形成了迅猛的下压力,按着许涛的脑袋就狠狠一下脆在了身边的一方书桌上。 咚得一声,很大的一声响,听得班级里的老师班外的同学同时抖了一抖,各种寂静无声中,严景冷冷松手任由砸晕了许涛摊到了地上,转身回眸望向身后呆滞的老师,淡淡开口道:“看到了吧,就是这样,疯了。”话落,便是头也不回径直走出了教室,无人敢拦… 心口一方明镜,照出人心深处最真切的*,方才许涛怒极之时便是昼云白在窗外用了人偶胸前的那块铜镜照上了许涛的头,才诱使他发了狂。 只是,估计连操控了这一切的昼云白也一定想象不到,他本意在于无限激发许涛心中怒气的行为居然会引出一段藏匿了三年多的感情… 咳咳,所以说,那三年来的争锋相对,为的只是引起美人的注意么? 咳咳,所以说,那三年后的最终爆发,竟是因为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那一日,亲眼目睹这场狗血表白的所有人都华丽丽的凌乱了,除了教室里那手握棒球棒同严大美人认识了十几年的发小墨轻玉同学。 呵,表白,丫的竟然敢跟严小景表白?这么多年来敢觊觎严小景的男人们哪个不是死的死残的残,丫的真是命好选在了人多不好施展的时候! —— 那一日的初二A班闹剧照例在学校引起了轩然大波,最后当事人三方,严景和墨轻玉被停学处分一周,许涛的停学两周加记大过一次,不过很多同学都表示,许涛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还有点自尊应该都不会再来学校了…于是初二A班那多出来的书桌上,今天这人放一本参考书,明天那人丢一沓卷子,很快就被周围几个统考生用作了额外的书柜,人心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冷漠。 严景的停学间接导致的就是围绕在学生之中的恋爱八卦开始渐渐消散,可是某人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就此被淡忘呢?那一日午后,学校机房,缩在最角落里的女生打开电脑登陆北豫BBS论坛,四处偷偷打量了一番,将手里的U盘插入了主机。 【劲爆内幕】严景和昼零恋爱关系确立,得到双方家族支持!有图有真相! 粗体字红色大标题下,一张张精心挑选过的照片相继上传,电脑屏幕前女生秀气的手指轻敲着键盘,打下一段羡慕的话,表达了对两人的祝福和对昼零的支持,顺便很隐晦的提及了让无关人员不要再以女友自居,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么一段字里行间都洋溢着真挚喜悦的话语最终显示在电脑屏幕上,女生滑动着鼠标检查了一番,确认一切都很完美之后,愉悦的勾起嘴角,按下了发送键。 啊—~—要等消息传遍整个北豫,需要多久呢?~两个小时,一个小时? 嘿嘿,她已经等不及,想去看一看那杨依曼大小姐看见这封帖子的时候脸上精彩万分的表情啦! ------题外话------ 今天严小景同学发飙鸟~明天杨大小姐对阵阿零小呆瓜,严美人不在小呆瓜可表吃亏哇~还有樱子看到了咩,你家墨轻玉出场了呢!撒花~ —— 好友首推,求个人气啦~ 《妖孽太子的绝色宠妃》文/一桶江湖 化学系高材生穿越了怎么混?不会治病救人,不会打打杀杀,缺娘爹不疼,庶妹见天欺,郁郁苟活于世。 幸好,天赋异禀,姿色天然,占尽风流。一朝圣旨,嫁做太子妇。风云变幻,乾坤从此扭转。   ☆、10 什么关系 “怎么说呢,我总感觉最近学校里老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前阵子不是A班有个男生跟严景告白了么,结果第二天他们班就有学生上课的时候朝老师扔书诶,还是个女生,立马被停学处分了。”是日午休,两个女生着趴在走廊的栏杆上闲聊,其中一个女生淡淡说道。 “呵这算什么,我跟你说我们班更奇葩!我们班的海棠她们那帮人,之前不是关系很好的么,昨天突然在教室里吵架,说什么互相看对方不爽很久了,骂来骂去抖出了一堆秘辛好么!原来那个海棠家里这么有钱居然还在外面做援交啊!”另一个女生压低了声音捂着嘴巴开口。 “啊不会吧!是别个诬陷她的吧…”对面的同伴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是真的!我跟你说海棠当场就承认了,还说什么男人都是低等生物只配给她玩弄,还说自己做这种事都一年多了好么!真是无语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居然能承认这种事,然后今天就没来学校了…”女生摇了摇头各种难以置信。 “所以说各种奇怪啊,”身边的同伴往栏杆上一趴轻叹了口气,“学校最近是怎么了,这么不太平…” 女生幽幽的叹息声传到不远处的男厕所的时候,厕所里最尽头的一间隔间内,一脸苍白的昼云白正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红衣人偶,气息因激动和惊恐而异常紊乱。 他发现这个娃娃已经有几天了,而从几天前他就开始产生了记忆的缺失,每一天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他都没有任何记忆,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事情!他直觉最近发生在身边的很多事情都和这个诡异出现的娃娃有关,但是居然,他无论如何都丢不掉它! 第一天,他把它丢在了马路边的垃圾桶里,第二天,他把它丢到了高速公路边的稻田里,第三天,他把它冲进了下水道,狠狠的冲了无数次水…可是无论他怎么丢,这个娃娃总是会在隔天的早上出现在他的床头,身上甚至还带着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污迹,就如同是有生命一样!… 心里想着如此可怕的念头,昼云白凝上人偶那张惨白的脸,只觉得上面的五官越来越生动它就像是忽然勾起嘴角来对他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下一刻再也承受不住的昼云白猛地扬起了手里的剪刀,狠狠绞上了布娃娃的脸! “去死,你去死!不要再跟着我,不要再缠着我!你快点去死!”厕所的隔间里传出咬着牙的怒吼声,一个男生刚走到厕所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诡异动静愣了一秒,扭头逃走了。 隔间的地板上已是掉了一地的布料碎片,人偶娃娃被剪刀绞得支离破碎的脸看着愈发狰狞,昼云白一个发狠把娃娃的头整个剪了下来,再是将四肢一一剪落,最后实在弄不碎那块铜镜,才猩红着眼把地上所有的碎片一把抓了起来丢进了马桶。 冲水声响起,昼云白俯看而下的脸苍白而狰狞,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神智都有些不清不楚,如今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摆脱这个娃娃,摆脱每夜纠缠不清的那个梦境,摆脱如今这个越来越不像他的自己! 望着马桶里白色和红色的碎布旋转而下,昼云白方方才露出一个少许安心的表情,突然脑海里就响起了一阵充斥着浓浓嘲讽的男声——你这是干什么?就这么想摆脱我?!呵,你永远不可能摆脱我的,因为,我就是你啊哈哈哈! 脑子里那一瞬响起的男声听着阴毒非常,却是,却的确是他的声音!昼云白惊惧的一下回头到处张望,脑海里顷刻又是响起一声嘲讽的笑,他才确信了那个声音就在他脑子里! 啊——!昼云白抱着头猛吼了一声从厕所里冲出来,感觉到手心里的异样低头一看,那个微笑着的人偶娃娃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脸上身上全部都是拼接起来的裂纹,脑海里响起的那阵狂笑故意捏尖了嗓子,学着人偶娃娃的声音笑道——云白哥哥,你为什么要伤害人家?人家好痛痛的~还是你喜欢这样?你喜欢把人弄碎吗,你想要我把你也弄碎吗?! 细声细气的笑声直击耳膜,下一刻昼云白将手里的人偶重重往地上一摔,疯子一般冲出了厕所。 “诶呦妈呀,那个人怎么回事啊眼神超恐怖!”在走廊上聊天的两个女生被跑过的昼云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逃走身后就传来了同伴气喘吁吁的吆喝声:“大新闻,大,大新闻!昼零和严景的那个事,原来是真的!” —— 就在整个北豫初中因为一个匿名帖子再次掀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同一时刻,一架飞往A市的客机上,坐在头等舱临走道位置的一个女人正绕着耳边金灿灿的大波浪卷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坐在对面临窗位置的男人。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优质的男人了?长相,气质,穿着打扮均是无可挑剔,女人暧昧的视线扫过男人的侧脸淡淡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上,微微蹙了下眉,再是转而望向男人刚刚打开的手提电脑屏幕,那屏保上的小姑娘…是他女儿? 啊,年纪轻轻就已经结婚生子了么?女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郁闷,随即却又是亮晶晶的带起了进取心,如今这样帅气又多金的男人可遇而不可求呢,不试一试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可惜?女人想着,优雅的扬起手臂招来了空姐。 “你去帮我问一下那边那位先生,我可以不可换位置坐到他身边去,这里实在太吵了。”女人微微勾唇,说话间眼波轻扫过身边睡得起了鼾声的中年胖子,淡淡开口道。女人长得很漂亮,打扮得也很高雅,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韵,带着十足的自信。 结果空姐却是连帮她去问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想那位先生应该不会答应您的请求。如果您实在不想坐在这个位置,后面的经济舱还有很多空位,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望着空姐脸上四十五度角完美谦和的笑容,女人被拒绝得呆了一呆,随即轻蔑一笑:“呵,你不帮我去问一问就下结论么,你们就是这么服务客人的?” 空姐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恭顺:“每一位旅客都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如果我能帮您安排的事一定会尽量安排。只是那位先生情况特殊,他每次做我们航班都是买下两个座位的票却只坐一个人的,所以我想他应该是不希望被人打扰,”说到这里空姐顿了一顿,微微俯身,“不过如果您坚持,我可以现在就去帮您问。” “那算了不用了!”女人看见空姐说完作势就要过去,情急之下伸出手来拉了空姐一把,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悻悻收回了手,“算了,那就不换了。” 女人重新端回了之前高冷的模样,再也不看空姐一眼烦躁的挥了挥手,空姐笑着应了起身离开,一直上扬着的嘴角弯得愈发明显了——唉,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连昼焰行都不认识,还装什么名媛啊~ 另一头,坐在窗前的昼焰行对不远处发生的这场小闹剧毫无察觉,因为他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身前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网页,神色冰冷。 昼严两家姻亲关系再现端倪,严家小少爷严景和昼家小姐昼零恋爱关系确立,两家或将再结秦晋之好? 盯着网页上的大标题,昼焰行微微蹙起眉来,长指滑动控制板,翻出了网页下方配的照片。 那一组在北豫校门外偷拍的照片上,阿零和那个叫严景的男生各种亲密,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最后还一同上了普天派去的车。照片一张张被点开,清冷墨瞳之中寒意一点一点积聚,昼焰行终于在一张照片上停住,那个眼神天寒地冻。 照片从两人的侧面拍过去,照片上严景正低头望着阿零笑得开心,阿零却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凶凶的瞪着严景,整张照片呈现出的气氛四个字形容就叫打情骂俏!呵,昼焰行盯着照片上那张粉嫩的小脸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他怎么就不知道小丫头还有这种表情? 之后的照片昼焰行也无心再看,扬手关了网页,屏幕上显示出今早收到的一封邮件,昼焰行冷冷望上邮件标题上那“不看你表后悔!”六个大字,下一刻重重阖上了电脑。 —— 北豫校区内屏蔽了一切热点和信号,等到帖子的内容从寝室区传到教学区,外头早已是转帖无数人尽皆知了。 周五的下午正值北豫社团活动的时候,校园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同学翻着网上截图来的帖子交头接耳,赵璐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到位于教学区最南端的图书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自习的孙清挖了出来。 “所以说,不,不行了…拦不住了,杨依曼这时候已经带着方兰去体育馆堵昼零去了,我们快,快点赶去…”赵璐上气不接下气的把事情经过给孙清说了一遍,拉着她就要往外跑。 孙清翻着手机屏幕看了一遍那看似是祝福实则却是满满挑衅的帖子,轻轻甩开赵璐的手,顿了一顿开口道:“赵璐,那一天杨依曼让你去安排抽签,你真的是亲手把签交到李慧珍手里的么?” 赵璐原本正急着往外跑,拉不动孙清惊异回头,一眼对上孙清淡淡望来却似能看透人心的双眸,愣了一愣别开了视线:“这,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又说起了抽签的事情了…我当然是亲手交给李慧珍的啊…” “是么?”孙清面无表情,“你知道我先在查那件事的吧,如果你有什么实情跟我说了就好,否则如果我查出来你有什么事骗了我,我到时候可不会帮你隐瞒。”淡淡说完这番话,孙清绕过赵璐便朝外走去。 赵璐回头望上孙清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拉住孙清的手腕:“清清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就是担心杨依曼知道了会生气,严景就是因为试胆大会才和那个昼零熟起来的,所以我更加不敢说了…” 孙清被赵璐扯着回过头,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也就是说那天其实不是你亲自去送的签?” “嗯…”赵璐哀求点头,“那天我男朋友过来了,学生会又远我懒得跑,就把装了签的信封给了社团的一个后辈让她帮我跑腿,我想着信封封口了那个女生肯定不敢打开…” “是谁?”孙清冷冷打断。 “初预A班的,叫陈希希…” 陈希希?孙清把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帮你瞒,不过后面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的,可以的!”赵璐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点头,“我以后什么事情都跟你说,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不告诉杨依曼…” 提到杨依曼赵璐终于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有些犹豫的望向孙清:“清清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救场,那个昼家不像是杨依曼惹得起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放心出不了事,昼零在跆拳道社你觉得杨依曼过去能捞到什么好处?”孙清淡淡抬眼望了望室外,回头冷静安排,“等一下你过去就说找不到我,然后凶一点煽动一下气氛,一定要让昼零记住你是杨依曼一伙的,其余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 事实证明孙清的猜测完全没错,杨依曼带着方兰气势冲冲杀到跆拳道馆,却是还没进去就被拦了下来,跆拳道社给出的理由是道馆非社团成员不得入内,这是建校以来就订下的校规,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杨依曼是什么身份就是不能破了规矩。 杨依曼拽紧了手机在周围同学看好戏的目光中狠狠瞪了方兰一眼,方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出去对着道馆乱吠开了:“既然我们不能进去,那你们叫昼零出来,我们有话问她!”一句话方兰恶狠狠叫来虽然听着很凶,但是有吃闭门羹的窘迫在前,怎么看都已经输了一头气势。 跆拳道馆里,指导老师徐斌摸着阿零的头笑容可掬:“萝卜头你表怕哈,她们进不来,就让她们在外面叫好了,有本事叫到我们解散呀~” 阿零在徐斌狼外婆一般的笑容中往后缩了缩,避开了徐斌的狼爪子:“外面的是谁?我出去看看?” “不行,不能出去,出去了把人打伤了怎么办?就算没有打伤人,打到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你就乖乖待着,让你扎马步你就好好扎~”徐斌笑得一脸嘚瑟。 道馆里社员们正在练基本功,听见外面滔滔不绝的叫骂声只觉得刺耳烦躁,阿零虽然不知道那个女生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也没什么好事,想了想万一惊动辛朵就不好了,还是收了马步向外走去:“我还是去看看,看她们找我什么事。” “诶诶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我是你教练啊,擅自行动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你目无尊长啊…” “如果教练你能表现得再成熟稳重一点我想我们都会更尊重你的。”这一头徐斌还老太太一样跟在阿零身后絮絮叨叨,突然身后传了一声轻声挤兑,徐斌回头将扎马步大家看了一圈,阴险的勾了勾唇:“目无尊长,全体再加十分钟!~” 道馆里传来一片哀嚎,昼零已是走出了道馆,光着脚丫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跆拳道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杨依曼冷冷抬头望上那张白里透红秀气可爱的小脸,眸中一瞬闪过一丝恨意,下一刻她的看门狗方兰已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昼零你说清楚,你和严景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兰说着就要冲到木阶上拽阿零,却被身边的徐斌一个巧力挡了回去:“这位同学木阶以上就是道馆了,你请自重。” “你!”方兰怒气冲冲的瞪了徐斌一眼,再是望上一边一脸茫然的阿零,愤怒开口:“你怎么不说话?问你话能你听不见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天天只会缩在男人后面装可怜的虚伪女了,你有本事做得出抢人家男友的事难道就没本事下来跟我们对峙?你有种下来啊,下来!” 方兰脾气火爆却没什么头脑,遇事只会耍横撒泼其实没有一点点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气质。周围跟过来看热闹的好些同学都对张兰投去了鄙视的目光,再是转眼轻瞥杨依曼一眼,呵,什么丑事都让别人上赶着去帮她做,最虚伪的人不是在这儿么~ 虽然很多人都不看好阿零和严景,但是讨厌杨依曼的人更多,今天这件事杨依曼沉不住气跑来质问就已经是输了,她们跟来也就是想看看杨依曼还能不能更丢脸。 木阶之上,被方兰劈头盖脸一通乱骂的阿零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完全反应不过来,过了半天才从方兰的一番喊叫中回忆出了一个问题。 她和严景是什么关系?朋友么,朋友之间是该友爱互助的但是严景老是欺负她又很凶恶,不该是朋友,那么剩下的也只有…“我和严景是同学。”阿零好好分析了一番,认真开口道。 阿零一句话落,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依曼身上,杨依曼望着对面那张淡定的小脸,倏地冷笑:“同学?也就是说你否认帖子的内容是吗?” 嗯?阿零还不知道帖子的时,听见杨依曼的为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杨依曼却是把手机狠狠往地上一摔,张口厉声道:“呵,昼零,我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居然可以这么泰然自若的当没发生过,你的皮是有多厚?!照片都拍到了,你还拉着严景每天中午跟你一起吃饭,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只是同学,你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子骗么?!” 杨依曼一吼,许是用力过度竟然滑落一滴眼泪来,伸手狠狠一抹,杨依曼苍白的脸上带起一抹血色,看着很有几分楚楚可怜:“而且你这么说对得起严景么,他明明那么照顾你,再怎么说至少也是拿你当朋友的,结果呢,一出了事你就往后缩,就算你要否认你勾引别人男友的事实,你也用不着睁眼说瞎话脸连朋友关系都不敢承认吧!” 杨依曼的一番话内容实质上和方兰的没什么差别,都是指责阿零是挖墙脚的贱女人,还骂她敢做不敢当。但是杨依曼讲话很有技巧,她并没有承认阿零和严景的关系,而是给阿零扣了一个缠着别人男友不放的小三的形象,顺便暗示了严景只是拿阿零当朋友,解释了照片的同时还往阿零身上泼了脏水,让别人误以为阿零是心虚才非要撇清和严景之间的关系,让本来对阿零无感甚至祝福的人也对她印象不好起来。 一番话落,杨依曼偷偷打量了周围的同学一眼,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反正今天她会找过来就是已经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能把昼零搞得更加不堪,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是杨依曼的险恶用心我们的小呆瓜阿零又怎么可能会明白?明显脑回路不同的两人一个交锋,杨依曼的一番话阿零字面上也就只听懂了一半,想起那句勾引别人男友的话,阿零眨了一下眼,好奇开口道:“严景是谁的男朋友?” 直截了当的一个问题抛出来,四周再次陷入寂静,这么一个大家心里想了三年却是谁也没有问出过口的问题突然被人没心没肺的问出来了,反而让大家有些呆滞… 是啊,严景是谁的男朋友?三年里严景可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和杨依曼的关系哩~只是不承认也不否认,杨依曼也就像黑不提白不提的占上了那个位置,只是面子也不能不顾的杨大小姐,她真的好意思在男方还没表态的时候就说出“严景是我男朋友”这样的没脸没皮的话来么?~不少人淡淡斜眼睇上杨依曼,眼神里带上了玩味。 被一句话堵在当场的杨依曼自是愣住了,她当然想不到阿零会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还正中下怀,盯着对面那双清澈透亮就像是真的好奇才开口问了的大眼睛,杨依曼实在无法相信昼零是有心机到了这般地步一下就掐住了她的软肋! 杨依曼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判断不好严景的反应,如果她挑明了,肯定下周就会有好事的人去严景那儿问,要是他直接否认了,他们维持了三年的暧昧关系就再也没有余地了…而杨依曼此刻之所以会担心成这样,就是因为她觉得昼零的出现给了严景第二个选择。他本来就是为了严家才和她暧昧的,而显然杨家能给严家的他们昼家都给得起,如果昼零真是有心要和她抢,她根本抢不过! 那一瞬软弱的念头滋生出来便是如同野草一般疯长,杨依曼顿时就没了之前那嚣张的气焰脸色一瞬转为灰白。周围盯着杨依曼瞧的好几个女生都露出了鄙视的神情,和,没想到杨依曼居然是个连竞争的勇气都没有的纸老虎,还是因为她真的太在意严景了,在意到连幻想中打击都承受不了? 对面问出这一句话的阿零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等了一会儿也就失去了兴致。如果她是真的装天真故意刺激的杨依曼,那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来一句“原来严景不是你的男朋友哇那我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这样的话,就绝对把杨依曼彻底打落尘埃了~但是显然误打误撞的小傻子一点这方面的天赋都没有,看杨依曼和方兰一下子都不说话了,还以为她们已经没事了,便准备回道馆了。 这一面阿零正准备转身,突然一偏头看见了正从楼上舞蹈室跑下来的辛朵,阿零看见辛朵一个分神,下一刻那蹲在木阶边等着给杨依曼报仇的方兰突然一下跳起来,伸手拉住阿零的衣襟狠狠朝下拽去! 阿零站着的木阶有半米多高,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要是头朝下摔下去后果可大可小!一向对杨依曼崇拜加忠心的方兰方才看见自己的偶像被阿零欺负成这样一口恶气怎么能忍,拉着阿零不管不顾的往下死拽,还狠毒的故意将阿零的头朝着水泥地砸去。 “阿零!”耳边传来辛朵的一声惊呼,下一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阿零凭借着应激本能一把扯住方兰的校服一个扭身翻上来,压着方兰重重摔到了地上。 两个人的体重一瞬落地方兰整个人都砸晕了,下一刻阿零拉起方兰的一只手臂一个反扭,喀拉一声清脆骨响,竟是毫不犹豫就把方兰的一只胳膊扭脱臼了… 杀猪般的叫声一瞬传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盯着地上痛出了眼泪流了一地口水的方兰和稳稳坐在她身上面色沉静的昼零,嘶,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同学做出这样的事?!” 噤若寒蝉的围观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来,便是那被孙清吩咐了一定要露脸的赵璐,赵璐指着阿零哆哆嗦嗦喊出一句指责,却是边说边往后退,完全不敢直视阿零看过来的眼神。 “阿零…”此刻辛朵也赶到了道场前,神色复杂的看着阿零也不知该说什么,下一刻却听阿零淡淡开了口,对着赵璐的方向:“她还不是以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是还是动手了…或者说她就是以为我手无缚鸡之力才动手的,不是么?” 淡淡一番话落,阿零干脆利落的把方兰的胳膊上了回去,起身给辛朵露了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然后一步跨上木阶,头也不回的进了道场。五年的时光,强身健体学习泰拳,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遇到坏人只能任人欺凌的小姑娘了,所以对于必须反击的人,她绝对不会心软。 阿零径直离开,余下的人面面相觑,是呢,方才方兰叫骂的时候,是骂了昼零是只会缩在男人后面装可怜的虚伪女呢,感情原来小姑娘听懂了啊… 周围围观的同学此刻纷纷回过了神来,望向那离去的小小身影,眼神均是有些复杂。这个丫头说她是单纯好呢还是腹黑好呢?似乎感觉都不是呢,只是刚才来的那一下,还真是挺带感的啊! —— 今年的北豫中学,似乎从新生入学典礼以来就一直新闻不断,今天的新闻还是校草的绯闻女友,明日说不定就变成校草的野蛮绯闻女友了…总之做出了让大家大跌眼镜再次将自己放入到了舆论中心的阿零却是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意识,当天参加完社团活动便早早的回家了。 结果回到家后欣喜的发现她家殿下居然已经回来了! “不是说了要生日前一天才能赶回来的么为什么今天就回来了?是临时的么还是就不走了?是不是不走了?”阿零一边拖鞋一边连珠炮一样发文,逗得一边此后的佘青笑得花一样。 “是不走了呢我已经问过了,小主子你就放心吧!”佘青脸上摆出我是谁妥妥搞定的表情,伸手接过阿零手里的小书包,“殿下说了要见您呢,让您回来了就过去。” 阿零得令自然是直接跑上了楼,平时殿下的房间没有允许是不能去的,有的时候就是在家也见不到呢!阿零有些小不满的撅了撅嘴,随即又换上了喜悦的笑容,跑到三楼一下推开书房的门:“殿下我回来了!”结果书房却是没有人… 其实如果放在平时阿零是不敢直接冲卧室的,但是今天有了召见还有就是很久没见面了实在兴奋,总之娃娃头脑一热也没多想就直接拧开了连通书房和卧室的大门,兴冲冲的一下闯进去,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彼时还没有天黑,所以还不能摘了戒指变身的某魔王,如果他回家之后想要换身衣服会怎么做?是的,会脱… 于是某小朋友冲进卧室一眼看见都是那站在透着微微光亮的落地窗前,她家殿下背对着她站着,听见声音之后微微转身看过来的,半裸的身影… 阿零脸僵了,人也僵了,僵硬着她垂下眼来,低着头拉着门把往后退,退到大门外轻轻将门掩上,转身,下蹲,抱头,脸一瞬爆红。 阿零捂着脸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人羞愤得要死,脑子却是忍不住的一再回想。其实阿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异性已经有了朦胧的意识,平时在学校里聊聊明星说说身边的男孩子,身高长相身材个性自然是逃不开的话题。 阿零一边羞愤一边努力回忆,从后回忆到前,从上回忆到下,一路回忆到那一闪而过才看到了半眼的腹肌,小娃娃吸了吸鼻子,脑海中响起了李怡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点个赞! 想完之后就突然鼻头一酸,鼻涕滴了一下来,再一看,怎么是红色的?! 这一头昼焰行还在卧室里慢条斯理的穿衣服,在他看来无非是阿零傻兮兮的闯了不该闯的地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不过看她年纪小就算了的事,根本想不到某小朋友在意成这样还很丢脸的流了鼻血…总之当某人听见书房里传来不正常的动静皱着眉出去一看,一眼看见的就是阿零很艰难的踩在皮椅上伸手费劲的去够书桌上的那盒纸巾然后把血滴得到处都是的狼狈样子! “别动!你别动!”昼焰行难得吓到了,几步跑过去把人一把拎起来抽起一张纸堵上鼻子。 唔——阿零发出痛苦的声音扭着头往后仰,被昼焰行一把掰正:“别仰头,血会流到嘴里去的,你就这样,就这样别动!”昼焰行边说边抱着人往卫生间走。 “唔,可是,血滴下来了,会滴下来!”阿零头一正回来就看见老大一滴血溅在了卧室的长绒地毯上顿时各种难为情,刚想动就被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瞬间捂着纸巾不敢再动了。 昼焰行抱着阿零进了卫生间,把人放到水池上,抽出一张纸巾用凉水微微沾湿:“手拿开,头别动。”说着便是扯下了那张已经被血浸湿了的纸巾,把捏成团的湿纸巾塞了进去。 “好了,你用嘴呼吸,不要吸鼻子,过一下就好了。”昼焰行微微叹了口气,盯着对面那张塞着两个滑稽纸团的圆脸有些想笑,眨了下眼忍住了:“你怎么回事啊,突然流鼻血?” “嗯?”阿零微微垂眼不好意思再看近处那双萃了揶揄笑意的墨瞳,望上了自己无意识攥上了衣摆的小手。这是她心里紧张的时候常有的小动作,只是阿零自己没有察觉:“因为撞了,今天社团活动撞到了一下,不过不是很疼。”她这句话也不是完全的假话,她今天是撞到了鼻子一下,不过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事情的,她不觉得流鼻血是那个原因… 昼焰行垂眸望了望阿零无意识拽着衣摆的小手,微微勾了勾嘴角也不再追问,拿了毛巾把娃娃脸上的血迹擦了擦,等了片刻,把纸团揪了出来。 “唔,有点干…”阿零吸了吸鼻子小声抱怨。 “不要这么吸,再出血怎么办?”昼焰行轻斥了一句,从手边的架子上翻出棉签来沾上水,探到阿零的鼻子里小心擦了擦,“会有点难受,忍一忍。” 唔,阿零应了一声,止了血也没刚才那么尴尬了,望上近处那张许久没见的容颜,她发觉还是她家殿下是最好看的,这个样子已经很好看了,要是换上了长发金瞳的样子就更好看了,比起李怡然喜欢的那些个名模美人什么的,好看多了!~ 这么想着,小娃娃有些自豪起来,伸手嘚瑟的在昼焰行脸上碰了一碰。细滑温热的指尖在微凉的肌肤上轻轻滑过,对面那密长的睫毛轻扇了一下,诧异之后某人笑了起来,微挑了眉梢轻笑着望上对面娃娃红扑扑的小脸,似乎那接到邮件直接翘班一路赶回来的郁闷都在此刻浅浅消散了~ 伸手轻轻捏上那圆嘟嘟的小脸,某人笑得恶劣:“呵,这会儿又活回来了?几天不见长能耐了啊,滴得我房间里到处都是血预备拿什么赔?~” 另一边,小花痴正沉浸在难得看见的这个生动表情里晕晕乎乎,下意识就伸长了手臂往前一扑,将将扑到了昼焰行怀里被他一把托住搂进了怀里。 昼焰行抱着娃娃往外走,微微偏头说话的语气差差的,阿零看不见的眉眼处却是难得的好心情:“啧,不要以为耍个赖就能躲过去啊,一会儿去你房间拿个计算器过来我们好好算一算,一笔是一笔。” 呵呵,阿零偏了偏头往昼焰行的颈项处凑了凑,哼哼唧唧。她知道殿下一般不是这么说话的,这么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乱说的,她才不上当呢!这么想着,娃娃突然贼贼笑了一声,想到了最近班上正流行的一句赖皮话。 “反正我就这么一个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那不如就拿我来赔吧…一会儿拿个秤来我们好好称一称,一斤是一斤~” 一句玩笑话阿零糅合了两句话的内容嬉笑着说来,眉眼里满是赖皮成功的小得意,昼焰行正抱着娃娃往沙发上坐,忽然听见这么一句顿了顿,眼底倏地有了笑意。 什么都不知道的阿零自是不知道一句“拿我来赔”正中了某人的下怀,硬是觉得只凭一句话契约关系就又是加上了一层的某魔王稍稍安了安心,对那突然冒出来的严景也不像刚回来时那么有敌意了。 微微靠上沙发扶手,某人微微慵懒的神色,淡淡将身前笑眯眯的娃娃看了一刻,浅浅勾起嘴角来:“来阿零,我们来好好说说,你和那个叫严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今天晚了大家抱歉!错别字没来得及查,晚点上来修改。 — 推荐好友的完结文《农门贵女傻丈夫》喜欢种田文的亲去看看吧么么哒!   ☆、11 做不到 阿零发觉最近所有人都很关心她和严景的事情,怎么连殿下都问起严景来了?阿零顿了顿望上对面那双淡淡慵懒的墨瞳,不解开口:“殿下想知道什么?” “嗯?没什么特别的,要不就把你从认识这个人到现在发生的事情都讲一遍吧。”昼焰行淡淡勾唇。 呃都讲一遍么,还没吃饭呢…刚刚运动过后的小阿零其实已经饿了,但是望着对面那双含着笑意却是又有些压迫感的墨瞳,阿零有点不敢提吃饭的事,只能絮絮叨叨的说开了。 事情说到今天下午在道馆门前发生的质问,阿零没有详细说过来找她的女生是谁,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给过她们教训了,不想殿下再为这件事情费心。说完之后阿零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严景是个很奇怪的人,看上去人也不坏,但是对我一直很恶劣,但是又不是那种坏人的恶劣,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是朋友。” 阿零一番话说完,昼焰行沉默不语,微微有些眯起的墨瞳盯着她打量却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阿零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回想了一遍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有些走神的想到自己刚刚参加完社团还没洗澡,再是看了一眼明显已经洗过澡的她家殿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往下挪了挪。 下一刻却是被一只手臂环上来把她往上提了提,清淡的声线散在她耳边:“如果不喜欢不和他相处不就行了。” 嗯?阿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话里的意思:“没有不喜欢哦,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严景跟辛朵楚天骐还有李怡然都不一样…可是他不是坏人!”阿零最后又强调了一句。 之前的整个谈话中,阿零一直提到的都是严景是个怎么样不好的人,讲话恶劣,喜欢恶作剧,人也有点凶,但是同时她也一直在强调严景不是坏人,字里行间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厌恶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极力替对方澄清的感觉,昼焰行盯着对面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看了一刻,他想丫头其实是在告诉他自己是很想要这个朋友的。 昼焰行的神色很淡,从那张脸上看不出一点心里的打算。阿零是在意他的想法的,所以此刻那张小脸上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只是她越是这样,就像越是在表现严景在她心里有多与众不同一样,让昼焰行心里很不舒服。 只是那一句,我不喜欢这个人你以后不要再跟他接触了的话,昼焰行却是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不出口。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是小心眼很掉价,就像他连一个小屁孩都容不下一样。而且当初他选择让阿零去上学,就是要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让她认识同龄人交上好朋友,结果他一遇到什么风吹草动就出尔反尔,很容易让阿零伤心… 所以综上的情绪整理到一起就是郁闷加后悔,他知道阿零对那个叫严景的没什么特殊想法,只是出现了一个对阿零不是太好阿零却也很喜欢的人这也是事实。而从来对阿零又凶又恶娃娃还是乖乖贴上来的人只有他一个,在这一点上,昼焰行深深的觉得自己的唯一性受到了挑战… 对面的那双青黑墨瞳里点点聚起了寒意,如果阿零此刻知道她家殿下心中不爽的居然是这么幼稚的理由,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说来在阿零心里严景的确是挺特别的存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能放松,两人同样的成长环境也让阿零觉得严景能懂她的很多心事。不像辛朵那样被人照顾着的温暖,也不是李怡然和楚天骐那样一起嘻嘻哈哈的快乐,严景给阿零的感觉,其实很安心。 但是如果殿下不乐意,不理严景也可以…阿零有些小心的从对面那张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上揣度着殿下的心意,差一点就要说出心里的话来,下一刻昼焰行突然伸手把娃娃往上抱了抱搂在了怀里,轻叹了口气:“不是坏人你都看出来了?说得自己很懂的样子。” 那声叹息里带着些无奈,轻叹出口的一句话听着是鄙视实则却是妥协。跟阿零在一起的时候昼焰行一直都有些孩子气,讽刺调侃揶揄埋汰什么语气都用什么话都说完全没有一点大人该有的样子,而阿零也已经早就习惯了她家殿下这鲜为人知的一面而且似乎还挺喜欢~眨了一眨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阿零对上那双隐隐含着傲气的墨瞳,愣了愣抿起嘴角笑了:“我当然懂,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么?”昼焰行微微垂眼弯起嘴角来,目光落在阿零的小短腿上,“不是小孩子腿还挨不着地?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他的语气很淡,固执强调的意味光听可是听不出来。 所以阿零自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心心念念还挂在殿下嘲笑她矮的事情上,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阿零马上就十岁了,青青和朵朵都说马上会长高的,所以后面马上就能挨着地了!”说着,阿零伸长了手臂往上努力够了够比出了一个她能够到的最高高度,严肃小脸上的那个神情就像是她生日第二天就能一下窜到那么高了一样。 只是昼焰行却是没有看她,或者说他是不想让阿零看他此刻的眼神。阿零话音刚落他就伸手拉下她的手来调整了个姿势,本来是微微斜靠着扶手抱着阿零坐腿上的,现在一下半躺了下去,把阿零兜了一圈抱在了怀里,阿零下意识抬头,被按着后脑勺按了回去。 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沉闷,夕阳西下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十月的傍晚却是让阿零觉得有点凉。她伸手轻轻环上昼焰行的腰,一瞬想到了腹肌再次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扭头蹭了蹭,听到她最熟悉的心跳声后,不再挪动。 于是整个房间里,便像是安静得只余下了那平缓的心跳声。昼焰行沉默着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能上排斥听到有关阿零长大的话题,因为他不想她长大,至少不要长得那么快,至少多给他留点时间准备…找到办法需要时间,学会适应也需要时间,而且如今他适应得很不好,光是听到阿零说一说,他都只觉得为什么她不能一直是五岁的时候那么小小的样子,什么都不需要懂什么人都不需要见,那样他就可以把她关在这个宅子里,永远都只要对着他一个人就够了… 阴暗的心理加重了淡漠的气息,让阿零有些纠结她家殿下到底是不开心了,还是只是累了…阿零趴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试探:“殿下这次怎么提前回来了?” “林放的老婆生了一个儿子,下周一出院。”昼焰行微阖着眼,说出来的理由很像那么回事。 阿零回忆了一会儿:“是大头的妈妈?” “嗯…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好!~”阿零微微抿了抿嘴角,嗯,看来是因为累了呢。 这么想着,阿零安心的趴了一会儿,待到外面的光线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屋子里变得灰蒙蒙一片了之后,她伸出小手来,摸索了半天,摸到了昼焰行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阿零想把戒指拿下来,昼焰行任她动作。阿零费了些功夫才慢慢把那钻石戒指褪了下来,笑了笑套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阿零扬起头来,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浅浅金色的竖瞳。昼焰行的眼睛在晚上是亮的,如同爬行动物的眼眸一般泛着幽幽的冷光。此刻那双金瞳正淡淡望着她,阿零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也是在这间卧室里,当时她望着一片黑暗之中的这双金瞳只觉得阴冷得可怕;而后来,那一日在百里门圣山,也是这样一双金瞳俯看而下,里面却是写满了苍凉和孤寂,便是看一眼,都让她心里闷得难受想要哭泣…但是今晚,那抹漂亮的金色却有着太阳的颜色和月亮的光泽,望进去,是淡淡的澄净的温暖,让她很喜欢。 望上那双她最爱的金瞳,阿零只觉得心头的暖意就像要溢出来了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微微抿起唇来她盯着那双金瞳无声的笑,柔柔静静微微腼腆的模样映上对面那鎏金竖瞳,仿佛无声的述说着岁月无忧,一世安好。 掌心下是绵软的温度,耳边回响的是附和着他的心跳的轻微鼓动声,金色竖瞳中泛起琉璃般的光彩,他喜欢这样的温度,喜欢这样的韵律,喜欢,这样的笑容。 伸手,将娃娃拉近,昼焰行倾身凑近那张有些微愣了的小脸,化作白骨的右手轻抚上那圆润脸庞带来的是让人轻颤的凉意,下一刻他微微偏过头,金瞳一阖在另一边脸上轻落下的那个吻,触感却是温热,如羽轻柔。 —— “然后啊,我们英勇无敌的小阿零一把按住那个凶神恶煞的方兰,伸手一把就把她的胳膊拽下来了!”周一午后,照例一起吃饭的五人组边吃边聊天,其实说白了是听着李怡然一个人兴高采烈的做演讲,而且她那个样子就像是当时在场亲眼看见了一样… 呵,李怡然话音刚落,一边就传来了楚天骐嗤之以鼻的轻哼:“你讲话能不能不要夸张?什么叫阿零把人的胳膊拽下来了,听着就像是阿零把人胳膊撕下来了一样这么恶心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 楚天骐一向不喜欢李怡然,特别看不惯李怡然在严景面前拿着阿零的事情表现的样子,一句话为了刺激李怡然说出口,完全没有留意到一边辛朵戳着碗里的肉已经有点恶心得吃不下去了… 最近天气已经有些凉,阿零她们不在在室外吃饭,却还是摆脱不了跟过来的楚天骐和严景,而且楚天骐和严景关系不好,和李怡然关系也不好,天知道为什么他每天还要跟过来也不怕积食… 想到这里,阿零又是偏头看了一眼严景,这人也是一个麻烦的人,每天中午考虑吃什么就要考虑半天,还非要挑一些做起来很费时的东西扯着她一起去排队刷卡。而且后来阿零已经看到了网上那个帖子总觉得周围的同学看他们的目光怪怪的,严景却是我行我素毫无自觉。 严景正优雅的切着牛排,转眼看见阿零真微皱着眉看他,微微挑眉给了一个笑容。另一边时刻注意着两人状态的楚天骐登时不爽了:“诶严景我说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啊,阿零之所以会被那个女生挑衅为完全是你惹出来的事好么,你跟阿零道歉了么?还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跟来吃饭了,你这样会给阿零造成不好的影响的!” 楚天骐话落,几人都抬眼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里头辛朵的目光最淡,却是最意味深长。其实她也不喜欢严景跟来吃饭,因为这样明显会让阿零受到更多不该有的关注,只是阿零并不排斥,也没有提出过任何不满,那么楚天骐也就没有资格出来站在阿零的立场上排挤严景,因为阿零是不会喜欢的。 楚天骐针对严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是大多数时间懒得跟他计较,今天被这么说了一句,顿了顿,忽然弯起嘴角笑了:“其实,女生间为了我的事情起争执是常有的事情,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歉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用手撑住叉子立在瓷盘上,微微偏这头望向了楚天骐,那浅浅上扬的嘴角一抹笑容很淡,却是肆意无端。 在那抹笑容中,楚天骐愣了一愣,竟是一下气红了脸:“你,你怎么能把阿零和那些女生相提并论…” “吃饭的时候哪来那么多话说?你不吃别人还要吃呢。”楚天骐怒气冲冲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被一道淡淡女声打断了。楚天骐一下偏头望上辛朵冷冰冰的脸,愣了一刻,表情转为难以置信——辛朵居然帮着外人不帮他? 阿零也有些担忧的望向了辛朵,她感觉辛朵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而另一边,严景微微眯眼视线在辛朵冰冷的神色上转了一圈,微微勾起唇来落井下石:“楚天骐,我知道你一直不爽我,但是我们一起这么多人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既然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那今天我们不如就来投个票,看看大家是想让你留还是我留?~” 严景一番话落,楚天骐皱着眉回头瞪了他一眼,脑中却是开始不自觉的分析投票结果。在楚天骐看来,阿零肯定是会选他的,但是李怡然就一定会选严景,所以关键是看辛朵…想到这里,楚天骐不自觉的抬眼瞥了辛朵一眼,正对上辛朵冷冷看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明显的嫌弃看得楚天骐一呆,随后黑了脸色。 楚天骐和辛朵这么多年朋友,再生气也不会像对着李怡然和严景那样口无遮拦,他有些气狠了垂眼缓了一缓才忍住了脾气,伸手将桌上的餐盘哗啦一收,扭头就走。 他们这一桌本来就受人关注,之前闹出的动静又大周围很多人都朝着这边偷偷打量,这时候看见最闹腾的楚天骐走了,剩下几个人又都不开口,渐渐没了兴致收回了目光。 阿零望着楚天骐离开的背影,半天回过头来望了望辛朵,只觉得辛朵似乎在生楚天骐的气:“朵朵啊…” 阿零柔柔一声轻唤,神情有些担忧,下一刻辛朵却是一下抬眼望上了阿零,展颜一笑:“那个楚天骐是不是很烦?这下总算气走了可以安心吃顿饭了~” 嗯?阿零看着那抹笑容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倒是一边的李怡然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我知道了,辛朵你是故意装生气想气走楚天骐的吧~哈哈,这一招真是妙哇,我也觉得他每次吃饭都唧唧歪歪的特麻烦!” 一边阿零听了李怡然的话才恍然大悟,吃惊的啊了一声:“可是朵朵啊,楚天骐好像真的生气了…” “没事,他这种个性肯定一会儿就气过了,大不了我今天晚上给他打个电话,不会有事的~”辛朵笑着挥了挥手,眼睛里居然闪现了一抹小狡黠,阿零看得顿了顿,也咧嘴笑了起来。 这一头,心思单纯的阿零和李怡然被辛朵三两句话就打消了疑虑又开始开开心心聊起天来,气氛比起之前只有更好的,另一边坐在离辛朵最远的位置的严景微微抬眼瞄了辛朵一眼,眸中带上了深意。 这个辛朵,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呢~两个好友,一个直线思维的呆瓜阿零,一个认不清形势的二货楚天骐,偏偏楚天骐还喜欢阿零阿零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这样的关系夹在中间还真是难做人啊~结果人还非要两头都照顾到,不嫌累? 方才那哪是为了气走楚天骐故意甩脸色,呵,那分明就是为了保护楚天骐不让阿零当众选错了人才故意扮坏人逼走楚天骐吧~之后还要在阿零面前演得没心没肺的好让阿零安心,倒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丫头,只是心思全部花在了好友傻兮兮的恋爱问题上,白白浪费了~ 严景的视线在辛朵脸上过了一圈淡淡收回,继续切他的牛排,不远处,自方才起就一直盯着这一桌动静的陈希希微微垂下眼,心里把几人的关系细细过了一遍,眸中闪现几番盘算。 —— 周一放学后,昼焰行过来接了阿零,两人在外面吃了顿饭,驱车去了林家别墅。 林放一家算是这几年来和昼焰行一家关系走得最近的家庭了,几年前昼焰行正式同昼家分家,没了亲戚朋友也少,林放便成了唯一和昼焰行相熟的好友,这几年两家走动还算频繁,说起来这次沈梦谨能顺利怀上孩子生下来,里面还有昼焰行帮着寻医问药的功劳。 五年前沈梦谨在婴灵事件中亏了身子,之后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三十岁了才得的这个宝贝儿子不仅是林放和沈梦谨的心头宝,林沈两家更是欢喜的不得了,隆重的满月宴已在筹备,昼焰行却不打算参加,所以提前带了阿零过来看孩子。 阿零和沈梦谨已经很熟悉了,正趴在床边边逗着小宝宝同沈梦谨说话,另一边林放笑得贼贼的晃到昼焰行身边,低声调笑:“怎的,听说你收到邮件甩了Z市那帮老家伙当天下午就赶回来了?~啧啧,所以说管媳妇功在平时啊,亡羊补牢那是不可取嗒—~—” 一句话拖长了尾音调侃意味十足,昼焰行冷冷瞥了林放一眼,往屋外走去。 林家的后院有一大块草坪,10月的天气已经有些树开始落叶,金黄色的叶片点缀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抬眼望去是市郊湛蓝高远的天空,颇有些天高云淡的味道。 林放跟着昼焰行走出来,在后院的前站定,淡淡笑道:“普天最近发展的势头有些过甚啊,我说你是不是全身心都扑到工作上去了其他事情完全没管?眼看着阿零再长长也到了青春期了,家里平常老没人照顾那可不行。” 昼焰行听了也没回头,半晌才冷冷回了一句:“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少拐弯抹角。” 嘿嘿,林放轻笑了一声,随意开口说了两句,无非又是哪个豪门有个什么挺好的千金想来接触接触,托了他转达心意,说不成了也没关系,先见个面看看感觉,几句话落,末了林放点了根烟,吞了一口放远了视线:“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传个话,也没有认真牵线的意思,这么多年来你的私事我从不过问,这一次除了那姑娘人是还不错之外,关键也是我想探探你的想法。从苏家出事之后你就单到现在了,外头说什么你是用情太深放不下苏娅那丫头,我却觉得不是那回事;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以你现在的条件也无需靠联谊再来巩固什么,所以关键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说到这里,林放吐了个烟圈,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这么多年朋友,这话估计也就我能问了,话说,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成家的打算啊?” 林放一个问题淡淡问出口,半晌才听得身侧昼焰行轻应了一声。 证实了心中所想,林放长叹口气,表情有些复杂:“那你预备怎么样?就你和阿零两个人过下去?那以后丫头嫁人了呢,你一个人过到死?这个不是我危言耸听啊,现在阿零年纪还小你不觉得,再过个十年你再看,可就不是一种感觉了,所以要找人趁早的好,没什么感情凑合着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时间长了你自然就感觉好了的…” 这一边林放还在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另一边昼焰行却是突然回过了头来,一双墨色的眸子一瞬看入林放的眼,看得他愣了一下把接下去想说的话都忘记了… “不会的。”昼焰行神色严肃的盯着林放看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啊?”林放被那一句话说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是看着对面昼焰行那一瞬冷了的神色又直觉自己还是不要多话避开戾气的好,想着林放便是悄悄挪开了步子跑去一边摁灭的香烟,再是回过头来一看,昼焰行竟已是撇下了他自己先回屋了。 阿零,再过个十年,嫁人? 呵是啊,很早以前,他似乎还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呢。那个时候他刚跟阿零熟悉起来,挺喜欢这个小丫头却也还没现在这么上心,所以起了这个念头却没有认真考虑下去。接过一晃这五年,自从那一日阿零差点死在他眼前之后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怎么帮她续命把她留在这个世上,却是一直刻意回避了一点,丫头就算是活着,将来有一天也许也会生出离开他的念头,如果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会怎么办?! 一个拐弯回到卧室,昼焰行正好想到这个问题,阿零听见身后的响动笑着一下回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张萃了十足寒意的脸一双几乎能冻结一切的墨瞳,阿零愣了一愣,下一刻本能能察觉到危险的小宝宝一下撇嘴,伤心的哭了起来。 哭声之中昼焰行一瞬回神对上娃娃呆呆望来的视线,那抹幽黑里面除了呆滞惊讶之外竟是还带着些恐惧。那抹情绪一瞬刺痛了昼焰行的神经他忽然有些慌,连忙垂了垂眼整理了一下心绪,勉强维持着淡定抬起头来:“孩子怎么哭了?” 一边,丝毫没有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沈梦谨正专心的哄着孩子,听到昼焰行冷冰冰的这么来了一句,毫不客气的回了过去:“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啊,想哭就哭了,你不要说话,再吓着孩子更加哭不停了。” 沈梦谨这几年对昼焰行态度好了不少,但是讲话仍是喜欢夹枪夹棒的也算是熟人的表现。昼焰行听了沈梦谨的话神色有些冷的走到了床边,微微侧目瞥了阿零一眼,只见娃娃正有些紧张的盯着他。 他吓到她了啊…昼焰行心中长长叹了口气,情绪复杂的扬了扬手,顿了顿抚上了阿零的头。便是因为别人随口一提的变数他就动摇成了这样么?他还真是比他自己以为得要软弱得多啊…只是,倘若以后有一天便是阿零做出了让他难以承受的事,他会作何反应?强迫她,限制她,硬是把她留在身边么,如果是这样,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再看到那抹他最爱的笑容了。 这几日方才缓和的情绪在这一刻重新绷紧,想到这里,那漆黑的墨瞳淡淡望下,凝上了阿零有些呆呆的小脸,却似失了焦距。那双比起平日来更加幽深晦暗的墨瞳里翻滚着的情绪阿零看不懂,还让她有些害怕,却是害怕着,犹豫着,她最终还是伸手握上了昼焰行的掌心,一点一点握紧,秀气的眉眼处是一片澄净,小小的掌心传来的绵软温度,像是无声的安抚。 那一刻,幽冷的墨瞳中似有火光一个轻跳,昼焰行无意识的回握上掌心的小手,一寸寸握紧,直至娃娃都微微皱眉抿紧了唇,却是为了安慰他,没有哼上一声。 她一直都是这样呢,从来不懂他的可怕,从最初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是这样按照自己的步调一点一点靠近,不顾他的想法,也不顾自己的安危; 她也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知道他的阴暗,她没有经历过他最残暴的时期,也没有见识过他暗地里的血腥杀戮,他就像是在用着其他人的鲜血洗净内心的所有恶念,然后才能用着最柔和最平静的心来面对他最珍惜的宝贝。 只是,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他嗜杀成性,他残酷无情,他有着一旦被背弃就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疯狂,而这样偏执的感情已是满溢出来越来越难控制,总有一天,踏过了线,便会尽数暴露在她眼前… 如果有一天,他让阿零看到了全部他,她会…接受么? 如果有一天,他让阿零看到了最不堪的他,她会…逃走么? 如果那一天,她不能接受,她选择逃离,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他会…伤害她么? 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掉,他似乎记得,曾经有人这么跟他说过。 只是,如果那是阿零,如果那是他的阿零, 他根本,做不到。   ☆、12 找回初心 “话说这已经是第几个晚上了,殿下跑去睡在主子房里。”临近午夜,岚山大宅,佘青捧着一杯热牛奶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微微皱眉开口。 佘青对面,夜福正侧着头认真翻书,听见声音也没抬头:“这不是正和你心意么,殿下和阿零变得这么要好。” 佘青闻言瞥过去一眼,她听出了夜福语气里调侃的味道,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却又觉得夜福能开玩笑说明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严重,反倒是安了安心:“若是放在平时我当然开心了,但是你不觉得最近殿下怪怪的么,那个眼神天天阴沉沉的要杀人一样,搞得我疑神疑鬼的…”佘青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灌了口牛奶。 其实啊,殿下早在很多年前就一直是这样眼神阴沉沉的要杀人一样了,只是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而已…夜福心里想着没接话,眼睛盯在书页上,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殿下这段时间异样的情绪,是几日前从林家回来之后才开始的。他不知道殿下变化的原因,却也觉得这不一定是件坏事。 其实五年的时间里,殿下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情绪很不好,多年来实验的失败更是加重了殿下心头的郁结,让他很多时候要维持一个轻松的心态去面对阿零都变得非常困难。于是这几年来,殿下和阿零之间的相处变得不像最初那么亲密,很多时候在一起时夜福也觉得殿下愉悦的神情像是在强撑。本来是最治愈的存在的阿零却不能让殿下安心,只因为殿下的很多心事不能让阿零知道,也不敢让阿零知道… 只是一个人如此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能过得了多久?将自己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总有一日会忍不住全面爆发,与其到时候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一定是之前找到一个突破口将情绪慢慢宣泄出来才是更好的选择。只是这样的事他提了也没用,只能当事人自己下定决心,他不知道殿下情绪的暴露是主动还是被动的,但是至少卸下了一些伪装,一定能让自己得到一些解脱。 所以这几日,他观察下来,虽然殿下阴沉的情绪让阿零很担心,但是殿下的状态却比他之前伪装在笑脸之下的样子要好上太多。至少他表现出来了,阿零就会去关心,而阿零的关心很有用,就会让殿下愈发依赖,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阿零也会更开心,阿零的亲近更会让殿下觉得安心,形成良性循环。 便是这么想着,夜福心里有了些美好的期待,只希望殿下能快点从五年前的死亡阴影中脱离出来,用更积极的态度去面对和阿零在一起的人生。因为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时间的长短,而是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因为担心失去而影响到两人在一起时的美好,实在是本末倒置。 夜福想了半天没说话,佘青斜眼看他只觉得小老头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啊态度都积极了不少~想着她有些好笑起来,觉得为什么自己积极的时候他就各种拖后腿,等到她开始担心了他反而又高兴了,这算是什么事? 佘青便是这么想着,眉眼处点点带上的笑意看着暖暖的有种别样的风情,正在发呆的夜福隐约感觉到身侧热热的视线回过头去,对上佘青那毫不避忌笑得弯弯的双眸,他心口一下顿了顿,下一刻却是垂下了眼去。 五年的时间里,他和佘青的关系一直不上不下。摆在面上的原因是他觉得家里殿下和阿零的事情还那么纠结他没什么时间去顾及其他,其实心底里,他却是一直知道自己是在刻意回避,不愿去正视很多问题。 佘青的感情,总是表达得太直接,从最伊始起,就让他感觉来得太过轻易太匪夷所思…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喝醉了酒说喜欢他,当时那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隔日酒醒之后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他却一直记在了心上。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就一直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她风卷残云一般杀过来,他被动接受被扰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她突然收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迷茫之后只能当她又是开了一个没轻没重的玩笑,几次之后,逼迫着自己再也不要当真。 所以今晚,在那样一个视线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无视,看了看时间,收起书,说他要回去休息了。 佘青笑起来,那张明媚的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愉悦的跟他道了晚安。夜福回了房间,佘青一个人坐在厨房一点一点把牛奶喝完,拿着杯子去水池洗,却是望着那注入杯中潺潺的水流,看了很久都没有动。 原来有的时候,像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会觉得累的呢…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表现,才可以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认真的。 所以,还是因为她给他留得印象太轻佻了么,说什么都不当真,做什么都不当真,喜欢的人不把自己当个好女孩,还真是有些伤人呢…而且她也是有尊严的好么,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主动到底的好么,说了喜欢,他不应,难不成她还要一直问下去不可,她就不能期待他主动往前跨上一步,成全了她固执的自尊心? 旁观者清,却是当局者迷么?殿下和主子的事他就有着决断,面对自己的事情时却一味的选择逃避。佘青冲干净了杯子,慢慢擦干放到架子上,回眸望了望空荡荡的客厅,眼神暗了一暗。 其实她又怎会不知道,很多次,只要她再加把劲,事情也许就成了…只是成了之后又怎么样呢?继续彼此疑心,继续彼此试探?一段全力以赴得来的却不能让她安心的感情,她并不想要。所以,是不是已经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毕竟她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个负担… —— 隔日,北豫中学,午休时间,吃过饭之后阿零和李怡然在学校晃了一圈往教室走,李怡然一直在费劲找话题,但是阿零看着却仍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一路都在想着心事。 “阿零,你是不是在担心楚天骐啊?他似乎是还在生辛朵的气…不过我想如果你出马去劝劝他,他应该马上就开心了的。”李怡然最终不得已给阿零出了个点子,因为她实在想不好阿零还会因为什么事情闷闷不乐好几天了。 阿零听了李怡然的话回过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从思绪中缓和了过来,想到自己这几天担心殿下的事竟然完全把楚天骐抛到了脑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呵,结果还真是为了楚天骐啊!李怡然趁着阿零不注意扭头不屑的撇了撇嘴,结果一偏头正好看见对面的岔路上走过来几个女生,为首的那一个好像是那叫杨依曼的女生的手下之一,叫什么来着?李怡然皱了皱眉提高了警惕,拉了阿零准备快点离开,突然听见那个方向传来了争执声:“你怎么回事啊,让你找来去年校庆的乐谱,结果你找的前年的大前年的,就是没有去年的你是故意的吧?!” 这么一嗓子叫的周围经过的人都纷纷侧目,阿零回过去一看,之间一个高年级女生正扬着手里的一沓纸对着一个低年级女生怒吼,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竟然一扬手把整叠纸都甩在了女生脸上,一时间飞的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部长,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我记得你当时说的就是要前年的…”那低年级女生低着头非常害怕的开口,白皙的面容上没什么血色看着楚楚可怜。 “你还敢狡辩?!你的意思是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事情事情做不好,狡辩起来却是一套一套的,你说你这都是第几次犯错了?你再这样就退部,以后都不要来了!”高年级女生插着腰骂得很凶,完全没有顾忌对方的面子,阿零微微皱眉望上女生气势汹汹的脸,认出来她就是那天在道馆前指责她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女生。 高年级女生骂完之后扭头就走,被骂的女生赶忙低头捡飞得到处都是的乐谱,却被走过的几人差点故意踩到手上,吓得惊叫了一声往后一躲摔倒在了地上,微微红了眼眶。 几个高年级女生徜徉而去,周围开始有同学帮着捡乐谱,阿零拉着李怡然也去帮了个忙。 “谢谢,非常感谢,谢谢你们。”女生低着头理着手里有些凌乱的乐谱,看着上面清晰的脚印委屈的就要落下泪来。阿零把手里的乐谱理了理递给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顿了顿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阿零。 阿零回过头,看着拿着乐谱的女生脸上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有些不解,下一刻女生微微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那个,我不该叫得那么亲热的,就是一下子脱口而出…那天,那天在试胆大会上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辛朵出了事一直急着想要帮助受伤的男生才说了不好听的话,后来想去找你道歉却没有机会…阿零,对不起啊…” 看着对面那张流露出惭愧的诚恳小脸,阿零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微微对这张脸有了点影响,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不用道歉。” 嗯,女生有些难为情的微微抿了抿唇,抬起眼来望着阿零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似最终骨气了勇气伸出手来:“阿零你好,我是初预A班的陈希希,其实我们见过的,我是昼公馆管家的孙女,之前和你四年小学都是同学,只是我一直不太起眼你可能从来没有注意到我呵呵…那个,很高兴,很高兴再次见面!” 陈希希就是这样的女生,长着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无论什么表情放在那张脸上看着都是真实而诚恳的让人无法拒绝。阿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握上了陈希希的手,尽管她本来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这样的接触。 陈希希和阿零握了握手显得更开心了,表情依依不舍的提出了要去送还乐谱不能再逗留,便告别阿零离开了。阿零和李怡然对这件事也没太多心,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连忙往教学楼赶去,而不远处,那离开之后却是一直躲在拐角处偷听的赵璐此刻却是从躲避处闪了出来,望向陈希希愉悦的背影冷冷勾起了嘴角——看来孙清让她配合着这丫头演一出戏是有原因的啊,陈希希这丫头,分明是想利用她来接近昼零嘛! —— 是夜,岚山大宅,晚上十点半,阿零洗好澡之后没有马上睡觉,而是套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做到了书桌边开始写日记。 ——阿零,你在干吗?快点睡觉了,十点半了还不睡,你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吧!身后,大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飘出了在阿零头边绕,尖着嗓子提醒。 “…不行哦,我还不能睡,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才想起来作业还没有写完,所以现在要写作业。”阿零偏头靠在手臂上,半趴在桌上写字,答得心不在焉。 背后大头在看不见的地方呲了呲牙,神情鄙视——什么写作业,阿零你居然学会骗人了!你今天的作业明明已经写完了你就是赖着不睡觉小心我告诉夜福! 唔——!阿零吃惊的哼了一声,一扭头对上大头笑得得意洋洋尖牙毕现的脸,被说中了心事有些羞恼,下一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反唇相讥:“好你个大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什么作业?你又偷偷跑到学校去了是不是,小心我告诉青青!” 大头听了一惊,立马叫嚣阿零写字趴着写不注意保护眼睛,阿零就揭穿大头晚上偷懒不好好修炼灵力天天睡懒觉,两人抓着对方的软肋互相威胁正闹得欢,突然卧室门一下打开来,走廊里的冷风灌了进来一下把大头吹跑了~ 阿零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房间中央,保持着掐着小蛮腰气势汹汹的姿势愣愣回眸,下一刻小脸上一瞬绽放出甜甜的笑容。那抹笑容中昼焰行也弯了弯嘴角,进屋掩上门:“还没睡?” “嗯。”阿零抿了抿唇笑了笑,小跑两步过去,却是被躲开了:“身上太凉。” 阿零扑了个空愣愣的有些失望,下一刻却是一下被抱了起来对上了那双含着淡淡笑意的金瞳。那个怀抱果然很凉,不过也只是一瞬,灵力动用之后立刻就暖和了起来,昼焰行抱着阿零放到床上,脱了她的外套塞到被子里。 阿零瞪着乌黝黝的大眼睛一直观察着殿下的表情。今天晚上,似乎开心一些了?那件烦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么?后面还会不会出现不开心的时候?今天晚上殿下似乎又回来得迟了,后面,又要忙了么… 阿零是藏不住心事的个性,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昼焰行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关了灯在阿零身边躺下,小丫头很自然的翻了过来,往他怀里缩了缩。 睡下之后,阿零习惯性的讲起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只是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阿零讲了一小会儿就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待到阿零再也没了动静呼吸也变得平缓绵长,昼焰行微微撑起身来给孩子翻了个身,调整到她最喜欢的面朝右边的姿势,然后靠过去从后面抱住“小抱枕”,把头往娃娃的后颈处埋了埋,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今天他的情绪并没有好一些,要说实话的话,反而是更差了。今晚之所以加班便是因为普天药业的新产品开发出现了问题,半年多来的研究成果全部作废,从明天起一切都要重头开始,研发部却是提不出一个有效的代替方案来,研究陷入了停滞。而方才他回家之后,夜福前来禀报,说今天的实验体只找到了五人,虽然夜福给出了完美的理由,他却知道那都是借口,夜福一直排斥着他秘密进行的实验,这次只是有胆公然反抗了而已。 只是对于夜福的自作主张他,却是破天荒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惩戒的情绪。忙碌了一天带着失望回家,明明应该震怒的事情却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当他一路开着车从盘山公路绕上来,望着大宅二楼那间小小的卧室里依旧亮着的灯,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快些回去,见到阿零,好好的搂进怀里,让自己安心。 这段时间以来,他真是松懈得可以。自从那一日在林家他无意间让阿零看到了隐匿的情绪之后,他便是一直像这样赖在她身边求安慰乐此不疲…原本是为了不想让阿零察觉出一点异样才刻意为之的好心情现在想来全是虚假,反倒是像这样,偶尔不开心一次,惹得阿零担心记挂,然后望着那双时时注视着他观察着他的大眼睛,他才是真正高兴到无可救药… 所以有多久了,他开始渐渐的在阿零面前伪装自己,因为忙碌而远离,因为心中的郁结而回避,使得如今阿零每次看到他都会流露出好久不见的欣喜。五年来她的成长他缺席了太多,只因自己固执的不觉得那是美好,其实他的阿零怎么可能不美好,即便是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也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老太太。 脑中倏然补脑的镜头让昼焰行有些想笑,微微扬起的唇角只是弯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便停了下来,清冷竖瞳一个轻抬扫上了不远处的书桌角落,里头骤然而起的寒意看得正在偷窥的大头猛然一抖,跐溜一下化作青烟躲到了衣帽间。 ——呼呼,吓死了吓死了!大头在衣帽间里一面拍着胸口一面不爽呲牙,他又不是偷窥狂,还不是因为这殿下最近看着恐怖得要死他担心阿零被欺负才守在一边的吗! 想着,大头又是突然想到了今天溜去阿零学校玩却无意间发现的阴邪之气,默念了一番明早起来一定要记得提醒阿零,大头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飘着寻了一件阿零冬天软绵绵的厚外套,舒服的蜷了上去。 卧室大床上,昼焰行抱着怀里暖洋洋的娃娃调整到舒服的姿势,阖上了眼。阿零的体温比他高,天气凉下来之后就是个软软的小暖炉抱着最合适了…脑子里想着没什么营养的话,一片温暖之间,最后一个划过意识的念头,这纠结了五年难以逃脱的枷锁,他是不是真的该,放下了?… —— 是夜,不同于岚山大宅的一片温馨静谧,那位于A市南北角市郊的一处白墙灰瓦的别墅内,阴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灯,窗外随风摇曳的树荫就着路灯的光亮映入屋内,落在盘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背上。 昼云白已经五天没去学校了,如今家里管事的佣人全换了一批,根本没人真正关心这个所谓的小主人。而陈希希也因为上次的事件怨上了昼云白,任他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闻不问,谁也没有发现这个精神已经崩溃的少年如今已几近疯魔。 那一日昼云白在老校舍被女鬼缠上,得来的那个人偶娃娃能唤醒人心底最深处的恶念和黑暗,而天天拿着这个人偶的昼云白自是受影响最深的那个。原先他还感觉一天之中有大量的时间记忆缺失,而如今他便是连这个都感觉不到了,因为此时此刻他已是完全被心底恶意的那个他所控制,成了恶魔的化身! “…所有人,所有人都是坏人,每一个人都是虚伪的人,都该去死,去死…”含糊不清的话语从昼云白紧咬着的牙关溢出,背对着光亮坐着的少年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低头说话的对象竟是摆在他身前的那个人偶娃娃。 人偶娃娃经过上一次“碎尸”之后看着愈发狰狞,胸口的那面铜镜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看着诡异非常,人偶娃娃没有真的开口说话,却是有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再昼云白脑中回响——是的,全都是虚伪的!就是你以为最纯洁最善良的阿零,她也是虚伪的哦!~ “…阿…阿零?…”昼云白开口喃喃,没有焦距的墨瞳中一瞬闪过一丝慌乱。 ——没错!阿零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她一点也不纯洁,一点也善良,她讨厌你,讨厌你哦!~ “。不,不会的!”昼云白愣了片刻,突然激动。 ——哈哈哈,吓到了吗,吓到了吧!只有敢于接受自己内心阴暗一面的人才是强者哦,只有能揭露出对方阴暗一面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你要赢,要成为最强的,就从阿零开始!我们去揭露她的真面目,我们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你想得那么纯洁善良,如果不是,就毁掉!毁掉了你就再也没有对手了!天下无敌了!哈哈哈! 随着脑海中激烈声调的蛊惑,昼云白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不正常的兴奋情绪,似乎没有对手,似乎成为最强的人就是他此刻最在意的事,激动万分的抬眼,昼云白死死盯上面前的人偶娃娃,战栗开口:“我要,我要天下无敌!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嘿嘿嘿,脑海中,那恶意得逞的奸笑声激荡回响,带着森然的寒意。随即,昼云白也咧开了嘴跟着脑海中的笑声一同疯狂大笑起来,窗外的树影之上,一抹白影忽的一闪隐没在了夜色之中,整个昼公馆一瞬笼罩于一片漆黑阴冷,天际飞落下一大群乌鸦盘旋在别墅上方,呱噪,悲鸣。 —— 隔日,周三,又到了一周两次的北豫社团活动时间,这一天阿零会参加跆拳道社的活动,也是她唯一会和身边的朋友分开的时间。 阿零身手不凡,要把人拿下不能当面硬拼,寻找到时机出其不意的动手才上上上之策,而为了成功,一些小的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 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女子更衣室内,三三两两冲完澡出来的女生正一边说笑着一边换衣服。阿零没有在学校洗澡的习惯,所以只是换下跆拳道服换一件T恤,她的柜子在更衣室最靠里一排的角落,相对隐蔽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阿零,我和芸芸先去洗澡了哈!”不远处传来女声的招呼声,阿零应了一声跟女生说了拜拜,打开柜子从里面的包里翻出一件白T恤,低头解开了腰带。那一刻,无声无息的,她身后的那个柜子门却是缓缓打来了,里头一个全身*扭曲着四肢的人正挤在不到一米高的浅浅的柜子隔间里,一瞬转过头来,露出了森然笑意。 昼云白从隔间里缓缓的爬了出来,那扭曲柔软的四肢如同蛇一般,绕着不成长的弧度,从柜子上层沿着柜子一路爬到了地上,仰头盯着对面毫无察觉的少女,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恰巧经过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吓得失声尖叫,因为那趴伏在地上的昼云白已经看不出一点人的样子了,全是如同软体动物一样扭曲在地上,你会怀疑他的骨头已经完全被抽去了否则一个人怎么可能弯曲成那样的角度?而他的脖子却是伸得直直的,支撑着那神情怪异的头颅,头颅上两眼圆瞪几乎就要脱出眼眶,长长的舌头亦是从嘴里探出,上面沾着粘稠的唾液。而奇怪的是,他行动起来却是没有一点声响,离得那么近,阿零却是毫无察觉。 里间的浴室里传来女生们嬉笑的声音,阿零脱下了外套,双手拉起白T一角撩高露出了雪白纤细的腰部。身后的昼云白瞪直了双眼摆出攻击姿势正准备猛扑上去,下一刻不知从何处飞掠而来的白绫一下绕上了他的头部,束紧,猛得往后拽去! 昼云白被拉得差点撞上身后的柜子,下一刻更多的白绫从四处飞了过来一瞬将他完全缠住裹成了一个大白球,猛得塞进了那打开的柜子上层。碰的一声,柜子大门被白绫狠狠抽上,阿零惊了一跳一下回头,却只看见身后那关得严严实实的柜子,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异样。 阿零盯着那紧闭的柜门看了一刻,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飞快套上了干净的T恤,拿起外套小跑着逃走了。 十月底已是入了秋,天黑得越来越早,参加完社团活动的孩子们陆续回家之后,北豫校园渐渐安静了下来。红彤彤的夕阳从老旧的四层校舍之后缓缓落下,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空荡荡的校舍走廊里,屋外的凉风卷起一片落叶绕过警戒线落到了大门外的阶梯上,被风吹得划沙沙的声响,给空无一人的僻静校舍更添了一分凄凉。 待到那金红色的夕阳终于隐没于A市之滨的海平面下,无星无月的夜晚风很凉,轻抚过那校舍前古老的大槐树,风吹影动,轻扬起了树下之人一身白色衣衫。 摇曳的光影里,校舍一楼的窗户前现出了一抹红色身影,乌黑的长发掩去了五官,青灰色的肌肤在红衣的映衬下现出了死气,沉闷的空气中,有煞气隐隐浮动。 而那树下之人,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袭雪样白衣,肌肤甚至比那衣衫还要苍白无色。密长的睫毛微微掀起,露出一双暗如幽冥的眼睛,睁眼的那一刻,倏然一阵气流波动,顷刻之间整个校舍正面的窗玻璃尽速爆裂,迸射而出的玻璃碎片如同刀刃一般割断了警戒线,钉入了老槐树的树干,还有更多的却是直直撞上了透明的结界内壁,一瞬粉碎! 窗玻璃破碎的那一刻,窗前的红衣女鬼已是一瞬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急速攻击到了老槐树之前,张开五指那根根指甲均有半尺多长锋利如刀,一瞬朝着那白衣少年的胸口抓去,下一刻那白色身影却是如同幻境一般被撕裂,女鬼身形一顿,转身之间已是被一条白绫缠住了双臂,动弹不得! “人在哪里?”空中飘来淡漠男声,清冷无比。 女鬼扭头,朝着声音来源的发现狠狠呲牙,下一刻再是两道白绫飞来一下击上了女鬼的膝盖,将她的膝盖骨齐齐敲碎,疼得她一瞬跪倒在了地上! 能用实体的武器攻击没有实体的鬼魂,只有除灵人!方才击碎玻璃,缠住她的手臂均是没有下杀手,她原以为是遇上了一个虚伪的烂好人,原来是她想错了么! 红衣女鬼趴在地上呜咽,白色的没有瞳仁的眼珠一瞬上翻对上空中那俯看而下的淡漠黑瞳,下一刻白绫再是从天而降,如同利刃一般插入槐树下方的一方泥土中,女鬼终于扭头朝着那处望去,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在二楼,人,在二楼!” 少年闻言终于撤回了白绫,身形一闪落在了老校舍二楼的一间教室里,那里,空置的地板上竟是摆放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他走了两步靠近,凝神召唤出了那裹在白绫之中的灵魄。 那没有棺盖的大棺材里,昼云白正紧闭着双眼沉睡一般躺在棺底,细看那眉宇之间却已是隐隐发黑,带上了死气。今日那在更衣室企图攻击阿零的便是昼云白被恶灵控制强行抽出体外的生灵,而要制造出那样恶意残暴的生灵,昼云白本人全身的骨骼全被敲碎了,心灵也已快被腐蚀殆尽。 口中喃喃念着咒符,白衣少年操纵着生灵回到昼云白体内,扬手指尖幻化出符纸,一瞬贴在昼云白的眉间。受到净化之气的影响昼云白整个身体都颤动了起来,没有骨骼支撑的身体扭动得很恶心,白衣少年却是神色淡淡的完成了整个净化仪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丹药,塞入了昼云白口中。 强大精纯的净化之力便像是在整个校园里下了一场清新的小雨,笼罩在老校舍上空的阴鸷之气顷刻淡去,连带着天边的乌云都轻散了开来,露出了半圆的明月和星点繁星。 红衣女鬼趴伏在老槐树下,因为净化力的影响浑身灼痛,翻滚之间无数被她吞噬的灵体从体内冒出,飘上了天际。遇到了灵力远在她之上的除灵人,她已不抱活下去的希望,只可惜她永远离开不了这个该死的地方,永远没有办法亲手报仇,让那个害死她的血债血偿!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红衣女鬼挣扎着仰起头来,死死凝上了那一角白衣。那个除灵人,他现在就要去毁了她埋在树下的骸骨了吧,然后,她就要灰飞烟灭了么?苦苦等待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的复仇时机,却是大仇未报就这样死去,她不甘心啊!不甘心! 心头翻滚的恶念使得女鬼的脸变得愈发狰狞,下一刻,却有淡淡的声线在她脑中响起,问她,为什么要害人… ——那些踏入你的领地的学生,你一个都没有害死,那些被你的镜子操控了的学生,你也没有谋害他们的性命。其实你从来的目的都不是害死无辜的人,那么为什么今天,你破了例? 脑中淡淡响起的男声,是那个除灵人,发觉恶灵之后没有马上出手竟是在背后观察了她这么久?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净化力的影响下,意识已经逐渐的模糊,女鬼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望着那不断从她体内逃散出去的灵体,咯咯笑了出来。 不害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不害人,她只是没有想过要这么轻易的害人而已!因为死了,不是就和她一样了么,所有的一切都被轻易抹杀,再也没有人能记起,死得不明不白,她不需要这个世上再多一个冤魂! 可是啊,不死人似乎就没有用啊,她在学校闹出的那么多动静,一件一件被校方掩盖下去,没有一件得到重视,得到彻查。那她的努力还有什么用?不死一个人,警方永远不会介入,没有人会去查学生们爆出来的内幕,也就永远翻不出害死她的那个衣冠禽兽,为她报仇! 心中狠狠划过这个念头的那一瞬,突然眼前一阵耀眼白光掠过,拉着她往身后扯去,那一瞬周身传来剧烈挤压的痛苦,骨骼全部移位,筋脉全部重塑,肌肤寸寸新生,待到那白光散去的那一刻,老槐树下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黑发的少女,瞪大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手心——她居然没有死?她的灵魄,她的灵魂居然再次回到了肉身里?! 红衣少女惊异抬眼,对上了一双始终淡漠的黑瞳。黑瞳主人有着一张青隽出尘的容颜,却是神色寡淡,看着绝情。 “如今你灵肉合一,便不再受地界的限制,我给你一次机会,亲手报仇。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其一,不能为了报仇牺牲别人的性命。其二,除非她自己介入,否则你不要去招惹昼零。” 说着,白衣少年微微往前跨了一步,扬手之间一瞬燃起一簇明火,金色火光映上那清淡的眉眼,他淡淡开口,语气完全不似刚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恩人:“如果做不到,便死在这里吧。” ------题外话------ 嗷嗷,白衣少年,除灵人,咩哈哈~是谁呢~不过大家肯定一猜久猜到鸟,吼吼!   ☆、13 神之密令 那一日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叶缝间透下,在槐树之下跪了一整夜的红衣少女望着那打在手心里的金色阳光,虽然不觉得温暖,却是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活着的真实。 她没有体温,没有心跳,除了视觉和听觉之外缺失了所有的感官,所以她并不算是个真正意识上的“人”。但是如今这样已经完全足够了,她重新“活”了过来,可以离开这个束缚了她灵魂的地方,而且那个除灵人,他并没有限制她活着的期限,也没有提到她报了仇之后会怎么样,那是不是说明只要她做到了他提的要求,就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继续“活”下去? 望着那天边缓缓从云层之后透出的朝阳,昨夜那双清冷淡漠的黑瞳再次映入脑海,他要她不许去招惹昼零,那个昼零,就是昼云白心心念念一直挂在嘴边的阿零?她记得那一日在试胆大会上,她曾经在一边悄悄关注过她一会儿,那个孩子有着一张可爱的脸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而且她的身边,从来不缺爱护她的人。 —— “这样真的可以么,就这么直接去敲门?我有点怕…”当日清晨,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挤在某居民楼四楼的楼梯口,其中一个手里拽着一个白信封,皱着眉犹豫开口。 “哎呀怕什么呀鼓起你的勇气!是有信送错了送到你家了你给人拿过去嘛~不过这个信一看就是广告就是了哈哈!”对面的女生眨了眨眼笑得花枝乱颤,一看就是个胆子大的。 “哎呀珊珊你这么说我更加不敢去了!到时候他肯定知道我是故意的以后再遇上我都没脸见他了呀!”拿着信封的女生更加纠结了,说着就要把信折了,下一刻却被对面眼明手快的好友抢了去。 “好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的?我今天五点就起床跑来找你就是为了看帅哥的好么看不到我才不回去呢!而且说不定就是这一封信让他记住你了呢~下一次说不定就可以去告白了哦!~”名叫珊珊的女生挤眉弄眼笑得开心,说完不由分说就扯了好友的胳膊跑到了三楼,直接按响了302的门铃,完全来不及阻止! 按响门铃之后,两个女生都有些紧张了,各自咽了口口水站在大门前表情严肃。只是过了很久门内都没什么动静,就在她们相视一眼以为没人在家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门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男声,沙哑低沉:“谁?” 奇怪的声线让两个女生都愣了一愣,拿着信封的女生犹豫的看了好友一眼,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们,我们是楼上的,之前邮递员送信的时候把一封你们家的信投错了投到我们家了,所以我送过来…”其实这个理由拙劣得很,一封信而已又不是不能丢在信箱,女生捏着信封有些僵硬的盯着面前锈红色的大门,手心微微出汗。 结果门内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从方才的声音来看屋里的人显然已经到了门口,但是听了她们的回答却是不接话,那不是等于是站在门口默默的观察她们了?想到这里名叫珊珊的女生心里一阵发毛,飞快的瞥了一眼门上的猫眼,扯了闺蜜准备跑:“算了我们还是走…” 结果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后的大铁门划拉一下开了,缺少润滑的门栓发出刺耳的声响,门后竟是一片黑暗,里头探出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来。 两个女生登时吓了一跳,看着那黑色的怪手完全愣住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那个拿着信封的女生突然将手里的信封往那只手上一塞,也不管信封是不是掉在了地上,拉着同伴就跑下了楼! “是不是,是不是你记错门牌号了啊里面那个人怎么那么恐怖!” “没有!不会记错的,我有一次回家正好看见他在开门啊,就是302!” 两个女生一下冲到单元楼下,上气不接下气的相视一眼,表情各种纠结:“是个怪人呢…” “是啊,是个怪人呢…” 一大早激动万分见帅哥的心情就这么被彻底毁了,两个女生蔫蔫的走到公交车站,车子正好来了就赶紧上了车,正好错过了那从街对面一个拐角走出来的白衣少年。 老旧的居民楼,三楼302室,打开房门,客厅里拉着窗帘,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地上不知为何散落着一地花花绿绿的碎纸削,白衣少年低头看了一眼,俯下身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伸手拉开窗帘,外头的阳光照进那狭小的堆满了各种杂物的客厅,少年走到紧闭的卧室大门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里头没有一点动静。 “哥,我回来了。” 他淡淡开口,再是等了一会儿,拧动把手推开了房门,却是房门刚一打开,忽得一个白影朝着他的脸猛砸过来,他微微偏头避过,白影落地,是一个塑料碗,在客厅里滚了一圈,滚到了黑暗的角落。 卧室里照样是拉着窗帘,没有点灯,穿着深色衣衫带着古怪帽子的男人坐在床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如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外的少年。 “你晚上去哪里了?为什么才回来?!”半晌,那蒙住口鼻的布条之后传来沙哑的质问。 “打工。”少年简短的回道,声音一贯的清冷。下一刻那床上的怪人却是不知被什么刺激了一般,抄起手边的碗筷再次丢了过来。 “骗人!你骗我!你一定又去见那个昼零了对不对?!你一定又去看她了对不对?!你每天都去看她却是不杀她,你为什么不杀她?!”怪人疯狂的大叫起来,瞪圆的双目里全是血丝,带着深深的怨恨。碗里的油水泼了开来,溅上了少年白色的T恤,他站在那里任床上的怪人发泄,不动,不语。 最后那飞掷过来的小型收音机一下重重磕上了少年的眉角,打中的那一刻,怪人眼中流露出了疯狂的欣喜,低哑干涸的笑声从布条之后溢出来,如同厉鬼:“哈哈哈,打中了!这就是报应,报应!是那个昼零把我害成了这样,是那个昼零毁了整个百里门!但是你却不杀她,你还要助她成仙?!她根本就不是仙人,她是魔鬼!你也是魔鬼!你们都是魔鬼!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猩红的血顺着眼角滑落,微微模糊了视线。还是那张始终淡漠的脸,还是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黑瞳,百里容笙静静望着床上的百里清泽,等他发泄,等他怒吼,等他宣泄完每一日必定要发作几次的疯狂开始蜷起身子低低哭泣之后,他上前几步放下手中的早餐,转身离开,轻掩上了房门。 这一年,百里容笙十四岁,没有上学,没有朋友,每天打四份零工,养活重度烧伤精神异常的哥哥。他偶然会去看一次昼零,那个五年前被百里惊鸿称为“神明寻找之人”的女孩儿,看她平静的生活,看她快乐的成长,除此之外,他的人生便犹如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再无其他。 —— 是日午后,北豫中学,向来闹腾的小团体今天这一顿午饭却是吃得异常安静,只因那多出来的和大家都不太熟悉的女生,陈希希。 陈希希乖巧的坐在半圆形皮椅卡座的最外围,低头吃着午餐,看着有一些拘谨。今天阿零和李怡然没说一声就把人直接领过来了,当着陈希希的面谁都不好问原因,在场的又都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亲近的主,结果一顿饭吃下来大家各吃各的都不说话,气氛变得很尴尬。 自从那一日阿零和李怡然无意间撞见陈希希被欺负的一幕之后,陈希希的出镜率就有些高。平时在走廊遇见打个招呼倒是正常,只是但凡遇到她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被凶就是被排挤,让阿零和李怡然不知不觉就有了这个女生似乎在学校过得很辛苦的感觉。 后来,李怡然又在厕所无意间听到了高年级的女生聊天,说到陈希希在社团之所以被欺负是因为受到了阿零和杨依曼之间矛盾的牵连。因为陈希希是昼家管家的孙女,被杨依曼一伙儿自动划分到了阿零一派,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故意刁难她。 李怡然对于女生之间这样奇葩的心理表示完全难以理解,这不等于就是不敢挑衅严景又被阿零打怕了,所以故意找个人来出气么?!李怡然怕阿零听了难受也没告诉她,只是今天两人和大家见面之前无意间撞上了陈希希一个人在小花园的角落里抹眼泪,李怡然终于忍不住上去安慰了几句,结果就弄成了这样把人带来一起吃饭了的局面… 李怡然私心里觉得也许让这个女生跟他们混熟了,有了严景这层关系杨依曼也不敢再做什么,所以有意促成。但是这个小团体能不能接受不是她能控制的,关键还是要看阿零。 几个人低头不语吃着饭,楚天骐已经回归了,但是这几天明显没有以前活跃,阿零和辛朵似乎对陈希希的存在不排斥也不太热情,而她家严大美人…怎么似乎有些讨厌陈希希的感觉? 李怡然想着心里有些抖,正观察着,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了轻轻的女声,有些羞涩,也有些紧张:“…那个,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平时我有时候吃饭的时候也会碰到你们,感觉以前气氛不是今天这样的呢…呵呵,都是我不好,擅自跟过来吃饭…那个,我也吃得也差不多了,要不我就先走了…” 陈希希说着,眼眶竟是有些红了,她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要哭了连忙慌乱的伸手抹了一把眼睛低下了头,弯着纤细的身子刚准备起身,突然严景冷冷开了口:“真吃完了再走,如果只是不想打扰我们,那你多心了。” 说话的时候,严景并没有看陈希希的方向,一句话内容是劝着陈希希留下,语气却不怎么好,陈希希被那一句话说得顿住了,端着托盘站在位置前有些愣愣的,下一刻辛朵淡淡笑着接了话:“是啊,我们没有觉得被打扰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如果你平时没人一起吃饭,那以后可以都和我们一起吃。” 辛朵淡淡一番话落,阿零李怡然和楚天骐都有些微微吃惊,严景也是抬眼朝着辛朵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希希愣了一会儿,立马将手里的盘子往桌上一放再次坐了下来,她似乎是感动到了,不过任是哪个像她这样一直被孤立的女生突然找到了能接受自己的小团体都会很激动加很感动的吧。李怡然看见陈希希飞快的抹去了喜极而泣的泪水,牵着嘴角弯出一抹笑容来,又要忍着哭又要表达喜悦的样子,看着很是楚楚可怜。 神经大条的李怡然看着陈希希这个样子很同情,觉得既然辛朵已经做主接受了陈希希那他们必须拿出一点接受人家的诚意来啊~想着,李怡然眼珠一转,想到了话题:“诶阿零,你生日就是下周了吧,是不是可以去你家玩?好期待!” 李怡然兴奋的话音刚落,严景那一头切牛排就一刀切在了盘子上…他低着头没事一样重新优雅的补了一刀,微微垂眼间眸光里却全是冷意——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尼玛还真是精辟! 这个时候被提起了生日,阿零便是大致说了一下安排正式对好友们提出了邀请。新加入的成员陈希希听到了总不能不叫人家吧,阿零没想太多觉得也就是多了个人,笑眯眯的也邀请了她。 这一下陈希希更加感动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的盯着阿零直道谢。阿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边的李怡然却很受用,她觉得这样一来陈希希估计就成了阿零死心塌地的拥护者了,能和阿零走得近陈希希也能得到庇护,一举两得。 聊完了生日的话题,几人又是扯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今天辛朵话很少,一直埋头安静的吃着东西,阿零怕她还在和楚天骐闹别扭时不时就扭头看她一眼,李怡然为了活跃气氛各种无厘头,一边严景放下刀叉喝了口橙汁,微微眯眼朝着那安安静静看着有些腼腆的陈希希望了一眼,冷冷勾起嘴角来。 这张脸,这幅表情,和着那一晚在老校舍的样子可是完全不一样呢。阿零是个傻子不记得了,他可不会这么容易就忘记了~情绪可能会随着心态的不同而转变,眼神可是变不了的,当初用着那么一副恨之入骨的眼神盯着阿零的这个女生,如今扮着柔弱来接近他们有何目的,他还真是有些好奇啊~ 擅长暗中耍心机的人,就该挖出来放到眼皮底下看她怎么折腾,好在除了三个猪队友之外倒是还有一个明白人,有他和辛朵在,这场游戏,看来能玩得很尽兴呢!~ 当日午后,几人各怀心事吃完了午餐,严景回初二教室,辛朵去找老师,陈希希同阿零他们几个初预班的同路,一路上附和着他们说笑全程一副有些小心翼翼又无比欢喜的样子,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她今天第一次加入这个小团体观察到的情形。 今天接触到的几个人,和她之前的判断差不多。昼零李怡然和楚天骐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而且那个叫李怡然的似乎还有点扮演她的救世主的意思,所以可以好好利用。而辛朵,个性比较沉稳心思让人有些猜不透,但是毕竟和她没什么过节,只要她表现得好一点,接受她是迟早的事。这样分析了一圈,所有人都好搞定,除了那个严景。 陈希希有些后悔自己那一晚太过冲动在严景面前暴露了一些情绪,如今她不好判断严景今天对她的敌意到底是因为还在介意那天的事,还是怀疑她的动机。今天她哭着站起来的时候,严景会叫她坐回去就是觉得她是故意做出被欺负了的样子想给昼零招黑吧,所以看来,严景对她的防备不是一般的深呢。 陈希希一路分析下去,想着如何利用这个小团体里本来就存在着的不安定因素把严景挤下去,自己占领有利位置。其实,只要她能得到昼零和辛朵的信任这个团体就已经拿下了吧,像严景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一旦昼零偏帮了别人不帮他,就绝对会甩手离开不再管她的事的。 这么想着,陈希希心里有了些底气,跟着阿零他们几个一路走到教学楼二楼,一个拐弯,却是一眼看见一个短发消瘦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站在初预A班的门口,缓缓偏头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冷冷的目光一瞬看入陈希希的眼,让她忽的一颤。 那个女生,是杨依曼手下的…孙清?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是来找她的?! 心中连续的发问让陈希希一下湿了掌心,孙清是杨依曼手下三个女生中存在感最低的那个,显然走在她前面的昼零和李怡然都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陈希希却是清楚得记得她,还背地里调查过她,她知道孙清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还在调查那日抽签的事,莫不是她查出来了什么,现在是来曝光她的?! 陈希希一下白了白脸色,脑中飞快分析着最坏的情况和应对的方法,发觉自己只有死不承认一条路可以选择,但是她才刚刚打入这个团体,他们能相信她么? 陈希希迈着机械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孙清走去,眼看着前面的昼零他们离孙清越来越近,眼看着孙清镜片之后的双眸里闪现出了一道只有她看得出的戏谑光芒,然后李怡然走了过去,昼零也走了过去,孙清没动也没说话,神色淡淡的望着她们经过,直到轮到她的时候,一声极轻的,冷冷的女声幽幽飘入了她的耳中,她甚至都感觉到了孙清开口时那淡淡拂在她耳边的凉气,她说,ghost,get_you!~ 陈希希呆愣的站在原地,孙清径直离开,阿零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一个转身进了B班教室,那一瞬,恰有一阵清风从敞开的教室窗户外吹了进来,讲台前站着一个长发红衣的女生,齐腰乌黑的长发被风吹散了,掩上了她的脸。 待到那阵风过,女生微微偏头看来,一双乌黑的大眼,一张鲜红的小嘴,苍白的皮肤就像经久未见过阳光一般甚至可以看见下面浅浅浮动的血管。 四目相对,红衣女生对着阿零淡淡扬起了一抹笑容,那抹笑容明明看不出什么异样却又仿佛带着沁骨的冰凉,那一刻,阿零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她。 对面的教学楼顶,一阵风过扬起了少年雪白的衣袂乌黑的发,百里容笙微垂着眼望向对面教室里那相遇的一幕,神色淡漠。 老校舍的女鬼,死在七十年前,她心心念念要报仇的对象却是隐藏在北豫中学之内,那个“人”,会是谁? 百里惊鸿死前留下的半张牛皮纸,上面记载了百里门建立伊始天降神明下达的密令,神明要找回的人,她能使用揽月神弓,她不会被金箭所伤,而且,是个女人… 这个人,真的是昼零么?如果是,他又该怎么做?如果没有那半张牛皮纸,她也许已经完全淡出了他的生活,如今这样默默关注了五年,只因那纸上最后的一句话,他终究无法忽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皈依坐仙,化苍生之幸;堕落成魔,覆六道尽毁。 不得已时,伺机,杀之。 ------题外话------ 亲们,白最近可能要搬家在看房子(年底之前租约到期无良房东大涨价(┬_┬)),所以双休日几天都在外头奔走,字数下调,大家么么哒! — 今天周六,竞猜问题来啦——林放和沈梦谨时隔五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请问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呢~这次很简单吧!╭(╯3╰)╮ — 1。文文V群建立啦,等级为童生及以上(500粉丝值)的亲们欢迎加群!加群步骤是先加入萌妻验证群,群号216417693,敲门砖是文文人物任一+沧海文学网会员号(请务必提供),入群之后截图管理员告知等级,审核通过者管理员提供V群号!V群福利多多,请大家踊跃入群,具体福利活动见公告章节~ 2。推荐一部动漫《尽管如此世界依然美丽》小苹果倾情推荐,看了之后表示超赞一定要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么么哒!   ☆、14 一身菜汤 “同学们,这就是开学前因为车祸没有能同大家一起报到的新同学,邢悠同学,大家欢迎。”讲台上,初预B班的班主任老孙随意的做着介绍,他的手边,长发红衣的女孩笔直的站在讲台一侧,面无表情。 “诶,你们不觉得那身红裙子样式很老么,背心裙配白衬衣,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衣服啊?”下面有女生悉悉索索议论。 “新同学长得还挺漂亮哈,有古典美的赶脚~”男生的关注点显然和女生不在一条线上。 “好了啊大家安静一点。”老孙抬眼瞄了一眼下面的同学,闲闲开口:“邢悠同学呐,小时候是在外国长大的,而且声带有问题不能说话哈,大家平时多关心一些。那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邢悠同学你先坐到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去。” 听着老孙这样不痛不痒的介绍,再看看新同学的穿着打扮,班上大多同学都揣测了一下觉得邢悠家里条件应该不怎样,很多人看了一眼也就没了兴趣。邢悠下了讲台往教室后排走,进过阿零的身边,带起一阵凉风,阿零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生果然还是有些不一样。 只是大家都能看见的就说明不是鬼魂,那难道是什么怪物?阿零想着拿出课本,寻思着后面要不带大头来学校看看。 下午的两大节课上完,傍晚5点正是日头西照的时候,走廊上温暖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给学生雪白的校服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下了课之后陈希希就赶去了初二A班的教室。孙清和严景是同班同学,她要找孙清必须避开严景。所以陈希希跑到了楼上,偷偷躲在楼梯口从扶手缝隙中打量着下楼的学生,她觉得孙清中午来找她就是给了她一个暗号,所以一定会在教室等着。 陈希希也顾不得从楼上下来的学生的眼光了,缩在楼梯扶手边等了一刻,终于等到严景和一个男生一起下了楼,看到严景陈希希松了口气,等到人走远了,她溜下楼去了A班教室,果然孙清还在位置上等着,看见她来了,微微勾了勾唇角。 孙清一定是知道她做了什么了,关键就是知道之后,预备拿她怎么办。如今杨依曼那边还没有一点动静,说明孙清还没有把查到的东西告诉杨依曼,那么她一定是有事情要让她去做,而把她捅给杨依曼和昼零,就是孙清留来威胁她的底牌。 说来孙清和陈希希是一类人,所以很容易猜到对方的心思,果然,在带着陈希希走到了教学楼天台的偏僻角落,孙清开口提出的要求,是要陈希希作为线人,提供昼零的消息,并且协助她之后的计划。 “你之前做的事,无论是换签还是发帖,都是为了利用严景把昼零推到风口浪尖,借杨依曼的手借刀杀人,所以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不如来协助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只是一旦拒绝你做过的事就会在杨依曼和昼零面前曝光,我想到时候就算昼零可以原谅你,没有家世背景的你也不可能再在北豫呆下去了吧~”孙清淡淡勾唇,微微笑道。 陈希希也笑了,笑得眼神冰凉:“学姐,我们同为在豪门手下讨生活的人,你又何苦为难我?” “不是为难吧,要说我反而还帮了你呢~否则你以为你的苦肉计为什么会这么成功,如此顺利就挤到了昼零身边?~” 孙清淡淡话落,陈希希的表情微不可查的变了一变。孙清看着陈希希,眼底闪过了一丝戏谑。陈希希这样的女孩她很了解,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可以把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于这样的丫头你光是威胁她是没有效的,一定要让她感觉到害怕,感觉到你比她聪明能控制她,她心慌之下才能被好好利用。 而孙清的话的确让陈希希很吃惊,本以为是自己利用了无脑的赵璐接近了昼零,却没想到是孙清在背后操纵了一切,一种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被嘲弄对待的羞耻感在陈希希心头升起,她咬紧牙关握紧了双拳,半晌,冷冷开口:“学姐想要我做什么?” 孙清没有笑,表情淡淡的甚至有些柔和:“要你听令行事,定期汇报昼零的情况给我。其实你也不必不爽,毕竟你的目的是除掉昼零,我的也是,互惠共利,不会有什么差别。” 在孙清看来,严景和杨依曼最终能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是这并不是她所关心的。她关心的,只是之后的一年多里,在杨家还可以操控她的人生的时间段里,杨依曼能否和严景继续保持稳定的关系。而昼零似乎就是保持稳定的最大障碍,所以必须除掉。借着陈希希的手来除,再把责任全部推脱干净,是最优的选择。 而陈希希,此刻也在飞快分析形势。孙清的话表面上看着是拿她当同谋,其实归根到底她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最后无论昼零除不除得掉她都是炮灰的角色。相比如今不知道自己底细的昼零,反倒是杨依曼对她的威胁更大,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的陈希希,大胆的生出了扳倒杨依曼的野心! 初秋傍晚,偏僻的教学楼天台,两个同样聪明却也同样心术不正的女孩各怀着鬼胎,结成了同盟。 —— 几天的时光匆匆而过,在南洋忙了大半个月事务的严铭终于回了A市,却听闻自家的小外甥已经快两周没怎么回过家了。出差的这段时间严景一直没怎么接电话,天天晃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想到之前的几通电话严景不痛不痒云淡风轻的态度,严铭微微皱起眉头,拨通了严景的手机。 阳光正是明媚的午后,不翘课都对不起这般的好天气。A市市中心的高层公寓里,严景猫一样蜷在奶白色的沙发上睡得正香,脚边一只马尔济斯犬垂着耳朵正享受着窗外吹来的微风,忽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狗狗立马抬起了头。 毛绒绒的爪子按上严景的脸,沾着口水的手机一下落在严景头边,吓了他一跳。睡得迷糊的严景差点拿起手机就贴脸上了,幸好最后一刻反应了过来,抽起桌上的纸巾略微嫌弃的擦了擦。 “小玉同学,你家的狗是成精了啊,就是恶心了一点…”严景边擦着手机边斜了狗狗一眼,看它听懂了似的偏了偏头,挑了挑眉梢。 “什么你家的狗,人家有名字的叫威廉,而且恶心个毛线啊,你个宿醉还不洗澡的人有脸骂我家狗?”里间传来拖鞋踢踏声,片刻走出来一个穿着白T的秀气男生,男生手里抱着只雪白的折耳猫,讲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语气却是刻薄。 严景抬眼,望了望墨轻玉手里的白猫,看它神情鄙视的瞥了自己一眼,那个眼神跟着他主人真是一样一样的~严景勾唇笑起来,笑容间手机震动停了。 “去洗个澡,然后出来把粥喝了,顺便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把我家的钥匙还来。”墨轻玉坐到厨房的高脚凳上,俯视而下的眼神各种冷淡。 “呵呵,”严景终于笑出了声来,双手合十一副讨好的模样:“小玉同学你就再收留我一次吧,下不为例!你也不希望我露宿街头是不是?~” 墨轻玉看着对面那没几分诚意却是满满带着嘚瑟的“讨好”笑容,刚要开口讽刺回去,转眼瞥见那双好看的凤目之下泛起的点点青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自己的事情自己盘算好,打工,当侍应,租房子?你到底想干嘛?还有,你那个手机响了半天了,你接还是不接?” “不接。”严景干脆的摆了摆头,起身朝着里屋走去:“衣服借我一套,洗个澡我就走。今晚妹纸生日请吃饭,到时候我自己开门,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调侃的调调从关上的房门里飘来,墨轻玉皱了皱眉没说话,沙发上的狗狗一瞬抬眼给了一个真不要脸的表情,臂弯里高冷的猫猫打盹般眯着眼,连鄙视都懒得做了。 另一头严铭的电话被一再无视,终于没了耐性抽起西装出了办公室。回到A市之后他依旧忙碌,同普天药业合作的项目陷入了瓶颈整个严氏都在加班加点,严铭打算回家看一眼,再去墨轻玉家一趟,严景不是随便在外面过夜的孩子,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下班高峰期,严氏各个楼层的电梯口都挤着不少人,这个时候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多,大多数人买了盒饭回来公司,准备今晚新一轮的加班。 正在往写字楼12楼缓缓攀升的电梯里,一股韭菜的香味弥漫在封闭的电梯间,不少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人群中间一裹着银灰色皮草的年轻女人脸上的嫌弃表情尤为明显。 10月末的季节,天气还没冷到要穿皮草的温度,像这样迫不及待穿着短裙裹着皮草出来炫富的,不是富家女那就是小三啦?电梯里默默打量的视线从四处投来,边看边不自觉与那皮草女拉开了距离,等到电梯陆续下人上到了8楼,已经只剩那提着韭菜盒饭一身黑衣的女职员不识相的杵在皮草女身前了。 叮,电梯门再次打开的瞬间,突然冷冷一道声音在电梯间响起,带着十足的怒气:“你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电梯里没位置么非要离本小姐那么近,你是故意的吧!拿着这么臭的东西还来坐电梯,你恶心谁呢?!” 身后倏然而起的女声把女职员吓了一跳,一下惊落了手里的盒饭菜汤撒了一地。她吓得一下把盒饭捡起来拽在手心缩到了电梯角落,乌黑的有些杂乱的长发挡住了脸,女职员哆嗦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咦,这个人怎么看着怪怪的样子?在12楼,那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电梯里一个女职员朝着身边的同事飞了个眼神。 “上个月才来的,叫郭芳,是郭主任的亲戚,貌似还是A大的高材生。”同事压低了声音介绍道。 ——不是吧,这还高材生… 电梯里,其余的女职员们无声的交换着信息,没有一个人有上去劝一下皮草女的意思。看着郭芳那战战兢兢的模样皮草女似乎是更加生气了,冷着声调又说了几句讽刺的话,下一刻电梯到了12楼门刚一打开,郭芳低着头一个箭步冲出去,却是不想踩到了先前的菜汤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门外摔去。 12层电梯门外,不少人围在电梯口等着,却是微妙的与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只因他们的总裁大人此刻正拿着手机杵在大门口,脸上乌云密布叫人不敢靠近… 于是当那电梯门一下打开的时候,只有严铭一个人离门最近,他正听着电话里的拨号音皱眉,忽然之间门开了里头一下扑出个黑影来,严铭不待反应条件反射伸手一挡,下一刻带着浓重气味的盒饭一下砸在了胸前,湿湿热热的溅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所有的人目瞪口呆,过了好久周围才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名叫郭芳的女职员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身上沾着米饭,头上挂着韭菜粉丝,整个人丢脸到了极致却是完全没有顾得上自己,只因她抬眼的瞬间,近距离对上的是一双眉头微蹙的深邃眼眸,隔的那么近,看着她,只看着她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 ——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像这样职员和高管共用一个电梯的设计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刚刚我就是和那个臭女人坐一个电梯上来的你知道么,恶心死我了恶心死了!”穿着一身上好质地的银灰色皮草,里面配着一条黑色的包身连衣裙,面容姣好的女人穿着华贵又有气质的衣衫,讲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有气质,严铭回头瞥了跟在身后喋喋不休的柯宛如一眼,微微皱眉:“臭女人?” “是啊,可不是臭女人么!那么恶心的味道她居然还吃得进嘴里,不是臭女人是什么?!”柯宛如扬了扬修得精致的眉毛,蛮不讲理的开口道。 严铭听了没说话继续往前走,柯宛如小跑着在后面跟上:“诶,我跟你说话呢,话说这么过分的员工你可以开除了吧,完全有损你公司形象啊,叫她明天不要来上班了!”柯宛如就是这样蛮横的个性,而且喜欢对所有的事情颐指气使,严氏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严铭神色淡淡继续不理,扬手正欲推开面前的房门,另一只手却被拉住了。 他回过头去微微眯眼望上柯宛如妆容精致的小脸,淡淡勾唇:“你预备跟去男厕所?” 一句话笑着说来却是冷淡的语气,只是被那抹笑容一下迷晕了的柯宛如完全没有听出那话里的冷意来,撅了撅嘴摆出了撒娇的模样:“严铭,你出差了这么久人家好想你呀!你晚上陪我吃饭吧…而且爹地也说好久没见你了,说叫我们最近回柯家住几天呢。” 柯宛如一脸小女人的样子扯着严铭的胳膊撒娇,提到柯家的时候神情却是有些倨傲。严家和柯家的这段联姻是严家高攀,柯宛如再是喜欢严铭也放不下自己高高在上的傲气。而且她自认为常常提醒严铭柯家的地位是很有必要的,只有他认清了形势才会想着要对她千依百顺对她好,所以这一招柯宛如用的得心应手,且几乎屡试不爽。 柯宛如这样的小心思严铭又岂会看不出来,若是放在平时他心里再不舒服也会逢场作戏的应付一番,而且柯宛如这样的小心思,说实话便是让他心情不爽的威力都没有。只是今天他心情不好,很不好,不说吃饭,他便是连柯宛如这张娇艳傲气的脸都不想再看一眼。金丝边框的镜片后聚起了冷意,严铭看了柯宛如一会儿,在她微微羞红了小脸的时候扬起了嘴角:“吃饭还是算了,我今天可是被你最嫌弃的味道泼了一身呢,看来不斋戒沐浴一个月都不好意思出现在你面前了。所以柯小姐还是先放开,免得忍得太委屈。” 淡淡一番话没有掩饰讽刺的意味听得柯宛如一瞬黑了脸色,严铭当然不管她是脸黑还是脸白,甩了手就进了卫生间。房门刚一关上外面就传来了怒气冲冲的踹门声,严铭直接无视掏出手机,看到了他早就想看的那条短信。 只是发来短信的不是严景,而是家里的保姆,年迈的保姆辛苦编辑的短信只有几个字——少爷同学生日,去了,不回。 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这几个字,严铭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浮现冰凉笑意。原来他现在的地位还及不上保姆了么,谁都通知的事情就是不通知他?呵,很好,好极了! —— 厕所门外,柯宛如气得咬牙切齿等了十来分钟,还真没想到严铭堂堂一个大总裁居然做得出在厕所躲着她十来分钟不出去的丢脸事来!柯宛如脾气再暴躁也不是在外人面前论家事的个性,黑着脸等了一会儿,柯宛如掏出手机的给严铭发了一条恶狠狠的短信,怒气匆匆的走了。 待到柯宛如走了之后,郭芳才从位子上起来,小心翼翼的溜去了女厕所。她的身上也沾了不少菜汤,浓郁的韭菜味道惹得周围的同事纷纷掩鼻,不是大家受不了韭菜的味道,而是这样重口味的东西不带来办公室吃那是是个人都应该懂得的基本礼仪,嫌弃韭菜味变相其实是嫌弃郭芳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大家不好明说,郭芳自然察觉不到。 打湿了随身携带的手帕,郭芳躲在厕所隔间里擦着身上的污迹,乱糟糟的黑发挡住她的眉眼,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在幽暗的厕所光线下显得很诡异。 下一刻两个女员工推门而入。 “咦,什么味道啊这么臭!”娇气的女声一瞬响起,惊得郭芳一下停了动作。 “啧,估计是有人刚刚大号了,我去,吃了什么啊不会是没冲厕所吧?!”另一人嫌弃的接话。 郭芳被门外的女声吓住了,身子僵硬了半天动也不敢动。外面两个女员工嫌弃了一会儿厕所之后开始补妆,转移了话题。 “之前他们都说董事长要结婚了我还不相信呐,结果今天来的那个皮草女,就是董事长的未婚妻吧?” “可不是么,听说是个什么大小姐,所以才是那么趾高气扬的样子呗~不过其实长得一般啊,气质也不行,说实话我之前还以为是谁的小三呢哈哈~” “哎呀你这人真是!”两个女员工说了一会儿“未婚妻”的坏话,再非议了一下其他不顺眼的同事,当然没有忘记聊一聊今天那电梯口飞菜汤的一幕,却是两人都没记住郭芳的名字。聊尽兴之后,两人满意离开,厕所里再次变得静悄悄的,半晌突然从最里面的隔间里传来咚得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 幽暗的厕所灯光下,郭芳跌坐在隔间地板上,浑身颤抖着缩到角落里,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来。 那是一张合成照,合成的效果很拙劣,照片上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正侧身坐在沙发上,照片可以明显看出隔着玻璃窗远距离偷拍的痕迹。而照片的角落,一个黑乎乎的女人被P在沙发后方,侧身站着盯着沙发上的男人如同背后灵一般,正是郭芳本人… “不会的,你喜欢的人是我,你说过,说过要和我结婚的,你不会喜欢别人的,不会的…” “是啊,我喜欢你,我不会娶别人,我会娶你…” 疯言疯语的两句话,重复着,交替着从郭芳的嘴里溢出,那沙哑低沉的声线如同念咒一般从厕所隔间飘出来,无比,诡异。 —— 是夜,岚山大宅,一年一度的盛宴在佘青的积极筹备之下进行顺利。大宅二楼的卧室里,刚刚沐浴过的小姑娘穿着雪白的打底衫乖乖的坐在大床上,看着佘青一瞬从身后抽出来隆重亮相的小礼服,目瞪口呆。 “…青青,要穿这个啊…”阿零惊讶的话都说不匀吞了。 “是呀!穿吧,殿下一定会喜欢的,绝对会喜欢的,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哦!”佘青弯着眉眼笑,想到今晚的安排,清亮的墨瞳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题外话------ 今天字数只有这么多了大家抱歉,因为是6点才开始写的,看房看了一天还有各种事情耽误了。明天字数也不会太多,后面几天白多更新一点补偿大家,大家抱抱,么么哒!   ☆、015 暗如子夜 阿零的同学里进过岚山大宅的很少,据传凡是进过的人都表示见到了传说中真正的豪门是什么样子~而今晚,便是连严景和还算见过大场面的陈希希在踏入岚山大宅地界的那一瞬都产生了这样的感叹,可见传言非虚。 A市豪门的划分标准并不在钱,而是在身份。所谓的贵族和暴发户之间的差别,通过现下有钱都买不到的大宅子来体现,最为合适不过。 岚山的这处宅子是A市被殖民时期欧洲上流贵族修建的庄园,解放后被昼家老太爷买下,曾一度作为昼家的主宅。后昼老夫人年迈,昼家重新购置了交通更为便捷的昼公馆,岚山大宅一度空置,直到八年前昼焰行带着新上任的管家搬到了岚山,住进了这犹如城堡一般的大宅。 自昼焰行和昼家正式分家以来,昼公馆一脉落末,如今这岚山大宅反倒成为了昼家地位和权势的象征。无奈昼焰行为人清冷从不宴客,要说这八年来,阿零的这批小同学还是岚山大宅首次正式招待的客人,加之佘青的用心准备,整个大宅被布置得愈发温馨豪华。 人是普天专门准备的车去接的,加长版的林肯,依次接五个人,男生都穿上了正式的宴会西服,女生则是换上了漂亮的礼服小裙子。当车子到达昼公馆的时候,陈希希明确感觉到了女佣投来的不一样的视线,怀着复杂还有点担心的心情上车,陈希希看见辛朵和李怡然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打扮并没有不得体,反倒是三个女生里装扮得最慎重的。 辛朵穿了一条漂亮的白色小裙子,裙子没有什么装饰,只在腰上系了一个秀气的丝带蝴蝶结。盘着头发的辛朵没有带任何首饰,清丽的样子看着犹如一枝遗世独立的雪梨花,美则美矣,却是稍显单薄。陈希希的目光从辛朵身上移开落在她身边放着的大大的淡紫色包装礼盒上,看来辛朵对于礼物的用心程度远比打扮自己要上心得多。 辛朵旁边的李怡然则是穿了一件很喜气的玫红色礼服,只是那样的颜色比较挑人,衬得李怡然不太白皙的肌肤有些暗沉。李怡然向来不修边幅,所以今天这个还算修饰了下她脸型的发型绝对是辛朵帮她梳的。李怡然明显情绪高涨,自陈希希上车开始就一直滔滔不绝讲着她的裙子有点紧但是老板不肯便宜她只能买了这件的事情,直到车子拐到市中心接上了严景,李怡然才藏拙得闭了嘴。 严景还是那副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独自坐在女孩儿们的对面,眯着眼睛像在打盹。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严景看着很贵气,额前的刘海打了发胶梳到了后面,露出额头之后整张脸显得愈发精致了,侧面看去那阖着的狭长凤目眼尾飞扬,傲然又慵懒的模样馋的李怡然不住飞瞟着目光。 陈希希打量了一下几人,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戴那条碎钻的项链。今天的生日宴她特地挑了一条普通的藕色纱裙配了一对珍珠耳钉,打扮得得体又不失朴素,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车子终于开出了市区绕上了岚山的盘山公路,最后在半山腰接了楚天骐,终于缓缓抵达了位于岚山山顶的昼家大宅。 夜幕下的岚山大宅大气庄严,底层大厅透出的暖色的灯光看着又很温馨。几人下了车,山顶的夜风吹着有些凉,夜福和佘青按照礼仪迎到了门外,夜福穿着正式的西服,佘青则是盘起了头发穿了一身条纹的套裙,平光眼镜之后的一双美目透出淡淡的谦和,微微俯身行了礼:“欢迎各位客人前来参加主子的宴会。” 佘青穿得很正式,却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个很有风韵的美女,李怡然看着佘青反应最大,总觉得她长得好面熟,最后还是辛朵扯了她一把,她才缓过神来跟着大家一起进了屋。 岚山大宅的内部比起外部来更加奢华,里面各种一看就很名贵的装饰已经到了不求美观只求耀眼的地步…车上睡了一路的严景这时已经醒了,有些好奇得打量着宅子一楼大厅的装饰摆设,觉得那众多的雕塑和油画让整个宅子看着就像是个小型的博物馆,震撼之余实在是哭笑不得这家主人的审美~ 其实岚山大宅的布置一直维持着八年前的原样,原本就是空置的拿来存放老太爷收藏的地方,昼焰行搬进来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挪过,便是那随意放在某个角落的雕像都是原样放着也不管挡不挡着路。当初他在岚山住下就是为了那山谷深处的集阴之地,并没有把这里收拾成家的打算,要说还是五年前阿零来了之后家里才多了很多原本没有的家具。大家跟着老管家一路到了那布置好的偏厅,看着那洒满花瓣扎着紫色和白色的彩带到处飞着气球的小厅,第一次来的几人才真有了阿零是生活在这里的实感。 李怡然和陈希希的表现都有些局促,李怡然是有些震撼到了不知该如何是好,陈希希是有些震撼到了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毕竟这个地方越是豪华就越是提醒着她现在昼零的身份地位,这样的对比让陈希希非常嫉妒,只有努力表现出惶恐才能掩饰自己嫉恨的眼神。 小偏厅里,肉桂香味的蜡烛带来阵阵舒心的暖意,佘青给几人上了奶茶和小点,请他们稍等,陈希希盯着佘青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佘青正是几年前和昼焰行传出过绯闻的那个名模,结果她竟是在昼家做下人? 一楼小厅内,大家喝着奶茶静静等待,平时最呱噪的李怡然被怔住了有点不敢说话,倒是让小厅的气氛变得僵僵的有些尴尬。严景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希希,觉得这丫头似乎段位又高了呢,看到这么让人嫉妒的场面都能保持淡定;随即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严景偏头一望,正看见楚天骐收回目光将头扭向一边的动作,严景也懒得再管他,靠着沙发撑着头,闭目养神起来。 正当楼下的小偏厅因为主角的缺席而各种沉默的时候,我们的小寿星正站在三楼的书房门前犹豫不决…今天她邀请了同学到家里来,殿下自是不方便和她一起庆祝,所以她提前切了一块蛋糕端上来,结果却是不敢敲门,只因她今天这身衣服穿得实在太奇怪了,青青还打包票说殿下一定会喜欢… 想到楼下等着她的朋友们,阿零最终还是敲上了房门,才轻轻动了一下门内就传来了清淡的男声,叫她进去。 阿零一般做事的流程昼焰行心里很明白,想着丫头这时候也差不多该过来了,他侧身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子,方一抬头看见门口的小姑娘,却是一下愣住了。 阿零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微微垂着眼盯着手里的小蛋糕都不太好意思抬头。这身衣服穿得她有些吃力,头上的发饰有些重,身上的裙子也很紧,繁复的蕾丝层层叠叠的缀在裙摆上还拖了一截出去,让她走路有些不稳,刚迈了一步就差点踩到裙摆摔一跤,阿零晃了一晃,微红了脸。 书桌之后,淡漠金瞳一直盯着娃娃的脸,里头积着一些不常见的情绪。 面前的小姑娘,一身黑色的公主裙,一头齐腰的黑直假发,柔顺的长发顶端系着黑色的发饰,那是古代欧洲宫廷常用的宽型淑女发带,还搭配了一些蕾丝绢花。发饰之下,整齐的刘海修饰着娃娃精致的小脸,此刻她正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眼,浓密如扇的长睫衬着雪白的肌肤和红润的嘴唇让她看着就像是个精致无比的洋娃娃,这样一身装扮配上了长发的造型,更让丫头看着少了几分可爱多了几分成熟,很是有些惊艳。 阿零的这一身打扮是佘青的得意之作,灵感来源正是昼焰行送给阿零的那个人偶娃娃。满脑子不良思想的佘青早就觉得那个和主子有七分相像的人偶娃娃很不寻常了,潜意识买下这个人偶的殿下不是在无意识的展现自己的审美又是什么?~既然这样她当然不惜再推波助澜一把,今天就把这个七分相变成十分相,看看刺激之下那总是守得严严的冰山殿下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话说她可是十分期待哦!~ 佘青这样的小心思阿零当然是察觉不到,她只觉得这身衣服有些别扭而且和殿下送得娃娃太像了,怎么看都觉得青青有点像是再整着她玩…而此刻目不转睛的盯着阿零的昼焰行,心中的情绪也绝不似佘青想得那么简单… 书房里的气氛倏地有些诡异,阿零端着盘子再次尝试迈步,却是因为紧张走得愈发歪歪扭扭。下一刻就在阿零惊了一惊差点护着盘子一下子坐到地上去的那一刻,眼前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昼焰行顷刻到了阿零身前,一把端过盘子,蹲下身扯住了她的胳膊。 阿零一抬眼,入眼的那双金瞳却是蓦然紧了一紧。 阿零这才发觉她家殿下的神情竟是有些古怪,微微蹙着眉盯着她,那个目光看着复杂,还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冷意?阿零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愣愣的盯着那双淡漠金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同一时刻,四目相对,望上近处那双幽深的墨瞳,昼焰行忽然觉得那抹深色突然像是变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潭,看着平静无波,底下却是蕴藏着能翻覆天地的激流。这样一双眼,这样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看得他心口一窒几近抑住了呼吸,金瞳之中骤然翻卷而出的情绪,竟是杀心! 无声对望,时间仅是过了数秒却似经年般漫长,阿零年纪小看不出昼焰行神情中的异样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她大一些,辨认得出来,一定会难过得根本做不出她后面的举动来… 手腕处传来的握力捏得她很疼,阿零忍着痛没有出声,扬起另一只手,犹豫着轻触上了昼焰行的脸。从一根手指,到整个指节,再到整只小小的手掌,那金瞳之中陌生的寒意比起手腕的疼痛让她更觉得难以忍受…殿下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呢,阿零有些委屈的抿紧了唇,却又为了那抹寒意之后隐隐的伤痛而有些心疼,她只是来送个蛋糕,殿下明明之前就好好的,为什么见着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么? 阿零微红着眼眶,手心下稍稍用了力,那绵软掌心带来的温度一瞬让昼焰行回了神,再次望上那双墨瞳的时候,里头是湿漉漉的哭意,看着很委屈,还有几分怒气,看得昼焰行一瞬僵硬,下意识松手圈上了阿零的腿弯,将娃娃整个抱了起来。 起身之后,昼焰行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干了什么…掌心下倏然聚起的灵力温暖了全身,昼焰行抱着阿零回到桌边坐下,再抬眼时对上阿零黝黑的大眼睛,他定了定神搂紧了怀里的娃娃,垂眸努力压抑下心头异样的情绪。 …阿零一直是短发,阿零从来不穿黑衣,所以…他才突然认错了么?看着长发的阿零,看着一身黑衣的阿零,看着,那双漆黑幽暗深得如同没有一点星光的子夜一般的墨瞳,他突然忆起了一个人,没来由的忆起了一个人,明明,她和阿零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淡漠无情,灵值逆天,纵横神族上下千万年难寻一个能出其右之人的女人; 覆灭魔族,杀了清衡,用一支金箭差点破了他的元神将他逼入鬼道的女人。 万年之久,那肉身破碎之时的最后一眼,那双映上金箭光芒黑得仿佛能吞噬世间所有的清冷墨瞳,在他脑中竟是依旧如此清晰! 越山武神——神女,灵鸢。 ------题外话------ 今天少少的呵呵,但是下猛料了哇咳咳…。明天会努力多写,大家么么哒!   ☆、16 生日宴会(1) 关于灵鸢和阿零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在五年前昼焰行就有所怀疑。 五年前,他就派出夜福去调查过那灵鸢神女的消息,只是自万年之前的那场战争之后,那灵鸢神女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无迹可寻。同时夜福也努力查找了阿零五岁之前的所有资料,除了查出阿零两岁的时候进入了SSRC地下研究中心,这之前的全部材料包括出生证明都是缺失,很有可能已经在那一日研究所的爆炸中被毁。 所以那一日阿零为何没有被金箭所伤便成了未解之谜。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转世一说,只是上古神祇转世之时身上必定会带有证明身份的印记,阿零身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而灵鸢那样的身份,被冠以幽禁之名偷偷转世的可能性也极低,如果神族容不下她,一定会选择完全抹杀以绝后患。便是这么想着,随着之后长生实验的开展,身份调查的事情渐渐便不了了之,方才却是仅仅凭着一双墨色的眸子就这样被无端想了起来,实在是他多心了。 抱着阿零坐在书桌前,浅浅的温暖的灵力在两人四周浮动,昼焰行微微抬眼凝上眼前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在看清了那双清亮墨瞳里隐隐的委屈和怒气之后,他顿了一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阿零解释他方才的失常。 望上对面那双鎏金的竖瞳,里头那有些难懂的犹豫情绪让阿零愣了一愣,随即轻轻垂下了眼眸。又是犹豫么,又是复杂的神色伴随着欲言又止…这样的表情,她见过…多少次了?五年来,每次看见殿下露出这样的神情她都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担心的是殿下心情不好,害怕的是,也许她就是那个让殿下心情不好的,理由… 密长的睫毛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留下了微颤的剪影,阿零的手开始无意识的绞起了裙摆,嘴唇也渐渐抿了起来,直至抿成了一道紧紧的弧… 她的身边,很多的朋友都曾经笑过她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是敏感的,敏感到让她自己都有些讨厌了的地步。她会去在意一个带着回避的眼神,会去介怀一个不够温暖的拥抱,她会在殿下看着她时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觉得难过,会在所有人都记不清殿下出差了多久的时候,清楚的在日记上记下天数,和每一天都不太快乐的心情。 五年的时间里,其实她一直都很在意,在意着她和殿下之间一直存在着的,她努力告诉自己是她多心了的若即若离。殿下对她很好,却不够她想要的好;殿下身边是只有她一个人,只是他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远远不够她想要的时间… 几年前她还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曾近去找青青问过原因,那时青青告诉她,是因为她长大了之后殿下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跟她那么亲近了,但是殿下心里一定是最喜欢她的…这样的理由当时却仍旧是让她伤心了很久,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喜欢了却不能像以前那么亲近,即便她现在大了,也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下的最喜欢和她的最喜欢不一样,明明她便是连分开一天,都难过得受不了… 所以,也许不是最喜欢,也许…已经没有那么喜欢了… 阿零垂着眼,不动也不说话,心底的那个她却是努力摇着头,否定着负面的情绪,告诫自己不要太贪心,其实她已经很幸福了,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 就像今天她的生日,青青和阿福为了她准备了那么多,朋友也专门来了家里庆祝,而且殿下难得在家,难得两个人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今天她做的这个抹茶蛋糕甜味淡淡的,抹茶很香,奶油也是蓬蓬的很好吃,完全是按照殿下的口味来做的,她很有自信殿下能喜欢…所以这时候她该笑的,笑着听殿下祝她生日快乐,笑着等待殿下对蛋糕的评价,笑着收下礼物然后快点下去招待朋友,可是,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眼泪却还是忍不住…? 她的眼睛好疼,暴露在对面那视线之中的全身都很疼,鼻子很闷,心口也很闷,她突然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如果哭了,就要说理由,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知道殿下这几年变化的理由,所以她要走了,头也不回的走,那双眼,那个人,她不看了,再也不要看上一眼了! 难过着,赌气着,阿零在下一刻往下一缩扭头要走,昼焰行下意识伸手拉人,却是没想到阿零会这么用力往前一挣,他害怕把娃娃弄疼了一瞬犹豫,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被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阿零…”他在身后叫她,换来的却是她拼命甩着手一个劲往前冲,本来就走不好路的裙子怎么经得住这么折腾,再是往前跑了一步娃娃很自然脚下一绊,重重扑倒在了书房的地毯上。 身后传来的声线绷着一抹紧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哪里疼?”说着昼焰行试图把娃娃翻过来,下一刻阿零却是固执的伸手把搭在肩上的手拉开了。 “我要走了,同学还在楼下等着。”那个声音,竟是出奇的平静。 被拂开的那只手,在这样一个平静的调调中僵在了半空中,昼焰行有些微愣的看着阿零的背影,看着她整个小小的身子都在轻颤,他直觉阿零是生气了,而且从来没有一次气得这么严重。他隐隐有些猜出来原因,心中的猜测让他更加不愿意就这么放她走。 “你先翻过来我看一看,到底有没有摔着…”过了很久,他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轻柔的声线从头顶传来,似带着一丝叹息,阿零没有动,这个时候她已经很狼狈了,她不想再难堪。 趴着,无声的摇了摇头,阿零默默往前爬了一下想起来,下一刻却是被一把按了回去:“你先说好不走,不然不准起来。” 清淡的语气,说出来却是这么无赖的话,阿零趴着看不见昼焰行此刻的表情,被直接一下止了动作,她愣了一愣,微微抿了抿唇眼角泛起了泪光。 “我有…走的权利。”阿零在衣袖上蹭了蹭眼睛,开口带着鼻音。 “不,你没有。”淡淡的声线居高临下,朦胧间带着冷意。 “我现在就要走。”为什么…非要逼她? “不行,我蛋糕还没吃。” “我现在就要走!”把她逼得哭了,就这么开心? “至少先把礼物给你。” “我一点,一点都不想要那个礼物!我不喜欢,我根本不喜欢…你送我东西我一样都不喜欢,我一个都不想要!…”阿零终于承受不住,一下子翻过身哭喊了出来。 她实在受不了了,而且她最后还是哭了,她哭着说了言不由衷的话,其实那些礼物她很喜欢,她一直收得好好的都舍不得用…只是,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说不出口,害怕求不到会伤心,她明明那么难过为什么殿下还要逼她?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辛苦,一点都不体谅,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阿零之前一直不肯转过来,所以看不见昼焰行脸上的表情,现在她转过来了却是用手挡着眼睛哭得很伤心,所以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原本是为了逼着丫头发泄,希望她能回过头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结果现在看见阿零哭得这么难过昼焰行只觉得很心疼,轻拉了一下她的手发觉拉不开,他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人拉起来,整个搂进了怀里。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他的错吧,他不知道阿零会这么激动是因为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会误会一定是因为他,是他让她不安了… 所以,还是五年来那压抑的扭曲心理被阿零察觉到了么?是啊,他的阿零一直是个敏感的小姑娘,就算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也一定感觉到了他的刻意回避。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阿零开始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隐藏情绪,每一次他离开,她总是笑着送行,每一次他回来,她表现出的都是无比的欣喜;他在家的时候,只要他不传唤她从来都是乖乖的不会上来打扰,他不在的时候,她偶尔打一个电话,却从来不问他归期。 她没有以前那么粘他了,也没有以前那么爱撒娇,很多时候她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柔柔静静的乖巧模样,只是也许每一次那淡淡含笑的眼底都带着一丝惶恐和不安,只是他太执着于自己的情绪,竟是连这些,都没有察觉到… 明明是心底最重要的人,他却是一直让她伤心,五年前他明明下定了决心要给她安定的生活,让她快乐幸福的过一辈子,那时的他还没有考虑死亡,所以一切都计划得理所当然,而如今的他,他那么在意阿零的生命甚至到了不喜她成长的地步,他错了五年,说是为了阿零,其实,却是为了内心那软弱的他自己… 若即若离的这五年,心底埋藏的真正原因他不能同她说,却是庆幸着,自己觉悟得还不算太晚。这段时间来一直犹豫的事情在今晚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想到了弥补,想到了将来要做的事,不安的感觉光靠承诺是没有用的,以后的人生,阿零剩下的人生,无论有多长,他都绝对不会让她再感觉寂寞了。 俯身低头,温柔一个轻吻落在娃娃的耳畔,她哭得太伤心了,耳边的长发都哭湿了,触上的皮肤凉凉的,有咸咸的味道。阿零固执的偏了偏头,似是不给他亲,昼焰行微微勾起嘴角凑过去又亲了一口,惹得阿零发出了愤怒的呜咽声,他终于笑开来,凑到她耳边轻声开口,问她礼物不要,那想要什么。 温热的气息散在耳边,阿零用力把眼泪鼻涕都往面前的黑衣上擦了擦,很气那调侃人的语气,也很气自己没骨气,只是被抱着哄了哄,她就已经基本决定要原谅了… 她不想要礼物,那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殿下再也不要出差,每天都陪在她身边,她还想要他经常对着她笑,每天陪她看电影,吃她做的蛋糕;如果可以她其实学校都不想去了,天天像个幽灵一样缠着他,去哪里就跟到哪里,这样的要求她提了,他敢答应她吗? 负气的吸了吸鼻子,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她最想要的是殿下能喜欢她,不要嫌弃她,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可以改,所以,以后都不要再躲着她了… 心头再次弥漫上悲伤的情绪,阿零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些所有的温情,也许在她哭过之后就不会再有了,又会便成原来的老样子了…想着,似是难过,又似不愿离去,她再次往那面前的温暖怀抱里钻了钻,忽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心跳声。 那她熟悉的心跳,却不是她熟悉的频率,没有了一贯的沉稳,甚至有一些紊乱。她哭得太久了,耳膜都有些涨得发疼,那声声的鼓动伴随着疼痛一下下便像是敲在了她心里,细细辨着那声音里的情绪,她难以置信的忘了哭泣,那样的频率,殿下他,其实也在激动么,也在紧张么,也在…不安么? “所以阿零,我送你的礼物你都不喜欢,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想知道。” 耳边再次传来的清淡男声,如弦轻动,那有些冷涩的奇异声线她一直很喜欢,这时缓缓传入耳中,在听到“我”的时候,她差点以为殿下会说“我全都会答应”,害得她猛地惊了惊背上都出汗了,结果原来不是…只是那不是,听着却又像是的意思… 阿零觉得自己也许是过度补脑了,却是忍不住心头的雀跃。其实对于殿下的心意她一直有些不懂,很多时候她都在难过殿下的疏远,但也有很多时候,她会觉得殿下其实是很珍惜她的,珍惜到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就像是青青说的,最喜欢的感觉。 “所以,殿下你想要什么呢?你最想要的,是什么?…阿零最想要的,就是看清殿下的心意,能知道殿下在意的是什么,喜欢的是什么,对阿零来说是最重要的…” 那带着微微哑意的童声糯糯响起的那一刻,便是犹如一击软绵绵的拳头打在了心口,明明没有什么力量,却是让心口倏地泛起绵密的疼痛。 相比让他开心,昼焰行此刻忽然有些无力的发现,他的小阿零似乎在让他心疼的方面更加天赋异禀,总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戳中他心底最不设防的地方,激起无尽的负罪感… 轻轻松开怀里的娃娃,她哭得脸很红鼻头也很红,微张着小嘴一已经只能用嘴巴呼吸了。 对上对面那双俯看下来的鎏金竖瞳,阿零只觉得里头的光彩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柔绚烂,她看得有些愣神,便是连殿下伸手过来捏住了她的鼻子都没有察觉,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叫她擤鼻子,她就真的擤了… “再来,不要太用力。”昼焰行微微勾唇轻柔开口,看着阿零乖乖照办了,眼底闪过一抹温柔笑意。稍稍用力捏了阿零的鼻子一下,他反手过来用手背帮她把剩余的鼻涕擦了擦,淡淡笑道:“我最想要的是你哦,是你啊…阿零。” “…什么?”娃娃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家殿下惊悚的行为,呆着望着那只沾满了她的鼻涕的手,她下意识开口,根本没有听清她家殿下在说什么… 呵呵,昼焰行却是没有再重复,只是笑着伸手理了理娃娃的刘海,他突然发觉长发很适合阿零,圆圆的小脸看着更加可爱了~ 所以,便是从今日起,他不会再执着于她的寿命,亦不会再害怕看到她的成长,为了留下她,他会继续全力以赴,却不会再虚度拥有她的每一天—— ——至此,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即便最后只是如同昙花一现般的短短几十年,即便之后是历经万年再也找不到人可代替的无尽孤寂,阿零,只要你能如一这般待我,我便承下所有,再无所求。 —— “辛朵啊,我们等了多久了啊,怎么阿零还不下来?要不你去找女佣小姐问一问?”一楼的宴客小厅,足足等了快四十分钟的李怡然终于忍不住了,她不像辛朵那么淡定,又不像严景那样可以打瞌睡,而且为了吃豪门宴她特地空出了肚子连中饭都没有吃,结果没想到会被晾到现在…她前胸贴后背是无所谓,问题是她的肚子有所谓啊,都咕噜噜叫了好几次了,她怎么能赤果果的在大美人面前丢人呢! 李怡然苦兮兮的说完话,另一边的陈希希安抚的把自己面前的小点心端到了李怡然面前,微微笑道:“怡然你饿了要不先吃我的点心垫一垫?阿零应该很快就下来了的,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不然也不会没有通知就让我们这些好朋友等那么久的。” “哎呀是啊,小阿零究竟在干嘛呀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一会儿要好好罚她喝杯可乐哈哈~”李怡然顺口借着陈希希的话笑道,拿起她的点心很感激的吃了,完全没有听出来一点陈希希的挑拨之意。而另一边,听出来了的两人一个沉默一个假寐,均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陈希希试探了一次感觉李怡然虽然没心没肺但也有些太缺心眼儿了反而不好利用,心里盘算了几番偷偷打量了一眼情绪不佳的楚天骐,觉得利用楚天骐对严景的嫉妒来分裂这个小团体似乎更加有效。这边陈希希正盘算着,偏厅门一下打开来,佘青淡笑通知,说小主子马上就到了。 阿零是被昼焰行从楼上抱下来的,只因她的裙子实在太难走,几乎是寸步难行。这样的安排让本来就迟到了的阿零更加难为情了,不过还好朋友们都去了偏厅,不用看见这么尴尬的一幕。 昼焰行抱着阿零到了一楼,她就开始强撑着非要自己走,放下娃娃昼焰行冷冷瞥了佘青一眼,佘青吓得缩了缩脖子转身吐了吐舌头,看来殿下是不爽她准备的裙子鸟~ 阿零在佘青的搀扶下去了偏厅,昼焰行则是径直上了楼,阿零回头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小脸有些微微发红,细微的情绪变化落在了佘青眼里,她无声而得意的咧了咧嘴。 阿零的“盛装”出席得到了大家一片唏嘘感叹,那一身明显太过华丽看着就像戏服一样的裙子让李怡然爆笑不已,不过一边笑着还是一边赞叹说非常好看~辛朵也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总觉得小阿零肯定又是呆呆的被女佣小姐Cosplay玩了,她笑笑帮阿零理了理发饰,端了李怡然“罚”的可乐,递给了阿零。 即便是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阿零出现之后却是没有受到一句抱怨,相反她的出现才真正活跃了大家的气氛,无论是辛朵楚天骐还是严景都像一下“活”了过来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可是要知道之前的四十分钟里,只有她和李怡然偶尔说说话,他们三个人根本是沉默着谁也不搭理,这就是所谓的差别待遇? 陈希希脸上带着笑,却觉得笑容是那么僵硬让她的脸都有点疼。她坐在最偏的地方,附和着大家说笑,总有一种远远看着别人幸福的错觉,抬眼扫过众人视线中心的昼零,她垂眸,淡淡掩去了眸中的妒忌。 “蛋糕来了~今天的蛋糕是小主子亲手做的抹茶crepe,很好吃哦!~”佘青端来了蛋糕,摆在茶几上,李怡然听见吃得两眼一放光,看见蛋糕的那一刻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阿零你的生日蛋糕怎么已经切过一块了哇?!” “嗯?是啊,切了一块给…我爸爸呢,因为他说今天同学来他就不和我一起庆祝了,所以提前端了蛋糕上去。”阿零望向李怡然很自然的开口道。 “不是啊,那一般也是许了愿吹了蜡烛之后在切蛋糕的时候才送吧,哪有人一开始就切的?”李怡然咋咋呼呼发表了一通惊叹,辛朵怕阿零被问尴尬了连忙捅了捅李怡然,笑着转向阿零:“没关系的,蛋糕先切后切还不是一样吃~阿零我们唱生日歌,然后许愿吧~” 其实阿零倒也没有觉得尴尬,因为在她看来有什么好东西先给殿下送去是很平常的事,被辛朵一打岔阿零也忘了回答李怡然,很高兴的和大家一起唱了歌,笑眯眯的许了一个很长的愿望,然后伸手拿起了塑料刀。 蓬蓬裙的袖子是蕾丝的长袖,随着阿零的动作缩了一下露出了她的手腕,阿零正盯着蛋糕考虑怎么下手,下一刻手腕却是一下被辛朵扯住,耳边传来了辛朵不常有的惊慌的声音:“阿零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传来了顿顿的痛感,阿零一低头才惊觉她的手腕上居然紫了一大片…那是先前殿下无意间捏出来的印子,之后两人太激动都忘记了,却不料会在这样的时候意外暴露在了朋友面前… 雪白手腕上的紫黑色掐痕触目惊心,阿零抬眼对上辛朵惊异的目光着急想开口,却是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一刻身后呆愣了几秒的楚天骐一下回过神来,哐唐一声站起来张口吼道:“这他妈的…到底是谁弄的?!” ------题外话------ 感情戏码起来比较费时,先传这么多了,晚一点有时间看看能不能二更,小剧场会放在V群,大家抱抱!   ☆、17 生日宴会(2) 阿零的神色有些慌乱,不习惯撒谎的乖宝宝遇到这样需要即兴发挥的情况就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那样的慌乱看在激动的辛朵和楚天骐眼里,倒像是因为害怕弄伤她的人报复产生的恐惧。 盯着那雪白手腕上的淤青看了一刻,辛朵的神色轻微的几番转变,再抬眼时双眸中聚上了冷意方要开口,突然身侧传来慵懒男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你们这么激动干嘛?阿零这样的身手一般谁能伤得了她啊,多半是今天社团活动在跆拳道社弄的吧~” 严景淡淡开口,目光深处带着一丝鄙视望向无措的阿零,阿零闻言呆了零点零一秒,忽然反常般神速的反应了过来:“对,就是周五在跆拳道社弄的,其实没有很疼,朵朵你也知道我很容易乌青,其实并没有大事。” 阿零开口尽量表现得淡定,平静的小脸再也看不出一丝方才的慌乱,辛朵盯着阿零的脸皱了皱眉,却是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之前是一时慌了神,现在冷静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好了,你们不饿我可是饿了,至于李怡然,估计都快饿死了吧~”严景调侃了一句轻轻笑道,倾身拿过阿零手里的刀分起蛋糕来。 阿零的伤她有意隐瞒,辛朵自是不会再盘问,楚天骐狐疑的瞪了严景一眼,转头对上阿零淡淡看来的安抚视线,他叹了口气,坐回到了位置上。这段时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和阿零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他不想做一个小心眼的人限制阿零交异性朋友,说实话他也没有这个资格去限制,只是自从严景来了之后他的存在感就越来越低,其实,阿零她真的有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之一么,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似乎摆在和严景之间短短几个月的交情面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楚天骐消沉了下去不再开口,李怡然高兴的吃着蛋糕和之后送来的其他美食。今晚的生日宴准备的食物并不算多品种却很丰富,陈希希拿着架子上的精美小点轻咬了一口,喝着奶茶静静候着她事先安排好的“生日惊喜”。 其实在陈希希不知道的时候,那“惊喜”已是按响了岚山大宅最外围的大铁门上的呼叫器,却是被严严实实的拦在了门外。 大宅正门前,佘青双手环胸微微勾唇看着摄像头拍摄到的四个女生,淡淡开口:“不好意思,今日我家小主子邀请的客人已经全部到齐了,没有收到邀请的祝福我们只能心领,几位请回。” 那大宅最外围的围墙和主宅之间隔了车道草坪,离着最高处的大宅十万百千里。站在呼叫器前,最先上去表明来意的赵璐迟疑的回头望了杨依曼一眼,请求指示。 严景今晚回去岚山大宅参加昼零的生日宴会的消息,是陈希希有意泄露出去的。只是她用的方法巧妙了一些,利用了大大咧咧且爱炫耀的李怡然做掩护,使自己不至于被昼零一伙怀疑上。孙清站在杨依曼身后,微微仰头望向那高高山顶戒备森严的大宅,她知道陈希希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杨依曼进去砸场子,她只是算准了沉不住气的杨依曼今晚一定会来,多半接近不了昼零,她只是要杨依曼过来看一看,什么是,门第有别。 仅仅只是一个屹立于山顶的大宅,一栋房子而已,带给最近受了诸多打击已经是失去了很多自信的杨依曼的震撼,却是巨大的… 杨家是白手起家,虽然在房地产市场赚了不少钱,却是一直摆脱不了暴发户的身份。来到A市之后,杨依曼的母亲凭借杨家的财力积极打入A市上流社会,只是杨家能接触到的大多是严家这般外强中干的没落贵族,像昼家这样的屹立在A市权贵圈顶端的豪门,杨家便是连接近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她和昼零之间的距离,便是如同她现在在的铁门之外,和那透着明亮烛火的山顶大宅之间的距离么?自从有了昼零,自从接近了昼零,严景和她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远,原本她在他面前勉励维持的自信,寸寸崩塌瓦解,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杨依曼在赵璐犹豫的目光中转身离开,她恨死了她眼中难以掩饰的动摇和盘算,如今便是连一心一意依附她的下人都开始看不起她的么?只是,她确实连大发雷霆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依曼沿着那黑灰色的石墙一路朝着路灯昏暗的小径走去。家里的车停在了铁门外,赵璐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孙清,没有跟上去的打算,孙清站在原地,心里盘算着杨依曼会做出的反应和她对抗上昼零的胜算,心中的计划亦是稍稍有了偏离。 三个属下,三个表面上对杨依曼言听计从的属下,实则真正关心她对她忠心耿耿的只有方兰一人。方兰着急的瞪了无动于衷的赵璐和孙清一眼,朝着杨依曼的背影追了过去。 “小曼…小曼你不要难过了,今天进不去就算了,等到周一,周一我们回学校找严景问清楚,到时候我陪你去!…”方兰跟在杨依曼身后一路小跑,着急开口。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向骄傲自信的杨依曼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是真心为她担心。 杨依曼独自走在无人的小路上,窈窕的背影,长发披肩,那个样子看着是那样的美好,严景真是瞎了眼了居然回去喜欢那个没有半点姿色还很暴力的昼零!方兰心中不甘的想着,小跑两步上前犹豫着想拉住杨依曼的手腕,下一刻杨依曼却忽的转了过来,一双大眼睛一瞬望上她的眼,透出了凄凉。 “小兰,你说严景他,其实,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的对不对?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再利用我,现在有了更好利用的昼零,他就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杨依曼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了哭意,白皙的肌肤因为激动的情绪泛起了微红,她一开口,眼角倏地滑落下一滴泪珠来。 方兰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依曼。她居然哭了,还用着这么卑微的语气跟她说了心里话,她是真的把她当朋友,在需要着她啊!方兰心中一瞬涌起感动的情绪,忍不住上前两步一下拉住了杨依曼手,而下一刻,无助的杨依曼却是扬起双臂,一下抱住了她。 “小兰,我心里好难过,我很伤心但是谁都不能说…我觉得我比不上昼零,我甚至不敢去问严景如今对我的态度…小兰你知道么,自从那个帖子出了之后,严老夫人对我的态度也有些变化了…我已经,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你们三个里面,就你和我最要好,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了,小兰,我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听我说心里话了呜呜呜…” 杨依曼紧紧搂着方兰,哭得声泪俱下。现在的她是多么的无助啊,否则又怎么会讲出这么多软弱的话来?方兰愣了一下也回抱上了杨依曼,她也很激动得红了眼眶,为了杨依曼而难过,只是她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帮助她,她连安慰她都做得不好,笨拙地轻拍着杨依曼的背,方兰断断续续的安慰了很久,直问她想要怎么做,只要杨依曼开口,她一定会帮忙,为了这份情谊,为了她最珍贵的友谊,她一定会努力实现她的愿望! 而杨依曼,就像是过度伤心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她断断续续的,讲得都是和严景的以前,回忆着她觉得美好的瞬间,悲伤着如今万劫不复的关系,说到最后杨依曼呜咽着,轻喃出口,要是没有昼零…要是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该多好? 这也难怪一个句话,哭着就如同一个因为太过悲伤而产生的不切实际的梦想一般,被杨依曼反复喃喃,状似无意的话语,却是让听者渐渐起了心思,如果小曼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那个叫昼零的女生,那么只要除掉她,只要让她消失,不就可以了?! 不同于赵璐的心思活泛,也不同于孙清的省时度势,她手下的三个人当中,方兰不够聪明,不够灵巧,却是足够天真,足够忠诚。这样一份愚忠,在必要的时候能成为她最大的杀伤性武器,而此时此刻,面对着靠正常手段无法对付的昼零,方兰便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路灯照不到的暗处,悲伤的少女紧紧拥着朋友低声抽泣,只是在那看不见的角度,那双含着晶莹泪水的眼底却是泛起了幽幽寒光,如同那隐匿黑暗伺机而动的凶残野兽。 —— 当晚十点,阿零的生日宴会圆满结束。这一次的生日过得热闹,虽然没有像以往和青青一起过得时候玩得那么疯,但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度过的生日,阿零表示过得非常满意。 等下送完了朵朵她们,还要去给青青夜福和大头都送一块蛋糕去~大头的个性最别扭了,有热闹的时候他凑不到就会不开心,所以一会儿上去要好好哄哄他才行…嗯,顺便答应他周一带他去学校玩吧~阿零有些放空得想着,再是想起来方才和殿下约好了等下要一起看电影的约定,阿零的小脸微微红了起来,决定了一定要看过12点把生日当天完整的过掉,然后求着殿下今晚陪她一起睡,嘿嘿嘿!~ 阿零又在发呆了,微微垂着眼嘴角还带着一抹傻乎乎的笑意,她今天整晚露出这样“思春”的表情已经很多次了,严景轻轻瞥过去一眼,微挑了眉梢。 宴会散了,大家已经准备走了,夜福和佘青细心的送来了大家的外套,李怡然兴奋的拉着陈希希去参观刚才没来及好好看的客厅,楚天骐走到偏厅门口回过头,蹙着眉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原处没动的严景和辛朵,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去了客厅。 阿零去换衣服了,说等下陪大家参观一下院子再把大家送到大门口。严景和辛朵两人交情不深几乎没有怎么直接对过话,如今两人单独坐在偏厅,气氛微妙的沉重。 “怎么,还不肯走?难道你一会儿还准备留下来?”严景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舒畅的呼了口气,淡淡开口。 辛朵对严景的态度一直比较冷,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开口,反倒一下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了一丝轻笑:“如果你盘算着一会儿留下来说些有的没有,那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说为好。” 辛朵的脚步在那一刻顿住,她站了一会儿,终于回头冷冷瞥了严景一眼。 阿零手上的掐痕根本不是社团活动的时候弄的,这一点辛朵心里很清楚。当时顺着严景的解释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因为她心里突然猜到了弄伤阿零的是谁,而这个话题,显然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可以提的。 于是她决定留下来,等到大家走了之后再认真问一次阿零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平时阿零谈起自己养父时的态度来看她完全想不到阿零的爸爸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但是阿零太单纯太傻,也许被做了什么她自己却根本不知道那是伤害!一想到这种可能,辛朵就觉得不寒而栗,其实本来,一个没有成家的男人带着阿零这样的女孩儿生活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是么?之前也许她从来没有朝着不好的方向想过,但是今天阿零的伤却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让她的脑中忍不住冒出各种不好的念头来。 辛朵冷冷的视线中,严景抬眼淡淡望上了那张冷若冰霜透着傲气的脸庞。辛朵这样个性的女孩子,他其实是不喜欢的,若不是觉得她是真心为了阿零好,他其实根本不想去搭理她。过于敏锐,又过分较真的女生是不可爱的,如果一味的拘泥于世俗观念谁都想要守护,到头来可是谁都守护不好的呢~ 想着,严景也缓缓站了起来,两人视线平齐,严景淡淡勾唇:“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就算阿零受伤了,她也没有一点责怪伤她的那个人的意思,那你又何必要恒生事端?相反,你不觉得阿零今天很开心么?她今天的表现,可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呢,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的情绪,你那么关心她,肯定发觉了吧~所以,只要她开心不就好了么,作为朋友就是默默守护朋友幸福的存在,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在朋友身上,可不是守护哦~” 严景走了几步,晃到辛朵面前,微微慵懒的神色在柔亮的灯光中清泽潋滟。在辛朵的印象里,严景一直太过随性,大大咧咧凭着自己的喜好接近了阿零,给她造成了很多的麻烦。她不喜欢严景,但是她知道阿零喜欢他,阿零不排斥的朋友她就不能排斥,所以那只要阿零开心就好的言论,他难道不是在含沙射影的暗示自己的事? 望着对面那浅浅的带着些许傲气的笑容,辛朵一瞬对于自己的观念有了动摇,下一刻她却是轻皱了下眉,冷冷开口道:“只要阿零开心就好?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受骗上当?你怎么知道什么对她是真的好?你不觉得你的标准太过随意了么?” “哦?那你怎么就能确信你那严苛的标准就一定是对的?阿零的事情她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反而你才是最清楚的?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信了?还是阿零在你心里实在太傻,傻到你不干涉她她就过不好人生了?” 严景淡淡勾唇,飞扬的凤目淡淡望向辛朵含着怒气紧紧抿起的嘴角,他知道她是动摇了,否则也不可能那么激动中了他的激将法。辛朵,其实是个好朋友呢,只是她的观念受条条框框影响太重,也不知道以后,她这个好朋友能否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的支持阿零那傻丫头呢… 今天的这一场生日宴会,实在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啊;阿零和他,原来还真是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只要开心就好,这样的标准有什么不可以?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只求一个开心就好,却是怎么求,都求不到。 嘴角牵起一抹清淡笑意,垂眸掩去眸中骤然而起的情绪,严景不再多言,绕过辛朵,朝着大门走去。 屋外,秋夜的天空宁静高远,天空之中闪烁着几颗明亮的夜星,山顶的凉风轻拂过发梢,放眼望去,是远方山下闪烁着明灯的城市街景。山顶辽阔的视野让心情舒畅的人只觉得愈发平和,也让心情苦闷的人愈发空虚,楚天骐站在大宅门外仰头长叹了一口气,一回头却是发觉裹着披肩的陈希希不知什么时候从身侧的小路绕了出来,看见他一下愣了愣,表情尴尬。 对于陈希希这个女生楚天骐其实是有些印象的,他们都是北豫小学的同级生,陈希希在学校属于比较出挑的女生有挺多男生喜欢,听着朋友提过几次也就记住了脸。这个时候突然偶遇了楚天骐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随口问了一句:“李怡然呢?” “哦,怡然到后面看花去了,我觉得有点冷就先回来想去客厅坐一下…”陈希希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台阶,在楚天骐身边站定,那个表情有些不自然。两人沉默着却是没什么话题说,陈希希偶尔瞥来的视线还让让楚天骐有些不自在,他忍了一会儿,偏头皱了皱眉:“你干嘛一直看我?有什么话要说?” 骤然对上楚天骐的视线,陈希希居然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猛地往后缩了缩一下红了脸,那个样子倒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偷窥会被发现狠狠吓了一跳。陈希希那小兔子一般受惊的表情看得楚天骐愣了一愣,他没怎么接触过这类柔弱的女孩儿,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希希受惊之后脸更红了,那个样子看着很羞涩,她很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抬头对上楚天骐有些惊讶的视线,半天才红着脸开口道:“我就是,就是有些好奇…你会让辛朵和严景,单独留在里面…” “什么?”楚天骐皱眉,完全没有听懂。 “…你不是,你不是喜欢辛朵么…?所以对严景有敌意…因为貌似,他也喜欢辛朵?”陈希希微垂着眼艰难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一副当着当事人的面提起这种三角关系非常难为情的样子。 楚天骐盯着陈希希红到了耳根的脸,半晌才反应了过来:“我,我喜欢辛朵?!你听谁说的啊?!” “诶,我们班,我们班的人都在说啊,说你们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陈希希抬了抬眼显得有些诧异,“至于严景…那是我自己猜的哦,因为辛朵又漂亮又有气质,男生应该都很喜欢她吧…”陈希希微微抿唇垂了垂眼,语气憧憬中带着羡慕。 楚天骐看着明显会错了意的陈希希有些无力,也不想跟她说太多的,陈希希顿了顿见楚天骐神色有些复杂,小心翼翼开口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我不是故意瞎猜的…” 楚天骐轻叹了口气,懒得和陈希希多解释,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不是你想得那回事,你不要瞎猜了,你不是冷么,冷就先进去吧。” “嗯…”陈希希微微抿唇点了点头,对楚天骐不佳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温柔的大眼睛往上抬了抬,她恬静一笑,似是下了下决心才轻轻开口道:“我知道我是刚刚加进来的和大家都没有太熟,很多事情我不知道瞎说了还希望你能原谅——只是我觉得哈,大家关系好一起玩是一种开心,有的时候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一玩,也是很好的选择…毕竟不是所有的话都可以大家一起说所有的事都可以大家一起做的,所以我觉得有时候换一种方式,也会很新鲜很特别呢。” 陈希希笑着说完一番话,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带着些羞涩,一双乌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却很真诚。她没有再追问楚天骐真相,却是根据自己的猜测给出了中肯的建议,说完之后她微微勾唇腼腆的笑了一笑,告别楚天骐进了客厅。 脑中盘旋着陈希希的建议,楚天骐微愣着看着陈希希回头,却是正好一眼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阿零。阿零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假发也拿掉了,清清爽爽的从楼上跑下来,看见他和陈希希,咧嘴一笑。 楚天骐站在大门外,仰头看着那抹如同天使一般的笑容,微微走了神。单独出去玩一次么?单独出去一次,这双眼就会只看着他一个人,这个笑容也会只对着他一个人,不用再顾及辛朵顾及严景顾及其他不相干的,会不会他们的关系就能至此近上一步,让他不在这么,不安了? —— 这一夜,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阿零而来。 岚山大宅清幽的风中,六人漫步在院中的小径上,望着前方手手挽着手兴致高昂嬉笑打闹的阿零和李怡然,身后的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那张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小脸上,心情各异。 淡淡柔和了目光,严景轻勾了嘴角,一句将心比心,他想今晚,他或许是看透了阿零深埋在心底的,或许她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感情。 微微紧蹙着眉头,辛朵愈发的沉默,今晚严景的一番话动摇了她的信念,她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如果阿零不是真的高兴,是不可能露出现在这般的表情的吧… 神色淡淡收敛着目光,陈希希在心底盘算着编织的大网,杨依曼是否上钩了呢?楚天骐又是否听进去了她的建议?那即将收网的兴奋感让她颤抖不已,必须用力掐着掌心,才能勉强抑制住心底澎湃的情绪! 有些愣神的盯着那抹笑容,楚天骐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与其天天自哀自怜的等着阿零给他更多的关注,他为什么不主动出击占据她心里更重要的位置?单独约会的建议很好,却也让他没底,那个叫陈希希的女生,她是不是可以帮上他一些忙呢? 所有的人都怀着心事,让这个宁静的夜晚注定将接着一个不平静的黎明。几个好友漫步在林间,说笑着,欢闹着,远离大宅的山林之间,一棵巨大的杉树上,红衣黑发的少女扶着树干站在杉树顶端,用着她异于常人的视力搜寻到了小径上的那抹娇小的白色身影,注目良久,神色凝重。 她借着邢悠的名字进入北豫已经有十多天了,却是完全没有查到一点仇人的蛛丝马迹…时隔七十多年,隐匿在人群之中至今未被发现的“那个人”,难道他也已经异变成了怪物,拥有了非人般的灵力了么?这样的话,便是找到了,她真的能够成功报仇吗?! 经过了十几天的苦思冥想,她最终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名为昼零的女生身上。毕竟那一日,除灵人的要求提的实在微妙——除非昼零主动介入,不然不能去招惹她?这句话现在看来,怎么都像是在提示着她,要她拉着昼零主动介入的意思! 所以,只盼她没有理解错吧,这个看似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女孩,这个拥有着一只侍灵似乎还和那除灵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孩,如果她能介入她的复仇,一定是,如虎添翼!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下午发上来,到时候群里通知! — 双11得奖的三人已经统计出来了,是小浅夏,小西(蒋8791yi)和席末叶~小西和叶子都没有留过言,所以请留言来领奖了哈,么么哒!╭(╯3╰)╮   ☆、18 选择(二更) 那日生日之后,阿零一伙回归到了日常的校园生活,每天一起上课吃饭,社团活动,生活过得平静,却又似没有那么平静… 午休时刻,几人相聚小食堂,阿零坐在靠窗的位置,筷子点着盘子的寿司,眼角的余光却是在偷偷打量着窗外不远处的那棵大树。 最近几天她总是感觉到暗处投来的视线,无论是上课的时候,还是午休的时候,总有两道无形的视线锁定在她身上,让她感觉如芒在背。这个时候也是一样,她明明感觉到那视线是来自于那棵大树之后,只是大树后面没有人探出头来,又怎么做到暗中监视她? 阿零抿了抿唇,凝聚起心神召唤出了大头,大头很不乐意的飘去大树后看了一圈,汇报说树后面没有人,和昨天的墙后,前天的电线杆后,和大前天的对面教学楼天台一样,完全没有人… 所以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么…听着脑中大头打着哈欠略带着鄙视的声音,阿零有些无语的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大树,下一刻突然一双筷子插下来抢走了她一直戳着不动的寿司,耳边传来李怡然坏坏的笑声:“阿零你怎么又在发呆?寿司都凉了,我帮你吃掉吧!~” “呵呵,寿司本来就是凉的呀,怡然你太馋了~”另一头甜甜的女声笑着调侃了一句,正是最近和大家混的越来越熟的陈希希。陈希希大方得把自己碗里的肉丸子也分给了李怡然两个,抬眼对上阿零看来的目光,柔柔一笑。 阿零也笑了笑,低头继续戳寿司。诡异的视线一事她谁也没提,直觉那视线有些古怪,还是不要让朋友牵扯进来的好。大家又吃了写东西说笑了一会儿,李怡然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叹了口气靠到了小沙发上:“唉,严景学长他,几天没来学校了?突然就消失了毫无音讯,人家好寂寞呀,五里严美人~——”拖长的声音裹着无尽惆怅,阿零这才算了算,似乎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严景了…要不要今天放学回去给他打个电话? —— 当天傍晚,秋日的夕阳六点过就斜照找了市中心高层公寓的客厅里,红彤彤的一片映在墙上,看着温暖。迈着无声的脚步,公寓卧室里走出一只雪白的猫咪来,气质高冷的到饮水器里喝了点睡,瞥了一眼一脸幸福守在门口的狗狗,再瞟了一眼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年,冷冷扭头飘回了房间。 半个小时之后,门外传来密码锁的声响,蹲在门口的狗狗威廉一个兴奋冲起来,摇着尾巴窜到了门边。 墨轻玉进屋脱了鞋,蹲下和威廉玩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冷冷朝着客厅沙发望去。没有开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闷的气味,茶几上地板上散落着四五个啤酒罐,一头乱发衣衫不整的少年趴着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睡得猪一样死。 墨轻玉走到阳台边一下拉开了玻璃门,秋日傍晚的凉风一下灌进来,吹得沙发上的少年打了个哆嗦哼唧了一声,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惹着墨轻玉直皱眉。 这都是什么事?大白天的翘课在他的屋子里喝得烂醉弄得一屋子酒臭,怪不得他家维多利亚都不愿意在客厅待!想着墨轻玉一下发了狠,上脚直接一脚把人从沙发踹到了地上。 某堕落成了醉汉的美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很逆天的在地毯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趴,结果被忠心耿耿的威廉跑过来一脚踩在了背上,猛咳了几声,醒了过来。 “靠威廉你怎么这么重啊该减肥了你…”严景翻了个身把正跟他较劲的威廉赶了下去,抓着它的狗爪子以防再次袭击,“威廉乖,哦休哦休去那边自己玩…不能再踩了,再踩要吐了!” 这一头严景半醉半醒的跟狗狗扯了半天,猛一抬头才看见了神色冰冷站在玻璃门边望着他的墨轻玉,严景条件反射的扯出一抹笑容,晃了晃脑袋:“咦小玉同学,你回来了啊~” 墨轻玉没有接话,面无表情的盯着严景,很久之后才冷冷丢出一句话:“严景,你到底想干嘛?” 嗯?严景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笑眯眯的样子明显就是想蒙混过去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墨轻玉皱起眉来刚要开口,就被严景抢白:“诶呀你都回来了?看来是不早了呢,我要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上班的时间到了~”说着,严景笑着爬起来,摇晃着朝卫生间走去。 ——自以为是在折腾别人其实就是折腾自己!墨轻玉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严景步子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走到了卫生间关上了房门。 几捧凉水浇在脸上,人清醒了不少。严景扯着洗手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没有新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不死心的解锁翻了一遍短信和电话,随手将手机丢在了水池边。一个多星期了,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自从那一日最后一次的电话轰炸之后,所有的联系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中断,他甚至还傻乎乎的去网上百度了一下新闻,结果明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所以,就是突然不耐烦了么?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所以失去耐心了?也是呢,任谁被这么冷待都会不高兴的吧,所以他这就是这样被直接的…抛弃了? 呵,严景仰头冷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的幼稚还是笑自己心底那可悲的期待。往浴缸里放上热水,机械性的褪下衣衫,衣服脱了一半突然那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心底明明叫嚣着不要管了手却是先一步拿起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一瞬映入眼帘,青黑的眸子瞬间暗了一暗。 电话响到第三声的时候被接了起来,浴室里渐渐聚集起的热气中那淡淡的男声听着有些冷,喂了一声之后便是再没开口。 严景拿着手机有些呆愣的站在镜子前,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朋友的声音,他只觉得头蒙蒙的,完全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朋友说完了见没有回应,有些迟疑的叫了他几声,严景却似没有听见一般直接挂了电话,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他这才发觉自己之前居然紧张得都出了手汗,眉头微蹙了一下,下一刻他抓起手臂的T恤套上,开门跑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墨轻玉正在卧室换衣服,听见响动跑出去一看已是不见了严景的人影,他皱眉抱怨了一句,一听发觉浴缸的水居然都没关,连忙冲击浴室关了水,愤愤的将严景从头到尾又骂了一遍。 —— 严景打车到了严氏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却是直觉小舅一定在公司,直接上了12楼。 出了电梯,严景直接杀到前台,双手一撑,气息有点喘眼神却很凶狠:“我小舅在不在?” 前台小姐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点了头,等到人已经冲进去了才反应过来要拦:“那个,现在不能进!有人在…” 只是严景冲得那么急前台小姐的话他怎么可能听得到?三两步绕过走廊直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严景看都没看门口的秘书一眼直接一把拧开了房门。 “我那个房子的事情是不是你找人干涉的?!” 严景冲进门便是劈头盖脸一句质问,秘书跟着冲了进来却是没来得及阻拦。严景的脸色非常差,情绪似乎也是差到了极点,一瞬对上对面那双淡淡望来的深邃墨瞳,严景咬牙刚准备再开口,却是突然瞥见了站在书桌一侧正扭头诧异的盯着自己的柯宛如… 四目相对,严景一瞬愣了愣,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看着柯宛如那张带着惊讶眼神里却是透出了浓浓不悦的脸,严景咬了咬牙正犹豫要不要干脆直接离开,下一刻严铭却是开口退了秘书出去,回眸瞥了严景一眼,淡淡开口道:“是我做的。” 身后的门被轻轻掩上,一时间办公室里三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的紧张。望上对面那张透着淡淡寒意的脸,严景微微攥紧了拳头,冷笑开口:“你找人查我?!” 望着对面如同猫咪炸毛一般怒气冲冲的小外甥,严铭表现得很是平静,只是那抹平静之下却是带着少见的冷意,看得柯宛如都有些心惊着往后退了一步。镜片之后,淡漠的视线静静看入那双含着怒意的凤目,严铭的回答言简意赅:“是。” “为什么?!” “了解情况。” “了解情况?呵,然后在背地搞鬼强租下我看中的房子?!” “因为你不需要。” “你凭什么决定我需不需要?我一定要搬出去!”严景已经开始抓狂。 “不可能。”清淡的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冷意。 严景的表情已经凶得像要杀人:“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没有地方可去了?总之无论,有没有房子我都一定要搬出去,如果你不怕媒体到时候曝光我露宿街头,你尽管继续干涉!” “你不会露宿街头,但是同样,你也没有地方可去。”严铭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神态和动作,将手里的钢笔轻置在桌上,他淡淡抬眼,目光清且冷:“如果你再去找墨轻玉,我就联系他在美国的父母,告诉他们墨轻玉背着他们独居的事;你再去找房子,下一次就不是强租那么简单,我会让你身边再也没有能帮你找房的朋友。话我只说一遍,你没有第二个方案可以选,从今往后,也绝对不许再动一次搬出去的念头,一次,都不可以。” 严铭不是易怒的个性,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尔雅中带着一丝疏离。多年来独自一人强撑着没落的家族企业,他早已养成了行事待人各留三分余地精心周旋的习惯,而少有用着强势的语气直接说出不留余地的话来的他的小舅,严景心里很明白,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说没有可能,就一定,不会给他半点机会。 所以,听到了这样的话,他现在又该,作何选择? 其实,他真的是想要搬出去么?当初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真的没有一点期待被挽留的幼稚私心?也许放在平日里,如果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他其实早就妥协了,早在第一通电话时,早在小舅回到A市时,早在他给出了他想要的反应时,他就一定,已经妥协了… 可是现在,他却是没有办法任着自己的感性操控着事情的发展,只因为,那个他不愿妥协,不能妥协的原因,此时此刻正正大光明的杵在他眼前,看着柯宛如,想到那明年4月的婚期,他有什么理由留下?迟早是要离开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放过他? 事情从来不是他能控制的,亦不是小舅能控制的,谁也控制不了的局面,他为了自保选择逃避,又有什么不对的?垂在腿边的双手下意识就紧握成拳,但是那精致到都有些妖艳的容颜上此刻却是泛起了一丝笑意,淡淡的,却很真实,笑着,他说小舅,你是要结婚的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有没有想过问问未婚妻的意思? 那淡淡含笑的声线,听在耳中竟是都有些不像了他的声音。只是那句话表达的却完全是他想表达的意思,这一次,他是铁了心的要离开,逃离压抑的人生,逃离心头的枷锁,为了实现目的,他不介意在所有人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反正已经很痛了,不妨再痛一些,连自己的痛苦都可以拿来利用,他这一次的决心有多坚定,小舅,你看清楚了么? 那薄唇淡淡轻扬弯出的那抹笑意,里面竟是干干净净的不带一点情绪。这一次他是认真的,再也不是什么只为了求些关注小打小闹。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来给一个方案,调和不了的矛盾,他退出,自此所有人都无需再纠结…所以,今天柯宛如的出现正是一个好机会呢,就在今天,让所有的一切,都做一个了断吧。 —— 严氏,董事长办公室内,三人之间的气氛被逼到了僵持的极限。前台,响起的电话被接起,传来了一楼接待处的请示:“您好,有一位自称叫郭芳的贵公司员工要求上楼,但是她没有持有效的通行证,请您协助证实她的身份,谢谢。” 郭芳?前台小姐听着电话愣了一愣,才回想起来公司里似乎是有过这么一个员工,前阵子犯了错被人事部开掉了,她这时候来干嘛?前台小姐想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叫接待处把电话转给了郭芳。 一楼大堂,接待员小姐看着面前这个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人,不由的心头一寒往后缩了缩。她到底有多久没洗澡了?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臭味,结果这样的人还穿着一身职业装过来闹着非要上楼,她差点以为是个神经病叫保安给丢出去了,结果没想还真是严氏的人? 接待处前,郭芳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才压低着嗓子说自己是来拿遗留下来的物品的。其实那些物品昨天就已经塞进了一个箱子里本来上头的意思是让她寄过去的,结果现在本人亲自来拿不是省事了么~前台小姐犹豫了一下,答应了郭芳上楼的请求。 大厦12楼,办公室里的气氛僵持不下。严景一番话落严铭更生气了,金丝边框眼镜之后的墨瞳微眯了一下,再次望向对面那张透着坚定的脸庞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目露凶光。 柯宛如站在书桌另一侧,对于严家两人的争执一直忍着没有发表意见。今天她是来道歉的,自从上次和两人不欢而散之后严铭就再也没有理过她,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她去严家见他居然都找不到人,柯宛如这才有些慌了起来,犹豫了几天终于放下了架子来严氏主动求和,结果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杀出来了严景搅了局。 对于严景这个多出来的拖油瓶,柯宛如是一直很不喜的,在她看来这么一个养子直接抹黑了严铭的光辉形象,连带着她的形象也受到了牵连,要不是她真心喜欢严铭这个人,她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婚约的!所以在柯宛如心里,她是妥妥的下嫁,做出了很多让步,所以等到严景慢了16周岁就解除收养关系那完全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至于严景吵着要搬出去的事,她表示再合意不过了! 所以严景一番话落,她就一直积极的等待着严铭征求她的意见,既然拖油瓶自己都想走了,她哪有留下他的道理,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赶出去,一劳永逸! 柯宛如心里打着如意小算盘等了半天,都不见严铭有朝她这边看一眼的意思。从刚才严景那小子进来开始严铭就把她当作了空气丢弃在了一旁,柯宛如早就有些不爽了,这时候再被忽视了一次,自然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我觉得严景搬出去也没什么不好,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到时候和我们新婚夫妻一起住算个什么意思,别人肯定会说闲话的…” 柯宛如开口尽量弱化了语气,但是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有立场要求严景搬出去,所以也说得也很有底气。只是那发表的观点只说了一半,下一刻严铭却是忽的偏头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个眼神,那个她之前期待着能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是一眼就让她寒到了心底,那一瞬自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恐惧席卷全身,只一眼就让她心惊了一惊,吓出了一声冷汗! 那个眼神,那个眼神怎么可能是严铭会有的眼神?他怎么可能会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她?!就在柯宛如因为那一瞬的目光心惊的时候,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一瞬打破了办公室里压抑的气氛! 三人一齐回头,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办公室大门已经一下被撞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蓬头垢面的女人一下冲了进来,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形,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刘海之下的小半张脸。 那张脸上,一只黑瞳上翻到几乎要看不见了的恐怖眼珠占据了大半,其余的地方肌肤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僵硬的转动着脑袋,黑衣女人将房间里的三人依次看过,最后当视线落在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青隽容颜之上的那一刻,女人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无声的笑容。 视线好不容易从那张恐怖的脸上移开,缓缓下移,他们这才发觉女人手上居然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刀刃之上已是沾满了血迹,顺着刀尖滑落,瞬间染红了室内的地毯。 ——啊!下一刻,经不起刺激的柯宛如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叫声刚起的那一霎,黑衣女人已是扬起了手中的尖刀,疯子一般冲了上来! ------题外话------ 错别字没修哈,晚一点来修改,大家么么哒!   ☆、19 确立心意 那飞扑上来的第一刀,却是直直钉在了厚重的红木书桌上。 那时严铭已经一下从座位上退开来朝着身侧闪去,移动的瞬间他朝严景的方向瞥了一眼,严景本来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疯女人直接冲到了办公桌前他原本是在最容易逃脱的位置,严铭那一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严景倏然扭头两人视线一下对上,严景看懂了却是置之不理,反倒朝着办公桌的方向跑了两步,一下和严铭柯宛如聚到了一起。 金丝边框眼镜后的墨瞳轻闪了一下,下一刻严铭的衬衣袖子被一下拽住,柯宛如看见严铭过来了立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了上去,她已经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在电梯上遇见的臭女人,她竟然是个疯子?! 郭芳从桌子上一把把刀拔出来,僵硬扭头转向三人,半掩在刘海下的异样瞳孔中透出一抹癫狂来。 其实她不是来寻仇的,也没有想要杀人,她是来见他的,来见她的未婚夫…她突然被开除了,一下子从他身边消失了,他一定很担心,肯定到处在找她,所以她突破重重阻碍闯了进来,终于再次回到他身边了… 穿着一身黑衣的郭芳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脸上带着欢喜和不解,一步一步,朝着三人走来。 …严铭,他为什么要和这两个外人…聚在一起?她都已经来了,为什么他不到她身边来?是因为她来迟了所以他生气了么,郭芳遥遥伸出了没拿刀的那只手指向了严铭,笑着开口:“亲爱的,我…来了,我来了,来见你了…你不要生气…” 低哑的,明显带着异样的声线幽幽而起,办公室外,之前察觉到异样上前阻止的保安被郭芳一刀捅在了肚子上,现在已经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现场一片混乱,哭喊的,逃命的,报警的照顾伤员的,办公室外已经乱成了一团,门边,两个保安哆哆嗦嗦的缓缓靠近,偷偷往门里打量,看着那明显是疯子还拿着凶器的女人,竟是两人都不敢上前阻拦。 严铭紧蹙着眉,盯着面前诡异的黑衣女人,轻声开口:“小景,你先走。” 听着女人方才说出的那番话,严铭脑中飞快分析着形势。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甚至不正常将她错认成了别人,这样的情况下不能再刺激她,反倒是顺着她的情绪乘机逃脱才是上策。而这整个过程中,严景不能出事,柯宛如也不能伤在严氏,要保证三个人全身而退胜算不知有多少,他微微蹙了下眉,试探开口:“恩,你来了啊,我没有生气…你不用担心…” 对面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目光平静淡然,透着一丝安抚,看入郭芳那黑眼珠稀少的双目里,她反应了片刻,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意。他没有怪她呢,他也在等着她呢!她就知道,是那些坏人要把他们强行分开,所以她必须拼命,打败那些坏蛋,杀死所有阻碍他们的人,才能和她的爱人永远在一起! 郭芳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迷乱,严铭把握时机再次给严景递了个眼色,严景皱了皱眉不想走,却又怕成为小舅的累赘,犹豫了一刻终于咬牙微微一动,却是刚迈出第一步,对面的郭芳突然像个雷达一样一下扭过了头来,无神的大眼睛死死盯上了严景的脸,一瞬露出了警惕和凶残。 严景立马退会了原位,一动都不敢再动。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敏锐!严铭和严景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看见这样的郭芳严景立刻放弃了先走的打算,他怎么能把小舅和这么危险的女人一起留在这里?! 郭芳显然对移动的物体反应敏锐,而当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会完全集中到他这边,不会注意到其他人。严铭分析了一番开口转移郭芳的注意力,语气尽量轻缓:“既然我们已经汇合了,不如现在就一起离开,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说话。” 严铭淡淡一番话落,严景倏然回头——他这是要独自把这个疯女人引开的打算?实在太冒险了!严景狠狠的透过落地窗瞪着门动都不敢动的两个蓝衣保安,手心里急得都是汗,下一刻郭芳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视线扫过全身颤抖拼命低头躲藏的柯宛如,重新落在了严铭脸上。 郭芳不再靠近,却也没有开口,便是这样带着诡异的神情默默盯着严铭的双眼看了很久,突然歪嘴,扯出了一抹笑意:“…你说…说你爱我…嘿嘿!~” 一下跳跃的对话让办公室里的三人都愣了一愣,其中要数之前吓破了胆的柯宛如反应最大,甚至一下都忘记了恐惧探出来头来。镜片之后严铭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答得干脆:“我爱你。” 严景和柯宛如同时扭过了头。 严景的神色有一丝复杂,柯宛如的表情却是万分震惊,就算是为了稳住这个女人也不必做到如此吧,这句话,这句话明明他对她都从来没有说过,凭什么要对这个恶心的臭女人说?! 一瞬的妒忌心居然战胜了恐惧,一直吓得半死缩着身子低着头的柯宛如一抬头,突然看见了两个躲在门口的保安。她之前太害怕了根本没有留意到保安已经呆在那里很久了,突然看见了“救星”柯宛如两眼一瞬放光,她看清那别在保安腰带上的黑色皮套,那不是枪么?! 对面的郭芳听见这个答复显然无比兴奋,如今的她正处在臆想和现实的边缘,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隐约察觉自己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索性在最后的时刻求一下自己以前一直求不得的东西。嘴里喃喃念叨了一番婚礼和未婚妻的事情,郭芳又开始逐渐陷入了幻想的漩涡,对面严铭死盯着郭芳的脸,神情愈发凝重。 严铭已经不记得郭芳了,准确来说是不记得她的名字,对面的这个女人并不像他先前以为的那么好骗,如果下一刻他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那所有人都危险了。这一边严铭还在计算着逃脱的路径和警察抵达的时间,另一头看见那“枪”以为自己这边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的柯宛如瞬间恢复了气势,听着郭芳嘴里的胡言乱语终于忍不住开口吼道:“你这个变态的臭女人,装疯卖傻说什么恶心的话?你这种贱人怎么可能配出现在我们面前?还‘未婚妻’?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才是严铭的未婚妻!你是什么变态的狗东西?!你们两个,还在外面磨蹭什么?!为什么还不开枪打死她?!打死了算正当防卫,我们都可以作证!” 柯宛如实在是没有什么生活经验,而且可能看多了电视剧,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太多,还以为随便一个安保人员都是身手不凡的主,她的安全已经有了保障。最后一句话她朝着保安喊出来,却是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变了脸色!如果保安身上那配的是真枪的话,他们又何必吓得在门口躲了那么久都不敢出声?! 柯宛如那尖利的叫声一瞬响起的那一刻,严铭心头一恨,已是一把推了严景喊了出来——跑!叫声响起的那一刻,对面的郭芳一瞬露出的疯狂的表情,大吼一声抓起刀就冲了过来! 柯宛如是她的导火线,没有什么比听见这个女人的声音更能刺激她神经的东西了!一瞬跌入幻想漩涡的郭芳激发了全身的暴力因子,把所有人都当成了阻挠她的敌人,疯子一般猛扑了过来! ——啊!办公室里响起了尖叫,反应不过来的柯宛如摔倒了,那一刻她居然发觉严铭想要甩开她?!为什么,为什么他都没有看着她的方向?他难道想要抛下她先逃跑?!带着无尽恐慌柯宛如扬手乱抓一气,下一刻郭芳血红的双眼已是瞬间到了眼前! 那锋利的尖刀一瞬划破了柯宛如的肩膀,那还是她自己奋力一扑避开了最初的角度,不然那一刀已经扎在了她的胸口!那一刻所有的傲气嫉妒和勇气全部崩盘,柯宛如吓得眼泪一瞬溢出眼眶,抓着手中一瞬抓到的东西,不管不顾的一扯,往自己身前挡去! 柯宛如本来站的的位置是在严铭和严景的后方,事发的那一刻严铭一下扑向严景把他往外一推,拉着严铭衣袖的柯宛如才会不甚跌倒。而失去了保护的柯宛如下一刻拼命挣扎抓上的却正好是严景的衣摆,不大的空间,几个人你推我搡摔作一堆,求生意识激发的潜能使得柯宛如那一拽力大如牛,竟是一下把严景扯得摔倒在了地上,一下横在了柯宛如和郭芳之间! 而此时此刻杀红了眼的郭芳已经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了,她只想要肃清一切敌人,一切妨碍她的人!她是他的跟踪狂,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久喜欢上了他…明明她只是想要单纯的喜欢一个人,明明,她只是想远远的观望,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为什么这么卑微的梦想都不能实现?!她们说,她们都说他要结婚了,那个对象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她?明明他对她那么温柔,从第一天起所有人鄙视她,只有他一个人在她摔倒的时候帮了她… 脑子里盘旋着的都是温情的画面,而实际上郭芳做的事情却是毫无温情可言!拿着尖刀面色狰狞的她就如同地狱杀出来的恶鬼,保安不得已冲进来的瞬间,严景惊恐摔倒的瞬间,柯宛如失声尖叫的瞬间,她一瞬扬起满是鲜血的刀锋,狠狠朝下扎去! 一串鲜红的血珠的飞出,倏地溅在了郭芳那惨白如纸的脸上。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慢放,脑中一片轰鸣之中严景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皮开肉绽骨肉分离的那一刻轻微的破裂声… 那一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纷乱的人声,肢体的碰撞,眼前倏地有什么闪过,再是显出了后方那疯女人狰狞的脸。望着那张脸严景只觉得恐惧到了全身发麻,摔倒的那一瞬间,无从躲避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是麻痹的,直到那张狰狞的脸伴随着手起刀落一瞬消失在了视野,鲜血飞溅的那一秒严景才突然恢复了意识,下一刻已是有什么重物压着他一瞬撞向了身后的墙壁,背脊处骨骼传来一阵剧痛,严景咳了一声,手心处倏地一热,木然低头,看见的竟是血红一片! 刀锋一瞬切入腹中,深埋了整整数寸有余!交握在刀柄上的四只手,指缝之间大量的鲜血溢出,滴得到处都是。郭芳下意识就要拔刀,严铭却是拧着眉将刀口死死按住,一番争抢之间刀锋竟是再深入了一寸,严铭咬牙轻哼了一声,衬衣瞬间被大量的鲜血浸透! 那一片血红,刺激到了所有人! 耳边传来凌乱的呼救,急促的呼吸伴随着鼓膜的剧痛让严景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响动。他被死死压在身后的墙上,小舅的背抵着他,将他完全挡在了身后!他几乎动弹不得,挣扎抬眼,只能隐约看见小舅身前那疯女人猩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双唇。 沾染上了血污的手心一瞬握紧,下一刻反应过来的严景瞳孔骤然一缩,再也无法思考其他!…小舅,小舅他替他挡了一刀?…他受伤了,受了很严重的伤…怎么办…他要怎么办?!严景的脸上一瞬变得惨白,下一刻,对面的郭芳却是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如同兽吼般的悲鸣,松开手来跌坐在地,不断后退之中神色难掩惊恐! 她,她杀人了…她,她刺伤他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她明明,她明明是朝着那个贱女人刺下去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不要,她不要! 郭芳尖叫着爬起来的那一刻,持枪的警察终于赶到了现场,将整个办公室团团包围!郭芳冲到了办公桌后拿起裁纸刀狂叫着乱舞,特警人员包围了上去,水泄不通的办公室角落里,捂着肩膀失魂落魄的柯宛如身旁,严景抱着严铭缩在墙角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全身颤抖着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样…前一刻他还在跟小舅赌气,他竟然前一刻还在跟小舅赌气! 他可笑的,坚定的说出的每一句伤人的话,他可悲的,带着孤高独立自以为是的决心,他可恨的,自私自利的所谓自我保护意识,所有的一切,均在这一刻倏然褪色,变成了苍白无力,变成了悔不当初… 所以,为什么他要不接电话…为什么,明明是聚少离多的日子,他却总是不懂得珍惜非要逼迫着他人也逼迫着自己?小舅他还不知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每天数着那未接来电的时候心口恶意的满足,他不知道他得知他动了那套房子的时候心头溢出的不正常的喜悦,今天他匆匆赶过来,他迫不及待其实只是为了借着质问见他一面,他乞求被挽留,他害怕被遗弃,看见柯宛如的那一秒他该死的嫉妒了,幼稚狂妄的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其实他明明不想要的,不想从彼此伤害之中寻求那还被需要着的安全感… 心里乱糟糟的塞满了各种情绪,严景的手上沾了大量的血,神智也已经有些不太清楚。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身体却是完全不听使唤,严铭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完全松懈了下来严景却是没有力气推开,他抓着他的衬衣坐在地上哭得无助,就连周围的医护人员叫了他好多声用力掰着他的手指,他都没能察觉… ——两个人一起架起来,扯开,把那孩子扯开! ——你这样不行,妨碍我们救人,快点松开! ——你再这样病人要死了,要死了! 耳边传来纷乱的命令声,严景慌乱着松手,慌乱着追着担架跑出去,慌乱着不顾阻拦一路挤进了电梯。电梯里面塞满了人,楼下甚至已经有了闻讯赶来的记者,拨开纷乱的人群严景跟着医护人员一路往外挤,身边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看!有人跳楼啦!随着那声惊呼,周围拥挤的人群洪水一般朝前涌去,严景跟着医护人员逆流而上终于到达了救护车在的位置,他想也没想跟着钻了进去,医护人员看着这个浑身是血意识不清的大男孩,顿了一顿最终没有赶他下去。 市中心医院,临近午夜,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的手术仍在继续,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手术室外一片寂静。 严景低着头蹲在墙角,白T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偏长的刘海垂下来半掩着一对青黑的眸子,那片墨色里面没什么情绪,看着黯淡无光。 柯宛如包扎了伤口就回去了,走之前来手术室外远远的看了一眼。柯宛如性格并不好,却是少有这般冰冷的神色,严老夫人赶到之后得知柯宛如已经回去了,皱眉命人拨了几个电话过去,柯宛如却是直接摁掉,随后关机。 手术室外,除了蹲在墙角的严景和坐在对面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严老夫人,再没有第三个人。不远处严家的公关正在走廊上接电话,一个穿着白衣的严家佣人匆匆赶来递上一个袋子,严老夫人不做声偏了偏头,示意佣人把袋子直接拿去给严景。 严景微微抬起头来,失神的样子让严老夫人微微皱眉:“你看看你那样子,你舅舅还没死呢你摆着那张哭丧的脸给谁看?快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把那身见不得人的血衣换掉!” 严老夫人是严铭的妈妈严景的外婆,是原来严家的当家严老夫人严双的长女,老夫人过世之后便抬了位分,如今在严家主事。严老夫人为人刻薄且对严景这个让家族蒙羞的外孙数来不喜,今天听说严铭竟是为了救严景才受的伤心底只不差将这外孙当成了仇敌一般对待了,骂骂咧咧训斥了几句之后,冷冷开口:“换身衣服洗把脸,跟着齐乾一起去开新闻发布会。” 冷冷的一声指令,原盯着纸袋子的西装正在愣神的严景闻言微微抬起了头,有些不可思议的望上了严老夫人那张看着就显得刻薄的脸。 一个人,竟然可以不可救药到这种地步?小舅还生死未卜,她竟是还有心情开新闻发布会?啊,就是为了那个原因吧,刚刚柯家来过一个电话,怒骂小舅脚踏两条船还扬言要退婚,所以就急了吧,急着漂白一切,气着逼迫也在现场的他上去说明情况,在严家的颜面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边站,小舅和他都算不上什么,要不是小舅出了事严氏可能要跨,估计着死老太婆现在都不会在守在手术室外,早就去做她觉得更有利的事了。 严景就这样盯着严老夫人,神情淡淡的根本没有情绪,严老夫人却自动补脑出了那淡然双眸中的一抹轻视,恼羞成怒:“严景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严铭的伤是怎么弄得你心里最清楚,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他怎么可能会受伤?你说,今天跑去的那个疯女人,是不是也是你招惹去的,啊?!” 呵,这样的智商,这神逻辑,就拿着这样的猪脑子当家严家不垮才怪。严景淡淡收回视线,任严老夫人拿他出气却是不坑一声。既然最在乎颜面的严家,他倒要看看老太婆有没有决心在医院把事闹大直接把他拖走,这要是被拍到了明天见了报,绝对比严家的午夜发布会来得劲爆。 严景的置之不理深深刺激到了严老夫人。当初要不是女儿高调带着孩子回家故意闹得人尽皆知,她根本不会收留一个带着贱人血统的野种!严家的衰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一心培养要嫁入豪门的女儿私奔成了弃妇,留下的拖油瓶缠住了优秀的儿子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遇上肯下嫁的千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柯宛如,婚礼都快办了却是出了这样的事,不是这个扫把星害的,又是谁?! 严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冲到严景身前,怒气冲冲的低声咒骂了很多污言秽语。严景面无表情的靠在墙脚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样子,最后严老夫人实在气狠了居然不顾形象扬起手来预备扇严景一耳光,刚刚抬手,却听走廊那一头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声。 “严景!” 阿零从走廊那头一路小跑过来,开口的声音有点喘。“不要在走廊上跑,医院不能喧哗。”而真正让严老夫人一瞬止了动作的却是孩子身后随即响起的这阵清淡男声,严老夫人扬着手飞快的朝那处望了一眼,收回了动作。 阿零跑在前面,看见了严老夫人那不太正常的动作,有些警惕的盯了她一眼。看见一路小跑过来的娃娃严景也有些吃惊,张了张嘴却是发觉喉咙里一片干涩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阿零担忧的瞥了严景一眼,跑到了他跟前:“我听说你舅舅受伤了所以来看你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阿零皱着眉,眼神里带着难得的责备,那突然显得有些小大人一般的神情让严景心里暖了一暖,阿零当然也不是要听严景解释什么,问完之后在他身边一起蹲了下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危险么?” 严景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很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慌乱,阿零看他那样子也不再开口,跟着严景一起在墙角蹲了下来,同时将面前的严老夫人忽视了过去。 眼前的这个丫头,严老夫人有点印象,好像就是昼家的那个养女,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丫头,之前似乎还和严景传出过绯闻。想到这里,严老夫人目光中泛起了一抹鄙夷,却又是有些忍不住去猜测丫头和严景的关系——毕竟如今的昼家,可是比杨家甚至柯家都更要富有而强大! 想着,严老夫人的目光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鄙视中带着贪婪的目光正好落在了走进的昼焰行眼里,看得他眉头轻皱了一下。严铭出事的消息是他先得知的,犹豫之后还是当即告诉了阿零,阿零显然对严景的事情在意得不得了,这种类似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情他稍微能体会到一点,只是一眼看见两个孩子蘑菇一样蹲在墙角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两个人都起来到凳子上坐,手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们打算一直蹲下去?”昼焰行淡淡开口,不知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也将那严老夫人忽略了过去。严老夫人心里气得直咬牙,说来这个昼焰行名义上还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晚辈,竟是这样不懂规矩! 严老夫人盯着昼焰行神色淡淡的脸气得要死,一侧的佣人眼看着老夫人要发怒早早的就躲去了厕所。严老夫人死盯着昼焰行看了一会儿,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严氏和普天还有合作项目,如今严铭受伤严氏乱作了一团正是要稳住合伙人的时候,严老夫人寻思了片刻,收回了视线冷冷坐到了离几人最远的座位上。 阿零拉着严景一起站起来,严景的腿都已经蹲得路都走不好了。两人一起在凳子上坐下,阿零试着松了一下手却是松不开,她偏头看了严景一眼,回握上了他的手,回想起那一日在普天,她也是这么拉着他的手把他从他小舅面前拽走,这一次,她也是那么直接的,感受到了严景心底的悲伤。 他总是言不由衷,总是故作坚强,伪装在嬉皮笑脸的笑容之下的,其实是和她的很像的,缺乏安全感的心…她和严景,他们是很像的两个人,都有着自己最珍惜的人,可那个人却很难掌控,很多时候看着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让他们一直追着那向往的怀抱患得患失的前行,纤细敏感,揣揣不安。 想到前几天生日那一晚自己像天塌了一般的心情,再是想到严景躺在手术室里的舅舅,阿零无声的红了眼眶。 同样的情绪,悲伤的,温暖的,安抚和依偎的心情透过那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传递,严景的眼眶也红了,却是没有再失声哭泣。 一场事故,他就像是一下成长了许多,之前所有耿耿于怀的情绪都在鲜血迸射的那一秒变得微不足道,以后,也不会再觉得重要。 相处,相守,想见面的时候就能见得到,直到死亡摆在面前的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些他之前刻意忽略了的东西,究竟是有多美好; 痛苦也罢,不安也好,既然这一次小舅选择是他,他便再也,不走了。 这一次,他选择留下,选择直面一切,直面自己的感情,直面所有的阻碍,即便到头来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伤得彻底,至少对得起小舅舍命救他一次,不会,不值。 凤目轻揭,严景微微偏头望向阿零,感觉到视线阿零回过头来无声的询问,严景却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他带着自己的感情,看着她的感情,看她怎么一路跌跌撞撞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这么做的时候,她甚至还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一心挂在一个人身上,全心投入一份感情,她做所有事大多都有指向性,喜欢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看得出某人的影子,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以一个人为先,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从不示人的一面。在那人面前,有些别扭,有些矫情,费劲了小心思的阿零其实才更加的真实而美好,只是这所有的美好仅仅对着一个人,周遭的人事她从不上心,便是连楚天骐单恋了四年的感情,她都无意知道。 所以,那所谓的呆萌,却不知是不是可以称之为冷漠,只是这样的阿零看在他眼里,却并无不好。 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持之以恒勇往直前,也许便是阿零的懵懂才造就了她的无畏,而无畏前进着的小阿零,他由衷祝愿着,她能幸福。 ------题外话------ 错别字稍后修嘿嘿,事件告一段落就先停了,明天不上班,给大家双更~~( ̄▽ ̄~)(~ ̄▽ ̄)~么么哒!   ☆、20 退婚 严铭的手术很成功,术后第二天苏醒,这一日已经是转入特护病房的第五天。 北豫中学在11月中旬进入了期中考阶段,严景自家里出事之后就没有再去过学校,严铭怎么看都觉得他有乘机逃避考试之嫌。 “什么逃避考试?我这次不考试后面还要单独补考的好么,老班的办公室单独监考啊,比起正常考试难度大多了好么!” 严铭坐在病床上,手里翻着一本书,自从他受伤以来严景就没收了他的电脑再也不许办公,每天查邮件都定点定量,完全没有人生自由。严铭从书页上抬起头来瞥了严景一眼,眼神发表了一下你这么明目张胆的通知家长你要作弊真的没关系么~ 严景直接无视,继续翻着iPad上的新闻。 那一日发生在严氏的凶案最终以行凶者郭芳坠楼自杀的结局告终,凶案虽然结了,网上各种八卦前因后果的帖子几天来却依旧层出不穷,大多是八卦凶手郭芳的身份和她和严铭的关系的。 据网上来源的资料称,郭芳是原严氏集团的员工,就职于IT部门,在大学的时候就曾经诊断出过抑郁症。进入严氏之后,郭芳因为融入不了环境压力过大再是发病,将公司董事长严铭幻想成了虚幻中的情人,后得知对方即将与知名企业的千金结婚之后刺激过大,终于酿成了惨剧。同时配套这官方的发言,网上还可以找到很多关于郭芳原大学同学对她的评论,当然也少不了严氏同事的评价,甚至还有曝光郭芳居住的出租屋照片的帖子,那个帖子了将郭芳骂成了精神异常的跟踪犯,附上了大量现场照片,最终将人抹黑到了极点。 其实一般警方的办案流程中,为了保护犯案人员的亲属,是不可能会有这么大批量的内幕消息流出的。能做到这一点,一定是严氏公关团队为了维护严家的形象出了大笔资金买出了消息,再雇了写手上网发帖将事情炒热,漂白的意味非常明显。 其实这样的帖子严景一般看过也就算数,只是最近借着郭芳的特殊身份炒热的严氏案件又掀*,正当民众们开始歪歪那被女神经病盯上的大总裁到底是何方男神的当口,公关团队当机立断推出了男神全方位无死角剖析宣传帖,借着“绯闻”又炒了一把,简直比明星还明星。 严景翻着正在看的一个八卦帖,各种笑得不行,原来现在网上居然连八小舅穿衣风格的帖都有了这是个啥?而且十帖里九帖阿零她爹都要出来躺个枪,前十行里必有一句是“严氏的董事长严铭和普天的董事长昼焰行是表兄弟关系,两人岁数相差两岁,都是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BALABALABALA…”看久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只有奸情~ 严景无聊的翻着帖子里的配图,长指划过一张午后室外咖啡屋一角拍摄的照片时,微微顿住了。那是三年前,在英国,他和小舅唯一的一次出国旅行,由热心的小店老板给他们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小舅的样子看着和现在没什么太大区别,过于老成的表情,总是带着淡淡疏离的气质,当时他正偏头听他说话,嘴角浅浅的有一丝笑意,清亮的墨瞳在金色的阳光中透着柔和光泽。而那个时候的他,个子矮,没长开,脸各种婴儿肥还嘚瑟的不得了,正翻着手里的旅游画册兴高采烈的说些什么,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笑意。严景突然弯起嘴角笑了笑,他知道为什么后来回国就没见过这张照片了,绝对是当时他觉得毁了自己男神的形象给收起来了呵呵。 “笑什么在?”对面传来清淡的男声,严景啊了一声回过头,扬了扬眉咧了嘴,“笑那些吹捧你的帖子呗~什么一家两男神,什么低调的年轻总裁,什么不输给阿零他爹的好基因哈哈哈,你说齐乾那人逗不逗,整个抹黑加漂白一条龙服务都快把你捧上天了,他这天赋不甩了老太婆去当经纪人简直是暴殄天物~看来老太婆是想借这个机会再给你选选妃?~” 严景调侃的话音刚落,忽然病房门一下打开了,特护病房的房门是拉门式的,哗啦一下重重拉开声音非常响,走廊里经过的人纷纷驻足,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带着墨镜的女人站在一间病房门口,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得到寒意。 傍晚的时间室外已是没了太阳,而且今天晚上似乎又有下雨的迹象,窗外的天空积着厚厚的云层。严景被拉门声吓了一跳,一扭头看见门口的女人顿了一顿,淡淡起身:“我先去外面逛一逛。” 严景走出病房拉上拉门,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柯宛如和严铭两个人。严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仰靠上了门边的墙壁,听见病房里响起一声淡淡的男声:“柯小姐。” 柯宛如梳着大光明,长发盘起带着墨镜的样子看着比以往漂亮,像个明星。柯宛如站在原地,透过墨镜盯着严铭看一会儿,冷冷开口:“柯小姐?” 严铭阖上手中的书,脸上没有带着他一贯示人的绅士笑容,淡淡开口:“我想经过了上次的事,你应该不会希望我再叫你宛如。” 墨镜挡住了柯宛如的大半张脸,之所以会准备这样的造型,是因为她觉得只有这样她才能和严铭对视,在听到一些不想听的话时能保持淡定,维持她应有的尊严。 今天,柯宛如是来谈解除婚约的,如果柯家和她有原谅的打算,那么架子就一定会端足,在严铭出院亲自登门道歉之前,她是绝对不可能像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所以聪明如严铭,看见她的那一眼,他一定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那么,他又是否能猜到她今天之所以会选择提前来,只是不想退婚的事情由柯家正式提出来,给他更多的羞辱和难堪? 柯宛如天生骄纵,但是却并不蠢,她知道很多人对她的好是为了她的家世,她也知道严铭对她的好或多或少带着利用的成分,只是在郭芳那件事之前,她一直以为他至少还是有些喜欢她的,至少没有那么喜欢也一定能一如既往的装成以她为先的样子,以至于当完全走样的剧情出现的时候,她只能感叹一句,也不知道是自己之前过于傻了还是严铭之前的演技过于高明,竟然让她认定了她可以凭借着身份压制他一辈子,让他不得不死心塌地。 那一日在严氏,他想也没想就直接选择了抛弃她,那一天,如果她就这么死在了严氏,柯家一定会整死严家到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为止!所以他那天的行为无疑是在告诉她,其实严家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重要,其实她对他而言也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重要,一个分分钟可以选择放弃她的男人,一个不受她手中唯一筹码限制的男人,她嫁了就等于时刻将自己摆在了没有保护的位置,她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镜片之后,柯宛如的神情很淡,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在严铭面前一直是一个傻到冒泡他可以随意应对的女人,而直到这最后的一刻,她还是那个傻到冒泡的女人,才会为了在他心目中留下最后的一个好印象,选择故作坚强。 柯宛如没有坐下的意思,所以这最后的谈话不会很长,她披着风衣,双手交叉在胸前,高跟的长靴显得整个人高挑修长,颇有气势:“所以那个人是严景?你喜欢的人,是严景?”柯宛如冷冷开口。 门外,严景面无表情的靠在墙上,门里的谈话传入耳中,他看不到小舅此刻的表情,只听见了他淡淡的回应:“我有照顾好小景的责任。” “你是说,不带一丝杂念的责任?”柯宛如冷冷勾唇。 严铭淡淡抬眼,望上柯宛如隐在墨镜之后的双眼。严铭的眼窝较深,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情绪从来都是波澜不惊。这几天住院让他消瘦了一些,脸部的线条愈发的冷峻,他淡淡看了柯宛如一眼,眸中什么情绪变化都没有:“我是小景的舅舅。”他淡淡给出了答案。 今时今日,这样直直看入那双深邃墨瞳,柯宛如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严铭近视的度数不深却是一直带着眼镜,只因那样一双眼,如果没有什么阻挡修饰一番,便会暴露了那温文尔雅的外皮之下对自己都能残酷冷漠到了极致的心。 所以,她爱上的男人并不是当初她以为的那个男人,她能在婚礼前发现这一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想着,柯宛如忽然微微勾唇笑了起来,一笑,便能从那没什么血色的嘴角看出一抹憔悴来。 “严铭,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看好你,我觉得你就是作,而且将来一定会作死,本小姐很庆幸没有嫁给你,很庆幸以后再也不用牵扯到你们家那一堆烂摊子里去!”柯宛如笑着说话,声音冷过二月的凉风,“所以我不会祝福你,当然我也懒得诅咒你,因为你迟早会被你那扭曲的个性折腾死,还有你那外甥,迟早会被拖着一起下地狱!所以你就继续作,慢慢折腾,最好到了本小姐儿孙满堂的时候你给我孤独终老的滚去忏悔人生,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后悔那一日在严氏,你救的不是我!” 狠狠的一番话如同发泄一般吼出来,柯宛如冷冷转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拉门,顿了一顿冷冷开口:“那天刺激了那疯女人我也有错,所以退婚的事柯家就放过严家一马。但是本小姐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柯家的公关已经在起草退婚的通告,绝对不会给你留一句好话。”冷冷说完,柯宛如踩着十来公分的及膝长靴扭头就走,那高挑的背影伴着有力的高跟鞋声在走廊上远去,竟是引得经过的路人纷纷回头,惊艳观望。 一个拐弯,气势汹汹的柯宛如终于走出了严景的视线,电梯前的女佣看见自家小姐回来了,连忙殷勤的迎上去。 柯宛如拂开女佣,冷冷下令:“把这些人都给本小姐拦着做下一部电梯,谁都不准进来!”说完柯宛如双手环胸冷着脸进了电梯,留下了一堆茫然的路人呆呆的看着女佣抱歉的笑脸消失在了关上的电梯门后。 “这下好了,我们出了气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直飞巴黎血拼,忘掉那个死瞎子我们不哭了哈。”女佣积极的安抚,从包包里翻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柯宛如把大墨镜往胸前一别,努力用哭肿了的眼睛瞪了女佣一眼,扯过她手里的纸巾:“谁哭了!”柯宛如尖声否定,狠狠擤了擤鼻子。 另一头,严景杵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身换到了医院的休息区,找了一处窗口的位置趴上了栏杆。 屋外又在下雨了,A市今天的秋天反常的湿冷,从11月来就进入了连绵的雨季,严景盯着窗外的牛毛细雨看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时间,给阿零发了一条短信。 还有三天便是期中考了,学习一向认真的阿零这几天正闭关修炼,只是她那个笨脑袋想也知道绝对考不出什么好成绩,好在北豫一个年级人不多只分了特优和AB班,不然肯定是考一次降一次级~ 严景不知道怎么就补脑到了阿零从B班掉到C班,再从C班掉到D班一路字母君掉下去的滑稽镜头微微勾唇笑了笑,不远处几个护士姐姐盯着那抹笑容猛看,下一刻严景的手机响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阿零软萌萌的声音,“严景今天怎么样?我刚刚洗好澡~”阿零一手拿着小毛巾擦着头发,身上还冒着热气。 “呵,洗澡啊~不要把背的公式全部洗掉了啊,经验之谈,考试之前绝对不要洗头相信我!~”严景声音严肃,眉梢却带着戏弄的笑意。 阿零想也知道严景一定又是一边在腹诽着她傻一边用这么拙劣的把戏骗她,懒得搭理的撇了撇嘴:“今天有发生什么事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唔——电话那头严景应了一声,盯着窗外的夜色过了片刻才开口,“阿零,我小舅的婚约黄了。” “哦,”阿零把用好的毛巾丢到了卫生间的小篓子里,抱着膝蜷到了小沙发上,“恭喜你啊。” ……严景停顿了三秒,挑了眉梢:“你怎么就断定我一定会高兴?” “严景你很高兴,不用再装了…”阿零歪着脑袋靠在沙发垫上,有些困的揉了揉眼睛,“而且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朵朵说了,不喜欢爸爸或妈妈的婚约对象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严景你也是正常的。” 阿零一本正经的安抚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严景无声轻笑:“嗯,多谢你啊,我刚才还担心我不正常,正伤心呢~” 嗯,阿零随意应了一句,声音有些懒懒的:“还有其他事不?” 嗯…严景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阿零你觉得我小舅他还会再有婚约对象么?” “嗯?”阿零微微皱眉想了想,“可能会哦——”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让小舅再有婚约对象了。”漆黑的眸子映上窗外细雨蒙蒙的夜色,严景淡淡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嗯,”阿零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你可以这样,凡是有可能成为婚约对象的人,你就不要让你小舅跟她们接触,然后你在家里要乖,要表现得好一点,让你小舅觉得你是最好的不需要找人代替你,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在家里要乖么?严景笑弯了眉眼,这还真是阿零那奇葩的脑回路才能想得出来的策略~严景握着手机无声的笑了一会儿,点头开口:“嗯,那我以后就照着你的要求办,然后你来协助我吧,我们一起把觊觎者赶跑?~” “…嗯?…什么鲫鱼?鲫鱼没脚,不能跑…”手机那头传来的阿零的声音已经有些迷迷糊糊,手机这头严景噗嗤一声爆笑出来,差点把手机掀楼下去!~ 捧着手机,严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蹲下身难以自制的笑了老半天,哑着嗓子凑近麦克风:“我说阿零,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考不好了,因为你即懒,还笨,而且跟我们不是一个星球的,能努力在地球活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了~所以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那么苛求你的,平安长大,今后平安长大就好!~” 严景调侃的声音已经没有对着阿零的耳朵了,因为即懒还笨的某外星小呆瓜已经完全睡迷糊了过去,而且因为自己有“恐怖小闹钟”把关,所以意外睡得愈发安心…这一边严景等了一会儿见对面已经没了动静,了然于心的笑了笑挂了电话,朝着病房走去。 半个钟头之后。 ——啊你个阿零居然趁着我不在又偷懒快给老子起来去看书你个头发都没干就睡觉的脑残头痛女快起来——! 扯着嘴巴被“恐怖小闹钟”咆哮着一把揪起来的阿零瞬间醒了,赶忙滚到书桌前开始扒数学题,从八点到十二点,整整被大头牌小闹钟一刻不停的盯了四个小时… —— 秋日的午夜,市中心医院附近一条幽深的小巷子,淅沥沥的小雨浸透的街角黑漆漆的一片,夜归的行人偶然经过,被巷子中隐隐飘出的凉风激了个寒颤,狐疑的伸头打量了一眼,加快脚步跑过了巷子口。 幽深的巷子里什么都看不清,夜晚的马路上便是连车都很少,过了很久才有朦胧的车灯远远而来,在夜雨之中一瞬经过那条小巷,灯光一瞬照亮的地方,竟是现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车子开过之后小巷再是陷入了一片黑暗,那鬼魅一般人影却还是站在那一处,站在那被黑暗笼罩什么都看不见的暗处。 黑影站在雨中,长发和衣衫都透着潮气,她微微仰起头来,竟是一个长发的女人。如同水草一般的长发纠结在脸旁,女人隐匿在黑暗之中的脸上扎满了碎玻璃片,两只眼睛一直眼球已经没有了,另一只挂在眼眶外,她仰起头,转动着那剩下的眼珠望向了医院住院部的大楼。 执念的存在,凝聚成了不愿离去的鬼魂,湿冷的黑夜给她停供了最适宜的空间,因此每一个雨夜她都会来,来见,她的“爱人”… 站在夜色之中的那恐怖女鬼,她的执念是那样的深,深到了已经吸引了四周不断潜来的恶灵,环绕着她,啃食上了她的身体。 她却还是那样站在雨中一动不动,恐怖的脸上展现出的情绪僵硬而痴迷,完全没有注意到恶灵们的到来,也没有注意到它们的突然离开,受到惊吓的恶灵们四散逃走之后,那被雨水打湿的街角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影,幽灵一样缓缓飘了过来。 生前的执念,死后的羁绊,她的爱意实在太深亦太疯狂,便是死后也不得安宁,化作了孤魂,继续做着生前那躲在暗处偷窥追随的事,那个女鬼,便是当日跳楼自杀的郭芳。 一动不动陷入痴迷的郭芳,缓缓靠近身形高大的白影,下一刻白影终于来到了郭芳身后,半固体一般的身体拉长缓缓罩在了郭芳头顶,将她一点一点,吞了下去。 水草一般的长发,没了眼珠的眼眶,带着痴迷笑意的嘴,属于郭芳执着而卑微的爱恋,在这一夜凄清的小雨中终于被蚕食殆尽,经过一夜落雨之后,再也,不留一丝痕迹。 ------题外话------ 啦啦啦~预定时间先发上第一更~今天有二,写完了发上来~到时候发了群上通知,大家抱抱么么哒!╭(╯3╰)╮   ☆、21 单独约会 北豫中学正式进入了考试周,特优班的学生考试科目比普通班学生多,辛朵最近时间排不过来不能和阿零她们一起午餐,再加上严景的缺席,楚天骐觉得自己的时代来临了! 单独约阿零出去的玩的计划他已经准备好几周,设计了好几个方案,现在只差最后敲定方案和约人出去了。之前想方案的过程中陈希希给他提了好多很好的建议,周四的晚上,楚天骐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盯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好打几张纸看了半天,最终还是犹豫着拿起了手机。 “喂?”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楚天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喂陈希希我是楚天骐啊,不好意思考试期间还来麻烦你,我…” “嘿嘿,是最后的约会方案订不不来么~我其实刚刚开小差还在想你是不是会打电话过来呢!~”手机那头传来陈希希温和中透着俏皮的声音,让楚天骐紧张了半天的情绪一下缓和了下来。 和阿零出去玩的时间订在了刚考完试的这个周六,他预备明天晚上再去约人。楚天骐对于单独约阿零出游的成功率信心不大,最后还是决定隐瞒部分真相,用大家一起出去玩把阿零先约出来,后面再见机行事;而这个方法最大的缺点就是只要阿零一联系大家就会穿帮,所以必须留到最后一刻行动。 而今晚就是实施计划前的最后一晚,楚天骐有些紧张,盯着面前的三个方案怎么看都觉得每一个都有缺陷,最后还是依赖的联系了陈希希。 陈希希在电话那头笑:“准备了三个这么认真哇~那你把方案都跟我说说看,我帮你一起选一选?~” “嗯,第一个方案就是虞山那边新开的马场,我之前联系过了说到了一批品质很好的小马,又是新的地方会比较新鲜,周六那天的天气我也查过了是个晴天…”楚天骐小和尚念经一样照着纸上的地点优势往下念,突然陈希希在电话那头咦了一声:“诶没想到辛朵原来还会骑马呀,好厉害!” 这一头楚天骐听到辛朵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扬手擦了擦额头,他只能嘿嘿笑着敷衍过去:“是啊,是会呢…哈哈哈…” 陈希希之前一直误以为他喜欢的人是辛朵,先前因为懒得解释他没有纠正,而之后开始找陈希希帮忙之后,楚天骐又错过了一两次澄清的机会,随后渐渐觉得让陈希希误以为是辛朵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陈希希有点怕辛朵不敢去和辛朵套近乎,若是被她知道了是阿零,保不齐那天就不小心把他喜欢阿零的事透给本人了,那他还不得见光死?! 楚天骐这一边正在胡思乱想,另一边陈希希已经接着聊了下去:“恩那我觉得去马场挺不错哦,比较新颖又投其所好~那楚天骐你也会骑马呀?~” “啊?”楚天骐顿了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实话:“其实,我不太会呢…” “啊这样啊…”电话那头陈希希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迟疑起来,“那你觉得这样好么,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展现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这…也许是他早就在阿零面前丢脸惯了,楚天骐还真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陈希希提出反对意见的当时楚天骐心中就已经开始pass马场的方案了,却还是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我之前是想着一起去学一下也挺好呵呵…” “嗯啊,是挺好的啊,”电话那头陈希希的声音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非常的善解人意,“但是第一次单独出去玩的地方还是选一个不那么复杂的比较好,马场可以下一次再一起去~第一次稳妥,稳妥为上!~” 嗯嗯,楚天骐刚被枪毙了一个方案有点沮丧,听见陈希希的话又突然有了点信心,因为第二个方案看着明显很稳妥哇~ “所以说方案二是水族馆呀。”陈希希在电话那头笑道。 “对,水族馆是阿…,是辛朵从小就很喜欢去的一个地方哦,我想这个方案应该很符合稳妥的标准了…” “嗯——,”电话那头传来陈希希拖长的语气词,“那除了辛朵很喜欢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吗?有没有新品种的鱼呀,或者是表演?”陈希希在那一头兴致勃勃。 “额——,”楚天骐感觉方案二似乎也在离他远去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要不,要不我们先看看方案三吧!” 方案三是市郊的新建的主题乐园,还是当初陈希希随口一提给出的建议,电话那头陈希希似乎也有些犹豫,提出了自己的顾虑:“主题乐园的话我觉得其他什么都好,玩得项目多,吃得东西也多,可以很好的避免最开始两个人一起玩的尴尬~只是我有一点有点担心…就是辛朵平时好像比较成熟的样子,会不会不喜欢这种地方啊…” “嗯。”楚天骐随意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如果是阿零的话肯定没问题,主题乐园觉得喜欢的,那不等于是没什么缺点了?楚天骐有些激动,随口解释,“嗯这个我觉得也还好,辛朵你看她那个样子,其实玩起来也挺疯的~” “哦是吗~那我就觉得可以了呢,不会有问题哦!”陈希希的声音也明显兴奋了起来,“主题乐园呢,我今天三月份的时候去过一次,那个时候的天气也和现在差不多,所以可以作为参考哦!现在这个天气啊,去做那种速度很快的过山车什么的有点点冷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其他的游艺项目可以做的,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还有还有,我很推荐鬼屋哦,这个鬼屋据说是现在国内能玩到的最好的鬼屋呢,很逼真,很吓人,而且…”陈希希的声音变得有些羞涩,“而且在那样的环境下也比较容易变得亲近哦呵呵,对了我这里还有当时去玩网上找的攻略呢,一会儿我发给你?!” 陈希希噼里啪啦兴奋的说了一大通,连带着楚天骐也有些激动起来,怎么看也怎么觉得还是主题乐园最好,毕竟是同为软妹子的陈希希推荐的,应该错不了:“那要不就决定了主题乐园了?” “嗯啊可以哦,毕竟水族馆辛朵应该已经去过挺多次了,而且安静的环境需要多找话题估计也会比较辛苦呢,第一次约会还是选择主题乐园最稳妥,感觉一定会玩得很开心呢!”陈希希在电话那头激动鼓励道。 听见陈希希这么说,楚天骐甚至都可以想象到自己当天和阿零一起在主题乐园里一路欢笑的样子了,激动的一把推开其他两个方案,楚天骐最终拍板——好,那就订主题乐园了!陈希希谢谢你啊,到时候请你吃饭! 陈希希的表演向来是全方位的,语气温柔的时候会微笑,语气激动的时候会雀跃,直到收线的那一秒她的脸上还带着激动兴奋一副为了好友高兴的神情,电话挂断之后她却是一下收回了所有笑容,变为了冷若冰霜。 漆黑的一双眸子里有寒光透出来,陈希希面无表情的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微信上没有打字,而是传送了一个图片,图片上一条漂亮的小鱼正在水里欢快的游弋,下一刻却是被一支尖利的鱼叉刺中,鲜血染了满屏。 发完了微信之后,陈希希打开了手边的电脑,屏幕上开着的word文档正是主题乐园的游玩攻略,陈希希把鼠标拖到中断,打起字来。 【对了对了,强烈推荐鬼屋前面那个卖奶茶的小丑家的奶茶哦!简直是太好喝了哇咔咔,还可以加木瓜加珍珠或者芷蒻哦,都非常好吃(笑),嗯嗯,最推荐的是蜜桃口味哒,因为传说说喝了小丑家蜜桃口味奶茶就能够永远在一起哦~(爱心眼)所以妹纸们还等什么,快带着你们家男神去喝吧~】 写完,保存,发送邮件到楚天骐的邮箱,陈希希面无表情的关上电脑,在桌前坐着盯着桌上的摇头娃娃看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出了房间。 今晚又是一个雨夜,屋外的走廊灯都不点,楼下的客厅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才晚上八点,所有的佣人都自说自话的回去休息了。陈希希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屋里也是一片漆黑,房间里的人已经睡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到了床边,伸手给床上的男孩儿盖好了被子,心想才多少天啊,骨折的伤处还没有完全好就已经开始掀被子了么?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脸上却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冷漠得如同窗外冰凉的夜色。 盖好被子以后,陈希希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盯着床上的昼云白发了会儿呆。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来,每一次都是晚上,挑着他睡觉的时候来。她和昼云白已经有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自从那次试胆大会的争执之后,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他们都表现得像是一对陌生人,她从生气到变得淡漠,直到她差点就可以完全当他不存在了的时候,他却是受了很重的伤,全身粉碎性骨折被送到了医院里。 所以,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命好不是么,自己抛下别人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当别人要抛下他的时候却又是可以制造这样那样的逆转。之后的日子里,她依旧是不和他说话,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只是现在,她却是已经到了每天晚上不过来坐一会儿就会失眠了的地步… 昼云白,昼云白的房间,都让她觉得很安心。那年昼雪盈出国,昼公馆和昼焰行闹翻,横跨在她前面的两个女生相继离开,她终于有了前进的机会。五年的时间里,她一直以为她得到了很多,成为了他心里特别的存在,现在看来,却全是自己的无端妄想。 今天有一个昼零,明天也许就有一个昼雪盈。到时候她们都回来了,他也就不再需要她了…目光轻转,陈希希的视线落在黑暗中昼云白的书桌上,那里,三个相框,一个玩偶,玩偶和她桌上的摇头娃娃是一对的,相框里的三张照片,一张是昼公馆的全家福,一张是昼云白一家三口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今年三月A市主题乐园开放的那一天,他和她一起在游乐场大门外拍的合照。 那一天真的是很开心呢,仿佛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开心的事情了。五年的时间里,她一点一点渗透昼家,一点一点渗透昼云白的生活,他的房间里随处可见她存在的痕迹,当初她还曾经傻傻的满足过,直到后来被她无意间发现了那个他锁在书桌抽屉里的,装满了昼零的照片和昼雪盈的来信的铁盒子,读完了那本写满了思念和爱慕的日记本之后… 所以,昼零才是他最珍惜的女孩,昼雪盈才是他最重要的妹妹,无关紧要的人才会摆在面上,真正重要的人,全都藏在心底。 缓缓站起身,陈希希面无表情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之前她再次淡淡望了昼云白一眼,那个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完全看不出她此刻心底生出的念头。 既然她的幸福已经被他亲手毁了,那么,就由她亲手来毁掉他的幸福—— 便选在这里,选在当初她觉得最开心最幸福的地方,亲手,毁掉他最珍惜的女孩。 —— 周六早晨,九点,楚天骐背着包拿着门票站在人满为患的主题乐园大门口,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焦躁的着张望,看着比所有等人的人都要紧张。 今天早上,本来明明说好了他去岚山大宅接阿零的,结果早上突然接到管家爷爷的电话说阿零早上有事出去了,到时候九点直接在主题乐园门口和他们汇合…之所以用的是他们,是因为阿零被通知的是和辛朵还有他三人一起出游,横生的枝节让楚天骐心里紧张的要死,生怕提前穿帮了! 正是想着,楚天突然一眼看见了人群中正缓缓朝着大门方向走过来的阿零。今天的阿零穿了一身粉色的休闲装,里头搭配着一件白色的小T恤,虽然没有什么精致的修饰整个人看着却特别灵气可爱,楚天骐看见阿零一阵紧张一阵澎湃,扬手朝着她挥了挥:“阿零,这里!” 跟在阿零身后的夜福也看见了楚天骐,交代了阿零几句之后就离开了,阿零几步走到楚天骐身边,张望了一下:“朵朵还没到啊?” “…嗯,”楚天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观察着阿零的表情小心开口,“那个其实,辛朵今天貌似来不了了啊,阿姨突然有事让她帮忙,她必须去…” “嗯?”阿零抬头望了楚天骐一眼,表情有一些意外,随即从身后的包包里翻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呢…” “那个,那个!”楚天骐看见阿零拿出了手机吓得不得了,生怕她下一刻给辛朵打过去立马着急着岔开话题,“可能是因为是我提议要来这里的所以辛朵急急忙忙通知就只通知了我吧,这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是,倒是你现在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我票已经买好了,不去的话太浪费了…” “其实楚天骐,你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啊…朵朵不来的事…”阿零望着11月中了还满头大汗的楚天骐,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楚天骐脸色僵了僵,心里一瞬泛起了一股委屈差一点说出语气不好的话来,下一刻却是拼命忍住了,咬了咬唇开口道:“阿零,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单独出来玩一次么?辛朵不在就不行?那如果我真的提前给你打了电话,你是不是就预备直接回去了把我一人扔在这里?…” 楚天骐这一番话说得很辛酸,事实上因为他之前为了这次约会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辛辛苦苦满心欢喜的准备到了现在,他突然有了一种真心完全不被对方珍惜的感觉,一瞬涌上心头的挫败感让楚天骐甚至有些红了眼眶,捏紧了手心里的门票。 阿零看着楚天骐的表情稍稍愣了一下,说实话她的确是有些打了退堂鼓的,结果楚天骐居然露出了一副惨遭遗弃的模样让阿零雷了一下之余还生出了一些负罪感,阿零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随即摇了摇头:“来都来了就进去吧,票都买好了也不能浪费,那…我们就进去吧?” 阿零试探着问了楚天骐一句,楚天骐的表情看着也有些愣,随即点了点头。其实他是猜到了阿零多半还是会继续玩下去的,只是方才的小插曲还是影响了心情,有些泄气的楚天骐懊恼的甩了甩头压下负面情绪,领着阿零进了大门。 两个独自出来玩的半大的孩子其实在人群中还是有些扎眼的,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兜帽的人远远的盯着入园的两个孩子看了一会儿,待到距离稍微拉开了一些,随即进了闸门悄悄跟了上去。 深秋的主题乐园还是很热闹的,恰逢双休日又遇上初高中刚刚考完期末考,出来玩的学生很多。楚天骐有些僵硬的走在阿零身边,微微偏头偷偷打量着阿零,发觉她似乎也没有露出什么勉强或者不开心的表情,稍稍安了心。 陈希希提供的攻略楚天骐这两天早已背得烂熟于心,以至于最后两场考试满脑子都是推荐的项目考的稀烂无比…每经过一个项目楚天骐都会适当的介绍一番然后观察阿零的反应,他发觉阿零更倾向于坐那些轻缓一点的娱乐性质多一些项目,对跳楼机过山车之类的刺激性项目没有太大的兴趣。 “那鬼屋呢?网上说这里的鬼屋很推荐呢,阿零你想去看看么?”楚天骐带着微微期待望向阿零。 楚天骐问话的时候,阿零正盯着一个打靶游戏屋里一只大大的玩偶熊发呆。阿零对绵绵软软体积大的东西有着天生的偏爱,早几年晚上一直抱着睡的抱枕似乎已经有点小了,而且她马上就可以快快长大了肯定不够用,是时候换一个大的了她看这只熊就很合适!~这边阿零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忽然听见楚天骐叫他,下意识回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盯玩偶熊的时候闪闪发光的小表情,瞬间把楚天骐闪到了!… 半个小时之后,楚天骐趴在游戏屋的木板上,一副已经要死了的表情,老板都看不下去了,同情的给了他一个小玩偶:“算了这位小哥,看来你真的不是很擅长射击啊…这个娃娃就送你了,钱你还是留着不要再往水里扔了…” 噗——,老板半是调侃半是挤兑的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游戏你玩得好的有人看,玩得差的还拼命非要玩的看得人更多…打靶屋外已经围了不少人看好戏,楚天骐颜面尽失的抬眼看了老板手里的小玩偶一眼,靠还没有刚才阿零试着玩那局赢来的大! 阿零抱着自己打来的小狗,乖乖的站在游戏屋边看着楚天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其实她早就想提出走了,结果楚天骐一再开局她找不到机会说,这时趁着楚天骐盯着老板发呆的当口,阿零终于跑了过去:“楚天骐我们走吧,去玩儿点别的…” 阿零话音还未落人群中就传来了一声轻嘲,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就是自以为是喜欢对着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是啊快回去吧,玩游戏还玩不过妹子的矬人真心表出来丢人啦!~” 一句话说得无比刻薄,楚天骐听得一愣怒气冲冲回头,结果声音来源的方向却是站着好几个脸带笑意的年轻人,根本分不出刚刚是谁开得口。 “你…!”楚天骐气得要命刚一开口,下一刻衣袖就被阿零一把拽住,用力往后扯了一下。楚天骐回头对上阿零皱眉的表情,心里虽然气愤但也知道今天这样的情况绝对不适合生出事端,拉了阿零的手扭头气冲冲的走了。 游戏屋前,方才几个相继停留的年轻人微不可查的互相看了一眼,缓缓朝着楚天骐和阿零离开的方向跟去。 “阿零,刚才那个熊肯定不光是射击游戏才有的,肯定还有其他游戏可以得那只熊的!我们现在就去找,找到了之后赢回来,实在不行我给你买,只要出得起价钱老板不会不肯卖的!”楚天骐扯着阿零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赶,阿零被扯得一路跟着小跑,抬眼望上楚天骐的背影,发觉他的脖子和耳朵都是红的,红得像要滴血。 阿零的声音在风中有些断断续续:“楚天骐,那个熊…就算了,我们去鬼屋吧…?” 楚天骐却像是没听见,仍旧无头苍蝇一样拽着阿零的手腕在各个游戏屋之间乱窜,阿零只好又说了一遍,楚天骐还是当没听见,再是跑了一步,阿零突然站住不动了。 阿零是练武的人,真想不被拉动还是有些办法的,楚天骐还在往前冲,没想到手里牵着的阿零突然像是一下换成了秤砣扯得他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好不容易站稳了,楚天骐保持着拽着阿零手腕的动作没有回头,站了片刻之后忽的开了口:“阿零,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楚天骐从刚才起情绪就一直不好阿零不会看不出来,闻言她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楚天骐看不到,随即开口:“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要那只熊了?为什么要去鬼屋?”楚天骐一下转过身来,整张脸不不比耳朵和脖子好多少,红红的一大片,神情很委屈。 阿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楚天骐这个问题… 她就是突然觉得不要那只熊了也没关系,觉得去鬼屋也挺好,其实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她都没有考虑太多,楚天骐不擅长射击她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拿不到那只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她不明白楚天骐的执着点在哪里,出来玩不就是为了开开心心么,正好天也有些阴了她想去室内避避风,所以提出了去鬼屋…结果楚天骐却生气了… 望着对面那张明显透着不解的小脸,楚天骐不知道自己是对沉不住气的自己气多一些,还是对根本不明白他的感受的阿零气多一些…她显然,对他的心意完全没有一点概念,所以她一点都不了解此时此刻他会难受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也许在阿零心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男生,只是一个朋友,是男是女没有什么差别,而且还不是她心里最要好的那一个。 楚天骐心里泛起一丝苦笑,觉得自己就是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比木头还要木的丫头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难不成为了唤醒她的性别意识他今天干脆就去自杀性表个白?楚天骐沉默着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一万遍,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妥了协:“我们去鬼屋吧,然后看看你还有什么想玩的,玩一玩。” 人一旦起了悲观的心情,便是看什么都失去了色彩,阿零的脸上,那表情到底真的是没了兴致之后的敷衍还是只是他多心了,一路上楚天骐已经分辨不出来…两人去鬼屋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到了鬼屋大门前,楚天骐一眼看见那个卖奶茶的小丑摊位,突然像是灵魂归为了一般回到了现实。 “阿零你等一下,我去买杯喝的。”楚天骐抛下这一句话就匆匆跑开了,阿零闻声朝着楚天骐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她站在鬼屋前的广场上,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那抹异样的感觉又来了,那个一直在暗中默默注视着她的人,“他”今天也跟来了! 袖口之下,阿零的掌心渐渐握紧,她有一丝紧张,微微垂着的墨色眸子里却带起了一抹坚定,下一刻楚天骐就跑了回来,往她怀里塞了一杯热饮,阿零抱着奶茶捂着手,抬头望了楚天骐一眼,他却是扭过头不再看她:“走吧,我们进鬼屋…” 走在鬼屋阴暗潮湿的通道里,楚天骐一直低着头,只觉得这鬼屋一游估计已经是他们今天的最后一站了…阿零显然没有玩得太开心,他也没有求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这也许就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单独出来玩了,他真是,彻底的失败了呢… 楚天骐在鬼屋里完全失了兴致,只顾着埋头走路连阿零渐渐落在了他身后和他拉开了距离都没有发觉。阿零也没有注意楚天骐的状况,此刻她正专心的辨别着那视线投来的方向,她发觉那视线竟然是在黑暗中移动着的,且速度快得有些异常。下一刻,就在楚天骐自顾自的伤心,阿零的心思完全放在那视线之上的那一刻,突然身侧的黑暗中一下伸过来一只手臂捂住了阿零的嘴,她惊得一瞬瞪圆了眼,下一刻更多的手臂伸了出来,一下把她拽到了黑暗中! 身后无声无息的吹来一阵凉风,楚天骐这才发觉阿零似乎进来就没有说过话,他竟是没用到关心一下她害不害怕都忽略了…一瞬转头,楚天骐正欲开口,下一刻却是微张着嘴一瞬愣在了原地!他的身后,漆黑一片,已是没了阿零的踪影! 那是一块黑色的帷幕,里头竟是一片不小的空间,黑暗中阿零至少听到了四五个男人的声音。他们交谈着得手了,互相催促着快点转移,其中一人猛得提了一句不知道药效上来没有,阿零听得一愣,下一刻那捂着她的嘴的手突然一紧,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楚天骐呼叫的声音。 一时间帷幕之后所有人都止了动作,一片死寂之中,阿零听着周围黑暗中男人们传来的急促呼吸声,知道他们正在紧张。 跟踪,下药,绑架,看来这是一场有蓄谋的犯罪,只是唯一让阿零惊异的却是,那道始终紧紧追随着她的视线此刻正在不远处的一片浓黑中死死的盯着她,那样的视线应该不会属于这些听见点动静就紧张的绑匪,那么那视线和绑匪竟然不是一伙的? 阿零瞬间有些搞不清状况了,正在纠结之际,突然面前的黑暗之中传来一瞬气流波动,竟是有人一瞬掀开了帷幕跑了进来?!是楚天骐么?他居然找到了这里来了?阿零惊异的刹那身边突然就有人冲了出去,黑暗之中传来肢体碰撞的声音和几声痛呼——搞定,快走!片刻之后讯号传来,瞬间就有人押着她飞奔了起来。 “阿…阿零…”黑暗中,倒在地上的楚天骐忍着剧痛艰难得想要爬起来,却是匍匐着动一下都是艰难。猛烈咳嗽了一声,楚天骐伸手去裤袋里摸手机,下一刻却是突然一阵清冷的女声在他耳边的黑暗中响起,那个声音竟是有些熟悉! “不要报警。”短短的四个字,话音刚落耳边便是一瞬刮过一道凉风,楚天骐惊了一惊往身侧一躲,再是伸手一摸裤袋,手机居然不见了! 另一头,阿零跌跌撞撞的被押着在黑暗中跑,被颠得都有些晕了的时候突然前方一道铁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一瞬照得她睁不开眼,阿零艰难抬头,看见身前的几个男人纷纷摘掉了夜视镜,朝着前方的小树丛里跑去。 “靠!累死老子了!你们这帮贱人只顾着自己跑,知不知道老子一个人带着这妞跑得有多辛苦?!你们故意的吧!” 穿过鬼屋后的小树林,几人跑到一条小道的尽头,前面的人嬉笑着一把拉开前方停着的越野车的车门,夹着阿零跑了一路的男人喘着粗气把她一把丢在了后座上,转身怒骂。 “哈,赵哥你别生气啊,不是当时路窄顾不上么~兄弟几个知道你辛苦,要不一会儿你先上?~”阿零皱着眉从后座挣扎着爬起来,听见车外传来猥琐的笑声。 “屁的老子先上!老子气都还没喘匀吞呢上个毛线啊?!但是老子的确是该第一轮,不然你们先等等?” “毛线!哥才不等呢!你不上我可先上了啊,你当着请客吃饭呢我们还跟你客气!”不远处顶着一头黄毛的男人吐了口痰狞笑着就往越野车摸了过去,另一头一个嗓音尖细的男人即刻兴奋接话:“诶呦这就是要到正题了?那我是不是要开始录像了!” 越野车外人头攒动,阿零往后缩了一缩靠上身后的车门,下一刻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一下钻进了车里,那双闪动着兴奋光芒的眸子如同一只看见了猎物的猛兽,在昏暗的车厢内一瞬闪现嗜血寒光! 拿着手机对准了后车厢,负责摄像的男人在车外东窜西窜寻找着角度,不住咋舌:“不行啊拍不好,太窄了要不你把妞拖出来在外面拍?”他尖着嗓子叫了几句,见车里的男人不听刚准备骂人,下一刻那到了嘴边的脏话却是突然变成了一阵古怪的音符!他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是眼睁睁的看着大量猩红的血液一下喷溅到了手机屏幕上,男人瞪圆了双目艰难扭头,却是什么也没看清就一下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一瞬多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喷泉一般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啊! ——啊啊! 车外一瞬响起数声惊呼,车里的男子下意识扭头下一刻却是被什么东西一瞬拽住了脚踝猛的扯了出去!——啊!车外再次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大量鲜血从敞开的车门外飞溅进来打湿了一整片座椅,阿零呆呆的盯着那鲜血看了一会儿,转头打开身后的车门,从另一头下了车。 车外的空地上已是一地狼藉,血液裹着碎肉碎骨溅满了四周的草坪和树木。阿零方一下车就看见了前方的草地上像下血雨一般滴下了数滴鲜红的液体,她顺着血滴的方向抬头往上望去,竟是看见前方大树的枝桠上挂着一串白花花的肠子。 几个绑架她的男人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仅剩的一人一脸惊恐的跌坐在地上,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空地。那里有人正被残忍的虐杀,身体上撕裂的碎肉漫天飞舞却是根本看不清攻击人的是什么!阿零也有些发愣的盯着那一处,只看见一抹红色的都看不清是不是血的东西在空中飞速翻搅,如同绞肉机一般不断从人体上扯下肉片来,如果一般人看见这样的景象估计早就吓吐了,阿零也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下一刻那“疯狂的绞肉机”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女生,背对着她,手里提着一句红黑色的骸骨。阿零愣愣的看着那还算熟悉的背影,瞳孔骤然紧了一紧,下一刻女生缓缓转过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那幽幽的黑瞳带着一股熟悉的凉意一瞬看入阿零的脸,她心头惊了一惊,发觉女生身上竟是没有沾上一滴血! “邢悠?”轻轻一声低喃从阿零齿间溢出,正当她出神的那一刻,最后幸存的那个绑匪突然一下从地上暴起,带着殊死一搏的决心朝着阿零猛扑了过去! 今日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常识判断,那个红衣的女人是怪物,出现了怪物把他的同伴全部杀死了!那样的速度他根本无法逃脱,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挟持人质!这个他们绑来的女生,先前被下了药,这个时候应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所以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眸子里带着生的渴望,脸上的表情却是狰狞得犹如地狱恶鬼,男人猛地朝阿零扑去的那瞬间,她却是一个俯身后仰从他的臂弯中绕了出去,下一刻,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一瞬握上了男人的手腕,刁钻的角度,拇指一瞬掐人穴位,男人还未带反应整支手臂就一下脱离被狠狠朝后扭曲,咔嚓一声,手骨折断的瞬间后膝处亦是猛得一麻,男人吃痛一下扑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叫起来! 穿着一身粉色衣衫的娃娃,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也沾了些灰尘,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似比平时愈发的深了,沉沉一抹暗色从双瞳之中透了出来,无神中,带着一抹鲜有的冷意。 空中一瞬刮过一道凉风,下一刻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带着兜帽的人突然凭空出现落在了阿零身侧,惊了站在不远处默默观察情势的邢悠一跳。邢悠本能的戒备起来摆出了防御姿势,忽听对面的阿零冷冷开口了:“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张总是看着有些呆却很可爱的小脸上,此刻却是带着少见的冰冷情绪。穿着一身黑衣的佘青默默的站在阿零身后,垂眸看着她,她知道自五年前的那一场绑架案之后主子最忌讳的是什么,而今天这一批绑匪的所作所为,显然触动了主子心底最不能动的那根弦。 所以主子这是又要黑化了么?就像那一天在那海岛之上,变成那个她都认不出来了的杀戮机器?想到这里佘青有一些慌乱,偷偷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却是看不出哥什么端倪来… 另一边,阿零蹲在地上死死扭着脚边男人的手臂,却是有些微微失神。今日的外出,她保险起见带了佘青在身边,目的本来是为了揪出那个一直在暗地里跟踪窥视她的人,却是不想竟然牵扯出了一场绑架案,让她发觉竟是还有人在暗地里想要害她…那一瞬间,之前男人们那满口的污言秽语再一次闯入脑海,阿零眸色一沉,咔嚓一声毫不犹豫将男人的整个手臂拧错位了,匍匐在地的男人终于哭叫了一声,大喊起来:“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是通过网络联系的,是网络…” 男人话音刚落,呲啦一声轻响,佘青一下从男人背上撕下一块白布来,扬手丢到了他眼前:“ID,邮箱,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写下来。” 好,好…男人忙不迭的应了,犹豫了片刻抓着手边的一截小树枝蘸着地上的血在白布上颤颤巍巍的写了起来。身侧,阿零冷着脸看着男人涕泪横流的写着血字,淡淡收回目光,松手缓缓站了起来。 墨色的双眸间是从未有过的黑,阿零淡淡抬眼望上对面的邢悠,冷冷开口:“那你呢,偷偷隐藏在暗处天天监视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题外话------ 咳咳,好吧,白家的阿零貌似黑了…遇到危险时候似乎爆发了里人格的节奏,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还不能剧透,慢慢看下去久造啦╮(╯▽╰)╭ 错别字实在是修不动了,二更居然是万更白也觉得很吃惊瓦!就先这样晚一点再上来修文了,大家么么哒!   ☆、22 幕后黑手 是夜,岚山大宅,阿零坐在书桌前发呆,大头从衣帽间飘出来,在阿零身后绕了一圈,刚努力想出一个话题准备开口,阿零摆在桌上的手机就忽然响了。 打电话来的是李怡然,电话那头的声音难得的沉重:“阿零,你给我发来的那个ID到底是用来干嘛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没,”阿零轻应了一声,语气淡淡的,“怡然你有没有查出些什么?” “嗯。”李怡然歪着头夹着手机,两手正在身前的键盘上飞速敲打,她身前的书桌上,三个并联的电脑显示屏围着一个小半圆,上面飞着一些代码。 “这个注册用的ID,IP地址是国外。不过现在显示境外的IP地址并不是所有的都在国外使用,运行一个程序查到信息输入的路径就可以破译代码,拨开马甲之后,显示信息输入和输出的终端是在境内,而且就在A市。” 李怡然一接触到有关于计算机的东西整个人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语气神态都变得都很可靠。李怡然是计算机特招生这一点阿零也是不久前才偶然知道的,当她得知那个几年前成功黑入国防部安全系统留下了一个“拉便便的小人”病毒的国内最小黑客居然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二货李怡然的时候,阿零显然震惊了,李怡然盯着阿零合不拢嘴的样子看了半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当时他们说我的样子不能曝光,就随便用电脑合成了一个小孩儿的照片加了马赛克放到了新闻上…” 所以在得到了那论坛ID之后,阿零首先想到的就是李怡然,这件事情她不打算牵扯到辛朵和严景,也打算先不告诉殿下,等到元凶找打之后再做打算。 阿零停供的ID是在一个名为“猎杀买卖屋”的地下网站匿名注册的用户名,注册时间就在本月初,发帖的数目也只有几条,帖子里明确指出了有一个需要除掉的人,重金聘用有能力者详谈。比起那些成日里在网站上发帖叫着想杀这个想杀那个的脑残而言,这个匿名ID的指向性非常明显,很容易就会被真正的犯罪团伙辨认出来,进行接洽。 随后李怡然又运行了一段代码,破译了ID的私信内容之后,才有了方才和阿零打电话的时候那担心的问话。 “我现在已经查到了终端,配合地图就能检索出雇凶的主谋,阿零你要继续查下去么?” “嗯。”阿零点点头。 “好。”李怡然应了一声,脸在电脑屏蓝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凝重,配合着卫星地图搜索定位,屏幕上立刻有一处民宅被检索了出来,李怡然在电话那头咦了一声:“…竟然是方兰?” 方兰这个名字阿零和李怡然都不陌生,杨依曼忠心的手下,性格鲁莽冲动的女人,李怡然可不信就凭方兰一个人有这样的脑子和财力去网上雇凶绑架,背后显然是杨依曼那个女人在捣鬼! 盯着屏幕上方兰和绑匪沟通时提出的条件,李怡然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居然有人可以坏成那个样子,同为女孩子,居然会雇佣坏人去伤害侮辱另一个女生并要求拍下清晰的视频,究竟是怎样邪恶的心才能让她们做出这样的决定来,简直是禽兽不如!李怡然伸手握上了手机,发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稍微定了定神,李怡然咬牙开口,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微颤:“阿零你准备怎么办?证据都有了,要不要报警?” “不行,不能报警。”阿零蜷着身子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两脚踩在椅子边沿,一手抱着膝一手拿着手机,淡淡说道。今天从主题乐园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情绪很低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是有些看不透的情绪,常常一瞬不瞬的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很久,看得人有些发毛。 今天在主题乐园绑架她的绑匪已经全部死了,报警只会牵扯出更多的东西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阿零出于保密角度做出的决定听在李怡然耳中却是形成了另一个答案,她知道阿零五年前被绑架过一次,当时网络上就报道出过不好的言论,如果这一次有人要绑架她的事情再度曝光,那些无良媒体还不知道会写出什么过分的揣测来。 这么想着,李怡然只觉得阿零更加可怜了,明明那么小就要承受那么多痛苦,还要被人非议诽谤!心里愤怒着再将杨依曼和方兰骂了一遍,李怡然终于下定了决心——算了,管他那帮老家伙怎么想呢,这件事情反正老子是管定了,大不了之后被他们逮回去关禁闭,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想着,李怡然抬眼盯上屏幕上显示的方兰家的地址,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阿零,这件事情你信得过我不~如果你信得过就交给姐去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包你满意!” 挂了电话,阿零抬起头来盯着窗外的夜色发了会儿呆,总觉得今天那群绑匪是方兰雇来的这一点,想着有哪里不太对。 今天主题乐园的一日游是楚天骐昨天晚上才通知的,说是只叫了她和辛朵两个人,那么应该知道他们今天会单独出去玩的人不会太多,即便有旁人知道,方兰也不该这么清楚。 另外,为了绑架她绑匪还准备了一杯下了药的奶茶和鬼屋里的那个密闭空间,只是游乐场这么大,方兰怎么就知道楚天骐一定会去买奶茶,他们一定会去鬼屋?这样实在太牵强了,要不是她和楚天骐这么多年的朋友,她甚至都会怀疑楚天骐是不是绑匪的同伙了! 所以整件事情还是很蹊跷,一定是有什么环节她漏考虑了,阿零坐在书桌前努力的分析,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她知道自己还是被今天的那件事影响了,虽然是她为了调查真相故意装作被下了药让绑匪把自己带到了偏僻的地方,但是显然她对自己的承受力高估了,她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今天回家之后她有些恶心吃不下饭,害怕青青他们担心勉强吃了一点,但是之后她就到卫生间吐了,吐了之后还洗了两个多小时的澡,才逼迫自己勉强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为了分散一些注意力,阿零又给医院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楚天骐的情况。楚天骐的小腿骨折了,其余地方有些擦伤,伤势没有什么大概只是情绪异常激动。之后为了掩饰绑架案,她只能装作是在鬼屋和楚天骐走散了跑回去找他,楚天骐对她的说辞明显不信,反复问了她几遍当时她真的没有在帷幕后面?阿零只能一再否定,直到担架抬着楚天骐上了救护车。 所以绑架的事情她要求佘青帮她隐瞒,呕吐的事情她逼着大头帮她隐瞒,最近殿下为了普天药业的事务经常加班,她不想这个时候再让他操心,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看着如何殿下会不会起疑?阿零想着站起来刚想去卫生间照照镜子,下一刻卧室的门就开了。 昼焰行站在门口,一身黑色的西装,显然刚从公司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就过来看她了。室内点着光亮轻柔的灯,光线柔柔的映上那双青黑墨瞳,他笑了一下:“听佘青说你没精神,晚饭都没怎么好好吃?” “嗯,有点点玩累了。”阿零避开话题,弯起嘴角来两步跑了过去,伸手握上了昼焰行垂在身侧的手。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有些凉,结果没想到阿零的小手比他的手还要冷一些,昼焰行垂眸打量了娃娃一眼,拉着她去衣帽间选了一件外套。 绒绒的居家外套裹上身,昼焰行抱着娃娃站起来,转身朝着三楼走去。平常两人在家的时候他已是很习惯了随手就把人抱起来,这样对话方便也比较亲近,阿零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模式。 果然下一刻小丫头就伸出绵啾啾的小手环上了他的颈项,整个圆滚滚的身子都趴了上来,昼焰行搂了搂娃娃无声的笑了笑,开口的声线带着一丝愉悦:“今天去主题乐园了?” “嗯。”阿零点点头,毛绒绒的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寻找着舒服的位置。 据说,好像是个和那个叫楚天骐的小子单独去的?昼焰行一个拐弯上了楼梯,青黑的墨瞳微眯了一眯——昨天晚上阿零可不是这么汇报的呢,那说好的要去的辛朵,跑哪儿去了? “好玩么?主题乐园。”昼焰行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试探。 “还不错哦,”阿零想了想,就事论事的评价,“感觉和迪士尼差不多大,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也很多…嗯,对了!似乎过山车什么的比迪士尼多哦,有一个过山车啊那个坡好高好高,冲下来的时候肯定非常非常吓人!”阿零一下爬起来,扬手兴奋的比了一个高度,两只眼睛里带着闪闪的光亮,写满了殿下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激动! “所以下次我们一起去吧!阿零为了留着跟殿下一起去,所有的过山车都还没有做过哦!”娃娃自豪的仰起了小脸,一脸的我好乖吧快来表扬我的表情,逗得昼焰行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一个生动的笑意。那一瞬清亮墨瞳里泛起的光亮看得某小颜控呆了一呆,随即羞涩的抿了抿嘴角,不好意思的再次趴了回去。 看见她家殿下之后阿零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断断续续的念叨了一下今天在主题乐园里玩的和吃的东西,最后想起了那只遗憾惜别的大熊玩偶。 “所以下次我们去,把‘大黄’也一起接回来吧!”阿零嘴里嚷着自己给大熊取的“狗名字”,那个兴奋的小模样俨然已经把二度游提上了日程~想来,他似乎也是有很久没有带着阿零去像样的地方玩一次了,想着,昼焰行微微弯起嘴角来:“好啊,下周吧,下周末我们再去一次,带着夜福和佘青一起去。” 昼焰行带着阿零回了房间,陪着他换了件衣服再下楼吃了顿饭,然后一起到了书房办公。最近这段时间昼焰行只要在家两个人便是经常腻在一起,阿零考完了试没什么作业,搬了一把小椅子坐在书桌的侧边看漫画。 就这样玩到了晚上十点,阿零才突然记起来还有邢悠那件事忘了请示… 书桌之后,昼焰行已经幻化出了原型,微微偏头之间墨色的长发轻轻散在指尖:“一个寄宿在学校老校舍的女鬼,要你帮忙寻找几十年前害死她的凶手?” “怎么样的女鬼?” “嗯——红衣,黑发,皮肤很白,眼神很冷,”阿零形容着自己眼中的邢悠,“她现在和我一个班,用的名字是邢悠,但是她说她已经死了七十多年了,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金瞳之中闪过一丝揣度:“和你一个班?她可以离开老校舍?” “可以。”阿零点头。 “不用躲避阳光?” “不用,”阿零想了一想补充,“而且她是实体的,除了我之外其他同学都可以看见她,和一般意义上的鬼似乎很不一样。” 今天最后,在那小树林后的空地,邢悠承认了自己就是这段时间以来跟踪监视阿零的人,并和盘托出了来意,显然她是找准了时机刻意卖了阿零一个人情,希望她能答应自己的请求。阿零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有些吃惊,也有些判断不准邢悠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决定晚上请示过殿下之后再做决定。 昼焰行神色淡淡的听完了阿零的介绍,微微垂了垂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深意。 “可以,你就回复她说答应她的请求,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先观察一段时间,不要贸然行动。”昼焰行淡淡给出了指示。 “…哦,好。”阿零点点头。 “以后出门带上佘青和大头,特别是和这个邢悠见面的时候,带着佘青陪你一起去。”说话间,昼焰行轻轻抬眼,目光却是淡淡望向了窗外,“有任何安排都先回来禀报之后再行动,必要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去。” 仍旧是平静清淡的声线,说话的内容却让阿零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她慎重的应了下来,直觉那邢悠的请求,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 同一时刻,北豫中学西南面未拆迁的老校舍内,一身红衣的女孩正跪在地上,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研究着摊在身前的三份资料。 每份资料的第一页上均有一张两寸照片,照片上均是年轻的男子,三十岁上下,每人都长了一张让人能产生好感的脸——而这三人,正是她调查的这段时间里找出的可疑对象。 进入北豫中学以来,她一面努力的打探着仇人的下落,一面监视着昼零寻找接近她的机会,终于在今天找到了最佳的时机,却也发现了她并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那么普通的女孩儿。 除了那一日试胆大会被她发现的侍灵之外,昼零居然还有一只契约兽,而那契约兽的灵力甚至在她之上,是一只万年修为的蛇妖。 想到这里,邢悠莫名的激动起来,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只希望后天昼零来了学校,能带来她希望的答复。 窗外,月色之下树影摇曳,一双淡漠黑瞳在光影之间注视着老校舍内那红衣的身影看了一刻,一个转身,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题外话------ 今天只有单更,双休日到来了白又要进入新一轮看房狂潮没什么时间码字了,后面两天也是单更且字数不会太多哈,大家先看着,后面白空了加更补偿大家,么么哒! — 周六竞猜:傻傻的小楚同学被利用了还不知道,费尽心思准备了三个方案要约阿零出去玩,那么都是哪三个方案呢?快快抢答哦╮(╯▽╰)╭ 另:大家双休日快乐!考完了好好轻松一下吧╭(╯3╰)╮   ☆、23 昼家的家教(1) 隔日清早,阿零就接到了辛朵的电话。 辛朵家和楚天骐家是世交,楚天骐在主题乐园受伤的事情辛朵一定会被通知,去医院探病之后询问一番,自是知道了楚天骐这个二货单独约了阿零出去玩结果遇到了事故一事。 辛朵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听来并不好:“楚天骐信誓旦旦说你一定是遇到了绑架案…真相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出什么事?”辛朵心里有一点埋怨阿零没有及时通知她这件事,却也知道通知了她她也帮不上忙,有些急躁也有些失落。 “没有出什么事,你也知道我出去玩是肯定是跟了保镖去的…”阿零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想了一想解释道,“昨天情绪有些低落,也不太想朵朵你为我担心,所以就没说,朵朵对不起。” 电话那头,辛朵听着阿零平缓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五年前的那次绑架案对阿零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她最不希望的就是阿零再遇到同样的事,只是阿零难得出门一次就碰巧遇到了绑架案实在有些蹊跷,辛朵皱了皱眉,开口道:“阿零你把昨天的来龙去脉跟我讲一讲。” 十分钟之后,听完了阿零对事发经过的描述,辛朵的语气转为凝重:“我们几个人里面,一定有‘内鬼’。” 其实辛朵的判断,也是阿零的判断。绑匪对于那天她和楚天骐的行程安排太过熟悉,如果不是楚天骐出卖了她,那一定就是有人给楚天骐提供了一个既定的路线,而楚天骐就按照这个路线带着她做了一系列的事。能让楚天骐这么信任的人不可能是方兰她们一伙儿,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身边这几人里的一个。 辛朵不可能,严景不可能,李怡然阿零直觉上信任她,那么剩下的怀疑对象是谁,就不言而喻了。辛朵和阿零在电话两头均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知道彼此怀疑的是谁也知道现在缺乏证据,沉默过后还是阿零先开了口:“朵朵,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爸爸会处理的,后面所有的进度我都会通知你,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商量,好不好?” 其实辛朵心里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她插不了什么手,阿零肯和她讨论都是为了安抚她担忧的情绪,辛朵想了一想,轻应了一声:“这件事情我们先瞒着楚天骐,他的个性太冲动,如果知道有人利用他伤害你肯定会气得跑去打草惊蛇…所以楚天骐那边我帮你去稳住,你安心处理其他的事。” “好,”阿零点了点头,再和辛朵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坐在桌前,阿零发了一会儿呆,想到李怡然说的交给她去帮她报仇的话,觉得这一次的仇她自己也必须做出一些回应了——而且,还要是一劳永逸的回应,才行。 —— 隔日周一,所有的一切都如常进行。严景还是缺席,楚天骐也请了假,当天的午饭变成了四个女生的聚会,陈希希暗中观察着阿零辛朵和李怡然希望能打探出什么内幕,结果探听到了情况让她有些摸不清形势。 楚天骐的在游乐场受伤的事情阿零直接就说了出来,连绑架的事情都略微提了几句。其实绑架计划失败一事陈希希早就已经猜到了,因为昼零被绑架这么大的事如果成功了现在一定是满城风雨,所以她周六的晚上就猜到方兰的人肯定是失手了。 阿零提了一下绑架案之后,提到了绑匪中已经已经有人被昼家的保镖扣下,而昼家预备私下调查这件事的安排。其实陈希希本来是想暗地里将绑架案的事情卖给媒体玷污一下昼零的名声的,但是她没想到阿零会当着她的面主动提出绑架的事情,这样她就变成了明面上的知情人之一,之后有消息流出,不管是不是她说的都会被怀疑,一旦被怀疑了就会被调查,所以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陈希希最擅长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借刀杀人,而借刀杀人最大的弊端就是她没有办法掌控全局,信息也会有缺失。就比如说她并不知道方兰安排的人具体行事的计划,也不知道绑匪已经和方兰完全失去了联系,她更不可能知道其实绑匪已经无意间透露了下药的事情让阿零她们早就对她起了疑心。 是过于自信也好是缺乏经验也好,其实陈希希再是腹黑阴险充其量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考虑问题总是会有缺漏的地方。而她最大的失误便在于,其实她对于同龄的豪门孩子们到底是怎样的个性并没有太细致的了解,特别是对于经历过重大事故的阿零,其实她的判断一直是低估的。 这一次的幕后操纵,她用了临时卡匿名联系过方兰,方兰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陈希希也很有自信孙清为了自保绝对不会把她抖出来。之后她发了攻略给楚天骐,最多让别人知道她做了楚天骐的参谋,却也不能把她和绑架联系起来,因为她已经下了功夫把网上那攻略原帖给删掉了,已经没有办法将两份攻略进行对比。最后她觉得,即便是阿零她们怀疑了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最多是和她疏远,但是如今她已经和楚天骐搞好了关系,而且有自信楚天骐一定会相信她,届时装装可怜什么的更能博得好感,利用能利用一切的继续暗中谋划也不是不可能!总之这次事件她最终的目标其实是让两虎相争,任何一方受损对她都是有利的,所以目前的情况虽然昼零没事让她有些失望,但是她还是可以算作成功了~ 这么想着,陈希希微微低头吃着盘子里的菜眸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却是没有留意到对面的阿零微微抬头朝她望来的那一眼。 那一眼极淡,却似能看透人心,阿零其实很少对身边无关紧要的人事上心,这也是她一直表现得有些呆反应有些慢的原因。但是也许,她一旦上心就会做出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至少这一次,望着低头默默吃饭的陈希希,阿零脑海中突然冒出的那个画面,也许便可以称之为陈希希自以为无懈可击完全不可能被找到的,证据。 午饭过后,李怡然挽着阿零往教室走,一路上都是笑眉笑眼的嘚瑟样子,问她什么事她也只是笑着说秘密,到时候给她一个大惊喜。这么说了阿零也不再问,回到教室之后邢悠过来给了她一本说是早就说好了要借给她的书,阿零偷偷打开翻了一下,里面果然夹了邢悠给她的调查资料,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邢悠提到自己可以帮助她除掉绑架案的幕后主使,作为调查的报答。阿零盯着那纸条看了一会儿,合上书放进了书包里。 教室的后排,邢悠坐在位置上,一直默默的打量着阿零的反应。在她心里,像阿零这个样的女生,一直都是众人关注的对象。柔弱,乖巧,天真,善良,这样的女生容易被坏人盯上,却从来不容易被坏人得手,因为总有人会适时的出现保护她,便是连复仇这种事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不然玷污了她的天真善良该怎么办?所以脏活累活自是他们这样的人来做… 邢悠知道自己在这样想的时候带了些偏激的成分,却也不认为自己想的不是事实,毕竟李怡然已经开始操作了,她的契约兽派出去要把仇人铲除也是轻而易举,如果她愿意,也许那隐匿在暗处的除灵人都是她的助力,这样众星捧月的幸运,邢悠觉得如果不是她有求于她,也许这样的女孩就是最让她敬而远之的一类,毕竟这份幸运,实在让她忍不住嫉妒。 教室后方,那紧紧凝视的视线再次变得灼灼,而前一刻刚刚陷入沉思的阿零此刻却是微微垂了垂眼,掩去了眸中那抹不太正常的冰凉神色,默默翻开了课本。 —— 午后1点,第一大节课开始上课,初二年级却是有四个女生缺席,被叫到了校长室,正是杨依曼和她的三个“属下”。 北豫初中部的校长是个年逾五十的中年妇人,性格严谨做事雷厉风行,是个很会省时度势却又不失自己办事原则的女强人。想来,能在北豫这样各方利益纠葛难以平衡的地方当上十几年的掌舵人,没有一番气势和魄力,实难成事。 此时此刻,坐在办公桌后的校长神情严肃的扫过对面四个女生,目光落在杨依曼身上时顿了一顿,却是没有过多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而此刻站在下首的杨依曼几人,一贯淡定的孙清面无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赵璐有一些紧张,杨依曼的脸有些发白却是带着傲气,方兰的神情是最为慌张的,从她已经满是汗水的额头就可以看出她其实很害怕,却是强装着镇定。 方兰显然是觉得绑架案曝光了,杨依曼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于绑架案毫不知情的赵璐不明就里,而很早之前就猜到了杨依曼要利用方兰做出大事的孙清早就开始撇清关系,所以对于绑架案“一无所知”的她表现得很淡定。书桌之后,老校长利用这段时间将四人的表情神态默默观察了一番,心中有了大致判断。 伸手将面前的文件夹往对面推了一推,校长的目光直接望向了杨依曼:“这是校方今天早上接到的匿名举报,杨依曼同学,你能解释一下,举报上提到的‘长期自愿并胁迫他人进行援助交际’,到底,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过度了…因为文文要上无线了不能断更,时间很短白要赶在12点之前发文所以没办法写太多内容,强行断在了一个章节的中间,事情还没来得及展开,各种抱歉~>﹏<~!明天阿零开始反击,解决掉杨依曼之后开始调查女鬼的事件了,因为看房和招待客人,白今天晚上时间实在太短,后面有时间了白加更给大家补字数,大家抱一个!么么哒╭(╯3╰)╮   ☆、24 昼家的家教(2) “什么?!”杨依曼脱口而出,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是…”方兰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下一刻却被孙清冷静打断,“校长,我们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那份材料能让我们看一眼么?” 校长将几人震惊的态度看了一遍也有些狐疑,伸手将文件夹递了过去。 文件夹里内容很多,除了一份匿名举报信之外,还有大量的在各种酒店门外的监控里拍摄到的照片。照片像素不高,上面几乎都是一男一女,没有什么正面清晰照,看不清脸。但是从身材和动作中,熟悉的人还是可以辨认出来大多数照片上的女生都是杨依曼和方兰,有少数几张上疑似是赵璐,似乎没有孙清的。 看着眼前的照片,四人都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张照片一定是合成的,但是看着对方的照片,那真实程度让她们彼此都忍不住心生了怀疑。 在发觉照片上没有自己之后,孙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镜片的后的墨瞳里也带出了一抹深意。这个时候送到校长室的匿名信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昼零她们出手了,也许是因为她之前的有意回避,也许是因为她们绝对她是最聪明的故意给她留了条后路,总之这次的匿名信故意遗漏了她,她自然要顺着这个台阶爬下去,完全把自己撇清。 而另一边赵璐看着这些照片也渐渐从紧张转为了愤怒。那几张看着有些像她的照片其实也没有那么像,而且她的确没有做过这种事所以一定是被连累了的!而连累她的人就是杨依曼和方兰,没想到她们背地里居然这么贱!觉得自己是被诬陷了的赵璐已经做好了反击的打算,她绝对不会替杨依曼背黑锅的,如果一会儿她们要拖她下水,她就把杨依曼做过的其他坏事都抖出来! 四人小团体已经瞬间崩溃瓦解,杨依曼看着那些照片完全反应不过来,而最让她吃惊的事,出来那些有些模糊可以轻易赖掉的照片之外,文件夹里还附有一个有多笔进项的银行账号,账号的号码居然是她的!那些持续了一年的收入杨依曼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而收入汇总之后的总额中分出了一大笔钱转账给了另一个银行账号,那笔钱正是她划给方兰的15万首付款,那个银行账号正是方兰给绑匪汇款的银行账号! 杨依曼拿着这些银行正式开出的汇款凭证,手脚冰凉。她给方兰转款用的账号对应的银行卡是她不常用的一张,所以她才会用来汇绑架用的款项,而这一点正好成了可以利用的地方,就像她用了一张不常用的卡来收取了援交的收益一般!那张匿名举报信上明确指出了她是主动进行援助交际并且胁迫同学进行援助交际,那胁迫的对象就是方兰,而她汇给方兰的钱就被定性成了她付给方兰的“提成”! 这也就是为什么校长会把她们找来的原因。杨家是有权有势的家庭,杨依曼的妈妈还是校董事会会长,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一堆像素不高的照片根本没有办法确定匿名信所言到底是不是事实,校方稳妥起见一定会选择隐瞒消息。但是如今有了银行存单作为凭证,就表明一旦警方介入便可以调查出有效的证据证明援交的事实,若是之前校方存在隐瞒不报对学校声誉就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校方才会重视了起来,找她们问话的下一步,应该就是联络家长! 杨依曼看着那子虚乌有的“汇款”明细,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单子是真的,但是所有的汇款都是假的,而那文件夹里甚至还附上了一个名为“给你最鲜活的爱”的ID一年来在各大社交网站揽客时的全部记录,而那ID的注册用户居然是她?她根本没有注册过任何这样的网站! 对面校长看着杨依曼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只当她是因为证据太过充分她无力反驳所以害怕了…这样的铁证如山面前,杨依曼要么坦白雇凶绑架,要么担下援交的骂名,没有第二路可以走!她直觉自己是被昼零黑了,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狠毒!再是回头瞥了一眼呆滞的方兰,杨依曼狠狠咬牙,本来绑架案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哄骗方兰给她承担罪名的准备,现在换成了援交,替死鬼也一样还是替死鬼! 伸手将手中的文件往校长桌上一推,杨依曼的表情一瞬转为委屈:“校长,这些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这张卡是我的,但是我这张卡已经丢了很久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卡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上面的钱是哪里来的…而且校长你知道我家的条件,我怎么可能自轻自贱到这种地步,根本就不符合实际情况,这些照片上的人也不是我,我平时晚上都在家,我父母都可以证明!” 那些指向她的证据里,最直接的一个就是那张银行卡,但是如果杨依曼能撇清了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硬扭成是方兰借着她的名义在网上揽客,而那笔钱是方兰自己划给自己的。而最后一段家里情况的说明,更是有含沙射影说方兰家里条件不好有可能会去援交的嫌疑,谁都知道方兰的妈妈有慢性病,医药费开销就不小。 弃车保帅了么?孙清和赵璐都在身后冷笑,特别是孙清,第一次有了借着这个机会把杨依曼扳倒也不错的感觉。近三年的时间里,她从来不认为她们之间的情谊是真的,只是你养只狗三年了都有感情,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人?而杨依曼显然对她们久完全没有这样的感情,在她心里她们是走狗,是棋子,是需要的时候充分利用无用的时候尽情抛弃的人,这样的人,简直死有余辜! 另一边,方兰站在杨依曼身前,盯着那张侧脸,哆嗦了一下嘴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上一刻,她还在为了她们的处境担忧,下一刻她就已经完全被抛弃,杨依曼的话里没有一句是直接针对她,却是句句都在暗地里针对她,而那张脸,那张左眉微微上挑的脸,那是杨依曼得意的时候无意识会露出的表情,这个时候,她说着那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情绪竟然是得意?! 心底的感情寸寸崩塌,方兰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再也认不出这个自己喜欢了两年,憧憬了两年的朋友…她为了她,她为了她甚至不惜犯罪,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她却为了自保把她推了出去,明明她的家世那么好,被诬陷了也顶多被家里骂一顿,校方一定会帮她隐瞒;可是她呢,被退学?甚至,去劳教?哈,哈哈哈,她真是傻啊,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冷血的女人做出了这么傻的事,她还有什么颜面回去面对父母,有什么颜面,面对她自己?! 几分钟的时间里,形势瞬息万变,对方方兰来说,这个几分钟也许就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脸色由白转亲,再由青转红,方兰终于往前垮了一小步,咬着牙,垂着眼,开口道:“这个照片上的人,不是我…我没有做过那种事,而且,我还是…处女…这件事情损害了我的名誉,我绝对不能容忍,所以还请校长,通知警方…” 方兰一句话落,所有人都愣住了,杨依曼猛然回头望上方兰如同死灰一般的脸,那个表情,竟是带上了愤怒。 哈,哈哈哈,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竟然还期待着她逆来顺受么?就是因为官官相护吧,杨依曼一定是仗着自己家的财力觉得可以搞定一切,所以便是连她要去报警都不屑一顾么?可是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既然她已经选无可选何不鱼死网破?只要能从杨依曼身上咬下一块肉,她死了又何妨,她带着全家一起死了又何妨?反正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根本没有她们这样的小人物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带着被抛弃的痛苦,方兰这一刻,终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也决定了要把对方逼上绝路:“校长,如果这件事情你不报警,那我也会去报警,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我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但是便是死,我也不要一个人!” 那一句“承担后果”的意有所指,杨依曼从那双完全变了样的冰冷墨瞳之中,真切的体会了出来。对面,校长盯着气氛一瞬变得异样的两个女生,心觉此时并不如同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想了一想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电话来:“这件事情校方决定通知家长,其余的事情,留在三方会谈的时候,再说吧。” —— 一场虚假的援助交际记录,便是李怡然送给杨依曼的大礼。合成的照片,虚假的汇款明细以至于论坛的假ID聊天记录,所有的这些对于她这种玩转了电脑病毒和代码“计算机小天才”完全就是小菜一碟~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她们对阿零做的事情让她们自己亲自体会一下,这样的结果更是让李怡然非常满意。 当晚,杨家,平日里一直忙于“诸多事务”的大会长杨妈妈,因为北豫校长的一个电话气急败坏的赶回了家!刚一到家,杨妈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了杨依曼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提起来上手就左右开弓扇了四个耳光,再是把人往地上一推,怒气冲冲骂了起来:“你这个没用的贱人,这么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居然让学校闹到家里来,在外面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情竟然还好意思用家里的卡收钱,你是傻子么?!” 杨依曼穿着一身睡裙,垂着脸坐在地上,嘴巴里泛起一股甜腥——呵,这个该死的老女人居然把她的牙齿都打松了! 想着,杨依曼愤愤仰头,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在地毯上,咧嘴笑了起来:“是啊,我就是这么贱,我就是要用杨家的卡收钱让大家都知道杨家的大小姐在外面卖,时隔了这么久才有人发现,我还很意外呢!…” 杨依曼话还没说完,对面杨妈妈又是气急了冲过来拉起她的头发往上用力一扯,再是一脚拽在了杨依曼的肚子上,踢得她一个呜咽抱着肚子滚到了一边,那个速度完全不是她这样身形的阔太太常有的,那个打人的力度,也根本不可能是哪个亲妈下手打女儿的力度。 所以,其实杨妈妈根本不是杨依曼的亲生母亲,这就是杨家最高的机密。杨依曼是当年杨爸爸和外头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后来东窗事发小三居然被彪悍的杨妈妈直接找人弄死了,事后为了掩盖真相,杨爸爸将杨依曼领回家提出让杨妈妈当作亲生女儿来抚养,而杨妈妈被人捏了把柄只好接下了杨依曼这个拖油瓶,却是十几年来动则打骂,完全没有把杨依曼当作个人来对待过! 所以,这就是她的家,外表光鲜亮丽的新星贵族,其实却是一帮冷血的人聚在一起用利益捆绑而成的枷锁!在外头,杨妈妈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是杨家实至名归的大小姐,她甚至不遗余力的包装她培养她给她买了无数值钱东西,只因她是杨家通往上流社会的阶梯,他们需要她联姻嫁入贵族,给杨家带来更高的身份和地位。 但是家里,她却是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上不能折磨她,杨妈妈就翻着花样精神上折磨她,而她那个没用的老爸,居然认为她能拥有这样的物质条件已经是很好的补偿,对于多年来的家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加助涨了杨妈妈在家的嚣张气焰!而这样的折磨,在近日严景和昼零那死丫头的绯闻出现之后,变得愈演愈烈。在得知她留不住严景之后,杨妈妈更是天天拿着她出气,原来不能打的地方也留下了掐痕,原来必须保护的身体也多了一道道伤痕,她甚至觉得也许这样的结果才是她希望看到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名正言顺的虐待她! 所以,想今天这样的虐打,这样的辱骂,永远,都不会有止境… 曾经的她,是多麽的期盼能有一个婚姻,能有一个人,尽早的带她离开这个地狱,带她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可是,没有呢…这样的人,并不存在呢,她原以为可以抓住的严景,原以为可以胁迫的严景,连他都能为了另一个选择果断的抛弃她,她已经再也没有后路可走,没有,希望可言了… 耳边是粗暴的污言秽语,眼前是狰狞的肥头大耳,那一句句,人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一句杨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名言,其实骂的是她…那是在告诉她,她的地位,就是杨家圈养的一只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自我,要她怎么样就必须怎么样,达不到他们的预期,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下一刻,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杨依曼突然冲起来用力撞上杨妈妈的肚子,在她一下踉跄的当口,飞一般的朝着大门跑去。她被关了禁闭,但是这一次如果她不跑,也许等待着她的就是永远的禁锢!所以她逃出来了,逃亡的过程中甚至还砸碎了一个花瓶作为武器逼退了女佣,一路跑到了大马路上。 11月的天气,夜已经很凉,杨依曼穿着单薄的衣衫跑在别墅区的街道上,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一下躲了进去,等到抓她的人跑过了,才溜了出来,朝着反方向的夜色猛奔而去。 一阵凉凉的风过,吹动了小区里梧桐树的金叶子,金叶飘落之间佘青微微低头给胸前的小主子拉了拉衣领,低声问道:“主子,计划继续么?”佘青身前,为了隐藏穿了一件黑色外套的娃娃在风中吸了吸鼻子,漆黑如同无星之夜一般的墨色双瞳凝上了杨依曼逃离的地方,淡淡开口:“继续。” 高档的住宅小区,跑了出去便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杨依曼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糟糕,去了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洗了洗脸,又去一家小店随便挑了一件不起眼的外套,低头在街上小跑起来。 杨家的人还在找她,最爱面子的杨会长肯定是要把她抓回去才能善罢甘休,所以杨家她不能回,学校也不能去,今天她还该死的和“属下”们闹翻了,所以她其实哪里都去不了了哈哈哈!想着,杨依曼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刷卡消费容易被查出行踪,她还是先去附近的银行取钱保险一些。想着,杨依曼一个闪身进了身侧的一条小巷子,她凭记忆寻找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取款机,却是丝毫没有留意到,那跟在她身后一起闪入了小巷子的三个黑影。 —— 漆黑的弄堂里没有一个人影,杨依曼随着心率的加快加快了脚步,慌不择路的在小巷子里穿梭,而身后那紧追不舍的黑影却是一路紧紧尾随,显然已经盯上了她! 杨依曼害怕了,她后悔抄近路了,年轻女孩儿在这样的地方被坏人盯上她心知被追上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她奋力的跑着,却已是精疲力尽,下一刻,一个转弯,前方的黑暗中突然窜出来有一个黑影一下堵住了杨依曼的口鼻,她挣扎了一下一串泪珠从眼中飞出,落在了身后赶来的第二人脸上! 幽深弄堂里很暗的角落,衣衫撕裂的声响,少女呜咽挣扎的哭泣声,无声的汇聚成了一场令人心碎的旋律。黑暗的尽头,佘青伴着自家主子站在黑暗里,看着阿零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怜惜的伸手圈住了她的肩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李怡然那样的惩罚还不够,必须要这样的惩罚,才可以。只有亲身体会过那样的无助,才能真正感受到那样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伤痛,才能真正明白,她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所以这便是阿零选择的复仇,她要用亲身体会来让杨依曼知道,她做了一件多么不应该的事!这样的复仇,其实对于阿零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折磨,耳边传来的哭泣声便如同魔咒一般,拼命拉着她陷入五年前那场如同噩梦一般的地狱,只是这也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她要成长,就必须从内心强大起来。 安排好的“惨剧”在适当的时候戛然而止,杨依曼已经吓坏了,脸上都是鼻涕和泪水,她捧着冰凉的衣衫拼命缩在弄堂角落里,看见脚边被剥下的厚外套,颤抖着飞扑了上去,一把拽到了怀里。 再抬眼时,前方的黑暗中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一刻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杨依曼下意识挣扎着想要逃跑,结果却是双腿无力,一个徒然摔倒在了地上,她吓得呼叫了起来,喊了两声,那惊恐的声线却是一瞬卡在了喉头,那个缓缓而来的黑影很矮,看身形只是一个孩子,孩子走进,走到了那横在黑暗之中犹如一道分界线一般的月光对面,似是凝视了她一刻,再是往前一步,一瞬在月光中露出了那清冷的眉眼。 “…昼…昼零…?”杨依曼哆哆嗦嗦了很久,才难以置信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弄堂缝隙之间透出了那道清冷月光,窄窄的只有三指宽,正好横在阿零的眉眼处,那双青黑如玉的眸子里落入月华泛起了琉璃一般的光彩,密长如翼的睫毛轻眨了一下,下一刻阿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准杨依曼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在那一刻晃花了杨依曼的眼,而那之前,那双漆黑墨瞳之中寒得犹如冬日冰泉一般的冷意,却是早已冻结了杨依曼的心。心头一阵迟疑,一阵恍惚,迟疑恍惚之后,杨依曼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牵起被苦涩的泪水浸透了嘴角,弯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昼零,这就是你的复仇么?还真是,半吊子啊…你为什么不干脆毁了我?或者找人杀了我?!适可而止的报复然后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自我安慰么?——啊,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还是那个纯洁善良的小姑娘,我不是坏人~哈,哈哈哈,还真是,可笑的伪善啊!” 杨依曼怪腔怪调的说着话,那些话听在黑暗中候命的佘青耳朵里,汇聚成了漆黑墨瞳之中的一抹杀意。 在佘青心里,她家的小主子一直是善良的,这样的善良体现在很多方面,而这一次,有原则的自己做了认为对的事,甚至为了给对方一个教训不惜自己去面对内心最害怕的东西,这样坚强又善良的小主子让她看着很心疼。只是这个世界上啊,总有一些人是扭曲的,她看待整个世界用的都是她那一套扭曲的观念,眼前的杨依曼,就是典型的这种人! 阿零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杨依曼,从她的距离,却是可以浅浅的,看出她大笑之时,脸上掩也掩不住的悲伤。 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的人喜欢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分析别人,判断别人。她,就是单纯善良的,严景,就是没心没肺的,朵朵,就是高傲冷淡的,怡然,就是*奇葩的…但是只有真正彼此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到彼此的热心和感性,包容和关怀,才华和能力,还有倔强和执着…所以,哪怕是她,之前也一直觉得杨依曼是个可恨的女人,直到今晚在杨家院子里的大树上,看见了她可怜的一面。 杨依曼口中的伪善,并不是阿零做了这一切的目的,而阿零这样的个性,也不会再去关心杨依曼对她的看法。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阿零抬眼淡淡看了杨依曼一眼,转身,径直离开了。 身后的风中还有一些叫骂,阿零却没有再留意,领着佘青走出那幽深小巷,心底突然感到了一分轻松。 自幼在岚山大宅,昼家的家教就教导过她,凡事不与人敌对,待人谦和有礼;凡事不忍气吞声,遇事求一个公正公平。待她好的人,她真心相待,予她恶的人,她十倍奉还。 这一次的绑架案,她第一次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处理,得到了她期望之中的结果,至少比起五年前,这个世上还会有一个杨家,只有真正做错事了的人,才会得到应得的惩罚。 —— 是夜,岚山大宅,夜已经深了,大宅三楼简约威严的书房内,佘青在书桌前微微俯身汇报着今日的情况,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 “对那个叫杨依曼的女生的处罚,全部交由主子一人判断,主子交代了佘青安排‘人式’去监督那几个女生的动态,日后不会再对主子造成任何威胁。” “另外,这周末的主题乐园一游,主子吩咐佘青去取回鬼屋附近的所有监控录像关光盘,似主子还有其他的事情要确认,这件事,殿下是否要介入?” 书桌之后,昼焰行神色平静的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不用,你跟着就行。” “是。”佘青轻诺。 “阿零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片刻,昼焰行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微抬了一双好看的金瞳,淡淡开口。 “如果殿下是说主子的情绪,近日偶尔还有些低落;只是如同五年前那般暴走的状态,佘青完全没有看出一点趋势,”佘青认真汇报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弯起了笑意,“而且这次有殿下陪在身边,主子看见殿下什么时候不是笑逐颜开~还请殿下放宽心,主子不会有事。” 望着佘青脸上那抹看着灿烂的笑容,昼焰行仍旧是那神色清冷的模样,细看,却能从那青隽眉眼处看出一抹隐隐萦绕的暖意。 衣袂轻动,从三楼下至二楼,打开那卧室的房门,室内一片静谧,床上的小丫头抱着那据说已经不太够抱了的小抱枕,已是乖乖的睡着了。 轻步走到床边,昼焰行伸手抚上阿零圆圆的小脸,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笑意。自那一天从主题乐园回来,这是第一晚,阿零没有在睡梦中挂着泪痕。如斯静夜,安然好眠,他坚强的小阿零,看来是很好的,努力了呢。 ------题外话------ 所以说,当年的苏家惨剧,其实阿零心里是有些数的,其实白个人觉得阿零这样的性格才是完整的,对于敌人全力回击,却不是过度杀戮,看来孩子还是教得很好的呢! 今天晚了一些,大家抱歉,明天白加更,大家抱一个么么哒!╭(╯3╰)╮   ☆、25 乐园重游 “就是那个啊,校董会长的女儿,二年级的杨依曼,据说她在外面做援交,还逼迫她的同学一起做,结果被人举报给了校长,现在警方都介入了!” “啊不是吧!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个名字呢,不是叫海…海什么来着的…?” “不是,那个是之前的了,而且已经证实了是假消息,但是这一次绝逼是真的,杨依曼还有几个被牵连的女生这几天都没有来上学!” “啧,看不出来啊,那杨依曼平时一副清高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放荡…” “呵你不知道啊,其实看着越是清纯的女生背地里说不定越是那个呢,话说她居然还好意思自称是严景女朋友~” 这几日学校中午午休的时候,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类似的八卦。人是捧高踩低的生物,特别是在北豫这样的地方,有着太多的利益纠葛和帮派阵营,附和着别人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使自己不用成为异类,又何乐而不为? 坐在小食堂临窗的一处位子上,窗外照例还是淅沥的小雨,一同用餐的照例还是她们几个女生。阿零最近这段时间话很少,很多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也是一样,她正微微偏头望着窗外细密的小雨,看着它们一点一滴的落在草地上,凝结成了晶莹的露水,沿着草尖滚落到了泥土中,消失得再也看不见。 而那草地对面,一抹幽幽的朦胧的红色影子正透过稀薄的雾气映入眼帘,阿零伸手擦掉了眼前的水汽,看见邢悠正远远的坐在老校舍前的那棵大槐树下,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她那一袭红裙,和齐腰的黑发。 邢悠是七十多年前离世的女鬼,她的遗体就埋在那棵大槐树下。她的重生便是为了复仇,即便拥有了再一次的可能,她也没有选择做一些能让自己更开心的事。她没有融入新的生活,除了调查仇人的事之外每天都守在那槐树地下看着老校舍,这样的人生和她几十年来过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复仇,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倘若报仇成功了,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将如何度过? 阿零觉得这段时间她考虑了太多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在接触了生活中的阴暗面之后,她变得有些低沉,也有些,自责。也许,生活从来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为了让她过得无忧无虑,太多的人付出了无法承受的代价…当年的苏家,钱家,消失不见了的昼雪盈,安子惜,她其实不是不知道这些家族这些人的失踪都和她有关,她也不难想象,一旦殿下出手,那不留余地的手段和所有人悲惨的结局… 只是有的时候,阿零却会讶异的发现,其实她自己远比她以为的要冷血,因为所有悲惨死去的人们,五年之间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她心里真正关心的,却是挑起杀戮的她家殿下,他的内心会如何,他的将来,又会如何。 凡是皆是有因有果,便是七十年前死去的邢悠都会找回来,那那些因她而起的杀戮中死去的人们呢?他们会成为潜在的威胁么?他们会成为殿下心头的枷锁么?她不希望殿下为了保护她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人,因为这样只会让他心头的黑暗越来越深;她也不想只做那个被保护的人,将所有血腥的肮脏的让人仇恨的事情都交由殿下来做,这样,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所以她必须学会成长,用自己的力量去处理更多的问题,这一次杨依曼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也证明了现在的她还远不够强大。她需要变得更强,无论是能力上,还是心智上,她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成为殿下能依靠的那个人,让他安心,让他不用再承担更多的怨恨,就像是他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一样,她亦要成为,能守护着他的存在。 —— 连绵了一个星期的小雨,在那个周日突然转为了晴天,秋高气爽的天气,风是凉的的阳光却是暖的,站在太阳底下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舒适感,凉爽的秋风吹在身上只觉得神清气爽,一扫了前几日连绵阴雨带来的压抑感。~ 这个周日出游的人很多,市郊的主题乐园更是人满为患。昼家一家四口站在主题乐园门口,对面自称王经理的大肚子男人望着眼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诡异组合,笑得热情又献媚:“昼总,您吩咐的四张VIP通道的票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玩的时候出示给门口的工作人员就能直接进,另外我们经理还吩咐在‘欧尚’餐厅给您们预订了位置,不知道法式西餐合不合昼总的胃口?” “嗯。”昼焰行轻应了一声,微皱着眉示意夜福上前把门票拿了,心情看着不太好的样子。 昼焰行是那种每次出门玩有多少特权就要享受多少的个性,要不是阿零喜欢热闹他恨不得把园子包一天单独进去玩儿才好。结果今天就这么来了,还遇上了人山人海,某人的墨镜还正好被某瞎眼的小呆瓜一屁股坐断了…总之一波三则今天少了N道防护的某冰山在周围人群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中周身冰冷的戾气一浪接着一浪,那王经理第一次见带孩子出来玩脸能黑成这样的主,寒暄了几句赶忙找借口遁了。 昼焰行抱着阿零,身后跟着佘青和夜福,随着人流排着队从VIP通道入园都等了好几分钟,进去之后看着所有项目前如同长龙一般黑压压的队伍,昼焰行皱了皱眉,在怀里小呆瓜胖胖的肥腰上掐了一把:“好了快起来,要玩什么快点说。” 阿零是一坐车就睡觉的习惯,从停车场一路过来进了园子一直都是撒着娇半梦半醒的趴着,这时候被掐了一把终于怕痒得扭了扭,揉着眼睛仰起了头来。 阿零今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小外套,脖子周围坠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圆嘟嘟的小脸圆润又可爱。刚刚睡醒的小阿零脸有些红,一边脸蛋上还有一道清晰的红印子,揉着眼睛清醒了一会儿,阿零四处望了望,欣喜扬手:“去!就先去那个!海盗船!~” 昼焰行一手拖着阿零的小屁股,一手拿着地图正在研究,被阿零兴奋的颠了一颠,直接轻啧了一声:“乱动什么啊动?你当你还是小的时候那么轻啊,抱着你已经很吃力了你还扭,要不你下来自己走?” “唔——”阿零赶忙摇头一个猛虎扑食扑回到昼焰行怀里,伸手牢牢圈住他的颈项顺便揪住了手心下的外套,偏头轻声嘟囔了一声:“不要,不下来,就要抱着…”那个声音听着软绵绵的,笑成弯弯新月的一双大眼睛里却是透出了一丝狡黠。 “行啊,那你就用力勒着吧,到时候勒死了还是得自己走…”前方传来昼焰行难得调侃的声线,说话的时候人已经抱着孩子往海盗船的方向走去。身后,夜福和佘青各自偏头四十五度角保持着张大嘴巴下巴脱臼的表情愣了好几秒,随即无语的跟了上去。 呵,呵呵,这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啊,功力不能再深…主子您三十一把的人了天天对着人十岁发育都还没发育的丫头片子*来暧昧去的,下次再有人骂您恋童癖您有种表生气!——夜福心语。 呵,呵呵,这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哇,简直不能再赞!主子您虽然要身材没身材要智商没智商的,但是这种无意识诱惑萌绝逼制胜的法宝,分分钟融化冰山拿下男神毫无违和感!——佘青心语。 身后两个落单的属下各自带着灼灼的视线腹诽着自家主子,待到穿过人群走了十几米,前方大步流星的昼焰行突然转了过来,冷冷扫了两个尾巴一眼,不悦开口:“今天就各玩各的,你们两个不要跟着了。” …啊? 夜福愣了一愣:“不行,保护主子是夜福的职责,夜福不能离开。” 佘青也愣了一愣——不行啊,如果不跟着怎么八卦最新动态?她今天跟来最大的乐子就是这个哇!不过她没敢说出口… 对面昼焰行的目光有点冷,开口还带着一丝嫌弃:“你以为被你们用那么变态的视线盯着本座还玩得好么?不许再跟来,否则直接回去关禁闭,一辈子都别来伺候了。”冷冷说完,昼焰行还毫不客气的给了一个听懂了就快滚的手势,转身抱着阿零径直走了。 人群之中,佘青和夜福呆愣了再呆愣,缓了好半天才从震惊中缓和了过来。 ——我去,一辈子都别来伺候,我们不伺候看你还找得到谁来伺候! ——哼,还说我们是变态,明明最大的变态就是你简直是当局者迷! —— 说来,昼焰行已经很久没有带着阿零单独出来玩过了。 五年的时间不短,却并不是所有的时间都是好的时机有好的心情,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渐渐的也就错过了很多,如今再是回头看看便总觉得都是亏欠,未来的日子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弥补。 昼焰行偏爱极限运动,阿零跟着玩多了也就比较喜欢。滑雪,蹦极,攀岩,冲浪,阿零大了一些之后很多好玩的地方他都可以带着她去,今年的寒假他就已经订好了行程去德国滑雪,只是还没有跟丫头说。 坐在高高扬起的海盗船船头,感受着失重感和耳边呼啸的风,昼焰行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阿零,看着她扬起了双手张大了嘴,一边叫着一边兴奋的弯了眉眼笑得两眼都亮晶晶的模样,浅浅扬起了嘴角。 这一边你侬我侬的气氛正好,另一头被撇下的属下二人组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央,过了最初的吐槽期之后,两人互看了一点,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最近佘青和夜福之间的关系有些诡异,其实说是诡异,也只是两人最近很少说话在家里将互动降到了最低。只是这样的情况五年来还是首次,要知道即便是最开始佘青刚入岚山大宅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跑去纠缠夜福两个人整天闹哄哄的——但是显然,佘青妹子最近已经不打算再过那样有些暧昧不清的日子了。 佘青今天穿了一身西瓜红的休闲服,Juicy_Couture经典款,这样的颜色也只有佘青这样高挑艳丽的美人才能撑得出来。一头黑发扎了一个利落的马尾,佘青站在人群之中是那样的出众,周围不少人驻足不住往这边打量,里面有好几个人似乎已经认出来她的脸,开始百度图片确认。 佘青天生就是聚光灯下的女王,从来对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来者不惧,她微微垂了垂眼望向对面仍旧是做一副小老头打扮的夜福,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冷意,让夜福看不清她心里的打算。 其实夜福早就已经看出来佘青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故意的疏远他,他纠结过一段时间,试着去调和过,却是没有找到方法。 佘青的表现并不像是对他生气了,事实上她的表现甚至根本不像是在不高兴。她还是每天在家做着喜欢的cosplay,哼着歌做家务准备着阿零的生日会,他去找她说话的时候她会好好回应,自己分内的工作也会完成得很好,他还是常常能在家里听见她对着阿零时快乐的笑声和对着大头时无厘头的调侃,只是每当他出现的时候,每当只有他和她在的时候,她却总是客客气气的对他笑一下就转身去了其他地方忙其他的事情,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说。 所以这是对他一个人刻意的疏远,夜福觉得自己并不清楚原因,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猜到一些,是为了什么…他一方面并不喜欢这样的远离,一方面却又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到底是什么,从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几万年来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动过心,他不知道动心是怎样的感觉,也不知道他的动心够不够,能不能去挽留她一次。他害怕他的感情远不如她要得那么多,他害怕他求了她回来却做不到她想要的那么好,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她明艳而活泼,忠诚而热情,他是他几万年来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子,他分明是配不上她的,不是么? 那一阵沉默中的无法对视,佘青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终于敛去了眸中的最后一丝期待,她淡淡扬眉,忽的弯出了一抹微笑:“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一起那不如我们也分头行动好了,不合适的人硬凑在一堆也只会影响彼此的心情。今天我是带着好好玩一天的心情来的,就不奉陪了。” 佘青很少说直白的话,用着冷淡的语气。夜福抬眼的时候并没有看清那抹淡淡的笑意,因为佘青开口的时候已经转身离开,之后那不带什么的温度的话语裹在风中飘来,夜福愣愣回头望着人群之中那个扎眼的背影,突然有些慌乱。 不爱了,就不会有埋怨,也不会有悲伤;放下了,才会感觉释怀,才会什么都不再在意。那样的一番话,那样的一个背影,夜福竟是什么情绪都没有感觉出来…下一刻,却是自己的心绪一乱,他愤愤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双脚已是不听使唤的跟了上去。 佘青在人群中穿梭,秀气的眉微微拧起,感觉到身后尾随的气息,愈发加快了脚步。她说了自己今天打算要好好玩上一天,其实那只是场面话她根本没有玩的心情,本来是想着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把时间打发掉或者干脆就出园算了,结果现在被夜福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心里都快呕死了! 心中把夜福翻过来碾过去的骂了无数遍,佘青终于忍无可忍刚准备转身回去吼上一句,突然身侧传来了一声略带着迟疑的轻呼:“青青?” 熟悉的声音,佘青愣着一扭头,只见不远处男男女女几个人正朝她这边张望,为首的一个女生梳着秀气的梨花头,正是她原来一起选秀认识的好友钱慧丽,钱慧丽这次把人认准了,拼命摇起手来:“青青,好巧!” 佘青看着钱慧丽那张小脸,飞速的调整了一下脸部肌肉,一下扬起了一抹笑容来:“是小丽啊,好巧~” 佘青一笑,对面的几个男生眼神明显惊艳的一下,钱慧丽一副热情的样子冲上来扯着佘青寒暄,把人扯下了一些之后立马变脸压低了嗓音作狰狞状:“靠!青青我真是运气好了居然撞上你!江湖救急你跟我们一起玩吧,我们男多女少尼玛帅哥要回去了!” 钱慧丽是那种典型的人前淑女人后暴力的个性,而且还好色,佘青瞥了一眼就知道他们这一定是来群体约会的结果女生这边缺了人导致男生玩不好准备走了…佘青看了一眼对面三个长相明显差了钱慧丽一截的女生,无语的给“心机女”翻了个白眼:“你确定你要拉我入伙?不怕我吊了你的帅哥?” “所以说你只能从剩下的人里面选啊,除了那个个子最高的,其他人你随便挑!哎呀青青你表鄙视我,大不了我请你吃饭?还是你今天是跟其他人一起来的?哎呦不会吧我怎么这么背!” 钱慧丽在一头发散性思维一个劲的往下串,佘青无语的听着却是被那一句“跟其他人一起来的”提醒了,话说这不就是甩到夜福的好机会么?佘青这边瞬间就倒戈准备答应了,下一刻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淡淡的男声:“佘青,这是你朋友么?” 那个声音听着有些年迈,钱慧丽听见男声直觉的偏头搜寻了一圈,这才视线下移,一眼看到了身前不远处那一米四几一身黑衣的小老头,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佘青也有些呆愣,主要是她完全想不到夜福居然会上来搭话。看见那张脸她有些不爽,伸手拉了钱慧丽的胳膊就准备把人撇下了走,下一刻夜福却是上前了一步,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钱慧丽想无视都不行了:“…那个青青啊,这个…老爷爷,谁啊?” 佘青的脸色有些难看,望上夜福的目光有些冷,那样冷淡的目光中夜福却是微微勾唇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觉得至少还会生气就表明没有那么糟糕。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被佘青看出来了,她突然冷冷开口:“不知道,不认识,估计是什么脑残变态粉,跟了我半天了!” “啊?”钱慧丽吃了一惊,对面的一群人听见了佘青的话也微微变了颜色,两个男生自发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了佘青身前,其中一个还问佘青要不要帮她报警。 对面那望来的两道视线里灼灼的都是热情,蛇族是敏感的种族,佘青甚至可以从那视线中看出*来。那样的*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只是现在她最想要的还是摆脱夜福,这一边佘青正准备索性来个报警出口气的时候,对面夜福却是突然微微勾唇笑了起来:“佘青开个玩笑,大家不要当真,在下不是什么陌生人,是岚山昼家的管家;佘青是岚山大宅的女佣,今天我们是跟着主子一起来的。” 夜福淡淡一番话落解释了前因后果,钱慧丽瞬间就相信了,因为怎么看佘青那丫头都是在闹别扭而且她去做佣人的事情她本来就知道。对面一群人里几个女生本来看见佘青出现就有些不爽,一下听了夜福的话更是确信了,其中一人还故作刚刚认出了夜福叫了起来:“对哦,我是说这个老爷爷看着怎么有些眼熟,他是昼家的管家呢,我在杂志上见过的!” 女孩一番话落,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佘青身上。佘青倒是没有看大家,一双萃了冷意的杏目死死望上夜福含着笑意的目光,微微咬牙。他今天是打算要和她杠到底了是么?平时该积极的时候就做缩头乌龟这个时候反倒是横起来了?好,还真是好! 佘青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气得再也不想看见那张脸那双眼,伸手一下腕上了钱慧丽的胳膊,佘青扯了她一把气冲冲的往前跑去:“走!不要管这个人!你们不是缺人么,我加入!” “额,那个,青青啊…你今天不是跟着主人家一起来的么,怎么走了行不行…”钱慧丽看着佘青一脸杀人的样子有些担忧,你妹的一个小女佣对着管家大人这么凶真的大丈夫么?下一刻气极了的佘青一个转身怒吼:“不要跟过来!”骂得是夜福却是把钱慧丽吓了一大跳,立马噤声被拽着拖走了。 夜福一个人站在人群中,望着佘青离开的背影,那身红衣还真是显眼啊,都走出了那么远都还能看得见。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很显眼的,因为他这样的年纪他这样的长相出现在主题乐园这个地方完全格格不入,而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唾弃这个追随了几万年的外表… 只是,若是换一个样子,会不会就合适了呢?是了,似乎佘青在很多年前就说过很喜欢他的真身,想了很多种办法,逼着他变回真身给她看…以前的他从来没有答应过,因为他从来不觉得一张脸有多重要,甚至几万年来,他最厌弃的就是那些单凭着一张脸就靠过来嚷着喜欢的女人们,直到后来,遇见了她… 她的喜欢,她的坚持,她为了他这样一个纠结软弱的人白白耽误的五年光阴,真的,只是为了一张脸么?一见,钟情,他原本最最鄙视的一见钟情,却是在那一日,他在初秋的阳光中一把打开家门望见她的第一眼,那抹明媚张扬一瞬入心的那一刻,扰乱他心神的情绪,不是一见钟情,又会是什么? 他是一个可笑的人,可笑的一再逃避着自己的感情。他认定了她的肆意,觉得她的肆意会伤害到自己,所以从未交托真心;却是可笑的是,五年来,他才是那个肆意伤害对方的人,否则方才那最后一刻,她扭头过来望向他的最后一眼,里头为何会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伤痛和决绝? 心头一瞬传来绞痛的那一刻,双眸之中突然泛起了一股浓郁的黑,墨色从黑瞳溢出顷刻晕染了整个眼眶,白昼之夜降临的那一刻,也许一切都已经,迟了… ------题外话------ 今天下午有二么么哒!二更字数保障么么哒!计划是佘青夜福扯一扯,阿零和魔王大人秀一把,再把小舅和严景拉出来玩一玩,哇咔咔,世界不要太美好~\(≧▽≦)/~   ☆、26 他的世界(二更) 下午两点,才玩了三个项目,某瓜就嚷着饿了,昼焰行只好带着人去吃饭。 “欧尚”餐厅是主题乐园里面唯一的一家西餐厅,像这样的游乐场大家都是赶着进度玩的,不需要太多坐下来慢慢吃饭的地方,一大堆的快餐店中间“欧尚”雪白独特的尖型屋顶显得很出挑,昼焰行领着娃娃进了餐厅。 门口的接待显然知道两人的身份,微微笑着将人领到了一处雅座,一脸甜美笑容的专职服务生结下了后续工作帮阿零和昼焰行拉开了椅子,看了一眼昼焰行手里拽着的等人高的棕色大熊,莞尔一笑:“熊先生看来也需要一个位置呢,请坐在这里~” 阿零对这个爱开玩笑的服务生印象很好,主动笑着搭了一句话:“它叫‘大黄’!~” “是吗?~”服务生笑了,再是和阿零聊了几句便适时退下,待到昼焰行示意她可以点餐了之后才再次走了过来。 “头盘鹅肝酱,牛排五分,配焗蘑菇,烤鳕鱼一份,法式蜗牛一份,再来一杯橙汁…” “不是的我要喝牛奶!”对面出声打断。 “刚刚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橙汁吗?”昼焰行习惯性皱眉。 “但是我后来又想喝牛奶了…”阿零轻声。 “加一杯热牛奶,鹅肝酱之后上,橙汁也要,去果粒,”昼焰行继续点单,“红酒要拉菲,甜点按着你们主厨最拿手的上几样,不要太甜的。”一边服务生小姐微笑着记录,想着这昼家大少还真是随性啊,鹅肝酱蜗牛什么的都不是一般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问都不问女儿一声就点了,难道还真是零小姐的喜好?~ 想着,服务生偷偷朝着阿零望去一眼,正逢阿零正仰着脑袋用着我饿了的亮晶晶小眼神望着她,姑娘一下笑了出来,忍不住开口逗趣道:“嗯嗯,你们都有了好吃的,那‘大黄’我怎么办呀!我也好想吃好吃的,我也饿了哇——” 阿零眨了下眼,顿了一秒反应过来服务生是在学“大黄”说话,一下子咧嘴乐了:“不行哦‘大黄’,这些东西你可不能吃哦,吃了会生病,肚子会烂的哦!” 阿零一板一眼的“威胁”逗得餐厅里其他几桌客人也转过头来笑着观望,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小姑娘外加一只大玩偶熊的组合怎么看怎么有趣,服务生小姐更是笑成了一朵花,粗着嗓子追加了一句:“啊——,那我不是很可怜?那我能吃棉花么,反正我肚子里也是棉花,吃了不会生病哦!” “不行不行的!”角色扮演的小游戏阿零一句玩嗨了,当即伸手摸了摸“大黄”的肚子,一副小医生的样子认真道,“你都这么胖了还天天想着吃,棉花也不能给你吃,‘大黄’你该减肥了!” 哈哈,服务生小姐大笑起来,要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一定要上手捏一把娃娃圆嘟嘟的小脸了怎么会这么可爱!“昼先生运气真好有一个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服务员小姐微微鞠躬感叹了一句,拿着菜单下去了。 安静的餐厅里只有几桌人用餐,轻音乐环绕的空间一片静谧,昼焰行微微挑眉望着对面阿零明媚的笑脸,只觉得娃娃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想着,他方要开口,忽然外头的天空一瞬暗了下来,如同骤雨急降的灰暗只持续了几秒钟,便是完全陷入了一片漆黑。 —— 白昼之夜,遮天蔽日,人满为患的主题乐园内突然骤降的黑夜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园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不要慌,不要怕,应该是日食,是日食!”人群之中不知有谁高呼了一声,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四处传来,骚动的人群终于渐渐缓和了下来,有人打开了手机照明灯,随即便是有越来越多的人照做,人头窜动的乐园广场一瞬变成一片浮动的光影海洋,有人方才打开手机,忽觉面前有什么东西一瞬掠过带起了一阵凉风,再是用灯光一照,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夜福化作了一个黑色的流影,在人群之中穿梭,他的视力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所以前面那人群之后隐隐闪现的那身红衣,他看得很清楚。倏然的黑暗,有人害怕就有人乘机占便宜,佘青他们一群人正混乱的当口,起了歪念的某人嗅着身边的香水味伸出了魔爪,下一刻却是突然一阵劲风迎面袭来拉下他的头就往一硬物上一脆,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两股鼻血就顺着断裂的鼻骨直淌而下,耳边风声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一秒的时间,身边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广场一头的一处建筑物侧边,佘青被扯着往前一带,那个力道本是很大的却是在下一刻放柔了力度,身后似有一阵风托了她一下,佘青被“托着”靠上身后的墙壁,一抬眼,一双闪动着寒光的竖瞳,一眼对上的,却是一双如月般清淡的眸子。 这是佘青第一次看清这双眼,眼眶之内,墨色一片,那是一双暗暗的,却是很平静的墨瞳,便是连眼神都和平日的样子很不一样。那么干净的,纯粹的一抹黑色,带着柔光淡淡望上来,佘青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的睫毛可以长得那么长那么卷,那长而卷的睫毛之下,静静的墨色瞳孔便如同一片寂静无风的夜晚,眼波之间淡淡的神采流转似那夜半冷月清娆,干干净净一片澄净的月光悬于天边,明明是那么遥远,却只一眼相望,那抹光亮便照入了人心底处最深沉的地方。 佘青一直知道夜福是好看的,只是原先的好看只是那抹她看着模糊的影像,如今本人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了,那张脸,还是让她狠狠的晃了晃神。 密长的睫毛,干净的眼,这样的组合就必定会配备着秀气的五官和苍白的肌肤。夜福的长相是很淡的,这样的感觉佘青不知道怎么形容,如果说她的长相是艳丽的,殿下的长相是妖娆的,那么夜福的长相就是和他们相对的那种清淡,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而且他甚至看着很小,个子只比她高一点,眉宇间有一种化不开的青涩,便是连淡淡轻柔的呼吸触到她的脸,都像是亵渎了他的纯洁… 平视着那双墨瞳,佘青呆愣数秒,心中怒吼奔腾着飘过10086只面色狰狞的草泥马,最后她终于在那抹清纯中完败下来,再也不知道作何表情,直觉要遁,下一刻却是一只手臂伸过来一下压在了她耳边,左右各一只,夜福往前一步,把人整个捆在了臂弯之间。 …所以啊,现在这样又是,在做什么呢…? 两人便是这样,保持着无比亲密的动作站在墙角沉默了片刻,从最初的惊异中缓过神来的佘青慢慢找回了理智,心口再次被之前淡漠而坚决的情绪所填满。 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了,而他,错过了她给得最后一次机会,她不是个心软的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也没有借口可寻。五年来的相伴,三年前的表白,她自问这份感情她付出了够多也不后悔当初的坚持,只是现在她已经决定了放手,所以便是他要开始付出了,她也不想要了。 黑暗之中,交错的呼吸清晰可闻,仅仅是几秒的时间,微乱的呼吸便已平缓,连带着心跳都已恢复到了正常的频率,眼前,那墨色竖瞳之间一瞬泛起的平淡情绪看得夜福一瞬心惊,他想赶在她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之前先开口,却还是被佘青抢了先。 她笑了,冰凉的眼底却是没有笑意,直视着那张原本她最喜欢的脸,她却是笑得那样肆意无畏,笑着,她说,现在是在干什么?美男计?~ 调侃的声线,冰冷的态度,她这样的状态,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胸中跳得紊乱的心一点一点下沉,他想把那总是含笑的墨瞳之中的那抹冷色抹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顿了很久,才轻声开口解释道:“要做到现在这样必须完全释放灵力,所以要回复原形才行…”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呢,制造大骚乱?明天上新闻?或者你不会以为你这样来一下我就会跟你回去吧…我其实还是更想和朋友们一起玩呢,所以抱歉了。”佘青说着,便是伸手要推开夜福的手臂,他却是用了力不让她挣脱,其实两人若是真要闹起来可以闹得很大,而佘青此刻那微微挑衅的眼神,分明是在表示她并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心口处再次转来一丝疼痛,夜福在心底无声的嘲笑自己,笑着自己活该。其实佘青从来不是忍让的个性,但是这些年来,她却是在他面前宽容忍让了太多。他不是不知道她的付出,却是一直刻意选择视而不见,而如今,她的付出她的包容全都不见了,变回了原样的她便是让他再难过,也是他自作自受… 身体上几乎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了那死死撑着墙壁的双手之上,夜福微微垂着眼,不去看佘青决然的眼神,他的样子看着有些无措,也有些悲伤,沉默了一刻他忽然开了口,那极轻的声音差点错过了佘青的耳朵。 “…我只是想,若是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你了。” 清淡的声线,低语如轻喃,几秒之后,丝丝分辨出这句话里的情绪之后,佘青微微一愣墨色的瞳孔骤然紧了一紧,下一刻却是飞快垂眸,掩去了所有明灭。 我是有多想,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得见你一个人; 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的耀眼,即便你绚烂如阳,我也能稍稍心安。 可是这世上,永远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得见你一个人; 所以当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你的时候,我终究担心你回过头来,却是再也看不到,我在的方向… 淡淡的,如同蔓草般细密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那是夜福的灵力,扩散之间,丝丝都带上了他心底最不愿示人的软弱和自卑。 那是无声的解释,最后一刻的尽数剖析,全心,告白… 从来都是善于辞令的人,但是在她面前他却是从来不懂表达心意,他错了,错了很多,他后悔了,极度后悔。这般难耐的情绪,带着丝丝压抑点点渗入了佘青心底,那样的感觉如同水草一般将她的四肢缚紧,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了体内脏器被挤压的痛苦,如同真切的感觉到了那抹压抑和悲伤对他的影响,感同身受。 我喜欢你… 淡淡的声线响起的那一刻,便似心头猛得扎进了一把尖刀,那锐利的痛楚让佘青一瞬咬紧了嘴唇,才勉强抑住了眼角酸痛中聚起的泪花。 只是,她仍旧是累了,五年来付出的一切挥之不去,五年来承受的所有孤单和伤痛,原来单是一句喜欢,已是不够填补了… 她太耀眼了,以至于让他不安,让他犹豫,让他不敢靠近么? 给出这样的理由,不是等于否定了她的五年么?五年的时间里,她眼中只有他一人,心里只有他一人,她痛苦着做出所有努力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 默默注视了五年,他看着她,却是从未看懂过她的真心;而五年之后的今天,那周身弥漫的灵力中挥之不去的悲伤,他也许终于懂了,她固执离去的理由。 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平静的声线响起的那一刻,一瞬灵力的波动切断了所有手机的电源,四周再一次陷入一片令人恐慌的黑暗,那一场喧嚣,成就了一场还未开始就上演了结局的,悲伤落幕… —— 夜幕骤然降下的那一刻,主题乐园一角的尖顶房子餐厅,因为客人不多并没有引发多大的骚乱。黑暗来临的下一秒空气中便是倏地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花,昼焰行拿着打火机神色淡淡的点燃了桌上的水灯蜡烛,那一片立刻笼罩在了一片温馨的橙色光线中。 橙色的烛火一下映上阿零带着惊异的眉眼,下一刻还未待昼焰行开口,阿零已经自动自发的从突然天黑的惊讶中调整了过来:“咦,烛光晚餐!” 阿零的思维一向比较跳跃,而且这般对于奇怪事物的逆天接受能力昼焰行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看着丫头一瞬转为激动的表情,昼焰行微微顿了一下,只是淡淡开口应了一声,没有再做其他解释。 阿零兴奋的将周围看了一圈,看着其他几桌客人被要求留在原位由服务生点亮了蜡烛,店内的应急灯似乎也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店长带着焦急的声音从后台传来,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忍不住往外跑了。 微微嘈杂的环境却是丝毫没有影响阿零“烛光晚餐”的热情,不远处,服务生观察着昼家父女各种淡定似乎没有走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询问,阿零兴奋得四处看了一圈,最后转过头来下了定论:“烛光晚餐哦,可是很浪漫的!” 呵呵,昼焰行有些想笑,却是绷住了没有笑太明显。他不知道小丫头是哪里来的这些观念,而且这外面明显天全黑了却能被硬扭成烛光晚餐,也可见丫头幻想的功力不是一般的强大…便是这么想着,昼焰行端起桌上的水杯刚喝了一口,下一刻却是被丫头脱口而出的话差点呛死! 阿零:“就像是约会一样!” 昼焰行:“咳,咳咳咳…”完全无言以对。 阿零:“我和殿下,还有‘大黄’,三个人约会!” 昼焰行:“咳,咳咳咳!” 阿零:“?” 昼焰行:“……” …好吧,他之前居然还很认真的误会了,对不起,果然是他太不纯洁了… —— 一顿饭从天黑吃到天亮,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昼焰行领着孩子抱着熊从餐厅出来,游乐场里已经不剩几个人。 提早闭园的通知倒是还没下,昼焰行牵着阿零逆着人流往园内走,主题乐园的最南边有一个很大的摩天轮,便是在岚山大宅的阳台上都能远远的望见,他很早就答应过阿零如果来了一定要去坐一次摩天轮,所以这时候去碰碰运气。 主题乐园里还有不少游乐设施开放着,因为还是有一些游客觉得方才的“日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赶在人少的时候玩个痛快~其实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出于安全考虑早该闭园了,只是一直没有接到正式通知的工作人员无奈的看着眼前要求上摩天轮的一大一小一熊,终于在孩子乞求的目光中妥协了一次… 阿零冲入摩天轮包厢,脸上的表情乐颠乐颠~昼焰行直觉阿零是有什么原因才这么兴奋的,却是不知道为什么。阿零晃着脑袋哼着歌,把“大黄”放在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挪出了一个位置,拍着凳子示意她家殿下坐下~ 这个摩天轮非常大,而且转得很慢,据说转上一圈要整整一个小时。包厢里,阿零脱了小靴子侧身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靠在昼焰行怀里,望着窗外的夕阳,嘴里说着一些她觉得很有意思的话。 ——那边的那片云,好像一条鱼~那里是鱼鳍,那里是鱼尾巴,上面那一串是它吐出来的泡泡,嗯,所以是条鲸鱼! 阿零说的话,大多是这样幼稚而没有条理的,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候,从来不用去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用去顾虑其他人的感受,她可以是一个幼稚的没心没肺的孩子,说着没有什么营养的话,反正就算她的话很无聊,她也知道殿下一定是在听着的,而且听的时候,他的神色一定是温和的,唇角还会微微上扬,带出一抹清浅的笑。 摩天轮的包厢渐渐攀升,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开阔,身前阿零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轻,最终被浅浅的平缓的呼吸所代替。 阿零睡着了,在这宁静安详被夕阳的光辉所笼罩的摩天轮上。这段时间她晚上一直睡得不太安稳,每天似乎都在想着心事,脑海中回忆起娃娃这几日偶然带着坚定望向他的眼神,昼焰行微微垂眼看了阿零一眼,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小脸,只觉得她的眼底似乎都泛起了浅浅的青黑。 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阿零这段时间以来心事重重的原因是什么。原本他以为是这一次的绑架案牵扯出了不好的回忆,但是自从杨依曼的事情解决之后阿零明显释怀了很多,却是仍旧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快乐,她似乎在考虑些什么东西,还在暗地里下了决心,每当她用着那略带着坚定和温暖的眼神望向他时,他就会觉得有些不解又有些莫名的心安,他直觉阿零最近在考虑的事情一定是为了他,他很愿意看到她的成长,只是不希望她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拼命努力着想要做成些什么才好。 天边的夕阳在远处的海平面上缓缓下落,整个海平面都在那一刻映成了一片遥远的金色,衬着如同金色柳絮一般的流云,看着很漂亮。 其实原在五年前,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五年后的某一天,他会有这样坐在一个游乐园的摩天轮上,望着天边的夕阳,赞叹一句很漂亮的时候。 万年的岁月里,他从地狱重生,回到人界轮回,万年的光阴里他契约过无数的身体,有过许许多多的身份,他去过很多地方,扮演过各式各样的角色,每一次都是短暂得不值一提的生命,旧的身份逝去,新的身份到来,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没有哪一次,在他那漫长得犹如无尽黑暗一般的永恒生命中,留下过任何痕迹。 所以这一次,原本也是一样…豪门贵公子的身份,集团董事长的地位,他敛财,掌权,得到想要的一切亦不过为了更好的实现他复活清衡的计划,至于生活,呵,他根本从来就没有把这一场生命的延续,当作他自己的生活来看待过,直到五年前的那一天,他在实验室的废墟里,捡到了一个他原本打算玩上几天就弄死的娃娃。 而此时此刻,这个“幸运”的娃娃正乖乖的睡在他的怀里,上一刻还在一板一眼的跟他讲着那条鲸鱼一样的云;而此时此刻,他望着那天边那金黄色的云彩,也觉得,那的确像极了一条大脑袋的胖鲸鱼… 他看着她眼中的花,自此花有了花的美丽,他看着她眼中草,自此草有了草的清新。透过阿零的眼睛,白云可以很可爱,夕阳可以很绚烂,生活可以很温馨,世界可以很美好——他的世界,原来也可以,这样美好。 做着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说着以前绝对不会说的话,去了以前绝对不会去的地方,有了以前绝对不会有的,感情。所以他从来不需要她为了他做些什么,只因她的存在本身,已是他的奇迹。 摩天轮的包厢节节攀升,即将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刻,昼焰行怀着复杂的心情垂眸帮怀里的娃娃拉了拉衣领,下一刻阿零却是微微梦呢了一声,迷茫着睁开了眼睛。 夕阳正好,良人在侧,左看一眼,没有包厢,右看一眼,也没有包厢,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刻,娃娃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拉着她家殿下的衣领仰起了小脑袋,猫儿一样蹭上去在那微微惊异的俊颜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亲吻对方,就能永远永远的在一起,这就是阿零蓄谋了已久的,暗自兴奋的小小心思。 —— 是夜,晴好了一整天的A市重新被小雨笼罩,市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内,眉目清秀的男孩儿正杵在沙发前收拾箱子,一边随手丢着不要的东西一边碎碎念抱怨着最近连绵的阴雨,老太太一样。 严铭靠坐在床上,微微勾唇望着沙发前的小外甥,忍笑已经忍了快十分钟。他的术后恢复很好明天就要出院了,但是伤口还是有些疼,特别是这样憋着笑需要腹肌用力的时候更是疼得刺激,只是严景刚好碎碎念到雨天路滑不好打车家里湿气还重被子都晒不了要不要明天顺路去买条新被子,看着他那么操心的样子,严铭实在不好意思打断他… 严景其实是有些担心,一方面他也盼着小舅能早点出院,但是另一方面又担心家里只有他和小时工保姆阿姨两个人不知道照顾不照顾得好…想到这里严景突然有些失去了信心,猛一转头:“要不我们请个护工吧,在家里专职陪护…” 对面严铭闻言神色却是一下顿了一顿,那微妙的情绪变化严景自是看见了,下面的话一下接不住,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只是那神色一顿也只是那一刹那,严铭瞬间就恢复了一贯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啊。那个笑容看着很正常,那句话听着更加正常,严景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一阵发毛,特别是看着小舅紧接着就调低了床头一副准备要和衣而卧的样子,严景更是发毛得咽了咽口水,无语开口道:“那个,你要是不愿意就说…” “没有不愿意。”答得倒是干脆,但是那准备睡了的样子更干脆… 你妹的他东西还没收完呢睡毛线睡啊才八点过他这么一睡还叫他怎么收拾这不是无声的示威又是什么?! 严景怒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少来这些有的没的!”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严铭拍了拍枕头叹了口气,语气幽幽,“我只是比较感叹,当年你小的时候我照顾你,你五岁还不会用筷子吃饭,我每顿都喂你吃,你六岁三天两头发烧,我半夜带着你看急诊,你七岁出水痘,我没得过会传染也没不管你,你八岁还尿床…” “停!打住给我打住!都说了那次不是尿床是我喝水打翻了,打翻了!”严景忍无可忍冲到病床边,指着某无良病人破口大骂:“啰啰嗦嗦说这么一大堆不就是想说你照顾我很艰辛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么?我又没说我不照顾!我只是想找个人帮忙…诶呀算了懒得说,你不想请护工就不请,不请好了吧!” “是么?”严铭正色看来一眼,一副我其实很好商量的样子,“不过有句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我觉得还是说得很对的。这照顾刀伤病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后面说不定还会有并发症后遗症,你还年轻,可要考虑清楚。” 四目相对,诚诚恳恳一席话落,严景望着那端正的神情,嘴角无限抽搐… 基于槽点太多,严景一时竟也早不到地方下嘴,愣了片刻错过了时机也就懒得再吐了…收回抽搐的嘴角,严景居高临下望来一眼,终于神色冷冰冰的回应道:“所以说了不找护工了,我来照顾,我非常想照顾,巴不得能照顾,所以什么并发症后遗症各种症都猛烈的来吧,不怕有我在,这下满意了吧!” 那带着满满傲娇小情怀咬牙切齿说来的一番话中有话严铭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一般,话落他很好心情的应了一声,甚至还很愉悦的笑了一笑,然后在严景彻底无语的表情中一个翻身,真的就这么睡了… 身后,严景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安然就寝的背影,尼玛只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打开方式不对这个抽风的天然黑居然是他小舅?! 泥煤的,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他无声示威的时候他绝逼不问了!憋死他最好! ------题外话------ 白:壁——咚——╮(╯▽╰)╭ 一部分人:哦呵呵~<( ̄ˇ ̄)/ 另一份人:啊啊啊~(⊙o⊙)啊? 白:此检验一出,谁是二次元动漫宅立马无所遁形哇~噗哈哈!<( ̄︶ ̄)> — 他的世界~一语三关,崩溃的,幸福的,和无力吐槽的哇哈哈~今天的二更大家看爽了咩~哇咔咔!   ☆、27 网 宣战 A市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是闹哄哄的,便是连下几层的住院部的病人和护士们都知道了最近医院里住进了因刀伤住院的严氏集团董事长,而某董事长有个特别能闹腾的外甥,现在已经比他出名得多了。 严景个性张扬又是个人精,该寻乖卖巧的时候总是装得乖乖的,小模样长得又好,深得各种医生和护士姐姐的喜爱。这明天就要出院了,很多阿姨姐姐们都舍不得送来了小礼物,那装东西回家的箱子里居然有一半都是花花绿绿的各式小点心,严景认认真真把大大小小的礼物一样不落的放好,轻手轻脚的拉上箱子,发觉小舅似乎真的睡着了。 医院里伙食和住宿环境并不算太好,便是特护病房也得不到最好的休息和营养,所以早一点出院的确很有必要。严景走到病床前调暗了灯光,回到沙发边蜷了上去打开了教科书,柔和的灯光映上少年认真的眉眼,经历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变故,少年似乎长大了不少。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书页偶尔翻动时的沙沙声,十点过后,屋外的走廊上也熄了灯,除了几个查房的医护人员偶尔走动,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一片。 特护1016室门外,身穿白色护士服的护士正背对着房门,面窗站在走廊上。窗外下着淅沥的小雨,黑色背景的玻璃上模糊映出护士的五官,一个护工提着盒饭从护士身后经过,狐疑的打量了一眼,下一刻打了个寒颤,快步经过进了隔壁的1017房。 黑暗之中护士再是站了一小会儿,忽然脖子左右僵僵的摇晃了一下,那个动作像是一般的活动筋骨却有些诡异,动了动,护士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叩响了1016室的房门。 “谁?”屋内严景听到了动静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下一刻房门就被轻轻拉开,护士小张笑眯眯的探头进来:“咦已经睡了呀?我来量个血压。” 张护士是特护病房区的一级护士,严铭住院半个多月大都是她和另一个护士小赵轮流照顾,已经和严景他们相当熟悉。张护士长相普遍,左边鼻翼处还有一颗黑色的大痣,虽然算不上美女但是人很热情,严景一直对她很客气。 “是张姐啊,”严景礼貌的招呼了一声,起身迎了上去,“要我把小舅叫醒么?” “不用了~”张护士笑着拜拜手,“睡着了血压量出来也是一样的,交给我就好…对了,陆医生让我来叫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什么注意事项要交代一下。” “…哦。”严景犹豫了一下,回头瞥了熟睡的小舅一眼,又看了看笑得热情的张护士,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那我等会儿再去好了,也不急着一时。”严景犹豫了一下反倒是坐回了沙发上,看着张护士走到床边,那个表情竟是有些警惕。 下一刻张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那是干嘛?监视我呀!又不是打针就量个血压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每天晚上都做的么?而且陆医生好像赶着要走啊他今天不值班,你过去见一下就回来,大不了我在这里帮你守着~” 张护士话说到了这样,严景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总不能承认他本来不放心的就是她吧…而且方才张护士说话时的那个神态语气倒是和她平时没有一点不同,让严景也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感觉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太多心了?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严景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往门口走去:“那我就先去见一下陆医生,这里就先麻烦张姐了…一会儿您也不用帮我守着了,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说完,严景转身出门,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刻意没有拉上病房的房门。也许今天真的是他有些想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起他就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出了病房严景想着加快了脚步,朝着电梯口跑去。 另一头安静的特护病房内,张护士站在灯光灰暗的病床前,待到确认严景已经离开之后,她微微偏头望向床上侧身而卧的男人,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痴迷的笑意来。那抹笑容看着诡异,无声的笑着,张护士在床头蹲了下来,缓缓倾身凑近了那张熟睡的容颜,下一刻,就在她的鼻尖就快触上严铭的鼻息的前一刻,严铭忽然睁开了眼,一瞬对上了近处那双俯看而下带着异样情愫的墨瞳! 深邃墨瞳在那一刻骤然紧缩,下一刻一道诡异声线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响起,近处张护士脸上那抹异样的笑容直咧到了耳根,开口说话的时候,口中一瞬溢出的呼吸,冰一样凉! ——严先生,我喜欢你,请你,也喜欢我!~ —— 另一头,严景独自站在无人的电梯里,抬眼望向楼层指示灯,看着那一格一格跳过的灯光,心中那不安的违和感却是越来越重。 一般,陆医生是会在这样的时候叫病人的家属去谈话的么?小舅明天就要出院了,按理明天陆医生就会来送行,如果只是要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大可以明天再说,何必多此一举?另外,那个张护士今晚的样子看着也有些奇怪,从进门开始两眼就一刻不停的盯着小舅,那个眼神分明不是她平日的眼神!…随着电梯不断下行,严景脑中飞快的分析记忆中的场景,从张护士的表情想到了她的肢体动作,再想到她说的那些话,突然,脑海之中一个念头闪过,竟是一瞬惊得严景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她说她来测血压,却是两手空空进来的,那血压仪呢?!一瞬想通了那违和感的严景惊了一惊,下一刻电梯已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电梯门一打开,门外等着的人正准备进来,下一刻却是突然被里头的人一把推了出去,狠狠摔了个结实!一片喧闹声中,电梯门再次关上,载着心急如焚的严景朝着10楼直冲而去! 1016病房内,缓过神来的严铭在极短的时间里已是伸手一把推开了张护士,皱着眉勉强起身靠在了床头。他的脸色看着有些苍白,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惊异,抬眼望上对面张护士那蓦然变异不似平常的脸,下一刻严铭果断转身,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张护士被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几步,半靠在了窗台前,脸上的那抹笑容却是愈发的诡异。她似乎并没有掩人耳目的打算,下一刻那从喉头深处溢出的笑声变得疯狂而高亢,吓得周围好几个病房里的家属都心惊的开了门查看,只听得走廊深处一瞬传来飞奔的脚步声,下一刻严景伸手一下拉上敞开的房门,猛得冲了进来。 “小景你先别过来!”严铭话音响起的那一刻,严景已是不听话的冲到了床前。面对着神情那么诡异的人,人们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拿东西远程掷过去!严景脑袋反应过来的前一刻身体已是自发行动将茶几上的那本厚厚的教科书抡了起来一下甩了出去,厚封皮的书角一下磕在张护士的额头上,下一刻她就似完全没有战斗力一般捂着头呜咽了一声,一下靠着墙滑到了地上。 严景大声喘着粗气,因为奋力的奔跑和揪心的紧张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丢完了书,张护士的反应让严景不敢放松,他三两步冲到床头握上了严铭的手臂,焦急开口:“能起来吗?!” 严铭的样子看着比严景要镇定很多,一边点头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护士的一举一动,皱眉掀开被子,从另一头缓缓下了床。被角掀开的那一刻,严景晃眼看见那蓝色的病号服上一抹淡淡的深色正渗透出来,绝对是伤口裂了! 该死的!他怎么就这么笨被人一骗一个准?!严景心里咒骂了一句,轻手轻脚却是万分着急得搀着严铭下了床,严铭比严景高了大半个头,身上还有伤两个人很难移动,听见门口传来悉索的声响严景猛一回头想叫人搭把手,下一刻那蹲在地上如同野兽般呜咽的张护士却是一下窜了起来,猛扑到床上死死拽住了被单:“不要走!不要走!” 张护士的额头被书砸破了,脸上血水混合着泪水流了一脸看着无比狰狞!只是她那一跳却没有完全跳过来,只是趴在了床上哭喊着再也挪动不了。严景皱眉拉着严铭往后艰难退了几步,终于等来了带着几个男护工冲进来的护士长。 护工上前一左一右把张护士按在了床上,双手一个反扭拎起来,张护士挣扎之间有什么东西一下从她的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了哐唐一声,众人低头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众人看着皆是一愣,护士长甚至后怕得一下把那手术刀踩在了脚下,此时此刻严景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这个突然疯魔了的张护士居然带了刀来,她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特护病房闹出的大动静随后惊动了科室主任,了解了前因后果的主任赶到之时张护士已经被人押走,严铭也已被带去了监护室处理裂开的伤口。主任找到了监护室外焦急等待的严景,连声道歉表示一定会彻查此事,希望他能看在事情并没有太严重的份上,先不要报警。 严景坐在监护室外,有些茫然的看着拉上的窗帘边角透出的熹微灯光,半晌才回过头,冷冷望上了主任那张讨好的笑脸:“不报警可以,只是今晚就给我们办出院手续。小舅的身体不行就派护工去家里照顾一晚,这个鬼地方,我们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这一天的雨夜,注定了波折不断惊吓连连。当住院部主任正在监护室外不遗余力的讨好着病人希望大事化小的时候,B栋急症部三楼的员工休息室内,值夜班的护士小袁刚好被食物中毒的孩子吐了一身的呕吐物,回去宿舍清理衣物。 卫生间内传来流水的声音,小袁大致擦了个身换了一身衣物,开门走到床铺前放东西,转头望向对面上铺裹在被子里似乎正睡得香的同事,上手隔着被子推了一把:“惠惠啊,你表睡了,晚上不值班么回家休息呀,这么拼干嘛?” 小袁推了推,那叫惠惠的护士却是毫无反应,小袁看了看表也没时间再多停留,努了努嘴轻轻关上房门离开了。 窗外,路灯灯光从没有拉上的窗户外透进来,照亮了下铺一角,那里,似有什么东西从上铺的床缝间渗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下铺雪白的床单上,粘稠而浓腥。 上铺的床位上,那裹在被子里面朝墙壁的女人只露出了一个头,苍白的脸色,凌乱的黑发,一双瞪圆了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左边的鼻翼处有着一颗清晰的黑痣!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小袁口里的惠惠,而是特护病房的护士,小张! —— 是夜,当严铭和严景在市中心医院遭遇第二次匪夷所思的“疯狂表白”的时候,山雨霏霏中的岚山大宅,阿零安静的坐在二楼卧室的书桌前,接过佘青递上的光盘,放入了外置光驱。 先前她吩咐了佘青今天到主题乐园的时候取回鬼屋附近的监控录像光盘,现在便是到了验证她的猜测的时候了。黑白的视频画面上,鬼屋前的广场站满了人。佘青帮着阿零选好了角度放大了画面,设定好的视频片段从楚天骐带着她接近鬼屋开始一帧一帧慢放,待到楚天骐从那小丑手中接过奶茶开始朝着她一路小跑过来的时候,阿零和佘青都注意到了从画面右上角的角落里走出来的女生。 女生穿着普通的卫衣配长裤,头上带着一顶棒球帽,长发散着,也成了掩藏五官的遮蔽物。女生出现之后,脸的方向就一直面朝着她和楚天骐在的方向,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打量,直到她和楚天骐进了鬼屋,她才闪了出来,来到了鬼屋大门前。 那个女生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甚至从那不太清晰的画面上根本无法辨认出来她的身份,可是看着那慢放的画面,看着女生开始绕着鬼屋外围慢慢行走,阿零却是直觉,这个监控里拍到的女生,就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 五年前,林叔和谨姨的婚礼上,她被昼雪盈拽到大宅后院的枯井边差一点摔下去,随后她跑回去叫人,在还没有接近人群的偏僻角落里,曾经晃眼看到过一个女生; 五年前,绑架案发生之前,她被周玲钰骗到储藏室差点被打,逃出来之后她惊慌失措跑着去找辛朵,在那无人的体育馆后的小路上,也曾经意外的遇到过一个女生。 每一次的相遇,都发生在她遭遇意外之后,吓坏了的她早已不记得这些细节,直到这一次,直到她不得不怀疑上了身边的“朋友”,竟是突然从那记忆的碎片中拼凑出了一张脸,那张脸,便是昼公馆管家的孙女,只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陈希希。 如果不是近日来的相处,她一定不会那么清晰的记起她的脸,要判断之前的相遇是不是巧合的办法很简单,只需要确定这一次,当她再次遭遇“意外”的时候,她会不会也正好“碰巧”的,出现在了现场附近。 画面上,那行踪诡异的少女绕着鬼屋走了一圈,最终再次回到了阿零的视线里。“是现场确认呢。”佘青淡淡开口,垂眸对上了阿零平静望来的视线。 现场确认,是没有直接参与事件却是对于事件结果非常感兴趣的一方常常会做出的举动。这种近乎于强迫症的方式,往往昭示着对方借刀杀人之后无比兴奋加得意所以必须去确认一番成果的扭曲心态,所以这个女生,是个恶心的变态呢! 佘青淡淡开口分析出自己的判断,请求下一步指示。阿零再次回眸望向那黑白的画面,盯着画面上来回踱步越来越焦急的女生发了会儿呆,淡淡开口道:“先派‘人式’去观察一下她的行动,其余的事等后面再说吧。” 佘青心知,自家小主子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想要完全确认了陈希希和事件有关再作判断。负手站在阿零身后,佘青对主子的安排没有异议,站着再是盯着视频看了一会儿,正是微微有些走神的时候,突然看见阿零转过身来,抬眼望上了她的脸:“青青,你今天是不是和阿福吵架了?” 嗯?佘青应了一声,难得在自家小主子面前露出这般反应不及的模样,墨瞳微垂望上阿零转身过来带着关切的大眼睛,佘青顿了顿,勾唇柔柔的笑了:“这么明显啊,主子看出来了?” 阿零微微抿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其实是大头跟我说它看见你和阿福吵架了,不过他怕你生气,要我不要告诉你。” “是么?这样啊,”佘青微微笑了笑,搬了个矮凳坐到了阿零对面,开口声音轻柔:“其实没什么关系呢,看见就看见了,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影响后面的生活的~” 是吗?阿零微微垂眼,俯看着对面佘青云淡风轻的笑容,发觉似乎从她来到她身边的那一天起,她的脸上就一直带着这般好看的笑容。 浅笑,微笑,哈哈大笑,古灵精怪的,活泼嘚瑟的,温暖人心的,她高兴的时候,身边总是有她比她笑得还要夸张陪着她疯闹,她难过的时候,身边也总是有她温柔笑着在一边安抚,让她能尽快好起来。青青是她的家人,如姐姐一般的宠爱,阿福也是她的家人,如父亲一般的温暖,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存在隔阂,特别是今天他们两个吵架了之后,都各自显出了那么悲伤的神情。 趴在椅背上,阿零微微倾身,伸手触上了佘青的额头。掌心温暖的温度浅浅传递了过来,那抹让人安心的微笑之中佘青淡淡扬起了嘴角,回了一个让人舒心的浅笑。 她和夜福会和好么?其实她并不知道。 她和他的未来还会再有交集么?其实她已不再多想。 今日的那场白昼之夜,最后的时刻那切断了所有电源一瞬陷入混沌的黑暗之中,他却是抬眼,直直看入了她的眼,在只有他们彼此能看得见彼此的时候,用了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他绝对,不会放弃。 那一刻,望着那坚定的眼神,听着那决绝的语气,她的心口不期然的狠狠跳动了一下,只是这她原以为已经不会再有的悸动,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啊,未来,会是怎样呢?这已不再是她需要操心的问题~ —— 周日的夜晚,淅沥沥的小雨缠绵过了整夜,整个城市都被雨水打湿,带上了秋雨特有的凄冷味道。 阴暗潮湿的一间地下室,没有窗户毫不通风的空间显然在这样的雨季里愈发阴冷,霉气满满的空气中,倏地有人划亮了一根火柴,跳跃的火光触上了地上的烛台,噗的一声,烛火点燃的瞬间,光亮和温度一瞬惊退了地上休眠的虫子们,黑暗中传来无数虫脚爬动的沙沙声。 手持着点燃的烛台,半隐在黑暗中的人一根一根,沿着一条路线,点燃了沿路的蜡烛。地下室渐渐被照亮,方才还爬了满地的虫子纷纷躲到了暗处,沉重的衣袂拖过地面发出噗噗的声响,那人走着,一路点亮蜡烛,渐渐开始语气轻快的说起话来。 “小花啊,你听说了么,这一次啊,小红似乎是找到了好帮手了呢!~可是啊,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好可惜呀~” 随着话音的起伏,空气之中隐隐传来了呜咽声。 “小红她啊,还是那么笨呢,几十年前就是一个笨得无可救药的女人,没想到做了几十年的幽灵,反倒更加的笨了呢~我这急得啊,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啦!~” 空中的呜咽在下一刻变响了。 “所以啊,我就想着,一定要给她加把劲才行,不鼓励一下她可是不行的呢,小花你说是不是?!”伸手点亮最后一根蜡烛,便像是一直在自言自语的黑衣人突然抬眼,兴奋问道。那一瞬,脑袋偏向的地方,那里,那被一整圈明亮的烛火紧紧环绕的中心,一个浑身*满是伤痕的少女双手张开被固定在烛火中心的十字架上,正痛苦的呻吟! “啊?小花你说什么?你不说清楚一些,我听不懂啊——”黑衣人上前一步,伸手握上少女伤痕累累的下巴,温柔开口,“是不是嘴里有东西?有东西就吐出来,吐出来我们好好说~” 说着,那黑衣人伸出另一只手,直接从少女咬紧的牙关抠了进去!——咳咳!——唔…唔唔!少女甩着脑袋非常痛苦的呜咽,黑衣人却是淡淡含笑继续的手头的动作,直到少女突然凄厉的仰头尖叫了一声,一个俯身,狂呕着吐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条状物! 黑色条状物的一头被黑衣人紧紧夹在指尖,尖啸着疯狂的扭动,待到上面黄黄的胃液滴落露出真身,竟是一只足有半米长的巨大百足虫! 浑身是伤的少女呕吐了一阵之后便是再也没了动静,而那离开了母体的百足虫亦像是适应不了外部的空气一般,挣扎了没多久就死掉了。 随手将百足虫丢到地上,黑衣人一脚踩爆了虫身,朝着少女走去。 那捆绑着少女手腕的绳锁已经沾满了血污嵌入了肉里,下一刻黑衣人却是直截了当的锯断了少女的腕骨,把她“解”了下来。 伸手将少女满满的搂进怀里,黑衣人的动作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柔,偏头一个轻吻落在少女耳边,他淡淡勾唇,笑了起来:“小花,你这么乖,肯定愿意帮小红一把的对不对~所以啊,我们就去给她送份礼物好不好?——嗯,我想想,现在的小红,她最缺的是什么呢?哦呵呵,想到了呢!不就是战书么?~战书啊!哈哈哈!” 冰凉疯狂的笑声在午夜的地下室回旋,沙沙,沙沙沙,墙角的黑暗中不断传来的虫吟,不知是兴奋,还是,战栗! —— 一夜落雨,隔日天晴。 清晨熹微的阳光从树叶之间透出,淡淡洒向树下微湿的泥土之时,拿着钥匙沿着林间小路缓缓而来准备去开启教学楼大门的管理员陈伯,绝对想不到熟悉的美景之后,一个转弯,会看见眼前这吓得他魂飞魄散差点昏厥的画面! 偏僻废弃的老校舍前,古木参天的大槐树上,一个红衣的女生呈大字状被吊在枝桠之间,切掉了手掌,剜去了双目,那双犹如黑洞一般的眼眶俯看而下,带着无声的怨毒!少女身后,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却是诡异的服帖,没有一根发丝垂落,只因那所有的发丝,都紧紧粘在了她身后的那张巨大的蛛网之上! 幽幽一阵微风拂过,搅动了浓郁的血腥气,蛛网在微风中轻动,上面露水,晶莹。 ------题外话------ 之前花了太多时间整理大纲,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大家抱歉! 白给之前的章节加了小标题,之后也会继续沿用小标题的格式了,因为这样一个一个事件脉络清晰,有助于白的写作思路! 后面的情节要紧凑起来了,开始进入玄幻部分了,不过也会夹着温情互动,希望大家能喜欢!╭(╯3╰)╮   ☆、28 网 捕食者 北豫中学初中部停课了。 由于事发突然大多数学生都没有及时收到通知,许多学生在那一日清晨还是照例到了校门口,看见了拉起的黄线和门口的警车,才知道学校停课了,重新返校的时间待定。 北豫中学惊现红衣女尸的事情还没有曝光给媒体,只是知道学校出了刑事案件的媒体已将学校围得水泄不通,等待着官方消息的流出。 老校舍之前,A市重案侦查队成员已经抵达现场,仰头望着那具饱受摧残的女尸,异常沉默。 这不是A市刑侦队见过的最恐怖的尸体,却一定是最诡异的现场。那悬挂在树枝之间的女尸四肢张开如同悬浮在半空之中,从背后观察,身体没有一处和树枝有直接的接触,全凭那“蛛丝”支撑着全身体重。 而那“蛛丝”拥有粘性,结成的网除了很巨大以外和一般的蛛网并没有什么不同。原本先抵达现场的办案人员判断蛛丝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却是在看见那细韧的丝线在微风中浮动的姿态之后产生了动摇,命令保留现场,等待法医部同事前来鉴定。 法医部新调来的首席法医程医生是个年逾三十的干练女人,曾在S市政府法医部门任职十年,刑侦案件经验丰富。程医生来到现场之后勘探了一番,表情愈发严峻,下令将红衣女尸放下来。 巨大的几何形蛛网用竹竿一触就破,女尸面朝下一下掉落在事先铺好的塑胶布上,背后沾满了粘稠的白色絮状物。 女尸掉落的瞬间,周围响起数声抽吸,不少警员都白了脸色,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程医生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走过去蹲在了尸体前:“蛛网负重的能力,并不一定只和它本身的强度有关,寻找到力的平衡点再利用蛛丝的韧劲和粘性一样可以承受起我们想象不到的重量,一切等到鉴定之后自会明白。” 程医生淡定的态度很好的安抚了一些人,说着话,她指挥着助手提取样本,女尸后背的絮状物被掀起了一小块,下一刻程医生的眼神停顿在了女尸后背的一处伤口上。 将那层层叠叠的粘稠丝线用镊子拉掉,女尸后背的整个伤口都暴露了出来,那是一个沿着脊梁骨贯穿整个后背的烧伤,是衣服穿上之后才烫上去的,伤口周围纤维的布料都发黑了,和覆满了水泡和血污的伤口粘在一起,看着触目惊心。 伤口露出的那一刻,程医生和刑侦队长虽都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均转为凝重。 这是女尸身上唯一的一处烧伤,出现的理由绝对不会简单,贯穿女尸背脊的数条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阿拉布数字1,如果他们没有判断错的话,这具女尸,只是一场变态连环杀人案的,开端! —— A市近日的大新闻很多,不久前严氏董事长刺杀案的热潮刚刚过去,随后就来个一个至今未能解密的“日食”之谜;大家的关注点还在“日食”上呢,昨天市中心医院就爆出了护士自杀案。这边媒体还没缓和过来,今天北豫中学红衣女尸案又已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这样的出事频率,便是连一向走在信息前沿的各大媒体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多事之秋,有些赶不上的节奏! 当晚,打开电视,新闻上已经全是女尸案的报道,打开网页随处可见的也是女尸案的最新进展。这已是楚天骐住院以来的第八个晚上,他看着脚上的石膏数着日子,对那血腥的案件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的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手机屏幕,伸手随意拿了一本八卦杂志翻起来。 八卦杂志真是打发闲暇时间的好东西,无论外界的世界是有多么的血雨腥风动荡不安,八卦的世界永远都是其乐融融各种迷幻,比新闻联播还和谐。~楚天骐无聊的扫着杂志上的图片飞快翻动着书页,直到一张熟悉的笑脸一瞬映入了眼帘。 楚天骐没有想过会这样意外的看到有关阿零的新闻,更加没有想到过的是,那个新闻会是关于那个他们去过的主题乐园…那一日,他的安排失败得无比惨烈,特别是最后一个的受伤,更是把一天的悲剧推到了*…所以显然,那一天阿零也是玩得很不尽兴的吧,否则,她为何还要再去一次? 翻书的动作一瞬停了下来,楚天骐垂眸望着腿上摊开的杂志,半天,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白色的背景配着黑色的文字,那篇报道热情洋溢的提到很久没有看见过昼家大少带着女儿一同出游的画面了,字里行间透着艳羡的文字周围附着好几张在主题乐园拍到的阿零和她爸爸的照片,爱心和粉色泡泡环绕的照片上,每一个角度拍到的都是阿零兴奋的笑着的模样,无一例外。 楚天骐和阿零从小一起长大,阿零和她爸爸的感情很好,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突然看着这些照片,看着那抹笑容,他却是突然觉得有些扎眼…书页上的阿零,是他不认识的那个阿零,她从来没有对着他这么笑过,或者说,除了对着她爸爸,她从来没有对着别人那么笑过。 那双乌黝黝的泛着光亮的大眼睛,紫葡萄一样水润,那是他最喜欢的阿零身上的部位,此时此刻却是胸口闷闷的,不愿再看上一眼。下一刻,楚天骐愣着神下意识伸手翻了一页,在看见下一页的配图之后,瞳孔猛然缩了一缩。 那是杂志的中页,非常大方的配上了一张彩色全身大图。图像上,一身黑衣的男人一手拎着一只等人高的棕色大熊,正微微偏过头,皱眉望向身后的女孩儿。女孩儿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小外套,长长的毛线裙子包过了小屁屁,下面两条短短的小腿套在棕色的雪地靴里,整个人看着如同雪后森林里飘出来的小精灵。那画面中,她正仰着脑袋望着身前的男人,一双乌黝黝的大眼睛里带着期待,微微抿着的小嘴带着笑意,她望着男人伸出手来,眉眼处糯糯一抹风情,尽是娇憨。 若不是那画面定格在了这一秒,楚天骐相信,下一秒男人空着的那只手肯定会环上女孩儿的腿弯,一把把人抱起来。明明是微皱的眉眼,一如往常清淡的神情,只是这样的表情楚天骐五年来多多少少见过几次,从来都是严肃冷淡到让人有些害怕的阿零的爸爸,他每次看着阿零的时候,眼底便会淡淡带上一抹让他惊异的情绪,如同此刻那画面上的一般,肆意宠溺。 便单单只是一幅画,楚天骐却是一瞬感受到了一股旁人再已无法插足的,距离感… …那一个眼神,为什么,阿零要有那样一个眼神?那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入不了眼将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到了一人身上的那个眼神,为什么,她会用那样一副眼神,看着那个她绝对不可能追上的身影?! 将心比心,似懂非懂,这一刻一瞬慌乱的楚天骐突然察觉了什么又似什么都乱作了一堆难以理清,他下意识伸手抓起手机拨通了快捷键1,对方却是占线,正在通话中。 —— 严景的电话打来的时候,阿零正走在漆黑无人的北豫中学校园里,偏僻的学园小径上都是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因为今天的命案校职工都放假了,落叶没人打扫,徒给秋夜添了一份凄凉。 严景在家,安顿好了一切刷了一天的新闻,电话被接起来他听见那头的风声,有些惊讶:“阿零你这时候在外面?” “嗯。”阿零不愿多谈的应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有事?” “靠阿零你居然这个时候再外面闲逛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结果不撒谎的后果很严重,严美人直接净化成了咆哮帝。 阿零惊得一下把手机拿开揉了揉耳朵,对严景这样不沉稳的个性无比嗤之以鼻:“家里有人跟着呢没事,你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严景不是个体谅人的个性,阿零直接嫌弃的态度让难得关心别人的某美人很是不爽,而且最近真的出了很多事好么!昨天晚上在医院那么惊魂了一把,结果今天早上他一刷新闻,尼玛那个张护士居然自杀死了?!… 其实这才是他给阿零打电话的原因,因为心里不舒服想找人说说话,却是打过去了之后觉得这样的话题对于软妹子太血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不出口,找了个理由扯开了话题:“听说前几天楚天骐那二货带着你出去了?” 主题乐园的绑架案阿零只告诉了辛朵和李怡然,阿零不知道这两个人里面是谁透露了消息给严景,不过严景知道得应该不少,因为他的语气听着很差。 “陈希希那丫头的真面目也揪出来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严景不给阿零乱猜的时间,直接把他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嗯,陈希希现在只是怀疑,至于之后怎么办——”阿零拖长了音调,语气显得有些犹豫,不过并不是因为她犹豫要不要针对陈希希,而是彼时她正好沿着小路走到了今晚的目的地,那黑暗之中树影摇曳的大槐树下,一身红衣的邢悠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正冷冷的望着她。 只是现在,比起陈希希来,她似乎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忙… 手机那头,严景听也知道阿零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冷冷哼了一声:“收拾这种丫头也没什么难的,她不是喜欢当‘尾巴’么,那就再给她机会让她跟,就看她这一次跟着来,走不走得回去了!” 严景恶狠狠的一番话说完,倏地挂了电话,这一边阿零还没能细细分辨出严景话里的意思,只是此刻对面的邢悠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她倒是看懂了,她明显,很愤怒! 阿零望着邢悠,缓缓走近,她的身后,两个黑衣随从紧紧跟上,邢悠微眯了一下眼狠狠扫了阿零他们三人一眼,忽然伸手一挥,张口吼道:“你不是说了要帮我的吗?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找到凶手的吗?那么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现在又有人死了,在你开开心心去游乐场玩的时候,又有人死了!” 邢悠站在老槐树下怒吼,一瞬苍白的脸上青筋暴露无比狰狞。她的眼中带着难抑的痛苦,伸手指向的地方,那里,槐树根下,哆哆嗦嗦蜷缩着一个红衣的女鬼。 没有了双目,没有了手掌,其实她的舌头也被人拔去了,耳朵也被人刺聋了,对外界,再也没有了任何感知…没有双目,就辨认不了凶手,没有手掌,就写不出凶手的名字,她说不了话听不到声音,即便凶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看来那凶手不仅极度残忍,还是是心思极其细密的人,他知道他们能和鬼魂沟通,送了一个受害者给他们,却是提供不了任何信息的废物! 阿零站在邢悠对面,看着她随着一瞬怒吼飚出的泪花,沉默不语。她承认她是有些懈怠了,最近几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好好将邢悠的复仇放在心上;她也真切的体会到了邢悠心里的痛苦,这样一个受害人,穿着她当年死去的时候穿的衣物,死在了当年她死去的地方,说明那个凶手并没有忘记她,非但没有忘记,他还在回味着当初杀人的快感,那带给邢悠无尽伤痛的梦魇,却是那凶手肆意捏来玩耍的游戏。 这样一个“人”,他的确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 缓缓上前两步,阿零走到邢悠身前,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将她搂近了怀里。邢悠的身上很凉,颤抖得厉害,她比阿零高了一个头,这样的姿势明明很奇怪,却是让她蓦然感觉到了一丝依靠,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 伤心的泪水之后,便是更加难以抑制的仇恨,凶案发生当晚的弃尸现场,那如同鬼屋般森森的老校舍一楼透出了幽幽烛火光,邢悠,阿零,佘青三人围坐在烛台周围,这一次为了多一个视角,阿零还叫来了夜福。 死去的无名女鬼仍旧抱着膝坐在窗外的槐树底下不愿离开,屋内,佘青将之前的三人材料在地上依次铺开,每一份上面都做了一些标记。 这一周来,他们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做了调查却是毫无进展。邢悠最初提供的三个怀疑对象,初一年级的数学老师张威,他虽然每天晚上都躲在家中的地下室里不知在搞什么鬼,调查下来之后却只揪出了一个长着帅哥外表却爱玩乙女游戏的奇葩宅男,并无其他异样。初三年级的化学老师董家华,长着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却是常常出入神色场所据说还调戏过班上的女学生,最后调查下来也只是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人渣,并不是犯下七十年前杀人案的“怪物”凶手。而最后一个怀疑对象,跆拳道社的指导老师徐斌…阿零表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二货会入选…找得不都是比较有魅力能吸引女生的男老师么?… 所以邢悠停供的三个怀疑对象一一被否定,调查陷入了瓶颈。佘青大致将这一周的查证总结了一番,抬眼望了一眼对面面无表情的邢悠,淡淡开口:“所以这样的调查再是做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因为我们现在缺少突破口,而我觉得这个突破口,应该就在你身上。” 佘青生活阅历丰富考虑问题也很全面,很多阿零发现不了的东西她都细致的发现了,此刻幽幽一双墨瞳望向对面一言不发的邢悠,两人的目光都是冷的,看着倒像是有几分互相敌视。 便是这样比着气势互瞪了一会儿,最终邢悠先妥协了,微微垂了眼:“你想知道什么?” “七十年前发生的所有事。”佘青直截了当。 “…需要么?我不觉得那些往事和现在有什么联系,你们如果想要知道我怀疑这三人的原因我可以解释一遍,但是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很有必要!”佘青打断了企图逃避的邢悠:“复仇就有勇气复,往事却是没有勇气面对么?你选择的这几个男人,都有明确的指向性,这样的身份,年纪和长相,都是依照着你记忆中的凶手的样子选出来的吧?可是你怎么能保证,过了几十年之后他还会是之前的老样子?即便他是,没有更具体的特征,学校里这么多人,他若是有心躲藏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之前你口口声声说我家主子没有帮忙,那么你自己呢?如果你自己都不帮自己,这件事情怎么可能解决?!” 佘青的态度坚决,那一番话也说得诚恳。同为女人,她很明白邢悠此刻的心情,七十年前发生过什么她其实也大致能猜测到一些,只是过去往事只有邢悠一个人知道,对于凶手也只有她一人最了解,如果她不能站出来面对过去的伤痛,还怎么谈复仇的可能?! 望着对面佘青严肃的神情,邢悠微微抿紧了唇,沉默了许久,终于松开了攥紧的手心,轻声,开了口… 那还是,她刚刚入学的时候,那个年代,能上学的女生并不多,A市如歌女子学院,是所有少女憧憬的地方。 和那个年代所有的女生一样,她小资,青涩,读着泰戈尔,幻想着能有一段如同简爱一样不被世俗所认同的感情。所以她几乎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和当年那年轻英俊的男老师坠入了情网,恋爱,禁忌,委身,堕胎,直到她怀着第二个孩子拼死提出要辍学结婚的时候,她才惊异的得知了他竟是有家的人,根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她结婚… 之后的事情便是如同一部烂尾的狗血剧,她纠缠不休,他露出了负心汉的嘴脸,她发狠要抖出两人之间的事,他怒急之下不知是蓄谋还是意外,就这么把她弄死了,在一个雷雨之夜,埋在了老校舍前的槐树底下。 她是一个问题少女,家里早已容不下她,学校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她的失踪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警方介入了,调查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不了了之。 再之后,学校停学了,拆迁,改建,新的学校建了起来,新的学生来来往往,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只有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每个深夜,从那寂寞阴冷的老校舍窗口望出去,在这一片禁锢了她的灵魂的土地上,每一日,每一夜,感受着她以前挚爱如今却是深深仇恨的男人的气息,幻想着用无数残忍的手段让他血债血偿,成了支撑着她凝聚灵体的,唯一动力… 一个悲伤的故事,没有好的开始,没有好的结尾,没有良人没有眼光,烂俗的始乱终弃,这就是他们觉得会有用的故事,现在她和盘突出了,他们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么? 邢悠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淡淡的话音落下的时候,烛火灰暗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只能隐隐听到屋外的秋风中裹着残废女鬼低压压的呜咽声,空气中气氛凝重。 佘青和阿零都有些呆,不光是为着那个故事本身,还因为邢悠说话时的那个语气,和眼神…现在的她,看着也就是一副半大的孩子模样,只是那双淡漠的黑瞳里,却是历尽沧桑,空空的再也没有感情。这一刻,阿零才真正的感受到邢悠和她们的不同,她的确已经“死”了,从身,到心… 几个女人围坐在烛火前,不远处,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夜福神色淡淡的听完邢悠的故事,微微蹙起眉头来,眼底闪过了一丝深意:“当年,那个如歌女校,似乎是个高中来着?” 夜福的问题问出口,邢悠偏头稍愣了一下,随意点了点头,蹙眉之间,似乎也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一个惯常犯案的凶手,他的目标往往是固定的,甚至从他七十年之后犯案的手法可以看出,当年邢悠死时的穿着和模样都深深的刻在了凶手的脑海里,很有可能成为他寻找之后的猎物的标准!而邢悠复活之后,只是一味的锁定了她死亡的地点和凶手的气息,却是没有意识到,当年的她和现在的北豫中学的学生之间有一个最大的区别,便是年龄! “北豫中学可是有高中部的,而且不远,就在隔壁呢。”当夜福压低了声音说出这句带着些寒意的话时,所有人的双眸中都有光线跳了一跳,突破口,找到了! —— 是夜,当正式介入事件调查的阿零等人在漆黑阴森的老校舍内制定着下一步研究计划的时候,A市刑侦队亦在为了侦破少女恶性虐杀事件而忙碌,代号为“网”的疑似连环杀人案被提到了一级级别,刑侦队长李维正坐在解剖室外,等待程医生初步尸检的结论。 明晃晃的手术灯将解剖室照的亮如白昼,穿着手术服的程医生缝合上最后一个刀口,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镊子。解剖结束了心头的疑虑却是越来越多,之后的尸检报告,她竟是第一次有了不知该怎么写的想法。 换下衣服,程医生消过毒,捏着酸痛的眉间除了手术室,一眼看见不远处李维正坐在休息区的长凳上,看见她出来了起身走了过来,忙碌了一天脸上也带着掩不住的疲倦。 “李队。” “程医生,解剖结果如何?” 程医生摇了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淡淡开口:“死者死亡的时间大约在凌晨2点到4点之间,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导致器官衰竭。身上的伤口,除了背上地烧伤和手腕处的割伤之外,其余的伤口全部都是昆虫的咬伤。” “咬伤?昆虫?”李维有些吃惊。 “不错,死者生前收过很长时间的虐待,凶手可能长期将她和毒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以折磨她取乐,甚至在死者的胃里都提取到了类似虫液的液体,只是具体结果还要等化验科的报告。” 李维听后不由的蹙了蹙眉,任谁想到那万虫噬咬的场景都会心生寒意。李维蹙着眉寻思了片刻,沉声道:“那蛛丝…” “也要等化验科的结果,才能知道是不是真正的蛛丝。”程医生的声音也很凝重,透着一丝不常有的紧绷,“虽然只是初步尸检,但是我心里大致有一个判断还未成型,不知道该不该讲。” 程医生除了是业界资深的法医之外,还拥有犯罪心理学双学位,李维对她的判断一直很有信心,连忙让她提供办案思路。 程医生拧了拧眉,严肃开口道:“李队,在你的印象中,蜘蛛,是一种怎样的生物?” “蜘蛛,是捕食者,以其他昆虫为食,且并没有特定的捕食总类,但凡触上蛛网的,能够被毒液控制的昆虫,最后都将难逃一死。”程医生抬眼,眸中透出坚定而冰凉的光,“而这次的凶手,就把自己定义成了捕食者,所有在他可控范围之内的人都成为了他的狩猎目标,而因为昆虫差异性,目标的差异性也会非常大——” “——可以说,我们这次遇上的,是一个几乎无差别选择被害人的,变态杀人魔!” ------题外话------ 今天晚了,大家抱歉!╭(╯3╰)╮,今天只有一更,余下时间存稿了,后面调整好了节奏更新会稳定起来的,大家抱一个!   ☆、29 网 谁才是猎物 是夜,市郊一处老旧别墅内。 “咯,咯咯咯!”阴冷的地下室传来兴奋而扭曲的尖笑声,今日一整天铺天盖地的新闻让某个极其享受这般关注感的“人”瞬间人生得到了升华! 黑衣至地,一路拖行到地下室最尽头的一扇木门前,古老的钥匙锁转动发出轻微的响动声,咔嚓,木门之后即刻传来了数声痛苦的呜咽。 黑衣人开门进入,木门之后一片漆黑,只有他手中持着的烛台发出的光亮微微照亮出房间一角。随着黑衣人的深入,屋内传来了慌乱的惊呼声移动声,摇曳的烛火偶然照到周围的景物,那一口口整齐排放着的大铁柜里,白花花的布满伤痕的躯干和四肢晃眼闪过,黑衣人却是看都不屑看一眼径直走过,因为这些,只是他失败的残次品。 穿过木门之后的空间,黑衣人终于走到了房间尽头的大铁门前,铁门上是旋转式的开关,黑衣人淡笑着伸手握上逆时针一转,尖锐的铁器摩擦声响起,下一刻便是如同回应一般,铁门后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 哦?看来他的“小可爱”们已经知道他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了呢!黑衣人倏地轻笑了一声,下一刻一把拧开了铁门。门后,在烛火的光亮透入那一瞬间数只巨大的黑影一瞬后退隐藏到了烛火照不到的地方,一片幽深的黑暗中四处猩红的虫眼闪现,四面八方响起了恐怖的嘶嘶虫吟。 吹熄蜡烛,黑暗袭来,黑衣人扬手张开双臂呈欢迎状,幽幽闭上了闪耀着红光的眼睛。宝贝们,过来吧~让我来看看几日不见,你们又成长成了什么模样? 百足摩擦着地板迅速靠近的时候,男人勾唇弯出了幸福的笑容。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呢,他的“作品”这么完美,早就应该拿出去给世人顶礼膜拜的啊!便是连那些失败的残次品都是那么的美丽动人,若是见到他的“佳作”们,小红又将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哈哈哈,还真是,叫人无比期待啊! 所以,明天的第二份礼物就是“邀请函”,小红,你准备好了么?~ —— 彼时,岚山大宅,从北豫中学回来之后阿零已经睡下,三楼书房,夜福俯身恭敬的站在书桌前的空地上,禀报着他奉命探查到的结果。 “那北豫的老校舍的确残留着除灵人的净化灵力,而那个名叫邢悠的女鬼得以肉身重塑也是那除灵人一手促成;今日属下去细致分辨了一番,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但是基本可以判断那灵力属性与五年前在百里门同殿下交手的那人无异。” “…百里容笙?”书桌之后,昼焰行微微侧过身斜靠在一边椅子扶手上,指尖绕着的金色钢笔华丽的转了一圈,他淡淡抬眼,眸光微凉。 夜福闻言福了福身:“难得殿下还记得这种只交手过一次的小人物,就是他。” 当年在百里门那所谓的圣山上那场战役估计是殿下几万年来打得最呕的一场,连夜福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被一帮小喽啰砸了场子最后不得已杀鸡用了牛刀的感觉…而这次这个百里容笙又跑出来蹦跶,有怪物不去除绕个弯子弄个女鬼出来勾搭阿零分明就是另有企图,殿下这次估计是真怒了,也不知作何打算。 夜福这边还在掂量,另一头昼焰行忽然轻声来了句:“过几天搞清楚了他要干什么,就直接弄死。” 咳咳,夜福心里咳了声,面上恭恭谨谨的诺了,心想这估计不是命令,是殿下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 “那潜伏北豫多年的怪物近日应该也察觉到了邢悠在调查他,今天弄出来的那个女尸就是挑衅,之后一定会有进一步举动。而那百里容笙虽是个除灵人却眼睁睁的看着人类遇害也不出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借由女鬼复仇一事处心积虑,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接近阿零。”夜福淡淡分析。 书桌后方,昼焰行还是那般神色淡漠的样子,金瞳微抬之间带出一抹冷意:“杂碎的事情用不着管,他爱怎么蹦跶怎么蹦跶。后面你去盯紧那个百里容笙,吩咐佘青时刻跟着阿零——暗处偷窥了五年本座还以为他没胆子动了呢,看来这世上还真是不缺嫌命太长的人。” 慵懒的声线,最后一句话尾音拖长带上了冰凉的杀意,夜福冻得小抖了一下应下吩咐,躬身退了出去。 无星无月的夜晚,厚厚的云层预示了又一夜的阴雨绵绵,北豫中学,邢悠坐在老校舍一楼冰凉潮湿的地板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在小雨中垂下了枝叶的大槐树,思绪已是渐渐飘远。 人往往就是这样呢,喜爱在这样阴冷孤独的夜晚独自忆起往事…即便是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多,这一世的她已不在是“人”,还是免不了在这样的日子里回忆一些不堪回首,嗤笑着自己太傻,无论生生死死都禁锢在同一个地方,生前放不下爱恋,死后忘不掉仇恨,死死被那个男人,困在了原地… 只是可笑的事,她便是连对方的长相,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记忆中有的,只是一双总是带着些凉意的大手,还有那温温润润,如同三月春风一样的笑容。当年的那段感情,现在想来却是如同一场玩笑,从一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认真看待过她吧。每一次的约会总是那处全白色的压抑的地下实验室,除了肌肤相亲之外他们甚至很少交谈,那样的彼此渴求不就只是单纯的*发泄么,有何,爱情可言? 眼前,似又有明晃晃的灯光闪现,是了,记忆中他总是喜欢将那头顶的白炽灯开得敞亮,摇晃的视线里她总是痛苦又快乐着,沉沦到不可自拔。她不是一个好女孩,那样的年代,好的姑娘绝对不会做出她这样的事来,他也不是一个好男人,如今回忆起来,那残余的记忆碎片里,竟是有好多处都是他带着近乎痴迷的笑容说着这样那样的话,他说的,是什么? 混沌的脑袋一阵刺痛,光影明灭间,视线却是忽然对上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八只乌黑怨毒的虫眼!那是一只巨大狼蛛,被关在玻璃罐子里,正死死的盯着她,疯狂鸣叫着吐着蛛丝!而她,她竟是赤身*躺在罐子下方的大床上,惊恐抬眼一瞬对上的那双眼睛,里头也是怨毒,那般的刺目! ——唔!邢悠在噩梦中惊醒,睁眼只见一道带着秋日凉意的光线直直照在她的脸上,照得她一瞬眯起眼来,心中倏然闪过一道慌乱——她居然睡着了! 多久了,自从她重生以来她几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困意,却是偏偏在昨晚,在最需要她清醒着监视凶案现场的这一晚,她却是该死的睡着了!胸中倏然泛起了异样的感觉,邢悠猛得爬起来朝窗口奔去,那里一片晨光映成耀眼的白斑,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下一刻却是蓦然瞪圆了双目,颤抖着张大了嘴。 挂满了一夜落雨的槐树之下,同一处位置,再次张开了一张巨大的蛛网,这一次,那网还要大,沾满了晶莹的露珠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蛛网的中央,一个黑发白裙的女生静静悬挂着,双手交叉在胸前,没有手掌,没有眼珠,却是黑发柔顺面容安详,身上没有一滴血污!白裙黏上蛛丝甚至摆出了裙摆飘扬的姿态,柔美的女尸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躺在蛛网中央,竟是能看得出一丝异样的凄美来! 那一刻,邢悠直觉得脑海中轰然有什么崩塌了一般,她扶上窗框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如今的她,竟是越来越没用了,动不动就激动,没事回忆往事,一遇到什么久受了惊吓,甚至还会胆怯?!死死握上窗框,邢悠咬紧牙关迫使自己抬头,那一抹笑容,明明就不是笑容!那是人死后硬扯住脸皮拉出来的弧度,那是尸僵,她明明是知道的,所以快一点清醒过来,不要再软弱了! 心里这般强迫着自己,邢悠终于努力的抬起了头来,再次望上那具女尸的时候,心头却是抑制不住的,再次紧缩! 她这是,被彻底的嘲弄了呢。在她所在的地方,他出入犹入无人之境,他可以轻易弄死她,却是选择了一点一点慢慢蚕食她的心智。而这身白裙,呵,这身白裙,如果她没认错的话,便是七十多年前如歌女校的校服,当年,她曾近无数次穿着这条裙子偷偷和他幽会,是他最喜欢的她的衣物之一! 给女尸穿上七十多年前的衣衫,将她们装扮成她的样子,然后残忍的杀害后摆在她的面前示威,看来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都没有放弃折磨她的意思呢,她的重生刺激到了他的变态心理,他已经,完全的疯魔了吧! 邢悠站在窗前,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盯着树上的女尸,脸色青白。柔柔一阵秋风过,蛛网上的几滴露水飘了下来落在了邢悠脸上,下一刻她掏出昨天刚刚得到的手机,拨通了岚山大宅的电话。 —— 在前一日清晨刚刚发现了女尸的凶案现场再一次以同样的方式挂上第二具女尸,这在拥有着几十年办案经验的老警官看来都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 北豫校门已经封闭,所有的警戒线都拉得好好的,门口守卫的保安也表示当晚绝对没有任何人从校门进入。此外前一夜里下了一夜的小雨,槐树底下的泥是稀的,如果有人经过绝对会留下脚印,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在树上结出一个一看就很费时的网还要将尸体带入学校挂上去,还要做到不留一点痕迹,除非凶手不是人,不然绝对不可能能办到! 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等到法医部的高材生们过来鉴定之后大家才看得出来的,好几个在队里办案了多年的老队员在看到这第二具女尸的时候,都深深的拧起了眉头。办案多了,几十年来遇到过一两件有些诡异的案子的人不少,而大多这样的案子终是不了了之查不出什么结果,而且经验告诉他们,在遇到这样明显超出人类常识认知的案子时,不要彻查到底才是保命守则第一条。 程医生提着工具箱带着助手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警员离开了现场,擦肩而过的时候程医生无声瞥过对方脸上的表情,什么都没说。 一样的弃尸现场,不一样的却是这次的现场更加诡异,做过一番现场勘查取证之后,程医生命人将尸体放下来,果然在女尸的背后发现了一个烫伤的阿拉伯数字2。程医生神情凝重将女尸翻了过来,那一身校服白裙在尸体坠地之后便是隐隐渗出了黑红色的液体,可见这次的女尸虽然脸上没有伤口,衣物遮蔽着的身体上肯定亦是同样的遍体鳞伤。 程医生对已这么快就出现第二具尸体的反应相对平静,只因她判断凶手有长期虐待被害人的倾向,那么早在第一具女尸出现之前估计就已经有多人被圈禁施暴,如今凶手只是开始将死去的受害者用他认为最能反应他人格的方式展示了出来而已。 翻过尸体之后,程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条白裙,在衣领后方翻出了红线绣上的名牌之后,微微蹙了蹙眉,叫来了李维:“看来我们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件校服的来历,和这个名叫杨红的人了。” 北豫中学事故频发,看来这一次意外的休假还要持续很久。那一日清晨,再次看见马路对面初中部校门外环绕上的警车和媒体,照常到校上课的高中学生开始有了落差感。 “话说,初中部那边应该只是一个弃尸现场吧,不是说了尸体的身份现在还没确认吗?既然这样就用不着停课了吧,明显就是因为没人才被人一直拿来弃尸用的啊!”穿着米白色双排扣西装上衣配着藏青色百褶裙的女生长发齐腰面容清秀,说出来的话却是完全和长相不符。 “呵呵,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要是明天我们这里也被拿来弃尸结果却是不停课,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身边短发俏丽的女生扬眉一笑。 “呵,你个阴暗女,你就期盼着明天弃尸弃到我们这边来吧~我就知道你也不想上课!”两个女生嬉笑着走过,走廊上伴随着上课铃声的笑声越来越远,直到外面再也没了动静,大门紧闭的纯白房间里,桌前身穿白衣的男人没有回头,淡笑开口:“第二大节课已经上课了,宋颖佳同学,你是不是该回教室了?” 阳光正好的三楼保健室内,白色帘子环绕着的床位上传来轻微的动静,下一刻帘子被拉开,扎着双马尾带着眼睛的秀气女生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红着脸看着男人的背影,怯生生的叫了声老师。 男人仍旧没有回头,拿着笔在桌前写些什么,半晌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如果真的不舒服我给你开病假回去休息吧,看来你在保健室也睡不好,刚刚一个半小时你根本没睡着吧~” 身后的双马尾女生顿了一顿,随即脸更红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不舒服,过来保健室睡觉也只是想和老师单独呆一会儿,结果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似乎被撞破了,让她又羞又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半晌没有动静,片刻之后男人转过身,淡淡望了过去。男人长着一张青隽的脸,眉眼算不上最精致好看的,却是带着一种温暖人心的气质。柔和的眼神,温润的笑容,宋颖佳看着呆了呆,眸中闪过一抹痴恋,随即垂下了眼去。 宋颖佳,高一年级统招生,家在外地,父母离异之后现跟着母亲的再婚家庭一起生活,家里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在家中已是渐渐被边缘化。 考来A市之后,因为学习压力大且交不到朋友,心理问题引发了身体不适,故经常翘课到保健室休息,渐渐成为了在班上和学校都近乎隐形的存在。这样的性格和处境,使得小颖佳同学逐渐和唯一关心着她的保健室老师熟悉了起来,更是渐渐敞开了心扉,将所有这些没人关心没人在意的小痛苦,全部暴露了出来… 只是啊,这样的暴露可是不行的哦,一旦知道了这些,叫人怎么压抑得下去让将你彻底圈禁成为所有物的占有欲呢?~所以小颖佳同学,这是你自己不乖哦,不能好好和别人相处,一直想着色色的事情的坏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男人脸上温柔的笑意一如既往,眼底那炙热的*控制得很好,看着竟是有些淡淡的暖意。在那样的视线注视下,心思单纯的女生像是被鼓励了一般终于鼓起了勇气,红着脸低下头,说出了心底的话:“我喜欢老师…” 啊,十六岁的年纪,还真是花一般的美好啊~怯怯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全部都像是带着甜甜的香气,让人,好想吃啊!这么想着,一如既往的笑着,男人缓缓伸手,从身侧的包里抽出了一条水红色的连衣裙,轻轻抛到了女生面前的床位上:“…喜欢我的话,就把衣服换上吧。” 一抹暧昧的红色,气氛倏然炙热却又带上了丝丝诡异的白色保健室,微微呆愣神情紧张的女学生,淡淡笑着眼神温柔的男老师,总感觉有什么限制级的东西就要跳出来了啊!想着,一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偷偷从窗台下方探了出来,闪动着期待… —— 上课时间,安静的北豫高中部校园内,夜福化作一缕看不见的黑影,在空中幽幽飘荡。 今天一早邢悠打电话到了岚山大宅,希望他们能够帮助她去高中部调查生物老师。邢悠重生之后有了实体,要进入高中部比较困难,因着殿下的吩咐,如今佘青全程保护阿零,他去暗中监视百里容笙,调查生物老师的事情也就大头最合适去了。只是大头做事一向不靠谱,在跟着百里容笙到了打工处观察他没有什么异动之后,夜福抽出了一点时间杀了回来,打算找大头问问情况再赶回去。 结果在学校逛了一圈,三个生物老师(全是女人)他都见了一遍之后,还是没有找到大头,心中一边骂着这丫果然靠不住,一边想着还是先回去继续监视的夜福方一个转身,忽然绕过一棵大树看见了不远处撅着屁股挂在三楼的一处窗户外的大头,夜福一个俯冲飘了过去。 夜福赶到的时候,室内的战况正胶着…轻微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开了一条小缝的窗口飘出来,听得夜福一个失神差点撞到水泥墙上,下一刻立马伸手咬牙切齿的蒙住了大头的眼睛。 大头吓了一跳,嗷呜怪叫了一声,好在声音响起的前一刻夜福已是机警的张了一个小结界,把声音完全压在了里面。大头拼命回头扭开夜福的手:“你干嘛,偷偷出现在别人背后吓人这是不对的!” 这句话是阿零常挂在嘴边的,这时候被大头这么说出来真是满满的违和感,要知道这死小孩上一刻还在偷看不该看的东西,下一刻就学舌说这么单纯的话,这是要气死他么?!夜福咬了咬牙:“你在干嘛?!” “我在观察里面那个男的啊,你不知道…” 结果话音刚起室内就传来了女生含着痛苦的呜咽声:“…老师…老师我不行了,这个裙子勒得太紧了…好,好难受…”下一刻,那呜咽的声音却被尽数被吞没转为了低吟,想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夜福一个皱眉,伸手狠狠捂上了大头的耳朵,结果大头看了他一眼,一脸鄙视的幽幽来了一句:“夜福,你脸好红…” 倏地夜福只觉得自己身上变得愈发烫了,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黑影的状态看得出来毛线脸红啊?!这个死小孩不仅色还会骗人,简直了!夜福气急败坏一把揪起大头的耳朵怒吼:“你怎么皮这么厚!本来就已经长歪了还天天不学好做这种事,这是你能看的东西么?你还天天给在阿零身边,是不是连阿零也想教坏?!” 大头被夜福扭着耳朵哎呦哎呦直叫唤,全黑眼瞳里闪动着愤怒和暴躁的凶光,什么叫他教坏阿零啊,他好歹也几百岁了是该懂的年纪了好么!不像某人,都几万岁了还天天一副食古不化的样子,明显装的吧!想着大头也不甘示弱的吼了出来:“我那是外表看着小,其实已经不小了好不,可以看…诶呦你还扭?!你装什么装啊我就不相信你在家没有偷看过青青换衣服!” 大头呲着尖牙一番话吼出来,夜福彻底愣住,正当某头大脑容量却不太够的小*正嘚瑟得以为自己踩到了对方的痛脚咧嘴刚要笑的时候,突然被对方三下五除二扭过来死死卡住了脖子。 “尼玛你居然偷看过青青换衣服?!”暴怒的吼声一下在耳边响起,差点震碎了大头的耳膜… —— 这一边,正当北豫高中部的高空处上演着血腥暴力手撕小孩儿各种少儿不宜的时候,另一边,停课的几个好孩子正乖乖的待在家里,进行着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最可以做的QQ聊天,只是那聊天内容… 【表白的直接拉黑】:所以我的观点就是,陈希希那样的贱人一定要以牙还牙咬死她,绝对不能让这丫的再出来嘚瑟,小爷我看得长针眼! 【表白的直接拉黑】:她不是最喜欢设局么,这次我们就来给她设个局,让她来尝一尝被坑的滋味,虐死她! 【表白的直接拉黑】:我提议灌她一瓶药,找几个人陪她一晚,之后照片视频全发网上去!你们觉得恶心的话事情就我来办,你们等结果就好! 这一头,阿零正在拼了命的打字,她速度慢,每次上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回复下一句话就冒出来了…阿零盯着回复窗口自己写的“陈希希到底是不是幕后凶手的事还需要最后确认一次,”这半句话,再看看满屏的【表白的直接拉黑】,突然觉得头晕晕的,伸手左键点开了好友备注,正准备写字… 【表白的直接拉黑】:阿零我事先警告,你要是敢给我改个什么严美人之类的备注你试试看,下一个弄死的就是你! !阿零直接惊了,下意识就回头警惕的瞄了一眼,结果只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努力憋笑的青青。阿零回头,也知道自己矬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心有余悸的规规矩矩打下了“严景”两个字,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僵硬,改成了“严小景”。 另一头,严景还在继续刷屏以机关枪的速度扫射出各种各样的虐死陈希希的计划… 【严小景】:啊!哥就是很烦躁啊!一想到那死女人居然想得出这种恶心的下三滥手段来对付阿零我就恨不得捏死她!对了,还有那个二货楚天骐,一起捏死算了! 严景是刚刚才得知了那天才主题乐园绑架案的全部经过的,奶茶下药的事情他才知道,绑架的目的他也才知道,知道了这两件事之后严景就爆了,各种表现得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炸毛到了现在…想着电脑那一头打出这些话时严景咬牙切齿说不定还满头碎发乱飞的模样,阿零倏地咧嘴笑了,只觉得胸口暖洋洋的,看见屏幕上又飘出了一行字。 【朵朵】:其实我也赞成严景的想法,陈希希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是个隐患,一定要彻底根除才行。只是那天绑架案最后没有成功,就算证明了她参与了,陈希希是未成年人,也不会受到重判… 【朵朵】:所以虽然严景的方法我并不认同,但是有的时候法律的确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我想听听看严景的局到底是个什么局,再做判断。 辛朵打字也很快,而且说话的语气和她平时一样严谨认真,阿零看着辛朵的回复还有些愣神,下一刻严景的回复已经刷了上来。 【严小景】:呵,局的话,不是现成就有一个么?现在正闹得满城风雨的北豫中学弃尸案,你们觉得以陈希希这样的个性,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可以除掉阿零,还能让另一个凶手给她被黑锅,你们觉得,她会如何选择? 严景冷冷勾唇敲出这一段话,能想象得到电脑那一头两个丫头看见这段话时震惊的表情。 ——这个局,即是一次试探,也是一个杀局,如果陈希希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她就不会入局,那么将来对她的惩罚就会轻一些。但是如果她无论如何都要毁掉阿零,那么就轮到她先下地狱了! 键盘上,严景一字一句敲出这段话,另一头阿零的确震惊了,一下回头望上佘青,对上的却是佘青带着冷意的双眸。 严景的计划,居然和他们最近调查的案子有了交汇,严景和辛朵不清楚事情,但是阿零心里很明白,这个弃尸案不是人类所谓,这一阵他们的调查有了突破口,对方亦是在不断升级挑衅,故而直接的对抗许就在这几日,战场便一定是北豫校园,如果那个时候陈希希出现在那里,那么… “那么绝对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奇惨无比。” 佘青看着自家小主人那双带着明显震惊的双眸,淡淡的,清晰的说出这句话,那双青黑的墨瞳里透出的情绪,清晰得表达着,如果对方真是那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主子,您还打算给她一次机会么? 望着佘青淡淡的目光,阿零沉默,片刻之后缓缓回过头,QQ群里辛朵和严景已在讨论后续的具体步骤。 阿零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现的两人的对话,静静坐了一会儿,伸手在键盘上敲下了一句话。 【阿零】:好,就拿这个事情做试探。但是你们要答应我,后面的事情你们都不许参与,也不许跟去学校,之后的事情全部交给昼家解决,你们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阿零】:我不想我的朋友们为了我,做出陈希希那样的人做的事。 阿零盯着电脑屏幕打下这段话时,脸上的神情很认真。陈希希这个人,她的确已经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也影响到了她的朋友了,所以那一天,如果她真的出现在了北豫,遭遇到了不测,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现了答复。 【朵朵】:好。 【严小景】:行! 【严小景】:呵呵,话说网已经撒出去只等鱼上钩了!本少顿觉莫名的激动哇!(仰天长啸!) 【朵朵】:… 【阿零】:… —— 这一头,当三个好友正聊着QQ的时候,另一边,心力憔悴的夜福正带着大头往回飘,两个人都蔫蔫的,筋疲力尽的模样。 “所以我真的不是为了偷窥才去看那一对狗男女的,真的是因为感觉到了那个男的身上奇怪的味道才过去打探的!”大头耷拉的膀子,光光的脑袋上肿着一个大包,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夜福打,过了之后明显乖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被自己连夜福都打不过震惊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男的不是人?”夜福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是他身上的确有一股很臭的味道,臭水沟一样!”大头对于恶意非常敏感,所以他所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只是后来心思走偏了少儿不宜去了而已…说着,大头又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理由加重自己的可信度,“而且那个男的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女生愿意和他什么什么,不是很奇怪么?!” “嗯?很大年纪?”夜福微微皱了皱眉,他看见的可是一个年轻男人。 “是啊!老得皮都耷下来了人瑞一样!”大头瞄了一眼夜福,语气激动,“而且他都老成那样了还能那么猛,不是更加奇怪么?!” …大头这孩子…看来是彻底学坏了… 夜福无语的看了大头一眼,看他那一副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之后立马避开的眼神,长叹了口气…至少,怪物是找到了…? 两人沉默着又飘了一会儿,突然:“大头,你真的没有偷看过青青换衣服?” 大头:“……” 偷看了,但是木有看到,这样的实话能告诉你么摔!简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大胸木有看到还被变态偏执狂给盯上了,他真是太苦逼了呜呜呜! —— 这一边,大头挥洒心酸的泪水在长空一路飘过的时候,地面上两个并肩挽着手的女生笑着走过,来到了北豫中学的寝室楼前。 “怡然谢谢你今天肯陪我一起去医院,不然我一个人去总觉得不太好意思。”陈希希送了李怡然到寝室楼下,笑得一脸恬静。 “没事,举脚之劳而已~虽然我不太喜欢楚天骐那厮,但是去看一眼也没什么,算是替阿零去瞄一眼那小子死了没~”李怡然大大咧咧的挥挥手。 这段时间以来北豫放假,这个假期还不知要放到什么时候,杨依曼的事情最后处理得如何了,昼零他们又有没有怀疑其他的东西她都不清楚,少了学校作为信息收集的平台,陈希希只能通过联系李怡然探望楚天骐打探一些消息,现在听李怡然自动提起了昼零,连忙接话:“嗯,就是今天楚天骐的心情看着很不好呢…阿零她,是不是已经有很久没有去过医院了?” 呵,陈希希话落,李怡然却是倏地直统统笑了一声,那个表情竟是有些古怪。 “…怡然你怎么了?是不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陈希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摆出关切的样子,一个劲的打量着李怡然的神色。 “阿零啊,估计是太忙了吧,没有时间去医院了。”李怡然挥了挥手,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哦…”陈希希应了一声,有些判断不准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该追问下去。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李怡然,那个表情十足得演出了很关心朋友却有怕别人觉得她在八卦的纠结感,看得李怡然有些心肝一颤。 “希希啊,在你看来,好朋友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李怡然用脚在地面随意乱画着圈,微微抿唇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 陈希希一愣,李怡然已经自顾自接了下去:“换一种说法吧,希希如果是你,你会和你的好朋友最喜欢的男生交往,事先也不说一声,事后,也继续瞒着么?” “什么?”陈希希是真的愣了。李怡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一翻,递给了陈希希:“阿零和严景似乎在一起了,照片是我朋友拍了发我的,那个酒吧我之前也跟去过一次,是严景他们平时玩乐队的地方,据说阿零最近好像经常去,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 “我只是纳闷了,反正严美人也是不可能喜欢我的,阿零和美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为毛不告诉我?上周我说好久没去酒吧了约着阿零一起去,她还说家里管得严出不来呵呵,然后我也就没去,结果这就叫家里管得严?!而且她都和美人一起了,为毛还和楚天骐去主题乐园?这不是脚踏两只船么?”李怡然很激动,那个表情看着很忧伤,就像是一个没有办法找人倾诉的可怜人今天第一次找到了发泄口把心里的愤怒和不甘全部倒了出来,那个样子看在陈希希眼里,她瞬间就相信了。 在A市没根没蒂的李怡然只有昼零和辛朵两个朋友,现在她和阿零起了矛盾,当然是谁都不能说,意外的找到了自己,岂不是意外的收获!陈希希对于诋毁仇人的话和可以利用的人有着本能的喜爱,再加上她一直认为李怡然就是个傻大姐,不假思索的就生成了积极的念头,努力记下了李怡然手机上那模糊拍到的酒吧招牌。 下一刻,李怡然抽回了手机,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神色复杂的看了陈希希一眼,搪塞了一句有的没的,告别朝宿舍方向走去。 陈希希因为这最后的收获有了超级好的心情,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利用阿零晚上经常外出的情况和李怡然心里的疙瘩再制造事端,她已经有些疯魔了,一逮到机会就有些不管不顾的想出手,心里激动得都快疯了,走回去的路上一个晃神和街边几个女生一下擦撞到了一起。 “诶,华华回我了!说就在勤学楼的后面,那里有个地方可以进学校啊…”女生们兴奋的往前冲,完全没有注意到差点摔倒的陈希希,陈希希冷着脸一回头,忽然听见了这么一句。 那几个女生身上的衣服,是北豫高中部的校服?勤学楼,不就是学校的实验楼么?陈希希下意识的正在分析,突然女生们里面有人尖叫起来:“靠你们还真准备去初中部看凶案现场啊!我可不…”尖叫的女生被按着头三步拖走,陈希希有些愣神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转了个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个方向,正是勤学楼的方向! 街对面,之前明明已经进了宿舍楼的李怡然下一刻从梧桐树后闪了出来,瞥了一眼严景找来的演技高超的“高中部”女生,再瞄了一眼步伐轻快急切的陈希希,晃了晃脑袋,咧嘴笑了。 —— 终究到了那一夜,天阴,无雨,无月无星。 冰冷的老校舍前,一抹红裙迎风烈烈尽带孤寂; 街角的电线杆上,白衣一脚淡漠如雪幡然跃下。 黑暗中,无声行来的几个黑影带来了压倒一切的无声戾气; 倾巢而出的虫子们跟随在疯狂饲主的身后,妄图展开一场血腥屠杀。 当孤身一人行至学院后墙的女生终于下定决心拨开洞口前的枯草躬身而入的那一刻, 无形的结界如同巨网一般从天而降, 网中,捕食者,被捕食者, 谁,才是谁的猎物? ------题外话------ 明天网篇收官,陈希希要消失鸟~撒个花~ — 推荐好友文文: 1。《凤临之妖王滚下榻》文/战西野 她是来自异世的佣兵之王,铁血悍然,人人敬畏; 她是父母早亡的凤家丑女,天生废柴,处处被欺; 前有未婚夫暗下杀手,后有家族弃之如敝,上有苍天断绝天赋,下有天生丑陋容颜—— 这是谁定的命!? 当她取代她,素手翻云,逆天改命! 2。《世子无耻之夫人请上轿》文/八月踏歌 简介:沈璋瑾,你是爷的,生生世世都是爷的人,爷认定你了,所以,你尽管跑,跑累了,嘿嘿,爷就来逮你了。   ☆、30 网 留在地狱 今夜,所有的一切终将了结。 邢悠站在槐树之下,秋风扬起了她红色的裙摆,她停在了十七岁那一年,时间却是在之后不停歇的流转。 当年的同学早已两鬓斑白或是归于尘土,如今的她却是要来讨伐当年的爱人。他对她的“偏爱”似乎犹在,或者说,他或许便是在杀死她的那一天爱上了捕杀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他将害死的女生们冠上了她的模样,如同杀了她一次,又一次。 原来这段该死的感情里她并不是执念更深的那一个,和那“怪物”比起来,她甚至觉得他的执念让她心悸!所以呢,便是今晚了么,杀了那个人,等于杀了她的执念,很久以前她就听说过没了执念的鬼魂便将不能存在于这个世上,那么今晚过后,她也会,消失了么? …其实消失,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恰逢一阵秋风刮过,那阵风带着一抹异样,引得邢悠倏然转身,果真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静静落在了身后槐树的树梢上。 这时她自重生那日之后再一次看见这个白衣的男孩,他的年纪似乎比她要小一些,清淡的眉宇间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依旧是那一双淡漠得毫无生气的黑瞳,依旧是一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容颜,他淡淡望了她一眼,她也淡淡望了他一眼。 只有拥有着顶尖实力的人,才会选择站在高处。因为他们的实力足够强大到可以安心把自己放在明处,也因为他们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无人能及,所以必须让自己立于最高点,洞察一切,把握先机。 百里容笙轻落在树梢,一身如雪的白衣在风中轻扬。迎面吹来的风里带来了一片枯叶,飘飘然在他耳际擦过,下一刻他微不可查的偏了下头避开了那片叶子,也避开了随着枯叶迎面而来的凌冽杀意。 如雾般黑暗的前方,隐隐现出了几个黑影,看清的那一刻,便像是无数无形的触手从那一端一瞬伸展了过来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四肢躯干和咽喉,邢悠突然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戾气寸寸逼近,几乎压得她四肢僵硬跪倒到地上去!只是可惜,她的肢体竟是过分僵硬到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行人缓缓走近,一瞬不瞬,便是连眼皮都眨动不了的,直直,看入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金色竖瞳入眼的那一刻,周身巨大的压力险些将骨骼全部碾碎经脉全部拗断将她的魂魄从体内抽出来击得灰飞烟灭!下一秒,就在邢悠认定了自己就要碎裂而死了的前一秒,身后倏然一个重击砸上了她的背心将一股灵力猛然灌入到了她体内。那一刻,她几乎是肉眼看见了无数黑色的丝线如同潮水一般从她身上褪去,倏然的轻松之后周身的痛感一瞬爆发,邢悠终于支撑不住一下跪倒在地呕吐起来,只可惜,她没有血可吐。 五年的时光,灵力暴涨,便是连周身的戾气都能成为无形杀器的男人,他微微抬眼,一双鎏金竖瞳光泽潋滟美轮美奂,一张绝世容颜倾尽天下妖异绝伦,薄唇轻勾弯起的那抹笑意,便是连天底下最绚烂的光彩在那一刻都黯然失色,而那清浅一抹弧度带出的情绪,却是睥睨天下的倨傲,和深入骨髓的阴寒! 他便是这样站在那里,只笑,不语。 黑发,黑衣,便是连秋风都绕了行,衣袂发梢沉静得如死般压抑。极艳的容颜,却是带来了极致的恐惧,邢悠终于挣扎着抬眼,却是再也无法与那双金瞳对视。视线所及之处,她只觉得男人身后所有的地方都化成了无间地狱,他身前所有的地方亦在被地狱吞噬,他本人便是那地狱本身,带着毁天灭地的地狱业火灼烧过四肢百骸,已是完全超出了她这种级别的灵体可以承受的痛苦! 然后,邢悠便是惊恐着,晃眼看到了阿零。她站在那个男人身后,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犹如暗夜里的两颗星。那眼神落在她身上,似有些担心,然后她微微仰头看了身前的男人一眼,却是没有动。阿零的身后,她的侍灵漂浮在空中,两个黑衣随从伴在左右,阿零的生活圈很小很单纯,她周围的人她几乎全部研究过,这一刻,邢悠倏然瞪圆了眼,她突然意识到了,那个金眸男子的身份。 在这一夜之前,她一直以为今夜的一切都是关于她,如今却是可笑又可悲的发现,其实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复仇,原来在这整件事中都只是一颗棋子,为的,只是搭起这一夜会面的桥梁。 拥有着顶级灵力的除灵人,拥有着绝对实力的大妖怪,今夜他们的目标分明就是彼此,而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她,方才那一瞬间的灵力碰撞也让她感觉到了,眼前这黑衣男人的实力,也许还远在那除灵人之上! 形势在这一刻变得复杂,昼焰行却仍旧是那样淡淡笑着,金瞳中泛起的情绪,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从来都不是收敛的个性,他的整个人,便如同今夜周身肆虐暴走的灵力一般,张扬而随性。不需要计划,也无需掩藏实力,他随意的来了,肆意的展露着杀意,那蔑视苍生的傲睨神情衬上那双眉眼是那样的贴切,今夜他来,除一些厌恶的纠缠,杀一些想杀的人,谨此而已。身后,北豫中学主教学楼内响起了诡异的声响,疯狂的捕食者已经布下了陷阱,等待着对手自投罗网。偏僻的学校后围墙的一个角落,穿着黑色外套蒙着脸的女生俯身下去拨开角落里的一捧杂草,借着手电的光芒,看清了地上几个凌乱的鞋印,和一个黝黑窄小的洞口。 女生弯腰躬身而入的那一刻,在她不知道的远方,枝桠沙沙作响的槐树之下,长发如墨的黑衣男子轻扬指尖,倏地张开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整个北豫校园尽数笼罩。 扭曲的时空,全员登场,所有道具都齐备了,游戏,正式开始。 —— 陈希希从那围墙的破洞钻入,将手电灯光调暗,照着自己面前那一小片地面,凭着记忆朝着老校舍的方向走去。 她是谨慎的个性,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再三的思量考察。比如说这偶然发现的围墙破洞,她看到了地面上确实有脚印确信了是有胆大的学生之前从这里进去过,她才决定要试着钻一钻;再比如说,没有确认过老校舍前如今是否有警卫或者有摄像头监视之前,她绝对不会贸然行动。这样谨慎的个性一直是陈希希引以为傲的,只是这一夜,打着小手电走在阴森的林间小路上的陈希希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到,便是她的谨慎,终将,害死她。 午夜的校园寂静得可怕,特别近日还发生过两起诡弃尸案,一般任谁也想象不到一个这样年纪的小女生会在这样的夜里夜探校园。陈希希已经想好了,如果到时真的被警方发现,她就谎称是和朋友一起来的结果跑散了,顶多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被严肃教育及记个处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如果那弃尸现场的确可用,她又该如何来用呢?要雇用帮手么?怎么把尸体弄进学校再模仿那个复杂的弃尸现场呢?…呵,她怎么,似乎已经把昼零当作尸体在考虑了哇…这样的感觉,微妙的有些不适应呢~ 想着,陈希希忽然诡异的咧嘴笑了一下,下一刻,那抹冰凉的笑容却是僵僵的冻在了脸上,变得有些狰狞。进入校园以来,她一路都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兼顾着思考计划,路走了一半,却是突然间,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这样的夜里,是该…这么安静的么?安静的,便是连风都静止了?下一刻,迟疑的脚步终于缓缓顿住,环绕在身体四周的一片浓黑之中,没有风,没有树叶声,她抬头望天,分明感觉那天空上墨色的云彩在缓缓移动,那么为什么,她竟是连一点微风,都没有感觉到?! 敏感的陈希希一瞬僵在了一个岔路口,如同静止时空一般的黑暗中,她只听的到自己开始有些微微紊乱的呼吸,和骤然加剧的心跳声。下一刻,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悉索声响,那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陈希希猛然一回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侧教学楼的另一头缓缓而来,那个动静听着诡异,她惊了一惊,倏地关掉了手电,一下跳到了身侧的花坛中。 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额头一滴冷汗滑落没过眉梢的那一刻,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教学楼一侧的拐角处爬了出来,肢体接触上水泥地板发出尖锐的爬行声,越来越近,缓缓,经过了陈希希躲藏的花坛。那是一个巨大的,足有三四米长的异形怪物,隐约可见的背部铠甲上泛着油亮的光泽,像是一只巨大的怪虫!花坛之中的陈希希,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庆幸过今夜是个阴天没有月光,只因光是在黑暗之中隐约瞥见了那庞然大物恐怖的身躯已是吓得她用手一下捂住了嘴巴差点叫了出来,下一刻,花丛中央极轻的动静却是引得怪物一下停住了动作,缓缓,转过了头来! 黑暗之中,陈希希看见一张惨白的人脸。那是一个女人,有着一头长发,闭着的眼睛弯成了两道细黑的线,鲜红的嘴唇上扬,带出一抹不露齿的,诡异的微笑。那张脸,如同一个诡异的人面面具镶嵌在怪物的头部,陈希希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拼命咬着牙忍着哭意,看着那“人面”随着怪物的移动凑近了花坛,无限凑近了她的身体,就在她以为下一刻那“虫女”会一下张开双眼发现她的存在然后一口把她吞掉的那一刻,怪物却是突然收回了头,转身,缓缓爬走了。 仍旧是用手紧紧捂着嘴,手电筒掉落在身边,四肢已是瘫软得动弹不得。陈希希恍惚着在花坛了坐了不知多久,终于打颤着双腿勉强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刚才居然吓得失禁了… …那是,一只虫…?那是,那是一只头上嵌着女人的头颅的巨大虫怪?!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会出现在学校里?这样的东西分明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陈希希十几年来的世界观在这一瞬崩塌,她哆哆嗦嗦的从花坛爬出来,战战兢兢的望向四周的黑暗,只觉得在所有她看不见的地方都似有虫子在暗中盯着她,伺机发动攻击!这样的感觉让陈希希不寒而栗,她下意识转身,拼命朝着来的方向逃去。 身后,教学楼的外墙之上,一只通体透明的蛞蝓正拖着晶莹粘稠的体液一点一点沿着墙壁缓缓爬下。动作之间,柔软的躯体上一张白色的如同面具一般的女人脸轻轻浮动,带着僵硬的,甜美笑容。 —— 这一边,当初入校园的陈希希被虫女惊吓慌不择路的逃亡的时候,另一头,北豫中学主教学楼内,人虫双方的对抗已是进入了白热化。 阿零坐在教学楼外的树梢之上,有些郁闷的拼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走廊里的打斗,却是只能隐隐听到一些声响,什么精彩画面都看不见。下一刻,三楼的走廊玻璃再次被气流爆破,半个巨大的虫尸一下从破碎的窗口飞出来,重重砸在树梢的结界上,飞溅的黄色虫液将整个结界外壁都弄脏了,阿零呆了一秒看着眼前完全阻挡了视线的污物,终于忍不住没好气的回头瞪了她家殿下一眼。 昼焰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斜斜靠在大树的枝桠上,一手慵懒的撑着头,一手闲闲的兜着阿零的腰,微阖着眼的样子看着就像是来秋游的…阿零无比郁闷的盯着那清涟的眉眼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扯了扯她家殿下的衣袖努力表达着委屈——她知道自己是个战斗渣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好歹也让她凑个热闹在旁边观战看看青青的英姿吧,不然她大晚上的不睡觉跟着来还有什么乐趣? 阿零不爽郁闷加撒娇,嘟嘟囔囔缠着她家殿下墨迹了好一会儿,终于惹得昼焰行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赏脸看了过来:“你不是怕虫么?” …额,阿零愣,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昼焰行扬眉:“待着这里刚刚都差点被虫液溅到了,真要到现场被溅一身,你不恶心?” “…有,有结界的,不怕!”某呆瓜难得的反应快。 “哦?”某殿下恶劣的勾起了嘴角:“结界被虫液胡一脸不就和现在的情况一样了?反正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阿零呆,呆中渐渐泛起了怒意,昼焰行看着那紧紧抿起的小嘴只觉得无比可爱,忽地笑起来:“或者说你不想和本殿下这么待在一起?~” 阿零平时最喜欢看她家殿下这样笑,却也最怕看她家殿下这样笑。因为像此刻这般好看到爆的笑容实在太难得,她一看到就昏了头了无论在干什么都会顾不到… “没有!我想的!”阿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是脱口而出着急解释道,配合着急切的语气她一下转过身,两只小手情不自禁的往前一伸,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爪子已经牢牢的按在了她家殿下的胸口…时间静默了三秒,呆愣之中,阿零眼看着对面那双金瞳微微一垂朝着她的手望了一眼,那个动作中娃娃倏然一惊,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她又在乱想了,几百年前偷看到的一眼现在都还能想起来她果然是怡然嘴里说的那种色狼!面如晚霞般绚烂的某小丫头此刻脸上的表情简直是精彩万分,轻呼了一声阿零一个后仰猛然收手,下一刻一双小手却是同时被握住往里拉了一把,手背传来的触感微凉,薄睑轻揭那双淡漠金瞳一瞬望了上来,带着一抹不常见的情绪,微眯了一下,看着竟是有些危险。 四目相触的瞬间,阿零不自觉的屏住的呼吸,两人的视线,难得的她在上殿下在下,鲜少被仰视的某丫头只觉得那道目光看着有些勾魂摄魄,近处浅浅的鼻息触到脸上清凉一片,只因她的脸已经热得发烫了… 这样的气氛,压抑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惊慌之间只看得对面那双金瞳轻眨了一下带上了狡黠笑意,有淡淡含着逗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声说,嗯,难得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岂不是可以做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丫头还在不太懂得什么叫暧昧的年纪,常常说出来话都是语出惊人震撼四座而不自知,配合着这样的节奏,某人逗起孩子来近日也似乎愈来愈没有章法,肆意妄为百无禁忌。树下,一边赶着虫子一边无语望天的夜福听见这句轻喃直翻白眼面红耳赤,忍着咳嗽的心情一剑劈死一只小虫,直想你妹的所有的冷淡冰山骨子一定都是腹黑闷骚,主子你不分场合教坏小朋友的时候你有考虑过单身属下的感受么,有么?! …以,以前没做过的事情?… 某瓜彻底愣住了…望着眼前那不断凑近的笑容,阿零脑海中无数纯洁的不纯洁的念头飞过,下一刻忽然两只微凉的长指一瞬捏上了她的脸顺势一扭,阿零望着对面那笑意愈深的金瞳僵硬了几秒,反应了过来… …又捏脸,这明明是做过的事情好么! 下一刻…哎呦这么疼!…果然是没做过的事情呜呜呜… 对面娃娃呲牙咧嘴满眼委屈的样子彻底逗乐了某个看似沉稳实则幼稚间歇性就要抽风一把的恶质坏人,昼焰行弯起眉眼没心没肺的笑了阵,在娃娃又是惊艳又是惊怒差点就要精分的当口终于依依不舍的松了手,看着被他捏出来的那一片小小红肿,又有些心疼的上手揉了揉。 “时间差不多了,不能陪你玩了~”昼焰行揉着手心软软一团肉,在阿零气势汹汹表达着“谁要跟你玩啊”的眼神中咧嘴笑了笑,摸了摸娃娃的头,“一会儿你就跟着夜福,想去的地方让他张了结界带你去,但是不许乱跑…我马上回来。”淡笑一番话说完,眼前倏地一亮,脏脏的结界撤掉的瞬间,眼前黑影一晃,人已是凭空消失在了原处。 —— 结界之外已是断壁残垣尸骸遍野。变态黑衣人创造的巨型虫子全部都是在少女体内种下虫卵之后孵化融合的变异体,这样的虫女战斗力惊人,体内还残留着部分人类的智力,是恐怖的凶器,只是对于佘青这样万年修为的蛇妖来说却并不难对付。 整个北豫主教学楼走廊已经堆满了虫尸碎块,佘青半化出原形,巨大的青黑色蛇尾如同闪电一般一瞬将一只巨大的百足虫拍上墙壁,虫甲硬度不够瞬间破碎,百足虫嘶鸣了一声,扭曲着掉落到了地上。 佘青有些恶心的甩甩尾巴,转头一看,另一面邢悠已是追着仇人往走廊深处跑去。 变态的黑衣人似乎这一夜就没有打算要活着回去,他已经完全疯了,获胜还是失败似乎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重要,指挥着虫女不断攻击的同时他奸笑着在漆黑的教学楼走廊里飞奔,仿佛在玩一场让人兴奋的杀戮游戏。 手持自制的锐利长矛,邢悠如同红色的幽灵一般在走廊飞奔,干净利落的用最快的招式斩杀掉不断攻击而来的虫女,追着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不断前进。她已经感觉到了身体负荷的极限,这副躯体已经承受不住灵力的消耗,也许再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重新变回灵体,永远失去报仇的机会!所以必须在这之前,一定,要在这之前! 心头死死咬住这个念头,邢悠一个咬牙跃起反手在空中猛地刺破了一个虫女的“人脸”,刀尖一瞬拔出带出一抹红黑色的血,下一刻长矛一瞬朝着前方飞奔的背影掷出,空中护主的一只巨大蝎子一瞬扑了出来挡在了黑衣人身前,却是被那倾尽全力的长矛一瞬穿透,和黑衣人一起死死钉入了走廊尽头的墙壁! 邢悠一瞬跌落在地,灵力过度的消耗让她几乎已经无法站稳,但是下一刻她还是几步冲到了走廊尽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一瞬点燃了长矛的尾端! 多日来浸泡在冷油之中的长矛已经完全被油脂浸透,创造这样一个武器,邢悠的最终目的便是火攻,用虫子最害怕的火,来将敌人彻底击败! 那一日的梦境,这几日的回忆终究是派上了用场,呼啸的火焰一瞬将大蝎子和黑衣人整个笼罩进去的那一刻,巨蝎居然发出了女人一般的尖叫声,叫声之中,完全被虫尸覆盖的黑衣人却是咯咯笑了出来,笑声愈来愈大,掩过了虫声,无比尖锐。 “小红!”他笑着开了口,“果然,还是你最棒啊,那么美丽,那么聪明,那么强悍,你,才是我最棒的伴侣啊哈哈哈!” 尖利疯狂的声音从火光之后传来,邢悠伸手扶住身侧的墙壁,冷眼望着火光之中的阶段虫尸,沉默不语。 “…如果,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一定可以孕育出我最喜欢的‘孩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培养了这么多可爱的‘孩子’,却是养不出那个‘孩子’,一次,都养不出那个‘孩子’啊!知道那一日,当我重新看见你的那个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因为那些女人都不是你,替代品永远是替代品,你才是最好的那一个,只有你,才能创造出我最伟大的‘作品’,我最心爱的‘孩子’啊!” 炙热的火焰后方,尖锐叫嚣的声音已是在灼烧中渐渐扭曲。听着那疯狂而偏执的“表白”,邢悠面无表情的靠着墙站着,紧紧攥紧的手心却暗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着这般平静。 她是最好的那个?其他人,都是她的替代品?呵,所以难道,她还要感谢他的深情么?培养的所谓“孩子”,创造的所谓“作品”,他说的是这些恶心的虫子吗?!一瞬间,那梦中漆黑怨毒的虫眼再次映入脑海,想到那只巨大的棕色狼蛛,邢悠一瞬咬紧了牙关,她是不是感庆幸自己早在七十年前就这么死了,才不用被他变成这么恶心的怪物?! 心里动荡的情绪到底是影响了判断,下一刻,当那躲在拐角之后的巨大蟑螂呼啸着一下蹿出来朝她扬起螯齿的那一刻,邢悠竟是直到怪物冲到了眼前才反应了过来,再也无从避开!腥臭的带着黏丝的虫牙即将咬上她的脖子的那一刻,邢悠望着蟑螂头顶那诡异笑着的白脸人面,忽然累得闭上了眼睛。 前世的她只是一个有眼无珠的傻女人,今生的她只是一缕没有归处的孤魂,如今大仇已报,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可留恋的东西?不如…心头冒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耳旁却是倏然一道白光闪过,搅动着凌冽寒光的白绫擦过她的头发一瞬击向了眼前呼啸而来的虫怪,大量黄绿色的虫液伴随着白绫的攻击一瞬爆出,邢悠连忙往旁边一跃躲过。 千钧一发死里逃生之后,竟是心有余悸再也没有了方才淡然赴死的念头,邢悠喘着粗气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一抬眼,晃眼对上了一双淡漠的黑瞳。 那双眼里的黑色似乎更浓了,脸上的肌肤也越发的没有血色,甚至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这一边邢悠望上那双眼还在呆愣,下一刻那白色的身影已是如鬼魅一般顷刻消失,消失的瞬间,不远处的天空里忽然有蓝色的光线闪过,搅动着劲风的爆裂气流一瞬袭来狠狠劈上了教学楼的墙体,邢悠大吃一惊猛地抓住破碎的窗框,待到那股气流平息,邢悠猛一睁眼,只见一整条劈开了墙面和地面的巨大裂口横亘在她面前,三楼,二楼,一楼…甚至地面以下,全部,都裂开了! 无星无月的夜晚,那黝黑的天空中只看得见隐隐的一道白光和一道蓝光如同闪电般在空中急速碰撞!白色的影子是浸透了全身灵力的白绫,蓝色的光亮,则是环绕在黑色的巨大魔刃上的凌厉闪电!交汇碰撞之间,墨瞳之中映上那抹闪动着耀眼寒光的金色竖瞳,那抹金色之中含着的淡淡戏谑看得百里容笙心头一阵苦笑,勉强压抑下喉头泛起的那股腥甜。 殿下的事情当然永远比看杀虫子来得重要,而且这边的打斗明显也很好看!这一边,当爱凑热闹的小阿零指挥着夜福操控结界朝着那激战的方向幽幽飘去的时候,下方的地面上,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陈希希正惊慌失措的沿着墙壁一路匍匐着往前爬,躲避着一路上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虫子,努力,朝着校门的方向爬去!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已经,完全要崩溃了!那个破洞,那个她之前进来的地方,却是被封住了,再也出不去了!明明,明明那洞口就在那里,触手上去却是无形的屏障,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些巨大的虫怪,就是害死那些死去的女生的凶手?! 陈希希哭得满脸都是泪水,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汗水完全浸透,只是她惊恐万分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因为那些虫怪似乎对声音和物体的移动非常敏感,她只能躲在这样阴暗的角落里,试图到达校门,从那里出去,或是向外求救! 缓缓移动着,手心和膝盖早已磨破流出血来,只是陈希希却并不知道,在这个学院里,并不是那些巨大的虫怪才是最可怕的生物,有一种动物,它对血液的味道特别敏感,而且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盯上了她! 粘稠晶莹的体液从空中一瞬滴落覆上陈希希的颈项的那一刻,她本能的从墙角一瞬爬来抬眼一看,只看见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没有壳的蜗牛一样的软体动物正朝她张开巨大的腹部猛压下来!变异之后的巨大蛞蝓的粘液里带着轻微的腐蚀性,陈希希只觉得后颈之处的皮肤传来刺痛,她惊恐得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在看见更多的恶心蛞蝓舞动的触角从墙上扑下来的瞬间,再也顾不得隐藏,疯了般尖叫了一声,爬起来朝着校门口奔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遇到这么恐怖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不是梦,今晚,她难道要死在这么一群怪物手中?!不可以,不可以的!她不会死,她不会死的!口中疯狂的喃喃着,陈希希拼命朝着校门口飞奔,下一刻却是脚下一软突然摔倒在地,她一仰头,竟是看见了校门外的街道上透来的光亮。 那是一个平静的世界,那里,才是她属于的地方。街对面的小店,长明的霓虹灯环绕在招牌周围,闪闪的很漂亮;街头的夜市刚刚摆开,白天做着小炒的小饭馆夜里卖起了烧烤,烟雾缭绕的店门口摆开了几小桌,喝着啤酒的男人们正面红耳赤的聊着天…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只要她再往前一步,一步就可以了,她就可以,回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跑…脑海之中盘旋着这样的念头,下一刻她便仿佛真的爬了起来,甩来了所有怪物冲到了校门外,一瞬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心有余悸的回过头…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她回过头,看见的却是那只差了一步之遥趴在校门内,被虫怪包围着,再也无法动弹的她?! 右腿上的伤口贯穿了整个大腿肌肉,身后的螳螂怪似乎还不满足,下一刻另一把巨大的镰刀再次落下,狠狠钉入了她的肩膀!身体上剧烈的痛苦刺痛了神经,她竟是一瞬爆发猛地爬了起来,甩开周围的蛞蝓和各种怪物们,猛得往前冲了一步!下一刻,她却是再次摔倒了,腰上收了伤,腿上也受了伤,一只巨大的蛞蝓已经覆上了她的手臂,腐蚀的痛苦隐隐传来,不远处,感受到猎物气息各种巨大的虫子纷纷赶来,企图瓜分这一顿美餐! 校门,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缓缓伸出手,陈希希努力的,伸手朝着校门的方向够去。那里,街边带着愉悦笑容的行人三三两两走过,那里,街对面喝着小酒的男人们还在谈天说地,她朝着那片宁静伸手,却是最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受伤的鲜血在屏障内壁上留下了一道血印子,看着那抹血印,陈希希瞪大了双眼,惊惧紧缩的瞳孔里映出了一抹绝望。 这便是永远带着假面具的她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抹表情,至少,是真实的。也许终了一生,陈希希也想象不到自己最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这么一个地方;只是也许,有很多旁观者都比她这个当局者要看得明白,凡是终是有因有果,来自地狱的人,她终将,永远留在地狱中。 —— 异世的空间里已是扬起了熊熊大火,佘青吐出蛇焰点燃了学校的桌椅树木,最后干净利落的送所有的虫子们上西天! 邢悠离开了教学楼,循着天上激烈缠斗的光影而去,却是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半路上。半空之中,百里容笙艰难得抵挡下又一次的攻击,他心知对方这一次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打斗了这么久反倒是故意戏弄的成分居多,不知片刻之后待到他再也无力招架,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折磨。 利用邢悠,利用虫怪一事接近阿零的确是他的计划,只是他却是没有想到计划会这么早被人识破,他本来想着如果阿零能自己动手参与其中显示出能力不足的时候,他接下去的那番话,也许会更有说服力… 便是这么想着,下一刻,灵力衰竭再也支撑不住的白绫终于在一次不痛不痒的攻击中撕成了碎片,百里容笙被魔刃的灵力一瞬击在胸口向下摔去,下一刻眼前却是黑影一闪,他果然是趁势压着自己一同朝着地面摔去,给出最后一击重击,丝毫,不留余地! 胸口压抑多时的鲜血呛出的那一刻,身前俯看而下的那双金瞳映上了火光的颜色,再也不是先前含着淡淡戏谑的模样,而是带上了,嗜血的生冷。 火光冲天的教学楼前,昼焰行神色淡淡的伸手,捏着百里容笙的下巴把人提了起来。周身的喷薄戾气并没有随着打斗的结束而消失,如山般压抑在百里容笙的眼前。金瞳淡淡望下凝上那双墨色的眼,他浅浅勾唇,用了极轻的声音:“五年了,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看够了么?” 咳咳,百里容笙忍不住拧眉咳嗽,呛出的血滴在嘴边白骨森森的指节上,他却是不想,他最初问出的问题,竟会是这个。 对面的那双金瞳在火光中泛起了点点血色,唇角牵起的那抹笑容亦是愈发艳致,带着奢靡的光芒:“看了那么多年…喜欢么?只是有些东西,再喜欢,也不是你的。” 话题的走向已经完全偏离了百里容笙心中的设想,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显然对方也没有让他再活很久的打算,挣扎着,百里容笙用力扣上那只掐着自己下巴的白骨掌心,微微拉下,强抑着胸口的疼痛,低声开口:“…我来,我的目的,是要让昼零跟着我修行…” 情理之中的,对面那抹淡笑犹在,昼焰行对这个解释没有一点反应。 百里容笙强忍着咳嗽,声音低哑:“昼零,她的体内有金色灵魄,还有…你的灵力,你就一直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吃了那抹多灵魄,也进行过修行,灵力,却是没有一点提升…?那是因为,你的灵力,你的方法…根本,就不适合她…” “金色灵魄属阳,你的灵力,却是至阴…所以这么多年来,昼零的灵力才会停滞不前,连带着她的侍灵,也没办法成长…她这样下去,便永远不会有成长,以后遇上灵力强大的妖怪,必定…会有危险…” 这番话,便是百里容笙早早准备好的说辞,也是他处心积虑绕了一大圈,引出邢悠牵扯上阿零的原因。其实他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能当面对昼焰行说出这番话,只是少了阿零涉险作为证明,他的这番话,显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对面那映着火光的容颜上笑容一瞬变得更加艳丽,笑容之中,百里容笙只觉得掐着自己喉咙得掌心一瞬用力就要拧断他的颈骨,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不太真切的惊呼,下一刻身后倏然一阵爆破掀起轩然火光将两人瞬间包围了进去,那一瞬间,百里容笙一下暴起掐着白骨掌心倾身向前,在火光之中咬牙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瞬间被火光吞没,除了那火焰中心的两人之外,再也没人听到。火光之外,夜福拉着被爆炸吓坏了的阿零连声安抚,随后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毫发无伤的从烈焰之中走了出来,意外的是,连那白衣的少年也一并被带了出来。 随手将百里容笙丢到夜福脚边,昼焰行神色淡淡的俯身一把将的阿零拎起来搂进了怀里,擦身而过之时有清淡的声音飘来——带回去。下的虽然是这样的命令,听来却是满满都带着藏不住的杀意… 那一夜的烈火持续了整夜,直至将整个结界之中的所有东西都烧成了一片灰烬。 第二日清晨,北豫中学宿舍楼,早起的女生去阳台收衣服准备洗澡,刚一出门踢到地上软软的一堆东西,吓了一大跳。 “哎呦我的妈啊,你们搞什么啊大冬天的半夜裹着被子睡在阳台上,发神经啊!”女生拍着胸口张口怒吼。 “嗯?…” “啊?…” 阳台上的两个女生迷糊的相视一眼,突然同时暴起:“哎呦完了完了,你怎么睡着了啊!”“不是啊,我是说了我先睡一下然后你值班,两个小时之后轮班的呀你怎么不叫醒我!” 两个人高声互相埋怨,在室友万分不解的目光中连滚带爬爬起来拿着望远镜冲到扶手边,举目眺望:“快看看快看看!看到什么了不?”“没有啊好像没有尸体,你再看看?” 两个女生手忙脚乱的样子终于把室友惹火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没有啊,就是那个咯,这里不是可以看得见老校舍么,我们就等着看能不能看到凶手来弃尸啊…” “……” “那个啊,不是政府一般这样的事情都会有悬赏的么?什么提供线索着奖励1万什么的…” “……” “那你们,昨天守到了几点啊?”嘴角微微抽搐。 “差不多,差不多四点多?”“差不多!” “人家有来弃尸吗?!”语气明显冰冷。 “木有。”“木有…” “所以啊人家犯罪份子也不是脑残你们这两个傻瓜都想得到盯梢他一个犯罪份子可能想不到么?警察会想不到么?还需要你们两个提供线索?!傻了吧唧的不冷么快点滚回去洗个澡再睡一下!今天没尸体了说不定明天就上课了,你们复习预习做了吗…” 两个女生在连番轰炸下抱头鼠窜逃回了房间,生气的女生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放眼从阳台望了出去。 北豫的校园内,一夜落雨之后到处都带着晶莹的露珠,秋天的草地枯萎了树叶凋零了却是毫不影响清晨时分带给人的朝气,女生在阳台深呼吸里几下,举目望着那宁静老校舍方向,今天已经没有尸体,也许明天一切都将回到正轨,抓到凶手,大家都不在人人自危,生活,终将平静的过下去。 —网篇—完— ------题外话------ 火光冲天的教学楼前,昼焰行神色淡淡的伸手,捏着百里容笙的下巴把人提了起来。周身的喷薄戾气并没有随着打斗的结束而消失,如山般压抑在百里容笙的眼前。金瞳淡淡望下凝上那双墨色的眼,他浅浅勾唇,用了极轻的声音:“五年了,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看够了么?” ——此时,恰逢凑热闹的阿零赶来,看着眼前这一幕,阿零呆愣了数秒…自此,开启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萌妻全文—终— — 噗哈哈,脑洞开了停不下啦~大家有怪莫怪~明天开始新篇章,小舅和严美人主打,各种精彩大家敬请期待! 今天周六,问题来了,阿零在主题乐园看中了一只大玩偶熊,取名叫什么呢~是不是很简单╭(╯3╰)╮ 大姨妈虐死人了,错别字先不修了晚点来哈,明天尽量万更,要看大姨妈的心情哇!   ☆、31 雨夜求爱人 博弈 A市公安总局,鉴定科走廊。 “程姐…”刑侦队大队长李维守候多时,看见程医生带着助手从工作室出来,连忙迎上去叫了一声。 李维比程医生年纪小,平时两人在工作的时候都是以程医生和李队称呼彼此,此刻李维一声“程姐”明显是讨好的态度,但是程医生却似乎并不领情,礼貌性的冲李维点了点头,带着助手绕过他径直离开。 其实程医生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一周之前,A市北豫中学校区内出现了第二具蛛丝女尸,之后在女尸的白裙之上查到了名为“杨红”的名牌,经过深入调查之后,已经证实了杨红正是当年位于北豫中学地界上的如歌女校的学生,七十多年前就已失踪。 经过鉴定之后确认为狼蛛蛛丝结成的网,七十多年前失踪的女学生,在原如歌女校校址发现的模仿当年失踪女生的尸体,再加上尸体之上虫类噬咬的伤痕——只要查清当年名叫杨红的女生失踪的原因,所有的证据之间就可以串联起来,继而找到凶手的办案动机,侦破案件。 找到了如此重大的突破口本是好事,结果却是在三日之前,刑侦大队突然接到市民举报说市郊的一处别墅地下室散发出恶臭,警方即刻出动,竟是意外的发现了疑似凶手藏匿被害人的窝点,一举救出了十几个女学生。 意外的收获立刻被上级部门抓住透过媒体大肆宣扬了出去,女学生的获救无疑成为了压抑了近半个月来人心惶惶的A市居民心头的一剂强心剂,在所有人都期盼着好消息期盼着破案的热切注视下,上级部门将别墅地下室发现的一具焦黑男尸作为凶手送到了公众面前,随后A市虐杀女学生案宣布告破。 这样一个结果,是程医生不能接受的。 李维又何尝不知道程医生心里的想法。办案人员凡事都讲究证据,一步一步推论一步一步证实,最后将凶手绳之以并法解开所有谜题,才是一宗案件的真正告破。只是上级部门关心的却远不止这些,如何缓解舆论的压力,如何安定民心才是他们最看重的。对于一个已经可以结案的案件就犯不着再查下去,随着案件宣告告破,所有未解之谜都一并封存再也无从考究,程医生没有办法申请继续调查,但是她有资格表达自己的态度,如今程医生这样的态度,就是无声的宣告着不满。 李维又何尝不知道程医生心中所想,他这次来也没指望说点好话就劝好对方,所以拿了一份卷宗来,却是递不出去。几人走过走廊来到一楼大厅,正逢大厅里闹哄哄的有人在争执,挡住了出去的路。 “我的孙女啊,失踪都已经有一周了!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办事不利,说什么非要24小时才能立案,现在人找不到了,你们说怎么办?怎么办?!”大门口,身穿黑色套装的银发老奶奶正拉着负责报案笔录的民警,声嘶力竭。 这位老太太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很多民警都认识她。老太太自称是昼公馆前任老管家,孙女陈希希自上个周三晚上出门之后就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当时按照一般的办案程序民警预留了24小时立案,如今孩子还没找到,老太太坚持是他们办案不力,天天来闹着要说法。 陈希希并不在前几日获救的女生当中,经过搜寻也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其实A市每年这样离家出走之后失踪的少女非常多,最后除非自己回家,否则找到的机会非常渺茫。 这样每天被闹一次,民警从同情,到忍耐,再到如今的不耐烦,局里面还有很多其他的案子要办,没有办法天天为了一个断了线索的少女出走案拨出警力。门口正要出去巡逻的警官被老太太大庭广众之下拉着骂终于失去了耐心,冷冷来了一句:“老人家,之前看您年纪大,很多话我们也不太好说,但是事实就是,您的孙女是当晚自己从家里离开的,当时你们大人都做什么去了?还有,上周正是北豫弃尸案发生的那一周,学校停课就是为了让学生们待在家里不要乱走,结果您孙女大半夜的一个人往外跑,这不是胡闹么?!” 民警一句话把老太太噎住了,他趁机甩了甩手离开,程医生看着过道让了出来,直接跟着往门口走,却是被李维一把将手里的卷宗塞到了面前。 “程姐,这个新案子真的很古怪,你就看一眼!刚刚从片区民警手里转上来被刑侦队接了,下午尸体送到。”李维形容恳切。 其实这个案子一旦转到了刑侦队程医生就必须接收,他提前拿着卷宗来让程医生过目,无非是想表示其实队里还是很需要程医生的帮助,外加分散她的注意力。 望着李维恳切的模样,程医生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把卷宗推开,接过翻开粗略的看了一眼。 水中浸泡过的男尸,年龄35岁上下,死亡时间预估在三天前,身体除头部之外没有其他明显外伤,只是那头部处的伤口… 程医生抬起头来,表情严肃:“…脑部组织缺失?” “嗯。”李维点点头。 “可能是在水里泡久了被水冲走了,或者是被鱼吃了。”程医生面上还是淡淡的样子,只是之前李维那样激动的态度,她心知这个案子不可能那么简单。 捕捉到程医生眸中一闪而过的迟疑,李维笑了一下:“下午尸体就送到,程医生到时候看了就明白了。” —— 同日,雨过天晴的午后,岚山大宅,清越的手机铃声在走廊上响起,夜福掏出手机一看,连忙小跑两步到了楼梯拐角,压低声音接了起来。 “喂阿福,情况如何?”电话那头传来阿零有些紧绷着的声音,看来小丫头的确很在意这件事啊,午休的时候还想方设法的打电话回来… 夜福回头朝走廊瞥了一眼,低声开口:“不清楚,殿下正在房里谈着,还没出来。” “哦…”电话那头阿零的声音似有些踌躇,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还能问什么,默了一默,夜福在电话那头安慰了一句:“没事,今天放学回来就知道情况了,应该…应该没问题。”夜福违心的安慰了一句,要阿零安心上课,挂了电话。 自那一日从北豫中学回来之后,受了重伤被带回来的那百里门的男孩儿就被安置在了岚山大宅,由他负责照顾。男孩儿伤得很重,可见当时殿下确实是下了杀手,却不知最后为何会突然改变了心意。夜福晃回到走廊,在听不见什么声音的房间门外站定,不过就那个男孩儿虚弱的体制来看,他早晚被体内的肆虐的灵力虚耗而死,活不过几年了。 而方才阿零打来电话,询问就是关于那一日在北豫最后听到的那一段,关于跟谁修行才有用的对话。对于男孩儿说的话,夜福的态度半信半疑,而且在他看来阿零有殿下罩着完全没有变强的必要,所以殿下八成是会拒绝。只是啊,阿零似乎却不是那么想的呢,早在几日前男孩儿还没醒来的时候她似乎就去殿下那儿请示过了,也不知结果如何… 房门内,那一间向阳的房间里午后的阳光正好,百里容笙一脸病容勉力坐在大床中央,脸上毫无血色苍白的样子,和室内一室的温馨格格不入。而他的对面,黑发墨瞳保持着白日形态的昼焰行双腿交叠神色淡淡的坐在沙发上,即便是褪去了夜间妖异的模样周身的寒意却犹在,便似阻隔了阳光,那一处整个都显得阴冷沉寂。 百里容笙仍旧穿着一身白衣,一双墨色的眸子望着对面的黑衣男人,仿佛弱不禁风到了一开口就要吐血的样子。昼焰行在对面坐了一刻,薄睑轻揭对上了那双清淡的眸子,冷冷开口:“你那一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百里容笙微微蹙了蹙眉似开口都艰难,淡淡说道。话音刚落,便见对面那双青黑如玉的眸子猛得眯了一下,一瞬露出了凶光。 那一日,爆裂的火光之中,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对面的男人耳边说了一句话。便是因为这句话,他赢回了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才能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和他再对等的,谈上一次。方才他的回答又一次触怒了他吧,但是他却没有真的动手,百里容笙微微垂了垂眼,他想,这一次的谈判,他未必毫无胜算。 清冷的声线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在秋日午后微暖的阳光中轻散:“昼零她生来便是聚灵的体制,常年与灵体接触,体内必定会留下灵体的阴寒之气,久而久之,便会伤及体魄。这就是昼零长到十岁,外表看着却和普通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的原因…” “而这样的影响,随着她的年纪增长,只会越来越明显。其实早在几年前,你就已经察觉到昼零体内的阴气对她的影响了吧…所以你喂她吃灵魄,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她体内,目的都是为了激发她体内的金色灵魄,却是毫无效果…所以早在几年前你就已经知道了,你的方法对于昼零,是无效的。” 百里容笙抬眼,直直看入对面的清冷墨瞳,语气清淡而冷静:“那一日,我说昼零会死,并不是确信,只是一个推测…只是这样的推测,并不是毫无依据。阴寒之气并不是人类的身体可以承受的,而昼零如今的状态已经反映出了一些先兆…当然,我的推测有可能是错的,你也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只是,你绝对不会拿昼零的事情冒险,所以哪怕我的推测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你也不会不顾——而我赌的,便是这,万分之一。” 百里容笙是极为冷淡的个性,不同于昼焰行对待外人时退人千尺的冷漠态度,他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看着那样一双眼,听着那样的一副声线,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事物能入得了那样一双眼,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那副声线产生波澜,面前的这个白衣男孩儿,就如同一整面坚硬的冰墙,便是最尖锐的冰锥刺上,都仿似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只是却是这样的一副性子,这样的一个人,暗中注视了阿零整整五年!这,才是昼焰行最为不爽最想杀人的原因! 反常即为妖,做出了本性做不出的事情,说出了本性说不出的话,他观察了阿零整整五年连带着她身边的人都观察了透彻,如今千方百计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接近一个杀害了自己同门师兄弟的仇人,还真心不是为了报仇!这样的态度要他相信他不是另有企图?!即便他以为没有,也是他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可能没有?! 想到这里,青黑墨瞳一瞬翻滚上杀意,只是那杀意之中却是又纠结着一抹矛盾,这样的矛盾,更加成了昼焰行恨不得当即就把人劈死了事的无端恨意! 有关阿零的事,他从来做不到冷静,却是有关阿零的事,他必须谨慎处之容不得半点差池!这是第一个威胁到他,他想杀却是不敢杀的人,意图,谋划,所有的伎俩他都一一直言不讳说了出来,那么,理由呢? “为什么?!”咬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素来清冷无双的墨瞳之中竟是泛起了一抹血色,百里容笙在那视线之中微愣了一下,他想,关于昼零,关于这个男人,也许他还有很多的事情并不了解,比如眼前这般,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只因一句话,就会带上的眼神。 “因为昼零,她是百里门要找的人。” “…还因为,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做这个事的人了。” 平铺直叙的两句解释,话音刚落,对面的墨瞳之中却是倏然带上了一抹寒意顷刻就到了眼前!那瞬移的速度那凌冽的杀意,百里容笙这样伤重的状态完全无法躲开,被拉着衣襟狠狠一把按倒在床上,百里容笙终于抑制不住心口剧烈的疼痛猛咳起来。 “除了你,本座再也找不到可以做这个事的人?呵,你是说,现在这个就快要咳死的…你么?”耳边传来的冰冷男声含着淡淡戏谑,百里容笙咳嗽着努力抬眼,发觉高处那双俯看而下的墨瞳里已是澄净一片,方才所有的矛盾和激动,已是尽数掩去。 双方博弈,越是情绪激动越是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越是容易处于下风。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抗,他永远不可能以实力取胜,唯一能突破的一处,便是他的软肋昼零…只是可惜,他的激将法似乎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有效,对方显然不是一个肆意跟着情绪而动的人,如何在博弈之中处于上风,他懂的,并不比他少。 咳,咳咳…百里容笙抑制不住的猛烈咳嗽,只因那胸口压下的掌心竟是越来越用力,一副有心要把他就此弄死的趋势。心中无声的苦笑,百里容笙发觉昼零的这个“父亲”,当真是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你永远算不准他的下一步是什么,而他方才显然是跨过了他的底线。 “…如果…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让我和昼零…订立契约!…”艰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百里容笙苍白的脸色已是因为缺氧和疼痛泛起了浅浅的绯红。高处那双清冷墨瞳里冰凉的笑意犹在,昼焰行淡淡勾唇,那抹弧度亦是冷得可怕:“订立契约?你以为本座会给你一个能时刻跟在阿零身边的理由?” 浅淡的语气,却是说出了如此偏执的话,原来,之前那番情绪的波动竟不是因为担心他会对昼零不利,而是可笑的…占有欲?脑海之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时候,百里容笙终是因为胸口难耐的疼痛一瞬晕了过去。 在即将掐断那最后一丝气息的当口,昼焰行终是松开了掌心,神色淡淡的从床上跨了下来。清冷的墨瞳之中蕴着浓烈的暗色,他一瞬打开房门径直离开,守候在门外的夜福僵愣了片刻才想起进去查看,看见那尚留一丝气息却是开始再次吐血的男孩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有直接弄死,难道说殿下还真有同意阿零跟着这男孩儿修行的意思? 只是他家殿下那别扭又多疑个性,若是放着阿零天天跟个男的一起,他还不得天天在家找借口发脾气闹翻天?!一瞬想到自己今后的悲伤人生,夜福输送治愈灵力的手心一抖,差点就忍不住补上一刀把人直接掐死,一了百了… ------题外话------ 咳咳,5千字,完全写不出完整剧情的感觉…果然万更才是王道啊…但是白今天实在是被大姨妈虐爆了,不光是肚子疼脑子也不太好使,写了几个小时才写出5000,实在卡死不行了…明天会加油,最迟后天一定回复万更了,大家抱一个!╭(╯3╰)╮ — 雨夜求爱人这一篇,一听是不是就比较灵异呵呵,后面剧情马上会紧凑起来,希望大家能喜欢!么么哒!   ☆、32 雨夜求爱人 承诺 于是那一日,等到阿零从学校回家,修行一事还是悬而未决。 学校已经开课,殿下也开始忙碌起来,如今那个男生已经醒了,如果不把修行的事情说定,等人送走之后一定是不了了之,阿零想到前几日去找殿下谈时遭遇的冷冷回避的态度叹了口气,叩响了三楼书房的房门。 昼焰行的确忙碌了起来,近日和Z市一家药剂研发中心的合作企划案已是正式提上了议程。同严氏集团合伙创办的普天制药将引入Z市药剂研发中心的新成果作为新一期药物研发的基础,严氏那边由于严铭受伤拖慢了进度,昼焰行担下了更多合资公司的工作,这几日天天办公到深夜,似乎过几天还要再次去Z市出差。 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情,阿零也不想这个时候还来打扰她家殿下,敲过门后阿零等了一会儿推门而入,听见桌后传来冷淡的男声:“夜福全跟你汇报了?这个家还真是藏不住秘密。” 淡淡的男声里带着些些讽刺的意味,听得出来某人心情并不好。说话时候他并没有抬头,桌上一本厚厚的文件翻开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剩下的三分之二是不是今晚要看完的。 阿零沉默着走了过去,丝绒地毯上走起来没有声音,她走到书桌前看了看,见殿下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开始上脚爬… 昼焰行终于从文件上抬起头来,冷冷瞥过去一眼。娃娃的嘴唇又抿了起来,小脸上的神色看着有些固执,转椅被她拉得轻晃,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爬得上来。 “去旁边自己坐凳子。”昼焰行心情不好的时候从来不客气。 阿零不说话继续动作,平时乖巧的娃娃一旦倔强起来就毫不听话,这个怪脾气显然是某人惯出来的。 昼焰行也不再说话,索性丢了笔往后一靠任着丫头往上爬。按照平时,他这时候肯定会帮忙了,或者至少讽刺一句嫌她重的话,结果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阿零抿紧了嘴唇终于爬上了长腿侧身坐了下来,她微微低头垂下了眼,一副委屈的样子沉默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昼焰行扬手推人:“没话说就下去。” “我要跟那个人学习,修行。”阿零没有抬头,却是伸手拽上了昼焰行的袖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说了不行就不行。”斩钉截铁。 “…我要变强,变强之后我就可以保护你了的!”阿零终于忍不住抬眼,鼻尖已是有些发红。 昼焰行神色不变的望着近处的小脸,扣在扶手上的掌心有些紧:“谁要你保护了?” “我要!我要我来保护,不行吗?!”阿零吼。 “不行。” 阿零是彻底呆住了,又呆又气都快气疯了!呆愣了三秒,呜哇一声吼,丫头气得一下子扑过去伸手就往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拧。 昼焰行没想到丫头今天居然变本加厉了,说不过居然还动手?他微微拧眉一把将乱挥的两只小手拉下来,神色冰冷:“你干嘛?” “我干嘛?那你干嘛?!你干嘛要这么说话,你干嘛要这么一副表情?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我不喜欢!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了呜呜呜…”某瓜终于被虐哭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书房里抓狂,也不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位置上哭了…阿零发觉自己简直是弱爆了,说不过,打不过,什么都争取不到只会哭,她一点都不开心!这个破书房什么好的回忆都没有留下,她以后再也不来了呜呜呜… 昼焰行叹气了,本来就乱糟糟的心情被哭得更加乱了。他伸手叉着丫头的胳膊把人抱到了书桌上,起来给她抽了一张纸,结果丫头犟着不接,一个劲的用手擦。 “你再用手,一会儿眼睛揉红了!”昼焰行吼人。 “红就红!红死算了!”阿零跟着吼。 居然学会撒泼耍赖了?昼焰行愣了一瞬,眸中倏然带上了冷意,他真的生气了,语气反倒是淡了下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凉凉的一句话,如同冷风一般打在阿零身上,她哭得有些缺氧,这个时候更是冷得颤了一下,下一刻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落了下来,这一次她不再用手揉了,落泪的样子看着却是更加可怜。 反正,她就是一个没用的人,只会哭,只会无理取闹,遇到危险只能靠别人保护,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可以告诉自己要坚强,可以学习泰拳锻炼身体,但是这一切针对那个世界都没有用!那个世界里有强大的妖怪,有恐怖的恶魔,有更多想要对殿下对她不利的人,如果她连起码的自保都做不到,她还谈什么想和殿下永远在一起? 但是他不让她说话了,所以这些话她一句都没有说出口,而且她也说不出来,谈保护,谈守护,他已经明确的告诉她,他不要了… 她是真的伤心了,伤心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她坐在桌上,小手捏着衣摆,无声的掉眼泪,等着这个没用的自己哭完,然后下去,离开。有的时候,沉默远比语言来得有力度,昼焰行蹙眉看着对面丫头一瞬失去了所有神采的模样,心头长长叹了口气。 百里容笙的话,他考虑了一整天。他承认他的很多话都有理有据,并不是空穴来风。等待的那五年,并不是因为之前没有好的时机,而是因为他一直在观察,得出的结论都是他观察到的结果,这个时候提出来,只是为了让他无从反驳。 阿零的身体确实有了细微的变化,从今年开始也的确愈发明显起来。她不像以前那么健康,在温差大的季节很容易生病,她的情绪也不像以前那么稳定,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会突然激动起来。五年之前在海岛之上发生的那次异变找不到原因,只是那样突然的灵力爆发一定不是好事,一旦频发,就会极度超出她的身体负荷,弄不好就会内脏爆裂而亡。 如果所有的这一切如果都可以硬说成和阴气无关,那么最近夜里丫头每到半夜就骤降的体温和心跳频率却是让他不能忽视。阿零体内的金色灵魄越来越不稳定,而他没有接触过带着金色灵魄的人类,不知道灵魄到底有多重要,也不知道如何维持灵魄增强灵魄,这一切他不擅长的地方,却是那百里容笙的专长。 所以的确,百里容笙便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帮助到阿零的人,如今这么一个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主动请缨,他却是一再想要杀掉这个机会完全不想让他靠近阿零半步! 不同于楚天骐,不同于严景,不同于之前任何一个接近阿零的人,这个百里容笙让他本能的感觉厌恶。只是这样的感觉不是很幼稚很小心眼么,他怎么可能告诉阿零他不同意她去修行只是因为不喜欢他们在一起?而这一次丫头似乎是铁了心,也许他再不喜欢她也会一意孤行,而且这么做的原因还是为了要保护他?…让他该如何拒绝才好… 金瞳之中闪过各种明灭,手心里一张抽纸揉成了纸团。终是叹了口气将纸团丢进垃圾桶,昼焰行往前靠了一步,伸手在娃娃脸上粗略的擦了擦:“说吧,你想怎么保护我?” “…不说了,反正你也不要。”赌气的时候到时反应神速… “我又要了,你说吧。”某人接这种话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 阿零抬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狐疑,抿了抿唇才犹豫开口:“如果有人对殿下暗中不利,我就先发现,然后先下手为强…” “嗯,还有么?”昼焰行微微眯了眯眼。 “有的,”阿零立马点头,“还有殿下如果路遇坏人,我就可以冲到前面去先挡住对方,让殿下先跑!”居然是很认真说的。 昼焰行立马补脑了一只拦路包子,差点笑出来:“嗯…那如果你也打不过怎么办?”鎏金竖瞳里已经带上了点点笑意。 结果包子居然还真考虑过打不过的情况,秒答:“那我就拉着殿下一起跑啊,我修行过之后肯定可以跑得很快的,然后躲到暗处,先下手为强…” 噗,昼焰行终于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一把拎小鸡一样把人抱起来去卫生间擦脸。看见那抹笑容,阿零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直觉吵架已经过去了殿下心情也好了,那修行的事… “你觉得百里容笙,是个怎样的人?”浴室的大镜子前,昼焰行垂着眼翻出一条手帕放在水龙头下打湿,阿零坐在身后的小凳子上,看着那一头垂地的青丝,下意识伸手绾起来。 昼焰行回头看她一眼,阿零愣一愣,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她对百里容笙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他的名字她都是刚知道的。阿零回答过后观察了一眼殿下的表情,看他转身蹲下来凑近她的脸,他的头发真的好长,这么绕了一圈都没有扯着,摸上去特别滑… 呆瓜就是呆瓜,永远都是一副反应慢了半拍的样子。昼焰行看着那墨瞳之中映出的自己的轮廓叹了口气,伸手用毛巾触上了娃娃脸庞红肿的地方。 “阿零,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跟我发誓,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会选择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身边么?”金瞳轻轻一瞬,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那个语气是极淡的,甚至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自嘲,阿零有些愣神的平视着近处金瞳中的那抹情绪,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五年前的相遇,五年来的相处,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最坚固亦最脆弱的感情,无非,信任二字。 也许便是昼焰行本人都不清楚是何原因,这个几万年以来出现得最晚,只在他的生命中占了极短的五年的丫头,为何会成为了他心里最信任的存在,甚至超过了相伴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和万年之前相濡以沫的至亲。 她给的承诺,他从来都毫无保留的相信;便像是他给的承诺,她从来都毫不迟疑的坚信,一样。 只是,从未接触过人心之人,便是不知人心最是易变。因是极为短暂的生命,因是渺小脆弱的存在,使得人类的一生当中做出的很多决定,都会在短短的时光里产生巨大的翻转,身不由己。因为生命实在太短,因为要的实在太多,待到承诺与承诺之间产生了激烈的矛盾,便是到了取舍,和反悔的时刻… 一句从一而终,一句永不言弃,他要的并不多;而且以他这样的存在,他根本从未想到过,他要,会有谁,不愿给…今日问出的这句话,他只当是自己疯魔了脱口而出,再一次确认,便是再一次心安,当阿零点头的那一刻,心里便是再惆怅,还是做出了客观理智的决定。 只是,若是他未卜先知,能预测到下一个五年之后所有一切即将发生的变化,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便是他眼前的丫头再是可怜,再是可爱,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和那个百里容笙,有半点接触。 再好的承诺,倘若无心,如若变心,那便只是白口一句空话,再也没有约束之力。 再美的誓言,如果没有约束,如果没有惩罚,那便是说了又何妨,将来即便是毁约了,对于一个他杀不了的人,他又能,怎么样? 时间的齿轮在这一刻轰隆旋转,所有的事件都朝着所有人预料不到的方向,疾驰而去…只是此时此刻,安静的浴室一隅,那沾染上笑意的青黑墨瞳里光泽是那般柔亮,又有谁能想到,彼时,当笑意不在,温柔不在,冰凉的墨瞳再次映上眼前之人的身影之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 一夜的落雨,淅淅沥沥,A市的梅雨季并不是舒服的季节,天气潮湿阴冷,让长在北方的程医生结束了一整天的解剖化验之后走出实验室,整个人酸软得厉害。 李维带来的新案子,的确像他说的那般很有些古怪,而所有的古怪点都反映在了尸体,和尸体头颅正上方的那个大洞之上。 直径超过八厘米的大洞,开口平滑,并非切割伤,而是穿刺伤,也就是说这具男尸是被类似镰刀或者匕首一般但是更为粗大尖锐的武器一瞬刺穿头盖骨死亡的,死亡之后,脑颅内所有组织被挖出,是一具,无脑残尸。 如此凶残却精细的作案手法一般都有强烈的指向性,只是单凭一具尸体无法查证。而如此手法需要一定的医学基础,看来凶手也许是行内人士也说不定。程医生补脑的分析了一番写完尸检报告,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快些查明浮肿男尸的身份,才能找到办案的突破口,在此之前,只能期盼不要再有更多的被害人出现了。 —— 北豫中学弃尸案刚刚侦破,那一晚,大多数A市居民都在各自温暖的家中,怀抱着安定的心情早早进入了梦乡。A市近郊的一处别墅区,却是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某独栋别墅门前,如同鬼魅一般,无声观望… 巡逻的保安打着电筒穿着雨衣从雨中走来,晃眼看见不远处的那抹黑影吓了一跳,再是用手电一照,看见那黑色雨衣之上印着的“荣祥安保”四个大字的时候,松了口气小跑了过去。 “哎呀哦你个二愣子喂!手电都不打黑灯瞎火的站在这里干啥?!要吓死你大哥我啊!”保安三两步小跑上去一张排在黑衣保安的身上,不满骂道。 结果那带着三分怒气硬生生的一掌拍上去却是毫无回应,对方依旧是那样沉默着站在雨中,连头都没回,那微微僵硬的诡异模样看得身后的保安触电般收回了手,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黑衣保安却是活动筋骨一般左右偏了偏头,忽然转了过来憨厚一笑:“翔哥你查好啦?我也查好了木有什么问题哩,我们现在回去?有点冷呐!” 那抹憨厚的笑容明显就是他熟悉的二愣子,名叫翔哥的男人愣了一愣想问,又觉得自己被同事吓到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想了一想还是忍住了,骂骂咧咧开了口:“木事你盯着人家老板的房子看什么?有问题?” “木有木有!”二愣子笑着跟在翔哥身后往回走,两人沿着下行的坡道踩出小小的水花,待到走到坡道拐弯,走在后方的二愣子忽然回头,朝着那熄了灯的白色别墅投去了最后一眼。 那一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配合着嘴角咧出的那抹僵硬笑意,看着,诡异非常! ------题外话------ 今天有事只能出这么多啦,大家抱一个么么哒~白的姨妈已经好很多了,谢谢大家的关心╭(╯3╰)╮,明天回复万更啦! ps,大家不要被今天卫生间最后一段吓到了哈,是个波折小预告,但是不会太虐的哈,波折总是要有的,波折之后一般都是更甜蜜啊更甜蜜哦啦啦~ — 错别字晚点来修,大家灰灰~\( ̄︶ ̄*\))抱抱~   ☆、33 雨夜求爱人 入侵 A市连绵的秋雨持续到了冬季,十二月的季节北方大多城市已经开始下雪,A市的小雨也因温度的下降带上了冰渣,打在脸上刺痛刺痛的。 午休时分,阿零心情似乎很好,哪怕是感冒病情加重了还是乐呵乐呵的,不知道在笑些什么的样子看着傻乎乎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回去的路上,严景有意把阿零别到一边,笑着调侃她:“怎么样,最近看样子跟你爹感情不错哇~” 嗯?阿零吸吸鼻子,她和殿下的感情一直很不错啊,阿零看了看严景那笑得贼兮兮的模样,本能后退一步:“嗯…你呢?小舅舅身体好多了吧。” 严景皱眉:“我靠你的嗓子都这样了还不请假,你行不行啊?” 阿零点点头,她怎么能请假呢,今天晚上是修行的第一天啊,如果这时候早退晚上肯定出不了家门了! 严景看丫头又不知道在打什么小算盘,撇了撇嘴也懒得问她,想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下周有个慈善酒会,你来么?” “嗯?”阿零摇头,表示还不知道酒会的事。 严景显得很随意:“你来吧,你去跟你爹说要来参加应该会带你来的…我也要去,到时候可以在那边见…” 每天在学校都见面干嘛还非得去什么酒会?阿零反应了一刻,突然灵光乍现:“是不是小舅舅又有婚约对象了?那个…我们一起努力赶走‘鲫鱼’?…” 严景笑了,最近他和阿零老拿“鲫鱼”这个梗私下开玩笑弄成了默契小秘密一样,听得辛朵和李怡然都有点摸不到头脑,还是很有意思的~ “是啊,‘鲫鱼’出现了,我一个人去打探敌情,你跟我一起去吧,人多好办事!”严景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半认真。 阿零做了个OK的手势,开口瓮声瓮气:“了解,我会去帮忙的!你别担心,加油哦!”包子感冒了,校内都围着围巾不肯拿下来,一看那样子就有些低烧发寒。严景看她那样子刚想再劝一句,下一刻却已经到了初预B班的教室门口。 阿零转身挥了挥手就进了教室,今天午饭她给腿不方便的楚天骐打包了一个糯米团子要趁热给他拿去吃。严景站在B班教室门口,正好对上楚天骐瞥来一眼的目光,视线一个交错楚天骐就移开了视线,严景皱了皱眉,径直离开。 “诶诶阿零,今天是严景学长送你回来的啊…”教室里有好事者已经开始八卦,楚天骐闻言飞快的看了阿零一眼,随即默默垂下了眼帘。 —— 今天又是一天的小雨夹杂着冰渣的坏天气,严家的保姆阿姨在灶上炖着乌鸡汤,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关了火,拿出陶瓷小盅盛了一碗端上二楼,叩响了书房的门:“先生,喝点汤。” 严铭正坐在书桌前整理合同,一身轻薄的黑色针织衫衬得整个人修长俊逸,金丝边框眼镜之后的深邃墨瞳里本透着淡淡疏离,听见门口的响动,带上一丝无奈的笑意:“刘阿姨,一点多才刚刚吃过午饭…” 话音未落书房门就打开了,保姆刘嫂端着小鸡汤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是啊,一点多就吃过了,现在都三点多啦,而且鸡汤又不撑的,都是营养,乌鸡汤也不油的,来,能喝多少喝多少~”刘嫂一看就是平时在家哄严景吃饭哄惯了,整个套路无比清晰不容拒绝… 严铭盯着桌上的党参乌鸡汤哑然失笑,从住院到回家,整整一个多月了,天天按三顿灌汤,便是天天换花样也是要吐了…但是看着对面老人热情关切的笑容严铭又说不出推辞的话,只好拿起了汤匙。 “诶,这就对了,乌鸡很补哒,汤我小火煨着,晚上小景回来你们可以一人再喝一碗!~”刘嫂笑眯眯的杵在一边碎碎念,老人家年纪大了话就容易多,而且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话,等到刘嫂再把明天炖什么汤好翻出来说了第三遍的时候,严铭终于淡淡接了话:“大肠怎么样?” “啊?”刘嫂愣住了,反应了半天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大,大肠?先生您要喝大肠汤啊…” “嗯,”严铭神色淡淡,“吃什么补什么,看来大肠汤是最合适的。” 额…刘嫂呆了数秒,终于反应过来家里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主人居然破天荒的开了一个玩笑,这种玩笑叫什么来着?对了…冷笑话… 刘嫂被冻住了,话唠都丧失了语言能力,忽的听见楼下门铃响了,刘嫂本能的带着一脸恶寒的表情冲下去开门了,连汤碗都忘了收…严铭坐在书桌后,很好心情的抬眼看了看刘嫂碎碎念着往外跑的背影,微微弯起了嘴角。 家里一老一小,两个话唠。白天被一号念,晚上被二号念,话说这两个身影重叠起来简直是毫无违和感啊…严铭想着笑了笑放了汤匙,只是男孩子也这么心细,总觉得,不太好啊… 这一头,刘嫂小跑到楼下打开了视频通话,看见门口站着的黑衣男子,迟疑的应了一声:“是谁啊?有什么事?” 门外还在下着雨,被潮气打湿的影像看着有些模糊,刘嫂话音刚落,下一刻门前的黑衣男子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她没有印象的笑脸:“您好,您家的防盗系统之前一直在报警呢,我们刚刚打来电话也没人接,所以过来查看情况。” 是小区的保安?但是是生面孔呢,而且防盗误报之前也发生过几次…刘嫂想着,留了个心眼没开门:“哦,我们没事哦,可能是误报,不好意思。” 刘嫂说完,看着保安离开,跑去把一楼的门窗都查一遍发觉全部都是关着的,这才安心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吸尘,却是不一会儿又听见了门铃声。 门口还是同一个保安,样子看着有些无奈:“女士您好,您确认您家里的防盗系统没有问题么?因为刚刚又接到了入侵报警啊,以防意外您还是让我进去查一下?” “这…”刘嫂有些犹豫,看着那保安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原因,看着总觉得有些诡异…最近A市可不太太平,前几天江里不是还捞上来过一具尸体,连头都没有么?刘嫂这么想着,再是一想全部关闭了的门窗,还是一口回绝,看着保安悻悻的离开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刘嫂心里也有点慌,但是一想现在是大白天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自我安慰了一番,去橱柜里拖出吸尘器,开始打扫起卫生来。一楼轰隆隆的吸尘声响起的时候,楼梯拐角处的后方,一个黑影终于松了口气,一闪身出来,朝着二楼跑去。 严铭在办公,近日普天药业的合作案堆积了太多的文件,他必须快些赶上进度,而且再过两个月貌似就是寒假了,今年的冬天严景似乎嚷着要去滑雪?想到这里严铭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只觉得自己年前的安排要提前再提前,也不知道后面熬几个夜,能不能把春节前后的假期空出来。 正是这么想着,门口的木质地板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严铭握着茶杯倏然抬眼,有些迟疑的朝门口望了一眼。 楼下还能隐隐听见刘嫂吸尘的声音,那此刻在二楼走廊上人是谁?那一声轻响已经离门口非常近了,如果是严景这时候早已开门进来了,会迟疑就表明…是个陌生人?握着茶杯的长指一瞬紧了紧,下一刻书房的门就打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门口闪了一下。 开门的那一刻,那人似乎还有些迟疑,一瞬看见屋里的人似惊了一惊猛得低下了头,有些腼腆的开口,普通话里带着乡音:“…您,您好,我是来看防盗系统的,楼下的阿姨木有跟我说楼上有人,我不知道。” 站在门外的黑衣男子长着一张老实的脸,微微局促不安的样子让严铭似乎有些印象。男人身上穿着“荣祥安保”统一的黑色雨衣,上面还在往下滴水,他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下一看发觉了木地板上的水迹,飞快用脚擦掉,显得更加不安了。 保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呆住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严铭坐在桌后,掩在金丝边框眼镜之后的墨瞳冷冷的看不出情绪,半晌才听他淡淡开口道:“你…没穿鞋?” “啊?欸…是,是的,鞋子上有泥,要弄脏地板,脱了…”男人局促解释道。 “嗯。”严铭闻言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直直落在男人脸上。男人垂下眼绞着衣摆不敢对视,脸有些羞赧的红了。 “你上来看防盗系统?要我帮你指一下报警器的位置么?”严铭在下一刻端着茶杯站起来,他一动,门口的男人似乎惊了一惊,抬眼对上那张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清淡脸庞,愣着点了点头。 严铭起身走到窗前,下着小雨的天空看着很阴沉,风吹着雨水打在窗玻璃上,模糊映出了他的五官轮廓。男人果然是跟过来了,在他身后站定,他的身上还带着外面雨水冰凉的温度,这样的温度,他起码已经在室外待了一个小时以上了。 穿着滴着水的雨衣,却是脱掉了带着泥的鞋,如果他真的是从正门进来的,刘嫂首先看见的就会是雨衣,又怎么可能让他穿着上来?家里来了外人,不通报主人也不准备拖鞋,并不是刘嫂平日的作风,所以显然身后的这个男人是非法入侵,他脱了鞋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严铭不动神色的走到窗边,微微侧身隔着窗帘触上了手动报警器,下一刻,他伸手做出要开窗的样子,指示着男人朝外看,话音一落,却是突然转过身将手里整杯滚烫的热茶一瞬泼上了男人毫无防备的脸,砸了杯子朝门口跑去! 楼下,刘嫂还在哼着歌做着卫生,拖着吸尘器到了沙发后方的窗台前,却是晃眼看见了窗台边沿上沾着的一道泥迹,停住了脚步。家里的主人有些小洁癖,家里里里外外从上到下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连下了两天的雨了,这窗台上怎么可能还留着泥迹? 再是顺着那泥迹张望,刘嫂突然看见了更多奇怪的痕迹——那花坛中方向有些奇怪的植物,地上坑坑洼洼有些像脚印一样的印记,白色窗帘的内衬似乎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刘嫂伸手一摸发觉居然是泥水,一瞬想起方才保安过来说的入侵警报的事刘嫂吓了一跳,一个不稳拉了一把窗帘,居然在窗帘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双黑色的皮鞋?!下一刻,咚得一声,楼上传来了重物狠狠砸上地板的声音! 严铭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任何动作一个牵扯都能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刺痛。那被热水泼到的男人显然是个怪胎,眼部周围的皮肤都被烫红了,居然还一刻不停的追了上来!严铭在楼梯口猛的被扑倒,一个转身针织衫被一把扯开,他咬牙对上男人猩红的双目,听见他满口胡言乱语嚷着叫他不要走,下一刻严铭果断抄起转角处的青瓷花瓶狠狠朝着男人的头砸了过去! 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神态,这样的人是第几个了?!鲜血飞溅的那一刻,碎裂的瓷片撒了一地,男人的额角瞬间淌下了鲜红的血,却似不知自一般一个劲的往前扑!手上划破的伤口流出血来沾得到处都是,嘴角的笑容看着痴迷又疯狂,严铭一路倒着后退眼看就要从楼梯口掉下去了,下一刻男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咚的一声平底锅砸上后脑勺,男人嘴角一个僵硬扭身回头,却是还没回过头去就翻了个白眼,直直扑倒在了地上。 严铭皱着眉把身前的男人踹开,刘嫂满脸通红喘着粗气,低头望了望手里变形的平底锅再看了看地上已经没了动静的男人,终于惊恐的叫了一声丢了锅,绕到了严铭身边:“先生!先生您有没有受伤?!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下又传来了急切的门铃声,应该是收到警报的保安队赶到了。严铭在刘嫂的搀扶下努力爬起来,低头看了眼身上支离破碎的衣服,皱了皱眉:“先扶我回房间。” 楼下传来人声脚步声,家里乱糟糟的一堆东西需要清理。严铭换了一身衣服有点体力不支的靠上房门,脑海中凌乱的分析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 从最早开始的郭芳,到后来医院的张护士,再到今天的保安,所有的人都是他身边的人,所有人都在奇怪的时刻突然发了狂…张护士在支开严景的时候还能条理清晰,保安在偷偷潜入的时候还能做到掩人耳目,说明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处于癫狂的状态。每一次的接近最开始都是有计划的,而每一次到了最后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疯狂状态,他这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变态盯上了?!匪夷所思的分析让严铭微微蹙起了眉头,脑海中一瞬想起的竟是那一日在严氏郭芳被逼跳楼之前猛然望向他的那个眼神。恐惧,伤痛,自责,痴迷,无数强烈的感情交织着的那个眼神,他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另外两个人身上也看到了,这,真的是巧合么? 严铭靠着门陷入了沉思,直到门外传来了略带着迟疑的轻叩声他才回过了神来,转身打开了房门。刘嫂站在门口神情还是有些慌张,轻声开口:“先生,保安队的人文我们要不要报警,那个人能不能他们先押走,还有,小景是不是还有一会儿就要回来了,我去收拾东西?” “嗯。”严铭点了点头,神色看不出太大的变化,“人让保安队带走,我们不报警,他们报不报警随意。另外收拾好东西之后刘阿姨你就先回去吧,明天也先不用过来,什么时候来我会给你打电话…” 严铭说到这儿顿了顿,看着对面刘嫂的脸色明显变差了。白着脸,刘嫂为难的抓着衣摆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些僵硬的开口道:“严先生,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是我麻痹大意了没有让保安进来抓坏人,让您…让您受了惊吓…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份工作我也很喜欢…我…” 严铭看刘嫂理解错了,连忙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打断她,安慰性的在她肩膀拍了拍:“刘阿姨你别多心,这不是要辞退你,只是我觉得最近这里可能不太安全,想让你先避一阵儿。之前在公司和医院的两件事你也知道,所以今天这第三件,希望你帮我保密不要对外宣扬——小景那里也不要多说,我会去跟他解释。等到事情平息了我自然会通知你回来上班,这段时间就当带薪休假,你不用担心。” 严铭这么一说刘嫂才放心了下来,一想到今天那保安恐怖的样子她心里也有点发怵,连忙应了下来:“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一点我还是有分寸的,先生您放心…那,那我之后就在家等您通知,带薪也不用带薪了,我就当回去放个假,倒是您和小景要当心了,特别小景那个孩子比较毛躁…” “嗯我知道,会安排人守着他的。”严铭淡淡应了一声,刘嫂点点头也不在多言,上去把主人家的想法传达给了保安队,送走人之后又把楼梯口书房好好打扫了一番,告别严铭离开了。 下午六点,冬日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遣走了保姆,取消了今晚护工的预约,严铭点亮客厅的灯将刘嫂走之前查过了门窗再次检查了一遍,缓缓朝楼上走去。 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过也许这样的情况,只有他一个人才是最安全的。先前的剧烈运动牵扯到了伤口,现在每动一下伤处都隐隐作痛,明明该是去躺下不动才对,现在他却是迫切的想要去洗个澡。 走到楼梯口,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再次映入脑海,那张痴迷的笑脸,那道疯狂的眼神,还有那激动万分的疯言疯语…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死死搂着他说喜欢他?不洗澡简直不能忍! —— 下午五点十分,北豫中学准时放学,阿零抓着纸巾,一边用力擤着鼻涕一边往外走,那个样子看得李怡然简直无语:“快回去吧快回去!我现在是发觉了,你这个人的体质简直是比天气预报还准,一变天准生病,哪天你早上来了是感冒的,下午就绝对要来寒流!” 唔——,阿零鼻子塞塞的也懒得跟李怡然抬杠,远远得跟她和辛朵挥了挥手,朝着昼家的小轿车跑去。夜福坐在驾驶座上,一眼看见阿零鼻子红红的跑上车,刚要开口就被一只小手隔空阻断:“什么都不要说,今天的修行我是一定要去的!殿下说了,如果我自己不积极,后面就不许去了!” 殿下要是知道你感冒成这样还要去见那个百里容笙才会更生气呢!夜福听着阿零哑哑的声音腹诽着,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丫头死死拦住,不是停车带不好久留,夜福无语了片刻,还是只能把车开了出去。 夜福和阿零的目的地是市郊一处临了湖泊的小树林。那里早些年房产开发火热的时候拍下了一块空地,后来因为房价调控了便一直没有建起居民区来。夜福开车到了湖边,居然发觉湖边还有一个简易搭成的小木屋,木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湖泊周围已经设下了结界。 夜福领着阿零下车,屋里的人似有感应一般打开了门,走出两个人来。阿零看见邢悠的那一刻愣了一愣,随即小跑了过去。 自北豫大火那一日之后阿零就没有再见过邢悠,班上的,那名叫邢悠的从国内回来的女生在再次开学之后就换了一人,所有关于原先邢悠的记忆也全部被替换了。阿零跑过去想跟邢悠打个招呼,突然又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好,顿了顿扬手笑了笑,邢悠看着那张笑脸微微点了点头。 邢悠身边,休养了一段时间的百里容笙总算不是那副快死了的样子了,他的脸看着还是没什么血色,一双乌黑的眸子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看着格外的黑,阿零偏过头和百里容笙对视了一会儿,同样的墨色瞳孔看着竟是有些相像。百里容笙在那青黑墨瞳泛起的光泽中微微垂了垂眼,往湖边走去:“那就开始吧。” 淡淡一句话落,整片湖面倏地冻结成冰。 百里容笙的体内,有着他这个年纪的人类根本不该拥有的灵力;或者可以说,那根本不该是个人类,能拥有的灵力。 所以他很强,体质却是极其虚弱,因为他的每一次灵力运用都像是在消耗他的生命。这是夜福第一次在近处直面的感受到百里容笙的灵力,那般精纯的至阳灵力的确是世间难得,却也让他接近阿零的目的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两人在冰湖之上站定,阿零的平衡能力竟是比她自己想得要好得多。她有些欣喜的在冰湖上随意走了走,跟漂浮在耳边的大头兴奋地讨论着自己是不是有溜冰的天赋,下一刻身下的冰面却是一下裂了,毫无防备的小阿零一脚踏空眼看着就要掉到湖里去,吓得夜福一下站了起来伸手要张结界,却见阿零一下摔在了一个结界里,幽幽漂浮到了空中。 阿零的样子看着有些狼狈,鼻涕吓得一下荡了出来,头发也被急着去拉她的大头抓乱了。阿零在结界里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抹了抹鼻涕怒气冲冲的瞪向了对面那双淡漠的黑瞳。 “修行的时候专心一些,没有给你玩的时间。”百里容笙淡淡回望,冷冷开口。 夜福坐在木屋前的木桩上,闻言,微微偏头看了百里容笙一眼。他的神色很淡,开口的语气也很冷,他对待阿零并不热情,严肃认真得就像是一个看着不成器的徒劣的好师傅…看样子还当真是认真在教的? 阿零怒瞪之后,情绪却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她被结界放下来的时候身下的湖面已经重新结成了冰,阿零在冰面上站定,扬起了小小的脑袋:“你说吧要我做什么,我后面会认真的。” 那个声音和她平时很不一样,带着厚重的鼻音听着低哑,百里容笙却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攻击,你防御,我破开你身下的冰,你用结界保护自己。” “…可是你还没教我怎么张开结界呢?”阿零强调。 “不用教。”百里容笙淡淡话落,倏然之间灵气掀起的气流就朝着阿零的方向急攻而去,身下的冰面传来破裂的声响,阿零无法只能往旁边一跳勉强躲过,只是下一刻脚下的冰面紧接着碎了,阿零惊呼一声往下掉,这一次百里容笙的结界张开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的脚已经泡到了水里,瞬间刺骨一样冷! 阿零再次回到冰面之上,这一次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玩乐的心情,脚上的鹿皮小靴子里灌满了水,阿零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发青,夜福皱了皱眉正考虑要不要过去,下一刻阿零却是气得大叫起来:“再来!这一次摔下去就摔下去,我不要你救!” 激动的情绪,满眼都是攻击性的敌意,他要的可不是她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百里容笙微微蹙了蹙眉压下一阵咳嗽,扬手甩出一个封印:“下一次不是我救你,是你救他,如果你还不能自己张开结界,他就这么一直冻在湖里。” 冷冷的话语飘到阿零耳边,她只觉得心头倏得一凉,再抬眼时之时一直漂浮在她身后的大头竟是已经不在了,阿零惊得一低头,居然发觉身前的冰面之下多了一个黑影,她一下趴到地上一看,居然是大头被冻到了冰面之下,正惊恐得呲着牙捶着冰面要她快救他! 阿零僵住了,随即用力砸了几下冰面,眼看着砸不开,她气得一下抬起头来:“你干什么快点把大头放出来!你什么都没教我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后面可以慢慢学,你干什么要欺负大头…” “我没有时间慢慢教你,你也没有时间慢慢学。”百里容笙淡淡开口,墨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凉。他再次扬手的时候竟是加深了封印将大头往冰面下又拽了几分,对上阿零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眶,他的表情冷淡得就像是看着一个因为弱小所以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的废物,“而且你什么都做不到,是因为你认定了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凉凉的声线,如同坚冰一样砸在阿零身上,几年来,他一直被保护得太好,周围的都是宠着她顺着她的亲人朋友,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修行,会是这么艰苦的事情,她做好了身体上吃苦的准备,却是没有做好心理上备受打击的准备,特别是现在,他可以让她难堪让她难过,但是为什么要牵扯上别人? 墨瞳之中一瞬聚集起一股戾气,就在百里容笙再次运用灵力要破开冰面的那一刻,忽觉一股强大的灵力一瞬在阿零眉间凝聚,下一刻便是倏地朝着他的方向急攻而来!阿零的灵力和百里容笙的灵力一样均是无形,依存着光,便是凌冽的光鞭,依存着白绫,就是白绫如练,此刻,那骤然而起的灵力却是没有如同百里容笙期望的那样依存着空气形成一个保护自己的结界,而是依存了风,形成了一把锐利的无形的风刃,一瞬调转刀口,狠狠直刺了过来。 那一刻,纠缠在风中的两股灵力倏然相撞在湖面上掀起一阵震荡波,下一刻,那满含着杀意和戾气的风刃就突破了对方的灵力,一瞬劈向了百里容笙的眉心!用攻击来当作防守,这是百里容笙最不想让阿零学会的东西,但是显然她生来就有这样的天赋。蹙眉之间百里容笙指尖一弹张开一个结界,下一刻风刃却是一瞬切上了结界外壁瞬间将整个结界劈成了两半,身下的冰层一瞬碎裂,百里容笙眸光一闪,一下落入到了冰冷的湖水中! —— 冬日下着连绵的小雨是让人最不舒服的天气,严景在六点过回到家,意外家里没有刘嫂热情的迎出来对他嘘寒问暖。严景脱了鞋进屋,先去厨房逛了一圈,对着那锅乌鸡汤皱了皱鼻子,提着书包朝楼上走去。 严家的别墅不大,二楼总共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严景的房间在楼梯右手边,他上了楼往右边走了两步,突然听见身后的卧室里传来很大一声响动,严景吓了一跳愣了两秒,转身朝着对面的卧室奔去! “小舅!你怎么回事摔倒了?!”严景做事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调调,人未到声先到,听着外头的那个动静倒像是问话的人先摔倒了…严铭拿着一瓶洗发水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听见外面的动静刚要开口,下一刻某毛躁的人已经一把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连滚带爬的挂在了门把手上:“怎么了怎么回事摔到…哪里了…?” 严铭的那个样子显然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还淡定的不得了,看见以这么一个造型出场的外甥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没事,洗发水掉了,然后砸到了盆,滚了一下…”严铭在三秒之后犹豫着开口解释了一下,只因严小景同学还是保持着那半跪不跪的动作挂在门上,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淡淡的解释中,严小景同学的理智一格一格回归,视线一格一格上移,最终当视线终于攀升到了那张淡定如常的脸上,盯着那双一如既往平静的深邃墨瞳,某美人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尼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接还是不接是一个问题的被福利现场?! 严景从地上爬起来,淡定垂眼,淡定转身,淡定开口道:“那个…小舅…你似乎,没穿上衣…”说完,脸瞬间爆红,尼玛还好转身了! “嗯,我准备洗澡。”身后传来淡淡声线。 “哦,护工呢?” “今天不来。” “…哦,那阿姨呢?” “家里有事,让她先回去了。” “……” “也就是今天晚上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某人激动得差点回头,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瞬间又飙升了回来。 “……” “嗯,能不能先出去,热气都快放光了…”身后已经开始赶人。 所以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大限已到,把握还是不把握,这真是一个问题! 前几天还停留在怎么先把疑似婚约对象慢慢排除掉如此单纯又小儿科阶段的某人今天就意外的遇上的一个这么劲爆的福利现场,严景表示无比纠结。套用游戏里的一句话,等于升级打怪到了二十层的小渣一下爆出了一个直通四十层的装备就看你有没有胆子穿了直接去刷四十层,而这么搞不好就自爆的关键时刻,尼玛他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气氛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诡异的凝重,严铭微微蹙眉再次望向抓着门把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放跑热气的严小景同学,神情有些复杂。 严景还穿着校服,白色的上衣配着蓝色的裤子,头发似乎稍稍有些长了,发尾在领口上方微微翘出来,看着有些凌乱。其实北豫初中部的这身校服男生穿着真心不好看,所以严景从来不服服帖帖的扣着衣扣,外套总是这样随意的披在身上,从背后看上去,抽条的身材撑着宽宽大大的外套看着很单薄,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严铭收回了目光:“…你是不是补考成绩出来了?总觉得你今天有些不正常。” “……” 正在纠结严小景同学瞬间不纠结了。 “小舅你要洗澡?洗头吗?看你是要洗的吧不然也不会拿着洗发水了。问题是你这样能洗头么?能么?不能弯腰吧,伤口还不能沾水吧?所以——我来帮忙吧。”严景转身,终于放开了那就快被拽下来了的门把手,双手往口袋里一插,扬了扬眉道。 他的头发的确是长了,长长的刘海柔顺的沿着额头滑到眉梢,随着那个动作,轻轻的飞扬。 “……” “…不用了。” “不用客气!” 两道声线同时响起,严景弯起嘴角笑,笑过转身胡乱的将校服上衣一脱往书包上一丢,那一气呵成带着点恶狠狠的动作,大有这次尼玛不成功便成仁爷今天死也不再被当个小屁孩儿对待了的决心。 穿着宽宽大大的黑色T恤,严景利落的从书包里摸出两个夹子别了刘海,绕过还杵在镜子前的某人,大步流星的跑去浴缸边放水了。 水声花花的响,热气开始在浴室里蒸腾,严景大喇喇的坐在浴缸边,一手试着水温,一手拿着洗发水研究:“那个,用护发的这种吧,毕竟你年纪大了可以开始考虑脱发问题了。” 还击性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朦胧水汽间微微偏过的侧颜却是带着异常美好的弧度。严铭站在水池边,手里仍旧握着那瓶洗发水,淡淡垂眼的那一刻,心中泛起的情绪却是有些无力。 …他到底是想让他走…还是想让他留下? 明知道是个一点就燃的孩子,为何他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竟然会是,激将法… ------题外话------ 哦啦啦~晚了一点,错别字晚点来修,大家么么哒!   ☆、雨夜求爱人 情敌 温热的水从莲蓬头冲下,水温水压都正好,浴缸边倾身后仰的姿势靠着其实很舒服,严铭不得不承认严景照顾人很有一套,比护工细心太多。 严铭卧室的卫生间很大,两个人坐在浴缸边一点都不觉得拥挤,严景做事情很认真,细长的手指在黑发中穿过揉出细密的泡泡,他微微倾身手往后脑勺探,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眼的在雾气中看着秀气非常。 “你的头发有些太长了该去剪了。”严铭望着那眉梢处如同女孩子般别起的刘海,淡淡开口。 “嗯,”严景随意应了一声,“之前不是一直在医院没时间么,这周末就去剪——闭眼,冲水了。” 说话间,调好水温的热水再次洒下,严铭忽然轻笑了一声:“看来你这手艺将来严家倒了也饿不死了。” 手心下泡泡和温水在指尖交融,严景微微垂眼感受着细滑的发丝从指间流过,淡淡弯了弯嘴角。 那一年,他跟着妈妈回到A市,进入严家,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族,陌生的家人…所有的一切都排斥着他们母子,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站在他们身前为他们争得一席之地的人,就是小舅。 那个时候,小舅还只是个高三的学生,带着黑框眼镜,看着内敛而沉静的个性,现在想来,明明就不是很靠得住的样子。只是之后的时间里,却仿佛只要有这个舅舅在,他们母子就能得到一方安宁。他是外婆最器重的儿子,是和妈妈关系最好的弟弟,是严氏既定的继承人,他以全胜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为他争取到一切原来根本不敢奢望的权益,而他第一次开始全身心的依赖这个舅舅,便是从那一日,他最终排除万难,签下了他的领养协议开始。 而如今,自那日最初的相见,迄今为止,已是十年。十年的光阴里,很多事情都在悄然的改变,他从依赖,到学会独立,到想要比肩,他从只能仰望和崇拜的角落里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他不想再做那个姐姐的遗孤,也不想再做他眼里长不大的孩子,既然是家人,就做永远的家人,做永远独一无二的家人,这一点,这无比偏执的一点,他隐藏过,逃避过,试图斩断过…如今,他放在心底妥妥收藏,决意了要一步一步努力去实现。 前方,年龄,身份,血缘,性别,他硬生生的选了一条看着根本就像无路可走的路,只是也许是为了眼前这个人,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的,只要他能成功把自己放到他眼里,没有什么问题,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水花声声,思绪飘远,待到那水流中只留下了细软的黑发,严景扬了扬眉,笑着哼了一声:“小舅你眼光放高一点,以你外甥我这种素质将来怎么可能只能当个洗头工,怎么的也该是个夜店头牌~” 严铭有个习惯,在听到让他不淡定的话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皱眉,而这个动作在不戴眼镜的时候看着愈发的明显~微蹙了眉,严铭顿了一顿,无奈开口:“这是我的眼光没放高?” “是啊,”严景边笑边点头,“最开始起点定在洗头工的,不就是小舅你么~”笑着,严景伸手抽起一块干毛巾递给严铭,再拿了另一块毛巾大致帮他擦了擦头发,开始收拾手边的东西:“小舅你一会儿洗澡打算怎么洗,要不要接…” “热水”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在舌尖绕了一圈下一刻却突然咽回了肚子里。严铭此刻正撑着浴缸的边沿起身,这个动作外人不知轻重最好不要去帮忙,所以严景只是伸着手在一边看需不需要扶,垂眼之间,却从那微微敞开的浴袍口里,看见了三条几公分长的血痕… 那样鲜红的颜色,那样的弧度和间距,那是,抓痕。 严景愣了一愣,身体随即一僵,僵过之后他回过神来,眸子忽的暗了一暗…待到严铭终于坐起身来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只是晃眼捕捉到了那青黑凤目之中的一抹暗色,他有些疑惑,下意识伸手:“怎么了…”下一刻那即将触上额角的手心却是被躲开了… 严景一瞬后仰靠上身后微潮的瓷砖,感觉那湿湿的凉意一瞬透过T恤沁入背脊,他垂眼,却是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这是在怀疑么?只是小舅现在的状况,他能怀疑什么?难道他还会出去见人,或者是叫什么人到家里来?只是若是没有,这个伤口,又是怎么来的? 他其实觉得自己该问的,却是害怕听见自己不愿意听的答案。十年的光景里,小舅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女人,他不知道是那些女人的存在让他更难受一些,还是毫无顾忌的让他知道有那些女人存在的小舅,让他更难过一些。 有些事,不是他的身份有立场问的,问了,就要做好心思曝光的准备。十年的相处,他很明白小舅的个性,他是一个可以为了达到目的把自己都赔进去的人,他现在唯一没底的,是在小舅心里,到底什么才是他最重要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东西。 莲蓬头还在浴缸底部流出潺潺的温水,浴室里热气腾腾,严景透过氤氲水汽望着对面那双深邃的墨瞳,暗暗咽了口口水。 严铭不带眼镜的时候,整个人看着比平时要更加锐气一些。深邃的眉眼和挺毅的鼻梁让他整个人看着甚至有些不好接近,额前的刘海滴下水珠,沿着耳际划出暧昧的弧度,严谨看着那双深邃墨瞳在热气之间微眯了一下,只是他知道小舅的视力其实没有那么差,这样的环境下他也完全可以把他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看得八分清楚。 严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起来。白皙的肌肤上起了一层薄汗,微微带上了粉色的肌肤让那精致的眉眼看着更加浓丽,凤眼微揭之间,竟是带上一抹青涩又诱人的风情。而其实在严铭看来,他并不是特别喜欢严景很秀气时的模样,相反,孩子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时的样子反倒让他觉得可爱得不得了,他微微眯了一下眼,清淡的声线在水汽间响起,带着些些磁性:“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清淡的声线如水滴敲在严景心头,那一刻他轻垂了一下眼,密长的睫毛凝了水汽看着有些亮晶晶的,他倏然开口:“嗯…那要不要一起洗澡?”一句话落,严铭愣了一秒:“…什么?” “反正都是男人,一起洗澡也没什么吧,我还可以帮上点忙。”严景抬眼,语气显得很平静,肌肤上一路顺着颈项往下蔓延的绯色却是透露出了他此刻心里的紧张。 其实说实话,严景此刻并不确定自己是想要干什么。他似乎有些受了刺激,带着点铤而走险的决心,这样的空间,这样的气氛,也许是他心思不正,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暧昧,所以索性来点更刺激的,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伤痕的事他不敢问,一起洗澡他倒是敢了…或者其实他还是不敢… 严景一直不愿意被当作个孩子看,只是他此时此刻的表现却是带着十足的孩子气。闷着头,一直努力着往前冲,其实明明就很害怕吧…下一刻,带着稍稍凉意的手心一下揉上了额前细软的长发,严铭笑了:“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严景抬头,漂亮的墨瞳乌黝黝的,带着倔强的光。对面,严铭已是恢复了惯常的模样,看着温柔,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手心下的温度让人安心:“前几天一直都是自己洗的已经习惯了,你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嗯。”严景在那抹笑容中终于点头应了,起身出门轻轻的带上房门。捡起门边的衣服和书包,严景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蹲下靠上门板他仰头叹了口气,心头一瞬放下的情绪,完全就是如释重负。 看来今天的事情还是急了,尼玛完全就是超出了心理负荷,现在他整个人都累得不得了…靠在门板上,严景仔细将方才在浴室里自己和小舅之间所有的对话和接触一一回忆了一遍,有些惆怅又有些激动的拿出手机摁了条短信。 【阿零你睡了吗?】短信泡泡发了出去,严景起身换了衣服下楼觅食。 二楼卧室,宽敞简约的卫生间里,严铭保持着严景离开时的姿势在浴缸边坐了一刻,头发上凝着的水珠凉了,滴落在身前交握的长指上,明明已是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指尖上那发丝柔软细滑的触感却是犹在…严铭在下一刻站起来,缓缓走到了镜子前,热气褪去之后镜子上的雾气散了,上头映出的眉眼看着竟是有些阴鸷。 一起,下地狱么? 方才那一瞬,他竟是认真的,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 阿零的手机在书包里响起的那一刻,她正非常狼狈的趴在冰面上,淌着鼻涕伸着手拼命往那破洞的湖面里捞人…只是,如果不是被方才的一幕惊到了,阿零一定能注意到此刻她的身边其实又张起了另一个结界将邢悠和夜福都隔在了外面,注意到之后再是想一想,她一定会开始怀疑百里容笙明明有机会张开结界却还是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的原因… 只是此刻阿零有些吓坏了,只觉得百里容笙那病歪歪的样子掉水里一定会死,吓得没有顾得上其他直接就扑了过去伸手探到冰水里开始乱抓。整只手臂探入冰凉湖水的那一刻便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冷得发麻,耳边逃出封印的大头正飘来飘去骂着活该的话,阿零这才回过神来想到求助,回头那一刻身前的冰水却突然一下飞溅起来,下一刻全身湿透脸色发青的百里容笙一下从水面下冒了出来。 结界在那一刻撤销,神色复杂的夜福和邢悠一路跑到了湖心。夜福动用灵力把站在危险区域的阿零扯了回来,百里容笙倒是不需要邢悠救自己就爬了出来,一身的冰水将那白衣黑发完全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的样子看着有些滑稽,夜福冷冷的看了百里容笙一眼,百里容笙冷冷的看了阿零一眼,四人无声相对只有阿零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随后百里容笙冷冷转身,朝着木屋走去。 屋外,夜福拉着阿零在树桩上坐下,有些心疼的去了娃娃的鞋袜用灵力给她烘脚和手,而此刻阿零的情绪却是有些矛盾。她一方面因为自己方才的灵力爆发有些欣喜,一方面又觉得百里容笙掉湖里是她的责任,不太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喜悦,纠结的情绪反应在微微抿着唇的小脸上显得有些僵硬。另一边,邢悠跟着百里容笙一路走到木屋边不好再跟着进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的剧烈咳嗽声,冰冷的墨瞳暗了一暗。 她是擅自跟去他身边的,那一日北豫大火之后她跟着去了岚山却是不敢靠近,最后选择先去了百里容笙的住处,在那里留了下来。百里容笙在岚山大宅躺了十几天才醒了过来匆匆赶下了山,如若不是她守着,他的哥哥就活活在家饿死了。她意外的卖了他一个人情,至此之后他也不好再说赶她走的话,于是她趁机赖了下来,最后争取到了以侍灵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其实邢悠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留在这个比她小了这么多岁的男孩儿身边,看着他对一个比她小了更多的女生掏心掏肺的好。七十年前的情伤,七十年来的经历她还没有学乖么?居然就这般轻易生出了情愫,看着这些年纪都可以当她孙子或重孙子的孩子们在感情中相互试探爱与不爱,她甚至还可悲的难过了。 邢悠明白,百里容笙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了试探出昼零心中的善念,只是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什么还非要为了一次无所谓的试探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而且之后,他明明那么难受,却是忍住了连咳都没有在她面前咳上一声,是为了不让她内疚?呵,只是啊,这样的温柔昼零这样粗心的丫头又怎么可能感觉得到?她只知道他在她面前是冷漠的严肃的,此时此刻她在那头只顾着为了自己的灵力突破而开心,又怎会想到他一分? 邢悠想着冷冷的转过身,却正巧错过了阿零微微抿唇看来的有些担忧的眼神,下一刻阿零起身准备去询问一下情况,却被夜福拉了一把,摇头示意让她不必过去。 木屋里,百里容笙运行了灵力进行调息,他的身体今天受了太大的刺激,看来今天的修行只能到这里了。苍白着脸色,金色的灵力在百丽容笙眉间淡淡凝聚,他的思绪却是在这一刻缓缓飘远。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脑海中忆起那密令之中提到的话,倘若这密令之中提到的人真的是昼零,那么她至少要在她的灵力还可控的时候尽量帮助她催生心头的善念,才能防止她堕入魔道。而今日的观察,好在她对身边的人还是关心的,对于陌生的人也存着基本的善念;那冰湖之下刺骨阴寒袭来的那一刻,他仰头之间看着那蓝色的湖心上一瞬探下搅动起水纹的小手,那一刻的心情,竟是有些想笑。 五年的时间里,他的生活平淡得古水无波。他对于昼零并没有很深的仇恨,却是有着深刻的印象,当初开始按照密令部署计划之时的心情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这也许便是他这一生最后的一次任务,最后一次,与外界牵扯上联系;而这最后的一次,不是杀人,而是助人,即便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至少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墨瞳微微扬起,淡淡望向了不远处的树下,那正逗着侍灵玩得开心的小姑娘。欢笑的眉眼映入那毫无波澜的双目,那冷冷的似隔绝了外部一切牵扯的气场引得夜福状似无意的抬眼,暗中投去了思量的目光。 冷情自制,拒人千里,这样的个性,其实和当年的殿下,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只是,愈是冷情之人,便愈是未经情事,这样的人看似难以攻克,却往往最容易败在一场触不及防的动心之下。 回眸深深凝上身前阿零那透着粉嫩光泽的灵动笑脸,夜福发觉,这一次殿下的担心,也许并不只是一场单纯的,草木皆兵。 —— 那一晚回去的路上,阿零的情绪一直很高涨,除了因为自己今天的突破之外,还因为今天晚上殿下已经一个飞机去了Z市,她不用因为感冒了还出去乱跑被骂了~ 开着车,夜福有些无奈的听着副驾上的阿零絮絮叨叨的描述着方才运用灵力那一瞬间的感觉,心想殿下如果知道阿零盼着他走还那么高兴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其实阿零体内一直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只是她找不到熟练运用的法门。经过今日一日的训练,夜福发觉阿零最大的变化不是她的灵力,反倒是她的身体。感冒了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了这么久还弄湿了衣服,这个时候阿零却像是好转了很多,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变好了。 夜福伸手探了一下阿零的额头,发觉她的烧已经退了,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有了血色。看来这金色灵魄的修行还当真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夜福心中寻思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谎报军情,把今天观察到的所有小担心小暧昧都先压下不说,努力支持阿零再修行一阵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于是第二日的凌晨,当某魔王大人清晨起来第一件事翻查邮件,看到那不痛不痒等于什么内容都没说的汇报邮件的时候,非常不满的拧了拧眉头。 昼焰行此行去Z市,目的是与Z市掌控着国内顶尖医药制药科研中心的裴家签下专利转让合同。清晨起来梳洗完毕,换上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穿衣镜前黑发墨瞳气质清冷的男人整个身材都显得挺拔而俊逸,他淡淡打量了镜子里的人一眼,转身拿起橱柜上的车钥匙出了门。 Z市地处南方,四季如春,即便是12月的天气白天也有十度左右的温度。屋外的街道上落了一地的杏花,车开过的时候,淡粉色的花瓣在蓝色保时捷的车身上擦过,随着气流翻转一圈落在洁净的地面上,带出初冬清晨凉爽干净的味道。 Z市是一个好地方,若是国内旅游会是一个好的去处,保时捷一路开到市郊,两公里之外便是进入了私家车道,道路两旁修剪得益的树木很好的指引了方向,车开了几分钟,停在了一栋庄严巍峨的庄园前。 杏花是Z市的市花,到哪里都是一片杏花的海洋处处落英缤纷。早春时节才开放的花也只有在Z市这样的城市才能在12月里开得如火如荼,昼焰行将车交给侍从,偏头望了望庄园两旁连成片的杏花树,转身跟着女仆进了屋。 这不是昼焰行第一次到裴家主宅,女仆管家显然都已经认识他,且知道他今日来的目的。外来的男宾却是跟着私家女仆沿着午后的小路经过内院一路朝着内宅走去,沿路不少年轻的下人们躲在杏花树后偷偷打探,压低了声音的嘴角带着暧昧的笑意。 碧绿的青草点缀上粉色的花瓣,一身黑色西装容色清冷的年轻男人走在这样浅粉旖旎的院子里,看着竟是奇异的和谐。不远处,院子正中的一棵巨大的杏花树上,一双如同猫儿一般灵动的蓝色大眼睛正微微眯起从花叶间饶有兴致的打探着树下的男人,心中默念,一,二,三!下一刻树梢哗啦一声巨响,裹着粉色花瓣的白色裙摆一瞬从天而降朝着树下的男人落去,不偏不倚,不远不近,正是反应两秒一伸手就能抱个满怀的距离,下一刻那花瓣纷飞之间墨色的眸子却是一个微眯,修长身形一步向右缓缓位移,让出的位置,嗯,正好够那样体积的丫头摔个结实还不擦到西装一分一厘。 ——哎呀!树上跳下的白衣丫头灵巧如猫却毕竟不是猫,惊叫一声在女佣诧异的目光中摔在了一堆花叶中。地上草坪很厚,她的这个动作也不丑,纷飞落下的花瓣正好妆点了她的黑发和白裙,坐在地上的少女皱了皱鼻子一抬眼,一双奇异的天蓝色的大眼睛直直对上了近处那双俯看而下的墨瞳—— 结果那抹清幽的墨色中却是澄净一片,连一丁点涟漪都没有掀起… 这便是自方才那一连串带着严重目的性的举动之后,这穿着白裙年仅十六岁的裴家小姐裴依第二次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裴依坐在地上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白皙的肌肤上透出健康的粉色,雪肤黑发衬上点点细绒般的花瓣就像花间精灵一般漂亮,她仰头张了张嘴似刚要说话,下一刻却是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女佣严厉阻止了。 “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的女佣在哪儿,怎么能让小姐您穿着这么不得体的衣装在客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来?!”引路的女佣在家里权利很大,骂不了主子就指桑骂槐的点出佣人来惩罚,裴依的贴身女佣闻言只好硬着头皮从不远处的树后闪出来,纠结的扯着自家小姐要求逃遁,裴依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扬了扬眉瞥了一直站在一边神色淡淡的昼焰行一眼,转头飞快朝着女佣做了个鬼脸,扭头跑走了。 树下的女佣有些凌乱,转头掩饰性的冲充昼焰行笑了笑,尴尬解释道:“昼先生您见笑了,方才那位小姐正是老爷的二小姐裴依小姐,是裴薇小姐的亲妹妹,之前一直在英国的寄宿制学校念书,得知了婚约的事情才回来的。” “嗯,”昼焰行闻言微微弯了弯嘴角,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礼貌笑容,“二小姐是个活泼的个性,裴老爷有福气。” 女佣在那抹笑容之中应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位昼先生真是个有涵养的,看来老爷这次的确给大小姐挑了个好姑爷,想着便是领着人绕过了杏树,朝着内院伸出走去。 身后,风起花落,待到院子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人影,一抹白色的身影一瞬从大树后闪了出来,看着前方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刚才那个,就是老爹给姐姐挑的未婚夫?”稚嫩的声线,却是冰凉的语气,那天蓝色的眼眸里早已不是方才那抹天真的神采,话落,裴依冷冷转身,冷冷开口,“走了阿花,回去收拾东西!” “诶…诶?!”名叫阿花的女佣有些跟不上节奏:“收拾什么东西啊小姐!” “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启程去A市!”裴依的声音远远从前方飘来,“老爹只是想和那个昼家联姻吧,又没规定哪个女儿去联,家里又不止姐姐一个小姐!~” “啊…” “啊?!”阿花彻底凌乱了… 小姐您不会是说真的吧您要去翘了大小姐的姑爷?!不要啊小姐您才十六岁啊未成年,未成年! 是夜,昼焰行在裴家最终敲定了专利转让合同,据说那一夜裴家当家人裴老爷拉着年轻的合作方董事长笑得心情那叫一个舒爽,喝得醉醺醺的一连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了一连串的后生可畏,四下的佣人们皆无声腹诽,人都是老丈人看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像您这样拉着准女婿比亲儿子还要亲的,还当真是世间少有… 裴老爷年过五旬,早点丧偶膝下无子,唯有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裴薇今年二十,性格淑婉,小女儿裴依年方二八天真活泼,均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如今念叨着大女儿的婚事,借着酒兴也没了女方家家长该有的矜持,一杯白酒下肚,裴老爷咧着两撇小胡子轻扬的大嘴,呵呵笑道: “昼总,不瞒您说,对于我小女裴薇的婚事,这些年我没有少操心!薇儿个性善良,身体又不好,其实我并不挑剔男方家的家世,只求能找一个一心一意能待她好的人——当然,如果能找到即对薇儿好,家世又显赫的人家联姻,我自然是更加高兴的哈哈哈,所以啊,难得,真是难得,昼总您跟薇儿见过几面之后能如此投缘,这个,这个也真是缘分哇…” 裴老爷嘚瑟的晃了晃脑袋,叫来下人问了下今天的情况,下人只称大小姐今天不舒服未能见客,裴老爷听后有些惋惜的道了声歉,看似酒醉却是留着一丝清明的目光淡淡扫过了对面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之前的几次见面呢,我们便是公事为先啊,公事为先…那么今天,借着私宴,裴某便问昼总您要一句准话,请问昼总您对于和薇儿的事情,究竟是怎么看的?” 对面,一席酒宴之中一直是附和着说话常常淡笑不语的昼焰行此刻轻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脱了西服衬衣微敞的模样带上了一些慵懒,闻言他淡淡抬眼,在裴老爷认真的目光中轻笑了一下:“我觉得大小姐很不错,将来会是个好妻子…联姻一事,就但看大小姐的意思了。” 淡笑一番话落,裴老爷终于吞下了定心丸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那就没问题了!薇儿那边不会有意见的,昼总您大可放心哈哈哈!”豪迈的笑声在楼下的小厅响起,一瞬穿过通往二楼的楼梯幽幽传了开去,小厅里,昼焰行微微垂眸低头抿了口酒,只觉那二楼卧室里“身体不适”的大小姐此刻听见这番言论,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庄园的二楼,没开灯的一件卧室,大床之上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子静静坐在床中央,一头妙曼微卷的长发铺了满床。蓝眼,雪肤,那张脸在星光的映衬下惊为天人,此刻,裴薇正有些愣神的注视着窗外那棵花叶飘零的杏花树,脸色苍白。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卧室的大门被轻轻推开,探进一张同样长着天蓝色眼眸的俏丽小脸来,裴依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咧嘴笑了笑:“姐,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裴薇回眸,慌乱间一瞬掩去了眸中的哀伤,松开握紧的手心,笑着唤了裴依进屋。两姐妹面对面亲亲热热的搂在一起,躺到了大床中央。 一夜共枕,却是各怀心事,不速之客的到来,终是打破了裴家二十年来的宁静。而远在千里之外的A市,怀着雀跃的小心情终于进入了梦乡的小丫头却还不知道,她家最爱招桃花的殿下,这次竟是自觉自愿的,给她惹上了一个麻烦不小的,情敌…   ☆、35 雨夜求爱人 心殇 12月中,一年一度的A市商会联盟慈善拍卖酒会在宇豪国际大酒店如期举行,一年之中最后一次的豪门盛会吸引了A市顶级富豪圈诸多成员相继出席,酒店门前一席红毯铺至车道,红毯周围不少媒体蜂拥拍照,红毯之上各大家族成员代表微笑示意,很有些大明星走红毯的意境。 喧闹间,一辆黑色加长版林肯无声滑入车道停在了红毯尽头,媒体看见熟悉的车牌早已洞悉了车主身份,门童一个上前拉开林肯车门,一身黑色西装身材修长的男子冷颜从车里跨了出来。 周围的闪光灯飞速闪烁,男子在一片光亮之中转身,牵出了后座之上一身黑色晚礼服容颜清婉的少女。 额前的刘海梳到了后方,假发套将真发包裹,绾成了一个简单又秀气的髻。难得穿上的深色衣裙衬得少女肤色愈发白皙唇色愈发艳丽,一双萃了灯光的乌黑大眼睛便是在这般光影闪烁的环境下仍是熠熠生辉神采飞扬,仿佛聚集了这一处所有的光亮一般引人注目。久未出现的公众视野之中的昼家大小姐长大了不少,颈项隐隐现出了秀气纤细的弧度,温润的眉眼亦是灵动舒展,让不少摄像师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都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气质清贵的年轻男人,温婉灵秀的妙龄少女,昼家这对父女近几年已是很少出席这样的公开场合,引起了周围不小的反响。下一刻,红毯尽头再是一辆宾利泊停,年已三十却是风骚不减的林家大少林公子从车上下来,微微飞扬的眉眼衬上嘴角那抹三分邪气的笑容如今还是圈内圈外不少姑娘围观尖叫的对象,只是撞上林少家里魔鬼身材女王风范的娇妻沈大美人,还当真鲜少有丫头能出其右的~一片艳羡加赞叹的轻啧声中,一袭酒红色长裙明艳不可方物的沈梦谨略有不耐的从车上下来,含着淡淡冷意的眸光触上不远处红毯之上的昼家零小姐,才微微带上了些暖意笑了笑。 所以,这昼家大少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哇,出席酒会从来不带女伴只带女儿,真是伤碎了一众闺中名媛的心~ 还有,那林家的林大公子是越来越帅了啊,不过前段时间貌似和他们公司新晋的小明星尚雪儿传出过绯闻?嘁,人家老婆要气场有气场要长相有长相,还需要去潜规则一个柴禾妞? 还有还有,林太太的这个魔鬼身材真是愈发的激荡了哇,完全看不出一点生过孩子的样子好么!话说,好想变成她怀里的那个奶娃娃啊摔,高富帅尼玛的就是人生赢家我等众*还是回去早点洗洗睡吧… 嗯嗯,还有这次,昼家的小公主似乎也比较有话题写了呢~话说娃娃长大了已经有些小美女的雏形了哇,家世显赫的美人小公主,将来是和严家亲上加亲配给严家那妖孽的小公子呢,还是和林家太子爷狗血姐弟恋一把,来个最萌年龄差“娃娃亲”呢,嗷嗷,简直是脑洞大开到完全停不下来哇! 看着红毯之上并肩而行气场迥异的两大男神,再是看看后方亲切交谈的两家女眷,所有的微表情小动作都没有逃过狗仔队嗖嗖的小眼神。今日的慈善酒会媒体不能入场,只能在这短短的红毯一分钟上做些文章,手里按着快门,脑中不断拼凑着今天晚上回去稿子的内容,直到几人的背影一路向前最终消失在了酒店大门之后,不少人才艳羡的咂了咂嘴,调转镜头对准了下一组名人。 只是啊,这在红毯之上如此光鲜的一伙人真正到了会场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定之后便是各种原型毕露,如果这副样子被外面的媒体拍到了,那简直就是集体的幻灭绝对不会再爱了… 沈梦谨坐下之后就开始皱眉抱怨:“今天这个裙子是怎么回事啊?上个月才订的怎么今天穿就哪里都卡着不舒服?我不会是又长胖了吧!” 另一头林放笑得一脸殷勤连连摇头:“没啊,看着挺好的呀~完全没有胖…嗯,这么一说,好像胸是又大了一些了诶嘿嘿…” 沈梦谨柳眉倒竖:“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放一脸无辜:“啊老婆你是说昼家那只‘海胃’咩,早就已经跑去端盘子了哦…” 沈梦谨将儿子安顿在婴儿椅上一抬头,果然阿零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再是瞥了一眼一边冷着脸像别人欠了他几千万的某冰山,沈梦谨不动声色的给儿子转了个方向:“哦哦,我们面朝着这边坐哈,宝宝最近怪人看多了,都不太会笑了。” “……” “……” 昼焰行淡定的喝了一口水。 另一边,阿零探头探脑的在人群中穿梭,一边找着严小景同学,一边搜罗着途经的各种美食,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杵在一根柱子后方端着一杯高脚香槟正在装逼的某美人…阿零端着两个盘子小跑了过去:“严景!” 阿零不得不承认,严美人穿礼服的时候还真是挺有模有样的。这个世上,有的人穿西装靠的是身材,比如她家殿下,有的人穿西装靠的是气质,比如严美人,当然,所有人穿西装要好看还必须靠脸,至少阿零是这么觉得的。 阿零跑到严景身边,被他使了个眼神藏到了身后,并肩靠墙站在了角落。严景不动声色的努努嘴:“诺,就是那边那个穿紫色裙子的女的。” 阿零顺着严景的目光看了一圈,看见了好几个穿紫色裙子的女的,再是每一个都认真琢磨了一番,觉得威胁应该不大——因为里面好几个女的,还不如严景他小舅长得好看… 阿零认真:“家世呢?” 严景回头,给了阿零一个可以啊还挺专业的肯定眼神:“万通国际董事长家的小女儿,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姐姐嫁的是个外国人,家世…算是鹤立鸡群?” 阿零摇摇头表示我等学渣你说明白点。 “家世比我家好一点,比你家差一截。”严景言简意赅。 “哦哦,那我估计应该没太大问题——”阿零微微寻思,“诶,原来你家比我家差那么多啊?” “是啊公主殿下,让您见笑了~”严景笑着扬眉,“所以你觉得没问题?我继续留在暗中观望?” “可以,”阿零点头,“这个婚约对象看着比你差远了,所以没必要太担心,到时候如果真的要联姻了,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严景其实找阿零合伙也就是看中她那点气势,听见那句“比你差远了”已是弯起眉眼笑开了:“行啊~…不过话回来,你这两盘都是啥,大家闺秀在外面吃饭能不能秀气点!~” 阿零低头瞥了一眼,她已经很秀气了啊,而且天知道她最近开始修行之后肚子有多容易饿…结果还没待她回答,她的肚子已经咕噜一声先回答了… 那一声响竟是引得附近一桌都有人听到了回头张望,严景直接端着酒杯笑歪到了地上去:“噗哈哈!刚刚那一声是你的肚子?阿零你行不行啊能不能做一些和你身份相称的事?!” 阿零:“……” “阿零,话说你最近貌似长胖了…”某美人花枝乱颤。 “……” “而且你看你的裙子,小肚子那里都鼓出来了…”某美人好心提醒。 “……” “所以你还是悠着点,没谁喜欢超能吃的小胖子的,公主也没用哇!”某美人盖棺定论~ “……” 泥煤的她刚刚还安慰他说人家比他差远了来着,结果这就是她的回报?!娶吧娶吧,小舅舅快去娶个母夜叉回来收了这只妖孽吧哼!我要回去吃饭了! 阿零气鼓鼓遁走… 另一头,酒会开宴,宾客已是陆续进场,门口候着的狗仔队们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可以收工了,突然门口一辆华丽的劳斯莱斯幻影幽幽停在了红毯尽头。 车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精致小巧的黑色高跟鞋,顺着纤细的绑带一路望上去,修长紧实的小腿,雪白匀称大腿,一袭裙摆飘逸的短裙荷叶裙边叠着三层,黑底镶嵌着宝蓝色蕾丝,透出别样的妖异之美。裙摆之上,细腰,纤弱的手臂,优美得如同白天鹅一般的颈项之上一抹艳丽的红唇跳脱在一身暗色的礼服之上,耀眼绝伦。 这是一个谁都没有见过的女孩儿,年纪不大,长相清纯中伴着妖娆。而最让人啧啧称奇的,却是那白瓷一般的肌肤上镶嵌着的那对天蓝色的大眼睛。那抹纯净的蓝色让人一瞬联想到阳光之下最清透的海洋,便是那最纯净绚烂的宝石都难以媲美那长睫微动之间眸中一瞬泛起的华彩。女孩迈着优雅的步伐从红毯上踏过,留给众人一个黑发窈窕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行至酒店大门就快要看不见了,静默的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拍下了那个模糊的背影。神秘少女惊现酒会现场的消息一瞬在人群之中传开,给明日的八卦头条最后添上了一道浓墨重彩! 酒店之外正因“不速之客”的光临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酒会现场那桌远离了餐台避人耳目的偏僻圆桌前,两个男人正静静的坐在角落自得其乐。会选择坐在这样的地方就是不愿意被人打扰的意思,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厚着脸皮上去凑热闹,沈梦谨和闺蜜打招呼去了,林放一边逗着儿子玩,昼焰行神色淡淡继续喝水…片刻之后外出觅食的某人杀回来咣当一下放下盘子,开始化悲愤为食欲… 林放笑着从阿零的盘子里拿出一个饼递给儿子:“来林小然同学,这个给你玩,戳吧,爱怎么戳怎么戳~”说着给儿子递了个叉子,看着小奶娃拿着大凶器拼命戳着酥饼的样子,呵呵的在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摄像… 昼焰行今天似乎心情不是太好,坐在一边一直没说什么话,直到身边的“海胃”小朋友风卷残云一般扫荡掉了桌上一大堆的食物之后,突然幽幽的来了一句:“那是我的。” “嗯?松么?”阿零嘴里塞着半块千层草莓挞,闻言殷勤转头含糊开口。 殿下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近日昼家上下履行的都是能躲就躲躲不开就竭尽全力哄的策略,而阿零就是那悲催的躲不开的角色,这段时间哄着她家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殿下也算是哄出了点心得…阿零两眼亮晶晶对上那万年不化的冷淡神情,看着他家殿下冷冷瞥来一眼,长指在身前的餐盘上轻敲了一下:“你刚刚吃的那个草莓挞,是我的。” 额…啊?! 阿零呆,绝不相信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转头在自己的餐盘上搜罗了一圈,偏头又在殿下的餐盘里仔细找到碎屑,最后无助的朝着某叔叔投去求助的眼神,在某叔叔表示似乎不是错判无能为力的同情目光中,阿零最终只能郁闷的承认,她似乎真的好像把殿下难得相中的甜食,给…给吃了… 手里捏着那咬过一口的半块草莓挞,阿零小心翼翼:“我再去给你拿一个?” 昼焰行淡淡喝水:“没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额…阿零回头,居然还真是最后一个了… “那,那我给你去拿个其他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就是想吃草莓挞。”昼焰行微微抬眼,神色淡淡的瞥了不远处那半块惨不忍睹的草莓挞一眼,那个神情看不出下一步打算。 阿零彻底在风中凌乱了…那之前半块草莓挞她太紧张已经一口咽下去了,难不成现在还让她吐出来?!阿零很郁闷的低头看了看手中造型惨烈的半块小塔,更加郁闷的拿起面前干净的餐盘调整了一个角度把那半块小塔放了上去,微微往身边推了一推:“…要不这个,先还你…我去找服务生问问,看一会儿还上不上草莓挞了…?” 委屈的眼神包子的脸,昼焰行瞥去一眼,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下一秒阿零带着凌乱的表情溜下座位重新投入“战场”,一边林放看似在认真摄像,人刚一走就对着屏幕扬眉轻啧了一声:“行啊?几日不见调教的功力见长啊~当爹当到你这份上也是醉了哇~” 另一边,昼焰行还是那副神色清冷的模样,长腿交叠坐在桌边那个身姿从侧边看去整个就是欣长贵气。长指优雅的执起眼前那半块草莓挞塞进嘴里,昼焰行拍了拍手细嚼慢咽吃完,斜了一眼另一头拿着刀叉甩着饼屑玩得犹如再世魔头的某人家儿子,淡淡喝了口水:“不逞多让。” 阿零再次跑到餐台边的时候四周的人更加多了,酒会第二轮拍卖会即将在偏厅举行,之前散落在大厅各处的宾客们都集中到了偏厅门口,拿着宣传册翻看。阿零找了服务生问道草莓挞已经没了,悻悻转身,对上了身后一张调侃笑脸:“呦阿零同学,这是来开第二轮的?啧啧,还是真是一点也不听劝哇~” 严景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说实话有些无聊,逮着熟人就有些欺负过了头~阿零一回头看见自己最不想见的人,狠狠甩了个白眼过去,扭头就走——哼今天这个酒会要不是为了帮助严景她才不来呢!结果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一个劲的嘲笑她还害得她在殿下面前丢脸,真是太可恨了! 阿零气鼓鼓的在前面走,严景有些不明就里的在后面跟,不远处刚刚进入会场引得周围人窃窃私语的美少女迈着优雅的步伐正走到厅前,身后穿着黑色显瘦晚礼服的阿花雷达一般发现了目标,两步凑到了自家小姐耳边:“小姐,前方三点钟方向黑色裙子那个,就是您要找的人。” 间谍一般说完这句话,阿花风一般消失,将自己有些小胖的身躯勉强藏到了柱子后。尼玛不是她不护主,而是自家小姐那个性实在是…总之一会儿一开口就知道了… 裴依顺着阿花指得方向看去,天蓝色的眸子眨了一下,嘴角一扬两步走上去,直接将目标任务堵在了当场。彼时阿零正在往回走,一下在大厅中央被前方的姑娘堵住了去路,阿零抬眼一瞬对上那双奇异的眼眸有些微微愣了愣,下一刻对面的美少女冷冷一笑开口道:“你,就是昼零?” 那个声音说得不大不小,厅里人虽多但是大家都是轻言漫语的,裴依那还算清越的声线一瞬响起,竟是有了些突兀的感觉。大厅之内因着那声质问一瞬安静得鸦雀无声,远处偏僻的圆桌旁,林放终于不玩儿子了,昼焰行亦是微微蹙眉站起身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的地方,两个同样漂亮的女孩儿面对面站在显眼处,墨瞳对上天蓝色的眼眸,阿零顿了顿,点了点头。 “是么?就是你哇!看着比杂志上的样子要聪明些呢~”裴依微微仰头张扬的笑,双手一下在交叉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有些拽拽的姿势,“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叫裴依,是Z市灵芝药业集团公司董事长裴老头的小女儿。我爸最近,貌似正在和你爸谈联姻的事呢,所以我们之间——呵呵,以后可是大有渊源哦~” 一番话落,宴厅之中已是从鸦雀无声转为了一片死寂。 是了,这就是她家小姐,一个自觉得自己挺腹黑实际上却是挺二缺勉强算得上毒舌系的娇娇大小姐,这样的个性简直是白瞎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阿花在柱子之后无声扶额,心中默默残念还好我闪得快谁也表看见我一百遍… 另一头,如果说裴家的二小姐典型的个性是二,那么昼家的大小姐典型的个性就是呆,半晌,在阿零呆了又呆的表情之中,裴依终于摇了摇头失去了耐性:“看来只是看着聪明了,实际上并没有呢~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明白?呵呵,那如果非要换种说法也不是不行,昼零,你听好了哦——” 裴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阿零,咧嘴弯出了一抹得意的笑:“一旦联姻谈成,昼零,我大概或许就是你的后妈了!我想,我们一定可以相处得非!常!愉!快!的!对了顺便一提,我是98年的今年16岁,只比你大了6岁哦!~” ——所以,还请,多多指教! —— “噗哈哈,所以说小谨,你是没有看见…昼焰行刚刚那张脸哈哈哈!我跟他,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这种表情哈哈哈!而且两个妹纸…两个妹纸他今天都邻回去了,今天的岚山,说实话我也好想去住住看哈哈哈!” 跑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把着方向盘的沈梦谨有些无语的看着一边笑得东倒西歪的自家老公,微微拧眉:“你不晃不行?!” “不行…”林放揉着肚子,“让你开车就是为了要放开来笑的,一定要晃才行~” 沈梦谨叹了口气:“今天那个16岁的后妈到底是个什么人,昼焰行不是说不结婚的么?” “呵呵,老婆你好会抓重点~” “好好说话!” 林放眨眨眼,微微勾起的嘴角带出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谁知道昼焰行打什么算盘在?不过这个婚多半结不成,昼焰行怎么可能舍得下他家零丫头?~” “是么?”沈梦谨轻应了一声,想到今天阿零众目睽睽之下那又呆又愣明显吓傻了的模样,轻叹了口气。下一刻林放在一头眯着眼睛开了口:“是啊,昼焰行那人,恋童癖来着嘛,当然是越小的越对他胃口啦~” “……” 沈梦谨怒:“你就不能哪天正正经经个十分钟让我说完个话题?!” 呵呵能,当然能!林放笑着在老婆崩盘之前顺利刹车,翻出之前在会场顺的橙子开始给自家女王大人剥~其实呢,他也不是一直不正经啊,之前的对话起码有一半他都是正正经经说的不是么?~ 这个婚结不成,因为昼焰行舍不得阿零,至于舍不得的原因,呵呵,他只不过,说得比较隐晦而已… 另一头,岚山大宅,林放热切期盼的闹剧一幕幕上演,只不过弄得一向安安静静的家里鸡飞狗跳的主角只有裴依一个人而已。 “其实我刚刚那个话有说错么?没有吧!昼家和裴家不是要联姻么,如果是我嫁,那我就是后妈呀,如果是姐姐嫁,那我至少也是小姨吧!”裴依说着一回头,看着自家阿花还提着行李杵在门口盯着人家家的女佣发呆,非常不满的喊了一声:“你在干嘛?!还不快来给本小姐我搬箱子你打算让我自己提到二楼去?!” 阿花如梦初醒,哼次哼次冲过来:“小,小姐,人家家女佣好漂亮…”阿花可耻的自卑了… 裴依小姐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没事,人家家女佣比你漂亮,你家小姐我不是比人家家小姐漂亮来着么,扯平了!”大喇喇一句没心没肺的话出口,碰的一声,二楼的客房门关上了。 阿零还站在一楼客厅,那个呆愣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抽了魂。佘青也有些呆,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态的发展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连个问的地方都没有!另一头,夜福满肚子疑惑跟着自家殿下跑上三楼,却是一个拐弯前方风影一动已是跟丢了人影。风中,有淡淡的指令在耳边响起——阿零那边你去安抚,让她无论听到什么,都别担心。 楼下,一间房,关上门,只余下主仆二人,阿花终于忍不住开始发泄… “小姐!您觉得您今天做的事情对吗?我们可是骗老爷说您回英国去了啊,结果您非但没回还来这边挖大小姐的墙角,您觉得您这么做,合适么?!” “合适!”裴依随手抓过手边的小包,把里头的耳机钱包杂七杂八一股脑的往床上倒:“这个事情我不做还有谁来做?只可惜今天会场媒体不让进,不然效果更加好。” 阿花站在门边叉着腰看着自己小姐,只觉得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思考回路上:“小姐您脑子不是烧坏了吧,今天这么丢脸的事情您还想大肆宣扬出去?不对不对,今天这么一来肯定早就宣扬了,那岂不是明天老爷知道了要气死了过来抓人了?!”阿花突然后知后觉的有了危机感。 “来就来呗,就等着他来!最好裴老头觉得两个女儿抢一个男的丢了他的脸然后索性取消婚约,大功告成!”裴依盘腿坐在床上,将手机拿出来惊堂木一样拍了拍。 阿花彻底不懂了… 裴依却是自顾自又拿起耳机丢在了手机旁边:“或者那个姓昼的,他可以觉得今天的事情太丢人,主动取消婚约,那也行!” “再或者如果他们都不说,姐姐就可以自己来说,说觉得妹妹太可耻了跟她抢男人,这种男人她不嫁了,也可以…” “最不济最不济,今天那个昼零总是被我吓到了吧,只大六岁的后妈谁能忍?!她爸不是很宠她的么,那她就去闹呗,让她爸保证绝不结婚。” 裴依自说自话整理一下思路,点了点自己排排放在床上的物品,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一石四鸟,总有一条路行得通吧…” “小,小姐啊,您这是为了搅黄大小姐的婚约?!”阿花终于反应了过来。 “嗯——”裴依抬眼,表情竟是难得的严肃:“那个男的,明明就是个鬼畜腹黑好么,你们眼瞎了么居然都说他性格好和姐姐很般配?!还有他的女儿,她明显就不想要后妈好么!姐姐心肠这么软身体还不好,你让她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她一个人该怎么过?!幸好我这次回国了,幸好决定过来看看…” 听着那有些沉稳的轻喃,望着对面那双一下变得有些不同了的天蓝色眼眸,阿花竟是第一次生出了自家小姐似乎并没有那么二还有些帅气的感觉…:“但是,但是大小姐她真的不喜欢那个昼先生么?我怎么听阿冬说大小姐对昼先生态度挺不错…” “还不是因为裴老头这几年身体不好,姐姐想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安心呗…”裴依从箱子里翻出睡衣,叹了口气朝着浴室走去。 所以说,她的姐姐就是个傻女人,明明心里有个伤心了好多年都放不下的人,以为就这么胡乱的把自己嫁了,就能,放下了么… —— 千里之外,Z市,裴家。 凉风清幽的夜晚,天空之上一轮明月静静悬在云端,清冷的月光淡淡洒向地上的花海。 没有开灯的卧室,一身白衣雪肤黛发的小姐仍旧是如同往日一般静静的坐在月光满溢的大床之上,自七岁那年她从杏树之上摔下便是再也不利于行,如今她再也去不到那片花海深处,只能整夜的坐在这冰冷的大床之上,透过玻璃看着杏树吐露新芽,看着杏花含苞绽放,看着绿叶渐黄凋零,直到冬雨覆上枯枝,转眼又是一年,今年,她已经,二十岁了… 年幼的时光,她给自己订了一个期限,当年总觉得遥远不可及的岁月顷刻之间便是到了眼前,年年岁岁花总是那般相似,却是岁岁年年,她再也没有等到,那个要等的人。 窗开,影动,纱幔一般的窗帘轻轻扬起的那一刻,她蓦然回头,竟还是会心悸还是会奢望…只是,当她看清那从窗外一瞬跃进的人影,倏然对上那双比月色还要清冷的金色竖瞳的时候,她终于从心底苦笑开来,手心握着的发簪刺痛了肌肤,她悄悄的,把那锐口往身下藏了藏。 金瞳的主人有着一张她见过的最妖异的容颜,妖魔的脸总是好看的呢,否则,又岂会如此蛊惑人心?她想,此刻她的脸色应该是很难看的吧,因为对面那双金瞳淡淡望来的那一刻,浅笑中他说,你怎么看着这么吃惊的样子,我想,我并不是第一个从这扇窗户进来的,妖怪吧?~ 的确,他并不是。而她也并不是在吃惊…三个月前,当她得知这位父亲的合作伙并不是人类的那一刻,其实她也并不是在吃惊,只是突然激动了,只因原来那多年前经历的所有事真的都不是梦,那个她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的恋人,原来,他真的,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一别便是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也许早就已经舍弃了她,将她遗忘在了这个她走不出去的牢笼,而她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一夜又一夜,熬成了那让她自己都不喜的,苦情的女人… 于是,直到这一年,在她给自己订下的等待之期即将终止的这一年,她的身边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妖怪,告诉她,他要找一只花妖,取他的一颗心,救他爱的一个人,而她,无端端的成为了能用来要挟他的筹码。 筹码么?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还留在这片土地上…只是当她这么回答的时候,那大妖怪却笑了,说如果你怀疑他还在不在,不如就告诉我当年你是从哪棵树上摔下来的,我帮你去找找看?~ 结果她却是死都说不出口,随后而来的,便是打着婚约的幌子源源不断而来的威胁,所有威胁的话对着她说却并不是说给她听,只是说了三个月始终毫无反应,到底还是伤到了她… 月夜之下,对面那双好看的鎏金竖瞳里笑出了璀璨的光泽:“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今年A市的冬天特别冷,怕是会下雪,大小姐自幼长在花市恐怕没有亲眼见过雪吧,我想你到时候该是会喜欢的。” 这几个月来,裴薇已是听惯了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闻言,她微微垂眼掩去了天蓝色眼底的一抹苦涩,淡淡开口:“昼先生您又何必再来监视,明知道守着裴薇,也找不到要找的人…” “嗯,也许吧,”昼焰行淡淡弯了弯嘴角,鎏金眼底却是毫无笑意,“只是如若今晚我不来,兴许明天大小姐自杀的消息就该见报了吧。” 清淡一句话落,对面裴薇一瞬抬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呵,果然姐妹两都是单纯的人呢,妹妹一心为了姐姐闯到了A市,又不知姐姐可以为了妹妹,做到如何呢?眸中一丝光影微动,下一刻昼焰行轻轻扬手,将一串珠链丢到了裴薇身前。 那是裴依从不离身的链子,裴薇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毫无血色的双唇在那一刻轻颤,裴薇抬眼对上对面的金色眼瞳,声音颤抖:“裴依她明明已经回英国了…” “是在英国还是在A市,明天上网一查就知道了。”昼焰行淡淡打断。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寂静空间里的那一声叹息,轻柔如絮。昼焰行起身,缓步行至窗前,从那透亮的落地窗外看出去,那里漆黑的夜空之下成片的杏花林正是落茵缤纷,如火如荼。那淡淡的一拥粉色,便像是能轻触到人心底处最柔软的地方,三个个月前,便是为了这触动心弦的一隅花景,为了这大小姐苦等了十年的痴心,他破例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期限,如今,他的耐心也终是熬到了尽头。 再回眸时,那张妖异的脸庞上终是再也没有了那浅浅的笑意。 他想怎么样?他想得到他想要的,得不到,便毁掉一切妨碍到了他的东西,便是泄愤也好。月影之中,那鎏金竖瞳里一瞬带上的冷意,直叫人遍体生寒:“倘若那花妖真的不在了,那么,便只有大小姐你可怜一些,作为这三个月来徒劳无功的牺牲品了——从当年最初的安家,到之后的苏家,似乎每一次和昼家牵扯上婚约的家族,最后,都是不得善终呢~大小姐您就不想知道,当年安家和苏家的下场,究竟如何?~” 金瞳一瞬望下,薄唇轻勾弯出的那抹笑意阴鸷非常,这一次,这在裴薇惨白的脸色之中说出的最后的一番话,早已不是单纯的激将法:“一夜的时间,我想足够大小姐下定决心做个了断。明日,倘若没有得到花心,那么裴家所有人都陪葬;当然如果这之前大小姐忽然失踪了或者死了,那比死亡恐怖一百倍的代价,也不是没有办法让裴家人付出来,所以大小姐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如今,花妖在与不在已不再是重点,明日到底能不能让我尽兴而归,想来才是大小姐今夜,最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 冷冷一番话落,光影明灭间已是不见了那抹黑色的身影,空气之中阴寒刺骨的压抑感似乎犹在,敞开的窗户外一片破碎的杏花花瓣旋转着飘来落在裴薇苍白的指尖,那里深深刺入手心的发簪尾端已是血迹斑斑。 生无可恋,却是求死无门,当年至纯至美的一段初恋彻底伤了她的心还不够么,如今还要将她最爱最亲的家人一同连累拉入地狱?眼角倏地滑落一滴泪水,氤氲在水汽之后的蓝色眼眸愈发的凄楚悲凉。窗外,那片繁盛的杏花林间风起花落,一地的飘零之中,祭奠的是谁的深情,又是谁的,心殇。 ------题外话------ 今天把林放和梦女王又拉出来溜了溜呵呵,裴薇的故事其实也很悲伤哇…。明天揭露雨夜求爱人的本质鸟!   ☆、36 雨夜求爱人 花妖 那一晚昼焰行从Z市回来,阿零据说是已经睡了… 之前要求夜福去传达的安抚也不知道最终效果如何,昼焰行站在二楼的卧室门口,伸手触上门把的那一刻,竟有一瞬间以为门会上锁打不开。 结果门顺利的打开了,卧室里黑黑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昼焰行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轻轻进去掩上了房门。 阿零的确是睡着了,这段时间她吃得多睡得也好,似乎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就长了两公分。夜福来汇报说小丫头身体好了长壮了,结果丫头听见壮这个字还不开心了呵呵。 昼焰行想着无声勾了勾唇,过去在阿零床边蹲下,帮她拉了拉被子,然后便看见了贴在床头的那张粉色N次贴。 ——殿下说过的话阿零都记得,所以不会不开心,殿下也别担心哦! 工工整整的一句话写在苹果形状的N次贴中央,最后的感叹号却是画成了粗粗的Q版还配上了微笑的表情,看着有些诡异的萌感~ 阿零的字不算好看,每一个字都是方方的,意外不秀气的字体倒是有点像丫头偶尔粗枝大叶的个性。昼焰行伸手把N次贴从床头揭下来,想了一想拿着站了起来,带着离开了卧室。 —— 第二天是周一,学生到校之后昨夜酒会上的那奇葩一幕自是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十六岁的后妈”迅速成为了热门关键词在学校各个角落回荡,亲眼看到了或者至少是亲耳听到了事发经过的学生们各种歪歪,不少跟阿零有些交情的学生直接跑来套后续,都被阿零笑眯眯的回避了过去。 阿零的反应倒是让严景有些意外,但是昨天酒会之后某小心眼的丫头就不再搭理他了,午休吃饭的时候严景看着把他忽视得彻底的包子直想笑,两个人一个气鼓鼓一个笑嘻嘻的样子倒有点像是小情侣闹了矛盾的样子,又引得围观群众遐思了一把~ 阿零发觉自己自从进入初中以来被关注度就直线上升,而且基本都是被周围的人连累的其实她本质上普通得不得了…一想到昨天酒会上裴依跳出来说那段话的时候严景是现场第一个开始爆笑的她就更加不爽了,一个侧身避开烦人的严景,阿零一个抬头,却是不期然间对上了楚天骐看来的,带着微微深意的眼神。 楚天骐自那一日主题乐园事件之后整个人都沉默了很多,每天看着情绪都不好,还经常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们几个看,阿零有些无奈的观察了一下辛朵和李怡然,发觉大家吃饭吃得都有些不自在,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的视线一瞬对上,楚天骐竟是本能的想回避,真的避开的之后却又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窝囊。那一日主题乐园事故之后,他便是感觉到了和这个小团体的本质疏远,这个疏远并不是形式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心中不知何时开始起了隔阂,有了埋怨,让他开始无法再正视身边的朋友,甚至是他喜爱的姑娘… 陈希希的失踪,小团体里只字不提,所有人都保持着诡异的默契瞒着他一些事,他却是从来没有想过,单纯的阿零,会是这些人里面的一员。 “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不如就今天一起说了吧。”长久的沉默之后,辛朵终是放下了筷子,看了楚天骐一眼淡淡开口道。几人之间有些诡异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太久了,每日的午休不是放松反倒成为了负担,也许有些事情终是瞒不过的,楚天骐也并不一定不愿面对事实。 “我想知道那一天,在主题乐园到底发生了什么。”右腿之上仍旧绑着简易的绷带,楚天骐开口的声音有些低沉,阿零突然发觉,她竟是已经好久都没有听过楚天骐正常说话的声音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复杂的,有人雇凶绑架,阿零没有出事,陈希希是绑架案的帮凶,给主谋提供了你们游玩的路径,还帮助准备了一杯下了药的奶茶。而这些事情她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她给你发了一个攻略,那个攻略上关于小丑奶茶的那一段,已经证实了是陈希希自己添上去的,是个陷阱。” 辛朵的声音平铺直叙,字里行间没有一点点责编楚天骐的意思。只是这样简明的汇报却仍旧是让楚天骐听得手脚发麻,死死咬紧了嘴唇。 他们这个小团体里,李怡然和严景一直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原本以为,至少阿零和辛朵,是跟他更亲近的存在。只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啊,他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做了件天大的蠢事,所有人都知道却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傻乎乎的不自知,他们一定在暗地里已经嘲笑过他责备过他鄙视过他了吧,所以如今他们一个个才能如此淡定,以讲着故事的口吻,淡淡将所有一切轻描淡写的带过… “那么阿零呢?阿零也是从最开始就怀疑陈希希了么?”楚天骐苦笑一声冷冷抬眼,那个目光带着一丝阿零不懂的复杂。 其实心口集聚的复杂情绪,便是连楚天骐自己也不是太懂…似乎有被排斥在外的孤单,也有被轻视对待的愤怒,还有对自己那么天真愚蠢的嗤笑,甚至还带着一些,恍惚发觉了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原来并不是之前所想象的样子时,忽然而起的深深的挫败感… 那样的复杂阿零没懂,辛朵却是猜到了几分,微微皱眉之间,楚天骐却是不等大家再次开口,哗啦一下猛得站了起来。 楚天骐还在用拐杖,一下子起来的动静有些大,引得周围吃饭的同学纷纷观望。用着极为平淡的声线,用着甚至称得上寒意的眼神,楚天骐一一将辛朵严景李怡然看过,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阿零身上。 “你们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要好了呢?把我排除在外,一定私下里都有联系的吧…呵,就是因为我不懂你们豪门的勾心斗角,所以鄙视我了么?还是因为我从小父母双全生活幸福,所以体会不了你们单亲家庭的痛苦了?所以要这样排斥我,瞒着我,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把我变成世界上最彻底的大傻瓜?!” 颠三倒四的一番话吼出来,楚天骐已是一下红了眼眶。眼前的桌边,四人在那一刻神情都变得有些难看,呵,呵呵呵,是因为,他戳到了他们的痛处了么?拿单亲家庭说事的他的确是个渣呢,但是他们呢,他们又做了些什么?便是因为他生活幸福就将他排除在外,主观上觉得他不会懂,主观上觉得没有共鸣,就这样形成了和他之间的隔阂将他永远留在了外面这样对他就公平吗?!阿零受到了袭击,阿零因为他的失误受到袭击已经让他无地自容了,他们还要这样回避着他,隐瞒着他,最终也不过只是因为没有真正把他当成过自己人看待,叫他情何以堪?! 伤人的话说了,决绝的话也说了,楚天骐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没了立场也没了力气去面对桌前的这几人。咬牙,转身,这一日的爆发终成了一场不其然的分裂,远远望着楚天骐一步一拐离开的背影,阿零和辛朵最终却是没有追上去,五年来青梅竹马的感情,也许并没有当事人之前以为的那么,坚不可摧… —— 当晚阿零回到家,被告知殿下今晚要加班会很晚回来,夜福和佘青显然对家里新来的“客人”不太待见,到了饭点人没下来也就什么都没安排就这样把晚饭吃了过去。晚饭过后,阿零写完了作业去厨房拿喝的,回来的路上隐隐听见客房传来的音乐声,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轻轻叩响了房门。 阿花出来开门的时候显然有些惊讶,房门一开阿零就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泡面味,再是透过阿花没有挡严实的地方一瞬看到了地上几大包的零食,心里大致有了判断。客房“主人”听见门口的响动倒是在里面很随意的叫了一声,说让有事的话就进去说。 一大包的护肤品,几大包的各式小吃,看来裴依这次过来的确是来打持久战的,大有不达到目的不善罢甘休的意思。阿零进屋的时候本来心里还是带着一丝小别扭的,结果进去之后一瞬看到了墙上多出来的巨幅海报,顿时愣在了当场。 海报是照片印刷出来的,上面淡粉色的花海之中一个白衣蓝眼的姑娘正笑吟吟的坐在地上,身前抱了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小姑娘。从那眉眼之间细微的差别阿零可以大致辨认出来海报上较小的那个女生才是裴依,那么另外一个…是裴依的姐姐? 阿零盯着墙上的海报看,只觉得那两双蓝色的眼睛实在是漂亮,便是这样平面看上去都是那么灵动而有光彩。对面,阿花从阿零进门开始就不住的偷偷打量着这个昼家的小姐,看她一直盯着墙上的海报猛瞧,终于忍不住骄傲开口道:“那个,我们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哇,都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呢~不过这样的混血能生出蓝眼睛也是很少见的哦~漂亮吧!” 阿零正盯着海报上秀美的女生出神,被阿花插了一句有些愣愣的回头看过去一眼,阿花还没有习惯别人家小姐遇事慢半拍的反应,犹豫了一下又想多了…“那个,不是这个墙上不让随便贴东西吧?主要是因为我们家小姐晚上不看着这个海报睡不着哎呀!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床头方向就径直飞去了一个枕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阿花脸上,砸得她一阵猛咳,趴在床上跟着音乐晃腿的裴依瞪着好看的蓝色眼眸一瞬冷冷瞥来一眼,随即扬眉弯出了一抹傲气的笑:“是呀,本小姐就是不看着这张海报就睡不着觉~因为本小姐就是个姐控哇每天都必须在姐姐温柔视线的注视下才能进入甜甜的梦乡哦!所以话说回来这里还有一本姐姐的相册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看?” 啊?…啊… 那抹趾高气扬的神色之中,某瓜反应了很久才整理清楚方才那一个“你”叫的居然是她…略带迟疑的看了一眼那双蓝色的眸子,目光再是飞瞟过大床之上一床脏兮兮的饼干屑,不太懂得拒绝的孩子最终缩手缩脚爬上那张大床的时候,直觉的这个情节展开的实在太神速,她都有点想不起来她最开始敲门是为了干嘛的了… —— 这一头,当阿零小呆误打误撞深入“敌营”与“狼”共舞的时候,另一头,打着加班的名号做“坏事”的某魔王已是再次乘风到了Z市,来到了那隐于杏花深处的裴家庄园。 一样的夜凉如水,一样的流云抚月,漫天淡粉色的花瓣雪绒一般映衬着泛起幽蓝光泽的天空,这一夜那花海深处却是有了轻微的不同,隐隐,带上了灵力的浮动。 跟随着灵力的牵引,昼焰行缓缓在花叶之间穿行,花瓣随风飘落在墨色的衣袂周围螺旋般轻转,再是被灵力淡淡拂开,片叶都没有沾染上那子夜般的长发,和玉质般的肌肤。 一路行至那花影尽头,终于那幻境与现实交汇一般的地界出现了一棵异常美丽的花树。花树之下,银发白衣的人儿轻转过身,眉间一朵盛放的繁花映着碧水般清淡的眸子望来一眼,只是那一瞬的相触,那如同清泉拂面般温润的气息便是四散开来,花香满溢之间,金瞳微眯凝视上花妖如画般的眉眼,下一刻薄唇轻勾终是忍不住弯出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 ------题外话------ 今天只有这么多了,因为太忙碌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出来了一章更新,来不及写到预告部分了,大家抱歉!白还在努力调整节奏希望能存上一些稿,这一周太忙了没有实现,希望下一周可以。只是事情再多白也会保证至少不断更,后面有了存稿也能应对突发情况,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在这里群么一个!年底了,天气冷了学业工作也都辛苦,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哈,╭(╯3╰)╮   ☆、37 雨夜求爱人 花妖(2)(二更) “而且还是个修为不够的小妖,看来这个裴家,还真没什么人把本座放在眼里啊…” 带着淡淡慵懒的声线在花树下幽幽响起,拖长的尾音带出一抹凉凉的寒意,花树之下神色清冷的花妖微微向前一步,白色的裙摆上一点一点绽放出花样的纹路,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含糊竟像还不太习惯说话一般。 “如果您要找的人是煦,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闻言,对面的金色竖瞳之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情绪,一如既往清冷的容颜落在花妖眼中,她犹豫了一下,淡淡补充一句:“…否则,他又怎会这样都不出现?我们花妖虽是灵力薄弱的小妖,也是有骨气的…” 淡淡一番话落,便是一阵裹着花香的凉风迎面而来,香风之中面前的景象一瞬模糊似纷飞掠过,待到周围的景物重新静止,花妖已是施法来到裴薇小姐的闺房之中,一地的杏花花瓣从打开的窗户外吹进来飘落在雪白的床帏之间,花妖乘着秋风移步到了床边,浅碧色的眼眸淡淡望下,神情流露出了一抹淡淡哀伤。 人族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好的呢?美么,再美,能美过妖么?温柔如水,纤弱纯净?这样的姑娘到处都有,却是偏偏为何非她不可?十年的时间里,她每日都在默默关注着这位裴家大小姐,看着她哭泣,看着她自怜,看着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之后,悲伤之后心生的怨念…如果当年煦牺牲了自己都要救回的女人之后却是过着这样的人生,那么他的牺牲,哪里还有一点价值? 人妖相恋是禁忌,但凡是禁忌的东西,总有它成为禁忌的道理。十年之前她不懂煦的感情,十年之中她也丝毫没有弄懂这份执着到底有何意义,而十年之后,竟是又有一个怀着同煦一样心情的妖怪出现在了她面前,所做的一切无非是重蹈覆辙,根本,不可能得到美好的结局… 千年花妖,木身石心,被誉为世间最不易动情的妖怪的心脏,要求得一颗恋心,万年难遇。而早在十年之前,这样一颗心就代替着那裴家小姐的心脏留在了她的体内,都说花妖之心入药能延年益寿,看着那早该在十年之前就香消玉殒的裴家小姐,想来这个传说竟是真的。 扬手之间,香风搅动着花瓣一瞬在床帏之中形成了一股粉色的气流,今夜裴薇小姐终于不再彻夜无眠的盯着那窗外的花海,阖着眼,她安静的沉睡在大床中央,粉色的气流将她笼罩缓缓在她心口处聚集起了一道光,花妖转身对上不远处那双清淡的金瞳,淡淡开口。 “煦的心,便是这裴薇小姐的心,您若要,便去取来吧…当年煦离开的时候,曾让我答应替他守护这位小姐,看来今日,我要食言了…不同的生命,不同的世界,本不该在一起的人从最开始一切便都是错误,勉强下去,最后只能伤己伤人,任是哪一方最后被留下,留下的亦只是伤痛而已…” 只是,她说的再多,对方也未必听得进去吧,看似淡漠无情之人,却是肯白白耽误这三个月的时间,其实一切早已不言而喻。 裴薇小姐身上隐隐环绕的花妖之灵,他真的看不出来么?所以也许,他等待这么久,等的并不是煦,而是一个可以证明人妖相伴也能善终的结局…只是他想要的这里并没有,有的,只是又一个悲伤的故事而已…淡淡话落的那一刻,金瞳之中闪过的冷意她想她是看懂了,那是为情所困,被情所制,当妖物生出人心的那一刻,便是注定了,亦或永世孤寂,亦或牺牲成全,唯二选择,再也,无路可逃。 待到那幽幽花香散去,清冷的卧室里已是只剩下了两人。花妖施的法术还在继续,一点一点稀释出了裴薇体内的花妖灵力,大床之侧,淡漠金瞳默默注视着那灵力消散之间如同光影回放一般的记忆片段,有些微微失神。 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恋情,所有的相处,一点一滴的记忆均是稀松平常,甚至还带着些淡淡的感伤。早已知晓彼此身份的恋情,也许从一开始便是看透了结局,只是,当那总以为会先走的人却是最终被留了下来,模糊的画面最后银发白衣的花妖有些落寞的牵扯起嘴角,在最后的灵力扩散之中无声说出的那句话,那一句话,他竟是,看懂了… 请原谅,我的自私…那个花妖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请原谅,我的自私… 为了心爱的女人,如同殉情一般放弃了自己永恒的生命,只为了换回爱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么?这样的做法,这样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毫不值得的牺牲,他却说,那是,他的自私… 是啊,将失去的痛苦留给了对方,将永世的孤寂扼杀在了萌芽,这样的做法的确是很自私呢,简直自私到了无可救药!所以即是知道这一点,当初又为何要做?做了,又为何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无可奈何,便像是在说无论如何选择都不对,从头到尾,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错的,一样… 沉默,咬牙,无声,松手,直到最后那一刻,那游离在半空之中的幽蓝花心,他终是,没能去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金瞳之中泛起的情绪带出了一抹极深的苦涩,也许,便是早在那花妖点出花心所在之处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他今夜必定取不走,他想要的东西。 —— 那一夜,Z市花海深处那淡淡的哀伤似乎就像是裹在了那夜惆怅的秋风之中,一路翻越重山万壑来到了A市,淡淡吹散了那萦绕在皎洁月色之上的一缕清岚。那一晚,岚山顶上新月当空,淡淡的雾气在林间弥漫,屋内的暖意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结成了薄薄的雾气,映上了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不住摇晃的阿花的身影。 裴依留住阿零,拿出姐姐的相册同她分享那么私密的童年经历的意图,阿零已是慢慢明白了过来。裴依的姐姐并不想要这段婚姻,就像她家殿下也并不是真心想要这场联姻一样,裴依说了这么多,无非只是想告诉她,她有一个好姐姐,为了守护好姐姐她必须破坏这场婚约,而她们两人的立场是一样的,应该站在同一阵营才对。 对于裴依的想法,阿零沉默不语,虽然她主观上承认裴依的话全都说到了她心里,但是她考虑问题从来不是自己为先而是殿下为先,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就去选择破坏殿下的计划,即便那是她毫不知情的计划,她想她首先该做的也是无条件的支持。 两个女孩儿并肩躺在床上,气氛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尴尬。裴依在国外念寄宿中学,阿零是家中独女,均是少有同龄人陪伴的姑娘,在这一夜的卧谈之中倒是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情。 说到最后裴依终于困了,缓缓阖上了眼:“所以说阿零,你可以体会这样的感情么?姐姐她明明其实很早以前腿伤就已经痊愈了,却是装成自己一直是残废的样子,就是为了降低自己的身价,为了能留在那个家里继续等她要等的那个人,这样的感情,你不觉得很傻么?” 身边,阿零侧身躺在大床一侧,清淡的呼吸已经带上了睡意,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裴依却是闭着眼睛没看到,再是翻了个身,最终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都要等待那个要等的人,这样的感情…很傻么?也许,在本来就很傻的阿零看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那等待的悲伤,孤寂的痛苦,仿佛所有希望都已不在却仍旧是苦苦守候的坚持,阿零想,这所有的一切也许她都不会经历,只因她最在意的她家殿下,绝对不会离开她抛下她,给她带来这样的伤痛…那么,她呢? 早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其实身份的不同,种族的差异,在这五年的成长之中,丫头已是自己慢慢体会了出来。 不老不死的她家殿下,会长大,会衰老,最终会死的…她,他们曾经约定过要永远在一起,这一句永远,等到她不得不食言的那一天,殿下会不会露出同五年前的那一夜,骗她说出“她不会死”时,那样悲伤神情?… 有些真相永远不能触碰,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心口便是疼得厉害。微微吸了吸鼻子,床上的小姑娘做了这五年来做过很多次的动作,她安抚着缓缓摸了摸心口,一个翻身将睫毛上的湿意在枕头上蹭去,迫使着自己渐渐进入了梦乡。 —— 心情不好的夜晚总是不会睡得太安稳,只是第二日照例会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早起,锻炼,下楼吃过早餐之后阿零如同平日一样准备出门,却是正巧撞上了彻夜未归的她家殿下回了家。 阿零坐在餐桌边笑眯眯的晃腿,只觉得自己还是难得在这样的时间和殿下一同坐在客厅里聊天,真是好运气!~室外,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淡淡洒下柔和了那青黑眼底的一片微微冷意,昼焰行抬眼望了一边笑得傻乎乎的小丫头一眼,伸手招了丫头过去,抱到腿上搂进了怀里。 双臂搂紧了掌心下散发着绵软香气的身体,昼焰行微微偏头,把下巴搁在了阿零肩上。他有些累了,第一次觉得身心俱疲,所以还好他回来了,竟是运气这么好遇上丫头还在家,那句有些矫情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XX不足…所以他是阿零不足了,补充一下,补充一下就好了… 唔——,一大清早的在公共场所这么亲近貌似还是第一次啊…阿零想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在佘青掩面笑着遁走的目光中微微抿唇,羞涩的垂下了眼。 轻柔的呼吸之间,软软小手轻轻环上昼焰行的腰身,阿零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安抚性的在她家殿下后背拍了拍。殿下今天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呢,嗯,不过有她在,安慰一个,安慰一个…就没事了。 ------题外话------ 二更奉上,花妖这个故事写完了。其实花妖的这个故事白很早就在构思了,放在雨夜求爱人这一篇感觉有点番外,目的一方面是为了介绍阿零在开始修行,同小伙伴们一起遇到灵异事件的同时殿下在做的事,另一反面也是为了剖析一下两只现在的感情纹路。 人妖之恋这样的事,其实自古都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只是从花妖和裴小姐的结局对比可以看出,其实殿下的态度是很积极的,至少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放弃,所有的压力都是自己承担,还能正视阿零生命短暂的现实,其实对于殿下来说真的很不容易;而同时,原来阿零对于现实也是了解的,只是她从来都是笑脸示人,还能成为安抚殿下的动力,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阿零才是全文中内心最强大的人物。 明天回归正篇。   ☆、38 雨夜求爱人 真身(1) 隆冬的季节,街道上的行道树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装,这一年的冬天,有很多事情都悄然发生了变化。阿零上了新的学校,交上了新的朋友,却也似乎失去了一个老朋友…每一日午休,每当阿零望向楚天骐一瘸一拐却在人群之中走得飞快的背影时都会觉得伤感,只是她道歉,示好,做过很多事情都没有用,她想楚天骐也许是真的不想再搭理她了… 年底的时候,殿下变得异常忙碌,公司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处理好了才会有个长假可以带着她出去。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阿零表现的都会很乖,特别是今年,似乎自裴依留宿岚山大宅那一晚之后殿下就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之后同裴家的婚约虽然取消了,殿下却是经常独自一个人待在书房望着窗外发呆,阿零直觉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慢慢淡化,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 而最近几天,严景心情似乎格外的不好,那只“鲫鱼”似乎最近真的行动了呢,小舅舅居然连续两周都和“鲫鱼”见面了,这样的状况让严景很不爽,直言这周末要阿零跟他一起去破坏现场…阿零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却也觉得小舅舅有些太不顾及严景的情绪,既然严景不喜欢,就不能不见面么… “调息的时候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注意力集中。” 正是这么想着,对面突然传来了清冷男声,打断了阿零天马行空的脑内活动。阿零被这么说了一句气息反而乱了,无奈的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对面百里容笙微皱的眉眼。 要说到阿零生活中最大的变化,还要数如今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白衣黑发的男孩,勉强算是她“师傅”的百里容笙了。如今每一周至少四天,阿零晚上都要到这处冰湖边的木屋来跟着他修行,有的时候是实战,有的时候是调息,每次都是辛苦得不得了…而相比实战时候的各种被完爆,阿零更加不喜欢的是这个冥想式的调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她坐着是在干什么,每次来都是在发呆… “那你说我该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要做什么啊…”阿零望着对面那双清淡如一的墨瞳,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和百里容笙按理说应该是算熟人了,至少她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同他说话,有什么问题都敢开口问,有什么不满也会直接提,但是阿零还是觉得百里容笙显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而且说是教她却是从来不主动教,经常让她急得有力没处使,总觉得有些事倍功半。 这个时候也是一样,闻言,对面那清冷的墨瞳只是淡淡望来了一眼,平铺直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调息主要是净气,这样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 呵呵,阿零只能无声苦笑了一下,什么都不要想?你去什么都不要想试试?单单是想着嗯我什么都不要想哦脑子里放空就好,这样不就是在想事情了吗… 阿零想着,然后百里容笙似也发觉这个要求有些太勉强,微微沉思了一下:“或者你就先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灵魄上,脑中尽量去描绘灵魄的形状,努力感受体内灵力的波动。” “哦,”阿零点点头,低头往身上瞧,“那那个灵魄在什么地方?” “这里。”百里容笙微微倾身,很自然的在阿零的胸口按了一下。对面,坐在木屋角落守护的侍灵邢悠脸色僵了一僵,叹了口气别开了视线。 阿零的注意力还在灵魄上,百里容笙又是个没什么杂念的个性,两个人做了这么授受不亲的事情却是单纯得都没有介意,阿零闭上眼严肃的屏了屏气用她自己方法找了下灵魄,半晌却是打了个寒颤。 “冷?”百里容笙顿了顿,面无表情的伸手拿起地上的火钳在身前的煤炉里捅了捅。木屋一切设施都很简陋,能有个基本的取暖设备已经不错了,阿零倒是挺喜欢这个有点复古又暖和的炉子的,点了点头往炉子边又挤了挤。 “你会觉得冷就是因为没能好好运用灵魄,不然的话身体感觉冷的时候灵魄就会自动取暖,待在很冷的地方也不要紧了。”百里容笙淡淡解释。 嗯,原来这么有用,这么神奇!阿零点了点头,看着百里容笙有些笨拙加生疏的捅着炉子里的煤饼。百里容笙似乎有一个和阿零很相像的地方,就是两个人都不是很灵巧的人,阿零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百里容笙之所以个性这么冷淡就是因为他反应慢,所以用拒人千里掩饰了过去。 便是这么想着,百里容笙左捅捅右捅捅终于把炉子里的火捅旺了一些,放下火钳,伸手擦了下脸,结果一下在脸上抹了一道黑色的煤印子。 噗!阿零眨了眨眼,一下笑喷了!特别是那搞笑的一道印子居然是出现在那么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滑稽感真是大大爆棚~阿零有些笑痛了肚子歪到了一边,邢悠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下一刻对面那双清幽墨瞳竟是一瞬望了过来对上了阿零的眼,随后百里容笙伸手准确无误的擦上了那道印子,一下就把黑印抹掉了… 阿零乐呵呵的笑声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她一下瞪大了眼睛僵住了表情,半晌…:“…你怎么知道那个印子在哪里的?难道你看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陡然惊恐的声线中,百里容笙抬眼,有些诧异:“调息的时候我是和你共通的…不是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么?” 你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要紧的事了?!阿零明显惊悚了。 然后这句话显然百里容笙也感应到了,因为他少有的皱了下眉… ——啊!阿零彻底抓狂了! 共通!感应!也就是说这么多天来她想得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彻彻底底的没有*完全暴露了?!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和朋友吵架的事情了?” “嗯。” “那,那那个长了脚的,长了腿的大鲫鱼你也看见了?!” “…嗯。” “而且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少看些奇怪的书,看多了容易胡思乱想,对净气没有好处。”百里容笙想了想,顺便淡定的提了意见。 “……”阿零看着对面那张淡定的脸,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就像是见了鬼!而且,并且!最最让她无语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她调息的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吐槽百里容笙好么,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以来她所有骂他的话,他都全部听见了?!这简直就是不公平啊说好的是共通为什么她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在想什么? “因为调息的时候,本来就什么都不该想。”对面,依旧是那古水无波的声线,阿零僵着脖子转过去对上那双淡漠黑瞳,听着这样的解释,终于无力往后一歪,彻底无语了… 这个人,他真的是个人么?就是个人型机器吧完全木有人性不能用常识判断啊有没有!阿零想着,愤愤的撇了撇嘴背过了身去。是啊,她就是这样想了,就是这么想着故意让他知道的,怎么地?!想着,阿零郁闷的重新打了坐,更加郁闷的继续寻找她的金色灵魄去了。 —— 另一头,隆冬腊月的日子里,A市行政大队办案处却是忙得热火朝天,关于本月初A市护城河中无脑男尸一案近日终于有了新的进展,死者身份终于确认为荣祥安保公司一名三十二岁的外地户籍员工刘华,今日刑侦队李队长便是调来了荣祥安保公司的几名保安录制了笔录。 “所以说我们真的不知道二愣,不是,刘华平时到底和什么人有什么来往哦,他这个人啊,本来就不太合群,平时下工之后都不和我们一起玩滴,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得罪过什么人哩!”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号审讯室内,有些局促的边搓着大腿边说道。 另一头,二号审讯室内进度也不算好:“警察同志,您们不会怀疑刘华是俺们杀的吧,俺们真的没有做这种犯法的事情啊!那天刘华他是自己失踪的,头上的伤口也不是俺们打的是别个打的啊!他如果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那也是别个打晕的不是俺们啊…”被询问的保安苦着脸说道。 颠三倒四的一番话听得审讯的警官直皱眉,冷冷开口:“刘华被打了?什么人打的?” “就是俺们小区一个业主,刘华去他们家偷东西结果被抓咧,头上都打出血了!”保安激动的嚷道,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当时也没啥事,刘华被我们抓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哩,结果一个没看好,让他给跑掉了!” 而相比第一审讯室里保安的不安和第二审讯室里保安的激动,第三审讯室里,荣祥安保三分队小队长董翔的表情带着压抑的悲痛:“刘华平时和我的感情还算不错,安排晚上执勤的时候,一般都是我和他一组。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刘华最近的表现,是有些不太对劲…前两周的时候,一天晚上他执夜勤,愣是站在人家业主的家门口发呆叫都叫不听,结果后来他大白天居然就闯到业主家里去喽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您是说,前两周?”做笔录的两位刑警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均有些复杂,片刻之后其中一位才微微皱眉开口道,“您确定您说的人是刘华么,据我们所知,刘华的尸体是本月初被发现了,预计死亡时间距今已有近一个月了。” “…啊…啊?”对面,董翔在刑警透着探究的目光中一瞬呆住了,愣了三秒之后,突然激动得站来起来,“不可能的!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你们找到的尸体肯定不是刘华,肯定是找错人了!刘华他,刘华他前两个礼拜前才刚刚入室抢劫被我们抓出来啊,那天队里有七八个人都看到了的,还有那个业主,业主也能作证的!如果,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证据,那天为了抓住刘华我的手背被他抓了个疤到现在都还没好,如果他死了这么久这个疤怎么可能还在,怎么可能?!” 说着,董翔激动的伸手一瞬揭下了右手手背上的创口贴,那里一道划伤,显然当时伤得很深,直到如今还留着浅浅的红色疤痕,这样的伤口,的确不可能是一个月前的旧伤! “那么,您方才所说的刘华入室抢劫的业主,是谁?”三个审讯室里刑警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就是我们小区,金品皇都1233号,严家。”   ☆、39 雨夜求爱人 奇葩 “一个月之前死亡的被害人,在两个星期前在公众场合出现,且有数名目击证人可以证明,该男子的确是被害人刘华本人。”A市公安局刑侦科,手中拿着红外遥控器的刑侦队长李维遥控着液晶显示屏上的画面,严肃开口:“而且方才小张去金品皇都调来了前两周的监控录像,很多记录都证实了保安们说的话。” 会议室中央墙壁上的显示屏上,画面中播放的正是那一日刘华入侵小区业主家中,后被保安队成员强行押出的画面。画面当中可以看出刘华受了伤,状况却并不差,言行举止也和常人无异,好几个清晰的镜头都可以证明画面之中的人的确就是刘华本人。 “但是经鉴定科鉴定,一个月前在护城河发现的无脑男尸的确是刘华,死者的DNA和刘华的已经匹配成功,除非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刘华,不然无法解释现在这个诡异的局面。”下方参加会议的刑警严肃发言。 “此外,保安口中提到的,当日遭遇刘华入室抢劫的小区业主,正是两个多月前曾受到过精神异常的犯人袭击的严氏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严铭。”另一位负责查明业主身份的办案人员接口道,“那一日的犯人郭芳,后检测出来是重度臆想症的患者,在那日特警队突围行动中坠楼身亡;还有值得一提的是,那严氏集团的董事长受伤后住院,疑似曾在医院遭到过特护病房的一名护士袭击,尔后,该名张姓护士在第二日被发现自杀死在了医院休息室内。”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三起袭击案,都是针对同一个人?”有人皱眉开口。 “不错,”调查人员沉声点头,“而且三起袭击案的嫌疑人现已全部身亡。” 严肃一番话落,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异常凝重,片刻之后,队长李维蹙眉开口:“先前的两起袭击案,郭芳和张护士的尸检报告有吗?” 话落,身边立马有负责人员递上报告:“第一份是郭芳的死亡证明,死亡原因是坠楼导致的颅内出血,而张护士死后被作为自杀案处理,家属很快就把尸体领走如今已经火化了,尸检报告之上并没有提到过脑部组织缺失的情况。” 李维接过报告认真翻阅了一遍,最终决定了部署:“王强和小方一组继续调查前两场袭击案,特别是张护士自杀案,感觉一定另有隐情,将当日的目击证人再调回来好好盘问一下;小宋和小肖这一组前往刘华老家调查,确认刘华是否有血亲兄弟之类的家人存在;其余的人负责彻查严铭,打电话去预约他协助调查,如今的情况,看来要想知道三起袭击案之间的关联,这个严铭,是个关键人物!” —— 这一日是双休,刑侦队致电严铭的时候自动转接到了公务手机的语音信箱,金品皇都1233号别墅内也没有人,警员只好同严氏的董事长秘书预约了电话时间,调来了当日郭芳案和护士自杀案现场所有的视频资料,先一步展开了调查。 而在这晴朗的周六午后,虽说太阳底下能感觉到暖意,没有阳光的地方凉风吹过却是特别的冷,此时此刻,1233号别墅的小主人正蹲在一处没有太阳光可以照到的阴暗角落里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市中心广场,他的身后,围着大大的围巾穿着棉衣的小姑娘正陀螺一样缩在他身旁,冷风一过各种哆嗦。 “你过去点过去点,体积这么大都快躲不下了,有这么冷么?”严景有些不耐烦的偏头,明显觉得身边挤着他的丫头妨碍他聚焦了…一回头,带着墨镜围着兜帽的男孩儿整个看着就像是港台片里的犯罪份子,阿零被严景扬手小推了一把,后退着挪了两步有些不满的瞪了前方黑乎乎的背影一眼,知道严景心情不好也没再多说什么。 对面,市中心百货商场一楼,有着宽大落地窗的咖啡厅里看着非常暖和,从阿零和严景的角度看出去,可以看见落地窗内的一处雅座上,两个年轻的男女正面对面的坐着攀谈着些什么,女人一头金棕色的短发陪着红色裙装看着大气干练,对面侧身而坐的男子穿着深灰色的毛衣黑色休闲裤身材修长匀称,那一头一看就感觉发质很好的短发在金色的阳光下泛起温润的光泽,阿零吹在冷风里看着对面暖洋洋的日头,只觉得更冷了… “啧,一看关系也没怎么好吧,不然也不会选择坐在这么大庭广众一点私密性都没有的位置了,阿零你说对吧。”严景嘟嘟囔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嗯,对…”阿零只能附和。 “还有那个女的,一看就没什么气质,你看她穿的那是什么衣服啊,大冬天的没胸还穿这么露,对吧!”严景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狰狞。 “……”阿零有些无语,其实她觉得那个女的衣服穿得没什么问题啊,虽然人长得是不算太漂亮,但是其实气质还不错呢,你看那端咖啡的动作都和别人不太一样,但是严景一向是小心眼儿很记仇的,阿零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实话… 结果什么都不说还是得罪人,下一刻某美人就转过头来很凶残的呲了呲牙:“对不对啊对不对?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唔,对——”威胁之中,阿零只好无奈的应了一声,心想前几天在慈善酒会上裴依跳出来的时候某人还在她身后笑得前俯后仰比谁都开心呢,结果现在立马自己就出现危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而且要不是她觉得严景最近是比她要惨一点所以忍住了脾气,单凭严景那一天爆笑的事情她也绝对不原谅他,所以一会儿他要是再敢冲着她吼她就回去了,又不是傻子谁陪着他在这里挨冻吹风还什么好处都木有啊! 结果最近似乎大家洞察心声的能力普遍比较高啊,对面严景透过墨镜瞥了一眼身旁已经有些冻红了鼻子的小丫头,下一刻伸手把人一把拉了过来好声好气的来了一句:“阿零啊你是不是冷呀,冷的话靠过来一点没事的~一会儿完事了爷给你买好吃的哈,想吃什么都行!~” 结果严景带着墨镜包着头的样子一笑反而更加像坏人了,而且那说话的语气一听好像狼外婆!阿零本能嫌弃的往后躲,阿零一动严景就担心行踪暴露死命的拉着丫头的手臂往前拽,两人正在拉拉扯扯差点打起来,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有些迟疑的女声:“…那个,阿…阿零…还有,严景学长?” 嗯?两人闻声一齐回头,一眼看见穿着白色羽绒服整个人就像只北极熊一样的李怡然正拿着一支梅花糕一脸茫然的站在街角看着他们发呆,看见两人回过头来李怡然似乎才真正确定了自己没认错人,有些僵僵的笑了一笑:“那个,你们两个人怎么这副打扮缩在这里啊…约,约会啊?…” 阿零看着李怡然那抹不太自然的笑容,冻僵了脑袋里第一反应是伪装成这个样子的严景李怡然居然都能认出来果然是真爱啊…结果就在她呆着想到这一点的零点零一秒时间里,身后突然嗖的一下飞出一个黑影一下朝着“北极熊”扑了过去! ——诶呦!喔嘿嘿嘿~冷风嗖嗖的角落里忽地响起一声惊呼外加数声意味不明的怪笑,待到一切终于回归平静,严景扯着半趴在地的李怡然终于忍不住喘着气一把扯掉了帽子坐到了地上:“我去,刚刚,刚刚差一点点就曝光了,李怡然,你个胖子…怎么,怎么这么重!” 阿零被惊到了,赶忙手忙脚乱的过去把李怡然拽起来,伸手在她的白色羽绒服上用力拍。这个严景到底怎么回事啊,怡然穿着白色的衣服还把人往地上摁,还说女生是胖子,这人…!阿零拉着李怡然起来,有些气愤的刚要拿眼去瞪严景,下一刻却是被李怡然一下拽着围巾往下扯了一把,差地一起摔到地上去。 “…零,阿零,公主抱,美人…美人公主抱!”李怡然激动得口齿不清。 那带着梅花糕甜甜香气的呼吸凑在耳边吹得阿零痒死了听了半天都没听清,结果反倒是另一边的严大美人先听清了,摘了墨镜扬了扬眉抛来了一记略带鄙视的眼神:“小姐,那是公主抱么?今天早上没吃饭饿晕了吧,那分明就是过肩摔啊!~” “严景!”阿零怒了。 “没事没事,嘿嘿,过肩摔也行,也行~”李怡然很好脾气的笑着扯了扯阿零,一副人生已经完整了的样子好声好气的附和了严景几句,笑眯眯的看着严景重新戴上墨镜扣上帽子,猥里猥琐的继续开始偷窥起来… 阿零瞥了严景一眼,叹了口气:“我们不是约会哦,是严景的小舅舅和婚约对象在约会,我们过来…看看情况。刚刚严景也是怕曝光了才拉你的不是故意的,怡然如果你衣服不好洗不如周一带到班上我帮你拿回去干洗吧,弄得好脏…” “呵呵,呵呵呵…”结果李怡然只会一个劲的傻笑,笑得阿零话都说不下去了,非常无语的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压低了嗓子再次凑了上来… “阿零,阿零—~—,我跟你说,美人身上,好香…” 阿零:“……” “男神的味道呵呵,阿零,这绝逼就是男神的味道!帅哥身上都是香喷喷的很特别的味道!”李怡然斩钉截铁已然花痴的强调。 另一边阿零闻言却是呆了呆,片刻之后微微抿了抿唇有些诡异的垂了垂眼,裹在围巾里只露出了一小截耳尖的小耳朵微不可查的红了红。 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某花痴自然没有注意到阿零的情绪小波动,自顾自的乐呵呵:“就是刚刚啊角度不对,难得贴得那么近其实人家很想去摸一下美人的腹肌的,可惜手是反着的木有摸到啊,只能在摔倒的时候奋力冲上去捏了一把小臂,阿零我跟你说,美人的小臂哇很紧实,那个手感…” 阿零:“……” 冷冷的一阵凉风过,风中阿零再也无力说话了,目不斜视的望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阿零开始主动发呆,努力屏蔽耳边的碎碎念二重奏…今天,难得的一个双休日,难得殿下在家来着,本来她该是怎么过的?早起开开心心的一起吃早餐,然后去殿下书房写作业,这个时候起码也是舒舒服服的蜷在殿下怀里一起香喷喷的看电影的好么,结果现在呢…? 左边,一身黑衣咬牙切齿的严景整个一个偷窥狂,阿零微微偏头,看见严景居然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型望眼镜往脸上凑,嘴边还在嘀咕着什么下次一定要准备窃听器才行… 右边,一脸红晕满眼冒泡的李怡然整个一个女色狼,什么叫摸腹肌啊,什么是小臂紧实身上香啊,什么叫如果是夏天就好了就可以无障碍零距离与美人肌肤相亲了啊! 左边一个变态,右边一个变态,还都是她玩得最好的朋友…阿零突然无语望天,突然发觉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生出了莫非自己也是一朵奇葩?…的错觉… ------题外话------ 今天还是3000+,明天恢复早上6点更新啦,尽量万更么么哒!谢谢亲们的支持╭(╯3╰)╮   ☆、40 雨夜求爱人 变态第九人 “所以我们这是在干什么,监视咩?~”本来就不大的角落里塞了三个人,李怡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麦丽素,非常好心情的撕开递到阿零面前。 “你们当这是干什么啊,冬游啊!…”另一头严景不客气的转头批评,结果被直直塞到嘴边的零食堵了个严实,他有些嫌弃的低头看了一眼,这都什么年代的零食啊…鄙视着,严景很勉强拿起一颗麦丽素塞嘴里,嚼了嚼,又很“勉强”的拿了一颗… “…严景,我们已经在这里蹲了半个多小时了,小舅舅和婚约对象的关系也看得差不多了,还不走么?”阿零没想到今天会一直待在室外有些冻着了,终于忍不住催促道。 “不走,你以为我今天来就是来看看的?”严景一回头,隔着墨镜似乎都能让人看出傲气扬眉的神态,“呵,等着吧,人马上就到了,好戏马上就开场了!~”说着,严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什么好戏…?”阿零话还没说完,就听另一头李怡然非常懂行的接了话:“是找了个女人来砸场子吧,什么惨被抛弃的前女友找上门来痛斥新欢来,然后新欢伤心遁走撕毁婚约啦什么的~” “行啊,”严景闻言回头勾了勾唇,抢过李怡然手里的麦丽素大嚼特嚼,“不过稍微有一点出入,来砸场子的是个男人,据说这个段小姐在国外留学那几年私生活有些乱呢,随便找个男的来估计她也认不出吧~” “行,高明!”李怡然夸她家美人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好说,吃得还有么?” “……” “……” “……严景,你这样恶搞小舅舅不会生气吧…”阿零缩在两人中央有些无奈的开口,结果左右两人正在热切的分享着零食和阴暗的整人手段压根没人注意到她在说话,阿零无奈的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下午两点了,好想回家吃饭睡觉看电视… —— 广场另一头,咖啡厅内,暖洋洋的仿真壁炉正散发着持续的暖意,雅座内,一身红色羊呢冬装套裙的名媛段溪凌正优雅的轻执着白瓷咖啡杯抿唇笑着说些什么,只是,似乎她说的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对面的男人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她身上,那双带着些些冷意的深邃眼眸此刻正状似无意的瞥向窗外,看着广场之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选择这么一家店,坐在这么一个位子,想来对方并不是带着恋爱的心情来见她的吧,那又何必要主动约她出来见第三次?段溪凌今年二十六岁,已经过了女孩儿天真烂漫爱做梦的年纪,本着家族联姻的目的她最近也见过不少圈内的合意人选了,只是像严铭这样,既主动邀约却又不认真对待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是因为家里逼得紧么?无意联姻却又不能忤逆家长的意思,我还以为这是女孩家才会遇见的情况呢。”再次盯着对面那双深邃墨瞳看了一刻,段溪凌微微扬眉淡淡开口,缓缓优雅的声线里带出一丝调侃。 话落,对面那双隐匿在金丝边框眼镜之后的墨瞳终于淡淡回望了过来,严铭被暗讽了一句却也不恼,反倒微微扬了扬嘴角:“段小姐何出此言,今天我约小姐出来全凭自己的意愿,同严家无关;不过段小姐会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是我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 清冽的声线,淡然的笑容,那抹笑容配合着那样的五官轮廓看着精致儒雅,透着一股让人觉得很舒服想亲近的平和感。段溪凌承认严铭的气质很符合她的喜好,特别是那温文尔雅的表面之下隐藏着的三分冷静傲然更是让她喜欢,只是这样的人并不符合她相亲的目的呢,找一个无法撼动她在万通集团的地位可以让她安心接手家族企业的男人才是她这次回国联姻的目标,所以显然,对面的这个男人并不合适呢。 一旦看透了形势,段溪凌也不再虚与委蛇,严铭一番话落,她已是有些张扬的笑了起来,两瓣红唇衬着雪白整齐的牙齿,那抹笑容反倒是让那张不算特别美丽的脸庞带上了一丝艳丽,笑着段溪凌扬手招来了侍应,点了一张卡放在桌上。 女方在这种小钱上都开始讲究起AA制显然就已是划清界限的表示,对面严铭的表现略有些惊讶,看着段溪凌摆摆手笑道:“既然我们彼此都不符合对方的要求那也就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听说严家原来给严先生选择的订婚对象是柯家的柯宛如,嗯,看来之前的定位明显更加合适呢。” 段溪凌是女强人的个性,国外就是法律金融双学位硕士,毕业之后还在投行工作了两年,此番回国就是为了接盘家族企业,像这样的女孩子,的确不符合严家选择儿媳妇的标准。 段溪凌的情况严铭自然很清楚,可以说他之所以会在老太太择出的几家合意人选之中选择段溪凌就是因为她是最不合适的那个。至于近日,他频繁约见段溪凌出入公开场合的原因——在段溪凌大气不做作的笑容之中,严铭倒是有些愧疚起来,只因他接近段溪凌的目的是为了拿她做“实验”,是想用她来试探那些隐匿在暗处纠缠不休的变态们,究竟会不会盯上他身边的人… 严铭承认自己这样的做法小人了,牵扯上了段溪凌让她平白作了靶子。心知自己不是好人的严铭这一刻生出了些许惭愧之心,一扬手招来服务生,追加了一杯威士忌。 Straight_Whiskey,不加饮料不加冰的纯威士忌,这样的喝法很少有女孩子会喜欢,却是段溪凌的最爱。当明黄色的酒液上桌的那一刻,段溪凌晃了晃酒杯有些诧异的笑了,不合适的婚约对象,却是在其他地方意外的对她的胃口呢,其实看来,做不成夫妻发展成生意伙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雅座之上,游离了整整大半个小时的气氛倏然在这一刻变得和谐起来,不远处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抬着墨镜的严景在角落里轻咒了一声,尼玛那“前男友”呢,怎么还不来?! 身边,阿零缩着脖子费劲的替严景挡着保安的视线,无语的一个回头,突然看广场那一头的街道上,一个穿着米黄色西装深色裤子的男人大步朝着这头走了过来。 阿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突然直觉上就觉得这个男人是要去那个咖啡厅的。男人长相很普通,除了个子高一些以外丢在人群中完全就没有什么特色,但是阿零却总觉得那个男人看着有些不一样,不是五官,而是神态,不是动作,而是气质,这么一个让她看着突然心生了异样的男人再是走了两步来到了咖啡厅门口,果然一个转身开门走了进去。 下一刻,身边严景轻声的嘟囔了一句——啧,叫他们不用找个太帅的,可这也太丑了吧…却是话音刚落,只见那个男人一下走到了小舅舅和婚约对象的桌前,一个俯身,双手重重撑到两人之间的木桌上! 远远的隔着玻璃,除了那个不太正常的动作之外,阿零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听不清他嘴里说的话,心头的违和感却是越来越强,几乎压抑得她心跳骤然加速有些喘不过气来。阿零下意识站了起来,下意识开口想要叫严景,下一刻身边的人却是忽然一下猛得站了起来一瞬从前方的绿化带上跨了过去!一路上,扔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扯落了兜帽拿下了墨镜,严景跑得很急,疯了一般。 阿零回头的瞬间,只看见身侧凌空跃起的那个黑影,望远镜哐唐一声摔在地上砸坏了镜头,眼前身影飞掠而过的那一刻,耳边破碎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阿零喘着气猛一回头,看见的竟是咖啡厅里那个黄衣的男子一瞬抽起了身前的方桌,发狂一般狠狠朝着身前的落地玻璃掷了过去! 远远的一声巨响,咖啡厅内瞬间乱作了一团,店员抱头从店里跑了出来,广场上经过的路人全都吓了一跳,阿零跟在严景身后一下窜了出去,飞奔过去的一路上,她眼看着咖啡店里有三四个男人站了起来开始朝着黄衣男子攻击过去,那个动作看着是有套路的,竟是便衣保镖?! 阿零边跑边叫着严景的名字,想要拦住他却是追不上人。待到阿零从那破碎的落地窗外直接冲入并不宽敞的店面的时候,店里咖啡器具桌椅玻璃已是碎了满地,不好施展的保镖们挤在狭小的空间内,还没能制服得了黄衣男子。落地窗边,严景正拉着小舅舅的胳膊死命把人往外拽,小舅舅看着严景的神色有些复杂,一团糟之中,阿零扯着围巾喘着粗气,一转头,一眼看见了那个之前和小舅舅一起坐在窗边的红衣女人,她还没有逃出去,反而被逼到了咖啡店最里面,缩在了墙角。 段溪凌之所有没能逃出去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冲进来发狂的男人,他的目标就是她!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冲进来冲着严铭吼了一段匪夷所思的话,然后抡起他们身前的桌子,毫无预兆的就朝着她扔了过来! 段溪凌脑中闪回着这些片段,完全没有办法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胳膊在方才躲闪的时候被桌角砸了一下,痛得脸色都发白了,她的高跟鞋鞋跟也断了,如今狼狈不堪的被堵在了没有后门的咖啡店深处,段溪凌抬眼从身前保镖的肢体缝隙中晃眼瞥见那疯男人的眼神,她感觉那个人竟是一副要杀了她的样子! 严铭雇来的保镖没有配枪,只因出勤这样级别的保护任务,来到这么公众的场合,他们纪律上是不可以开枪的。同时,他们的目标是保护严铭,严铭身边的人只是二级目标,如今为了保护二级目标被堵在咖啡厅内,在不知道是否攻击方还有同伙会伤害到目标人物的情况下,按规定他们是不能将全部人马都集中在二级目标周围的。于是在下一刻,在段溪凌被疯男人嗜血的眼神吓呆了的那一刻,她身前的三名保镖突然撤走了一个朝着严铭的方向奔去,仅是这一瞬的空隙,形势却是瞬间扭转! 吧台一侧,本来像是完全疯魔迷失了心智的黄衣男子突然抽起了吧台上的一瓶洋酒,扬手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瓶口。调酒师用来调酒的酒瓶口插着长条的倒酒栓,沾上酒精之后酒瓶瞬间点燃被黄衣男子狠狠的丢了出去。一个保镖措手不及被酒瓶砸中,燃烧着的酒液沾上了他的外套让他不得不慌忙脱衣,两个人原本还算严密的防守忽然毁掉了一半,下一刻躲在角落的段溪凌一声惨叫,眼看着那双眼赤红的疯子狂叫着朝她猛扑了过来! 扯下红色的毛线围巾,脱掉厚厚的羽绒外套,阿零冲到咖啡店之后一路卸下了身上厚重的衣物,咬牙往里头冲。身前那个黄衣男人背对着她,正是一个攻击的好时机,阿零双手握拳向前猛冲了两步,一个凌空跃起狠狠一脚踩在黄衣男人的后膝弯上。彼时,黄衣男人正伸长了手臂朝着段溪凌掐过去,结果后膝一麻整个人失去平衡狠狠跪倒在了地上,段溪凌尖叫一声一抬眼,正对上了站在稍高处阿零那双透着凉意的眼睛。 干脆利落用力极大的一击攻击,攻击之后阿零飞快往后跳了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黄衣男人怒吼着一瞬回头,早有准备的阿零一下扬手丢了一个酒瓶过去,狠狠砸在了他的肩上。阿零这一下虽没砸准,却是起到了很好的挑衅作用,方才还只是盯着段溪凌一人的男人愣了一秒,忽然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扭头朝着阿零猛扑了上来! 段溪凌趁着这一刻咬牙爬起来逃到了吧台后,阿零亦是扭头朝后跑去。黄衣男子发疯一般追着阿零往外跑,踉跄两步刚跑到店内比较开阔的地方,眼看着伸手就能抓到前方女孩儿乌黑的头发,下一刻阿零却是倏地一下顿住一个转身微微蹲下,一瞬望上了男人带着血丝满目癫狂的眼神。 清冷墨瞳入眼的那一刻,一双纤细雪白的小手已是一瞬拉着他的胳膊一个扭身借力将人朝外甩去。过肩摔,跆拳道中最基本也最有杀伤力的帅气动作,根本原理便是借力打力,对方体重越重,速度越快,只要脚盘不稳借力恰当就能被越轻易越大力的飞甩出去。十指一个紧扣斜拉,重心下移右脚一个后绊,阿零只觉抬眼之间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头顶飞掠而过,紧接着便是哗啦一声巨响,店内最后一块完好的落地窗被黄衣男子撞了个粉碎,伴随着那身惊天巨响,黄衣男子一瞬飞出店外狠狠的摔在了水泥地上,引得周围围观群众阵阵惊呼,带着警棍的商场保安在下一刻赶到,死死将人摁在了地上! 阿零的气息有些喘,过分的激动和使劲让她有些轻微的耳鸣。把人摔出去之后阿零踉跄几步往前扑了一跤,这时候站起来拍了拍手,还好落地窗是钢化玻璃的,并没有划破手心。 “呜哇哇阿零啊,阿零你有木有怎么样?!吓死了,吓死我了!”下一刻,绵啾啾的李怡然终于从一堆碎片上艰难的跑了过来,拉起阿零的手心猛看,另一头严景也喘着气冲了过来,有些慌张的拎起阿零的胳膊乱扯着问她疼不疼,阿零很无语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么用力扯怎么可能不疼?! 段溪凌被店员拉起来扶了出去,她的样子看着很狼狈,身上受了不少伤。经过严铭身边的时候,段溪凌皱眉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明显冰冷——约会的时候,他竟是安排了便衣保镖跟着,岂不是表明他预料到可能有危险还把她约了出来? 段溪凌显然是气极了,最终却是铁青着脸色一句话都没说,转头给阿零道了声谢,跟随着随后赶来的医护人员离开了现场。另一边,阿零死活坚持自己没事不肯去医院,三个孩子拉拉扯扯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严铭过来做了主,说负责把阿零送回去,有什么不舒服一定到医院检查,才送走了医护人员。 凉风萧索的冬日午后,几人从咖啡店出来,气氛格外的沉默。阿零有些生气也有些紧张,好不容易打发了医护人员又来了警察,非要带他们回去做笔录,这么一来不是她在外面打架的事情又要被殿下知道了?… 阿零耷拉着脑袋站在人群中,等着小舅舅同警察交涉希望能不用去警局,身边严景看出气氛不对逗了丫头好几次都没见她笑,直觉貌似丫头生气很大一部分都在是在气他,各种莫名。直到人群散去的差不多了,严铭终于送走了警察,转身看着气氛低迷凑作一堆的三个孩子,微微皱起了眉。 “…小景,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一句问话,中间停顿的部分省略了千言万语…比如说严景这个时候略奇葩的造型,再比如说他们在袭击者冲过来的时候正巧出现的时间点…严景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黑衣黑裤墨镜加兜帽明显不符合他审美的穿着,心想还好之前没有把望远镜一起拽着跑过来。 “其实今天呢,我是和阿零一起出来的哦…对,差不多就是约会那种!结果没想到居然会正好遇到这种事故啊!怎么样小舅,我们阿零还挺猛的吧~这…么…彪…悍…”严景夸张开口,使劲瞎掰,结果话说到最后却是满脸通红声音颤抖。 严景呢也是欠,明明开口的时候可以好好说的,结果鬼使神差就扭曲了事实扯到了约会上去,真是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哇… 对面,在小舅舅微微皱眉明显无语的目光中,阿零用着泰拳小能手的指力一点一点把抠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头淡定的掰了下来,一根,两根,三根…五根,然后齐根狠狠一拧,嗯,世界终于安静了。 “不是哦小舅舅,我和严景只是偶遇,他的女朋友太多了,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估计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今天是带得哪一个出来的了呵呵呵。”阿零仰头甜甜的笑,还是第一次对着她家殿下以外的男人笑得如此灿烂…咳咳咳… —— 是夜,金品皇都小区,银灰色的轿车停在别墅门前,严铭带着蓝牙耳机坐在驾驶座上,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能保证今天的事情,真的不是你自己找人做的?”电话那头传来严老夫人严肃中带着尖刻的声音,整个通话过程共严铭的话都很少,现在听到这么一句,淡淡勾唇回答道:“我怎么会没分寸到这种地步,您放心。” “呵,我放心?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你知道一旦所有的事情曝光给媒体会对严氏产生多大的冲击么?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电话那头严老夫人咄咄逼人,其实今天这一通电话她发泄的成分居多,念念叨叨再是骂了几句,她话锋一转:“你现在在哪儿?” “刚从警局回来,在家门口。” “警察那边是怎么说的?”严老夫人声音警觉起来。 “警察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袭击案,联系起来打算立案侦查。”严铭伸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捏了捏眉心,没有透露今天去警局了解到的全部情况。 今天严铭去了警局才知道,有关他的袭击案已经成立了刑侦专案小组,因为袭击者的相继死亡立案成为了刑事案件;而他的身份,说好听点是协助警方办案的重要证人,说难听点还是警方的怀疑犯罪嫌疑人之一。这样的事情如果被老太婆知道了肯定要闹翻天,但是今日全面了解了事态之后严铭却觉得警方的介入是好事,至少可以保障他和严景的安全。 电话那头严老夫人还在担心媒体曝光对严氏的冲击问题,这显然是严家公关部要考虑的问题,严铭没有操心的意思:“您还有事么?如果没有…” “今天的事情闹成这样,你和段家那小姐还有继续的可能么?”严老夫人直截了当。 “应该没有。”严铭神色淡淡。 “那就算了,反正那段小姐的个性我也不喜欢,下周冯家举办的生日宴你去参加一下。”严老夫人直接下令,这是这一次严铭却没了敷衍的心情:“不去了,最近袭击案的事情还没了结,不适宜再去见您安排的人,还请您体谅。”淡淡说完,严铭也不管严老夫人在电话那头叫些什么怀疑些什么,直接挂断手机后关机,伸手打开了车门。 冬日晚间,十点多的时间,室外气温很低,市行政队的车还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坪上,严铭下车微微四处打量了一下,打开了家门。 家里只有严景一个人,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点了一盏小灯。听见门口的动静严景醒了过来,抓了抓睡乱了的头发,踢着拖鞋冲到了门口:“小舅你回来了,警察怎么说?今天的那个男的果然有问题是不是,和医院的张护士是一样的情况对不对?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严景冲到玄关就连珠炮一样发问,严铭看着孩子单薄的衣衫皱了皱眉头,伸手在严景草窝一样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怎么回事,穿得这么少还睡在沙发上?你先上去洗个澡然后到书房找我,有什么都一会儿再说。” 严景有些不乐意,只是看着小舅一脸疲惫的神情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想了想去厨房烧了壶热水,把家里的茶叶包拿了出来:“小舅你要喝什么我帮你泡,还是你想要杯热牛奶?我弄完就上去洗澡,你要不也先去洗个澡?” 严景站在厨房的矮柜前,刚刚睡醒的样子看着有些迷糊,眼底下的黑眼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角度的问题,看着很有些明显。长袖针织衫配着休闲裤,严景翻着茶包的样子看着有些懒洋洋的,身后厨房的落地窗外夜色正浓,严铭站在厨房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过去把窗帘放了下来。 严景站在料理台前剥着茶包的纸,没有回头却是幽幽开了口:“所以还是有问题的对不对,今天那个男的,他出现并不是偶然是不是?…其实今天我远远看到了,那个男的他的表情和那天晚上张护士的表情很像,网上也有很多人说这不是巧合…” “小景,这几天你要不要去墨轻玉家住几天?”严铭忽然轻声开口打断。 严景手头的动作一下顿住了,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电水壶烧水的声响,半天严景才偏过头,望上不远处光影相交的地方那张眼眸深邃棱角分明的脸,眼中隐隐透出了难以置信。 啪的一声,电水壶的开关跳掉,严景转身轻轻靠在料理台上,双手环到了胸前,神情变得有些冷淡:“小舅,你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合适么?” 严景生气了,微偏着头,眼角飞扬的一双凤目在灯光下倏然带上了一抹冷意,微微抿起的薄唇也拉出了一道冷淡的弧。他很少用着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对着他家小舅,很多时候他在家就算生气看着也是像只炸毛的猫一般张牙舞爪却是没什么杀伤力,只是今晚他确实是被一句话气着了,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又气又无语,委屈加有些被伤到了的郁闷。 严铭在那样的表情中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你遇到危险。” “嗯,所以想留人的时候就硬把人留下,想赶人的时候就硬把人赶走?我是你养的一只狗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严景似乎知道严铭会这么回答,冷冷的勾了勾嘴角,答得讽刺又顺畅,“是只狗危不危险还有自己的判断呢,要不要离开也有自己的选择呢,小舅我已经不小了,这个家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决定才叫做决定,下次再有什么事情你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声就做决定的,就算是对的我也不会听,你听到了么?” “嗯,‘就算是对的我也不会听’,我听到了,只是这样的话你觉得适合和‘我已经不小了’这种话一起说么?”严铭秒接话,神色很淡眼神却也有点冷。 “所以你这是准备跟我吵一架?”严景有些恼羞成怒,冷冷扬眉。 “好像是你准备跟我吵一架吧。”严铭一贯神色淡淡,说话却明显更有杀伤力。 厨房里,互不相让的两人杵在灯光下各种横眉冷对,气氛倏地变得有些僵持,客厅立柱上,挂钟在静谧的夜晚发出踢踏的声响,开水壶里的水早就已经沸腾过了,茶包外的包装纸也已经拆开,片刻之后,严景突然转身,伸手拉开厨房上排的柜子,拿出了一个陶瓷杯子来。 严铭在那一刻不自觉往前挪了一步…“你干嘛?!”严景猛一回头气势汹汹,严铭被瞪得一下顿住,看着严景愤愤转身,青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你以为我要摔杯子?”严景没有再抬眼,将杯子放在料理台上,叹了口气端起电水壶来,“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不小了,动不动就摔东西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所以还是小舅你平时在家时间太少,我的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不是么?变化什么的,成长什么的,还有我的想法我的态度,小舅,你真的有想过要了解看看么?” 清水注入茶杯的那一刻,严景才意识到水温已经不太够了,只是现在这样估计这杯茶也没人喝得下去,垂眼看着茶包从杯底浮上来浅浅散出了绿色的水纹,严景伸手扯了扯茶包的线,玩一般抖出了茶叶水,下一刻便听得耳边响起了淡淡的声线:“的确,我平时对你关心是不够,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就比如说今天,我还不知道你和阿零已经这么要好了。” 淡淡一句话,没头没脑的,甚至听不出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只是听到严景耳朵里,他本能的觉得小舅是在暗讽他今天去偷窥故意这么说来刺激他,情绪刚刚平复下了一些的孩子瞬间又爆了,什么叫我和阿零这么要好了啊,你要说我管得宽你就直说! 严景怒气冲冲的一下回头刚要开口,却是倏然对上了一抹他有些看不懂的眼神。那一刻眼神的交汇只是一瞬间,下一刻那抹情绪就完全消散在了那墨色的眼底,一片清明之中就像是方才的波动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严景有些微微愣住了,眯了眯眼有些不太敢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那个…他怎么忽然觉得,小舅刚才那句话是认真说的啊? …咳咳,不会吧,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言居然都没看穿?严景的神色有些复杂,归结起来叫做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的抬眼,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认真解释一下误会,而且刚才真的不是他的错觉么,毕竟现在的小舅,眼神也好表情也好,已是什么异样都看不出来了… 嗯,是了,小舅管理起情绪来,一向都是这样收放自如没心没肺的啊…想着,下一刻严景微微垂了垂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苦涩。既然人家自主调节都能调节得这么好了,他还去费那么多心思干嘛,毕竟跟他比起来,小舅不是有更多的事情没有问过他的意思就去做了,根本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不是么? 想着,严景伸手拎起湿漉漉的茶包丢到了垃圾桶,拿着杯子去水池里冲了起来。那说了要去剪的长发如今还是乱糟糟的飞扬跋扈的散在颈项,严景穿着浅灰色的衣服背影看着很瘦,个子却似乎又长了一些,看着修长而单薄。 洗干净杯子放入洗碗机,严景似乎已经自动自发的认定了今天没有人需要喝茶了,嗯,或者是要喝茶自己泡爷不伺候了的意思。转过身来的那一刻,青黑凤目里的神色似比方才更冷,往前跨了一步,严景偏了偏头,问出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今天那个男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舅你雇了保镖,说明早就怀疑会有人来袭击了吧。是不是因为那个张护士?还是说从最开始郭芳那件事就是有关联的?…所以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同样的袭击同样的疯子,已经是第三个了,对不对?” 严景在严铭蹙眉沉默的表情中,危险的眯了眯眸子,冷冷弯了弯嘴角:“小舅你不是担心我遇到危险么?担心的话最好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反正你不说我也会去调查,到时候怎样才是最危险的,你应该比我会判断。” 赤果果的威胁,直截了当的要求答案,有的人就是这样,觉得什么事情都该自己承受自己扛,把别人全部当成没用的只会求保护的傻瓜,严景表示他们家这样的强权政策已经很多年了,是时候变法一下了! 微微垂眼,望上对面那双清冷凤目之中的晶莹亮色,那抹光亮实在太过耀眼,直教人心生叹息。心里长叹了口气,严铭淡淡掩去眼底一抹复杂神色,终是轻声开了口:“不是三个,是九个。” “…什么?”严景有些愣住了。 “是九个,同样类型的人,连同那一天的郭芳也算上的话,已经是两个半月里的,第九人了。” —— 冬日夜晚,夜凉如水,山顶上的大宅在水雾之间墙体上都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室内却是非常暖和,燃烧着松香木的壁炉温度适中,让人暖洋洋的浑身舒坦只想睡觉。 半夜十一点,正是人睡得最深沉的时候,骤然的手机震动扰了一场好眠,宽大的沙发里伸出一只手臂来在矮几上一阵摸索抓起一部手机:“喂?”带着浓浓不悦些许倦意的男声冷冷响起,结果那恼人的震动却仍在响个不停。 眉头微蹙,昼焰行拿过耳边的手机眯眼瞅了一眼发觉是黑屏,金瞳里迷茫了一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他的手机响。伸手再次去矮几上捞了一把,借着电视屏幕上灰暗的光亮昼焰行瞄了一眼手机,在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之后一下皱了皱眉,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压着他的左手,睡在沙发外侧的小懒猪此刻还在哼哼的喘着气睡得正香,脸上因为太热刘海都汗湿了,白皙的小脸上都是衣服压出来的红印子。昼焰行盯着阿零正犹豫的时候电话断了,两秒之后,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给同学打电话是想干嘛?昼焰行的眼神有点冷,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犹豫了一秒接通了电话,再犹豫了一秒,还是直接把手机按在了阿零耳朵上:“你的手机响了,快起来接电话。” “…唔—~—?”睡得正香的阿零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手机冰了一冰,皱眉往对面温暖的怀抱里拱了拱,撒娇哼了一声。 结果手机那头突然传来的一声百转千回的呢喃惊了手机这头的严景一下,他拿下手机看了眼屏幕,顿了顿才有些僵硬的把手机再次凑到了耳边,“…喂,阿零?你是不是…已经睡了啊?” “行了不要哼了,快接电话已经接通了!”另一头昼焰行直接伸手一下捏上了丫头的鼻子,有些迁怒的用了点力,皱眉斥道。睡梦之中,阿零被骂后惊了一惊终于很悲伤的醒了过来,难受得闹了一闹,在对上那金瞳之中淡淡的凉意之后,终于乖乖的抓起了手机。 “喂…谁啊…”阿零裹着小毯子,可怜兮兮的爬起来。 方才那一通闹腾手机另一边的严景模糊听到了,此刻声音有些尴尬:“阿零,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啊…” “是,”阿零点点头,有些委屈的回头看了一眼舒服的沙发和她家各种慵懒好抱的殿下,轻声催促,“有什么话快说。” 咳咳,严景还在为了方才听见的那有些暧昧的各种响动而微微脸红,犹豫半天反而正事有些说不出口了…:“其实我就是打个电话来看看我的‘小女朋友’在干嘛…呵呵呵…” 阿零呆,三秒之后:“严景你有本事再说一句女朋友或者约会之类的话试试,我再也不搭理你了!” 阿零怒气冲冲的声音刚一落下,沙发那头哐唐一声有什么东西砸了,蹲在房间角落的丫头惊得一回头,只看见她家殿下正俯身下去往沙发底下掏些什么,那一头如墨长发散了一地各种荡漾…结果掏了会儿,没有…再掏了一会儿,咳咳,还是没有… 阿零在感觉到那头骤然而起的寒意时很识相的回过了头,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试探:“…严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 “…嗯。” “很不好的事?” “…呵呵,你怎么知道?”严景微微牵扯起嘴角,手指在楼梯扶手上下意识握紧。 “严景,你的声音在抖…而且你从来不乱开这种玩笑的。”阿零轻声。 “阿零…”半晌,手机那头终于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呼吸,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后有些震惊也有些吓倒了的严景深呼吸了一下,终于努力组织着语言,一点一点把了解到的情况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手机那头,有些无措的声线淡淡传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非常直观的让阿零感受到了对方此刻的担忧和害怕。超出常理认知的危险,攸关自己最在意的人,严景紧紧握住手机说完最后一句话,片刻之后,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低低的暖暖的声线,突然感到了一丝安心。 “严景你先不要急,现在这个情况,我觉得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帮到忙。” ------题外话------ 吃醋鸟~小舅舅吃醋了,殿下也吃醋了哈哈哈~写得各种嗨皮哇咔咔!<( ̄ˇ ̄)/   ☆、41 雨夜求爱人 死者的告白 【飞天小象】:是的,所以说阿零推荐的可以帮忙的人就是我啊哈哈哈!(笑) 【飞天小象】:严景学长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把事情给你办得妥妥的!(爱心) 【飞天小象】:嗷嗷,我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办了,今天晚上就能出结果! 三人讨论组内,名为【飞天小象】的成员从出现开始就在无比活跃的刷着屏,电脑前,阿零看着讨论组里飞速掠过的信息正在修改备注名称,下一刻电脑屏幕上弹出私聊消息。 【严小景】:…你说的可以帮忙的人,就是李怡然?!(省略号省略号,无数省略号) 【阿零】:… 【阿零】:你不要看怡然平常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其实她挺厉害的,电脑水平很高… 阿零突然觉得自己说得也有些没底气,其实明明是见识过李怡然的实力的结果一听她开口就硬是夸不上来… 【严小景】:嗯…那你把小舅的事情都跟李怡然说了? 【阿零】:…嗯。 【阿零】:我是不是不该说的? 【严小景】:没有,既然你相信李怡然我当然也相信她。 【阿零】:嗯!O(∩_∩)O 【严小景】:只要她不要再疯狂的加我QQ好友就行。 【阿零】:额…O__O”…嗯… 怡然啊怡然,矜持啊矜持!阿零无奈的点开私聊对话框打算安抚躁动的李怡然一句,下一刻却见讨论组的屏幕上幽幽飘出了一行字,配合着李怡然无比滑稽的小丑头像,看着反倒生出了些诡异的惊悚感。 【怡然】:刚刚跑完程序…呵呵,姐突然感觉自己活见鬼了… 【严小景】:什么? 【阿零】:怡然是有什么发现么? 【怡然】:嗯,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不行,你们一定要来亲眼看看才行! 两秒沉默之后—— 【严小景】:好,我现在就到学校找你。 说完,严景的头像一秒灰了。 【阿零】:啊现在?!严景现在怡然在寝室啊你进不去的。 【阿零】:严景? 【阿零】…好吧那我也过来好了…怡然我和严景现在就到你寝室来,寝室晚上几点关门啊? 【阿零】:怡然? 阿零彻底无语了…怎么一个两个话没说完突然都下了?下一秒—— 【怡然】:靠阿零!刚刚,刚刚严景学长说要来学校找我?来,来我寝室找我?!尼玛的美人学长晚上要到我的寝室找我?!(无数问句加感叹号循环再循环…) 阿零愣,随即叹气扶额,起身去了衣帽间… ---------- 周日晚,七点,银灰色跑车停在了北豫初中部寝室区大门外,阿零把围巾裹上,转身挥了挥手:“殿下那我就先下去了哦,很快的。” “嗯。”昼焰行伸手帮穿得绵啾啾的丫头把围巾拉了拉,扬手挥了挥,“下来之后打我电话,然后在门口等着。” “好,”阿零点点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严景的手机一直关机,阿零怀疑是没电了,心里叹了口气各种无奈。从大门走进去,阿零远远看见李怡然站在寝室楼下跟她招手,阿零小跑过去刚说了严景两个字,就被李怡然笑着一把拖了进去。 “没事的,刚刚学长发我QQ问了寝室号了说让我们就在寝室里等他嘿嘿嘿!所以阿零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啊快跟我上去帮忙收拾东西!还有你说我是穿裙子好呢还是穿裙子好呢?!” 阿零:“……” 李怡然的寝室在两楼,阿零也是第一次进。北豫寝室的住宿条件很好,一般两人或四人一套小公寓,带休息区卫生间和阳台,干干净净非常宽敞。而李怡然的条件显然就更好了,一套两人间小公寓她一个人住,据说刚开学的时候是有室友的,结果住了一个多月人就搬走了,李怡然趁机就把对法的地盘也完全霸占了下来。 一路上听着李怡然念叨着寝室有多乱阿零还做了心理准备的,结果一进去看见小山包一样的脏衣服和另一个小山包一样的各种泡面零食包装袋,阿零还是很无语的囧了一把… “阿零你就去帮我收拾脏衣服吧,不用叠全部抱起来塞到衣橱里锁上就行,如果觉得有点丑就碰点这个~”李怡然熟门熟路的掏出一小瓶除味剂塞给阿零,自己拿了垃圾袋开始收拾泡面盒子,“这个就不用你帮忙收拾了怕有蟑螂,就我自己来好啦!~” 阿零伸向脏衣服的手在听见“蟑螂”两个字的当口明显僵了一僵,半晌:“…蟑,蟑螂不会爬到衣服里去吧?” “嗯?”李怡然回头,魅惑狂狷的笑了一笑:“也有可能哦!呐,这个也给你,杀虫剂!看见小强不要客气死命喷死它!~不过你要注意哦小强貌似很喜欢除味剂的味道所以不要用错了哦,否则它一定爱死你了就这样呼啦一下扑上来!” 李怡然大叫了一声学着蟑螂的样子扑过来抱着阿零一通疯闹,阿零叫了一声吓得到处躲,两人打闹了一会儿笑够了,各自收拾了一下东西,客厅勉强恢复了能看的状态,李怡然看了看时间,开锁领着阿零往卧室走去。 李怡然的卧室门上居然加着一道密码锁,阿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吐糟门就开了,原本以为又会看见成堆垃圾的阿零看见眼前的景象在门口呆了一呆,她之前一直有预感李怡然的卧室会更加惊悚的,结果还真是超出了她想象力的惊悚! 不小的一间卧室,出了墙角一张单人床之外,其余所有的地方都被各种仪器屏幕和粗粗细细的各种电线塞满了,只余下了通往书桌和床的两条勉强能下脚的小路,搞得跟林中密径一样。 密径的尽头,李怡然的书桌上摆着三个巨大的电脑显示屏,拼成一个环形的大屏幕,阿零沿着小路走过去,发觉电脑屏幕前的键盘都已经摁得没有字幕显示了,可见李怡然平时操作电脑的频率有多高。 卧室里面没看见一本书一张纸,客厅里面也没有,所以难怪李怡然这么聪明的脑袋在B班还要吊车尾…这边阿零正在小声腹诽,另一头李怡然已经一个飞跃跳上了床,一把捧起了床上的几条裙子。 “阿零!你看这是我挑出来的三条裙子,清纯,美艳,清纯+美艳三种风格都有了,你觉得那一种最好?!” 李怡然手里的三条裙子干净程度显然是和外面那一堆不再一个等级上的,但是每一件的款式和颜色都…阿零只能说李怡然看来的确是不怎么会挑衣服,下次再和朵朵去逛街死也要把李小宅拖出来一起去才行… “那就那件蓝色的吧,看着还不错…”阿零选了一件布料最多看着最暖和的。 “这件么?这件有点厚穿着貌似显胖啊…”李怡然抖着裙子迟疑了一秒,爽快的拿着裙子去了卫生间,“不过阿零你和美人学长关系最好,他的喜好你肯定最清楚了吼吼吼!” 李怡然飘去卫生间换衣服,时不时飘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和五音不全的小调,阿零绕到卧室唯一能落脚的床边坐下,看着满屋子高大上的仪器,眼神艳羡。 不是她自夸,她身边的几个好朋友,真的是各个都很优秀呢。朵朵成绩好又会跳舞,人长得也很漂亮,怡然性格好为人仗义,还是电脑小黑客;严景…严景虽然性格不好脾气也不好,至少那张脸长得还是不错滴,阿零想着扬了扬眉,最后还有楚天骐…楚天骐其实是他们几人里面最热情最单纯的那个,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一直很开心的,只是如今… 下一刻,阿零还没来得及伤感,突然就听见阳台方向传来了一阵悉索响动。 阿零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发觉一楼好几个寝室已经炸开了锅:“我就说真是学长啊,严景学长在那棵树上!”阿零出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这么一声,一低头一下对上一楼阳台上女生探出来的脑袋,两人都同时愣了一愣。 “我怎么好像看见B班的昼零了啊?!”阿零在听见这一声呼喊的时候已经一下缩回到了阳台里,她没想到严景居然会翻墙然后爬树上来,看来北豫宿舍的安保也不行啊女生宿舍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翻进来了?阿零想着,看见离寝室最近的一颗香樟树上,一身黑衣黑发像只猫一样的严景正半蹲在两根大树枝之间,眯着眼睛伸手到嘴边跟楼下的女生们比手势。 “嘘不要叫~宿管老师听见了过来可就不好了哦~”严景有意诱惑,飞扬的眉梢趁着半闭了一只的眼看着邪气又张扬。——哎呀!一楼阳台上的女生显然被“美男计”正中了红心发出了厥倒般的惊呼,阿零站在阳台上愣着心想不是吧严景你难道要从对面跳过来?下一刻严景回头勾唇扬手比了一个闲杂人等速速退散的手势过来,阿零立马识相的跑回了卧室。 屋外一阵风过,哗啦一声响树叶纷飞落了一地,手心稳稳扣上阳台窗框一个用力严景已是攀了上来,一脚踏上窗沿的时候,阿零不得不承认那矫健的身姿看着还是有点帅的。结果正想着,身后突然就传来了妈呀一声惊呼。 “哦吼吼吼,美人学长,美人学长翻窗进我的卧室啊阿零!你摄像了咩?!啊肿么没有,哎呀靠靠靠我的手机呢,手机哪去了?!”阿零一回头,晃眼只看见一大片天蓝色的雪纺布料以风卷残云一般的气势从卫生间的方向飘过来一瞬已经冲到了阳台边,嘴里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脸上还带着些未干的水珠,一连串的靠声之后,李怡然好不容易翻出手机对上她家美人学长的时候,人已经好好的进了屋站在书桌前了,李怡然还是很好心情的咧着嘴对着严景拍了一张照,严景意外的没有躲。 “呵呵呵,严景学长你好强啊,刚刚我看到了一点点,你是从阳台翻上来的吧,好臂力!”李怡然比着大拇指,盯着某人的手臂悄悄咽了咽口水。 阿零:“……” “那是因为严景太瘦了吧,体重轻的人一般都比较好翻的。”阿零一偏头,抿了抿唇。 严景:“……” 李怡然无视阿零,继续我的美人我的爱:“就是可惜了,刚刚那一幕如果我在阳台上就好了,不觉得很像那个么,长发公主的童话,嘿嘿嘿…” 严景:“……” 阿零回头干笑:“呵呵是挺像的,估计严景带个假发就更像了,嗯,而且就不用爬窗了,直接从大门进来就行宿管阿姨绝对不会怀疑的!” 严景:“……” 李怡然:“……” 严景暴起:“我靠你个昼小零最近逆天了啊居然连毒舌都学会了怎么看都绝壁是中场换人了啊这怎么可能是那个火星零?!你,快把你那妖精皮剥下来老实交代你把昼零那个傻子呆藏哪儿去了?快说!”嚷着,严景张牙舞爪三两步冲过去捏着包子肉就开始蹂躏,阿零转身一边逃一边反击牵扯到了蓝裙飘飘的李怡然,哎呦一声,三人被满地的电线绊倒集体扑街,摔倒的瞬间惊起地面灰尘无数… 片刻之后—— “咳,咳咳,是…是我不对好了吧,但是有一点我必须伸冤,那天你那十六岁后妈跳出来的时候我之所以笑,那完全是为了帮你啊好么?就是因为我笑了,大家才都笑了,才没有人真把你那后妈当回事好么?这点你明明该…”“感谢我”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对面那杀人白眼球已经一击甩了过来,严景立马噤声,看着恶狠狠的小阿零和她耳边头发上挂着的那串灰,想了一想算了还是表去提醒了… 又过了片刻—— “好吧,那天在小舅舅面前我说我们是约会,那是我不对,我就是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就说了,不过反正现场也没外人,我说了也没人相信啊对不对?其实这件事呢关键也不能全怪我,毕竟排着队想跟小爷我约会的女生辣么多,我咋知道你不乐意呐?…”下一刻眼神必杀第二轮汹涌来袭,严景立马赔笑改口,“但是试过了我就知道了!公主您果然是不乐意啊呵呵呵,那下次我就有分寸啦,绝对不来玷污公主您的名声您就原谅小的吧…” 一口一个公主,阿零彻底无语了。是紧张吧,嗯,严景估计是太担心太紧张了,所以拼命找话说想分散注意力吧…想到这阿零也不好再凶了,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腹诽——这哪里是男神啊,分明就是个男神经病啊! 再过了片刻—— “好吧阿零,那天晚上我不该给你打电话的,打扰你和你爹温馨的确是我的错,这次我不找理由了…不过话说啊阿零,你晚上难道是和你爹一起睡的?” 阿零:我&%*! “好了好了,程序跑出来了快过来看!事先提醒一句做好心理准备,绝对震撼16禁啊,阿零你如果怕的的话一会儿抓着我的手!” 李怡然的适时打断终于把疯魔的严景和抓狂的阿零从崩盘边缘拉了回来,手指点上了鼠标,李怡然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下一刻,三个电脑屏幕上同时出现了监控录像的画面,三个显示是不同的场景。 “这边的就是第一个人,郭芳。”李怡然伸手点了点最左边的屏幕,屏幕上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女人正在茶水间倒水,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低着头的样子看着有些诡异。 李怡然搓了搓光裸的手臂,伸手指向中间的屏幕:“这个第二个,就是市医院的张护士,这是她在值班室的一段视屏,还有这边的第三段,这个男的叫刘华,是学长小区的保安,这是他在巡逻时候的视屏。” 李怡然的语气很严肃,身后阿零和严景盯着三个电脑屏看得也很认真,看过之后却是完全看不出来李怡然之前强调的诡异点在哪里。 “你是怎么拿到这些视屏的?另外六个人呢?你也都有?”严景有些诧异的低头望了李怡然一眼。 “是的,之前黑进警察局下载的材料,这个不是重点,”李怡然很随意的摆了摆手,那个语气神态就像再说我今晚吃的是泡面那么随意,说完李怡然重新伸手点了点鼠标,严肃了神色,“下面就是重头戏了,你们注意看了啊,我专门做的对比视屏,仔细看他们的动作。” 话落,李怡然鼠标一点,左右的电脑屏黑了,中间的屏幕上显现出了九宫格画面,每一个画面上都有一个人,男男女女,长相不同,正在做的事情也不同,却是下一刻,画面上突然形成了诡异的统一,九个格子里所有的人突然都伸手摸了摸鼻翼。 “做了同样的动作?”阿零叫了一声。 “不错,再看下一组,这次更明显。”李怡然的声音压抑着激动有些微微发抖,鼠标再是一点,下一刻,画面上的九个人各自经过了一处可以照出人型的玻璃或者橱窗之类的镜像之前,然后每个人都适时止步面向了镜子,停顿一秒之后,忽地扬起右手在耳边撩拨了一下。 “…这,这是…!”严景骤然开口,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颤意。 “不错,这是在,撩头发。”李怡然淡淡开口,那个声音明明就是她平时的声线,此刻听着却是带着让人遍体生寒的凉意。 “可是,就个人当众明明有五个人都是短发,他们撩头发做什么?”李怡然回头,望上身后脸色同样有些发白的两个小伙伴,弯了弯嘴角:“怎么样,现在觉得没那么好玩了吧…还有两组,恐怖指数越来越高,还看么?” “…嗯。” 再次出现在屏幕上的画面似乎是个雨天,整个屏幕看着都很灰暗,淅淅沥沥的雨水模糊了摄像头的画面,每一个画面上只能隐隐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只是这次,阿零发觉屏幕上只有八个画面。 “这一组不是很清晰,但是动作幅度比较大大致能看出来,还有两秒,注意看他们的动作。”李怡然的话音落下,下一刻,八个灰暗画面中的人影都动了起来,咔——,咔——,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清晰的扭动脖子的动作,在无声的画面中,那么明显,却又那么僵硬…那一刻,仿佛画面之中雨水的凉意瞬间沁入了心头,伴随着那僵硬的诡异的动作,咔——,咔——,似有骨头交错的声音在脑海中轻轻回响开来。 李怡然暂停了画面,顿了一顿有些心悸的吁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下一组我就直接放了啊,这一组人不齐,只有五个人,但是证据已经足够明显了…不行我要后退一点,太近了心脏受不了…”说着李怡然站了起来,伸手捏上了阿零的掌心,俯身下去点开了最后一组画面。 五个格子,五张人脸,画面是那样的清晰,三女,两男,不同的五官轮廓,不同的肤色长相,下一刻,那五张万全不同的脸却是在同一时刻瞬绽放出了一抹无比诡异的笑容!同样的痴迷,同样的癫狂,同样的惊悚万分,笑容定格的那一秒电脑屏幕便是一下黑了,一瞬映出他们三人的轮廓,阿零很没出息的被自己吓了一跳,一下握紧了李怡然的手心。 卧室里面再也没了方才打打闹闹的气氛,李怡然有些受不了了跑去外面拿了羽绒服外套披上,哆哆嗦嗦的跑回来。 “看懂了么,看出端倪了吧?这就是那九个变态,背景身份什么的我这里也有,一句话概括就是全部都是不相干的人,但是偏偏就是这些不相干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了这么奇葩的事,还全部都是和同一个人有关,单单是这样已经很恐怖了对不对,呵,结果尼玛还有更恐怖的有木有!” 阿零发觉李怡然真的很会渲染气氛,一段视频一段解说,听得她一愣一愣的,便是看惯了灵体有了免疫力的都忍不住跟着她一惊一乍头皮发麻。僵着脸,阿零看着李怡然重新操作电脑打印出了一份文件,扬手递到了她和严景眼前。 “这个就是加密文件了,你们大致看看,上面讲的是关于第三个变态保安刘华的事情——对了顺便提一句,这个刘华是目前为止警方掌握的第一具变态的尸体,之前的郭芳和那个护士张敏的尸体已经火化了,只有刘华的还在,无脑男尸,发现的时间是一个月前,接下去就是重磅了,你们可以看看第三段最后几句话。” 两人随意扫了扫文件,阅读的速度没有李怡然介绍的快,第三段看到最后,卧室里一片寂静,严景从纸上抬起头来有些呆愣的望向李怡然,李怡然很是无奈的扯出了一个笑容:“看到了吧,袭击案发生在两周之前,刘华的死亡时间却是在一个月以前…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判断?” 笑着,李怡然也不急着说结论,而是转身重新调出了雨夜的那一组画面,调出了里面一张相对清晰的,放成大图:“再给你们看一遍,你们注意他的脖子。” 片刻之后,身后严景叹了口气:“这个扭脖子的动作,一般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错,人的脖子是弯不到这种弧度的,特别是这种年纪的男人就更加不可能了,脖子扭断了也不可能,所以这是诡异点一;另外还有诡异点二,就是雨夜这一组里面,没有郭芳。” 李怡然说完,重新点开最后一组笑容的照片,拿笔指了指最上面的一个女人,“但是最后一组有,这个是郭芳,这边这个是张敏,还有这一个,我好不容易截下来的,这个是那天被阿零打了的那个黄衣服的男人,顺便一提他后来在商场保安室失踪了…我特意找了这几个人出来就是因为这几次袭击的时候学长你都在场,所以这个笑容你应该很熟悉吧…” 电脑屏幕上诡异的笑脸中有好几个是死人,阿零看了看有些受不了偏过头,望向严景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抿唇握上了严景的指尖。指尖冰凉的湿意传来的那一刻,严景淡淡开了口:“是很熟悉,而且当时他们这么小的时候,看着的人,就是小舅…” “不错,所以关键的不是这笑容如何,而是笑容对着的人如何。”李怡然点了点头,将笔头在桌上点了点叹了口气,“下面就是我的脑洞歪歪了,你们听听就好,事实分析我已经做出来了,真相是什么还真说不好,后面只能看警察是不是有用了…” ---------- 当晚,八点,阿零告别李怡然从寝室出来,一路往外走的路上满脑子都是李怡然最后的那通分析,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郭芳,袭击案的第一个死者,当日她坠楼的瞬间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她虽然疯癫恐怖,从某种意义上却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 郭芳死后,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很太平,直到特护病房的张护士突然异变展开了第二次袭击,随后便是小区保安的第三次袭击,而之后两次袭击案的凶手已经确认死亡,刘华的尸体已被发现,死亡时间却是和袭击案发生时间有着很大的矛盾,要解开这个矛盾唯一的解释便是当日在别墅袭击小舅的人不是刘华,那么,又会是谁? ——是,“郭芳”! 当李怡然微微勾唇说出这句猜测的时候,阿零看着那墨色瞳孔之中一瞬闪现的幽光被大大的惊了一下,而随后李怡然有理有据的做出的一系列分析,却不得不让她和严景一步一步附和了她的猜测。 倘若是当一日惨死的郭芳,她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到了人世间,那么之后那八人的突然变异,那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扭脖子动作,和八人不断出现骚扰小舅的动机和理由就都完全充分了——他们便是郭芳,他们全部都是郭芳!一次一次的回来,一次一次的回到小舅身边,一次又一次的,表达着她扭曲又疯狂的爱意! 所以那摸鼻子的动作是郭芳的小习惯,那撩头发的动作也是因为郭芳是长发,她死了,却变成了其他人,可以是小舅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攻击性也越来越大,从刘华的尸体可以看出,郭芳化成的,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她对于小舅和小舅身边的人危险性是非常大的! 这是来自死者的告白,这是来自地狱的爱意,这便是小舅自郭芳死后被变态疯狂纠缠至今的原因… 而那之后出现的八个人…除了张敏和刘华之外,其余六人,应该也已经,全部都死了… --------------- 【阿零,李怡然说的那些话,你信吗?】 银灰色的跑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二十分钟之后阿零的手机收到了严景发来的微信,看来他已经平安到家了。 阿零看着手机屏幕,回想起方才和严景告别时他那难看的脸色,微微抿唇打下一行字:【我信,因为这样的事情我之前就听说过一些,我家里还认识一些可以帮忙的人的,严景你不要太担心。】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亮了起来,严景发来一个微笑表情,看着却并不觉得开心:【阿零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人?】 【呵呵】阿零笑了笑:【所以严景你不要担心了,你现在最关键的是要顾好你和小舅的安全,特别是你自己,因为你和小舅太亲近了很容易被盯上的,所以一定要非常注意知道吗?】 对于今天李怡然的那番分析,阿零虽然震惊冲击却并不像严景那么大,因为她毕竟接触过很多类似的事,之前看似还要危急的情况也遇到过所以并不觉得这件事不能处理。李怡然的分析方才阿零一五一十汇报了她家殿下,按照昼焰行的意思,这件事他们可以管,但是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介入时机。 【嗯。】片刻之后手机收到回复:【我会注意的,家里有警察盯着,学校有保镖,我会注意观察这些人还是不是他本人的…】 严景靠在床头打下这段话,心里苦笑了一下,觉得很怪异:【今天李怡然的视频我打算给小舅看看,所有的分析我也打算告诉他,然后我们再看要不要告诉警察。阿零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有新情况我再通知你。】 手机上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跑车终于一个急停刹在了冰湖边的木屋前,那一处似乎永远都是冰天雪地,阿零打开车门的瞬间一股冷风门缝中钻了进来惊了她一个寒颤,下车之后木屋里有人听见动静开门走了出来,溶白长衣墨色的发,百里容笙开门的瞬间一下望见对面车边那双淡淡望来含着冰凉笑意的青黑墨瞳,微微顿在了门口。 结界之中,永远飘着雪花的异域,这是昼焰行第一次陪着阿零过来修行,黑衣黑发容色清冷,他是人形的姿态,周身隐隐散发的戾气却是犹在,无声牵引着雪花翻滚。对面,百里容笙神色未变,看见来人的一瞬永远淡漠的黑瞳里却是暗了一暗,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稍纵即逝。 对峙的双方,各自淡漠个性,其中各种利害纠葛一边心思粗大的丫头完全没有感觉出来,扬手召唤出大头,阿零抬眼眼神亮晶晶的同大头无声交换了一下意见——今天难得殿下过来看他们修行,他们一定要好好表现让殿下刮目相看! 飞雪飘飘冰封三尺的湖面之上,阿零褪下了围巾和外套,站在冰面上的身影看着有些单薄。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凝神聚集起了体内的灵力所以并不会感觉冷,一阵风过扬起了阿零额前的黑发,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透着认真坚定的光亮,十丈开外百里容笙对上那道眸光,下一刻扬手一瞬掀起了一阵风浪朝着阿零攻击而去。 阿零至今还使用不好她的结界,遇到攻击的时候只能凭借自己的运动天赋躲开或者运用灵力反攻防御。百里容笙原本很介意这一点,因为用攻击来抵御攻击容易催生体内的恶念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只是一个月的修行以来阿零用心想要张开结界却始终未果的努力他也看在眼里,时间长了渐渐便不再过分苛责。 今天的首轮交锋也是如此,待到风浪已经攻击到眼前了阿零还是没能张开结界,只能在最后一刻勉力往后跳了一步指尖捻起一道白符挡下了风浪的第一击。风浪再被挡下之后速度和力度都小了很多,下一刻阿零一下凝视念出咒符,手中白符一瞬飞出将大头召唤了出来,空中婴孩形状的侍灵在灵力的催生下一下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麋鹿,鹿蹄一顿巨大的骨角一瞬迎向风浪,瞬间将攻击彻底化解。 灵能力者在经过修行之后可以催生侍灵的变化,一般愈是强大的灵能力者,侍灵的变体便会愈发凶猛巨大。大头如今幻化的麋鹿在侍灵中等级属于中等偏下,却是瑞兽,阿零短短修行了一月便是可以让大头幻化麋鹿,实属非常难得。 今天的侍灵幻化施展得很成功,阿零的神色有些雀跃,微微抿起的嘴角有些想笑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孩子气的心理落在不远处靠在车前的昼焰行眼里,他淡淡勾唇,眼底泛起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阿零今天一心想要好好表现百里容笙自是看出来了,还是那般清冷的神色,百里容笙淡淡望上阿零有些泛红的小脸,开口指示:“方才还没到最后一刻你就出手了,下次再等一等,尽量张开结界。” “嗯。”阿零认真点头,虚心接受教导。 阿零修行一直是很认真的,无论平时调息时再是吐槽乱想也好,真要让她好好做的事情她没有一样不是认真对待的。望着那清亮眉宇之间积极又认真的神态,百里容笙顿了一顿,轻声开口:“这次换你攻击,能触上我的结界外壁就算你赢。”话落,阿零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亮。 阿零很喜欢攻击,但是百里容笙教导的方向却是主防御,所以她一直少有施展的机会。而在这样的时刻,如果能使出帅气的招式给殿下看自然是最好的表现,阿零眼底闪过一丝雀跃,微微扬起的嘴角一瞬带起的情绪,是昼焰行从未见过的自信飞扬。 下一刻,指尖一瞬拧出一道金光,幼细却是凌厉的一道剑气已是一瞬从阿零指尖溢出,朝着百里容笙直攻而去。 金黄色的剑气在黝蓝的空中闪动耀眼的光芒,时而气势如虹化作巨剑斩劈而下,时而绵密如雨散作金针天女散花。阿零的攻击力比防守力强大太多,修行以来可谓是进步神速,细密的金针之中百里容笙如同鬼魅一般飘忽躲避,望着那悬停在空中不断操纵着剑气的白衣少女,墨瞳之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每一次,当她和阿零这般交锋的时候,他都会忆起五年之前的那个夜晚,他和她在海上的那场恶战。那张交锋之中,阿零的灵力比现在强大太多,心性也完全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留一丝余地!正是有了那一晚的经历,他才会信了那牛皮纸上的谏言三分,只因操纵着人类的身体只有五岁之龄的孩子都能拥有的那份灵力,如果她长大了,最终坠入魔道,用着这样一番实力和心性随意展开杀戮,届时的光景,定是生灵涂炭,毁灭天地。 而这样恐怖的能力,如今,便是正隐匿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儿身上… 墨色的发丝清亮的眼,她此刻的模样一如在海上那一夜时那般纯净无害,甚至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那一晚的记忆,对他毫不设防。墨瞳之中倏然带上的那抹情绪,便是百里容笙自己都没能辨清,下一刻,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那一刻,袖中的白绫已是一瞬出手打碎了金针,呼啸着朝着空中的阿零急攻而去。 阿零攻击的时候,百里容笙从来只是防守,倏然的攻击阿零心理上和能力上都根本没有做好防御的准备!白绫出手的那一刻下方冰面之上那淡漠黑瞳中一瞬闪过一抹慌乱,百里容笙扬手欲收灵气却已是来不及,白绫呼啸之间身侧的黑暗中骤然飞来几道冰棱一瞬将那白绫撕得粉碎,白绫之上汹涌的灵气却仍是攻到了阿零身前,她慌忙运用结界抵御却是再次失败,一瞬被抽飞直直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不到一秒形势剧变,无论是百里容笙还是昼焰行都没有办法在破坏攻击的那一刻同时飞身过去救人,阿零像只纸鸢一般从空中落下的那一刻只有大头一个人冲过去做了软垫,砰得一声阿零落地掀起了一声谁都想不到会那么剧烈的声响,下一刻光影一动,冰面之上百里容笙和昼焰行同时急急向前跨了一步,却是同时听见了冰面之下传来的清晰碎裂声。 ——咔嚓,——咔嚓咔嚓,时间一秒静止之后脚下的坚冰骤然碎裂被急速掀飞到了空中,冰棱乱舞之间两人一瞬抬眼,骤然对上的竟是不远处一双暗如子夜淡漠如冰的黑眸,和那黑眸之前一瞬横握的,寒铁巨刃! ------题外话------ 嗷嗷,雨夜求爱人的真身终于破出来鸟,大家猜对了咩~~( ̄▽ ̄~)(~ ̄▽ ̄)~   ☆、42 雨夜求爱人 白占便宜 那一瞬,风中骤起的是异样的灵力波动,那一双眼,看得人遍体生寒。当坠落引发的气旋散去之后,眼前出现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 头部弯若新月的黑色巨刃如同一把巨大的长柄镰刀横在了阿零身前,足足有三个她那么长。巨刃的手柄漆黑发亮,上面一双雪白的小手交握,指尖隐隐环绕着戾气。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阿零神色冰冷,一双墨色大眼死死凝视着对面两人,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她脚下的冰面也碎了,整个人被脚心下方的风穴轻托着慢慢悬浮到了空中。凉风浮动着阿零额前的黑发让那双萃了寒冰一般的眸子愈发的清冷,从未有过的表情眼神,凭空出现的寒铁巨刃,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便是阿零在坠地的瞬间突然触发了召唤咒幻化出了这柄兵器,只是这真的是阿零做到的么?眼前的这个人,除了长着一张同阿零一样的脸之外,同她根本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伴随着阿零的动作,风穴之中溢出的灵气隐隐带上了杀意。这是昼焰行第一次感受到阿零的杀意,那般纯粹又凶悍的戾气,对面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是他从未见过的黑,里头混沌一片,已是映不出他的样子。 他的阿零,已经不认得他了。 冰湖一端,汹涌的灵力正在不断加剧碰撞,冰湖的另一端,愣愣看着风中少女的昼焰行和百里容笙两人,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百里容笙有些愣住了,从来不是随心所欲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方才居然会突然做了攻击的举动,引来了如今这个难以预料的局面。面前的阿零,正是他方才脑中所想的阿零,冷酷淡漠,心智全失,她的身体负荷不了这样的灵力波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昼焰行的目光却是凝着那柄寒铁大镰,眸光深沉。召唤仙器,操纵神兵,这并不是他千万年来第一次看到此番的景象,而据他所知,这显然不是所有的灵能力者都可以办到的事。阿零唯二的两次失控均和遭遇攻击有关,先一次他不在,这一次,又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冰凌纷飞之间,两人若有所思,下一刻冰湖对面的风穴一瞬碎裂,劲风侵袭之间墨瞳一暗,寒铁大镰已是搅动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旋转袭来!风涌雪飞的那一刻,子夜般乌黑的长发一瞬在风中轻散显露出了金色的眸光,璀璨的色泽却是尽带了寒意,墨色衣袂一个翻飞昼焰行已是凌空跃上了重云,袖摆一扬数条黑灰色的触手一瞬袭出直面迎向大镰刀口,噌的一声空中两道光影一瞬交汇再是错开,黑灰色的触手在空中如同冻住一般瞬间化作黑粉,白衣黑发的少女在空中一个翻转反身暴起,手中大镰已是借着腰力飞甩而出! 瞬间的灵力碰撞,骤然的二次攻击,所有的一切均是发生在弹指之间,百里容笙仰首看着黝黑夜空之中交汇的两道身影,拧眉正欲出手,下一刻眼角忽然瞥见身侧的黑暗中红光一闪,竟是袭来了一个火红的光球!百里容笙拧眉一个侧身躲过光球,手中凝起一道光鞭一瞬凌厉击出,光鞭抽上远方的树林将十数棵大杉树拦腰斩断,树后一只火红色的巨兽猛然扑了出来,仰天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惊天般的吼声! ——火麒麟?! 百里容笙难以置信的一个抬眼,正对上云端那双淡淡望下的墨色黑瞳。那片浓黑之中似有光亮一闪而过,他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微微勾唇对他笑了一笑,下一刻却见那抹红唇轻启,无声下了一道指令——去! 火麒麟得令嘶吼一声,扬蹄急速冲了过来! 半空之中恶战还在继续,大地之上人兽展开拼杀,夜空之中大镰如同飞镖一般回旋,昼焰行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侧了侧身就避了过去。大镰飞回瞬间阿零一个扬手接住,抬眼冷冷一个对望,正对上对面那黑发雪肤映衬之下异常耀眼的金色竖瞳,一片浓黑的眼眸之中似有微光轻闪了一下,下一刻却是映入了一抹浅浅淡淡却又异常妖娆的笑容。 昼焰行淡淡扬起了嘴角弯出了一抹轻笑,极艳的容颜在那一刻便似仿佛吸尽了周围所有的明亮光彩为己所用,一片黯淡寂静的背景之中,唯余了那一抹亮色熠熠生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说实话,昼焰行此刻的心情算得上不错,眼前的阿零的样子,若不是担心她过度使用灵力身体会负荷不了,他一定会觉得非常有意思非要玩尽兴了才好~凶凶的阿零,冷漠的阿零,居然能同时使用神兵还能让大头幻化成上古凶兽的阿零?呵,他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变态呢,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竟是有些激动起来,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般的,热血沸腾了!~ 想着,那抹笑容似又艳了三分,如血般的傀儡丝妙曼的绘上那清涟绝艳的容颜的那一刻,他淡淡扬了扬手心,顷刻幻化出了那柄纠缠着剧烈闪电足足十几米长的巨大魔刃。 魔刃,对上神兵,最好不过的搭配了。 眼前艳致的笑容一闪而过,下一刻魔刃已是斩断时空瞬间攻到了眼前!阿零在那一刻反应竟是慢了半拍没能来得及出手,直到汹涌的戾气迫到了眉梢才慌忙举起了大镰奋力相迎!就像触手撞上神兵只能粉碎一般,阿零手上的神兵显然还不是魔刃的对手,相抗那一瞬间大镰的刀锋便是顷刻粉碎,如同黑雪一般从空中散落了下来! 虎口处碰撞的震痛还在,巨大的戾气产生的冲击波将她整个人猛的向后压去!墨瞳之中泛起一丝惊惧瞬间映上魔刃之上闪电的蓝光,那一瞬的色泽竟是漂亮得如同琉璃星月一般璀璨夺目。望上那抹光亮,金色竖瞳之中闪过一丝微暖笑意,下一秒所有的戾气一瞬尽收,昼焰行伸手一下搂过身前丫头的腰身,化了所有冲击将人整个拥进了怀里。 清冽的冷香铺面而来的那一刻,阿零还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暖意和喜悦,让她愈发迷茫。她还没有恢复神智,身体却是本能的熟悉和喜爱着这个怀抱,微凉的触感带来的却是全然安心的感觉,阿零僵着身子愣了愣,昼焰行微微偏过头,感受着怀里丫头有些僵硬却并不推拒的动作,浅浅扬起了嘴角。 “玩够了么?” 淡淡冰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的那一刻,便似有实体一般湿湿冷冷的像是一瞬钻入了耳廓一般。这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即像是害怕,又像是欢喜,四肢全身在那一刻一瞬起了一身战栗,阿零终于愣着推开了那个怀抱,直直对上了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 他们仍在下落,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掉落速度非常快。半搂的怀抱,他们离得那么近,手心下触到的是那墨色长发如丝般的柔滑,让人不愿松开。阿零愣着抬眼,感受着耳旁的风拂过微热的脸颊扬起了上方那墨色的发梢,那眉眼尽显青隽的金瞳是那般的勾魂摄魄,里头淡淡含着的笑意,又是那般温暖人心让人心悸…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 心头一点一点积聚的情绪,映成了墨色瞳孔中一点一点弥漫的华彩。望着那青黑眼底丝丝恢复的清明,昼焰行直觉丫头估计是快醒过来了,弯了弯嘴角扬手正欲张开一个结界,下一刻下方的阿零却是一下倾身上来环住了他的颈项,骤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们早已习惯了亲密,对于彼此任何的亲近本能的第一反应都是接受。毫不设防的状态下,直至那抹温暖轻柔如同羽绒一般的触感轻压上唇瓣的那一刻,金瞳之前长睫忽的一个轻扇,带起了眼底骤然而起的一抹震惊。 鼻息之间,是他最熟悉的软香味道,眼前一片雪色之中墨色如翼般的睫毛阖着,正微微惊颤,一瞬又一瞬,轻轻扫在他脸上。前一秒,时光静止,后一秒,空间停滞,心脏骤停的那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某人惊得一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向了眼前那毫不熟悉的放大画面,竟是没有来得及在第一时间把人推开… 轻浅的一个吻,发生在毫无征兆的一瞬间,绵软的触感在唇上一个辗转气息交融,下一刻娃娃伸出舌尖猫一样在那有些微凉却是弧度极好的唇角轻舔了一下,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仰首止了动作。 全然生涩的举动,完全本能的反应,亲过之后某丫头居然很正经的对上了面前她家殿下已然僵硬到了无以复加的脸,羞涩的垂了垂眼,非常腼腆的抿唇笑了一下…清亮的眼眸可爱的表情,白皙粉透的肌肤微微促狭的鼻息,那雪白之上浅浅泛起的一抹粉红诱人得就像初熟的水蜜桃般散发着甜甜腻人的清香,耳边风声呼啸之中昼焰行呆愣到了最后一秒,才一个奋力转身将眼前的各种旖旎击碎在了一声巨响冰凌飞溅的碰撞之中。 毫无防护的状态之下两人直接触地,就是因为方才最后的时刻丫头该死乱来的那一下害得他竟是连结界都忘了张开!昼焰行死死咬牙一把按住阿零的脑袋,在最后时刻急急改变了两人的位置翻身下去搂着阿零以背部重重砸到了湖边的地面上。湖边的地面全是冻土,上方凝结的薄冰砸上去碎成无数尖刀一般锋利的冰渣,轰的一声响,两人一瞬在冰冷的冻土上滑行了足足四五米才勉强停住,又冷又硬又湿又刺的感觉难受得要命,待到乱飞的冰渣终于停住,昼焰行一睁眼,竟是看到那悠远长空之中将将从云层后方探出头来的一轮弯月。 新月如钩,霜降露凝,四周一瞬幽冷的气氛仿佛让之前的那场激战和意外都似化作了梦境一般,变得不真切起来。微微喘着气,昼焰行平躺在湿冷的地面上感受着身下冰渣寸寸融化沾湿了衣衫长发,怀里惹出了一堆事端的小丫头此刻倒是很会挑时机的晕了过去…心中无奈一声长叹,待到冰雪终于将周身的热度褪去,昼焰行冷冷咬牙猛地坐起来,毫不客气的伸手狠狠掐上了娃娃的脸。 ——到底是谁同意她随便亲了的?! 还有,她到底知不知道方才摔得那一下她妈的有多疼! —— 融雪飘飘的一处湖泊,湖面之上坚冰已经开始重新凝结,微微的烛光从临湖木屋的窗口隐隐透出来,只有一处暖炉可以取暖的木屋之中,阿零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塞到了离炉子最近的地方,另外两个角落,昼焰行和百里容笙各自划地而坐静静调息,屋内的气氛安静中透着一丝压抑。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气氛不和,比如说百里容笙和昼焰行,也许正是因为两人都是淡漠清冷的个性,再加上初遇之时的不愉快,要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都不为过。 金色的灵力在百里容笙的眉心环绕,他面上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底却远不是表面这样的波澜不惊。 今天的事是他不对,但是这般出手试探了一次,却也让他大致判断出了阿零会产生异变的时机。而之后,阿零将大头幻化成了火麒麟和他缠斗在一起,这样同时操纵神兵和幻兽的灵力,让他对阿零的灵力亦有了重新的估量,所以今天的事也并不算毫无收获。最后的时刻,当阿零恢复神智晕倒的那一刻大头亦是恢复了原型,整个交战过程中他一边和火麒麟对阵一边分心观察着另一头的状况,只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不确定自己隐约看到的画面,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是别人的私事,其实他本不该管得太多,只是方才那遥遥入眼的一幕他竟是出奇的在意…阿零和那个人,他们不是“父女”么,那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其实若不是对方太过强大他没办法带走阿零,让阿零离开那人身边或许才是最好选择,毕竟近墨者黑,常年养在大魔头身边的孩子要让她不入魔道,简直是强人所难。 这一头百里容笙正在有些走神的想着,另一边蜷缩在暖炉边的丫头已是轻轻哼了一声似是醒了过来。木屋之中大头的反应是最大的,阿零一动他已经飘到了暖炉上方,环着热气飞了几圈:“醒了?!阿零你醒啦!” 听见响动,金瞳微睁的那一刻,眼底一瞬闪过的复杂情绪暗示着方才调息的时候,某人显然也没能认真一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阿零醒后木屋之内的气氛似乎一下变得更加微妙了,呢喃了一声阿零伸手出来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脸怎么有点痛… “唔——,我怎么睡着了?咦大头我们怎么在屋子里?”阿零迷蒙的从毛毯里爬起来嘟囔着摆了摆头,抬眼望向昼焰行。 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如同那一日海上异变之后一样,她完全没有方才攻击的记忆。另一侧,百里容笙盯着不远处那张带着浅浅睡痕的迷茫小脸,微微顿了一顿,淡淡开口:“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么?” “嗯?”阿零闻言回头,望上那双清淡的黑瞳迟疑了一小会儿,突然咧嘴笑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张开结界了,我张开结界抵御了攻击是不是?!” 百里容笙闻言眉头一瞬轻蹙了一下,另一头昼焰行的神色也有些冰冷起来。 “嗯?不是么…”阿零偏头看看两人,再是仰首望向大头,“我明明记得是的啊,当时我正在空中使用金针,然后突然百里你就攻击过来了,用的是白绫,我当时吓了一跳,然后想起来你让我下一次的时候努力到最后一刻尝试张开结界,所以我就努力了,然后真的做到了!好大一个结界呢把我和大头全部都罩进去了,是不是大头?” “是啊,很大一个结界呢,把我和阿零全部罩进去了!”大头激动得跟着阿零学舌,也比了一个阿零刚刚做过的,大大的结界的手势。 …。 所以,这次不仅仅是记忆缺失,而是记忆替换了么?片刻沉默之后,百里容笙得出结论,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阿零异变的时候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而她本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会异变的事实。所以第一次她失忆了,第二次甚至编织了一套她自己能接受说辞,这可能是因为异变时候的杀戮她接受不了产生的逃避心理,而另一种可能性,则是异变之时的“阿零”并不是她本人,而是隐匿在她本体之内的,第二种人格。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也许这隐匿在暗处只有在危急生命的时候才会激发的人格,便是阿零体内的“一念成魔”;而随着她的不断修行,这一人格的灵力也在不断增强,百里容笙微微拧眉抬眼望向对面那双清澈墨瞳,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皈依坐仙,乃苍生之幸;堕落成魔,则三道尽毁。 …不得已时,杀之… 古老文字描绘的密令顷刻间闯入脑海,这一刻百里容笙脑中倏然而起的念头,竟是他是不是该在她还未长成之前便先下手永绝后患?! 恐怖的念头一瞬闯入脑海的瞬间心口竟是猛的一窒如同刀剜一般剧痛了一下,从未有过的痛楚让百里容笙一瞬苍白了脸色,下一刻却听身侧响起了一道幽幽男声。 “那之后呢,结界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淡淡一句,带着些许凉意,如同上好的瓷器一瞬划过冰面带起的奇异又生冷的声线一瞬自耳边漾开,竟是惊得阿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有些愣愣的抬眼,对上那双含着淡淡冷意的金瞳,脑海里因着方才那句话掀起了一些混沌的记忆,却是怎么也抓不住感觉理不清思绪。迷茫之间,阿零只觉得那金瞳之中寒意愈发重了,她纠结得拧着毛毯拼命想了好一会儿,万分小心的开了口:“然后,然后我就晕倒了?然后,就被运了回来…其实我真的不记得了,就记得有个大大的结界…” ——结界你个头啊! 在准确无误的接收到了金瞳之中传来的这个信息之后,阿零非常委屈的低下了头,一副小受气包的样子抿紧了唇不再吭声。另一头,金瞳之中寒意翻滚,某人盯着对面做了坏事居然还敢委屈的小呆瓜看了一刻,终于勾了勾唇角弯出了一抹冷笑。 所以,也就是说,他这是被白占了一次便宜对方扭头就忘了,的意思?! ------题外话------ ┛嗷~ `O′ 今天有二,二更还在路上,大概中午的样子~┗ 今天一更有突破呢突破~只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什么的,白表示殿下要呕死啦呕死~~( ̄▽ ̄~)(~ ̄▽ ̄)~   ☆、43 雨夜求爱人 再试一次(二更) 阿零把她家殿下搞生气了… 而且悲剧的是她不知道气点在哪里… 木屋之内,阿零可怜兮兮的和大头小声的分析着原因,木屋之外,积着薄雪的树枝下,昼焰行神色淡淡靠在树干上,看着对面的百里容笙。 两人出来谈话是百里容笙要求的,昼焰行的态度不拒绝也不积极。这次他来观察,承认百里容笙对阿零灵力的修行帮助颇大,但是百里容笙的动机却仍旧惹人怀疑。 百里容笙知道昼焰行信不过他,他也并不在意,将五年之前阿零第一次异变的情况同方才心中的那番判断娓娓道来,末了百里容笙淡淡开口,声音平叙:“无论导致昼零异变的原因是什么,她异变的情况都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如何压抑下异变的可能是最关键的问题,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百里容笙的一番话并没有危言耸听,经过今天一事,他直觉阿零的异变反映的是她体内本就存在着的魔性,这样的魔性他暂时找不到净化的方法只能压抑,而为了阿零的身体着想,他觉得昼焰行应该会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淡淡望上对面那双清冷黑瞳,昼焰行的脸上始终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冰凉笑意。这个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百里容笙帮助阿零也绝对不会是如此单纯的目的,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阿零体内有二重人格,这一次他的确亦是感觉出来了,只是这样的人格真的不好么需要抹去么,他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薄唇上扬成了一抹明显的笑意,昼焰行眸光轻闪:“既然阿零的异变是由于受到威胁才触发的,那么只要让她不要遇到危险应该就没问题了不是么;况且,阿零如今唯二的两次异变都是同你有关,如果真要压抑异变的可能,是不是该限制你接近阿零的次数才对?~” 淡淡一句话,伴着戏谑的笑意,昼焰行对着百里容笙从来都是这般冷冷讽刺的态度,浅笑一番话落,百里容笙冰冷了神色:“你打算放任不管?” “凡事存在即是合理,在没有弄清楚是什么之前,你以为单凭你一句话本座就会轻易行事?”昼焰行神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而且阿零再是异变也没有超出可控的范畴,本座又何必在意?” 勾唇说完,昼焰行不再多同百里容笙废话,起身便朝着木屋走去,身后百里容笙蹙眉看着那雪地之上长发黑衣拉出的影子顿了一顿,冷冷出声:“昼零最近是不是接触过灵体?” 话落,昼焰行脚步微顿,下一刻轻转过来,一双金色的眸子在雪地月色间带着浅浅的琉璃光泽。 “最近她的一个朋友似乎被死灵缠上了,怎么?” “不是死灵,是更加凶恶的东西。”百里容笙仍旧站在树下,一片树荫遮住了月光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斑驳光影,他淡淡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加严肃,“是一种执念化作的妖怪,以吸食死灵为生,同时积聚着死灵的执念,不是死灵那种可以轻易消灭的东西…” 说到这里,百里容笙顿了一顿,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昼零要插手这件事?” 昼焰行没作声,不否定当作是回答。 百里容笙神色未变,声音里却紧绷上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怒意:“你要放手让她介入这件事?” “不介入,又怎么试出阿零体内第二人格的实力?”昼焰行微微偏了偏头,清浅一笑,“本座可是对那第二人格感兴趣的不得了,如若来的是个强大的妖怪,岂不是…正中下怀?” 昼焰行笑得随意,随口就把百里容笙心中的猜测全盘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笑完,那清亮的金瞳里眸光微敛了一下,再抬眼时已是泛起了淡淡的寒意:“有些事,我原以为不说你也能清楚,可是今日看来,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萃了冷意的笑容,清浅冰冷的语气,那缓缓而起的声线丝丝融在落雪间带着冻结人心的寒意,字字句句,打落心头。 ——我要如何,那是我的事,阿零要如何,也是我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关你的事。 ——修行,便仅止于修行,永远都不要做出越界的事,否则,让你永远失去远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的东西…听明白了么? 再次转身之间,屋外的雪愈发大了,黝黑的天际之间白色羽毛般的雪花扑簌簌的落下,明明是在结界之内,却是十分逼真。 木屋之内,两个孩子还在激烈的争论着错误的原因,最后浮在空中的大头无奈的呲了呲牙,小手一挥:“算了阿零,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到时候你就道歉,抱着殿下说全部都是你的错,你错了你错了求他原谅,然后哭一哭,他一定原谅你的!” 另一头,还扑在被子里的阿零摆出憔悴的表情,眼神委屈中带着一点点赞同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那一刻心中泛起的情绪简直是无奈到了极点,昼焰行在屋外轻叹了口气,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嘴角带起的那抹笑容已是愉悦。 其实阿零真心是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绝佳,除了最后晕倒那一段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之外,其他的都可以真心点个赞…听见门口的响动,丫头一瞬回头对上那抹笑容顿了一顿,立即狗腿的跟着笑了起来。 她家殿下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了,出去了一趟,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心了…总之什么都没搞清楚的小呆瓜被笑容迷了一迷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本能趁着她家殿下还在开心的时候撒了撒娇,嘟囔了几句今天的好表现求表扬,结果果然求到了摸摸头~ 另一头大头也起劲了:“其实大头今天表现也不错,变成麋鹿了呢麋鹿,殿下你看见了吗?!” 咳咳,昼焰行表情有些僵硬的对上大头那泛着亮晶晶光泽的全眼黑瞳,顿了一顿伸手在大头那光秃秃的青灰色大脑袋上也象征性的摸了摸,结果两个孩子瞬间都舒爽了,笑着在木屋里滚作了一团。 只要一个皱眉,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心意,只要一个笑容,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的附和着兴奋,这就是昼焰行,这就是他在昼零心中,在所有他们那个群体的人心中,无与伦比的地位。 木屋之内一片温馨,木屋之外白雪皑皑,雪中那抹静默而立的白色身影就像下一刻便要淡得化在了雪地间一般。墨瞳淡淡凝望上木屋之内那张明艳微红的笑脸,百里容笙第一次在这冰湖一隅,有了原先在百里门时日日夜夜都感受到的氛围,那是,排斥感… 明明是他在的地方,却是从来没有属于他的位置,原来这个地方,也是一样么? 绒绒雪花在长睫之上结成一片晶莹的时刻,百里容笙轻眨了一下眼眸,忽然不期然间忆起了昼焰行曾经同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一日,北豫大火,烈焰冲天,他的身前,那有着比火光更明艳的双眸比烈焰更炙热的性情的男人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低声问他喜不喜欢,他说,只是有些东西,再喜欢,也不是你的… 当时的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称之为东西,有是谁的,或不是谁的之分; 而此时此刻,遥望着木屋之中的暖意,感受着周身挥散不去的阴冷,他终是…明白了… —— 今夜殿下带着阿零出门,修行从九点开始,粗略的时间算过之后夜福心里大致判断,从目前为止到十二点之前,家里估计都只有他和佘青两人了。 这样的判断让夜福即是紧张又是激动,以至于他抱着酒坛站在大厅右侧走廊尽头的那间卧室门前时,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抬手轻叩上房门,自那一日从主题乐园回来他每次去找佘青都是这样的心态加状态,豪言壮语说了不会放弃但是事情做起来却仍旧是艰难,而且自从佘青不再刻意顾及着他的情绪之后,他失败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心里忐忑着今晚的安排不知道佘青会不会喜欢,夜福叩门的声音轻而缓,第三下还没来得及触上的时候门就一下被拉开了,一身居家服的佘青手里拿着牙刷站在门口垂眼一眼看下来,看见夜福手中的酒坛愣了一愣,下一刻转身立马往屋里冲。 “…这是前年的桂花酿的酒,我刚刚起了一坛感觉已经挺醇了…”夜福抱着酒坛往门里稍微跨了一步,佘青的反应不明他不能随便进去,只能在门口踌躇张望了一会儿,试探开口,“佘青你喜欢桂花酒么,我能不能进…” “进进进,随便坐!哎呀你说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啊我都刷牙了!呸呸呸,等我漱个口看看能不能把牙膏的味道压下去!”夜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佘青一口打断了,卫生间里传来佘青兴奋中夹杂着抱怨的一大串话,夜福愣了一愣抱了酒坛进屋,在桌边坐下长长松了口气——看来带酒是带对了… 冬日的季节佘青体质原因一直很慵懒,早睡晚起做什么都没有精神,早先夜福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一点献殷勤,但是送了挺多补气补血的吃的喝的佘青反响都很平淡,前几天他去网上查了有关蛇冬眠的信息送去了一大堆棉花,结果被佘青狠狠的批了一顿全部丢了出来。 佘青的原话:“尼玛老娘是蛇妖不是蛇不是蛇!这一堆毫无品味的棉花你觉得和我相称么相称么?!谁跟你说我要冬眠了?谁跟你说我冬天要用棉花了?你跟我认识几年了这是第几个冬天了你现在给我送棉花?你之前的五个冬天脑子一直被门夹着呢吧长没长眼睛啊?!” 结果“棉花事件”的直接后果就是一通乱骂加冷暴力至今,夜福心中虽然无奈,但是心知佘青其实骂得一点都没错。他的确是错做了太多,一起生活了五年还是他喜欢的女孩儿,他却是连这些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搞清楚…这一次本着赔罪加再一次试探的态度他带着他最拿手的桂花酿过来,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已经成功了一半,明天佘青应该会重新跟他说话了! 怀抱着雀跃的心情,三轮酒下来坛子空了一大半,桌前的佘青卷发半散面色微酡,凤眼轻扬之间带出风情无限,再是一杯清酒下肚,她微微偏头咧嘴一笑,卫衣的领口从香肩滑落露出雪色肌肤一片,夜福惊了一惊正准备上手帮她拉一下,下一刻先前还是一副美人醉酒半卧微醺样子的某女神已经非常豪气的一把自己把衣领撸了回去,哐唐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到了桌上:“我靠这个酒真是太赞了!冬天就是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啊不然这么冷让人怎么活?!来快给爷把酒斟上,话说你个小样怎么这么会酿酒呢~说吧谁教的?~” 一番话,泰山崩顶一般的气势开头,峰回路转一般的形势急转,小桥流水魅惑无端的调戏结尾…夜福望着近处那抹媚态尽显的笑容,再是低头瞥了一眼轻挑在自己下巴上的芊芊玉指,僵着动作把桌上的酒杯填满了… 如果夜福先前知道佘青酒醉之后是这副模样,也许再是难忍冷战他也会斟酌一下到底要不要把酒和佘青这两种完全不能相容的物种放在同一空间里…一会儿魅惑如妖姬一会儿豪放如汉子的佘青交替出现在夜福眼前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虽然他觉得无论那一种的佘青看着都挺可爱的难得看到她这一面还有些开心,只是墙上的时钟已经悄然滑过了十一点半眼看着殿下就要带着阿零回来了,佘青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想着夜福微不可查的悄悄把酒坛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开口试探:“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先睡了?下次可以再喝不如今天就先…”“这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下一刻酒坛子已经一把被女汉子抢了过去,佘青嘚瑟的给自己倒满了酒,还不忘了给夜福也倒了一杯,哐唐一声再次把酒坛砸到桌上,气势如虹:“睡什么睡啊?早什么…早?你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酿酒谁教你的?说!” 夜福彻底无语了,半哄着更醉了一些的佘青,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试着把酒坛骗过来带走:“酿酒…是清衡殿下教的,清衡殿下喜欢喝酒,也喜欢酿酒,早些年在灵山上无事很多人跟着清衡殿下学酿酒,我并不是里面学得最好的…”夜福淡淡开口,话说到后来微微勾了勾唇,语气有些怀念。 “唔——”佘青顿了顿,居然听懂了,“那个清衡殿下…就是殿下,殿下要救的那个人?那个二楼的房间,进不去的那个,关在里面?” “嗯,封在石棺里,已经很多年了…”夜福垂了垂眼,在佘青俯身趴到桌上去的时候讲酒坛抱过来放到了脚边,“清衡殿下酿的酒是最好的,便是用了同样的水同样的花,却从来没有人能酿出同样味道的酒…清衡殿下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和殿下都很怀念那酒的味道,我试着酿过却从来不是那个味道,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不酿了…” 夜福的声音很清淡,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缓缓道着往事听着催人想睡,佘青已经趴在桌上阖上了眼,夜福收起桌上的酒杯,站起来走到佘青身边正准备把人拉起来,下一刻明明看着已经睡着了佘青却是一下扬手从桌上挣扎了起来。 “靠你刚刚说的那个清衡不就是我家主子的情敌么你怀念她个毛线啊?!”一个扬手吼出这句话,佘青本来估计是准备很有气势的站起来的结果却是一个腿软站到一般就一头栽了下去。夜福是老人的形态,佘青扬手的时候差一点打到他的脸他下意识就避让了一下,结果再次伸手去拉人的时候已是很迟了一步,佘青栽下去的时候咚的一声磕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很大一声响… “青青你怎么样撞到哪里了哪里疼?!”夜福吓得一下过去把人提起来,灯光晃过佘青的脸她唔了一声,抿唇,泪目:“我撞到头了呜——” 夜福有些呆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佘青撒娇,手足无措的把人提起来的时候夜福下意识就幻化出了原形,身高的变化让他可以更好的把人抱起来拖到床上,夜福架着佘青的胳膊把她半抱到床沿坐下,蹲下身检查她的额头。 主题乐园那一天之后夜福还是很少幻化出原形,不是他矫情,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此时此刻,那半蹲在床边仰首望来的视线让佘青微微呆了一呆,感觉着撩起自己刘海的长指,望着那双睫毛无比之长的墨瞳,佘青有些呆愣的伸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随即咧嘴弯出了一抹傻笑。 佘青的变化夜福起初并没有留意到,因为她额头上的包实在是太大了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上面去了,待到夜福一瞬对上那双有些傻呼呼的墨瞳,看着里面骤然而起的兴奋情绪他心道不好,刚想伸手,对面居高临下占了地理优势的美女蛇青青已经一跃猛扑了上来! “哎呀帅哥么一个!”佘青吼出来的话就跟她此刻的表情一般直白得让人无语,夜福来不及动被一把按着肩膀压到了地上,下一刻那海藻一般的长发铺天盖地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分辨什么是什么,长发深处突然又传来了咚的一声,佘青再一次狠狠磕到了头,这一次,是床头柜… 五分钟之后,头上同一个位置撞了两个包的某人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终于伤心完了坐到了床上,裹上了被子…:“你今天,真的不留下来陪我一起睡么?”佘青伸手扯袖子,一脸央求。 咳咳,夜福轻咳了一声,小心的把袖子扯回来,干笑一声…呵呵,他倒是想留下来睡啊,问题是今天他敢留,明天佘青酒醒了就一定就敢杀人,他怎么可能冒这种风险?还是稳妥为上,稳妥… 想着,夜福再是好声好气的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把人摁进了被子里拉起了被角,床上佘青拉着被子两眼亮晶晶:“夜福,你每天晚上哄主子睡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呵呵,特别温柔~” “嗯。”夜福轻应了一声,帮佘青理了理头发,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为了彼此此刻的和谐,也为了明天早晨佘青清醒之后不知会是怎样的态度… 其实如果不是他当初太纠结,他们也许很多年以前已经可以很好了吧,相爱,相恋,好好的在一起,守护着要守护的人,也守护者彼此…做错事的人就永远没有伤感的资格,他只能全力去弥补,尽早解开她心里的结,好在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可以让他有机会继续努力下去。 想着,夜福淡淡弯了弯嘴角,那抹笑容背着灯光,柔和在了昏暗的夜色之中看着是那般的清透纯净。那一刻,那墨色眼眸之中聚起的爱意,佘青看得很清楚,那深埋在心底如今还是会隐隐悸动的情绪,这一刻,她又一次,感觉到了… 长臂轻扬,下一刻佘青伸出手来,柔若无骨白皙纤长的手臂缓缓伸向空中,却是定格在了半途。那想要触碰,却又最终不愿触碰的样子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态,高处,那俯看而下的淡淡墨瞳里一瞬溢出光亮,再是一点点回归平静,直到那抹黝黑之中重新聚集起了暖意,夜福伸手轻轻握上佘青的掌心,温柔的帮她把手塞回到了被子里,重新掖好被角,看着她缓缓的,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的最后,这一刻的无声,不知道她醒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 也许正是因为醉酒,正是因为可以用遗忘作为托辞,所以她才做了,在这一刻用着这样哀伤的眼神和动作,表达出了心声。 他不想看见她难过,亦无法放弃这段感情,所以是他自私了,一直拉扯着她,在这段让她难受的感情中徘徊不前。 微微俯身,薄唇轻轻印上眉梢的那一刻,夜福伸手,缓缓拭去了那长睫之上的一点湿意。 如果这一夜,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泪水,那么也许他会尝试着,慢慢让自己放弃; 只是这一夜,方才那一瞬交握的掌心是那般的温暖,他留恋得,再也不愿松开。 …所以青青,伪装的欢喜也好,真实的冷漠也好,直接的拒绝或者间接的回避都好,就让我,再努力试一次,好不好。 ------题外话------ 这几章主感情戏,三对大体脉络都出来啦,明天开始斗妖怪鸟!<( ̄︶ ̄)>   ☆、44 雨夜求爱人 身份 “所以我说呢,严景和百里,他们看到殿下的时候其实都很紧张,整张脸都不一样哦,不一样!” 银灰色的跑车开出市区,在通往岚山的高速上疾驰,副驾之上心情很好的丫头正大张旗鼓的发表着今天的发现,引来驾驶座上她家殿下淡淡一声轻笑:“是么?” “是的,严景看到殿下的时候脸是这样的。”阿零摆出porker_face,“然后百里看见殿下的时候脸是这样的!”继续porker_face~ 昼焰行挑眉笑了:“不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啊,百里的眼神要更冷一些,殿下你看我的眼神!”高速公路上没什么车,昼焰行赏脸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阿零瞪大了眼睛故作淡定的样子拼命凑过来,那双乌亮亮的大眼睛里哪里有寒意啊,分明就是搞笑… 薄唇弯成了愉悦的弧度,昼焰行伸手在丫头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坐好。” “唔——”阿零坐会位子上,扬手在额头上揉了揉,抿唇微微笑起来。她直觉她家殿下回家的一路上心情似乎特别好,那双墨色的眸子里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得她有些激动。 “殿下阿零今天很开心。”丫头拉了拉保险带,说得很直接。 “嗯?怎么开心了?”昼焰行淡淡回应。 “因为今天一直和殿下在一起!”阿零说得欢喜。 “…之前不是也一直在一起么?”昼焰行轻打方向盘开过弯道,青黑墨瞳映上前车灯的光亮泛起点点晶莹。 “嗯,之前是一直在一起,但是那不一样,那是本来就会在一起的在一起。”阿零用着她的神逻辑认真分析,“但是今天本来是不会在一起的,却能够在一起,所以很开心!” 是么?薄唇轻弯出一抹笑意,有清淡却温柔的声线在车厢里回响:“那以后有时间就陪你去修行,好不好?” 淡淡宠溺的声线,轻柔温和的笑容,空荡无人的山路蜿向上就像要通往那繁星璀璨的天际尽头,车内暖风之中昼焰行微微偏过头看着娃娃已经迷糊睡去的小脸浅浅扬了扬嘴角,一夜的静谧,气氛有些无奈,也有些美好。 —— 岚山大宅,夜福收拾好酒杯酒坛,关上灯掩上门从佘青房里出来,想着心事走到漆黑的大厅,晃眼一眼看见那坐在客厅黑暗之中的人影,惊得险些摔了手里的酒坛子。 悄无声息,掩去了所有气息和灵力,夜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了,竟是没有发觉他家殿下已经回来了,还这般诡异无声的坐在客厅里… 客厅里没有点灯,只能看清一对浅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着幽幽冷光,夜福盯着那双半掩着的鎏金竖瞳看了一刻,再是看了一眼躺在殿下臂弯里闭着眼的阿零,犹豫良久方才试探开口:“殿下,您回来了啊,阿零…阿零已经睡着了?要不要属下抱回房间?” 隆冬岁末,地暖的大宅里充盈着淡淡的暖意,那一处,隐隐只落了点点月华的暗处,却是让夜福觉得有些阴寒。殿下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个性,今夜这般反常的举动让夜福直觉有事,只是那清淡的眉眼间看不出任何情绪,让他分辨不出到底是出了好事,还是坏事。 半掩的金瞳,里头淡淡华彩流转,怀里的丫头已经睡熟了,一张小嘴微微张着,气韵绵长。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有更多的事有待确认,眸光微闪了一下昼焰行扬手用指腹在阿零的下唇轻轻滑过,柔软的触感之间他微抬眼,勾唇弯出了一抹笑意。 “夜福,今天阿零在修行的时候,召唤出了神兵。” 清淡的声线在暗夜传递,对面洒着冷冷月光的回廊上,夜福捧着酒坛呆愣一秒,下一刻瞳孔骤然紧缩:“神,神兵?是…是上古神兵,那样的神兵?!” “还没到那种级别,但是是神兵…无疑。”暗处,那薄唇淡淡弯出的笑容妖异无比,衬着那一瞬闪现出血色光芒的金瞳,看得夜福一阵心凉。 “…殿下,之前我跟着阿零去修行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召唤出过神兵,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觉得,我觉得事情还有待查证…”夜福的声音在轻颤。 下一刻,那紧绷的声线却是被含着笑意的清淡男声缓缓打断:“你这么紧张作什么?好像本座要做什么不好的事似的~”淡淡的声线含着戏谑的笑意,那张妖异容颜上一抹笑容云淡风轻,夜福却是心知他家殿下此刻根本不似他面上看着那么平静,他在激动,异常激动,从那双金中带红的双眸中他已经全部看出来了… 夜福无意识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头一阵发干,抱着酒坛的手心也微微出了汗。夜福在紧张,而他这样的紧张是完全有根据的,召唤神兵,据他所知并非普通的灵能力者可以办到的事,即便是百里容笙这样等级的灵能力者,夜福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凭空召唤神兵,他的能力,应该仅仅只到能运用仙器而已,所以,阿零是怎么做到召唤神兵的?! 如同他家殿下能召唤魔刃一样,能召唤出神兵的,按理只有神族。拥有金色灵魄渡化成仙的人类并不能称为神族,真正的神族数量不多,且极其讲究血统,是高于一般仙人的存在,这样的种族,又怎么可能和阿零扯上关系?!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堕神,下凡,轮回,转世…一个个斗大的字眼依次砸过夜福的脑海,让他禁不住遍体生寒。神魔两族,从存在伊始便是势不两立,万年间来爆发了无数战争,单是殿下手里的那柄魔刃就曾经斩落过多少神族的头颅?想到这里,夜福眼看着对面轻轻环着阿零肩膀的手臂心悸的咽了咽口水——为什么就偏偏在殿下去的今天曝光了? 神族的事情殿下比他了解,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不可能掩饰过去了…所以这就是殿下半夜不回屋抱着阿零坐在黑暗里的原因?只是对方是阿零,即便殿下怀疑了也不能确定吧?就算确定了,也不一定…不一定就接受不了吧?…这么想着,夜福的背脊却已是生出了一背的冷汗,这样的时候他心知一切的发展都拿捏在殿下手里,他根本是无能为力…勉强望上对面那双一贯透着凉意的金瞳,夜福低声试探:“殿下,您是怀疑…阿零的身份?…” “嗯。”昼焰行直接承认了,垂眸望向怀里的娃娃,看着她歪着脑袋睡得很熟似的吸了吸鼻子,昼焰行微微偏了偏头,淡淡发问:“夜福,说到神族,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最先想到的是什么?…是,是敌人?两个字,卡在舌尖,夜福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大厅之内气氛一瞬变得凝滞,一片沉寂之中下一刻却是毫不自知的阿零一个翻身挥了挥胳膊嘟囔了一声,打断了夜福心头凝重的情绪。 习以为常的,昼焰行伸手拉着阿零的胳膊塞回了怀里,再抬眼间,那金瞳之中光亮愈盛,唇角的那抹笑容带着夜福从未见过的情绪,薄唇轻启,淡淡犹如弦动般的声线一瞬在大厅稀薄的空气中回荡开来,完全超出了夜福的判断。 ——神族,便是,永生啊。 —— 午夜的时钟走过十二点,老旧的门锁才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蜷缩在客厅一角的椅子上的邢悠听见声响一下冲到门边把门打开,门外百里容笙拿着钥匙微顿了一下,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主子回来了?外面是不是很冷,想不想吃东西我去下个面?”邢悠看着百里容笙不太好的脸色,抿了抿唇开口。 “我哥呢?” “已经睡了…”邢悠转身去墙角拿出一个电热器插上,打开了厨房的灯,“主子吃碗面吧,吃了再睡…” “不用了,我一会儿要出去,只是回来拿东西。”百里容笙进屋走到客厅的书架前抽出一本卷宗翻了一下,邢悠站在厨房门口愣了愣,脱口而出:“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邢悠话一出口便是察觉自己逾越了,在这个家她还没有能过问所有事情的权力,特别是在主子面前她只是个侍从,听令行事少言多做才是她的本分。百里容笙个性不差却也不是好相处的人,邢悠有些局促的望向对面那双淡漠的黑瞳,下一刻百里容笙却是一垂眼,淡淡回了她的话:“今天调班,一会儿出去打工。” “…额,哦…原来是调班么,不是请假啊…”邢悠接了一句,百里容笙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手里细翻着的那本书看着古旧,封面上绘着一个阵图,是本符咒书。 原本六点开始的修行今天改到了八点,明明和主子的安排冲突了主子却还是答应了过去,结果就是因为要配合昼零的时间,现在半夜了还要在这么冷的天出门么?主子身体一向不好,在冰湖冻了那么久回来还要去值夜,他又何苦要做到这样? 邢悠站在厨房门边陷入了沉默,对面那个她关心着的男孩儿便近在咫尺,只是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却永远遥远,从来没有靠近的余地。她已经习惯了跟在他身边生活,照顾他的起居,照顾他的哥哥,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她坐着一个好属下该做的一切,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永远都只是一个好属下,远远的站在只能仰望的角落,他从来都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可以考虑看看的女孩儿来看待过… “所以,要不我还是出去找份工作吧…”邢悠淡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祈求。 “你去工作了谁来照顾哥哥?哥哥的状况最近好了很多都是你的功劳,你就留在家里吧。”百里容笙翻着书,回答得很直接。 所以她最大的作用就是陪护病人,每天守着主子这个有些精神失常的哥哥,其实,便是她帮上的最大的忙了吧…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人生,唯一的亲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唯一的守护,是名义上的仇人…她来的这些天,从那些疯言疯语之中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的信息,他是一个寂寞的人,所以才会有着那样的眼神;同时他也是一个不需要救赎的人,又或者那个能救赎的人,还没能真正走到他心里… 现在,真不是一个胡思乱想莫名伤感的好时机啊…想着,邢悠苦涩的牵了牵嘴角,转身进了厨房:“我下碗面吧,吃了再走很快的。” “…不用…” “不饿吃一点暖和一下都好,十分钟就可以吃了…还是主子连给邢悠的十分钟都没有?”轻柔的女声,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淡淡的语气,却是说了不容反对的话。俯下身从架子上拿出锅的时候,眼角那酸涩的感觉竟然有些像是要落泪了一般,只是她如今的身体,已是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 温柔善良的姑娘,爱笑爱闹的孩子,像昼零这样的女孩儿其实世上有很多,她的确很好,却根本不算最特别…作为一个侍灵,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主子能选上她,却亦是不忍心看着他,选上那个最艰难最痛苦最不可能得到的女孩儿… 冰湖受冻,勉力修行,半夜调班,查阅古籍,这一样一样的事情默默做来,又有哪一样不是为了昼零?这般奇异的感情,明明还不是爱恋,却是上心得不得了,便是她经历了近百年的人世也分辨不出,那是为了什么。 屋外又开始下雨了,这样的天气雨水落下来,半空之中便会结成冰雹,落到地上便会凝成冻土,而她那身体已是虚耗到了极限的主子已是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了。 有的人,他所有的好都放在明面上,有的人,他所有的好都藏在心底里,只是若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对方知道,要到何时,他最期待的那道视线,才会真正的,落到他身上? 一夜淅淅沥沥的落雨,浸透了城市深处盘根错杂犹如老树根茎一般的街道小巷,这一夜,又有多少隐匿在街角黑暗之中的魑魅魍魉模糊在了纷纷落雨之中,伺机而动。 市中心医院对面的幽深小巷里,那郭芳的灵体最初引来恶灵吞噬的地方,冰凉阴冷的暗处出来阵阵悉索声响,细听,竟是低语一般的各种热切人声! “那些女人真讨厌呢…对啊真讨厌啊…真讨厌…是很讨厌呢…很讨厌…讨厌…” “就是应该全部杀掉呢…是呢该杀掉呢…杀掉好了…全部都…对呢全部都杀掉…” “负心的人也不能饶恕呢…不能饶恕吗…不饶恕…也杀掉吧…杀掉吗…杀掉啊…” “再给一次机会吧…机会给吧…给了杀掉…杀掉也是在一起了呢…是呢在一起呢…” “还有那个孩子,很有意思呢…” “什么孩子?” “哪个孩子?” “就是那个把我摔出去的孩子呀…” “…哦很可爱呢…而且很受人喜欢吧…是被爱着吧…是呢被爱着呢…” “要是成为她会不会很好?” “…是会很好呢…一定会非常好呢…成为她吧…那就一起去成为她吧…” 如同数量庞大的小兽聚在暗处集会一般的细碎低喃一阵接着一阵,从巷子深处幽幽传来,有男有女,有提议有附和,如同鬼音一般的讨论声带来极致的阴寒,在雨夜的凉风中轻散。 黎明时分,暴雨倾盆,终于承受不住降雨量的护城河水位高涨,灰蒙蒙的天际透出第一道幽光的那一刻,翻滚的河面上突然飘起了一具雪白男尸,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第N具尸体,浮出了水面! 背部朝上手拉着手的尸体如同竹筏一般从水面下漂浮而上荡漾在风雨交加的湖面之上,清一色的肿胀发白,清一色的赤身*,每一具尸体的后脑均是碗大一个黑洞,江水从洞口摇曳溢出带着让人作呕的气味,残尸,无脑,那一个个幽深黑洞,仿似恶魔张开的,一张张无声狞笑的,血盆大嘴!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事情太多了而且有点卡文写不出来鸟…今 天殿下兴奋鸟,所以殿下为什么很在意阿零的第二人格的原因就是,尼玛殿下觉得阿零是神族就可以永生了真是不能再赞有木有╮(╯▽╰)╭至于夜福理性考虑的各种仇恨问题,其实殿下完全不care啊不care~ 明天肯定是万更哈,尽量多写一些,更新还是在9点多,发文出来在群上通知,大家么一个!快回来订阅吧!   ☆、45 雨夜求爱人 奇袭 那一夜的大雨,冲出了护城河底连排的尸体共计二十二具,尸体手臂反绑用铁丝交缠在一起,腰腹也有铁丝捆绑的痕迹,死亡区间只有短短二十多天…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以每天平均杀死一人的频率犯案的连环杀人案,凶手杀人的手法凶残,掩盖证据的手段高明,所有的尸体被固定在一起绑在护城河上一处偏僻桥梁的桥墩上,大部分尸体已被鱼虾啃食得面目全非,若不是这一夜的大雨冲开了铁丝,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发现这一藏尸地点。 隔日依旧是个雨天,穿着雨衣的刑侦队成员正在河边调查。黑色的胶袋在河堤上整齐的排了一整列,雨中的办案人员各个神色凝重,面色苍白。 “已经通知了严家,严铭和严景已经控制在了家中,A组正在赶去增援。”一人从雨中急急赶来汇报情况。 “通知E组,要求向媒体全面封锁案件消息,向R市发出紧急增援,调法医组过来协助程医生。”刑侦队长李维沉颜指示。 “严铭那边有最新情况汇报吗?” “没有,目前以统计袭击人数仍旧是九人,没有得到更多信息,A组届时会负责继续盘查。” “先把已经查明身份的另外六人的资料调出来送往鉴定科进行DNA比对,比对之后不符合的人立即进行失踪人口匹配。” “是。” 得令的下属冒雨跑开,李维站在河堤之上,放眼望着越长越高的河水和准备紧急撤离的办案人员,冷毅的眉间在冰凉的雨水中拧成一道凝重的弧。 身份不明的二十二具尸体,已统计出的二十五个死者,如此重大的刑侦案件,即便是在全国都是百年一遇。方才平息了虐杀少女案的A市实在承受不起又一场闹得满城风雨的诡异案件,而如今他们手头仅仅掌握的办案方向,是这些死者或许都和严铭的袭击案有关,原以为是一起针对严铭袭击者进行制裁的变态杀人案,如今却发现了数量远超过袭击者的尸体,这样的诡异的转折,使得案件侦破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 清晨,当护城河的群尸案被警视厅全面压下秘密调查的时候,对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的市民们正度过一如往常般宁静的早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宿醉的宿醉,发呆的发呆… 夜福就是在发呆的那个…站在厨房的灶台前,他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白色液体,一边盯着窗台上的绿色小盆栽发呆,眼底隐隐泛着青黑的痕迹。自昨晚听到殿下那关于神族的进击言论之后,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神族,等于永生么?这的确是殿下思考问题的回路呢,毕竟这些年来殿下最在意的就是阿零的寿命,如今能有一个留下阿零的可能性摆在面前,他会开心那是自然的…再是回想起作业殿下说出永生二字时那眼神和语气,夜福轻声叹了口气,原谅他吧,说他不够积极乐观也好,他考虑问题,从来做不到像殿下那样只关注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其他一概不关心。 如今的情况,先暂且不提阿零是神族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殿下最后通过测试确定了阿零的确是神族转世,他怎么就能保证一旦回归了神位,阿零,还会是以前的阿零? 神族转世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而正是因为神族有转世的可能,才会有神族归位之后将会淡忘在人世经历的一切这样的说法。否则一切凡尘往事的牵扯将影响到神族的纯一性,是这个自喻身份高贵凌驾于所有种族之上的族群所最不能容忍的事。 所以这便是一个死循环。 阿零若要得永生,首先她必须是神族,其次必须回归神位,只是一旦回归,那么是被动遗忘也好,主动舍弃也好,届时那个享有永生的阿零对人世的这段记忆一定会有所取舍!身份变了,或许外貌会变,性格会变,立场会变,感情也会变,她和殿下之间的关系会出现极大的变数,而这样的变数,不是如今的他们可以预期的。 而让夜福最担心的是,倘若阿零变了,殿下却是如一,那该如何是好?如果阿零不再是那个阿零,殿下却一如既往的喜欢,那该,如何是好?!神族自古便是魔族的死敌,神族具有可以杀死魔族的灵力。唤出神兵么?万年之前的神魔大战,他曾经无数次见识过神族唤出强悍的神兵仙器将他熟悉的战友抹杀在那天地交接处的蛮荒之地,更不必说,殿下他本身,就是千万年来神族公认必须除掉的敌人… …不知为何,这一刻倏然闯入脑海的画面,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一双淡漠如冰的眼眸,是了,他怎么可能忘记,召唤神兵这样的事,他见过的最擅长的一人,实在是个中好手。 以一敌百,同时操控数十样上古神兵一瞬击杀百人,那一日她初登战场,一战成名,险些让那一场战役成为葬送魔族千年功绩的止战之殇!那一日,那鲜血飞溅哀鸿遍野的异世,那衬托在残破血色之间一对暗如子夜的墨瞳,神女…灵鸢… “哎呀疼疼疼,疼死了!感觉头里面也疼外面也疼难道我对桂花酒过敏?!”飘远的思绪一瞬被一道女声适时打断,正在回忆恐怖画面的夜福被惊了一惊一瞬手里的勺子差点掉了,勺子落地之前他慌忙用手一抓,结果手背非常悲催的撞在了锅沿上。 “嘶——”佘青在夜福身后发出一声惨痛抽吸,妈呀真是看着都疼!… 五分钟后—— 佘青捧着热好的牛奶坐在料理台前的高脚凳上一口一口的抿,牛奶里加了薄荷叶有股很清香的味道她很喜欢。水池边,夜福伸手在凉水下冲着手上的烫伤,夜福似乎对于烫伤很没辙,唯一不能用灵力修复的伤口便是烫伤,这样还要经常负责做饭,也是难为他了。 佘青捧着牛奶杯看着夜福的背影,片刻之后扬了扬眉:“诶刚刚我出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那个脸色一副要死了样子。”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夜福淡淡回答。 关于昨夜的事夜福并不打算告诉佘青,至少现在不打算。一切都还在殿下临时起意的阶段,阿零身上没有神族转世的胎记,阿零的灵力也还没有达到真正神族的实力,所有一切都是未知还不能擅自判断。看殿下昨夜的态度,似乎是决定要暗中试探一番,只是怎么做殿下只字未提,夜福的理解,若是他们知道太多,也许会影响殿下的计划。 冰凉的水流触到伤口带出如轻电流般的刺痛,佘青见夜福没有深聊的打算,垂了垂眼弯起了嘴角:“昨天我喝醉吓到你了吧~我这人就是这样,酒量不好却特别喜欢喝酒,一喝醉就耍酒疯,昨天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吧?~” 不该发生的事情,是指…什么事?夜福关了水龙头,转身望向坐在高脚凳上的佘青,阴沉的天气,她坐在那里却像个自带光彩的发光体,不施粉黛,随意挽起的长发随便套上的居家服,她现在已经不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说话也是愈发的随性起来。 夜福在心里淡淡叹了口气:“没有发生什么,只是你喝醉了是比较折腾,不小心撞到了两次头,所以才会觉得疼吧,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对面那双墨瞳里情绪很淡,望着那双墨瞳,佘青却是隐约忆起了一双含着澄净暖意淡淡从下方望上来的黑眸。昨夜的事情她只有零星几个片段的记忆,夜福他昨晚,幻出原形了?嘛…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她需要深究的事情,就这样也行了~ 想着,佘青仰首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喝掉,非常好心情的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谢谢你的薄荷牛奶啦,另外下次要喝酒再找我吧!~撞头什么的,表示似乎撞到三次以上就能消停了哈哈哈~那你忙着,我去收拾一下打扫卫生啦~” 佘青洗了杯子放下,扭头离开了厨房,夜福站在水池前看着她伸伸懒腰晃着脑袋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眼底却是闪过了一丝落寞。转身再次拿起菜谱,上面列着几样菜色,冬天就应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昨天晚上,她似乎是这么说的。 —— 北豫中学,第二大节课的上课铃已经响过,初预B班的教室里,阿零坐在临窗的座位上透过雾蒙蒙的玻璃往外望,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一早她正在上学路上,突然严景发来的短息说警方限制了他外出,今天不来学校了。阿零直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想派佘青过去看看,却是用手链召唤了佘青两次都没有成功…佘青是召唤兽并不像大头这么好操纵,阿零觉得是自己灵力不济,郁闷的看着严景发来的说让她放心的短信,再是回了一条过去却是没有得到回应,现在到了学校信号屏蔽了,也不知道严景那边情况如何了… 今天的第二大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姓杨,年近四十书生做派的一个男老师,此刻正在讲台上讲着古诗词释义。杨老师的课从来都比较随性,对于偶尔开小差的同学他一向懒得多管,却是不知道今天是抽了什么风,正讲到“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时候,突然将手中的记号笔在讲台上点了点,抽了发呆的同学起来。 “昼零同学你来解释一下,老师刚刚读的那句词是什么意思?” “……”阿零无语站了起来,她今天的确是太不应该了连书都没翻开,怪不得老杨要发飙…阿零求救的瞥了身边的同学一眼,同学好心的把课文名翻起来给她看,然后阿零很无奈的开始翻书,真是一个脑筋不会转弯的怎么就不知道先看看目录呢?邻座的同学都无语扶额了… “好了昼零同学,你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坐下吧,下课之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老杨恨铁不成钢的瞥了阿零一人,挥手让人坐下了。 教室里传来几声压低的嗤笑,阿零郁闷抬眼,正对上隔了几个座位楚天骐看来的目光,两人视线一个交汇楚天骐已经转过了头去,阿零张了张嘴愣了一秒,悻悻低下头戳到了书本中。 中午十二点,下了铃响,李怡然很嘚瑟的过来拍阿零的肩:“去吧去吧,去和老杨同志亲密接触一把,姐就在办公室门口等你哇咔咔~” 老杨说的办公室就在教学楼的同一层,是老师们公用的课程准备室,这个地方阿零没少来,平常考试没考好啊,上课回答问题没回答上来呀,总是被叫过来训的… 准备室里没人,阿零跟着老杨进去,一副听话的样子站在办公桌前等候训示。老杨放下教案抬眼瞥了一眼,无奈摇头:“现在倒是一副懂事的样子,上课的时候怎么就不听话了?连学的是哪一篇课文都没搞清楚,你说老师就是想袒护你也没办法啊,你说是不是?” “嗯,杨老师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认真,再也不开小差了。”阿零点点头,答得很顺畅。 “本来呢你的语文成绩就不如数学和英语好,上课还不认真要怎么提高?老师也不明白了,白白净净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不喜欢语文课呢?再这么下去要不及格了啊。”老杨坐下打开保温杯倒了杯水,危言耸听。 其实她语文才没有很差呢,最差的是数学…数学还是老班的课上次期中没考好被骂得可惨了…阿零郁闷的抿了抿唇,而且白白净净和可爱分明就和成绩木有一点关系嘛…想着却还是装乖的点了点头,垂眼认了:“杨老师我知道了,后面会努力的,一定不会不及格的。” 一身白色冬装校服的小姑娘有着细腻的眉眼和清透的肌肤,低着头站在身前,便是此刻这般阴雨绵绵的冬天,看着都仿佛能给人带了一丝暖风般治愈的感觉。办公桌前,老杨垂眼目光在那秀丽的小脸上一个流连,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淡淡翻开了手边的书。 “那你就来跟老师再解释一遍,‘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训人的时候把之前没回答上的问题再问一遍是老杨的套路,阿零早有准备~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唯独喜欢莲花,从泥土里面长出来却是没有沾染上泥土的污秽,被清水洗净,却又不觉得妖艳,”阿零抬眼看了老师一眼,接着往下背,“寓意品性高洁的人,不与他人同流合污。” 白皙若瓷的肌肤,淡淡含笑的红唇,清澈纯净的眉眼,灵动的仿佛会说话的乌黑大眼睛…真是,漂亮呢…那一番解释,对面的杨老师已经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镜片之后的眼眸里闪烁的是激动和贪恋的幽光,他双手微抬,缓缓往前伸了伸,再开口时声线已是有些异样:“昼零,昼零同学,你说说看,这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像什么?它像什么?” “…什么?”阿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惊异。 “像你啊!那个莲花,那个最好看的莲花就是你啊!是你!”一瞬狰狞的表情,瞬间痴迷的笑容,枯瘦如柴一般的身体一瞬笑着飞扑过来的时候,阿零惊的一个后退撞上了身后的书柜,哗啦一声响,地理老师放在柜顶的整盒模具掉了下来,摔了一地! 准备室外,李怡然靠着墙哼着歌,中午下课的时间走廊上人很多,李怡然一个偏头看见楚天骐和几个男生从B班教室出来,两人视线对上李怡然感觉自己被瞪了一眼,下一刻楚天骐转身就走了,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狂拽的背影…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又不是阿零你冷漠给我看有屁用啊!李怡然嗤之以鼻,双手环胸往后一靠,准备室里这么大的动静她竟是一点都没有听见。 另一头,一下撞在书柜上的阿零已是在老杨扑过来的时候扬手甩出了一个白符,老杨的样子看着很奇怪,那抹笑容看诡异的熟悉,阿零甩出的白符召唤出了大头,幻化成麋鹿的大头低头用着巨角一下朝着老杨撞去,下一刻老杨却是凭空消失在了原处。 安静的准备室里只听得到阿零的喘息声,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老杨消失的地方愣了一刻,心头油然升起了一抹异样。只是还没待阿零体会出来那抹异样是什么,下一刻空中突然裂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里头一下伸出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爪子,一下扇在麋鹿的鹿角上,把大头狠狠打了出去! 大头在空中翻滚一圈变回原来的形态,下一刻竟是受不住化作了一缕青烟一瞬躲回到了阿零的手链里。阿零呆住了,呆愣一刻之后凭借着本能转身往前冲了两步一下扑到了准备室大门口,伸手猛的抓上门把的那一刻,那个触感却是让她一瞬心惊。 那是结界,固定在大门之内,她根本就碰不到门!诡异的空间,诡异消失的老杨,若是恶灵附体,那利用的便是老杨的*绝对不可能做到空间瞬移这样的事!脑海之中想通这一点的时候,眼前的空间已是再次交错,透明的巨爪尖利如刀,已是顷刻就到了头顶! 急促的呼吸,窒息一般的空气,阿零从来都没有过像此刻这般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惊惧闭眼的那一刻,仿似时间空间都已静止,耳边倏然响起轻微的一声响,如同脑海深处的一声崩裂,她恍惚睁眼,只看到不远处一道模糊的光亮一瞬照入心中,下一刻那光亮便是突然碎了开来,碎成了成百上千片,一瞬朝着她的方向急飞而来! 碎裂声响响起的那一刻,一瞬从窗口急速跃入一个黑影,黑影打破窗户的瞬间亦是击破了结界,落地一个转身暴起,掌心的光鞭已是氤氲而出,轻柔曼舞的姿态,却是凌冽霸气的灵气,黑影抬眼的瞬间淡漠黑瞳一瞬入眼,坚定信念传递的那一刻,光鞭已是击破了时空裂缝,绕上了透明巨爪将里头的怪物狠狠拽了出来! 没有五官,没有身躯,那个怪物甚至没有实体,巨爪的上方半固体的身躯上还显现着老杨的一颗头颅,看着无比恶心!阿零心头惊了一惊,却是在百里容笙看来那一眼的时候就已恢复了神智,光鞭击出的瞬间她已经一个飞扑到了百里容笙身后,反手一只手掌扣上手腕,百里容笙用力扯了她一把:“跑!” 低吼响起的那一刻,光鞭已是一瞬断裂,下一刻光亮之中却是一道金色符咒飞出,一下贴上了怪物身上的头颅!怪物剧烈的挣扎起来,发出恐怖的嘶吼,半固体的身躯上无数金色的裂缝显现,就在阿零以为怪物要自爆而亡了的那一刻,身前的百里容笙却是突然一个转身抖开了一块黑色的布,伸手压着她一下扑倒在墙角,身体紧贴的一瞬间,黑色的帷布顷刻落下。 阿零吓着了,本能伸手推了一把,下一刻身上的重量却是更加压下来了一些:“不要动,就这样…” 夹杂着轻喘的一句话一瞬散在耳边,阿零惊异的发现百里容笙的呼吸竟然都是凉的,他的心跳有些乱,身上也冷得厉害,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身体极差的状态。耳边怪物的吼声还在,那黑色的帷布被百里容笙撑得严实阻挡了外部一切光线,一片黑暗之中阿零听着百里容笙勉强压抑却怎么也平息不下来的喘息声,再也不敢乱动了。 百里容笙身体很不好,这一点她似乎原先就有些印象。被抓到百里门关着的那段时间,她虽然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但也隐约听到过别人提起过百里容笙的情况,后来相处多了,每次见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副脸色苍白病歪歪的模样,想来是真的不太好… 这块黑布的作用阿零并不清楚,但是想来一定是保护他们用的仙器,那变成杨老师的怪物看着和袭击小舅舅的怪物那么像,显然不单单是郭芳的恶灵作祟,阿零微微屏着呼吸感受着百里容笙一点一点回暖的体温,他的胸腔深处在轻微的颤动,像是要咳嗽却勉强抑住了的痛苦,阿零坐在黑暗中犹豫了很久,终于伸手轻轻抚上了百里容笙的胸膛。 伸手触上的那一瞬间,触感竟是冰凉的濡湿,掌心下的身体很瘦,却是寸寸坚硬如骨,坚冰般的身躯内,微弱紊乱的心跳便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带着让人心颤的脆弱。隔着薄薄一层衣衫,肌肤相抵,头顶上方的呼吸声在那一刻猛得一窒似乎就要避开,下一刻清浅的声线自黑暗中响起,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不要动,就这样。” 金色的灵力从掌心溢出的那一刻,瞬间照亮了混沌冰冷的空间。那是治愈的灵力,带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温暖,他从来没有教过她治愈的咒法,完全是她无师自通。 清秀的眉眼,澄净的墨瞳,金色光亮映上那样的一张脸,那样一双眼,落下的光彩犹如天际银河的繁星一般璀璨,产生的温度犹如映耀晨露的朝阳一般温暖。阿零没有笑,却是自有一番温柔的情绪从那温润眉眼处轻溢而出,缓缓在两人之间弥漫。那一刻,百里容笙愣愣垂眼看着金光曼舞之间缓缓攀上那眼角眉梢的轻柔风致,突然有一种熟悉了千万年却亦是被封存了千万年的情愫一瞬划过脑海,待到他惊异想要抓住那阵感觉,恍惚之间却是再也无迹可寻。 外头怪物的嘶吼声渐渐弱了,掌心下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可以了。”淡淡的声线在耳边响起的那一瞬间,百里容笙扬手掀开了帷布,外部的光线一瞬透进来两人都不适应的眯了眯眼,待到眼睛适应了,阿零偏了偏头,发觉怪物已经不见了,杨老师,也不见了… “那个怪物!…杨老师,杨老师他是不是已经…?!”阿零的脸色有些发白。 百里容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个怪物便是你朋友先前遇上的妖怪,不是恶灵,而是妖。吸食人的脑髓幻化成人形的妖怪,生于上古混沌之期,存在已有万年,十分危险…刚刚的那个老师,应该昨夜,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阿零恍惚爬了起来,愣了一会儿,情绪有些激动:“那之前,我以为你的符咒已经把它制服了,结果不是对不对,让它跑掉了,是不是?” “嗯,因为没有想到它会直接来袭击学校,所以我没有带仙器过来。”百里容笙微微蹙眉,望向了窗外,“不过方才它的本体已经散了,一时聚集不起来便不能再吸食脑髓,所以你的朋友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如今身份暴露,今晚午夜时分,重新凝聚起本体之后它一定会再来袭击,恐怕现在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已经成为了它的目标。” “朋友…们?” “不错。”百里容笙回眸,神态语气均是凝重:“不能吸食脑髓,并不代表它不能幻化人形,只是没有那么逼真而已。如今既然它已经锁定了你,就一定会幻化成你身边的人接近,待到结界解开,从这里出去之后,昼零,你要做好准备,你的朋友们,或许已经,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 “楚天骐我有话跟你说,一起吃饭吧!”阴雨绵绵的天气,食堂休息区,坐在桌前的几个男生抬眼望了望冷着脸站在桌前的女生,再是纷纷无声的瞥向坐在一边的楚天骐,各个表情复杂。 楚天骐喜欢昼零,在初预B班估计除了昼零本人不知道以外是谁都知道的秘密;楚天骐最近在冷落昼零,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无比好奇却是八卦无门的秘辛…结果今天昼零又主动找来了呢,这次的态度可是无比强势呢,楚天骐别扭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吧,难道真的打算惹火了妹纸一了百了?周围好友们的心声全部写在了脸上… “不用了,我已经和朋友们在吃饭了,有什么话能在这里说么?不能的话今天晚上可以给我打电话说。”楚天骐抬眼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去,淡淡回道。 结果阿零一听,语气更冷了:“打电话?你还好意思说打电话?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哪一次接了的,发短信你哪一次回过?!”想起这些烦心事,阿零真的有些怒了。 嗷嗷,原来楚天骐私下居然这么叼连女神的电话都敢不接?!我靠哥们今天决定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啊原来你也有这么霸气的时候?!众人的视线再一次从阿零的身上转到了楚天骐身上,心声再一次全部写在了脸上… 从准备室出来之后,阿零第一时间找到了李怡然和辛朵。李怡然在走廊上周围有很多人,所以怪物不可能变成她的样子而不被察觉;辛朵也表示一直和同学在教室里,周围有不少人可以证实辛朵的确就是本人。好在楚天骐中午也是和男生们一起吃饭的,所以基本嫌疑也可以排除,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把这几个首要目标全集合起来跟他们说明情况,看来怪物的事,也是瞒不住了。 阿零冷声一番指责,楚天骐抬眼望来一眼,神色有些微微复杂。这些天,他脱离了小团体,避开了辛朵也避开了阿零,要说赌气,起初是有一些,只是时间长了之后他却发觉了有更多更重要的理由让他选择了回避,这样的选择他也不好过,只是让他回去么?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好的决定… 最终还是决定了拒绝,其实一次又一次他已经不知道哪一次自己就要跨过了心头设定的限制重新变回那个只会跟在阿零身后打转的傻瓜了,所以她还是快点放弃吧,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还是不去了…”一句话故意冷了语气刚一出口,下一刻衣襟竟是被一把抓住整个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惊异双眸一瞬对上一双含了冷意的墨瞳,楚天骐愣了一愣刚要开口,立刻被打断了:“今天不去也得去,快点起来走了!” 阿零从来没有过这么强势,而且楚天骐从来没想到过比他矮了快一个头的阿零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食堂里人不少,不少人从一开始就在打量着这边的动静,现在看到这一幕大家都惊呆了,女生拖着男生走,还是丝毫不容反抗的拖着男生走?尼玛跆拳道社的新秀原来真不是盖的啊,这昼零也太彪悍了吧! 楚天骐在挣扎,声音断断续续:“…阿…阿零…” 阿零不理,继续大步流星。 “…阿零…不行…” 继续不理,不行什么不行?! “真的不行了我站不住了!”红着脸一声低吼冲出口的那一刻,楚天骐已是脚下一软向后摔去,他的腿还没有完全好,阿零的动作又不温柔拽得他根本使不上力,终于坚持不住一下摔倒的瞬间,毕竟是男生的身高男生的体重阿零根本拉不住他,反倒绊了一下,两人一起齐刷刷的摔倒在了休息区正中央。 女上男下,这个姿势…暧昧…一个躺着,一个半坐着,这个动作,咳咳,更加暧昧…整个大厅在那一刻仿佛都一瞬静了一静,过了很久才听见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蚊子叫一样的声音:“…你站不住了,为什么不说啊?…” ——那是我不说么?那是我不想说么?话说刚刚那个情况你给了我一点说话的时机了么?! 楚天骐的脸很红,全身都觉得烫,索性在冰凉的地板上躺着不动也说不了话,阿零已经爬了起来,低着头蹲在楚天骐身边逃也不是扶也不是,直到周围悉悉索索的起了议论。 “诶诶?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啊?” “那个…貌似是昼零胁迫那个男生跟她去干嘛,然后那个男生好像不同意…” “然后昼零就把人强推了?!” …这…“好像是那么回事…” “……” “……” 半个小时之后,五人终于找到了一处偏僻的位置,一人买了一份饭坐在了一桌,气氛诡异的有些低迷。再次回归的楚天骐微微抬眼看着阿零身侧坐着的黑衣少年,神色晦暗不明——他的那件衣服,怎么看着那么像送外卖的? 结果刚一想,立马就有议论声证实了他的猜想。 “诶你看那边那一桌那个男生,不就是‘清河小食’的那个外卖小哥么?” “咦真的诶,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呀,外面的人应该是进不来的吧…” “可不是?而且你没看那一桌是谁么?又是昼零啊…呵,少了一个严景,又多了一个送外卖的,那昼零身边还真是不缺帅哥呢,而且什么样路数的都有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带着浓浓讽刺的声音说得不轻就是故意要让人听见的,楚天骐听得皱了皱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终是忍不住回头望向了阿零,那个女生恶毒的言论阿零也听见了,扒饭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百里容笙一眼。 原来,百里他…不是学生么?他在工作?送外卖?中午的时间不吃饭也不休息的么?对面那黑发之下苍白的皮肤看着没有一点血色,百里容笙的胃口似乎也不太好,一盘饭没吃几口已经有些不动筷子的趋势了。阿零看了看,皱了皱眉,下一刻插了盒饭里的一个鱼丸,送到了百里容笙碗里。 “诺,给你一个鱼丸,可好吃了我自己都只有三个,给你吃一个,吃了快点多吃点饭。”阿零开口,语气就像是在哄孩子,话一出口一桌的人都愣了愣,李怡然的视线小雷达一样嗖嗖把新型帅哥和阿零还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横扫了一遍,饶有兴致的咂了咂嘴。 另一头,楚天骐的脸瞬间黑了…你妹的死乞白赖拉他回来吃饭就是为了秀恩爱给他看的,尼玛这个男的到底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圆不溜丢的一个鱼丸滚在碗边,上面还留着筷子戳出来的两个小洞,溢出鲜油的汁来。百里容笙有些诧异的抬眼,望上对面那澄净的视线,他一不喜欢油腻,二不喜欢吃鱼,只是被那么看着…下一刻百里容笙还是垂眼夹起鱼丸,小小的咬了一口。 “好了,谈正式要紧,昼零你就把要发生的事情还有之后的安排跟你朋友说一遍吧。”放下鱼丸,百里容笙喝了口水淡淡开口,阿零抬眼将三位好友一一看过似做了最后的确认,严肃了语气开始了说明。 妖魔鬼怪的言论,威胁生命的情况,一番话实在是很难有说服力,阿零长话短说挑了重点说完,最后补充:“所以这个怪物,它最初的目标是严景的舅舅,现在目标可能还包括我们,所以我们必须一直呆在一起,在消灭妖怪之前都不能分开,不然很容易被它混进来。现在我已经确认过你们都是真的了,下一步我们就要找一个地方,等着妖怪找过来,然后一举把它消灭!” 阿零压低了声线,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激动,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闪动着坚定的情绪,那张脸那样的表情,竟是楚天骐他们从未见过的样子。 这一边,听到冲击性言论的楚天骐还在发愣,另一边李怡然已经做了个手势全盘接受了下来:“OK,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这么做吧,阿零你有信心我也就有信心,那我们晚上去哪儿?露营一样咩,矮油人家怎么有些兴奋…” “快点打住!你丫怎么回事啊听到这样奇葩的事情居然一点也不质疑?!”楚天骐惊悚的低声骂了一句,再是看看神色淡淡似乎也接受了的辛朵,无语叹了口气,“我要证明,妖怪也好,灵力也好,给我看一个,我就相信。” “嗯…”阿零顿了一顿,转眼请示百里容笙,百里容笙淡淡抬眼望了楚天骐一眼,下一刻伸手到了桌子中央,掌心一摊燃起了一簇明火。 眼里的火光转瞬即逝,远远看见也会以为是打火机。掌心的明火在手心阖上的瞬间消失,百里容笙再次望向有些愣住了的楚天骐,淡淡开口:“这不是魔术,昼零也没有必要用这样的事骗人,你们都是她在意的人所以才把这件事曝光给你们,要不要相信,你自己判断。” 其是楚天骐没有不信,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一句在意的人,一句不信,不是分明说来讽刺他又是什么?清冷话音落下的时候楚天骐有些羞恼,开口之前却是被辛朵伸手拦了一下,淡淡打断了:“那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去之前是不是应该定哥暗号以防万一?” “嗯。”阿零点头,一瞬抬眼,墨瞳之中闪现幽光,那不被熟悉的模样,看愣了一众好友:“有一个地方最合适不过,诱饵,陷阱,狩猎人都有,等待猎物上门,再合适不过了~” —— 阴雨天气,水声潺潺,暴雨倾盆浇灌下的别墅如同隐秘在一边灰色雾气之中的孤宅,周围的景物都模糊在了雨水中,落地窗的玻璃望出去只能看见朦胧的一片暗色,客厅里点着落地灯,电视上播报着新闻,群尸案至今还未曝光,可见这一次的案件牵扯有多广,态势有多严重。 沙发之上,严景裹着毛毯盯着电视,却是分明在走神,身侧的另一个沙发上,严铭神色凝重的翻看着身边的资料,四周静默一片,唯余雨声。 屋内一切的通信设备都被切断了,真正成为了一个固守的孤岛。别墅内外,固守的特警藏匿在暗处,是保护也是监视,严景此刻非常庆幸那日李怡然的发现最终他们还是决定不告诉警方,否则那样混淆视听的东西在这样的时候曝光,一定会被误解为洗脱嫌疑而制造的假象,不但会加重小舅的嫌疑还会连累到朋友。所以此时此刻,他们除了等待,什么都不能做。 屋外还是倾盆的大雨,这样的天气严重阻碍了视线,所以,便是等到那缓缓从雨中而来的人影近得只有百步之遥了,才隐隐在雨中,现出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监视着路口的刑警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死死盯着雨中恍惚而来的人形,心中微颤着想着犯人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杀过来吧的想法拿起通讯器的那一刻,雨中本还摇曳着的黑影下一刻却是骤然一个加速,用着人类绝对不可能拥有的速度一瞬劈开雨帘,如箭一般,直直,冲了过来! ------题外话------ 无良白:号外号外,殿下你快来看看哇,你不在的时候你家小童养媳又去勾搭人啦,勾搭了男二又勾搭男三,但是占你便宜的事情人转头就忘了,请问你是神马感受~ 某殿下神色淡淡,扬手掌心倏然凝成一把十几米长的魔刃,横刀一挥! 世界安静了,作者亡,全文终,咳咳咳… — 噗哈哈,不贫嘴了,话说今天白的后台卡得一塌糊涂问问传了N遍都没成功啊,希望这次可以。明天雨夜求爱人篇大结局,双休日又到了大家双休快乐!下一周希望能多点时间码字啦,祈祷祈祷!<( ̄ˇ ̄)/   ☆、46 雨夜求爱人 可以一起死 “1号机呼叫…目标人物…呜啊!” 对讲机内传来的声音带着雨天特有的干扰杂音,模糊的一句还没有传达清楚便是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伴随着瓢泼大雨的声响,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通往严家别墅的小径上,停在隐蔽之处的2号监察队接受到模糊信号还没来得及判断,那劈开雨水遍体漆黑的影子已是一瞬冲到了身前! “什么?!”一声惊抑在喉头,砰的一声巨响,下一刻黑影已是弹跳而起重重砸在了警车的挡风玻璃上!一身裹身黑衣,来人竟是个女人,车内两名刑警相继拔枪,却闻嗖的一声,银白色的光亮在配枪拔出之前已是一瞬从女人的掌心飞出,瞬间刺入了两名刑警的颈项,两人顿时昏厥! “喂?!2号机收到请回复!2号机收到请回复!”对讲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警车之内却已是无人可以应答。漆黑的紧身皮衣包裹着妙曼曲线,束身皮裤下一双修长匀称的大长腿踩着十公分的黑色皮靴,女人一瞬从警车上跃下,落地之时甚至没有溅起一丝水花,纤腰轻扭风姿妖娆,女人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雨中的别墅缓缓而去。 A组的警力重点集中在别墅周围,通讯被切断的那一刻,别墅之内守候的A组组长廖凯放下对讲机沉颜起身来到客厅:“似有嫌疑人物出现,A—4组带着证人前往二楼!” “这件事情同小景无关,能否让人先护送他离开?”严铭闻言从沙发上一下站起来,皱眉提出要求。 “不行,这样的时候留在别墅更安全。”廖凯一口否决,扬手一挥示意属下将严铭和严景朝二楼送去。 包围了严家别墅的警员并没有想到,当尸体曝光警力全力出动的时候会有人胆敢只身前来突袭严家,否则早已将证人转移。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A组组长廖凯下令将严铭和严景带上二楼的时候,屋外已是响起了轻微的打斗声。有痛苦的呜咽在碰撞之后一击即停,下一刻啪的一声枪响响彻长空,正在上楼的严景惊异回头朝门外望了一眼,随即被身后同样紧张的警员推了一把,赶上了楼。 …小舅的袭击者,很有可能不是人!这样的认知这几天来一直在严景的脑中挥之不去,而且他知道虽然小舅面上一点表露都没有,心里也许也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那么,也许再是防守严密的警力也无法阻挡来人的攻击,那些前来袭击的变态一次比一次凶狠,情绪一次比一次失控,如今它的行踪已经败露,这一次兴许便是带着鱼死网破的念头杀过来的!这么想着,严景眉头微微紧蹙,转头一望,竟是发觉严铭正坐在桌边神色十分严肃的盯着女警守护的窗口,若有所思。二楼没有办法轻易逃脱,一旦变态突破一楼的警力冲上来,关在二楼反而是瓮中捉鳖,自己给自己断了后路。所以小舅这是在…盘算着如何让他先逃脱? “小舅你不要再想了,我是不会一个人先离开的。”冷冷淡淡的声线自二楼卧室响起的那一刻,卧室里三名警官连同严铭都愣了一愣,一瞬回过头来。严铭没有想到严景会这么直接把他心里盘算的念头说出来,惊异偏头对上那含着冷意的双眸,片刻才苦笑着叹了口气。把话挑明了,让警员更加警惕起来断了他的后路么?有的时候他真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外甥固执得让人无奈啊… 二楼卧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关注了楼下的动静。屋外的雨声中已是再也听不到打斗的声音,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轻响,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下一刻,竟是有人一瞬按响了门铃! 清越的门铃声响起,在这样的氛围下让人一瞬心惊!门口的监控画面上照出了一个黑衣的女人,垂着头看不全脸,只能看见黑白的画面上一张微微上扬的红唇,带出一抹风情的弧度。诡异的画面,诡异的袭击者,是了,严铭袭击案的第三名嫌疑人在袭击发生前的两周就已经死了呢,有人,有人说是冤鬼作祟呢…!年轻的刑警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在监控画面一个轻跳女人一瞬抬眼的当口,大吼一口猛然扣动了扳机! “不能开枪!”廖凯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手枪顷刻射出数发子弹将厚实的木门穿透直直打向了外部!枪声响起的前一刻还在门口摄像头下的女人却是在火力全开的一刹那凭空消失了一般瞬间消失在了画面中,十发子弹全部打空,门锁坏了木门亦是千疮百孔,门口的凉风一瞬灌了进来浸透了所有人紧绷的情绪,吱呀一声,木门开启一寸,下一刻整个厚重门板一瞬被巨力掀飞猛地撞了进来! “开枪!怪物啊,快开枪!”叫声响起那一刻已是数人倒地,黑衣的女人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一般席卷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瞬击倒了好几人!眼看着同伴倒地,握着手枪呆愣一秒的警员还来不及看清女人的动作,已是一下被银针击中猛得扑倒在了地上。 制服所有人,却一个人也不能杀,这样的任务还是挺难的呢,特别是她好久没有运动了,下手的轻重实在是把握不住,一不小心又弄断了个把肋骨… 女人在一片枪声喧闹声中身形自如的回转,墨瞳轻扬之间一瞬看见了人群之后那手持配枪在纷乱之中沉静望来的眼神。嗯,这个眼神还不错呢,不愧是组长,在如此混乱的时刻都能如此镇定的寻找适合开枪的角度~ 正是这么想着,下一刻耳边已然传来了枪响,一瞬将指尖银针摁入手边一人的耳根,女人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个扬手将身边的人推开,风中似有什么巨大的物体顷刻幻化急袭而出,锵的一声子弹击中青灰色的物体竟是被上头的鳞片反弹而回一下打入了墙壁,廖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腰身便是被一个紧箍整个人朝着墙壁砸去!很大一声响,却是控制了七分力度,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廖凯挣扎着抬眼,入眼竟是满眼的鳞片幽冷的竖瞳,他竟然,竟然看到了蛇?! 一楼客厅里的枪战仅仅持续了一分多钟,所有的一切便回归到了死寂。二楼卧室之内,严景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听着楼下的动静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同时他很清晰的听到了身侧的警员手握着枪却是微微颤抖发出的摩擦声。 请求增援失败,楼下的同事生死未卜,如今这五人的卧室便是如同大海上的一座孤岛,将所有人困在了其中无路可逃!三把手枪都一瞬对准了卧室大门,下一刻,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上传来了高跟鞋轻叩的声响。 ——咚,——咚,缓缓的频率,不疾不徐的姿态,有人一步一步悠闲的沿着楼梯走了上来,而且是个,女人…额角在那一刻冒出细密的汗珠,背脊的冷汗已是打湿了衣衫,下一刻严铭一瞬起身到了严景身边将他拉到床的另一侧挡在了身后。一间一览无余的房间,三名紧张无措的警员,时间都仿佛凝滞了的那一秒,有幽幽女声从门外传来。 “事情已差不多按照主子的吩咐办妥了,下一步如何行动?” “保护主子是佘青的使命,佘青请求回到主子身边待命。” “…主子知道的吧,一旦主子有了危险佘青也是会被硬拉过去的…便是这样主子也要让佘青留下么?” “…好吧,属下遵命。” 伴随着一声略带着无奈叹息,淡淡的女声终于停在了卧室门前,戛然而止。 佘青?主子…?为什么他总觉得门口的这个女声听着有些耳熟?片刻的忪楞,严景还没来得及理清心中的念头,下一刻突然房间的窗户外一个巨大的黑影一瞬掠来一击撞碎了窗玻璃,夹杂着猛烈的风雨声,猛得闯了进来! 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没有一个人想到对方竟会从窗口突破!听见声响的那一刻离严景他们最近的那个女警惊得一下回过头来条件反射的举起手枪,下一刻却是一瞬一张妖艳到了极致的容颜映入眼帘,微微呆愣的仅仅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她已是脚下一软,倏地昏厥了过去。 一发三枚银针,根根都淬了蛇毒可以引起短时间的休克。银针击出的那一瞬黑影一刻轻跃落地,细高跟踩在破碎的窗玻璃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高高竖起的黑发,艳丽绝伦的容颜,身材火辣的女人一个转身墨瞳幽幽扫过床对面的两人,红唇轻勾,弯出了一抹妖娆笑意。 “你是…!” “属下佘青,奉家主之命,前来护卫。”对面一身劲装的美人儿双手交握身前,摆出女仆标准的行礼姿势,微微俯身,轻声笑道。 —— 被破坏的大门,地上到处都散落着桌椅摆设砸碎后的残骸…严景站在客厅中央,低头看着身前地面上明显像是血迹一样的一滴红色液体,微微出神。 厨房的料理台上热水壶正发出噗噗的轻响,开关一个轻跳,修长的指节环上把手倒出滚烫的热水,瓷杯中茶包一瞬浮了起来,散出红润的水纹来。 加了蜂蜜和柠檬的红茶,静心安神,严铭沏了三杯茶水端到客厅,用眼神示意严景去沙发坐下,严景端过茶水无声抗议了一眼,严铭没有理会那个眼神,径直将茶水端到了茶几上。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比较简单粗暴只会用物理攻击,打碎了你们家不少好东西…不过大门是无脑警察打坏的哈可不是我,唉这个结界怎么一点用都木有啊,雨照样下着好冷哇…”佘青端起矮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有些哆嗦的搓了搓胳膊,另一头严铭姿态优雅的拂落沙发上的一块断木,坐下之后浅浅扬了扬嘴角:“没事,东西坏了都可以再买,严景,你上去给女佣小姐拿条毯子下来。” …拿,拿毛啊!严景无语投去一击白眼,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尼玛的阿零家的女佣到他家“大开杀戒”了啊,一个人制服了一整个组的持枪特警啊!然后人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他家客厅,说是奉了阿零的命令来保护他们?!…还有,刚刚她念叨的那个结界是个什么鬼东西啊,居然说能阻挡警察增援,排除掉干扰好收拾袭击小舅的怪物?!严景长这么大,自喻自己一向反应迅速接受能力强,尼玛也不带这样想都不想就接受这么诡异的局面好么!天知道这个怪物一样的女人是不是怪物变的啊!小舅你一搞这么淡定全盘接受还给人倒茶真的没关系么?你妹的还在那边笑得这么欢畅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就晕头了绝壁是这样对不对?! 幽幽一阵凉风过,佘青缩在沙发上适时的表现着瑟瑟发抖,严景仍旧杵在沙发后方保持着敌意和警惕,严铭抬头瞥了严景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请稍等,我去拿毯子。” “那我也去!一起去!”严景立马跟上。 雨中的严家别墅已经破烂不堪,风雨从碎掉的窗户刮进卧室,严铭从车库取出防雨布盖上卧室的书柜,转身去衣橱上方翻出了一条毛毯。 自从那一天第九个袭击者出现,严景在家拉着严铭吵了一架,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严景很明显的感觉到小舅在疏远他,刻意保持了冷淡的态度…最开始他也赌气故意冷漠了一下,结果还没到一天就沉不住气各种炸毛,正巧遇上李怡然查出的视频他立刻顺水推舟拿回家给了小舅,本想着借此机会两人同仇敌忾商量对策能缓和一些,结果缺发觉事情总是离他的预想有些距离,说实话,他很多时候并不太清楚小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算我做错了,我道歉好了吧,是我不对不该跟你发脾气,这下可以了吗?”严景跟在严铭身后往外走,突然冷不丁的在后面开口。他并不是诚心道歉,只是想找个点打破僵局,这几天家里一直守着警员很多话都不方便说,他都快憋死了! 严铭没有回头,转身去了楼上其他几间房间查看情况,严景跟着进去被无视的态度惹火了,在严铭一个转身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一步跨开伸手挡住了门:“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我怎么样?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不对…” “那你说是哪里不对?你哪里做错了,需要道歉?!”一瞬冰凉的语气,冷冷打断了严景有些激动的发言,严铭不是易怒的人,很少直截了当的说话,对着严景,他从来都是忍让三分宠溺五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却是此时此刻,那深邃墨瞳透过镜片一瞬望来带上了森然的寒意,那眸光冰冷,就像是能看到人心底最深处去,视线一瞬对上严景猛一低头,下一刻心中立刻愤愤斥骂了自己一句。 每一次,都是这样…被刻意忽视,被故意回避,每一次,当他终于忍受不住爆发出来求一个交代的时候,从来都是被那样一双眼吓回去,被冰冷的让人心悸的态度堵回去,小舅是在回避他呢,回避他的感情,那样的明显!只是这样的他自己又能说什么?他在害怕,他连自己的感情都害怕曝光在他的面前,他拿什么去要求他,正视,他,喜欢他?! 再抬眼间,便是严景自己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用着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来回应,用着破釜沉舟就像是表白一般的心情吼出这番话。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脆弱的年幼的,不够沉稳不够自信,所以他的感情他当作任性,他的坚持他视而不见,那如果他说了呢,今天就是这样不管不顾的说出口了呢,他还会回避吗?或是,彻底的推开他? 对面,带着隐隐坚毅的凤目一瞬入眼,那是那张永远飞扬着肆意情绪的容颜上第一次露出这般的神情,那一刻,便像是预知了之后将要发生什么一般,深邃墨瞳中一瞬闪过一道异样情绪严铭下意识侧身就要强行离开,那细微的动作严景看在眼里一个心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是死死拽着小舅的衣领,一把把人推在了墙上。 俯身,低头,那一刻胸中的情绪满溢他甚至有了一种快哭了的错觉…微颤的,冰凉的声线从齿间溢出,一如那死死揪在衣襟上微颤冰凉的指尖,他说:“我知道我错了,你想让我走,我偏要留下…可是小舅,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不能跟你一起面对危险…不能跟你一起死?”…他明明,可以的… 细碎的长发轻触在胸前,冰凉指尖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一点一点沁入到心头…身前孩子消瘦的肩头在微颤,整个人如同一只担心惨遭遗弃的小兽,慌张的呲着防御性的爪牙,奋力抵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竟是慢慢变成了这样…他和小景之间,竟是慢慢的,变成了这样… 他是该负责的那个人,他是做错了的那个人,他给了他不该有的想法不能有的期待,一步一步,拉着他,陷入了他的地狱…有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就可以;有的人,不是他要,就能够得到…想要更多么?他该死的,想要更多,只是现实却是,能如这般的留在身边,已是竭尽了全力… 微微扬手,却是最终没能触上那肩头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 “一起死?你又怎么能断定,我愿意,跟你一起死?” 凉凉声线自风中而起,一瞬,打破了所有梦境。 ------题外话------ 先出一更,今天实在太忙了只能先这么多,今天可能有二也可能没有,会尽量二的哈!(哈哈,似乎有歧义) — 周六问题来了:百里容笙带着阿零修行,结果阿零爆发了第二人格,那个人格召唤出的神兵,是个什么兵器?   ☆、47 雨夜求爱人 勇气 凄风冷雨的街头,幽深无人的小巷,市中心医院住院部的病房大楼在夜色中亮着星点灯光,却是照不亮那一墙之隔的小巷深处阴冷黑暗的角落。 细碎的,犹如诡异低语的声音不断从巷子深处传来,一粒一粒半透明的犹如果冻一般的晶体在黑夜里跳跃,缓缓聚到了一起,那低喃一般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最终凝结成了一个整体。 半透明的,半凝固状的巨大异形怪物在小巷子里缓缓穿行,身上因着情绪的波动不断变换着黑红二色。当日,它便是在一个雨夜吞噬掉了小巷子里郭芳的灵体,从此有了郭芳强烈而偏执的感情,而现在它的偏执显然已经不止对着一个人了,那日在广场偶遇的女孩儿,那看着被所有人喜欢宠爱着的女孩儿,它好像成为她。 蠕动的怪物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软体怪虫,相比两个多月前吞噬郭芳的那一日,如今它的体积已经大了很多。隐匿人界,吞噬脑髓,它越来越容易像一个人类一样思考越来越习惯像个人类一般行动,向往着融入,向往着人类所拥有的一切,它缓缓的朝着巷子口爬去,雨水落在身上是清凉的感觉,可以平复它体内冤死的恶灵的躁动。 无人的雨夜街道上传来高跟鞋踏过水塘的轻响,夜班的小护士自落雨中而来,一把小红伞在冷风中轻轻摇曳。这一条平日里总是走的小路不知道为什么夜晚走来便是有了别样的感觉,到处都是湿湿冷冷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心头打了个寒颤,小护士拉紧了衣衫加快了脚步,却是走到那住院部大楼边的小巷子的时候,倏然顿住了脚步。 街角的小杂货店已经拉下了卷帘门,一盏旧旧的小小的灯点在外头,吸引了残冬里一只不知为什么还活着的飞蛾。小护士站在杂货店门口,有些愣愣的看着飞蛾扇动着被雨水打湿了的翅膀,艰难的一次又一次扑向那闪烁的夜灯,下一刻,街对面一个小型货车转弯过来疾驰而过,车身行远之后,杂货店门前也是没了人影,唯余下那只终于飞不高了的蛾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扑腾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在一脚踏入幽深小巷的那一刻,小护士的脑中还在奇怪的想着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一般,牵引着去了自己绝对不会去的地方。夜幕下的巷子里积着黝黑的污水,她手中的红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高跟鞋上也沾上了污迹,她逆着淡淡腥臭的风一步一步潜入小巷子深处,直到来到了那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物体之前… 怪物头部一瞬幻出巨大的尖刀状的口器之时,她才在迷幻中一瞬清醒,黑瞳中一瞬映上恐怖影像的那一刻,口器已是一瞬插下,狠狠的,穿透了她的头颅!还来不及呜咽一声,被透明触手缠住的四肢已经被拖到了半空,白花花的脑浆顺着口器里的管子蠕动向上送入怪物口中,被吮吸着的女人脸部痛苦的扭曲,鲜血顺着额头流下,眼珠因为脑浆的抽出翻成了白眼狠狠突出,下一刻终于噗嗤两声爆裂,化作了两个血色的窟窿。 鲜血飞溅了一地,死掉的女人如同枯叶一般飘零落下,只是已是最后一人了,再也没有收拾尸体隐藏行踪的必要。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的浓了,忽的一阵风过,小巷子里吹出一把破败的小红伞来,红伞在风中一个盘旋飞到的街对面,下一刻小巷子响起了高跟鞋的轻响,红裙红鞋,一身艳丽的女人迈着优雅的步伐从黑暗深处缓缓而来,闪动着幽光的眼角一个轻抬,跐溜一声,香舌探出,舔净了指尖最后一点血迹。 —— 昼家的私家车在当夜晚八点过停在了严家别墅前,辛朵楚天骐各自向家中说明了情况,李怡然也得到了学校的批准,所有关联方全部齐集,来到的阿零口中的最合适的地方,李怡然表示不能再满意!~ “哦呵呵,我就知道,不过就算知道还是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最开始木有敢太期待呢~阿零果然好样的给出这个给力的福利包你让姐怎么感激你好?绝对要点个赞!”李怡然换了常服,在车上还拜托辛朵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发型,此刻正抱着龙猫抱枕欢欢喜喜的站在阿零身边,伸出大拇指在阿零脸上按了一下~ 李怡然的手有些凉,阿零笑着躲了一躲,一抬眼正看见百里容笙从车上下来。从学校出来之后百里就没再回家,这时候身上穿着还是白天那套略显单薄的衣衫,阿零自从开始意识到百里容笙身体不好之后就总下意识的去留意,两人视线一个相触,下一刻楚天骐突然往前一步一下到了车前,拉开书包从里面扯出一件厚厚的外套来。 “喏这件衣服给你穿,今天晚上据说有寒流我一想估计也就我人品那么好会给你准备衣服了——不用看我,没什么好谢的就是借你披一个晚上。”楚天骐的表情和语气都不算好,话落,硬生生的把手上的外套用力塞到了百里容笙怀里。 百里容笙抬眼,墨色的眸子里稍许茫然了一刻。他不太适应和强势的人相触,也不太习惯接受别人不由分说的好意,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套再是对上楚天骐皱着眉的脸,他顿了一顿却是没有推辞,轻声说了句谢谢。 半大的男孩,看着久病的苍白。只是那白色看着却并不赢弱,只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干净,纤尘不染,便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一般的干净。蹙眉望着那白皙的肌肤淡漠的眼,楚天骐心中只觉得更加郁结,阿零小跑过来开心的再次道了声谢,楚天骐偏头,皱眉,恶声恶气:“谁要你谢了?关你什么事啊?” 没头没脑恶狠狠的一句,阿零被骂得愣了一愣,下一刻楚天骐已经气鼓鼓的拔营而去。前方李怡然回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阿零却呆呆的站在车前反应不过来。 “哼,不就是只楚天骐么,真是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了!”片刻之后阿零踢了踢鞋子仰起头,不爽的轻哼了一句。 百里容笙也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下一刻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阿零惊了一跳猛一回头,直直对上了一双含着冷意的墨瞳。 昼焰行用力抽上车门,此刻正站在车前一脸寒冰淡望过来。一身黑色的呢大衣衬着墨色的短发冰凉的双眸让他整个人看着愈发的丰神俊逸也愈发的拒人千里,阿零一瞬回头对上那莫名的冷气,毫不理解的缩了缩脖子正要开口,下一刻人已是冷冷的越过她,径直朝着别墅走去。 身后,阿零彻底在风中凌乱了。一个生气了,另一个也生气了?短短一分钟里被飞甩了背影两次她到底做什么坏事了啊明明之前在车上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泪目)… 所以说,A为了让她不关心B才主动关心了B却因为她替B道谢而生气了,C看见A为了让她不关心B才主动关心了B却因为她替B道谢而生气了的这一幕也生气了什么的…如此复杂的男人心海底针,像阿零这种呆子,当然是永远不可能理解的…默哀… —— “嗯…小舅舅对不起,弄得太乱了…” 几人进屋,阿零站在大厅内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微微给佘青递了个眼色,佘青一副主子真的不是我弄的我已经很悠着了的表情默默回复。 其实大厅里还是收拾过了的,只是家里的木门被破坏了个彻底已经完全倒下了,呼呼的冷风灌进来怎么看都不太像样,严铭正在厨房给大家备茶,听见阿零的话微微抬眼笑着说了一句不要紧,只是那脸色看着却并不是太好,脸上带着的一如既往的礼貌笑意这时候看着也有些勉强…那副表情看在阿零眼里只觉得一定是弄太乱了被责怪了,丫头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佘青是昼家的下人,做的事昼家自会负责。”下一刻,微微抿唇有些局促的丫头已是被一个后退环在了身前,清冷的男声淡淡在头顶响起,“后面严总可以列个清单出来看有什么要赔偿的送到普天,便是要找回一模一样的东西原样买了送回来,想必也不是不可以。” 昼焰行在笑,眼底却并无笑意,冷冷一番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处,便是阿零这种呆的都感觉出来这句话说着得有些不太合适了,担忧的仰头望了她家殿下一眼,下一刻昼焰行伸手在丫头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示意她别说话。 咳咳,阿零她爸,霸气了有木有!~而且本人比照片更帅,男神果然是要近观方能显其精华啊有木有!~李怡然在一边两眼冒了冒心点了个赞,眼风瞥到阿零身上,默默羡慕了一把。 对面,严铭低头倒着水,直到昼焰行开口之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了回来,微微蹙眉抬起头来。 昼焰行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一点严铭很清楚,但是同时他又是个无原则的女儿奴,这一点严铭更清楚。心中轻叹了口气,严铭淡淡开口,声音听着很和煦:“现在即不在公司也不谈公事,表哥何必这么见外用这样的称呼…家里的东西并不是佘青小姐弄坏的也无需昼家负责,表哥客气了。” 昼焰行说话是直白而冷漠的,严铭说话却是温和而疏离,一番话用了轻柔的语气却是听不出暖意,一句“表哥”怎么听都是讽刺的意思。只是话落,严铭便是垂眼望上了阿零略带着不安的眼神,之前是他走神在先孩子又有什么错,想着严铭放缓了语气:“一楼太冷了请大家上二楼吧,二楼小厅备了吃的和毯子,我一会儿端茶上来…阿零,严景的卧室在二楼右边走廊尽头,你帮我去看看他?” “嗯?…好。”那一瞬望来的眼神里竟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伤感,只是那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阿零没有抓住,稍稍愣了一刻,阿零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小伙伴一起朝着楼上走去。 楼梯上一行人大多安静,只有李怡然一个人情绪激动。李怡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在她心里什么妖怪袭击啊什么昼严来家关系紧张之类的全部都没有她目前正杵在她家严美人家里这件事来得重要,笑得眼睛都没有的姑娘拿着行李往楼上窜,晃着头一眼瞥见身后的辛朵,突然发觉辛朵今晚似乎异常沉默。 几人上楼之后一起来到了严景的卧室门口,大门还是闭着,阿零直觉有事发生,严景不是这样朋友都来了却不出来迎接的个性。 “严景?”阿零在门上轻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应,犹豫开口,“严景我们过来了哦,之前青青已经跟你说过了吧,今天晚上我们要对付那个妖怪,我把辛朵李怡然和楚天骐也一起带来了。” 话落,静候,没有应答。 “严景你是不是不舒服?今天晚上比较危险最好不要一个人待着,你出来和我们大家一起去客厅吧。” 门内还是毫无反应。 阿零转头请示大家的意见,结果楚天骐率先发言:“严景不会是在睡觉吧,那我们是不是先去客厅比较好?反正他舅舅也在一会儿上来叫他一样的。”平淡的语气随意的笑容,嗯,应该表现得很自然吧。 阿零听后有些为难,下一刻今天一直没说什么话的辛朵却突然开了口:“严景不想出来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吧,不如先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晚一点我再陪你过来看看?” 辛朵的话阿零一向比较听,这么说了之后阿零也不太好坚持,想着再是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阿零伸手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想着要不要继续给严景发短信问情况,真是这么想着,突然身后的房门一瞬打开伸手一只手来死死抓上了阿零的肩膀! 阿零吓得一声惊呼下意识反手一拧,结果那只手臂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用力一把把她往门里拽去!好在阿零那一刻已经反应了过来拉她的是谁没有下了死力,短短一秒的时间,大门一瞬打开就像把阿零一口吞了进去,砰的一声房门再次在众人面前重重关上,门外的众人这才惊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楚天骐一下怒了伸手在门上砸了一下:“严景你…!” “你别管了我们先走!”同时李怡然却是一步上前死死拽了楚天骐一把,张口怒吼。 门外几人一个吼一个的大家都晕了,楚天骐难以置信的回头一瞬对上李怡然难得严肃的表情刚要开口,忽听门里传了阿零一声带着惊慌的呼喊。楚天骐气得猛一回头,下一刻却是被李怡然下了死力拽着向外拖去:“你不要去妨碍他们,严景一定有事找阿零,我们先去客厅等!” 楚天骐本来腿就不好,被李怡然一个怪力扯得一踉跄差点摔倒,反应过来之后顿时黑了脸色。 妨碍?他妨碍什么了?他做了什么了妨碍了这个又妨碍了那个?!楚天骐的眼神在充血,他已是气极了!方才那一晃眼,严景那是什么眼神?他就这么把阿零一把拽了进去,有没有顾及过他们其他人的感受?!阿零不是他一个人的,阿零凭什么要陪着他一个人?他需要她?那他呢,他就不需要了?凭什么凭什么?! “不管你乐不乐意,阿零这个时候一定是想陪着严景的,所以让你去敲门,去敲了也不会有用!”下一刻,却像是读出了楚天骐的心声,李怡然一下转头冷冷瞪上用力甩开了她的楚天骐,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 他们所有人都是阿零的朋友,他们所有人之间,却并不见得是朋友。李怡然在意的人只有阿零和严景,一句话出口甚至带着一丝讥讽,她才不管这个愣头青楚天骐听了这样的话会不会气死呢! 而事实就是这样,在阿零心里严景比楚天骐重要,有很多的东西都比楚天骐重要,认识得早又如何,相处得长又如何,有的人就是气场更合化学反应更微妙,有的人就是被替代了,再也回不到他原来的立场! 这样的信息,李怡然很明确的传递了,楚天骐接收到了,而且该死的,他心里竟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否认!其实妖怪袭击,如此荒诞的事,他为什么来了,不在于他有多信,而是在于那一句是朋友。在阿零心里,他还是她的朋友,才有可能被妖怪盯上,才需要保护,他为了只一句话而来,该死在这里受到比较,严景,送外卖的,还有更多其他的人,在他们面前他就像是个张起了全身的刺要守护领土的刺猬,只是可笑的事,那领土也许从来就不曾是他的… 他来,并不是为了给阿零添乱的,所以他走,因为他不想让她为难,也或许,他根本没有胆量去证实李怡然口中阿零的选择。那一瞬眼底泛起的情绪纠结得让人心疼,红了红眼眶,楚天骐一个转身,大步朝着二楼客厅走去。 身后,李怡然沉默着跟上,辛朵也沉默着跟上,房门前,百里容笙还站在原地,回头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是抬眼望了一眼身前三人离去的背影,墨瞳微阖了一下,若有所思。 房门之内,阿零被死死压在门板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严景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是手疼?还是肩膀疼?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打开灯看看?” 方才那一瞬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屋内明晃晃的灯光下阿零只是晃眼看见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下一刻墙上的开关就不知道是怎么碰灭了,整间房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中,阿零只能模糊得看到一个黑影听见带着鼻音的凌乱呼吸,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把严景弄哭了吓了一大跳,结果怎么问他都没人回答… “…严景…你能不哭了么,我已经道歉了,而且刚刚我其实也没太用力,你是不是太弱不禁风了?…” 半天之后,从惊慌到担忧,从担忧到无奈,从无奈到无语,阿零感觉自己已经在黑暗中站了十多分钟了对面还是同样的状态,怎么说呢,某大神经的姑娘开始渐渐嫌弃对方多愁善感了… “……”对面的气息一个停顿,半晌,黑暗之中终于传来一阵恶狠狠的男声,“尼玛谁说爷哭了?” “……” “严景你别逞强了,你的眼泪都滴我手上了…” “……” 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口水?!” “……”好吧,为了掩盖真相连面子都舍弃了,也算是蛮拼了…阿零在黑暗中无语的叹了口气,放缓了声调:“那好吧,口水就口水,现在能开灯好好说了么?今晚事情很多没有时间磨蹭了,我数到三,能说就说不说就走,一!” “我靠哪有人直接就喊一的?!” “二。” “我…” “三!”阿零猛一转身伸手摸门把,下一刻砰的一声严景伸手重重往门上一撑,急得怒吼:“你给我点时间心理准备哪有你这样说走就走你到底会不会哄人啊!” 下一刻却是门没开啪的一声灯开了,一瞬的光亮一下晃花了眼,严景眯着眼发火的同时还不忘了死死抵着门,带到终于可以勉强睁眼了,只看见方才嚷着要走的丫头这个时候竟是又转了回来,正纠结着眉头勉强睁眼看他:“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生气了之后果然就不那么伤心了吧!” 皱皱的眉眼,一只睁着一只闭着的眼睛,眼前的丫头看着简直是怪怪的甚至还有些丑,那一刻严景却是倏然呆愣之后心中猛叹了口气,下一刻差点忍不住伸手一把把丫头按进怀里。 能懂他的心思,尽心尽力的安慰;能让他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依赖…这个世上,也许唯有,眼前这一人了。 … 卧室内,大门边,两个孩子肩靠着肩坐在地上,气氛和谐。 “…然后我就告诉小舅,说我可以跟他一起死,我不需要一个人安全,我可以和他一起面对危险,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然后小舅生气了直接拒绝了,说他不想跟我一起死,就是这样…”严景的语气故作轻松,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揉着裤缝,淡淡开口。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了啊…” “嗯——?就是为了这个事?”阿零微微抿唇,注意了一下措辞。 “什么叫就是为了这个事啊你说得倒轻松!那是我没和你认真说,你不知道小舅当时那个表情和语气有多冷淡,他是这么说的好么,‘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跟你一起死?’!”结果严景还是一下爆了,一把撑坐起来各种激动,“所以他不愿意啊阿零,我说了这样的话结果他这么直接拒绝,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让我之后再怎么办,我以后怎么面对…” “…严景…不是我说你啊,只是你怎么老想着死啊?…”阿零也转了个身与严景面对面,微微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你这个事情不打击人,只是我觉得你说的这个话没说好,什么叫可以一起死?听着好不吉利…” “那!那我还不是因为最近出了很多的事有危险么?”严景愣了一愣,开口辩驳,“那个变态不是怪物么,谁知道会出什么危险?!而且那一天,那个郭芳…我就在现场眼看着小舅受伤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啊,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所以还是你一直在想着死啊严景,只是两人在一起怎么能老吧死字挂在嘴边呢?”阿零摇了摇头,表情微微严肃,“你这个样子不是太消极了么,如果我是小舅舅,听着你说这样的话我也会生气的哦…” “…所以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严景顿了顿,一个拧眉眼中寒意乍起。 结果阿零毫不在意一个上手把寒意拍飞:“我也不是说是谁的错哦,就是我觉得是理解的问题吧,比如说你说可以一起死,小舅舅说不愿意,那肯定是因为他想好好的跟你一起活下去啊。” 认真的表情澄净的眼,其实像阿零这样的丫头虽然公认的比较傻,却是破天荒的容易被人信任,就是因为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眼,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安心,不知不觉就会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 对面的严景明显也有些动摇了,微微垂了垂眼:“…你怎么安慰我也…” “所以啊严景,你真的是在消极哦,太悲观了!什么事情都往坏的方面想怎么可以,这样会给你自己和小舅舅很大压力哦!” 阿零摇了摇头,严肃了语气,“而且就算情况不好又怎么样呢,情况不好,我们不是更加应该要乐观的去面对吗?就比如我和…我和我爸爸也是一样的,我有时候也会害怕,会担心很多事,但是担心没有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的时候我除了积极乐观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要积极啊,很多事情就是因为积极的去面对才能找到解决方法的,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相信会过得好,又怎么可能过好呢…好吧我承认我说得有些乱,但是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小舅舅受伤那件事你一直很在意,但是过去了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好想想将来才对,所以今天的这件事情,说到底非要说谁对谁错的话,严景,是你不对比较多哦…” 想着好的事情,积极的去面对一切问题么?原来阿零心里,一直存着这样的念头么?…不过的确,很像她呢… 她这是在教他,害怕的时候,要自己去调节,悲观的时候,要自己去克服,或许阿零,远比他想象得要坚强么?是啊,情绪一再反复,又有什么用呢?逼迫着自己,也逼迫着小舅,今晚他的举动真的没有带着一点私心么?其实他就是因为害怕,因为不自信,所以才去宣泄,要去求一个肯定,不是么? 青黑的眼底,似有什么情绪一瞬闪了闪,化作了丝丝迟疑,再是转成了点点动摇,一点一点,慢慢透进了心里… ——所以阿零,难过的时候,还是要微笑么? ——嗯! ——那担心得要命的时候,该如何是好… ——担心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学会信任哦。 ——呵呵,所以便是把一切都交到对方手中么,阿零,你不害怕? ——…其实,怕的呢…只是怕没有用哦,而且谁都会怕呢,如果两个人都害怕,那还怎么克服困难? 密长的睫毛一个忽闪,青黑眼底带上了恬静的光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零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竟是带出了一抹超出了年龄超出了本身性格该有的稳重和坚持。 她的心里其实和严景一样呢,有时会懦弱,有时会害怕,有时会担心,有时会胆怯,只是这样的感情谁都会有,那么如果有一天,突然殿下心里生出了同样的感情,哪怕只是一点,若是当时她是坚强的,是勇敢的,是安宁的,是信任的,那么会不会一切都将不一样?那个她害怕的不能一起直到永远的约定,也许便能坚守下来,奇迹会发生,为了她一如既往坚定的信念,和感情。 这一刻,严景突然发觉了,阿零和他,原来是不一样的。 同样的出身,同样的经历,他们甚至拥有着同样的感情和未来,但是面对所有困难的时候,阿零从来考虑的都是两个人,而他,至今想到的,只有他自己… 他害怕的,是他要求的东西求不来,只是这真的很重要么,重要过了他和小舅的回忆,重要过了他们可以一起度过的未来? 他不信任么,是的,他不信任呢,小舅的心思他并不是一点都没有猜出来,只是他害怕他的感情不够多,不够能给他一个理想的结果,所以非要勉强在这样的时候逼着他,说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来。 阿零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的确,太过悲观。害怕不好的结果,不敢信任小舅,他甚至在心底里曾经想过,也许就这样一起死了,也好过将来活着分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悲观导致了他说出了这么不该的话,而他这样的情绪小舅一定是直观的感受到了,所以,他才生气了么… 再抬眼时,那双含着淡淡情绪的青黑凤目已和之前的样子有着太多的不同,眼前的丫头,是说她实在聪明绝顶所以大智若愚好呢,还是说的她真的是太过笨拙,所以只会傻傻的去相信,全心的去依赖,才会有了如今这样强大的,坚不可摧的可以包容一切困难的心态? 只是无论如何,今天便是阿零点醒了他,给了他一个全心的视角去看待很多问题。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眼角眉梢又是带起了点点以往的神采飞扬,严景微微偏了偏头,忽的笑了一下:“阿零你最近似乎进化了啊怎么看都不像本人哇~还是快把你的妖精皮剥下来让爷看看里面是哪颗星来的瓜…嘶——” 末了一声抽吸,严景揉着被拧疼了的胳膊呲牙咧嘴的扑过去跟阿零闹作了一堆,阿零咯咯笑出了声来,才笑了两声,门外突然传来了冷冷两声轻叩。 便是听敲门都能感觉得到的冷意也是醉了,严景一下顿住望向大门,下一刻门外传来的清冷男声:“闹够了就出来,等的‘人’怕是已经来了。”话落,也不能门里两人回应来人已是走开,干净利落的消失在了走廊上。 严景伸手一把把阿零从地上拽起来,扬眉笑得贼:“呵呵呵,这样的情况要是放狗血剧里面绝壁是你爹一个开门进来看见我们这扑那扑让后直接怒了走人呵呵,然后你追出去说你听我解释呀,然后你爹说,我不听我不听,循环往复N次方哈哈哈~” 阿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打开门发觉走廊上已经没人了,悻悻转过头来:“还我追出去解释呢,刚刚要是我爸爸真的开门进来了我们两个绝对都撞到头了现在肯定疼死了…”嘟囔了一句阿零似有些不开心了,捡起地上的小书包三两步跑了出去。 呵呵,所以还是忍不住去追了么~一个无意识吃醋,一个下意识迁怒,看来阿零的路比起他的来似乎顺畅不少呢,只要这个小呆瓜能在感情的事情上早一点开窍,就好… —— 一楼大厅,百里容笙已是在挪开了家具的客厅中央绘制出了阵图。屋外的结界四周挂上的八角铜铃远远发出了一串串轻微的声响,从最初随着风声而动的杂乱无章,到了最后统一了频率统一了节奏,那一声声铃声便像是深入到了人心底深处一般,隐隐牵动了寒意。 阿零赶到楼下的时候,所有的受保护人员已经同意关在了二楼小厅的结界里,只留下了有战斗力的人聚集在了阵图周围。阿零其实有些诧异,这一次自己原来也会在可以参与的人之列,她带着欣喜跑下来,结果到了大厅便接收到了强烈的冷意,阿零望着长身而立站在阵图一侧的她家殿下,微微往后挪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一会儿人来了,你负责攻击,百里容笙会协助你。”结果刚刚避开对面冷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四目一瞬对上昼焰行淡淡下了指令,这个安排显然是之前没有和大家商量过的,守候在另一侧的佘青夜福,包括正在完善着阵图的百里容笙,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她来负责攻击?殿下居然让她上阵,作为对付怪物的主力?阿零有些带着反应不过来愣了一愣,再次确认了一边之后,眸中闪过了一丝震惊。那一刻,百里容笙蹙眉抬眼望了昼焰行一眼,再是转眼看了看阿零,看着阿零的表情虽然有些呆滞却是完全没有一丝的动摇和怀疑,淡淡垂下了眼。 阿零只是有些紧张也有些诧异,却似在第一次听见这个安排的时候就没有产生丝毫的反对意见,百分之百的信任,无条件的服从指挥么?看着阿零眸中渐渐聚起的凝重,淡漠的黑瞳之内一丝情绪转瞬即逝,下一刻,百里容笙已是有了决定。 其实关于昼零那一日召唤出兵器一事,他之后回去查阅过一些古籍,也有了大致的判断。昼焰行今天作法明显是想要再一次激发阿零体内的灵力做一次判断,而这样的判断,百里容笙也有些在意起来。如果真的按照古籍上所说,能召唤出来的兵器若能判断为神兵,便可以确定神族的血统的话,那么也许,他已经可以大致断定,阿零便真的是那牛皮纸上提到的人了… “那好,届时便由昼零负责攻击,我会在一旁协助,负责防守并保护昼零的安全。只是同时要有人操纵阵图锁住怪物的灵气,这一点如果我不做,便由你来做。” 空荡荡的灌满了冷风的大厅正门前,两道均是冰冷的视线在空中一个交汇,达成了最终协议。 懵懵懂懂的阿零此刻亦是隐隐感觉到了大厅之内微妙的气氛变化,只是眼前她家殿下还是一如既往清冷,百里容笙也是一贯如常的淡漠,她微微抿唇将两人看过,还没待细细分辨出心中隐隐泛起的那抹违和感,倏然间,却是听见屋外那响了整夜的铜铃声,忽的停了… 风声依旧,雨声依旧,片刻之后,那铜铃声竟是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却是伴着一个截然不同的频率。 一步,一响,清越,幽冷。 声声的铜铃声带着雨夜特有的冰冷一瞬砸上心头的那一刻,前方雨幕之下突然现出了一个人影,缓缓而来。红衣,长发,雪白的脚踝上缠绕着铜铃的金线,女人牵动着铜铃慢慢走近,慢慢抬起了头来,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黑瞳,红唇,诡异痴迷的笑容一瞬绽放于惨白的肌肤上的那一刻,阵图中央金色的光线一瞬溢出,填满了上古咒符。风声呼啸之间,两道身影已是一瞬飞掠而出直入雨中,呼应着攻击,无数触手一瞬从红衣女人的体内爆出,触手头部一瞬幻化出人的头颅,狞笑着,朝着两人攻去! ------题外话------ 今天本来是打算写完争斗的,但是实在来不及了,断在了这里,其余的明天写出来。最近的章节感情戏的部分比较突出,这一章主写的阿零和严景的一段安抚,其实是白第一次直面的描写阿零对于和殿下之间的困难的态度,展现出来的是白很喜欢的个性,同时也通过这一段对话点拨了严景,让他可以以更加积极和沉稳的心态,去面对和小舅之间的感情。 明天的章节会写完最后一部分,阿零会有很突出的表现,关于很多大家在意的身世之谜,也会一点一点展现出来,白估计看完明天章节,大家十有*能猜到一些了呵呵。还是那句话,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体谅,后面会努力稳定更新了,谢谢大家!╭(╯3╰)╮   ☆、48 雨夜求爱人 女王 阿零是被百里容笙的灵气带出去的,在飞跃而出直面怪物的那一刻,其实她还没有完全做好攻击的准备,下一刻,嘶吼着的怪物触手一瞬狠狠砸上防御结界,百里容笙淡淡回眸,打断阿零念了一半的咒语:“集中注意力,你太慢了。” 额…阿零心里无奈了一下,毕竟是真枪实弹的和怪物对打啊而且她根本没有修行到太多的攻击技巧,现在难免感觉心虚:“我还没太准备好…” “你去和你的敌人说么?”百里容笙冷冷一瞬撤掉结界防护,白绫自手心攻击而出切断了怪物的数根触手,“让它等等你?” 百里容笙很少说讽刺的话,听得阿零一下愣住,下一刻冷冷的眼风再次横扫过来,阿零立马严肃起来着急开口:“那我怎么办,用光鞭么,还是用金针?” 对面的红衣女人本就是怪物幻化出来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形态,周身长出的半透明触手已经将她的身体和五官挤变了形,地上方才被百里容笙切断的触手已经化作了一滩滩蠕动的液体迅速朝着本体而去,一瞬融合,凝结上去之后触手再生,可见先前的攻击对它并未生效。 百里容笙微微拧眉:“你集中注意力把你的灵力灌送到我的白绫上面,我来攻击。”上古的灵邪之物,也许只有神族的灵气才能真正对其造成伤害,如若阿零的体内真的有神族的血统,这便是可以检验出来的方法。 这一头,当百里容笙和阿零正和怪物缠斗在一起,另一头严家客厅的空地上,褪下戒指之后黑衣如墨青丝至地的某殿下缓缓行至阵图中央,盘坐上了灵力最鼎盛的位置,缓缓诵出了咒符。 他很少做操控阵图之事,总是形容冰冷浑身戾气之人偶然收敛了全身的寒意静静阖眼散发出了温润的气息,那一刻给人的感觉是奇异而微微震撼的。阵图完全开启的那一刻,浅金色的光泽将人缓缓包裹起来,艳致的眉眼墨色的发丝均染上了绚丽的光彩,便是身侧已经共同生活了五年多的佘青看着此情此景,亦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个世间单看气质和外表,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我们家殿下啊…” 身侧,夜福同佘青一起守护在阵图外围,听见这一声轻微的喃语,赞同的点了点头。自古,神族清贵,妖族妩媚,魔族邪肆,上古三个种族,皆出美人。只是忽然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人,他同时拥有了三个种族的特质,掌控着凌驾于三个种族之上的灵力,一瞬现世,便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一年岁月如歌,魔族的鼎盛之期,便如同一篇华美而暴力的末世乐章。那一年,殿下的灵魄还未受损无需依仗傀儡之力,所向披靡驰骋天下的那一年,没有一个女人入得了他的眼,没有一个敌人阻挡得了他的去路,一路带着玩乐般肆意的心态径直逼迫上了九重天上的万古神殿,直至在最热烈的时候陨落,在最灿烂的时候凋零,一切终于归于尘土,销声匿迹。 只是啊,其实夜福心里一直怀疑着,当年统领着魔族百万大军誓要颠覆三界的他家殿下,心里真的有称霸三界的野心么?也许只是做了一件自己最擅长的事,然后便是一路做了下去,没有敌手,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下的同盟和肆意杀戮时的快感,伴随着深深的空虚直至消亡的尽头,根本就从来未曾,真正的快乐过… 所以如今该是有多好,虽然灵魄受损,虽然傀儡侵体,虽然琐事缠身,但是他家殿下却是真的有了人生。不断有人在他生命之中驻足,他也开始为了一些人停留,所有人聚集在了一处,成为了他们想要守护的世界。 所以,也许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有一天,你遇见了一个人,自此以后,你度过的光阴终于可以称之为生命,你驻留的地方,终于可以称之为家。再是放眼望去,那结界之下神色严肃正飞速成长着的小丫头,神族也好,人族也好,她的存在已然改变了一切,这一刻,夜福终亦是无声的企盼道,只希望殿下所有的预期都是真的,身为神族,能归于神位的阿零,无论将来会变成怎样,至少她给了殿下能努力下去的时间,直至能再一次,将人好好拥入怀中… 感慨着,期待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雨夜之下缠斗的双方,只是灌入灵力的白绫仍旧是无用,直接的灵气攻击亦是无果,也许非得像那一日一样,遭遇到了威胁生命的攻击激发出了第二人格之后才是真正的神格,只是这一点却是超出了百里容笙能容忍的底线。 他不能为了验证就让阿零涉险,他也没有把握能控制住灵力爆发失去心智的阿零,下一刻,终是做了决定,白绫一瞬从掌心击出如同缚茧一般将下方嘶吼的怪物一瞬包裹了进去,大厅中央,金光之中的金色竖瞳亦是一瞬睁开,诵出了最后一道咒符。 “攻击,用风刃!”百里容笙轻下指令的那一刻,长空之中阿零已是一瞬张开了双臂指尖缠绕上了凌冽的风气。剧烈的狂风掀开了她额前的黑发露出了严肃而认真的眉眼,身穿白衣面色澄净的姑娘便似在那一刻化作一只飞跃云端的鸢雀一般,身姿矫健的一个翻越,灵气化作无形风刀,瞬时朝着茧中的怪物击去! 严家二楼的小厅内,隔着一层无形的结界,众人已在窗口呆立了很久。从未见过的画面,从未见过的阿零,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色,盯着那在空中飞掠而过的白色身影。 所以,这才是阿零真正的世界么?不单单是豪门,也不仅仅是单亲,她的世界里还有妖怪,还要修行,她和他们之间竟然有着如此大的差别?!窗前,楚天骐脸上的异色久久平息不下,他突然发觉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关注点竟然不在那些匪夷所思的画面上,而是在于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似是又拉大了,似是已经成为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阿零的这一面,便是连严景都不知道,那么…他知道么?…他一定,是知道的吧… “看着吧,这样百年一遇的事情都这么毫不遮掩的给我们看了一会儿肯定要洗脑,趁着什么都还记得的时候多看看吧。”身侧传来李怡然带着些些复杂的轻叹,楚天骐回眸看了李怡然一眼她却死死盯着窗外没看他,下一刻,却是那风刃一瞬击上巨茧将白绫狠狠撕碎的当口,忽的一道光鞭不知从何方而来一瞬穿透了眼前的窗户死死钉入了结界内部,那一刻结界之中所有人都在攻击之中一瞬昏厥,光鞭直指的人群之后,一身白衣长发如墨的女孩儿诡异的低着头,光鞭凝气如刃,已是直直穿透了她的胸膛! 含着血气的双眼一个猛睁,里头已是再也没有了先前沉静的气质,不言语,也不掺合一切纷争,只因她只是幻化出来的人形,还没有摸清这个被假冒的女孩儿和其他几人之间的关系!辛朵,并不是真的辛朵,这一点李怡然和楚天骐也许会看出一些异样,但是作为人类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怀疑朋友!少说就少错,她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隐匿在人群之中伺机而动,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是殊不知,百里容笙五年来在暗处观察着所有人,辛朵究竟是个怎样的个性,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反常即为妖,明里攻击,暗里密谋么?光鞭一瞬突破刺入“辛朵”的胸膛的那一刻,白光一下映耀上“辛朵”狰狞的脸庞她已是瞬间被光鞭死死缠住朝窗外拉去!玻璃破裂的那一刻光鞭之下的人形却是一瞬液化成了无数半透明的雨点倾盆而下,天地间似下了一场怪雨,顷刻沁入下发的土地消失得无隐无踪!——糟糕!心中一瞬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已然变得焦黑的土地上已是骤然冒出了浓黑的烟气,瞬间吞噬了整个结界之内的空间! ——好戏,才刚刚开演呢~ 浓密的黑暗中,一抹红唇,绽放出了无声的,渗人的笑容。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无论是行走还是停留,都是煎熬着心智的恐惧…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便是开口喊出的声音也像是被黑暗完全吸收掉了一般根本像是传递不出去,阿零心慌意乱的在黑暗中缓缓前进,好几次想要停下都勉强忍住了… 是所有人都在一片黑暗中么,还是,仅仅是她?大家都安全么,那个怪物在哪?像这样的情况,即便是那怪物出现在她身后她估计都完全察觉不到,岂不是任人宰割?手心渗出了绵密的汗珠,心跳的频率都让人微微感觉到了窒息,只是无论再是强大的妖怪殿下一定都有办法的吧,所以她要加油,坚持等待救援,在这之前她一定要努力的保护好自己! 摸黑着,阿零微微弯着腰在黑暗之中小步小步的往前,身后,一片浓黑之中一个女人的头颅正幽幽的漂浮在黑暗的半空之中,看着前方小小的背影一步一步朝着目的地走去,露出了无声的诡笑。 另一头,时空仿佛扭曲了一般蜿蜒着一道道黑灰色条状物空间里,夜福和佘青两人正努力的攀登着身前那座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的高山,面色凝重。 方才黑幕降临的那一刻,便像是有一股强烈的牵引力将他们一瞬拉入到了这个时空之内,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焦急的寻找着出路和各自的主子,脚下踩着的土地绵软而且没有任何参照物,夜福心里对后续的发展并不乐观。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是那个怪物搞出来的鬼?!翻过了这个山就一定能出去?!”佘青走了一路,到了半山腰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恨恨开口道。 “不知道,山后面是什么要过去了才知道。”夜福淡淡开口,没有回头,“你不要太担心,阿零多半是和殿下在一起,等到殿下找到突破空间的方法就没事了。” “你说小主子和殿下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你怎么证明?!什么事情都依赖殿下,殿下在不在这里都说不好呢,你就只能想得到这样的话来自我安慰?!” 佘青的语气很不好,她太急了。原本方才殿下要求主子去攻击的时候她就有所保留,却是因为无条件的信任没有反驳,结果现在呢,现在就全部是她的愚忠的报应!黑暗袭来的那一刻殿下分明就不再主子身边保护她个鬼啊!明明只是一个怪物殿下为什么久不能自己之前出手先铲除掉?!这样的空间里,也不知道召唤咒能不能生效,若是主子遇到了危险却是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那该怎么办?! 想着,佘青愤愤的加快了脚步越过了夜福,夜福看着佘青往前冲的身影伸手拉人:“前面不知道有什么你不要急躁…”却是一句话出口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刻脚下绵软的土地却像是一瞬融化了一般,一下伸出几只黑灰色的怪手来,瞬间绕上了佘青的脚踝! “当心!”夜福在身后惊吼了一声一瞬幻化出来一柄长剑就欲朝着那些怪手砍去。“不用你帮忙!”下一刻佘青却是转身声色厉荏的吼了一句,一瞬幻化除了玄青色的蛇尾,忽的一下就将纠缠的怪手全部扯断,一瞬飞到的空中。 在佘青的概念里,夜福一直是比她弱的…虽然看似他貌似是比她多活了个几万年的样子,只是估计是山鬼所以起点较低?总之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施展什么特别有杀伤力的法术,对于这一点佘青倒也不嫌弃,却是在遇到攻击的时候本能的自己往前冲一副没指望他帮得上忙的样子,这样的态度夜福一瞬看在眼里,不由得黑了黑脸色。 手中长剑一个翻转斩落下了几只怪手,夜福跃上长空同佘青比肩,两人再是抬眼一望,发觉那扭曲的空间深处竟是有无数的黑灰色怪手从墙上地面上冒了出来,蠕虫一样朝他们伸出了手掌!暗处,悬浮在半空的女人头颅荡漾出了愉悦的狞笑,下一刻佘青正欲出手却是被夜福一下拦在了身后,他微微偏了偏头轻声:“你不要急,先观察清楚形势再说。” “呵,观察?有什么好观察的啊现在的情况还不清楚么?你如果不敢上没人逼你,反正你除了等待救援之外从来都没有提过什么好的建议我根本没有指望过什么!像你这样没用的人就不要在旁边指手画脚影响我发挥,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跟屁虫等着我救你吧!” 唇边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佘青已是一下弹开和夜福拉开距离,话音刚落蛇尾已是搅动着狂风攻向了怪手,完全将夜福撇在了一边。 三个不同的空间,一个漆黑,一个扭曲,一个,窒息。另一头,行走在如血般鲜红的异世空间内,一双金瞳缓缓扫过四周压抑窄小的空间,眸中阴鸷一个凝聚,倏然对上了前方黑暗之中隐隐现出的人形。 那一刻,掌中倏然一股霸气灵力凝结幻化出光刃毫不犹豫一瞬劈出,蓝黑的光线在异世空间横冲直撞一下撞上坚实的结界外壁被反弹而回将四周的厚重红墙砸得四分五裂,待到电光搅着尘土最终散去,前方幽幽的黑暗之中露出了来人淡漠冰冷的黑瞳。 “你居然没有看清是谁就发动攻击?”淡淡的声线,带着比眸光更冷的寒意。 “呵,在这样的地方带着让本座讨厌的气息的,除了那个怪物便只有你,你觉得,本座还需要看清么?”光波带起的气旋中裹着戏谑笑意的声线缓缓扬起,金瞳之中一瞬带起的杀意入眼,看得黑暗之中默默观察着两人的女人头颅激动不已。 三个空间,一对爱人决裂,一对仇人相见,还有一个,孤立无援~哈哈哈,所以你们另外两对就好好的争斗吧,越是激烈越好,那个女孩儿的身体,就由我来接收啦,哈哈哈哈! —— 混沌的空间里,阿零已经到了体力衰竭的极限,这搞不清时间辨不清方向的地方似乎尤为的消耗体力,她有些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呼吸也已经有些困难。 黑暗的空间容易滋生心头负面的情绪,这一路走来她心里都迫使着自己想着愉快的画面开心的回忆,只是此时此刻,酸疼的眼眶却似乎又要不争气的落下眼泪来,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过了,这一刻却是因为突然意识到的无力和软弱,忍不住想要流下眼泪来。 她很少在无人的时候哭,似乎越是需要坚强的时候,她便是从来不愿意用泪水来展示自己的软弱。只是她在殿下面前,却似乎总是喜欢闹情绪哭鼻子呢,就像是每次对着殿下就开启了什么奇异的开关,觉得可以依赖可以撒娇,所以就肆无忌惮起来,这样的她,还是不能算是成长了呢… 便是这么想着分散了注意力的话,下一刻丫头伸出小手抹了抹微湿的眼角,坚定了神色重新站了起来。身后,那一路悄悄跟随的女人头颅脸上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情,下一刻红唇一歪,双目一睁一瞬在前方的黑暗中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白色的光线一瞬从口子中溢出模糊了阿零的视线,她用手掩着脸拼命适应了半天,看着那白光之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最终难以置信的死死瞪圆的双眼! 那是一个白衣的少女,双手张开被绑在身后银白色的十字架上。少女脸色苍白闭着眼,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发丝之间隐隐透出红色的痕迹,那是鲜血,一点一点从她胸前的衣料上透出来,染红了好大一片! “朵朵?!”惊异的呼喊响起的那一刻,阿零已是失魂落魄的朝着那一头猛扑而去! 只是,那抹白色的光亮,便仿佛存在在那黑暗的尽头,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拼命往前飞奔,那锁着辛朵的白色十字架永远都在那白色的彼岸,靠近不了,接触不到,那点点的鲜血已是顺着辛朵修长的脚踝淌下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 一路提醒着自己要坚强的阿零,终是在此刻哭了出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唇边是无比苦涩的味道,她哭喊着辛朵名字,摔倒了好几次又努力爬起来,拼尽了全力,却像是毫无用处… 她最不想的,就是牵扯到身边无辜的朋友,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在意的人遇到危险,自己却是这般的无能为力…黑暗的空间里一切仍旧是无声,便是连她自己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到,此时此刻,耳边却是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在她再一次重重摔倒的时候笑得是那样的开心,笑着,耳边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女声,问她,要换么?她要不要去换下辛朵,替她受死? 人心啊,总是这般脆弱而自私的呢,友情,爱情?人所拥有的所谓的感情,在遇到挑战的时候,往往都是不堪一击~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她也会是一样么?为了朋友哭得如此伤心的她,是不是真的可以为了朋友而死呢?看着前方那一瞬呆愣的小脸,女人的头颅上泛起一丝冷笑,若是不愿意也许还是人之常情呢,若是她愿意了,是不是很伪善,很虚假呢?~ 女人脑海之中浮动着难抑的兴奋,阿零坐在地上,愣愣抬眼一瞬对上辛朵惨白的脸,五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竟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中回旋。第一次的友情,无微不至的关怀,每一张笑脸,每一句温柔的话语,五年的时间里,辛朵对她的好,辛朵妈妈对她的好,在此刻如此清晰的展现了出来,历历在目。 这已经是一个死局了么,不是她,就是朵朵么?只是朵朵看着已经那么虚弱了,如果换上了她,是不是能再坚持得久一些? 这样危急的关口,任何的犹豫和迟疑都有可能成为永远的遗憾,已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去分析了,关心则乱,此时此刻脑中唯一余下的念头,人的命运,她能掌握的只有自己的,不能操控别人的,如果这一刻真的是命运使然,便由她来,承受一切吧。 心中坚定的闪过这道念头的时候,还没待她做出明确的回应,眼前的景象已是一瞬斗转星移完全变化!冰凉的锁链锁上手腕一瞬将人吊起,冰冷的十字架触上背脊让阿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换下了辛朵,被绑上了十字架,奋力挣扎着阿零拼命扭头四处搜寻着辛朵身影,下一刻,却是一瞬对上了黑暗之中那双满含着阴毒和恶意的眼睛! “哈哈哈哈,哪来的你的朋友啊,那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我变的,你实在是太傻了哈哈哈!”黑暗中一瞬飘来的女人头上带着狰狞的笑意,猛然凑近阿零的脸,四目直直对上她发出了冷冷低沉的笑意:“看来你还真是一个愚蠢的伪善者啊,不过你马上不是了~因为,你马上就要变成我了,哈哈哈!”阴冷笑声溢出的那一刻,女人的头部中央已是一瞬长出了肉色的尖锐口器,明晃晃的犹如一把巨大的镰刀,一瞬,扬到了阿零的头顶! —— 扭曲的空间内,佘青和夜福还在一边对骂一边击杀着前仆后继的怪手。口无遮拦的言辞,毫不相让的气势,五年来,两人自相识最初互相不待见的时候都没有如此激烈的争吵过,如今却是在异世抗敌的时候吵成了这样,不禁让人心生苦笑。 巨大的玄青色蛇尾在空中一个翻搅狠狠将一簇怪手拧断,佘青猛一回头,冷冷开口:“怎么,之前的话难道有说错么?我真是瞎了眼了之前居然会喜欢你这样没本事还瞎矫情的男人,现在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浪费在你身上的时间,要不是因为主子离不开殿下我早就劝着主子一起离开了,绝对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半眼!” 一句话出,对面那墨色的眸子顷刻暗了暗,随即带上了一抹冷意:“呵,是啊,我就是这样没本事还矫情的人,真是委屈你倒贴成这样了?怎么,就是因为我之前不喜欢你所以你恼羞成怒了么?哪怕我现在对你这么好你都不领情,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耍着我玩?佘青,我今天就要你一句准话,如果你没有接受的意思就趁早说明,我也好省省在你身上花的时间!” “你!”佘青彻底怒了,一瞬扬起蛇尾就朝着夜福的方向横抽而去,夜福自是不甘示弱,一瞬扬起手里的长剑相抗,那隐匿在暗处的女人头颅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微微从暗处飞出来了一些想要看得更加真切,灵力一个波动之间,下方争斗的两人视线一个对上,玄青色蛇尾狠狠挥来之时长剑已是倏然脱手,蛇尾搅动着劲风准确无误的一瞬抽上长剑剑柄,那一刻,犹如弓响箭出,夜福的长剑在佘青蛇尾的击打之下凌冽而出直直刺向了黑暗之中偶一探头的女人头! 半刻钟前的一个眼神交汇便是洞悉了所有,一路配合演绎的闹剧,最后电光火石之下那天衣无缝的一击配合竟是完全不需要言语的沟通进行得如此完美!女人头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长剑一瞬击碎,四周攻击而来的怪手在那一刻化作尘土一瞬散去,那一刻,佘青猛一回头却是柳眉倒竖:“我耍着你玩?你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耍着你玩了那都是你自愿贴上来的我可没逼你!” 额…?对面,夜福还在胜利的喜悦中一瞬偏头对上佘青眼底认真的怒意愣了一愣,哑然失笑:“不是…” 只是那一句解释却是还未出口便被打断,噗嗤一声,毫无预兆的下一刻夜福竟是一瞬俯身呛出了一大口黑血,原本轻松的气氛骤然急转,直到夜福下一刻终于忍不住了一下拧眉向下摔去,佘青才一下回过了神来。 “夜,夜福!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啊?!”佘青尖叫一声一下冲了过去,蛇尾不自觉的绕上夜福的双腿两人一下从半空跌落到了地上,触地的瞬间夜福再是呛了一口血终于忍受不住幻出了原形,墨瞳微抬之间对上佘青惊呆了的脸,他顿了顿,浅浅弯了弯嘴角。 “那些怪手化成的黑粉,似乎对灵体有毒…”解释着,他伸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眨了一下眼,眉宇间透出了一丝无奈:“还有,现在我病了,也就直言不讳了…你不觉得,你刚刚表现得不太好么,怎么能第一句话就生气呢?…你起码该说一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之类的话,也好啊…” …… 另一头,红色的空间内,不断争斗的两人已是将空间破坏的不成样子,红色尘土不断翻飞之间两人手中的武器不断在空中交汇产生激烈碰撞,对面百里容笙冷冷望着远处那不太看得真切的金色竖瞳,心中默默做着盘算。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他们现在进行的打斗,是昼焰行为了引出敌人做的障眼法,还是他真的,想要杀他。 如今的局面,陷入这混沌的空间,可以说他需要负一部分责任。上古的邪灵,说实话现世谁也不知道它的真正实力,单凭古书上只言片语的记载就制定了今夜的计划,现在想来,实在太过草率。如今这一个空间,便是说明了这个邪灵拥有着操控时空的能力,而如今昼焰行和他碰在一起,便是说明了,也许没有一个人跟在昼零身边! 他有些后悔了,心中涌起的感觉他知道那是自责。这段时间,他似乎经常都在自责,常常都在纠结着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一次又一次的去分析着他本不在意的人心中的所想,这样的他,已是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 参合到了他本不用参合的事件中,此时此刻做着本不用做的争斗,他居然还在分心的想着,对面那个男人,他有时间在这里跟他打斗,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昼零?!她也许已经独自一个人面对了那个怪物,也许正害怕得等着他去救她,他明明可以尝试着用那魔刃切开时空却是浪费时间子在和他的冲突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绫再次飞击而出的那一刻,视线再一次透过尘土一瞬对上,那一眼,金瞳之中的冷硬,黑瞳之中的担忧,双方的情绪,两人彼此都很直观的感受到了。下一刻,一个失神之间,魔刃一瞬击出穿透了百里容笙的结界,一下割破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狠狠的砸在了红色的岩土之上,百里容笙咳嗽着落下,一瞬抬眼,难以置信的再次望上了那双闪动着幽光的金瞳。 那一刻,再次确认了那异样的情绪,百里容笙一瞬心惊,第一次露出了完全震惊到失神的表情。 他竟是故意的,他故意放着昼零遇险,故意激发她体内的第二人格?他难道就没想过这样的肆意妄为有可能会害死她,一旦发生任何危险,他们困在这样的异世,根本不可能赶过去救她! 对面那金瞳之中闪动的情绪是那样的复杂,他看懂了一些,却是无法看懂所有。这一刻,百里容笙突然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绝情,他的狠心,他一直以为他所有的心狠手辣即便对着天下所有人也不可能对着昼零,这样的笃定,难道,是他想错了么? 空气之中,冷冷的情绪丝丝蔓延,四目相对,再是冷冷看了情绪反常了百里容笙一眼,昼焰行淡淡收回目光,不屑的收起了魔刃,转身朝着身后的黑暗里走去。 管着他不敢管的闲事,关心着绝对不该他来关心的人,百里容笙,他已是愈发,容不下他了。 —— 三个交错的空间,情势一瞬激化,漆黑一片的空间之内,如同献祭一般的十字架前,那高高扬起的镰刀口器对准了下方少女的头颅,贪婪的,痴恋的,恶心的腐坏的气味从那口器中溢出弥漫在阿零四周,她惊恐抬眼对上那沾着白花花的脑液的口器,听着怪物嘴里的狞笑,墨瞳里的暗色却是一点一点,积聚了起来。 心头,似有另一个声音一点一点侵透了理智,有一个声音幽幽回荡在脑海,轻声的,怪着她傻… 为了朋友,宁愿牺牲自己?这样的想法真是傻,你怎么就知道下一次换了过来,那个朋友可以为了你,做到同样? 等着别人来救,心里充满了信念,也是傻。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做到所有,你以为你现在陷入的危险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有人故意不来救你么… 所以阿零啊,你真是好傻好傻,那些教得你这么天真的人,也许便是等着你这一刻牺牲和坚信呢,走着别人预定好的道路,现在差一点就要把自己赔了进去,阿零,你现在,后悔了么? “…不,不是的…”呆愣的神情,无神的大眼,喃喃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刻,脑海之中淡淡响起一声轻叹,听着是那样的无奈,下一刻,却是那婉转的叹息还在脑中回响的那一刻,心头一痛竟是一瞬溢出了一道黑色的烟雾一瞬向上绕上了怪物狰狞的口气,将那整个时空强硬的停在了当场! 失去神智的最后一刻,阿零晃眼看见的,是那黑色烟雾之中隐隐幻化而出的一截手臂,死死握上了怪物头上那尖刀一般的口器,下一刻,用力,狠狠的,将整只口器一瞬拔了出来! ——啊!心口一瞬传来撕裂一般的痛楚,黑血飞溅的那一刻,阿零尖叫一声一瞬仰头,整个人已是被那胸口喷薄而出的黑烟笼罩,全然,包裹了进去! 那一刻,三个异世同时震动,怪物凄厉的叫喊响彻了长空,直直传到了另外两个空间,带着森然的恐惧!扭曲时空中,佘青已是哭得泣不成声,死死搂着夜福的肩头她一瞬抬眼,竟是发觉那扭曲的空间顶部已是泛起了丝丝裂纹。 另一头,红色岩土之间,黑色的巨大魔刃聚集起了最大的能量一瞬横劈斩断了空间,断壁残垣在猛烈的冲击波中化作粉尘,待到尘土终于散去,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坚硬的结界,包裹着整个黑色的混沌空间,阻碍了一切不留一丝缝隙,那是,阿零的结界! “…不让我过去了么…生气了?”喃喃一声自语淡淡消散在风中,伸手触上冰凉的结界外壁,金瞳之中无奈的情绪淡淡滑过,抬眼望去是一片浓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那结界伸出汹涌的灵力波动,便是在这儿,他也感觉到了。 黑暗空间的中心,银色的十字架之间,如同贡品一般被献祭的少女,她的血泪迎来的,是神之降世。 黑色烟雾在空中纠缠,飞速旋转直至丝丝散去,短发年幼的女孩已经不在,纯白了衣裙也早已消散在了风中。那里,那银光闪烁的十字架顶端,赤足的少女悬浮着立在最高处,轻曼的黑色衣裙,漆黑如墨的长发在还未散尽的风中轻扬,一晕一晕拂过如雪般的肌肤,她的身后,巨大的四瓣黑色翅膀如轻纱一般在风中舒展,如此美妙的景象,如同墨蝶破茧而出,带着无比纯净的,初生的美好。 十字架脚下,失去了口器的怪物还在呜咽挣扎,再生的躯体竟是突然失去了作用,染着血的口器掉落在身前,再也不能液化重新回到身上! ——嗷!怪物发出了一声非人般的嘶吼,一直伪装着人类活到如今,在最激动最惊恐的时候,展现的却永远只是卑微的兽性么? 身前搅动着腥臭的风声一动,下一刻,就像是感应到了异动一般少女身后轻柔曼舞的翅膀竟是在那一刻一瞬顿住,下一刻,噌然化作了十数样巨大的黑色兵器! 幽幽的风中,少女终于缓缓睁开了阖着的双眼,密长乌黑的睫毛如翼般轻扬的那一刻,静静显露出了一双暗如子夜的墨瞳。 清冷的神色,淡漠的光,神女降世,她是,暗之女王。 ------题外话------ 吼吼,今天居然万更了!阿零里人格霸气了有木有,明天还有一点点收尾,加油加油!   ☆、49 雨夜求爱人 相见 黑衣黑发的少女,步步走下神坛。 那双漆黑淡漠的眼里没有一点光亮,暗沉得犹如无星无月的夜晚,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似要被那抹浓黑吸了进去,陷落无底深渊再也无力生还。 她的神色很淡,气质也很冷,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二色没有一点光亮,白皙肌肤之上一抹颜色寡淡的唇,看着便像是从来不会笑。 静默的气场凝滞了时空,唯余下一人自那黑白交错的空间尽头缓缓而来。她的步子很轻很浅,身后那闪动着冷光的寒铁兵器却是叫人遍体生寒。 形势在那一刻一瞬颠倒,任人宰割的女孩儿突然成了操纵生死的那一方,漆黑的眸子淡淡望下里头空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对面的怪物在那一刻竟是不自觉的一个后退,乌黑的鲜血从口器破坏的洞中流出,随着动作淌了一地。 腥臭的空气中,黑衣少女缓缓的止了动作。她没有穿鞋,头发也太长了都拖到地上了,站在一滩黑血之前她似乎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向前,混沌空间里气氛再一次凝固,开始沉思的少女便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对外界没了反应,怪物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表情空洞的脸,下一刻心中突然有了异动。 心念一起的那一刻怪物已是突然出手,搅动着腥风的半透明触手一瞬从它体内爆出,朝着少女猛攻而去。触手在空中乱舞,每一个触手的尽头都幻化出了一个狰狞的人头,目眦欲裂血口大开。数张大嘴做着猛咬的动作从黑暗中疾飞而来,牙齿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在空中蔓延,末日一般的恐怖景象瞬间就到了眼前! 下一刻,黑衣少女却是神色未变,一瞬从后背抽出巨大的黑色连弩轻轻扣动了扳机。嗖嗖三声箭响,弩箭击出在空中擦出绚丽的火光,金色火花之中三支弩箭瞬间蜕变成了金箭,一支射入怪物头顶,两支固定躯干,细碎的火光飘散一瞬映上少女清丽的眉眼,那一刻,她已是左手反手瞬间抽出身后的大剑,轻轻一个横挥,在空中浅浅划出了一道金线。 怪物在弩箭的攻击下一瞬朝后飞去,身上的触手却是继续急攻向前,狰狞的人头狂啸着一瞬触上金线,明明只是那黑暗中的一道光亮,下一刻无数头颅却是在空中瞬间爆裂,黑红色鲜血在那一刻飞溅而出,少女稳稳向后轻跃了一步避开血迹,左手大剑右手连弩,整个看着就像是个冰冷的人形兵器,落地的那一刹那,手中两件兵器同时幻化,连弩化成了火炮一瞬射出两个巨大的火球穿透了怪物的身体,另一只手张出了一张巨大的金色渔网,顷刻将怪物整个笼罩了进去,下一刻渔网寸寸收紧,一瞬勒入了皮肉。 她不是好动的个性,使用的多是能站在原地挥一挥手就能发动的远程攻击,就像是跳一下冲一个都不太愿意。只是那四样兵器连番的攻击却是环环相扣恰到好处,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那么突然,没有一丝停顿犀利到了极致! 每一处攻击都命中要害,每一个兵器都精准的算到了怪物的下一步举动,狠狠限制了它的反击。黑暗之中她甚至默默的张开了一个结界不让它飞得更远,一瞬重重撞上结界内壁的时候那渔网已经落下,所有武器的攻击都砍出了它体内的黑血使得肢体没有办法再液化复原,而这渔网也是一样,网丝寸寸陷入了皮肉,勒出纵横的伤口来。 怪物已在濒死的边缘,口器断了,身上被火炮打出了两个巨大的窟窿正在潺潺淌着鲜血。渔网限制了它的行动让它这一刻完全处在了任人宰割的状态,对面的黑衣少女缓缓抬眼望了一眼金网之下的一堆烂肉,双臂轻扬展开成了优美的弧度,下一刻指尖一点,却是瞬时幻化出了十把利爪一般的尖刀。 不懂适可而止,没有怜悯之心,苍白的容颜衬着漆黑的眼让她看着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娃娃。决然的杀意掀起,一瞬牵动了她的衣衫长发,死亡的恐惧席卷身心的那一刻,强烈的震慑力却是让对面怪物心中一瞬生出了千万年来第一次涌动的异样情愫… 超脱世间万物一般强大的存在,无心,无情,没有一丝破绽——这就是,神么? 至强,也至美,至冷,也至引人。这样奇异的气质交汇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竟是让那怪物心中一瞬生出了异样的儒慕之心来。 它这一生,千千万年,没有实体,没有记忆,没有往事也没有未来,它有的只是一次一次化作他人的伪装,将别人的感情作为自己的感情,将别人的人生作为自己人生,它一辈子都在渴求的变成他人,而此时此刻,面对着死亡,它竟是突然找到了那个,它最想成为的人。 低哑的枯涩的声线一点一点从含满了鲜血的嘴里溢出,根本听不真切。那半透明的头部幻化出了一个用来表达的头颅,听不清声音,却是拼命用眼神传达着深情。 对面,青黑色的墨瞳里古水无波,淡漠的神态亦是毫无变化,只是那指尖的尖刀却是顿住了,戾气微敛,她有些疑惑的淡淡望了过去。 “…契,契…主,主…”伤重的怪物只能颤抖着说出断续的字眼,少女背光站在白色光亮之前,身影在光影明灭间看着不太真切。下一刻,她终于有些诧异的微微偏了偏头,用着稍稍有些哑意的声线问出口来:“契约?…” 轻淡的声线,模模糊糊微微沙哑着说来,竟是带着些许软糯的意味。这是万年以来她第一次开口说话都有些不习惯了,话落墨瞳轻掩了一下少女微微抿了抿唇似有些意外,再抬眼时,墨瞳之中已是一瞬映出了那上古邪灵的前尘往事。 上古洁净之地的流云化作的小灵,却是不知为何被浊气沾染堕入了异道。尔后,短暂的记忆使得它记不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没有实体也没有感情的身躯让它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强烈的空虚吸引了更多的浊气终将它一点一点蚕食最终化作了食人脑髓的怪物。它选择了人族,只因那是感情最丰富亦最强烈的种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之后的万年岁月里,便是这般不断重复着他人的生命而活,空虚,落寞,原来,只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可怜虫… 可是啊,那人心,又有什么好窥探的呢…这个世间,最纯净的人心亦是敌不过*,三界生灵皆是如此,无欲无求本就是妄念,人心险恶,才是现实。 而人生,亦是没有什么好期待的。短暂如人族的生命,对死亡的恐惧带来了太多的欲念,短短的几十年生命却是想要拥有一切,贪心不足,终是悲剧收场;而漫长的永恒的生命,却又是虚空无谓,没有尽头,就等同于没有明天,一天一天过着虚无的日子,想不疯魔,都不行… 最后,那从人族盗取而来仿佛三族都拥有了的感情,再是催生出了更多的欲念。想要此生不渝么,想要,永世相守…只是那人心本就虚无,从人心而来的感情又岂会坚定不移?这样的东西可以信么?这样的东西…要信么?… 那一刻,浊念丝丝侵体,墨瞳之中空洞的黑色寸寸凝聚,那早已散去了的黑色烟气亦是再次环绕了回来,一点一点浮动了少女额前的黑发。雪白纤弱的颈项上,念起浅浅绘出了黑色痕迹如同将那抹纯白无情玷污,那一刻,周身冷意愈盛的少女却是轻轻跃起,一瞬来到了怪物身前。 指尖轻轻蘸起怪物身上漆黑的血迹,那一瞬灵气涌动掀开了少女墨长的黑发,她的神色仍是清冷,墨瞳亦是淡漠,缓缓开口的声音冷冷的,已是没有了方才第一句话时浅浅绵软的语调。 “今以汝血,订立契约。自此主生,即汝生;主殁,即汝殁。背主,欺主,犯上,违契,皆为死局。”清涟声线飘渺而起的那一刻,长指轻轻向下点在了怪物眉间,一瞬幻化出一个白色的面具,轻轻扣上了怪物透明模糊的脸。金色的渔网在那一刻褪去,指尖溢出的金光瞬间修复了怪物身上的血窟窿,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怪物在金光之中一点一点幻化出了实体,银发,纤弱,气质清冷,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女,模仿了“她”此刻最敬爱的主上的容貌。少女的脸部,白色的面具挡住了所有,待到金光终于化作了那漆黑眼底的最后一点光亮最终散去,有冰凉的声线自暗处淡淡传来:“契约成立,无颜。” 少女俯身跪地:“无颜谢主上赐名,今以死契侍主,永世不渝。” 对面,清冷墨瞳淡淡而下,眸光一瞬晦暗不明。 永世不渝么?又是一个,永世不渝… —— 混沌空间内,无颜被击溃的那一刻,另一头的两个异世空间亦是开始渐渐崩坏。 扭曲的空间里,那怪手化作的毒气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夜福的情况看着很糟糕,苍白的脸上全是呛出来的血迹擦都擦不干净看得触目惊心,佘青有生之年第一次哭成这样,眼泪止抑制不住的落下,一滴打在夜福脸上让他轻眨了一下眼。 “没事的,你再坚持一下,马上那个顶就碎了,我就带着你出去,马上就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声音在轻颤,时不时扭头过去观察空间顶部的样子看着很慌张。这是夜福第一次看见佘青失态成这个样子,她甚至连飞过去查看空间顶部都不敢,生怕自己离开的那一小下他就撑不住死过去了,这个样子竟是让夜福有些想笑。 其实他现在很痛苦,呛出的血已经阻塞了气管让他有些微微窒息必须用着灵力把气管里的血逼出来才能微微呼气。只是那时不时吐口血的惊悚样子又是吓到了佘青,她一直搂着他喊,似乎他们从来都没有过这么靠近,意识微微迷糊之间那喊叫声让他有些头疼,墨瞳轻阖了一下,夜福淡淡开口:“青青,你真的想过,要走么?…” 她真的想过,要走么?离开他,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见他了…五年的时间里,他错了太多,便是像此刻这般还能把她留在身边,原来已是侥幸。那为了演戏喊出来的话,他知道她并非全部不是真心,她心里其实一直怨他怪他,怪他耽误了他们的五年,怪他在她想要放弃了的这一刻才来说爱,怪他这个时候突然就一副快不行的样子,让她狠不下心来彻底拒绝。 高处俯瞰而下的那双竖瞳里永远带着些些的凉意,那是蛇族眼中散不去的幽光。这些年,吵吵闹闹横冲直撞而来,她本不是直接表达感情的个性,奉的宗旨从来都是快乐就好。以往,千万年来年少轻狂的少年时光,她也曾肆意玩乐过,游戏人生过,只是尔后忽然就遇上了那样一个人,他太认真,也太单纯,她没来由的就真心喜欢上了,从此开始害怕,开始患得患失不再潇洒,那抹冷光之下所有的感情她害怕不说就永远不会被知道,于是收敛了一切游刃有余逢场作戏,她开始笨拙的表达着心意,第一次学会关心在意,却是被忽略无视了彻底… 五年的时间里她对着他笑,背着他哭,他从来不知道她独自流泪时的脆弱,所以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的眼泪,竟是有些吃惊…而她却也惊到了,为了此时此刻自己这般万念俱灰的心情。他并不有趣,还该死的矫情,那些用来骂他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真心的,只是她再是赌咒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是时不时咳着血就想要死在她面前,为什么她每一次都是那个伤心流泪的那一个,实在太不公平! “是啊,我当然想过要走,留下不开心还非要留下,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佘青咬了咬唇,眼神愈冷,“所以你如果要死就快点死,省得我天天看着你烦躁,以后殿下和主子都我一个人照顾,根本不需要你!” 恶狠狠的一番话咬牙说来,说的时候那指甲尖利的长指却是紧紧扣着他的肩膀,特别的疼。再是忍受不住一下呛出一口血,眼神模糊之间夜福只觉得有一滴眼滑落滴在了他脸上,微微一动,泪水滑过唇角,带出温热的苦涩,他呛了一呛,开口已是艰难:“…青青,如果这一次,我能…活着,跟你一起…回去…我们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好不好…” “你不要说这种立死亡Flag的话好不好!”断续的声音被狠狠打断的那一刻,尖锐的喊声一瞬穿过耳膜却是已经听不真切。他听不见她了,也看不清她了,冰凉的寒意从四肢袭来一点一点弥漫上心头,用着灵力逼出最后一口血的那一刻,他勉强睁眼,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青青,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不能!”佘青怒吼出声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一下俯身死死搂上怀里人已经开始发凉的身体,痛哭了出来。 她已经要疯了,她根本不要说这种生离死别的话,她根本不要参与这种临终温情的狗血剧!她现在已经急得只会吼了,伤心得只会哭了,如果这真是最后的时刻,凭什么她要用最差的态度最丑的样子对着他,为什么为什么! “再试一次就再试一次,我们就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不躲了,你也不要矫情,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情全部没有发生过我们重新来一次!所以你不要死了,你快点活过来,马上就好了,马上就能出去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再努力一次?!” 颤抖的双唇凑到冰凉的耳畔佘青哭吼了出来,心里骂着天也骂着怀里的人,轻轻的,有冰凉的指尖微微扬起拂过了她耳边的濡湿的长发,下一刻怀里的人偏过头,缓缓覆上了她的嘴角。 轻轻的一个吻,带着鲜血的甜腥和泪水的苦涩,甚至品尝不出一点点初吻该有的美好,下一刻天际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异世空间的穹顶终于霍然裂开了一条巨缝,透下莹白的光亮来。 —— 另一头,仍旧是一片晦暗的巨石空间内,巨大的结界如同穹顶一般笼罩着黑色的混沌空间,结界之外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正阖眼站在结界一侧,覆手触上结界外壁,细细分辨着黑暗空间深处隐隐的灵气波动。 精纯而强大的灵力,肆意操控着上古神兵。手心触上的温度是一片冰凉,直观感受到的,是动用灵力张开结界之人此刻同样淡漠冰冷的心绪。 身后,墨瞳清冷的少年缓缓来到了这处衔接了两个空间的入口,看见那黑色的巨大结界之时,眼底闪过一瞬微光。 这便是阿零的结界,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无法张开,却是在这样的时候用上了,是为了要阻挡他们过去?眼前的场景让百里容笙微微皱眉,伸手抚上结界的那一刻有微微冰凉的电流感袭来,那是强大凌厉的牵引,看来结界深处,阿零体内的第二人格已是完全释放了出来。 一个隐忍不发,一个隔绝助力,这样的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情愫,百里容笙自问完全不懂。手心下的结界圆滑而冰凉,淡漠黑瞳下垂凝视,下一刻耳边突然传来了淡淡轻讽的男声:“这便是你心心念念要阿零使用的结界,你不是一直要赶去救人么,怎么不试着打开看看?” 清淡一席话里讽刺的意味很浓,指尖触上结界外壁的那一刻百里容笙就已经明了这样等级的结界以他的灵力根本没有办法打开,墨瞳一个轻抬望上那冰凉的金瞳,竟是第一次带上了浅浅的怒意。 “怎么,因为一句讽刺就发火了?呵,不是一向淡泊不食人间烟火的么~”怒气招来戏谑一句回应,说话之间淡漠金瞳却是没有望来,凉薄的唇角也是丝毫没有笑意。毫无意义的讽刺,根本用不着说的话却是说了,百里容笙微微眨了下眼,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很讨厌他。 …其实,他也,很讨厌他。 第一次生出这样强烈的情绪,便是连百里容笙自己都感觉诧异。当年在百里门,遭遇别人眼中完全无法释怀的冷待的时候,他没有过这样的感情;尔后百里门覆灭,他不得不全力谋生还要照顾神智失常的百里清泽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感情…却是眼前这一个人,从相遇的第一天起就让他漠视不起来,他的强大限制了他,他的乖张挑动了他,他的狂妄肆意无时无刻不在激怒着他的神经,每当和这个人对上的时候他就无法保持原本的自己,这样的感觉,厌恶至极。 “你说过,昼零的事是你的事,只是之前能去救人的时候你没去,现在一同困在了这结界之外,里头发生的所有事,你我一样,都不可能清楚了。” 一句话,像是挑衅,也像是在回避方才心头一瞬翻滚的怒意,淡淡一句话落,不远处的黑暗中却是响起了一声轻笑:“有这个结界,有这样的灵力,还不够么?想要确认的事已经确认了,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有何所谓?” 说话间,昼焰行终是微微勾唇眼风轻扫而来,视线一瞬对上的那一刻,两人眼神均是一沉。 “原来你还记得啊,本座说过,阿零的事本座的事,无需你在意,也不用你关心。”眉梢轻扬带出的那抹笑意里尽是冷色,结界之外的空间里戾气一瞬弥漫,轻巧的粉碎了不远处几根摇摇欲坠的石柱。 ——所以,若不是因为你对修炼阿零的神格还有些用处,你早已是死人。 清冷男声在黑暗中一瞬响起,同一时刻,两只覆在结界外壁之上的手心已是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偏头,转身,视线一瞬望向那世上最坚实的屏障,里头仍是一片混沌不清,却是,有人来了。 —— 黑衣长发的少女缓缓在黑暗中穿行,却是随着距离的拉近,越走越慢。直至方才一瞬感觉到了那结界之外传来的傲睨灵气的那一刻,她终于顿了一顿停了下来,黑暗之中身后银发的侍灵无声静候,却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主上的下一步举动。 前方,面对着黑雾弥漫的混沌空间,黑衣少女的神色一贯的清冷,墨色的眸子里却是隐隐透着一丝复杂情绪。结界的外壁就在十米开外,那个她拦住的人…原来就在结界之外…洞悉了这点之后她突然有些迈不开步子了,明明只要结界还在,他根本就看不见她… 嘴角微微上扬的小嘴浅浅抿成了一道弧,垂在身侧的小手不自觉的拽上了裙摆。下一刻,手心冰凉丝滑的触感一瞬传来的那一刻她却是惊了一惊立刻松开了手——她怎么也开始拽裙摆了?她又不是阿零那个小呆子! 长睫一个忽闪墨色的瞳孔里带过一瞬从未有过的慌乱,手心握上又松开的那一刻明明只是短短一秒钟却是影响巨大,原本沉静的心态一下乱了,后背上亦是浮出了浅浅一身冷汗,从未有过这样心绪变化的姑娘一下愣住,静静站在黑暗之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举步维艰。 前方,黑暗之中的少女一直没有回头,身后,默默守卫着自家主子的无颜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否则,才刚刚订立了契约就直面自家主子高冷的形象瞬间崩塌什么的,实在太过惨烈… 不愿过去,不愿面对,她竟是,有些紧张…?理清思绪之后,墨瞳之中浅浅泛起了一抹冷意,淡漠的双瞳再次凝视上前方的那一刻,情绪已是完全不同。 结界里面的人不是昼零,他肯定早有察觉,那么,再次面对上的那一刻,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动摇和慌乱可不是她该有的情绪,原本打算撤了结界换了阿零回来再面对的这一切如果已是逃不开,她该,作何选择? 下一刻,墨瞳一个轻垂手心已是一瞬幻化出了巨型的寒铁神剑,森然的剑气一瞬映上淡漠黑瞳的那一刻,她已是,做好了决定。 步子再也没有一丝犹豫,手持大剑容色清冷的少女一步一步,朝着结界的尽头而去。身边黑色雾气被剑气缓缓劈开一点一点透出另一头暗红色光亮,结界的外壁一层黝黑的阻碍还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刻意忽略了那层雾气,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人前。 雪白的脚踝纤细修长,踏过冰冷的地面,却是因为灵气过剩,踩出了一道道细碎的裂痕。黑衣少女一步一步接近了结界外壁,终于,前方那最后一丝遮掩在空中轻绕了一圈擦过发梢消散在了风中,她终于缓缓止步,停在了结界之前。 结界之外有两个人,只是那黑雾散去的瞬间,一瞬入眼的却只有那双萃了寒意的清冷竖瞳。原来,永远都是这样,漂亮的颜色,却是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这双眼睛永远都是这样引人注意,饶是在千军万马喧嚣纷乱之中也能叫人一瞬寻见,除却那抹颜色,还因那股傲气。 缓缓再是上前一步,黑衣少女在昼焰行身前站定,微微仰头之间手上寒光凛凛的大剑映出了那纤细颈项莹润美好的弧度,结界之外,墨色的衣衫,子夜般的长发,没有任何多余修饰的男人微微垂眼,竟似也淡淡望了过来,明明一贯清冷的神色却总是让人觉得妖艳至极,只因那一双摄人心魄的鎏金竖瞳,还有那张旷世绮丽的惊世容颜。 这样一张脸,她原本已是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如今看着,却也由衷觉得的确是挺好看的。天然清冷的眸光,对上素来淡漠的眼神,隔着漆黑的结界两人默默对望了一刻,下一刻,手中长剑一个翻转已是瞬间扬起了凛然杀意,那漆黑双瞳之中一瞬闪过的情绪,却是没有那么坚定… 五年来,她蛰伏在阿零的体内,时而沉睡,时而清醒。她们同源一体,阿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其实,她并不是只有在她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觉醒的,其实,有很多的时候她都在,有很多的事情,她们都一起经历,有很多的感情,她也一并,感受到了… 从最初的平静,到如今的动摇,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在意了?知道她存在的那一天,他竟然是高兴的,那一刻她也差点要高兴了,直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的那一刻,为止… 他要永世相伴的人,是阿零,那个跟他订立不离不弃的契约的人,也是阿零,她的存在,只是阿零可以永世活下去的一个契机。只是这个世上,没有一种感情是可以保证永远不变的,谁又能确信,她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一旦曝光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许届时,她不仅不能成为阿零的助力,还会成为,她的阻碍… 难得的一次脱离本体,难得让阿零陷入了沉睡她得以自由行动有了清晰的意识,这么宝贵的时间已是要到了最后一刻,她最该做的,是什么? 先前,在最初出来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想到这些…所以才会和无颜订立了死契,所以才会向着这个结界的方向而来,结果来了,却是无端端的生出了这么多从来没有过的想法,是因为做人做太久了么,刚刚骂过阿零的话,结果她自己,也要这样犯傻了… 手中大剑一瞬扬起刀锋的那一刻,那凌然而出的戾气却并不是向外,而是朝内。身后,带着面具的无颜察觉到异动一瞬抬眼,对上的竟是那大剑之上寒意凌冽的金光顺着那纤弱的手臂朝着主子自身袭去的画面! 她是阿零,阿零也是她,她们本是同源,阿零是人格,她是神格,公用一个肉身的时候,阿零才是主体。所以,她没有了阿零便会消失,阿零没有了她,却还是阿零。便是她消失了,阿零还是可以为人,还是可以和他过完这一生,不用去面对残酷的真相,不用去害怕失去所有,不过是短暂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 或许吧,那个害怕面对真相的人其实是她,害怕失去所有的人也是她,只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吧…浊气侵体的她本来就很难牵引阿零回归神位,真正神格释放之后谁知道人世间的一切在那时的她心里还做不做数?人心易变,感情更加易变,永世不渝不过只是一句口头承诺,她又何苦记着不放?他想要的人是阿零又不是她,他所有的感情喜悦执著坚持为的都是阿零又不是她,所以还不如… 消极的,却是强烈的感情一瞬从心头溢出化作了黑色的纹路蔓延上了眉梢,手中大剑一瞬搅动金色飓风扬起了裙摆黑发在结界之前聚起了迅猛灵力,只消一剑下去,便能将所有秘密埋藏下去,这是她一个人做的决定,但是显然对所有人都是好的。 灵气聚集,毁天灭地,结界之内瘴气翻滚已是被搅动得翻天覆地,坚硬的屏障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的两人还保持着静默盯着面前的一片黑暗。只是,身前的那抹浓黑之中,却似隐隐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让人觉得在意,灼灼而来,明明那样的引人注意,一眼对上却又是寒冰一般的清冷。这样奇异的感受,这个世上也只有那样一双眼,那样一道视线,能给他,这样的感觉了。 淡漠如冰,不带一丝情绪,暗如子夜,冻结所有心念。那样一双暗沉得映不出一点光亮却是让人看过一眼就永生难忘的墨瞳,这个世上,唯有一人拥有。 下一刻,伸手淡淡覆上了身前冰凉的结界外壁,薄唇轻扬之间手心一瞬挡上了那异样视线射来方向。结界之内,正在风口中央灵气碰撞将到极致的少女看着那异常的动作一个忪楞,下一刻心头忽然闪过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念头。 这个人之前不来救她也就算了,这个时候连看都不让她看一眼?! 关注点奇异的一个念头忽的闪过脑海下一刻却是彻底扰乱了凝聚着的心神,手中大剑之上灵气一个波动斩断了一气呵成的动作,便是在这个时候,结界之外的掌心一瞬移开,露出了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金瞳。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或者准确来说她见过,却是从来不是对着她的神情所以她从来没有认真在意过。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对面只有她,能看到他这个表情的也只有她,为什么他还会有这样眼神,这样的,笑容? 淡淡的浅金色中,一抹暖暖的光亮映入心头,那里晶莹的光泽中含着些些温柔,还有着一些逗弄着她玩的恶质笑意。而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牵扯出的那抹弧度绝对是愉悦的,衬着那鎏金色泽带出了最奇异的神采,那一刻,被那样一双眼看着,她一瞬失神,竟是差点以为他是看得见她的… 嗯啊,是差点,以为… 他是看不见的,或者残酷些来说,若是看见了,他一定,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微微仰头,嘴角一瞬抿起的那一刻,结界之内神色平淡的女孩却是在心底长长的,深深的,叹了口气…现在她的样子,个子比阿零高,头发比阿零长,看着他的时候不用再吃力了又吃力的将头仰到费劲的角度,也终于能有些女生的样子能让他刮目相看了,只是这个样子,却是永远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想着,眉间再次凝起戾气,下一刻长剑一瞬指天将所有的灵力集中于上引导而下,那一刻,就在汹涌难抑的灵气就要通过长剑一瞬导回体内引发爆裂的前一刻,那如常平淡的墨瞳望去的方向,清冷眉目指尖却是一下柔和了情绪,眸光微闪,他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短短的一句话,只有几个音节,隔着结界她分明是听不见的,那一刻,却仿佛有一阵淡淡清冽的声线透过结界一瞬窜入了脑海,如同指尖拨弦一般,一瞬,挑动了她的神经。 那一刻,从来暗沉的黑瞳一瞬微瞪,滑过了一道从未闪现过的情绪,惊异的,慌乱的,怅然的呆愣的所有情绪一瞬涌上心头,下一刻那承受着剧烈灵气波动的结界再也受不住主人的心绪波动,骤然崩裂碎成了无数片。 漆黑的结界外壁如同黑色冰晶一般在两人之间一瞬消散,长剑之上的灵气波旋喷涌而出,掀起了他的衣袂她的长发。那一刻,毫无阻碍的,那抹金色一瞬撞入一片浓黑—— 他,看见她了?   ☆、50 雨夜求爱人 那一年(1) 这个世上有一种缘分,叫做孽缘;有一种纠葛的关系,叫做,死敌。 那一瞬映入眼帘的,是翻飞的墨色衣袂间沉静而悠远的容颜。记忆中,这张一贯清冷的脸上从未有过任何表情,这双素来淡漠的眼中,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情绪。千万年前神魔之争,他年少轻狂斩落千军万马,她平心静气化解鬼谋奇兵,他杀人从来心狠手辣不留一丝余地,她杀人,从来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她一样,都是冷血无心肆意无情之人。 生来敌对的阵营,之后的发展尽在情理之中。当年有很多事情都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人去深究过到底应不应该;如今很多事情却是阴差阳错,从未想过的际遇,这样一段关系,将来又将,何去何从?… 本是一个探究的绝佳机会,却是遗憾再也没了时间,灵力消耗过剩她已经用完了继续维持形态的力气,马上就要消失了。对面那双金瞳里是她不太看得懂的情绪,她本就不太擅辨人心,心思迟钝到很多事情便是对方说出口来她都不一定能体会,更何况是现在…再是将那清淡的竖瞳望了一眼她心里微微叹息,下一刻发丝一个轻扬人已是阖眼向下倒去。轻盈的身子被接住的那一霎,身上已是一瞬溢出了无数黑色的烟气,将人完全笼罩。 烟气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犹如缎带一般在两人四周环旋。昼焰行半蹲在地,垂眸淡淡俯看着怀里少女的眉眼,她的身体已呈半透明的状态,触上去也已经没了实感,仅仅只是一眼相望连句话都没说上,就结束了… 清淡的金瞳里泛起一丝无奈,昼焰行叹了口气,看着盘旋在空中的烟气一下聚拢将黑衣少女完全覆盖了进去。之后黑烟之间便是隐隐透出了金色的光亮,光亮愈盛之后怀里的人儿开始变化,身材渐渐缩小了,体重渐渐回来了,掌心下传来轻声的富有节奏的心跳声,再是等了片刻待到金光同黑烟一并散去,阿零已是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着些汗珠,就像是好好的睡了一觉一般。 不远处,百里容笙站在悬浮着结界碎片和岩石粉末的空间入口,望着黑烟之间变回了原形的阿零,神色微微复杂。那一瞬入眼的阿零的神格,虽然只是一眼,他却是看清了,那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黑衣黑发眉目清冷,长得和阿零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但是神格只是本体中的一味精神力,按理绝不可能出现本体以外的样貌,这样的不同质摆在眼前,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阿零也不是这味神格的本体,仅仅只是一味人格。那么,阿零和方才那黑衣少女同属的本体,又是谁? 为了解开谜团而进行的试探却是牵出了更多的谜题,只是,仅仅是一味无法脱离肉身的神格便是能展现如此惊人的实力,阿零本是神族一事,已是毫无悬念。 不是他能触碰的人,不是他能关心的人,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便是一直处在这样的位子,永远只是远远观望着事态发展,看着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操控着一切。 昼焰行,他要求的是阿零的永生,五年的时间里他看出过些许端倪,所以阿零拥有神格这一点他绝对会抓住不放,助她归于神位,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他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却又为什么,当他站在此处远远望着方才那双方相见的一幕,当那两人的视线一瞬相触的那一刻,他竟是,不悦的…? 看不清的事态发展,辨不明的心境变化,百里容笙站在暗处看着昼焰行缓缓起身将阿零抱了起来。小小的娃娃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年纪,却是不知为了长出了一头如墨般的长发,柔润的一簇发丝从昼焰行的臂弯荡下在空中画出一弯漂亮的弧度,下一刻他长指轻撩,将落下的发丝半绾握在了手心。 那一刻,金色竖瞳淡淡望下,里头透出的情绪是柔和而无奈的,一如他第一眼望见那神格少女的那一刻,淡淡无奈却又有些欣喜的表情。百里容笙直觉昼焰行是认得阿零的神格的,他是活了千万的上古妖怪,那她也许便是万年之前的至尊神族,只是可惜两人的身份他至今都未能查明,分析不出下一步的打算。 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留下的必要,缓缓一步向前,放眼望去前方黑暗之中那墨发长衫的背影已是走远。心中突然闪过一阵异样的情绪,百里容笙突然发觉,这般望着永远无法企及的背影站在黑暗之中的隐隐落寞,竟然好像,不是第一次… 那一日,出人意料的一道指令,为了试探同一种猜测而做出的配合,那一夜的决定终是牵扯出了万年前的纠葛,成为了引出尘封往事的第一道缺口。 那一年,三界纷乱神魔相争,千里红土葬枯骨,万里山河祭孤魂; 那一场乱世喧嚣,铁马金戈烽火三月,却是谁的惊才绝艳入了谁的眼,又是谁的天下无双,唯能与谁比肩? 当一场繁华落幕,人心离散鸟尽弓藏,当舍身救赎却最终换来王者陨落,当痴心不悔却只能直面痛失所爱,不甘灵魂逆天改命席卷一切投入一场惊世轮回,那一夜,命运般的邂逅,他立于月下玄衣如墨尘封了万年孤寂,她白裙纯净淡淡抬眼,已是忘却了一切纷扰。 这便是命,看似玩笑,实则救赎;这一次,命运给了他们五年,给了他们,一生。 自此,金眸之中万古不化的坚冰寸寸消融,只因那从不知情为何物的墨瞳之中第一次带上的暖意。本是最不相称的两人,竟是成为了最相称的两人,前路漫漫,波折还很长,只是这一次他们站在同一侧,这个天下,似已没有什么,能为阻碍。 ——雨夜求爱人篇—完—— 一些后续: 那一日从异世而回,斩妖除魔立下大功的某小瓜收下了一枚新侍灵,失去一大段乱糟糟的记忆,每天只知道甩着她新长出来的长头发在家里嘚瑟,没有一点女神该有的样子… 这一天是个双休,阿零又在家里晃悠,身后银发白衣带着面具的少女亦步亦趋的跟着,佘青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静静观望,她其实一直很好奇那新来的无颜面具之下长着一张怎样的脸,此刻看着她家傻头傻脑的小主子,又会有着怎样的表情… 那椭圆形的面具上写着的无颜二字,黑色,繁体,笔锋流畅秀丽,完全不是她家主子大气单板的行文风格,而这个无颜,上古邪灵,灵力实力均是一等一的,没有殿下在场主子一个人收了人家做“小三”?呵呵,她怎么可能不好奇? 身后半空中,无人的地方传来一声不屑轻斥——哼这个跟屁虫天天就知到跟在阿零身后拍马屁,真不要脸! 咳咳,佘青丢了两颗爆米花在嘴里,一阵干笑:“不要脸什么呀?人家好歹会拍马屁,那你会干什么呀,灵力灵力没有人家高,表现表现也没有人家好,昨半夜我去主子房里查看的时候人无颜正在给主子盖被子呢,你呢,缩在衣帽间睡得跟猪一样还好意思说!你在这么懈怠下去总有一天要被主子撇下的,表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主子不丢你我来丢,毫不留情的丢出去!”潇洒一挥手,嚓嚓嚓,嚼爆米花~ 大头在空中彻底愣住了,张着满口尖牙的嘴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反唇相讥:“什么我猪一样,你人身攻击!你才猪一样呢,天天坐着吃趴着吃躺着吃,你才是猪你才是猪!” 呵,佘青冷冷一笑:“怎么滴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啊,不乐意你来咬我呀,来呀来呀!我跟你说你趁早认清形势,你丫现在就是一个备胎造么,主子的三个侍从,我是老大无颜是小三儿,都受宠,夹在中间的最没爱了好么!还有,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还是主子唯一的召唤兽但是你已经不是主子唯一的侍灵啦,这么说还不明白么,从唯一性和特殊性来说你都弱爆了,还天天只知道吃喝睡,啧啧,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这段时间夜福在静养家里也没什么事,佘青比较无聊总是抽风故意欺负大头引起互掐,这一边闹得正热闹另一边一主一仆两个人还在绕圈根本没管他们,大头伤心欲绝眼神求助了阿零几次都被忽略了,一个激动怒吼出口:“哼你不要嚣张,等我去告诉殿下你和夜福有奸情,让殿下把你赶出去你就知道怕了!” “什么叫我和夜福有奸…”大头浑身都是刺,佘青也有踩不得的尾巴,大头话音刚落佘青嚼着爆米花一个转身刚开口,忽然瞥见夜福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正站在客厅的一面大镜子边一副要上手的样子。 “诶你干嘛呀怎么不躺着出来了?!你行不行啊没事挪镜子干嘛当心再吐血!”佘青丢下爆米花小跑了过去。 “青青你的爆米花屑喷我脸上了…”夜福无语的回头轻轻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他养伤一直是原形的样子看着纤弱又美型,微微皱眉的样子一下对上佘青含着担忧的眉眼,下一刻佘青没来由的咧嘴嘿嘿一笑。 “不笑了,一笑爆米花屑到处都是,你看地上。”夜福垂了垂眼,密长的睫毛引得佘青再次咧嘴,“唔,那一会儿我笑完了收拾呗,全部擦干净好了吧——对了你挪镜子干嘛?” “嗯,”夜福退开一步让佘青帮着把镜子搬了起来,伸手一指,“拿去那边空一点的地方,我打算给阿零剪下头发。” 似乎自从那一天阿零顶着一头长发从异世回来之后夜福就一直很在意,天天卧病在床的人却一直记挂着阿零和她那一头长得都拖地了的头发,连佘青都不得不在意了起来。 其实说来阿零的头发也的确一个奇特之处,平时看着普普通通一个人类小姑娘,却是这头发从来不会长长,五年了一直是短短的齐耳长度从来不需要剪,这也是为什么一下长出了长发之后小丫头会这么兴奋的原因…只是这样不就代表主子绝对不愿剪头发了么,佘青有些无语的给夜福递了一个眼神让他看另一头正捧着头发晃悠的开心的某瓜,下一刻某瓜一回头看见了夜福,非常欢喜的跑了过来。 “阿福你出来啦?!今天好些了吗!”长发的小姑娘穿着白色毛衣粉色裤子从阳光下跑过来,那个样子明显比短发的时候更可爱。粉扑扑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阿零一下冲到了夜福面前仰首抱人糯糯开口,咳咳,那亲密的指数在夜福开始用原形示人之后明显变得十分高涨… 佘青在一边轻咳一声,看着夜福低头笑笑,摸了摸阿零的头:“好多了…阿零,我帮你剪下头发好不好?” 剪下头发好不好…剪下头发好不好?! 阿零一瞬松手,一步后退,一下做防御状,下一刻转手抬脚就跑那一气呵成简直是叹为观止。 夜福在身后喊:“阿零你的头发太长了都拖地了这样不方便!” “我不剪我不剪!”丫头抱头逃窜。 “阿零你头发的长度不符合学校的规定你们班主任来过电话了说这周末必须剪掉…” “听不见听不见!”坚决捂住耳朵。 佘青在一边看得直乐,夜福无奈最终动用杀手锏:“阿零,殿下貌似比较喜欢短头发的女生啊。” “…什么?”小短腿终于一下顿住,回过了头来… 十分钟之后—— 客厅洒满阳光的宽敞一隅,阿零被固定在小凳子上围上了大大的围脖,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被夜福绾在手心细细打量,阿零抬头,小脸委屈:“阿福殿下真的喜欢短头发的女生么你不要骗我啊…” “放心不会骗你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对不对?~”夜福淡淡一笑答得完全不走心,另一头佘青无语扶额,这句话就是骗人了喂… “唔——”阿零闻言点了点头,眼神里仍旧写满的不舍,“但是这么长的头发我好舍不得啊,剪掉了肯定就再也长不出来了…我才长头发了几天…”抿唇,抬眼,泪汪汪,启动萌化攻势… 小眼神之中夜福果然有些动摇,连忙一偏头避开视线下定了早剪早超生的决心:“嗯,我们不减太多,剪刀能自由活动的长度就好了好不好?那你不动了剪刀过来了啊…”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接近一米的长发被直接剪落,阿零瞬间呆住了… 一边,长发披肩轻垂到脚踝,另一边,短发齐耳尼玛不就是她之前的长度么?!“说好的剪到能自由活动的长度呢?!” 呜哇——娃娃伸手一把夺过夜福手里的长发,心疼的哭开了:“说,说好的,剪刀方便行动的,骗,骗人!夜福你骗人呜呜呜!我的头发,我好不容易的长头发,没了,这下没有了…” 阿零揪着长发哭得无比伤心,下一刻一下从凳子上跳下来说什么都不肯剪另一边的头发了。顶着一头怪异的发型阿零抓着一把长发在客厅里乱跑,夜福追不动只能佘青追上去哄。“是因为殿下比较喜欢长发所以才剪那么短的啊…”夜福在一边解释了好几遍,阿零一句都没听进去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怎么了?乱成这样。”正是闹着,突然大厅一侧传来一阵淡淡男声,下一刻小钢炮一般乱窜的娃娃一个尖叫朝着那处冲了过去,狠狠扑到了刚刚俯身蹲下的男人怀里。 “头…头发…”她已经哭得只能说这两个字了。 昼焰行抬眼冷冷轻扫了一眼,佘青赶忙过去解释:“是夜福说想给小主子剪下头发,小主子本来也同意了的结果可能因为剪太多了伤心了不愿意剪另一边了,我们正在劝…” “是长发,我喜欢长头发…不想剪的!阿福不听一下子剪了…那么多,那么多!”阿零呜咽着抬起头来,扬手把手里的一簇长发举到昼焰行面前,难得的,昼焰行竟是一下愣了愣。 那一瞬的呆愣看着夜福眼里他也是惊了一惊,下一刻阿零已是哭着问了出来:“殿下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阿福说殿下是喜欢短头发的所以要剪掉,是不是真的?” 额…昼焰行无语了一下,下一刻阿零瞬间惊悚了:“难道殿下喜欢的是长头发?!” “…不是,…我都喜欢的…”勉强开口安抚了一句,昼焰行轻一叹气把丫头一把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桌子上,接过佘青手里的湿毛巾帮她擦了擦脸:“长发短发都一样的,没什么关系。” 说着这样的话,下一刻他却是不自觉伸手在阿零刚刚减去的短发发尾摸了一把,那个样子明显是在可惜…另一头洞察一切的佘青无语的看了夜福一眼夜福也是一脸呆滞,两人再是一同望去,还好阿零还在伤心没有注意到这个微表情… “短发也比较方便,长头发不好洗也不好打理,你不是还要练泰拳还要社团活动的么,短发的确更合适一些。”昼焰行找了一堆理由劝,各种有耐心。 “可是社团里面也有很多人长头发的,练习的时候扎起来就行了…”阿零显然是被剪掉头发的一瞬间吓着了后悔死了,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手里揪着的那簇头发,哭得吚吚呜呜。 “但是现在剪都剪了你能怎么办,难道一边长一边短明天就这么去学校?”昼焰行叹气,伸手拂去娃娃脸上的一串泪珠。 “…我可以这样…”阿零伸手把另一边长的头发撩过来接在短发发尾,信誓旦旦,“可以的,让青青给我扎个斜马尾…”说到这里,一想到长发可以变换的各种造型阿零更加伤心了,再是哭了哭,被昼焰行一把抱着往楼上走去。 客厅里,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佘青在身后轻叹了口气:“其实长发也挺好的,小女生都是喜欢长头发的好不容长出来剪了,肯定会伤心的…”说着她无奈的搬着镜子往回走,劝着夜福不要多心了早点回去休息,前面夜福站在原处看着殿下和阿零自楼梯那端消失的背影,那个凝重的神情,佘青没有看见。 是夜,岚山大宅三楼书房,夜福在书桌之前微微俯身,下一刻被清冷男声打断:“不用跪了,身体不好站着就行。” “是。”夜福低头轻诺的一声,片刻开口,声音低沉,“夜福今天判断失误,还请殿下责罚。” 书桌之后,昼焰行神色淡淡的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没有抬眼:“算了,你也是谨慎起见…或者可以说,你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 清冷的男声淡淡从上方传来,里头似裹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夜福有些惊讶的抬眼望上自家殿下一贯清冷的容颜,他还是甚少听到殿下像这样说起心里的想法。 几万年的随侍,却因为主仆有别有很多事情他都不能问不能想,那一日阿零从异世回来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一直默默揣摩着殿下的心思,消极的积极的想法他都有过,却是没有想过,殿下竟会接受至此。 “有什么想说的,今天就准你一并说了,说完,以后此事不能再提。”上方,昼焰行金瞳轻抬淡淡扫了一眼下方的属下,缓缓开口。 “…阿零的神格,是灵鸢…神女…?”半晌,夜福才真正问出口来,说完,手心里微微起了一层薄汗。 “嗯。”昼焰行轻应一声。 “…殿下是何时知道的?!” “从那天阿零唤出神兵的时候。” 淡淡话落,夜福一瞬抬眼,倏然对上高处那双始终清冷的金瞳,满脸写满了难以置信。 原来,原来竟是在这么早的时候殿下就已经确认了阿零的身份了?!那为何,为何那天晚上殿下回来同他谈起此时的时候竟是只提到的永生?!殿下他不介意么,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不介意了么?他不动摇,一点,都没有动摇过?! 墨瞳微瞠,金瞳稍冷,下一刻昼焰行微微后仰轻勾了唇角,弯出一抹浅淡笑意来:“但是还是到了那一天在异世亲眼见了一次,本座才完全确定了。” 此话一出,还没从上一波冲击之中缓和过来的夜福更加愣了,半晌:“殿下那天见到灵鸢神女了?是亲眼看见的?!” “唔。”昼焰行微阖了一下眼,金笔在指尖轻转了一下。 夜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说殿下现在的表现太匪夷所思他完全不能接受?只是这真的是匪夷所思么,有着殿下和阿零的感情在前,殿下会这么选择,他也能猜到一些的,不是么?只是啊,他却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这么轻易,没有挣扎,没有彷徨,殿下甚至没有一刻想过要报仇?不对,报仇的事暂且不提,那么,放弃神位呢?放弃让阿零回归神位,仅仅接受作为阿零的阿零呢?却是似乎,殿下连这一点,都不愿放弃呢… 所以,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让阿零永生,让阿零永世留在身边,哪怕最终能留下的那个人不是阿零,而是那个杀死了清衡殿下还害得殿下自己历经了千年鬼道傀儡缠身的仇人!灵鸢?! 低垂的眼眸中一瞬翻滚异样的情绪,若不是低着头殿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夜福都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像这样压抑着一切站在殿下面前!他不是殿下,所以他永远都没有办法体会殿下的心情么?五年的感情,已是可以敌国万年的仇恨了么?其实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他想要怎么样,他自然舍不得阿零,但是他也不可能接受灵鸢,这么纠结的局面,为什么偏偏是矛盾中心的他家殿下,却是这么容易就做出了选择?! “…殿下那一日看见那灵鸢神女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一点一点,将心头绝对不能表露的情绪压下,夜福终是能再次抬眼,尽量平静的问出这句话来。 而回应他的,是微微一顿的惊讶,再是浅浅的,一抹妖娆笑容。 “当时么?当时…本座似乎意外的觉得高兴呢…只是这样,很奇怪么?” 殿下是问他奇怪么?还是在问他自己,这样,很奇怪么?直白的回答,清淡的语气,话落那鎏金竖瞳里却是一瞬泛起一抹幽光,直直看如了夜福的眼。 “夜福,你是不是觉得本座不该高兴?” “…属下不敢。” “哦?有什么不敢的,心里想写什么本座又不知道,想一想,也不无不可~” “…属下不敢!” “呵呵,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不是说了今晚什么都可以直说么,就是恕你直言的意思啊~”昼焰行在桌后微微挑眉,看着桌前低着头身形一瞬紧绷的夜福,轻笑开来,“而且你会这样想不是很正常么,灵鸢是仇人,灵鸢是敌人,便是为了清衡也不能接受她…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清幽的男声,语气轻而缓,堂下,听着这轻缓的声线却是快要被折磨成疯了的夜福一直死死低垂着头,掌心在身侧握紧。 此刻,这般肆无忌惮显露的,才是他家殿下千万年来真正的个性…睥睨,乖张,多疑,邪肆,说着挑动人心的话,逼迫着你到绝境,而他,高高在上神色淡淡的观察着一切反应,稍有不满便是直接出手毁灭,绝对没有第二次机会!此刻,千万年来第一次处在这个位置的夜福心中翻滚的是复杂的情绪…那是因为在乎吧,因为在乎他的态度,在乎他知道真相之后对阿零的想法,所以殿下才一再试探,步步紧逼!若是他流露出一点异动,若是他生出一点异心,那么今晚便是他的死期! 心中一瞬滑过一丝苦笑,夜福再次俯身:“属下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会?”清冷男声紧追而来。 “如今是不敢,属下也希望,以后会变成,不会。”坚定的说出心中的想法的那一刻,夜福俯身低头却是不再逃避,午夜的书房内外均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过了许久,才听见上位传来淡淡一声轻叹。 “阿零的神格是灵鸢,但是灵鸢和阿零长得并不像,阿零身上也没有带着神族转世的印记,可见阿零也只是几种灵格中的一个,并不是本体,也还不能算是灵鸢转世。”淡淡的声线传来,夜福微愣抬头,望上那双淡漠黑瞳,“所以若是要让阿零回归神位就先要找到其他几个灵格,今后你同本座分头行事,一起去办。” “…是。”夜福眉头轻蹙,俯身应下。 高位之上,昼焰行已是轻轻调整了座位角度,放眼望向了窗外漆黑的夜色。今夜又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像极了那一天他看见的那双眼,当时仅仅只是一瞬的相触那墨瞳之中的异样波动他却是看到了,也记住了,一直,记到了现在…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她也不再是当年的灵鸢,阴差阳错的一段际遇摆在眼前,为了留住阿零,他只有,一种选择。 “将来,若是几种灵格全部集齐,回来的人便是灵鸢不会再是阿零,这一点,本座也明白…”淡淡的声线再起,说到这里,语调里透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怅然,下一刻,薄睑轻揭,那清冷金瞳里所有的情绪,更多的却是坚定,“只是神格的灵鸢在这五年来一直都在却是只有在阿零有危险的时候才出现…其实倘若她真的有心,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我的,不是么?…” 轻声的一句,末了竟是带上了点点自语般的呢喃,长睫微垂在青隽容颜上留下的剪影一个忽闪,下一刻金瞳再现,那薄唇轻扬之间带起的一抹笑容已是全然的自信,肆意无端:“所以单凭这一点,本座也该赌一把,就赌他日回来的灵鸢,就是,阿零。” ------题外话------ 今天有二,二更写完放出来,二更之后第二卷——小荷初露结束,明天进入第三卷——亭亭而立~撒花撒花~ 所以,阿零的身份已经确定,殿下的心意也已经确定,是不是感觉有点燃!那么,现在这么燃的情况还有什么可以更燃一点呐!没错,就是感情吼吼!第三卷目标,感情确定!然后就皆大欢喜各种永生美满鸟,哇咔咔\(≧▽≦)/   ☆、51 雨夜求爱人 那一年(2) 金瞳澄净,笑容肆意,用着那样的神态和语气,他说他要赌一把,赌他日回来的那个灵鸢,就是,阿零… 而对面,站在堂下的夜福微微抿唇望着高位之上的他家殿下,心里想着的却是,即便那个灵鸢就是阿零,那就可以像这样,任意抹去前世的一切恩怨了么? 他不是殿下,所以他永远无法代替殿下作出决定。当年死去的魔族万千部下,那是殿下的部下,当年悲惨离世的清衡殿下,那是殿下自己的仇…所以,殿下的确可以选择放下所有,选择不再追究;而他作为一个局外人能做的只是旁观,作为一个属下,他能做的,只有无条件的服从。如何根据着主子的心意调整出适合的状态,才是他最该考虑的事情。 所以便是在这一日,夜福突然从心底里察觉到了,往日他一直觉得奇葩的佘青的所谓撮合之举,也许的确有她的道理…对于阿零和殿下的关系,或许佘青的看法才一直是正确的,他,才是那个反应慢了半拍的人… 殿下和阿零相处,从来不避嫌不害羞,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来,这样的态度不像是对着恋人,所以他从未怀疑过。可是今日,听着这样的话,看着这样的殿下,他却是全然感受到了殿下的心意,殿下的…喜欢。 这样的感情,超越了一切。那不是对孩子的宠溺,也不是对恋人的恋慕,更不是对亲人的情意,这份喜爱就像是包括了以上这所有的感情却又像是超出了这所有的感情,全身心的投入到一人身上,至此,不择手段负尽天下便是舍弃了所有,也要得到。 所以才会有那一日,当殿下初次窥探到阿零神格的那一日,除了永生二字,除了相守二字,他的心里根本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念头… 所以,才会有了这一日,当殿下面对着让阿零回归神位这条无比艰难的路,当未来的一切充满了不定因素的时候,他却已经有了这样激动而喜悦的情绪,便是对着灵鸢,都能笑得出来… 咳咳,这样的念头一顺闯入脑海夜福突然觉得一阵恶寒,特别是再想到了阿零那张傻里傻气的包子脸时,更是冻得猛一哆嗦… 所以,这便是他家英明神武千万年来从未动过心的冰山殿下的品味么…其实,他家殿下心里一直喜欢的是呆头呆脑年仅十岁的包子零什么的,怎么感觉这么惊悚!咳咳咳,夜福再是恶寒了一把站在堂下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僵硬了一会儿,看得对面默默打量着他的昼焰行微微蹙起眉头来。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还一副神色凝重就像要他去死一样的表情,结果突然间就变脸了还扭曲成那样怎么看怎么滑稽…蹙眉之间昼焰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拿起手边的文件随意翻了一翻,他淡淡开口:“听大头说,最近你和佘青关系很好?” “什么?”夜福立马不纠结了,猛一抬头。 “就是大头说你和佘青是一对…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还,还没有…不过应该会在一起…” 淡淡的问话语气波澜不惊,说者无意,听者却不是那么无心。抬眼偷偷打量着上位主子的神色,听见佘青二字的时候,夜福已是一瞬紧绷起了全身的神经,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来。 殿下素来心狠他从来都是知道的,方才殿下对他起的怀疑当真因为他的一句解释已经化解了么…其实按照殿下的心性,抓住他的软肋进行威胁才更加像是殿下的作风,莫非… “既然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站在这里太占地方。”下一刻还没待自我意识过剩的夜福想完,昼焰行已是不耐烦的皱眉赶人,“你和佘青的事不影响任务的情况下随便你们怎么样,对了,还不能影响到阿零,其余随意,知道了就快点退下吧,退下。” 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挥着赶人,夜福愣愣的看着自家主子一副不待见他的模样呆愣了又呆愣——那个,不威胁他么?不趁机利用?还嫌弃他占地方?尼玛这么大一间书房就摆了一张书桌他碍着他什么了?! 想着,夜福一边腹诽一边麻溜的往后退,退到门边关门的那一刻,却是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了嘴角,如今的他家殿下,似乎真的,很不一样了啊… —— 那一日严家别墅除妖,在异世空间打开的前一刻所有无关人员已经在结界中沉睡,待到战斗结束结界撤去,如同李怡然预料的一样,所有人都被抹去了一段的记忆,送回了自己家中。 每一个人对事件的参与度不同,消除的记忆部分也不同,李怡然等人从食堂接触到阿零关于妖怪的一番言论开始就被清除了所有记忆,严铭和严景则是保留记忆到了阿零出手对付怪物之前,以方便事后让刑侦队队员苏醒后的后续工作。 所有的一切善后都是百里容笙一人完成的,当时昼焰行已经带着昏迷的阿零离开,夜福伤重佘青也不愿留下,百里容笙主动担下了所有责任。这是五年来,佘青第二次和这个神情一贯淡漠的男孩儿打交道,第一次,他是敌人,妨碍她去救主子她差点死在他手上,这一次,他的身份却尴尬,非敌非友,却是对小主子的事格外上心。 这样的百里容笙让佘青有些上心,事后她甚至偷偷潜回严家和警察局打探过情况,结果发觉百里容笙条理清晰的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处理得非常好。佘青的心情有些复杂,对着这个让她觉得不那么简单的男孩儿。他这样的人按理来说心思应该不难猜,但是他对主子的态度却是朦胧难懂,让佘青不得不在意了起来。 事件过后的第一个周末,那是清冷的冬日里难得的一个晴天。透着淡淡暖意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斜在红木书桌的旁边,桌前一袭银灰色风衣的男子长身而立,视线透过覆着淡淡水汽的玻璃窗,落在窗外一颗寒冬里落尽了树叶看着却是依旧蓬勃的小白杨上。 长指轻持着手机,里头传来的是他并不喜欢的声音。电话那头,严家老夫人强势而尖刻的话语已经持续了快十分钟,严铭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末了,尖锐的女声转为低沉:“外头有话传到了我这儿,说你为了严景那个拖油瓶才一直拒绝与婚约对象见面,有没有这样的事?” 呵,严铭微微偏了偏头,轻笑了一声:“外头有人再传这样的话么?原来没落豪门家的亲事也会有这么多人关心?” 电话那头,严老夫人心思被揭穿,声音里隐隐带着恼羞成怒:“什么叫没落豪门?严家还没有败到这样的程度!不过如果你再这样任意妄为下去,严家倒台是迟早的事,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爷爷和太爷爷苦心经营的事业就这样毁在你手里?!” 这样的威胁,反反复复多年来听了无数遍,早已是厌倦了。严铭没有说话,转身缓缓走到桌前,等到严老夫人发泄完毕,才淡淡开口:“不会的,您放心。” “呵,最好不会!”严老夫人在电话那头恶狠狠开口,“否则,你以为严家败落了你还能留得住那个拖油瓶?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真把我逼到了那一步,严铭,你不要怪我不守承诺把所有的事情公诸于众!” 这样的话,竟是一个做母亲的对着亲生儿子吼出来的威胁简直是匪夷所思,但是严铭显然听惯了,清冷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垂首站在桌前,窗外冷风刮来一片流云掩去了透入室内的唯一一道阳光,镜片之后,一双深邃的墨瞳里隐隐聚起了一抹暗色,渲染着心头缓缓弥漫起了黑暗的内心情绪。 电话挂断,清冷的书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放眼再次望向窗外,那才停留了片刻就散去了的阳光便如同指间沙一般就这么流逝了,仿佛再是驻足盼望也不会再回来。窗外的那棵没有树叶的小白杨在风中微微摇曳着枝干,方才他竟是没有发觉,它原来是这园中唯一的一棵白杨树,看着,是那样的孤独。墨瞳微敛,下一刻,严铭缓缓举步,走到了书架前。 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上放满了厚重的硬皮书,从上数来第三排,左起第四本,他准确无误的抽出了一本精装红皮书。书页翻开,满页干净的印刷体英文,书页翻开透出淡淡的油墨香,书本的最中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照片。 樱花绽放的四月,照片的背景只有一小片蓝蓝的天空,余下的,全是簇拥在深褐色枝桠上的淡粉色的细绒。早春赏樱的季节,缀满桃心状花瓣的草坪上,四个半大的孩子凑在镜头前,拍下了这张值得永恒纪念的照片。 前排的两个男孩,*岁的模样,穿着英伦风小背心像模像样的打着小领结的男孩儿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眼尾上扬的凤眼笑成了灿烂的弧度,伸手挽着身边好友的胳膊,笑出了一口白牙。身侧,穿着黑色外套面色沉静的男孩微微抿着唇看着要沉稳许多,黑框眼镜之后的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里却是透着点点羞涩。 两个男孩身后,长发大眼的两个女孩儿正伸手各自环绕着身前男孩儿的肩膀,微微俯身甜甜微笑。同样快乐的表情,一样美丽的容颜,只是一个清秀可人看着更加的温婉秀丽,一个却是凤目飞扬姿容艳丽,迷人得如同天边绚烂的朝阳。 十来岁的两个少女,正是在最动人的年纪,两前两后四个孩子,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气场,这是两对姐弟,两对,一看彼此关系就非常亲近的姐弟。 儿时的好友,最是无忧无虑的时光,此去今年已是二十载,当年那早春旖旎的季节拍下的这张照片,便是如今看来,都像是能回忆起那日带着淡淡花香的暖风,和身后这个透着微微暖意的怀抱。 伸手,长指轻轻抚过照片上黑发少女澄净的容颜,轻柔温婉的长相,不是那么漂亮却是非常耐看,尤其是那一双清润如玉的大眼睛,无论遭遇如何的挫折冷待,永远都是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笑着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 砰的一声,现实里的一声轻响拉回了陷入往事的一段回忆,严铭愣了一愣回头,一抹黑色的身影下一刻在书房门前一瞬晃过。 长发乱乱的在脑后扎成一小簇,额前的刘海用夹子别起上面沾着晶亮的汗珠。穿着黑色T恤的严景脚下踢着一个纸箱子手上捧着另一个,一晃出现在门口,脸上因为运动微微泛红,覆上了一层薄汗。 那清亮的眉眼间,是一抹艳致的风情,即便本人从未做出过任何女气的动作,那浓丽的气质却仍旧弥漫,处处引人。眼尾飞扬,凤目秀丽,那是世上少有的精致五官带着世上少有的绚烂光彩,严铭注视着这如同从照片上走下来的熟悉容颜微一忪楞,下一刻对面黑衣长发的男孩儿已是有些局促的摸了摸鼻子,嘟囔开口:“我知道我头发太长了,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一直没机会去剪么…今天搬完了我明天就去剪头发,保证不会拖到班主任给你打电话的。” 一开口,那样的语气神态和动作,一瞬打破了魔障一般笼罩在心头的情绪:“…嗯…啊…”严铭轻应了一声,有些异常的神情看在严景眼里,让他有些疑惑,“小舅你干嘛,不收拾么?要不要我去车上给你拿箱子过来装书?” “…嗯,好。”思绪在这一刻终是完全脱离了回忆,墨瞳微敛严铭淡淡收起了所有情绪,回复了一贯的淡然沉稳。对面,微微察觉出异样的严景再是狐疑的四处张望了一眼,抱着两个箱子嘟嘟囔囔的转身朝楼下走去。 书房里再是回复到了一片寂静,那透过小白杨枝桠的一束暖阳再次照了回来,淡淡的横在桌角。书柜之前,静默而立的男子重新翻开了手中的书页,翻回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之上还是四个亲密聚在一起的孩子,清冷目光在照片上轻轻流转,淡淡的,滑过了照片之上另一个女孩儿艳丽而灿烂的笑颜。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少女,有着这个世上难得一见的精致容颜,那飞扬的眼尾笑出的那抹弧度仿佛含着这个世上所有的光亮那般夺目,透过绚烂的光彩望进去,那青黑凤目的最深处却是深沉的暗色,如同有光便会有黑暗,那便是所有光亮的相对面,永远晦暗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犹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书页在那一刻阖上,终将所有往事重新封存,窗外的凉风轻轻绕过苍白的指尖翻动了扉页,那里,一行清秀的字迹,下笔却是力透纸背,带出淡淡的违和感来。 “感情,有理智所根本无法理解的理由。”——《月亮与六便士》 ——致我,永远的爱人。 —— 此后,过了元旦,迎来了新年,隆冬的季节A市下了第三场大雪的时候,奉行着冬天就要有冬天的样子就是该去最冷的地方过冬的一家人正在北欧大陆玩得不亦乐乎。 雪山滑雪场,缓坡边的一片杉树林,穿着一身天蓝色滑雪服的小姑娘正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蹲在树下堆雪人,身边不远处还有好些年纪小不太会滑雪的孩子也在这么玩,气氛很和谐。 噗嗤一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好几个孩子回头看见扑倒在雪地里的年轻男人发出了乐呵呵的笑声。一手拿着滑雪杖,两脚穿着异常难走路的滑雪板,夜福无比艰难的晃到树下,气喘吁吁:“阿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青青呢?” “嗯?”树下正在忙碌的丫头头也不回,顿了一顿淡淡甩过来一句,“不知道呀,刚刚好像有几个男的过来找青青说话,青青跟他们一起走了。” “什么?!”夜福的声音冻得发僵,一激动听着各种奇异。 阿零听见也没回头,还是自娱自乐的玩着雪,夜福盯着那小小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走了过去。 “阿零你在干什么?” “堆雪人。” “堆的是什么?” “小姑娘。” “咦这个小姑娘看着还挺像你的呢阿零…” “明明不像。” 咳咳,冷冷一句话堵回来,噎得夜福轻咳了一声,他怎么感觉阿零在生气啊,明明刚刚到雪场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是他惹的? 夜福无奈了,放眼望去这偌大的雪场里那么多人一时也找不到佘青,话说,佘青和殿下怎么会把阿零一个人放在这里也不怕搞掉了?夜福寻思着,试探开口:“那阿零,殿下人呢?” 话落,下一刻那冻得红红的正在捧雪的一双小手终于顿住了,过了一秒:“不知道呀,刚刚好像有几个男的过来找殿下说话,殿下跟他们一起走了呵呵呵。” 冷冷几声干笑,听得夜福心中一阵发毛刚想开口,突然不远处的高级道上一个黑色身影踏着滑雪板一瞬越过一小块岩石身姿矫健的落地急速而过掀起了一阵雪渣,夜福一个仰头上一刻还在感叹尼玛单板就是比双板帅气啊,下一刻就差点惊得一下咬到舌头——我靠刚刚过去的那个人不就是他家殿下么居然自己一个人玩得那么嗨弃小瓜于不顾这什么情况?! 下一刻还没待夜福吐槽完毕,身后的雪地里就传来了噗嗤噗嗤的声响,一个回头,穿着玫红色滑雪服身材高挑的姑娘正手里拿着大大的保温杯踏雪而来,看见他们一瞬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猛一挥手。 “青青…”这一头夜福被那灿烂的笑容晃了晃眼正开心的刚要说话,下一刻就被佘青一个猛塞的动作直接打断:“哎呀太好了我之前正愁没人照顾主子呢既然你来了就拜托你啦!这个杯子里是热水主子要喝你去伺候一下我就先去玩一会儿,你们是没看到刚刚殿下玩那坡好爽啊我也要去试一试哈哈哈!就这么说定了一个小时之后我过来找你们到时候树下见拜拜了啊挥挥!” 连珠炮一样的发言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佘青已经扭头抱着滑雪板走远。原地,夜福一脸茫然的捧着热水杯看着佘青飘然远去的背影完全反应不过来,半晌之后才无奈低头望上了阿零看来的小眼神,尼玛他终于是懂了为什么阿零会生气了完全就是因为那两个仗着自己会滑雪就撇下了他们自己去嗨皮了的人渣哇! 夜福义愤填膺:“不行阿零,我们怎么能做站在原地等的人呢?他们不带我们玩,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能玩了么?!” 阿零无语,眼神示意,不能… 夜福义正言辞:“怎么不能了?我们玩不好难度高的难道难度低的也不行?没有平衡能力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大家都不滑雪了?阿零我提议,我们再去初级区试一试,你要不要来?” 阿零沉默,眼神示意,不要… 夜福痛心疾首:“阿零你怎么能这么悲观呢?永远不练习,就永远木有进步啊?放心吧阿零,到时候我带着你我们慢慢来不会摔跤的,把你的滑雪板穿起来我们走,来!” 阿零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夜福,再看了看他脚上穿了一路害得他摔倒了无数次的双板,终于忍无可忍:“滑雪板穿着的时候不好走路都是拿着到了坡道准备开始滑的时候才穿上的…走路不上板上板不走路,这种基本常识我都知道…” 糯糯一句话,却是坚冰一样直戳夜福心窝,世界一瞬安静了,北风一瞬凌乱了,凌乱的北风中夜福僵硬了一刻,扯了扯嘴角:“那个…阿零…我刚刚看见那边有租双人雪橇的好像还蛮好玩的什么常识都不用,不如我们去玩那个吧…” 终于点头:“…好吧。” 热闹的滑雪场,因为常识和平衡力分成了两组的家庭成员都终于都体会到了滑雪的乐趣…当夜福抱着阿零两人一同坐着雪橇从缓坡滑下一路欢笑的时候,不远处的杉树林边,抱着滑雪板的一抹黑色身影正慢吞吞朝着树林走去,走到那堆着小小雪人的杉树下,缓缓停住了脚步。 本是为了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却是没想到意外看见了这样一个雪人。树下的雪人小姑娘,用松树叶子做了头发用小石子做了眼睛,圆圆的脸蛋胖胖的身子,脖子上还用着一块小树皮做了一个披肩,看着滑稽而可爱。 树下的黑衣男孩儿约莫十来岁的年纪,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长着一张亚洲人的面孔。墨瞳淡淡望下盯着树下的雪娃娃看了一刻,男孩儿蹲下身去从树下捡了一截树枝,在小雪人脚边画下了几个字符。 离了树林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传来孩子打闹的声响,好几个不太掌握得了平衡的北欧男孩儿正在练习滑板,一阵哄笑之中,一个孩子踏着滑板一下偏离方向冲出了人群:“Watch_out!”身后传来一阵惊呼的那一刻,身材高大的北欧男孩儿已是操控不住滑雪板一头朝着杉树林栽去,眼看着就要撞上了那树下蹲着的男孩子! “Vincent!”远处传来一阵惊恐女声,此起彼伏的两个声音一瞬响起的那一刻,黑衣少年回过头来,巨大的身影已是急速而来近在眼前!即将相撞的那一刻,纷乱之间树下那漆黑的墨瞳之中竟是一瞬闪过了一道奇异光泽,下一刻,空中吓傻了的男孩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瞬撞上了胸口,狠狠将他撞得偏离了轨道一个翻转朝一侧摔去,落地之后那个力道却像是还在,推着他在雪地里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勉强停了下来。 “Vincent你有没有怎么样,那里受伤了吗?!”摔倒的男孩引起了极大的动静周围不少人扭头看了过来,下一刻嚷着中文的华人妇女已是一下冲来扑倒在树前,搂着黑衣男孩儿着急吼道。 名叫Vincent的男孩神色未变,在妈妈焦急的目光中淡淡摇了摇头。另一头,摔倒在雪地里的男孩似乎也没出什么大事,懵懵懂懂的爬起来呆愣一会儿,笑着摸了摸脑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来给树下的母子道了个歉,跟着同伴一起走了。 Vincent的妈妈还在惊恐之中:“刚刚真是吓死妈妈了,那个男孩子这么高一下子冲过来差一点就撞到了呀!你真的没事么?一点都没有碰到?那我们起来吧,起来回去了,太危险了,滑雪真是太危险了下次还是不要来了…” 念念叨叨着,女人拉着男孩儿站了起来伸手给孩子拍了拍身上的雪,晃眼看见树下完好无损的小雪人,微微瞪大了眼:“诶这里怎么有个小雪人,Vincent是你堆的吗?” 男孩摇了摇头,女人也不再纠结牵着儿子的手两人慢慢离开了雪场。周围的雪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又开始玩闹起来,不远处黑色的杉树下,被好好保护了下来的小雪人瞪着一双乌黝黝的大眼睛静静的站在树下,脚边却是多了几个纤细的英文字母。 N。U。L。L Null,零。 —— 尔后,新学期伊始,北豫中学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庆,因着去年一整年的动荡和负面新闻,这一年的校庆学校力求办得隆重盛大,邀请到了市里乃至全国诸多教育界的名流前来参加,请来的很多校友也是重量级的,只为在新的一年里迎来新气象,一扫去年各种诡异事件带来的阴霾。 初春,四月,学校里已是莺歌碧舞有了春日蓬勃的气息,校园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忙碌的学生的身影,夜幕渐渐降下,人群朝着学校礼堂的方向而去,校庆的压轴文艺汇演将在今晚七点准时在学校礼堂上演,届时还会一些高校和文工团的指导老师将在汇演时选拔出有潜力的学生进行接洽,因而也是校艺术团和各种文艺类社团的团员们争相表现的好时机。 文艺汇演跟阿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一整天她都在后台忙碌,跟着李怡然一起负责舞台的搭建和各种场务,而辛朵今天有一支独舞,楚天骐也有乐团演出负责钢琴,严景则是开场乐队的鼓手,此时此刻演出已经开始气氛一瞬被乐队掀到了*,阿零站在后台听着场务安排她通知的人员,都能听到前面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 阿零拿着一沓文案在后台穿梭,去各个休息室通知准备上场的同学,经过舞蹈协会的准备室时,却看见门口拥着很多人,里面隐隐传来老师严厉的斥责声。阿零好奇的站在门口听了听,直到听见辛朵的名字之后,终于忍不住奋力挤了进去。 准备室的大厅了围了好多人,大家都没有在做自己的事情围在指导老师蓝红身边。舞蹈协会今晚的演出有两场,一场群舞刚刚表演过,还有辛朵的一场独舞在整个演出的中段,阿零挤进人群之后才发觉辛朵还没有换上独舞要穿的衣服也没化妆,那件她之前就见过的白色舞裙正拽在蓝红老师的手心里,上面沾着明显的颜料痕迹。 “到底是谁?在校庆汇演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平时你们背地里的小动作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之前是怎么叮嘱你们的,校庆事关重大不是你们可以勾心斗角的地方,之前选拔的时候没有实力拉下辛朵,就在校庆的时候给我出这种幺蛾子?到底是谁做的,给我站出来!” 蓝红老师气急败坏的吼完,整个准备室里鸦雀无声,阿零有些吃惊的朝人群了望了一眼,辛朵正站在人群中央低着头盯着老师手里的衣服,那个表情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老师吼完之后过了很久,人群里面才有学生不甘心的开了口:“那刚刚我们去演出的时候全部人都去了的,一回来就发觉演出服变成这样了,谁知道是谁做的呀…” 女生一番话更是激怒了蓝红,却也直观的指名了现在这件事很难查出凶手再这么闹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蓝红老师站在人群里皱着眉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扬手把整件衣服丢到了辛朵身上:“这件事,说到底你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柜子不是没有锁,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锁上?!之前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演出很重要,不能出一点问题,这个就是你的态度,你如果拿着这个态度来做事那老师也是白选你出来了!” 蓝红冲着辛朵一番怒骂,辛朵低着头没有反驳一句,周围不少团员却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阿零有些发愣的看了眼蓝红,又看了看其他那些明显想看着辛朵出丑的团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辛朵的社团会是这样的氛围,为什么之前她一句话都没有听朵朵提过? 室内的气氛一瞬凝重,不明就里的场务下一刻挤进来通知,要辛朵准备四个节目之后出场。蓝红站在屋子中央沉吟了片刻,下了决定:“撤下辛朵,换上林茵宋佳她们准备的五人小舞,现在马上去给导播组送带子,要上场的赶快换衣服不要等了。” 蓝红话音一落,阿零和辛朵都愣住了,特别是辛朵,一瞬抬眼望上蓝红的脸,眸中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 因为自己的疏忽,她原本很自责,因为队友们的陷害,她原本很难过,所以面对所有的指责她一句话都没有,结果却是不想,原来老师早就已经有了后备方案了么? 那么,老师原本对她就没有那么信任,想到了会出这种状况的情况;而她被撤下之后最得利的人是谁明明很清楚,老师却是已经不打算要找出谁是幕后黑手,只因为那些人要做下一场的演出,老师为了不影响演出所以舍弃了她,因为她已经,没用了… 心中一瞬理清了所有,从众人的眼光中,所有的东西也全部都明了了。她不善于斗争,所以只能被淘汰,实力努力永远只是成功的一部分,掌握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的技巧,才是制胜的关键…这些原本她心高气傲听过也没有理会的来自老师的教导,如今一条一条在脑海中浮现。今晚,便是见证一切的时刻,老师的眼神,同伴们的眼神,无不再告诉她她是个大傻瓜,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朵朵你不要自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想的,相信同学难道有错么,认为人心都是善良的难道有错么?错的明明是她们那些在背地里做了坏事的人,不是你。” 下一刻,却是有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温暖的小手一瞬握上了辛朵冰凉的手心,正在愣神的辛朵一抬眼,对上了阿零含着坚定目光看来的大眼睛。 只是下一刻这一幕便是被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直接打断:“说好了么?说好了就报幕了,是继续维持之前的独舞还是换成群舞,舞曲名字演员名字都报上来,没几个节目了这么多东西要改,谁有时间再这里听你们唧唧歪歪?” 拿着本子飞快写着字的场务老师一下插进来打压下了阿零的热情,此番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阿零的和辛朵身上,那个眼神倒像是她们不识大体拖累了集体进度一样!阿零的脸红了红明显气着了,下一刻手心里辛朵的手已是一下紧紧回握上了她的,辛朵开口,声音平静:“算了阿零,这件事就…” “就什么啊?就这么算了么?那之前的辛苦演出算什么,好不容易选上的位置就这么拱手让人?话说那什么五人小舞哥貌似之前不小心看到了一次啊,明显比辛朵的独舞差远了老师你也知道吧,就这么换掉了不可惜?!” 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男声,人还没有挤进来声音已经先传到了,人群中央辛朵和阿零均是诧异一个回头,只看见一个大大的吉他箱挤开了人群,一下挪开,露出了后面楚天骐微挑着眉眼有些傲气的脸。 严家那一日,楚天骐的记忆全部被抹去了,之后的时间里,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像之前那样冷冷淡淡的,不理阿零,也不怎么搭理辛朵,所以两个丫头都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时候,竟然是楚天骐出来救场… “还有,那件衣服不就是一件稍微复杂一点的白裙子么,就不能用其他的衣服代替?虽然跳舞的事情我不太有发言权,但是辛朵实力摆在那里,难道不穿这身衣服,就跳不了舞了?”楚天骐进一步理论。 其实这一次的校庆独舞,蓝红的本意是希望借着辛朵的优良表现将她引荐给市文工团的选拔老师,让辛朵争取一个文工团的入试名额。这样的想法是个野心,但是蓝红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辛朵的实力也未必不可,故而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她才会这么生气,因为她在辛朵身上押下了很重的筹码,几乎关系着她后半身是否能因为培养出一个优秀的舞者而功成名就。 不愿轻易放弃的心理,对上楚天骐这一番言论稍稍有了动摇,楚天骐一看看出了蓝红的犹豫,下一刻微微勾唇:“如果老师是担心舞台效果的话,那要不要考虑现场配乐看看?辛朵的那支舞配乐我知道,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曲调,今天礼堂里这么多懂乐器的人要找出几个能搭档的不难吧,那首歌还能找人来唱,如果是配乐又伴唱的演出不是很特别么,一定会好过一个找不出特色的五人团体,不是么?” “你说谁没特色?你到底是谁凭什么插手我们社团的事?!”楚天骐的一番话将本来水到渠成的事情一下引得偏离的轨道,蓝红身后一个沉不住气的女生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只是这个时候的反驳已经无用,蓝红显然已经被楚天骐说动了。 配乐,伴唱,配合着辛朵的独舞么?一瞬凄美的旋律响起搭配上辛朵盈盈而舞的画面在蓝红脑海中形成,汇成了她眼中的一抹亮色。辛朵的几个朋友,严景,昼零,还有面前的这几个男生,会乐器人的有,身份容易引起舆论关注的人也有,这样的组合不正是最好的衬托么?也许这一次的舞蹈服事件,反而是因祸得福能产生更佳的舞台效果,也不一定呢… 蓝红眼中的一抹幽光浅浅映入了青黑墨瞳,清亮的眸子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一瞬闪过,下一刻阿零仰头,微微笑着望上了辛朵的脸:“朵朵,那个伴唱,就由我来唱吧。” —— 漆黑的舞台侧边,几个默默站着等候上场的临时小团体成员,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些些雀跃的笑容,为着即将到来的有些像是冒险感觉会挺刺激的演出。 阿零穿着样式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一头柔顺的短发没有一点装饰,只是梳顺了,看着温柔恬静。她伸手,在穿着白色裙子的辛朵肩上绕上一会儿演出要用的雪色纱带,微微仰起的小脸上带着一抹柔和笑意,那双淡淡的墨瞳在昏暗的灯光下透出一抹不常见的清冷,看得辛朵微微愣神。 台前,主持人报幕之后离开,整个舞台灯光渐渐暗去,呈现出一抹幽深的暗色来。整个礼堂里在那一刻变得鸦雀无声,一片静默声中,钢琴声起。 一身黑衣的男孩,一架黑色的钢琴,灵动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出第一个音符时,那一刻,仿佛空间全然随之静止; 一袭黑裙的少女,一抹澄净的容颜,清越的嗓音喝着节拍唱出第一个音节时,那一秒,仿佛时光再次潺潺流转。 咲いた野の花よ【盛开的野花啊】 ああどうか教えておくれ【请你务必告诉我】 人は何故伤つけあって【人们为何要互相伤害】 争うのでしょう【为何,互相争斗呢】 清软的嗓音,如画的眉眼,全黑的舞台上只有那一处光亮,映成少女眸中一抹澄净幽光; 清冷的容颜,淡漠的黑瞳,唯一的光亮下她开口浅浅吟唱,每一个音符,都落在他心间。 隔着人海,仿佛隔着时光,她却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认出她来了… 配乐骤起,淡淡的歌声一瞬隐于黑暗,在台下人们还没来得及从少女清越的嗓音中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场上突然一束光亮照上舞台正中,一袭白裙长发如墨的少女穿着最简单的衣着,迈着最轻盈的舞步在场上一瞬跃起,一瞬,映入了所有人的心田。 凛と咲く花よ【凛然绽放的花儿啊】 そこから何が见える【你在那里能看到什么】 人は何故许しあうこと【人们为何就是无法】 できないのでしょう【互相原谅呢】 暗处浅浅的吟唱还在继续,黑暗中传来的淡淡歌声乐声配合着灯光之下少女妙曼的舞姿,台下一面静默,观众全然忘我。 那一日纯白的一支舞,深深映入了所有人心中,那一日黑暗中的一首歌,所有人中只有一人可见,那是,唱给他一个人听的,心声。 雨が过ぎて夏は【雨过天晴的夏日】 青を移した【转瞬变成苍蓝色】 一つになって【融为一体】 小さく揺れた私の前で【在微微摇曳的我面前】 何も言わずに【沉默不语】 枯れていく友に【对悄然枯萎的友人】 お前は何を思う【你有何感想】 言叶を持たぬその叶で【凭着不能言语的叶子】 なんと爱を伝える【竟能传达出爱意】 当舞曲*来临的那一刻,黑暗中的少女缓缓扬手,在舞台中央扬起了一阵清风。金色的光晕自天际洒下,环绕在盈盈起舞的白衣少女周围,浮动了她柔软的黑发,扬起了她周围如梦般的轻纱,白衣少女在金色纱幔的环绕下轻盈旋转,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美轮美奂的一幕上发出赞叹,暗处的观众席上,只有一个人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那舞台一侧的黑暗,那里,一身黑衣的少女正用着她举世无双的灵力轻柔的制造出精致的舞台效果,眉目温柔。 夏の阳は阴って【夏日阳光中阴霾笼罩】 风が靡いた【阵阵微风轻轻荡漾】 二つ重なって【两者重叠交错】 生きた证を【那生存的证明】 私は呗おう【就任我尽情歌唱吧】 名もなき者のため【皆为了,无名之氏】 当最后一节歌词淡淡唱出,那日语音符一字一字,在寂静的空间里传递,无法懂得的意思,却像是全然明了的心意,一点一点传递。 不能相见的人,不敢相见的人,她大胆的借着这次机会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让她有些微微欢喜; 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见到之后也不知会怎样的人,他不期然间在这样的场合认出她来,她会做出这样的事,说实话他稍稍意外。 她想要确认那一日所看到的,她想要确认他的心意,她想要确认他是真的知道她的身份,知道了,还是想要她,留下来。 四目相对,清冷的墨瞳在黑暗中带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暖意,最后一丝缠绵的音符消散在黑暗之中,舞台再次回归一片沉静,然后,她在那片黑暗之中浅浅弯了弯嘴角,第一次,笑了。 —— 那一支舞,成为了那一日校庆中最醒目的篇章,便是连最后的压轴群舞,都没能及得上这一支伴着清幽乐曲的独舞深入人心。 演出散场,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庆功,辛朵好不容易从各种引荐中脱身在后台穿梭,终于找到了和轻音社的同伴在收拾道具的楚天骐。 忙里偷闲,当所有人都四散在各处,正是谈话的好时机。初春的晚上还带着冬末的冷意,辛朵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白色裙子外面只围了一个披肩站在稍稍偏僻的一处走廊,身影稍显单薄。楚天骐已经换下了演出服,背上背着他那大大的吉他箱,从走廊的窗户望出去,今夜学校里路灯全部开了,哪里都是亮堂堂的,挤满了人。 辛朵淡淡的声线在春风里轻散:“其实阿零并没有主动排斥你,我们谁也没有,但是我们和阿零之间的确存在着距离,这一点我们谁也不能否认。阿零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平时却也没有显出和我们有太多的不同,那么偶尔显露的一些差异,我想我们也应该学会去接受。” “那一年阿零遇到绑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谁也没说。但是之后阿零就开始学泰拳,和男孩子的接触也变得很勉强,很多事情我看在眼里,猜出一些之后心里就非常难受,所以对于阿零再一次遇到危险这样的事非常在意,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 “那一天主题乐园那件事,我们大家的确都有些怪你,但是最主要不告诉你的原因还是因为要抓出陈希希,所以需要暂时隐忍。在我们这些人里,你是最热心也最种情谊的一个,如果让你知道陈希希是利用了你去伤害阿零你肯定不能接受说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你太难受,我们才选择了暂时对你隐瞒,这个做法现在看来是欠缺考虑,在这里我跟你道歉,也代替阿零跟你道歉,其实阿零一直很想让你回来,道歉的话示好的话她也没有少说,你一直不肯原谅,其实阿零心里很难受。今天你肯站出来帮助我,我很感激,同时也更加觉得不想再维持之前的关系了,楚天骐,你能不能考虑一下,重新回到我们这个团体?” 辛朵的声音淡淡的,说得很诚恳,她的确很自责,为了之前处理陈希希事件的时候没有太顾虑楚天骐的感受,也为了之后她一直觉得楚天骐只是闹小孩子脾气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劝他,导致了如今这样越走越远的局面。青梅竹马,儿时的情谊,很多感情一直在身边的时候你不会察觉,却是一旦失去了心里总有个梗,才会开始后悔。今天楚天骐的挺身而出便是让辛朵更加直观的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想这是一个很好的台阶,希望能至此劝回楚天骐,平息所有。 夜色下,路灯昏黄的灯光映上了少男少女还带着些些青涩的眉眼,下一刻,窗外的清风微微拂过少年的眉眼,他在风中眯了下眼,淡淡开了口:“其实那天我说的话都是没有没脑的气话,真正的想法并不是那样。之后气过了,我也想了很多,陈希希的那件事你们做的没什么大错,我也没有再生气了,只是之后我还是一直选择远离阿零,其实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说着,一声轻叹,楚天骐转过头来面对辛朵,脸上第一次带上了微微伤感有些长大了一般的成熟。 楚天骐其实长得并不差,眉目俊朗性格也和煦,年级里其实有不少女生对他都有好感。只是,他这么一个在普通人里出类拔萃的小帅哥却是不巧非要往国民男神跟前凑,比上严景,比上阿零身边许许多多的其他人,他便好像什么都不是了,光芒完全被掩盖了下去,再也没有特色可言… 那一刻,看着这样一张脸,看着这样一个表情,辛朵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了,楚天骐此刻的心情,和他选择远离的理由。 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儿,是一个有着主角光环的姑娘,她永远站在一个光芒四射的地方,身边环绕着太多优秀的男孩儿。所以,不够夺目的楚天骐,他要么选择远远避开,要么选择永远黯淡,他离开会难过,他留下,却永远得不到她,这样的处境比起难过,愈发折磨。 那一刻,辛朵突然无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样一个局面。很早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楚天骐对阿零不一样的感情,那是他们还年幼,她并没有很当真,只是如今,看着楚天骐这么认真的表情,听着他有些微微苦涩的声音,她才发现,关于阿零的事情其实他一直都在非常认真的考虑,这份感情很青涩却也很真挚,他是完完全全,认真的。 下一刻,就在辛朵沉默的那一刻,楚天骐却是忽然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但是我今天晚上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去,回到阿零身边去,就算她没有那么需要我,我却好像没有我想得那么不需要她,这段时间我冷静过了,也努力过了,为了放弃该做的事情我都做过了,却是没能放下,于是我想,是不是该是到了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努力的时候了?” 这样一番话落,辛朵再次愣住了,视线呆呆的落在前方男孩儿微微舒展的眉眼上,辛朵发觉楚天骐似乎长高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看着也更加可靠了一些,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想法微微张了张嘴,下一刻楚天骐笑着,开口打断。 “你不要劝我放弃,像刚才你差点就上不了台的时候,我也没有劝你放弃一样。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我也知道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我好,其实我并没有想过一定要得到什么,或者说我没敢想,只是这一次我决定了回去,就做好了永远得不到的准备——不过辛朵啊,这个世上,没有任何是百分之一百的确定的,所以,阿零将来并不一定会百分之一百的属于那个人,我将来也并不一定会百分之一百的继续喜欢阿零,所有的一切都存在着未知数,哪怕只是零点零一,它也是未知的可能,既然都是微乎其微,阿零试了,为什么我不能试试看?” 再是一阵微风过,轻轻拂过了少年带着淡淡笑意的眉梢,辛朵伸手拢了拢耳旁的头发神色复杂,许久之后才淡淡开口,声轻如絮:“那个人…你也看出来了?” “嗯,我想我们几个,也许除了阿零自己还没太搞清楚状况之外,大概,谁都看出来了吧…”轻轻的一声叹息,楚天骐再次转身望向了窗外,眉宇间淡淡的一抹惆怅,随着声音一起,轻轻散在了风中。 彼时,人群熙攘的夜灯之下,那谈话的当事人正毫无知觉的和好友李怡然手勾着手出了校门往寝室区的方向走,一路上拿着李怡然的手机播放着辛朵那支舞的视频,李怡然一路都在夸奖阿零唱歌唱得好。 “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能唱得那么好的~不过这首歌我本来就很喜欢,又标了音标其实唱出来也不难。”阿零害羞的摸了摸鼻子,淡淡谦虚道。 “嗯,不过就是可惜了,只有最开始那一段段有你的画面,之后你就完全被黑屏了,只能听见声音,唉…”李怡然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那是必须的啊我本来就是背景啊,”阿零开口解释,“本来这个就是朵朵的舞蹈就是要着重表现她呀,而且我觉得这个一亮一暗的安排好棒啊,朵朵出场的时候气势完全烘托出来了有木有!~” “是啊能不好么,那可是我家严美人想出来的安排好么,当时我在下面也看得狼血沸腾哇!嗯嗯,这个视频要珍藏,这是我的珍藏版你们谁都不要跟我抢啊!”李怡然晃了晃脑袋迅速将手机收到了兜兜里,阿零只能在旁边哑然失笑了。 “到时候汇演的节目有光盘的呀你珍藏这个干什么画面也不是太清晰~”阿零再是嘟囔了一句,两人已经到了宿舍区外,李怡然偏头看了一眼昼家停在路边的车,扬手催促阿零离开:“行了你爹等你在了你快回去吧,我也上去了。” “哦好,那周一见啦,你表再忘记写作业啦!”阿零回头冲李怡然挥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李怡然站在原地挥手,阿零便转身上了车。 校门口的街道上人多车也很多,黑色的轿车开出了很久之后停在一个路口,阿零说着话猛一回头,突然看见有一个很像李怡然的人还站在方才站的位置远远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阿零有些疑惑一下打开了车窗探出头去,下一刻一群人过了马路,人都走过了之后,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绿灯亮起,车子起步转弯开离了视线,街角站着的姑娘最后朝着那空空的街道口望了一眼摸了摸眼角,回头朝着身后一身黑衣的男子扬了扬眉:“我都说了校庆完了我就回来绝对不逃跑,你们怎么就这么不信任人民群众呢?唉…” 只是此刻,那微微扬眉间略带着苦涩的笑脸,那说着调侃的话却掩不住哭意的语调,还有那些总是无厘头的笑话,那些从来没有一点女孩子样的发言,还有那仗义的热情的会照顾人的喜爱阿零的李怡然,阿零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和她告别。 直到很久之后,阿零回到岚山大宅打开书包开始收拾东西,才无意间发现了那封李怡然偷偷塞进她书包的信… 致我最最亲爱的好朋友,阿零: 阿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A市,介于你家太远,而那些老家伙们办事又太利索,我不觉得你有再把我翻出来重新送我一次的可能,所以我才敢放心大胆的写了这么一封信,尽我所能,尽量煽情。 阿零,据你所指,本人李怡然殿下,是目前国内年纪最小的一批黑客之一,本人年少无知的时候做了一些轰轰烈烈的错事,导致之后一直被有关部门监管,这一次能被放风出来上学,本就是意外。 当初老家伙们放我出来上学的时候告诉我,他们之所以会同意我出来体验民情,是因为我从六岁开始就没有过过普通人的生活,天天看着网络上的脑残狗血剧长成了一朵三观不正的奇葩;结果我来了,认识了你,认识了大家,我才发觉原来生活根本就是比狗血剧狗血一万倍的一锅乱炖毛血旺,结果经过老家伙们评测,我现在已经堕落成了一朵木有三观的霸王花,于是他们跳出来回收我了呵呵呵… 好吧,本来是要煽情的,结果却写成了搞笑也是没办法,阿零你就将就着看完吧。说到这里,也许你已经要开始怀疑我的离开是不是和你要我去查的事情有关了,所以我在这里要澄清,我原本放风的时间就不长,就算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我一直做个乖宝宝,估计也很快会被请回去喝茶,所以你不要自责。我的离开都是因为老家伙们太冷血跟你没有一点关系,而且因为他们正监视着我写信所以我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骂他们,只能点到为止解释成这样,希望你看了这一段之后能明白我的苦心,不要哭。 好吧,其实你应该根本也就没哭呵呵呵,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我只是离开了,去做我该做的事了,阿零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以后我们就算在各自的角落里忙着各自的事情,我也还会是好朋友的,对不对? 所以当我在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没有哭,心里反而很庆幸,庆幸着当初入学典礼的那一天,我的猥琐让我遇见了你,我最好的朋友,和严美人,我最喜欢的男孩。 之后的这半年,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我一直过得很幸福。我曾经不知道在那个狗血剧里看到过一句话,一个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有生之年,拥有一个她可以全心喜欢的闺蜜,拥有一个她可以全心付出的爱人,所以我是幸运的,因为只是半年,我就已经实现了别人毕生的追求。 那一天,你和严美人一起来了我的寝室,那是第一次我们三人单独行动,我有些过于激动所以拍下了照片为证。这一张照片上,有你,有美人,还有我,是我最宝贵的珍藏,我洗了一张给你做纪念,还打算打印出一张大大的海报以后贴在实验室炫耀,让所有的人都羡慕,我有一个好闺蜜,还有一个,好美人。 所以我走了之后,我家严美人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之后的日子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看你们,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走在路上,发觉一个摄像头突然抽风了一样跟着你转,那么请不要怀疑,那一定是鄙人我,到时候请你一定对着它做出大大的笑脸,大声告诉我,你也很想我! 那么,最后,阿零,请你一定要幸福。 你最最不愿意离开却不得不离开的好朋友李怡然 薄薄一页信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落款的地方,模糊了水笔的印迹,待到信封里附送的照片被抽出来的那一刻,早已泪如泉涌的阿零终是忍受不住,哭得泣不成声。 是那张照片,那张那天严景刚刚从窗外翻进来,李怡然冲过对着他拍下的那张照片…她原以为那张照片只是拍了严景,却是没有想到那张照片上还有她,没有想到过,当李怡然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她还说不是因为他,明明就是因为她顾虑不周让她去查小舅舅的案子,她黑进了警察局才会被发现的不是么?都是因为她,怡然才做了不能做的事,才会被带走,她却是傻傻的不自知,在最后的一刻,都没能好好的跟她道个别。 而这张,她说有她,有自己,也有严景的照片上,严景微微蹙着眉,她茫然的没有看镜头,而怡然她自己,却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映在阳台落地窗上蓝幽幽的影子,根本算不上是三人的合影… 泪水不自控的流下,阿零死死盯着那照片上模糊的影子,伤心欲绝。 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呢?不能调查的事情,要离开的事情,想合影的事情,她一样,都没有说…然后她就这么走了,留下的全部是遗憾,留下的全部是伤心,她最终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影子… 永远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李怡然,直到这一刻,阿零才发觉了她的纤细敏感,发觉了她的自卑倔强,却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痛苦的呜咽声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下一刻房门轻轻打开了又关上,有人在床边坐下,微微俯身,将哭到失声的小姑娘缓缓搂进了怀里。 这一年,阿零十岁,经历了许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有了一些她觉得难以承受的伤痛。 这一年,她的生命中来了一些人,走了一些人,还有一些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的等待,等到出现的那一天,给她,和她身边的所有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这一年的楚天骐有些长大了; 这一年的辛朵开始接触到了生活中许多的阴暗面。 这一年的严景只觉得前路依旧漫漫却不再像原先那样感觉彷徨; 这一年的阿零有了很多的变化,只是好在她家殿下,却是一如既往的爱她。 尔后,光阴荏苒,春去秋来,待到夏风轻舞的这日清晨,白色的校服上衣,天蓝色的百褶裙摆,纤细身影在晨光满溢的走廊上侧身而过,一头短发轻盈,一双墨瞳澄净,盈盈一握的腰身之下雪白笔直的长腿轻轻跨过最后一阶阶梯,一个转身,金色的阳光下少女神色淡淡眉目如画,微抬眼间,清婉中自带着一分沉静。 这一年,阿零,十三岁了。 ------题外话------ 第二卷——小荷初露完结,明天进入第三卷——亭亭而立,希望大家能喜欢,也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001 千年之恋 北豫双姝 静谧夏夜,岚山大宅,空调开得很足的二楼小厅,往常这个时候一直开着的电视今晚却是关着,沙发边的落地灯被压得很低,柔和的光线洒在书页上,环绕着抱枕的真皮沙发上便是躺下两个人也完全不觉得拥挤,金瞳微敛,一页书页翻过,墨瞳之中闪过一抹探究的情绪,短发少女微微抿唇,若有所思。 夜福端着银盘敲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宽大的沙发上,墨发金瞳的男子正单手支着头有些慵懒的半靠在沙发扶手上,容色沉静。那一身材质上好的玄色长衫勾勒出修长匀称的身材,如同子夜一般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淡淡披散在肩头,有几丝绕过臂弯随意的轻垂到了地上,在暖风中微动。美人半卧,听见响动微微偏头,一双金瞳含着天生的凉意,却又带出一抹诱人风情。 而美人身前,捧着书本神情专注的黑衣少女正乖巧的依偎在美人怀中,一双眼睫密长的墨瞳微微垂着读着手里的书,并未抬头。灯光下,少女精致秀气的眉眼间已经浅浅长开透出了清丽的气质,纤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滑过纸张翻过一页,墨瞳终是轻抬望来,微微上仰的颈项间带起一抹柔美弧度,那珍珠一般细腻白皙的肌肤衬上那样一双青黑如玉的眼,远远望着,宁静而美好。 夜福端着几碟小点一壶红茶放上了沙发前的矮几,微微俯身后退,心道方才那一幕当真是美人美景气氛安详让人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生酥麻,绝对不要去打搅的好。 最近这段时间阿零迷上了看书,每天晚上都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是这样安安静静专注在书本上的状态。而殿下宠着他家宝贝,自然是有时间就过来陪着,两个人像今晚这样偎在一处看同一本书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分明是没什么暧昧自然而然的相处,却不知为什么夜福每次看着这一幕都会有些心跳加速,总有些心虚。 三年的时间,阿零长大了不少,眉眼长开了愈发漂亮了,个子也长高了有了少女纤柔又匀称的曲线,长成了一个温和又可人的小姑娘。而相比外貌,阿零的性格也变化不少,不同于小时候那么娇气爱闹腾,长大了一些之后的阿零性格沉静了许多,虽然还是一样的爱笑,却是微微抿唇浅浅的笑意居多,看着恬静而温暖。 其实有很多的时候,夜福还觉得,除了有长大的原因,也有阿零体内神格慢慢融入的原因,导致了她如今性格的轻微变化。就像刚才,他端着点心进来的那一刻,阿零垂眼凝望着书本时那青黑眼底便是带着一抹不同于儿时的阿零所有的清幽淡漠,只是,当那墨瞳轻抬朝着他望来的那一刻,里头又会自然的带上一抹温和的暖意,衬着那甜甜的笑容,看着让人舒心。 夜福很庆幸,三年的时间里,阿零变化了也成长了,却还是原来那个温暖人心的阿零。对着主子一心一意,对着他们全心全意,这样的阿零让他开始渐渐安心,渐渐心生喜爱,而从不远处那从来清冷却是对着阿零时愈发柔和的金瞳之中夜福可以看出来,殿下他,很满意阿零现在的样子。 养女成妻啊,这就是要养女成妻的节奏了哇…夜福清了清喉咙把脑袋里不合时宜的念头赶出去,退到门边转身轻轻推门而出。 关门的那一刻,小厅里传来轻声的交谈。 “那男主的歌声只有女主一个人听得见,录音机也没录下来,是不是说明他不是人?” “嗯,有可能。” “那女主就和我一样能看见鬼吗?她之前看见的她的爸爸,也不是人吧…” “嗯,是呢。” “嗯——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呢,之前太平间那一段好吓人…” “…鬼你不是见多了么,还没吓习惯?” “…那不一样啊,作者好会渲染气氛啊,比真的见鬼恐怖多了…” “是么?”清淡男声里带上了浅浅笑意,“没见过鬼的人写出来的鬼故事倒是把见过鬼的人给吓着了么?呵呵…” “……” “你不要笑了…” 听着门内传来的温馨对话,门外的夜福也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无奈离开。这个爱看恐怖电影和恐怖小说的习惯,看来是改不掉了呢~ —— 隔日是个晴天,初秋的季节天气凉爽而温暖,北豫的学生已经换上了秋季校服,看着比起夏季的时候更加高贵优雅。北豫的女生秋季校服做得尤为漂亮,上身双排扣的收腰薄呢奶白色小西装,下面配着宝蓝色膝上百褶裙,脖子上漂亮的蓝色缎带打出优雅的结,这样一身衣服穿着任何这个年纪的女生身上都是好看的,更何况学校里大多是气质尚佳的豪门小姐,每到了这个的季节,金色梧桐遍地的校园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可爱女生,每一个看上去水平都很不错。 午后的阳光轻轻洒在学校的小径上,草坪边的长凳上几个男生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午休,看着身边经过的女生们免不了评头论足一番,这个的腿长啊,那个的胸大啊,这个可以打七分,那个综合可以到八分,嬉笑着说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男生轻叹了口气放远了视线,惆怅开口:“不过要说到综合素质最高的,还是我们三年级的两个学姐啊,你们知道么那天我去补习班,连外校的男生都对我们的学姐很熟悉啊,还给她们取了一个名字叫‘北豫双姝’,啧啧,各种拽文采!” “呵呵,‘北豫双姝’么,听着不错啊~一个倾国倾城貌,一个悦目是佳人,不错,还真不错~”一个男生淡笑接话。 “我靠原来最酸的一个在这里,让你拽文采!抽他,一起抽他~” 几个男生在秋日洒满暖阳的草坪上打闹成了一堆,不远处金色的梧桐树夹道的小路上缓缓走来的几个人影。为首的女孩身材高挑长发大眼,有着一头深棕色的长发和异常白皙的肌肤,精致立体的五官看着有些混血,包裹在校服之内的完美身材前凸后翘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拥有的比例,引来一路艳羡的目光。 只是大家还没有从高挑女孩儿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下一刻目光就被她身后的另一个女生所吸引。那是一个短发的女生,个子要稍矮一些,看着也更纤细,柔顺的短发下是一张温柔如月的脸,那张脸看着并不是极致的漂亮,却似像带着莹润的光晕,淡淡的神采叫人移不开眼。彼时,正好有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地上的一片金叶,少女随着金叶轻动微微抬起头来,一双透着些许淡漠的黑瞳,一张带着微微清冷的容颜,却是在抬眼那一刻望着身前迎来的几个女生微微弯出了一抹笑容。那一刻,那墨瞳之中带起的光亮便似暗夜繁星一般映入了所有人心中,下一刻,所有人都迎上了那双眼,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一个如同朝阳一般明媚耀眼,一个如同清月一般沉静温柔,这就是传说中的北豫双姝,北豫初中部最引人注目的两个美人,方一出现,就被四周激动的女生们围了起来。 “辛朵学姐,上周你的演出我去看了,真的好精彩,我还听说今年市芭蕾舞团的新秀选拔你是关注率最高的呢,学姐好棒!” “零学姐零学姐,我是初一年级的李晓琴,今年刚刚入的跆拳道社可能学姐还不认识我哦嘿嘿~不过我一直很崇拜学姐你哦,昨天徐斌老师给我们看了你们去年市赛的视频,学姐你当时第三场对阵建安中学的那一场打得好精彩看得我好激动好激动!” 辛朵和阿零已经三年级了,今年开学以后两人各自参加完了社团的最后一次市级比赛之后,同所有的三年级生一起退部开始安心备考。只是,却似乎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两人反倒因为诸多传言变成了今年新晋社团的低年级生心中的偶像,学校里像这样偶然遇到她们便会围上来热情的打招呼的低年级学生不少,每一次辛朵和阿零都能好好的跟她们聊上几句,一段时间以后,在低年级学生里聚起了不少人气。 不远处,趴在草地上望着被欢笑着的女生们围绕着两个学姐,方才打闹的着的男生们都微微叹了口气,谁叫他们是男的对学姐的喜欢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呢…而那人群之中的两个人,在哪里仿佛都是中心人物,被环绕,被议论,被所有人歪歪传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八卦,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两个美人学姐究竟以后会花落谁家的话题~ 便是这么看着,想着,下一刻,那落茵缤纷的林间小道上已是再走来了一人。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干净利落的眉眼,一米七八的身高身材匀称看着高大又阳光。背着黑色的吉他箱,脸上带着一抹淡笑的男生缓缓走到被围住的两个女生身后,双手插在裤袋里一个挑眉勾唇,酷酷帅帅的样子吸引了边上不少女生的注意力。 “其实呢小楚学长长得也还算挺帅的呢,会弹钢琴还会谈吉他,而且个性也不错,一直都是学姐们的护花使者哦~” “是呢,而且听说小楚学长喜欢的是零学姐哦,不过就是可惜了,零学姐的话,不就完全不可能了嘛…” 女生们的谈话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传到了楚天骐耳朵里,引得他一阵皱眉——什么叫完全不可能啊?!下一刻却是还没待他回头身后突然就伸出来一只胳膊重重搭上了他的肩膀,整个人被往下一压楚天骐猛咳了出来差点被掰到地上去,愤愤咬牙一个抬头怒瞪,直直对上一双含着张扬笑意的妖娆凤目。 精致的眉目青黑的眼,那双背着阳光的凤目一瞬望下竟是如同阳光一般耀眼让人难以直视,轻佻上扬的一抹薄唇在眼前一晃而过下一刻楚天骐已是气急败坏的把人推开,终于破功张口怒骂:“尼玛的严景你怎么又过来了非本校学生不得入内你信不信我举报你啊!” 只是那怒骂的声音再是如雷贯耳也敌不过周围女生的一瞬爆发的群体骚动,那一刻便是之前围着辛朵和阿零的女生们都一下集体调转了视线望向了两个男生在的方向,发出了欣喜的呼喊~——是学长!——是严景学长!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秋日阳光下眉清目秀大男孩儿咧嘴笑出了一个大而肆意的笑容。 那一刻,一缕秋风从树梢轻轻绕过一瞬扬起了男孩儿额前细碎的黑发露出了那惊世的容颜,俊朗,又妖娆,艳致,又清隽,那是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带着些些青涩又伴着点点邪肆的气质,那是介于美人和美女之间男女通杀魅惑众生便是看一眼都让人脸红心跳的风情。那一年,十六岁的严景,长得勾人行为更勾人,完全就是个人神共愤的妖孽!一旁遭遇完全冷待的楚天骐愤怒的抬眼望了望天,怎么还没有法海下来收了他?! 四周,激愤的目光,冷淡的目光,充满爱心小泡泡的粉红目光,所有的视线中妖娆凤目含笑一个轻转对上了人群之中那淡淡望来透着无奈的青黑墨瞳,下一刻薄唇微微一个上扬,弯出了一抹浅笑。 所以啊,什么是倾国倾城貌,什么是悦目是佳人?眼前的这个美过了北豫历届校花的现役高中部大校草才是北豫真正的第一颜值好么,绝对没有之一! 只是可惜啊,已经毕业了… “只是可惜啊,等到明年学姐们毕业了,我大北豫,自此佳人再难得喽…” 幽幽的一阵男声,伴随着淡淡的惆怅在草地上轻散。不远处,那四年来聚焦了北豫所有热切关注的发光小团体也终是愈发耀眼,终是到了,将要离开的时候。 —— 那一日放学,阿零约了辛朵一同逛街,其实两人都没有什么一定要买的东西,逛街只是享受闺蜜时光的乐趣,市百货商场近日开出了新的一层少女装专区,两人决定去那里看一看,然后再去街对面的甜品店吃些好吃的。 电梯直达商场五楼,出了电梯之后那名不虚传的少女专区便是让两人大开眼界~满满的粉红色的世界,装修精致的店面,各种风格的可爱服饰,便是什么都不买光是看看试穿都是让人很开心的事。辛朵和阿零一路逛过了几家服装店,经过一家装修俏皮可爱的内衣店,被热情的服务员拉了进去。 “小姑娘你们要看看我们今年新款的文胸么?我们的店呀是少女系列,卖得都是非常非常可爱的款式哦~你们看这款粉红色的是不是很洋气,还有这个荷叶边边的最适合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啦,而且今天新开张大酬宾最后一天哦,买一件文胸送一条配套的小裤裤,买一整套的话送一整套哦,两个人一起买的话分摊下来很合算哒!” 在来逛街之前阿零就听辛朵提过一句想去看看内衣,而且阿零还没有自己买过内衣也觉得挺新奇的,跟着辛朵一起挑挑拣拣最后两人都同时相中了一套鹅黄色带蕾丝非常可爱的小内内,笑着刚说到果然是好朋友连眼光都是一样的两个小闺蜜,结果在下一刻量胸围的时候立马就分道扬镳了… “诶呦小妹妹你的身材很好呐,其实我刚刚就有点看出来了哈,你这样都可以穿起C杯的嘞,你现在身上穿的是多大的呀?” “…是75B的。” “B感觉小了呢,阿姨给你那个C的试试看?啧啧真是发育得好啊,小妹妹你今年多大啦?” “…十四。”微微尴尬的声音。 另一头:“嗯我看看哈,目测…貌似是70A?不过感觉还是有点勉强啊,但是我们这一款最小的size就是70A哦,小妹妹你现在身上穿的是多大的呀?” “…我不清楚哦。” “啊不清楚啊,那让阿姨摸摸看~”结果阿零还没反应过来呢营业员就伸手迅猛的捏了一把,一愣拔高了音量:“诶小妹妹你没穿文胸啊?” “…啊…是吗…”被不由分说占了便宜的阿零已经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是啊,估计是小背心吧!”营业员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阿姨知道了,你是第一次从小背心换成文胸是吧,那不适合穿刚刚那种有钢圈的哈,先从背心式的穿起吧,阿姨去给你找几件!”说完营业员阿姨雷厉风行的就飘去找小背心了,一边热情的翻着,一边神经大条的跟阿零搭话:“小妹妹我看你年纪挺小的哈,刚刚那个是你的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啊是不是还没到年纪呀!~” 营业员大大咧咧的声线隔了一段距离远远传来,阿零站在原处,被各式各样漂亮的文胸环绕着还在凌乱,听见问话她无奈的朝那处看了一眼,再是回头望了一眼更衣室的方向,死都说不出口她和朵朵其实是同级生,她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结果没想到去了更衣室,打击居然还会继续… “小妹妹你穿好了么?啊这一件还是大了啊,那我再去那一件A—的来!” “A—的也大了么?你是不是没穿对啊让阿姨进来看一眼?…好吧好像是大了咳咳,那个,我们还有一种one_size的是最小的我去拿过来,如果那种都不行的话就木有办法了…”“…最后这件也还是不行么?小妹妹不是阿姨打击你啊,你貌似,没有胸啊…” “我来帮你再看看,恩,的确是不行,还是你之前的那种吊带小背心就够了呢,等过两年发育了再来买吧,没事的!” 结果内内试了一件又一件,营业员的大嗓门喊了一声又一声,阿零苦闷着,伤心着,辛苦的,满头大汗的试完了所有的衣服,最后得到的结论居然是她没有胸?!已经开始在意身材曲线什么的小姑娘瞬间悲愤了! 结果神经大条的某阿姨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帮着阿零穿衣服的时候无意间捏到了她的手臂,惊了一惊:“哎呀小妹妹你的手上怎么这么硬啊,怎么会是?!” “…是肌肉。”阿零顿了一顿,咬牙切齿。 “哦?呵呵呵小妹妹你太会开玩笑了,没有胸但是有肌肉什么的,不就是男孩子一样了么哈哈哈!” 阿零:“……”彻底无语了。 更衣室内,当阿零正被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她性格上的天敌的怪阿姨步步摧残的时候,更衣室外已经选好了衣服的辛朵正站在商店大门口静静的发呆,高挑性感的身材从侧面看上去非常漂亮,那淡淡垂着的眼睛里却是透着一抹冷意,并不是她平常对着阿零的时候会有的表情。 不远处,手里提着袋子站在角落里默默观望的中年男子已经死死盯着内衣店门口的女孩儿看了很久,再三确认之下,最终鼓起了勇气走了过去。 “…小情?”因着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男声在耳边一瞬响起,吓了正在发呆的辛朵一跳,她听见这个名字一下愣了愣,下一刻却是立刻调整了表情,冷冷转头,对上了一张带着猥琐笑容满脸横肉的脸。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辛朵皱眉冷冷开口,对面的男人看着她的态度顿了一顿随即笑了开来:“你就是小情吧,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魅世’的客人呀,我经常去捧你的场的你忘记了…” “我已经说了你认错人了,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辛朵一下绕开中年男人离开了内衣店朝一边走了几步,严肃了神情冷冷开口。那个样子看着很平静也很不耐烦,周围开始有人不住朝着这一边打量,盘算着是不是这个漂亮的女孩儿遇到色狼了要不要去英雄救美一下。 另一头,看着辛朵此刻表情的男人也有些迟疑了,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有着和小情完全不一样的神态和表情,而且看着年纪似乎要更加小一些,还穿着校服,怎么看都是个学生难道真是他认错人了?但是这样一张漂亮的脸明明这么特别,他可是很喜欢小情的每次她演出都几乎去捧场呢,怎么可能会认错? 中年男人陷入了思想斗争,晃眼却是看见周围有好几个人朝着他这边打量有要过来盘问的意思。他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今天是陪老婆和女儿出来逛街的可不能生事,方才见到心仪女神一时脑热的激情完全被浇灭,下一刻中年男子惊出一身冷汗胡乱道了声歉,飞快的跑走了。 辛朵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脸色微微发白,垂在身侧的手心刚刚无意识攥紧,下一刻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惊得她一瞬回过头去差点叫出声来! 身后,郁闷着刚从内衣店出来的阿零也被辛朵的反应吓了一跳,两人愣着一个对望,下一刻辛朵已经马上调整了过来:“买好了?挑到合适的没?” 结果一句话直戳阿零心窝挑起了她心头永恒的痛——呜呜呜朵朵,你造吗原来我木有胸,但是却有肌肉,原来我是男孩子呜呜呜… 阿零搂着辛朵的要埋着头拼命求安慰,辛朵伸手在阿零背上安抚的拍了拍,微微扭头,没有让阿零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是她太大意了,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被认出来,还穿着校服!看来“魅世”,是不能再去了… —— 是夜,岚山大宅,今晚例行的亲子娱乐时间阿零选择了看电视,却是看得完全不专心,各种闹腾。 “殿下,你觉得刚刚那个穿白衣服的女的,和现在这个穿紫衣服的女的,哪个比较好?”直到盯着屏幕一脸认真模样的小丫头第N次问出这种“A和B比谁比较好”的模式性问题之后,一个晚上什么剧情都没看到的某殿下终于受不了了… “阿零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想说就直接说…” “没有啊我就是好奇想问问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晚上就是好奇这些呵呵呵。”阿零干干笑道。 “……”昼焰行彻底无语了,刚刚丫头貌似是对着他口是心非敷衍他了来着?他一晚上被问了这么多奇葩的问题都好好回答了好么结果他才问了一个她就敢敷衍?某殿下瞬间不爽了,一把把人掰了过来:“你好好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含着淡淡怒气的清冷声线一瞬送入耳中,下一刻对面的小丫头一个抬眼,眼神却是更淡更冷:“我就是好奇想问问看,这都不行?” 一瞬冰凉的眼神,愈发淡漠的语气,那一瞬间四目对望昼焰行竟是瞬间生出了一刻要输的感觉,下一秒他偏头,非常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应该是,紫色的那个…” “……”好吧还是胸大的那个! 阿零彻底伤心了…都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选的胸大的那一个…胸大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胸大真的就好么好?…不过,朵朵胸大就很漂亮,青青胸大也很漂亮…其实她也知道的,男生都喜欢胸大的女生呜呜呜…只是为什么她就没有胸呢?就她一个人没有… 墨瞳之中冷意一瞬散去,下一刻立马就带上了无尽的委屈…方才还挺女王的小丫头不知怎么的一下就蔫了,垂下眼低下头,微微抿起唇来散发出了悲伤的气息。对面昼焰行看着这比翻书还快的变脸一个忪楞,犹豫着伸手抬起了娃娃的脸:“…怎么了?” 那个声音听着无比轻柔,鎏金竖瞳里一瞬带起的情绪也是跟着对面丫头的情绪波动而波动了,带上了一丝无奈和试探。听着这样的声音,看着对面捧在手心里委委屈屈的小脸,昼焰行心里的气叹了又叹,他感觉自己也快跟着丫头精分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透着电视幽幽的冷光,昏暗的光线里,阿零被抬着微微仰头对上那双带着浅浅光泽的眼,看着里头关切的情绪,微微抿了抿唇,眼神开始有些微微放空起来。 这双她最最喜欢的金瞳,每当像这样在暗处的时候,就会带上这样奇异的光泽,美轮美奂,非常漂亮。还有那张脸,精致而艳丽的五官,清涟而妖异的气质,这样一张容颜每每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就会柔和了所有的线条,看着不再那么锋芒毕露,也不再那么冷淡疏离,会显得特别温柔,特别好看,特别容易亲近,让她很喜欢,很喜欢… 下一刻,眼神放空的小丫头微微倾身向前靠了靠,开口,轻喃:“殿下…” 倏然拉近的距离,一瞬暧昧的语气,这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举动让昼焰行惊了一惊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竟是一瞬觉得喉头有些发干,下一刻金瞳不自然轻阖了一下,从阿零脸上移开:“…干嘛?” “嗯——,我想再问一个问题,可不可以…?”阿零却是跟着再靠近了一些,这个时候眼神倒是不放空了,乌黝黝的直直凝视上了那双金瞳,一开口,温热的气息轻轻触上他的鼻尖。 气息交融的距离,那么靠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清淡的眉眼微微蹙起,金瞳之中映上了对面那小小的人影,像是看着,却又像是走神了,什么都没看一般。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还触在阿零脸上,手心下是绵软的温度,他这样一个动作,也不知道是要将她推开,还是干脆一把拉近… 下一刻,糯糯的清越的声线却是在耳边响起:“殿下,我就是想再问最后一个,就是比如说青青,和阿福的原形的样子比起来,殿下你觉得,那个好一点?…” 那个好一点?…好一点…一点…点… 认真的神态,认真的语气,绝对认认真真问出口的一个问题…下一刻,所有魔障了一般的旖旎气氛完全被打破,长指一个轻动,嗯,果断,是应该推开才对。 十分钟后—— 一楼,厨房,料理台前的小桌子边,坐在高脚凳上的小丫头无比颓废的趴在桌子上等着牛奶菊花茶煮好,整张小脸看着又无神又呆滞,引得煮着奶茶的夜福忍不住一再回头,频频观望。 桌子另一侧,佘青也陪在身边,这个时候正拿着一个红红的苹果吃得开心,这是她刚刚给自家小主子拿得零食结果主子不吃,所以她就自己吃掉了~ 晚上了,快要睡觉去了的时候,大家都穿得很居家。桌子边的佘青上身只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圆领,宽松,一点都不露也不修身的样式,只是穿在她身上看着身材却还是那么的好,胸,还是那么的大… 阿零抿着唇看了一会儿,偏头,换了一个方向趴,再是趴了一会儿发觉还是很在意,索性拿着手机爬起来,躲到角落找人诉苦去了。 厨房里,锅里的奶茶还在灶上冒着热乎乎的气泡,夜福关了火将花瓣滤掉沏了两杯安神茶,给佘青端去了一杯。 “你有没有发觉今天晚上阿零的样子有点奇怪?”夜福放下杯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嗯,当然看出来了,吃货苹果也不吃奶茶也不喝就飘走了,肯定是有问题呀!”佘青丢掉苹果核回来端起桌上的奶茶吹了吹,非常满足的抿了一口。 “…那你不担心?要不要我去问问?”夜福微微皱眉。 “不用了吧,女孩子家家有几个晚上表现的惆怅一点是很正常的,你去问了主子应该也不会说,反倒是我们看出来了,她心里说不定会更不舒服呢。”佘青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答复。 “是么…”夜福听后顿了顿也不再多说,青春期的女孩子教育起来是有些困难的,而佘青在这方便比他要擅长很多,听她的应该没错。 想着,夜福起身回到桌前开始收拾餐具,半晌,突然状似无意淡淡开口:“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阿零之前趴着的时候,一直在盯着你看?” “嗯?”佘青随意应了一声,抬眼往水池方向瞥了一眼:“是么?那她在看什么?看哪里?嗯…我没注意到呢~” “…是么,没注意就算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潺潺水流声中传了一声轻语,夜福手下动作没停,身后佘青微微探头,却是准确无误的看到了那白皙颈项之上浅浅泛起一抹绯红。 呵呵呵,就这么想一想都会脸红的么,怎么能这么可爱?~ 佘青坐在凳子上得意的晃了晃身子无声咧嘴笑了笑,转头望向了自家小主子离开的方向——嗯,还有一个也很可爱呢,终于开始有意识了么?那明天就去超市买木瓜吧,木瓜炖雪蛤走起!~ —— 夜半,十点,正是A市夜生活开始的时候,市中心的酒吧一条街人头攒动各种热闹,临街的酒吧演出台边,几个打扮时髦的男孩儿正各自调着手中的乐器,准备上台。 另一头,头发挑染成性感酒红色的女孩儿拿着一张纸从吧台方向晃了过来,伸手将手中的表格递到了架子鼓之后的男孩眼前,扬扬眉开口:“喏,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今年林氏新办的选秀,专业乐队大比拼的,挺适合你们你看看?” 架子鼓后,穿着黑色皮衣白T恤的男孩儿正是严景,一身微摇滚的打扮头发抓得有些凌乱看着和平时很不一样~严景接过表格道了声谢,就着晦暗的灯光把上面的大致要求看了一遍,扬手把表格递给同伴。这支四人乐队,三年前成立,从最开始小打小闹的驻唱到现在的小有名气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堂,俯身从包里拿出棍子非常好心情的在空中丢了一圈反手接住,说实话他还真有心去参加参加这个选秀~ “不错啊,报名费又便宜,我们四个凑500就行可以去试试啊,不行就不行,说不定就红了呢?~”身边同伴嬉笑着商量着计划,严景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飞快回复起来。 【呵,那谁叫你要跟辛朵一起去买内衣的呢,你这不是纯粹去找虐的么(鄙视的眼神)】严景一个微信回过去,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下一刻手机却是一下被身边的同伴抢了过去,起哄般疯闹了起来。“靠我这次终于看到了!你妹的居然是买内衣的话题?严景你丫快点从实招来人妹子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连买内衣的事情都跟你说怎么还可能有纯洁的友谊?”A激动。 “就是啊,你这种人我最看不惯了!明明家里有个这么好的软妹子还天天在外面装单身勾搭其他小女生,鄙视你!”B叫嚣。 “哎呀严景哥哥,你是喜欢可爱系的内内还是性感系的内内?人家想要根据你的喜好来买嘛,要不你陪人家一起去?”C癫狂。 “行了快点还过来,你们这群变态!”严景嚷着追出去,几人正在街头闹得欢,突然严景一个止步定住望向街对面的一家夜店,不动了。 “怎么了?”耳边传来好友的询问,严景却是没有回答,眉头微微蹙起盯着那已经重新关上了的夜店大门,神色变得凝重。 一袭齐臀的性感黑裙,一头大波浪卷发,虽然化着非常浓的妆,虽然只是晃眼一眼瞥见,但是严景却是有九成把握,方才那一瞬走进对面夜店的女生,是辛朵! ------题外话------ 今天开始新的篇章了,这一篇主要是将阿零他们高中的生活了,感情线会开始明确起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很多关系也会更复杂,希望白能写好,呈现出心里的故事给大家,也大家能喜欢~ 今天的这一章阿零一上来就悲剧了呵呵,话说对于阿零现在的新的性格,大家还喜欢咩~得意,另外说到殿下呵呵,怎么说呢,潜意识里的选择其实还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的哦,所以我们魔王大人,其实是喜欢长发大胸的妹子哇,噗哈哈!   ☆、002 千年之恋 谎言 意乱情迷之夜,酒精和药品催生出人心底处的最深沉的*。 漆黑的夜店舞池,闪电一般的光线从高台DJ身后射来,照亮舞池中央的群魔乱舞。火辣的身材,性感的红唇,和着音乐水蛇一般扭动的女孩微微眯着眼脸上带着迷乱的神情。身侧一道光束一瞬照来映上身边经过的男孩儿的脸,女孩儿顿了一顿脸上带起一抹痴痴的笑容,一个转身缠了过去。 欣长而纤细的男孩,有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女孩贴身上去寸寸紧逼,下一刻肩膀被扣住,动作幅度很小却是很用力的推了一把,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女孩儿仰头挑了挑眉说了一句什么,在嘈杂的环境中听不清楚,男孩儿乘机侧身走过,绕到了舞池边缘。 他已经在舞池里找了十多分钟了,几乎所有人都看过,却是没有找到那个让他跟了进来的熟人。身边跟着一同进来的同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凑过去在耳边提醒:“严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而且保镖已经注意我们了,不要生事。” 严景闻言蹙眉仰头,凤目望上站在暗处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微微沉吟了一下,跟着同伴离开了。 夜店“青娆”,A市酒吧街上名气最响的夜总会之一,老板青娆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妖艳女人,年纪轻轻便能在这样的地界开启一个夜总会,很多人都传她有黑道背景,无人敢惹。 三楼的会客室里,良好的隔音效果完全屏蔽了一二层震天的乐声,一袭红裙姿容风情的女人夹着烟慵懒的靠着身后的老板椅,眼波淡淡的扫过眼前的黑衣少女。刻意成熟的妆容,故意性感的装扮,只有年轻到沉不住气的小丫头才会故意选择这样来遮掩稚气,四目一瞬对上,青娆笑了——面前的这个女生,最多不超过十五岁。 “原来在‘魅世’,都干些什么?”淡淡的女声从飘散的眼圈后方传来。 “跳舞——钢管,双人,康康都可以。”对面的少女面色沉静,淡淡答道。 “哦?脱衣行么?” “…可以,但是不能裸,内衣是我的底线。” 眸色清冷的黑瞳上画着浓厚的烟熏妆,涂了不少粉的脸上一抹红唇尤为妖艳。明明是那么艳俗的装扮,用在这个女生身上却是艳而不俗媚而不淫,青娆不得不承认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是个天生的尤物,就是眼神空洞了一些。 想着,青娆微微眯了眯眼,勾起嘴角来:“今年多大了?” “十七。”答得直接,丝毫没有避讳的眼神。 呵呵,堂而皇之的说谎么?纤长的指尖优雅的弹了弹烟灰,青娆笑得妩媚:“我们这儿可是正规营业的场所,不招未成年人呢~” “那是以前,毕竟以前您从来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应聘者。” 说话间,少女墨瞳一个轻抬,露出的是透着坚定目光的冷意。 做着这样的生意,多年来像这样走投无路来求职的女孩儿青娆见过许多,有着这样孤高的性子的丫头说实话她也见过不少。只是眼前这一个的确是有些特别,长相身材是上乘,心里明确自己要的是什么的女孩儿也更好交易,特别是刚刚那一句话,明知道只是她事先准备好了的说辞听着也挺像那么回事,这是要和她拼气势么?妩媚的眼风中带起了一丝玩味,她突然,就有了。“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随时,以后每周一三五的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两个小时,其余时间不行。” 呵,要求还挺多~青娆淡淡扬眉:“名字呢?”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少女说着,勾唇一笑,“不如娆姐您给我取个名字?”清淡的笑意,却是带出了一抹极致的风情,这个女孩儿很聪明,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也知道该在何时展现,只是这样的功力,将来可不要在客人面前用失误了才好~ “行了,下周来上班吧,工资一周一结,只要不出岔子,按一支舞三千来算。”淡淡话落,对面的黑衣少女微微有些吃惊张了张嘴,下一刻带着凉凉笑意的声线再次在耳边响起。 “呵,觉得多了么?不过那是跳满意了才有的工钱,做得不好倒贴都有可能。今天你就这么回去,下次换身正常的衣服把脸洗干净了再给我过来——既然来了我这儿,就要做好抛开一切的准备,不许你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打扮来掩饰身份,知道了么?” 一瞬清冷的声线,骤然冰凉的笑容,桌子对面,一直表现得淡定而强势的少女惊异抬眼看入了那双透着幽幽冷意的黑瞳,只觉得那抹幽深便像是顷刻化作了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潭,将要把人吞噬。 看来今夜,这一步,她若是真的跨了出去前方便是万丈深渊,再也,回不去了… 心中泛起一丝苦笑的那一刻,她却是毫不迟疑的拿起了笔在身前的合同上签下了名字。前方,是地狱也好是深渊也好,她本就,无从选择。 是夜,临近午夜,夜归的女孩儿回到家中的时候,家里还是黑着灯,一个人都没有。 做着兼职的母亲留下了晚饭和便签条,辛朵端着饭菜却微波炉里热了一下非常迅速的吃掉洗干净了碗,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她没有洗澡的时间了,直接换了衣服关上灯,爬上了床。 十二点过后,客厅的大门传来的钥匙扭动的声响,周慧轻手轻脚的进屋关上家门,来到了女儿的卧室门前。 卧室的黑暗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女儿已经睡着了。周慧站在卧室门口静静看着一室的宁静。书桌前的书包已经收拾好,校服也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小床边的凳子上,孩子身上的被子都是盖得严严实实的不需要她再操心,没有什么可做的周慧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有些自责也有些欣慰的轻叹了口气,轻轻掩上了房门。 客厅里,时钟滴滴答答走过,两点过后,待到夜归的妈妈绝对完全睡熟了以后,一直醒着的少女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悄悄去了卫生间。 擦去厚厚的粉底,卸下艳丽的唇膏和浓黑的眼妆,镜子之前的少女一点一点露出了原本的模样,最后再是一捧清水洗干净了卸妆乳,再抬眼时,白皙透亮的肌肤透出了青春的光泽,精致的五官也仍旧带着一些稚气,只是那一双直直望向镜子之中自己的青黑墨瞳,里头却是黯淡空洞的,看着有些苍凉。 仅仅三年的时光,生活却是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叫人始料未及… 十三四岁的年纪,本该是跟着所有的同龄的孩子一样过着专心备考虽然辛苦却也单纯的生活,只是她现在却是背负着承重的谎言,活的,越来越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只是啊,心中滑过这些念头的时候,却是连伤心的想哭的感觉都没有力气再有了,动作轻柔却迅速的将所有卸妆用品装入塑料袋,辛朵拿着东西回到了房间,轻轻点亮了书桌上的台灯,拿出了抽屉里的课本。 昏黄的灯光从居民楼的单间里透出来,又是呼应着路灯,亮了一整夜。 —— “所以我就考虑啊,要不要和小亮他们一起报名去参加林氏今年的选秀,阿零你也知道的吧,我们BITE的实力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这一次据说选秀的评委也比较看好轻摇滚的风格,趁着如今还年轻我们还是应该去追追梦哇~阿零你知道么昨天我去网上一查一圈,最小的组合才十一岁啊我去还是妹子,我顿时觉得自己虚度年华了不抓紧不行鸟!” 隔日,一大清早,开往市区的出租车上,拿着手机的大男儿正翘着腿坐在后座上,眉飞色舞的狂轰滥炸着电话那头的听众。前排的司机听着男孩儿嘴里的选秀什么的言论好奇的抬眼不住往后座打量,嗯嗯,他刚刚就发觉了这个孩子长得不错,是个明星相呢~ 电话那头,同样坐在去学校的私家车的阿零专心的听着严景的轰炸,淡笑不语。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两次了,严景每次有什么奇思妙想的时候就喜欢打电话来轰炸她,其实就是太激动了要个听众而已~ 阿零很称职的扮演着这个角色,等到严景一大通感想发表完毕终于说爽了,他突然想起昨天在酒吧街看到的那一幕刚想着要不要跟阿零报备一下,另一个电话已经插了进来。 “咦是小舅打来的他下飞机了啊?”严景看着手机嘟囔了一句。 “哦,那你快去和小舅舅商量吧,有了结果告诉我。”阿零很体谅的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下一刻小舅的电话接通,严景又是免不了把之前那一大通兴奋的言论重新复述了一遍,前排司机听着那一模一样的话都有些好笑起来,这个孩子啊看着哪里都好,就是一张嘴话多了一些~ 严铭出差回来刚下飞机,此刻正站在机场大厅的一处僻静角落,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兴奋描述,想到孩子此刻神采飞扬的表情,微微弯了弯嘴角。 “选秀的话会占用很多时间么,不能耽误学习…” “不会的!绝对保证不耽误学习!”这一天严景早就做好了准备回击一切反对意见~,“我去查过最开始海选和初赛的时间表了,全部都是双休日,没关系的!然后之后的比赛安排还没出来,但是肯定也还好,因为去参加的很多都是学生主办方也会考虑的吧!到时候实在不行我请假,也会在家好好学习的去考试的,小舅你放心我脑子还是挺好用的,自学完全没问题!” 一番话,连珠炮似的环环相扣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想得比谁都远,一看就是事先准备过的,看来是真的很想去呢… 另一头,严铭听着这番高谈阔论有些哑然失笑,一贯清冷的深邃墨瞳里带上了点点暖意:“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就去吧…” “耶!我就知道小舅你一定会同意的,因为你一向最开明啦!”手机那头传来一声激动的高呼,接着便是模模糊糊的几句交谈,一听就知道自家那自来熟的小外甥已经激动得跟司机搭上话开始分享喜悦之情了… 电话这头,严铭听着那模糊而高亢的声线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挂断了通话,淡淡抬眼从身前的落地玻璃墙上望出去,清晨的A市机场,飞机起飞降落,行人来去匆匆,一抹秋日的晨光淡淡洒下在墙上留下绚烂的光亮,那金光一瞬映入镜片后的深邃墨瞳,下一刻,却是伴着那眸中渐起的冷意,寸寸冻结。 选秀节目,全国放送么? 身前,那干净透亮的玻璃上映出的五官青隽而冷毅,再次拨通号码扬起手机的那一刻,淡淡的声线里,已是带上了不常见的冰冷。 内线被接通,林氏总裁办公室,A市上流社会交际圈里各人都有一些没什么利益纠葛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而严铭和林放因为其间各种关联,便是这样的交情。 事情原委交代清楚,听着电话那头的给出的答复,严铭微微阖了阖眼,淡淡修正:“不是,我并不是想要给小景找个后台,相反,我希望你能打个招呼下去,第一轮,就刷掉他们的乐队。” ------题外话------ 先发这么多,家里请客吃饭没时间再写了,每个星期老公都要请客吃饭,白也是醉了…。 — 晚上晚一点白尽量二更,写多少发多少,大家先看着,抱歉! 周六的问题来了,辛朵在外面偷偷的跳舞,最开始去的那家夜总会叫什么名字?是之前那一个不是现在这一个哈!   ☆、003 千年之恋 心动 十月末,深秋的季节已经带上了初冬的凉意,傍晚时分,夜幕降临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搅动了街边的落叶。轿车去往的地方是市郊,盘山公路一路绕下再是开过一条林间小路,最终车子在一处临了湖泊的小木屋前停了下来,那里透明的结界之下永远是冰雪的世界,阿零从车上下来抬眼望去,薄薄的雪地尽头是一片冻湖,上面飘着点点雪花。 木屋里亮着微弱的灯光,阿零往前走了两步,下一刻木屋门打开一袭红衣的邢悠从门里走了出来,一双墨色的眸子淡淡望来带着些冷意。这样的神情阿零习以为常,抬眼淡淡望去的她目光也有些淡漠,两人视线一个交错阿零已是越过了邢悠走到了门边,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开门走了进去。 木门之后,一片混沌的空间,微微扭曲的空间入口缠绕着一些如同枯萎的藤蔓一般的黑色条状物。阿零闭眼,凝神轻轻诵出咒符,温润的气旋自她眉间张开一点一点柔软了那些僵硬的藤枝,藤蔓的前端开始如同蛇一般扭动,慢慢解开朝着阿零伸了过来,下一刻阿零主动扬了扬手让藤蔓绕上了她的手腕,缓缓牵引着她朝那虚无的空间而去。 耳边轻轻掠过微风,阿零闭着眼跟着藤蔓往空间深处走,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风声也越来越大,待到手腕上的藤蔓缓缓松开,阿零低声诵出咒符结文慢慢睁眼,视线适应了空间内部的黑暗之后,阿零发觉自己原来是站在一棵非常粗壮而高大的巨树之下,脚下巨树的根系铺满了地面踩上去崎岖不平,放眼望去巨树的枝桠上绕满了黑色的藤状物,一看便是用来攻击的有利武器。 阿零训练有素的在一瞬间分析出了形势,望着巨树上的藤蔓脑海中滑过方才那个判断的一刹那,树枝上的藤蔓就似读出了她的心思一般突然扬起,骤然攻击了过来! 那一刻阿零本能的想跃起躲开,下一刻脚踝处却是一紧,地面上的根系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也“活”了过来,死死绕住了她的脚踝让她无法动弹!阿零惊了一惊,下一刻扬手张出一个结界,在最后一刻挡住了藤蔓的袭击。 暴走的藤蔓砸上姐姐外壁发出剧烈的声响,整个大地都在那一刻微微震动,阿零抬眼看着巨大触手一般的藤蔓,并不担心他们能砸开自己的结界,只是那些绕在自己脚上的根系呢,会不会也同样具有攻击性? 结果她刚刚这么想完,绕上脚踝之后一直蛰伏着不动的根系下一刻竟然突然动了,一瞬沿着她的小腿蛇一般急速向上爬来!脑海中想象出来的事情,居然就会在下一刻突然发生,这真的是巧合么?墨色的眼底在那一刻一瞬闪过一丝探究,下一刻阿零扬手抽出袖中白符一下凝神将白符点燃,朝着脚下的根系丢了过去。 木系妖物一般都害怕火攻,遇到明火之后肯定会害怕退散!脑海之中一瞬闪过这个念头,果然,下一刻那些粗黑如蛇一般的根系立马在火光之中如同潮水一般褪了下去,危机顷刻解除。青黑墨瞳在那一刻闪过一丝微光,看来这个空间的秘密,她已经掌握了! ——真的么,只是真的这样就可以没事了么?根系虽然害怕明火,但是这里有这么多根系这么多藤蔓,吓得住一批,能吓得住所有么?哪怕只要有一根突袭成功,形势便会完全逆转,根本就没有机会赢! 倏然而起的念头却是在下一刻一瞬闯入脑海,神色一个凝重阿零扬手撤了结界一下跃到了空中,手中白符乘风将她托起,一回头方才那一堆拼命攻击着结界的藤蔓已是一瞬将她先前在的位置击毁,如同无数巨大而尖锐的触角一般洞悉了她所在的地方,飞快追了过来! 阿零驾驭着白符在空中急速躲避,微微蹙起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冷意。方才脑中的那个念头并不是她主动想到的,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操控她的意识,想要利用她自己的意识制造出不利的环境来攻击她! 之前的她就已经发觉了,这个空间里所有事态的发展都是根据着人心中的想法而变化的。也就是说她如果认定了自己的能力更强可以打赢,那么赢的就是她;反之,如果她一直想着不利的因素,那么藤蔓和根系的攻击就会越来越猖狂。所有的一切都是凭着她的主观意识,本来还以为了解了这一点就可以轻松取胜呢,现在看来是她小看了这次的试炼了! 清淡的眉目间隐隐的黑色在凝聚,藤蔓的攻击越来越剧烈,一瞬尖锐的藤枝袭来倏然打破了白符一角,下一刻白符之上的少女却是一瞬翻身而下,在白符被完全被穿透的瞬间一下凭借着自身灵力腾跃到了空中,悬停了下来。 阿零体内的神格再次觉醒了,却没有完全控制本体,导致她一瞬陷入了神智不清的状态。只是这样的状态并不影响她发动攻击,白符的碎纸屑如同雪花一般从天而降的那一刻,雪花纷飞之间,少女冷冷一个回眸幻化出一柄黑色弯刀,一手劈开身侧袭来的藤蔓,朝着巨树方向急袭而去。 失神的状态,导致阿零的脑中再也没了除战斗之外的其他杂念,这样的状态非常有利于在这样的空间里进行攻击,却并不是百里容笙想要的结果。 室外冰湖之上,一袭白衣的男孩坐在冰面上阖眼打坐,幽蓝色的灵气自他的眉间一点一点散出,操控着木屋之内的异世空间。 一袭白衣如雪,一头墨发如黛,三年的时光,百里容笙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常年的辛劳生活让他看着有些消瘦,皮肤还是一样没有血色的苍白,脸上的棱角也有些深,只是那轻阖着的眉眼处却是清润的,五官生得很淡却尤为的细腻,看着纤尘不染,俊逸非常。此刻,便像这样静静的坐在冰湖之上,漫天的绒雪点点落下妆点了那头黑发,整张容颜在雪夜里看着更淡了,冰湖边上,一袭红衣的邢悠默默守护在旁,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湖心处的男孩儿,眼神有些微微直愣。 而那木屋连通的异世空间内,战事已经愈发激烈。神格觉醒之后阿零的战斗力明显飙升,神色淡淡的一手猛地张出一个结界盾牌一下挡下飞来的攻击,一手操控着巨大的弯刀狠狠将身前的藤蔓斩断。每一个动作都是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疑,每一个攻击,都是直击要害算准了最优的攻击部位。阿零的神格战斗力一直是绝佳的,若非对身体损耗太大这一缺点,可以说,神格觉醒下的阿零,是近乎完美的杀戮机器。 所以说,阿零那与生俱来的聚灵体质,便是为了吸纳其他几个灵格而生的么?只是她拥有了能融合灵格的体质,却是没有能承受灵格冲击的身体,所以必须不断提升。只是,那原本为了锻炼阿零主观操纵灵格的能力而塑造出来的空间看来是再次失败了,因为阿零已经完全陷入了无知觉的状态,如今她的脑内是混沌的,无论是神格还是人格,都没有完全操纵她的意识。 冰湖之上,白衣男孩儿始终清冷的眉眼在这一刻微微蹙起,只因他闭着双眼,却是看到了那空间之内暴走的阿零那冰冷的脸色的淡漠的眼神。她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这样,无论遭遇多么严重的攻击神格都不会完全觉醒占据本体;也就是说,阿零充其量也只会陷入失神的状态,一旦暴走起来就只会防御攻击,无法交流无法沟通,甚至有的时候会让百里容笙产生一种错觉,觉得阿零的神格似乎是有意在回避他,不愿同他见面… 此刻,却是他的脑中起了杂念,脑中滑过这个念头的那一刹那一个灵力波动异世空间已是形成了一个缺口。那一刻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之差,但是高手对决之间微乎其微的一个差错都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下一刻,异世空间里飞速翻跃的少女已是趁着那鬼手一般的藤蔓中突然露出缝隙的那一刻一下掠过了屏障跳到了巨树的树干之上,一个后仰,干脆利落的一瞬将手中的弯刀狠狠插入了树干之中! 金色的光芒从树干裂口之中一瞬溢出,百里容笙一个拧眉脸色又是白了一分,湖边的邢悠看着惊了一惊刚刚往前小跑了两步,突然发觉那冰湖之上灵气聚集的半空中,本在木屋之内的白衣的少女一瞬幻化而出,平躺着阖着眼被灵力托举着,沉睡了一般。 而木屋的空间之内,被弯刀击中的巨树发出了剧烈的震动,巨大的藤蔓变回了僵硬的姿态开始寸寸断裂,整个空间都有崩塌之势。巨树之上,白衣的少女一个转身足尖轻点落在了弯刀的刀锋之上,巨树崩塌的气流掀起了她额前的黑发,露出的墨瞳之中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她淡淡的朝着那树下的黑暗看了一眼,下一刻手心一摊,倏然燃起了一簇幽蓝冥火。 那一刻百里容笙眉头一簇已经察觉阿零要做什么:“不行!”冷硬的一声阻断脱口而出,同时在空间之内的阿零心中响起,只是此刻的阿零又怎么可能听得进百里容笙的命令,神色淡淡手心一扬那冥火火光已是一瞬映上那淡漠黑瞳,光线如同被那抹浓黑吸尽了一般隐于那片黑暗的同时,她已是一瞬反手,将掌心的冥火朝着身下的幽冥之境直直丢了下去。 冥火如炼,顷刻将异世空间燃成一片火海,空间崩塌的那一刻,百里容笙一个拧眉猛然呛出一口鲜血,耳边传来邢悠的疾呼声,那一刻他却只顾拼命仰头,望上了那灵气顶端的仍旧沉睡着的白衣少女。 百里容笙的灵力和空间相接,空间被毁灵力一瞬的抽离,还没来得及被放下来的少女在十几米的高空中突然失去了托力,衣摆一个轻扬,直直从天上掉了下来! 那一刻,风随影动,冰面上的白衣少年已是一个起身飞扑,朝着少女落下的方向赶去!那一刻,来不及张开结界,没有办法再次动用灵力,只能这样像个普通人一样傻傻的伸手去接,砰得一声,巨大的一声响,身影入怀的那一刻脚下的坚冰已是同时碎裂,百里容笙一个咬牙搂紧了怀里的姑娘,两人一个下坠,一瞬朝着冰凉的湖心深处直直坠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在冰面之下一片漆黑。刚刚入水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就像是一瞬麻痹,绵密的如同针扎一般的痛楚席卷全身瞬间吞没了四肢百骸!百里容笙在入水之前已经受伤了,此刻只觉得胸口一阵气结难耐的想要咳嗽,只是这样的时候咳嗽等于寻死,他皱眉忍着伸手在水下凭着感觉抓了一把,手心扣上的似乎是阿零的手臂,他稍稍安心了一些拽了她一把,拉着阿零向着湖面的方向游去。 夜间落入冰湖是极其危险的,不仅在于冰冷的湖水会麻痹人的神经,更危险的是冰面之下的水流是移动的,在夜间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被水流冲离入冰眼,因为找不到上去的路导致最终闷死在水面下!百里容笙心知他的时间只有顶多几十秒,四肢僵硬非常难加速,拖着阿零一路往上,待到伸手触上冰面却是没有摸到冰眼的那一刻,心底一瞬划过的那阵情绪,竟是慌乱。 素来淡漠的心性,自觉也不是没能看淡生死之人,那这一刻,心底这无法回避的情绪,又是怎么回事…?漆黑一片的水下,他什么的都看不见,唯一能做的只是死死扣紧掌心里的手腕,死于他,也许本来就是个解脱,只是阿零… 心念将起的那一刻,眼前却是恍然幽幽亮起了一抹金光,脉脉的光线便像是在水中飘散了一般,随着水纹缓缓轻荡了出去,一点一点,照亮了身前少女如画的眉眼。 阿零还在沉睡,轻阖着眼,细软的发丝随着水波轻轻舞动,带出一串串向上的气泡,淡淡消散在水纹中。她没有在呼吸,整个人都似进入了休眠的状态,金光温润,眉目安详。水下的世界,不知是否因为空间的变化柔和了视线,那一刻,对面百里容笙那清冷的黑瞳一瞬映上金光之中阿零澄净的容颜,那一刻,光影交错水波粼粼之间,心头倏然而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此情此景竟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那温润的金光,是阿零治愈的灵力,在水下触发,救了她的自己,似乎也救了他。温柔的金光随着水纹一点一点环绕在了两人周围,像是在漆黑的湖底开出了一朵金色的花,百里容笙心里默默的想着,这样一番景象一定是很漂亮的,就如同此时此刻,他身前静静悬浮在水中的少女一样。 那一刻,心中涌起的一股情绪,陌生到百里容笙甚至分辨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有些迷茫又心悸的发现,这一刻,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个大胆而诡异的念头,他想要将面前的这个少女,紧紧,拥入怀中。 便像是一放手就会失去,一迟疑,便再也无法拥有,那一刻在心底涌现的情绪竟是激烈得让心口一阵绞痛。面前金光之中,那抹沉静的容颜看着似曾相识,心底深处,那剧烈翻滚着的痛楚亦像是似曾相识,让百里容笙一瞬无措。 水中微微一个忪楞,百里容笙下意识伸出手来缓缓向着那清丽而澄净的眉眼间探去,下一刻,倏然间身侧的黑暗中却是有两道强光一瞬袭来晃花了他的眼,指尖还来不及触上,身前的少女便是一个后仰向后飘去,两只黑色的触手一瞬缠上了阿零的腰身将她拉远,顺着水流方向而去,百里容笙顿了一顿立刻跟上,几秒之后猛然一下探出水面,他们已是重新回到了湖面之上! 十分钟后,恢复了原样的木屋里,烧着炭火的炉子前,全身湿透了的小姑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全身软绵绵的抱着膝坐在炉火前,身上大大的毯子裹着后背,她偏头靠在膝上闭着眼,半干的发丝散在指间,她显然是累坏了。 阿零身边,方才幻化成了黑影模样下水救人的夜福此刻已经用灵力烘干了身上的衣物,正面色有些恼怒的偏头望向百里容笙的方向,显然是因为方才他找到阿零的那一刻,偶然看见的百里容笙有些异样的动作,心生了戒备。 而炉火的另一侧,一身白衣的少年正在调息,已经过了三刻钟了,他身上的衣物还在向外渗着水迹一看就是因为灵力尚未恢复没有办法及时弄干衣物。百里容笙对面,邢悠一脸担忧的望上主人苍白的脸*言又止,她不敢在主人调息的时候开口打扰。 只是此时此刻,面上看着平淡的百里容笙,实则心中却是根本无法平静,只因方才在湖底,那金色灵气结成的花,那让他心生了妄念的澄净容颜,还有那一刻,心底突然生出的想要得到的念头,此刻回想起来就像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境一般让他难以直面,也让他,心生了怀疑。 那样的念头,并不像是他该有的,却是仿佛,早在三年之前他第一次见到阿零神格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陷入了一个跳不出去的怪圈,莫名的想要再看一次,某名的想要交谈了解,这样古怪的执着点甚至牵引着他改变了之后的修行计划,设计出来的许多试炼都是为了激发阿零的神格,他告诫自己那只是为了强化阿零的本体,但是事实上,他心里持有的,真的只是那么单纯的理由么? 三年的光阴,一个修行,一个女孩,便像是占去了所有。 每一次来这木屋的那一天,就像是有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让他静不下来再去做其他的事;每一次离开这木屋的那一刻,都像是有些怅然若失,期待着下一次再见。他在家的时候,也是全然将精力都放在了阿零的神格上一直在查阅古籍安排着试炼;只是,阿零在家的时候,一定从来没有想过修行的事吧… 这三年的时间里,阿零长大了,性格也变得愈发沉静,很多时候给他的感觉都越来越像那一日在异世见到的神格少女,只是,无论她怎么变化,怎么长大,三年来,她始终都全心依赖着那个人,一心只喜欢着那个人,从来没有改变;甚至很多时候,他在无人之时竟会失神想到,她心中的那个神格,那个黑衣黑发容色清冷的少女,她会不会也同阿零一样,全心依赖全心喜欢着同一个人,他如果想要见她的时候,她会不会,就这样欣然出现在他面前? 一瞬划过心头的杂念,竟是带着妒忌,不该属于清修之人所有的恶念一瞬反噬让百里容笙蹙眉轻咳起来,舌尖一瞬涌动一股甜腥,下一刻不远处却是响起了一道淡淡女声,带着些些倦意:“百里,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时候伸手去接很危险的,很容易骨折的你知道吗?还有,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以后不需要在这样的时候来救我了,还有阿福在,不会有事的。” 说出口的话,带淡淡的慵懒,过度的灵力消耗让阿零觉得很累了,却是听见百里容笙的那阵咳嗽,忍不住淡淡开口提醒。这三年的时间里,两人的关系说不上特别亲近,在阿零心里却早已把两人看做了朋友,虽然百里性子比较冷淡也似乎常常刻意在疏远她,只是三年时间里对方拖着病弱的身子却是一直认真指导她的付出阿零不会体会不到,感动和关心,都是有的。 说话的时候,阿零没有睁眼,蜷着身子坐在火炉前,金红色的火光映上那张清丽的小脸给白皙肌肤带上了一层蜜色,墨色的长睫微微阖着,透出女儿家特有的娟秀,看着让人觉得心里一阵平和,忍不住想要亲近… “零小姐,你不觉得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很不合情理么?”下一刻,那炉火之间淡淡温馨的气氛却是被一阵冷冷女声打断,邢悠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家主子是因为小姐你在空间里面乱来才受了伤,否则又怎么需要把自己赔进去去救你?结果呢,你非但不感激不道歉,开口还是这样埋怨的话,可有顾虑过我家主子的感受?!” 一发话,语气很冷,而且逾越了本分,本不该是邢悠能说的话,只是这一刻她却是实在仍不了了!为什么主子要如此迁就这个丫头呢,明明因为她吐了血,还要舍命去救她跌进了冰湖里,他到底要为她做到怎样才算好,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么?!而她呢,上来之后一言不发只顾着自己,一开口居然说得是那样的话,还用着这样的轻飘飘的语气的神态来说,她凭什么践踏主子的真心?! 都说,相由心生,这样一番话,这样一番情绪之中,有心疼,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却可能是嫉妒吧,嫉妒着别人所有的一切,嫉妒着对方得天独厚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地位,这样的心情从那双墨色的眸子里一瞬透出来,下一刻,却是一瞬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带上了幽然冷意的眼。 阿零在那一刻抬起头来,长睫一个轻动,睁开眼来。那双眼里,神色冰凉得厉害,一抹浓黑,深不见底。那是她不常有的神情,那是她不常有的目光,那一刻,仿佛视线相交的空间里寸寸温度散去冻结成冰,那样一个眼神,仿似能看到人心底最深处去,看清所有丑恶的嫉恨的情绪,看清所有卑微的痴迷的情意,看出人心地处最脆弱的地方之后,再用着那万古不化的冰冷,狠狠踩碎! 那一刻,邢悠倏然打了一个寒颤,彻底愣住了,身侧,夜福和百里容笙也同时愣住了,看着那双眼,看着那完全不同了的神色,心中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那仍旧抱着膝坐在火光下的女孩儿,她,不是阿零。 只是下一刻,那让人心惊的念头刚刚晃过心神的那一刻,对面的墨瞳却是一个微敛,收去了所有戾气。薄睑轻揭,墨瞳再次微扬的那一刻,漆黑一片的眸色之中已是带上了星点的光亮,墨瞳一个轻转映上百里容笙微微呆愣的脸,下一刻那张天生上扬的小嘴浅浅弯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她笑着开口,说百里,话虽这么说,今天的事情,的确该好好谢谢你。 淡淡的一抹笑容,暖阳一般照亮了人心,那一刻那轻柔的一声谢意,那温和眸光之中浅浅带起的光亮,再一次一眼入心,亦是再一次,晃乱了心神… 这就是,如今的阿零… 平时温柔恬静,说着最暖心的话,做着,最直白简单的事; 只是,一旦遇到致命攻击,却也能瞬间觉醒,干脆利落的化身成无人能及的人间兵器,杀伐果决,超出他能企及的范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变得在意起了她的笑容,每当那带着澄净笑意的双眸映入眼帘的时候,都会让他心生动摇…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开始在意起了她的强大,在她露出幽冷神情的时候,他总是会不期然间想起那黑衣黑发容色清冷的神格少女,然后,微微心悸。 温暖如阿零,淡漠,亦如阿零,只是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渐渐让他变得不再像他,越来越在意,越来越,难以自拔… 对面,那火光之中淡淡的笑意犹在,映入光亮尽头的清冷墨瞳,缓缓在那一片墨色之中聚起了一抹异样的情绪。似纠结,又仿似带着挣扎,四目相对,薄唇微微开启他仿佛刚要开口说话,下一刻木屋之外却是响起一声急刹,对面的双眸已是一瞬转开,望向了窗外。 屋外雪花依旧纷飞,映成了少女眼中点点欣喜的光亮,下一刻她已是一扫之前懒得不能动的样子,掀开毯子跑了出去。 他所有的异样,她从来察觉不到,就如同他所有的感情,她从来意识不到,一样。 她的眼里只会看着一个人,她的心里也只会想着一个人,无论是温暖的阿零,还是冷漠的阿零,这一点,从来都未曾变过,三年来,也许真正改变的,只有他… 炉火之间,木炭轻动了一下火光渐渐暗了,如同那如水洗一般幽深的墨瞳之中难得一次带上的光亮一般,在这一刻,终是,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题外话------ 百里小哥的心态开始不正常了咳咳,其实关键的关键,白还是觉得是因为我们女王零那一天的气场啊,清冷面瘫无敌小女王,瞬间让没谈过恋爱的单纯百里小盆友沦陷鸟,结果三年来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却是见不到有木有,各种悲剧哇~╮(╯▽╰)╭   ☆、004 千年之恋 太子爷 木屋之外,宝蓝色的车翼,深灰色的车身,帅气的跑车如同一只大蝙蝠一般静静泊停在雪地之上,散发着幽幽的我很贵的光芒~ 这款磨砂暗漆兰博基尼全球限量款跑车,物似主人型,便是一向闷骚的昼家大少今年新购置的彰显其品味的新座驾。A市如今关于这位年过而立却仍旧孑然一身的昼家大少传闻依旧很多,而其中最靠谱的两个,一是昼家大少宠女儿,而是昼家大少爱豪车,今夜,酷爱豪车的大少爷刚刚提了现货就开上了路,一路过来接他的宝贝女儿来了~ 阿零欢欢喜喜的小跑上车,下一刻跑车一个转弯就开上了湖边小路,待到忠心耿耿的夜福跑到小屋门口的时候,蓝灰色的大蝙蝠已经丢下他开得没影了,只能听到那远远传来的发动机轰鸣声… 木屋里,百里容笙垂着眼坐在原处,脸色看着很差,夜福微微皱眉瞥了木屋之中的主仆二人一眼,心叹了一句真是一团乱麻,转身也跟着离开了。车子引擎发动的那一刻,屋子里传来邢悠再也忍受不住的一声怒骂,只是那一刻昼家的人已经驱车开远了,没有一个人顾念得上那悲愤的情绪。 在夜福心里,这件事其实不能说阿零做得很对,毕竟对于一个悉心教导她还舍身去救她的男生,这样的态度或许太过凉薄;可是,就算被这般对待了,百里容笙真的就会放弃么,下一次他就真的不会再出手相救不会再嫉妒在意了么?如果不是,那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感情的世界里,也许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蓝灰色的跑车如同暗夜精灵一般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副驾之上,阿零耐心的听着身边她家殿下兴奋的介绍完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跑车数据,微微咧嘴跟着笑。其实男生有的时候看着真的很像呢,就像她家殿下每次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那神态语气都能和严景一个样儿,看来不管平时再是沉稳的人都会有很孩子气的一面呢~ 面色沉静的姑娘坐在副驾上温柔的笑,映着月色看着很美好,昼焰行微微偏头瞥了眼扬了扬嘴角,下一刻没忍住放慢了车速,空出手来在丫头额前摸了一把:“怎么头发是湿的?” “嗯?”阿零下意识跟着伸手,“哦之前不小心掉湖里了…”却是话音未落下一刻手腕就突然被拽住了,跑车一个急停到了路边隔离带,丫头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怒吼:“手上怎么回事怎么都紫了?!” 啊?阿零一惊才感觉到手腕很疼,下一刻昼焰行也是反应过了立刻松了手,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盯了过来,透着冷冷的光。阿零低头撩起袖子才发觉左手手腕上紫了一大片,其实她没有伤痕这一段的记忆,仔细想了一想分析道:“应该是百里救我的时候掐出来的,今天我们试炼结果一起掉到湖里去了,我又…昏迷了,百里拉着我从水里游回来,应该是那个时候弄的…” 雪白的手腕上,那一抹紫色很深,映入对面那双清冷墨瞳,昼焰行在月色下沉默了。跑车的发动机还在轻响,阿零还在等着她家殿下回应,其实她这句话的重点是在昏迷这一段,今晚,她想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 三年的时间里,每次试炼,十有*都是同样的发展。先是失去知觉,再是记忆缺失,然后不是她自己受了伤就是伤了百里…起初她很害怕要求过放弃,却是头一次被殿下拒绝了。直到今天,她还记得那一日殿下提出希望她继续参加试炼时的神情,那是有事瞒着她的表情,只是当时殿下的眼神太恳切,她不能拒绝,也没有再多问… 月色之下,方才欢快的情绪一瞬沉寂,这三年的时间里,阿零修行的强度逐渐增大,重心也放在了神格的激发上,百里容笙做的所有事都得到了昼焰行的默许,只因他也希望,能再见灵鸢一次…当年她为何会转世的原因,关于其他灵格的下落,还有阿零将来可能发生的变化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却是在那一日校庆的那首歌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青黑眼底一瞬泛起的那抹情绪阿零看得很真切,那个眼神像是望向了她,其实却是透过她望向了另一个人…殿下现在明明看着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却并不是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眼底泛起一抹苦涩,下一刻阿零微微垂了垂眼,却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一伤心就激动得把什么话都吼出来了。如今她大了,也开始渐渐明白了有些事情会有不能说的苦衷,关系再亲近的人之间也可能会有秘密。殿下不愿意告诉她的事,那一定是觉得她不知道才是最好的,所以,也许的确,她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心里正是苦闷着的时候,却是有修长的指尖探了过来,轻轻抚上那紫青色的伤痕。那指尖微凉,似能镇痛,阿零低垂着头,听着淡淡清冷的声线在头顶响起:“是不是很疼?” 片刻之后,阿零摇头:“还好,之前殿下没看见我都没发现,不是很疼。” 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估计是容易淤青的体质,殿下还记不记得以前生日那次,其实殿下捏得更紫,那个时候看着可吓人了,把朵朵他们都吓了一跳呵呵,所以还是殿下捏得比较疼…” 淡淡的轻柔的话语在车厢里轻散,说到后来仿似带上了些些揶揄的意味。阿零低着头,昼焰行看不清她的脸,感觉丫头好像有些不开心了却又好像没有,他吃不准丫头现在的想法,犹豫了一下,试探开口:“…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翻出来说,你是补刀帝?” “唔…不仅是补刀帝,还是神吐槽嘿嘿…”阿零终于抬起头微微笑了出来,青黑色的眼底随着那抹笑容带上了点点暖意,映入墨瞳之中让昼焰行稍稍放了心。他有些无奈的扬手,刚准备习惯性的捏上阿零的脸,下一刻阿零却是轻眨了一下眼,突然开口:“殿下,阿零的体内是不是还有另一人,每一次试炼之所以会失忆,就是因为换人了,对不对?” 一向单纯的孩子,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突然有了这么敏锐的直觉,听得昼焰行一瞬停下了动作,墨瞳之间骤然闪过了一道微不可查的慌乱情绪,却是完完全全被阿零看入了眼里。 “…没有。”下一刻,隐瞒的话脱口而出,只是望着那双她最熟悉的墨瞳,看着里头那少见的慌乱情绪,阿零却是在这一刻,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本只是毫无把握的一个猜测,却是不想一下直面了殿下心中的秘密,这一瞬间阿零亦是愣了一愣,脑海之中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殿下竟然,会骗她… 这一刻她突然就决定了,她要把这个秘密,彻底调查清楚! —— 隔日,又是一日秋高气爽的天气,A市国际机场航站楼行李提取大厅外,一身黑色长风衣气质绝佳的高大男孩站在临时停泊处边的人行道上,低头摁着手里的手机,短短等候的约五分钟的时间里,已是吸引了周围很多人的注意。 男孩带着墨镜,一头利落的板寸头,一低头之间右耳上一颗水蓝色的单钻耳钉晃花了经过微微打量的一个小姑娘的眼。墨镜遮住了男孩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却是有着非常精致的弧度,一抹薄唇看着也有些性感,小姑娘在心里默默盘算,嗯,绝对是个大帅哥! 大帅哥站在那儿像是个自带光源的发光体,不仅仅是因为半张引人遐思的脸,还因为那不遗余力展示着身价的穿着打扮。身上一水的衣衫全是世界名牌,周围放着的两个大箱子两个包全是LV,手里拿着的是金秋新出的土豪金iPhone6_plus,A市这样的地方从来不缺富二代,大家纷纷猜测,嗯,这个帅哥八成是哪家的公子,恩,那耳钉八成都是真钻的! 正是这么想着,下一刻一辆血红色无比骚包的玛莎拉蒂跑车转眼就从车道开了过来一个急刹停在了泊车处。车门打开,瞪着一双小鹿一般透亮的圆眼睛的男孩儿从副驾上一瞬奔下来,扬手兴奋乱舞:“傲哥,这边这边!” 帅哥被招得一回头,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小鹿一般的男孩子看着很是激动,三两步冲过来一下提起一个最大的箱子:“傲哥你累吧,飞机上吃东西了吗,我们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家,对不起我们迟到了你等久了吧!” 真挚的关心配合着亮晶晶的小眼神洪水一般袭来,带着墨镜的男孩伸手揉上了小盆友的头,下一刻跑车的驾驶座上再是下来一个人,勾了勾唇有些痞气的开口道:“行了,当众秀什么恩爱啊不知道人还以为你是他老婆!赶紧给哥搬了箱子上车!” 来接人的两个男孩儿年纪看着都不大,小的那个估计顶多十五六,大一些的那个应该也就二十左右,三人的关系一看就不错寒暄都没有就开始互相调侃起来,闹了一会儿终于上了车,跑车一脚油门,载着三个众人心中的高富帅绝尘而去。 “我说太子爷,这次过来真不回京城了?你家老爷子放心得了把你洒这么远?”车子开出一段路,开车的名叫林城的男孩儿歪了歪嘴角大喇喇开口,透过后视镜往后座看了一眼。 后座上传来的声线透着淡淡慵懒:“不回了,两年后直接扔军校,老爷子当然得体谅,”说到这儿,那不徐不疾的声音里又带上了点笑意,“而且这次过来是嫁姐姐啊责任多么的重大,我不守着点怎么行~” 淡淡张扬的一句话听得车里两人哈哈大笑,副驾上名叫陆勤的男孩儿转过头来,笑得两眼亮晶晶的:“呵呵,这不就像千里送亲一样?~话说傲哥我优姐最近好么,我想去家里看看优姐!” “看毛啊,姐姐有什么好看的今后都扎在A市了你还愁没时间去做乖弟弟?!”开车的林城显然是个急性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转头飞了个眼风去后座:“你怎么样啊今天还玩得动不?晚上跟哥去个好地方?~” 后座之上的黑衣男孩已经拿下了墨镜正偏头望向窗外,少了墨镜的修饰年纪看着一下小了好几岁,气质却是愈发的俊朗。阳光之下,那线条精致的五官轮廓牵成异常流畅的侧颜曲线,短发显得干净利落,闪着微光的水蓝色耳钉却又是添了三分张扬邪气,教人移不开眼睛。听见问话他淡淡回头,一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一瞬点亮了车内空间,眉梢微扬桃花目中带起迷人的光泽,他淡淡勾唇痞痞的笑了笑,声线缓缓:“林城你可想好了啊,哥可是见过世面的,一般的‘好地方’,可不怎么入得了哥的眼。” 一句话淡笑说来,那青黑眼底却是带上了一抹奇异光芒,驾驶座上林城邪气的勾了勾嘴角回应了一句——说您放心,不好的地方我哪儿敢带您大太子去啊!~另一头不明就里的单纯小孩儿陆勤跟着开始瞎起哄,直嚷着他也要去,林城和某太子笑而不语,暧昧的气氛弄得小屁孩儿愈发摸不着头脑,气鼓鼓的坐回到了位子上。 —— 是夜,岚山大宅,二楼卧室的卫生间内,刚沐浴出来的少女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衬裙正站在浴室外间的镜子前吹头发,暖风拂过发梢,一双墨色的大眼睛淡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有些微微走神。 身体里,有着另一个自己,这样的事情,可能么?自那一日修行回来,阿零便整日里都想着这个问题… 不过也许对她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吧,能见鬼,能聚灵,她本就是这样的体质,也许便是有一个灵体在她的身体里常驻了下来她却是不知道,而殿下和百里显然是知道的,殿下他,似乎还很想让那个人继续留下去…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是男的,还是,女的?…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那一刻,手中的吹风机停了下来,卧室里一瞬变得异常安静,阿零默默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那张脸上那双眼中,她明明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便是看着自己的脸,若是看久了也出现异样的陌生感么?她现在便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很陌生,那双眼,仿似透着她不常见的冷意,下一刻,阿零微微抿了抿唇,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淡淡开了口:“你是谁?” 这样的做法显然有些诡异也有些傻,但是一旦开了口却有些停不下来。淡淡的缓缓的声线不断在浴室里响起,阿零问出了这些天来一直纠结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问题: “…你和殿下,是什么关系?每一次试炼的时候我都会失忆,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对不对?其实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像那一天和无颜的契约,其实就是你而不是我,对不对?…那你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浴室里安安静静,只有阿零一人幽幽的声线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说完之后,她等了片刻,突然有些苦涩的弯了弯嘴角,下一刻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喂?”手机接通,那一头似乎是在大街上,声音听着有些嘈杂,严景微微带着严肃的声线在杂乱的背景音中响起:“阿零,我有一件关于辛朵的事情,觉得还是有必要通知你。” —— A市的酒吧一条街,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来的地方,却是每天晚上,都聚集了很大一群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群魔乱舞,疯疯闹闹。 严景是从今年才跟着乐队一起进驻了街上的一家酒吧驻唱的,所以他想辛朵应该并不知道他晚上的时候会在这条街上,才敢偷偷找了过来。只是经过几晚的盯梢,他却是已经确认了辛朵的行踪,一周以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定时定点的看到辛朵了,每一次都是形单影只,每一次都是固定的地方——夜店,“青娆”。严景用着他聪明的脑袋分析了一把,基本已经确定了辛朵并不是出来玩的,她和他一样,都是来这儿工作的。 这样的事阿零绝对不可能知道,而且以辛朵的个性,她绝对是瞒住了所有人。是缺钱?还是叛逆?辛朵的原因其实严景并不太关心,只是这样一个地方充斥着太多的危险,而严景并不觉得辛朵清楚自己陷入的是怎样的一个恶魔泥潭,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把辛朵拽回去,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黑色外墙装修妖异的夜店大门外,严景插着口袋站在街边,把他了解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阿零。周五的晚上,夜店的生意好得爆棚,漆黑的大门外守着好几个保镖,门口也排起了长队。严景背对着大门打电话的当口,忽的几辆超跑一下停在了夜店门前的马路上,车门打开下来了一票衣着光鲜神采飞扬的男男女女,为首的女生经过保镖身侧的时候嬉笑着拿出金卡在保镖眼前扬了一扬,追着身前高大的男孩儿跑进了黑暗中。 严景听见喧嚣声回头的那一刻,晃眼正看见一大群貌似圈中的二代们晃悠着进了夜店的身影,正是皱眉,下一刻一辆火红色的跑车呼啸而来,车门一下打开下来了一个面生的男孩儿,微微上扬的眼角淡淡慵懒的神态,插着口袋一下经过身边,耳上水蓝色的耳钉在灯光下很是耀眼的闪了一闪。 身侧,好几个某某家某某某家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二世祖们勾搭着男孩儿的肩膀一起晃进了“青娆”,那个笑容明显献媚,那个动作明显巴结,严景看得一愣,尼玛这是哪里来的祖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头严景轻斥一声偏头追着男孩儿的背影望去,下一刻手机那头已是传来了阿零带着微微凉意的声线:“严景你发具体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来。” ------题外话------ 双休日事情太多了只能这么多啦,明天开始多写一点哈,大家抱一个╭(╯3╰)╮ — 新人物又登场啦,明天气鼓鼓的小阿零要遭遇我们风华绝代的太子爷鸟~场面肯定很火爆哇噗哈哈!话说大家应该已经猜出太子爷的身份了吧,全部都是小时候的缘分哇哦啦啦~_( ̄0 ̄)_~   ☆、005 千年之恋 魅惑之舞 电话挂断之后,即刻就有新的电话打进来,卫生间内,阿零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是久久未动,直到屏幕重新变黑,映上了她模糊的眉眼。 阿零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最近…是怎么了?殿下有事瞒着她,朵朵,也有事瞒着她,所有人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很多她没有察觉的事,只有她一个人,傻傻被蒙在鼓里… “青娆”门外,微蹙着眉的严景还在拨着阿零的手机,三个电话,对面却是始终无人接听。 他本意的确是想把阿零叫过来,只是他之前没想到会碰巧撞上方才那群人。A市上流社会的这群二代,平时花天酒地玩得很大,是“青娆”的常客;而“青娆”似乎向来也有把新来的招牌舞姬拿出去取悦尊贵客人的传统,所以今晚辛朵恐怕是在劫难逃,而他竟然还好死不死的推波助澜了一把把包子零也给叫了过来,这下真是全乱套了! —— 夜店“青娆”,漆黑的大门之内是黑暗中充斥着幻彩的空间,空气之中弥漫着酒香混杂着女孩儿脂粉香的味道,过于浓烈的香味反倒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不过这样的空间也只是夜店一楼的平民区,当嗑着药喝着酒的青年男女们在一楼的舞池里意乱情迷之际,夜店二楼的VIP特席上,一群家世显赫的二世祖们包下了全场,显然也玩high了~酒水全开,音乐骤起,特席之前荧光玻璃箱拼接而成的T型舞台散发出隐隐魅惑的光芒,小厅侧边的暗门一下打开进来了一群身姿妙曼的姑娘,一水墨色裙摆长发飘飘,各个面带微笑风情万种。 “我靠这谁叫的小姐啊?!这儿还有女生呢你们搞毛啊!”贵宾席上有女生抬眼看见门口进来的姑娘们愣了一愣不悦开口,下一刻却是被一只手臂环上来亲热的搭在了肩上:“诶呀你们是你们,小姐是小姐啊~今天晚上不是要玩得尽兴么,那总不能叫我们都憋着不是,还是说大小姐你肯跟我们行行酒令,抱一个么么哒?~” 搭着女孩儿肩膀的男生顶着一头挑染了三簇银发的非主流刘海,个子不高有些瘦弱,眼下浓浓的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嬉笑着一个开口嘴里都是酒气,被女孩儿皱眉狠狠拂开:“段鑫的脑子有病吧嘴这么臭还往姑奶奶我脸上凑,想死啊你!” 女孩儿一个怒骂,周围的几个闺蜜同时跟着起哄把名叫段鑫的男孩儿推开,段鑫倒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说你看叫小姐还是有必要的吧,笑着便跑去挑人去了,另一头今晚做东的林城笑着安抚了几个女生一句,打了圆场:“好了你们就随‘猴子’去吧,他什么德行你们还不知道?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负责盯着他~” 林城坐在贵宾席中间的位置,身边就是今夜接风宴的主角——米家的太子爷,米傲童鞋~说到米家,虽然姓氏弱气了一些,家族势力却是不容小觑。北方四家之首,历代从军从政,解放之后功勋卓越的米老爷子曾任军中要职,膝下两子一女,两个从政一个从军,均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而面前的这位太子爷,便是米老司令长子的独生子米傲大少爷,据说深得老司令喜爱,将来走的就是一条先入军校试炼再进京从政的光辉大道~ 像A市这样的鱼米之乡,虽然商贾众多豪门不少,从商的气势上却总有些不比京中从政的世家权势逼人家底雄厚。像米傲这样的太子爷一现身,自是引起了不少二世祖们的艳羡和吹捧,甚至圈中不少人觉得,若不是米老爷子祖籍A市在这边还有些亲戚可以牵线搭桥,他们都够不上资格陪着人太子爷出来玩耍~ 便是这样一个存在,今晚穿着极其随意却是气场绝佳的米大少爷如今正神色有些慵懒的坐在贵宾席正中的主位上,身前幽蓝色灯箱映出了他青隽的眉眼,眸光淡淡的一双桃花目在灯光下看着分外引人。这样的男孩,分明有着很阳刚的气质却是长着一张精致的脸,两种气质交杂在一起带出一抹邪魅的美感来,再配上那样的家世不是人间极品又是什么?坐在另一侧的林城状似无意的偏头瞥了一眼,呵呵,今天的来的女生几乎都是冲着人太子爷去的好么,这还不让“猴子”他们叫小姐,那心理能平衡? 米傲身边两个位子,一个坐了林城,一个坐了陆勤。陆勤是米傲的表弟,今年刚上高一,家里管得严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玩儿~坐姿微微拘谨的男孩儿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一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到处打量却就是不敢看刚刚进来的那一票小姐一眼,清纯的小模样逗乐了很多大姐姐。 好几个圈子里的女生绕过来攀上了陆勤说话,积极一点的就把话题往米傲身上引,周围好几个男生抿着酒脸上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好像听说米老司令对孙媳妇儿的人选心里早有计划,看上的貌似是京城云家的大小姐?呵呵,那可就是倒贴上去都没什么戏的主,还要往上贴那就是笨蛋了哇~ 小小一个圈子,十来号人,关系便是有些勾稽得复杂,幽蓝灯光下,米傲微微垂着眼任着周围人疯闹,表情不冷淡也不热情,不怎么说话却也不拒人千里,只是多年的朋友林城却是看出来了,得,我们大少爷已经无聊想走人了~ “再等等,好戏还没开演呢~今天包场请你看重头戏,我们A市可也有京城看不到的东西~能不能给个面子表现得再积极点儿?” 林城扬手往米傲身前的杯子里倒酒,张口安抚。另一头“猴子”他们也把妹子选好了,八个风姿各异的姑娘施施然而来,大家都是风月老手当然第一眼就看出了在场谁是最该巴结的主,为首的两个姑娘第一时间就选好的中间的位置往上凑,那一刻一直态度懒洋洋的大少爷却是在下一刻倏然抬眼一下望了上来。那个眼神透着凉意,看得两个姑娘一下顿住,林城适时伸手挥了一挥,两人立马很接灵子的绕路坐到了旁边,气氛正是有些尴尬,台上的灯光突然一下亮了,四面响起了幽幽舞曲声。 —— 酒吧街头,月上柳梢,严景大少爷穿着有些单薄了的衣衫冻在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他家冷若冰霜的小公主。 “那个…你是不是跟你爹吵架了啊…”一见面,上手就第一句就是这么没分寸打击人的话,夜风中对面一身黑色小洋装的女孩儿听后没开口,脸色却是倏然冷了三分,绕过对面的男孩儿就朝着那漆黑的小楼走去。 咳咳,严景在阿零身后无语的咳了一咳立马跟上,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不是试探么,总觉得今天打电话的时候阿零的表现就怪怪的,感情还真是运气那么差碰巧撞上了包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想着严景小跑两步跟上,扯出一个笑脸调节气氛:“我不是那个意思哈,就是诧异这么晚了你爹怎么放心让你出门?你没告诉他是来这儿吧…” “没有,”前方的阿零停住脚步,抬眼望上了前方闪动着紫色冷光的夜店招盘:“出差了。”她淡淡解释道。 那双一贯乌黑清亮的眸子,今夜看上去却不知为何颜色显得特别深,映上那霓虹灯的色彩,却总像是完全显现不出一点光泽来。淡漠到极致的神情,冰冰凉凉的言语,阿零说完也不待严景反应,两步就朝着夜店大门走去。 门口管理着排队的保镖已经朝着这头看了过来,伸手正准备拦人,严景赶忙从口袋里掏出“青娆”的会员金卡来朝着保镖晃了一晃,下一刻保镖收手,阿零毫不迟疑的走了进去。 严景在身后直叹气,这么一个一点社会阅历都没有的丫头还真敢到处乱闯!想着,严景无奈回头,看见身后跟上的佘青和夜福,微微沉吟后开口:“两位还是先不要进去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玩的,里头的保镖估计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多了反而目标太大。你们两位还是先在外面等等,找到了辛朵我们马上就出来。”说完转身,小跑两步跟了进去。 —— 室内是纷乱的空间,白色的闪电一般的光束从高处射下将黑暗割碎成了无数摇曳的光影,光影之间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纸醉金迷。 一身黑衣,让本就娇小的姑娘看着愈发单薄,短发,白肤,一看年龄就不到能来夜店玩的年纪,再看那张脸,明显就是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乖孩子嘛!阿零一进门,沿路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追随着女孩儿的身影很多人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却是下一刻都被那双淡漠黑瞳里的冷意逼了回去,迟迟没有人上前搭讪。 阿零在人群中穿梭,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眼前是光怪陆离的异世界,她走着走着有些失神起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地方,有一天会和朵朵联系到一起… …就像,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殿下会当着她的面骗她,为了一个明显在他心里就很有分量的,其他人… 心中突然而起的念头抑也抑不住,阿零微微低头抿起唇来,心底泛起的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竟是让她突然有些想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殿下心里有了别人,她却是不知道?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殿下不再只把目光放在她心上,全心全意的待她一个,突然接触到了这样的事实让她惊慌无措,便是现在朵朵遇到了这样的事,她作为朵朵最好的朋友赶过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只会想着她自己的事情,感觉都快要疯了… 走神的小姑娘一步一步往舞池中央走去,那里人多且杂乱,严景跟着进来找了好一阵才终于看见了阿零,看到的时候小丫头居然晃晃悠悠的正朝着最危险的地方走去,严景吓了一跳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把人扯住一看,果然在走神! 今晚的阿零很不正常,这样的阿零让严景有些担心,很早就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放弃辛朵把阿零直接带回去!死死拽着阿零的胳膊,严景拉着人一路到了相对偏僻的角落,心里想好了说辞猛一回头,没想到对上的竟会是一双含着隐隐泪花的委屈墨瞳。 严景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阿零这样的神情,只是下一刻,还没待严景反应,那泛着淡淡水泽的墨瞳却是一瞬映上了高处的一片蓝光,瞳孔骤然紧缩!那一刻,严景猛然偏头顺着阿零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夜店二楼的VIP层,水蓝色灯光打出旖旎暧昧的氛围,诱惑的音乐声中,一排穿着黑衣短裙的女人从高台之上缓缓而来,从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是那一刻,严景和阿零却是都认出来了,那中间为首的,穿着异常性感的衣衫做着风情万种的动作的那个女生,就是,辛朵… “青娆”是夜店,却不是卖肉的夜店,这里有小姐,却是卖艺不卖身,不出台只坐台,只陪酒,不陪睡。 当初打着这样的旗号开起“青娆”的老板娘在第一天就没有在二楼开设封闭式的包厢,而是做了一个镂空吊顶的VIP层,特殊的弧线设计让楼下吵杂的乐声人声不会传到楼上,也让楼上为了特殊客人专门准备的歌舞楼下看不到分毫,既彰显了特殊客人的尊贵,明面上也提高了“青娆”的档次和普通的夜店区分了开来,只是私下到底是如何交易如何发展,那便是私底下的事了。 二楼,幽蓝灯光照亮的区域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舞台之上,女孩子们脸上带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神色有些意味深长,男孩子们更是早已忘记了和身边的小姐们玩耍,因为任是哪一个,都不如台上的风姿撩人艳若无骨。 清一色的黑衣少女,每一个都是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如牛乳般细腻的肌肤。连身的皮裙包裹这丰满的曲线,水蛇一般的纤腰配合着节奏轻盈扭动,那条短到几乎无法包裹上臀部的皮裙之下雪白修长的大长腿白花花的站了一排,啪得一声重响,藕臂一扬,十根纤长的黑色皮鞭一挥砸上舞台,清脆的一声响中,女孩儿们微微仰首,半月型的面具之下透出隐隐傲睨的女王气场,嗷,S型女王的热舞么,下面一票饿狼热血沸腾! 这就是“青娆”金秋推出的新版“康康”,舞姬都是最上乘的美女,舞曲魅惑又有力度,观赏性极佳。微微偏头,林城偷偷打量了一眼身边的米傲,此刻这位大少爷正交叠着一双大长腿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一双勾人的桃花目微微眯着映上了台上的蓝光,那个样子看着还算有些兴趣,却是还不到林城想要的程度。今晚到底能不能让这个玩遍了各大*的大少爷露出他身边陆勤小朋友那样看傻了眼明显热血沸腾的神情呢?呵呵,林城有些恶趣味的勾了勾嘴角。 T型的舞台中央,热舞正是如火如荼,T型的舞台之下,环绕着玻璃高台而设的VIP座上,很多男生都已经起劲的吹起了口哨,有要求美女们靠近一点的,有嫌弃美女们穿太多要求脱衣的,饿狼一般的男孩们开始放浪形骸,完全没了之前富家贵公子的模样。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的家世,使得他们玩起来更加的肆无忌惮,只卖艺?呵呵,只陪酒?呵呵呵,这个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真要是看上的女人不就是个小姐么有什么不能上的?那一双双闪动着绿光的眼,那一张张高高在上的容颜,这,就是严景之前会那么担心的原因! 舞台之上,歌舞的尺度越来越大,美人们的姿态也越来越诱惑。十个美人之中,已是有很多人开始渐渐将目光放到一个有着深棕色长发皮肤异常白皙的少女身上。 女孩儿长得很漂亮,从那吹弹可破的莹润肌肤上看出来她的年纪不大,动作老练,肢体却带着一抹青涩,唇上一抹妖艳的红,唇形却是嫩嫩的弧度,看着就像是一个水晶的果冻,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咬上一口。这样的女孩儿看着就像是个误闯了禁区带着忐忑上台的良家少女,学着魔鬼的姿态,却是掩不去清纯的气质,台下不少人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这样一个一看就没什么经验的丫头,可是他们最垂涎的猎物! 台上,被好几对贪婪的视线盯上的女孩儿正是辛朵,迈着舞步,面具之下的双眸一瞬和场下的视线对上,她的心里泛起了丝丝恐惧。这不是她第一次跳这支舞,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在人前卖笑的姿态,却是今晚,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有些熟悉的脸,那些男生,那些女生,他们多是北豫中学前两年毕业的学长学姐,那一道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火热得让她几乎觉得疼痛,她害怕他们里可能已经有人认出她来了… 可是,便是认出来了,那有如何呢?下一刻,却是有幽幽的,冷淡的声线在脑中响起…事到如今,她还是,想要隐瞒吗?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还是准备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粉饰太平,用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去维持现状么?从她选择这条路开始,从她第一天踏入“青娆”开始,她不是就已经决定了么,舍弃原来的自己,就算堕入地狱也不觉得可惜,她明明,已经决定了的… 那一刻,脑海之中闪过的,是一张张澄净的笑脸。有可爱的阿零,热情的楚天骐,好久没见的李怡然,虽然性格不太对付,却也是做了三年朋友的严景,还有,她最亲爱的妈妈… 温柔的妈妈的笑脸,那一刻忽然映入心田。她永远不辞辛劳的妈妈,多年来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的妈妈,带着对她的责任,带着对死去的爸爸的情意,拒绝了所有再婚的机会,让她有些心疼的妈妈…那样的笑脸,那样的温柔,她原本以为会像暖阳一样一辈子照耀着她成为她面对所有困难的支柱,直到那一天,直到秘密被揭露,所有的丑恶都暴露在她面前的…那一天。 那一刻,心头溢出的情绪,有苦涩有伤感,更多的,却是报复的快意。下一刻,抽身上前,扬手一下拉下裙子拉链,呲啦一声,一路到底的拉链完全绷开,黑色的皮裙一瞬落地,露出了下方包裹在性感内衣里完美到了没有一丝瑕疵的妙曼身体! 那一刻,雪肤,黑丝,带出了让人血脉膨胀的温度,欢呼声中,T台对面,整场演出都保持着高高在上神色慵懒的男孩儿此刻终于收敛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态,一双映入了幽蓝灯光的桃花目中淡淡扬起了一抹玩味; 另一面,方才摆脱了保镖一路冲上了二楼的阿零一瞬在楼梯口顿住了脚步,青黑的墨瞳里蓝光闪耀,却是黑暗非常。 那里,她愣愣注视着的前方,她最最亲爱的朵朵,穿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用着她看看便会脸红心惊的动作,微微俯下身去,挺胸,沉腰,抬臀,收腿,一点一点,沿着那蓝光的T台,缓缓朝着前方V座之上的男孩儿爬去。 那一刻,从那无比魅惑的姿态中,阿零却像是看出了,那想要将一切都毁灭的绝望。远处,愣愣的,呆呆的,她一瞬不瞬望上面具之下的那双眼,慢慢的雾气覆上了双眸,一点一点,模糊了视线… ——可是,朵朵啊,如果,真的是什么都毁灭了才好,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具之下的你的眼神,会这样的…悲伤呢? ——日日都在一起的人,这样的事情有多久了,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说?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那么难过,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我来了,来接你了,朵朵,我们一起回去了,好不好? ------题外话------ 今天有二,后面太长了来不及写完了,先按时发一部分上来,后面的下午的时候发,大家群么么哒!   ☆、006 千年之恋 阿喵和团子(二更) 淡淡的无声的悲凉在充斥的舞曲的空间内弥漫,台上的姑娘全部都用着最魅惑的姿态沿着T台爬了下去,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是最诱人的身体,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挑逗,很快就有人直接从T台上被拽了下去,引起台下的大小姐们嗤之以鼻的惊呼。 这样舞其实不适合带着女生来看,只是设计了这一场舞的林城本来就是另有所图。看着T台上方那个正朝着V座中央爬过来的女生,她果然是最好看的一个,那样一个动作,正面看着就是异常丰满的曲线,侧面看着估计腰线也很诱人,因为好几个站在侧面的男生明显眼睛都瞪直了。 V座中央,米傲还是那副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双萃了蓝色灯光的妖娆桃花目凝着身前女生面具下的眼,不过可惜,那女生却没有在看他。是做着这样的事,心里却还带着一丝膈应的意思么,说实话,他并不特别待见这样的姑娘。 出来玩不是谈恋爱,玩就是要找玩得起的女人,半吊子的美人再美也少了点乐趣,所以在林城缓缓凑过来有些暧昧的在他耳边问了一句要不要的时候,米傲寻思了一刻,兴致寥寥的摇了摇头。 下一刻,辛朵一个失神,直接被身侧的一个男生一把扯下了T台! 摔下T台的前一刻辛朵正在走神,只因她回避着身前的视线的时候,却是一偏头,晃眼瞥见了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阿零… 阿零站在暗处,这边正玩得激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里多了一个人。那一双淡淡的,萃了水汽的大眼睛便像是透过重山万壑一下看入了辛朵心里,那一刻心上猛得抽了一下疼的厉害,浑身起了一层战栗的那一刻,辛朵发觉自己心乱了,她可以自甘堕落,她可以做很多很傻的事情,她知道她做的事全世界的人都有资格鄙视她,却是独独,她不想被阿零看到,一点,也不想… 只是心里泛起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她已经身子一歪被狠狠拽下了T台,台子半米多高,下面虽然铺的是地毯但是T台的棱角还是很硬,辛朵被扯下去的时候脚踝一下磕在棱角上疼的一个激灵,站都站不住的姑娘下一刻却是被身前身材高大的男孩儿一把扯了起来,不由分说狠狠摁进了怀里! 美人入怀,柔若无骨,只是这个美人不像其他人一般拿下了面具,让酒醉激动的男生非常想看一眼她面具下的脸。太子爷不要,那可就他来接受了,男生笑了笑,伸手就往那银白色的面具上抓去。 “住手!”下一刻不远处却是突然响起了一声断喝,顷刻就有个黑色的人影一下小跑到了T台前方,一下打断了男生的动作,“你没看出来她不愿意吗?强迫一个女生算怎么回事,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激动的声线带着一丝颤意,苍白的小脸在那一刻也因激动带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绯红。阿零冲过去的那一刻严景来不及拉人,跟着一起跑了过去一听阿零开口却是愣了一愣,没想到阿零在这么慌乱的情况下居然还想得到要假装和辛朵不认识,这一道弯转得简直是超出了呆瓜零的脑容量! 那一声断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力,有威力的,是来人的身份。 T台下的一圈V座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女生们躲得远远的,男生们放浪形骸,听见动静之后大多数人都抬起头来,认出阿零之后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状态,被一个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看见了最私密的一幕,偏还是一个动不得的大小姐,这“青娆”的安保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一下子分析出来形势,林城的脸首先黑了。 今晚到场的人大多数人阿零都不认识,倒是和林家的林城有过几面之缘,场上一下安静下来之后,阿零转眼望向林城,尽量放缓了声调,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她的异样来:“在场还有女生,你们也都是学生怎么能这么做?放开那些女孩子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今天来这里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阿零想要救辛朵,却又不能让大家知道辛朵的身份,辛朵的脸大家都熟悉,她和辛朵的关系但凡北豫毕业的学生估计也都清楚,所以她一旦表现得太关切就会引起怀疑害了朵朵。 但是无端端的出手多管闲事情理上也有些不和,阿零说完微微抿唇,在众人的视线里心若擂鼓,她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姑娘,心思细腻一些的如林城这种一下就看出了猫腻,晃眼往朋友怀里那脸色苍白的小姐看了一眼,隐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心里亦是惊了一惊。 先不说看在昼家和林家的关系上他最好卖昼零一个面子,单是本校学生出门玩乐却女票上了本校学生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风评会好的事情保不齐就要严肃处理,还是大事化小的好。 再是放眼望去看了看周围的朋友,林城也突然发觉今晚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失控得不正常,再怎么说也都是有头有脸人家出来的公子哥们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今天一个个都猴急成了这个样子大有扯着人家小姐就地办事的意思?这么一想林城自己也是愣了一愣,皱眉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沉声开口:“既然这样今天要不就先散了,我们改天…” “改天?”却是话音未落,身侧突然想起了一声轻笑,“林城原来你是这样的个性啊,被随便说上几句就蔫了?还是,这才是你想让我看的好戏?~” 淡淡一句话裹着戏谑说来收效良好,一瞬引起了周围不少的反响和共鸣。是啊,先不说我们压阵的太子爷是什么身份,单说我们这些人加起来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昼家?出来玩个小姐都有人来管,呵呵,你小妹妹你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吧~有人笑着,直接嚷了出来。 林城回头皱眉看了米傲一眼,眼神阴沉。桌上放的洋酒是今天新到的品种,他现在直觉这个酒有问题,喝了的人都有些不太正常,包括米傲。昏暗的灯光下对面那浅浅含笑的眉眼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米傲从来都是笑里藏刀的个性林城直觉要出事,正想再次开口,米傲已经抢先发了话。 “在场的人,来玩的,被玩的,本来就是明码标价各取所需,你要让我们放人,你有没有问过你想放的人想不想走?本少怎么就觉得你要救的那个丫头,其实神情…还挺享受的?” 米傲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是平时个性懒散一般不怎么和别人计较。这番话说得讽刺,明显就是看来人不爽,而说实话他的确从刚才起心里就觉得烦躁,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大言不惭装腔作势的小丫头尤为不爽!一句话有意挑起争端冷冷甩过去,对面阿零眸色暗了一暗似乎一场纷争就在眼前,连陆勤都觉得自家表哥说话有些过了,帮着劝了一句,却是毫无效果。 A市只手遮天的昼家的大小姐,对上京城呼风唤雨的米家的太子爷,呵呵,这怎么瞧都是有好戏看啊!~周围好几个男生扯着怀里微微挣扎的姑娘脸上都带起了有些迷乱的笑,那个样子看着明显就是中了迷幻剂的征兆!而这样的事情阿零自然不知道,既然和谈失败,她已经决定要强行把人带走,刚刚拧眉往前走了一步,对面辛朵突然淡淡开了口:“这位小姐不用麻烦了,我们的确不需要您的帮助,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自愿的,请您回去吧。” 那一番话说得极其冷淡,字里行间听不出一点端倪,但是开口的那一刻,那面具之下一双大眼里的情绪却是无比复杂的,看入阿零眼中,带着担忧,带着催促,她担心她受伤希望她快走,而更多的情绪阿零却是没法好好参透,只是看出了,浓浓的悲伤… 四目相对,一瞬无言,辛朵这样的反应,让阿零顿觉无力。场上的音乐还在,伴着隐隐喘息声原本是那样暧昧,此刻却是听出了一股诡异的苍凉感。 如同静止了时间一般的二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阿零那处,严景微微皱眉只觉形势非常不利,下一刻身后却是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诡异的嚎叫,来人醉得离谱,却是身姿迅猛的扑到了跟前! “诶呦这个妹子是who啊?你们,你们趁着我不在又叫了个极…极品的妞儿出来?不…不厚道啊!我靠妹子,妹子真心不错啊这儿小脸长得~来,来给哥哥香一个!~” 带着浓重酒气的疯言疯语一瞬扑面而来,下一刻一个精瘦的身影已是一瞬扑到了阿零身侧。那是刚刚去厕所回魂了一把的“猴子”段鑫,色眯眯的看见个妹子就网上冲,那一头严景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小心,下一刻被辛朵一个眼神气到了的阿零已是瞬间爆了!段鑫冲上来的那一刻,她反手一个侧身掐上了他的后颈,小腿一个横扫一下踢上了段鑫的后膝弯让他整个人吃痛向前跪去。只是那掐着后颈的手掌偏又用力提着人,嗷呜了一声的段鑫半扑不扑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被阿零拽着往上提了一把,下一刻手心一个用力下压膝盖同时一个猛抬,那整张哇哇乱叫的小脸下一刻一瞬迎上了飞掠而起的膝盖骨,咔嚓一声,狠狠脆了上去! 清脆的一声响,破灭了严景全身而退的幻想。昼家的确牛,但是不代表阿零可以像这样毫无顾忌的伤人也有恃无恐。只是今晚的阿零显然是暴走了,那一击膝击毫不犹豫动作迅猛一瞬就撞断了段鑫的鼻梁骨! 飙着鼻血的段鑫呜咽都来不及软软倒地的一刹那,一直挥散不去的舞曲应景的停了,众人一瞬呆愣的视线迎上那双冰凉墨瞳的那一刻,阿零已是骤然一个加速,如同一只墨色枭鸢一般,一瞬越过了T台! 之后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境一般混乱而离奇。 喝了加料的洋酒极度兴奋的男生们全体投入了战斗,不少人傻不拉几的在第一时刻就挂了彩,却还是傻笑着抡起一切可抡之物往上冲! 而敌人那一方,昼零那丫头的战斗力简直是逆天!林城很早就听二叔林放夸过昼家的丫头能打,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妹纸可以能打成这个样子! 唯一没怎么动洋酒的林城和陆勤不巧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主只能一起抱头躲在角落,眼看着对面一身黑衣的小丫头飞跃而起一脚踢碎了丢过来的一个矮几!再转眼一看,尼玛那丢矮几的人好死不死正是有些不正常却是战斗力丝毫不减的他家太子爷殿下好么! 那么大一个矮几,尼玛想也不想就抡起来砸妹子啊,结果妹子彪悍防御一下躲过,尼玛对面的太子爷还好意思勾唇饶有兴致的笑啊!那带着些些激动明显热血沸腾的笑容林城今晚等了一夜,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过这会是太子爷砸妹纸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好么?! 林城和陆勤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已经彻底吐槽到了无语,另一边明显战斗力也跟不上节奏的严景只能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去拽了辛朵过来一起躲到了安全地带,两个人也是愣愣的看着群体混战之中阿零异常勇猛的身影… 三年以来,不断试炼,如今阿零的体能和灵力都进步巨大,便是在这样丝毫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要以一挑三也不是没把握的事,何况对手一方除了她正对面的这个耳钉男有些难度之外,其他全部都是菜鸟一打一个准! 阿零今天心情很差,心情很差的时候就需要发泄,打一架,无疑就是最好的发泄! 米傲今天不太正常,人不正常的时候就容易发疯,打一架,正好是最疯的那种疯! 几乎势均力敌的两人在场上打嗨了,沙发家具灯箱,各种东西四分五裂碎得满地都是! 场上都是惹不起的主,保镖赶来了也不敢动武,只能把倒下的人抬走把没战斗力的人保护起来,楼上开始闹翻了之后楼下的舞池已经全部清场,顾青娆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站在三楼平台上看着楼下这处闹剧用力皱眉,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儿,那滚了满地的据说掺了幻剂的酒水,顾青娆心知肚明自己是被摆了一道,有人就是在这里等着她呢,等着她在这群二世祖出来玩乐的今天惹出事端来毁了“青娆”! 场上,阿零和米傲已经打了很久,两人练的都是硬派的拳脚功夫每次一个飞踢相撞的时候声响都巨大听着都疼!辛朵站在场外脸色苍白,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全部都是她的错,是她把阿零牵扯了进来,周围不少二代们都受了伤,这一次阿零为了她惹上了大麻烦! 辛朵的脚踝受伤了,这个时候疼的全身冷汗,严景扯着辛朵站在一边,感觉她已经不行了,伸手一把按住她的面具:“你要么先走!你的身份不能曝光,不然阿零算是白忙活了!” 下一刻,却是话音刚落,突然之前一直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一个男生不知为什么突然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操起手里的酒瓶子大喝一声朝着阿零冲了过去!——小心!一声尖叫自耳边响起,阿零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身侧一个人影已是一瞬扑了上了,猛得抱住了她的头! 那是辛朵,在危急时刻猛地冲了出来挡在了阿零和酒瓶之间,只是她的腿伤了,那一步冲出之后整个人压着阿零向下摔去,那一刻疯了一般的男生扬起绿油油的酒瓶一瞬砸下眼看着就要击中辛朵的后脑勺,下一刻对面却是再扑过来了一人横臂一挡,兵乓一声响,酒瓶顷刻碎成片,巨响之间有温热的液体一瞬飞了出来,溅上了阿零惊恐抬起的眼! “朵朵?!朵朵你怎么样,出血了!哪里出血了?!”阿零吓得已经完全忘记了隐瞒,拉着辛朵起来急得都快哭了。另一面,辛朵也是懵了,脸上溅了几滴血也没觉得疼,反倒是看着阿零担心得要命落下了眼泪。她的面具掉了,妆也花了,样子看着难过的不得了。她吓坏了,差点以为阿零要死了,此刻涌上心头的全部都是自责,责怪自己幼稚责怪自己一意孤行,差一点,差一点就害了阿零! 骤然的一个惊吓,两个小姐妹缓过神来之后情绪上涌抱头痛哭起来,一个委屈,一个自责,伸手为彼此擦着眼泪,两人都急需要互相倾诉,现场气氛瞬间转变,周围所有人都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朵朵你受伤了么?” “阿零…你哪里疼?” 不住的关怀夹杂着哭声传入耳中,米傲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有些晃神的稳了稳身形,低头看着不断渗出鲜红液体的指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血反而淡化了迷幻剂的影响,他突然有些清醒了过来,手臂上的伤口也是一下感觉到了疼。 微微拧眉,米傲抬眼,明明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一个,怎么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关心他! 下一刻:“哎呀傲哥你流了好多血!玻璃,玻璃刺进去了呀快点去医院!”终于反应过来了的陆勤跑了过来惊呼出口,被打断的阿零一瞬仰头,才发觉了为她们挡下酒瓶受了伤的,原来正是之前一直针对他的那个耳钉男。 墨瞳一个轻抬,四目相对,缓和过来之后的阿零突然发觉那张微皱的眉眼看着有些眼熟… 眼睛…短发…五官…气质…“…马场?” “啊对了,你是那个,那个冰淇淋!马场,马场冰淇淋,没道谢!就是那天,很多年前的冰淇淋…冰淇淋!”阿零哭得还有点喘,有些思路不清无语伦次的开口。 对面,正在查看伤口的米傲闻言皱眉看了一眼,再次望向阿零的时候,眸光里也带上了深意。对面的这个丫头,武力值还不错但是明显智商有问题,一句话都说不匀吞神马冰淇淋啊?!不过现在看看那个团子一样的头型和脸…似乎也的确有点印象… 下一刻已经懒得再回忆了的某太子不耐烦的开了口:“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有人看见别人只会嚷着冰淇淋冰淇淋的?我没有名字啊?!” “哦…哦…”阿零呆了呆,老老实实,“那你叫什么名字?” “米傲。”没好气。 …额:“…米,米…喵?” 那一刻,澄净的眼神认真的态度完全不像是恶作剧的一张脸!…软软萌萌的一声猫叫在二楼上空幽幽回荡开来之时,世界死一般,安静了… ------题外话------ 哈哈哈,喵~>▽< —小剧场— 话说我们小阿零是个重度脸盲症患者,一般轻易记不住小男神们的脸,请看下面各位人证的苦诉! 昼云白:我就不说了,阿零的脑子里就从来没有过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颜值不够高吧,呵呵呵。 百里容笙:嗯,阿零也是转头就把我忘了的,同颜值不够党好了。 严景:呵呵我就不说了,包子零估计现在也没记起来哥是当初教她跳舞的那个小帅哥吧,不过话说回来哥颜值还不够?!开玩笑吧尼玛至少无比阿喵差吧,凭什么包子零记得他不记得哥?! 阿喵…:咳咳,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出场的时候,给了团子一个冰淇淋吧…冰淇淋…淇淋…淋… 众秒懂:吃货的世界果然不是常人能懂的,哦呵呵呵…   ☆、007 千年之恋 谁都有秘密 夜店“青娆”后台医务室,专门为了特殊情况而准备的包扎和消毒药品齐全。在斗殴中受了伤的人如今全部被安置在了这里做了简单的处理,从迷幻剂中清醒过来之后的男孩们大多耷拉着脑袋,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部历历在目却是不堪回首。 米傲坐在病床上由护理人员帮他挑出手臂上的玻璃渣,伤口虽深却是没有伤到什么血管,血已经止住了。护理人员抬头观察了一眼老板娘的脸色,犹豫开口:“伤口虽然处理了一下,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说话间,米傲却是毫不在意的已经拉下了袖子,皱着眉一回头,正对上站在身侧低眉顺眼状的阿零。微微带着怒意的视线在那圆滚滚的团子头上绕了一圈,米傲挪开视线叫了林城:“今天这事我建议算了,就当我们今天没有来过‘青娆’,受的伤找其他理由搪塞过去,媒体那边我去堵。” 林城和陆勤也正守在米傲身边,听见这话林城面上没太显露,心里却是猛的松了口气,随即抬眼飞瞟了一眼还在愣神的昼家丫头,得,人太子爷为了她特意网开了一面,不过估计小丫头根本就没觉出来~ 林城望向阿零的时候,米傲也抬眼望了阿零一眼,那个眼神有些冷,看得本来已经准备好了道歉的丫头心里一抖舌头打了结:“…米,米傲,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和朵朵,还有刚才名字的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阿零的声音软,再叫的这一声“米傲”怎么听都还是像软绵绵的小猫叫,而且还是尾音上扬的萌萌的小猫叫…米大少爷终于失去了耐性猛一起身扭头往外走去,门口好些人憋笑憋得脸部抽搐让出条路来,米傲走上漆黑的走廊,走过两步,突然转了回来一下盯上了墙边的一个男生,一个逼近,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冷望下,压低了声音:“我说了,今天当作没来过‘青娆’,做了什么事全部忘掉,见过什么人也全当作没见过,懂么?” 淡淡的声线平铺直叙,那双眼里的冷意却是慑人,本站在墙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辛朵的男生一个忪楞回头对上那双冰凉的眼,顿了一顿吓得立马捣蒜般点了点头,下一刻身前压迫一松,米傲已经转身走远。 学生们陆续回家,医务室里辛朵垂眼坐着等待护理人员帮她包扎脚踝,心里盘算着方才米傲说的那番话。那番话明显是为了她和阿零说的,当作没有来过“青娆”的意思等于是在告诫其他人忘记在“青娆”见过她的事,同时也不能再追究阿零打伤他们的责任。辛朵不认识米傲是什么人,但是却看得出来他讲话大家不敢不听,这样一来她和阿零的危机等于是全部化解了,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今晚的事情是一个局,虽然她事先并不知道有人要利用这群二世祖们制造事故对付“青娆”,但是事发之后老板娘显然不相信她不知情,若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老板娘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今晚的事情牵扯太多,辛朵心里很后悔,之前那不惜代价毁灭一切的报复心理如今看来是那样的幼稚而可笑,辛朵低头看着白色的绷带一点一点绕上脚踝,心知阿零正在等她的一个答案,只是,她真的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么,有的时候也许隐瞒,才是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最有利的选择… 人群散去,医务室里只留下的阿零,命令佘青和夜福在外守候,阿零关上了房门回头慢慢踱步到辛朵身边,查看了一下她的脚踝,平静开口:“朵朵你好些了么?我跟阿福他们商量说今天晚上你就住到我家去,扭伤的事情就说是在我家不小心摔了,这样阿姨就不会知道了,你看怎么样?” 辛朵闻言抬眼,静静的望上对面那沉静的容颜。三年的时间里,阿零长大了许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娇娇的遇到伤心的事情就哭,那张脸上常常带着一抹浅笑,乌黑的一双大眼睛亦是眸光澄净似能看入人心,如今的阿零更加美好了,大家都很喜欢她,楚天骐也越来越放不下这份牵挂,所有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觉得理所当然,同时却也觉得,有些淡淡的,悲哀… 辛朵的声线在安静的医务室里响起,她在微微笑着,那个表情却是有些苦涩,她说阿零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心里最喜欢也最崇拜的人,就是我妈妈。 “我的妈妈,是一个很好的母亲,独自一人抚养我长大,又温柔,又细心。我和你之所以能认识,就是因为我妈妈结下的缘分,阿零你也很喜欢我妈妈吧,因为她对你也很好,她经常跟我说,我们两个就像是两个小姐妹,乖乖的都像是她的宝宝一样,她这一辈子什么也不图,只求我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她有我们就知足了…这样的话妈妈经常挂在嘴边,让我有时候都觉得愧疚,觉得就是因为我耽误了妈妈寻找幸福的自由,这一份亏欠的感觉,我本来是想要长大之后好好补偿的,所以我拼命学习,努力练习跳舞,我想要尽快长大有了成就之后好好的照顾妈妈,明明是这么单纯的想法,却是在那一天,全部打破了…” 说话间,辛朵淡淡抬眼,伸手摸了摸阿零细软的黑发,微微弯起了嘴角:“那一天放学回家,家里来了客人,是爸妈以前大学的朋友,和爸爸合开了一家公司的赵叔叔。当年我爸爸和赵叔叔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毕业之后一起开了一个小的公司做化学试剂,但是没多久以后我爸爸就车祸去世了,赵叔叔将公司接手了下来,让出了部分股份给我们母女维持生计,所以我们家也一直很感激他,可是那一天赵叔叔来却是提到了公司周转不灵可能会倒闭,希望我们能出手相助一把的请求。” “那是爸爸的公司当然不能让它这样消失,当时妈妈当即同意了下来,送走赵叔叔之后就提出她准备以后晚上去做兼职。但是妈妈已经很辛苦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她怎么吃得消?我当时就想,自己也不小了,如果是一些家教或者舞蹈社的工作我也能做一些,于是那一天趁着妈妈不在家,我翻出了钥匙打开了妈妈房里的抽屉想去确认一下家里的存款心里好有个底,却是无意间翻出了一个盒子,看到了一本从很多年前,妈妈就开始写了的日记…” “阿零你知道么,我当时真的是傻,看到日记之后我感觉很新奇,想到里面一定会写到自己和爸爸,所以忍不住看了,结果看到的,却是我妈妈和赵叔叔,这么多年来一直藕断丝连的感情…” 辛朵一瞬抬眼,嘴角的那抹弧度苦涩得让人心惊。淡淡的声线说到这里阿零已经完全愣住了,有些无措的她伸手拉上辛朵的手心,发觉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冰凉冰凉的一片。她原本就猜到了朵朵家可能出了什么事急需要用钱,现在却是突然听到了这样的话题完全反应不过来,她都震惊成了这样,何况当时的朵朵? 辛朵笑了笑,继续叙述,声音却是有些发颤,微微激动起来:“阿零你也很吃惊吧,是啊,谁能想得到呢,我妈妈会做出这种,背着自己老公和老公最好的朋友私会的事情?而且赵叔叔也是有家庭的,他们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日记上写到的关系,甚至可以追溯到我出生之前,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甚至已经决定了要抛弃双方的家庭在一起了,结果突然不巧,我爸爸突然,出车祸过世了…” “所以阿零,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妈妈都没有再婚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她对爸爸的愧疚,她觉得爸爸的车祸是对自己的惩罚,所以担下了独自抚养的我的责任。而另一个原因,也并不是因为妈妈对爸爸爱得深沉所以心如止水,而是因为赵叔叔,这么多年来,我爸爸都死了,他们却还是偷偷摸摸的在一起,还是彼此放不下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关系!只是,只是这样,我妈妈不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了么,这样她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爸爸?就像,就像是爸爸的死,才连累了她让她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是因为我,才连累了她让她不能走得没有后顾之忧,本来是那么幸福的,我和妈妈是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一起怀念的爸爸,一起过好我们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辛朵终于哭了出来,哭得泣不成声,阿零又惊又难过的紧紧抱住的辛朵,她全身都在颤抖,辛朵也全身都在颤动,眼泪难过的流出眼眶,她们依偎在一起两个人都哭了,哭着辛朵断断续续,说出了让她最难过的那个原因。 她最难过的,并不是当年的那段背叛,也不是之后妈妈和赵叔叔见不得人的关系,而是日记的后半段,妈妈如同写小说一般,编织出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她离开了她和爸爸,终于和赵叔叔走到了一起,他们共同生活了很多年,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名叫欢欢。那个小说写了很多年,温馨的记录了“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那个虚幻的女儿并不优秀,却是个甜美可爱的小宝贝,甜甜黏在父母身边撒娇,那是一个快乐的三口之家。这样的故事,写了整整一本半的日记,里面每一句话她都认认真真读过了,里面却是没有她,没有关于她的,一句话… 那是妈妈的心结,她曾经放弃了的,如今想来也许让她深深后悔了的生活…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崩溃,为了在她面前能继续扮演好妈妈的角色,她只能寄情于一个虚构的故事,在里面找到解脱找到安慰。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本日记,妈妈才能继续保持着完美母亲的形象继续陪在她身边,就仿佛她甚至应该要心怀感激一般,去看待自己这个导致她没有早早就被抛弃了的,原因。 “…所以啊阿零,正是因为爸爸的死,才导致我们没有被妈妈抛弃,正是因为和赵叔叔的这段关系,妈妈才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但是这样,阿零,这样我又算是什么?!如果不喜欢,早一点离开不就好了么,我没有逼着她非要让她抚养我长大,为什么她就不去追求她所谓的幸福?!现在,她既然留下来了,又为什么放不下从前?一方面要保持着好妈妈的形象,一方面又要情人要女儿要她想要的生活,最后甚至产生了幻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可悲?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原来她并没有那么爱我,原来,我才是造成这些悲剧的原因,原来…我才是那个多出来的人?!” “不是的朵朵,不是这样的…你才不是多余的,你不是的…”那一番话,辛朵哭着喊出来,阿零一直死死搂着她的肩膀,伤心的安抚,却是不知道自己除了否定,还能再说些什么… 朵朵她,是真的伤心了,所以才会有先前的,那般的绝望。以为最美好的家庭,原来充斥着谎言;以为最爱自己的妈妈,原来心里还住着一个“小女儿”,天天在日记里相见…她所有的理智和坚强都在这一刻崩盘,她所有的骄傲和自豪都变得没有了意义,只因她要守护的最温暖最宝贵的东西给了她最大的伤害,这样的感情阿零懂,她很懂很懂。 多年来他们几人感情深厚,便正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生活经历,有着同样的感情状态,朵朵的心灵支柱就是她的妈妈,就像她的心灵支柱是殿下,严景的心灵支柱是小舅舅一样。他们都是纤细而敏感的孩子,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变化都会让他们害怕,而朵朵这样的发现,无疑是破坏了她这么多年来所珍惜的一切,就像是她的妈妈突然转身背对着离去了一般,这样的痛苦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如果是她,如果殿下有一天这样对了她,她一定恨不得死掉才好… 阿零也哭了,很久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了,她为了辛朵难过,也为了自己难过,哭着还听见辛朵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说,说她很对不起,说她不应该瞒着她做了这些事,她太难受了需要发泄想要报复,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她看到这些,看到她不美好不幸福的一面,她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堕落,唯独是她,她绝对不想… 因为她是阿零啊,是她最喜欢的阿零,也是她很早开始就有些难过,觉得自己永远都比不上了的阿零… 阿零的感情,这么多年来她看在心里,她觉得阿零,可能是喜欢她的“爸爸”的…这样的感情,说实话她接受不了,违背道德违背常理的事情,她总觉得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给阿零造成很大的伤害;只是阿零的心意她控制不了,多年来只能默默的观望,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阿零一心一意的对着那个人,成长成了所有人心里最完美的姑娘…那个所有人里,自然,包括了楚天骐…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阿零,三年来感情有增无减;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忽略着他的心意,三年来,从未改变。 三年前的那一日校庆,她站在秋日的月色下,听了楚天骐的一番话,自此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也许生活便是那样,从来不是完美,有很多东西你执着,却是得不到,努力,却是从来没有效果,想要放下,却又发觉很难很难,这样的感情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自从三年前的那一夜,她忽然明了了自己的心意的那一天,开始。 为什么会是楚天骐,她自己也不清楚,当年她顾虑着阿零也顾虑着楚天骐的感受,现在看来,原来大多只是出于她私心…喜欢一个人,也许真的没有理由,但是要放弃喜欢一个人,需要太多太多的理由,所以他们都还没有找到放弃的法门,每一个人都追逐着前方的背影,越陷,越深。 阿零,楚天骐,还有她,他们的关系已经足够复杂,容不得她再来袒露心意,把一切变得更加乱了…所以,所有的坦白只能交代到这里,她不能告诉阿零,她之所以无法向她坦白一切的原因,还有嫉妒…她有些嫉妒着楚天骐的深情,有些嫉妒着阿零的美好,所以当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的时候,她本能的藏起了污秽,不想让她看到。 而她的心意,也不能让她知道,否则阿零一定会为了她远离楚天骐,他的感情就一定会无疾而终。虽然她从来不觉得楚天骐能有同阿零在一起的那一天,只是就算是失败,她也不想那失败的原因是,是因为她的私心。 真是乱了,所有的一切都乱了,紧紧搂着怀里的阿零,辛朵发觉阿零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辛朵直觉阿零心里也有事在难过,她的事触动了她的感情,让她忍不住伤心,所以,她也有什么事瞒着她吧,那是让她很难受很伤心的事,却是对着她,无法开口… 这个世上,谁都有秘密,有些秘密你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知道了,有的之后是打击和心碎,生活,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这个世上,谁都有不能说的心事,因为我们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一旦暴露人前所有编织的美好就会破裂,感情,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这一夜,心怀着两个无法示人的秘密,重新相拥的一对小姐妹哭了很久,仿佛哭尽了这三年来隐忍着没有流下的泪水。互相依偎着的身体是温暖的,至少此时此刻,她们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安慰。 —— 是夜,另一头米傲和陆勤回到家,午夜的钟声已经打过。米傲瘫坐在沙发上显然已经累得不行,陆勤却是精神绝佳,疲劳已经完全阻挡不了他传扬八卦的热情~ “噗哈哈,所以优姐我跟你说,你是,你是没有看见我傲哥当时那张脸哈哈哈,瞬间就黑了!然后…然后我超级想笑的,但是忍住了,整张脸都扭曲了哈哈哈!” A市城郊米家公馆,此刻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的陆勤小朋友在大厅的沙发上抱着肚子打滚,他的对面,长发大眼长相秀婉灵动的女孩微微掩了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另一头米家太子爷的脸色更黑了,但是现在有优姐撑腰,陆勤显然有恃无恐~ “呵呵呵,所以说就是当年在马场遇上的那个小姑娘?啊——时间过得还真快呢,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也都长大了。”白色真皮的沙发上蜷着的女孩儿脸圆圆的长得有点像猫,气质也有些懒洋洋的,整个人看着亲切又矜贵。米优是米傲的亲姐姐,也是米家的长女,今年二十三岁,明年年初就要嫁人了。 “说起来…你是有多久没有被人猫叫过了?~”米优偏头望向米傲,笑着开口。 米傲皱眉,顿了一会儿还是很不情愿的答道:“从幼儿园之后就没被别人这么叫过了好么!因为上了小学之后大家口齿都很清晰了,哪里还有这种这么大了还说不匀吞话的傻妞?!” 米优比米傲大了六岁多,米傲在她面前一向比较随意,少了平常在外面神秘高贵的太子范儿,如今坐在沙发一侧的男孩儿虽然气鼓鼓的看着却接地气了很多,像个闹着别扭长不大的孩子。米优听着笑了笑和陆勤相视了一眼,心想那哪里是人家上了小学之后口齿清晰了呀,那是人家长大了之后懂了人情世故不敢拿您开玩笑了好么~ 陆勤笑眯眯:“其实呐傲哥你名字取得真不错,关键还是这个姓哈哈,有点喜感~但是咱们也换不了姓不是~只能默默承受了~” “可不,”米优接话,“要是你实在难受,要不我让你叫叫miumiu?我也是从幼儿园之后就没人这么叫了的,算是陪你咋样?~”米优眨了眨眼。 “哈哈优姐你太狠了,你的miumiu就是世界名牌,我傲哥的就是小奶猫,这样差别太大了哈哈!”陆勤很接灵子~ “哈哈那是,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啊你以为我是真的好心安慰他?~” 两个人落井下石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欢畅,米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仰往沙发上一靠,随手抽起手边的一本婚新娘杂志:“话说你婚礼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唔,”米优应了一声,抿了口奶茶:“差不多吧,最近在选主题了,不过之前的那个婚庆不太靠谱,最近寻思着换一个~”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很多杂志和资料,从婚纱到场地,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米傲神色淡淡的看了一圈,懒懒开口:“这些事情全是你负责,我姐夫一点都不管?” “嗯~”米优扬了扬眉笑得得意:“甩手司令遇上强迫症患者,不正好合适么~他什么都不管我什么都爱管,办下来不就是我完全满意的婚礼了?~” 米优的未婚夫李峥嵘是驻扎A市的军人,爷爷是当年米老爷子出生入死的战友,两家素有交情。但米优和李峥嵘却算不上是青梅竹马,两人幼时居于两地几乎没怎么见过面,还是两年前米优留学归国,老爷子才张罗着给孙女儿介绍了李家的小子,两人相亲认识,交往了一年感情稳定,经过两家老人一合计,婚约便是这么敲定了下来。 其实在米傲心里一直觉得李峥嵘是不太配得上自家姐姐的,先不说家世学历长相,就是那一板一眼的军人作风,就和他素来浪漫随性的姐姐不太合适。结果两人却是这样要成了,结了婚可就不是能随意反悔的事了,所以米傲这次跟来A市最大的原因也是不放心,只是现在看来也许的确是他多心了,这段婚姻到底如何,其实姐姐心里比他有数得多。 再是看了眼对面笑笑的眉眼,米傲也不言语站了起来准备上楼,陆勤今晚留宿,看见米傲上去立马跟上,两人上了楼梯陆勤跟在米傲身后走了一会儿,犹豫开口:“傲哥,你是不是喜欢今天那个跳舞的女生?” “嗯?”米傲回头,皱了皱眉:“什么?” 陆勤的表情有些纠结:“如果不是的话你干嘛要去挡酒瓶呢?…还是,你看上那个打架的女生了…?” “什么?”米傲微微仰头万般不屑:“我没事喜欢那个团子头干嘛?那是因为他们打女人好么,哪有人拿酒瓶子抡女生的?” 咳咳,陆勤一下子被口水呛住,剧烈咳嗽:“…那个傲哥,你不是也打女生了么…你还用茶几砸人家来着…”陆勤想了想补充,“还砸了好几次…”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那暴走的团子头是女生了啊?要身材没身材还剽悍得要死,你怎么不说她拿椅子抡我了呢,你见过一脚能把茶几踹飞的女人么?”米傲愤愤开口,想到就来气。 陆勤不敢惹,识时务的摇了摇头,下一刻米傲不耐烦的接话:“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婆婆妈妈有话就说。” “唔——”陆勤支吾了一声,抬眼望了一下对面双手环胸心情不太好的太子爷,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道:“我啊,不是今天看你们打架么,就觉得团子好厉害啊,那个,貌似有点想追她…不过还是要先来问问,如果傲哥你也喜欢那我就算了…”不然铁定没戏啊谁敢跟您抢女人?… 坑坑巴巴一番话说完,对面米傲大致整理了一下意思,盯着对面自家一脸弱受样的小表弟,脸上表情一瞬震惊——你是受虐狂么?!其实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是想了一想还是忍了下来…憋了憋心头无处释放的蛋疼感,米傲皱眉,一下转身:“你要干嘛就干嘛,不要来问我,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一起受虐。”傲气一番话落,米傲进屋,砰的抽上了房门。 —— 当晚,阿零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一点,一双眼睛哭得很红,脸也是肿的,看着很憔悴。夜福已经有些察觉出来阿零这段时间以来不正常的表现,似乎是从那一日试炼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夜福直觉神格的事情,也许已经被阿零察觉出来了。 关上房门,来到卫生间,白炽灯打开之后灯光有些刺眼,阿零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抬眼打量这镜子里的自己,她狠狠哭了一场发泄出来情绪,现在只觉得很累很累,心里空空的,有些难受。 与一人,日日相处,心中还有一人,日日牵挂,今晚朵朵描述的那日记里的故事,她怎么突然觉得这样的故事,竟是和她的,有些相像?心中泛起一抹苦笑,阿零望着镜子中那有些不太像她的自己,默默的,凝注了心神。 ——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么我想,见你一面…我心里已经有了太多的疑问,若不解答,已经无法正常的生活…你在我的体内,用的是我的身体,我想我至少有权利知道,你是谁,来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如果你执意继续躲着我,那么从明日开始我就放弃试炼,你永远,都不要出现了。 巨大的镜子前,映出的是一张微微狼狈,却是倔强非常的小脸。那微肿的墨瞳之内带着一抹幽幽冷意,那不是阿零常有的眼神,她自己看着眼里都觉得陌生,只是并不畏惧,她已经不想,再让步了。 那个人,是谁都好,这个身体是她的,她才是有支配权的那个! 那个人,殿下是有多重视都好,如果殿下执意瞒着她想要做些什么,那么,她有拒绝的权利! 心里泛起的念头,苦涩而倔强,下一刻,房内的灯光突然一个猛跳暗了一暗,灯光闪了一秒重新亮起来的那一刻,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叹。 那一刻,墨瞳微聚,阿零身体一瞬紧绷扣上洗手台,双眼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直到那幽幽的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终于听清了,那是一声极轻的呼唤,有一个女人,在她的脑海里,用了平静而清晰的声音,轻轻的唤了她一声,零。 ------题外话------ 今天晚了,大家抱歉,心情原因已经调整了过来,明天会正常更新的,大家么么哒!下一章,灵鸢要和阿零见面了,新的玄幻故事也会展开,这一次要来一个故人,揭开万年前的一些往事,希望大家能喜欢!   ☆、008 千年之恋 谁都有秘密(2) 一间四方的房间,在每一个墙角,放上一碗半满的水。房间中央,东南角的方向放上一面面朝西南的镜子,镜子对面放上一把剪刀,尖口对着镜面。剪刀和镜子中央摆上一杯热茶,剪下一簇头发洒在茶碗周围,最后在镜子背面点上一支白色蜡烛,古老而简易的降灵仪式便这样准备完毕。 放在墙角的半碗水用来凝结房间里的阴气,面朝西南的镜子最易聚灵;剪刀剪断了亡者之气将灵魂留在了现世空间,头发作为媒介成为了死者灵魂的依凭。最后刺破食指在热茶之中滴上一滴鲜血,血液若是凝结则降灵成功,如果消散则是失败,立刻吹熄蜡烛将镜子向下反扣,念出送灵咒语,便能将所有凝结的阴气清除。 脑海之中传来的声音轻缓,却无比清晰,阿零偷偷下楼找齐了所有必备的物品一一摆放,望着镜子之中映出的自己的脸。犹豫不觉。背着所有人做了这些她完全不了解效果的事,真的可以么?会不会被利用了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下一刻脑海中却是再次响起幽幽女声:“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只是我们同源一体,如果不采用仪式便不能同时拥有意识,无法相见…”女声在阿零微微忪楞的时候顿了一顿,既而答道:“是的,我能读出你的心声,因为,我就是你。” 因为,我就是你… 清冷的女声在脑海里响起的这一刻,阿零终于不再迟疑,听了那么奇怪的话,她根本无法保持淡定;而按照指示去做了的另一个理由,是从方才开始沟通起,她便是没有感觉到过体内那个女生的恶意。 熄灭了房间里的灯,让无颜带走了大头,阿零坐在长丝绒地毯上,按照指令剪下了头发,刺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皱眉之间滴落,烛火一瞬跳跃,火光再次照亮了房间的那一刻,那滴如同红豆一般的血珠竟是在茶碗里悬浮起来,一点一点,慢慢凝结。 那一刻,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竟是有了风声,盘旋环绕在室内越来越高,阿零仰头眯着眼望向天花板,耳边传来的叮当声响是墙角的碗震动时发出的响声,半碗凉水在震动中泛起圈圈水纹,水纹中央有墨色的痕迹缓缓流动,待到那四碗水完全变成了墨色,如同水汽被狂风吸入了空中一般,四缕黑色轻纱一般的雾气从碗里缓缓升了起来交错到了空中,在风声盘旋之间凝成了一个人型,阿零惊呆了抬头望向上方,看着那人型越来越清晰,变成了一个黑裙黑发的少女,纤细的身体灵动的身姿,下一刻,少女背后四瓣蝶翼一般的翅膀倏然张开在空中画出了最轻盈美丽的姿态,那一刻脑海之中的女声幽幽响起,要她拿起剪刀剪断她脚踝下方的雾气,然后把剪刀原样放回去。 阿零照做,手持剪刀在空中一挥剪断了雾气,下一刻空中盘旋的风声一下停了,空中的少女一个凝聚向下望了一眼,还没待阿零看清她的眉眼她就一下化作了黑烟,迅速朝着镜子飞去,整个过程中镜子之后的烛火一直在微微摇曳,直到最后一缕烟雾被镜子吸尽,烛火一下变成了蓝色蓬勃燃烧起来,蓝光映上阿零震惊的表情,下一刻她死死凝视的镜面上她的面容淡去,现出了一个长发白肤的女孩儿,幽幽睁眼,淡淡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漆黑犹如暗夜一般的墨瞳,淡然而幽冷,似不带一丝温度。女孩儿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明艳不可方物的美,而是一种清淡而悠远澄净。犹如山间一汪清泉,每夜映上一轮明月,明月幽然在山间,从来不希望被人看见,独自沉寂而愉悦的静静释放着光泽,温和,而疏离…这就是这张脸,给阿零的感觉… 下一刻,清冷平缓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阿零,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的时间不多,只能坚持最多十分钟,不过还是很高兴能这样说上话——我是你的神格,神女,灵鸢。” —— 这一日的降灵之前,阿零设想过许许多多体内那人的身份,她甚至觉得可能是殿下万年之前逝去恋人找了回来在她体内驻留,而殿下想要让她重生…总之诸多让她难过伤感的猜测一一想过,她却是从来没有想到她自己会同神明扯上一点关系… 自称名叫灵鸢的镜中少女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短短交谈的几分钟时间里,阿零便是发觉有黑色的藤蔓状的纹路从她的颈项上一点一点攀了上来,阿零直觉那是很不好的东西,因为灵鸢在察觉到那纹路之后,很明显的加快了语气,希望把她能说的话都在短短的时间里交代清楚。 她自称是她的神格,是万年之前陨落凡尘的上古神祗。她在八年之前的那场绑架案中觉醒,之后一直住在她的体内,但凡她遇到危险便会被动觉醒御敌。只是灵鸢是神格,而她是人格,简单来说她们都是精神力无法同时支配一个*,所以当灵鸢觉醒的时候她便会陷入休眠,这就是她试炼的时候频繁昏厥的原因。 但是很遗憾的是,灵鸢说起前世的时候,也只有片段的记忆,给不了阿零她最想要了解的答案。自从知道了灵鸢和殿下前世的渊源之后阿零就一直非常在意,因为她心里一直很介意那段漫长的她没有参与过的万年岁月,很介意殿下的生命中是不是曾经出现过什么人,让他全心以待,让他难以忘怀,这样的感情也许远远超出了他们之间八年的情谊,这样的感情,让她感到害怕… “…所以说,万年之前,你和殿下真的只是敌人的关系,没有其他了?”听完灵鸢的回忆,阿零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 镜子中的灵鸢还是那淡漠的样子,半边脸上的黑色纹路已经很深了,看着有些吓人,听到这样的问题,她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至少我记得的只有战场上片段,我想,应该没有其他了。” 这样回答的时候,灵鸢的语气很平淡,从那墨瞳之中看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她的内心却是没有那么平静,因为方才阿零的那个问题里排斥的情绪非常明显,她显然当她是个外人,或者甚至是敌人,她并没有接受她们是同一个人这样的说法… 冥火幽暗的房间内,面对面的两个女生,阿零和灵鸢长得并不相像,只是同样的乌黑眸子染上了同样幽蓝的火光,看着气质却是惊人的相似。灵鸢回答完问题静候了一刻,等到阿零重新发问:“那殿下执着与试炼的原因是什么?他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是怎么想的,他想要你…留下来?” “嗯,”灵鸢淡淡应了一声,墨瞳轻阖了一下,神色未变,“他想要的不单单是我留下,还要神女重生,回归神位…阿零,你我二人,同源一体,我拥有灵鸢的记忆,你转世投胎,拥有了肉身,但我们还不是全部,还有缺失的一部分需要找齐。找到之后,将所有灵格凝聚,当年的越山神女灵鸢便能重生,再净化了体内浊气,我们就能回归神位,而回归神位,等同于得到永生——阿零,他想要的,是你的永生。” 淡淡的一番话语平铺直叙说来,阿零在那听不出感情的声线里陷入了极致的震惊,神女?回归神位?永生?!还有灵格,灵格又是什么东西?她是灵鸢的一个灵格,同镜子中的灵鸢一样,只是那神女的一部分?那,那即便得到永生,最后永生的那个人,最后能永远陪在殿下身边的那个人,还是…她么? 对面,青黑的眸子再次轻眨了一下,脸上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眼底,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抬眼再次望上对面那透着慌乱的视线,灵鸢心知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阿零一定无法承受,只是她已经撑不住了,之后的问题,只能交由他来解决了… 心里缓缓叹出了一口气,灵鸢只觉得,那漫长的,充满了困难的重生之路,也许便是从第一步起就要夭折了,因为显然阿零会很难过,她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发展… 是啊,又有谁能轻易的接受呢?有一天,忽然被告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堕落神明的一部分,存在的理由就是等着被吸收同化,作为那个神明重生的条件。这样的发展,等同于是抹杀了阿零作为一个人存在的意义,阿零转世之后作为人族活到现在,她当然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发展,而且也许最让她难过的,还是那个暗地里推动了整个重生之路的,是她最喜欢的,想要独占的人… 其实,他本就是阿零的,并不属于灵鸢,是阿零的温暖才让他变了一个人,对她全心信任,百般宠爱;也是阿零的纯净才让他放下了万年阴冷的神情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才会让阿零和她都产生了依恋,有了想要相守的念头。所以,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完全属于他们之间的,若不是留不下阿零,他又何苦选择这样一条复杂又伤人的路? 心中再次长叹的那一刻,此刻灵鸢已是完全确认了阿零心里的想法…再次凝上那微微抿着唇的小脸,她发觉她们其实还是有很多相像的地方的,那紧张或者难过的时候就会抿唇的习惯,她们都有。 清淡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一抹弧度太浅阿零有些无法确定灵鸢是不是在笑,四目相对,再是凝视了一刻,镜子中央灵鸢的脸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她说过,她们同源一体,她就是她,所以这一世重生为人的阿零,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都看在眼里,她为了她们这一世能活成这样,由衷的感到高兴。所以不能重生又如何,不能永生,又如何,反正上一世的灵鸢活得也不快乐,这一世,能拥有着如此美好的心情过完这一生,哪怕只是短短几十年,如果阿零真的喜欢,又有何不可? 镜像缓缓消失的那一刻,镜子中再次传来淡淡的女声,轻轻传入阿零脑海的那一刻,让她倏然瞪圆了眼睛,全然呆愣。却是刚要开口的那一刻,镜子中央的黑影已经完全消失,烛火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茶碗之中那颗红豆一般的血还在,幽幽的漂浮在碧色的水间,阿零坐在地毯上呆愣了很久很久,深深凝望上那颗反常的血珠的那一刻,才终于有了实感… 她身体里的女生,原来真的存在,她们刚刚进行了交谈,她告诉她,她是神明转世,能得永生,却是必须以一种再也不是她的形式,得到永生… 而这一点,正是殿下,所由衷期盼的… —— 自那一日之后,阿零就陷入了消沉,不太说话,也不太爱笑,每日回到岚山大宅后都习惯性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处,夜福和佘青试了很多种办法想要让她打起精神来,却是收效不大。 每一晚,等到该做的事情全部完成之后,阿零都会靠着床坐在地毯上,盯着那一日降灵的地方发呆。之后她其实还偷偷再次试过召唤灵鸢却是失败了,也许真的是如同她所说的一样她并不能经常出现,只有她遇险的时候才会觉醒,只是之后她连修行都没心情去了,整整一周的修行全部翘掉了。 阿零有时候会想,如果她真的和其他灵格融合了,重生的灵鸢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比她漂亮,而且也比她个性沉稳,就像是神格的灵鸢一样,便是面无表情的一个冰凉眼神,都很容易让人心动。 而且,她还会很强,是可以和殿下比肩的那种强,所以,灵鸢便是那个她一心想要成为的理想化的女生啊,漂亮,有气质,强大,还能永生,这样的女生有谁不喜欢?当然是这样的女生,才有资格留在殿下身边… 所以,便仿佛是嫉妒都没有了资格,仿佛拒绝,都没了理由… 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过去,一周的时间,待到再一日双休来临,出差了一个星期的昼焰行终于回了A市,下了飞机之后夜福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汇报了近日的情况。 自那一日在车上被阿零问了那样的问题之后,昼焰行就一直有些动摇,其实关于神格的事情,他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差点就要同阿零坦白,却总是在最后的时间打消了念头,这一次听着夜福汇报的丫头近日的情况,昼焰行在电话这头轻叹了口气,给出的,还是以前同样的顾虑。 阿零是单纯而敏感的个性,平时看着很温和,却是在某些事情上绝对不能让步,而他和她的关系,两人曾经立下的一心一意永远相伴的约定,便是那绝对不能让步的事情之一。 只是如今,一心一意看似却和永远相伴有了矛盾,他又该如何让阿零相信,即便她拥有神格,即便她重生之后成为了灵鸢,他想要的始终都是她一个,这样的理由,其实,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自从知道了灵鸢的存在之后,他就已经无法再把阿零和灵鸢当作两个人来看待,他会在意阿零,他同样也会在意灵鸢,三年的时间里他曾经回忆过以往很多次,三年前校庆的那首歌,直到如今他都记忆犹新…在他看来,阿零和灵鸢是一体的,都是他想要好好守护的姑娘,而其实这样的心态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接受变化之后阿零,为了她的永生做好准备。 但是这样的态度,阿零是肯定接受不了的吧,对于他,她从来就是像个守卫着领土的小兽一样一有“敌情”就张牙舞爪,这样可爱的反应他其实原来是很喜欢的,却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让自己如此为难的一天出现… 电话这头静静听着夜福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殿下把阿零比喻成小动物比较有槽点,还是殿下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作阿零的所有物这一点比较有槽点…清了清喉咙夜福撇来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念头,沉声开口:“那殿下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呢?继续瞒着阿零么,不过属下以为阿零已经有所怀疑,还是不要将误会再加深了为好。” “嗯,”手机这头,昼焰行带着蓝牙耳机开着车正往岚山而去,听了夜福的话,微微顿了顿,淡淡开口:“这件事的确不能再瞒了,该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了。” 那一夜,昼焰行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明明还没很晚不到丫头平时睡觉的时候,她却是已经睡下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回来。 卧室的大门轻轻打开,门外一双金色竖瞳映上窗外的夜色,看着有些幽冷。 今晚没有月光,天气阴冷,卧室里地暖开得很足,小小的丫头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无声的暗示他自己已经睡着了,只是再仔细凝视一刻,那在黑暗之中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是出卖了她。 身侧的床垫压下,有人上床轻轻躺在了她身侧,熟悉的冷香在那一刻袭来,阿零心中一个微颤,手心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下一刻,一只纤长的手臂适时从后背环绕了上来,搂住了她交握在胸前的手臂,掌心包裹上了她的手背,身后那个怀抱带着一如既往的暖意,因为殿下体温比她低,每次在冬天抱她的时候都会先用灵力暖着身子。 心上滑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阿零突然就有些想哭起来,却是拼命咬牙忍住了。身后再也没了动静,静静相拥躺着的那十秒,就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然后倏然有冰凉的呼吸触上了她的后颈,惊得她一瞬再次绷紧了全身,心如擂鼓之间,有淡淡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轻轻说,阿零,我回来了。 凉凉的声线,跟着呼吸一道散在耳边,那一刻的触感冷得让她忍不住打颤,下一刻自心底升起的燥热却是让她猛得羞红了全身! 他一定看出来她醒着了,故意逗着她玩,她每次闹别扭的时候殿下总是逗弄她比安抚她的时候多,她总是无奈得气着气着就算了,可是今天却是不同,今天,她都要被气哭了…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那原本平缓的呼吸乱了,带上了浓浓的鼻音,下一刻阿零突然就动了,拂开环绕着自己的手臂扬手掀开被子竟然想要下床,身后,那在黑暗中闪动着幽光的金色竖瞳猛的暗了一暗,下一刻长睫倏然阖上一个倾身,他一把拽回那扑腾的小身子,低头就在那夜色下莹白纤长的颈项上落下了一个吻。 阿零正在挣扎,倏然之间肌肤相触她浑身一僵,起了一身战栗!下一刻却是缓缓的幽幽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他说阿零,想我了吗? 她一愣,下意识摇头,下一刻身子却是被一下扳了过去,温热的气息一瞬抵在她的耳侧,竟又是一个吻! “想了吗?”冷冷的声音钻入耳廓,温度和之前的亲吻完全不同。 阿零彻底傻了,眸中甚至带上了一抹恐慌,她一扭头想要挣脱钳制下一刻长指却是一下握紧捏上了她的下巴,再次一个俯身,这一次的吻印在脸颊上,那里已经被泪水浸湿,吻上去一片苦涩。 “阿零,你想我了吗?” 居高临下,他再问了一遍,金瞳之中一片冰凉,墨色的发丝丝丝垂落缠绕上阿零的手腕,捏着下巴的白骨指尖冷冷的潜嵌入了皮肤里让她很疼,这一刻阿零却是连哭都忘记了,皱着眉凝视着上方那金色之中的冷意,只觉今晚的殿下异常恐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害怕之间,丫头拼命点点头,对方却是不依不饶:“说出来。”冷冷的指令再次下达,阿零忍着痛拼命开口说想了,下一刻那死死掐着她下巴的长指才松了开来,那一刻金瞳之中一瞬闪过一道复杂情绪,只是太快了,阿零哭花了眼,根本没来得及看清。 心中轻叹了口气,望上丫头脸上的泪水,昼焰行发觉自己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已经有很久没来过阿零房里睡了,他们之间也很久没有过像亲吻这般亲昵的举动。孩子大了,很多时候已经不能为所欲为,以前能做的事情现在如果做了也许就会被赋予奇怪的含义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所以三年来他一直很小心,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合适的举动来。 却是在方才,阿零突然挣脱他转身的那一刻,他却是,突然失控了… 心头胶着的情绪,便是连他自己都有些理不清,想要触碰么?想要拥入怀中?亲吻呢?若是想要,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想要的?也许早在三年前,在冰湖之上那一个意外的吻开始,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那么如今,他又是带着怎样的感情,去看待阿零的? 几万年来,从未动心,从未动情,很多事情并不是水到渠成,会纠结会迷茫,会生涩得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其实这些,都很正常。 只是有些人,他太强,强到便是一刻的迟疑都会当成是软弱自动忽略,所以很多奇异的感情他从来迟钝到难以察觉,察觉到了也很少由着自己深想…垂眼望向身下哭得泪如雨下的丫头,他知道是自己吓着她了,轻声叹了口气,有的时候他的任意妄为,简直是无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阿零在难过,她本来就在伤心,结果反而是他,惹得她更加伤心…只是,她就是看不得她的背影,受不了她的排斥,她可以伤心难过可以哭,可以大发脾气和他吵,只是她哭也必须在他怀里哭,再闹脾气也绝对不能离开他身边,这是他的底线。 重新躺下,轻轻将哭惨了的小丫头拉入怀中,金瞳微阖,除了无声的安抚,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投入温热的怀抱,阿零无意识攥紧了手心下长衫,她吓坏了,也觉得很委屈,只是那委屈之外,她却也觉得很高兴,为了殿下的回归,为了他的在意。 一周的分离,她当然想他了,很想很想,他回来,她当然很开心,只是一想到也许以后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殿下都将不再属于她,她就忍不住难过了,难过到,根本没有办法好好面对他… 只是,他还是叫着她阿零,还是用着那双眼,只看着她一个人,她生气他会发脾气,他会在意她想不想他,所以殿下还是很在乎她的对不对,还是放不下她的是不是,这样想着,她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不期然间,那一晚,灵鸢最后离开之前的那句话,再一次幽幽在脑海中回荡开来。 她说阿零,你明确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么,不是为了殿下,也不是为了其他别的人,而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到底是什么? 你要好好的考虑,选一个你最喜欢的人生,没有永生无所谓,我就此消失,也没有关系。因为阿零,我们上一世,整整几万年,都没有这一世八年的千分之一过得开心,所以阿零,我就是你,我想要的,也不过是我们能幸福快乐,平安一生。 幸福快乐,平安一生… 在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灵鸢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情绪让阿零一下哭了出来,她只觉得可惜,可惜那一刻灵鸢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她没有办法好好回复她的心意。 幸福快乐…么? 如果她选了,选择了永生,那变成了别人的她,还能幸福吗,还能,快乐吗? 如果她选了今生,灵鸢消失了,殿下的希望破灭了,待到生命尽头她不得不离开,那时候殿下会是怎样的神情,那一刻,她会后悔吗,会难过吗? 两难的抉择,她下定不了决心,灵鸢将主动权交给她的事,她甚至因为害怕,彻底对殿下隐瞒了下来。 …所以,她终于有了一个秘密,一个连殿下都不能说的秘密,这样的秘密放在心里,再疼也不能开口,哭着很疼,忍着也很疼,真的,很疼,很疼… ------题外话------ 今天有二,二更写完发,为了弥补昨天今天二更字数有保障哈,不过约莫是晚上发~因为停在这里正好感情收完,就停了,是不是开始纠结了呵呵,不过纠结没多久的,马上就能进展了。其实对于永生的事,阿零的态度白感觉还是很真实的,揣摩了一番写出来的,希望大家能觉得合情合理。另外这一篇三年后殿下的心情变化也第一次有了正面描写,咳咳,白表示还是挺激动的哇,感觉我们殿下终于要觉醒鸟!所以对于今天的状况,白只能说,阿零你个小瓜真是挫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扑?!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啊啊╮(╯▽╰)╭   ☆、009 千年之恋 婚礼策划师(二更) 如今这个年头什么都贵,就说办个喜事,从订酒店到请婚庆拍婚纱,从准备婚车到买喜糖发喜帖,都是麻烦且费钱的事。周六午间,逛了三家婚庆公司却是没有选到合意价格的年轻小夫妻吹着冷风逛到了滨海路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男人拿着手机照着地址,催促着未婚妻加油跟上。 “就在前面了,这家过桥米线的网上评价很高的,今天还是团购价,两个人只要35!”名叫齐华的年轻男人回头,笑着对着身后的未婚妻刘芳芳积极开口,下一刻却是被冷冰冰的女声打断。 “好什么好,为了来这家吃饭都走了半个小时了你不就是贪便宜么?!明明刚刚‘品骅’旁边就有一家麦当劳我们进去吃了不就好了么?一会儿吃完还要走回婚庆路去又是半个小时,我简直是服了你了!” 刘芳芳的脸色看着很不好语气也很差,齐华微微皱眉叹了口气,下一刻还是小两步走了回去一把搂住了刘芳芳的肩膀:“好了你不要生气了,还有几分钟就到了,这家店还有很好吃的甜点到时候我们再吃吃甜点?我不是看你喜欢吃点心么,所以想着再正餐上省点钱。” 齐华是老实踏实的个性,他知道老婆今天走累了,又冷又饿,而且之前在婚庆公司也受了些气所以心情不好这都可以理解,又是劝了两句,齐华搂着刘芳芳的肩膀朝着小巷子深处走去。 一顿酒足饭饱,两人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吃了东西之后人热乎了,走回去的路也不像那么难走。刘芳芳挽着齐华的手臂边走边计划,说到之前在“品骅婚庆”那个当他们觉得价格太贵然后脸上就露出了明显鄙视神情的服务小姐,刘芳芳恶狠狠的表示一定要找到一家价廉物美的婚庆公司办一场超豪华的婚礼气死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姐!齐华有些失笑的说人家还记得你是谁呀我们的婚礼自己满意就好,说到这里胳膊突然被扯了一下,齐华一回头,发觉刘芳芳已经停住脚步站在了一家装修古朴的小店门前,正探头往里面打量。 小店的名字叫“十世”,非常奇怪的名字,居然还是一家婚庆公司,门上挂着的牌子显示正在营业,唯一的窗户却是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这么一家小小的店面看着很不起眼,也不知道刘芳芳是怎么看见的,看见之后却是有了兴致不想走了,非要拉着齐华进去看看。 叮咚一声轻响,挂着门铃的木门推开刘芳芳已经走了进去,齐华在门口愣了一愣随即跟上,心里想着的却是,这条他们来的路上,本来是有着这么一家小店的么? 店内的空间依旧不大,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让人觉得很舒服,暖洋洋的屋子古色古香,桌椅都是红木的,看着很上档次,门口的接待处没有人,两人站了一会儿,刘芳芳伸手按响了柜台上的铃。 清越一声响,后院随即传来了动静,有人缓缓走了过来,撩起了后头的珠帘,待到人影走近,一阵幽幽的冷香袭来,那个味道像是上好的清酒般好闻,一个转弯到了台前,那是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气质看着非常儒雅,一张脸也生得俊秀漂亮,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带出一抹幽然的弧度,男人靠在门廊之上淡淡勾起了唇角:“欢迎光临‘十世’,我尊贵的客人。” 那个声音,清且醇,潺潺如酒,便是听音,人已醉。 半刻钟后,齐华和刘芳芳已经坐在了弥漫着温暖檀香的红木座椅上,台前放着的基本样本是小店推出的婚庆套餐,和他们之前走的几家婚庆并没有太大不同,有的提供的项目还更多更好,关键的关键是价钱公道,比一般市面上的定价至少便宜了百分之三十。齐华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脸上的表情却微微有些凝重,不想刘芳芳已经完全迷花了眼一脸的欣喜,微微蹙眉,齐华望向对面那正细细沏茶的俊秀男人,他只觉这家店,这个男人,都有些古怪。 “齐华你看,这个‘永生永世’套餐,超级划算,不仅提供头车,还送很多东西…”刘芳芳指着资料兴奋开口。 “不错,价钱是很划算,但是,不觉得有些太划算了么?”下一刻齐华却是难得打断了刘芳芳一次,有些冷冷的望向了对面的男人:“杜先生是吧,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您这里的套餐价格比起市面上的要便宜这么多?” 对面,黑衣男子闻言微微抬起眼来淡淡一笑,便是那样清淡的表情用着那样一张精致的容颜做起来都有些顾盼生活的效果。刘芳芳看得愣了一刻立马垂下了头有些红了脸,对面男子没有留意到刘芳芳,而是淡笑着回答了齐华的问题:“我们店小,开在这样的地方生意不好,降低价格是为了吸引顾客。” 一句解释听着无可厚非,只是被这样气质和谈吐的男人说出来,齐华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只是个小店老板,只是个婚礼策划师。这一头齐华还在犹豫,另一头刘芳芳已经把持不住了:“哎呀你关心人家降价干什么,难道价格便宜了你还不开心呀?~你不要担心效果了,我跟你说效果可好了,你看这儿,全是以前办成功的婚礼的照片!” 刘芳芳兴奋的拿了相册递到齐华面前,边翻给他看边嚷嚷着自己看中的一些主题,齐华看着相册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如果这家婚庆的确办妥过很多婚礼,那是不是之前他太多心了,再是放眼看了看四周,的确是有一些花篮放在角落,喜帖喜糖盒子的样品也有,看着,的确像是加还算正规的公司… “诶亚齐华我跟你讲话呢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刘芳芳有些不悦的扯了东张西望的齐华一把,转头对着对面的男人笑了一下:“杜先生您别介意哈,他就是这样反应有些慢的,但是婚礼不就是图个新娘满意么你说是不是~所以啊这个婚礼流程婚礼主题什么的,基本都是听我的,只要我们能订下来个满意的方案,就绝对没问题!” 刘芳芳的态度比较亢奋,一方面是因为这家的价钱的确实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老板是个大帅哥,她本能的有些想要表现,不太想丢了面子。齐华是个本分的性格倒是没有看出来刘芳芳的第二个心思,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对面黑衣男子听了刘芳芳的话微微勾了唇,那双望过来的眼,更像是能勾了人的魂。 “刘小姐说得不错,办好一个婚礼,让新人度过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天,许下共度一世乃至永世的承诺,便是我们店的宗旨。为了能办好齐先生和刘小姐的婚礼杜某会好好策划不遗余力,也请齐先生相信我的诚意。” 淡淡一番话说得很有水平,那清浅的笑容看着也很诚恳,打消了齐华大半的顾虑。老实又确实是拮据的男人在疑虑消散之后对着那的确是实惠的套餐价格也有些心动起来,而身边的刘芳芳更是已经心动万分了,不仅仅是因为那套餐的价格,还因为对面那今天才初次见面却是实在吸引人的策划师。 这个世上,原来还真是存在这样的男人的啊,不是只能在书上看到,也不是只能盯着电视歪歪,活生生的,就存在着这样的男人平凡的活在生活中呢。那样清贵的气质,那样俊秀的长相,这样的男人如果他愿意的话绝对可以当个大明星,何必窝在这个地方当个小小的策划师?一看就不符合他高贵的气质! 再是反观自己的未婚夫齐华,刘芳芳突然觉得差之千里,哪里都比不上了… 那本来还算端正的长相看着粗矿,那本来她还挺喜欢的老实劲儿,如今看着也完全成了土掉渣!还有那身高,你有那个个子能不能不要驼背?人给你倒得茶,那么精心冲泡的一看就是上等茶叶,结果他一口就吞了像是多渴似的,他就不能看看气氛学学人家喝茶的那个优雅姿态?刘芳芳有些冷冷的望向了正在仔细研究着套餐内容尽量争取附送和折扣的齐华,只觉得已经这样了还在斤斤计较着的齐华狠狠的打了她的脸,心中愤愤的骂了一句,刘芳芳扭头望向了别处,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齐华不知道刘芳芳为什么又不高兴了,心里还以为是他没有选择她最开始看中的套餐而不开心,最后还一咬牙要了折扣将套餐升了级,却还是没有捞到刘芳芳的一点笑容。 最后,两个小夫妻闹着别扭订下了婚庆安排,临走的时候老实的齐华都没有察觉未婚妻生气的真正原因。挂着门铃的木门打开又关上,轻响过后室内回复一片宁静,桌前,黑衣男子神色淡淡的翻开手边的笔记本,翻到很特殊的一页,掂量了一番,在黑色一面的纸张上用银色的笔写下了一个名字—— ——刘芳芳。 半个多月之后,一日清晨,小巷深处的名为“十世”的古怪婚庆小店,清越的电话铃声在幽静的空间里响起,不一会儿,电话接了起来。 “喂?齐先生?…您慢一点,不要激动,好好说。” 年轻男人的声线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响起,不徐不疾,带着一贯的优雅平静。只是此刻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是暴怒的状态,一声声怒吼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响得便是站在电话旁都能听到,怒吼之后电话这头的黑衣男子却仍是那淡笑的模样,开口,云淡风轻:“齐先生您是要解除和‘十世’的婚庆合同么?能否告知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短短半个多月,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勾引芳芳了,带她去的那些地方,你们瞒着我说是去看酒店订计划,其实就是背着我去偷腥对不对!你居然还敢问我原因?!”暴怒的声线字字句句,异常清晰的从听筒内部传来。 电话这头,黑衣男子却是轻笑出声:“齐先生您误会了,我同刘小姐之间绝对没有一点瓜葛,每次出去全都是为了婚礼的事,如果您同刘小姐有了什么矛盾,和我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没关系,你居然敢说没关系?!即便你们没有偷腥,也一定是玩了暧昧,否则芳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还敢说和你没关系,要不是你勾引她让她有了什么误会,芳芳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齐华已经气疯了。 “哦?按照齐先生的意思,那蛋糕吸引了苍蝇,是蛋糕的错了?人会被蚊子叮,也是因为人有血的错,错不在蚊子?”这一次,那终是清淡的声线里却已经没了笑意,“齐先生,您和刘小姐的事是您自己的事,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您是否扪心自问过,是不是您当初找老婆的时候就没有眼光,选上了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这一刻,冰凉的声线透过听筒传递,便像是一下传到了人心底处让对面处在暴怒中的齐华一个语塞,下一刻,电话轻轻被挂断,黑衣男人放下电话神色淡淡一抬眼,风中传来一声轻动,已是有人推开店门冲了进来。 娇小的身材,还算可爱的脸庞,哭过的小脸有些委屈的样子看着惹人怜爱,来人,正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的准新娘,刘芳芳。 “杜先生,我不要结婚了,婚礼已经黄了,我和齐华彻底分手了!”只是她一进门,第一句吼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柜台后方,刚刚挂断电话的黑衣男子微微斜靠在门廊之上,那个样子就像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十世”那天一样,这般俊朗。 “刘小姐您想清楚了么?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当初您和‘齐先生’选择的套餐名字就叫‘永生永世’,结果您却是这一世,都不想同他一起过完了么?” 清清淡淡的声线,带着平时不常见的冷意,只是早已鬼迷心窍了的刘芳芳看着对面那张天人般的容颜,又怎么可能听得出弦外之音?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终于自由了,还好她没有嫁给齐华!现在她单身,有了更多的可能,面前这个帅气非凡的策划师,他对她那么温柔那么耐心,他一定也是对她有些动心的吧,她也想要当一回公主,嫁一个,真正的王子啊! “不了,我不想要齐华了,我喜欢上你了杜先生,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一句话,痴迷着开口,望着对面那张刚刚为了一个男人哭泣却是转眼对着另一个男生献媚的脸,弯弯的凤目之中滑过一道冷意,下一刻,那黑衣男子却是突然勾唇弯出了一抹异常美好的笑意,他说,好啊,那就,在一起。 —— “以上,就是我关于我的前未婚妻刘芳芳的…所有能交代的东西,我已经,全部都说了…” A市警察局,刑侦队审讯室内,形容憔悴的男子耷拉着头坐在位子上,脸上胡子拉碴黑眼圈也很重,那个样子看起来,完全超过了资料上显示的二十五岁的年纪。 “那婚礼策划师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不…不记得了。”名叫齐华的男人微微摇了摇头,“当初是知道的,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起来突然就忘记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脸呢,还记得脸么,能做拼图吗?” 齐华仍旧摇头,对面的刑警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好了,那今天的笔录就暂时先到这里,你回去等候通知,我们一有刘芳芳的消息,第一时间会通知你。” 听到这话,齐华终于抬起了头来,一双无神的眼睛将对面的警员望了望,忽然开口:“警察同志,芳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有的事,理论上刘芳芳现在只是失踪,还不能下死亡的结论。好了你不要再乱想了,先回去吧,回去等通知。”刑警叹了口气起身,带着齐华走出了审讯室。 口供的资料下一刻递交队长,负责笔录的刑警神色郁郁:“还是一样的情况,准新娘失踪案,一样是去了一个婚庆,然后闹了离婚之后新娘不知所踪,只是每次按照证人提供的地址去找那婚庆公司从来都找不到,嫌疑人要名字没有名字要脸不记得脸,什么线索都没有,头儿,感觉又是悬案一桩,绝对别想破案了!” 办公桌前,队长李维接过属下递来的资料看了一眼,心中不由苦笑,几年来A市悬而未决的诡异案件没有一桩破案,而今年的这个失踪案也是越来越离奇!想着,李维有些愤愤的望向了窗外,都说,越是大的城市,越是纸醉金迷污秽不堪,吸引着各路“妖魔鬼怪”!而今天,这艳阳高照的街头上,又有多少披着人皮的魔鬼,正堂而皇之的,走在阳光下?! 警察局总部大楼门前,错开了李维望去的方向,一个十字路头,蓝灰色的跑车正停在红灯之前,无声的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街角拐弯处,一身黑衣的男子一个转弯,缓缓而来,深色的中山装衬托着他出尘的气质,亦是引得周围群众纷纷侧目。 车停着,人在走,直到人走到了那红灯的路口,不经意间一个偏头,望见了那辆夺人眼球的跑车,和跑车之上的两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头细碎的短发一双清冷的墨瞳,那眉眼微蹙之间的一抹傲气,看着,是那样的熟悉; 一个年幼的姑娘,短发衬着圆润的脸庞看着秀丽非常,那小嘴轻抿之时带起的情绪,看着竟是让他有些心惊。 原以为早已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两人,如今却是好好活着,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所有人都想象不到会凑到一块儿的两人,如今却是无比和谐的坐在一辆车里,那个气氛,看着竟是有些微妙的暧昧? 呵呵,凤目轻扬带出一丝玩味,下一刻灵力细微的波动一瞬被察觉,昼焰行猛一回头望向街角,看见的却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一闪,便不见了。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阿零凑过来好奇询问。 “嗯?”昼焰行神色淡淡望向男人消失的地方,半晌,微微勾唇,“许是,一个故人。” 街头那不期然间的相遇,于所有人都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待到绿灯放行,蓝灰色的跑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人头攒动的街头,黑衣的男子已是一个闪身,开门走近了一家装修无比奢华雅致的私人会所。 会所雅座,一袭白裙的女孩儿正有些懒懒的歪在沙发上,一头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圆圆的脸庞挺翘的小鼻子,搭配上与生俱来的慵懒高贵,看着就如同一只血统纯正的波斯猫,可爱,却又不爱亲近人。 雅座之前,黑衣的男人负手而立,一双青黑凤目静静凝视着对面那懒懒望向窗外猫儿一样的姑娘,眼底泛起的,是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片刻,终是所有思绪掩去,他终于举步走了过去,来到雅座之前,微微勾唇淡淡俯身,标准的十五度角问候礼节,尔雅而不失风度。待到女孩儿终于偏头望了过来,一瞬对上了一双浅浅含笑的凤目,笑着,他用着最温和的声音淡淡开口,做了自我介绍。 “米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是您的婚礼策划师,杜明卿。” ------题外话------ 好友文文首推,喜欢西玄的亲们,不妨去点点看~ 《诱捕呆妻之黑萌魔导师》文/戚兮 她,神秘国际KX组织神偷特工,但凡出手,从无失手。 傲霜定论:能捞走的油水一样不留。 殊不知捞了颗蛋,栽了跟头穿越异世。 她,北宫家族魔法不通,召唤不会,先知愚钝,武力值为0的三小姐。 北宫傲霜:减少存在感,如履薄冰。 殊不知为了哥哥,丢失魔兽落水身亡。 当黑萌的她变成胆怯的她。 魔法?算个屁,水晶球为媒介,手到擒来。 召唤不会?光明精灵认她为主,唯命是从。 武力值?仰天狂笑,和异世特工谈武力值? 傲霜重生,风华绝代! 废柴逆天,傲世锋芒!   ☆、010 千年之恋 崩坏序曲 站在雅座一侧的男子,气质温润长相俊逸,举手投足间带起一抹淡淡的贵族气,让人很容易注意上,又不太敢亲近。会所里不少人偏头朝着那落地窗前的雅座偷偷打量,下一刻回过头来的米优将对面的男人望了一眼,勾唇微笑起来:“没事,是我到早了,杜先生请坐。” 米优长得并不算非常漂亮,但是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双总是有些半眯着的大眼睛常常带出一抹慵懒,便是这样条件上乘的帅哥摆在面前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比起周围很多女孩儿都淡定得多。 在那样的笑容中,自称杜明卿的男子微微阖首优雅的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从包里拿出了几本宣传册,笑容尔雅:“米小姐,这是我公司今年新推出的几款婚庆套餐,都是适宜春季婚礼的规格,室外室内的都有,还有酒店清单请米小姐过目,有什么想法,我们一会儿可以细谈。” 米优要的婚礼是复杂而豪华的,请的婚庆公司也是A市最贵评价最高的,关于套餐的价格她并不在意,关键是要合她的心意,淡淡瞥了一眼对面递过来的图册米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懒懒往身侧的扶手上一靠:“套餐的事情不急,等我未婚夫来了再看也可以。在这之前我倒是想和杜先生聊聊,请您谈谈,您对婚姻的看法,是什么?” 米优是个挑剔的人,看人看事还比较喜欢讲求感觉,只是感觉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是所有做到最好的人和事就能给她最好的感觉,所以其实是个很难伺候的客人。只不过米家出得起好价钱,自是有商家前仆后继的往上凑,眼前的这个杜明卿,已经是她换的第三个策划师了。 对面,墨瞳轻抬淡淡望上那双微微眯着的青黑眼眸,下一刻杜明卿淡淡笑起来:“婚姻是个承诺,每个人对承诺的态度都不同,婚礼便是将承诺昭告天下的一种形式,并不是婚礼办得越盛大对婚姻的承诺就越慎重,甚至可以说这两者是毫无关联的。”说到这里,杜明卿顿了一顿翻开了手边的记事本,那记事本的纸张有些奇怪,中间夹杂着红黑二色的卡纸,杜明卿淡淡垂眼望了望卡纸上的名字,微微一笑,“所以婚姻到底是什么,是米小姐自己考虑的问题,我负责的,只是把米小姐最想要的仪式呈现在您面前。至于里面能体现几分我的看法,我想米小姐其实根本就并不在意,不是么?” 米优见过很多策划师,这个问题是她常问的一个问题,没什么标准答案,只是看看策划师的工作态度。关于婚礼策划,她要的是一个兢兢业业工作能达到她的要求的部下,而不是一个指手画脚自己有过多想法的司令,更不是一个抱着自己对婚姻不切实际的幻想添加各种元素的笨蛋,米优是个控制欲比较强的人,心性却又比较随性共事起来非常麻烦,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再跟换策划师的原因。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方才的一番言论,明显就是一开始就看出了她的态度给出了明确的答复,聪明人之间的合作能省不少麻烦,这样的回答,显然在第一轮环节通过了米优的测试。 猫一样的姑娘微微仰了仰头,下一刻眯着眼笑了起来,笑容点点映入对面那双青黑的凤目,映成了凤目之间搅动的暗色的复杂微光。 千年后,这一世,她便是生成了这样的个性了么?随性又肆意,傲气而妩媚,是一个很要命的女人呢—— ——让他,很喜欢。 是夜,华灯初放,夜归的男子沿着路边的行道树自秋风中而来,一身墨色的中山装淡淡隐于夜色之中,修长挺拔的身材却又很出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一袭深灰色的围巾在风中轻荡了一下擦过一片落叶,终于引起了站在大楼前久候的女人的注意。 “杜先生!您回来啊…”穿着红色呢大衣裹着白色围巾的女人看见来人,有些兴奋的从大门的台阶上小跑了两步下来,迎了上去。对面低头走来的杜明卿微微抬眼对上女人带笑的眉眼,微微诧异:“陈小姐?您怎么来了。” “嗯,今天正巧到这附近办事,就顺道过来碰碰运气,结果杜先生您电话也打不通,我又不知道您家门牌号上不去呵呵,正准备走呢,结果运气这么好居然偶遇上了!~”名叫陈红的女人长着一张秀气的脸,说到这里伸手到了包包里掏出两盒喜糖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递了出去。 “杜先生,我和我家张垒都很感激您呢,上周末的婚礼办得非常成功,我家好些准备结婚的亲戚看了我们的婚礼知道了价格之后都羡慕得要死,直说要我们介绍他们过去找您呢!结果婚礼最后忙忙碌碌的没顾得上,等我们想起来的时候您已经走了,连包喜糖都没拿,我和张垒都觉得可过意不去了。所以正巧过来了,记得您家住这儿附近就带了喜糖过来,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对了张垒也来了的,就是附近不好停车他绕弯去了,也让我帮着谢您呢!” 陈红的脸在凉风中冻得有些红,脸上的笑容却是诚挚的,还带着些新婚少妇特有的幸福关泽,看着比平时漂亮许多。 对面,一贯气质有些清冷的男子耐心听完这么一大通感谢和解释,微微笑着接过了两包红色的喜糖,淡笑开口:“陈小姐去过店里了么?” “嗯啊,对了说到这儿我才想起来,杜先生您们是搬家了么,上次去居然没找到啊简直是奇了怪了,新店的地址能给我一个么?我们家亲戚还等着…” “不行呢~”杜明卿掂了掂手里的巧克力,忽然抬头一笑,那一刻一阵秋风吹过,那暗夜之下的一双凤目里倏然闪过一道白光,映上了陈红望来的视线,让她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 “不仅不行,今晚从这里回去之后,见过我的事,我家的地址,还有所有的一切关于婚庆的事,请你和你先生一同忘记,知道了么?” 清淡的冷冷的声线自耳边响起,伴随着那抹幽幽冷光,听在耳朵里如同直击心灵一般的蛊惑。对面,神情呆愣的陈红傻傻抬头望上那双寒光毕露的青黑凤目,听着这样的蛊惑,毫不犹豫的点头,下一刻转身朝着来的方向快步离去。 身后,夜色下寂静的街道,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淡淡转身望向陈红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身影走到街边转弯再也看不见了,杜明卿才收回了视线,拿着红色包装的喜糖朝着对面的大楼走去。 电梯直达十二层,市中心豪华公寓楼内,两居室的空间装修得很温馨,习习凉风从敞开的客厅窗户外吹进来,电视里正播报着新闻,一盏灯光温润的落地灯静静亮在沙发一侧,那灯罩的形状看着古色古香,乳白色的罩面上带着丝丝条纹状的纹理,看着有些奇异。 客厅里没有人,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片刻之后,伴随着沉重声响,次卧的大门一下打开,一股异样的气味一瞬溢出,下一刻却是被重新关上的大门掩去,杜明卿仍旧是一身黑衣,在门口站了一刻,转身朝着客厅走去。 餐厅的饭桌上放着两包喜糖,杜明卿拆开一包剥了糖纸塞进了嘴里。有些廉价的巧克力,味道太甜太腻,这样的味道本是他不喜的,但是这个时候吃上一颗却仿佛浓得恰到好处掩盖了身上那股难闻的腥味,让他舒服了一些。 深深吸上一口气,客厅里秋日的夜风很好的散去了心头的瘀气,杜明卿在客厅静立,直到那缓缓攀附上脸颊的黑色纹路如藤蔓般疯长然后又缓缓褪去,他这才闭了闭眼,神情有些疲惫的去了卫生间。 独居的男人,来去皆是无声,客厅里仍旧是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新闻播报员平稳的声线,轻纱窗帘被微风扬起,乳白色的灯罩跟着在风中摇曳,薄薄一层纹路奇异的皮质罩面散发出细腻如脂的光泽,带出阵阵幽香。 —— 深秋的11月,天气已是转凉,只是深秋的凉意却是浇不息年轻人成名的热情,这周双休,林氏娱乐新晋举办的乐队选秀大赛初选如火如荼正式拉开帷幕,“秀出我型,唱出你心!”的巨幅海报之下,排队参加海选的少年少女们排着队伍拿着表格等候入场,便是冻在风中,却全都是一副热情满满激动万分的模样。 选秀大厅的角落,早先已经入场的乐队BITE的四名成员正在调试乐器,统一的黑色T恤加牛仔裤,每个人穿得很像却又有细微的不同,相同的是四个大男孩儿看着都很帅气,巡场的工作人员逛了一圈,在手中的人员表上圈出了BITE的名字。 昵称亮子的男生此刻手里正拿着一个黑框眼镜畏畏缩缩的劝着严景带上,美名其曰是平衡队里每个人的颜值看着也更朴素一些,严景不屑一顾的躲了半天,最后拗不过轰炸只得把眼镜带了起来,另一头名叫阿怀的男生嘿嘿一笑,突然话锋一转:“诶你们说,如果我们这次真的成功过了初选,到正式上台录节目的时候要不要换个名字?” “为毛?BITE不是挺好的么?”其他三人不解。 “呵呵,”阿怀笑得很意味深长,“BITE的话,中文意思是什么?” “…咬,咬啊?” “那咬这个字,又是哪两个字组成的呢?” “……” “……靠尼玛能不这么黄暴么太恶心了!”另外三人反应过来一瞬暴起围攻夹击,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氛在这么个冷笑话的影响下烟消云散,几个人正闹着,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台上通报了:“下一组,30号到40号,十组做好准备,依次上场!” 简易搭建的选秀区隔音效果并不好,排着队等候进场的乐队在外面能很清晰的听见里头的动静,这个一般,这个也没我们好,这个高音唱走调了吧?听着耳边亮子同学一路贬低着别人找优越感的絮絮叨叨,严景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入口深深吸了口气,握了握掌心,仰首,走了进去。 一首歌罢。 对面有些胖胖的女评委:“场上的乐队成员,来一个人大致介绍一下你们的成员。” “…好的,评委你好,我是BITE的队长阿怀,我们四个人今年都是16岁,高二学生,乐队建立已经几年了,今年开始正式在酒吧驻唱,风格是轻摇滚,我们的队员阿Q还会写歌,如果这次能成功入选,下一次演出的时候我们就打算演奏我们的原创曲目…谢谢评委老师!” 场上的四个大男孩儿,每一个看着都有些青涩,同时也踌躇满志,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特有的激情和活力。外型不错,歌也不错,干干净净阳光大气,的确有些可惜了… 女评委身边,某资深音乐制作人淡淡开口:“你们来参加这次选秀的契机是什么?你们有没有什么梦想?” 咳咳,来了,必考问答之一——你的梦想题!场上四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下一刻还没等一向比较会答题的阿怀开口,素来喜欢掉链子的亮子突然插嘴道:“我们来的契机,当然是因为我们比较强啦,是好乐队,当然就不能埋没,评委老师您说是吧!~至于我们的梦想,就是通过这次选秀正式签约林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男子天团哈哈哈!” 咳咳咳,场下有工作人员笑得都岔气来,评委老师也被逗乐了:“行啊,志向不错啊!”赞赏的话再是说了几句,四位老师分别点评了几句优缺点,初选终于顺利结束。 四人谢了老师出来,亮子尤为激动:“怎么样我刚刚的那个回答没问题吧?!我说出来了之后就有点担心了会不会太没内涵?很多人都是什么家里死了老爸什么完成母亲的遗愿,我一想会不会我们弱爆了?!” 哈哈哈,其他三人被这通吐槽逗笑,四人打打闹闹回到休息区等消息,选秀场里几个老师低头打分,其中一个话最少的这时候倒是哼了一声:“你们也是,明明没机会还问那么多干什么?弄得人孩子还以为很有希望似的。” 另一人扬扬眉勾唇:“没戏台子也要搭足啊,作秀你不懂吗?而且我们这本来就是选‘秀’么~” 两个互相不待见的评委开口各呛了对方一句,然后非常默契的各自在评分表最后圈上了淘汰。 市中心高楼鳞次栉比,站在大厦12层的董事长办公室落地窗前往下望去,正好可以看见林氏大厦侧门沿着墙角排到拐弯处的参赛者队伍。 落地窗前,严铭一身黑色西装容色清冷,垂眸静静望着楼下人头攒动的街道,已经这样站了快半个小时。从今早到公司起,严董事长的气场就出奇的冰冷,那微微蹙着的眉头一个上午都没有舒展过,吓得下属们人人自危能躲多远躲多远。 此刻秘书端了一杯咖啡进来,放下一份文件,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对着那个背影犹豫着提醒道:“严总,您同万通国际的段总安排会面的时间已经到了,刚刚前台电话说段总已经上了电梯,您看是去会议室还是…” “不用了,让人领段总到办公室来。”下一刻微微清冷的声线从窗前传来,秘书得令赶忙应下退了出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严铭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今天严景的选秀在上午,现在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却是没有来一个电话,看来,是淘汰了… 得到了预想的结果,那微微紧蹙的眉头却是丝毫没有舒展,玻璃上映出的黑色影子衬着对面大楼茶色的玻璃墙,那微微紧绷的冷硬弧度,透出一丝落寞。 这不是他第一次违背小景的意愿,瞒着他做了他不喜欢的事…而以后的以后,还会有很多次,他都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来,即便是伤害,他也只有,这一种选择… 除非破坏,否则就不能拥有,除非毁灭,否则,就无法永远留在身边…嘴角牵扯起一抹苦涩笑意的那一刻,心中却仍是忍不住去期待,期盼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当小景不得不面对他最讨厌的一切,当他得知了自他出生之日起所有人就合力隐瞒着他的那个真相的时候,他还是能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依赖他,愿意,再等等他,等他处理好一切,给他一个,圆满的答案。 身后传来轻响,办公室的门打开后再次关上,严铭终于回过头,神色淡淡的望向了门口的女人。 一身宝蓝职业装,短发的段溪凌比起三年前愈发干练精明,半倚在门前,她微微扬了扬嘴角,声音平静:“准备好了么?今天周六,民政局可是三点就下班。” ------题外话------ 两条感情戏要齐头并进了,阿零和殿下这边很纠结,严景和小舅也会很纠结咳咳,第三卷主打感情戏,这两条是主线,后面还会有新人物支线出现。预告一个,第三卷结束的时候,文文里现在出现的三对CP都会有结果,咳咳,是不是这么一想又开心点啦~嘿嘿嘿! 今天只有一更,白的手貌似血液循环有点问题写十分钟就要活动一下不然整个右手都是麻的咳咳,上网查了貌似是坐姿不好长时间使用电脑的毛病,今天休息一下,后面好了再好好码字哈,大家么么哒一个!对了圣诞节的时候会有订阅活动,到时候群上通知,没有入群的亲们,快来入群吧!   ☆、011 千年之恋 梦碎(1) 是夜,开往市郊的跑车副驾上,阿零第三次拨通严景的手机,还是没有人接听,电话挂断之后阿零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她直觉严景今天的初选结果应该不好所以也没再多问,只是让他早点回家早点休息,有什么想聊的明天可以给她打电话。 手机的光亮映上阿零的脸,跑车里很安静,气氛并不算太好。昼焰行话不多,如果阿零还不积极两人便很少有话题能聊得起来,气氛很难调节。这是阿零休假之后第一次提出要重新参加修行,昼焰行感觉阿零已经从之前激动的情绪里缓和了过来,却仍旧没有恢复之前的状态,一直有些冷冰冰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想着,他微微偏过头望向了副驾,心里盘算的三个话题都在嘴边,却仿佛选哪一个都不是很完美,青黑墨瞳触上那张近日一直有些苍白的小脸,下一刻阿零明明察觉到了视线却是缓缓闭上了眼,头也朝着另一侧偏了偏,明显的拒绝态度让昼焰行顿了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望向了前方。 他出差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夜福就怀疑阿零已经知道了灵鸢的存在,现在看来,这个判断十有*是对的。想到这里,昼焰行有些后悔起来,如果他知道发生了这些事他回来那一晚就不会任着自己去惹丫头伤心,或者说,如果他知道晚一些坦白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他更早的时候就应该跟阿零全部交代,只是如今,每一次当他有意解释的时候阿零排斥的态度就会很明显,明显就是不想知道他的态度,无论好坏,这样的心态,让这个本难就很难开头的话题,根本无法好好进行下去… 一个无奈,一个逃避,便是这样一路沉默着开到了目的地,跑车在终年飘着小雪的冰湖边上停下,这一次百里容笙竟然出来等在了小屋边上,一瞬看见那远远而来的跑车车灯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直到跑车停下,阿零从车上下来,那双一贯淡漠的黑瞳仍旧一直落在阿零身上,一瞬不瞬。 车里,昼焰行轻轻蹙起眉来,觉得怎么他才离开了一个星期,竟然每个人都不一样了,不仅是阿零,还有这个百里容笙,他刚刚那是什么眼神?!昼焰行皱眉盯着百里容笙神色冰冷,百里容笙却没看他,阿零下车之后百里容笙就打开了小屋的门,跟着阿零一同进了屋,木门在面前轻轻掩上,昼焰行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大蝙蝠一样的蓝灰色跑车静静停在了雪地中央,无比骚包霸气的线条,却是第一次,显出了些寂寥的味道。 “今天不试炼么?”阿零进屋,看着屋内平常的景象,淡淡开口询问。 “嗯…”百里容笙看着那白衣的背影顿了一顿,总觉得明明只是一周多没见,为什么阿零看上去却是陌生了许多,让他有一些无措。“…今天调息。”他淡淡回道。 好,阿零轻应了一声,随即走到木屋中央盘腿坐下,阖上了眼睛。 只是短短几日没见,阿零却似好像一夜长大了一般,整个态度不冷淡也不亲热,神情冷冷的,透着一抹沉静,百里容笙站在原处盯着阿零看了一会儿,发觉她瘦了一些,眼睛下面也现出了隐隐的黑眼圈。 “…这段时间你没来,是出什么事了么?”百里容笙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双眸色的眸子看着似比平时还要黑一些,一贯淡漠的气质,今晚却是带上了不常见的小心翼翼。 那一天阿零离开,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那一天,他刚刚开始触碰到自己的心意,迷茫慌乱之中却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表达她就走了…此后一个多星期,阿零杳无音讯,他从最开始的有些受伤,到之后觉得苦涩,后来的后来便是整夜整夜的担心,他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担心,她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无偿的修行,三年来他付出了很多,这样的付出从来没有得到过回报也就算了,却是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说走就走,说不来就不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这一周多的时间里,这样的话邢悠在家里说了一次又一次,他知道她很生气,所以当今晚当他接到了岚山大宅的通知之后,他执意把邢悠留在了家里只身赴约,只为了不让邢悠再说出顶撞阿零的话来。 从来无法指责,只需一句话便能释然,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其实连百里容笙自己,都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他却是很明白,当方才接到岚山管家打来的那通电话的那一刻,当得知阿零今晚会过来的那一刻,他很激动也很高兴,激动高兴得就连胸口都有些隐隐疼痛起来,这样的疼痛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还紧紧盘旋在心头,让他的气息微微不稳。 那淡淡的一声问话,话落,阿零抬眼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对面的百里容笙,微微抿唇点了点头:“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段时间。” “哦。”百里容笙轻应了一声,跟着坐了下来,因为这样一个答案心里明显好受了很多,却也因为自己会为了这么一个答案心情有了这么大的逆转,微微感觉有些无奈…从来都是性子清冷的人,自幼又是独自长大,其实百里容笙对于很多心绪的变化判断起来都是不健全的,这样的时候,他也许还没有摸清心中情绪的真正意义,只是他已经很清楚了,阿零的情绪,阿零的事情,已经很大程度上牵动了他的情绪,他对她,已经非常在意了… 墨瞳微垂,掩住了里头有些复杂的情绪,阿零什么也没看出来,顿了一顿,淡淡开口:“那天最后一场试炼你受了伤,现在好些了么?” “嗯,”百里容笙点点头,“已无大碍。” 是吧,阿零淡应,坐在火炉之前,火光跳跃着,映上她的眉眼。看来今天她和百里容笙其实都没什么修行的心情,她会来也只是因为心头胶着着太多的情绪对着殿下也很难受,才想出来散散心。倒是此刻见着了百里容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百里,你擅长追踪么?”阿零抬眼,乌黑的眸子里一瞬带起一抹光亮,脸上的神情却是非常淡,看不出一点情绪来,“那日我同殿下出门,偶然遇到了一个人,无意间,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之后那个气息便一直隐隐停留,我判断不出他在哪里,但是能确认这个人还停留在A市。” 说到这里,阿零微微倾身执起了百里容笙的手来,在他一瞬呆愣的目光中摊开了自己的掌心覆在了那凉得厉害的手心上。 体温一瞬交融,还有那通过体温隐隐传递的异样灵力波动。那一日在十字路口,那晃眼瞥见的黑影让阿零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那个气息,同那一日灵鸢降灵之时带起的气息非常类似。这样的发现让她暗暗在意,特别是随后当殿下说出“故人”这个词的时候,更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突破口,让她一瞬心惊。 同样的气息,殿下的故人,那么会不会,也是灵鸢的故人?知道灵鸢的往事,了解她所不了解的过去,那如果能跟他谈一谈,会不会可以给她提供更多她想要了解的信息? “如果可以,我想要见一见这个人。”阿零抬眼,轻声说道。明灭的炉火在那一刻映上她神色清冷的眉眼,柔和了线条,却是显得那深色的墨瞳更加冷淡了,漆黑漆黑的一片,如同两汪无底的深潭,便是再怎么努力,除却那一片浓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对面,百里容笙微微蹙眉盯着那双墨瞳看了一刻,终于确定,阿零在这段时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今晚,她整个人都完全不一样了。 —— 周六的夜晚,便是萧索的秋日酒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人满为患。踌躇满志的四人乐队今日出师未捷身先死,受了打击回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落选的理由的几人最终还是聚头到了酒吧街,打算不醉不归今晚一定要把情绪发泄够了再回去! “…所以,我说,那几个评委一看,就全是傻逼好么?呃…”最义愤填膺的亮子打了一个酒嗝,愤愤开口,“我们唱得,唱得明明这么好,他们居然不…不懂得欣赏,完全就是没眼光!尼玛老子一想到前面进去的那一群,杀…杀马特,连音准都没有,居然还选上了,就…就心塞,这简直,简直就他妈的没天理!” 灯光灰暗的酒吧一角,四个少年都已经有些喝高了,这样的话反反复复每个人都说了几遍也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其实选秀这样的考评本来评委的主观因素就很大,能不能选上运气成分也占很大比例,四人之中一向比较看得开的阿怀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亮子的肩:“好了算了,人各有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一次没选上也不见得是坏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什…什么机会啊,机会?!”结果一句安抚的话反到起了反作用一下点燃了亮子的攻击性,原本已经喝趴下了的男孩儿瞬间抬头,张口大吼,“A市的选秀,除了,除了林氏之外,还有么?啊,有么?!这一次不上,明年,明年我们就高三了,你们说,还可能,可能再让我们参加一期么?!高三,压力,升学,毕业,毕业之后…阿Q就要走了,飞太平洋对面去了,到时候,见一面都难,那时候,BITE还在不在,我们还在不在,这些都是问题,还谈,还谈什么下一次机会?…” 亮子是真的伤感了,说到这里,想到将来,这个无比沉重的话题,任谁都不愿意轻易触碰… 青春年少的时光,最是肆意无形,却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超出了我们的掌控,有越来越多的变化,让我们无所遁形。 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在长大,长大不可怕,可怕的,是伴随着长大而来的世界。处在孩童和成人交替的年纪,我们忽然有了很多的决定要做,做了这些决定的是我们,却又仿佛,我们并不是真正有着决定权的那一个… 不能像大人一般强大,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随心所欲的做出选择;只是同时,我们也不像孩子那样无忧,很多时候,我们已经必须学会去面对那个叫作未来,写作责任的,沉重担子。 所以,责任让我们必须努力升学努力考试,这样才能让家里的父母放心;责任也让我们必须忍受离别学会放弃,做出所有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应该做出的选择,才能长成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大人,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而BITE乐队,曾几何时,就像是他们的一切…真心的朋友,热爱的音乐,在台上纵横肆意的快感,被台下热切目光所注视之时,无与伦比的幸福。只是,也许就像是一蓬绚烂无比的花火,终是要在最美丽最灿烂的时候华丽落幕,在现实面前,妥协的人从来都是大多数,梦想被堵死的那一刻,所有人能做的,往往只是,无言以对… 胡乱的一番话,挑起了所有人悲伤的情绪,亮子似是醉了,却又像是清醒着,借着酒醉说出这样的话来,无非只是排遣,只是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若是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把,会不会BITE还有继续的可能,会不会阿Q可以不走,他们还是可以像以前的很多年一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的疯闹,做着自己,最爱的那场梦… 只是幻想永远是幻想,选秀的机会不会再来,阿Q整场一直一言不发,手中的酒杯重重掷上桌面,亮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晃,朝着卫生间走去:“都是我的错,一定…一定是我那个梦想问题,没有回答好…我他妈的怎么就不煽情呢?我们又不是没有煽情的话题…可以讲…” 悲伤的情绪在墙角弥漫,堵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严景偏头看着亮子蹒跚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我去看看他。”说着严景下了桌,追着亮子的脚步离开,角落的座位上,一向乐天的阿怀闷闷的灌了口酒也灌下了心口的郁结,抬眼望了一眼今晚惜字如金的阿Q,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你也不要自责了,今天的事情也不是你的责任,亮子没有怪你的意思。” “嗯,我当然知道,不是我的责任…”半晌,等来一句淡淡的回应,阿Q低头灌下一口酒,平时最是个性温和腼腆的男孩儿今晚却是显出了异常的压抑,一句话落,嘴角弯出一抹的那抹笑意有些苦涩也有些不甘,落入了阿怀微皱的眉眼里。 “怎么了?有什么事?有事说出来…” “…没有,反正现在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又是一抹苦笑,又是一杯酒。 阿怀望着那自暴自弃又有些怨天尤人的表情,稍稍有些怒了:“你那唧唧歪歪的样子是干什么,一个晚上都阴沉着脸,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想说就不要摆出这么难看的脸色出来,今晚大家心情都不好还指望谁能惯着你?你这样一会儿严景和亮子回来看到了,该怎么想?!” 一番指责发泄般说出来,下一刻阿Q却是一下爆了:“惯着我?!呵,我他妈的哪敢求人惯着我?!只要别人不暗地里给我添堵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你还当真以为今天我们被刷了是因为运气差?尼玛的运气差三个字反过来写就是有黑幕!我们是被黑了你知道么,根本就是有人不想我们过初选一开始就通了关系让我们被淘汰!老子忍了一个晚上陪你们悲春伤秋一个字都没提你还想我怎么样,摆个脸色而已,碍着你毛线了?!” 好一通怒吼,引得周围几桌纷纷侧目,阿怀盯着那双酒气熏染成血红的眼,彻底愣了:“你,你说什么?什么黑幕…?” “你自己看!”阿Q一下翻出手机,重重拍在桌上,“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怕全说了,其实我们这次去参加选秀,我事先找人通了一下关系,你还记得我姑姑么,之前跟你说在林氏工作的,她就是负责这次选秀的一个小头头,我找了她帮忙,她也说只要我们不是太差绝对帮助我们至少过掉预赛拿个几几强,只不过你和严景一直比较傲气我怕你们知道了不高兴,所以一直没有给你们说。” 阿Q激动的有些喘,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咽了口口水才继续道:“结果今天比赛结果一出来,我傻眼了,当时就发了短信去问我姑,结果我姑不回,我又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就是刚刚我出去那会儿,结果你知道我姑怎么跟我说的么?她说我们既然搞不定家里就不要出来参加比赛,害得她帮我们上下通气跑了一圈,现在里外不是人被狠狠嘲笑了一顿!我姑还说,说我们早就是内定要被刷掉的乐队,根本没有晋级的可能,这个招呼是高层打下来的谁也动不了,还说我把她当傻逼耍了一道!但是阿怀你说,是我耍人么?尼玛老子才是被耍的那个好么!我们都被耍了,乐颠颠的去参加比赛,哭兮兮的惨败而归,老子知道原因还只能忍住不说和你们一起互舔伤口,尼玛全部都是为了那狗屁不如的兄弟情谊,你他妈的还敢吼我?!” 阿Q灌着酒,说着话,金黄色的酒液随着动作起伏溅了一脖子,胸口因着怒气上下起伏,已经完全失控。对面,阿怀亦是惊呆了,只是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和那文件截图,却是白纸黑字的告诉他,阿Q说的所有一切都是事实。 “只是…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 “呵,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是谁,我心里却再清楚不过!”阿Q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砸,伸手一下擦掉脸上的酒水,狠狠开口,“要你说,我们四人当中,谁家里会有这样的势力,可以让林氏的高层打招呼下来刷人?!又是谁,话说的好听什么家里百分之百支持,结果全他妈的是放狗屁?!耽误自己也就算了,还耽误别人,亮子还把所有错误都揽上身,其实我们所有人都被坑了,坑我们的是谁,还用得着我说么?” 恶毒的语气,冰凉的眼神,那个眼神一瞬望去的方向,阿怀下一刻心惊回头,那里,面色微愣的严景正扶着完全醉倒了的亮子一动不动的站在人群的视线里,满脸的,错愕。 ------题外话------ 先发一更,白的手还是有点不太好,一会儿要出门不能码字了,所以先送上一更,下午或者晚上的时候,看身体情况允许就再写一些发二更。 小舅的事情曝光了,下一章会有大暴动,严景这边要乱鸟!另外阿零开始执着于故人先生了,等到谜底解开殿下坦诚的时候,阿零又会作何选择呢,嗯嗯,请看后续分解~ — 今天问题来啦,严景在的乐队的名字是神马~~( ̄▽ ̄~)(~ ̄▽ ̄)~   ☆、012 千年之恋 梦碎(2)(二更) 那一夜严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家里竟是没有点灯,灰白色的别墅外围看着黑漆漆的,透着一些有些诡异的凄凉。 严景酒劲有些上头,心里也很难受,这时候从出租车上下来吹了冷风头痛欲裂,微微皱着眉,严景站在门口抬头望了望,下一刻掏出钥匙对了半天锁孔,才终于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小舅?”严景在门口叫了一声,扶着墙有些站不稳,屋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他只能转身往墙上摸开关,胡乱摸了几把,下一刻身后却是忽然亮起了灯光,严景反应了一刻眯着眼回头,才发觉沙发边的落地灯亮着,灯旁站了一个黑色的欣长人影。 “原来在家啊…”严景嘟囔了一句打了一个酒嗝,有些迷茫的眼神望向沙发边的严铭。严铭还是穿着白天的那套西装,镜片之后的深邃眼眸看着有些疲惫,眸光淡淡望向严景他正欲开口,忽然一个微顿。 “你手怎么了?”说话间,严铭皱眉三步走到了门边。 “嗯?”严景愣了愣偏头看了看手,扶在墙上的手背有伤,关节处破了出了血,这时候血迹已经干了,红红的一片看着有些狰狞,严景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笑着牵扯到了嘴角,那里也有个伤口,笑着很疼。 “没什么,就是跟朋友打了一架。”严景偏了偏脑袋,好久没剪过的刘海又有些长了,随着动作轻垂在眼睑上,他不在意的伸手拨了一下,继续微笑:“因为他说我们这次林氏海选落选是因为小舅你在背后打了招呼故意刷下了我们,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小舅你说,是不是?” 淡淡一句问话笑着说来,那微微眯起的狭长凤目里却是没有一丝笑意,微微带血的嘴角处勾起的那抹笑容亦是有些冰凉,闻言严铭伸过去的手在半空之中一下顿住,半晌,终是缓缓收回,垂到了身侧。 一个动作,无声的承认了所有,青黑凤目对上那深邃墨瞳,酒气间朦朦胧胧的有些看不真切,但是那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冷意却是感觉得很明显,一丝一丝渗透,一点一点侵蚀,侵吞了理智和情感,缓缓将胸口火烧火燎的炙热痛楚,冻结成冰。 “为什么?”严景开口,声音出离的平静。 严铭没有开口,微微垂下的眸子里带着冷意,还有一种更深更复杂的情绪,无人能懂。 三年的时光,严景一直过得循规蹈矩,不再逼迫,不再勉强,一切按部就班,可以说,他在等,等着自己长大,等着很多事情慢慢发生转机,只是如今这样自喻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的他却仍旧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这样背地里操纵了一切,最后却是连个理由都没有的事。 他可以为了小舅同朋友闹翻,但是他不能因为感情跨过自己的底线,他为了小舅可以舍弃很多东西,唯独平等这一点,他绝对不可以舍弃。 所以,他不想让他参加选秀,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提出来?兜兜转转一圈做出了这样的事,也绝对不会淡淡只是为了维持一个好舅舅的形象。那么,那个不惜欺骗他伤害他还要愧对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理由使得他非要这样,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却是有着这样一副隐忍着受伤的表情? 冰凉的气氛在两人周围弥漫,灼灼如他,冰冷如他,形势本就胶着,下一刻严铭的手机却响了。 那是一条短信,严铭难得在这样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短短的几行字映入眼帘,墨瞳之中的情绪再是暗了一暗,下一刻严铭毫无预兆忽然开口:“小景,我跟万通国际的段溪凌,今天领证了。” “…什么?…”过了许久,前方的角落里才传来了这么一声带着微微颤意的轻喃。 门口,玄关,门外是更深露重的深秋午夜,凉,且萧索;门内是寸寸冻结的理智心神,疼,且混乱…明明,他还没有好好的回到家里,明明,这个地方灌着冷风害得他都忍不住打起寒颤来了,为什么,他们非要站在这里说话不可?… 一个垂眼,下一刻视线一下错开,密长的睫毛轻轻刷上刘海的那一刻,严景忽然侧身绕过严铭,朝着屋里走去。 “明天我还要早起,先上楼了。”毫不犹豫,穿过客厅。 “选秀的事情我是不会算了的,明天早上小舅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头也不回,踩上楼梯。 “那就先这样,小舅你也早点休息。”平淡的声线,伴随着有力的脚步声,终于走上了楼梯,走没了影。 丝丝凉风渗透的玄关处,严铭还是那样负手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客厅里唯一亮着的落地灯发出昏暗的光亮,拉出一个斜长的影子,印上身前雪白的墙壁,那里原本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地方方才沾染上了一块锈色的血迹,非常小,却很深,如同心头剜去的一道伤,看似微乎其微,只有真正伤到的人,才知道有多疼。 客厅之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墙上的时钟一刻一刻走过圆盘,发出咔咔的,沉闷的声响。下一刻,却是有极轻的,缓缓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步,一步,沿着木质的楼梯走下,一点,一点,声声踏上心头。脚步声最后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住,身后再也没了声响,死一般沉寂的空气中,凤目轻抬,血一样红。 泪水无声的落下,滑过冰凉的肌肤,滴落在绷紧的颈项,无声无息,如同一场卑微而痛彻心扉的洗礼。心口,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四肢,也早已疼得无法动弹,意识里,有个他正在疯狂嘶吼歇斯底里的怒骂打砸,而现实中的这个他,却是只能这样无言的站着,一动不动,一瞬不瞬的望上前方那高大却冷硬的背影,默默念着,转过来,转过来…默默想着,我不要,我不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声无息,小舅开始有了,抛下他独自离去的念头?是因为他太迟钝了么,在今天到来之前,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身前,那短短的几阶阶梯,此刻,却像是隔了重山万壑一般遥远;对面,那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此刻,却像是已经到了,非要失去不可的境地。 心口,那难耐的痛楚传来的那一刻,嘴角牵扯出一抹无声苦笑,这一刻,他只是由衷的期望那疼痛可以再重一些,重到可以唤醒这场噩梦,或者重到干脆将他置于死地,无论是哪一种,都好过现在这一种,蚕食身心的,残酷现实… 下一刻,他终是动了,缓缓的,一步步,向着那黑暗的方向走去。 走过了,便是错过了,离开了,便是再也不会回头;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待,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卑微到受了伤,连躲藏都学不会。 如果眼前的这一切就是小舅的选择,如果最终的分离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选择成全; 这一次,他以无声的接受作为最后的回击,告诉他,他成全他所要的,给他他所想的,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只望他日回忆起今夜的种种,没有一个人,觉得后悔。 缓缓的身影,自暗中而来,擦身而过,到了黑暗中去,风起,影动,下一刻大门关上,很轻的一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屋外,严景再次走向那秋日的夜晚,晚风很凉,头很疼,心更疼。只是也许疼着疼着就麻痹了,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屋内,严铭仍旧望着那墙上的血渍,心绪很乱,想不得,动不得。只是这样的结局,他一手操办,他不能在什么都还没做到的第一刻,就功亏一篑。 所以,秋风萧瑟的这一夜,严景最终晃悠着离开,默默在瑟瑟秋风之中走了很久才打上了一辆车,朝着离家越来越远的方向,绝尘而去; 然而,冰冷刺骨的这一夜,严铭始终站在那玄关一角,静立的一夜,像是无声的自责。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玻璃点点映上那斑驳指尖,指缝中渗了一夜的鲜红液体再次凝结滴落,在雪白的地面上,绘出朵朵,血色梅花。 —— 隔日,如常的一日,天高云淡,秋阳微暖。 市中心的街头人来人往,高档酒店奢华的大厅内,气质绝佳的男孩儿毫不掩饰的眯着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直观的表示着我很累,很困求回家的情绪。 男孩儿身边,卷发大眼的姑娘一身今秋香奈儿新款洋装气质矜贵,看见这样的反应懒懒伸手够上男孩儿的后脑勺摸了摸,笑容中表达着乖乖伺候,表现好了给你奖励的女王气场。 不远处,身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正和酒店经理商谈着承办婚礼的宴厅预约事项,这个酒店只是米优选上的备选方案之一,也就是说还有很多其他的婚庆地点需要一一探查一一删选,一想到这一天的连轴转,被扯出来陪逛的米傲就一个头两个大,百无聊赖的一个偏头,忽然从后方缓缓而来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脸庞,女孩有着姣好的面容火爆的身材,便是裹在一身下摆蓬蓬的宽大外套里也能隐约看出玲珑的曲线,颇有些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意思~ 一双妖娆的桃花眼里带出一抹玩味,目光伴随着女孩儿一路走过到了电梯门前,隐隐透出了一丝不屑。这样的时候到酒店来,还是直接上楼?呵,看来团子头那白痴是犯傻了那天还冲去救人,结果人根本就是个出来卖的,根本恨死了她多管闲事了吧~ 心中这么想着,米傲的心情出奇的好起来,目光上上下下的将电梯门前的女孩儿又打量了一番,看着她伸手扣上了肩上的背包低下了头,下一刻电梯门打开,等候电梯的人一窝蜂往前,本是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儿却是微微迟疑往后退了两步,等人都进去了也没动,眼睁睁的看着电梯关上,离开了一楼。 还是扣着肩带的动作,还是死命低着头,不远处米傲微微诧异扬了扬眉,下一刻却见女生伸手再次按亮了灯,等来了又一部电梯…结果还是没上?如果不是自己站得位置比较隐蔽对方又是一路低着头,米傲都差点要以为这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用的小把戏了~ 拉着肩带低着头,那是紧张的动作,还为了掩人耳目,等来了电梯却不上…是因为没经验?第一次?噢?眉梢微扬某太子明显是有了兴趣,等到下一部电梯来了女孩儿终于鼓起勇气走了上去,他早已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三两步冲到了电梯前,一把挡住了门。 “美女,问个价,看在是熟人的份上能不能打个折?~”米傲是张狂死人不偿命的个性,这样胡诌的话张口就来,电梯里正咬着唇低着头的女孩儿听见这么一句惊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一眼对上对面那双含着戏谑的桃花眼一下愣住,下一刻米傲已是侧身上了电梯,抬手猛按关门键。 “诶你个米小傲你干嘛不准逃…”外头隐约传来一个女生却是被电梯关上的声音掩去,那拼命按着close的手指速度简直令人发指,站在电梯角落里的辛朵愣住了,散落在电梯各个角落的其余路人也全部愣住了,身材高大气质绝佳的男孩儿一路做完完全违和的动作,直到电梯们全部关上开始上行,确保逃亡成功的某太子终于潇洒回头,淡淡扬了扬嘴角:“美女,能翘单不?怎么看今天陪本少爷也比陪大叔要划算啊~” 咳咳咳,厢式电梯,本就狭小的空间这一刻更是一下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原本第一句话的时候还不敢完全确定说话对象的群众们这次终于没有办法回避现实了,周围无数双眼神一瞬望向了角落里的白衣姑娘,其实最开始大家就在看的,不过是带着惊艳和嫉妒,而此刻的目光,却已经完全转成了鄙视加厌弃。 辛朵的脸在那一刻完全惨白,瞪圆了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米傲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笑,而且似乎心情越来越好,不出一刻电梯就停在了第一个目的地六楼,米傲环视一圈发觉没人下,偏了偏头,笑容和耳钉同时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这是到了?”淡淡一句调侃,下一刻辛朵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往前冲了一步一把拽着米傲的手臂两人一同冲下了电梯,电梯里的群众好奇探头张望,辛朵对上猎奇的视线再是咬了咬牙,扯着米傲往走廊深处跑去。 奔跑扬起的风浮动了少女的长发,辛朵的头发很长这样一飘差点触到米傲的脸,他微微后仰躲了开,却没能躲开那发丝上的味道,浅浅的一丝类似果香的味道淡淡传来应该只是单纯的洗发水味道,那个味道不算难闻,让米傲对前方的姑娘印象稍微好了些,下一刻他停住脚步,甩开了她的手。 辛朵是有些惊着了,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那一刻急于逃开电梯里尴尬的气氛,只是现在一回想,她其实只用自己下来就行分明没有必要把米傲也扯下来,这么做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她潜意识里抱了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再帮她一次… 才是第二次见面的人,初遇还是那样的场合,想来两人都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回忆,辛朵转过身来,那张脸没有因为运动而变红反而是更加的没有了血色,对面米傲微微仰头有些傲气的睇了辛朵一眼,开口仍是调侃:“唔,用不用得着这么迫不及待?不过你这样子看着不太行啊,本少还是偏爱活泼一些的女人…” “我被人威胁了。”下一刻辛朵开口,打断了暧昧。 这是辛朵第一次跟米傲说话,这一次,她穿着严严实实的衣服,没有化妆,一头长发连脖子都盖住了,和他们初遇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对面,米傲听了这样的话却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相反,难得面对面正视了一眼,他反倒是想起了那一日在“青娆”T台上姑娘的香艳表现,既然想到了当然要好好回忆一下,回忆的时候当然又有效利用资源,张狂视线一个横扫下一刻就到了姑娘胸前,辛朵愣了一愣,本能后退了一步。 “那一天在‘青娆’有人拍下了我的照片,昨天连同一张房卡寄到了我家里,要我今天到酒店来,不然就把照片宣扬出去。”辛朵后退着,忍不住开口,如果说她之前的那句话还是求助居多,那么现在的这一句话明显只是为了缓解尴尬,从米傲之前的举动来看,她已经不太期待后续发展了。 一番话落,米傲的视线终于再次回到了辛朵脸上,看着她一脸的不情愿,忽然笑了:“那不是很正常么,你都去了那样的地方了,还期盼着能回去重新当你的清纯校花?做事不用负责的?什么好处都想捞?还真是贪心啊~” 笑笑的表情,调侃的语气,只是那桃花目中风情流转却是独独缺了笑意,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情形,好像便是他们这样出身的男孩儿的专利一般。这么想着,下一刻辛朵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没有极力解释,也没有恼羞成怒,设想到的反应落空米傲微微顿了一下,下一刻辛朵再次抬眼,神色认真:“但是我就是想贪心一次,不行么?” 再是一句犀利言论,一板一眼说来,面前的姑娘脸色还是很差,艳丽的五官看着仍旧有些勾人,只是那勾人之中又透出了一些清冷,反倒是提升了气质,有些特别。米大太子爷是个爱玩乐的性子,身边形形色色的女生也见了不少,像辛朵这样的,原本的设定就是一个有些傲气却又脆弱的白天鹅,行事古板,人估计也很矫情没什么可待见的地方,倒是刚刚那一回合有些让他意外,看来丫头还是有点脑子的。 只是米大少爷还是不太想买账呢~ “嗯,要我说,当然是不行~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贪心的资本么,只会气势汹汹的嚷些口号,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靠男人?”说到这里,米傲淡淡勾唇,那个眼神比起之前更不屑,“而且你刚刚那是什么,欲擒故纵?故意摆出有些特别的样子以为男人就会感觉惊艳了?呵,电视剧看多了么?” 毒舌,腹黑,加鬼畜,我们米家太子爷就是这样的个性,而且引以为傲。生活,就是为了乐趣,生活中的人,都是为了给太子爷找乐子而存在的,而这样凭着些小聪明就想要得到人心的女人让人生厌,小伎俩被看穿了,米大太子的耐心差不多也到了尽头。 抬眼望向那双鄙视满满的妖娆桃花眼,辛朵读懂了里头所有的心声,下一刻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他不可能帮忙,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给自己多添一道耻辱,想着,辛朵点了点头转过身,偏头的瞬间无奈的扬了扬嘴角,淡淡叹气道:“我的确是故意的,但是试试总没错吧,这样的时候当然要什么方法都试一试,难不成傻傻的等着送死?”淡淡说完,辛朵也不再理会米傲,从口袋里掏出房卡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米傲仍旧站在原地望向前方,前方那缓缓离去的白影走得并不快,却的确是带着一丝决绝。最后,那仿似认命的一番言论实则却是另一个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同一个计策被拆穿了还是再用一次,却是让人有了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配上转身那一刻刻意为之的微笑,米傲觉得虽然明知是装的,但是效果的确不错~而另一面,说着这样的话,那淡淡的墨瞳里透出的一抹倔强情绪却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装的,反正那个眼神很不错,没有一点遇到这样遭遇的女生会有的委屈,就像方才他讽刺她的时候,她也没有一丝仇恨的情绪一样。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当这个丫头承认她是咎由自取的那一刻,她的确是真心承认的,这一点,也还算有些特别~ 那么,要管么?反正今天是为了躲米优来凑的热闹,管一管,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么~步子缓缓跟上,一个拐弯,前方的房门已经敲开,里头响起的那个声音还真是恶心呢,什么小宝贝儿,你当你是五十年代发廊一条街爬出来招小姐的大叔啊? 长臂一扬,一瞬扣上那张淌着淫笑的脸,下一刻一个用力,人已经绕过了一脸惊讶的丫头压进了屋,屋子里随即响起一阵懒懒男声,带着轻笑,听着却叫人毛骨悚然。 “哦?白日宣淫?不错啊,快来让本少看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好东西?~” —— 异常忙碌的周日,这一头,当某太子爷心血来潮激情展开英雄救美的时候,另一头,我们的阿零小公主也驱车赶到了市区,遵照一通电话的请求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处豪华高层公寓楼内,焦急的准备美人救英雄。 遵照电话的指示,阿零上到了28层,电梯下来找到2803室按响了门铃。片刻之后房门打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探出头来望了一眼:“昼零?” 嗯,阿零点头:“严景他…” “先进来吧,严景他在卧室,”男孩说着转过身拿了一双拖鞋丢在门口,勾唇笑笑,“我是墨轻玉,严景的朋友。” “哦。”阿零进屋,赶忙换鞋,突然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轻触了一下,阿零吓得一偏头才发觉原来是一只雪白雪白很漂亮的波斯猫,波斯猫也回头望了她一眼,然后非常无感的扭头,高贵的飘走了。 这边阿零盯着白猫还在发愣,下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无比激动的喘息,还没待阿零反应过来侧面就突然扑过来一只庞然大物吓了她很大一跳,阿零被一扑到底,下一刻喘着热气的嘴一下凑了上来,阿零赶忙伸手防御,一人一狗扭成一团,终于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斥:“威廉起来,不许没礼貌。” 哈哈,喘着粗气的狗狗显然没玩够却是很听话的跳开了,然后一脸意犹未尽的用着我们来玩吧的小眼神湿漉漉的瞪着阿零绕着她穷转圈,阿零从来没有跟动物亲密接触过有些傻了,直到对面伸出一只手来,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威廉喜欢小动物呵呵,所以很喜欢你呢。下次再到我家来记得脱鞋的时候别蹲下,否则一扑就倒。”干干净净的声音,男孩有着同样干净的笑容,看着很暖人。那样的笑容中阿零自动将小动物等于她的奇葩比喻忽略了过去,也微微舒展了眉头:“严景怎么样,还好么?” “还成,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心理上估计有些麻烦。”话落,墨轻玉示意阿零跟上,朝着里屋走去。 “你是严景的女朋友?”淡淡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阿零有些无语:“…不是。” “哦?那就是严景单恋你?”八卦也八卦的如此淡定。 阿零不淡定了:“不是哦…” “是么,那还真是奇怪的缘分呢。”前方墨轻玉走到了门前,回头一笑,“不是女朋友也不是单恋,却是发烧做梦的时候都叫着你的名字啊,昼零小姐,看来是个很特别的人。” 那一抹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却是也不待阿零再细细分辨,男孩儿已是推门走了进去。阿零跟着墨轻玉进了房间,一路朝着床边走,屋子里没有开灯有些暗,阿零走到床边,忽然听见墨轻玉叫她:“不在床上,过来这边。” 墨轻玉在的地方,书柜和墙壁间的一个角落,那里很暗,空间也很窄小,要不是有提醒阿零根本注意不到那里。走过去之后才发觉,那窄窄的缝隙里居然缩着一个裹着被子的人,头耷拉着只能看见头发,整个人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 “没办法,非要窝在墙角不出来,还发着烧,只能拿了被子裹着任他窝着。”墨轻玉轻声叹了口气,解释道,“昼零小姐,这一次如果不是情况不妙我也不会叫你过来,既然来了,还请你帮着想想办法解决问题。严景现在的情况是不说话,对外界的声音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据我所知他这个样子以前只发生过一次,当时还引发过轻微的抑郁症,而抑郁症这样的病状复发几率很高,如果再严重下去就只能去医院了。但是昼零小姐你也清楚,严景这样的身份去精神科如果被看见了,那是可大可小的事,如果做不好保密工作我们也许要依靠严家,这一点,我想严景绝对不会愿意。” 一番话,神情微微严肃说来,本来看到严景的模样就有些紧张了的阿零听了墨轻玉的这番话,顿觉问题确实十分严重,想了一想点点头:“我会经历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我会拜托我爸爸带严景去看医生,不会依赖严家也不会走漏一点风声,你放心…另外关于严景的病,我能知道上一次发生是什么时候么?” “嗯,上一次,是很多年前了…当时严景似乎只有三岁多吧,那一年,他的母亲,过世了。” ------题外话------ 小调查:话说阿喵太子感觉萌萌的哇,大家觉得是配阿零好呢,还是配朵朵好呢?给白一点思路吧! — 好友首推,喜欢的亲不妨点着养养文吧~ 《黑暗千金的男妖仆》文/天下为奴 都市异能,吸血鬼题材 玻璃碎了一地,那被压在书桌上的男人不怒反笑。 女人薄凉的唇瓣覆在他的颈上,静谧的夜里能听见液体流动的声音。 她压着他心无旁骛的饮血,他却不动声色的拉下她连衣裙的拉链,温柔的眼里浮现深藏已久的*。 “小妆,你饱了吗?”男人轻问。 西门妆顿了顿,将埋在他脖颈的头抬起,一双黝黑的瞳映出天际的繁星。 男人看得微愣,解衣的动作却未停。 薄唇勾着笑,小心凑到她耳边,“你若是饱了,就喂喂我吧!” — 推荐好友二月的文文《凤临之妖王滚下榻》V文有保障,欢迎入坑!   ☆、013 千年之恋 选择 母亲过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那样的感受阿零不太懂,因为她还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 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会比同龄人接触到更多的东西,更早的体会到离别和死亡带来的痛苦,像朵朵,像严景,在他们的心里,失去过一次最重要的人之后,他们又是用着怎样的眼光去看待周围的一切,看待他们此后继续珍惜着的东西的呢? 一定,是更加害怕失去吧… 阿零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下来,坐在严景身边,他低着脑袋下巴抵在脖子周围的被子上,闭着眼,看着在睡觉。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空气不流通,温暖却也有些压抑,阿零偏头看着严景,伸手触上他的额头,那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烫,但是刘海却是全湿了的,看着人很难受的样子。 严景这样的颓废应该不单单是因为选秀失败,如果这一次的情况真的有那么严重的话,阿零想,那一定是和小舅舅有关…半夜从家里跑出来,发着烧到了朋友家借宿,之后什么都不说非要躲在墙角,看着诡异又可怜…这样的严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阿零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却最终放弃了给小舅舅打个电话过去的念头。 在阿零看来,严景这三年来,一直过得很辛苦…三年里,小舅舅有过好几任女友,疑似的婚约对象也出现过很多次。就像是赶不走的虫子杀不干净的敌人,总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来,有人纠缠不清不愿离开,而严景,从最开始的非常在意,到之后的淡然以对,这样的转变说来只是一句话,期间经历的,却不知有多少… 其实阿零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小舅舅就不能同殿下一样,把所有的这些女人整理清楚,一一了断。既然严景不喜欢,既然小舅舅也并非真心,为什么他就不能和其他人撇清关系,为什么要让严景一次又一次的伤心?两年之前她曾经开口问过一次,殿下的理由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选定的一条路,而严景的理由却是很多时候人都别无选择,身不由己,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所以阿零想,很多她弄不懂的事情,严景是懂的,他懂得小舅舅的心情,也愿意理解他的心情;这三年的时间里严景成熟了许多,仿佛自从那一日他们谈过那有关于信任的话题之后,严景的想法就有了很大的改变,变得积极乐观,变得淡定沉稳,这样的转变让阿零很高兴,也小有成就感。只是今时今日,却是当她再一次回忆起那一日自己的言论时,阿零才发觉,原来要做到一如既往的坚信是那么难,她以前之所以能做得比严景好,也只是因为她的困难一直比他少,而已… 最近的她,就像是被负面情绪淹没了一般,何时何地想起灵鸢的事情来心里都非常难受。角落里的严景看上去还在熟睡,她试着讲了好几句话他都没有反应,阿零放松了下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靠上身后的墙壁,轻轻开口,说起了自己的事来。 她说严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有一天啊,原本你自以为的,自己是最重要的那个人,结果却会发觉,原来,不是…或者说,也许你还是很重要的,但是却不是唯一的那种重要了,因为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比你好,比你更优秀,而且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关注,然后你就突然害怕了,害怕被取代,害怕会失去,原来很多时候自信都是建立在没有对手的条件下的,一旦有人可以成为比较,心里就不能再平静下去了,淡定什么的…完全就做不到… “严景,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都过得很不开心。一方面,我很生气,但是另一方面,我又不敢表现出来,害怕自己的表现越差就越会被比下去,到最后成为了被讨厌的那一个,那就全完了…” “但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最最难过的,并不是突然有了那么一个人存在,而是那人已经存在了很久,却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信任最根本的基础,不就是坦诚么?那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呢?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我也有选择的权利啊,而且这样,不就变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了么?和另一个人有了秘密,一起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路牵着鼻子走,然后到了最后才告诉我实情,但是一切都晚了,再也没有办法改变了。那个时候,他就开心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也全部都实现了,我怎么想的,我会怎么样,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行了,这样子,不就完全变成恶意诽谤了么…”轻声的低喃裹着一丝哭意说到这里,下一刻却是突然被一声带着鼻音的嘟囔毫不客气的打断,阿零坐在地上抱着腿,正埋着头非常认真的诉苦,结果一下被打断猛一抬头,对上了一双青黑青黑带着些些疲惫,看着却亮晶晶的眼眸。 阿零彻底愣住了,看着对面严景偏了偏头,有些疲倦的把脸靠在被子上,淡淡看过来:“什么叫目的到达了,到时候他就开心了?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说谎的女生可是不可爱的哦~” 淡淡调侃的语气,浅浅勾唇说来,阿零呆愣了片刻脸憋得有些红彤彤的,她只是想找机会发泄,根本就不想让他真的听见!半晌,羞红了脸的丫头才垂了垂眼避开了对面的视线,微微叹了口气:“你不是在睡觉吗?你朋友说你不舒服,发着烧还非要躲在墙角,我们都很担心你…” 嗯——严景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对不起了哦,我其实没什么事,坐在墙角是为了想事情…而且小玉同学他太罗嗦了我嫌他烦呵呵,所以故意装睡不理他来着~” 有些低低哑哑的声线带着笑意娓娓道来,严景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好,但是那抹笑容却是干干净净不像是装出来的,阿零弓着身子抱着膝偏头望向严景,严景的动作也差不多,淡笑对望,小小的空间里气氛很安逸,地暖也让人觉得很舒服,莫名安心。 片刻之后:“严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嗯…,阿零,小舅他昨天,和人领证了。” “……”什么?! “就是结婚了…的意思。” “…我,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和谁,为什么?!”阿零的嗓子都尖了。 严景却是笑了:“是啊,为什么,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淡淡的声线有些虚弱,严景笑着,那个样子看在阿零眼中简直是诡异。但是此刻,严景却是很清楚自己在干些什么,他心里很难受,却也慢慢理清了一些事情,坐了一晚,想了一晚,他想明白了,很多很多事。 伤心么?伤心。伤心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那婚约,而是事先毫不知情的自己,这一点,其实和阿零遇到的烦恼很像…但是这样之后,又怎么样呢,伤心过后,生活还是要继续,即便被不平等的对待了,难道就就此放弃,不喜欢了么?墨瞳在这一刻轻阖了一下,陷入了回忆。 昨夜,那昏黄灯光下,偶然瞥见的一双眼,那片暗沉深得像海,隐藏着所有情绪化作一抹浓黑,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暗色,那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的感情,那一瞬,蓦然心惊; 尔后,那冰凉空气中,触目惊心的一滴血,那抹猩红倏地刺眼,当心痛到极致将所有痛苦化作无形,当鲜血为祭哀悼永远无法自由的心,那一刻,那样的痛苦,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于是便是在那一刻,他忽然做出了选择,当时的心情甚至出离的平静,静静的,他选择了离开,选择了,完全配合。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很多的疑问很多的不满,只是那一刻,看着那样的小舅,他却是不能也不想,再逼迫更多了… 或许小舅的心里,正面临着比他所能想象到的困难更加困难百倍的难题,也许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小舅心里的痛苦比起他来,是有过之而不不及。便是打定了这样的信念,就算是为了自己能好受一些的自欺欺人也好,那一刻,他选择了信任,选择了遵循小舅的安排暂时退出,退到一个旁观者的角落,让小舅可以心无旁骛的做他想要做的事。他并不是完全赞同小舅的做法,所以在心里暗暗威胁了说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后悔,只是他想,他做不了助力,至少不做阻力,既然小舅想一个人拼搏,他就放手让他一搏,而他,过好自己的生活,平稳自己的心态,就这样静静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再去讨一个公道。 这样成熟的心态,说实话,连严景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想到这里,薄唇淡淡弯出一抹有些得意的弧度来,眼风再是飞瞟了一眼一旁的阿零,那小小的眉头皱皱的脸,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严景乐了,却是故意严肃了语气:“我的事先这样,后面我再慢慢跟你说,倒是你的事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还大言不惭的给小爷我传授信任之道的么,怎么几天没见突然就蔫了?苦大仇深跟个怨妇似的~”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不满撇嘴,阿零抛去了一击你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儿的表情,再是一偏头,语气愤愤,“那我是想要信任啊,但是关键是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信任?连选择的余地都不给我…” “唔——”严景淡淡扬眉,“真的是没给么?” 阿零不说话了,回头皱皱眉。 “还是你不开心,却是自己憋在心里什么都没说?”严景揣测一句,从丫头脸上细微的变化确定了实情:“如果你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选择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做的,你来跟我好好说说,你真的是没得选么?” 阿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半晌:“哼严景你凶什么凶,老头子一样!” “不要岔开话题。”好不动摇。 “反正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呢,不要你说!” “呵,”一声冷笑,“耍赖也没用!” 阿零怒了,尼玛这人哪一点像病人了?怒目圆瞪,再圆瞪…“好吧我承认了是有的选的,但是我怕选错了,所以根本就不敢选,这样,好了吧…” 一番话,气势汹汹开头,低头委屈结尾,那墨瞳之中一瞬闪过的情绪是真的难过,严景看在眼里,轻叹口气,蠕动着伸出手来:“怎么会选错呢,你跟你爹之间,哪有对错之分,他什么事情不迁就你,就算你做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事,他什么时候怪过你?” 说着,手心在被子上擦了擦,严景倾身抚上了阿零的发。那个动作很轻,声音也很温柔,那一刻阿零微微抬眼对上那淡淡含笑的凤目,突然间,第一次有了一种严景的确是比她大,像个大哥哥一样的感觉。 “所以啊阿零,不要顾虑太多,也不要勉强自己,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皆大欢喜,让所有人都满意。这种时候,我给你支个招,你就任性一点,做你想做的事情,说你想说的话,毕竟这个世上,在你爹眼里,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会比让你开心,更加重要?” 这一听,完全就是打气的话,阿零心想着微微皱眉,一瞬抬眼望上那青黑凤目,却是只看到了全然的坚定。这是严景的真心话,一个字都没有夸张作假,其实阿零心里也清楚,只是太在意了,所以才会当局者迷,变得那么不自信起来。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会比让你开心更重要?这一句,淡淡的声线说来就像带着蛊惑,一点一点在心底蔓延,让人心悸。望着那含笑的墨瞳,听着这样给她信心的话,这一刻,阿零突然感觉到心里一股暖流溢了出来,像是一瞬填满了这些天来一直觉得空空荡荡冰冰冷冷的角落,那一刻鼻子酸酸的,她差一点要哭,下一刻却是微微抿唇终于笑了出来,很用力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心口盘踞多日的郁结,仿佛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今天,她明明是过来安慰病人的,结果却是没想到好好的被病人安慰了一番。 严景他,真的变了很多呢,不仅沉稳了,也更加积极乐观了,看着对面那透着淡淡坚定的眼神,阿零心想,关于小舅的事,严景心里应该已经做好了打算,无需她再去担心;而如今,能用着这样坚强而乐观的态度去面对一切的严景,阿零坚信,他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而她,相似的遭遇,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阿零觉得,前几日那样的心情,或许真的是她太钻牛角尖了,以至于失去了很多好好考虑事情本身的理性。 其实,灵鸢迁就着她,殿下也迁就着她,这件事是本就是她自己的命运,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做主。 待到离开公寓楼,重新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刻,同样的一双墨瞳,里头的情绪却已是不再迷茫,灵鸢的事,她的事,就让她来好好调查出真相,待到清楚了一切之后,她会好好的,依着自己的心意,做一个选择。 ------题外话------ 今天有二,二更写了发上来!╭(╯3╰)╮   ☆、014 千年之恋 拒绝(二更) 阿零告别了严景和墨轻玉离开,走的时候维多利亚正高冷的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威廉热情的跑来相送,一不小心又开启了扑与反扑的拉锯战,这一次墨轻玉放下了温文尔雅的礼节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阿零无奈使出一丢丢拳脚功夫才最终逃脱狗爪,厚重的大门关上的瞬间,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隐隐欢笑声。 墨轻玉笑够了,才支开了威廉去了卧室,昨晚地上蹲了一晚上的男神(精病)这时候倒是好好的躺到了床上,气息均匀已经睡着了,墨轻玉看了一眼,轻斥了一句重色轻友,出门翻出了手机,回复了一条一个小时之前收到的短信。 严氏总裁办公室,气氛一片静寂,严铭拿起桌上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回复起来。严铭对面,一袭乳白色套装的段溪凌瞥了一眼严铭左手上缠绕的纱布,眸中一抹深意稍纵即逝,继而淡淡开口:“我明晚就收拾东西搬去你家,一会儿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到,钥匙我叫人配一把,家里不用留人。” 清淡一番话,严铭抬眼望来一眼,段溪凌镇定回望:“婚礼的事情我已经让步了,但是住都不住一起还怎么演‘夫妻’?你放心,年底了我的时间安排不比你轻松,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婚后见面的时间兴许比婚前还少~” 段溪凌是当年严家给严铭物色的相亲对象之一,姻缘虽然没成,之后两人却在工作上有过不少接触,算得上是熟人。两年前,段溪凌正式接手家族企业万通国际,其后段父病逝,她一个女人打理偌大一个公司很不容易,严铭通过两家企业的合作关系先后卖了段溪凌一些人情,所以这一次,当严铭设计了三年终于开始运作的棋局需要第一个助力的时候,早已被家里逼婚到了头疼的段溪凌很乐意的借用了这个双赢局面,还上了一个人情。 严铭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段溪凌很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今日的布置她很大方的多做了一些,把企划案放到了桌上:“再过几天博奥的抗老化试剂就要正式送检了,透出的消息全是利好,价格哄抬得不行。内部报价在这里一会儿你看一下选个喜欢的,后面就等着步步为营,请君入瓮了~” 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的严铭听到这里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道了声谢,段溪凌红唇轻勾笑得像只狐狸,笑过之后施施然起身:“那你忙着,我先走了。” “…之前不是约好今晚一起吃饭么?”严铭有些迟疑。 哦?难为我们一心扑在小外甥身上都快疯魔了的严大总裁还记得吃饭这种小事啊~段溪凌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回头笑道:“抱歉,今晚不行了,刚刚接了个电话今晚有约,吃饭的事情后面我让秘书联系你秘书,我们再约时间?” 段溪凌的有约自然是正经约会,排在同严铭的作秀“约会”之前自是无可厚非,严铭很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我们之间的事…” “放心,你的事我一个字没提,他只知道是我随便找了个人堵了家里的口,就这么简单。”段溪凌踩着优雅的步子一个转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淡笑了一句,“处理感情的问题我一向比你在行,严总顾好自己就行。” 陶侃了一句,段溪凌施施然飘走,严铭坐在桌前蹙眉望向门口的方向,片刻之后收回微微失神的目光,望向手机。 高烧一夜,昏睡不醒,谢绝探视。手机上墨轻玉发的话句句简短,平铺直叙的交代了事实表达了意见,末了一句,说多谢他的好意,但是严景现在不需要这种假以人手的关心,他送去的钥匙他会寄回严家去,以后严景在哪儿吃在哪儿住全由他来负责,无需他再关心。 淡淡的话语,带着冷意,这样的发展全在意料之中,便是连此刻心头的情绪,都是和之前设想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长指轻轻触上手机屏幕,回复那一栏,光标一直闪烁着,却是迟迟没有落下一个字。片刻之后,手机终于黑屏,墨瞳轻阖之间严铭长长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桌上,翻开身前文件夹的那一刻,眼底已是恢复一片沉静,再无其他。 --------------- 有些动荡的秋末,案件频发,近日市里似乎又有了诡异的案子,频繁的准新娘失踪案,嫌疑人直指男性婚礼策划师,感觉证据齐全手法也不复杂的案件却是迟迟未能侦破,渐渐成了媒体争相报道的神秘事件。 是夜,完成了一天的行程,黑色低调的劳斯莱斯终于开离了市中心拥堵的人群上了高速,车后座上,一身洋装气质慵懒的女孩儿正懒洋洋的斜靠在车门上,脱了高跟鞋,一双纤细修长的美腿蜷缩着搭在座椅上,侧身持着手机放在耳边,那个姿势看着身段玲珑气质绝佳有种说不出的风韵,再配上那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的惬意模样,看着叫人愉悦,怦然心动。 车里放着电台,这是大小姐坐车时的一个小癖好,前排,穿着正式西服带着手套的米家司机目视前方将车开得异常平稳,司机身侧,一身黑色中山装气质出尘的男子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没有回头,却是能感觉到身后女孩儿那慵懒中带着肆意的风致来,浅浅弯了弯嘴角。 米优在拨米傲的电话,因为她要骂人,但是米傲又不傻当然不会接,打了几个电话无人接听之后大小姐自是更加火了,手机里再次传来留言提示音的那一刻,米优忽的勾唇,淡笑起来:“喂,阿喵啊,还在外面野着呢?不想回家了是吧~行啊,那你继续野着吧,等下回去了我就把你今天到的那个包裹给拆了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大厅地板上~什么?那是bachelor_party要用的小道具绝对不能见人的?呵呵,那不叫齐了家里的女佣人手拿一个拍张性感合影都对不起互联网的观众啊,你说是不是?~” 含着森然笑意的威胁环环相扣说到这里,留言一下挂断,脸上始终带着淡淡惬意的大小姐丢了手机,懒洋洋的扬手伸了个懒腰,那个样子就像是刚刚正淑女的谈论了一下天气那般淡定。前排跟了小姐多年的司机专心开车充耳不闻,另一边,自上车起就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杜明卿微微偏头掩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车厢里再次恢复宁静,只余下了收音机里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讲着什么都市传说。 “所有的目击证人均表明,说是不记得犯人的脸啊,而且记得的那个婚庆小店的地址,找过去没有一个是对的!”嘉宾的语气明显激动,“这难道还不诡异么?接触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忘记?所以一定是障眼法!绝对是用了什么迷药,或者生物武器!利用婚庆,将目标锁定为准新娘,这样的犯案手法简直是丧心病狂!而我市公安局也非常没用,让这样的疯子在外流窜将严重影响市民安全…” 言辞激烈的话说到这里估计是扰乱了民心,下一刻嘉宾的发言就被切掉了插播了音乐,丝竹声袅袅的前奏响起的那一刻,后排突然响起缓缓一声轻笑:“准新娘,遇上男婚礼策划师,引发了诱拐事件?呵呵,不觉得这样的发展和我们现在的情形很像么~而且,如果是杜先生的话,新娘子会跟着你跑可一点都不奇怪哦,嗯,这么想了一想,感觉可能性越来越大了呢!~ 这还是上车以来米优第一次同杜明卿说话,一句话听着像是玩笑又像是试探,却是调侃的成分更多。今天一天,去了那么多酒店和会所却是没有一个看上的,米优心里难免烦躁,这时候听到了这么个有槽点的新闻立刻就拿来吐槽了,也不管这么直言不讳的将对方比成了嫌疑犯是不是很失礼的行为。 只是,一番话,说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说实话杜明卿并没有想到米优会借题发挥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贯带着淡笑游刃有余的表情在那一刻微不可查的僵了一僵,下一刻杜明卿忽然开口:“那…米小姐,您会么?…” 那一句无心之言,却是一瞬触动了心弦,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感谢的人,一句不该出口的话说出口的那一霎,杜明卿就后悔了。 那样的问题,问得无头无脑,米优听到的第一刻愣了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回了神,她倏然严肃了脸色,一双乌亮的大眼眯了一眯,再次望向前方的时候,眸中隐隐带起了深意。 下一刻,冷冷的声线毫不迟疑:“李叔,前面找个地方停车,请杜先生下去。” 前排,墨瞳之中闪过一丝异样波动,下一刻杜明卿开口正欲解释,却是被冷冷打断:“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想,对自己的说过的话要负起责任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杜先生不会不懂吧。懂的话,该怎么做,杜先生心中就该有数了。” 毫无回旋余地的,就下了一道驱逐令,下一刻车停在了高速公路下口处,司机老李下车飞快跑去一把拉开了杜明卿的车门,示意他下车。 形势变化的太快让人无从反映,米优的态度太直接强硬,让杜明卿有些意外。车外的冷风一下灌进来的那一刻,杜明卿却是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回过了头去:“米小姐,是准备要解除合约么。” “你说呢?”米优微微仰头,眸光中透着些许疏离,“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搞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冷冷一句话,用了最严重的语气,那一刻,这般如同命运逆转的发言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杜明卿倏然愣住,下一刻,薄唇牵扯出了一抹苦涩弧度。 这就是,报应么?因果轮回,同样一句话,千年之前他对她说来伤透了她的心;千年之后,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果然,是疼痛入骨。 ------题外话------ 亲们,为了保证每天更新的字数,这一章二更先发上来,白时间不够,很困还是忍着写了一章,但是感觉写的不是太好,所以晚上会来大修一次,加一些内容改一些不怎么好的语句。所以订阅了的亲可以晚一点再看,没有订阅的可以缓一缓再订阅,另明天那一章字数会比较多,阿零和殿下之间的事情要摊开了说了,还会涉及到灵鸢的往事,白个人觉得应该会挺好看的,哦对了,明天千年之恋篇大结局~后面准备甜蜜一把,大家接招糖衣炮弹啦!   ☆、015 千年之恋 往事如风 是夜,米家公馆,二楼卧室,秋风从敞开的落地窗外吹进来,欧式复古绣花的白纱帘在秋风中轻荡,带起幽幽冷香。 今晚有月,繁星点点,城市的夜空不会很黑,映着灯火泛着淡淡的藏青色,阳台上,一袭白裙的少女靠着栏杆望向远方,指尖夹着一根纤长的女式烟,烟头在暗夜里明灭。 身后传来房门轻动,端着点心奶茶的男孩儿推门进来,看着少女的背影顿了一顿将托盘放到桌上,拿起椅背上的披肩去了阳台。 “今天晚上我姐夫来过了?”白雪貂皮的披肩盖上衣着单薄的肩膀,下一刻一双手伸来拔掉了那支烟,暗灭在了烟灰缸里,“不是说已经戒了么,怎么今天又抽上了?” 嗯?白衣的女孩儿淡应了一声,伸手将披肩拢了拢,偏头弯着眼睛笑:“是戒了,只是点一根,闻闻味道。” 气质优雅的姑娘,眉宇间一抹懒懒的风情,说这话的时候,那微微偏过的颈项带出一抹温润的弧度,月色下淡淡含笑的眉眼看着很漂亮,却不像是真的开心。威胁了他却没做到,夜里独自在房里点烟遥望,米傲直觉今天的米优有些不太正常,扬了扬眉:“阿姐,你不开心?” 米傲很少叫米优姐姐,一般都是直呼大名叫得理直气壮,只有在认真或者聊心事的时候才会变得这么乖巧。米优想着心里笑了一笑,单手支着头靠上栏杆,微微倾身的动作看着妩媚:“我还好,倒是你,今天很开心?” 唔——,米傲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随即勾唇:“倒是遇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姑娘。” “哦?怎么个有意思法。” “呵,就是一种感觉。” “是吧,那只是觉得挺有意思而已?” “嗯,只是觉得挺有意思而已。” 简短的几句对话,话落两人都不在做声,相视笑了笑,米优再次偏头,从视野极佳的阳台望了出去。 秋风轻柔的拂过她的发,微微眯着眼的姑娘看着如同平日一般慵懒而沉静。——仅仅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一句话,米傲淡淡答来也是答出了她的心声——仅仅只是觉得有意思,也仅仅只能觉得有意思,他们同计划之外的人相处,仅仅只能,到此为止。 所以,今夜这般强势的回避,反而是暗示着超出了计划之外的感情,正是因为不能再游刃有余的面对,才不得不快刀斩断乱麻,在一切还能迅速抽离的时候抽离,之后剩下的,便只是简单的平复情绪而已。 杜明卿,的确是一个出众的男人呢…性格好容貌也好,谦和有礼清贵出尘,还了解她的喜好。同这样一个男人相处起来很舒服,如果她再小上几岁,如果她还没有婚约,米优想,她应该是不介意和他有上一段恋情的。 只是他却出现在一个不合适的时机,以一个不合适的身份,如今于理她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个感觉还不错的男人就背弃老爷子给她选上的婚约;而于情,她要的是一个单纯稳定,可以让她一眼就看出心中所想能简单相处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多情却神秘,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暧昧情人。 所以她的选择并没有做,错的是方才那一瞬,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她心底深处没来由泛起的那抹异样感情。 她从来不认为杜明卿对她真的有意,短短一周,两人相处起来的确有些暧昧,只是暧昧无非是生活的调剂品谁也不必当真,却是直到那最后一眼相望,那一刻,那样复杂而隐忍的眼神,不由得让米优好奇,难道,他是真的喜欢她? 那么,那最后的一眼,她突然感觉到的心痛,那杂乱而沉重的,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感情,也是因为她真的重视这个男人么?只是事到如今,这样的问题,米优已经不再去想。 伸手抽出一支烟,火光在夜色中轻微一跳烫卷了烟叶,带着淡淡薄荷香的烟气飘渺而出,缠绕着向上,最终消散在了天际。 远处,不夜城点点的灯火映上了女孩儿微微眯起的眉眼,她的神色很淡,一如指尖那香味清淡的卷烟,今夜,便是最后一夜,她只需要这一晚,平复心绪整理好一切,一夜,足矣。 —— 城市彼端,如水洗般清冷的夜空下,城市中心一处高层公寓内,晚上时常开着的客厅窗户这一晚也是静静敞着,秋风浮动,纱帘轻摇。只是今晚客厅里没有点灯,白色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了客厅一角,月色下,一个深黑色的脚印映在地砖上,朝向的方向正是那房门异常厚重的卧室。 卧室之内,一片漆黑,昨夜找上门来的那个姑娘,颈项被锋利的倒钩穿透已经完全咽了气,血水如注顺着她悬空的躯体淌下,流了一夜,还在淅淅沥沥的滴落。 月光从那没有完全遮掩住的窗户透入,隐隐可以看见天花板上吊着的数具躯体,腥臭压抑的空间看着就像是一个临时改成的屠宰场,气温极低,防止着尸体腐化。 厚重的房门边,一身黑衣的男子静立在金属架子前,一双凤目轻垂着,脸上那斑驳纵横的纹路还在,一点儿也看不出往常青隽出尘的样子来。垂首看着身前架子上的各种器具,他的神色淡漠得如同要去赴一场葬礼,最后抽出了一把巨大的剔骨刀来,转身,朝着身后的悬挂尸群而去。 这一世,他为婚礼策划师,做着世上最喜庆的工作,带给别人的却不只是幸福,还有,死亡。 真心相爱的恋人,他尽心筹备,送上最完美的婚礼祝福他们永结同心;背叛了誓言的叛徒,他给予惩罚,让她们知道,背弃了真心爱着她们的那一个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只是,做着这样看似正义的事,其实归根到底,却是他必须通过杀戮才能平复体内的戾气。千年之前,他选择放弃神位投入轮回,无法转世为人的他不可避免的被世间浊气侵体,已是越来越无法控制体内肆虐的杀意。所以,他必须寻找替代品,必须不断发泄,否则就会伤害到不愿伤害的人;所以,说是审判,其实他亦无非只是找了一个借口把自己的人生建立在了别人的死亡之上,要说审判,他这样背弃过爱人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审判他人。 心底滑过一丝苦笑的那一刻,手中扬起的大刀已是干脆利落的劈下,悬挂在半空的女人从喉管处被整个剖开,呲啦一声有腥臭的血溅出溅上那布满黑纹的脸,那一刻那灼伤般的痛楚才稍稍平复了一些,却是让心头愈发苦涩。 暗无天日的一间屠场小屋,不杀戮就不成活的一具行尸走肉,为什么每当到了最狼狈的时刻,他却最是容易回忆起那段早已被他封存的记忆,想起那千年之前的生活,想起那一年的肆意无端一意孤行。那一年,他还是天帝九子夙埕,那一年,本凌驾与众生之上凌驾于万神之上的他,为了一个人族女子不惜放弃神位,忤逆了天帝,投入了凡尘。 那一年,自恃过高的年纪,傲然无双的性情,当年的光景,如今看来却仿佛已是隔世的水月镜花;而当年,那被他视为情深意重至死不渝的为爱牺牲,在所有人心里,更像一个不谙世事才会怀抱着幻想的傻瓜,做了一件一时冲动终身后悔的傻事… 为了寻回一段爱情,为了弥补一世亏欠,当年那个便是放弃了所有也要赢回一个女人的他,若是能早早料到今夜这个清贵不在,傲然不在,所有的尊贵和肆意全部消磨在了无尽岁月之中,却仍旧是孑然一身的他,他会选择在第一时刻就放弃,将她,彻底遗忘么? …原来,时至今日,经历了十世磨难的他,还是,做不到… 那一年,她给他的感情太过美好,被这样爱过一场,他永世,再难相忘; 那一年,他给她的结局太过悲伤,这样伤了她一次,他永远,无法原谅。 有些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在了,才学会后悔,只是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纠正伤害,无论是人,还是,神。 飞刀将身前的尸体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这一世,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漆黑的纹路在鲜血飞溅之中渐渐淡去,只是那心头的,漆黑如同藤蔓一般疯长的裂纹,却是再也无法消除,最终将伴着他,走向消亡。 他再也回不去从前,做回原来的九皇子夙埕,他亦再也回不去往昔,变成那个跟心爱的女人拥有过第一世的杜明卿。错过了,便是再也无法拥有,感情这样的事,有时牺牲再多也得不到回应,这样的教训,第一世的时候,是她用了自己的死亡,教会了他这个道理。 缓步而出,鲜红的血液沾满了全身,每一步,都是他最厌弃的血腥味。 步步,走到窗前,窗外一轮明月悬于天际,月色如盘,扬手的时候,那月光已是可以隐隐穿过肌肤的纹理落在那神色淡淡的墨瞳之上,他的灵力,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 十年之约,情无所归,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他,所以这一夜,便是,那最后的一夜了; 秋风萧索,草枯花尽,这样的季节真的很不适合恋爱呢,只是他已等不到来年花开最好的时节,所以无论如何都有一个地方,他一定要在今晚,带着她去看一看。 那一世,他与她只是短短三年,直到失去的那一刻,他才追悔莫及;这一世,他与她或许只有这一晚,轻声诵出咒符的这一刻,那淡淡扬起的嘴角却是一片安详。 怀抱着他最深爱无悔的姑娘,在他最刻骨铭心的地方死去,一夜,足矣… —— 青藤漫山的峭壁,繁星密布的天际,沿着山路而上,到达的这处景致绝佳能看清整个城市灯火的悬崖,便是他在这个城市找到的,和当年那个山崖最为接近的地方。当年,他们在一处山崖相遇,在那处山崖诀别,尔后她每一次转世,他都习惯在她生活的地方找出这样一处山崖,在无人的夜里过来看看,回忆一下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往事,幻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当年的毒誓会被打破,她能重新再爱他一次,跟他一起来看看,他眼中,孤寂了千年的景色… 山崖之上,两人相拥而坐,年轻的男子一身雪色长袍纤尘不染,如同上等雪绸一般的银白长发绕过肩头轻轻披散在身后,月色之下泛起莹润的光泽。一双眼,淡淡望下,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目里头是浅浅碧蓝色的眸光,极淡的颜色衬得整张容颜愈发清冷出尘,世界常比喻俊逸的男子恍若神祗,说的大抵便是这等的风致绰约,公子如玉。 男子怀中,一墨发美人,如丝般妙曼的黑长秀发铺了满地,丝丝垂落在男子掌心。如月般的美人,神色冷清却是姿容绝艳,淡淡的一双桃花目中透出点点清冷的幽光,默默望着漫天繁星。同样的一身雪色的长袍,上头墨色的纹路绘制出古朴图腾,这一身,便是千年之前黎国皇室的嫁衣,当年的黎国公主洛浔遥便是穿着这一身嫁衣,等待着心爱之人前来迎娶,结果最终却是等来了一场背叛,惨死在了绝壁之上。 “浔遥,你还记得么,当年你死前那一刻,曾经立下过一个毒誓,你说,你恨我,你以后生生世世,都绝对不会再爱上我。生,你宁愿放弃为人,也不愿再与我相见;死,你宁愿永为孤魂,也不愿与我同龛。你想要,将我永生永世从你的生命里剔除出去,为此,你以血为祭,以死,立誓。” 清淡的男声在夜风中缓缓响起,轻柔如同情人之间的耳语。说话间,凤目轻垂杜明卿淡淡望上了怀里的美人,那是洛浔遥的灵魄,今夜他施咒从米优体内抽出,只是历经了千年轮回洛浔遥早已不是当年的洛浔遥,她不说话,也不能动,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明明便像是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却还是那样死死铭记么,记着当年那以血立下的誓言… “都是我不好呢,明明当年你已经表示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了,我却非要纠缠你十世,违背你的心意…其实自我们相遇以来,我一直都在,违背你的心意…” 淡淡的话语,带着一抹苦涩,杜明卿身后搂紧了怀里的姑娘,有些疲惫的将头靠在了她肩上。他的灵力已经扩散,变成了一晕一晕金色的雾气,一点一点从体内渗透出来,缓缓飘上了天际,这样的景致其实很漂亮,也让杜明卿感觉安心,至少这最后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纯净,不用再被浊气干扰。 千年之前,人族暴乱,诸国战乱不休民不聊生,为了控制人界局势,天帝下旨遣九皇子夙埕下界平息战乱,自此,有了一段孽缘。 当年的黎国公主洛浔遥,战国第一美人名动天下举世无双,单纯多情的小公主在二八年华偶遇了下界的天族皇子夙埕,对化名为杜明卿的他一见倾心。 当年的天族皇子夙埕,意气风发蔑视天下,人族在他眼中无非只是一群惹是生非的蝼蚁,为了尽早平息战乱回归神位,他心安理得的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所以,当一片痴心对上冷漠无情,当一往情深遇上了逢场作戏,当年的他肆无忌惮的践踏了她的一片真心。他让她背叛了祖国盗出情报,借她的手间接害死她的父母让她家破人亡,最后率军一举攻下黎国,让她成了亡国公主。尔后,他又将她送去敌国为妃探听军情,在她被俘受辱的时候视而不见只为奇袭攻下下一座城池。很多次,如果不是她命大,她早就已经死在了他从未替她设想过的计划之中,为了他,她从名动天下的尊贵公主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卑贱军妓,直到他以短短三年时间攻破十三氏族尽收天下的那一天,他班师回朝的路上她拼死拦下御驾,当时已贵为九五之尊的他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他原以为早就已经死掉了的棋子。 人界的一切,权力,金钱,女人,于夙埕而言全是浮云。当时已经夺得了天下的他正是无聊的时候,洛浔遥的重新出现激起了他的兴致,特别是之后,当这个已经污秽不堪根本死不足惜的女人突然提出要嫁他为妻的时候,夙埕简直是乐开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句充满了恶意的承诺,单纯的她,当成了深情的诺言。 那时的洛浔遥已经有些疯了,整天有很多时间都是神智不清的状态。却是听后来侍奉她的侍女交代,那一日,在他承诺了要来迎娶她的那一日,她竟是很早就醒了过来,有条不紊的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换上了那一身三年前她就准备好了,无论身在何处都必须带着身边的嫁衣。 那一天的洛浔遥是美丽的,出尘的气质甚至让侍女惊为天人。那样的洛浔遥吩咐轿夫将她抬上了那座山崖,那三年前她初遇他的地方,他承诺了会在那里,娶她为妻。 一听就是谎言的诺言,所有人都没有当真,她被独自丢在那山崖之上,无人问津,也无人向他通传一句。三日之后,她没有等来他的爱人,却是等来了一群仇家,当年黎国流离失所的百姓杀上了重山,向这位出卖了国家的叛徒公主讨回了他们失去的一切! 据说那一日,最后的时刻,受了多日凌辱的女人终于被绑上了崖边的刑架,当时她的一身嫁衣已经全破了,满是血迹,她最美的那双眼也被挖了出来,四肢经脉全被挑断,她死死咬牙忍受了多日的屈辱,却是始终,没有等来她等的那个人。 最终梦碎,最终,心死。 其实也许早在很多年前,她的心就已经死了,这一天,那死在悬崖之上的,只是那日后常常从残酷的现实中抽离,幻想着可以嫁予她最心爱的少年过上幸福生活的小公主。 那一日,她终是死了,也斩断了对他的情思。那一日,他最终都没能赶去现场,待到他终于得知了山崖上的那场悲惨结局的时候,她已经,死去了多日… 明明只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明明只是一个用起来毫不在意的棋子,却是在那一日,在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忽的全乱了。 带着混乱的情绪,他冲上了那处山崖,那里什么都在,却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一刻,脑海中往昔的记忆奔涌而来,他记起了他们的初遇,那一日她一身粉裙如同一朵稚嫩而娇艳的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她羞涩的告诉他她是黎国公主,如果他没有地方去,可以跟她回家。 他记起了他们的重逢,那一日她满身狼狈骨瘦如柴,那一双如同蒙着雾霾的大眼睛在望上他的那一刻却是突然带起了一抹光亮,她微微低头,依旧羞涩,她告诉他,她回来找他了,她再也不想离开,她想要,嫁他为妻。 嫁他为妻,嫁他,为妻… 一双青黑的眼,温柔灵动的,干涸呆滞的,交替着,在脑中重叠;一把柔软的嗓音,清越温柔的,干涩怯懦的,重复着,在耳边响起,他突然就疯了。 疯了一般押问了驿馆的侍从,疯了一般下令全城戒严搜查凶手。驿馆服侍过她的人问话之后全部都斩了,最终抓到的反贼问出了当日的情形,他气得处以极刑。那段时间他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却像是所有的鲜血都洗不净心头的恐慌;他疯狂调查她三年来经历的一切,留下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在身边,然后整夜整夜的盯着这些东西,整夜失眠。 方才平定的天下,却是因为暴政再次动乱,天帝震怒厄令将九皇子速速召回,那一日他在刑场监刑时突然昏厥,醒来之后已经回归神位,那一刻,望着周围一望无际的白云,听着耳边侍从的轻言漫语,他呆愣了很久很久,突然,失声痛哭。 便像是一轮水中月,一束镜中花,当年他去了人界,却时时超脱在人界之外,他是神明,便秉承了神明一贯高高在上的心态,肆意操纵着别人的生死,肆意践踏着他人的感情,从未有过真心; 便像是一缕天边云,一捧指间沙,如今他回了神界,真正超脱在了人界之外,他却放不下,放不下那段感情放不下那个女人,他后悔了当年的肆意,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他要改写那场宿命… 尔后的发展,便是如同这一世一般的,世世轮回,十世,皆错…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道,他所亏欠的,是当年那个受尽磨难的洛浔遥,便是十世轮回他每一世都找到了她,能弥补当初亏欠的东西,却是一点都没有。 其实,他又何尝不清楚,他所挚爱的,是当年那个爱他入骨的洛浔遥,此后的她是她也永远不会是那个她,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这个世上,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最无法操控的,莫过于,人类的感情。 短短几十年,一朝身死,一朝轮回,所有的深情终将消散如烟,所有的执念亦是化作流云,平凡的年岁交替之中,你终将成为一个过客,被遗忘时光的长河之中。 当年的他,懂得太晚,所以没有珍惜那一世,只能紧紧抓着后世不放,却是失去了更多,什么都没能得到。而如今—— “而如今,夙埕却是不想,竟是还会有人面临着跟我一样的状况…” 凤目轻揭,淡淡转向身后的空地,那里,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已经静立了许久,金瞳之中闪过冷冷的光,凝上那淡淡含笑的凤目,四目相对,气氛微冷。 “恋上一个人类,便只有一世的期望;结果那人还是灵鸢转世,一旦回归神位,回去的可是灵鸢神女——敢问那边的魔君殿下,您真的,考虑清楚了么?”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玩了一个小时,之前卡文了才写好…今天有二,二更写完了下午发,大家么么哒!   ☆、016 千年之恋 我想要的 (二更) 夜风习习的山崖之上,金光环绕之中夙埕淡淡抬眼望向了对面的黑衣男子,月色之下那张已有万年未曾见过的清冷容颜此刻映入眼帘,还是有些让人微微讶异的效果。 早在几日前的街头偶遇,那一日他就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万年之前率领魔族大军差点覆灭了神族的魔界君主,尔后在征战中被神女灵鸢打碎了元神传闻早已灰飞烟灭了的神族死敌,结果他原来没死而是隐匿到了人界之中么,历经万年修复灵力,如今的实力似乎已经能和昔日比肩。 而相比魔君还活着消息,那一日他见到的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姑娘,却是更加让他惊奇。明明看着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少女,体内却是有着灵鸢的神力,不过那神力反应很微弱,就像是神格还未觉醒,若非同为神族,他也不一定能一眼看透她的身份。 所以,便是那上古千万年来,天赋异禀无人能及的两位逆天强者阴差阳错凑到了一处去?前世的死敌,今生的恋人?呵,还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啊。 对于两个传言都早已死去了的人重现人世,夙埕的态度是饶有兴致的,而对于今生两人的关系,夙埕更是觉得那会是一场好戏。如果能让原本处于对立面的两人强强联手,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若不是他撑不到那个时候,他还真是想看看天上的那些老家伙们得知这个爆炸性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灵力的不断消散,让金光之中的夙埕看着已经有些虚弱起来。持起怀里姑娘的手来好好的握在掌心,他淡淡抬眼,缓缓开了口:“今天你来找过,可是为了灵鸢回归神位的事?当年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想了解什么,不妨先问问看。” 对面那淡淡含笑的容颜已经有些模糊,灵力的消散让夙埕整个人看着都微微有些透明起来,那个样子就像是直观的演绎了生命的流逝,看着有些凄凉。对面,那始终清冷的金瞳望进去是看不透的情绪,下一刻昼焰行淡淡开口:“当年灵鸢转世的时候,被人为分成了几个灵格以掩人耳目,做这个事情的必定是灵鸢身边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嗯——夙埕微微思索了一下:“身边亲近的人么,话说灵鸢那个丫头可不太好相处啊,家又在越山远得要死,真要说有人敢忤逆天帝的旨意要让灵鸢重生的话,那应该是当年越山那一派的人?” 说到这里,夙埕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当年越山那一派除了灵鸢之外还有一个人,该是灵鸢的师兄,说起当年灵鸢暴露实力参加的第一战似乎就是为了她这个师兄啊,想来两人的感情应该是很好才对?~” 一句话,微微带着恶意说来唯恐天下不乱,结果明显意有所指的话听在昼焰行耳朵里他却是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变化,话落,只是皱了皱眉:“忤逆天帝?” 呵,和他猜得一样呢,果然是一个面上装得滴水不漏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主,夙埕只觉得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当年一族的死敌这样面对面的聊天也是一件奇事,想着,淡淡勾了勾唇:“是啊,忤逆天帝,不然你觉得以当时灵鸢在军中的声望,若不是天帝授意谁敢动她?倒是分成几个灵格转世的事听着像是上古异术,如今你身边那丫头该是人格,她身上带着灵鸢的神力所以应该同时兼有神格,这个,你知道么?” “嗯,灵鸢的神格已经觉醒过了。” “哦?”夙埕显得有些诧异:“觉醒之后灵力还是如此薄弱么…”他自语了一句,下一刻微微蹙眉:“你知道堕神被浊气侵体的事么?” 夙埕顿了一顿,皱眉继续说了下去:“神族看似强大,实则却是一个很脆弱的种族,只能生活在特定的环境之下,否则身体便会产生异变,这也就是为什么神族多年只居于九重天上的万古神殿的原因。而身为堕落神明,在尘世待久了必定会受到污浊之气的干扰心智发生转变,对于带着怨气堕入凡尘的神明,侵体则会更加严重,这一点,我相信灵鸢也无法幸免。所以如果你身边的人族丫头从来没有被侵体的表现,那么就是神格在承受一切,至于结果会如何,便是不得而知了。” 淡淡一席话落,对面金瞳一个紧缩闪过一抹异样神色,落入夙埕眼中,也让他微微惊异了一下。…看来,原来还是真的在意着灵鸢的么,这样的一段缘分,也不知能不能称得上孽缘… 因着夙埕的一句话,昼焰行皱眉陷入了沉思,几年前那堕落的送子福神最后是怎样的下场他再清楚不过,如若不赶快回归神位,灵鸢她也会…?下一刻,夙埕轻叹了口气:“其实今夜你找过来,我本以为你最关心的应该是灵鸢回归神位之后的事。” 淡淡的目光相望,对上那天生带着些凉薄寒意的金瞳,他只惊异,昔日的往事他已是说放就放,完全释然了么?哪怕那是至亲被害的血海深仇?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好像已经完全坚定了想法,不在意重生的道路有多艰难,也不在意重生之后的灵鸢会是什么样子,他甚至不屑花时间去担心那些可能会接踵而来的未知问题,他想要知道的只是如今该怎么做,以什么方式达到目的,简简单单公式化的思维方式,感性时才会考虑的一切,一概不论。 是怎样的自信,才能让一个人拥有这样的魄力?夙埕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只觉得在这样的气势下,就好像明明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成功的事情,也值得去尝试一下。 只是,重生的事毕竟不是他一人的事,还有关灵鸢,他就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一定清楚灵鸢的态度么?便是这么想着,那淡淡的几乎已经快和周围的金光融为一体了的身躯下一刻轻动了一下,微微仰首望上长空。那里,本是黝黑天空衬着漫天繁星一望无际的地方,下一刻却是忽然扬起了一阵异样的风,吹来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白影飘来,缓缓靠近,下一刻一个墨色人影一瞬从毯子状的白符上跃下,稳稳落地抬起头来。长睫轻动,一双青黑如玉的墨瞳带着淡淡凉意入眼,那一刻金瞳微蹙带起了一抹诧异:“…阿零?” —— 高高的一座山崖,一个可能了解往事的故人,一对想要知道往事的当局者,只是两人先后找来分明事先就不知道对方会在,这个样子看着,明显是沟通不足。 夙埕这么想着,抬眼淡淡望上对面的黑衣少女,一头短发,一双墨瞳,沉静偏冷的气质看着到是和当年的灵鸢有些神似,让他起了些好奇心。而更让他觉得新奇的是,从方才起就一直皱着眉看着很不悦的魔君殿下和丫头两人交涉了一番之后,竟是同意让位给了丫头让她来提问,看来是宠孩子宠得紧。 降服了万年大魔头的小姑娘么,他倒也挺想和她聊聊看看到底有何特别之处~望上那清淡眉眼,下一刻夙埕勾起嘴角,浅浅笑道:“好看么?” 阿零站在不远处,看着对面已经辨不清面容的夙埕,对他怀里抱着的姑娘很在意。冷不丁被这么问了一句,一直盯着姑娘看的阿零才有些愣愣的收回了目光,反应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这样呆萌的样子逗乐了夙埕,下一刻他正有些哑然失笑的当口,阿零却突然手一扬迅速张开了一个结界,干脆利落的把他们一起罩了进去。 前一刻看着还是的软萌萌的小姑娘,下一刻就突然做了这么意料之外的事,夙埕有些惊异的望上对面那如常平静的小脸,看着丫头身后被一下隔绝在了结界之外的魔君瞬间黑了的脸色,他突然就有些明白小姑娘为什么特别的原因了,双重的个性,总是出其不意的做出反差很大的事来,这一点,其实和灵鸢还是挺像的… “…你能跟我说说,灵鸢是个怎样的人么?我想多了解一些灵鸢的往事。”下一刻阿零已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 哦?一个就理性的只在意步骤问题,另一个却是完全感性,想要了解的方面完全不同呢~对面夙埕这么想着,淡淡笑着,缓缓开了口。 “灵鸢她,本是越山武神薄老坐下的一名小小侍女,越山远离神殿,平日里便无人问津,灵鸢这样的身份更是没什么在意,以往的几千年来,大多数神族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尔后,神魔战争的爆发,越山一派作为武派被逼到了风口浪尖,当时薄老已经年迈根本无法应付大战,越山一派也没有什么能人可以接任统帅一职,大战一触即发,神族节节败退,被逼急了的天帝下了死令将越山全族逼上了战场。当年的那场战役,敌众我寡,实力悬殊,很多人都害怕那会是覆灭神族的最后一战,结果却是在那一战上,神女灵鸢初露锋芒,驾驭神兵以一敌百力挽狂澜,最终将魔界大军逼退天门之外三十里战成了平局!那一场战役,是大战爆发以来神族的第一场胜利,也是从那一日开始,神族拥有了第一人,一个可以同那骁勇善战灵力逆天几乎已经成为了不可战胜的神话一般的魔界君主相抗衡的,终极武器。” 夙埕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透着一丝疲倦,而那清淡的声线里,憧憬和尊敬的情绪却是毫不掩饰。听着那样的解说,阿零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烽火连天的战场,所向披靡的殿下横扫千军,然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少女,一瞬挡下从来没有人能挡住的攻击,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继而狂喜,而那一刻,当那抹黑色的娇小身影一瞬映入那金色竖瞳的时候,殿下脸上,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夙埕的话,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每一句都很直观的让阿零感受到了,灵鸢在神族,犹如天一般的存在。 那一日,在战场上见证了奇迹发生的每一个人,无论敌友,一定都永远记住了那抹纤弱却强大的身影; 那一日,在战场上第一次遇到了对手的殿下,他的心情一定是复杂的,尔后一次又一次的交锋,英雄相抗,惺惺相惜,在殿下的心里,灵鸢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敌方将领,那么简单… 墨瞳之中闪过的情绪,落寞得非常好懂,落入夙埕眼中,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后来,神族在灵鸢的带领下打了几场胜仗,天帝大悦欲嘉奖越山一族,武神薄老却在这时提出了不要封赏,转求一门姻亲,希望天帝能赐婚神女灵鸢,让她嫁于太子为正妃。当时的天帝自是要什么给什么,当即允诺待到魔族叛乱平定之后便举行大婚,迎娶灵鸢为太子妃。” 仍是那轻缓的声线,淡淡道出一段往事,阿零听得有些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没想原来灵鸢上一世竟是结了婚的…那一瞬惊异的表情夙埕看在眼里,下一刻不动声色淡淡问道:“关于灵鸢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么?你的神格…什么都没同你说?” 阿零微微点头:“灵鸢的记忆不全,只记得几场战争的片段,其他的全部忘记了。” 是么,原来是这样…好在他多心问了一句,差一点就说到了不能说的地方去…对面,夙埕已经完全淡去了人型,金色的光晕中他已是托不住怀里的姑娘,轻轻将她放到了身前的地上:“你放心,她没有事,我只是抽离了这个灵魄出来,陪我最后一段,稍后我走了她也就回去了,不会有问题。” 金光之中传来的声音已经有些飘忽,阿零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一点淡去,心里隐隐带上了悲伤。 虽是只一个陌生人,但是看着一个生命渐渐消失在眼前,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殿下方才说,这个男人,原是神族的一个皇子如今却是成为了堕落神明,才不得不消失…那么…灵鸢呢?她也是堕神么?如果她不同意回归神位,灵鸢最终也会这样,永远消失么…? 那一日,似乎她已经提到过了离开的念头,那一日,她看着那黑色纹路藤蔓一样在她脸上蔓延,那个样子,看着,都疼… 为什么,有着那么辉煌的过去的灵鸢,如今却是这个样子呢,她不是要嫁给太子了么,她不是神族人人敬仰的武神大将军么,为什么当初她说起往事来,却只记得,她从来,都不开心…? 心口胶着着太多的情绪,心底里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的得到解答。一缕缕金色的灵气点点脱离出来,升腾到空中,映入墨瞳的那一刻便是如同花火一般轻散。逝去的过程叫人伤感,微微抿起唇角,在金光即将散尽的前一秒,阿零忽然开口,问出了此刻她最想了解的问题。 ——灵鸢她上一世…是怎么死的?… 清淡的声线,带出一抹压抑,下一刻,最后一缕金光倏地飘上天际,那一刻,纯净的灵气消失了,身前的白衣女子也消失了,只余下了广袤苍穹和辽阔疆域的前方,空荡荡的天际边,终是传来了最后一声轻叹,飘渺如风。 那一声,伴着风声的轻喃,轻轻滑过耳畔,却是重重砸入了心田,明明是最轻柔的声线,却是带来了最极致的震动! 那一刻,一瞬心悸,惊惧战栗抑制不住瞬间爬满了全身!那一刻,墨瞳微瞪骤然紧缩,浑身颤抖的小姑娘下意识咬上了嘴唇,心头情绪颠覆翻滚,便是咬破了皮渗出血来,都丝毫,没有察觉… —— 此后,回去岚山大宅的一路,阿零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一张小脸比来的时候更加苍白,毫无血色的小嘴一直紧紧抿着,那深深的一条线,弧度看着很悲伤。 与夙埕的最后一段谈话,全部都在结界中完成,昼焰行甚至不知道夙埕到底跟阿零说了些什么,导致她现在这样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的反应…是因为清衡的事?还是因为其他?阿零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心头堵着一股闷气无比焦躁,却偏偏不知从何问起也绝对不能乱发脾气,回到家里护主不周战战兢兢的夜福和佘青他骂都懒得骂上一句,跟在阿零身后上楼,看着丫头低着头就往卧室走的背影,心口一燥下一刻大掌一瞬扣上阿零的手腕,昼焰行拽起阿零就往三楼走去。 三楼卧室,熹微晨光点点从窗外透进来,照亮了有些灰暗的空间。阿零从进屋之后就一直站在床尾的空地上不动也不说话,拉一把跟着走一步,松手就低头静默,这个样子看着逆来顺受,实则却是隐藏着所有情绪不想让他触碰的回避,看得昼焰行一阵烦躁。 “灵鸢的事,你已经都知道了?”静默的空气中,很久才传来这么一声问话,昼焰行坐在沙发上,清冷的眉眼微微皱着盯着前方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无法忽视的视线中,阿零顿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个山崖,你今天是怎么找去的?”得到这样的回应,昼焰行脸色再是冷了三分。 “我找了百里帮忙。”阿零这次倒是没在拖延即刻答了,头还是那样垂着看不清表情。 百里容笙?墨瞳之中一瞬闪过一阵森然寒意:“你找人是要做什么?一个人去见这样的陌生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最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都不说,背着所有人做些不该做的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昼焰行是真的生气了,连日来阿零回避的态度已经让他很不爽了,结果今晚居然还被他抓到了她背着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有什么事不能跟他说么,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来问他?难道他就真的这么不值得她信任,非要想尽办法自己去调查真相,她才能够安心? 如同骂小孩一般的一通训斥,质问完了之后,昼焰行自觉也有些凶过了头。对面,阿零还是那样垂着眼低着头的样子,最近她似乎是喜欢上了深色的衣裙,那一身墨色的长外套让她整个人看着愈发的瘦弱,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 看着这样的阿零,昼焰行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来,特别是看着孩子下唇上咬出的那个印记,深红色的一片,都咬出了淤血,她到底是在难过些什么?把自己都弄成了这个样子… 墨瞳之中闪过一丝疼惜,下一刻昼焰行叹气,朝阿零伸出手去。 “不会危险,我有结界。”下一刻阿零淡淡开口,平静的回复了先前的质问,这样不配合的表现他也没有再生气,径直伸手触上丫头红肿的唇瓣,那一刻阿零惊了一惊来不及躲开,微凉的指节下一刻在伤处轻碰了一下,带起一抹刺痛。 “疼么?”墨瞳轻柔,语气已是完全放缓。 “…知道会疼你为什么还碰?”阿零从来招架不住这种温柔,刻意冷淡的语气瞬间破功。 得来的回应里头终于带上了一点情绪,昼焰行勾唇笑了起来,下一刻忽然一个倾身提起丫头一把抱上了床。 阿零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肩膀却是在下一刻被用力压住。“嗯,就是知道会疼才故意碰的。”带着些些蛮不讲理的声线凉凉的自头顶漾开,随即又转为轻哄,“你乖乖的坐着不要动,我拿样东西给你看。” 好声好气的又哄了几句,阿零终于抿了抿唇不再动了,身前的墨瞳里闪过一丝笑意,昼焰行伸手在丫头脸上捏了一把,转身去了床头柜拿出了吼吼的一本硬皮书来。 俯身,蹲下,伸手扯下不自觉绞着衣摆的小手好好握在掌心,这样的一个姿势,阿零坐在床上反而是俯看而下,对面,那微微上仰望来的眉眼处带起一抹温柔,四目相对,手心里的温度也在缓缓传递,让她一点一点,安心了下来。 轻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阿零,关于灵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灵鸢是上古神族,万年之前被分成了几个灵格转世,你就是其中的一个人格,而你体内还有一个神格,也就是你见到的那个灵鸢,而她存在的事,我是三年前知道的。” 入眼那双淡淡温柔的墨瞳,无声安抚着要她安心,看着那双眼,阿零微微抿起唇来,听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知道有灵鸢存在之后,我很开心,因为这样就有了一条看得到明确方向的路可以去努力,让我觉得有希望能把你留下来,永远留在我身边。”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就清楚了,我让百里容笙激发你的神格,三年里我也私下找过很多方法,寻找你其他失落的灵格,想为了那重生之路做好准备。而将来,一旦所有灵格集齐,神女灵鸢便会重生回归神位,只是到时候,也许你已经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也不会是现在的性格,你可能会有很大的变化,这是这个选择最大的风险,我想应该要跟你说清楚才对。” 淡淡一席话说到这里,大抵是阿零已经了解过的信息,只是从殿下口中听来,却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伤感。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阿零垂了垂眼默默点头,却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正是犹豫之时,忽听那清浅男声再次响起:“所以这就是我的方案一。” …方案…一…?! 阿零猛一抬头,含着淡淡笑意的青黑墨瞳一瞬入眼,“呵,总算是肯看我了?~”淡淡一声调侃在耳边响起,下一刻厚重的硬皮书一下砸上膝盖,她却已经是震惊到疼都感觉不到了。 那样一个姿势,她俯看而下,他微微仰首,多年来像是哄个小孩子一般的情形变得有了不同,那含着浅浅笑意的薄唇牵出的弧度看着是那样的温柔,墨瞳如玉,里头萃着微光点点,那一刻浅浅上扬的笑容中有些得意,也有些腼腆,带着点快来表扬我的雀跃,也有些表死盯着我看的别扭。 总之,在那不再像是宠着小娃娃却是同样的宠溺无边的目光中,那一本硬皮书像是献上的宝物一般递到阿零手中,望上那因着震惊而微微呆愣怎么看怎么傻的小脸,墨瞳之中泛起点点笑意,澄净温柔:“拿好了,这就是我的方案二。阿零,如果你不想要永生,我们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明天我就去帮你办退学,后天就收拾行李出发。今后,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玩你想玩的东西,我们可以在你想停留的地方停留,在你想安家的地方安家。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每一天都不会再虚度,我会给你最完整的一生,即便短暂,也会全是快乐。所以阿零,你不要再担心,也不用想太多,永生根本无所谓,因为从很早开始,我就做好了只有一世的准备。而我想要的,亦无非只是你每天能笑着醒来,安心的入睡,健健康康的陪在我身边,我们好好的,过完一辈子。” ------题外话------ 白想说,尼玛这根本就是在求婚!<( ̄ˇ ̄)/   ☆、017 千年之恋 做了选择 那一本厚厚的硬皮书其实不是书,而是整整的一大本花花绿绿的资料手记。 里头有旅行攻略,有世界地图,有调查结果,而更多的,却是一条一条琐碎的生活记录,记录着三年来,她无意间提起过的想吃的美食,想看的电影,想去的地方,想要的东西… 然后,便是从这一条条的愿望出发,一条条细致的索引一路指到了那一大摞的资料中去,怎样的行程才是最好,怎样的时间才是最佳,哪些东西去哪里吃才是最美味的,哪些地方什么时候去才有最好的风景,所有的这些,在那堆资料里都找得到。 此外阿零还发觉,在那些她曾经热切表达过喜欢的事物之前都标上了特殊符号,她有些好奇的按照“喜欢薰衣草”这一条之后的索引翻过去,翻到有关普罗旺斯的介绍,再顺着介绍上的索引翻过去,赫然发现了一个英文地址,和一张疑似房产证复印件的东西… 阿零彻底愣住了,发觉她家殿下的字原来不是很好看…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本书,三年来,殿下一直都在做这本书?! 心中的问题问出口来,半倚在沙发上的某殿下眸光淡淡,神色微微慵懒:“怎么可能一直在做这本书?当然还要赚钱啊,钱不够怎么安心出去玩?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调查,比如你体内的神格会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毕竟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人族了,不了解清楚所有的事情,也不能放心的出去吧…” 淡淡一席话落,阿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三年的时间里,关于她身体的变化,殿下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她原以为三年的时间里殿下做的所有事都是有关于那个方案一,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会有方案二的存在,最大的期望也仅仅是殿下可以听听她的选择,接受她的不同意见。结果却是,三年来殿下一直都在认真的考虑她的事情么,想到了所有她没有想到的方面,认认真真的给了她一个选择,还告诉她无需为他着想,不用,顾虑太多… 墨瞳在那一刻轻扬,淡淡望上了对面那双透着凉意的眼。殿下似是有些累了,微微眯着的眼看着有些懒懒的,动作却是轻柔,长指伸来无意识的绕着她裙子上的绑带,一卷一卷环上再松开,此刻的气氛是那样的宁静安详,下一刻,丫头微微的红了眼眶。 阿零有些自责了,为着先前自己认死理的误会,还为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暗地里对殿下的不满…严景说的对,的确是她错了,她没有选择信任,没有选择好好的沟通,而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一个人乱想,让殿下担心也让他生气了…想到这里,自责的丫头更加难过,吸了吸鼻子,忽然感觉心口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就要崩溃了一样,她伸手快速的抹了一下眼角,下一刻本绕着绑带的手臂已经环了上来,把她拉下搂进了怀里。 卧室的沙发不大,交叠着才能躺下两个人,阿零现在已经开始很注意尽量避免这样的姿势了,因为她长大了,又习武,体重比同龄的女孩子要重很多,这一点太没女孩子样儿了她一点也不想让殿下发现…只是这个时候正伤心也顾不上那么多,何况那个怀抱那么温暖,那平缓的心跳声让人那么安心她舍不得离开,就这样顺势趴了下去,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靠着,缓缓闭上了眼睛。窗外的天空已经很亮了,熹微的晨光变成了金色,从玻璃窗外透了进来,照亮了室内的空间。这个时候一夜未眠的阿零已经累了,心情放松了下来,伤心也消耗了体力,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慢慢想睡起来。 沙发上,昼焰行微微侧身搂着怀里的小丫头,感觉她细软的短发轻轻埋在他的颈项,均匀的呼吸就在他的胸膛,伴随着两人心跳的频率,柔柔的,让人安心。 要好好珍惜这一世的决定,其实很早就有了,早过灵鸢的身份暴露之时;尔后有了永生这条路可选,他也从未动摇过要好好珍惜这一世的决心。 他不想欺骗阿零,对于两个方案,他更在意的是方案一,如果能顺利的留下阿零,两人再一同去完成三年来他订下的计划,那会是他最期望的结局。 只是他心里亦很清楚,让阿零接受神格并不是简单的事,她会排斥会难过,会不开心会反对,这些反应全都在他意料之中,如果阿零最终还是无法接受,他也不会勉强。因为就算退而求其次,他也至少能同她拥有这一世,他不想这唯一的时光,在各种误会和隔阂之中度过。 “所以阿零,我最在意的,无非是你能开心,因为只要你开心,我每一天也会过得很开心,就算只是一世,几十年的时光也并不算很短,能好好珍惜着过完这一生,就绝对不会后悔。而关于灵鸢,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在意,所以有些事我想今天一并说出来,让你知道。” 清冷的男声淡淡而起,说话间,昼焰行微微收紧了手臂,感觉阿零的心跳在那一刻一下加快了频率。他知道她还醒着,正默默听着他说话,他继续开口,聊起了一段前尘往事。 “当年,神魔之争,我和灵鸢认识在战场之上,所有的交集,也全部都在战场之上。敌对的双方,除了各种招式和灵力的了解,再无其他。当年我的确是有些在意过这个对手,却也仅仅是对于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样的在意,我想灵鸢对我,应该也是同样的态度。” “后来,战争以魔族的失败告终,我伤了元神被困鬼道千年,重回人界后过上了隐匿身份的生活,当年的征战在我心里已成过去,我没有想过要再挑起争端,也没有再留意过灵鸢的情况。之后,却是八年前的那场绑架案中你的神格觉醒挡下了灵鸢的‘揽月’神弓射出的金箭,从那一天起,我其实已经开始怀疑了你同灵鸢的关系。” “之后我让夜福去调查了很多,得知灵鸢在战争结束之后便获罪被幽禁的传闻,也没能再查到一点你同灵鸢之间的联系,此事最终不了了之,直到三年前那一日冰湖试炼,你受到攻击再次觉醒了神格,当时看着那幻化出来的神兵,我才终于确定了你体内的神格,就是灵鸢。” “之后的三年里,我和灵鸢见过两次,只是每一次的时间都很短暂,没有过交谈。而这三年的时间里,关于万年之前的往事我也回想了很多,记忆里有的仍然只是战场上的那些画面,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开始把灵鸢同你联系起来之后,所有的回忆,都有了细微变化…” 听到这里,故事终于进入了正题,一路紧张着,一路心情复杂,阿零一路微微僵着身子听着这些她很想知道却又很排斥的心里话,到了这里,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她在害怕,害怕听到殿下念出其他女生的名字,害怕殿下对其他女生上心,只是很多时候话不说不代表不存在,不说,最后也只能因为隐瞒,成为隔阂… 所以,今晚一切都必须有个交代,即便是知道阿零会难过,有些事,他还是必须说清楚。再一次搂紧了怀里纤细的小身子,昼焰行叹了口气坚定了想法,终是说出了口来: “其实阿零,你的感觉…一直都是对的,我的确很在意灵鸢,在知道了你们之间的联系之后就开始在意,再也无法用看待一个陌生人的心态去看待她。在我心里,你们两人是一体的,即便是不同的灵格,也有着许多的共通之处。所以我会开始觉得她可爱,也会去在意她现在的情况好不好,我会去想象,当年下了战场平日里的灵鸢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同你平时一样,傻傻的有些呆,萌萌的很可爱,时常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又默默的关心着身边所有的人,善良,而单纯…可是阿零,你知道吗,在知道你们之间的联系之前,当灵鸢只是灵鸢的时候,我却是,恨不得,杀了她…” 一瞬冰凉的语气,淡淡幽冷的就像来自于天际,那一刻阿零心中一惊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下一刻昼焰行一个翻身两手将怀里的丫头紧紧压入了胸膛,带着些些苦涩的声线自头顶传来:“很奇怪,是不是?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这些的确是事实,我也不想再隐瞒,不想让你自己觉出些什么来,再偷偷的一个人难过…只是阿零,无论再怎么变化,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在意的人,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什么都接受不了,如果不是你,那么无论是灵鸢,还是永生,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这样的话,太过直白,如果不是这样的姿势看不见阿零的脸,他根本说不出口。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姿势,阿零可以很直观的听到身前温暖的怀抱里传来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由缓,至急。 殿下他…是在紧张么?因为他坦诚了,告诉她他的确在在意灵鸢,告诉她这三年来除了她之外,他有了另一个放在心上的姑娘,然后因为担心她会难过,而紧张了… 听着这样的坦白,说实话她还是有些难过的,只是殿下能这样好好的用着平等的态度跟她说出心里话,她同时也有些高兴。 她想,她是知道殿下为什么不告诉她灵鸢存在的原因了,她也很直观的感受到了殿下心里的纠结和隐忍。他是怎么样去期待她的永生的,又是怎么去面对她重生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的,此外他还要顾及着她的情绪,安排好所有一切,这一条路,无论是方案一还是方案二,殿下承受的都远比她要多得多,他承担了一切,然后很轻松的笑着对她说,让她不要有负担,选一个,她最想要的人生。 这样的话,殿下说过,灵鸢,也说过…其实要说灵鸢和她很像,还不如说灵鸢和殿下很像,他们都是成熟的人,会自己默默承受很多东西,会为了他人着想… 在这一夜之前,阿零觉得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人,对所有的一切都很迷茫的; 在这一夜之后,她却发觉原来自己才是被所有人照顾着的那个,听了山崖上的男人的话,听了殿下的话,对于将来,对于重生,她已是渐渐,有了一些想法。 只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决心,摊开小小的掌心,紧紧握上手心下的衣衫,阿零偏头往身前温暖的怀抱里缩了一缩,带着微微复杂的心情,缓缓,闭上了眼睛。 —— 那一日,阿零睡在了三楼卧室,整整一个白天都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饭之前阿零回了房间放了一浴缸的热水,静静,坐到了浴缸里。 她有心事的时候喜欢泡热水澡,仿佛身体放松了下来之后,心情也会随之放松,变得好受一些。对面的水龙头时不时的滴落一滴水,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她又回忆起来了,回忆了那一夜降灵仪式上灵鸢沉静淡漠的容颜。 灵鸢,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生? 山崖上的那个男人说,灵鸢不好相处,家住得也远,在战争爆发之前的几千年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所以,她一定是一个性子很清淡的人,不求名利,不求地位,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想有过多的打扰。 只是之后,战争爆发,越山一族全部被逼上战场,那一战上,她主动,暴露了实力… …那一定,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人。阿零默默想道。 其实,在这一日之前,对于灵鸢和她是同一个人这样的说法,阿零一直没有实感…却是在昨晚,在那山崖之上,当她毫无预警的听到灵鸢的死因的那一刻,那一刻倏然而起的悲怆一瞬席卷全身,那样的心痛难耐甚至超过了她这短短十几年来所有悲伤感情的集合!那一瞬间,伤痛直击心脏,那样的痛楚,绝对不是对着一个外人的同情和悲悯,那样的愤怒,也绝对不是为了一个外人的冲动与不甘! 那是她自己的痛,那是灵鸢的痛,那一刻,仿佛思绪飘回穿越万年,直观感受到那悲伤和怨愤的那一刻,她的眼前甚至忽的闪过了那一日重云深处最后一刻倏然染血的指尖,那一刻,她终是忍受不住,狠狠咬破了嘴唇… 便是过了这么久,此时此刻,想起当时的感受,仍旧是让她起了一身战栗,微微垂下了眼眸。入眼,那倒映在水面上的模糊人型在涟漪中轻荡,像她又不像她,下一刻阿零一个后仰一下没入了水中,温热的水流袭来,将她完全包裹了进去。 阿零在水下睁眼,望向水面之上微微扭曲的光影,耳边恍惚响起了声声轻喃,压迫得耳膜生疼。 ——阿零,我想要的,无非只是你每天能笑着醒来,安心的入睡,健健康康的陪在我身边,我们好好的,过完这一世… ——只是,当灵鸢只是灵鸢的时候,我却是,恨不得,杀了她… ——所以阿零,你才是我最在意的人,如果不是你,那么无论是灵鸢,还是永生,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一个偏头将耳边轻喃散去,下一刻脑海中却是忆起了道道清冷声线,这一次,长睫轻阖,掩去了眸中沉痛。 ——那一日,神族终于有了第一人,一个可以同那几乎已经成为了不可战胜的神话一般的魔界君主相抗衡的,终极武器… ——那一年,天帝大悦嘉奖越山一族,武神薄老转求了一门姻亲,望天帝能赐婚神女灵鸢,嫁于太子,为正妃… ——灵鸢功高,岌岌压主。那一日,决战之前,天帝赐酒,太子亲送,灵鸢之死,鸩杀。 唔——!一声短促的呜咽,心中一痛下一刻阿零破水而出,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脑中的思绪,如泉涌一般的眼泪却是难以抑制的流下,随着下坠的水珠,滴滴答答在水面上落了一片。 灵鸢之死,鸩杀…灵鸢之死,鸩杀!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不是神族百年一遇的高手么?她不是太子的未婚妻待到大战结束便将为妃么?!为什么到头来,却会是这样的结局?明明性子淡薄无欲无求的人,为了族群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她?! 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却是记得,过往的几万年时光,她从来…不快乐… 她说,阿零我就是你,我最希望的就是我们能平安一世,幸福快乐。 于是,便是为了这么一个幸福快乐,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重生,她却是为了她,早早已经做好了再次消失的准备…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她什么都不求,为什么,她什么都不为了自己争取一把?! 这一刻,倏然闯入心口的情绪,矫情得让阿零哭得更凶,明明之前是她害怕灵鸢夺走她一切,此时此刻,却是她真心的问着这样的话,真心的想着那淡漠的黑瞳清冷的容颜,真心的,希望她能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 她就是灵鸢,灵鸢,就是她…她们是同源一体,一旦灵格集齐,昔日的灵鸢神女便能重生,再一次,回到这个人世间。 那么, 这一次,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战争,无需她再违背着心意,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一次,这个世间也不再有强敌,殿下爱她,就会同样爱以后的灵鸢,她再也不是一个人,殿下会照顾她,保护她,永生永世的,陪在她身边。 这一次,这个世间也不会再有背叛和伤害,昔日的阴谋诡计,那些伤害了她的人,她和她一同去讨回来,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水花轻动之间,少女起身,一步从浴缸之中跨出,几步走到了镜前。 扬手轻轻抹去镜面上的雾气,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发梢上的水珠还在不断滴落,她气息微喘,双目赤红,面色却是沉静,眸中一抹幽光,冰冷,而坚定。 至此,终于做了决定,从今而后,她的快乐,便是她的快乐,她的敌人,便是她的敌人,她的殿下,也是,她的殿下。 不为分享,而是容纳,她已是,做好了选择。 ------题外话------ 先出一更,上一世的事情是不是很伤感?今天可能有二,有的话也是晚上了,白到时候尽力码出来,如果没有就是明天哈!另外预告,二更女王零会出场,跟殿下的互动首秀要来鸟,想不想看霸道总裁殿和面瘫女王零的对手戏呐,嘿嘿,那就敬请期待吧╭(╯3╰)╮   ☆、018 千年之恋 世界疯了 尔后,秋去冬来,春天的微风吹破冻土让初生的绿芽展露新姿,这一头花儿刚刚开好,那一头蓦的繁夏已至,这一年流火的七月,阿零他们,毕业了。 一群半大的孩子,一片白沙海滩,可以心无旁骛玩耍的假期便是再闷热的天气也是淌着大汗啃西瓜的乐趣,这一天几个小伙伴们,伙同着算不上小伙伴的另外一群人们,热热闹闹的聚在了A市市郊的海滨度假村,度过了愉悦的一天。 初中部的几人即将升入高中,没有按照大家预期的一般相聚北豫高中部,辛朵和阿零选择了市内有名的女子中学圣心女高,楚天骐亦是去了足球队全市第一的德翔中学,希望能参加市赛选拔。 严景升入了高三,感叹自己成了留在北豫的孤家寡人,只是阿零感觉严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去上课了,似乎一直在鼓捣他的明星之梦。结果那声抱怨被新加入的陆勤听了去,即刻反对说还有他在,严景听后瞥过去一眼,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你谁啊我们熟吗的距离感… 阿零坐在海滩尽头的小屋外,看着米傲拿着大刀麻利的杀西瓜,那个样子看着完全不像是人们口中的豪门太子爷,反倒很像一个披着斯文外皮的侩子手,阿零半趴在桌上看着那一头红色的汁水飞溅,有些感叹缘分的奇妙。 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她的生活如常,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每周的试炼还是在继续,她也继续念着书,除了灵力进步神速之外,阿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永生的事如今还在毫无头绪的状态,不知道其他灵格的下落,也不知道重生的具体方法,寻找这些答案的工作阿零完全交给了殿下去负责,自己则是着重观察自身的状况。如何在神格觉醒的时候也能尽量保持自我意识,如何更好的和神格沟通协调,体内的神格似乎能顺利沟通的时间并不多,灵鸢告诉她,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而且时间越来越长。 作为堕落神明,似乎就一定会被浊气侵体,而灵鸢为了净化浊气似乎每日都耗费着巨大的精力。她告诉她,待到所有灵格融合的那一天这些浊气一定会侵扰本体,届时如何净化浊气回归神位,也是一个还没有答案的难题。 所以想要永生,光靠气势看来是不够的呢,简直就是举步维艰啊举步维艰,阿零这么想着,有些百无聊赖一抬头,对上米傲高高在上召唤她的眼神:“过来拿西瓜。” 其实缘分这样的事真的挺新奇,他们和米傲的缘分,应该可以称之为是不打不相识。具体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熟络的阿零也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夜店那一夜米傲最后帮了她们的忙,后来在学校偶遇过几次,米傲身边那个叫陆勤的学长每次都过来跟她们热情的搭话,次数多了大家也就渐渐熟悉起来。 虽然阿零对于圈子里玩得好的朋友除了朵朵之外都是男生这一点感觉有些遗憾,但是这就是缘分吧,心思单纯的小丫头这么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在初中部的校园里多次偶遇高中部的学长是一件多么奇葩的事咳咳咳… 听见召唤,阿零从桌上爬了起来,扬了扬手里的杯子:“我想喝西瓜汁有么?” 你妹的西瓜汁啊!另一头做了半天人民公仆的大少爷已经很不耐烦了,皱眉恶狠狠瞥来一眼:“只有西瓜,不吃拉倒!” 额——,阿零嫌弃的撇了撇嘴:“那算了我等朵朵回来给我榨西瓜好了…” 米大太子的脸一瞬黑了,你妹的本少爷切了半天的西瓜你个死团子还敢挑三拣四的快点过来给爷感恩戴德的吃!米傲飞去一击白眼传达了恶狠狠的威胁,下一刻小屋外传来了闹哄哄的人声脚步声。 “爽,真是太爽了!好久木有打过这么high的比赛了我去,林城哥你最后那一击扣杀简直是帅爆了!” 屋外天已经有些黑了,之前去玩沙滩排球的一帮人浩浩荡荡绕了回来,开口的正是表达感情从来夸张的陆勤同学,话落,玩得全身脏兮兮刚刚淋浴完的一伙人已经来到了小屋前。 这一次过来海边玩是楚天骐组织的,除了阿零他们这一群关系比较熟的人之外,还来了B班的一些同学,有点像是变相的毕业旅行。阿零白天玩疯了有些累,米傲嫌弃沙子太脏不愿意参加比赛,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去打排球了,似乎玩得很尽兴。 一伙人进了屋,看见冰镇西瓜纷纷伸出魔爪,陆勤自动自发的粘到阿零身边给她送西瓜,笑眉笑眼借花献佛做得毫无羞耻感~ “阿零吃块西瓜…” “朵朵你回来啦!来换条干浴巾!”结果阿零完全没听见,一扭头看见从门口进来的辛朵,兴奋的跑开了,“朵朵你回来得正好,等我抢几块西瓜回来,你帮我榨汁吧!” 这错开的一幕不少人看见了忍不住想笑,林城笑得最放肆都出了声,嬉笑中,班上不少女生望向那跑向辛朵一身粉色沙滩裙的小姑娘,都默默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昼零,富家千金不说,还这么受男生欢迎,本来身边一个楚天骐一个严景学长就很让人羡慕的了,结果今天来的米傲学长他们几个也都是这么出挑的男生,却是全部都围着她一个人转…便是辛朵这样美女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她们这些就更加不说了,完全就是黯然失色没有存在感了呀… 小屋里的气氛隐隐变得有些沉静,只有阿零严景和陆勤几个还在旁若无人的闹,缠着辛朵全部要喝西瓜汁。榨汁机工作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阿零眉开眼笑的搂着辛朵一脸幸福样子,刚刚从门口进来的楚天骐一眼看见那抹笑容,心头一跳随即跟着笑起来。 “话说今天晚上这么爽,不如我们留宿吧!我刚刚去另一头旅社问了,老板说有地方住得了十几个人,还可以租给我们烧烤架子,晚上我们可以在沙滩烧烤然后放烟花!怎么样,是不是很赞?~” 楚天骐笑着开口,一番话讲得很有感染力,周围好几个同学都露出了心动的神情——可以啊,不错呢~嗯,那我要去和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呢!一片附和声中下一刻那笑容对上阿零转过来的视线,小姑娘捧着西瓜汁很满足的灌了一口,笑得两眼弯弯:“不行不行,我今晚要回家~” 屋子里立刻就安静了… 呵,一句话,毁气氛?坐在不远处提溜着西瓜皮的米大少爷懒懒抬眼望了一眼,看着前方阿零的同学们一瞬无声交换的眼神,再看了眼毫无察觉的某团子,心里鄙视了一把。 “…那个,阿零…我已经都跟老板说好了,租用烤架的钱也付了哦,你不是很喜欢吃烧烤的么,听说这边过去不远有一家24小时海鲜屋,卖的东西很新鲜呢。”楚天骐有些不甘心,循循善诱。 “不了哦我还是要回去呢,已经和家里说好啦,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们好好玩呗~”阿零摇了摇头,轻巧答道。 阿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现场的气氛,也不觉得自己要先走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在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楚天骐明显就是为了昼零才提议留宿的,现在女主都走了,还怎么玩得起来?!再是看看周围,严景学长米傲学长他们,似乎也是从刚才起就没表态呢,如果昼零很积极要他们留下估计还有戏,结果现在昼零先要走,不是几个学长都不会留下了? 这次出来玩的B班同学女生占了大半,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小心思肯定是假的,谁都知道跟着昼零出来玩就等于跟着男神出来玩,难得的机会沙滩夜话浪漫烟火也许就有了点机会呢,这么想着,好几个女生都沉下了脸,其中一个思量了一刻,笑笑开口。 “昼零,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今天可是我们的毕业旅行哦,你就一点都不留恋?你不是以后要去圣心么,那再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了,不是该趁着今天和大家一起玩尽兴么?我想你家里也会通融的吧。而且我们今天是拼车来的,你要先走了明天我们回去的时候车不够怎么办,这一点你也要考虑一下吧。” 一番话,淡笑说来,阿零本正看着楚天骐,听到之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表情有些呆愣。说话的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学,但是并没有什么交情,说实话今天出来玩的这些人大多和她都不熟,这样的关系很值得留恋吗?还是她对大家的感觉,和大家对她的不一样,大家其实,很舍不得她?… 阿零心思太少,一般看不出这种打着友情牌实则另有企图的小心机,一时间反倒有些内疚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昼家是有门禁的,按照殿下的话,她现在已经是过了时间还在外面野着了,如果还夜不归宿明早阿福肯定会打她小报告的!阿福这个人,对于可以隐瞒不报的小坏事和必须汇报绝对不能姑息的大坏事,向来是分得很清的… 阿零无奈了,那纠结的样子看着周围几人眼里,几个男生各自沉了脸色,连楚天骐都察觉出来了情况不对,连忙开口打圆场:“那也行啊,阿零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以后假期还可以约出来玩啊对吧,又不是找不人了~” “嗯多哦,下次再来玩吧!”阿零被一提醒,立马反应了过来掏出手机小跑到了刚刚说话的女生面前,“我们留个号码吧,下次可以约着再出来玩!今天我是必须回去了实在对不起,但是假期还很长还有机会,到时候电话联系?” 两眼亮晶晶含着笑,一番话连珠炮一般说来把周围所有人都怔住了。阿零是真的以为那个女生很在意她们之间的同学情谊,一愧疚就表现的过于热情,女生被冲过去阿零吓了一跳,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掏出手机,那个表情明显很不乐意,还带着一点怀疑阿零是不是故意整她的僵硬…周围,小集团的一伙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表情都有些古怪,下一刻严景终于忍不住第一个破功爆笑了出来,米傲也有些不忍直视的偏过了头,便是连一向沉稳的辛朵也绷不住了,转身假装收拾榨汁机,肩膀憋笑憋得一抖一抖的。 心机女在爆笑中白了脸色,另一头呆瓜零自是完全搞不清状况,四顾茫然。而像这样,傻子也能当武器用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觉得那么好笑?完全就是停不下来的节奏哈哈哈! 看看爆笑的严景,再看看一脸鄙视的米傲,怎么连朵朵都是一副脸抽筋的样子?阿零直觉自己肯定又做了什么傻事被大家嘲笑了,眉头皱皱刚要开口,突然兜兜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接起来:“喂你在哪儿?我十分钟之后到大门口,你出来到门口等。” 冷冷淡淡一句话,命令的语气,隐隐带着些不悦。一句话落电话直接挂断,阿零愣着看了看手机,再抬眼望了望天,怎么电话会是殿下打来的?他不是出差去了么?! 十分钟之后—— 蓝灰色的大蝙蝠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车内寂静,空调开得很凉,副驾之上阿零微微侧身靠向车门方向本能和冷空气拉开距离,却还是觉得凉飕飕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眼睛微微偏了偏,偷偷往对面瞄了一眼,视线之中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她家殿下正平视着前方认真开车的模样,眉头没皱,眼神也没有很冷,倒是不像在生气的样子,那么会不会,其实木有生气…? 阿零起了侥幸心理,微微抿了抿唇:“殿下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那个,我们今天是毕业旅行比较重要,所以我才晚了一点点,但是平时我一直很守时的,九点前一定回去了的。”小眼神偷偷打量,硬着头皮编了一句瞎话,结果紧张得都出汗了… 对面,昼焰行听了解释也没看过来一眼,仍旧是神色淡淡开着车,一个拐弯过后,忽然淡淡开口:“今天提前回来了。” 嗯?阿零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稍稍松了口气—— 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完又来了一句:“因为夜福汇报说你在我出差的时候经常晚归,所以我今天特意提早回来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 阿福他,他…!他说她经常…经常晚归?!凉凉氛围中,阿零彻底愣住,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她被阿福出卖了?!明明不是说小问题都可以帮她隐瞒的么,为什么… “一次两次晚回家是小事,五次六次就是大事了,所以必须上报…夜福主动交代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大蝙蝠优雅一个转弯,冰凉声线再起,解释了阿零心中的疑问… … … 阿零彻底抓狂!说得好听,不就是出卖她了么?!突然觉得肚子气得好疼… “不过你也不算骗人,平时,你的确是挺守时的。”结果还没完…一句话,慢条斯理说来,拖长的尾音听着好恐怖!阿零泪目,伸手捂了捂肚子,委屈抬眼求放过… 果然完全被忽视,理都不理:“因为你一般只在我出差的时候才晚回去,不出差的时候,都是九点之前就回了的…”认认真真的语气,平铺直叙,“所以那句‘平时’,从概率角度说,也的确,是没错的。” …冰凉的声线,一句一句戳破蹩脚的谎言,顺便还讽刺了一把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个样子,清冷的神色配上淡淡的话语比起怒目圆瞪厉声厉气一顿臭骂恐怖多了,分明就是冷暴力呜呜呜…阿零无奈,阿零羞恼,阿零郁闷得要死,阿零肚子好痛!痛着,还连哼都不敢哼一声,皱着眉只觉得车里的空调太冷了都吹得她发抖了,下一刻丫头下意识挪了挪屁股抬腿想要避开直吹到腿上的冷风,一动,却是感觉身下一股异样的热流一下涌了出来浸了好大一滩,阿零顿时僵住了! 僵着一回头,发愣的大眼睛一瞬对上一双微微皱眉的清冷墨瞳,下一刻蓝灰色的跑车一下打弯上了隔离带,“等等——”一声惊呼才刚刚喊出口下一刻跑车已是一个急停狠狠刹住,惯性之下阿零毫无办法的随车急冲了一下,摇晃间又是一股热流,奔涌着,从两腿间,流了出来… 一瞬浑身僵硬,一瞬脸色苍白,一瞬几乎泪崩——都说了…让等等!… 嘴唇哆嗦着,丫头无语凝噎的一瞬抬眼,下一刻肩膀一下被拽住,蓦然对上一双神色慌乱的墨瞳:“阿零你受伤了?!” 阿零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题外话------ 今天本来说有二的,结果白发觉明天可能没有码字时间了,所以将今天的二更挪到十二点以后发,算成明天的章节了,然后明天如果有时间会再出一更,计划调整了更大家说一声抱歉。 今天的订阅活动奖金丰厚,大家不要错过,详情见白的留言,因为手机看不到置顶所以没有置顶,翻一翻就有了哈。 — 补充,今天的订阅,今天新章节首订一二三等奖,所有的订阅逢12倍数奖,还有全本订阅奖都是累计的,既运气好的亲可能每个奖励能占到不止一次,奖励的是得奖总额,不设上限,所以奖金丰厚,千万不要错过哈!   ☆、019 千年之恋 以我为祭 要说,比起一个女孩子,月经初潮,身边只有一个异性,还在荒郊野外这么悲催的经历更加悲催的经历的话,阿零想,那一定是,除了以上这些皆有之外,那个异性,还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她的初潮,凭借着…血的味道… 单凭这一点,阿零就想去死一百遍再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个车上! 只是想也只能是想想,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殿下只是稍微愣了一秒,就重新把车开回了路上,目的地重新设成了附近有便利店的加油站,现在车正在路上开车,开得,无比平缓… 阿零只觉得,她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么悲剧的一天,前一刻殿下还在冲她发火,下一刻她就发生了那么窘迫的事,这下殿下是不能跟她发火了,但是她自己却气得好想吼两声,简直是太无语太悲愤了! 一刻钟之后,蓝灰色的跑车终于停在了一家有些简陋的便利店前,只是阿零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肚子疼得都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了,另一头昼焰行看看丫头这样也有些不知所措,下一刻阿零咬咬牙,一下开门下了车。 晚上十点过,没什么来的便利店里,营业员正嗑着瓜子看着电视,忽然门口一声响,猛得冲进来一个小丫头吓了她一跳,偏头一看人已经跑得没了影,再一看,人又冲了回来:“…请问卫生巾在哪里?” 营业员愣了愣哦了一声,扬手给指了个方向,看着小姑娘再次弯着腰一头汗的跑走,刚想发表一下腹诽,下一刻门却是又开了,营业员回头一望,彻底呆住了。 阿零跑到货架边,随手抓了一包卫生间跑回门口的时候,营业员还盯着门边的黑衣男子发呆,看着他一下皱起眉来开口道:“就拿好了?好好选了么?” 营业员这才回过头来望向了满头大汗的姑娘,愣了愣大吃一惊,原来大帅哥和小丫头是一起的?! “…嗯…就这个就行…”阿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把卫生巾往柜台上一放只想马上结账了走人,下一刻身侧却是突然伸来一只手臂一下把桌上皱巴巴的卫生巾拿了起来,阿零和营业员同时愣住了。 昼焰行拿着卫生巾看了一眼包装袋,然后开始翻手机,便翻边回眸再往那包装上瞥一眼,整个过程中阿零和营业员一直保持着目瞪口呆鸦雀无声,过了片刻似乎是没看到要找的东西,昼焰行皱眉开口:“这个卫生巾好么?” 啊…啊?营业员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额,还,还可以…”她还能怎么说,卫生巾啊又不是大白菜,好不好的标准是什么? 只是这个答案显然人帅哥不满意,皱着眉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网上说这个牌子的最好,有么?” 营业员愣着一看,七度空间,摇头:“没有…”摇头的时候晃眼一看帖子标题——适合少女用的卫生巾品牌…更加愣住了。 这个营业员看着很傻,昼焰行很没耐性:“那你们有什么?放哪儿在我自己去看。”冷冷一句话语气很不好,营业员吓了一跳忙指了个方向,下一刻人扭头而去。 嗷嗷嗷,大帅哥,帮女朋友挑卫生巾?! 嗷嗷嗷,她一个孤家寡人,大晚上的守着一个破便利店,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个大帅哥帮女朋友挑卫生巾?!真是没有天理啊啊啊! 营业员不断腹诽,却又不太敢找一脸病容的阿零搭话,小姑娘一看就是痛经,而且情况很糟糕,已经痛得完全直不起腰来,她看了看还是有些不忍,开口嘱咐了一句:“以后啊不要贪凉吃冰的,喝喝红糖水,捂一个热水袋,痛经还是体寒,要从根本调理才行。” 营业员说得慢条斯理,阿零忍着疼点点头,不愿说话,这会儿比起之前在车上更疼了,而且身下湿漉漉的她还穿的裙子,阿零时不时往下看一眼,生怕血顺着腿就这么流下来…其实她对月经并不陌生,身边的女孩子们很多初一初二的时候就来例假了,她已经是属于很晚的了… 便是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听见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一包夜用卫生巾,两床小的毛巾被,一个热水袋,一包红糖,一个保温杯,居然还有一盒内裤…短短的时间内,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全部找齐了放到柜台上,营业员再次抬眼盯上面前这位神色冷淡的大帅哥,这一次眼神里带起了不一样的情绪——这位帅哥,刚刚一定是去查了女生经期注意事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嗷嗷嗷小姑娘,你痛经我也不同情你鸟,因为尼玛实在太幸福了有木有! 从便利店出来,外头的夜风带着海边特有的湿热,阿零换了干净的裤子垫上了卫生巾,连热水袋都捂上了,这个时候枕着车上的抱枕被安置在了后座上,躺着裹上了毛巾被,虽然肚子还是疼得一搅一搅的,心里却舒服了不少,看着身前正弯着腰帮她掖被角的她家殿下,只觉得心里软软的连眼眶都有些湿起来。 下方那淡淡望上的眼睛里带着柔柔的光亮,看着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心软,“还很疼么?”昼焰行伸手拂了拂阿零的刘海,把那里的汗水擦掉,洁白的额头露出来之后丫头看着更加乖巧可爱了,他看着淡淡弯了弯嘴角。 那抹笑容中,阿零亦是抿唇笑了笑:“殿下这次出去,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昼焰行这次的“出差”,其实是去探查一个人的下落。当年通过夙埕提点,昼焰行得知了灵鸢有一个师兄,之后就一直在查找那人的下落,只要找到了当初让灵鸢转世的人就能解答他们的所有疑惑。只是当初越山一派在灵鸢死后就已衰败,所有的门众都不知所踪,昼焰行却是觉得当年灵鸢的神弓会出现在百里门并非巧合,近日正从这个方向入手进行调查,这一次出去,也是去了青州。 只是当年的百里门在那场大火中毁坏得一干二净,已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文献记录。从百里容笙那里可以问出一些情况,但是昼焰行直觉百里容笙绝并没有对他们完全坦诚,线索一条条断裂,似乎调查再一次陷入僵局。 “人这么难受,就不要再多想其他的问题了,”下一刻昼焰行伸手在阿零的鼻子上捏了一把,笑笑开口:“其实我今天过来接你,并不是因为生气你回家晚了,你在我出差的时候喜欢出去玩我早就知道,并没有很生气哦。今天过来,其实是因为这边滨海大道明天有仪式今晚十一点要封路,我正好提前回来了,就过来了接你了~” 一句话,淡淡含笑说来,青黑的墨瞳里亦是含着笑意看着清亮透彻让人移不开眼睛。阿零反应了一会儿,才分析出来自己是被殿下骗了,他装凶骗得她一惊一乍的,现在笑得那么开心也一定是因为想起了她之前挫兮兮的样子乐着了…这么想着,阿零却也生不起气来,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但是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嗯,所以一会儿再往前开一点之后我们下高速,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听着轻柔的声线,阿零终于明白那红糖和保温杯的作用了。 “嗯,”阿零点点头,又想了一想,“那其实阿福也没有出卖我对不对?殿下你根本就是本来就要来接我的,却故意这么乱说…” 呵呵,话音未落,却是一声轻笑,单手撑着座椅从高处俯看而下的某殿下终于偏了偏头咧嘴笑开来,那抹笑容带着些狡黠的孩子气,一脸的我就等着你问呢,伸手点上了阿零的鼻尖: “没有哦,夜福是真的出卖你了,而且不止这个,其他的秘密,也都说了哦~”…所以以后,你再也不要跟他有秘密了,什么,都不许瞒着我了知道么~ —— 那一夜,混混沌沌的在车上睡了一觉,午夜时分到达的那个小镇旅店,甚至称不上是个酒店,只是一家有些旧旧的招待所,里头的灯光有些暗,卫生间看着也不是太干净,床上的床单被套看着倒是挺白的,却完全不是殿下平日里用得那种材质,在家里在外面都见惯了殿下的标准的阿零有些担心,这个地方根本不是殿下能忍得下来的条件… 结果却是一切都很顺利,殿下没有抱怨过一句话,甚至在发现房间里没有热水壶的时候,脸色都没变一下,就下楼去找老板要了一壶热开水来,给她泡了一杯红糖。阿零坐在床上,手心下摸着软软的却也旧旧的被褥,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家殿下在身前神色淡淡的忙前忙后,那种感觉恍恍惚惚的难以置信,迷迷糊糊的有些想哭,那一刻,便仿佛看到了光阴潆潆流转,生活琐碎平凡却又让人珍惜,点点滴滴,幸福沁入,占满身心,这一刻所有的感受,便是她拥有的,永远。 忙碌到了最后,终于和衣而卧,相伴入眠。波折了一天,阿零早就累坏了,肚子上捂着的热水袋让肚子好受了很多,却也让她热得冒汗,昼焰行稍稍离开了阿零一些躺下,帮她塞了塞被子,确定了这样的阿零是最舒服的状态之后,缓缓阖上了眼睛。 窗外,树影轻动,市郊的小镇入夜之后一片宁静,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银白一地映衬着摇曳的树影,光影交错间呼吸浅闻,缓缓的,入了一场梦境。 那是重山之巅,云雾之上,虚无缥缈的云絮丝丝绕在山间,山中绿树如茵,芳草萋萋。如巨冠一般枝叶繁茂的大树之上,一黑衣少年斜倚在树干之上阖眼小憩,金色的初阳穿透云层,如薄雾般轻轻笼上少年如画的眉眼,清幽的山风绕过花叶,如纱幔般柔柔拂过少年如墨的青丝,下一刻,却是有一阵欢快的声音在树下响起,说阿一,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夜清衡,你听见吗?听见,了吗?! 嘹亮的一声响,甚至惊飞了树冠的灵鸟,一声声叫问惹得树上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皱眉,睁开了眼。那一刻,一双灿若星辰的鎏金竖瞳映上骄阳,那一刻,阳光都似被那抹华彩惊了一惊,一瞬黯去;下一刻,那双冷若冰霜的鎏金竖瞳掠过微风,那一刻,风声都似被那抹冷色冻了一冻,一瞬凝结。便是这样一双眼,微微侧目淡望而下,凝上了树下之人澄净的容颜,半晌,才听得一声回应,声线奇异,而微冷:“为什么?” 衡,这三个字,每一个都特别好听,写下来,也非常好看!”那样一个回答,合着欢呼雀跃,和那抹璀璨冷意,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 清 “因为,夜 “阿一你知道吗,人族,每一个人都有姓,还有名,一般都会有三个字;而神族,没有姓,只有名,所以是两个字;最不济的,妖族,也至少会有一个字,作为名!可是阿一,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代号,写起来念起来都很枯燥,你不觉得这完全不能接受么?” “所以从今天起,我正式改名为夜清衡,不仅有清衡为名,还有夜为姓,是我特殊的印记,标记吾之族群!自此,以吾之姓,冠汝之名,小福不再是小福,改名夜福,小雪也不再是小雪,改名夜雪,小花也不再是小花,改名夜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一双青黑如玉的眼眸微垂了一下,再是突然望上,“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夜一…哎呦!”下一刻却是树影一动,很大一簇枝桠倏然斩断落了下来,狠狠砸上了脚踝。 “不愿意就不愿意,打人做什么…”坐地,捂脚,泪目,扬指,金色的灵力一瞬幻出快快疗伤,下一刻树上已是人影一动,落地就走。 “诶就要走了么,今天也要去修行?”声音微微急切。 “好吧,我本来还说想去看一下西山的樱花…”声音淡淡落寞。 “不过我一个人去也行!而且还有小福他们陪着完全没有关系!”下一刻,又像是即刻恢复了元气,细听,那声音里却满满都是挽留… 只是那隐忍的情绪已经根本传达不到,说话间,视线里的黑影已是飘到远方,静静立在了山间。 “那,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吃饭吗?我…”最后一句话喊出口的时候,前方的身影已是一晃瞬移消失,一句话卡在咽喉再也来不及说完,山风中静默一刻,下一刻,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今天本来打算开坛酒来着…只是一个人喝么?嗯…还是不开了,不开…” 浅浅一声轻叹,裹着无限伤感,那一刻,这样轻缓的一声叹息之后竟是强风骤起,一瞬掀翻了那如墨的青丝雪白的长衫! 风中,一个纤弱寂寞的身影,一张模糊不清的容颜,白衣黑发在风中扬起最苍凉的孤寂,悲伤悔恨映成心头最难舍的沉痛…下一刻,拼命扬手,却是再也无法触碰,狂风之中只能离得越来越远,无法发声,无法靠近,那狂风深处雪白的身影默然而立,静静相望,那个样子就像是在讽刺,讽刺着他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失去了之后又无法放手—— ——悲哀,实在,太过悲哀… 最后一句,竟是一声轻语散在耳边,是清衡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凉语气,下一刻心头猛然一窒金瞳一瞬睁开,暗沉的房间,一地月光,满窗树影,纷乱的呼吸间他只觉一丝暖暖的气流一下散在了胸前,金瞳含着慌乱一瞬望下,入眼,是一张澄净而温暖的睡颜… 夜已深,心骤乱,这竟是他万年以来,第一次,梦到清衡… 梦中的,阳光犹在,微风犹在,那声声的话语,仿佛,犹在耳畔… 微微僵硬着,伸手环上身侧小小的身躯,那呼吸是热的,入手是微微汗湿了的暖意,长臂寸寸收紧,怀里睡熟了的姑娘似有些难受的轻哼了一声,却是没有把挣脱禁锢,而是摸索着,缓缓伸手绕过了他的腰间,收拢,稳稳抱住了。 一瞬入怀,相拥而眠,那温热的身体,浅浅的呼吸,终于一点一点,平复了心绪。 不期然的一个梦境,梦到一段往昔,梦里是他最想要抹掉的过去,只因在那样一段伤人的过往里,清衡却始终是一如既往的笑着,那样的笑容,让他更加悔恨自责,难以忘怀。 便是因为那抹笑容,让清衡的死成为了一道枷锁,让他疯魔了万年追寻重生,只因他无法接受那段错误,想要纠正,那段过往; 却也是因为那抹笑容,失去之后才让他懂得了去珍惜。尔后遇上阿零,他才学会了去回应关怀,去主动关心,他才能慢慢体会到,要守护心里最重要的人,不在于他有多强大,而是在于他是否能让对方感受到,他的真心。 所以,是清衡教会了他这一切,让他拥有了和阿零的这一生… 以吾之姓,冠汝之名,独一无二的印记,标识,所有之物么? 那么,这个世上,可以有夜福,有夜雪,有很多很多,夜清衡的人; 只是,这个世上,却只有一个昼零,一个阿零,他唯一拥有的,只愿拥有的唯一一人, 他多想有一天,能让清衡,见见她… … 【千年为祭,夙埕之歌】 这一场,千年之恋,十世轮回, 那一年,天边素云,崖上繁花,他与她,对了相思,却是错了天涯; 舍永世荣华,求一心之人, 这一世,情思如水,不复往回,终究是,一场真心为丧,执著成伤。 只是用了心,便不知悔;动了情,则无所归, 求不得,求不得, 至少我用十世痴缠,祭了你一生,痴心无悔。 ——千年之恋篇——完—— ------题外话------ 千年之恋篇完了,这一章白放在25号凌晨,如果明天有时间码字的话,就开始新篇章,没有的话,这一章就是明天的更新哈,大家么么哒!   ☆、020 夜吟挽歌 琉璃 炎炎夏日,A市持续高温,天气闷热而潮湿,在这样的天气里来大姨妈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不能吃凉的,走路也走不快,还要垫着不舒服的卫生巾,过一阵就要去厕所换一张…之前还挺羡慕小伙伴们来例假的阿零例假第三天已经完全没有了新鲜感,跟在辛朵后面无精打采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厕所。 “朵朵我去换张纸。”阿零跟辛朵打了声招呼,小跑进了卫生间。 今天是圣心女高的开放日,迎接秋季入学的新生来校参观,阿零和辛朵在学校里已经逛了一上午,把宣传册上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社团也了解过了感觉还不错,准备一会儿去食堂吃顿午饭就离开。 圣心女高是百年老校,位于A市老城区,是一间私立女子高中,在A市高中里综合排名虽不如北豫高中,却也是一间名校,师资和设施都很好。学校的建筑风格是欧式,整个校园古色古香,周围的老城区近年改造新建了很多具有艺术气息的片区和广场,学校大门外是一条种满了梧桐树的小街,上面都是很有特色的风情小店,阿零和辛朵看过之后都很喜欢,准备一会儿吃完饭去街上逛一逛。 辛朵找了一个树荫下的位子坐下,翻开阿零的宣传册,把表格上的开学时间,准备物品和其他一些重要的事项用红笔圈出来,再把刚刚听讲座的时候阿零没有记下来的东西给她补上。阿零是跟着她选择圣心的,不然其实是可以直升北豫高中部,到时候读大学也更容易保送,但是阿零却说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执意跟她一起填报了圣心,这一点辛朵很感动,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更多的却是高兴。 自从那一日的事故之后,辛朵就辞去了夜店的工作,父亲公司的债务危机用昼家借给她的钱先解决了,如今每周几天在市文化宫教小朋友学跳舞赚钱偿还。市文工团的席位辛朵也放弃了,虽然阿零知道的时候觉得很可惜,但是辛朵却明白自己放弃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家里的债务,而是因为那里并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以前的她认为只要努力只要自己做好一切就可以站到最顶峰的位置,但是慢慢接触舞者这个圈子之后,辛朵却渐渐发觉了这个圈子的残酷和阴暗,为了争夺那少之又少的成名机会,很多人都不惜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踩着别人上位,如同原来在北豫校庆时那样的阴谋只是小儿科级别,而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下去,最终不是被淘汰就是变成最残酷的强者,这样的道路她自问没有信心坚持,所以早早选择了退出。 做回原来单纯的学生,过回原来平静的生活,发现了妈妈那本日记的事情辛朵至今没有跟妈妈坦白,却也没有再去偷看过日记一眼。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的同时,辛朵开始努力还债努力攒钱,希望能在念大学之后离家独立,届时妈妈是想要重新和赵叔叔建立一个家庭,还是独自一个人继续过下去已经不是她在意的事情,对于以往,她没有办法做到原谅,所以对于将来,她选择了远远离开,不加干涉。 辛朵坐在树下,正是这么边想边做着笔记,忽然听见背后哐啷一声响吓了她一跳,辛朵一回头,看见一个空的可乐罐从教学楼后方滚出来,她看了一眼放下笔,过去吧罐子捡起来正准备丢进垃圾桶,忽然耳边铛的一声,眼看着又一个瓶子从同一个方向滚了出来,而且都摔瘪了,一看就是被人故意砸在地上的… 辛朵捡起地上的瓶子,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和阿零走到的这个地方有些偏,沿着小路走到教学楼后面,辛朵发觉那里原来是学校的垃圾站,地方偏僻一个人都没有,只是细听却能听到那有些暗的场地深处时不时传来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还隐隐传来了人声。 辛朵掏出手机握在手心,拧眉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待到下一个转弯口,她侧身靠在墙上,微微探头望了出去。 那是拐角的尽头,堆了很多旧的桌椅,角落里,三个女生正气势汹汹的并排站着,为首的一个双手环胸一看就是凶悍的个性,左右两个手里各提着一个白色的垃圾袋,里头装满了瓶瓶罐罐。其中一女生拿起一个罐子递给为首的女生,女生拿着罐子掂了掂,勾唇冷冷一笑,手一扬狠狠将罐子朝着前方丢了过去! 罐子飞去的地方,一个穿着浅茶色衣服的女生正低头跪在地上,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那飞过去的罐子里还剩了不少可乐,一下在半空飞溅出来大半都溅在了女孩儿的身上,然后咚的一声,罐子重重砸在了女生额头上,让她一歪扑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三个施暴的女生不约而同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其中一个大声嘲笑着地上的女生脏,另一个兴奋的说她也要找一瓶没喝完的丢~为首的女生笑够了,冷冷扬眉:“你现在知道了吧,不听我们的话就是这个下场!识相的话就快点跟Zaxh分手,你这种丑八怪根本配不上他,只会影响他的发展!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还不照做,下一次就不是被丢几个瓶子这么简单了!” 恶狠狠的一通发言,对面的女孩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什么回应都没有,粘稠的糖水顺着她的头发滴下来,打湿了她本来已经斑斑驳驳的衣衫。“喂我们说话呢,你听到了么?!不仅哑了还聋了?让你装,信不信我们一人一瓶子砸死你!”另一头,短发的女生一脸狰狞的伸手往垃圾袋里翻瓶子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眼看着新一轮的施暴就要上演,辛朵心里一惊,下一刻猛的冲了出去:“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横空出世的冷厉女声吓了几人一跳,本还气势很足的三个女生吓得一回头,对上辛朵冰冷的神色都顿了一顿,互相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色,一看竟是都有些慌张样子。那微表情辛朵看在眼里对对方的实力有了初步判断,下一刻为首的女生回过神来一瞬怒吼:“你是谁?!少多管闲事!”只是那样的虚张声势辛朵已经不怕了。 “我是来参加开放日的新生,你们几个是圣心的学生吗?为什么要在这里欺负同学?!如果你们再不停手我就去叫老师了,我刚刚从前面的教室出来,招生办的老师都在那里。”辛朵沉颜,冷冷说道。 那欺负人的几个女生显然只是普通的学生,欺软怕硬,一听辛朵扬言要去找老师都变了脸色。下一刻:“真是扫兴,我们走!”为首的女生立刻就打了退堂鼓,另外两个女生亦是赶紧丢了手里袋子跟上,经过辛朵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威胁:“哼你这个多管闲事的,我们记住你了!新生是吧,以后有你好受的!” 一句话落,三个女生气势汹汹却明显步伐紧张的离开了,辛朵回头冷冷朝着她们的背影望了一眼,转身跑到了被欺负的女孩儿身边,赶紧把人扶了起来:“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女孩的身上飘着一股混合着饮料甜味和垃圾臭味的古怪味道,衣服上也是花花绿绿的染了各种颜色,一抬头,终于露出了脸,不大眼睛,塌塌的鼻梁,五官略显平淡,眉眼看着却很温柔,下一刻女孩微微勾唇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辛朵却是皱起眉来:“你的额头上肿了…” 女孩伸手摸了一摸,似是有些疼的咬了咬唇,下一刻继续微笑,辛朵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些女生说她是哑巴… “你…不会说话…?” 女孩笑着点点头,神情看着没有一点悲伤,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给辛朵鞠了个躬,接着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说再见,然后转身离开了。 辛朵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儿离开的背影,发觉她的腿似乎也伤了有些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转身捡起地上的垃圾袋,辛朵微微思索——话说,刚刚那些女生提到了一个名字叫Zaxh?怎么似乎,有些耳熟…? —— 【引爆今夏,劲爽来袭,这个夏天,有雪碧,有音乐,让我们跟着Zaxh一起,去约会吧!】 城市中心,车水马龙,热浪滚滚的街头,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一条动态广告闪现,巨大的标语如同炸弹一样一瞬在屏幕上弹出,夺人眼球!黑白色的广告背景上,一黑衣男子侧身而立,俊逸的五官妖孽的气质,勾魂摄魄的眼上厚重的黑色眼线斜飞入鬓,一头碎发飘逸洒脱。 Zaxh,DT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国内新生代歌坛中蹿红最快的歌手之一,当年一首成名曲《琉璃》,单曲发行当月就刷爆了各大音乐榜单,出道时间不到一年,已是红遍大江南北,成功跻身一线!得天独厚的嗓音条件,无与伦比的俊美外形,让这位实力与偶像兼具的新星方一出道便成为了歌迷和媒体争相追捧的对象,如今更是坐稳了DT娱乐当家天王的位置,成了DT能与林氏一争高下的王牌! 站在毫无遮蔽的烈日街头,一身黑色T恤的男孩儿伸手挡住光线,眯眼抬头望向前方高楼上的显示屏,不得不承认,便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看,那屏幕之上一身黑衣姿容艳丽的男人看着也是非常霸气且魅惑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当家天王啊当家天王,什么时候,他也能达到那个高度,嘚瑟的笑看苍生?~便是这么想着,下一刻男孩儿微微勾唇一笑,凤目之中闪过一道自信又张扬的神采,仰首,朝着身前的大楼走去。 是夜,华灯初上,临海城市的夏夜,便是风都是潮湿温热的,吹在身上不仅解不了暑,还会平添一份燥热。 好在室内的空调开得都是很足的,干燥凉爽让人觉得很舒服。市中心的一家餐厅,装修典雅的包间内,神色清冷的男子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中央空调,下一刻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换到我这边来,你那里对着空调,吹久了不好。” 淡淡的声线,暗含着关心,身侧的女人听了微微诧异仰头望了一眼,下一刻勾唇一笑,扶着男人的胳膊站了起来。女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裙装,短发,容长的脸蛋看着干练,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笨拙,一手搭在小腹上,那里高高隆起,眼看着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桌子对面,一脸严肃五官看着就不和善的老太太皱眉往对面看了一眼,因为两人折腾的举动有些不悦,下一刻看着女人的大肚子,却是难得露出了一些慈爱的表情。 “你现在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公司的事情就少管一些,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不就行了?我很早就跟你们说,开公司最重要的是养人,一定要培养起能干事的下属来,否则什么都要上头亲力亲为,还要他们有什么用?”严老夫人开口,语气略有责备的说道。 对面,段溪凌扶着桌沿在临座坐下,听了这话,抬眼微微笑起来:“嗯我知道的,妈您就放心吧,等最近这个case忙完我就退下来,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严铭,我呢就安心养胎,您就安心的等着抱孙子吧。~” 一句话说得窝心,老太太一贯阴沉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严铭从来不叫严老夫人妈妈,一直都是有些疏离带着点讽刺的叫着老夫人,婚后也没什么改观,对着老太太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倒是这个儿媳妇段溪凌,最开始背着严老夫人娶进门让她很是暴怒了一阵,结果现在看来不但能干人也还算孝顺,最争气的是进门不到半年就怀上了男孙,从此大大改善了严老夫人对她的态度。 媳妇儿笑眯眯的,儿子却是始终冷冰冰的,听了两人的对话也不表态,神色淡漠。对面严老夫人看了严铭一眼没有又有些皱了起来,冷冷开口:“最近听说你在准备新试剂的收购案?这个药品到底和规格吗,价钱卖的那么贵,到底之后能不能顺利投放市场?” 严氏是制药企业,却是因为新产品研发这一块多年出不了创新性的成果,而慢慢陷入了濒临破产的僵局。而近几年,随着严氏和万通国际的合作,新的资金注入之后严氏开始转开发为投资,购置市面上其他研究所新开发却还未通过药监局审核的新药,等待药监局通过之后投放市场。 这样一套模式无异于是赌博,因为很多新试剂先期炒作的非常好却往往在审核环节出现纰漏,而一旦购置回的药品无法通过审核便是废品,购置所花的投资便是血本无归;反之,若是药品能通过审核再投放市场,获利便是巨大,能比先期的投入翻上几番! 在这样的风险投资中,严氏借助企业对药品的丰富知识从高风险新试剂中选择合意的投资项目,万通国际则是利用同药监局的关系得到新一手的资料,两家公司合作起来天衣无缝,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做成了几笔大生意。早先还对这个模式心存疑虑的严老夫人在金钱的诱惑下有些动摇,再加上后来段溪凌嫁给了严铭,有了婚姻这一层关系,老太太沉住气观察了很久,渐渐开始放下了戒心。 严老夫人在严氏和万通的这场合作关系中最大的劣势便是她对新药品的性能和投资流程一窍不通,无法监控。早先的严氏还是传统模式,有她在严氏各个级别安插的下属,她很有自信架空严铭把整个严氏牢牢握在手中!可是如今新模式开启,原先的那些下属跟不上变化好几次给她提供了错误情报之后她就开始不在信任他们,新人换了一批,心中却仍旧是没底,因为每一次她只能从投资的结果看出来有没有出错,而期间严铭所操纵的一切,其实她便是问了,也根本听不懂。 包间里,淡淡的声线还在解答着她先前的提问,老太太故作深沉脸上一丝表露都没有,心里却在默默盘算,严氏毕竟是家族企业,严铭做的一切至少不会对公司不利,顶多是想要掌权!但是她亦是在不断培养着新的势力,要把公司从她手里抢过去,量他也没有这个实力!至于段溪凌,嫁入了他们严家还怀了孩子,如今已经可以基本放心,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巩固好自己在董事会的地位,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想着严氏起死回生之后每年的分红,再是想到严家重整旗鼓之后能给她带来的尊荣,严老夫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垂眼微不可查的勾起了嘴角。只是她却是没有看见,对面她那一对她本以为尽在掌握的儿子儿媳,在她微微垂眼的那一刻非常有默契的淡淡忽望了一眼,那一眼,沉静冰冷,妖娆带笑,下一刻段溪凌盛了一晚藕汤,笑着端到了婆婆身前:“妈来喝碗汤,这汤清口还养人。” 一顿晚饭,吃完了从饭店出来已是夜风习习,微有凉意,严铭和段溪凌上了车,在市区街道上开了一会儿,然后一个悄然转弯,将车停到了一个黑黑的小巷子口。 副驾之上,段溪凌摸着肚子长长舒了口气,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啊——有些累了,宝宝感觉要睡觉觉了~” 驾驶座上,严铭平视前方,闻言偏了偏头:“这样还要你特意出来陪我吃顿饭,不好意思,辛苦了。” “没什么~”段溪凌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孕妇本来就应该多出来活动活动,而且今天那个汤的确很好喝,下次让保姆再给我煲来喝吧~” “好。”严铭应了一声,转身拿了后座的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来,“这是我准备的收购案,你们先看一下,需要的话我们约个时间详谈。” “嗯…不过我想也没什么要谈的了,你我还信不过么~”段溪凌有些随意的接过文件翻了一翻就放到了包包里,忽然抬眼一笑:“其实我觉得你妈还是挺喜欢我的呢,原本还以为是多精明的人,结果也是几句好话就能哄得团团转的老太太,真是没什么挑战性~” 严铭闻言回头,望上段溪凌含笑的眉眼,怀孕之后她就不化妆了,却仍是自有一番风情在眉间,看着妖娆而骄傲。“那是因为她觉得你孝顺她,一般这种没人喜欢的人,最稀罕别人待见她。”严铭神色清冷,淡淡答道。 一句话,完全不像是严铭的风格,段溪凌听得段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难耐的伸手撑在了车门上,笑弯了腰。这时,幽深小巷的对面,一辆黑色轿车静静泊停,段溪凌抬眼看了一眼,回头望向严铭,两眼亮晶晶的都是风情:“是啊,我也觉得我其实是还挺孝顺的,因为老太太也的确可怜啊,满心以为自己要抱孙子了,只是可惜,她这一辈子都抱不上孙子啦!~” 嬉笑着一句意有所指说完,段溪凌心满意足的捧着大肚子下了车,临走关门时,微微俯身勾了勾唇:“严铭,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这么正大光明的留着万通,还能留下心爱之人的孩子。我和宝宝,还有宝宝的爸爸,我们都很感激你,所以严氏,我一定会帮你拿下来!” 自信满满的说完,段溪凌转身离开,严铭坐在车上,神色淡淡望向前方,看着远方走来的男人轻轻揽上了段溪凌的腰,两人依偎着慢慢离开,便是这样看了一刻,直到对面的车静静开走,严铭才调转了方向盘,循着心头无比熟悉的那条路线,开上了路。 一路安静,夜幕下闷热的城市街头已褪去了白日里的热闹喧嚣,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出一丝寂寥。车子一路无声开到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落下,停在一片树荫之下,从那里抬头望去,对面,11层,左边数来第三格第四格窗口,1107室,不用细数,只因太熟悉了,一眼,便能辨认出来。 房间的两个窗口都是黑的,今晚主人并不在家。严铭扬手看了看表,不到九点,再次抬眼望上那没有人的房间,静默了片刻之后,他轻轻点开了电台,悠扬的歌声传来,稍稍平复了心绪。 严景今天没有回家,此时正窝在墨轻玉家雪白雪白的沙发上一手端着可乐一手抓着爆米花,吃得嘎嘣嘎嘣的,墨轻玉皱着眉从里屋出来,看见他那比在自己家还随意的模样,愤愤咬牙:“爷您还真是不见外哈,端着零食就上沙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洒了一滴可乐掉上一点爆米花在我家沙发上,爷明天就换锁!” “诶呀表嘛,小玉同学你最好了,咱不小气哈,没事没事~”严景说着安抚的话,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抓了一把爆米花看也不看就往旁边递:“而且沙发就是拿来边看电视边吃东西的啊,你不能剥夺别人这个权利哇~” “尼玛的别乱丢!”话没说完,墨轻玉一下急了,赶忙伸手一把接过严景手里将掉不掉的爆米花们,气得尔雅都快装不下去了,一声吼把威廉和维多利亚双双吼醒:“你能不能靠谱一点?!权利你妹啊,信不信爷现在就去你家,让你家沙发也权利一把?!话说你看个电视你家又不是没有,非要来我家干嘛?!” 墨轻玉生气了,一连吼了三句都是带感叹号的,后果相当严重,严景这才依依不舍的把眼睛从电视上挪下来,放下吃的开始全力安抚,接过没多说几句,忽然电视里传来一阵清幽男声,严景装出来的一脸讨好立马打住,换成兴奋盯上了电视:“快了快了,我的歌就在这首歌后面,马上就到哥出场了哈哈哈!” 墨轻玉被严景拽上了沙发,微微皱眉注意力也集中到了电视上,听了几句,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Zaxh的新歌?不错啊,挺带感的啊~” “是啊,Zaxh是没话说,刚刚那转音我靠赞爆了,你家的狗和猫都听呆了~” “什么我家的狗和猫?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墨轻玉嗤之以鼻,“所以这就是你要我看得节目,你排在Zaxh后面今天首秀?你确定你们公司不是故意黑你呵呵呵?” “呵,你懂神马~”严景请吃一声,盯着屏幕笑眯眯,“哥今天去秀场还是跟Zaxh用的一个化妆间,明显是重点培养对象好不好~” 墨轻玉来了兴致:“诶听说Zaxh素颜完全不能看啊,整张脸都是整容出来的,是不是啊?” “不造,我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弄头发了,脸已经是台上这个妖异状了~”严景灌了口可乐,“不过我各人感觉DT的化妆团队不太行啊,我那个妆画的跟个女人似的…”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长了一张女人脸好不!墨轻玉无声腹诽朝旁边瞥了一眼,却发觉严景已经严肃了神色,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演出,两眼亮晶晶的,已经进入了自我的世界。 严景似乎已经铁了心要走明星这条路了,几个月前,他参加DT面试被选中,之后就签约了DT娱乐,开始走上了歌手之路。墨轻玉对于严景的选择没什么意见,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严景这条路将来的发展,先不说成名的机会有多大,单凭严景的舅舅并不支持这一点,墨轻玉就不太看好了。虽然现在严景已经离开了家,平时忙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已经没怎么再管他那小舅舅,但是墨轻玉看得出来严景其实一直都在在意着小舅舅的事,便是这次出道的首秀,他其实心里都还是动摇的,并没有百分之百下定决心,就是担心小舅舅知道了,会生气… 对于这样一个人,为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心一意念念不忘,到底是为了什么,根本就完全不值得!想着,墨轻玉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状似无意,脱口而出:“怎么,又想到什么前尘往事了?话说你那小舅现在娃都有了,人一家小家庭其乐融融的,你还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小舅他老婆怀孕这件事墨轻玉很早就知道了,顾及着严景的情绪从未提过,这一次掂量着说出来,也是为了刺激一下严景让他彻底放弃了才好。结果一句话落,严景垂了垂眼,沉默下来,那一瞬落寞的样子看得墨轻玉有些后悔刚准备道歉,下一刻微微清冷的歌声中严景却是勾了勾唇,淡淡说道:“那个孩子,不是小舅的孩子。” 一句话,声线淡淡,却是带着少有的坚定,一双凤目仍旧是紧紧盯着电视上的舞台,那里一首情歌已近尾声,清澈中带着磁性的歌声萦绕而上,如同魔音一般让人痴迷,望着那凤目之中映上的幽蓝华彩,下一刻墨轻玉叹了口气,勾唇换了预期:“呵,你怎么知道不是?难道——其实小舅舅他……不行?~” 一句故意缓和气氛的恶意调侃,下一刻严景噗嗤一声笑出来,扬了扬手中的可乐,凤目笑成了一对弯月:“行啊小玉同学,等一会儿哥的首秀过了,我们一起来让你家的沙发,好好‘权利’一把?~” —— 清风习习的夏夜,有着风都散不去的炙热,当城市中心在夜幕下依旧展现着它的活力非凡之时,远离的城区的一幢市郊大宅里,屋外的树荫在落地窗上映成斑驳的光影,清冷空旷的大厅角落,一架白色的钢琴静立,纤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映出钢琴的倒影和琴边一身黑衣的男子,他静静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指尖抚上黑白琴键,密长的睫毛轻垂下的这一刻,长指一动,落下了一个空灵的音符。 那是一段动人的旋律,带着让人心痛的悲凉,清冷却炙热的情绪透过那琴键上纷飞的长指溢出一点一点弥漫在大厅幽冷的空气中,然后,清澈而带着微微磁性的绝美歌声附和着琴声淡淡而起,一瞬,恍入仙境。 天使在黄昏唱起了挽歌, 我随声附和, 为的是, 要找回那遗失的嘱托。 偷酒的人醉了, 满口胡说, 说还我的琥珀, 琉璃色的那一个… 天堂微微笑着, 看人间爱的阻隔, 他笑人的懦弱, 人的落魄, 他笑人间的悲欢离合。 大雨瓢泼, 淋湿了我外衣有花瓣的那一朵。 虽然波澜壮阔, 我却无心顾得。 因为寂寞, 困了我, 而我, 却无法开脱… 清冷的歌声,如同浸透了室内清冷的空气,这一瞬,便仿佛这空气之中所有的微粒都在放声低吟,这一刻,便仿佛所有的旋律都散入了空中,进入了心底,引起悲伤共鸣,叫人心口微疼,呼吸,不及… 凉凉歌声将起的那一刻,大厅的尽头默默走来了一个人影,一身浅茶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齐腰长发,长发披散在胸前,挡住了小半张脸,少女低着头,步子很轻也很慢,缓缓走到离钢琴还有几米的位置停住,她没有抬头,也无法再往前走上一步,却是脚步刚刚停下的那一刻,不远处的琴声歌声一瞬戛然而止,瞬间失去了韵律的空间都仿佛失去了活力,骤然的死寂中少女惊了一惊下意识抬眼,对上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 那双眼,澄净非常,有着世上最美好的光泽,便是这样望着她,温柔的轻眨了一下,下一刻钢琴前的男子微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来:“琉璃,过来。” 名叫琉璃的少女顿了一顿,墨瞳里辨不出情绪,下一刻还是缓缓迈步,走了过去。 待到走近,男人牵起她的手来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膝上,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拨到身后,露出了头发后面雪白的小脸来。 女孩的皮肤很白,看着也很细腻,只是便好像她全身只有这样一个优点一般,除了皮肤之外,她的眼睛不大,鼻梁也是塌的,鼻翼周围还点缀了一小片褐色的雀斑,嘴唇倒是薄薄的,只是没什么血色看着有些苍白,四目相对,少女有些惊慌的垂了垂眼下意识去拉头发,下一刻手却被握住了,温柔包裹在了掌心。 对面的男人,二十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张妖娆迷人的脸,寸寸精致的五官在此刻柔和成了一抹温润的笑意,他笑了笑伸手搂了搂女孩的腰,淡笑开口:“今天在家好不好?在学校好不好?”连声音都是迷人的。 女孩在男人怀里显得有些紧张,整个身体都是绷着的,微微后仰,过了一会儿才默默点了点头。下一刻男人倾身过去把人抱了抱,偏头在她耳边道:“琉璃,再过三周你们学校不是要学园祭了么,到时候我正好忙完新专辑,去你学校看你好不好?” 那个声音听着无比温柔,还带着一丝恳求,话落怀里本就僵着的女孩却是一下愣住,下一刻条件反射拼命摇了摇头。 “…为什么?”男人松开怀抱,表情有些受伤。 女孩飞快比了一阵手语——我,我是担心你太累… “不会哦,因为我正好有三天休假可以调整到那个时候去,而且我很想去看看你们的学园祭啊,你马上都毕业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但是你去会引起骚动的,会打扰大家!女孩手势飞快。 “不会!我已经想好了,之前我就乔装一下混到你学校我们一起玩,然后之后我就暴露身份,搞一场小演出怎么样~其实我已经让经纪人找你们校长都说过这件事了,双方都OK,就只差你点头了…”无比央求的眼神。 女孩顿住了,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青黑青黑的一双眼里却是明显的拒绝,那样的情绪看入眼里,下一刻男人非常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垂了垂眼:“琉璃,你其实很不想我去,对不对?” 女孩无言。 “因为我去了会给你添麻烦是不是?其实…我们现在这样,你觉得很麻烦,是不是?” 微微抿唇,无意识握紧了手心。 “琉璃如果你觉得我不当这个明星比较好,那我…” 终于忍不住了——可以,你来吧,可以来! “…我不想你为难…” ——…不会,不会为难… “是么?但是你现在看着就很为难…” ——我是有些担心…不过已经没关系了,你过来吧,是最后一次了呢,以后去了大学就没有这样的活动了,我也挺想…能一起去看看的… 女孩低这头,缓缓比出了这段话,下一刻对面一下爆出一声欢呼:“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啊,不能反悔了!” 欢呼中,琉璃微微抬起了头,看见的是一张青隽而微微艳丽的脸,精致到了如同上等玉料雕刻而成的那般清润,在月光下是那样的迷人。 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身份,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千万粉丝心中遥不可及的巨星,这样一个的所有爱慕着这张容颜倾慕着这份才华的女生心中魂牵梦萦的男神,此时此刻,会搂着像她这样一个平凡到了极点的女孩,为了她的一个拒绝而难受,为了她的一个回应而兴奋,用着这样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看着她,只看着她一人,唱出一首又一首,动人情歌… 此时此刻,心头泛起的那股情绪,不是喜悦,而是,苦涩…对面的那张脸上,还是愉悦的笑容,不想毁了这样的气氛,下一刻女孩也轻轻弯了弯唇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那抹笑容很淡,甚至有些僵硬,在那样一张平凡的脸上甚至连好看都说不上,对面,那青黑如玉的眼却在那笑容中一瞬迷茫了一刻,下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倾身,吻上了那张唇。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触便是分开,只因她惊了一下倏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肘一下砸上了身后的琴键,发出了很大的一声闷响。响声中,两人都愣住了,片刻之后,长睫一个轻垂:“琉璃…你不愿意?…” 那一声问得很轻,淡淡的语气,视线却是直直望了过来,看入了她的眼睛。那一刻的气氛僵得可怕,她下意识的轻颤了一下却是无从回避,四目相对,那墨瞳里的炙热就像要把她洞穿,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到最后,都是这样…她不是不愿意,也不是…愿意…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垂眼,避开一切,低头,手心抓上了裙摆,静默良久,她终是无声摇了摇头,下一刻对面的身影已是一下压了上来,一把把她抱上了钢琴。 冰冷的琴盖磕得关节很疼,这样的姿势她完全使不上劲,除了依附,除了被紧紧拥抱,她根本动弹不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扑了一地银白,窗外的树影摇曳,在女孩儿如脂般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影子,诱人疯狂。 …琉璃,…琉璃… 耳边,是一声声轻唤,夹杂在纷乱的呼吸间,听着如同一声声叹息。 其实,她很喜欢他用着这样的声线,叫出,她的名字…特别是这样的时候,那声音里含着*,也含着压抑,微微迷乱,淡淡疯狂,这样的声音太特别,叫人,沉沦。 喘息,低吟,再次抬眼的时候,那俊逸无双的容颜之上,竟然已是一双血色的眼睛!血瞳,如凝,染上了雾气,凝上的那双眼,同样是鲜红如血,那是兴奋的证明,让他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也让他更加意乱情迷… “…琉璃,琉璃,我爱你,我爱你。” 一声声迷幻般的表白,深深抵在耳畔,那始终习惯不了的疼痛倏然而来的那一刻,她一下仰首死死扣住了身前坚实的胸膛,眼角滑落一滴泪来。 他爱她,他爱她… 他爱她,也许也只是因为,他只能…爱她… —— 微微悲凉的那一夜,便是夜半浅吟的情歌,都带着凉意。 静静守候了几个小时,当黑色轿车重新发动驶离车道的那一刻,电台里传来的那首歌,清冷而婉转,一首歌,Zaxh当年出道时的成名曲——《琉璃》。 梦中轻揽流波, 是谁, 打碎了我琉璃色的琥珀? 月光柔和, 散落一地的光和热, 顷刻, 全都消磨。 不是我的快乐, 我该怎么触摸, 就像不是我的琉璃色的琥珀, 我该如何,留住。 花谢漫天飘落, 我想挽住这一切的蹉跎, 梦里辗转反侧, 无眠向谁诉说? 还我的琥珀, 为什么打碎了,还要扔进湖泊, 那我要怎么找回, 我的真心,我的琉璃, 我该如何,找回你呢? 慢慢忧伤的歌声,仿佛沉浸了一切伤痛,那一首歌,有心的人,听了会痛,有往事的人,听了,会哭,失了心,却忘却不了那段往事的人,听了,会无声沉默。 一首歌,唱乱了人心,那千里之外的豪门宅邸,在歌声中忘却了一切的人,愣愣盯着眼前的屏幕,望着屏幕上的人,听着这样一首歌,知道身后传来一声惊响才吓了一跳蓦然回首,却已是来不及。 宽大的液晶屏上,那一场DT公司新人首秀,那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那一双并不常见的凤目,台上的少年,艳丽得如同翻飞在烈日之下妖娆到了极致也颓然到了极致的扑日之蝶,光明和黑暗交错之间,那微微挣扎的身影是那样脆弱,又那样的坚强,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一日,严景的公开首秀,第一首歌便是当年Zaxh的成名曲——《琉璃》。不一样的声线,不一样的演绎,台下一半呆愣,一半哗彩,电视机前,木质的地板上却是碎了一地的爆米花屑,半晌也无人去捡。 精致的一双凤目,映上屏幕上的幽光,一瞬停滞的思绪始终无法平复,过了很久,很久很久,才凝成了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喃。 “…小瞳…?” 那一刻,仿佛时光都已经停滞,逆流一般顺着那光影而上,唤起了无数尘封的记忆。小厅一角,精致的壁炉之上,几束鲜花,几个照框,明灭的光影映上的那个画面里,天很蓝,花很香,幽幽的绿草地间,四个笑容愉悦的孩子相拥合影,两对姐弟,一样的清秀美好。 那样的一抹笑容,无忧无虑,妖娆凤目映上日光的那一瞬,像极了,此刻舞台之上的,那份肆意飞扬! ------题外话------ 这一章信息量稍大哈,新人物出场了,新波折也来了,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本来预定剧情是5K的咳咳,所以晚了很多,大家抱歉! — 通知,从今天开始,到1月4号为止,白进入了长休假期,老公也是,所以这段时间会非常忙…是的,一放假比平时更忙,要出去扫货,要接待同学,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后面的这段时间白的更新会受影响,计划保证时间,减少字数,所以以后基本一更,每天5千字左右,多下了的存稿以免断更,如果有二当天一更通知。过了休假之后恢复正常,特此通知! — 另,一下次的打赏活动在元旦节,白预备打赏粉丝榜和订阅,具体见后续公告通知,大家么么哒!   ☆、021 夜吟挽歌 云家 “…小瞳?!” 奢靡的歌声中,一声带着震惊的轻喃,下一刻电视却是一下黑了屏,歌声戛然而止,前方沙发上的女人偏过头来,眼神微冷:“不是的,认错人了。” 沙发后,一脸呆愣的男子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咔嚓一声,踩碎了不少爆米花:“…乔乔…” “你不要动了,本来已经满地都是了再踩全碎了。下去叫王嫂上来收拾一下,你再去炸一包来。”白舒乔坐在沙发上,一头黑色长直发拢向一侧搭在胸前,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惯常的冷色,眉宇间细看却是有一丝紧绷。 男人又愣了愣,下一刻:“…乔乔,刚刚那个人长得太像云瞳了,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觉得人家是你姐转世?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像了,不就是眉眼那里稍微秀气了一些么,怎么,长着凤眼的都像你姐?那你怎么不说我也像你姐啊!” 白舒乔开口,冷冷打断了云末的话,微微狭长的凤眼轻轻睇来一眼,带着愠怒。云末在那样的眼神里微皱了一下眉,淡淡开口,一贯的好声好气:“乔乔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那一眼我看得很清楚,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末是个温和的性子,人却不笨,方才的那些镜头,虽然是很短的几个片段,但是方才电视上的那个男孩子,那张脸他却是完全看清了,如今还清晰的映在脑海。那样一双眼,眼尾狭长而飞扬,自带一番风情,是云家人特有的凤目。那样一张脸,清秀中带着一抹艳丽,男孩子的五官稍稍多了些棱角,除却这点之外整个眉眼轮廓都像极了他去世多年的姐姐云瞳。这样的相似度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云末甚至觉得白舒乔就是因为心虚了才有方才那么冰凉的语气,因为她心里也很明白,电视上的那个男孩儿,几乎张了一张和云瞳一模一样的脸! 一句话落,气氛一下僵持,下一刻云末垂了垂眼,坚定了语气:“我准备去一趟A市。” “不许去!”白舒乔一张口,语气听着很糟糕,这样激动的情绪有些奇怪,话落她顿了一顿,找到了理由,“你没听医生说吗,我胎位不稳,要注意静养身边必须留人,你这个时候走,难道预备把我扔给一群下人?” “不是,我只去最多三天,事情搞清楚之后马上回来。”云末微微皱着眉,一双好看的凤目里带着些不忍,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妥协,“你不要生气,好好在家休养,我会尽快赶回来。” 那样一副神态,是一贯的温柔谦和,只是那眉宇间已是带起了坚定,而白舒乔自幼就和云末相识,很明白他这个人看着温和其实固执,只有极少数的事情他不能让步,一旦不让步的,是谁来说都没用。 白舒乔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明明就是严家出的烂摊子,凭什么要她一个孕妇在这里生着气帮着他死守着?孩子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电视上,还不是因为严铭那家伙办事不利?! 心里虽是这么抱怨,下一刻白舒乔还是开口,冷冷做了最后的坚持:“你知道对方是谁么就这么跑去?去了之后怎么找人,找到了你预备干嘛,拉着人家去医院验个DNA?” 白舒乔的话,句句都是在暗示云末那个男孩子和云瞳根本没有关系,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找到了也没用。当年云瞳离家出走,意外死在了外面,之后所有的检查报告云家都做了掩盖,白舒乔不相信云末能查出什么端倪来。那么只要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这件事根本没什么意义,说不定… 下一刻,却是淡淡一句话,打破了白舒乔最后的希望:“去了之后我会先去那家公司,DT娱乐吧,我刚刚在电视上看到了一眼。” 白舒乔愣住了,云末神色淡淡看她一眼:“孩子的名字我也看见了,是叫严景?这个不像是艺名吧,姓严,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清淡的语气,一贯如常的温和表情,那一瞬白舒乔皱起眉头来,只觉得从那双一贯温柔的凤目之中看出来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光亮,有些冷,也有些异常,便是仿佛能一瞬看透人心,洞悉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仅仅只是几秒的时间,当时那么震撼的画面,白舒乔原本以为除了那张脸,云末应该什么都没注意到才对。结果没想到他却是什么都看到了,而且竟是已经怀疑上了严家!总感觉,那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已经顷刻就要曝光了一样! 一双秀眉拧成极深的弧度,白舒乔死死凝着那双眼,只觉得自己也被怀疑了,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有些紧张。下一刻,却是身影一动,云末再是往前一步伸手抚上了白舒乔的眉间,抚平之后轻轻跟她靠了靠额头。 “我知道你最近心里烦,宝宝不会有事的,我也会尽快回来,我答应你,最迟后天早上一定到家好不好,等你睡起来了给你做好吃的?”轻柔一声安抚,抬眼相望,那一双清润凤目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笑意,白舒乔在那抹笑容中再是皱眉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下一刻那轻抚在脸上手心已经移开,云末转身,大步离去。 劝不住的人,想不出的理由,事已至此,白舒乔心知已经再也没有办法阻止云末去一探究竟。 当年的往事,豪门千金使得家门蒙羞的一段耻辱秘辛,这样一个孩子,却是被最不该找到的人找到了…如果是云末的话,一定会带想方设法把孩子带回来吧,那么回来之后呢,云家,严家,地位,家产…便是想到往后各个利益集团之间因为情势骤变做出的反应,白舒乔就难以抑制的心口发闷,看来云家太太平平的日子,终是,走到头了… 拿起身前的手机,白舒乔皱眉拨通了一个号码,想过三声之后无人接听,她挂断了电话,飞快编辑一条短信过去。 身后的房门打开来,动静却不像上来收拾的王嫂,白舒乔按下发送键,再是把短信直接删掉,微微侧身的时候,一袭白裙的少女已是走到了身边。 “婶婶,我刚刚怎么看小叔出去了,出了什么事了?”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听着很柔和,说话间微微好奇的偏了偏头,一头如瀑般的黑发从肩膀滑落,秀气的小脸带着笑,看着很美好。 那抹笑容中,白舒乔也勾了勾唇,却是笑得公式化:“没事,婶婶有想吃的东西,差你小叔出去买,没事你下去叫王嫂上来收拾一下,然后早点休息吧。” 一番话说得敷衍,笑过之后白舒乔站起来,撑着腰绕过一地狼藉缓缓朝门外走去。身后,白衣少女好好的应下了要求,嘴角始终带着甜甜的笑容,看着前方身怀六甲愈发笨重的身影走到了门边,下一刻她忽然扬手,隔着空气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猛推动作! 那一刻,便像是恶意一下在空气中传递,白舒乔搭着门把的手一瞬顿了一顿,下一刻她冷冷回眸望去了一眼,那里,一身白裙长发飘飘的少女仍旧乖乖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一对眼尾弯弯的凤目里看着澄净温和带着些些不解,丝毫无害的样子。 白舒乔站在门口,皱眉看了一刻,终于冷冷回头走了出去。云家,若不是老爷子最近身体欠佳她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连个小丫头看着都阴阴森森的,根本不适合她休养。 白舒乔留着心眼给白家去了个电话,要求自家佣人明天带个司机带个厨师过来伺候,吩咐完了之后终于安心在卧室睡了下来。 二楼回廊,白裙的少女幽灵一般在走廊里跳了几个舞步,轻盈的落在那扇房门之前,微微勾唇,无声笑了起来。 小婶婶还真是当心呢~为了她的这个小表妹真是操足了一百二十颗心,生怕被别人给害了去呢~ 不过哇,可惜了,小表妹和她一样,也是个女孩子呢,继承不了家业的女孩子,可是没有什么用的哦~ ——所以,多亏了她的无用,终于可以好好的出生了呢,真是,太好了! —— 入夜后的城市,带着白日里的暑气,出了冷气十足的酒店,暖风微微吹在肩头倒是让人舒服了一些,酒气有些上涌的男子伸手微微扯开了领带,眉宇间一抹深皱的纹路显出了几分醉意,那高大的背影看着却是稳稳当当,没有一点失态。 今晚的酒局,宴请严氏董事会大股东和公司高层,与一群老狐狸觥筹交错虚与委蛇,几番交锋于酒桌之上,之前设想的计划已经初步有了雏形。一步一步提高收益,一点一点蚕食势力,如今的严氏是严家窝里斗的主战场,三年背后操纵步步为营,谁主沉浮便看今夏,而人心本就趋利,只要有足够的既得利益摆在眼前,任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也不在话下。 三年的时间里,耿直忠心之人他一一撤换,追名逐利之人他步步诱惑,如今的严氏过半已经掌握在了他手中,再加上卖给段溪凌的那个人情带来的好处,只消最后一步他就能将严氏尽收囊中,而且还不是当年那个苟延馋喘的严氏,而是如今这个有资历也有财力,重新崛起之后的严氏! 摒除了一切干扰,重振严家,他才有了能斗争的筹码;所有优劣放上天平,权衡一切考量,如今的他,才终于有了面对之后的挑战,还能留下他想要的一切的,信心。 微风吹动衣摆,扬起细碎的短发之时,那放眼望去,凝上身前一片灯红酒绿花花世界的深邃墨瞳里已是不再清明,却是带上了更多更多,更加复杂的情绪。 扬手召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车子启动之后四周的灯火渐渐化成飞快移动的光影,映上那双眼,带出丝丝迷离。 三年前的那一夜,怪物来袭,生死瞬间,那一日,那一句可以一起死,让他很生气,却也是头一次,触动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日,那轻颤的肩头,微凉的指尖,成了他这三年来一直萦绕在梦中的画面。脆弱,又坚强,明明害怕着一切却又勇敢得拼了命要守护一切的他的小景,那一日,看着那样的他,倏然之间,便是自己都分辨不清缘由的,他突然下定了,要永远拥有的决心。 他和小景之间,一直是很特别的。 相伴的十年,孩子便像是瞬间就长大了,让他感叹岁月如梭的同时,也第一次生出了希望岁月能够缓缓停驻,这样有些感性的想法来; 尔后,却是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心底却是生出了无法掌控的情愫来,早年对着姐姐遗孤的责任感被越来越多更加复杂的情绪所替代,让他无措。 他曾经,迷惘过很久,也挣扎过很久,甚至企图用一段婚姻来彻底解脱,最后的结局却是越陷越深,已经再也,没有退路可走…这样的一份感情,不为世人所认同,说来只是一句话,真正要面对的,却是难以想象的困难,单凭一句奋不顾身的勇气,远远不够… 那时的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强大的地位,没有足够的财力,甚至处处受制于人,根本不可能给小景一个将来。面对绝境,要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破坏一切结板,打破所有规则,这一次由他来重新洗牌,排除一切障碍,只要还看得清前进的方向,只要心里还带着死守的信念,便是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一定能够实现所有计划,达到所有目的,待到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他会坦白一切,关于过往,关于未来,关于感情,关于歉意… 还差一步,仅仅,只是一步之遥,只要能等到那一天,只要能等到再见面的那一刻,就一定!…只是,这样的一刻,他真的,还等得到么?… 半年的时光,一次未见,当初他那样伤了的小景,默默一别隔绝了一切联系的小景,当初立下了生死誓言,那样单纯而一心一意的小景…他还会,像原来那样信任着他,一直留在原地等他,等着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等着他回家,会吗,还…会吗…? 当初,用悲伤浇筑起的分离,毫无解释任凭误会发展的无奈,他的身边有严家的人,小景的身边也有严家的人,他需要和段溪凌的一段婚姻实现计划,他不能让任何一点破绽叫老狐狸瞧出端倪,而最真实的演绎,便是,现实。 那个时候他虽然是无从选择,造成的伤害却也无从辩驳,是他做的事,伤了小景的心,这一点他很清楚,没有一点借口,可寻。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够强大,所以没有办法在所有的时候都保护好他; 归根到底,还是他太过软弱,为了最终的成功,逼着小景一起,承受了他本不应该承受的伤痛… 夜色,撩拨着情绪,酒精,催发出了人心底处埋藏最深的怯懦。 明明是不该来的,却仍旧是来了,明明已经忍到了最后一刻,却仿佛已经再也忍不下去。 害怕失去的情绪,水草一般在体内疯长,盈盈月色之下,那微微仰首立于一片浓黑树荫之下的背影,挺拔高大,却是寂寞非常,大半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他走了很久,走得很近了,才恍惚,辨认了出来… 一轮明月,微微夏风,呱噪的蝉鸣在身侧喧嚣不停害得心绪一瞬难以平静如同擂鼓,微风滑过树梢带起潺潺涛声鼓动着耳膜便像是视线都已经隐隐模糊…下一刻,便像是感应一般,他一瞬回眸,他不及闪躲,不期然间视线一个交汇,两个人都彻底愣住了。 那一夜仲夏,火一般灼人,四目相触,身形微顿之间,眼已迷离。 只因,那心头日日思念之人,夜夜入梦,早已是分辨不得,此时此刻,此情此心,是否真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小舅漂白了一下,虽然有错,很多时候也的确是无奈,毕竟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殿下,逆天到了可以肆无忌惮把一切妨碍到他的人拖出去斩了…同时今天也爆出了一点秘密,纠葛更多了,云家登场,会牵扯出一段小舅的往事,而且一不小心好像又出现了一个变态女配,咳咳,大家轻拍轻拍,么么哒!╭(╯3╰)╮ — 今天的问题来了,玩一个猜谜~ 话说这一篇——夜吟挽歌,从昨天的章节中已经可以看出了我们的两位玄幻部分担当,就是Zaxh和琉璃,两个人都不是人~那么,大家觉得他们会是神马妖怪呐!提示一,会唱歌;提示二,雄性比较艳丽,雌性比较黯淡,嗯嗯,喜欢看动物世界的亲,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那就快来领奖吧!(答案不需要很具体,说出大类别就行~)   ☆、022 夜吟挽歌 再信一次 严铭是一个外表看似非常沉得住气的人。 一句“看似”背后隐藏的意思便是其实他只是看着比较沉稳,对于有一些人一些事,却是常常形成叫人难以理解的执念,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比如说冷战之时一个小时连拨几十通的未接来电,还比如说像今晚这样的半夜蹲点遥望人家家的情况,半年时间里,他其实已经来做过无数次了,只是今晚的这一次他不在车里,更加的明目张胆了而已… 不远处的路灯下,严景提着一盒快餐静静站着,路灯在他头顶正上方,照下时形成了一大片阴影掩去了五官轮廓,对面,微微皱着眉的严铭站在树荫之下也被影子挡着,两人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片刻之后,严景忽然动了,缓缓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一路慢慢,踢踏着布鞋晃晃悠悠,带着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随性散漫。严景晃过了树荫,带过一阵饭菜香,有隐隐的清冽的酒味蹿入他的鼻子,严景心里顿了一顿,步子却是毫不停留,看着慢吞吞的却是一下就走过了,扬手摁下密码开了锁,徜徉而去。 这样的沉默,这样的擦肩而过,这样的事情半年之前的那个秋夜发生过一次,这个时候再是经历了一次,居然心口隐隐泛起的情绪仍是那样的相似。严景没有停留,直接上了11楼,打开家门,他站在门口望着稍显凌乱的房间看了一会儿,把饭盒往桌上一放,关了灯走到了巨大的客厅窗户前。 严景知道自己这样叫做不打自招,只是他就是别扭的不想让小舅看见他站在窗前往下望的样子,鸵鸟心态也好,至少这个时候小舅是看不见他的,所以就算觉得他在,也可以算作是歪歪。 这么想着,严景很放心的走到了窗前,透过玻璃伸长了脑袋放眼望去。那里,那片浓郁的树荫还在,却是看不见人影,严景皱眉思量了一刻,觉得角度好像有点问题。 移步到了卧室,别扭的缩在角落还是欠缺了一点距离,最后严景终于无奈到了卫生间,站在马桶上把那扇小气窗推了开,然后半勾着身子,从那缝隙中望了出去。 月色下,树影攒动,伴随着幽幽风声,那一身黑衣的身影果然还站在那一处,笔直的,如同没有喝醉酒一般。只是严景心里却是清楚,那方才一瞬插肩而过偷偷望去的那一眼,小舅那样的神情,是少有的喝醉表情,还醉得不清,也许要不是这样,他根本不会过来到这里等他… 心中突然泛起的这阵消极情绪严景下一刻就从脑袋里清除了出去,清秀的眉眼稍稍皱了一下,带出一抹迟疑。 他要下去见他一次么?或者至少下楼远远的偷窥,呸,不是,是观察一下,看看小舅有没有酒精中毒的状况? 而且大半夜的,一个人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小区,醉醺醺的站着不走,很容易会被保安当作可疑分子盘问的吧…而且貌似最近又有什么少女失踪案?会不会被报警抓走? 其实严景心里很清楚,他想着的所有理由其实都带着极大的主观色彩,蹩脚得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此外他现在还像个变态一样猥里猥琐的站在马桶上扒着都是灰的窗沿偷窥,哪里有一点明日之星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傻逼! 只是,这故意爆出的粗口也没能平息下此刻心头的情绪,方才那一瞬的交错,那一眼,半年多了,那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张脸,见到小舅本人…半年的时间里,不是没有过想回去再看一眼,甚至有的时候夜里睡不着疯了一般半夜打车回去小区,却每次都在大门外就改变了心意,打道回府。 就像是有些事,不能想,有些人,他真的不能见,他没有那么坚强,如今好不容易过成这样的生活他很珍惜,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全部破坏掉。只是,他心里亦是很清楚,会不会被牵着鼻子走其实不在于对方,而是在于他自己,所有的禁锢都来自于他心底的感情,放不下牵挂,就放不下所有。 夜风之下,那黑色的身影静立,看着是那样的寂寞。严景想,这么远的距离,他看出来的情绪一定是他自己赋予的,他想要小舅看着寂寞,想要他在他不在的时候过得不好,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在担心他过得不好,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他的消息,半年来他调查了很多,对小舅的这段婚姻和之后的一些作为都有所了解,他知道他在下着很大的一盘棋,虽然并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他也知道他的工作比以前更加辛苦也更加累,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人也瘦了,站在那树影之间,有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憔悴,让他很… 让他很…让他很?!很什么啊,很个屁啊! 一股冷风刮来,一瞬吹凉了严景发热的头脑,他刚刚这是在干嘛?什么叫一方面希望小舅在他不在的时候过得不好,一方面又很担心他,为了他的憔悴而心痛?心痛你妹啊! 这都是他自找的好么,他也有很憔悴的时候尼玛有谁关心过他啊摔!而且那种矫情的心态是哪里来的鬼啊,他又不是妹纸,凭毛搞出这种妹纸才有的匪夷所思的心理活动来?!简直是活见鬼了! 严景愤愤的咒骂了一句,一时有些羞恼的想要关窗,再是朝着那罪魁祸首的方向望去一眼,却是赫然发觉那里已经没了人影,只余下了孤单的风,吹着不甘寂寞的树叶沙沙作响,却是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那一刻,心底咯噔一下骤然下沉,那一刻泛上心头的情绪是什么,严景自己都有些理不清,下一刻,却是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前一刻,他已经本能的做了一件比少女漫里头的妹纸还要矫情的让他在之后的整个过程中一路后悔的事,那就是一下从马桶上跳了下来,撒开腿追了出去。 他简直是个笨蛋,无药可救的大矬人!居然就这样追了出去,一路跑,还在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担心着小舅会不会已经走了,会不会已经追不上了!…就这样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他总是帅不过一分钟,潇洒不过一秒,在小舅面前他永远都是弱爆了,完全没有一点招架之力,次次,输给的都是他自己… 耳边扬起了风,他第一次发觉这个电梯居然这么慢,他的家居然住得那么高…推开公寓大门他一下冲到夜色里,看着那树荫之下已经空了的角落,突然心头积起一股情绪压抑得他直想哭,下一刻却是不期然间一偏头,一眼望见另一头不远处那个默默坐在花坛边的身影,嗖的一下,所有的眼泪都倒流回了肚子里… 严景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神色晦暗不明,看了一会儿,才踢着步子缓缓靠了过去。 “怎么了?”他嘟嘟囔囔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下一刻,原本低着头坐着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的他家小舅忽然抬头望了过来,眼睛微眯了一下似有些惊讶,表情倒是淡定的,半晌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我想吐。” 严景有些凌乱了,轻咳了一声掩饰心跳,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刻意放凉了的声线:“不舒服就回去吧,我帮你叫个车。” “…不用了,我再坐一会儿,好一些了自己走…”严铭没抬头,那个样子看着似乎是真的难受,颓废得不行,“我现在坐车会吐人家车上,不行…” 呵,思路还算清晰看来也没醉成什么样么?严景的目光变得有些狐疑起来,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苦肉计,随即却又很自嘲的想,自己是哪根葱啊小舅犯得着苦肉计他?然后被自己的补刀狠狠伤到了,表情转为狰狞:“那要不你就吐在花坛里好了!反正我们这个小区物业管理费高的要死也没见工人怎么工作,正好你帮他们加点活!” 一番话愤愤说完,无论是提议还是理由都弱爆了,一点也不犀利…严景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有些无语的站在原地默默了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开口,下一刻微微隐忍的声音再次传来:“…胃疼。”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虚弱了,听着很有些可怜,说话间一只手微不可查的伸去胃部按了一下又即刻挪开,下一刻小舅整个人都往前倾了一下蜷缩得更紧了一些,身影显得愈发颓然。 严铭有胃病,而且还是有点严重的那种,多年的饮食不规律让他的胃根本禁不起什么折腾,不能吃冰的也不能吃辣的,更何况是喝酒?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状态,很早以前严景曾近见过一次,那个时候小舅才刚刚毕业接手严氏,很多人都不承认他的身份,那一年年会,不知道是被恶作剧了还是小舅为了笼络人心拼了,那晚回来整个人都已经醉得不成样子,迷迷糊糊脸色刷白,唯一嚷得出口的话,只有一句胃疼。 那一天,严景直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舅哭,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小舅真正难受的时候,会蜷缩在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呜咽。那个时候的他压力太大,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什么问题都是自己拼了命的死扛,扛下的除了他自己的人生,还有他的… 那一晚,小舅晕倒在二楼的卫生间,保姆早早就回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找来了胃药勉强灌下,却是根本没有办法把人拖回房间,只能抱了被子来,把浴霸全部打开,死死抓着小舅的手两人一起在冰冷的卫生间里挨了一晚上,直到凌晨小舅好了一些,抱着他回房,两人一起倒在了大床上,不省人事… 他见过小舅最狼狈的时光,见证着他一步一步成长,他知道背后很多的不容易,也明白,小舅如今这般不善于沟通的情况,这样什么事情都只知道自己拼死去面对的个性,究竟从何而来…一个人,独自背负着重担,时间久了,这个担子就卸不掉了,永远留在了心底;一个人,不得不孤军奋战,奋斗得多了,便是已经忘记了分担是什么感觉,倾述是什么心情,忘记了自己也有软弱的一面,需要关心,需要,照顾。 这样的时候,终是一句话重话都说不出来,回忆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总是在最无防备的时候翻江倒海而来,让心头所有的情绪翻倍一般激涨,最后,那些所有的难耐的脾气,自尊,骄傲和不妥协,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妥协,至少是暂时的,一夜妥协… “…那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下,我家有药,吃了再走吧。” 终是一声轻叹,淡淡的声线在风中轻散,那一刻,墨瞳轻抬,朦胧中映上的是一双清亮如星的眼,永远那么澄净,永远带着灼灼的华彩,充满了希望。 这一刻,严铭终是发觉自己是离开严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已经忘记了,活着,是怎么样的感觉… ——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严铭觉得自己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道谢,然后转身离开,等到他心心念念的最后一步走完了之后再回来负荆请罪;但是今晚的他醉醺醺的,明显是理智断线的状态,所以他毫不客气的同意了,很开心的跟着自家小外甥回了家… 严景的家不大,一居室,比严铭想象得要干净一些,至少没有随处可见吃剩下了的盒饭和乱丢的脏衣服。进屋之后,严景指了指沙发示意严铭坐下,问他有没有吃晚饭,结果显然,酒局之上哪有地方塞正常的食物?严铭根本什么都没吃。 严景也不多说话,径直去厨房烧了一小锅水,从自己的盒饭里挖了一大坨米饭出来加进水去,五分钟之后煮成了一碗泡饭端到了茶几上,再去冰箱里端了两碗剩菜出来去微波炉里转了一下,连同着自己的盒饭一起端了过去。 这样就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三样小菜,荤素搭配看着很不错。其实严景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除了赶通告的时候会有些不规律之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是自己做饭,时不时还煲个汤补补身子,各种居家好少年~至于学校的课程,他也没有落下太多,该拿的学分都在努力拿,高中毕业之后做好了考艺校的打算,对将来已经有了很具体的规划。 其实严铭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严景签约DT娱乐的事,他是监护人,严景签约的事需要经过他同意,当初严景看到同意书的时候自以为是小舅对他愧疚的补偿;其实严铭并不反对严景追求他的爱好,只是半年多前林氏选秀的时候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能让严景在那个时候曝光。 严景是耀眼而优秀的,这样的他就像是天生就该生活在聚光灯下,一旦出道,必定会走红。成名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宣传,严景很快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宣传频道上被全国放送,而这样一张脸,一旦被云家的人看见了,就再也隐瞒不过去了。 所以当初,因为时机不到,他只能无奈选择了牺牲严景的梦想,而这一次,他虽然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却已经不愿严景再牺牲更多。除掉严老夫人,只是他全盘计划中的第一步,夺回严氏,壮大势力,努力提高严家的地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拥有抗衡京城四家之一的云家的实力。而严景,并非他姐姐严欢的儿子,而是当年云家大小姐云瞳的儿子这一点,就是严老夫人握在手心里胁迫了他多年的秘密! 一旦严景的身份曝光,就不得不牵扯到更大更复杂的豪门恩怨中去,要从这样的风浪中保护严景,要在这样的争夺战中守住他的宝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强大,比所有人都要强大,这样,他才能永远留下他,永远,留在身边! 这便是三年前立下的契约,这便是三年里守住的誓言,说好了,要一起,无论死生都要一起,为了这个目标,煎熬上一刻,很值得。 拐角的沙发上,两人沉默坐着,皆不言语。严铭几乎没有动筷子,严景知道他吃不下去,但是胃药包装上写了不能空腹,所以塞也得塞下去一些才行。这么想着,下一刻,严景觉得自己这是又犯贱了,因为他明明阴沉着脸,却是夹了一块鸡蛋,送到了小舅碗里。 眼前倏然多了一抹橙黄色,将严铭从深的思绪中拽了回来,他微微仰头神色有一刻的迷茫,其实他实在是醉得不轻,脑子里完全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镇定。人都说,有心事的时候喝酒是最容易醉的,果然是真事,而如今,经历的这些年月,让他已经能很习惯的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伪装起来,便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面上也完全不会表露。 所以严铭看着还是平常那稍稍冷漠的平静模样,微垂着眼,手里拿着筷子一动不动,什么也不吃,什么话也不说,那个样子看着很让人不爽,在第三次瞥眼过去却是得不到一点回应之后,严景终于怒了,一把扣了筷子。 “你这人有完没完?别人好心好意的带你回家还给你东西吃,你这是什么反应?难不成你跟着我上来,就是为了来甩脸色给我看?!不爱吃拉倒,痛死了活该,你现在就马上给我走,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严景气急了,还很委屈,一边委屈一边骂自己,站起来赶人。对面,严铭微微抬眼还是那副有些冷漠的样子,严景太气了没有看出来那道眸光里的茫然,下一刻一个拉扯,严景突然感觉脚下一个踉跄猛得向后摔去!咚的很大一声响,他的手肘一下磕在茶几上痛得一声惊呼,还没待反应过来下一刻肩膀就被一下按住了,严景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自己努力赶走的客人如今正一副“主人”的样子压着他俯看而下,那个眼神看着有些睥睨,透出冷冷的光来。 那一刻,心跳骤然漏掉了一拍,下一刻,头顶忽然有清幽的声线起,带着些些不确定:“…小景?” 轻柔的一声呼唤,透着一丝古怪,皱眉忍着疼的严景这才发觉小舅似乎有些不太正常,醉得一副人格逆转了的模样…正是这么想着,下一刻高处那张脸就凑近了一些,一双深邃墨瞳微微眯起像是终于能够看清了他的样子,声音也终于转回了笃定:“小景。” …嗯,半晌,严景终是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伸手推了推发觉推不动,叹了口气索性平躺了下来,淡淡凝上了近处的那张脸。 青隽的容颜,深邃的墨瞳,这样一张脸,便是在这样不佳的状态下依旧是好看的,棱角分明,清润而冷峻;而那样一双眼,虽然此刻看着有些迷茫,却是仍旧清亮,像是初晴的夜空中刚刚被雨水洗刷过的星,带着湿漉漉的色泽,闪烁幽光。 便是这样默默看着这样一双眼,严景想,若不是他的手现在被压着动弹不了,他一定是已经忍不住,伸手抱上去了… 他总是太别扭,口是心非。明明已经是很难受了,却还是死撑着不低头,明明是高兴得不得了,却还是恶狠狠的,非要赶人走。其实现在这个样子,两个人能好好的一同坐着吃一顿饭有多难得?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真的让他,无比怀念。 脑袋里,是嗡嗡的轰鸣,下一刻,淡淡清冷的声线再次在头顶响起。 “小景,你还记得么,你四岁那年,吵着要买一个公主玩偶,当时我告诉你断货了,其实不是,是我实在买不下手一个洋娃娃送给男孩子,所以骗了你…” “……”眼神微愣,神色一僵。 “还有,你六岁的时候,学校里排演话剧你演博士老爷爷,当时我告诉你你演的很棒却是不小心误删了录像,其实不是,而是因为你的裤子上有个很大的破洞一弯腰就露出屁股完全影响了演技,这也是那一场台下的观众都笑疯了的原因…” “……”张嘴无声,开始异变。 “还有,你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和墨轻玉一起偷看A片…” “…”凤目嗔怒,彻底暴走。 “行了这是要干嘛?!准备开批斗大会例数我十年丑事落井下石?!你妹的到底是不是喝醉了!少借酒装疯…” 却是话没说完,下一刻就被淡淡打断,那个声音明明听着很轻柔没有一点杀伤力,却是一下断了严景的怒气,让他彻底噤了声。 严铭伸手摘了眼镜,那双微微眯着的眼从近处俯看而下,带着些疲惫,却是少有的眸光柔和。四目相对,那浅浅温柔的声线就在耳边,说小景,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要告诉你,其实你从小到大,我有很多事情都骗了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你,我并不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就像那一次你去林氏选秀,我明明一开始就想好了答案,却没有当面告诉你… “这其中,有一些事,我觉得没有必要,有一些事,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有一些事,是我懒得说,或者担心你会不高兴,所以故意撒了谎…所以小景,我并不是一个很称职的监护人,也不是你心目中那个永远只做对的事情的小舅。我会犯错,也会软弱,会有侥幸心理,还会固执己见,很多时候,我对你,都没有做到坦诚相待…” 淡淡一番剖白,今夜不知为何说来,一瞬话落,客厅里静得只剩下了微乱的呼吸声,严景有些诧异的微微拧着眉,有些不明白这是怎样的发展,下一刻,上方墨瞳一个轻阖,温热的掌心已是轻轻搭上了他的颈项。 “但是即便是这样,小景,我还是希望你能再信我一次,就当是,最后的一次。我想要你相信我说的话,我想要你相信我做的事,当有另外的人,带着另外的答案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要你相信我给你的答案才是唯一的那一个,我给你的承诺,就一定会遵守。从此,我再也不会骗你,再也不会失信,无论我们现在在不在一起,以后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小景,你就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橙黄的灯光下,那样一双眼里,看进去,像是一片淡漠的海。平静的,毫无波澜,深沉的,望不见底,恳切的,叫人微微心疼,坚定的,让他倏然心悸。 那一刻,心底骤然而起的那份情绪,复杂到让人难以理清,所有积极的消极的,喜悦的迷茫的情绪一瞬在心头汇聚,已经让人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幸福从天而降?所以,他这是被幸福砸中了脑袋砸傻了么?竟会是忍也忍不住的,下意识就点了头。 “好。”极轻的一声回应,那凤目之中上一刻分明还带着迟疑,下一刻却像是本能反应一般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那是他的期盼,期盼着一个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了的承诺;所以,一旦出现了转机,心头的澎湃便是再难抑制,明明还是那么害怕伤害,明明理智在叫嚣急停,他却还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就冲了上去,便是火坑,也跳得火急火燎,心甘情愿。 眼前,那清亮的凤目之间情绪几分明灭,从最初的惊讶,到随后的挣扎,再到一瞬的欣喜,却是转眼,就被苦涩和悲哀所淹没… 那样的一双眼,实在太叫人心疼;那样的一抹神色,让人自责到无以复加。心口处,是再难抑制的感情,下一刻,墨瞳微阖,终是一个倾身向下,打破了所有枷锁。 一瞬如羽般的轻触,紧接着便是掠夺了所有的封压,大脑缺氧的那一刻神经瞬间短路,一,二,三! 三秒过后,严景终于反应过来,那竟是,一个吻! ------题外话------ ┛嗷~进展进展~\(≧▽≦)/~ `O′ ┗   ☆、023 夜吟挽歌 迎战 严景今天一天的行程排得很满,白天是各种训练和通告,晚上的时候阿零学校的校庆活动他也准备去看看,虽然他心里有七成把握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小舅肯定已经离开了,心里却还是有些疙疙瘩瘩,坚决决定今晚在外面待得久一些,杜绝再次见面的可能。 A市的圣心女高是解放前就建立的私立女校,解放后经过多次停办改建,后于二十多年前由第一任校长的孙女接任校长职位重新开办,秉承培养新时代所需要的优秀女性的传统,将学校建立成了一所综合性优质高中,校风良好,升学率也高,开设的课程除了提升学生的学术能力之外还旨在培养女性独立优雅的气质,是不少质疑北豫高中风气的家长们择校的首选。 圣心的学园祭安排在每年的8月23日,是日为第一任老校长的生辰,举办这样的庆典,一方面旨在纪念学校的创办者,另一方面也是给高一年级的新生一次通过活动彼此熟悉的机会。因为活动是在暑假,参加全凭自愿,高一年级的新生积极性高一些,高二高三人数递减。 阿零和辛朵都参加了校庆的准备,两人同属的高一三班今年的校庆活动屋设计的是萌宠咖啡店,教室由家里开小饰品店的同学装扮成了水晶点点的粉色空间,擅长烘焙和制作各种甜品的女生们已经在后厨将茶点准备就绪,阿零是招待一组的,正和七八个同学一起换衣服,可爱的女生们带着各种兽耳发箍,穿上萌萌的黑白色女仆装,照着镜子脸上都是腼腆又兴奋的笑容。 辛朵打下手帮女孩们整理着裙摆,佘青作为外援今天很早就到了学校,正在帮小姑娘们一个个做造型,待到轮到她家小主子,佘青果断从包包里掏出了一把卷卷的假发套来,兴奋滴扣在了她家小主子白里透红越来越可爱的脑袋上。 “青青假发要不还是不要了,殿下估计也不喜欢…”阿零摆了摆头压低了声音提议,因为早几年她剪掉头发那次之后殿下就一直对长发的她有些莫名的执念,只是长头发这种事对于阿零来说就跟长胸一般艰难,努力了这么久,如今她还是短发的平胸小A,离殿下长发大胸的喜好相去甚远,往事已经很悲哀,在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里,就不要再揭穿…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佘青却是连珠炮一样开口否决,带着造型师特有的专断,“主子您听我的,这身小裙子绝对是长发好看,而且还要是卷发,绝对赞到爆!~不想化妆我们可以不化,但是头发啊头发,绝对是听我的没错哒!” 佘青边说着,边兴奋的将手里的发卡往阿零头上夹,固定着假发的长指看着莹润又漂亮,一张明媚艳丽的脸在灯光下神采很柔和,微微笑着,带着些说不出的知性美来。阿零抬眼盯着佘青看,只觉得佘青这几年越来越漂亮了,性子比以前沉稳,神色也比以前淡然,整个人看着慵慵懒懒的,有着说不出的韵味,这样的佘青让阿零有些羡慕,也让周围的女孩们艳羡,什么时候她们也能快快长大,长成这么漂亮又迷人的大姑娘? 坐在教室中央微微翘着腿的佘青像是个自带光源的发光体,而她身前的小姑娘却也并不逊色多少,一身黑底白色荷叶边的裙子贴身展现出了女孩儿的温婉和俏皮,长长的一头卷发放下,顿时给一张还带着孩子气的小脸添了几分略带羞涩的妩媚。 从早几年开始佘青就已经发现了自家小主子长发比短发有气场得多,一旦换了发型整个人都会变得不一样,看着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又会隐隐的有些勾人,特别有意思~ 而这样的特质,在小主子日渐长大之后变得愈发明显,比如现在,一头卷发放下之后,那黑发衬着的一双青黑眼眸愈发的幽深澄净,发丝妆点的白皙颈项也愈发的细腻诱人,慢慢脱离了婴儿肥,十四岁的姑娘微微削尖的下巴已是牵出了一抹秀丽的弧度,一双圆圆的大眼也稍稍拉长了一些,眸光盈盈透亮,含着沉静微冷的光。这一刻,当那干净的小脸淡忘上来的那一刻,那小小挺挺的鼻梁,淡淡红润的双唇,那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青涩而美好的诱惑看得人心头一阵悸动,佘青微微笑着点头,很好,这样的角度到时候对上殿下,那绝对就是秒杀!~ 其实佘青不否认自己打扮起小主子来有些歪心思,只因家里的这两只如今在一起时的反应简直是越来越有趣了,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乖乖的小小的她家主子,还在似懂非懂的阶段,粘起人来娇娇滴滴百无禁忌,爱起人来各种暖心全心全意,这样一个大宝贝天天揣在身边有多可爱多心动多无奈多内伤估计也只有当事人一个人知道,总之佘青如今每次看到自家小主子无意识*调得殿下眉头直皱的模样就憋笑憋得脸抽筋,弄得夜福现在都不太敢放她出去服侍,免得被殿下发现杀来灭口了!~ 而相比自家小主子懵懵懂懂让人啼笑皆非的心智未开,某冰山殿下无人能及让人扼腕叹息的后知后觉已是令人发指的地步~明明平时那么聪明那么犀利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就掉了链子呢?佘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是想着殿下每次那纠结中带着些复杂别扭中含着些疑虑的表情就有些想笑——看来冰山什么的,还真心是相当迟钝哇,不过怎么说呢,几万年来要是没有这份迟钝估计早被别人吃了不是~所以要独占这份专一,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呢。 想着,妥妥收拾好一切,佘青满意的看了看身前一身可爱女仆装的小主子,笑着给她戴上了一对俏皮的小猫耳。俯身,轻轻凑到那猫耳处,佘青红唇轻扬:“一会儿演出是一点对吧,夜福一定会把殿下带过来的,到时候主子要加油哦!~” 唔,阿零轻应了一声,说起演出来倒是有些没了底气,微微垂眼,小嘴抿成一道羞涩的弧,阿零抓了抓裙摆用力点了点头,明明是那么认真的样子,佘青却是很过意不去的在心里笑惨了——主子的同学里,也不知是谁那么有才,居然安排了这么一个节目,到时候可是有好戏鸟,哦呵呵呵!~ —— 今年,圣心的第二十三期学园祭办得很热闹,似是因为招来了一批比起往年的学生更加有活力的孩子,整个校园里处处都弥漫着欢声笑语,节日的气氛浓厚。中午十二点过后,学园祭的活动正式开始,受邀而来的宾客们开始陆续进场,各大活动屋的宣传人员夹道站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热情的招揽着客人发着传单,辛朵站在人群之中微微偏头一个眺望,一眼就看见了正从校门口缓缓进来的主仆二人。 一贯的白色衬衣搭配着黑色西裤,那黑发墨瞳的男人一贯的容色淡漠,无论身处哪一个季节,周身带着得永远是如同映月秋水一般的幽幽冷清。步步走近,淡淡抬眼,一眼望来永远是含着疏离的冷意,四周的喧嚣随着男人的走近如潮水一般点点褪去,直至走到身前了,四周已是没人再说一句话,围着辛朵的宾客们在那冷淡的气场之下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路,四目相对,辛朵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镇定开口:“叔叔。” 嗯,昼焰行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靠近的打算。他忙了好几日,今天方从外地回来精神不太好,狭长凤目轻眯了一下正欲开口,下一刻却是突然被一人两步直冲到了面前,一把将一个纸杯塞到了手中:“呕吼这位客人来尝尝我们的热可可吧,很赞的哦~喜欢的话请移驾高一三班的咖啡屋,谢谢!~” 这是高一三班的揽客标语,冲上去的正是和辛朵搭档宣传的另一个同学潘佳,潘佳是个豪爽的个性,说出来的话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对着这么一个气场冰冷到了这般的人她居然还敢冲上去搭讪?!妹纸果然是彪悍啊难道是不认得对方是谁?!悉悉索索的各种猜测在一片死寂之后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了进去,舆论中心,潘佳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对面反应慢了半拍的昼焰行握着手里温热的杯子亦是愣住了,三秒之后还是辛朵首先回过神来,打破了僵局:“…叔叔,一三班的教室在前面教学楼二楼最右边,阿零在教室呢。” 一声提示,终于送走了骚乱的源头,外场诡异的气氛总算松了一松,后知后觉的潘佳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搭讪了一个大人物,好奇的扯过辛朵盘问,辛朵微微叹了口气:“是阿零的爸爸呢…” “啊?!”潘佳大吃一惊,“好年轻!超帅啊!~” 嗯,辛朵轻应一声,微微皱眉再是偏头朝着人离开的方向望去,神色之间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 是很年轻呢…而且,已是有些太过年轻了… 十年了,那张脸,竟是一点,都没有变过… 主教学楼内,进入活动主场之后气氛明显比外围更加热烈,经过一间间装饰成不同主题会场的教室,昼焰行如同一根自动避雷针一般在走廊里缓步前行,前方接触的所有人均是一个回眸,猛一呆愣随即下意识退让,神色淡淡的绕上二楼走廊,昼焰行破天荒的尝了一口手里的热饮,发觉味道竟然不错。 二楼已是到了一年级新生的主要活动场,热闹非常,除了亲友团之外,一年一度对外开放的校园吸引了大量的外校男生,此刻挤在一年级走廊里的人最多,前方乱糟糟的似已经有些水泄不通,有隐隐兴奋的声音从前方人群里传来,嚷着高一三班的演出简直是赞爆了! 淡淡望着身前的人群,昼焰行神色未变,缓缓举步朝着前方隐隐有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前方,那看似已经完全没有了缝隙的人流在靠近的那一刻却像是突然静止了时空一般,一瞬所有人的动作都变成了慢放,保持着僵硬姿势的人群中,昼焰行只是微微一个侧身就瞬移避开了整整几排人,再是如烟般一个消散,再出现之时,已是穿梭到了人群中央,神色如常淡漠。 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是人群静止了,而是殿下的速度实在太快,对比竟像是静止了时间一般。身后,夜福努力追着主子的背影瞬移,感叹着主子灵力的愈发逆天,却是在下一个回合倏然一瞬顿住了脚步,身前高大的身影再也没了前行的意思,夜福有些狐疑的探出脑袋往前一望,却是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惊得咬到舌头! 对面,人群的最前端,走廊尽头的高一三班搭起了一个临时舞台,上头,三个身着女仆装带着兽耳的小女仆正在舞台上演出,为首的那一个,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一双灵动的墨瞳,微微抿起的唇角带出一抹腼腆,正是他们家阿零,却是远比她所有的时候都要可爱惊人!而最让夜福震惊的,却还不是这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佘青之手的装扮,而是伴随着那欢快的舞曲,下一刻,阿零微微羞涩一个仰首,做出的那个动作,唱出的那句歌词… 我今天没吃药, 感觉我萌萌哒, 好开心感觉自己萌萌哒! 你们谁都别想, 今天喂我吃药, 吃了后就不萌萌哒~ 我今天没吃药, 根本停不下来, 我要一直变得萌萌哒! 你们谁都别想, 今天喂我吃药, 我要一直都萌萌哒! 唱歌唱得停不下来, 也许这时喂我吃药, 也会萌萌哒! 现在, 做好准备, 请跟我来一起歌唱 萌萌哒! 软糯的声线唱出第一句奇异歌词那一刻,台上的姑娘微微羞涩的一个侧身,齐腰的卷发轻扬显出了上头俏皮的小猫耳,手中的权杖在空中滑过半圈垂直落地双手一撑,侧身挺腰跳出了第一个可爱到爆了的舞步。这样一首歌,诡异的戳中萌点,这样一支舞,穿着那蓬蓬裙摆的女仆装跳来,更加是完全符合歌词,让人萌到不行! 台上,衣袂翻飞,笔直修长的两条腿裹在白色的过膝袜里,看着无比清纯,上方的裙摆,外罩纯黑,内衬雪白,随着动作轻晃露出一圈一圈引人遐思的百叶边,灵动而诱人。长长的卷发轻扬,浓密的睫毛忽闪,雪白的肌肤衬着这样厚重的两抹浓黑显得愈发细腻透亮,眼波流转之间带出的一抹略含着紧张的青涩,更是将这样清纯的诱惑推至了顶峰! 这样一首歌,糯糯干净的声线唱来,戳中无数萌点,这样一支舞,清纯又认真的跳来,衬极了阿零澄净美好的气质。可爱,娇俏,妩媚中,又带着羞赧,台上的姑娘微微喘着气挥舞着手中的小权杖,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紧张带上了淡淡的粉色,可爱到不行~她太专注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台下他的存在,只是那微微急促的心跳却是在那一刻隔着人群准确传递了过来,牵扯得他的心率似乎也有些不对了,胸口堵堵得毫不畅快,一瞬愣神之间,舞台上的姑娘忽地一个转身背对了观众,收腰提臀,一个轻摆,蓬蓬的裙摆微动之间,一根绒绒的黑色猫尾露了出来一个轻晃,倏然击溃了所有防线! 那一刻,灵力一瞬涌动顷刻四散,那一刻,凭借着灵力在人群之中瞬移的速度突然和周围的一切融合,时空同质的一瞬间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人群中央的主仆二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身后激动的人群往前一个猛推,直接撞到了前方的人墙之上… 这一天的这一刻,注定会成为昼焰行十几年来,在阿零面前最狼狈的一刻… 随着一阵骚动,哗啦一声,手里温热的饮料毫无办法全部洒了出来,溅了一身不说,那深咖色的液体甚至有很多都兜头浇到了一贯清爽的细碎短发上,一瞬从发梢滴落,淌得到处都是…前面的人也吓了一跳,湿了衣服回头正欲咆哮,却是一瞬对上了一双冷到了极点的墨瞳,惊得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四周的人群本能避让,让狼狈到了极点的某人更加的明显,好死不死这时候台上的演出恰好结束,神色微愣的小丫头站在高处一个回眸望见下方那熟悉的容颜,彻底愣在了当场… 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殿下,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脸色,呆愣的视线从那画地图一般的白衬衣上上移到了那沾满了糖水的俊颜,再到那滴着可可水的发梢,微微紧张的,阿零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却是在对上那双含着无尽冷意却是明显郁闷懊悔到无以复加的墨瞳的那一刻,大脑短路三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呵,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殿下,总觉得,萌萌的啊~   ☆、024 夜吟挽歌 萌萌哒 严景今天一天的行程排得很满,白天是各种训练和通告,晚上的时候阿零学校的校庆活动他也准备去看看,虽然他心里有七成把握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小舅肯定已经离开了,心里却还是有些疙疙瘩瘩,坚决决定今晚在外面待得久一些,杜绝再次见面的可能。 A市的圣心女高是解放前就建立的私立女校,解放后经过多次停办改建,后于二十多年前由第一任校长的孙女接任校长职位重新开办,秉承培养新时代所需要的优秀女性的传统,将学校建立成了一所综合性优质高中,校风良好,升学率也高,开设的课程除了提升学生的学术能力之外还旨在培养女性独立优雅的气质,是不少质疑北豫高中风气的家长们择校的首选。 圣心的学园祭安排在每年的8月23日,是日为第一任老校长的生辰,举办这样的庆典,一方面旨在纪念学校的创办者,另一方面也是给高一年级的新生一次通过活动彼此熟悉的机会。因为活动是在暑假,参加全凭自愿,高一年级的新生积极性高一些,高二高三人数递减。 阿零和辛朵都参加了校庆的准备,两人同属的高一三班今年的校庆活动屋设计的是萌宠咖啡店,教室由家里开小饰品店的同学装扮成了水晶点点的粉色空间,擅长烘焙和制作各种甜品的女生们已经在后厨将茶点准备就绪,阿零是招待一组的,正和七八个同学一起换衣服,可爱的女生们带着各种兽耳发箍,穿上萌萌的黑白色女仆装,照着镜子脸上都是腼腆又兴奋的笑容。 辛朵打下手帮女孩们整理着裙摆,佘青作为外援今天很早就到了学校,正在帮小姑娘们一个个做造型,待到轮到她家小主子,佘青果断从包包里掏出了一把卷卷的假发套来,兴奋滴扣在了她家小主子白里透红越来越可爱的脑袋上。 “青青假发要不还是不要了,殿下估计也不喜欢…”阿零摆了摆头压低了声音提议,因为早几年她剪掉头发那次之后殿下就一直对长发的她有些莫名的执念,只是长头发这种事对于阿零来说就跟长胸一般艰难,努力了这么久,如今她还是短发的平胸小A,离殿下长发大胸的喜好相去甚远,往事已经很悲哀,在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里,就不要再揭穿…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佘青却是连珠炮一样开口否决,带着造型师特有的专断,“主子您听我的,这身小裙子绝对是长发好看,而且还要是卷发,绝对赞到爆!~不想化妆我们可以不化,但是头发啊头发,绝对是听我的没错哒!” 佘青边说着,边兴奋的将手里的发卡往阿零头上夹,固定着假发的长指看着莹润又漂亮,一张明媚艳丽的脸在灯光下神采很柔和,微微笑着,带着些说不出的知性美来。阿零抬眼盯着佘青看,只觉得佘青这几年越来越漂亮了,性子比以前沉稳,神色也比以前淡然,整个人看着慵慵懒懒的,有着说不出的韵味,这样的佘青让阿零有些羡慕,也让周围的女孩们艳羡,什么时候她们也能快快长大,长成这么漂亮又迷人的大姑娘? 坐在教室中央微微翘着腿的佘青像是个自带光源的发光体,而她身前的小姑娘却也并不逊色多少,一身黑底白色荷叶边的裙子贴身展现出了女孩儿的温婉和俏皮,长长的一头卷发放下,顿时给一张还带着孩子气的小脸添了几分略带羞涩的妩媚。 从早几年开始佘青就已经发现了自家小主子长发比短发有气场得多,一旦换了发型整个人都会变得不一样,看着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又会隐隐的有些勾人,特别有意思~ 而这样的特质,在小主子日渐长大之后变得愈发明显,比如现在,一头卷发放下之后,那黑发衬着的一双青黑眼眸愈发的幽深澄净,发丝妆点的白皙颈项也愈发的细腻诱人,慢慢脱离了婴儿肥,十四岁的姑娘微微削尖的下巴已是牵出了一抹秀丽的弧度,一双圆圆的大眼也稍稍拉长了一些,眸光盈盈透亮,含着沉静微冷的光。这一刻,当那干净的小脸淡忘上来的那一刻,那小小挺挺的鼻梁,淡淡红润的双唇,那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青涩而美好的诱惑看得人心头一阵悸动,佘青微微笑着点头,很好,这样的角度到时候对上殿下,那绝对就是秒杀!~ 其实佘青不否认自己打扮起小主子来有些歪心思,只因家里的这两只如今在一起时的反应简直是越来越有趣了,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乖乖的小小的她家主子,还在似懂非懂的阶段,粘起人来娇娇滴滴百无禁忌,爱起人来各种暖心全心全意,这样一个大宝贝天天揣在身边有多可爱多心动多无奈多内伤估计也只有当事人一个人知道,总之佘青如今每次看到自家小主子无意识*调得殿下眉头直皱的模样就憋笑憋得脸抽筋,弄得夜福现在都不太敢放她出去服侍,免得被殿下发现杀来灭口了!~ 而相比自家小主子懵懵懂懂让人啼笑皆非的心智未开,某冰山殿下无人能及让人扼腕叹息的后知后觉已是令人发指的地步~明明平时那么聪明那么犀利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就掉了链子呢?佘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是想着殿下每次那纠结中带着些复杂别扭中含着些疑虑的表情就有些想笑——看来冰山什么的,还真心是相当迟钝哇,不过怎么说呢,几万年来要是没有这份迟钝估计早被别人吃了不是~所以要独占这份专一,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呢。 想着,妥妥收拾好一切,佘青满意的看了看身前一身可爱女仆装的小主子,笑着给她戴上了一对俏皮的小猫耳。俯身,轻轻凑到那猫耳处,佘青红唇轻扬:“一会儿演出是一点对吧,夜福一定会把殿下带过来的,到时候主子要加油哦!~” 唔,阿零轻应了一声,说起演出来倒是有些没了底气,微微垂眼,小嘴抿成一道羞涩的弧,阿零抓了抓裙摆用力点了点头,明明是那么认真的样子,佘青却是很过意不去的在心里笑惨了——主子的同学里,也不知是谁那么有才,居然安排了这么一个节目,到时候可是有好戏鸟,哦呵呵呵!~ —— 今年,圣心的第二十三期学园祭办得很热闹,似是因为招来了一批比起往年的学生更加有活力的孩子,整个校园里处处都弥漫着欢声笑语,节日的气氛浓厚。中午十二点过后,学园祭的活动正式开始,受邀而来的宾客们开始陆续进场,各大活动屋的宣传人员夹道站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热情的招揽着客人发着传单,辛朵站在人群之中微微偏头一个眺望,一眼就看见了正从校门口缓缓进来的主仆二人。 一贯的白色衬衣搭配着黑色西裤,那黑发墨瞳的男人一贯的容色淡漠,无论身处哪一个季节,周身带着得永远是如同映月秋水一般的幽幽冷清。步步走近,淡淡抬眼,一眼望来永远是含着疏离的冷意,四周的喧嚣随着男人的走近如潮水一般点点褪去,直至走到身前了,四周已是没人再说一句话,围着辛朵的宾客们在那冷淡的气场之下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路,四目相对,辛朵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镇定开口:“叔叔。” 嗯,昼焰行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靠近的打算。他忙了好几日,今天方从外地回来精神不太好,狭长凤目轻眯了一下正欲开口,下一刻却是突然被一人两步直冲到了面前,一把将一个纸杯塞到了手中:“呕吼这位客人来尝尝我们的热可可吧,很赞的哦~喜欢的话请移驾高一三班的咖啡屋,谢谢!~” 这是高一三班的揽客标语,冲上去的正是和辛朵搭档宣传的另一个同学潘佳,潘佳是个豪爽的个性,说出来的话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对着这么一个气场冰冷到了这般的人她居然还敢冲上去搭讪?!妹纸果然是彪悍啊难道是不认得对方是谁?!悉悉索索的各种猜测在一片死寂之后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了进去,舆论中心,潘佳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对面反应慢了半拍的昼焰行握着手里温热的杯子亦是愣住了,三秒之后还是辛朵首先回过神来,打破了僵局:“…叔叔,一三班的教室在前面教学楼二楼最右边,阿零在教室呢。” 一声提示,终于送走了骚乱的源头,外场诡异的气氛总算松了一松,后知后觉的潘佳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搭讪了一个大人物,好奇的扯过辛朵盘问,辛朵微微叹了口气:“是阿零的爸爸呢…” “啊?!”潘佳大吃一惊,“好年轻!超帅啊!~” 嗯,辛朵轻应一声,微微皱眉再是偏头朝着人离开的方向望去,神色之间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 是很年轻呢…而且,已是有些太过年轻了… 十年了,那张脸,竟是一点,都没有变过… 主教学楼内,进入活动主场之后气氛明显比外围更加热烈,经过一间间装饰成不同主题会场的教室,昼焰行如同一根自动避雷针一般在走廊里缓步前行,前方接触的所有人均是一个回眸,猛一呆愣随即下意识退让,神色淡淡的绕上二楼走廊,昼焰行破天荒的尝了一口手里的热饮,发觉味道竟然不错。 二楼已是到了一年级新生的主要活动场,热闹非常,除了亲友团之外,一年一度对外开放的校园吸引了大量的外校男生,此刻挤在一年级走廊里的人最多,前方乱糟糟的似已经有些水泄不通,有隐隐兴奋的声音从前方人群里传来,嚷着高一三班的演出简直是赞爆了! 淡淡望着身前的人群,昼焰行神色未变,缓缓举步朝着前方隐隐有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前方,那看似已经完全没有了缝隙的人流在靠近的那一刻却像是突然静止了时空一般,一瞬所有人的动作都变成了慢放,保持着僵硬姿势的人群中,昼焰行只是微微一个侧身就瞬移避开了整整几排人,再是如烟般一个消散,再出现之时,已是穿梭到了人群中央,神色如常淡漠。 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是人群静止了,而是殿下的速度实在太快,对比竟像是静止了时间一般。身后,夜福努力追着主子的背影瞬移,感叹着主子灵力的愈发逆天,却是在下一个回合倏然一瞬顿住了脚步,身前高大的身影再也没了前行的意思,夜福有些狐疑的探出脑袋往前一望,却是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惊得咬到舌头! 对面,人群的最前端,走廊尽头的高一三班搭起了一个临时舞台,上头,三个身着女仆装带着兽耳的小女仆正在舞台上演出,为首的那一个,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一双灵动的墨瞳,微微抿起的唇角带出一抹腼腆,正是他们家阿零,却是远比她所有的时候都要可爱惊人!而最让夜福震惊的,却还不是这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佘青之手的装扮,而是伴随着那欢快的舞曲,下一刻,阿零微微羞涩一个仰首,做出的那个动作,唱出的那句歌词… 我今天没吃药, 感觉我萌萌哒, 好开心感觉自己萌萌哒! 你们谁都别想, 今天喂我吃药, 吃了后就不萌萌哒~ 我今天没吃药, 根本停不下来, 我要一直变得萌萌哒! 你们谁都别想, 今天喂我吃药, 我要一直都萌萌哒! 唱歌唱得停不下来, 也许这时喂我吃药, 也会萌萌哒! 现在, 做好准备, 请跟我来一起歌唱, 萌萌哒! 软糯的声线唱出第一句奇异歌词那一刻,台上的姑娘微微羞涩的一个侧身,齐腰的卷发轻扬显出了上头俏皮的小猫耳,手中的权杖在空中滑过半圈垂直落地双手一撑,侧身挺腰跳出了第一个可爱到爆了的舞步。这样一首歌,诡异的戳中萌点,这样一支舞,穿着那蓬蓬裙摆的女仆装跳来,更加是完全符合歌词,让人萌到不行! 台上,衣袂翻飞,笔直修长的两条腿裹在白色的过膝袜里,看着无比清纯,上方的裙摆,外罩纯黑,内衬雪白,随着动作轻晃露出一圈一圈引人遐思的百叶边,灵动而诱人。长长的卷发轻扬,浓密的睫毛忽闪,雪白的肌肤衬着这样厚重的两抹浓黑显得愈发细腻透亮,眼波流转之间带出的一抹略含着紧张的青涩,更是将这样清纯的诱惑推至了顶峰! 这样一首歌,糯糯干净的声线唱来,戳中无数萌点,这样一支舞,清纯又认真的跳来,衬极了阿零澄净美好的气质。可爱,娇俏,妩媚中,又带着羞赧,台上的姑娘微微喘着气挥舞着手中的小权杖,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紧张带上了淡淡的粉色,可爱到不行~她太专注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台下他的存在,只是那微微急促的心跳却是在那一刻隔着人群准确传递了过来,牵扯得他的心率似乎也有些不对了,胸口堵堵得毫不畅快,一瞬愣神之间,舞台上的姑娘忽地一个转身背对了观众,收腰提臀,一个轻摆,蓬蓬的裙摆微动之间,一根绒绒的黑色猫尾露了出来一个轻晃,倏然击溃了所有防线! 那一刻,灵力一瞬涌动顷刻四散,那一刻,凭借着灵力在人群之中瞬移的速度突然和周围的一切融合,时空同质的一瞬间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人群中央的主仆二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身后激动的人群往前一个猛推,直接撞到了前方的人墙之上… 这一天的这一刻,注定会成为昼焰行十几年来,在阿零面前最狼狈的一刻… 随着一阵骚动,哗啦一声,手里温热的饮料毫无办法全部洒了出来,溅了一身不说,那深咖色的液体甚至有很多都兜头浇到了一贯清爽的细碎短发上,一瞬从发梢滴落,淌得到处都是…前面的人也吓了一跳,湿了衣服回头正欲咆哮,却是一瞬对上了一双冷到了极点的墨瞳,惊得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四周的人群本能避让,让狼狈到了极点的某人更加的明显,好死不死这时候台上的演出恰好结束,神色微愣的小丫头站在高处一个回眸望见下方那熟悉的容颜,彻底愣在了当场… 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殿下,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脸色,呆愣的视线从那画地图一般的白衬衣上上移到了那沾满了糖水的俊颜,再到那滴着可可水的发梢,微微紧张的,阿零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却是在对上那双含着无尽冷意却是明显郁闷懊悔到无以复加的墨瞳的那一刻,大脑短路三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呵,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殿下,总觉得,萌萌的啊~ ------题外话------ 023章见V群。 - 今天这一章里出现的那首歌就叫萌萌哒之歌哈哈,是不是很可爱,听着写出这一章完全就是萌得停不下来的节奏哇,推荐给大家!话说我们殿下,平时多么如星如月的我们殿下哇,为毛每次在阿零面前就各种破功今天连脸都丢尽了呢噗哈哈,简直是笑得停不住哇噗哈哈╮( ̄▽ ̄”)╭   ☆、025 夜吟挽歌 越来越近 “嘿嘿,那我怎么知道殿下反应会这么大呀,我想最多就是惊艳一下呗,谁知道会惊艳到灵力都一下散了…而且最开始的那杯可可也不是我给的,也不能全赖我呀对吧~” 稍后,房门反锁的休息室外,佘青坐在窗边的花坛上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语气无奈又有些揶揄的解释道。只是说着这样的话,神色却是没有一点点忏悔的意思,微微弯着眼笑得样子看得夜福轻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殿下生起气来什么时候讲过道理?这还是第一次到阿零学校来,结果丢脸丢那么大,肯定气死了…” 这一处地方很偏,夜福四处观察了一下没人注意便幻出了原形,如今整个人微微垂首站在佘青对面,身影帮她挡住了大半午后炙热的阳光,这样无声的关怀佘青看在眼里勾唇笑了笑,牵起他的手来一阵乱晃。 “那如果殿下要找泄愤的人也不该是找我呀,话说当时身为属下的人跟在身边也不知道帮殿下拿下饮料,是不是你有错在先?~”佘青扬眉笑得贼。 “…嗯。”夜福微一忪楞,随即无奈弯了弯嘴角,轻应一声。 “再然后,殿下不小心把饮料洒了吧,身为属下的你跟在身后怎么没有飞扑上去挡一下?你说这是不是你失职在后?~”佘青笑得更欢,晃得更起劲。 “唔。”那笑容明媚,墨瞳之中闪过一丝宠溺,夜福笑笑点点头,全盘接受。 “所以啊,要说做错事可是你比我错得多哦,到时候殿下报仇肯定也是找你不是找我嘿嘿~”佘青眉梢轻扬那个表情可得意了,看得夜福又好气又好笑。 “嗯,”墨瞳轻眨一下夜福淡应一声,伸手在佘青挺翘的鼻尖上轻捏了一下:“所以一会儿殿下出来你躲远一点,最好躲到阿零身后去,今天出来没带备用的衣服我只能随便去给殿下买了件T恤,这会儿看见那衣服肯定更生气了…” 说到这里还真有些心有余悸,结果那微微愁苦的模样落在佘青眼里,她噗嗤一笑,非常老谋深算的眨了眨眼:“就刚刚那件白T?嘿嘿,其实效果呢还真说不好哦,因祸得福这样的事,也说不定呢~” 当屋外守候的两个属下正甜甜蜜蜜的议论着自家主子的当口,安静的休息室内,用了一块移动黑板简易隔出的角落里传来隐隐水声,黑板另一侧,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跟了过来的小阿零正晃着腿坐在一张书桌上,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回忆起刚刚那一幕,非常好心情的想着,嗯,现在殿下正在那里面换衣服呵呵~ ——诶呀还是不要想啊不要想!~下一刻,非常不好意思的小丫头两手用力揉了揉脸把小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歪念赶出去,微红着脸清了清喉咙:“殿下,洗得干净么,还要不要水?” 黑板的另一头,桌上一盆清水微微有些浑浊,弄脏了的白衬衣已经脱了下来丢在了桌子一角,伸手将擦干头发的毛巾随意丢在脏衣服上,昼焰行淡淡应了一声拿起另一头的干净衣服一下展开…墨瞳微瞪瞬间愣在了当场… 一句话落,黑板后面许久没有传来动静,阿零有些坐不住了,伸头张望:“殿下你换好衣服了么,还要不要水?” 愣愣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件轻飘飘的T恤,昼焰行皱眉,神色渐渐转为阴冷。纯棉的布料,白色圆领,正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短袖T恤,只是这样的衣服昼焰行从来没穿过,也不想穿…素来都是衬衣配西服的传统装扮,便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衬衣领口都是扣得死紧的强迫症患者此时此刻看着这样一件完全不合规的衣服真是恨不得飞出去把夜福掐死,只是他不能出去,动都不能动… 身后的空间里已经传来的衣裙摩擦的声响,阿零已是等不住跑了过来,到了黑板前,小丫头犹豫着还是不敢贸然冲进去,微微抿唇试探着咳了声:“殿下你好了么,我进来了?…” 近处软软的声线让心跳骤然顿了一拍,下一刻昼焰行皱眉胡乱将手里的衣服往头上一套,衣摆拉下的瞬间,黑板之后裙摆一闪,阿零已是羞涩的探进头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思太纯还是太不纯,丫头探头的时候下意识就伸手蒙住了眼脸色有些微微泛红,这样一个动作倒是弄得另一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身形微僵一个回眸,阿零将将从指缝中眯眼望来,看到了一幕她从未想象到过的画面。 室内拉着蓝色的窗帘,午后似火的骄阳从窗外透进来,将室内照得蒙蒙亮,稍显燥热的空气间有浮尘在阳光中飞舞,隔着微微模糊的光影,一双墨瞳淡淡望来,透着水洗过一般清清凉凉的光。 打湿的黑发微微后翻露出的青隽的眉眼,刚刚洗净的肌肤仿似毛孔都张开了,透着湿漉漉的很清爽的味道,一件白色T恤,一条深色长裤,明明是普通得很的打扮,这样穿着却是说不出的好看,高挑修长的身材,细腻精致的五官,一贯淡漠的气质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些不一样了,阿零忘记了松手,透过指缝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理清了那不一样的地方是年轻了,年轻了好多好多。 当年的空难,真正的昼家大少离世那年年仅二十二岁,此后十三年间,昼焰行借着他的身份而活,永远活在了他二十二岁正值鼎盛的年华。 此后,遇见阿零,当年二十五岁的他对上她五岁的稚龄,这样大的差距,却在尔后十年的相伴中被一点一点填补,她一天一天长大,一步一步靠近他,今年阿零已经快十五岁了,他和她之间,已是只有半轮只差。 这样的变化,天天守护在身边,竟是谁都没有察觉到; 这样的变化,今日第一次以这样的形式惊现在面前,阿零突然发觉殿下看着并不像以往那般遥远了,他们两站在一起,看着,也越来越不像父女了… 胸口突然而起的这股情绪还来不及理清,下一刻对面墨瞳一个轻垂避开灼灼视线的当口,阿零已是几步小跑冲了过去,兴奋仰头:“好看!殿下你这么穿真好看!” 由衷的夸赞,毫不掩饰的自豪感,只因这一身白T长裤,气质清润喜欢在教室里安静看书的学霸王子穿过,身材绝佳喜欢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校队学长也穿过,很多很多,被周围的女生们喜爱着追捧着频频谈论着的同龄男孩儿们或多或少都穿过这样一身简简单单的装扮出现在过阿零面前,却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她这样的感受,没有一个人,能有这般只是静静站着远远望来一眼,便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便连呼吸,都像是分了神。 此刻的阿零,激动着,有些欢喜,也有些惆怅。欢喜的是被她看到了又一面她从未见过的殿下的样子,惆怅的是殿下此刻皱着眉显然对现状很不满,估计立马就想去把衣服换掉… “不要换了好不好,这么穿真的很好看,就穿一天也好…”阿零仰着头,小声的打着商量,红扑扑的小脸上因为偏厚的裙装泛起了浅浅一层薄汗,衬得本就精致的五官愈发娇俏,此刻,那微微抿着的小嘴配合着眸光闪闪的清亮墨瞳做出的这个有事相求的撒娇小表情是她的杀手锏,一般绝对不出三秒殿下便会无力妥协~ 阿零心里盘算着,卖力央求,这一天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有史以来殿下第一次穿成这样看着和她那么接近,她真的好激动好想再多看两眼,如果可以的话殿下最好天天都能穿成这样才好! 此刻,心里这般没来由的激动情绪阿零自己也还没太理清,只知道努力的求着开恩,粉嘟嘟的小脸搭配着糯糯的声线简直就是柄势如破竹的利剑,第一声,昼焰行故意偏头不看,第二声,薄睑微阖已是动摇,第三声…好吧,冷冷一声,甚至还带着些愠怒的恼意,却终是无奈妥协… 呵呵呵,阿零愉悦的笑起来,伸手去解昼焰行刚刚扣回去的手表:“表就不要带了,这一身不适合带表,一会儿给青青。” “…好。” “还有还有,鞋子也要换一双,不然和衣服裤子都不搭!” “…嗯。” “那殿下,一会儿我们去学校逛逛吧!我一会儿要去端盘子了,一个小时之后换班,殿下你3点来接我好不好?” “好。” “好!”阿零笑着订下约定,心里只觉得高兴得就快飞起来,伸手撩了撩有些闷热的长发,忽然低头一眼望见了那莹白长指之上清光一闪的钻石戒指,顿了一顿,悄悄伸手探了过去。 纤细的手指卡在了戒指两端,轻轻的一点一点往外拉,圆润的戒圈滑过指骨,经过了第二指节,缓缓朝着第一指节而去,眼看就要滑出长指的那一刻,忽然有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上眉心将她轻推了一把,——别闹,淡淡清冷的声线缓缓在头顶轻散,下一刻掌心的长指已是一瞬抽走,戒指优雅回落,阿零微愣着抬眼,对上那双俯看而下透着凉意的青黑墨瞳,长睫一个忽闪,脱口而出:“殿下如果能不带这个戒指,那就最好了。” 淡淡一声轻叹,小小的人儿身上竟是突然带上了些落寞的味道,对面墨瞳之中闪过一瞬惊异,忽地对上那双淡望上来的眼,一瞬沉寂的空气中四目相对,阿零轻轻抿唇,微微摇了摇头:“殿下所有的东西阿零都很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个戒指。” 总是直白,总是大胆,总是把都喜欢,最喜欢挂在嘴边,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沉静的小脸上微微泛起了一抹小羞涩,卷发映衬下的小脸看着愈发红润可爱,那抹娇羞之中,一贯清冷的青黑眼底一瞬闪过一道复杂情绪,竟是有了些些迷离。 夏日午后,封闭的空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奇异,让人莫名的烦躁。薄唇轻抿,淡淡望上近处那如玉般清透的墨瞳,下一刻他微微偏开视线,开口的声音竟是有些干涩:“…为什么?” “因为戒指这么戴是说明有婚约了呀,可是殿下又没有…而且殿下也没有想要结婚的女生,不是吗?” 一句话陈述说来,语气理所当然,说到最后却又不知为何忽然少了气势,乌黑的大眼睛一个忽闪,情绪转为试探——是没有吧,是吧是吧? “……” 那无声的询问一瞬落入眼中,昼焰行愣了一刻,继而哑然失笑。都现在这种时候了,这是什么问题?而且之前不是还在理直气壮的么,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了?小丫头的心思叫人辨不清,却是那抿唇瞪眼微微紧张的模样可爱得紧,想着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晃晃的笑容背着阳光一瞬晃到了丫头的心神,下一刻前方身影一动,已是抱着她起来轻轻放到了身侧的桌子上。 他喜欢她今天这样的打扮,猫耳长发蓬蓬的裙子都让他很喜欢,望着近处那清秀的小脸,此时此刻竟是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起来。微微垂眼,他伸手,在她微愣的目光中轻撩起了她耳边的一簇卷发,触感丝滑,却是远不如她原本的发质那般轻柔细软。心中一声轻叹,长指缓缓将那簇长发别至小巧的耳畔,那自鬓角而下莹润美好的侧颜弧度便是露了出来,纤弱而细腻的,泛着最纯净迷人的光亮。 指尖微顿,继而抑不住的伸手抚上,几乎是第一次触碰到这样私密的地方,感觉着那温热肌肤下隐隐的脉搏律动,只觉得胸腔深处的心跳亦是声声快出了平时的节奏,那一刻,不自觉的屏息,淡淡望下的一双墨瞳里是温柔的情绪,然后他凑近,很近很近,直到墨瞳之中全然映出了那刻入心间的秀丽眉眼之时,他才忽的偏过了头,滑到了那泛着浅浅粉色的小耳朵旁,淡淡开口说,那也没有办法啊,戒指也是为了白天能陪着你,才戴的啊… 轻缓一声耳语,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说来,浅浅温热的气息一瞬铺散在耳畔,呼吸相闻,催红了那里一大片,火烧火燎的热度之中,阿零艰难的偏了偏头心若擂鼓,只觉得若不是方才殿下最后一刻突然错开了角度,这样的距离,不就已经,亲到了… 这样的念头让小丫头羞愤难当,一面觉得自己思想太过不纯狠狠唾弃,一面又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是暧昧极了让她忍不住想躲…只是要躲也是躲不开了,只因下一刻两只纤长的手臂已是一下环了上来把她一把搂进了怀里,炙热却好闻的气息充盈而来的那一刻,有一贯凉凉的好听声线在耳边响起,说阿零,之前那首傻乎乎的歌,你再唱来听听? 唔——?阿零心里轻吟了一声,僵着身子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羞恼,什么叫傻乎乎的歌啊,不带这么逗着人玩的她很热的好么,想着,小丫头气鼓鼓的抿了抿唇用力摇头,下一刻耳边的气息却是微乱了一下,带上了笑意:“唱吧,就唱几句,我很想听。” 淡淡的声线有些含糊,偏着头抵着耳朵说来,气息暖暖的有些痒,还带上了些若有似无的像是撒娇般的味道。一句话落,阿零愣了愣,再是反应过来之时周身的热度已是快把人烤焦了,推不开,又躲不掉,阿零毫无办法的在禁锢中猛叹气,终于闭眼深呼吸了几口,开口清唱起来。 我今天没吃药,感觉我萌萌哒,好开心感觉自己萌萌哒! 你们谁都别想,今天喂我吃药,吃了后就不萌萌哒~ 怪怪的歌词,怪怪的旋律,又不是演出这么唱起来超级不好意思!阿零红着脸,气鼓鼓的唱着一连串萌萌哒,感觉着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还因着笑意微微颤抖,她很想生气的,只是那样明显的愉悦却又像是感染到了她,让她怎么也气不起来,越唱嘴角越是忍不住上扬,曲调越是忍不住欢快,唱到最后已是完全放开了,手舞足蹈起来~ 最后两句歌词唱完,终是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来,兴奋的小丫头伸手回抱上了身前精瘦的腰身,那仅仅隔着一层薄薄衣料的触感让她微微红了脸,激动开口:“殿下是不是很喜欢?阿零之前还担心殿下会不喜欢!” 怀里软软的小身子一下贴得更紧了,倒是让先搂上去的某人不自在的僵了一僵。刚刚热情演绎了歌曲的小丫头声音有些喘,听着愈发的绵软可爱,却还是同样的没心没肺。听着这样的话,心里轻叹了口气,下一刻终是忍不住偏头在那软软的小耳朵上亲了亲,昼焰行松手,微微垂眸错开了视线:“去把夜福叫进来收拾东西。” “哦,好。”阿零没有察觉丝毫异样,麻溜的跳下桌子就跑了出去。移动黑板隔出来的狭小空间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桌上水盆里的水面已经平滑如镜,空气中淡淡漂浮的灰尘还在翻飞轻舞,下一刻那静立桌前的身影却是一下俯身,扬手掩去了眉梢处的最后一抹绯色。 刚刚,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忽然就靠了过去,莫名的起了心念,那样陌生的情愫万年以来从未有过便是此刻想来都叫他头皮一瞬发麻,不由得握紧了掌心。 之后,刻意为之的拥抱,借着歌曲岔开话题,所有的一切,均是为了掩饰前一刻,心底那倏然而起的冲动… 那一刻,若不是阿零眼中澄净清透的光亮一瞬拉回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他已经吻下去了,不是脸,而是唇…不是惯常了亲昵,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吻… ——这简直,是要疯了…   ☆、026 夜吟挽歌 学园祭 全日制封闭式的私立高中,只有女生如同后花园一般的人间圣域,这便是很多外校男生对圣心女高的心理认识~ 秉承着这样的思想,每当一年一度的学校开放日时总会有外校怀抱着希冀的男生们蜂拥而至,今年也毫不例外,只是稍有不同的是,比起往年男生们围着圣心女生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模式,今年形势却是微有逆转,只因今年来校的男生素质似乎真心不错,吸引了不少圣心女生的注意。 就比如现在正一前一后走在教学楼二楼的两个男生,前面一个长的高高大大清清爽爽,一头利落的短发衬着飞扬的眉眼一看就是个有活力又开朗的个性;而后面那个长得就更加出彩了,虽然带着个老土的黑框眼镜却是丝毫掩不去那精致秀气的眉眼,反倒是让女生们觉得收拾成这样还能这么帅气摘了眼镜绝对是个极品帅哥,纷纷尾随投去了各种歪歪视线。 便是这样气氛诡异的走了一路,前面的楚天骐终于受不了了,转身愤愤开口:“你说我这不是倒霉是什么?好不容易到了男人天堂,好不容易到了外校,你妹的进校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我说严景为毛你这么阴魂不散?难不成我难得的一次女校学园祭居然还要跟你逛?!(哭)…” 无奈一番话,苦大仇深说来,身后晃悠着步子心不在焉的严景被吼了一句抬起头来才发觉原来楚天骐还在前面,不悦的微皱了一下眉头。 今天他和楚天骐都是来找阿零的,在校门口偶遇了辛朵,上来高一三班之后又没找到阿零,没了目标之后便在学校里闲逛了一下,说实话今天全程严景都在想着心事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楚天骐,这是一抬眼,对上那淡淡含着愠怒的眼神,下一刻严景勾唇,冷冷一笑:“跟我一起逛?你觉得你是有财力还是有样貌,请得起哥跟你一起逛?” 一句话落,走廊之上气氛直接降至冰点…这两人,互相不待见,从认识以来关系就没好过,几年来一见面就互掐,一个脾气火爆一个毒舌傲娇也算是一对活宝~身后跟着两个帅哥亦步亦趋跟来的女生本还在歪歪呢,结果看见此情此景全部吓了一跳,这个,原来阳光帅哥是个脑残,极品帅哥还真是个极品?咳咳咳,女生们面面相觑,哗啦啦散去了一大片~ 另一头,互不相让的两人还在毫无形象的剑拔弩张,下一刻却是忽然转角楼梯前一大波女生小团队跑过,嚷嚷着什么有大帅哥快去看之类的话,风卷残云一瞬刮过,楚天骐一个微愣,严景微微蹙眉,下一刻当然是极品先反应过来,微微勾唇笑出一抹愉悦的弧:“有帅哥?呵呵,过去看看?” 什么?楚天骐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严景嘚瑟的样子直觉没有好事正要开口,下一刻却是被一句话阴险的堵了回来:“你不是要去找阿零么?一般能引起这样骚动的帅哥不是都围着阿零转在么,所以过去的话,一定是可以找到的~” 一番话,带着坚定笑意说来,说完严景赢回了超级愉悦的心情笑着转身离开,那个背影要多潇洒有多潇洒,看得身后的楚天骐直愣神。 有帅哥的地方,就有阿零?这是什么神逻辑?!心中愤愤的这么想着,下一刻却是被一张张各式美颜充斥脑海,实在无法反驳的楚天骐在原地很是郁闷的咬了咬牙,小跑追了上去。 严景那一句话分明是为了刺激楚天骐,只是那话却也说得没错,此时此刻,正在上两个楼层引起骚动的,还真是阿零和她家吸引了万千小粉丝的殿下,事情还闹得挺轰轰烈烈的,有些被围观了的错觉。 此时阿零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应该把她家殿下搞那么帅的,就是应该直接不换衣服拖出来才对嘛!愤愤这么想着,阿零又是舍不得放自家殿下走,毕竟已经撑到傍晚了,再等两个小时天黑之后后夜祭的篝火就要搭起来了,据说在后夜祭的篝火前跳过舞的男女生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呢,这么好的许愿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两人手拉着手,在人群中穿梭,望着前方高高大大清清爽爽的背影,阿零微微抿唇,心里也有些紧张。今天的殿下实在太不一样了,看着就和她们同龄的男生差不多大,少了成熟的装扮,便像是连疏离的气质都没那么让人害怕了,所以难怪周围的女生都好奇凑过来了呢,其实就连她看着这样的殿下,都会忍不住有些些心动了… ——诶,有些些心动?…心跳一下漏掉了半拍,脑子里一瞬冒出来的念头还没来得及理清,下一刻却是一个转角忽然冒出个人影来,阿零正低头想着心事没看路,砰的一声撞了个满怀,即将摔倒的瞬间却是背心一暖一下被稳稳扶住扯到了一边,晕了一下抬眼一看,只见对面一个穿着米黄色裙子的女生亦是被吓了一跳后仰做摔倒状,下一刻也是同样被身后的人一把扯了起来,小小的危机瞬间化解,还好两人都没出事。 阿零站起来,满脸抱歉慌忙开口:“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看路撞到你了,没事吧,真是对不起!”道歉的话着急出口,下一刻对面的黄衣女生立马拼命摇了摇头,微微笑着摆了摆手。那双淡淡含笑的眉眼算不上最好看的却是非常温和,一瞬抬眼,却是倏然对上了阿零身后射来的两道冰冷视线,微微一愣,僵在了当场。 “我们没事,对不起先走一步!”下一刻,却是身后传来一阵古怪男声,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一身黑衣看着奇奇怪怪的男人突然从黄衣女生的身后冒出来,嘟囔了一句,扯着人飞快跑走了。 那不巧正好撞上了阿零的黄衣女生正是先前同辛朵有过一面之缘的琉璃,而扯着琉璃逃跑的自然就是她的男友,伪装成了超级怪人的Zaxh~只是一个黑衣怪人扯着女生在走廊里奔跑的情景同样是惹人注目的,跑了一阵被拖在身后的琉璃有些吃不消了,却又不能说话急得鼻尖都冒了汗,好在下一个转角Zaxh就像是跟她心有灵犀了一般转弯下了楼,两人跑出教学楼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歇下来,Zaxh这才在气喘吁吁的琉璃面前稍稍卸下了些道具,然后忽的一下笑了出来~ 今天琉璃和Zaxh两人在学校已是玩了一天了,感觉非常好,方才听说有什么热闹可凑就想跑来看看,却是没想到一下跟“热闹”撞上了!一想到方才那微微惊险的一幕和之后的夺命狂奔,一向性子沉静的琉璃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眨了眨眼睛,咧嘴比出了个手势。 ——你看见了吗,刚刚那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怪不得说是热闹呢,当真是相当热闹! 比着手势,回想起方才那一瞬,从琉璃的角度看过去,那哪里是还是学园祭玩乐啊,那分明就是百妖出行啊!年纪小小的一个女生周围,就围了一个青灰色的婴灵一个通体雪白的死灵,还有一只万年修为的蛇妖和一只已经不常见了的山鬼,简直是强到让人大开眼界,这样的女生还是我们高中的新生,还真叫人期待呢~ 想带这里,琉璃有些兴奋起来,对面,望着那比往常的速度来要快上几倍的手语,Zaxh微微偏头笑出声来,点头附和:“可不是么,还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学校这样的地方还能看到这样的妖怪阵容,看来刚刚撞上你的那个女生可不简单呢。” 嗯,琉璃点点头,感叹要不是对方真的没出什么事她估计就麻烦大了,那几个侍从没有一个是她惹得起的,想想还是挺心有余悸…正是这么想着,对面Zaxh淡淡含笑,却是微微严肃了语气:“今天后来的那个男的,你能确定身份么?” 对了,还有那个男的在…思绪一瞬飘回,忆起了那最后一幕,当时那双萃着万年寒冰一般的清冷墨瞳在脑中一瞬闪回,惊得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微微摇头。 ——身份确认不了,但是那人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刚刚他瞪我那一眼便是什么灵力都没用都能感觉到那样的戾气…嗯,看来还是不要和他们多接触为好。 琉璃比着手势打定了主意,本就想着要提醒她当心的Zaxh也有些放心了下来,伸手揉了揉琉璃的头,抬手看了看时间:“好了演出的时间就快到了,我要去准备准备,其实早知道今天能玩得那么顺利还不如干脆不要答应演出就好了,弄得现在时间也不够…” Zaxh小声抱怨,那个别扭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个尽情撒娇的大宝贝,又有谁能想像得到被誉为天才型创作歌手的大明星私底下会是这样一幅模样对着女朋友呢,大多数人便是连他有女朋友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琉璃无奈勾了勾唇,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却是透出了些温暖笑意,看得Zaxh心情更加好起来,两人再是黏糊了一小会儿,才在琉璃的催促下分开。 独自坐在原处,傍晚时分,琉璃仰头望向天边被夕阳染红了的天空,思绪再是飘远回到了方才走廊上意外相撞的那一幕,微微蹙起眉来。 方才的那个女生,虽然只是一眼,那样一张脸,那样的一种气质,却是让她感觉到了一瞬的熟悉感,就像是曾经见过一面的人物,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却是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于是那飘渺的记忆便是存在了脑中一时找不出实感却又挥之不去,让她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 只是她已经答应了Zaxh要保持距离,真的就必须这么做么?琉璃抬眼望天,纠结的事情太多了让她过于专注没有发觉那一直躲在暗处默默观察着她的女生。 而从方才开始,那装扮滑稽的怪人,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动作已是全部落入了女生眼中,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却是她这样知道琉璃和Zaxh关系的人看来,已是完全确认了黑衣人的身份! 不仅霸占了她的偶像,这么丑的一个女人还要亵渎她的男神么?躲在大树之后的女生气得咬牙切齿死死攥紧了拳头,墨色的眸子里一瞬闪过冷光,幽幽如狼。 ------题外话------ 学园祭这里参考了日本高中哈哈,大家请忽略不计~今天一天都很忙这一章是很困的时候写出来的所以实在长不了了,不过可以看出阿零和殿下的关系已经开始有些明朗化了哈,两只的心理都开始有了些变化,开始要慢慢明白心意啦!而夜吟挽歌这一章主打温情,因为之前写了太多悲剧了所以这一章想要HE和粉红哈,新出现的人物也会推动阿零永生的调查,因为琉璃妹子已经有些认出阿零来鸟!总之因为白太忙最近保证不了更新剧情出很慢,等假期上来了就好了哈,大家么么哒!   ☆、027 夜吟挽歌 后夜之舞 夕阳西下,夜风来袭,闷热了一整日的气温终于在这一刻有所缓解,繁星初上,伴着流云,映成了蓝黑色的天空上点点闪烁的晶莹,天幕之下,一团鲜红炙热的篝火熊熊燃烧,映上一张张年轻明媚的脸庞,成了烘托那青春悸动的心情最好的背景。 早先在教学楼前举办的小型演唱会似已落幕,大批围观明星的群众开始往操场聚集,场边围了不少人,欢快的音乐声响起的那一刻,如同能带走炎热的夏风一般让人觉得清爽,不少学生合着拍子冲到了场地上跳起集体舞来,场上气氛一下被抬高到了嗨点,阿零也激动了,被几个同学拉着一起跑到了场地中央,加入了集体舞大军。 圣心的学园祭有三日,今晚只是第一晚,尔后的每一天里白日都会同样的热闹,夜晚都有同样的篝火和欢笑,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昼焰行微微慵懒了神色望向不远处载歌载舞的人群,思绪在夜风中静静飘远。 他只来今天一天,这还是很早之前阿零拼命央求他的结果。如今,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越来越不喜参加这样热闹又费力的活动,两人一同留在家里凑作一堆做些安安静静的事情才是他所喜欢的,能陪在他身边,无论是笑着还是说着话都只对着他一人的阿零,才是他最喜欢的。 只是他心里却是很清楚,这样的生活并不是阿零的全部,她有学校,有朋友,有他所没有参与过的那部分人生,从前的他看着这样的阿零曾经不安过后悔过,甚至生出过把人哄回来再也不放出去了的念头,如今却是慢慢放松了下来,开始能够更加成熟的去考虑现在和将来,他想那一定是阿零给了他更多的勇气,长大后的阿零,更加的坚定勇敢,温暖细腻,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安心,很喜欢。 带着微微暖意的夜风吹来,轻轻浮动了额前细碎的黑发,场边看台之上,昼焰行微微仰首便能很精准的在人群中找到他的姑娘,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一头柔软的短发,她正微微笑着和身边的同学挽着手转着圈,雪白的裙摆蓬了起来,像极了一朵漂亮的棉花糖。 十年的相伴,十四岁的阿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身形轻转之间,那眼角眉梢带出的情绪永远是淡然而恬静的,视线偶尔偏来,那墨瞳之中一瞬闪过的光亮总是让他心头一窒,明知道无法判断她是否是真的看到他了,心情却仍旧是忍不住愉悦,浅浅扬起了唇角。 不是最美的容颜,却永远有最引人的气质,不知场外,有多少炙热的目光都是紧紧追随着那抹雪白纤细的身影,一经触碰就再也移不开,神色淡淡,她却仍是懵懵懂懂的开心着,毫不自知。 这就是他养大的孩子,按照他的喜好,养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 所以也许,他会在意,会上心,会有些…心动,应该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感情。 十年之前,当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已是他心里最珍惜的宝贝;十年之后,宝贝终于长大了,除了愈发珍贵愈发特别之外,还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那样的独一无二,再长大一些,她一定会成为这个世上他最珍惜,也最适合他的女人。 只是他心里却很明白,一句最适合,却还远远不够;就像一瞬间的心动还远远不够一样。他要确认的,是自己毫不迟疑的真心,一旦要给,就必须是毫无保留的感情,只因那是阿零,他怎么可以委屈她一分,若是他自己委屈的,就更加不能容忍。 所以他才必须慎重,必须想好了一切判断清楚了所有才敢有所行动。那不知从何时起的,面对着阿零的时候,那微微激动的心情,想要触碰的念头,那从未有过的尴尬紧张和不知所措,他知道那不寻常,一样一样记在心里,终是开始点点整理起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却是无奈发现事情或许是更加陷入了僵局,只因他在意了之后才发觉,他的那些尴尬紧张和不知所措,阿零对着他的时候,却是从来,都没有过… 想到这里,薄唇轻扬带起的那抹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释然。因为那毕竟是自幼就放在心尖里宠爱的孩子,现在突然要当作一个想要拥有的女人来看待,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反之亦然,他家的小傻瓜,对他那么依赖亲近,甚至还有很强的独占欲,却是还没到那样的感情,也同样是很正常的吧。 所以他并不着急,也不逼迫,懵懵懂懂的阿零也很可爱,他会给她充足的时间慢慢长大,也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所有,去更加用心。看台另一侧,闲来无事的佘青眸光闪闪的偏头偷偷打量上了不远处独自静坐的他们家殿下,从那隐隐透着温柔和坚定的眸光中看出了所有,微微轻笑了一下。 篝火丛丛的场地上,一静一动,隔着距离,却又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夏夜静谧,最适合催生爱恋的情绪,这一刻,佘青淡淡扬眉望上那微微清冷的俊逸侧颜,再是转眸望向远处那浅浅含笑的沉静眉眼,只觉得自家殿下和小主子真是绝配,一样的出众,一样的受人瞩目,却是一样的毫不在意,眼里,心里,能看到的都只有彼此,这样便已经完全足够了。 感慨的心念起来的那一刻,篝火场上欢快的乐声终于停了,到了今晚最后的一支舞,舞曲转为悠扬。场上的男女生们分开来,开始邀请身边的人做舞伴,阿零却是摆摆手拒绝了身边的一个男孩子,微微抿唇一回头,有些腼腆的望向了场边看台。 如同一朵清涟的小花,她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央,回头望上不远处高台上俯看而下的青黑墨瞳,那一刻清亮的眸光在篝火的映衬下微微闪烁,带上了浅浅羞涩的笑意,可爱非常。 后夜祭的最后一支舞,要留给心里最在意的人,而阿零最在意的人,从五岁开始就有了,十年来从来没有变过,以后也一定不会改变。这样坚定的心意,隔着时空传递,她笑着往那一处跑过去的时候,场边数双眼睛默默追随,那一刻直白表露的心意,让人想不明白,都难… 轻执起手来,盈盈一个转身,那一刻有人禁不住轻叹,昼家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今晚的最后一支舞,最终却还是留给了她的养父。只是这么想着,却也只觉,这样的组合虽然有些遗憾,却是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只因那份亲密,那样一双气质容颜,真是再合适不过的良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就会破坏了和谐一般…啊,其实说到底,养父也只是养父呢,已过而立却仍旧未娶的昼家大少,亭亭玉立已然长成了的千金公主,最近这样的猜测不是也有么,说女儿,其实就是女人。 这样的恶意诽谤,初初听来叫人皱眉,只是此时此刻,感受着两人之间隐隐微妙的气氛,你真的敢打包票保证,所有的揣测都是空穴来风?场边,终于有人带着复杂的心情扬手按下了快门,定格下了这叫人非议的画面。其实也许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这样的亲密的确不妥,只是此时此刻,四目相对,当她羞涩抬眼望上那淡淡温柔的青黑墨瞳,当他无声垂眸望上那浅浅含笑的温暖嘴角,这一刻,心意相通,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毫不重要… 简单的舞步,轻盈一个旋转,阿零其实不会双人舞,便是连最基本的舞步,她都从来没有学过。 十年的时间里,餐桌礼仪,宴会礼仪,着装,修养,气质,仪态,她学习了很多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懂得的礼节规范,却是固执的回避掉了大家闺秀必修的舞蹈,她只说她不爱跳舞,却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 事情还要追溯到十年前,那一年,苏家的一场家宴,那一晚,那一支她站在场边看到的舞,终是在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那一日,一身金色裙装的苏娅清丽若蝶,黑衣如墨的她家殿下永远出尘,那一日,那一支舞,是殿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着她的面搂着别的女生入怀。他们站在她只能远远看着的地方,做着她根本不会的事,那一眼隔山隔水,隔着她心中永远触碰不到的距离,她傻傻的站在场边,手里的蛋糕落下甚至弄脏了裙摆,那样难过窘迫的时候,心中倏然闪过的念头是深深的自卑和惊慌,那一刻她狠狠伤到了,再然后,狠狠将舞蹈划到了禁区… 她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倔强,特别是在苏家后来那么悲惨的遭遇之后,她其实已经不该再去嫉妒苏娅…只是她当时确实是嫉妒了,才会那么害怕苏娅的介入,才会那么惊恐的去比较。她永远都记得那一晚,那是她第一次那么伤心,第一次感受到自卑的情绪,她从来都不知道一支舞原来会那么重要,那殿下的不属于她的那支舞,她倔强的不要了,即便那只是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这份倔强她却是守了整整十年,今晚再次想起来,情绪是有些微微复杂的惆怅,有些难过,也有些释然。 毕竟,她不能一直再这么小心眼的纠结下去,对于殿下的过去也是,对于殿下的戒指也是,殿下给过她很多承诺,她就应该好好的相信,更加自信一些去面对他们的将来。所以,她选择了用这支舞来许愿,许一个放下芥蒂,全心全意信任的愿望,许一个将来一定会更好,一定会解决所有困难幸福永远的愿望,而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她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对面,如墨般的大眼睛里微微泛起了点点水泽,那小小的鼻尖也开始微红轻皱,看着像是要哭了,神情却又不是难过的样子,反倒带着几分高兴和坚定。这样的情绪落入眼中,昼焰行微微蹙眉俯下身:“怎么了?”含着些些紧绷的清冽声线散在耳边,下一刻阿零低头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伸手环上了自家殿下的腰,闭眼把头埋在了身前温暖的怀抱里。 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毫不掩饰的一个亲昵举动看呆了很多人,也让更多人心生了异样的情绪。便是关系再好的父女,在空开场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么?人群之中微微起了骚动,传来了几声惊呼几声喧闹,有人眼中开始带起了嫉妒和敌意,有男,有女。场边,阿零的各个熟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都有些复杂,细看,有人蹙眉担忧,有人勾唇感叹,有人若有所思,还有人隐隐咬唇心有不甘,却是毫无办法… 倏然而来的投怀送抱,某人有些反应不及愣了一秒,随即轻扬了嘴角,伸手轻轻抚上了丫头细软的黑发。那一刻,青黑的眼底里神色很淡,却是柔和非常,悠扬的舞曲中两人静静相拥,那样的感觉,就如同岁月静好,能至永恒。 场外,一直坐在偏僻的暗处等着男友收拾好一切回来找她的黄衣少女抱着膝静静缩在小灌木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那温馨一幕,眼神由衷赞叹,微微羡慕。 美好的感情总是让人流连的,特别是琉璃这样的个性,最愿意看见的就是别人终成眷属,也能成为自己更加有勇气去坚持的动力。盯着场上相拥而立的两人,微微弯着嘴角的琉璃忽然福至灵犀的忆起了一个画面,终是想了起来,她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到了那张同眼前这个白裙子的少女一模一样的脸。 此去一句话,竟已是万年。那一年她还只是一个不能化成人形的小妖,一日停在灵山上的一株仙树上歇息,无意之间却是目睹了一场灵格分离的禁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非常强大的元神被成功分成了三位灵格,而眼前的这个少女,竟然就是那三位灵格之中的一个! ------题外话------ 所以说,阿零和殿下,现在虽然心意还互不明了,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转变关系,却已经是能给对方安心和安全感的存在了,这样的信任和默契是白理想中的感情,不过非常难得了。   ☆、028 夜吟挽歌 这一夜 灵格分离,上古秘术,这样的秘术之所以会成为禁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不仅极难施展,还会对施咒者和承咒者都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几近致命。 琉璃记得,当年分离灵格的施咒者在施咒的最后就已经被灵咒反噬几乎灰飞烟灭,而那被分离出来的三位灵格则是各自分散投入轮回,眼前的这个少女看着只是个普通人族,想必三位灵格还未重回本体,而她依稀记得传言,灵格的回位是有时限的,而这个时限,并不太长… 心境的变化,导致看入眼中的甜蜜场景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异样起来,她知道这些么,那个男人…他知道这些么?为什么人在最亲密的时候却永远不能完满,这么好的感情非要加上一个期限,让所有一切,顷刻都变了样子… 远远望着前方的场地,琉璃的神色看着有些忧伤,另一头,安排好了一切全副武装的Zaxh匆匆赶回,远远看见前方黄衣少女的侧颜,那抹悲伤让他顿了一顿加快了脚步,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女声,叫住了他。 Zaxh回头,带着兜帽包裹住半脸的样子在夜空下看着有些阴森,这样一幅样子映入眼眸,女生的表情却是激动而振奋的:“你是Zaxh对不对,你是Zaxh!”她压低了声音,无比兴奋的开口。 Zaxh顿了一顿,一双墨瞳隐在兜帽的阴影中看不真切,此刻凝上对面女生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已是皱眉带上了一抹冷意。 他和琉璃的关系是保密的,虽说面上是为了他的星途顺利,其实他心里却很清楚,是琉璃不愿意让两人的关系曝光,影响到她自己。她想要一份安定的生活,想平平静静的念完书,正常的交一些朋友,这份安宁遇上他的身份就很难实现,所以他虽然不乐意却还是配合着她尽量隐瞒,而此刻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显然是个障碍,必须清除。 Zaxh想了一刻,沉默,转身就走,下一刻,这个动作果然成功的刺激到了跟来的女生,她呆愣一刻,尖叫着追了上去。 “Zaxh!我知道你就是Zaxh,我是你的粉丝啊,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我全部都看到了,你和那个女人,我都看到了!”激将法之下,本来情绪已经非常激动的女生立马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好在两人正走在无人的角落,那尖锐的女声也被远处的舞曲声掩盖,听见这声呼喊,前方的黑衣男人终于停下回头,冷冷的声线自黑暗中传来:“你想怎么样?” 分明是冷到了极致的声线,还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危险,只是那清冽而澄净的男声却是那样的特别,一瞬出口,竟是让女生微微狰狞的目光一瞬转为痴迷。禽类妖族,雄性以艳丽的外表和迷人的歌声求偶,那天生独一无二的嗓音对某些雌性有着致命的诱惑,眼前的这个女生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从三年前,当她第一次听到那首《琉璃》之后就再也无法自拔,深深迷恋上了这个歌手,日日都陷在歌声里醉生梦死,这样极致的感情,却是在无意间发现了挚爱的偶像的秘密女友竟是同校其貌不扬的女生刘璃之后,化作了极致的震惊和嫉恨。 她便是欺负琉璃的三人组中的一个,学校里知道琉璃和Zaxh的关系的只有她们三人,为了偶像她们并没有把这个秘密曝光,却是私下里对不能说话性格又软弱的琉璃做了很多非常过分的事情。 琉璃是隐忍的个性,学校发生的一切她只字未提,这也就是Zaxh为什么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与那疯狂的女生对视的原因。他个性冲动,早在确认了秘密已经曝光的那一刻便是起了杀意,只是这个女生是琉璃的同学,他不想破坏她平静的生活,稍一犹豫之间,女生下一刻急急开口说出的话,却是直接把自己推上了死路。 她说,我知道你和刘璃是一对,你们是青梅竹马是不是?是她威胁你跟她在一起的对不对,对不对?!我要你们分手,你快点跟她分手,不然我就把你们的关系曝光,让你全国的歌迷都知道你有一个多么配不上你的女朋友,让大家都知道刘璃是那个霸占了她们偶像的人,让她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凶狠却是毫无大脑可言的一通威胁,开口的那一刻,女生甚至掏出手机翻出了一张偷拍照,得意洋洋的递到了Zaxh眼前。在这样一个无人的角落,做着这样挑衅的事情,明明是自己更加危险却是毫不自知,看着眼前那面容狰狞已然失控的女生,黑暗之中Zaxh顿了一秒,却是微微勾唇,冷笑开来。 这个世上,果然是什么人都有,这个女生,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琉璃极深的诽谤和恶意,这样的人,已经绝对不能再留在琉璃身边。 清冷的凤目里,点点泛起了血色的幽光,今天这一天都过得非常完美,怎么能在最后的一刻让这个疯女人扫了兴?既然是她自己找上门的,那他就心安理得的接收了,就让她成为这一夜最后一场狂欢,成为这一天,永恒的纪念吧!~ 那一夜,夜曲悠扬,篝火前的最后一支舞,引尽了所有遐思。 场外,默默注视着一曲终了,直至场上的男人牵起少女的手来一起离开,楚天骐严景他们却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终是看着那雪白的身影在黑暗中跳跃,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一年的昼家,实力在A市已是无人能及,无需在意舆论的压力,也不必在意其他氏族的目光,已是真正做到了随心所欲。而阿零,素来是清淡的个性,外界的言论她本就从不上心,这一晚的这一幕,明日还不知会被媒体写成什么样子,只是只要昼焰行想要,便可以封住所有人的嘴;他若不想,任是外界如何传言阿零也不会在意一分,就像是:“就像是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也要在一起的准备了,不是么?” 清淡的一句,裹着叹息说来,楚天骐微愣回头,望向身后靠着栏杆神色淡淡的严景,这一句,他不是故意为了刺激他才说的,只是这样真心的感叹,反倒让他更加难过… 暗恋无果,且表白必输,这样的局面,他该怎么办?身侧,微微夜风轻扬起少女纤长的发,辛朵微微偏头望上少年微皱的眉眼,当年,便也是这么一个夏夜,也是在这样的风中,他淡淡笑着告诉她,他放不下心爱的姑娘,一定要再努力一次看看;如今,同样一个夏夜,看着阿零幸福,看着她越来越幸福,他又是怎么想的?当初的那个决定,他可有…后悔过? 广场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高高大大神色慵懒的男孩儿轻靠在单杠上,拿着手机飞快摁着短信。昼零,辛朵,严景,楚天骐,在米傲心里就是多角关系乱成堆,辛朵是个有意思的丫头,昼零就更加的有意思,譬如今晚的那支舞,丫头还真敢做,而且效果明显还不错~ 带着看热闹的心态,米傲嘴角微扬懒懒听着身边自家小表弟不住的抱怨和自我安慰,什么人家只是普通的父女关系媒体不许瞎说?呵,其实他很早就隐隐察觉出来零丫头心里有个人,倒是今天见了才惊异确定了那人的身份,自己的养父,大了她二十岁,还是商界传奇至今未婚的钻石单身汉?来A市时间不短了,昼家那些奇葩事儿他也听了不少,要知道原先听着零丫头她爹的设定,他还觉得一定是个gay~ 今晚丫头那腼腆羞涩的小模样他看见了,昼家传奇那据说把女儿宠上了天的模样他也见识了,微微勾唇,长指滑下翻到一张今早丫头嘚瑟上传的与辛朵的合照,米傲微微扬眉点了个赞,回复,祝好。 朋友圈子里,各人心怀感慨,神色各异,谁都没有注意到,远远的教学楼屋顶一角,一雪白如鬼魅般的身影从很早开始便站在了那处,静静立着,俯看而下,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化作了那淡漠黑瞳间永无起伏的一抹暗沉。 下一刻,微风轻扬,衣袂翻飞之间百里容笙终是凌跃而起,如同夜枭一般没于了暗夜之间。 已经有多少日了,他开始夜夜做着奇异的梦境,梦里轻缓的女声萦绕,如絮如烟,听不清言语,却让人感觉莫名的心悸,莫名的,寒冷… 那样的感觉太过陌生,强烈得已经完全不像是他会有的感情,梦中的感受让他很难过,那是极致的寒,仿佛置身地狱,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心中的枷锁…而醒来之后,胸口的空洞却是更加叫人难以忍受,他不断调息,不断隐忍,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无法排遣,终是在这一晚,遵循着自己心中的念头跑了出来,过来…见她,却是看见了之后,心里愈发空荡,愈发的难受。 其实他心里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能见上昼零一面,就能好受一些;同样他也很迷茫,为何在看见她偎在别人怀里笑得开心的时候,他会更加的难受,想要逃离…这样的感情,在世人眼中应该就是爱恋,可是世人眼中的爱恋又是什么,这样的感情,他真的会拥有么?拥有了,他又想,怎么样? 想尽一切办法把人留在身边,或者只求她能回眸,看他一眼?可是如今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是,便是她身边一个亲近的朋友,都算不上… 垂眼,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闪过的情绪,竟是让他一刻分心差点从驾驭的符纸上跌落。缓缓稳住了身形,苍白的脸上神情是一贯的淡漠,心底,却是蓦然生出了不一样的情绪,让他只觉耳边掠过的风变得很冷,越来,越冷… 接近不了,触碰不到,有些感情,便是连说,都像是,没有资格。 —— 这一夜,注定了美好,却也惆怅; 这一夜,有些情愫在缓缓滋生,有些心意被慢慢明了,只是心意的明了并不都一定是好事,一颗心,分不成几瓣,只能留给一个人的时候,便是注定了唯一的幸福,和所有的黯然神伤。 夏夜怅然,带着这样的心情曲终散场,男孩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犹豫再三,还是微微抿唇报出了那个盘旋在脑海今天已经扰了他一日的老地址。 出租车穿越整个城镇,最终停在了市郊的一幢别墅前。白色的墙,青灰色的瓦,这个地方他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来过了,今天来却也只是想来看看,什么细致的打算都没有,车子停下,严景探头,望着那一室的昏暗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没有下车,指示着司机,原路返回。 人这一生之中,会面临很多很多次选择,人生中最难做出的选择便是关于感情,因为太难判断,因为,承受不起。 昨夜一夜,那般凌乱的种种,那样一场放下了所有的剖白,那样一句倾尽了所有的誓言,其实那突如其来的亲吻并不是最让他心乱的,反而是那样一双眼,那一双看尽了一切黑暗却是死死凝视着他如同凝视着唯一光亮的眼,让他心惊,让他心乱如麻,让他差一点点沦陷,至此便是永堕地狱,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真的要再信一次么,接受那一句,无论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一定要信任他,只信任他的一人的承诺?相信那一句,他会为了他们而努力,会为了永远在一起而努力,他只需耐心等待一个结果的誓言? 其实严景心里还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如何,脑袋里乱乱的想着所有,回程的一路,街边迷离的光影映上车窗,偏头望向窗外,看着夜色下绚烂的灯火,不其然之间闯入脑海的却是那一片久违的温暖。 昨夜,相对而眠,掌心交叠,寸寸紧握,那一片暖意,便是仿佛映上了心间,手心摊开,握紧,再是摊开,触感还在,再难,忘怀。 轻轻柔柔的夏风,在午夜的街道徘徊,夜归的人怀着惆怅的心情在城市中央的街道穿梭而过,心里想着的那个人,此刻正缓缓推开身前的玻璃门,深邃墨瞳轻抬,淡淡望上夜色晕染的落地窗前,那静候了多时的年轻男子。 一身清爽的米白色polo衫,配着简单修身的卡其色长裤,身材高大容颜精致的男子微微垂首静坐在等候区,手里翻过一页资料,左手习惯性的轻轻抚上鼻翼,当年的小动作未变,偏爱英伦风的喜好也还在,严铭默默站在原处,神色淡淡望上昔日的好友并未改变太多的容颜,看那修长的指节上精致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烁着莹润幽光,手指扬起,放下,然后一双狭长的凤目终是轻抬望了过来,那一眼,不似严景的神采飞扬,带着一贯的清润尔雅,云末,京城四家之一的云家的二公子,他已是有十几年,没有再见过他。 连夜赶来,一路的等待,他已是翻完了现下能得到的所有资料,凤目轻抬,云末淡淡望上那张一如记忆中那般清冷的容颜,半晌,单刀直入:“小景,是云瞳的孩子。” 一句话,陈述的语气,即便是没有查到任何出生证明,单凭那一张像了七分的脸,他也早已断定,却是非要过来一趟,要的不仅仅是一句亲口承认,还有一个欠他的理由。 云家遗落在外的子孙,早已离世的姐姐唯一的血脉,他怎么能?怎么能伙同严欢将孩子当作是严家的偷偷养在身边,十几年的时间里瞒天过海,只字未提? 那一刻,清润凤目之中一瞬带起的冷意全然映入眼底,严铭神色淡淡,看着云末隐忍的怒意,沉默不语。 这样的默认,不是云末想要的,掌心握紧,再松开,定定凝视着那深邃墨瞳云末终是深深呼出一口气,咬牙问出了他这一路赶来,脑海之中一路盘旋的第二个问题。 “小景,是不是…也是你的孩子…?” ------题外话------ 你妹的题外话都没时间写了… 问题:阿零唱得那首歌,萌萌哒,第一句歌词是什么?~   ☆、029 夜吟挽歌 孩子 当年的往事,复杂到无人愿意再提起。 说实话,至今云末也并不真的十分清楚当年云瞳和严家姐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模糊的知道,当年他出国念书以后,云瞳和严铭似乎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后来两人在家人的反对下分开,云瞳消沉了一段时间,在那一年的春节前夕,突然离家出走。 那一年,原本他是预备回家过年的,却是迟了一步,再也没能见到云瞳,再后来,在云瞳失踪了整整一年多之后,云家收到了人已死亡的消息… 而小景,就是在云瞳失踪的那一年,出生的孩子… 当年的往事,云末知之甚少,云瞳的事,是云家的耻辱,很早就被刻意封存了起来,对外界公布的都只是云瞳重病去国外疗养却最终治疗失败去世的消息。家长这样的做法,云末非常愤怒却也毫无办法,他甚至直觉当年的云家便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也不会留下他,所以云瞳的出走,小景的被收养,也许才是小景能够活下来的根本原因,所以他很生气,却并不是非常怨恨严铭,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然后根据这个答案,做出下一步的决断。 不大的空间内,冰凉的气息弥漫,严铭自幼就是比较沉默的个性,长大之后人愈发的淡漠,掩在镜片之后的深邃墨瞳透出凉凉的光芒,落在云末眼中,那样的视线,看着像是敌意。 在来A市的路上,云末动用了云家的势力,调查了十几年来有关严家和严景的一切消息,其中不乏秘辛。 原来当年,在云瞳失踪之后,严铭的姐姐严欢也悔婚离家,当年传出的消息是严欢同人私奔,败坏了严家的名声,几乎是以被剔除家族身份的形式脱离了氏族。所以当三年之后,重病的严欢带着三岁的儿子回到严家,遭遇的是全家人的冷待,只有严铭一人站出来接受了这对母子,为他们创造了庇护,在严欢死后,他更是争取到了孩子的监护权,把严景彻底留在了身边。 严欢离家的三年,云瞳失踪的一年,两者之间是如何有的交集,严欢又是如何在云瞳死后将她的孩子作为自己的抚养带回了严家,这期间的一切都是空白,再也无从查起。故而云末只能推断,是因当年严欢和云瞳交情颇深,是云瞳自己将孩子托付给了严欢,而严欢带回孩子之后之所以隐瞒了孩子身份的最主要原因,也许正是因为严景是严铭和云瞳那一段过往留下的孽缘,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严景之后会跟着严铭一同生活到如今的所有现状,都有了可以解释的原因。 这是云末能想到的,最合理也是他最愿意相信的答案,但是如果不是,如果他手中这份资料里调查出来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关系真的存在,那么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脱离了正常轨道,他已经绝对不能容忍,再把孩子留在严铭身边! 起身,持着手中资料的长指正在寸寸攥紧,青黑凤目之中,聚起的是有些悲伤又愤怒的情绪,下一刻云末深吸了一口气,用了他很少会用的冰凉的语气,下了最后通牒:“小景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一查就清楚,所以你不要妄图隐瞒,如果查下来小景同严家没有一点关系,那么你也没有理由再把人留下,我会带小景回云家。” 冷冷一番话落,气氛已经陷入对峙僵局,对面,严铭一身黑色西装,衬衣扣得一丝不苟,领带打得端端正正,一贯如常清冷的容颜上,带着的是久居高位之人浑然而生的一分威仪,三分冷漠,那淡淡望来的一眼,带着经久博弈之人惯有的迫力,今晚终是第一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是坚定非常:“我不会让你带走小景的。” 轻轻一句言语,语气平铺直叙的,像是一句真理;十几年的时光,同岁的两人,如今再见,早已不是昔日的光景… 十几年来,云末淡泊名利早已淡出了家族纷争,严铭却是孤军奋战在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最顶端,那份血性和思量,早已不是云末能够比拟。 这样的变化,云末从翻开资料的那一刻,从一条一条读完这十几年来严家的境遇的时候,便是早已明了。其实他心里有些难过,为了昔日好友承受的波折和痛苦,同时他也有些自责,为了当年在云瞳之死的打击下遁逃异乡再也没有关心过朋友一句的自己…只是,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没有办法改变此刻决心,如果说那资料上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小景同严铭之间真的已经超过了正常的亲情,那么他一定要在情况没有更糟之前纠正所有,他或许没有这个实力,但是云家,一定有。 深邃的墨瞳淡望,对上那青黑凤目之中的情绪,下一刻严铭淡淡开口,道出了云末心中思量的所有:“现在的情况,即便小景是云瞳的儿子,多年来他一直同我生活在一起,我才是他的监护人,监护人法有实质重于血缘的约束,这一点,我想你也已经了解过了。” “此外,如今云家的情况,家族事业已经由你大哥云晟接手,而你大哥是个怎样的个性,小景一旦去了云家将要面对是什么,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墨瞳轻抬,淡漠的声线娓娓道来,那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计划的同云家的对峙,严铭并不是没有一点准备,云家这几年的现状他已经摸清了,云末的软肋在哪儿,他也已经非常清楚。 云家这一辈,共育有两子一女,云末是老三,长兄云晟和长姐云瞳都比他大很多,待到云末长大成人之后,云晟已经凭借着年龄和身份优势侵吞下了大半的云家产业。却好在云末不是一个追求名利的个性,投身艺术创作很少过问家族大事,再加上云瞳的英年早逝,如今云家气氛其实还算和谐,而这样的和谐,可以说便是建立在实权稳固,没有任何威胁的基础上的。 只是,世事便是如此,再是光鲜亮丽的大家族,也总是会有一两件不如意的秘辛,如今的云家,或者可以说如今的只手遮天的云晟,确有一块难以纾解的心病,便是他十几年来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女,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子嗣。 长子无嗣,这在现在很多家庭里都不是大事,对于思想传统且家大业大的云家而言,却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早在很多年前,严铭其实就已经私下探查到过,云家的老爷子曾近在云瞳过世五年后的一段时日里很是动用了一番势力去查找云瞳当年生下的孩子,而这样的一个本是家族耻辱当年被完全抹去的孽种之所以会被再次提及,只因当年云晟的正妻多年无子,便是连情妇都没有一个顺利生下儿子,这样诡异的状况逼急了老人家,让他终于想到当年随意遗弃在外的外孙,全力调查却是最终无果,无奈悻悻收场。 所以,便是云家如今的状况,一旦严景的身份曝光,一旦让云晟和老爷子得知云瞳的孩子居然没死,云家第三代居然有一个且是唯一的一个男孙存在,会给如今云家的这份“和谐”造成如何翻天覆地的影响,这一点严铭相信不用他说,云末也早已彻彻底底的分析过,不可能不犹豫,不动摇。 那一句直白的意有所指,云末又怎会听不出严铭的意思。云家如今的状况的确复杂,老爷子病重,大哥控制着整个家族的命脉,如果这种时候把小景领回去,无疑会掀起轩然大波引起大哥的敌意,让小景卷入无法估量的争斗中去,反而会伤了孩子。所以这便是云末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来了A市急成这样却最终没有直接去见严景的原因,严铭的确擅长抓住对手的软肋,处处都打在他无法攻防的地方! 凤目之中聚起冷意,两人沉默一个对望,气氛再是冷了一分。多年未见的好友初次会面,却是为了这样一个难以调和的矛盾剑拔弩张,云末凝神望上对面那双清冷墨瞳,下一刻忽然扬手将手里的资料一下朝着对方甩了过去。 雪白的A4在空中飘散,有好几张落到了严铭脚边,严铭默默垂眼,望上纸上那引人注目的配图和条款,一张张图,都是他和严景这十年来出游被抓拍到的照片,一条条分析,分析的都是他至今未婚的原因,还有他同小景的关系逐步脱轨变得异样的证据。 这些资料,便是云末如此愤怒的根源,相比让外甥涉险,让孩子留在一个对他有着不良企图的男人身边才是云末根本无法忍受便是冒了最大的风险也要改变的现状!无声的敌意在这一刻已经表达的无比明显,谈判崩裂,微微抿唇望上身前男人俯身低头细心捡起那一张张“罪证”的淡定容颜,云末神情有异,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崩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无论你怎么想的,我也绝对不会再让小景留在你身边,你们之间是错的,就不要再错下去。这样的感情根本就不正常,你敢说你留下小景,就没有一点因为怀念云瞳,让小景无辜作了替代品的念头?这样草率的决定,会给孩子的将来造成多大的影响,你考虑过吗?”清冷的声线在头顶漾开,整个过程中严铭一直神色淡淡的认真捡着纸,充耳不闻。直到耳边传来那最后一句冷冷声线,打断了心绪一般,让他一瞬顿住了手里的动作。 “即便你认为不是,你觉得小景他会信么?在知道了当年你和云瞳之间的一切之后,他真的能够相信你,继续,接受你么?”不大的声音,最后一句说完,云末垂眼看着身前倏然静默的严铭,从那深深的眉宇间,看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动摇。 所以,终究是没能那么自信不是么?就是因为是错的,所以没有办法不心虚,没有办法真正做到全力以赴,以为是必不可少的感情,其实也无非只是因为寂寞和上一段感情的纠葛,生出的孽缘而已… 蹙眉转身,心中长叹,云末终是离开,那个背影,看着坚毅。谈判崩裂,下了决断,今晚,最迟便是明日,所有的一切都将曝光,云家会强势介入,严氏的争夺战也将一触即发,往后,便是会有更多更复杂叫人难以掌控的局面出现,到那个时候,他的小景,还会站在他身边,如他所期望的一般,支持着他么? 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深邃墨瞳中暗色集聚,变得深沉。垂眼望去的地方,那里一张黑白照片,上头年轻的男孩儿正侧身坐着,弯着眉眼笑得神采飞扬,那个样子,他已是许久,都没有见过了。 伸手,轻轻触上那张黑白色的照片,大理石地面上的寒意透过纸张传递上来,让长指缓缓勾勒出的五官轮廓都带上了冷意。昨夜的一场酒醉真言,是情之所至,也是蓄意而为,为了这之后即将到来的聚变,他搏了最后一次,赌昨夜那一场真心相待,能换回再一次的,全心信赖。 自幼养在身边的孩子,小景的性情,他很了解,就像他微微轻佻起眉梢看来一眼的时候,他都可以准确的猜出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来一般…所以这一次一定可以的,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一定可以一起战胜所有困难,这样澄净的一张笑颜,这样无忧无虑的一双眼,他一定会努力的,赢回来。 ——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凡,各种纠葛关系曝光,被深究辗转的时刻,午夜的时针悄然滑过终点,空灵的钟声在市郊大宅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微微渗人的钟声间,隐隐夹渣着几声低语轻喃,那声线听着轻柔婉转,叫人心生旖旎纷乱。 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微醺的女生赤着足一路跑过,酒精晕染上脸颊带起一抹红晕,将本并不算出众的五官也衬得有些娇羞可人起来。身后男生神情有些无奈也有些欢喜,追着一路从走廊跑到厅前,终是在门边一下伸手拉上了女孩儿幼细的手腕,一把将人提起来压在了门板上。 今晚他的琉璃似乎是比起以往任一时候都要开心的样子,不过那开心之中似乎又隐隐缠绕着一些他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悲伤,他问不出来,却是很真切的体会到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忍住喝醉了的吧,才会有了现在这般,让他无比喜欢也有些无奈的热情。 伸手环上心爱姑娘柔软的腰身,Zaxh轻叹一声,只觉得她这么一路跑过来肯定冻坏了。“我们去沙发那边,你坐一会儿,我去帮你把鞋拿过来?”他也有些微醉,蹭着姑娘香软的耳畔低语,下一刻她却是难得主动伸手环上了他的颈项,孩子一般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轻薄的纱裙,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热,他抬眼对上她含笑的墨瞳,下一刻倏地勾唇:“琉璃…你再这样,我估计就忍不住了…” 这样的话,说是劝阻,听着却更像是诱惑,墨瞳之中闪过一抹不解,下一刻微微歪着头的姑娘更加热情的笑了起来,那抹笑容映上那萃了酒意的凤目,顷刻唤起了一抹旖旎的血红,望着那象征着情动的血红,琉璃微一愣神眸中闪过一抹羞涩,下一刻却是犹豫着,伸手将人再次搂紧了一些。 光阴有限,情深难为,这就是今晚,一直隐隐环绕在心间挥之不去的感叹… 对比他人,再想到自己,她突然觉得能拥有这样一个伴侣,能拥有这样一场永世相伴的爱情是多么的难得,便是带着这样的感情,之前的那所有的卑微纠结,隐忍和痛苦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墨色的瞳孔中,绚烂的一抹鲜红显现,第一次如此大胆的,她主动倾身环绕,微微羞涩的吻上了那张他最爱的薄唇。 气息一瞬交融,缠绕良久,分开之时两人都微微轻喘。长指轻绕,抚上指尖细幼的发丝,猩红眼眸往下凝上爱人明艳的脸庞,这一刻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叫人兴奋得抑不住轻颤。 今夜,良辰美景,佳人相伴,难得这么好的气氛,难得那送来门来的“猎物”他居然没有第一时刻弄死,不是一切都,正好么? 想着,微微勾唇,俯身凑到耳畔,轻柔的声线起,带着一如既往的蛊惑:“琉璃,今晚…我们要不要再试一次?试一次,要个孩子…?” 淡淡声线一落,却似一瞬冻结了所有旖旎,孩子二字,一瞬顺着气息送入耳中,心头原本甜蜜的情绪在那一刹那凝结猛然推开身前之人,那淡淡清润的笑容映入眼帘,温柔中,带着无尽的诡异危险!   ☆、030 夜吟挽歌 入内雀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新生命诞生的过程都伴随着喜悦和欢笑。 例如螳螂在交配之后会食用伴侣以获得生产所必须的蛋白质,虎鲨出生前会在卵中互相捕食以得到出生所必须的营养。这个世上众多的物种中,像这样将新生的喜悦建立在他人死亡的痛苦之上的物种有很多,而他们,禽类妖族入内雀,便是其中最恐怖最残忍的物种之一。 琉璃的脸在这一刻一瞬变得惨白,落入那双仍旧鲜亮如血的凤目当中,这样的反应在Zaxh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有退让的意思:“琉璃,你也想要有个孩子的,对不对?” 那是肯定的语气,眼神里亦是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仰首望上那双色泽犹如宝石一般的血瞳,琉璃愣神,许久,仍是没有办法真的摇头否认… 她当然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他共同的孩子。孩子是关系的纽带,也是种族的延续,无论是为了慰藉她内心无法排解的自卑心理,还是从种族即将灭绝的角度出发,繁衍后代都是他们一项必要的任务,从早些年前两人便是一再尝试,却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每一次,那鲜血飞溅的恐怖,那惨叫连连的惊悚,还有最后那仿佛无声暗示着他们真心不够所以不能得偿所愿的失败,所有的这一幕幕在脑中徘徊而过,让她悲伤痛苦,从此不敢再试。 只是今夜,Zaxh却是突然旧事重提,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生下孩子,就必须准备“温床”,他连这个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是,这本就是他计划好的一切,一点一点诱导她,直到达到他的目的? 孩子这件事,一直是两个人的心结。她想要一个孩子,让这段关系更稳定,让自己能够更安心;他也想要一个孩子,能让她不再担心,让她能更加对他敞开心扉,完完全全接受这份感情。 午夜微微有些清冷的大宅客厅,两颗总是带着太多敏感和纠结的心紧紧相依。他们两人的感情,似永远缺了一份信任和勇气去维系,总是不自觉去依靠外力,总是说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似到达不了心底。一刻的迷茫入心,点点惶恐一丝一丝攀上眉梢,下一刻耳边终是传来一声轻叹,他抱起她,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身体的交融,却似永远没有办法做到身心合一,明明是恋人之间最亲密的事,耳鬓厮磨,有的更多的却是苦涩,还有一些急于求证爱恋的迫切…小腹处,一股温热的气流升腾,渐渐凝成一股有形的青灰色气体,一点一点环绕上全身。起伏之间,那双血红的眼眸中艳色更盛,映上窗外幽冷的月色如血如凝,四目相对,琉璃的眼中已是泛起了一抹迷离,体内孕育着的幼卵让她已是渐渐进入了失神的状态,下一刻噗的一声灰褐色的巨大翅膀一瞬从背脊幻化而出,她一瞬仰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似有些痛苦的微微拧了一下眉,下一刻她瞪着眼,在翅膀的牵引下,缓缓凌空飞了起来。 衣不蔽体的少女,全身肌肤光滑如脂,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她的腹部已经缓缓隆起,此刻已经胀大成了怀胎七八月时大腹便便的样子,入内雀是卵生禽类,只是卵孵化的要求比较奇异,必须先将卵产在适合的温床之上,再由温床的提供营养供鸟卵孵化,生下幼鸟。而这个过程之所以会如此恐怖血腥的原因,只因入内雀幼鸟孵化所需的温床,是人! 这般的繁衍条件已经形成了禁忌,可以说若非入内雀的种族在千万年来的时光交替中已经渐渐衰败,一定会成为人类的天敌。如今,作为世上仅存的一对入内雀伴侣,今夜两人的产卵过程已经成功了一半,悬浮在半空中的琉璃已经做好了生产的准备,一双红色大眼睛无声的瞪着,她微微偏头望向了卧室一侧的墙壁,那里有一扇门,连同着隔壁的房间,她已是感受到了,“温床”的气息! Zaxh披上外衣下床,上前牵起琉璃的手来,朝着隔壁走去。他知道对于今晚的安排琉璃并不是完全接受,只是此刻母性的本能已经完全控制了思绪,接下去的一切,已经不是琉璃可以自主选择的了。 举步缓缓走到门边,墙上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内里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听着微微扭曲的呜咽,门这头的灯光透了过去,惨白一片横在地毯上,灰色的地毯深处隐隐现出一块深褐色的污迹,看着厚重粘稠。 空气之中,血的腥味顷刻弥漫,半空中,神色一直迷茫的琉璃嗅到气味愣了一刻,忽的咧嘴一笑,诡异笑容无声攀上脸颊的那一刻,她已是飞快的甩开Zaxh的手,朝着身前的黑暗急速掠去! 扬手,啪的一声将灯打开,整个充满腥味的房间一瞬亮如白昼,房顶的吊灯在巨大翅膀扇出的风中轻晃,摇曳的光影映上下方大床之上浑身*的少女惨不忍睹的身躯。 她的脸上都是伤痕,四肢也被尖利的长钉穿透了,死死钉在大床上,黏腻浓稠的鲜血从伤口中流下,浸透了床单,甚至一滴一滴从被角滴到了地毯上,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人样的女孩儿感觉到风声,拼命睁开眼,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模糊看见一个巨大的如同怪物一样的黑影悬停在她头顶,一双如血一般的红眼透出弑杀的寒光死死凝上她的眼,只此一眼,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动弹不得的少女正欲尖叫,却是一张口,猛的一大股乌黑的鲜血从她的口腔里溢了出来呛得她剧烈咳嗽,几乎窒息的那一刻,她终是咳出了一截软乎乎裹着血的黑肉,偏头一瞬落在枕边,细看,竟是一截从舌根处连根拔起的舌头! 她说,他的琉璃长得很丑,她说只有像她这样漂亮的女生才配得上他,只是那一张脸,浓妆艳抹实在俗艳得很,既然她那么喜欢,不如就划花了,让它更加艳丽一些,现在再来比比看,谁美,谁丑? 她说,琉璃身材平庸,没有气质,满足不了他?呵,一个人族女纸,无非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货色,她怎么可能体会得到世上仅有一个的琉璃到底有多珍贵?既然她最自豪的便是自己那一双腿,不如就截断了,戳穿了,反正他一向觉得染血的美人才是最美的,她不是要满足他么,那就来尽力诱惑他一下试试? 而最过分的,是她居然说琉璃不能说话,是个残废,不值得他写的歌,不值得他这个人,不值得,永远留在他身边?呵呵呵,这个世上,自以为是人总是那么多,他的心头好,谁需要这样的女人来认可?!正是因为琉璃不能说话,所以便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也不怕她说出来,不是么?他写给琉璃的歌,只有他一个人能唱,只唱给她一个人听,她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用那样一副卑贱的嗓音来唱他的歌?所以终是忍不住一下拔了那根恶心的舌头,只会说出让人恶心的话来的女人,还不如痛苦的呜咽,来得更加好听,不是么? 神色淡淡,微微慵懒的男生静静立在床前,一双冰凉的凤目凝上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女,那个眼神里,除了鄙夷,没有半点其他情绪。两人先前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对话和画面此刻全部通过念力传递到了琉璃心中,那双望下的血色眼眸里透出生冷的光来,再也不负平时那温和中带着怯懦的样子。 不同于Zaxh的变态和残忍,琉璃的个性一直是胆小而宽容的,只是,同为妖族,她也有自己的血性,一旦跨过了那条容忍的底线,爆发之后的琉璃,是极致恐怖的! 眼前这个女人,她已经认出了她来,陈珂箐,Zaxh的狂热粉之一,她在圣心女高的同学。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和Zaxh的关系不甚曝光给了陈珂箐和另外两个女生,之后她们三人就一直伙同起来私下欺负她羞辱她,逼着她同Zaxh分手。 对于这一切,她选择的一直是隐忍,她只求能太太平平过完高中三年,能过好一段她想要度过的人生,为什么便是这么简单的梦想她也要来破坏?她所拥有的,最好的也是最害怕失去的便是这一段感情,为什么她要来跟她抢,抢走她的唯一?!谁也不能跟她抢,谁来抢就杀了谁,她来抢,就杀了她杀了她! 血色眼底一瞬弥漫上一抹杀意,下一刻空中长臂一展,倏然一股气流冲出一瞬拉扯住女人的四肢,生生将她的双臂双腿从躯干上一把扯了下来!那一刻,便是连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一声,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如泉涌一般的鲜血一瞬从四个断口迸射而出溅满了整个房间!灯罩上,床单上,墙壁上地毯上,大量的鲜血像是永不会枯竭一般涌出的瞬间,望着那一瞬被削成了人彘的女人Zaxh眼底终于泛起了一抹诧异,犹豫开口:“琉璃,别弄死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悬浮在空中的少女已是一下倾身降落到了同血水中的女生仅隔了寸余的距离,张开双臂,缓缓阖上了眼睛。 闭眼的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轻轻扬起来少女微微垂落的长发,发丝飘散到了空中,彼时她的肚子已经更大了,大到了快要生产的样子,有一点点的,如同细绒一般的金色小球从那滚圆的肚皮表面渗透了出来,像蒲公英的绒絮一般随着微风清荡,一粒一粒,缓缓向下,飘到了身下少女沾满了血污的肌肤上,一经触碰,便一下穿透了进去,没入到了少女体内。 这一刻,便是那“温床”发挥作用的时刻。入内雀,从名字就可以看出一丝端倪,便是将成熟的卵产在人的体内,通过人类的体温孵化,以人类的血肉为食,最终长成幼鸟从人体内破出的诡异妖族。 而被选为“温床”的人族一般为女性,鸟卵通过人的毛孔进入,在胸腔之内驻扎,等待孵化。琉璃体内的卵已经到了快破壳而出的时候,因此无需在人体内停留很长时间,只要在孵化的当口作为“温床”的人还活着,幼鸟就能顺利孵化,接下来是否能成功存活,还要看孵化之后幼鸟的体质。 此刻琉璃正在进行的便是产卵的过程,那一粒粒如同绒絮一般的卵看着轻柔可爱,阖着眼御着风的琉璃看着亦是神态安详,若不是身下躺在血污之中的那如同厉鬼一般的人彘少女实在可怖,这一幕看在Zaxh眼里,其实还是圣洁很美好的。 自己最心爱的伴侣,正在产下两人爱情的结晶,静立床头,Zaxh细心的用灵力给人彘少女续着最后一口气,淡淡仰望而上的眼神,温柔而倦怠。这在所有人眼中都无比恶心恐怖的一幕,对于入内雀一族来说,却是延续了千万年种族得以生存的必须一步,没有对错,亦没有什么道德约束,选上了谁,这都是命。 半空之中琉璃的腹部已是渐渐小了下去,同时床上的人彘少女的腹部却是隆了起来,且渐渐伴随上了一些轻微的震动,有越来越激烈的趋势。缓缓的,一首清歌漫漫而起,温柔澄净的嗓音抚平了精疲力尽的雌鸟微皱的眉心,终是产下了最后一颗卵,鸟卵进入温床,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的琉璃收了翅膀从空中缓缓一个轻坠,落入了早已等候着的温暖怀抱。 薄唇映上额角,轻抚去了那里的一层薄汗,将人抱回先前的房间安顿好,Zaxh再次转回那如同凶案现场的卧室之时,床上的人彘少女已是几乎咽了气,高高隆起的腹部如同沟壑一般起伏蠕动,以后破出之势! 血瞳如凝,灵气集结,一道加强心脉的灵咒诵出,结成一个金色的符咒印记,刻上了那剧烈蠕动的大肚子。那一刻,人彘少女仅剩的躯干部位迅速萎缩了下去,从腹部四周开始起皱紧缩成了如同枯木一般的色泽和质地,吸收着人体内的养分,那已经非常巨大的肚子愈发的浑圆发亮,里头率先孵化的幼鸟们吸收着养分,互相争夺,斗败的幼鸟将一同被吸收,最终获得最多养分的幼鸟便会破“壳”而出,获得新生! 人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成了干尸,巨大的腹部已经撑成了直径几乎一米的圆球,有乌黑的阴影在薄得已然有些透明了的人皮下窜动,发出一声声奇异的呜咽。 是一只…小雄鸟么?血色眼眸中闪过一道奇异光亮,下一刻,砰得一声巨响,撑到了极限的人皮再也经受不住压力瞬间爆裂,小小的一个黑影混在一堆干瘪的脏器之中一瞬喷薄而出,异常嘹亮的一声鸣叫划过长空,他们的孩子,终于,平安出生了! ------题外话------ 所以一对小禽兽的真身是入内雀咳咳,这不是白自己编的哈,那是真的存在的妖怪哦<( ̄ˇ ̄)/,今天和老公吵架了,所以一气呵成突然血腥了咳咳,突然发觉文文貌似好久木有这么血腥过了哈~预告,今天客人已跑路,收拾了家里,整理了大纲,明天开始恢复万更啦,基本不出意外能双更就双更哈,多多出剧情,白要赶进度啦,大家敬请期待~ — 另,推荐大家一首歌——Sam_Smith的I‘m_not_the_only_one。最近这首歌白很爱,基本单曲循环~不过是悲情歌曲。 ——你觉得我疯了,是因为你不认为我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叫我宝贝的时候,我知道,我并不是唯一的那个。   ☆、031 夜吟挽歌 异人 新出生的幼鸟灵力薄弱,一般要历经至少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幻化人形,在这一阶段的幼鸟是最脆弱的,他们曾经诞下的几个孩子都是在这个阶段不幸夭折。 Zaxh将双眼紧闭显然精疲力尽了的幼鸟放置到特制的保温箱中,幼鸟的毛色呈黑灰,翅膀下方和尾部的羽毛带出几缕绚烂的彩色,想必长大之后一定会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关上保温箱的门,Zaxh微微俯身,凝上箱中幼鸟的眼神看着温柔,神情却是有些凝重。这只幼鸟看着甚至比原先有过的孩子还要孱弱一些,耷拉着翅膀和脖子,连自己翻身都有些困难,看着这样的孩子,Zaxh无法不担心,因为琉璃,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再去接受一次孩子夭亡的打击了。 长叹了一口气,Zaxh将保温箱提到了床头,放在了琉璃一醒来就能瞧见的位置,便是为了琉璃,这一次他也一定要想办法把孩子留住,要推掉下一个月的通告,带着琉璃和孩子离开前往灵气聚集的山林修行么?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想到了隐退。这三年来的明星生涯积攒的灵气已经够他修行好一阵子,乘此机会放下所有带着孩子和琉璃离开对于他们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此想着,沉了颜色,Zaxh一步一步朝着那充满血腥味的房间走去,今夜还很长,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陈珂箐失踪的消息在几日之后传遍了校园,早先的传言是陈珂箐因为偷用家里的钱被父母发现之后离家出走,尔后陈家报警警方立案,查找了近一周之后,收到了一名拾荒者的报案,说在市郊的城镇垃圾站发现了一具女尸残骸,警方随后介入,全面封锁了消息,只透露发现的女尸身份确认为陈珂箐,如今案件正在全力侦破当中。 开学伊始就发生了命案,这几日整个圣心女高人心惶惶,只因有传言陈珂箐失踪的那一晚正是校庆的第一夜,而如今警方只发现了她的四肢残骸,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找到,这样恐怖的碎尸案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吓坏了女高的学生们。 这一日周五,便是陈珂箐的头七,迷信的说法在这天陈珂箐的灵魂会回到人世完成未了心愿,寻找要找的人。今天又是个阴天,一整日校园里都死气沉沉,甚至有人传出圣心女高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届时陈珂箐一定会回到学校游荡的谣言,吓得今天谁也不愿留校值日,老师无奈最后只能同意早点放学让大家早些回去。 下午第一大节课,辛朵领着阿零朝小路绕去音乐教室,经过的地方比较偏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自从那一日后夜祭的最后一支舞后,学校里就流传开来了一些关于阿零的不好的流言。辛朵看阿零平时沉静的样子也知道她并不在意,但是这样的话少听一些自然是好的,所以这段时间两人不上课的时候经常都是待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好在最近学校鬼故事盛行,偏远的地方没人敢去,给了她们一些清静的时间。 两人一路说笑,挑着阴凉的地方往音乐教师所在的二教走,这条小路是辛朵之前逛学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前面拐弯过去还有一个小花园,她觉得明天中饭可以到那花园吃,正是这么跟阿零说着,忽闻前方传来了压低的女声,似有什么人争斗到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眼往前小跑了两步,一眼看见前方小花园的树下站着的三个女生,其中一个正死死揪着另一个的衣领把人重重压到了树干上,表情狰狞。 “你说,陈珂箐是不是你找人弄死的?一定是你对不对,对不对?!”女生张口怒吼,明明动作很凶狠,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意,那个眼神里也带着些恐慌,死死凝上身前女生的那双墨瞳,只觉得里头的那抹暗色深不见底让她觉得很害怕,再看那张永远没有血色的薄唇,她怎么觉得她在笑?那抹嘲讽,就像在说下一个就是她,下一个接替着陈珂箐死去的人就会是她! 女生吓着了,疯狂抓着身前女生的衣服摇晃,从阿零和辛朵的角度看去看不到被欺负的女生的脸,只能看到那发疯的女生神色异常恐怖。辛朵认出来那个女生就是新生接待那天她看见的欺负人的女生中的一个,赶忙三两步冲了过去,开口制止:“你们干什么?快点住手!” 猛然一声断喝,打断了女生已经陷入无意识状态的狂乱,她吓了一跳一下松开手来往后退了一步,迷蒙一个偏头对上辛朵和阿零的视线,脸上竟是带着泪水,她身后的另一个女生也哭了,两人的样子看着即狰狞又可怜,动了动嘴皮,女生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神情古怪的盯了辛朵和阿零片刻,一扭头跑开了。 辛朵赶忙上前把跌坐在树下的女生扶了起来,一看,果然就是那天被丢瓶子的那个女生,看着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也没有受什么伤。阿零这时候也跟着一起跑了上来,在几步之外停住了脚步不再上前,看着辛朵已经把人扶了起来,她状似无意的伸手将辛朵往回拉了一步,眼神淡淡对上了女生望来的视线。 被再次带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欺负的女生正是琉璃,陈珂箐的死亡刺激到了之前一同欺负她的另外两个女生,她们是害怕了才把她叫了过来质问。琉璃现在已经不再刻意想要伪装,他们已经对她身边的人出了手,也许再过不久警方就会调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查到陈珂箐的死因。她今天回学校只是为了演戏顺便调查情况,方才被两个女生一刺激差点出手,若不是被赶来的辛朵和阿零制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四目一瞬对上,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微冷。阿零显然是看出了琉璃的身份,这个时候出现在圣心的妖物很容易会被同杀人案联系起来,阿零对琉璃显然充满了戒心;而同时琉璃也是对阿零留了一个心眼,眼前这个女孩儿灵力不弱,身边婴灵和死灵竟是常年跟着,不是敌也绝对不会是友,怎么看都是需要回避的角色。 小花园里气氛一瞬变得有些僵持,辛朵察觉出异样有些诧异,下一刻琉璃先反应了过来,露出了温和的笑脸微微鞠躬朝两人道了个谢,转身离开,身后辛朵看着琉璃的背影微微愣了一刻,下意识开口:“刚刚那个学姐好像不会说话,一直被人欺负,新生参观那天…” “嗯,不过还是不要再和她有什么接触的好,以后朵朵你再看到类似的事,不管就好。”却是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这么一句根本不是阿零的个性会说出来的话让辛朵吃了一惊一下回头,一瞬四目相对,青黑的墨瞳入眼,里头一晃而过的凉薄看得辛朵一愣,下一刻那凉意却是一下消散,恢复了往日的恬静。 “我只是想哈,学姐默默承受这一切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一会儿下了课我们可以去把情况反映给老师,让老师去处理这件事,我们刚刚入学,还是不要惹上什么麻烦的好。”阿零回眸,淡笑开口,那张脸看着沉静,一双眼也是带着往日温和的光亮,看不出一丝异样。 一番解释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惯常的语气和神态说来,却总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违和感…其实这样的感觉辛朵察觉到已经有很多日了,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开始感觉阿零有的时候会变得不太像她。用着不一样的语气说话,说出完全不像是她平时会说的话来,特别是这几天,她的话甚至变得很少,很多时候都是神色淡淡像在发呆,眼底的神色看着很暗,带着疏离,竟是让她有时候无端端的生出一抹害怕来。 她告诉自己也许是因为这几日的风言风语让阿零不开心了,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望上前方已经走出了几步的阿零,辛朵突然发觉那个背影看着竟是那样的陌生,担忧的皱起眉头,心里却是完全没有头绪,下一刻辛朵终是叹了口气,两步追了上去。 —— 惨死的女孩儿,死后被丢弃在露天垃圾场,九月依旧炙热的高温几天便将尸体残骸腐坏,待到警方收殓了残肢做了刑侦化验,悲痛欲绝的女孩双亲来到警察厅停尸房,看见那裹尸布下仅存的几块凸起已是崩溃,当即决定将孩子火化,在孩子头七的这一天,才强撑着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将骨灰从殡仪馆领了回来。 不算富裕的普通工人家庭,这几年来供着女儿上学和追星,已经入不敷出家徒四壁。在的时候,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孩子,天天责骂三天一打恨不得没有生下她,如今不在了,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走的,让年近半百的双亲在这几日里哭干了所有的泪水,花白的头发如同一夜苍老了十几岁。 不大的一间卧室,花花绿绿的贴满的各种海报墙纸,那放在书桌上的白瓷骨灰罐在灯光下泛着幽幽冷光,是这个房间里最淡的一抹色彩。一身黑衣形容枯槁的陈妈妈坐在房间地板上,一样一样收拾着女儿平日里最喜欢的物件,一样一样放到手边的箱子里。这些东西都是女儿的宝贝,平时她一直抱着怎么都不撒手的,现在一个人去了那边,没有这些东西陪伴一定会寂寞的,她打算把能烧的,在今晚都烧了过去… 身侧,步伐蹒跚的陈爸爸正站在一侧墙边,将墙上的巨幅海报一点一点揭下,这张海报,这个海报上的人,他一点也不喜欢。 三年前,女儿开始迷上这个明星开始就完全变了样子,书不好好念,也不再和家人亲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追星上,从以前的贴心小棉袄变成了如今这样的败家女,最后遇害的那一晚,他和孩子的妈妈都没有太当一回事还以为她又是出去和同学疯闹了一夜,直到过了两天才着急报警的时候,孩子却已经去了,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外头…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的箐箐一定还是原来那个乖巧的小女儿,绝对不会在晚上疯在外头,那么她一旦晚回来了,他们就会担心,就会马上出去找,马上报警,那样,也许就还有一线生机,可能能够找到孩子,把孩子救回来,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自责着,难过着,愤怒着伤心着收拾着女儿的遗物,面对着这些他恨不得一把撕碎全部砸烂了的东西,却还是只能小心翼翼的对待,因为这些,便是他们能给女儿送去的,最后的慰藉了… 身后,终是再次传来嘤嘤的哭声,陈妈妈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触景伤情,陈爸爸叹了口气,眼里也有些泪水,已经累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这时忽然外屋传来轻叩声,陈爸爸愣了一刻,在悲伤中松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这几日警方办案,这个时间点过来也是常有的事,陈爸爸没有多想,过去之后就径直开了门,结果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刑警而是一个生面孔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留着一头古怪的长发,看着像是古装片里走出来的人,陈爸爸愣了一愣,下一刻男人已是一下越过他进了屋。 “…诶,诶你是谁?等等…你要干什么?!”直到卧室传来陈妈妈一声异样的呼喊,呆愣在门边的陈爸爸在反应过来几步冲到了房间里,那里,那个长相奇怪的男人竟是已经打开了女儿的骨灰罐不知道要干什么,陈妈妈一脸惊恐的半趴在地上拽着男人的手腕已是惊呆了,陈爸爸呆愣一刻,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放下我女儿的骨灰!你是谁?…难道,难道你就是那个凶手?!”一声怒吼,陈爸爸飞扑上去抢骨灰,下一刻手臂却是轻易就被男人一下挡住,一个轻弹整个人就向后倒去。男人长着一张微微奇异的脸,眼睛鼻子和嘴都很大,近看就像是只人型的大青蛙,眼神鄙视的瞥了一眼摔作一堆的两夫妻,他信手探入骨灰罐捻起一簇白灰来,凑到了鼻尖。 那一股清幽的香气,虽然沾染了烟火的浊气却还是非常明显,大如铜铃的眼中一瞬泛起一抹喜色,下一刻男人竟是大嘴一张,一下将沾满了骨灰的手指塞入了口中,跐溜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吮吸声!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竟然吃了他们女儿的骨灰?!这个人究竟是谁?是谁?!陈爸爸和陈妈妈已经完全愣住了,看着男人一脸满足将手指抽出,带出一缕晶莹的涎丝,那一幕的惊悚和恶心程度,吓的陈妈妈一瞬俯身干呕了起来! 再抬眼时,眼前竟是已经没了人影,外屋传来人声,陈爸爸踉跄着爬起来追出去,大门开着,白衣男人已经没了踪迹,客厅里的电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上面光影缭乱,放着的镜头,正是今晚演唱会的直播现场,画面上的男人长着一张青隽无双的容颜,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目,缓缓清澈的歌声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魅惑至死的战栗。 天堂微微笑着, 看人间爱的阻隔。 他笑人的懦弱, 人的落魄, 他笑人间的,悲欢离合。 那一首歌——《琉璃》。 ------题外话------ 今天有二,写好了传上来,大家么么哒! — 今天这一章,白码字的时候感触挺深的,虽然也许和文文内容不太符合哈,但是还是想说一句,珍惜亲人,珍惜父母。这个世上,你喜欢的人可能有很多,但是唯一可以无条件为了你的,也许只有你的父母,文文里死去的陈珂箐,也许她是咎由自取,但是她的死亡,带给父母的伤害却是巨大的,她是父母的心头宝,她对他们的爱太少,全部留给了不值得的人,这一点,也许直到她死去都没能明了,实在是很大的悲哀,所以亲情可贵,大家还是多多珍惜。╭(╯3╰)╮   ☆、032 夜吟挽歌 致命弱点 市工人中心体育馆,今年Zaxh全国巡回演唱会第十二站,回到家乡A市,掀起夏日劲歌狂潮,冷气十足的场馆内人流涌动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热情高涨,随着台上时而清澈缠绵时而震撼人心的歌舞痴心陶醉。 这一场演唱会,本是陈珂箐省吃俭用存了三个月的零用钱才买上了门票准备了礼物的今年必去的大项目之一,如今人却早一步离世,还是死在了自己最心爱的偶像手中,不知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缕孤魂的她忆起往事可曾后悔,或者还是会因为这一场已是Zaxh的最后一场演唱会而感到遗憾不舍。 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台上的明星亦是卖力出演,倾尽了他所有的才华和天赋,给观众呈现了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一片乐声交融之中,一点一点肉眼不可见的光亮从观众席飘出来,汇聚到舞台中央,凝聚到Zaxh身上,让他身心愉悦,内在越来越充盈。 这些光亮便是饱含着观众热烈感情的灵气,是雄性入内雀赖以生存的灵力来源。入内雀这一种族有个奇异的特性,雌性虽然外表黯淡却是灵力相对强大,可以通过自身修行提高灵力,而雄性虽然生得艳丽还有一把天生惑人的好嗓音,却是必须从外部汲取灵力才能维持人形进行修炼,所以灵力一般不如雌性,且大多从事像明星这样的工作,或者拥有一个能被很多人喜爱的身份才能得到更多人的瞩目,获得生命所必须的“营养”。 所以说Zaxh选择的明星之路,可以说就是他最合适也唯一合适的方式,而这样的方式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必须把自己放在引人注意的位置上,一旦遇上了解入内雀种族的敌人,便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 台上的一曲钢琴曲还在继续,身着一袭华丽黑色演出服的男子看着就如同一个陨落凡间的天神,那样一张脸,那样一首歌,诱惑了台下所有人。光影明灭间的暗处,一身白衣头大如斗的男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光影缭乱的舞台,那个目光贪婪而痴迷。 入内雀,上古妖族,已濒临灭绝,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找到这一对已经修行了近万年的伴侣。一想到那小小的鸟身之中无比美味的元神,白衣男子已经忍不住食欲大开,巨大的嘴角都渗出了口水来,下一刻他闭眼凝神,口里喃喃诵出咒语,在身侧的阴暗角落里一下幻化出一个雪白的人形来。 台上一首慢歌《琉璃》还在继续,清幽婉转,唱出的是对恋人极致的爱慕与思念。台下的粉丝听得如痴如醉,源源不断的灵气朝着舞台中央聚集,却是缓缓的,带上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股香味,清甜美好的如同这个世上最诱人的花朵,这样一股甜香,属于同族的雌性,异族甚至难以察觉,却是对同族雄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样的味道,千万年来他只接触过一次,那一日他寻着这让他痴迷的味道翻越重山来到一片花海,第一次,遇见了琉璃。 心神一瞬异动,心绪已是牵扯着目光难以抑制的扫上了观众席,指尖的钢琴曲有一瞬的微乱,台下情绪高昂的粉丝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凤目如炬凝上四周的一片荧光之海,在最昏暗不清的地域,倏然一抹白影一瞬映入眼帘,那一刻墨瞳之中瞬时闪过一道妖异红光,带着无比的震惊和心悸! 长发如墨,白裙飘摇,容色清冷的女孩便仿佛站在一片荧光之海的彼端,清清淡淡的五官带着柔和的光晕,微微抬眼,淡看过来。那个样子,并不是绝美,甚至平凡,看入眼中,却似轻柔的如同一尾雪白的羽绒,让人想要触碰,又不敢用力握紧,只能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便是望上一眼,都仿佛能成为心底最深处的烙印! 入内雀一族,雌性容色寡淡毫无魅力,却单单只是存在本身,对于同族的雄性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样一个为了繁衍而进化出的特性,却是只要善加利用便能成为捕食的最佳诱饵!听着耳边那伴随着紊乱心跳愈发凌乱了的琴声,隐于暗处的白衣男子咧开血盆大口,无声笑了起来。 —— 这最后一场的演唱会,凝聚了足够的灵气可以供他们一家远离人群进入大山修行,市郊别墅之内,琉璃已经收拾好了必须物品,此刻正坐在窗前的矮凳上,看着保温箱内汲取着新月光华却仍旧是精神不佳的孩子,神色担忧。 她多么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是一只雌鸟,这样她就已经可以开始自己修行,将来一直待在灵山上都没有问题。可是入内雀一族似乎雌性的出生比率比雄性要低上很多,他们之前有过的四个孩子中有三个都是雄鸟,身体孱弱很快就离世了,而这个孩子,即便是能顺利活下来,将来也必定是要重回人界才能长大的吧,只是这样一个纷扰的世界,当初她便是为了Zaxh才来的,如今,她已是再也不想接近。 想着让人惆怅的事,琉璃长叹了口气,月光下侧影带上了一层朦胧光晕,看着纤弱秀丽。门外一个人影踌躇,终是闪身进入,一眼看见月光下的姑娘他愣了一愣,下一刻她回过头来,发现了他。 【回来了啊,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们是现在就走?】琉璃起身比了下手势,隐约觉得今晚Zaxh看着和以往有些不同,却一时辨不出哪里不同来。小步过去一下靠近,下一刻她却是忽然一下顿住了脚步,只是那细微的一瞬停顿非常短,短到甚至难以察觉,她便已是恢复了笑容:【随时出发都可以。】 望着那抹浅淡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却仿佛更加说不出口。习惯性的伸出手来,却是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将人搂住,他的身上也许还残留着那只雌性的味道,他不知道琉璃是否能辨认出来,想着,反倒是后退了一步。 那轻微的神态变化一丝都没有逃过那双墨色的眼睛,所有的异样全部落入心中,琉璃突然惊异的发现,此时此刻她居然能敏锐成这样,还能伪装成这样,明明已经看出了很多端倪,她竟然能忍住什么都不说,连脸上的那么笑容都还在,甚至还很自然。 只是一颗心,却已是一寸一寸,跌到了谷底… 她突然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 素来自卑的她,从和Zaxh相遇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幻想着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抛弃,这样的想法,几千年来从未间断,无论他表现得有多忠诚,无乱他对她有多好,她始终无法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她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唯一一个特殊之处也许便是她的身份,她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同族伴侣,他选无可选才只能和她在一起。只是,只要没有竞争,他应该便会一直留在她身边,其他种族的女人他是看不上的这一点她知道,所以,便是差一点就要放心了,差一点点就要自信起来的时候,却是让她不经意间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其他入内雀雌鸟的味道…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么,还是,对她以前这般不坚定的惩罚? 心里泛起了悲伤的情绪,一颗心都仿佛一点一点碎成了粉末,整个胸腔里空荡荡的让她很难过,她却是只能害怕着担忧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等待着他给出一个解释。如果他说没什么,她一定会相信,如果他要即刻启程,那么她一定会原谅所有,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下一刻,那她最爱的,让她无数次沉沦迷乱声线终是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却是带着隐瞒,带着试探,带着让她心寒的凉意,他说琉璃,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再留一日,好不好? 为什么,便是洞察了一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呢?为什么明明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想要隐瞒,她却是那么害怕,便连显出难过,都做不到?微微笑着点头的那一刻,心头一痛便像是连呼吸都已经不能,垂眸掩去所有悲伤的那一刻,亦是掩去了那黝黑眼底一抹深沉血色—— ——这个世上,最不该招惹的,便是有家的男人。因为仅仅便是为了捍卫一份爱情,守护一个家庭,就可以将一个最为温顺的女人,变成最凶残的恶魔! —— 是夜,仲夏静谧,午夜的时针悄然滑过十二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到了交班时间,门口的男儿在登记本上做好记录,结算好白天的营业收入交给店长盘点,离开前台朝着休息室走去。 黑色的制服样式普通,穿在男孩儿身上却衬极了他淡漠清冷的气质。黑衣修饰着纤长匀称的体型,也让那常年带着苍白的肌肤变得愈发白皙,这年头养眼却又不易亲近的帅哥最讨女孩子欢心,刚刚店里才刚来了一批下了补习的高中女生热热闹闹的买了一大堆东西,柜台前店长点着明显上涨的营业额开心的哼着小曲儿,心情无比舒畅的样子~ 百里容笙轻轻推开休息室大门的时候,里头正传来悉悉索索如同老鼠翻箱倒柜一般的声响。下一刻大门一下推开里头的人被吓了好大一跳的样子抬起头来,手里热情翻找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面露尴尬:“那个…哎呀我怎么开错柜子了,我是说怎么找不到我的工作服呢原来开成你的柜子了哈…呵呵,那什么,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休息室里的男生尴尬的笑,瞟来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心虚,百里容笙垂眼淡淡望向他手里拿着的饭盒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笑了一会儿男生终于笑不出来了,清了清喉咙一把拉开柜子帮人把饭盒放了回去。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八卦了咳咳,还不是因为平时问你什么你都不说?你想想,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就我们两个热血青年,每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交班的这么一米米时间,你还天天一副死鱼脸对着我,你自己说说看,应该不应该?我们同事也有三个多月了吧,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之外还知道些什么?要不是我今天猥琐了翻了一下你的柜子,我都不知道你丫居然有女朋友!”而且你丫有女朋友能不能有的明显一点,就不要在勾引那些个不属于你的妹纸了留给哥一些可好?!其实最后这一才是重点,不过关系还没太熟,男生顿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全吐槽出来。 这边正在义正言辞的控诉,另一边人已经越过他拉开柜子收拾起东西来。说来这个名叫郭涛的男生百里容笙其实并不讨厌,毕竟他生活中有交集的人很少,自己个性又冷清很多人跟他打了几次交道之后就敬而远之了,倒是这个郭涛个性大大咧咧的,每次见面都和他热情搭话,这个时候也是一样,说着这样的话倒显得关系很不错的样子,让他感觉微微异样,不知如何相处才好… 想着,百里容笙却是保持着淡淡疏离的态度打开了柜子,一眼看见那放在显眼处的饭盒,顿了一顿,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破天荒的淡淡接了一句:“我没有女朋友。” “什么?”另一边郭涛还在滔滔不绝,他已经习惯百里容笙的冷淡了,其实压根就没有打算他会回话,听见声音反而是愣住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我靠你这还叫没有女朋友?你表告诉我那个印着小兔子的饭盒是你自己买…” 一句话吼着说出来,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下一刻夸张的男声转为惊悚:“我靠你表告诉我那是倒追你的女生献的殷勤啊!你妹的人家亲手做的饭你都吃了还不承认是女朋友,你这是要引起公愤啊,啊?!” 郭涛脑洞大的停不下来,百里容笙神色淡淡换着衣服,听着那样完全背道而驰的补脑,一双墨色的眸子里却是微微有些失神,随着动作,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这样一盒饭,每天送来家里,里头包涵的心意是怎样的,其实他从来不敢去多想。因为无论想些什么,到头来是他多心了的可能都非常大,只是感谢他的指导,只是觉得他生活艰辛身体不好所以适当给予了关心,谨此而已,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平时在她面前一定是或多或少刻意表现出了一些难处,才让阿零起了照顾他饮食的念头…而这一份盒饭,肯定也不是她亲手准备的,只是吩咐了下人从每天的晚饭中分出了一部分送来,却是让他每次收到的时候,都有些开心。分明没有落魄到需要吃别人食物的地步,分明这样卑微的感情到让他觉得不耻,却是这样一直纠结了下去,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近一个月来,那每夜纠缠不休的梦境,那一日的篝火夜舞,她依偎在那人怀里,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两个最不想忆起的画面此刻忽然交替着出现在了脑海,终是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伸手关上衣柜,百里容笙不再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谁?他又究竟,在做些什么?这些天来,他一直不断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接近她,最初的目的只因一道神之密令,他是引导她回归神位的指路人,也是她一旦堕入魔道的审判官,他带着双重目的留在了她身边,自此看着她成长,看着她平日里恬静温柔的笑容,看着她战斗时冰凉冷漠的眼神,他渐渐就迷失在了这个有她在身边的世界里,最初的目的已是完全走了样,他已经再也无法保持着平和的心境来面对她。 心里压抑着异样的情绪,百里容笙绕过货架走到店里,却是在下一刻顿住了脚步,微微愣神望向了橱窗的方向。 一身简单的白T配牛仔短裤,短发清爽容颜沉静的女孩儿出现在了街角的路灯下,正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等候,那个侧颜的在光影见看着有些不真切,他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微微愣住。 “喂我还在说话呢你居然说走就走?”身后传来郭涛高分贝的呐喊,百里容笙却已是完全没有心情再留意。脑海中本想着的人下一刻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因为校庆,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见她了,他知道今晚她会来修行,却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过来打工的地方等他,这一刻,站在原处,远远望着那夜色之下安静美好的侧颜他竟是有一刻生出了希望时光就此停驻的荒诞念头,只要在她面前,只要是有关于她的事,他就会经常生出这般完全不像是他会有的情绪,微微迷茫,却也开心,开心得让胸口隐隐作痛,却是停不下来。 “喂喂喂,看什么在?发呆啊?!”郭涛的声音再一次想起的那一刻,一阵夜风吹来轻扬起了街角少女柔顺的短发,她微微偏头躲过风,轻抬眼间一眼望见了便利店里一身白衣的少年,微顿了一下,扬手挥了挥,露出了一个可人的笑容。 那一瞬间,便仿佛那轻飘飘的晚风亦是一同吹入了店里,如纱幔般轻轻拂过了频率微微有些异常的心,那一抹笑容将愉悦传递,那一刻薄唇轻扬一抹浅淡的笑容浅浅浮现在了那张万年澄净永远淡漠的脸上,阿零看得微微一个愣神,随即高兴地再咧了咧嘴,用力扬手挥了一挥。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自从外头那个小美女出现之后某人就完全变了一副样子,郭涛表示自己再是没有眼力劲,也看得出来里头绝对有猫腻啊!又不是女朋友,却是用着那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眼睛乌溜溜一个轻转郭涛已是将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叹了口气,略带着同情搭上了身侧男孩的肩,他第一次发觉其实面前的这个万年冰山同志,其实还是有很接地气的一面滴~ 原来只要是个男生,就会有暗恋的哇,而且眼瞅着对面那姑娘热情有余却腼腆不足的样子,明显还是单恋哇!拔过哥们,兄弟挺你一句,就你这样的条件,只要肯开口肯出手,绝对是手到擒分分钟搞定哇,信兄弟一次,就大胆勇敢滴上吧! 最近阿零心情很好,而且她觉得今天百里容笙心情也挺好的样子,所以比起平时来更加放得开,一路上还主动跟他搭了好几次话。现在刚刚结束一场战斗,一身清爽的姑娘踮着脚尖稳稳的立在街角的电线杆底上,笑着告诉自己的“小老师”,她觉得这个样子看着好像电影里头很牛掰的英雄人物,让她感觉棒棒哒!~ 阿零很少对着百里容笙这样说话,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很少笑,却不是百里容笙之前以为的关系不够好,而是百里容笙自己就是一个比较冷漠的人,阿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而已。 今晚两人的气氛明显比较融洽,百里容笙也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其实是不是只要他能再积极主动一些,她和他相处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开心的?今天晚上她的脸上就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也是亮晶晶的,此刻衬着月色淡望过来,幽幽的夜风之中,看着温婉怡人。 郭涛说让他大胆的出手,他真的可以说么,把自己心里还不太弄得明白的感受,告诉她?在别人眼中,他和她相称么?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够好,却是不知道要能站在她的身边,到底要好到怎样的程度,才算够… 不期然间,这一刻,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竟是那样一张脸,黑发金瞳,容色绝艳,那张脸,那个人,自见到的第一刻起,从心性,从灵力,从感情从迫力,便似从所有方面将他完全压制,他能接近她,能留在她身边,之后发生的所有都是在他的允许下才实现的,这样赢来的相处,卑微得如同是施舍,只要有那个人在,只要阿零还留在他身边,他就永远不可能有机会,什么,都不可能实现… 青黑墨瞳之中,一瞬闪过的那道情绪让阿零微微不解,这一晚,两人在城市街道捕杀恶灵修行灵力,一直到刚刚都是好好的,难道是因为她口无遮拦又说多了,百里不耐烦了?阿零心里这么想着,无奈撇了撇嘴,下一刻,四周的气流之中却是倏然带上了一抹灵气波动,激烈得完全不同于方才小小的恶灵,两人同时感觉到了异常相视一眼,阿零微微一拧眉,随着百里容笙默默打出的一个手势,朝着波动来源急速潜行而去! 那一处,并不算偏僻的市中心公园内,情势已经完全失控,只因攻击的双方,一个被嫉妒和伤痛刺激得失去了理智,一个着急着解释却无奈灵力较弱便是连躲开攻击都非常吃力根本没有余力开口。公园的另一侧,那引起了这对伴侣之间如此激烈冲突的“第三者”此刻却是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收了起来,大树之后,一身白衣面容丑陋的男子望向已经落入陷阱的美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利用稀少的雌性入内雀接近入内雀伴侣中的雄性,引起雌性伴侣的妒忌心,从而引发争斗坐收渔翁之利。千万年来,他已是不知用这个计策捕杀了多少怨侣,从未失手,只因这一妙计,针对的就是入内雀这一种族无法改变的致命弱点! 眼前的那只雌鸟,显然已经到了癫狂的状态,完全没有办法理性思考判断出危险的形势来,只因她已经认定了自己的伴侣移情别恋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丝毫听不进任何解释。 其实千万年来,他实施的诸多捕猎中,被引诱的雄鸟鲜少有背弃自己的原配伴侣真正拜倒在他的诱饵之下的,只是雌性入内雀却是天性多疑且自卑,从来都不肯好好的信任自己的伴侣会从一而终,所以往往一有怀疑就全盘崩溃发起攻击,让他有了可趁之机!今晚的这一对,亦是如此呢,所以便是因为你们的感情不够深厚才导致了悲剧,可是怨不得他啊~ 心中冷冷一笑,下一刻,当空中的雌鸟再次张开翅膀发起攻击的那一刻,大树之后突然飞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空中雌鸟的胸膛!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雌鸟哪里还发现得了这样的偷袭,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匕首就要狠狠扎入胸口的那一刻,忽然地面上一个火红的身影飞弹而起一下将雌鸟撞开,呲啦一声,空中鸟羽纷飞破碎之间有温热的鲜血溅出,伴随着两人落地的轨迹,飞洒了一路。 下一刻,砰得一声闷响,两只巨鸟扭成一团狠狠砸向地面,落地的前一刻,Zaxh奋力运用灵力将两人的人形一同幻出,才避免了翅膀落地骨折的命运!彼时,寒光闪烁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陷入暴走状态的琉璃已是一瞬回复了清明,身上裹着刺鼻的血腥味一下狠狠砸上地面,她慌乱间抬眼,入眼的竟是成片鲜红的血迹,艳过她茫然无措的血瞳。 刚才那一击匕首飞击,带了十足阴毒的灵力,划伤了Zaxh的右臂,此刻大量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已是灵力无法修补的重创。 其实从很早之前,Zaxh就已经察觉到了敌人的气息,却是被琉璃的连番攻击逼得毫无招架之力,根本没有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好好听他说一句话…今晚的事,是他的错,他不应该瞒着琉璃出来见那只雌鸟,虽然他只是无奈受了她的嘱托给她送来食物,他还是应该说的…应该…告诉琉璃的…是他错了,他要是再坦诚一些,该多好,要是再对她信任一些…该多好,这样,他们就不会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毫无胜算的,落入了圈套… 心中想着的,那么多的话,此刻却是已经没有时间再说。血瞳凝上的那张容颜已是泪流满面,那样惊慌失措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从未见过,虽然心里还有些高兴,却是再也不愿意,见到第二次了… 相爱至深的两人,却是非要到了这样的时刻,才来后悔,才来,悲伤; 几千年的相处,不是没有说过爱你,不是没有做过最亲密的事,却是为什么,那样一份感情却是永远传递不到心里,总是缺了一块,少了一点,那么,原来,缺的那一块,是要用鲜血来填么,少的这一点,一定要用死亡来证明么,真的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刻,琉璃,你才能从心底里相信,我是真的,爱你么?… 无声的情绪,带着悲哀,一点一点在两人之间蔓延,她终是感觉到了,终是后悔了,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珠无声从眼底话落怎么也止不住,如同他怎么也止不住的血一般,让她撕心裂肺几近痛哭昏厥… 她知道错了,他能不能不要死,用她的命来换他,他能不能不要死不要死! 她还没有说过,她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她爱他,她也爱他,不是因为别无选择,不是因为孤单寂寞,自几千年前他们相遇的第一刻起,她一直爱他一直爱他,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是她这一生做过的最勇敢也最美好的决定!所以,他能不能不要死,能不能至少等她…把话说完,等她把一切都告诉他,把一切…都告诉他… 血瞳迷离,她从来都没有一刻像这一刻一样,痛恨自己不会说话;气若游丝,朦胧之间他扬起手来轻抚过她的脸颊,却是把满手的血沾到了她脸上,那悔恨的泪水,再也擦不干净… “琉璃…你走…”极轻的一句话,便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却是哭着,拼命摇头。那一刻,身后已是一瞬闪现一道张狂白影,带着凌冽灵气的匕首再次攻击而来的那一刻,已是无人回击。 丧失斗志,瓮中捉鳖,男人如铜铃一般的大眼中一瞬闪过一抹嗜血寒光,就在那最后一击顷刻就要命中目标结束一切的那一霎,忽然远方乌黑的树影一个猛晃冲出一只雪白如枭的鬼魅身影,倏然一跃,已是瞬间甩出一道如蛇般的黑色长鞭! 那一刻,白衣男人惊惧回眸,却是什么都没能看清,只闻当的一声巨响,半空当中的匕首已是被长鞭击中猛的偏离了轨道,转向朝着他猛扎了过来! 男人心中大骇,反应不及待到匕首到了眼前才惶然躲避,被匕首刀锋擦着耳际飞过一下割出了一道深长血口!男人惊叫一声捂脸乱嚎的那一刻,被打回的匕首已是噌的一声直直钉入了他身后的大树,入木三分,树干崩裂,这样迅猛的灵力,来者究竟何人?! 鲜血沿着指缝溢出的瞬间,男子呜咽着惊惧回眸,只见那公园外围,成片的树海顶端,弯弯一轮新月高悬的地方,隐隐现出了一个悬浮在半空的人影。那一双漆黑墨瞳,暗如子夜,带着月光都无法映入的幽深阴冷,淡淡,望了下来。 ------题外话------ 今日有二,二好了发出来哈,大家么么哒!时间晚了,大家抱歉╭(╯3╰)╮   ☆、033 夜吟挽歌 青岚 (二更) 百里容笙很早就发现,自从神格觉醒之后,阿零在战斗的时候便会表现出同平常完全不同的状态来,遇强则强,且眼神和表情都会完全不一样,那个样子仿佛是在享受打斗的过程,起初他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状态,现在却是看着那清清冷冷的小脸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只觉得那样凌冽的气场似乎才是更加适合她的气质,反差的感觉反而让人有些心动,移不开目光。 只是这样的阿零,此刻看在那受伤的男人眼中却是不择不扣的恶魔,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可言,伸手捂着脸上的伤口,男人抑制不住的一再后退,那树梢上的少女,明明从肉身上看只是一个年纪极轻的人族女孩儿,周身环绕的灵气却是精纯而暴戾,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四目相对,那淡淡往下的墨瞳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没有厌恶,也没有兴奋,却是这样的眼神尤为恐怖,因为根本无法观察出对手的心态来,有没有杀心,什么时候会突然发起攻击,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零静静立在树梢,其实此刻并没有完全投入到战斗的状态,反而觉得月色正好,夜风清凉,站在这个地方觉得很舒服,让她心里觉得安定。经过不断的练习,阿零最近已是越来越能够控制战斗之时的精神状态,除非遇到非常强大的敌人引发暴走,不然一般不会失去意识。 殿下告诉过她,神格的无意识觉醒于她并不是件好事,因为她体内的神格灵鸢平日里之所以会陷入休眠状态便是为了压制她体内的浊气,灵鸢觉醒一次,压制浊气的灵气便会损耗一分,对于她们整体而言是不利的。所以如今她很注意提升自己的灵力来应对敌人,同时也更加注意不要让自己陷入到非常危险的境地中去,尽量让灵鸢可以安心的处理她要处理的事,不去添乱。 只是,说到浊气侵体,阿零却是冥冥之中有感觉到自己最近身体里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只是一种感觉无法很直观的描述出来,为了不让殿下担心她暂时没说,而唯一可以询问的灵鸢又是陷入了长时间的休眠,她已是有几个月没能跟她通上话了…这些稍微异常的变化阿零直觉都是和体内的浊气有关,留了个心眼继续观察,心里有些不安,却觉得形势应该都还在她可控的范畴之内。 轻阖了一下眼撇开脑子里一瞬飘远的思绪,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想心事的好时机。循着灵气波动赶来,撞上两方妖物之间的争斗,阿零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熟人,而如今学姐那一方显然情况更加危急,而且是一对情侣阿零第一时间感情上就产生了偏移选好了阵营,另一头,百里容笙敛去气息落在了暗处,今日这两方的妖物等级都不是阿零的对手,选择击溃任何一方得到妖灵都有助于她修行,百里容笙并不打算插手,一切但凭阿零自己决定。 站在树梢,垂眼望上白衣男子那张五官硕大的脸,阿零只觉得他长得好像一只丑青蛙,当下更加觉得自己的选择正确,不再耽误时间将灵气一凝,扬手幻出黑色长鞭狠狠抽了过去! 阿零如今实战经验已经突飞猛进,一边操控着巨大的能将整个小公园罩入的结界,还能将神兵长鞭甩得奕奕生风!啪得一巨响,鞭尾狠狠抽上地面将水泥地都割开了一道缺口,白衣男人勉强躲过攻击一抬眼,只见高高在上的少女面色沉静,那长鞭其实挥得随意,根本就没有使出几分力气来同他认真打斗! ——该死的小屁孩儿,老子不发威,你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白衣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面色转为阴沉,一副已经站不起来的样子匍匐在地,细看那长衫下的肚子却是诡异的鼓了出来,积聚着力量。论灵力,他也许远不如这个少女,但是论经验论诡计,他就不信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能比得过他!心想着,他再是缩头微微颤抖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果然看他似乎求饶了,那长鞭便再也没有打上来。 ——哼,果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假慈悲的小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心里恶念一瞬生出,下一刻他突然猛一抬头,对着高处鼓起了腮帮子,那个样子,脖颈粗长,青筋暴起,大腹便便肌肤都泛起了青绿色,已是半幻化处了原形,果然是一只面容丑陋浑身疙瘩的大癞蛤蟆!高处阿零看着那丑陋的原形微一愣神,下一刻大蛤蟆突然“哇”的怪叫一声,张开血盆大口一瞬把腹腔之内酸臭腐坏的毒液压了出来! 那黄绿色的毒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溅上的地方所有的草木全部枯死,如同高压水柱一般的毒液朝着高处的少女急速喷去,瞬间将那一整块区域都笼罩了进去!看着自己毫无破绽的攻击,匍匐在地挺着大肚子的蛤蟆怪等着一双怨毒的大眼睛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另一头琉璃已是回过神来驮着Zaxh躲到了暗处,看着不远处交战的双方,一脸的急切担忧,下一刻,那恶心的毒液终于慢慢稀薄变弱,众人视线死死凝聚的地方,竟是隐隐现出了一个人形来。 那个人影并不是方才的那个少女,而是小小的圆圆的,看着有点像是个婴儿。莫名出现的人影让蛤蟆怪有些不安,犹豫一刻,终是一下仰首将喉咙里的毒液咽回到肚子里,一片静默之中,前方粘稠的毒液终于缓缓褪净,映入大家眼帘的,竟是一个通体雪白恍如新生的婴孩儿,闭着眼,保持着安然入睡的模样,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特别是那蛤蟆怪,张着大嘴完全反应不过来。半空中的婴儿有着一张恬静的睡颜,软软的一缕卷发搭在额头上,密长的睫毛盖下,粉嘟嘟的小脸带着一抹甜甜的笑意,安详的犹如睡在妈妈的怀抱中,实则,却是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态悬浮在这无风无声的结界里,这样的反差,反而更加增添了一抹说不出的诡异! 蛤蟆怪瞪得滚圆的大眼睛里,先前的得意慢慢被警惕代替,下一刻那甚至还半裹在人类白衣当中看着无比恶心的大肚子已是再一次偷偷蓄起了毒液,却是方一动,那空中的婴儿竟是突然睁开眼来,一双全眼墨瞳,带着森然寒意,再一张嘴,满口明晃晃的獠牙!婴儿一下鲜活的放声大笑,边笑着边在空中盘旋,皮肤渐渐变成了青灰色,覆上了紫色的纹路。一瞬变回鬼婴的婴孩儿大声叫骂着蛤蟆怪恶心,同时宣扬着自己百毒不侵那毒液根本没用,尖锐的笑声一瞬响彻整个结界,便是连身为妖物的琉璃和蛤蟆怪都吓得变了颜色,只是下一刻,那恐怖笑声却像是被关了开关一样戛然而止,只因身后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呼,淡淡唤了一声,大头。 指令一下,先前还在肆意飞舞的鬼婴一下收敛了所有戾气,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是它不消失也许还好,一消失,下一刻那本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却是突然现出了一个雪白的人形来,一头银色长发,一身白色衣裙,面部的地方覆盖着一个椭圆形的白色面具,上面勾勒着两个黑色的毛笔字,无颜,一如她给人的感觉一般,透着渗人的压抑和阴冷。 暗处,一直观察着形势琉璃已经认出来,那先后出现的两个灵体正是跟随在小学妹身边的婴灵和死灵,只是平日里他们亦是刻意敛去了阴气看着并没有这么吓人,此时此刻,战斗状态,阴气鼎盛的灵体却是叫人但看一眼都遍体生寒,特别是现在出现的这个死灵,简直就是他们这样修为的妖物的天敌! “今晚,就由无颜你来试手。”那地上的蛤蟆怪显然也是看出了死灵的厉害,已经吓得几乎动弹不得,下一刻,空气之中冷冷的女生却是下达了那条他最不愿听见的命令,指令一落,那看不清面容的死灵却仿佛在面具之下露出了巨大而诡异的笑容,一瞬阴气爆棚扬起了她银色的发丝,双手胸前一个交叉,噌然一下生出了十根倒钩一般的利爪,利爪猛然张开的那一刻,她已是一个俯冲,如同一道白光一样朝着几地面急速攻击了下来! 这是阿零第一次在战斗的时候放出侍灵单独攻击,侧身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百里容笙感受着周身灵体带起的含义,抬眼望上那依旧悬停在树梢的白衣少女,眸光微微复杂。 侍灵不同于契约兽,一旦契约了主人,便会同主人同生同灭,在主人灵气不断增长的过程中也会一同修炼,随着主人的不断强大而强大。阿零的这两个侍灵,原先契约的婴灵已是成长了很多,而之后契约的这个死灵,应是当日由阿零的神格契约而成,本就具有异常强大的灵力,如今更是连连升级,在灵体界几乎已经再难找到敌手。 侍灵的不断强大并无不妥,只是两只侍灵近日的黑化趋势让百里容笙有些上心。灵体本就属阴,他也不期望他们能被锻炼成什么善类,只是那婴灵原先还能幻化出麋鹿之类的瑞兽,如今幻化的却多为蛟龙饕餮之类的凶兽,性格也是愈发张狂难以管教;那死灵就更不必说,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都是极致阴暗浑浊的灵气,如若这样的侍灵是依附于阿零的灵气成长起来的,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阿零体内的灵气已经更趋魔化,离神力已是愈来愈远了。 这样的判断让百里容笙有些不安,微微蹙眉之间争斗已是完成了三个回合,蛤蟆怪惨败,已是被那刀锋一样的利爪割得遍体鳞伤。 树梢之上,阿零的神色很淡,随着下方鲜血的不断飞溅,那墨色的眸子里色泽越来越暗,越来越不见光亮。下一刻,那蛤蟆怪殊死一个腾跃竟是凑巧正好落在了百里容笙藏身的那棵大树之后,眼前那白色衣角一晃而过,蛤蟆怪猛一抬头对上那夜色之下清冷如月的容颜,瞪圆的眼珠里竟是一瞬闪过一道异样情绪,下一刻无颜的利爪却是已经跟到,猛然合拢刺下,一瞬穿透了他肥硕的胸膛! “…青…青岚殿下?…殿下…”鲜血飞溅之间,却是从那巨大的蛙嘴之中模糊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唤,重伤之下的蛤蟆怪半幻化出了人形,拼命抬头,瞪着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死死凝上百里容笙的脸,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来,用力拽上了他的裤脚。 “殿下…青岚殿下…救我…救救我…” 那双变回了人眼的大眼睛里,一瞬泛起了生的希望,看入那双一贯淡漠的黑瞳,让百里容笙微微诧异。那不是一个将死之人抓着陌生人作救命稻草的时候会有的眼神,那个眼神太过笃定,太过殷切,太过惊喜。他是真的确定了他会救他,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故人,嘴里含糊嚷着的话,便像是在叫他,那样的眼神让他不喜,却是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心头隐隐泛起的异样情绪很糟糕,竟是让他微微失神… 下一刻无颜的利爪却是再一次准确无误的落下,这一次,变回人形的男子挣扎着往一侧猛翻了一下,那朝着他心脏而去的利爪才将将抓了个空,却仍旧是一下刺穿了内脏,男人吃痛猛地扬起头来,一口血喷在了百里容笙雪白的衣衫上! “救我啊!青岚殿下救救我!…” 那一声,重创之下的最后一声悲鸣一下刺穿耳膜,他终是听清了那声疾呼,竟是刺得心口猛然一窒几近难以呼吸!那一刻,男人口中喷涌而出的浓腥液体狠狠溅上胸口,百里容笙惊惧之下下意识伸手一瞬掷出白绫挡下了无颜的最后一击,那一刻手心却是一下被飞溅而出的鲜血覆盖,触感一片黏腻温热! 这还是百里容笙第一次溅到这么大量的血,失神之间他猛一低头望上那沾满了血污的手心,一个晃神竟是有些眩晕。鼻息间,是永远也散不去的血腥味,入眼,是大片大片的血红,触目惊心!那手心上沾上的猩红再也洗不干净,那还在不断溢出鲜血的地方,为什么堵不住?为什么?!一个失神,下一刻竟是眼眶一疼泪水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一下打在手心混入一片血污之中,那一刻,墨瞳骤然紧缩,这样的场景一瞬入心,世世轮回,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他竟然不是第一次见到! 青岚…青岚? 青岚…青岚… “青岚,齐云仙君的‘花酿缘’和南岛仙子的‘最神仙’,你觉得哪一个更好?…嗯,师傅说谁能答得上来就是偷酒喝的人,自行去面壁…” “青岚,修不成仙法没关系,仙器使不来也没关系,这越山以后谁敢再说你是废物就让师傅打他…我可以帮着数板子,师傅说了,女孩子,要文静。” “青岚,往后,越山就交给你,神族,就交给我;只要我不败,神族就不会败,只要有你在,越山就永远在…你能答应我么?” “青岚,师傅不在了…我也不在了…只有你了,能守着,越山…你答应我,守好越山…答应我…答应我…” 清清淡淡的女声,缓缓入耳,那一刻,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下,心头的喷薄而出的痛苦就像要把人从中间撕碎了一般,难耐的疼痛之中百里容笙终是再也忍受不住,靠着大树缓缓滑坐到地上,缩成了一团。 这样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横亘万古纠缠千年的伤痛,挥之不去难以忘怀的悲凉,那浅淡的女声一瞬入耳的那一刻,心底就像是被瞬间狠狠剜去了一大块,痛得鲜血淋漓,空虚得再难填满,无数纷乱的回忆一瞬涌入脑海,如此强烈,却是如此悲哀! 那夜夜入梦的朦胧女声,毫无征兆的,忽然在脑中盘旋开来,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她叫着青岚,一声又一声,澄净的,温柔的,悲壮的,绝决的…那样的声线,带给他的感觉是那样的奇异,便像是那伴随着痛楚的一阵阵心悸,前世今生,亘古不变,依旧让他痴恋心惊!那个名叫青岚的人,那个人,是他…?那那个女人又是谁?是谁?!心口处,咽喉处,此刻,便仿佛死死卡住了一个名字,心心念念,刺入心脏,刻入骨髓,不能忘,却也不能说,很疼,简直是要,疼死了! 树下,被阻挡了攻击的无颜静立守护,阿零已是赶到了这边,看着树下蜷缩成一团似在哭泣的百里容笙,愣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过去蹲下身来,试探着叫了叫人。 百里容笙突发异常让阿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担心之余也有些戒备,甚至暗示了无颜做好攻击准备。伸手,轻触上那微颤的手臂,阿零放缓了声调,轻声叫出了百里容笙的名字。这样为了不刺激对方的保守做法似乎过了很久才慢慢有了一点效果,阿零渐渐的发觉手心下的肌肤变热了一些,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她才试着询问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耳边传来的女生轻柔,且熟悉,一点一点,甚至和记忆中的声线融合到了一起,听着,叫人安心。 不知为何,便是在这样一个不期然的场合,倏然被灌入了一堆纷杂凌乱的记忆,百里容笙只觉得现在心里一切都是乱的,他已是不知道自己在哪,是谁,在干什么…耳边,那温柔的声线正诱导着他抬头,他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一丝神智,终是妥协,缓缓抬眼,望了上来。 那一刻,他的视线甚至是朦胧的,一片迷蒙之间,甚至什么没能太仔细辨别,却是只是一眼相望,近处那青黑如玉的墨瞳一瞬入眼,却似一击重锤狠狠砸上了心间,几乎让他心跳骤停! 一棵树,一片草坪,一样的距离,一样的,一双眼。曾几何时,那漫长而悠然的岁月里,多少次,他便是这样懒散的寻着一个大树靠上睡去,直至夕阳染红的天边才被叫醒。每一次,都是这样迷蒙的视线,望上这样一双淡淡沉静的眼,那抹浓黑之中,从来都没有责备,亦没有欢喜,永远是古水无波乌黑幽深的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每每凝视,都让他禁不住屏息,仿似溺毙。 这一刻,回忆席卷而来,那般强烈的冲击,完全不亚于方才那诡异记忆第一次席卷全身之时带来的震撼!而这一次,那心悸的感觉甚至更为严重更为强烈,让他本因失神而微微涣散了瞳孔一瞬紧缩,死死映入的那双眼,一如记忆之中那般淡漠沉静,幽深如潭… 这一刻,终是确认了所有,终是情难自制,猛然一个倾身,便像是扑上去一般他一瞬拉过身前的姑娘,狠狠摁进了怀里!阿零吓了一跳,根本反应不及一下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下一刻长臂已是瞬间收紧一瞬刻上了骨骼,勒得她生疼。 一阵耳晕目眩,阿零撞得甚至有些耳鸣,“…百里!”下一刻终于反应过来的阿零皱眉一个挣扎愤愤开口,紧接着却是耳边忽然一暖,裹着些许鼻音的声线一瞬凑到耳畔,极轻的,甚至是小心的,诵出了两个音节。 那一刻,两人的心跳声都紊乱而剧烈,让所有的声音都变得不太真切,恍惚听见的那一刻,阿零倏然一个呆愣,然后,起了一身战栗。 …他叫她…什么?! 下一刻,那低哑的轻喃,带着压抑隐忍,再次从齿间溢出,这一次,她终于,听清了… 他叫她,灵鸢… ------题外话------ 所以关于百里的身份,大家基本都猜到了哈,后面要引出前世的事情了,阿零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些状况,要开始波折鸟!   ☆、034 夜吟挽歌 裂变 神格一事,是昼家的最高机密,阿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百里容笙她体内神格的名字,她也不认为他有其他的途径可以认识灵鸢,除非… 除非,百里容笙恰巧就是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殿下费心寻找的那个,灵鸢的故人… 世事真的会如此凑巧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却是忽然发觉那个要找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身边?又或许,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她会认识百里,也许正是为了回归神位所做的准备,这段时日里,接触了太多前世的神族往事,阿零越来越相信因果轮回,相信这个世间便是存在着一个无形的法则,操控着一切,回归正轨。 此刻的百里容笙显然是刚刚才有了前世的记忆,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的状态,那个拥抱说是拥抱不如说是因为太过激动而迫切的需要一个依靠,阿零心里飞快判断着形势,犹豫了一下不再挣扎,等待着百里容笙从激烈的情绪中平复下来的同时,亦是沉默分析着发生的所有。 所以今晚,便是因为触发到了什么开关,让百里容笙一下觉醒了么,灵鸢的故人,十有*也是神族,而从百里的反应来看,阿零甚至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当初那个不惜触犯禁忌也要让灵鸢重生的“师兄”…只是,这一切真的就如同表面上这般普通么,百里也是同当初的她一样,突然感受到了同神格的联通才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他其实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是谁,一路隐瞒,只是为了选在此时此刻才暴露在她眼前? 阿零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了如此戒备的想法,她一直都不是个聪明人,这般冷静而漠然的分析,便是让她自己都觉得微微诧异,且不愿再继续想下去…耳边轻柔的风声缓缓而起,结界撤掉了,四周响起轻声的蝉鸣,带来一丝让人心安的静谧。脑海之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理清,剧烈的心跳却是一点一点随着蝉声平复,长长吸入一口气,再是缓缓倾吐,百里容笙终于有些不舍的松开怀抱,方要开口,一瞬对上前方那双墨瞳,顿了一顿,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抑了住。 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澄净,面前的姑娘,是阿零而不是灵鸢,所以她太好懂,从那青黑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他已是看出来了,她在怀疑他,甚至防备更重… 上一刻,还做着那样亲密的事,下一刻却是让他无奈发觉,他激动拥入怀中不知如何是好的姑娘却并不完全信任他,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她虽然充满了好奇,却是也许他交代了所有,她也不会尽信… 四目相对,那一瞬的迟疑微微刺痛了他,幽深眼底一瞬滑过的伤痛藏得很深,谁都没有察觉,下一刻百里容笙微微垂眼,心中苦笑,只道,阿零的个性,除了对着那个人之外她何曾全心全意信任接受过任何人?归根到底,即便有了前世的牵扯,在她心里他和所有的那些其他人一样,也并无什么不同。 本来想好了要说的话,这一刻,却是突然改变了初衷。百里容笙突然决定了要先去了解更多的情况,在完全掌握主动权之前他不能再透露更多…特别是那前世今生,当他知道了一切之后再面对着她时,勉强压抑下去的感情… 当年的事,还有许多没有忆起,灵鸢转世的这一万年间所有的记忆全是空白。此刻的他还没有他和当年的青岚是同一个人的认同感,而冥冥之中他心里有个感觉,要解开这所有的谜题,突破口便是这个突然出现似乎掌握着前世秘密的蛤蟆怪身上。 “我想把这个妖怪带走,由我来审问。”下一刻,微一垂眸清淡的话语出口,阿零微微一顿望向那清冷的眉眼,皱眉之间表露出来的情绪是迟疑——她显然也想要留下这个妖怪,带回去好好盘问。 “毕竟是有关于我的前世,我觉得还是由我自己来问,比较妥当。”百里容笙却态度坚决,不愿让步。耳边吹过的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凉了,对面那双青黑墨瞳之中带起了淡淡的寒意,落在阿零眼中,她微微抿唇,心里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情况,殿下不在,她若真的硬要留人,难道还要为此和百里打起来?抬眼望上的那双淡漠黑瞳,带着一抹无法动摇的决断,百里容笙的个性一向冷淡,却也是第一次让阿零见到这般毫不让步的坚定,望着那双眼,半晌,心中轻叹了口气阿零终是点了点头,同意放人。 便是这样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下一刻百里容笙缓缓起身带上了蛤蟆怪,转身离开。回眸,望上那远远离去的背影,阿零微微皱眉眼神有些复杂,只觉得那渐渐没入到夜色之中的白色身影看着愈发的消瘦落寞,却也不知今晚她独自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只是,方才那一瞬,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神态,用着那样的语气轻唤着灵鸢的百里,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那一刻,那样强烈而胆怯的情绪,她一瞬感觉到了,直觉所有抑不住外泄的情绪都是真的,用着那样复杂而伤痛的眼神望着她的百里,就像是另一个跨越了万年追寻而来人,带着悲伤寂寞,也含着喜悦和激动,透过她,望见的是他心底记挂了万年一心想要复活的那个人,灵鸢。 五年的友谊,她愿意相信她认识的百里是个坦荡的人,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来;万年前的舍身相救,她也愿意相信,如果百里真是万年之前为灵鸢赢来那个重生机会的人,那灵鸢对他一定很重要,神格觉醒之后,他也一定不会做出伤害灵鸢的事情来。 所以她还是应多信任一些,给百里一些时间调查所有,同时她也要尽快赶回去,把今天的发现告诉殿下,其实如果真的这般误打误撞找到了殿下要找的人,那也是一件好事不是么?心里这么想着,阿零有些开心起来,起身朝着公园另一头的小树林走去,片刻之后那里隐隐透出了金色的光亮,那是阿零治愈灵力的光芒,温暖的金光在空中缓缓流动,带来了生的希望。 —— 离开了城镇中心,一路潜行到市郊的一处废弃工厂,原百里门设下结界的集会场地如今还在,从外界看上去是一片荒芜的空地,很适合进行接下去的仪式,唤醒体内的神格。 过来的一路上,脑海之中的记忆碎片亦是在不断拼凑完全,记起的大多是当年神魔战争还未爆发之前越山的旧事,虽不是最有用的信息,至少也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和阿零的身份,就是当初同归于越山一族的青岚和灵鸢。 当年灵鸢神女在最后一场大战中战死,青岚不惜毁灭元神操纵上古秘术将她分为三个灵格投入轮回,这样的感情,绝对不只是同门情谊这般简单… 穿越万年,这一世,阿零已是走上了重生之路,也许他和她的相遇,一切便是早已注定,自那一日在异世,见到阿零的神格之后他就开始变得不正常的心绪也得到了很好的解释,只因那神格少女,便是青岚爱恋了几万年的神女灵鸢,而他是青岚这一世的化身,心里或多或少都残留着那纠缠了万年的执念。 神色淡淡将操纵过来的蛤蟆怪放到地上,一路灵力消耗让百里容笙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微微拧眉抑制住咳嗽,凝神聚气一股精气,在地上绘出了一幅上古阵图。前世的记忆回来之后,这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昔日的青岚,对于习武和修行完全不上心,整日闲散怠慢唯一深入研究的便是上古奇淫异术,而便是这所有人所不屑的不学无术,最终成为了他救活心爱的姑娘引发这一场轮回的开端。 在治愈灵力的影响下,蛤蟆怪已是苏醒过来,此刻正装着昏迷偷偷眯着眼打量着百里容笙的背影,眼神微微复杂。 眼前的这个少年,便是那堕神青岚这一世的化身?年轻,淡漠,看着身体孱弱,这一世的化身看来并不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呢,比起昔日禁锢了他的灵魂千万年来留为己用的“主子”,明显弱爆了!想到这里,那巨大的眼眸之中一瞬闪露凶光,要不是他昔日中了那青岚的秘术无法伤害施咒之人,他绝对把握机会一举把人杀了,吞了体内的灵珠! 忍着浓浓杀意的视线触上脊背,下一刻前方正认真绘图的男孩儿却似察觉到了一般一瞬回过头来,冷冷的视线一下对上,里头淡漠的寒意刺得蛤蟆怪一瞬心惊竟是噗的一声打了一个响嗝,昏厥再也装不下去,大眼一转他赶忙爬起来起来匍匐在地,行了一个大礼:“属下章五参见青岚殿下,殿下救命之恩小的铭记于心,为了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方才那一眼对视,虽然只是极短的一瞬间,那大如铜铃一般的蛙眼之中藏都藏不住的贪婪杀意百里容笙却是很真切的看清楚了,此刻神色淡淡望向身前那俯首称臣的背影,听着毫无可信度的表态,那清冷墨瞳之中没有一丝波澜,话落,只闻冷冷声线轻启:“我要怎样,才能知道所有该知道的事?” 那一声极淡极轻,甚至完全验证了蛤蟆怪章五早先对他的病弱判断,只是这样一声言语,却也是极冷极寒,便似一股冰凉的泉水一瞬流入心底瞬间凝结,刺得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的感受,章五追随着历代“主子”几千年来从未经历过,一时心惊之余他脱口而出,声音情不自禁的恭敬,带上了一丝轻颤:“回,回禀殿下,属下体内有殿下留有的一颗灵珠,运用阵图,灵珠归位之后便能补全殿下的神格,届时历代经历的所有事,殿下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恭恭谨谨一番话,说到这里,那高处俯看而下直戳到背脊的冰凉视线犹在,甚至感觉愈发阴冷,那样两道视线如芒在背竟是盯得章五一瞬冒出了一身冷汗,一片死寂之中,他惶然心惊,明白了问题所在。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了!”斗大的头颅重重砸上地面,章五哆哆嗦嗦的磕头谢罪起来,那个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阴毒大胆的样子,已是完全被那无声的迫力吓破了胆,“属下真的不是故意的,只因殿下上一次转世和这一世之间隔了千年之久,属下,属下因为神女殿下已经不会再转世了…不对,其实,其实属下还是努力去找了的,但是没能找到殿下和神女的下落,属下错了,这就献上灵珠,求殿下开恩,开恩!” 乱七八糟的一番话,百里容笙其实并没有听懂多少,他没有灵鸢转世万年之间的记忆,听着章五不打自招的汇报,依稀判断出来原来阿零的这一世并不是灵鸢和青岚的第一次转世,万年之间,追寻着灵鸢的转世也许他早已经历了无数次轮回,却是每一次都失败了么?每一次,都没能让灵鸢重归神位… 前路,似乎远比想象的困难,那一刻,脑海之中一瞬闪过的,是那张永远澄净温暖的笑脸…作为灵鸢的一部分,一旦重生失败,阿零会怎么样?所有在意的问题,也许就在灵珠归位神格重组的那一刻便能得到解答。想着,不再迟疑,下一刻百里容笙扬手诵出咒符,章五腹中吐出的灵珠在咒符的牵引下一瞬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幽幽飘到了阵图中央,悬浮,旋转,然后突然裂开迸射出了万丈光芒! 一片金光之中,如炼般的前尘往事从灵珠之内顷刻而出,汇入到了那清淡微皱的眉宇之间。神格觉醒,巨大的冲击一瞬刺入心田,苍白了脸色紧紧抿唇受下那痛苦的一刻,他终是忆起了那段,漫长而苍凉的,岁月… ------题外话------ 这一章有点过渡了哈,因为有一些前世的事情要交代,还深入写了一下感情状态,所以费了不少字数,不过现在这么写也是为了之后的事件和感情转折做铺垫,所以必须交代清楚哈\( ̄︶ ̄*\))抱抱~白看看发文时间差不多了就先断在了这里,今天有二更,二更剧情会比较出彩,写完了就发上来,大家敬请期待╭(╯3╰)╮   ☆、035 夜吟挽歌 葬礼 传言,万年之前,天降神祗,选人族中最近天意一族,创办门宗,受神谕,赐神器,令其寻得有仙根之人教化坐仙,待到功德圆满,便将全族飞升,位列仙班。 这便是百里门建立伊始,便流传下来的神明亲选说,这一传授,流传了数千年,几十代,却有谁能够想到,这让百里门门众奉为天命自喻超脱一切生灵的神选传说,实则,却是一场骗局。 昔日,降世之神明还曾经颁下一道密令,寻求一人,能使神弓,灵力盖世,传言此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皈依坐仙,乃苍生之幸,堕落成魔,则三道尽毁。如此危险之人,怎能留于人世?必须寻回,或引入正途,或群起杀之。 便是为了这样一道神之密令,为了那一句三道尽毁,多少人谨遵教诲将自己视为救世英雄为了寻到此人耗尽了一生,却是不想,那一句覆灭苍生,竟是一句,谎言。 利用贪欲,操纵人心,设计了一场又一场骗局万年以来驾驭着无知的人族进行的一代又一代所谓飞升大计,实则,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那个神明遗落在人间,必须寻回的,心爱女人。 所以,那万年之前降世,建立了百里门的神明,便是青岚;尔后,利用人族妄图成仙的*,他指挥着如同工蚁一般的门徒替他在人间奔走,借着寻找拥有金色灵魄之人的借口寻找不断投胎转世的灵鸢的人格,一世又一世,以这样的方式欺骗着所有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伴随着灵鸢的不断转世,已成为堕落神明的青岚亦是在万年之内不断轮回,以保持肉身。每一世,他都会选择一个傀儡携带拥有他神力的一颗灵珠,待他投胎转世之后在人界寻得他的下落,再利用一道设定好的秘术,唤醒他的神格。 而那触发秘术的导火线,便是灵鸢身死那一日,让他悲痛欲绝的,生死离别… 所以,这一世,那名叫章五的蛤蟆怪之所以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全部都是秘术的牵引。那一场杀戮,只为制造一幕鲜血淋漓的画面,利用同万年之前类似的让他痛不欲生极度刺激身心的画面唤醒他对灵鸢最深的执念,重塑神格。 便是这样,他一世又一世,轮回往复,不断觉醒,不断查找,不断努力寻求她的灵格合一,却是如同他之前预料到的那样,他不断的失败,错过了一世又一世,直到这一世,他成了百里门最不起眼的私生子,她却是阴差阳错长在了万年之前的死敌身边,这一世,他们离奇的相遇,懵懂的相伴,在他还完全没有察觉到彼此身份的时候,他却已是再一次,一点一点,将她放入了心底。 这便是,他们的一万年,不断的重复着希望,不断的,重复着失望。 他很在意,每一世的青岚,他到底是输在了哪一步上;他更加在意的是,每一世灵鸢的人格在失败之后,到底如何了?带着这样的心念,他凝神,在那纷乱且破碎的记忆里不断搜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画面,一张又一张人脸,走马灯一般纷飞掠过之间,倏然一张清秀澄净的小脸掠过脑海,他立马搜索了回去,拨开如同蚕丝一般凌乱的记忆,小心翼翼的将那容颜一点一点在脑中理清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幼的小姑娘,同现在的阿零差不多大,阖着眼,容色微微清冷,有七分像她,看着清丽温婉。时光在这一刻静静停驻,他默默的待在那记忆的角落,垂眸凝视着那张如同熟睡了一般的容颜,许久,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彼时,那一段记忆还没有前因后果,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那一处画面被补全,然后,便是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视野,脸上的笑容寸寸僵硬,冻结在了嘴角。 入眼,起先是一张沉睡一般的恬静容颜,然后画面缓缓放大,露出了那一身白色的纱裙。阿零喜穿白色,起初他并没有太在意,却是随着画面的不断放大,他看见了她周身环绕的花,看见了她端端正正交叠在胸前的双手,那双手,苍白得毫无血色,一如她映衬在白色玫瑰花之中毫无血色的容颜…这一刻他才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却是根本无法相信,墨瞳微瞪,下一刻画面再一次变宽,他终是看清了那装满了白色花瓣亦装着她的黑色匣子,那是一具,棺椁! 雪白的纱裙,雪白的花,他忆起的有关前世她的第一个画面,竟是,葬礼! —— 彼时,城市彼端,一阵轻柔的晚风拂动了发梢,市区公园的小树林里,操纵着治愈灵力的姑娘修复好了手心下最后一个伤口,长长舒了口气,仰头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只觉得方才那一瞬心头不知怎么忽然轻跳了一下,微微扯着有些疼。 莫名的疼痛并不剧烈,很快就被抛诸脑后,阿零抬眼望上身侧瞪着眼有些呆愣的琉璃,看着她眼角一直未干的泪水,轻轻弯了弯嘴角:“已经没事了,毒液全部逼出来了,伤口也愈合了,估计再过一下人就能醒,你们就能回去了。” 百里容笙走后,阿零便一直留在小公园里治疗Zaxh的伤,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把人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心情很舒畅。今晚的试炼她是一个人来的,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交代了一下情况,阿零也不再多做停留,起身拍了拍衣服,告别琉璃便准备离开。 今晚的这一场劫难,若非运气好遇上了这个学妹,她和Zaxh现在肯定都已经死了,成了那蛤蟆怪的盘中餐…整整一个小时的治疗时间里,琉璃一直在自责在后悔,也在感激庆幸,好几次,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张金色光晕中沉静的容颜,她都禁不住想起万年之前在灵山之上看到的那场分离禁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她是三位灵格中的一个,今晚她在最危急的时候救了他们,是她和Zaxh一辈子的恩人,这样的时候,心里的藏着的话,便是再难以启齿,她也必须得告诉她! 一瞬下定了决心,琉璃飞快起身朝着前方的背影追了过去,她不能说话叫不住她,只能拼命的跑上去,前方阿零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悉索的动静,她诧异回头,一眼对上了那双仍旧带着些鲜红的眼眸。 那双眼里透着坚定,还有一些更加复杂的情绪,步子一顿,下一刻琉璃已是赶了上来一把拽上了阿零的衣袖。四目相对,琉璃用眼神认真的示意了阿零一下,然后拉着她往树林外走了几步来到了游乐场的沙坑边,在阿零微微不解的目光中捡起了一根木棍,飞快在沙地里写起字来。 夜已经有些深了,天边的新月再次从云层厚探出头来,洒下清清冷冷的光。垂眼,望着沙地上一笔一画的清晰字迹,阿零本还淡淡微扬的眉眼一点一点沉寂了下去,随着文字的增加,最终化作了一片静默。 耳边的蝉鸣声声褪去,只余下了树枝滑过砂砾轻轻带起的摩擦声。墨瞳追随着树枝移动,直至那最后一笔落下,那青黑如玉的眼眸凝视着地上的文字已是再也无从反应,一瞬不瞬的浓黑长睫之下,暗如子夜的一双眸子微微紧缩,流露出的情绪,惊异中,带出了无尽迷茫。 —— 耳边轻柔的夜风一瞬刮过脸庞扬起额前的发丝的那一刻,趴在符纸之上御风而起的阿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随着灵气漂浮到了半空中,先前是如何掏出的符纸,又是如何诵咒跃上长空的,她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低头,恍惚望向身下高高低低的大厦楼顶,阿零有些微微失神,一个不慎符纸随风一荡竟是差点从符纸上一头栽下去!高危动作惊了阿零一跳吓出了她一身冷汗,也把跟在身后的大头和无颜一起吓了一跳,好在下一刻符纸已是在灵气的托举下恢复了平衡,阿零趴在符纸上长长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她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准确的说,是在飞回家的空中。夜半在城市上空操纵飞行符其实是被殿下明令禁止的,只是今晚情况特殊,她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收掉符纸,任着自己这样极易曝光的朝着岚山方向漂浮而去。 趴在这样一个高度,仿佛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渺小了,成了这广袤的天地间微不足道的一点,却是,那胸腔深处跳得有些微疼的心脏,却似变得无限大起来,仿佛能感受到所有,接受包容一切,包括耳畔那微凉的风,天边那如絮的云,心头那点点压抑的郁结,还有眼角,那约莫是因为风太大,才浅浅溢出的晶莹… 伸手,轻轻拭了一下眼角,阿零发觉,眼泪真的是一个很方便的东西,流出来的时候,可以宣泄很多难受的情绪,发泄过了,一伸手,便擦掉了,擦得无影无踪,好好隐藏住了所有,不会被人发现…这样的眼泪,实在是太好了,远比那胸膛里的无用的一颗心,要好上太多。至少它不会动不动就痛,抑制不住的难过,明明是已经决定了要忘记的东西,却还是反复想起来,挥之不去… ——万年之前,我曾经无意中看到了你的灵格分离术,你是三位灵格之中的一个,当时施展秘术的人,背脊正中心,有一个墨色的环形胎记。 ——当年的灵格分离术后,你的三位灵格就完全分离,一定要找回其他两个灵格合为一体才行,否则… ——所以灵格的合一,其实是有时间限制的,虽然我也只是听说,但是那个时间,似乎,并不太长… ——那个时限… ——那个…时限… 一盏孤灯,一轮新月,那印在迷蒙灯光之下让她看不真切的一句句话,此刻,却是无比清晰的一次又一次,映入了脑海中央… 什么时限?她根本,就不想知道什么时限!三位灵格,灵鸢一个,她一个,还有一个,是谁?!…那据说,在分离之时还只是一个无形无态的白色烟气的第三位灵格现在进化了万年,有可能变成任何样子,她该上哪里找她?她该如何做,才能在那该死的时限到来之前,完成所有?!脑子里纷纷乱乱,绕着赶不走的一大团,分明今天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分明今天准备回家的那一刻,她都还是,很开心的! 风声掩去了呜咽声,豆大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落下的那一刻,她已经不再忍了,这个时候哭出来,至少好过回家了之后在殿下面前忍不住… 她想,这样的话她根本是不信的,毕竟那个学姐不也只是听说的么,听说的东西,不是最多只有五成可能,是真的么… 那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却还是这么伤心呢?就好像波折一个过了,又来了一个,她只求一个平平淡淡的生活,却是从来不好过,只想要跟殿下就像这样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奢求一个永远,安安心心的守着一个今生,结果现在呢,却是突然告诉她今生也许都是个奢望,这样叫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呜咽着不断抹着眼泪,阿零哭得越来越委屈,身下的符纸打湿了,飞得颤颤巍巍,身边大头和无颜紧张的跟着,眼看着前方的黑暗中已经显出了山体,岚山到了,马上就要着陆,降低了高度的阿零亦是吸了吸鼻子用力擦了把眼泪,下一刻猛一抬头间,却是泪眼迷蒙一眼看见了前方那灯火通明的豪宅门前静静而立的修长身影,心跳猛得顿了一顿,差点再摔一跤。 午夜的山顶,夜风已是有些冻人,一袭黑衣,一条长裤,永远简单且毫不出彩的衣着喜好,穿在那样一副纤长挺拔的身材之上,却是永远好看。短发清爽,墨瞳微凉,稍稍侧身斜靠在门边的男人神色微微慵懒仰头望上了长空,那清亮的墨瞳仿似干净夏夜刚刚被雨水洗刷过的星,淡淡眸光映上那呆愣发红的眉眼,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下一刻符纸上有些受惊了的丫头已是一个翻身稳稳落到了地上,小跑到了家门前。 清爽的T恤配短裤,干干净净的白皙脸庞,长大了一些的孩子已是到了穿什么都好看的年纪,只是那微微发红的眼角和鼻头却是让人有些在意。 眉头微蹙,偏凉的目光轻触上了那红得厉害的地方,下一刻却是不期然间一瞬对上了那双直望上来的漆黑墨瞳。眸光微敛,迎上的却是毫无避忌直勾勾的眼神,那样的注视之下微顿三秒,某人毫无办法的一下移开了视线。 “…怎么哭了?”淡淡一句话,偏头那刻微微尴尬着说来,这应该不是他准备看见她时说的第一句说,僵硬中听着有些不自然。阿零还在发呆,感动着殿下居然会出来等她,听见这么一句才猛地从思绪里转回来,微一摇头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理由:“没哭,风太大了,吹的。” 风吹的?能吹成这样?青黑眼底淡淡带起一抹深意,望上那红的叫人都有些心疼的鼻尖,昼焰行微微一顿,心中轻叹了口气。那一句回答,带着明显的鼻音,那一说谎就绞衣摆的习惯也还在,怎么看都藏不住心事。只是她的有意隐瞒,他也不再揭穿,默默再看来一眼,下一刻昼焰行轻轻转身,朝着屋里走去:“冷就快进来,佘青留了你爱吃的东西,要吃就去厨房拿…” 淡淡清冷的声线从前方传来,那一刻,阿零微微愣神站在门边,晃眼望上前方那一片温暖光线中晕染上了浅浅金色的淡漠背影,那一眼,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便是殿下开口说了些什么,她都完全没有听明白。 山顶这个大宅,灯火通明,带着暖意,十年了,这里,便是她最爱的家; 灯火深处,那长身而立,永远带着冷漠疏离,却是只会对着她一人浅浅微笑的,是她家殿下。他是她的家人,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唯一一个便是失去了她最爱的这个家,也是绝对不能,失去的人。 这一刻,便仿佛她所拥有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一下尽数摆在了她眼前,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像是那么远,带着今天这样一瞬糟糕透了的心情,这所有的一切,便像是碰一下,都会碎了一般,让她觉得,很难过… ------题外话------ 忽然有事不能再写了,预计的情节没写出来只能放到明天,实在抱歉…感觉急吼吼的有些地方没有处理太好,明天白会再来修改一下。 这一章有点小虐哈,明天会甜回来,文文之后的剧情会有些波折,不过第三卷基本就是解决感情问题了,夜吟挽歌这一篇明天应该能结束,还有一篇第三卷就结束啦,保证是HE哈,么么哒~   ☆、036 夜吟挽歌 夜谈 这一晚,直到最后,那让丫头变得有些奇怪的心事还是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小丫头似乎是故意的,用尽了一切手段装傻充愣撒娇卖萌了一整夜,黏糊糊的让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抱着哄,搂着睡,直到最后丫头精疲力尽终于缠够了睡着了,某人才发现自己最初跟来的目的早就完全抛到了脑后,陪着疯了一夜,竟连开口再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捞到一个…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就这样不愿跟他说?单手支着头,半绾的青丝缓缓滑落,清冷金瞳凝上那夜色下沉沉睡去的小脸,半晌,才自黑暗之中传来了极轻一声叹息。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是借着这一晚有些异常的情绪,打破了多日来有些微微尴尬的僵局。自那一日校庆回来,他和阿零之间就总是隐隐的带着一些距离,长大了的孩子,改变了的心境,愈发在意了以后就好像再也做不到随心所欲的亲近,那暗色之中睡颜澄净的小脸明明看着就傻乎乎的像是没长大的样子,自幼养在身边的小娃娃,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着不一样的眼光来看待她的?居然会觉得那张圆脸,很有吸引力的样子… 眸光微敛,偏头清了清喉咙,怎么看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再次抬眼的时候,那淡淡望来的竖瞳里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犹豫了一刻,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触上了那清秀的眉间。 微凉的指尖,沿着那精致的轮廓缓缓往下,触上的地方泛起金色的光芒来,那是他的灵力,提高了体温与她的温度相融合,这样,便不太容易被察觉。 阿零应该是很累了,睡得很深沉,长指沿着小巧的鼻翼滑过,触上浅浅的鼻息,那一刻她一偏头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微微抿起嘴角来笑了一下。 暗色之中,凝视着那抹笑容,泛着幽光的金瞳轻动了一下,浅浅带上了暖意。 你看,便是睡着了之后都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成熟稳重的人谁在睡着的时候还这么傻乎乎的笑的?~想着,却是轻扬了嘴角,指尖沿着那澄净美好的弧度轻滑而过,触感一片温润轻柔,不可思议。下一刻,终是忍不住再次绕回,轻轻抚过,流连,往返,再往返,轻柔却执念的动作之间那片鎏金之中眸色有些深了,缓缓凑近,映出微微迷离的光来。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已经换成了这样高高在上俯看而下姿势,半撑着身子,掌心终于滑过莹润的小脸没入到温暖的颈项之间,身下的姑娘睡颜安详,毫无戒备,密长的睫毛映上窗外的月色如翼轻颤的那一秒,他终是缓缓俯身,嘴角轻轻覆上了她纤柔的眼睑。 温柔的,怜惜的,那样一个吻,带着三分宠溺,七分眷恋,还有十分的隐忍,将欲念和情动压抑得很深。已经有多久了,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用虔诚,对上她的纯净,一切都不敢做得太过,逼得太紧。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想要触碰,想要拥有,想要完完全全的身心交融,让心爱之人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如果这样便是喜欢,那他当真是喜欢得要命,气息微乱,轻吻向下,轻触上小巧的鼻尖,印上那白皙的脸颊,却是在他最留恋的地方皱眉踌躇了一秒,倾身而上,落在了眉心。 素来清淡的鼻息,再仰首时,已是温热而紊乱,轻柔的动作,用力的隐忍,齿间溢出的轻喘裹着叹息,金中带红愈发艳丽的竖瞳淡望而下,凝上那熟睡之中温婉沉静的容颜,手心按在枕边,长指寸寸握紧,下一刻终是金瞳一敛翻身而起,在最后一刻,抽身离去。 午夜的山顶大宅,树影摇曳,不开灯的地方总是有些阴森,无论是雕像还是名画,看着都有些渗人。 一楼大厅传来轻微的动静,近日一直睡眠很浅的夜福在第三次瓷杯轻动的声音里睁开了眼,凝神听了一会儿,起身披上衣服去了客厅。 朔月的日子,山顶阴气集结,这样的日子最易引起殿下体内傀儡异动,造成身体不适。所以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都很小心,密切关注着殿下情况的同时也留意着天象,却是只觉虽然殿下近日还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那天象显示的朔月冲日红光现世的迹象却很不好,说不定今年的朔月日便又会是一场已经千年没有再出现过的傀儡大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心情微微沉重夜福走过大厅,循着光亮来到厨房,墙上的时钟已经悄然划过午夜两点,厨房里的人果然是殿下,一袭黑衣,容色清冷,手中轻转的瓷杯里飘出清茶的香气,映上的那淡漠眉眼,并未显出什么不适。 夜福稍稍安了心,微微诧异再是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发觉今天殿下的造型怎么有些奇怪,再是定睛一看,原来那散在身后的墨色青丝被半绾了起来,用了一根,玫红色的发带?! 夜福瞬间惊悚了,眉宇之间原本带着的愁思还来不及散去使得那张脸微微扭曲看着无比滑稽…另一头,长指轻持着瓷杯,容色艳丽却是永远清冷的他家殿下在氤氲水汽之间薄睑轻揭淡淡望来了一眼,那金色竖瞳之中微微傲睨的神态分明是在说怎么了你有意见?本殿下又不是hold不住这样的颜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好吧,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殿下您倾国倾城当然是怎么搞都好看,肯定扎个双髻都是美轮美奂滴…夜福心里猛咳了几声,垂眸掩去心中奔涌的腹诽,恭恭敬敬状挪到主子身边,很有经验的端出一碟小点奉上,心中想着的却是啊啊,那发带一看就是阿零的手笔哇,果然从来晚上不起夜的他家殿下这种时候会出现在厨房就是因为家门大事哇,什么生事啦,死事啦,还有阿零的事,是不是?~ 心情稍稍放松下来,心里的吐槽便是停也停不下来,比如说现在他家殿下的这副模样吧,眼风含情薄唇带朱,却又微微阴鸷暗暗胸闷的,怎么看都是春情荡漾交替着万里冰封,所以说,是忍着去了阿零的房间陪玩了么?然后人睡着了之后又默默忍着出来了?话说殿下已经好久没有去过阿零的房间了哇而且以前去了哪有一次是不留宿的?结果现在呢?啧啧,已经到了搂着睡都睡不下去的地步了?呵呵,想着,还真是有点可怜的哇~ 心中奔涌着歪歪,某人努力压抑着表情内心却已是澎湃得完全停不下来,完全没有一点自己也还是一个跟媳妇儿没有半点进展的小白的自觉…总之相由心生,那张微微扭曲却硬是摆出恭敬模样的脸看得昼焰行愈发烦躁,下一刻冷冷将茶杯往案上一置,眉头微拧他转身朝着大厅走去。 “诶,诶…殿下…”夜福跟在身后猛一抬头,脱口而出,挽留的意思出口之后他自己也微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了说些什么,只是下一刻却又反应了过来,微微严肃了神色恭敬开口:“殿下,您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听见身后动静,昼焰行回过头来,对上的是一张带着微微关切的认真脸庞,脚步微顿,凝上那张脸,沉默一刻,昼焰行淡淡开口:“没有。” 跟在身边几万年的随从,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最后仿佛成为了一个多了无感,少了却不太自在的存在,再到如今,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生活,不可或缺。夜福于他,也许便是这样一个人,此时此刻,看着那样一张脸,他知道他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真正关心他的人之一,这样的人他原本并不在意,现在,却是有些珍惜。 他家殿下从来都不是感情外露的人,跟随了主子这么多年,夜福心里却很明白,如今这个殿下已经不是昔日的殿下,他心里有了很多的感情,换句话说,变得更有人性了。如今的殿下,他会去区分真心,会去发觉别人对他的好,而最大的不同,是这样的好他会开始记在心上,不再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仅仅当作可以随意处置的工具,或是可以随意杀戮的蝼蚁,而所有这样的转变,都是源于阿零。 心中已经有了爱,这份恋心,带来了很大的不同,心中怀着一份感激,夜福俯身恭敬的等着殿下下一步示意,半晌终于听得前方传来淡淡男声,带着微不可查的一抹生涩:“…阿零她…生日好像快到了。” 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不是为了拉家常,夜福了然于心:“回禀殿下,的确是这样,下个月生日一过,阿零就十五岁了。” 嗯…前方淡淡的一声轻应,不置可否。 夜福微微勾唇:“十五岁就已经是大姑娘了,按妖族的算法,十三岁就已成年了。” 故意朝着特定指向牵引的话题,让从未和别人聊过心事的某殿下有些不适应,虽然开启这样话题的人就是他自己。竖瞳一下轻垂,密长的睫毛掩去了那抹浅金,那光影之间轻动的剪羽衬着雪色的肌肤看着竟是有些青涩的样子,沉寂了一刻,他终才接了话,清冷的声线里,有淡淡的迟疑:“十五岁…已经足够大了么?足够去辨别是非,想明白自己想要的一切确实是真心想要的,明白一旦做过的选择,就不会再有退路可走…” 那轻声的一句言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从来是傲然肆意之人,千万年的岁月里,他是高高在上统帅魔族的霸业尊主,他是睥睨天下嗜杀成性的残暴君王,曾几何时,便是一个淡漠眼神都让人战栗心死,便是一个冷戾笑容都能将人冻结成冰,此时此刻,却是为了这样一番情愫,这样一丝心念,这样一个,放入了心尖的女人,用着这样的神态和语气说出了这样满含纠结惆怅的思虑来,此情此景,叫人不得不唏嘘感叹,却也让他终是明白了,殿下迟迟未曾表露心意的原因。 那不是因为担心被拒绝,而是因为笃定了一定不会被拒绝,正是因为这份笃定让人却步,只因面对着依旧年幼懵懂的阿零,他始终无法确定那份不拒绝,是真心源于爱恋,还是仅仅因为接受他的一切,早已成了她的习惯。 倾心爱上的女孩儿,是自幼养在身边的宝贝,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早就超脱了亲情和爱情的范畴,有的是相濡以沫的融洽,全心全意的相待,而这样的关系里,容不得半点瑕疵。 所以,如果不说,她便永远是那个他养在身边宝贝,也许会难耐,会勉强,会是一生的压抑和隐瞒,只是这样逼迫的人便是他自己,没有什么不可以; 却是,一旦说了,她便成了那个他必须拥有的女人,这份执念,会变得无比疯狂,他甚至可以想象,当她用着那清软的声线念出他的名字,选择接受他的感情的那一刻,便是注定了永世的枷锁,至此,终此一生他也绝对不可能再放她走,无论将来她是否后悔,无论以后的一切是否违背她的意愿,他都要定了她,再无退路可言! 所以,他的心底,住着一只魔,因她而温顺,因她而疯狂。如今那打开所有禁锢的钥匙就在她手中,他在迟疑,她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来到那压抑了所有的禁地,做出一个让他欣喜,亦让她无悔的抉择。 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复杂,甚至让人微微诧异,从来肆意无端的他家殿下,竟然会这样不自信? 阿零是谁?一只小瓜而已,养在身边十年,除了殿下她心里有放进过谁?殿下又是谁?举世无双惊才绝艳的逆天大魔头好么,从外表到内在从实力到财力,不说这十年,纵观那前后几万年横扫三界哪里有一个人比得上了?配给小瓜同志,怎么看都是被占了便宜好么,结果殿下还担心自己选不上?! 夜福有些凌乱了,却道感情里的人都是傻瓜,一定是当局者迷他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嘲笑他家好不容易找他谈一次心的殿下。这么打定了主意,再是压低了一下脑袋藏住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夜福低声开口,就是论事:“回禀殿下,其实属下以为,十五岁已经够大了,肯定什么都懂了,要说千年之前,十五岁的姑娘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一句话带着夸张的成分说来,意在缓和气氛调节情绪,听着这般无厘头的回答,对面那淡淡凝望的鎏金竖瞳微微一愣,下一刻带上了一抹浅浅笑意,说了那么多话,其实也并非是要求一个答案,宣泄出来压抑在心头多日的情绪,已是让人舒服了很多,心里也是慢慢有了一些决断。 “是么?只是阿零看着,似乎比较傻的样子。”淡淡陈述的语气,说来一句调侃的话,下一刻夜福一下咧嘴笑了出来,抬头轻晃了一下手:“也不是这么说呢,好歹阿零也是高中生啦,殿下您可不要小看女高中生的决心哦!~” ——不要小看女高中生的决心!~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佘青从哪里看来的,觉得很有意思就挂在了嘴边,经常拿来调侃自家小主子~一来二去,便把阿零也带动了起来,最近也是动不动就不能小看她的决心,一副屁颠颠的样子。这样一句话夜福听习惯了,结果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出口之后觉得有些不妥讪讪笑了一下,抬眼望上自家主子那张清冷容颜,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下一刻,金瞳眸光淡淡再是看了他一眼,显然话题结束,主子没了兴致,应也不应,转身就走。 呵呵,好吧,所以他还是那个用着趁手用好了就丢的小工具?心中无奈叹息了一把,夜福心里却是高兴的,默默给自己点了赞,心想自己今晚的表现要让佘青说来叫什么来着?对了,神助攻~想着,刚刚无声一咧嘴,下一刻前方那本以为已经走远了人影却是一下回过了头来,泛着幽光的金瞳凝上了他的脸。 “夜福,你人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应该有个判断。” “……”什么…? “比如说有些话,佘青说起来是俏皮,阿零说起来是可爱,但是你这样还依样画葫芦的说,”淡淡目光象征性的上下扫过夜福小老头的装扮,言简意赅,“是惊吓。” “……”所以说这还是被那句女高中生的决心刺激到了,然后反射弧刚刚才到终点?! 夜福无限凌乱,对面却不依不饶:“念在你多年忠心的份上,本座才花时间好心提醒你一句,身为男人,还是沉稳一些好。” 最后一句话淡淡说完,某“好心”的主子心满意足再次转身离开,那隐于墨色之中背影是那样清冷孤高,那背影之上一抹玫红亮色,却是那样的艳丽美好… 咳咳咳… 一句男人还是沉稳一些好,伴随着那么跳跃亮色不断在脑中盘旋,直至人走过了楼梯拐角,一转身再也看不见了,夜福还是保持着无声呆愣的模样站在原地,脸上的那抹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表情微微狰狞… 呵,呵呵呵,男人,还是沉稳一些好…?你妹的,他可一点也不想被一个头上还带着女儿的发带的人这么说好么?!而且说出这样的话,殿下您倒是说说看,您哪一点沉稳了?这分明就是看出来了他最开始在心里偷偷的歪歪所以借题发挥蓄意报复好么,沉稳个毛线啊! 所以,身为主子就永远嚣张,身为属下,即便是刚刚立功,却还是那么悲催!捂上胸口,夜福无限心塞,憋屈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到水池里用力涮,内心无限循环——呵呵呵,有些话,阿零适合说,他就不适合?但是有些东西,阿零适合用,殿下却也很适合用嘛~比如说什么水晶小发卡啦,粉红蝴蝶结啦,蕾丝边边小裙子啦!呵呵,呵呵呵,不仅适合,简直绝配! —— 这一夜,好好的一场心灵交流最后一刻却是完全跑偏,变成了幼稚主子的无下限报复外加无良属下的无节操歪歪…总之,今夜的岚山大宅,再是跑遍也依旧有爱,大宅二楼,念着她家殿下好好进入了梦乡的阿零对一切毫不知情,安心入睡竟是一夜无梦,再也没有想起那件让她伤心的事来。 隔日,天光初亮,天际的云层之后淡淡透出了熹微晨光,静谧的山间大宅,晚睡的众人还沉浸在梦乡,千里之外,城市彼端,那结界之内的废墟一隅,挣扎在灵珠的记忆之中整整一宿未眠的少年仍旧盘腿坐在阵图中央,那本就缺少血色的脸如今已是符纸一样白,看在不远处警惕等候的蛤蟆怪章五眼中,已是同死人无异。 不知为何,这一世那青岚的神格觉醒竟是花了这么长时间,整整一夜灵珠的记忆还没筛选完毕,这个男孩儿,他到底在找什么? 章五是在三千年前遇上青岚的转世的,那一世青岚的替身是个灵力高强的召唤师,遇见他时已经觉醒了神格,禁锢了他的灵魂逼迫他成为下一世灵珠载体的同时,也承诺了赐予他永生的秘术。所以这也算是一个双赢的契约,接下去的三千年间,他一共赢来了十一代的青岚转世,每一世只要挺过去那最初的血祭,待到青岚觉醒了神格他便可获得至少数百年的寿命。虽然如今他已经找到了吞噬其他妖怪的元神来续命的方法,却总不如一劳永逸来得方便,这一次误打误撞已经过了血祭,他才贪心的留了下来,等待觉醒仪式完毕,讨要自己的报酬。 在那热切却又阴冷的目光注视下,百里容笙沉浸在灵珠金色的光芒之下,凭借着信念吊起最后一丝灵气,在那横亘了万年的记忆中,一点一点搜寻着那张熟悉的容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胸口亦是压抑得生疼,他已是到了身体的极限。 万年,至今,以时间为索引,他从阿零的上一世人格开始倒序找起,整晚的时间,他看过了整整九百七十七世,虽然还剩下六千多年的时间没有看完,却是这几千年的记忆已是足够触目惊心,让他遍体生寒,不得不做下了判断。 三千多年的光阴,足足近千次的转世,他跟随着那不断清晰完善的记忆,亲临了共九百七十七场葬礼! 火葬,水葬,土葬,天葬!白裙,白花,苍白如洗的肌肤,映着白幡飘摇… 一世又一世,从最初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他跟随着每一世的青岚,葬下了每一世的灵鸢。每一世,她都消陨在最好的年华,如同抓不住留不下的一缕指尖细沙,每一世,她的身边最后都只剩下他一个人,默默送完她最后一程,再了断了今生归于尘土,静静等候着她的重生,再次一同经历,下一场悲欢离合… 那灵珠中的记忆,仍旧缺失了很多,他没有找到灵格合一的方法,也没有探得第三位灵格的下落…他所拥有的,只是那一场又一场也许是因为太过深刻而难以忘怀的葬礼,看着那一张张微微有异却是每一张都有几分像着阿零的小脸,看着她们就此隐没于时光的长河,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已经预见了,今生她的结局… 这样的念头一瞬出现在脑海,下一刻,却是心口猛得一疼抑制不住呛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鲜红的血液打破了阵图,一瞬将灵珠内所有的灵气压入了百里容笙的胸膛,这一世的他心肺天生有缺陷,受到这样的冲击根本无法承受,剧烈的咳出了血来。 耳边,一声声带着迟疑的呼唤传来,这一刻,除却心口的疼痛之外,他却是感觉到了一股热流一瞬击通经脉,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神格归位,体内的灵气一瞬充盈,孱弱的身体便似根本无法承受这般强大的灵力,周身骨骼疼得,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那样疼痛着,下一刻,伸手轻轻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墨瞳轻抬,他却是挣扎着,缓缓,站了起来。 这一世的阿零,诞生在上一世灵格逝去的千年之后,一出生体内就带有神格,比起以往每一世的她都要强大,可以说,也许这一世的阿零便是万年以来所有人格少女之中最有可能回归神位的那个,所以他一定要坚持,一定,不能在现在就放弃,而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件急需弄清楚的事。 “你跟在青岚身边,一共,经历过几世?”下一刻,墨瞳一个轻抬,清冷话语缓缓出口,那个声音听着很轻,却是很冷,望上那片淡漠浓黑章五心口一跳微微后退一步,犹豫了几秒:“一共…十一世…” 却是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只因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对面那静静望来本是古水无波的黑瞳之中竟是一瞬轻跳闪现出了一道幽蓝火光!那是灵气的实体,透着森然杀意,“所以每一世的事,你都…知道?”下一刻那一贯清冷的声线再次响起的时候章五已是一个转身猛跳朝着身后的废墟逃去,只是反应了过来,却还是不够快,已经逃跑了,却是还是不够远!身后的空地上,那脸色苍白看着孱弱的少年下一刻竟是一瞬消失在了原地,一道诡异劲风狠狠袭来的瞬间,便是快得连痛感都来不及,呲啦一声,血肉飞溅,腹腔已是整个被撕拉粉碎! 大量乌黑发红的血迹溅上四周的断壁残垣,破碎的蛤蟆残尸从空中一瞬跌落,仅剩的那只大眼睛磕在了尖锐的断壁上,噗的一声爆裂。漫天血雨之中,一身白衣的少年下一刻稳稳落在空地之上,手中紧紧拽着的脏器还在微微搏动,他扬手,毫不在意的丢弃。 永远淡漠的一双黑瞳里,是深不见底的一抹浓黑,伸手轻轻擦去脸上一串血珠的那一刻,却是有繁密如同藤蔓一般的黑色纹路一瞬从颈项深处蔓延而上,覆上了那苍白如纸的肌肤。 浊气的不断侵体,堕神难逃的宿命,感受着脸颊如同灼伤一般的痛楚,下一刻少年神色淡淡转过身去,步履轻缓的离开了现场。 那一击瞬杀,下手极其狠绝,为了掩盖前世的秘密,当机立断就除掉了唯一的知情人么,这般的心性还真是不错呢,看来这一世的那堕落神明,倒是生的有几分意思~ 远处,一处隐蔽的山崖之上,远远观望着一切的黑衣人看完了这最后一幕精彩演出,隐于斗篷之下的红唇轻勾弯出一抹妖娆笑意,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属下恭敬的请示:“启禀主上,那百里容笙可要去接洽?” “不用。”话音未落,前方的人影竟已是一瞬走远,那裹在风声之中传来的声线雌雄莫辩,轻柔中,带着诡秘笑意,“先等他慢慢玩儿几天,我们来日…方长~”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晚了大家抱歉!今天吐槽帝夜福又回归啦,是不是宝刀未老呵呵~大家么么哒!   ☆、037 夜吟挽歌 心爱之人【大修】 彻夜未归,直到天明,当天边第一缕晨光自敞开的客厅窗户外透进来轻轻落在墙角的餐桌之上的时候,桌前坐着的红衣女生神色默然的盯着一桌已经放凉的饭菜,表情有些呆滞。 这段时日以来,主子一直有些异样,似乎晚上睡不好,饭也不怎么好好吃,比起以往来更沉默。昨晚是恢复修行的日子,虽然明知道主子回家会比较晚她却还是忍不住做了一桌吃的,想着主子每次去修行回来心情都会好一些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准备,却是没想到等了一个晚上,人居然没有回来… 里屋传来轻微的动静,由缓至急,从轻叩墙壁,到猛烈的砸墙,伴随激烈的动作有怪异的物业呜咽声从里头传出来,邢悠知道是主子的哥哥醒了,再召唤她过去,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动,皱着眉,呆坐着,心里只觉得慌乱。 已经有多少日了,自从主子开始睡不好了之后,他就开始在晚上无意识的梦语,模模糊糊叫着的,是一个她没有听过的女人的名字。这些日子昼零学校校庆断了修行,主子便开始常常魂不守舍,不知是因为昼零,还是因为那个梦境。然后在前几日的那个晚上,他终于仍不住去了昼零的学校,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的,因为主子看似什么都藏得很深,却是在昼零的事情上,从来藏不住心事… 里屋已经传来了砸碎东西的声响,其实她是害怕的,心里却又不甘,只有一天,她没有去把那变态的病人照顾好这也没什么吧,她是主子的侍灵不是家里的保姆,她…墨瞳之中闪过难过情绪的下一秒忽然门口传来了锁孔轻动声,如同吓了一跳一般邢悠一下站起来,愣了一秒小跑到了门边拉开了把手。 “主子您…”一句话,半噎在嘴边,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完全卡在了喉咙里。门口的男孩儿,纯白色的T恤上泼墨一般覆盖着一大片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发黑,血迹也溅上了头发和皮肤,在那本就苍白的肌肤上看得非常明显,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中,来人抬眼,淡漠黑瞳淡淡望来了一眼,那一眼带着凉意,如同覆雪寒潭,那样冰冷而震撼的气息一瞬入心,惊得邢悠不自觉往后猛然一退,让出的位置,百里容笙侧身走了进来。 邢悠跟在身后关门,回眸望上那静立在客厅中央的背影,只觉得那个身影看着是那样的陌生,周身环绕上的灵力波动,剧烈得让人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血,是谁的?!邢悠想问,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身前的男孩儿,一夜之间气质完全改变,如果说原来只是有些拒人千里的冷漠,如今却是让人胆战心惊冷戾,如若不是那张脸,她根本就无法相信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她跟随了五年的主子本人! 清晨微凉的空气,在昏暗的小客厅里寸寸凝结,里屋的动静停住了,空气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下一刻,突然一声重击砸上房门,咚得一声,宣泄出了肆意的不满和怨气。 内室的百里清泽在召唤邢悠,狠狠的召唤。当年的重创,十年身残,已经把他摧残成了一个苟延馋喘心智疯狂的变态,折磨着身边的人,也折磨着自己,这些年来,因为有了邢悠百里容笙才能从这个枷锁里稍微挣脱喘上口气。身为主仆他虽然从未直接言明过一句谢意,但是邢悠却一直很清楚主子心里是感激她的,也因为她做了这些而回报了她一些关怀和照顾,却是此时此刻,听见那一声巨响,前方那一瞬回眸望来的眼神里却是带着极致的寒意,一瞬冻结了邢悠的身心! “我,我不是…我正要进去…”先前的冲击太大,她根本还没有回过神来,看着那样的眼神邢悠惊慌开口解释,下一刻百里容笙却是默默回过头,转身朝着客厅尽头的卫生间走去:“烧些水,准备一身衣服,拿到浴室。” 淡淡清冷的声线从前方传来,完全忽视了里屋的叫骂,下一刻人已是闪身进了卫生间。邢悠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因为那前一刻的眼神而惊慌,因为这下一刻的举动而诧异,主子什么时候,在听见哥哥这样呼喊的时候没有去房间查看过?伸手握上热水器总阀,邢悠才发觉自己手心里竟然已经全是冷汗,太不正常了,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半个小时后。 狭小的卫生间里,热水潺潺流淌,湿热的雾气伴随着血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空间。 淋浴房内,百里容笙站在莲蓬头下,墨色的发梢有些长了,向后梳着,淋着热水,发丝里残余的血迹混着水流沿着背脊一路缓缓往下,流经的区域,肤色惨白如纸,偏瘦,却是肌理分明。 一夜的灵力损耗,一夜的记忆找寻,如今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青岚的灵力灌入了身体压抑得全身骨骼生疼,但是青岚的所有记忆却并未回归,换句话说,他的神格并没有完全同本体融合,他还是百里容笙,不是,青岚。 这样的结果,不知是他的意愿,还是神格的意愿,他只知这一世的他,身体天生的缺陷导致他没有办法长时间负担如此强大的神力,换句话说,当他决意要觉醒神格接受一切的时候,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很小的时候,他就曾经听过百里门的门众议论,说他这样的体制,最多,活不过十八岁。当初年幼,对于数字没有一点实感,只觉得十几年的光阴还很长,人终有一死,也没什么可怕,如今再是看来当初那没有一点依据的断言,心头压抑着痛楚却是有些苦涩想笑,只因今年,便是他的十八岁,一切,都猜得好准。 最后的时间里,他能做些什么,他要,做些什么…?身份突然的转变,他已不再只是那个机缘巧合之下停留在她身边的路人,他们有了前世的牵扯,他是她是否能回归神位的关键,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可以留下她,让她再也不能回去那人身边的筹码,只是,他要用么? 生命的最后一年,上天给了他太多优势,这最后的一年,想要有一个开始,想要只为了自己考虑做一次努力,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贪心?想到这里,墨瞳轻阖他微微仰头,任着水流顺着五官轮廓缓缓流过沁入心头,思绪即将飘远的那一刻,却是忽然一股极致阴冷的灵气急袭而来,墨瞳在那一刻猛然睁开,杀意迸发! 哗然一声巨响,那长空之上那不知是什么的黑色利器一瞬击破玻璃直刺入内室的时候,砰的一声浴室大门狠狠砸开,凌冽白绫裹着杀意席卷而来,将内室大门狠狠洞穿一瞬击上黑色利器,将那本对着床头直射而来的兵器瞬间打偏猛然刺入了一侧的墙壁!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一切发生只在一刹那,视线完全不及之处却是用着灵气的指引便精准无误的挡下了攻击么?百米开外,站在晨光怡人夏风清爽的高楼天台,一身黑衣的袭击者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嘴角,在第二道白绫循着她的杀意再次攻击而来的瞬间,噌得一声从高楼跃下,消失在了半空中。 居民楼二楼,打破的玻璃窗内静默三秒,传来鬼哭一般的呼嚎,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邢悠脸色苍白的从厨房冲出来冲到卧室,那里已是一片狼藉,灵气的剧烈碰撞几乎震碎了房里所有的易碎品,一柄黑色利箭一般的兵器扎在床头的墙壁上,上头裹着一缕白绫,白绫之下,浑身发抖的一团人影蜷缩在墙角,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咽,那是吓坏了的百里清泽,只因方才那利箭刺来的方向便是正对着他的胸膛,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 邢悠站在门边,愣着全然不知如何是好,直至察觉身后逼近的一股凉意猛一回头,倏然对上了那双萃了寒冰一般墨瞳。 发梢还滴着水,身上的白衣也被水迹沾湿,百里容笙神色淡漠的越过邢悠进了卧室,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便是径直朝着墙角走去。那里,百里清泽还哆嗦着缩在墙角,半疯的他已是完全看不出来一点昔日沉稳清贵的模样,走到那处,百里容笙看都没有看百里清泽一眼,沉吟一秒一下抽起白绫将黑箭拔出,箭身在灵气作用之下寸寸断裂,竟是显出了内部一卷精密细长的卷宗来。 身上未干的水迹,已是在风中转凉,望着那纤瘦的背影,若是昔日邢悠早已忍不住拿了外套冲过去了,此时此刻,她却是一脸茫然夹杂着惊惧的站在门边,双目死死凝视着那白色身影,感受着那无声却是肆意凌虐的戾气,看着那白衣之下透出的,原本根本就没有的墨色印记,心头一瞬泛起的情绪竟是让她难过的想哭,只是她是灵体,哭不出一滴,眼泪来。 这一刻,她终是确定了,这一夜,她一夜之间,失去了她的主人…面前这个男孩儿,或者说这个男人,他不是她的主子,也不再是百里清泽的弟弟,从内到外,他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邢悠的伤心,百里清泽的恐惧,这一切,如今的百里容笙已经毫不在意。静立在窗前,透过熹微晨光他一点一点摊开了手里的密卷,那古朴的象形文字,来自万年之前,只有神格已经觉醒了的他才能看懂。 看来,已是有人洞察出了他的身份,墨瞳一个轻垂,望上纸上繁复的文字,那一刻眸中扬起的那抹情绪,冰凉,而复杂。 —— 【有一些事必须单独要告诉你,在昨晚打工的便利店对面有家咖啡店,我会在那里等。】 看到这条短信,阿零匆匆忙忙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已是当日午间。她是瞒着家里出来的,撒了个谎说是要去给楚天骐买生日礼物,其实礼物她很早之前和青青去逛街的时候已经买好了,总之撒谎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她暴露了还是青青暴露了,离开家的时候,她总觉得殿下望着她的眼神有一点点不自然… 心虚赴约,阿零在三条马路之外的精品街就下了车,这个时候一路小跑到约定见面的咖啡店,找了一圈,在墙角一个非常隐蔽的位置找到了百里容笙,微微轻喘着坐了下来。 “要喝什么?”清淡的男生从对面传来,阿零整理着包包一抬头,望上对面那淡淡开来的墨瞳有一瞬诧异,随即摇了摇头:“不用了…有水就行。” 嗯,百里容笙轻应了一声,眸光微敛了一下,他有些紧张。虽然在阿零来之前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她的准备了,人来了之后却还是有些不适宜,他不知道自己的不自然她是不是看出来了,因为她刚刚望向他的那一眼,带着一丝迟疑。 阿零把小挎包解下来放到身边,抬眼望上百里容笙的脸,只觉得经过昨夜之后百里看着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冷淡,却又不像是他之前的冷淡,而且…他为什么一直不看她?阿零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百里,你现在…还好么?神格…觉醒了?” 阿零微微倾身靠上桌沿,为了讲话更加私密一些往百里容笙的方向凑了凑,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却是有些惊到了百里容笙,这样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一开口时浅浅带出的气息,叩在桌沿的手心一下握紧,才压抑下去了后退的冲动,第一次的,感觉到周身血液一瞬上涌漫上了脸颊,感觉到那热度之后,百里容笙更加低下了头觉得阿零一定看出来了愈发羞赧的时候,却是不知那一抹绯色看在阿零眼中她只觉得担忧,不知道他是因为身体好一些了面色红润了,还是因为身体更加不好了,显出了潮红…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一瞬的尴尬,沉默之中,这再一次的见面所带起全部情绪波动,感情满溢,冲动纠结和不知所措,所以的一切他再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也再一次的,直面了自己的感情。 这样一份心意,这样一个人,即便不是因为青岚,不是因为灵鸢,他想,他已是真的沦陷下去了,再也无法,退让。 所以,这样的心情,让这一次的会面,变得再也无法单纯。 抬眼,静静望向对面那张安静而认真的小脸,他想,在听着他承认了身份,提到了灵格分离术这些所有往事的时候,阿零她一定是很高兴的吧;在知道了前世的渊源,知道了青岚为灵鸢的付出之后,单纯的阿零,一定对他心存了感激和愧疚,更加信任了吧。 这样,便很好。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加敞开心扉,告诉他更多有利他下一步行动的信息,而此时此刻,当他状似无意的提到灵鸢,当她毫无心机的告诉他灵鸢并没有太多前世的记忆的时候,他想,他已经得到今天这一场见面,最大的收获。 她是他心爱的姑娘,灵鸢是青岚最爱的女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可以为了她付出所有,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乃至是自己的性命,却是唯独做不到,祝福她的感情。 仅有的一世,仅剩的…一年,这一次,为了爱,他选择自私一次; 刻意选择了这样的时机,刻意约着她单独见面,其实那一晚他带走蛤蟆怪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冥冥之中像是有指引,让他看见了那只灵雀为她写下的字,他想攸关这样的事她确认之前一定不敢同那人说,他利用了她所有的善意和爱意,设计了,这一场陷阱… 阿零,对不起。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了,后半部分明天发,双休冒出一堆事还要加班,实在是没时间写了。 — 周六问题:琉璃说的,那个当初施展秘术分离了灵鸢的灵格的人,身上有什么特点?╭(╯3╰)╮   ☆、038 夜吟挽歌 夜清衡 “而今天,我叫你出来要说的最重要的事,便是关于灵格合一。当初灵鸢的元神被分为了三人,万年之间青岚努力了很多次都没能让三位灵格合一,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也无法寻得第三位灵格的下落,直到耗费完所有的时间,都没能找到。” 说到这里,百里容笙顿了一下,微微抬眼望上阿零的脸色,果然一说到时间的问题,那张小脸就严肃了下来。小小的咖啡厅角落,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百里容笙用手指沾上了一些清水在桌面上绘制出一个简易的阵图,示意阿零将手心覆上去。 透过秘术,他给她看了几个片段,关于前世的记忆。时限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以往每一世的灵鸢人格都是英年早逝,这一点是事实,谁也无法忽略。透过只有两人看得见的灵气环绕,百里容笙观察着阿零的反应,从最初的微微震惊,到之后眸光一点一点沉寂,她相信了时限的事,却是没有他想象的慌张。 微微沉吟,淡淡的声线在灵气波动中缓缓传来:“昔日,神女灵鸢并非通过正常的途径投胎转世,所以身份等同于是堕落神明,投入人界之后必定会受到污浊之气侵体,这是无法避免的变化。” “如今,你的身上之所以还未显露过浊气侵体的症状,只因体内的神格一直运用着神力压制着浊气的蔓延;只是随着你和神格的不断融合,随着浊气的不断增强,终有一日浊气侵体的程度将超过神格可以控制的地步,反应到你身上。届时一旦你的身体被侵蚀便会再也无法承受,因为缺少一位灵格的你始终是*凡胎,便是连堕神都无法忍受的浊气会极大的损耗你的身体,缩短寿命。” 一幕幕前世的记忆,摆在眼前,淡淡的话语,环绕在耳边,看着发生过的事实,听着这样的解释,阿零微微抿起嘴角垂下了眼,半晌:“那这个浊气最终侵体的时间,还剩下多久?” “三年,至多…三年。” 百里容笙抬眼,望上对面那张沉静的容颜,关于这个时限,他并没有说谎,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这一世,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尽量延续她的寿命,在他仅剩的时间里找到压制浊气的方法,只是,他可以倾尽所有,却只有一项无法接受,他不愿她再继续,留在那人身边了。 “阿零,你跟我一起,回越山吧。”凝上那双微微诧异的墨瞳,他开口,声音轻柔,细听,却带着一丝紧绷,“越山,是灵修之地,那里的净化之气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虽然如今我对压抑住浊气的方法还并不清楚,但是那里有很多的古籍,我可以再去查找秘术,这一世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我一定可以把你留下来,只要我们回越山,我…” “百里…你说的回越山,是指,只有我,和你么?”下一刻却是淡淡的声线起,打断了这个提议。百里容笙抬眼,对上的那张永远清润温婉的小脸,她亦是在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眼眸澄净透亮,看得他微微愣神,四目相对,片刻他一瞬垂眼,嘴角弯出一抹微微苦涩的笑意:“事到如今,阿零,你还在想着这样的问题么?你觉得,在找回前世那样一段记忆之后,我还会同意,那人陪在你身边?你觉得,在知道前世他做的一切之后,他有资格么,踏入,越山!” 那人,那人…似乎从初遇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好好称呼过一次他的姓名。那一年,他第一次追随飞升任务跟着门众一起下山,那一年,他看出了他的不同,却是还不识他的身份,之后的第二次相遇,他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而来覆灭了整个百里门,那一日他输得很惨,之后的十年间,每一次交锋,他都输得非常惨,无论是灵力,还是感情,他永远被这样一个人压制着,如梗在心,如刺在喉,说的,便是这样一个人,在这十年间,给他的感受! 而这一切,却还是在他神格觉醒之前,如今的他,拥有着青岚的记忆,明了了的他的身份,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样一个人,万年之前覆灭了整个越山,害得他失去了灵鸢的男人?!这一世,天意弄人,他居然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和她,是这样的关系。阿零是这样对他,灵鸢,也是这样对他,当年地底的异世空间,他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那一次,便该是他和神格灵鸢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什么两人之间会是那样的感觉?没有仇恨,没有敌意,没有该有的一切,却是有试探,有包容,有着点点的欣喜,还有着丝丝微不可查的情愫? 万年的时光,便是有这样的魔力,磨平了所有仇恨,生出了本不该有的悸动? 呵,那这样,他又算是…什么?! 万年之前的青岚,舍弃了一身修为,舍弃了神族身份,甘愿魂飞魄散也要施展的重生秘术,为的,只是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仇敌的怀抱? 重生一世,当年的他还不明所有,不知道他便是前世的仇敌,也不知道她便是前世的爱人,地底空间,他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们相遇,看着他带着她离去,其实如果是神格灵鸢,她必定是能发觉他的身份的,只是那一日,她的眼中却是只有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她也许,早已,忘记了他… 呵,这就是他,因为灵鸢而嫉恨着那个人,因为阿零而嫉恨着那个人,他对她的怨,埋藏得很深,是啊,他如何才能不怨她,这样的行为,在前世的青岚眼中等同于感情的背叛,在听说那些往事,在了解了当年覆灭门宗屠害亲师的罪孽之后,为什么她还能一如既往心无旁骛的面对这一段感情,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向着,那个人? 便是这样的么,别人的付出,永远只是别人的付出,便是牺牲再大,只要不是她想要的,她就永远不会感激; 而别人的感情,也永远都是别人的感情,便是再执着成伤,不是她在意的那个人,她便是永远都看不到,连了解一下,都是费神。 当年的灵鸢,如今的阿零,都是这样的人,看似温柔,看似和煦,那样的温柔和煦却是对着所有人,从来没有一点偏颇;这样的温柔,只是她性格里的常态,其实所有人她都没有真正放到过心里,最柔和的一个,却也是永远是最无情的一个,当年也许他最爱的便是她的这份永不入心,而如今,却也正是这一份永不入心,狠狠,伤到了他! 清淡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她轻声告诉他,让他不用再为了她费心,她不用去越山,也不用他再为了她寻求秘术了,她可以好好的,和灵鸢一起努力克服困难,他不必再管她,万年间,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一次,她会自己去努力,好好面对一切… 听着这样的话,他抬眼,对上那双透着真挚的墨瞳,那些话,明明带着关切说来,听着,却是最残酷的拒绝。 那立下了死志的决心,她却是,轻易选择了放弃,便是连死都吓不到她么,为了和那个人在一起,便是死亡,她都可以如此轻易的接受? 这样一句话,他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对面,那双永远澄净的墨瞳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她竟是笑了,浅浅上扬的嘴角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恬静而安宁,笑着,她说,不是可以接受死亡哦,而是我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死的…三年时间,也并不是太短呢,我想那灵格合一的办法,殿下他,一定是可以找到的。 一定可以,找到的。 这便是,她给出的答案。 这一世,她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她已经有了,全心信任,全心爱恋的人,所以这一世,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呵,呵呵呵,心头泛起一阵苦笑的那一刻,嫉妒,仇恨,悲伤,甚至是毁灭一切的*,这样恶意的感情充斥了身心,甚至唤醒了体内的浊气,他努力压抑着,脸色渐渐惨白,对面,那淡淡望来的墨瞳里带上了一抹担忧,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难过的真正理由! 心智终于被恶念吞没,他抬眼,对上那双他最爱的墨瞳,那一刻,出口的话,却是再也没有爱意,他说,就这样信任他么,阿零,你可知道前一世,最后的那一场战役,到底发生了什么? “昔日的神魔之争,大战共计八场,当年,你在第四场战役的时候投身战场,只是神魔两族实力悬殊,单凭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扭转局面,待到第七场战役的时候,你在和魔君对峙之时被魔刃所伤,之后魔界大军奋起突袭,那一场战役,天族已是输得溃不成军。” “只是最后,赢得却是天族,如此的乾坤逆转,只因,一场暗杀!” 萃了冷意的双眸,带着寒意的声线,用着这样的语气神态,说出昔日的往事,望上对面那张开始渐渐变得惨白的小脸,百里容笙心知,接下去的话一旦出口必定会伤到她,只是那又如何,为情所伤,为情所伤么?这样的伤痛,如今看在眼里,也许只会让他感觉到快意而已! “那第八场战役,攸关天族覆灭,天帝采取了非常规的手段,命你在大战之前,下界,杀了一个人。” “正是因为那个人的死亡,扰乱了所有!当时魔君正在灵修的紧要关头却是不惜一切代价发动了战争杀上天界寻你复仇,若不是因为极度的悲伤扰乱了心智,当时本就有伤在身的你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却是因为,在那最后的关口他因心智紊乱被灵气反噬让你抓住了机会,阿零,当年你才可以用一只金箭贯穿了魔君的元神,为天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那残酷的话语,最后终是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口,望上对面那已然惨白的小脸,这样的慌张,这样的失魂落魄,也许,才是他真正想要看到的。 薄唇轻勾,弯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最后一句,淡淡的话语出口,终是一瞬将所有都打落尘埃,冰封了一切神智。 他说阿零,原来这一切,他都没有告诉过你么?我原本以为你都知道的,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挚爱的女人,他可以,为了她去死,而那个女人,却是,死在了前世的你手中! 但是阿零,你也不必太难过,因为此后的万年,他一直用玉棺续着那个女人的一丝灵魄,寻求让她复生的方法,那个女人,夜清衡,她一直都留在你的岚山大宅,我想,你或许已经,见过她。   ☆、039 夜吟挽歌 玉棺美人 他说阿零,那个女人,那个你的殿下最珍爱的女人,她当年被你所杀,封存于玉棺之中已有万年,她一直都在你的岚山大宅,我想,你或许已经,见过她。 那一刻,她一瞬想到的,是那多年前的雷雨夜,她不经意间闯入的,那间空空荡荡的密室… 这一日,阿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又是如何来到了二楼,站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门口,玉棺,女人,不能进入的禁地,所有的记忆都在百里容笙缓缓道出这一段往事的时候变得鲜活…如果说百里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么那个名叫清衡的女人,一定,就在这扇大门的后面。 这间房间,当年她最初来到岚山大宅的时候,曾经误打误撞进去过一次,之后便是一直上了锁,不让她再进。这是岚山大宅唯一的一间密室,这也许,便是殿下和她之间多年来唯一的秘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也许便不再是多年来,殿下心中唯一惦念的人… 百里所说的话,如果不与记忆相结合,那么也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只是阿零心里却很清楚的记得,幼时,很长一段时日里,殿下总是会在某一天突然毫无征兆的离开家,一走,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然后在某一天突然不声不响的回来,之后便是将自己关在这二楼密室里再也不出去,不见人,甚至很多时候不吃饭,有一次,她太担心了忍不住跑去敲了一下门,结果被阿福很激动的拉走,认真告诫她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后来过了几天,殿下从密室里出来,整个人看着都很糟糕,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一日殿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身上那沉重的,酒的味道。 那是殿下每一年周期一般发作的颓废时间,每一次都是同那密室有关,让她非常在意。每到这样的日子,她总是表现得非常乖,从来不敢去打扰,在家连话都不敢怎么说。同样,每到那一段日子,阿福也会表现得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曾经问过阿福一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阿福只是告诉她,殿下并不是在生她的气,他只是很失望,因为今年,又不是他等待的那一年… …那一年?是哪一年?…清衡苏醒的那一年?清衡…回来的那一年…? 记忆的片段,终于在思绪里串起,她终于记起来了这些往事,终于,弄明白了她之前一直弄不明白的,所有疑问… 今年,又是一季繁夏,站在常年透着凉意的大宅走廊上,阿零默默垂眼,望着身前那具解开的挂锁,久久,密长的睫毛才忽闪了一下,伸手缓缓触上了那有些老旧的木门。 挂锁开着,殿下他,就在门内…他去见清衡么?如今殿下已经不再那样喝酒,但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一定会待在这个房间,而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他是在,陪陪着清衡…这写年,殿下也已经很少再像以往那样出门,每次出去也好像总是为了她的事奔波,只是此刻,想到这些,她却是开始怀疑每一次殿下离家是不是还带着一个隐性的理由,他也许一直都没有放弃重生清衡,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心中倏然生起的情绪,让阿零无比厌弃自己,她是在嫉妒吗?她在难过,在不开心…只是,她却仿佛没有难过的资格,也没有嫉妒的理由,因为如果百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便是她占了原本属于清衡的位置,她害死了她,还伤了殿下,明明殿下肯原谅她肯接受她都已是她的幸运,她哪里还有立场,要求更多? 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呢,殿下他,什么,都没有同她说…因为这些话根本不是能同她说起的往事,这样的关系,也许亦是无法对她言说的感情… 殿下为了她舍弃的一切,会让她伤心,殿下瞒着她的所有,会让她猜疑,再是忆起了今日在那咖啡店百里说出这些话来时的表情,那双眼,萃着寒意,那样的语气,冰冷无比,他是在告诉她,她的幸福,本就是建立在这样的痛苦之上的,她的信任,亦只是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知道… 这一刻,阿零终是发觉了之前的她到底有多傻多没心没肺,才会以为百里会为了灵鸢来帮她,还在他面前,说了那样的话…百里不是同伴,现在的他,即便知道第三个灵格的下落也一定不会告诉她;百里也不再是朋友,神格觉醒之后他把殿下视为了敌人,而选择殿下的她,也同样,成了敌人… 淡淡难抑的情绪在空气中丝丝蔓延,透过那木质大门渗入的地方里没有点灯,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些微阳光从拉起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一股浅金色的灵气正在空气中缓缓萦绕,映上角落里那莹润透亮的玉质棺面,散出浅浅金绿色的光泽来。 一袭黑衣,长发如墨,幻化出原形的男子正阖着眼盘坐在密室的角落,调养生息。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要到这处静坐两个小时,夏夜聚灵,朔月期,山间阴气弥漫,这段时日里他隐隐察觉到体内傀儡因为节气的变换有了异动,而今年的动静似乎大了些,想来是和那冲日的血月有关。 千年轮回一次,极其难得的血月冲日,是魔族修行的大好机会。只是他体内元神缺损,用傀儡丝束缚在身上的傀儡灵魄在这样的节气会因为阴气大增而蠢蠢欲动,如果控制得好,将提升傀儡灵气成为他更强的战斗力,只是若是失败,元神便会被傀儡瓜分吞噬,本体成为傀儡的食粮! 这便是夜福这段时间一直担心的问题,只是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担心也无用,不想夜福这般藏不住心事的人再生出事端,身体的变化他谁也没提,每日午后两点阳气最盛之时他都会到这一处灵气至纯的密室来调息,一连五日下来,体内的阴气已经得到了压制。 缓缓的金色灵气轻柔浮动,从交叠的掌心溢出,再从青隽的眉间没入,颜色由幽深的金红色,慢慢洗涤成漂亮的浅金色,直至最后完全收入体内,密长的睫毛轻动,一瞬睁眼,清亮的鎏金竖瞳映上面前那青玉石棺上泛起的浅浅光泽,如玉如琢。 昼焰行站了起来,至地的青丝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伴着墨色长衫在地上拖沓而过,倦怠而慵懒,神色淡淡,眸光沉寂,他一步一步朝着那聚集了灵气散着光亮的玉棺走去,抬眼,淡淡的望上了棺中之人半隐在玉石脉络之下的眉眼。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柳眉如月,肌若沉雪,便是静静阖眼躺在一片覆满青色纹路的碧水之间,那隐隐可见的如画眉眼亦是细腻得出尘,恍若天人。女人穿着一身白裙,墨色的发丝散在水间,丝丝缕缕如同缠绕着万年情思和眷恋,眉间,一尾绚烂的粉荷淡淡绽放,为整片水纹间唯一一点亮色,凝视着,让人不禁期冀,当美人苏醒,睁眼看来,会是怎样的美目流波双颊绯然,衬着这一抹清丽淡雅的粉色,又将是怎样的清丽婉约,秀色天成。 金瞳淡淡,凝视上一片清润光泽中的容颜,清衡的灵气属治愈,每次像这样待在她身边,他都觉得很平静,很安心。 伸手,白骨指尖轻轻滑过棺面,明明看着是那样温暖的一团颜色,触感,却永远是极致的清寒。那冰封了所有灵气才保存下来这具身体的石棺,每次都会在这样的时候很好的提醒他,什么叫,天人永隔。 长睫轻垂,眸光微动,下一刻人已是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戒指套上指尖,白日里的形态幻化而出,长指扣上门把的那一刻他还直觉门外有人,却是随着一声轻响,屋外的阳光透入,门口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了人影。 墨瞳轻抬,凝视上那身前空无一人的走廊,微微轻蹙。方才那一刻,便似忽然有灵气牵引一瞬入心,那感觉绵密微痛有些奇异,他怎么感觉,像是阿零?… —— 是夜,八点,一袭黑色裙装的女孩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市中心闹市街头,一袭高腰缎面的连衣裙卡着胸线勾勒出纤细的轮廓,良好垂坠感的裙身沿着腰线一路望向,描绘出玲珑的曲线,裙摆在膝盖上方画作一道圆滑的弧,轻飘飘的随风而晃。 这一身一看就做工极其考究价格不菲的裙装穿在白皙清丽的女孩儿身上带出一股说不出的禁欲美,女孩儿从豪车上下来,偏头和老司机打了声招呼,转身之间,盘上清爽发髻的短发全部梳了上去,难得露出一小节纤长柔美的后颈,在墨色裙衫的映衬下愈发的白皙如脂。车上的老司机盯着那么雪白直皱眉,下一刻前方的女孩儿一下停住脚步回头望来一眼,那个眼神凉凉的,老司机被无声恐吓,只得无奈回头,将车开出了车位。 阿零踩着细跟绑带的高跟鞋,慢慢的朝着约定地点走去。她并不太习惯穿高跟,只是这一身衣服很适合这双鞋,今晚她很想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所以执意这样出了家门,如今到了约定的地点,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才七点过么,她早到了,一个小时… 轻轻垂了眼,阿零索性这样站在了KTV大门前,夜幕已经降下,室外的夜风微凉,这样站着也好,安安静静的,就像待在了一个只有她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认识她,也不会费神去想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有些累,便像这样想着,发起呆来。 双休的夜里,是年轻人聚会玩耍的好时间,街头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聚会的学生,远处,一群闹哄哄的人群嬉笑着一个拐弯而来,一看就是刚刚一起吃了晚饭过来续摊的,一群人衣着光鲜男男女女一看都是家世不错品味独到的,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儿显得尤为出挑,短发利落眉眼精致,一身简单的T恤短裤配板鞋都能穿得很对味,玩闹的人群里一栗色卷发身材绝佳的姑娘笑着状似无意往男孩儿身前一靠,男孩儿一偏头望上搭在胸前长甲鲜红的小手,勾唇扬起一抹微微痞气的笑容,再是一偏头,水蓝色的耳钉在灯光下一闪而过,目光不经意间扫上街角,痞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街角,那闪烁着巨大金红色霓虹灯的招牌底下,站着的那个人,是昼零?一身黑衣,一脸郁色,话说那站在这么闪亮的地方居然能黑到化身隐形人如此霸气的暗黑气场到底是个什么鬼啊?一向傻得冒泡的团子头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话说她的左青龙右白虎呢,怎么今天一个人跑出来了? 只此一眼,忽的一大堆问题冒出脑海,米家太子爷微微皱眉脚步一顿,下一刻有手拍上肩头:“这边,看什么呢到地方了,左拐上楼~” 唔,米傲回头望了一眼目的地,再是微微拧眉瞥了一眼对面街角,算了不管了,一扭头,走两步,轻啧一声,再回头,手一扬:“诶刚刚那里怎么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什么?一句话出口根本什么重点都没有,但是听了这样的话大家总是会下意识的回头,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天空,街道,霓虹灯,霓虹灯下…“诶!是阿零!” 人群之中爆出一声欣喜的呼喊,某死忠粉已经发现了小女神,如同一只欣喜的小炮弹一般飞弹而去。 伸手,状似无意的拂落了搭在胸前的手,再是一个后退轻让,便和那一直黏在身侧柔若无骨越靠越紧的娇躯拉开了距离。一连串的动作做得随意又自然除了那刚被拒绝了的美人儿谁也没看出来,一个偏头,清润桃花目越过美人望来的失落眼神淡淡望向了身后的朋友,再是一勾唇,角度正好三分上扬公式化笑容浅浅浮现嘴角:“不好意思,遇上个熟人,我跟陆勤去打个招呼。” 清淡话落,太子爷淡笑转身,沿着陆勤方才飞奔而去的方向缓缓走去,那留给众人的最后一个笑容勾人又潇洒,还带着几分对花痴表弟的无奈和纵容… 人群之中,林城嘴角抽搐着望上那一骗一个准心眼儿被狗吃了的陆勤小朋友,再望了一眼那借着表弟当炮灰自然而然前去搭讪人家姑娘的米傲太子爷,心中无限鄙视——你妹的还那边有个什么东西飞过去!你丫的就是你的心飞过去了吧!搭讪还装逼,当心被雷劈! ------题外话------ 先发这些,后面加油撸二更,大家晚一点上来刷刷看吧╭(╯3╰)╮   ☆、040 夜吟挽歌 尿频 “阿零,阿零,阿零!” 阿零站在街角发呆,直到被这样一连串呼唤拉回现实,她身边的熟人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方式叫人,阿零一偏头,果然是陆勤那张只见牙齿不见眼睛的笑脸,再往后一看,对上了陆勤身后那双淡淡望来有些意味深长的桃花目。 “阿零,阿零!~好久不见!”陆勤很兴奋。 “嗯…嗯。”阿零应了一声,望着那张已经凑到跟前的热情洋溢的脸,不知道说什么。这个陆勤学长每次遇到的时候都很嗨,只是她有些不擅长和太有活力的人相处,每次遇到都有些头疼…阿零突然想起来前几天还有个疑似是陆勤学长的人加她QQ,她刻意忽略过去了… “阿零阿零,你也来这边玩儿啊,我们也是!你怎么一个人?在等谁?”陆勤眼神亮晶晶。 阿零今天穿得很漂亮,难得盘起来的头发秀出了精致的小脸和纤细的颈项,墨色的裙装也很衬她的肤色,穿着高跟鞋个子高了一些身材也更好了,便是静静站在暗处的角落也分外引人,像一朵只可远观静静盛放的清幽墨莲。 看着这样的阿零陆勤各种心潮澎湃,黏黏糊糊的样子看着就像只扑向主人的大型犬,阿零微不可查的向后退了一步,抿唇望上陆勤身后的米傲,看着那双桃花目中带出饶有兴致的笑,米傲微微勾了勾唇:“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到早了,他们一会儿就来。” 正常搭话之后,阿零很自然的拉开了一点距离,淡淡答道。今天是楚天骐的生日聚会,严景去了外地,只有她和辛朵帮楚天骐庆祝,此外楚天骐还叫了一些她不认识的朋友,只是现在一个人都还没到。早早就定下的活动正好让她跑出来透会儿气,阿零抬眼对上米傲那双永远波光荡漾的桃花眼,看出水泽深处一抹探究。 丫头今天心情非常糟糕,整个人都很恍惚,这样的情绪米傲从最开始晃眼瞥到的那一眼就看了出来,也可以说是阅女无数的某太子一项特殊技能。来到A市大半年,米傲和阿零的朋友圈其实没什么交集,偶尔一起出去玩也就有过两三次。米傲的圈子复杂,阿零的交友简单,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其实都是陆勤央着要去,却每一次米大太子都不厌其烦的随行,次数多了,其中有些暧昧的地方并不难看出来。 一个让人颇感兴趣的姑娘,却是对自己没什么兴趣,这种情况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更何况太子妃的人选基本已经定了,玩玩没事,正经交往,商贾出身的昼家小公主在A市再是精贵估计也入不了米家老爷子的眼,所以这一边便是这么摊着了,太子爷没表示,小公主也没感觉,关系有些青黄不接。 心里这么掂量着,林城跟在陆勤米傲身后一路晃了过来,看着小公主的同伴过来了,几人一起进了KTV,陆勤还在门口磨磨唧唧的不肯走,米傲也不说话,心里叹了口气,林城上去挂上了米大太子爷的肩:“天天Pub哥也玩烦了,不如今天我们K个歌去?瞧我们那小表弟可怜兮兮的小眼神~” 林城帮腔,米傲点头,陆勤欢呼,只觉得为了他两个哥哥果然都很给力啊这样他就可以去追他的小女神啦!一片欢呼声中,林城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笑啊笑,里头的意味深长单纯的孩子一点都没看出来… —— 近两个小时后。 嚎出最后一嗓子高音,楚天骐畅快淋漓的从台上下来,把话筒递给下一轮的同学,往皮沙发上一坐,表示心情无比舒爽,过生日本就很开心,严景还来不了他更开心,而最最开心的是他最开始订的一个中包换不了,完全把突然冒出来的米傲那一群人分了出去哈哈哈! 光影绚烂的包间里大多数都是男生,几轮酒下去大多数人有些喝高了,搂着一起唱歌的有,玩着乱七八糟的游戏的也有,还有人干脆已经睡过去了整个儿埋到了抱枕堆里。楚天骐今天叫来的男生各个性格都很好,阿零和他们似乎很玩得来,正跟着一个男生学行酒令,玩输了,笑着拿起桌上的酒罐子仰首就灌了一大口下去,动作太猛酒水都顺着脖子淌了下来。 辛朵坐在阿零身后,阿零一仰头正好靠在她肩上,整个人香喷喷的都是酒的味道。看见酒洒了辛朵赶忙伸手帮阿零擦,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她手上就拿着纸巾,酒液沿着白皙的颈项一路往下流到锁骨的时候被纸巾拂去,阿零头一歪蹭上辛朵的脖子,像一只撒娇的小猫:“朵朵,我头疼…” 辛朵伸手揽过阿零的肩膀安抚性的搓了搓,微微皱眉望向桌上的酒罐子,都看不出来阿零到底喝了多少。今晚阿零心情不好,跟平时的她完全不是一个状态,将人扶正了对上那双笑得弯弯的墨瞳,那里头萃了酒意亮晶晶的看着就像天际的夜星,细细看进去,那抹光亮却是死的,根本不是来自她心里。看着这样的阿零,辛朵叹了口气,抬眼望上跟阿零玩着的男生:“不好意思,阿零说她有些不舒服,我想带她出去透透气。” 陪着阿零玩的男生是楚天骐高中新交的朋友,关系挺铁,关于昼家小公主的事情他都知道。听见辛朵这么说,男生脑子转了个弯就有了个点子,扬眉笑起来:“就你们两个女生去?那要不让楚天骐陪着阿零去好了,这样安全些。” 今晚楚天骐叫来的同学里十个有八个都在卯足了劲给他和阿零制造机会,辛朵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男生话落已经扬手召唤了楚天骐过来,听说阿零不舒服想出去呆一会儿,兴奋了一晚上的小楚同学笑得满眼都是光亮,微微抿着唇有些紧张的盯着辛朵征求意见。 他摆出这样一张脸,她还能说什么,垂眼,辛朵神色淡淡的扶起阿零交给楚天骐,凑过去叮嘱了几句,然后看着楚天骐拉着阿零的手腕,两人一起出了包间。黑色的木门打开了又关上,外头闹哄哄的歌声溢进来,再是被弹回的门板隔绝,那一刻恍惚的歌声填入心底辛朵微微叹了口气,她想今晚,她和他,也许终是有一个必须死心了,又或者,两个,都必须… 鳞次着包间的走廊依旧沉闷,楚天骐拉着阿零来到订KTV时同学就推荐过的小露台,果然看见那里夏风习习,妆点着小花,很是惬意很适合独处,到了小露台楚天骐连忙松开手悄悄的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他手心都出汗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拉阿零的手腕,夏天什么的,肌肤直接接触什么的,果然是既紧张又激动! 阿零没有察觉楚天骐的异样,往前走了几步,趴在了露台的扶手上。一偏头靠上手臂,她微微眯起眼睛向外望去,露台在三楼,望出去可以看见一小部分城市广场,夏风轻柔,微微吹乱了女孩轻柔的短发,她之前玩得疯,一小缕发丝从发髻里散了下来绕在耳边,看着俏皮又温柔,难得露出的小小耳朵,难得看见的纤柔颈项,楚天骐有些忍不住一下吞了口口水,下一刻阿零似是听见了响动,微微偏头望了过来。 那一眼,带着迷茫的酒意,眸光懒懒的,却清亮,望上男孩儿有些紧绷的脸,在他的眉间停驻,四目相对,那一抹幽深的浓黑望得楚天骐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阿零,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一句话出口,楚天骐立刻就后悔了…他平时和阿零独处的机会很少,好不容易营造出了这样的气氛却是想不到话可说,一急就乱了方寸…阿零心情不好,让他注意一些是辛朵临出来前叮嘱他的,不过可不是为了让他这样不带转弯的问出来的… 楚天骐心里一阵懊悔,摆在紧绷的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异,阿零还是那样偏头靠着手臂,逆着夜风她忽闪了一下睫毛,下一刻,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清秀的小脸半掩在臂弯间,只露出了那细腻如画的眉眼,那双乌亮的墨瞳随着这个动作轻弯了一下,透出点点柔和的光亮,看着叫人心生向往。 那一片柔光之中,楚天骐微微愣住,掌心无意识的在身侧握紧,然后,轻轻松开了。 这一次的生日聚会,便是他想了好几日,也许便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他准备在今晚,告白。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尤其是在圣心校庆的那支舞以后;只是,也正是因为那支舞,才让他下定了决心… 十年了,他在她身边十年,比所有喜欢过她的男生都要长;十年的时间里,阿零的身边出现过各种各样的追求者,他们一个个勇往直前,一个个失败而归,曾近他曾鄙视过他们也庆幸过自己,如今,作为她身边仅剩的一个暗恋者,他却开始觉得有些苦涩,心里堵得慌。 当年,北豫的那夜校庆,他曾近告诉过辛朵,他会喜欢阿零,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下去为止; 这一年,也许便是到了这个时限,说出心底的话,给自己一个了断,然后,就慢慢的,放下吧… 表情变得微微严肃,那是楚天骐很少会有的眼神,看着,让人觉得坚定,却又带着淡淡的不舍。那样一个眼神,四目相对,心中想着的话,一点一点从生涩的喉间卡出来,话到了嘴边方要开口,忽然阿零瞪了瞪眼,一偏头打了个喷嚏。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随着这一声喷嚏一起打出去了一半,楚天骐愣了一愣,轻咳开口:“…阿零,你是不是冷?…” 嗯?清亮墨瞳淡淡望来,含笑摇头,然后,阿嚏,又是一个喷嚏… “…真的不冷?” 继续淡笑,摇头… 楚天骐有些凌乱了:“…我去给你拿件外套过来?” 嗯?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下一刻楚天骐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跑——实在是不行了,心脏严重超出负荷…回去调整一下,调整一下再来… “阿零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远远的声音传来的那一刻,露台上的姑娘保持着半趴的姿势,偏头望上男孩儿离开的方向,那个眼神,起初柔亮,尔后渐渐迷茫,直至,完全失神… 她已经完全醉了,却是之前的表现太乖巧导致楚天骐完全没有看出来,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 另一头,K歌房包间内,百无聊赖的一帮人正聚着嗑瓜子的嗑瓜子喝酒的喝酒,话筒被三三两两丢在了一边,谁也没有心情上去秀一场。 包间里的便是林城米傲他们一帮人中分出来的一批,一堆人去了先前定好的pub劲舞,另一群人跟着来了KTV唱歌,跟来的大多是妹纸,存得什么心思自是昭然若揭,只是K歌不比跳舞,一个是秀身材秀性感的,一个如果唱不好那就是拆台掉面儿的事,无奈跟来的姑娘们一个个妆容精致身材火辣却是歪在沙发上各种无精打采,另一边林城吹着啤酒看着一个个吃瘪的美人,倒也觉得挺有意思~ 陆勤心情也不好,主要是因为没能和阿零他们的包间合并成功,他倒是想一个人跟过去的,结果楚天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帮凶神恶煞的男生各个看着他的眼神都很凶狠,他之前跟着阿零他们过去话还没出口呢,就被那些眼神吓了回来,灰溜溜的逃回了大本营。 故此史上最安静的K歌房诞生,所有人都没了玩的心思,下一刻,身材高大的男孩儿拿着手机推门进来,看得身边几个女孩儿微微坐直了身子扬眉露出了一抹喜色,只是她们肯定是没看见男孩儿眼中的那抹纠结,他显然是没心情搭理她们。 米傲在包间最外围的凳子上坐下来,身边靠着林城,不是个好接近的位置。扬手接了林城递过来的酒,米傲低头微微拧眉,刚刚他出去接个电话绕到外面,那在露台附近晃晃悠悠的女生是昼零?她怎么又跑出来了,又是一个人? 米傲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见鬼了,三番五次的撞见团子头,分明是打乱他节奏! 心里虽然这么愤愤想着,脑子里的念头却是完全停不下来。话说那一帮人出来玩丫头情况不对劲谁也没看出来?不是还有辛朵那人精跟着么怎么会让蠢团子喝了那么多酒?!还有,这随随便便订的什么KTV啊完全是鱼龙混杂,这样的地方居然把一个丫头单独留在外面,到底是在想什么? 想到这里,米傲心里不爽起来,一低头灌了口酒,愤愤撇开心里的念头。话说他没事这么担心那团子头干嘛,她都有本事抡着茶几到处砸人了他还担心她吃亏?下一刻,却是那步履蹒跚明显就是醉得可以的身影再次浮现脑海,心里一声低咒,重重放了酒瓶子米傲一下站起来,沉着脸,再次推门而出。 反反复复,来了又走,好不容易越过人群走到沙发边的女生顿住脚步,望上那再次弹回的木门,片刻嘟了嘟嘴:“怎么又走了啊,不是才回来嘛?!” 娇滴滴的一声抱怨,林城循声抬头,呵,这个角度看过去,还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笑着,伸手拉过女孩儿的手腕扯到身边坐下,林城挑眉轻笑,那个笑容虽比不上米家太子爷那般魅惑,却也痞痞邪邪的,很是勾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我们大太子啊,尿频哇!~所以呢,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脸,比起脸来,另外一些东西才更重要…对不对?~” 长指轻轻滑过姑娘裸露的肩头,一句话,拖长了尾音说得极其暧昧,那样直白的挑逗中,女孩儿心中默默掂量了一番林家的家世,抿唇,娇娇笑了起来。 另一头,“尿频”的某太子出了包间径直到了方才那个露台,却已是不见了阿零的踪影。偏头,望上来的方向,阿零他们的包间和他们的是一个方向,除非她在他出来之前已经回去了,不然不可能碰不到。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路都走不稳了的丫头哪来的时间回去?心里的担忧又重了一分,眉头轻蹙,收回视线米傲扭头张望一圈,忽然对上了一个偷偷望来的视线,目光一个交错对方立马避了开,明显心虚的样子引起了米傲的怀疑,下一刻他沉颜,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角落里,身材瘦小的年轻男人表情很局促,站在门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完全不知道往哪儿放。看见有人过来,男人显得更加紧张了,几度想要开门跑进去却又没敢,僵着身子堵在门口,最终战战兢兢的等来了那个足足高出了他一个脑袋面色阴鸷的大男孩儿。 “让开。”米傲言简意赅。 “不,不行,不能进…在维修,里面在维修!”拦在门口的男人头都不敢抬,拼死开口。 男人身后的房间是男厕所,这样偏僻的角落,一般很少有人会发现,KTV这样的地方常年嘈杂,说白了如果真是有哪个倒霉的姑娘被人跩进了这个厕所做了什么,估计到完事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酒吧,夜总会,还有KTV,这样的地方,喝得醉醺醺的女生单独出去上厕所结果就出了事的段子他听过不少,这就是米傲之前放不下心找过来的原因。此时此刻,盯着那明显心中有鬼的男人,那双永远风情夺目桃花眼终是尽收了潋滟,泛起了慑人寒光,那样的目光一瞬望下,凌然的压迫感已是瞬间突破了恐惧极限,下一刻,门口的男人一个哆嗦,如狡兔一般转身朝着门里窜去! 平日里,素来是玩心极重的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实力,养成了米傲无论遇上什么人事均是一副三分不羁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是此时此刻,那眼神阴冷,动作,更是阴冷非常,扬手,急速运动间手掌已是一瞬扣上了身前男人的后脑一个猛压重重砸在了木门之上!一声巨响,门板碎了一个坑溅了一地血被撞晕了的男人已是被一个后拽狠狠扯开,毫无停顿再是飞起一脚,轰隆一声,木渣崩裂之间身前的木门已是被整个踹飞,重重砸了进去! 那一刻,白晃晃的灯光,映上同样惨白的地板,倏然一声诡异呜咽,从前方狭小的隔间里,传了出来!   ☆、041 夜吟挽歌 喜欢你 不大的卫生间内,门口的位置正站着一个伺机偷袭的男人,不想那大门却是被一脚踹得稀烂,整个破碎的木板飞了进来砸在了男人身上,惊得他倒地嗷嗷叫唤。 米傲是个从小打惯了架的主,什么时候该给敌人最后一击又是打在哪里最合适他再清楚不过,踩着碎渣进来,他飞起一脚扫上男人的侧脸把人踹得一头撞到了墙上,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这一脚踹得狠,保不齐都给人撞成了脑震荡,只是家世雄厚的某太子做什么都有人摆平完全不在意,越过伤员就来到了传出声音的隔间门口。 门外一个,门内一个,两个人都奄奄一息已是没了动静。方才这传出诡异声响的隔间里此刻亦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只余下自己那有些沉重的呼吸,米傲伸手触上隔间的门,那一瞬竟是有些不敢开。 下一刻,心一沉,米傲一把推开了隔间的门。 入眼,凌乱的衣衫,狰狞的神态,隔间的马桶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瘫软的状态,向后仰着的脑袋,男人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无比凄惨,整个上衣几乎全破了,还是,撕破的… 米傲盯着身前地板上那一摊意味不明的红色液体有些发呆,微愣的视线一个向上,望上了一只白皙秀气的裸足,裹在银色的绑带小高跟中,精致的脚踝看着纤细,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幽幽没入到墨色的裙摆之中。听见响动,姑娘微微偏头望了过来,那个动作有些高危,一只脚悬空,两手撑着墙壁勉强平衡,全身的重量完全靠着一只脚支撑,而那只脚,咳咳,正精准无误的踩在男人身上,那最不能踩的地方… 从阴鸷转为呆滞,总共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米傲发现,任何时候任何事,只要撞上这只傻团子,都极有变成如今这样哭笑不得的状况…看着眼前这逆天的一幕,米傲不知道别的男生会有什么反应,反正他可耻的“看着都疼”了一把,愣着抬眼,一瞬对上那双含着微微水汽的大眼睛,下一刻那高处的大眼忽地轻眨了一下,像是认出了他,姑娘微微抿唇很欣喜的笑了一下,扶着墙,一转身! 嘶,一声抽吸,那一转,简直就是垫着脚尖以某处为支点重重碾了大半圈,之前绝壁是痛晕过去的男人又被痛醒了过来,发出了非人一般的一声抽吸,然后抽搐了几下,再一次惨绝人寰的晕了过去…而高处的某小姑娘自是完全没有察觉,米傲甚至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踩着一个人,总之经过沉痛的转身之后姑娘已经完全面向了他,双手扶着墙,微微低头淡淡望下,微红的双颊,含着雾气的大眼睛,她一直抿着嘴角冲他笑,柔柔静静白白嫩嫩的,笑得像只小女神。 喉间微动,望着那抹笑容,米傲心叹这傻团子果然醉得不轻,看着虽然是很可爱,但是细看眼神都没聚焦。长叹了气,在那抹笑容米傲还是不自觉的放柔和声调,伸出手去:“来团子,先下来。” 唔?小女神抿唇,愣了三秒之后反应了过来,轻轻垂眼看了看地面,抬眼,摆了摆头。 喝醉的人对距离的判断会有偏差,这也就是醉汉为什么经常会撞墙的原因,那个反应,明显就是觉得自己站的太高了不敢往下跳的意思,米傲思考了一会儿看了出来,往前一步,轻叹了口气:“不高的,一步就下来了,我扶着你。” 唔——,阿零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似乎已经到了只会傻笑和摇头的地步。狭小而封闭的空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远处朦朦胧胧传来的乐声听着靡靡的带着暧昧,米傲忽然发觉自己今天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心里想着的念头,少有的,有些冲动。 “那我…要抱你了,如果你再不动,我就抱你下来,会搂到腰,还会碰到腿,也许哪里都会碰到,阿零,你想要这样么?” 清淡着声线起,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涩意,那双淡淡望来的永远旖旎潋滟的桃花目萃了清冷的光,看着愈发水泽荡漾,这张脸,长得真好,混合着阳刚和妖娆清贵又邪魅,四目相对,高处那双青黑墨瞳里是永远的柔和光亮,阿零再次笑起来,这一次笑得甚至很高兴,笑着,她却是再一次,清晰无比的摇了摇头。 薄唇轻勾,那抹笑容中他便也忽然跟着笑了起来,看着那绵绵软软一副醉得很可爱的姑娘,抬眼,笑得温和中,带着些无奈。 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复杂的圈子,从来不缺的女人,其实要说眼前的姑娘有什么特别,其实除了打架彪悍一些,他真也看不出来有哪里很特别; 只是却是就这样慢慢上了心,说不出什么特别的理由,便是觉得关心可以有,接近可以有,暧昧可以有恋爱也可以有,如果她喜欢他,那么他回去找老爷子争取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喜欢他,所以一切的如果,也只是如果… 米优曾经说过一句话,说他们米家人,没有一个是懂得爱为何物的生物。当时他环顾了一圈家里老老少少的貌合神离,再是想了想自己和米优自懂事起就各自搅出来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懂爱,却是懂得什么叫*,拥抱,亲吻,占有身心,打着恋爱的名义,做的永远都是纾解*的事。每一次,不同的女人,同样的轮回,每一次最后却都是腻了,心生嫌弃,忍都忍不住。他曾经,有过多少女朋友哭着问他为什么他不愿意带着她们回去见家人?提出分手的时候,望着那一张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他又是怎样在心底默默冷笑的?带着她们,回米家?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上赶着想要下地狱? 思绪飘远了,又飘回来,柔柔笑着的姑娘还踩着人身上毫不自知的模样,只是再这么踩下去人估计就要挂了…想到这里,米傲弯起眉眼笑起来,笑得春风和煦,朝着那永远让他意外让他高兴的姑娘伸出手去。 他柔声哄着她蹲下,慢慢拉着她落地,好好扶着人站稳,再次对上那成功之后带上了得意欣喜的小眼神,他第一次这般靠近,伸手,揉了揉丫头已经散了下来微微凌乱的短发。 最特别的姑娘,也许就该放在最特别的位置,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特别下去。 —— 那天最后,米傲拉着人出去的时候,走廊里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最大原因是因为丢了妹子急吼吼的楚天骐太过咋呼,自己的人全部叫了出来不说,还把林城陆勤他们那一帮人也吼了出来,现在一大堆人在走廊里地毯上搜索,一眼看见从那偏僻的角落闪身出来的两人,均是一愣。 时间玩过了,兴致也扫了一大半,发生了严重的袭击事件KTV也呆不下去了,之后太子爷领着一伙人离开,楚天骐一群人也没再留下来,本来说是再找个什么地方去玩一玩的,结果出了KTV阿零却是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不愿意走了,无论怎么问都只会傻笑摇头… 告别了朋友,辛朵和楚天骐守着阿零毫无办法,楚天骐没想到阿零会喝得那么醉,也没想到他只是走开了一下下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此刻,无论怎么和阿零说话都得不到回应的男孩儿沮丧的蹲在了街边,不远处,打完电话的辛朵回过头来望上那沉寂下来的画面,微垂了一下眼,走了过去。 “我刚刚给阿零的爸爸打了个电话,他会过来接阿零回去。”淡淡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蹲在地上的楚天骐微顿了一下,抬眼望上来,对上辛朵神色清淡的眉眼,张了张嘴似要说话,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再次低下了头去。 这还是辛朵第一次看到这样沮丧的楚天骐,她直觉今晚他准备要说的话应该没能说出来,又发生了那样的失误,现在他一定对自己非常厌弃。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辛朵拢了拢裙子在楚天骐身边蹲下,看他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辛朵看着楚天骐,微微叹了口气,她觉得她和他,其实很像,明明笨拙,还学不会直白的表达。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所以,他一定从来不知道她的心意;从小她就一直很好强,似乎不在他面前表现得很优秀就不行,现在想来,也许只是她看着从来都围着阿零表现得很热情的他,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而已… 其实楚天骐并没有不好,他已经很优秀,只是待在阿零身边,似乎再优秀的人,都不够…严景,米傲,甚至陆勤,每一个都是家世好外貌好众星捧月的人,更不用说阿零心里念着的那个人,十年前,他就是他们仰起头来拼命追赶也望不及项背的人,十年后,他看着却依旧年轻,依旧帅气,愈发的成功也愈发的有魅力。十年之前喜欢过他的很多女生如今都已经嫁人生子,十年之后,当年年幼的女孩子们长大了,他却依旧还是那个A市的神话,依旧是女生们心中惦念着却已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男神。 这样的感觉,其实不只是楚天骐有,其实,她也有。阿零身边的世界永远都是那么耀眼,他们只是普通人,会觉得自卑勉强跟不上,都很正常,她唯一好过他的一点,只是她不用去和那些耀眼的人比,谨此而已。 柔柔的夏风拂过眉梢的那一刻,长凳上的姑娘已经靠着臂弯沉沉睡去。长睫轻扇,一句喜欢,裹在风中轻轻送出,那一刻墨瞳一瞬微瞪透出三分迷茫五分惊诧楚天骐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刻身侧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蓝灰色的跑车已是急停在了街边,车门打开,青黑墨瞳轻抬望来,透着凉意。 扫上车门,昼焰行大步走到了长椅之前,低头望下,长椅之上,披着外套的小姑娘蜷着身子,裙摆盖到了脚踝,正睡着深沉,一呼一吸间带出的酒味并不难闻,却很浓重。街边一道车灯闪过,她一偏头密长的睫毛带着蒙蒙水汽轻颤了一下,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下一刻微微迷茫的墨瞳睁了开,抬眼相望,片刻之后那带着绯色的小脸上淡淡扬起了一抹笑容,澄净温柔。 夜半晚归,醉酒街头,来的一路上昼焰行都在生气,此时此刻,却是看着那个笑容那双眼,眸中的冷意一点一点绷不住褪了下去,终是心中一叹故作清冷的伸手拽上了丫头的手腕,轻轻一拉,人坐起来了,却是不肯走。 还是只会笑只会摇头,看来睡了一觉酒也没能醒多少,辛朵和楚天骐站在一边,观察着昼焰行的反应,看那微凉的眉间轻轻蹙起,下一刻他缓缓蹲下身,拉起了阿零的手。 “怎么了?”清淡声线起,语气中没一丝起伏,微微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却是一晃而过,那青黑墨瞳之中闪过的情绪,温柔的让人愣神。 十年的好友,对于昼焰行的性情辛朵和楚天骐都是知道的,素来冷淡到让人有些害怕的对象,站在跟前便是叫人禁不住紧张,他们知道阿零在家其实很受宠,也知道阿零其实和她养父的关系特别好,只是此时此刻,这自然而然的亲昵,毫不避嫌的姿态,这样的气氛,并不是一个父亲对着女儿说话时,该有的感觉。 辛朵和楚天骐都有些愣,经过街边的行人也有些开始回头张望,这一边,却是完全旁若无人,再一次得到微笑摇头的回应之后,清冷的目光淡淡望下,一圈打量,最后停留在那裹在绑带高跟鞋里的小脚上。 从来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孩子,穿着新鞋走了一路,心情不好,喝醉了酒,一整晚她的脚都很疼,却是一个字都没说…长指轻轻扯落丝带,层层解开束缚将那银色的如同水晶鞋一般漂亮的小鞋子拿下来的那一刻,脚趾脚踝上都已是红肿一片,很多地方都微微磨破了皮… 还是一样的笑容,一样的无言,抬眼望上对面那淡淡望来蓄起了泪光却是固执的含着那不变笑意的墨瞳,青隽的眉眼微微皱起,他已是发觉了,今晚丫头除了喝醉,还有心事。 温热的掌心贴上裸足,阿零的脚很小,只齐他一掌那么长,脚心微凉,趾间红肿得让人心疼,再是小心的褪去另一只鞋子,他轻轻的,将一双小脚捏在了手心。 抬眼,淡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街边已是传来了悉索的非议,半跪,俯身,那是虔诚的姿势,一身黑衣清贵无双的男人,墨裙雪肤温婉恬静的少女,很快有人认出了两人的身份,发出了一阵惊呼。 下一刻,风随影动,裙摆飞扬之间男人已是抱着女孩儿一下站了起来,转身离开。闹市街头,这样引人瞩目的一双人,走向那样一辆谁都认识的车,一切已是瞒无可瞒!掏出钥匙,自动解锁,跑车车门上扬如同飞鸟展翅一般开启,周围人群爆出几声哗然,昼焰行神色淡淡俯身将阿零放上副驾,扣好安全带,全程所有的动作都是轻缓,毫无顾忌的姿态全部落入了路人猛拍的镜头中。 夜半街头,昼家父女大秀“恩爱”?近日里关于那永远神秘的昼家爆出了很多负面新闻,有人大肆宣扬,有人抵死不信,今天这一场,明日里又不知道会被媒体写成什么样的狗血剧情! 将所有非议甩在了身后,跑车发动,平滑的开出车位,一脚油门极致加速,绝尘而去。原地,茫然着看着发生的一切,直到人离开了,车开远了,楚天骐仍旧愣神站在街边树下,一脸的恍惚,伴着微微扭曲。 终是回头,面色僵硬望去一眼,身边,长发大眼的姑娘仍是静静站在原处,察觉到视线,偏头看了过来。红唇雪肤,曲线傲然,一身T恤配着牛仔裤这般极其普通的衣物穿着却依旧明艳不可方物,这就是辛朵…这张脸,他看了十年了,今晚,却是第一次有被煞到了的感觉! 四目相对,不解释,不回避,三秒过后,面上好不容易绷住了的某少年内心世界彻底崩溃了…尼玛,辛朵!那可是辛朵啊!…居然,居然喜欢他?! —— 一路撇下都市喧嚣,跑车静静开上岚山,午夜的山顶灯火点点,看着宁静安详。跑车在山顶大宅前停下,昼焰行下车打开副驾车门,伸手把没穿鞋的丫头拉了出来。 一路上阿零表现得都很安静,不睡觉,也不说话,问什么都只会笑着摇头点头,那个样子看久了倒是让昼焰行有些新奇,原来阿零喝醉了会是这个样子,软绵绵的,像只安静的小兔子。 只是下车了之后,小兔子却是没有在车上的时候那么安分了,酒醉之人特有的亢奋劲儿似乎起来了,踩着她家殿下的脚尖,丫头抬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开始拼命伸手往上够,藕节一样的手臂环上纤长的颈项往下一拉,那个效果显然不尽人意,下一刻小兔子化身小松鼠,手脚并用的开始往上爬… 昼焰行正偏头交代夜福准备醒酒茶,弄成这样自是说不好了,夜福灼灼的视线中,昼焰行回头凝上那巴巴望来的小眼神,微微蹙眉:“怎么了?” 唔——抿唇笑眯眯,摇摇头。 叹气:“要上来?” 唔!点头,继续爬。 再叹气:“…你知道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么?”那个声音无奈又轻柔,说话间担心丫头摔了他下意识伸手拖了一把,结果被某只小醉鬼逮住了机会,往上一蹭小腿一盘,树袋熊一般稳稳的挂上了“大树”。 咳咳,咳咳咳,心中猛咳了很久的夜福此刻终于忍不住真的咳出了声来,这样的动作昼焰行也有些尴尬,伸手轻轻把人拉开一些:“…阿零…你乖,下来好好走…”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哄过孩子了,怕小醉鬼不开心还刻意放缓了声调,结果似乎是这样的姿势很舒服丫头很满意,总之她完全不接受提议,微微抿起唇来,乖乖的摇了摇头。 那个眼神光泽清亮,那张小脸软萌可爱,说实话昼焰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阿零这样的小表情了。孩子长大之后性格慢慢沉静起来,这样傻乎乎软绵绵的状态,还是十年前五岁的萌宝零才有的,不其然间的回忆杀让昼焰行有些兜不住,下一刻小手再是一扬,圈上颈项,整个软软的小身子都一下蜷进了怀里,扑上来的时候还不忘用毛绒绒的小脑袋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肩窝。这一刻,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感觉,这样激萌的效果完全就是一击萌杀,下一刻僵硬了不到半秒的某殿下毫不迟疑的把怀里的宝贝往上托了托,无视身后属下无限暧昧的目光,大步朝着宅子走去。 缓缓上了楼梯,转弯走上二楼,寂静的走廊上点着幽暗的灯光,四周静悄悄的一片,耳边只有合着酒意微微紊乱的丫头的呼吸声。 面对着面,身贴着身,小手搂着他的颈项,长腿圈着他的腰,整个人毫无缝隙的贴合…昼焰行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此刻歪着脑袋正趴在他肩上感觉已经快睡着了的小丫头,一定不知道… 便是只有他一人在在意,一人在微微紧张心跳加快…如此无奈的想着,走过寂静的走廊,经过巨大的玻璃窗,不其然间一偏头望上玻璃上映出的人影,那一刻墨瞳微顿,下一刻昼焰行偏头撇去脑海之中的画面,心跳却是狠狠乱了一拍。 这样的动作,他怎么会没有感觉,此刻,他的双手正交叠着轻轻托在丫头大腿下方,虽然他已经尽力帮她拉着裙摆了,但是那仅仅隔了一层布料的触感却是太过清晰,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淡定…这个动作,便是儿时的阿零他都没有这么抱过她,何况是用着现在这副心情这样抱着已经亭亭长成了傻丫头?脑海之中冒出的念头无论哪一个都像是犯罪,特别是在那玻璃上模糊的影响入眼之后,根本就是挥之不去! 微微咬牙,他偏头离开了肩头那毛绒绒的小脑袋一切,却是直觉暴露在了空气中的耳侧更加热得发烫,心中的气叹了又叹,下一刻不知怎么想的也许只是为了岔开话题,他脱口而出:“阿零,你今天晚上…为什么不说话?” …嗯?偏头正有些恍惚要睡的小丫头听见响动,微微抬起头来,眼神迷离了一刻,笑着,摇了摇头。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拼命死守着不愿开口么?望上那双微微迷离的眼,墨瞳之中闪过一抹深意,下一刻长睫轻阖了一下,再抬眼间,一片墨色之中已是带上了点点劝诱:“阿零,为什么不能说话?能告诉我原因吗?” 嗯?对面,那亮晶晶的眼眸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好看了?醉醺醺的脑容量显然不够用,阿零愣着迷茫了一刻,迷迷糊糊的差点开口,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刻忍住,胡乱摇了摇头。 那个反应,显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淡定,再是勾唇,眸光加深,缓缓的声线自耳边响起,该死的诱惑:“但是阿零,我很想听你说话呢,能不能破例一次?你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说什么都没人会听到…还是阿零你有话是我也不能说的,难道,是这样?” 一番话,说到之后居然还带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委屈,对面,做着五岁的她才会做出来的事情的某小瓜如今智商肯定也倒回到只有五岁了,听着这样的话看着这样的眼神完全招架不住,先是老实得一点头,再是反应过来不对劲赶忙摇头掩饰,那个样子乱乱的看得人有些心疼,下一刻昼焰行微微低头抵上丫头的额头,头靠着头,他叹了口气:“阿零…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她有话瞒着他,不能说,她心里有事,不开心…这些他隐隐感觉到了,停下了脚步,忍不住问出口来。 心里乱乱的,一瞬有些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却是迷茫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抬眼,对上那双含着关切的墨瞳,那里头交缠着太多情绪,她看不太懂,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低头,微有含糊着,糯糯开了口:“…朵朵他们说,我一喝醉…就乱说话…所以,唔——,不能…不能说…” 后仰,松手,说话间阿零伸手捂上了嘴,摇头间模糊的声音从指间透出来,有些口齿不清。 看着这样的动作,听着这样的话,昼焰行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这居然不是你第一次喝醉酒?…” 却是话音未落,下一刻就被惊了一跳扑过来的丫头狠狠堵住,小小的手心扣在嘴边,瞪大的墨瞳明晃晃的闪到眼前,丫头噤声,猛摇头:“嘘!不能说,不能说!” 咳咳,盯着那双大眼,愣了一刻,昼焰行终于反应过来,敢情这才是丫头醉酒后的真实状态…怪不得不能开口…咳咳,咳咳咳… 破功之后,阿零开始无所顾忌的唱歌,哼着都是一些不明就里的歌词,样子比起之前来嗨了不止一点两点…昼焰行有些无奈等了一会儿,直觉今晚是问不出来阿零不开心的原因了,轻叹了口气,把人往上托了托,继续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怀里的阿零还在兴奋,引吭高歌唱着一首歌词为“在一起”的歌,总之就是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没完没了的在一起,唱了一会儿,唱满足了,终于乖乖的趴了回去,小憩了一下,一偏头:“殿下,阿零要跟殿下,永远永远,在一起!” 搂着突然不安分的小丫头,昼焰行正有些后悔,忽然听见这么软糯糯的一句表白,虽然结合着前面的歌词有些雷,但是还是挺感人的,想着心底软了一软刚准备应一声,突然:“还有阿福和青青,也要永远在一起!” “……” “还有大头,无颜,朵朵,严景,怡然…和,和楚天骐…”阿零如数家珍。 “……”某殿下已是再次停住了脚步… “还有米…米傲,陆勤,林城,还有,还有百里…”阿零继续滔滔不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总之突然就觉得越多越好,连今天刚得罪过她的百里容笙也扯出来算上了… “……”某殿下的脸已是黑得不能再黑。 “还,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而且为什么大多数都是男的那个什么陆勤林城听都没听说过是哪里来的鬼啊?!呆瓜零你快点给本殿下起来说清楚你到底想干嘛?!心还蛮大啊一次装那么多人就不怕撑死你?! 心里一阵咆哮,憋了一晚上欲求不满的某殿下终于在一连串的男生名字面前暴走了,当即恨不得把手里的小瓜摔地上去却又舍不得,一狠心反手隔着裙子一下子拧上那丝滑下的一处嫩肉,一下子掐得正在还有不出来的某瓜一个激灵猛得抬头挣了挣:“嗯!有东西,有东西咬我屁股!” …什…什么?昼焰行也是愣住了,盯着那张醉眼迷蒙痛得皱巴巴的小脸一顿,随即拧眉:“谁说是屁股啊明明是腿…” “就是屁股就是屁股!很疼!”阿零张口打断,哼唧着要躲,一动,昼焰行一僵,变了脸色。 “…你!你别动,别乱动!”愤愤的声音从齿间溢出,那一刻没在阴影里的墨瞳已是一瞬泛起一抹血色,下一刻昼焰行手一松下意识就要把人放下来,却是感觉夹在腰上的腿更是紧了一分,挣扎间丫头一个后仰他吓了一跳赶忙把人重新搂住,慌乱之间再一次全身的贴合那个刺激简直是难以想象,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带着掩盖一切的暴躁:“都说了不是屁股,谁要捏你屁股啊明明是腿!” 乱七八糟从来不是他该说的话一瞬出口,还是吼着出来的估计下面的夜福和佘青全听到了!心头一阵烦躁,下一刻怀里的丫头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下楼上了他的肩膀,再也不动了。 一动一静一惊一乍的,一下沉寂下来昼焰行发觉自己的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整个人差不多都快虚脱了…一阵酒疯过了,丫头突然闹不动了?保持着依偎的姿势,怀里丫头的心跳清晰的传来过来,明明人安安静静的趴着,心跳却是却是越来越快,感觉到异样,昼焰行皱眉覆上阿零的背轻轻拍了拍,今晚的一切都很异常,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一刻搁在肩头的小脑袋却是偏了偏,缓缓凑近了他的耳朵。 “殿下,你对阿零的屁屁,有什么不满么?” 柔柔的一句话,说得无比清晰淡定,一瞬,如同水滴落到心间,凉凉的,激起了圈圈涟漪。冰凉的吐息间,昼焰行再次僵住,这一次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了,下一刻,怀里的丫头再次抬起头来,四目相对,这一次竟是平静的目光温和的模样,淡望过来,微微垂眼,丫头抿了抿唇,那个样子,看着不只是腼腆,还是失落。 她说殿下,严景说,阿零的屁屁,如果和胸胸比起来,可以打九分哦。 说话间,小脸轻垂下去,密长的睫毛盖下,完全掩去了眸中情绪的那一刻,她再次开口,声音低低的:“所以殿下,阿零的屁屁,已经是身上最好看的地方了…” 徒然改变的话题,骤然变化的情绪,一瞬间微微伤感的情绪蔓延伴随着那微乱的心跳寸寸入心墨瞳之间已是带起一抹晦暗的情绪,“阿零…”低哑的声线出口,带着一丝不明,下一刻长睫一扬那异常乌黑的眼眸望上来一瞬看入心中,倏地滑落一滴泪来。 “…但是,如果这样殿下都不喜欢,那该…怎么办…?” 她看着他哭,哭着问他怎么办,问的是他却又不是他,她突然就慌乱了起来,劝都劝不住,那一刻他说了什么她好像都丝毫没有听见的样子,只是一味的哭着,低头,双手拧上了胸口的蝴蝶结,豆大的泪珠落下,打在手背上。 “…我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青青说吃木瓜有用,我吃了很多了…朵朵说,锻炼有用,我也,也锻炼了…喝牛奶,做操,网上的很多办法,阿零都试过了,但是还是不行,还是,没有长大…” 说到这里,泪水终于完全决堤,如雨般沿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今天晚上,她一直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便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跟着大家一起玩,努力分散注意,她喝了很多很多酒,因为脑子里晕乎乎的,便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只是喝醉了,有一个很不好的地方就是她会说很多不能说的话,现在,她有很多话都是不能说的,尤其,不能告诉殿下,所以她不能说话,绝对,不能开口,但是她还是说出来了,忍不住,都说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很糟糕,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有长成殿下喜欢的那种女生。她的头发,一直都长不长,她的胸胸,一直都长不大,殿下喜欢的,是长发大胸的女生,所以,他一定不会喜欢她,有了清衡,有了其他好看的女生,她该怎么办,才能让殿下只看着她,只喜欢她,一个人? “…但是,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努力的…一定会努力的!所以殿下,你不要…不要嫌弃阿零…”那样的痛哭下,她根本已是很难发声,却还在拼命开口,断断续续拼命表达着心意,“头发…头发一定会长长的,胸胸,也一定会…会长大的…所以殿下,你再等等阿零好不好,等等…不要,不要喜欢…” …不要喜欢…不要喜欢? 不要喜欢,谁? 一句话,随着情绪宣泄一瞬说到这里,心中骤然而起一股惊惧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抑在了唇齿之间! 不能说的,这是不能说的话!不能提到清衡,也不能表露出嫉妒,她什么都不该说什么都不能说的! 眸中一瞬闪过一道茫然,紧接着的惊慌无措尽数落入了对面那双含着复杂情绪的墨瞳之中。这就是她不想说的话?这就是她不能说的话?下一刻,回过神来的丫头伸手捂上嘴竟是一下软了身子往下滑去,眉头一紧,昼焰行伸手一下搂上阿零的腰一把把人提了起来,悲伤夹着慌乱丫头已是完全乱了神,死死锢着那纤细的腰肢昼焰行眸光一沉往前一迈将人用力压在了墙壁上,再是伸手一下扣上一侧的膝弯往上一提,将怀里的姑娘整个禁锢在了墙上。 双腿悬空,除了全心依附,身体再无依傍。冰凉坚硬的墙壁一瞬透过轻薄的衣裙抵上背脊的那一刻,阿零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微颤着抬头对上那双清幽的墨瞳,突然察觉到了这个姿势有多暧昧,一瞬惊得全身都发烫起来。 魅惑的粉色,沿着那纤细的颈项一路往上遍布了全身,便连那紧致的锁骨幼细的肩头都透出了迷蒙一片晕色,看着,诱人无比。 淡淡望下的那双墨瞳,幽深中,暗暗的血色翻滚,伸手,缓缓扣上那至于身前的小手,慢慢上拉直至头顶,压下,固定在了那里。这样一个动作,完全舒展,再无防备,居高临下的视线灼灼炙热,望来的那一刻甚至像是能穿透衣物看遍她全身最羞人的地方。周身战栗起了一片有一片,从未见过的眼神,从未感受过的气息,那样危险的热烈,几乎将所有心神燃于一片火海。 “阿零,不要喜欢…你让我,不要喜欢谁?” 微微低哑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那一刻她用力低头,再也不敢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俯身,凑近,温热紊乱的气息一点一点触上滚烫的肌肤,最终停留在耳畔,清晰的低喃。 “阿零,你不想让我喜欢的人,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也不会喜欢,绝对,不会喜欢…” ——因为阿零,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如梦般的一声轻喃,在第一句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朦胧的音符,散在耳边,仿佛听不真切,却是透入了心底,一字一句,重重,刻上了心头。 很喜欢…很喜欢… 重复的低喃,声声穿透鼓膜,刺激着心脏,直至将所有扰乱到了无法再承受的地步,终是移开,偏头望来,四目相对,带着点点温柔的墨瞳映入那迷茫一片的幽深,下一刻,薄唇轻扬弯出一抹浅浅的笑,他俯身,更加靠近。 “阿零,这样的喜欢,你要的,对不对?我喜欢你,是这样的…喜欢。” 浅浅循诱的话,淡笑,话落,他终是不再忍了,一低头,吻上了那片早已期冀了许久的温暖。 ------题外话------ 今天内心戏大爆发啊,有点hold不住比预想长了太多,所以晚了很久,大家抱歉╭(╯3╰)╮ 话说我们纯情的殿下终于表白鸟,撒花! — 推荐好友的文文: 《黑暗千金的男妖仆》天下为奴 玻璃碎了一地,那被压在书桌上的男人不怒反笑。 女人薄凉的唇瓣覆在他的颈上,静谧的夜里能听见液体流动的声音。 她压着他心无旁骛的饮血,他却不动声色的拉下她连衣裙的拉链,温柔的眼里浮现深藏已久的*。 “小妆,你饱了吗?”男人轻问。 西门妆顿了顿,将埋在他脖颈的头抬起,一双黝黑的瞳映出天际的繁星。 男人看得微愣,解衣的动作却未停。 薄唇勾着笑,小心凑到她耳边,“你若是饱了,就喂喂我吧!” 专宠,爽爆,男主温柔腹黑,也高冷寡情。治愈系暖文,欢迎跳坑,喜欢点收藏!   ☆、042 夜吟挽歌 魔鬼邀约 本已是哭得快喘不过气来的阿零,在这么一个绵长的亲吻中几乎窒息。 只是再难受,她却是忍着没敢动也没敢挣扎。从来没有过的亲昵,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被钳制,那样冰凉的迫力让她本能的有些害怕,只是那唇上的触感,却是炙热又温柔,辗转,深入,吞掉了她最后一点空气和理智,阿零对那夜冰湖上的主动献吻没有一点印象,所以这是她的初吻,和她从来不敢肖想的那个人,下一刻她终于憋不住气了迷糊着想要偏开头,却是刚刚挪开了一点点,就被捏住下巴掰了回来,继续封住了全部心神。 阿零还会不换气,或者说她太紧张了已经没了该换气的意识,大脑严重缺氧之下丫头难受的哼了几声全身再也没了力气,身前,锢着膝弯的掌心发烫且用力,一个劲的提着她的腿往那精瘦的腰身上压,捏着下巴的长指在下一刻松开拂过她的脸颊,温柔得探到脑后,帮她隔开了硬实的墙壁的同时,更好的掌控了主动权。 这样一个吻,持续到丫头快死了的前一刻才一下松开,他是故意的,纤薄的嘴角弯出的那抹笑意已经有很久没有带过这样肆意的痞气。墨瞳淡淡望下,色泽清亮如洗,笑着,鼻尖触上鼻尖,从纷乱中稍稍平复了的呼吸轻散在脸颊:“阿零,你快呼气…” 嗯?阿零呆呆的,一抬眼,居然还是斗鸡眼~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昼焰行扬起头来,好以整暇:“不是憋得难受么,怎么还憋着?” 阿零这才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她居然憋气憋得连本能的呼吸都给忘记了…她一定是接吻之后表现得最傻的那一类人,阿零委屈的这么想着,却又因为想到了“接吻”这个词一下羞红了脸,本就憋得通红的小脸倒是看不出来脸红,只是一激动呼吸不畅一下子呛到咳了起来。她难受极了,殿下却笑得开心,她郁闷的抬眼瞪过去,下一刻温热的掌心终是轻轻抚上了她的背,温柔的轻拍起来。 阿零突然发觉此时此刻的状态,就像是她小时候那样,趴在殿下怀里,把头埋在殿下肩上,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感受着胸口平稳的心跳,她突然觉得安心,放松了全身紧绷的情绪,便是连刚刚那一番互动都是那样,殿下逗她,她生气,然后殿下来哄她,她立刻就开心了。 伸手紧紧环上了那温热的颈项,她完全放松了下来,依偎到了她最爱的那个怀抱。同方才一样的姿势,此刻却是已经没了方才那样的尴尬和窘迫,紧紧相依的两人,从身到心都没有了隔阂,微微叹息,偏头轻轻吻上她耳边幼细的短发,“阿零,我喜欢你,很喜欢…”柔柔的声线起,再次重申。 嗯…微微害羞的抿起了唇,攀在那宽厚背脊上的一双小手羞涩的捏起了那里的衣衫,过了一会儿阿零才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那淡淡的声线再次触上了耳畔,问她,那你的答复呢? 殿下说,喜欢她,是那样的喜欢,然后,他用行动证明给她看了,到底,是怎样的喜欢… 现在,殿下问她要一个答复,言情定律,表白,亲吻,回应,然后…是恋爱?心里一瞬闪过这个的念头的那一刻热度再一次迅猛的攀上了耳畔,这样一个问题,问得她心若擂鼓! 含着春色的小脸再一次羞得满面绯红,心里胶着着的情绪,有惊异迷茫,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羞涩是喜悦,是激动高兴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的手足无措。这样的喜欢是怎样的喜欢,她已经完全弄明白了,这样的喜欢,完全就是巨大的惊喜,砸得她现在都回不过神来;第一次的告白,一下子就做了这么亲近的事,现在的她心里乱糟糟的全部塞满了,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完全没有实感,让她好想,再确认一次… 唔!心中惊呼了一声,阿零一下羞得把热热的小脸用力在身下的肩头蹭了蹭,恨不得狠狠拍上两下!这样色色的要求,她怎么可能提得出来,现在她已经紧张得连殿下的脸都不敢看了,血槽已经完全空了好么!羞愤地唾弃了一下自己,小丫头终于从醉酒的迷糊和缺氧的刺激当中完全清醒了过来,乱糟糟的飘满了粉红泡泡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冷静了下来。 清醒了之后,脸上的温度慢慢褪去,一张小脸亦是一点一点恢复了沉静,几日来,所经历承受的种种在此刻终是重新被忆起,矛盾的情绪,一点一点,在心头积聚了起来。她的体内,存了堕神都会有的浊气,一旦浊气侵体便会飞快透支她的寿命,而这样的侵体最终出现的时间,离现在,至多,三年… 她要和浊气抗衡,就必须集齐三个灵格重归神位,只是万年来那第三个灵格从未成功寻回过,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第三灵格下落的人便是百里,只是百里现在和他们已是形同陌路,这一条路,等同于是断了。 而最后,便是在今天,她还毫无心理准备的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殿下当年的秘密,知道了清衡的存在,知道最初那一世灵鸢清衡和殿下之间的纠葛,知道了,殿下在万年之前,也许,有一个深爱入骨的女人… 三条消息,三条,都是打击,攸关她的性命,攸关殿下的感情,她一件都不敢提,什么,都不敢问,所有的情绪全部积压在胸口她感觉都快要疯了的时候,却是忽然在崩溃的边缘,不其然间得到了一个吻,得到了,一场告白… ——阿零,我喜欢你,很喜欢… 直至,这一声淡淡的声线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心头一瞬翻滚而出的情绪强烈得几乎将先前的悲伤慌乱嫉妒伤心全部掩盖住了的那一刻,她终是懵懂的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也终是明白了,之前自己之所以会那样悲伤慌乱的原因。 悲伤,是害怕失去,慌乱,是担心从未拥有,她是那样的难过,前一刻,差点被负面的情绪击垮,下一刻,却是仅仅因为那一句喜欢,顷刻,全部变了样子。 抬眼,淡淡望上了那双清幽的墨瞳,这一刻,便仿佛那怎么也看不到希望的未来,一下都变得不再那么恐怖了;便仿佛,那永远也无法改变的过去,也变得不再那么悲伤了…伸手,指尖轻触上那青隽无双的容颜,这样一张脸,从最初相见的那一刻就让她留恋,他是她的殿下,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最在意的人,而她的殿下,在意的人是她,喜欢的人也是她,此时此刻他抱着的吻着的人都是她,这样还不够么? 已经够了,她已是再也没有什么,不能知足; 三年之期也好,前世纠葛也好,她已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微微抿唇,天生上扬的小嘴弯出一抹最温柔的笑,漆黑的墨瞳里,清泽一片,泛起的光亮如同这世间最美丽的华彩,从清明,到羞涩,一点一点,萃上迷离,嘴角一片温柔笑意变得腼腆,柔柔静静的弧度间清软的声线终是点点溢出,说出了心里话。 ——殿下,阿零也喜欢你,最喜欢了… 那个声音,如梦般的轻柔澄净,那个眼神,带上了比任何时候都要纯粹的温柔坚定。话落,长睫轻阖将墨瞳深处映上的人影好好锁进了心底,一个倾身,青涩的微微抿唇,下一刻柔软的唇瓣终是再次覆上了那她色色的贪念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大胆觊觎了的双唇。 那一刻,凤目微瞪,下一刻浅浅染上一抹璀璨笑意,轻轻搂紧了怀里的姑娘,感觉着那笨拙的轻触,他的阿零,还是这样小小的,傻傻的,却是有着这个世上最绵软的温度最清甜的味道,垂眸敛去了眸中的温柔贪恋,下一刻他伸手覆上了她的颈项,回应着,索要更多。 空无一人的古宅走廊,安安静静的,第一次带上了旖旎暖意,窗外,漫山的杉树林在初秋的夜风里轻晃,一抹如勾的新月似再也耐不住羞涩躲到了漫起的流云之后,清辉隐去,沉寂的山林缓缓没入了一片暗色。 无星无月,秋风凉薄的一夜,寂寞山林,一片墨色,倏然间一抹白影闪现,静静,落在了树端。那里,很高,很冷,除了擦过耳边的山风,除了肆意入侵的冷意,什么,都没有。 雪白的衣衫,在风中轻散,那永远苍白的肌肤在这般静默的一片夜色下,已是和那惨白的衣襟化为一色。墨瞳直愣,望去的那个方向,有着他不想看见也不想接受的一切,却是缄默着,将这所有残忍痛苦悲哀可笑都尽收眼底,一瞬不瞬,如同,自残。 悄无声息的,夜色中潜行而来的黑影伴着风声落在了不远处的枝桠前,黑色斗篷,兜帽掩面,来人淡淡抬眼,望上前方那孤毅的背影,目光流连上那攥紧在身侧已是支离破碎滴落了一地鲜血的掌心,终是红唇轻勾,弯出了一抹妖娆笑意。 “看来,这一世的神女还是个痴情的种,便是这样,都还是两情相悦了呢~” 娇柔的女声,暗含着媚意,裹在风中自身后幽幽传来,那一刻,阴冷的视线一瞬扫来凝上那如同鬼魅一般悬停在半空中的黑影,凌然杀意之下,那阴影之中唯一可见的血色红唇却是再次一个轻扬,魅惑笑开。 “怎么?恼羞成怒了?还是想要杀人灭口?可是熹姝我的话有说错么,如今您身份已经败露,那样的计策都用上了却还是失败了…您还有何路可走?” 冷笑话落,黑影往前一个飘忽到了身前,那一刻,天边的勾月忽然撕开云层洒下一抹清冷的光,血月冲日,金红色的妖异月光中黑衣人一下抬眼,月光映上的那张脸艳致勾魂摄魄,泛起银光的竖瞳一瞬望入那清冷墨瞳,幽然冷光中红唇扬起的那抹笑意,鬼魅妖异。 ——熹姝今日前来,为传我家主上一句话,家主有一法,可以让神明大人求仁得仁,心甘情愿带走神女,敢问那边的那位走投无路的神明大人,可愿,一试? 毒如蛇蝎的妖艳美人,递出来自魔鬼的邀请函,那一刻,永远淡漠无情的墨瞳凝上那张笑脸,只觉心口一阵灼痛,那繁密的黑色纹路已是再次幽幽攀上颈项,描绘出的,仿佛便是他已然堕入地狱深渊的内心。 那一刻,薄唇轻扬,弯起的那抹弧度,是从未有过的阴冷邪肆; 身为堕神,孱弱,薄命!他本就,已是鬼,那又有何,不可的?! ——夜吟挽歌篇完—— ------题外话------ 嚷了很多天的夜吟挽歌篇大结局终于出来了,明天开始进入第三卷最后一篇——亡者归来,看着个名字,大家应该也能补脑是和谁有关了哈~预告最后一篇会有波折,但是结局很圆满,会圆满的进入第四卷的,大家放心╭(╯3╰)╮   ☆、043 亡者归来 吾家有女初长成 昼家,没有秘密… 隔日清晨,一大清早一楼的偏厅里就热闹非常,宽大的乳白色沙发上,一身火红裙装姿容艳丽的美人儿正风情万种的蜷在沙发一角慵懒轻笑,美人的正前方,飘忽在空中的青灰色鬼婴正用尖尖的獠牙叼着一支玫瑰花,摆出一个非常绅士的姿势飞过去将玫瑰献给了美人,美人扬手接过花,勾唇笑得愈发魅惑,鬼婴得到鼓励一双全眼墨瞳亮晶晶的,深情款款:“青青,我喜欢你,就是这样的,喜欢。” 故作深沉一句话落,大头鬼婴撅嘴作亲亲状凑近,妖娆美人咯咯笑出声来,弯着眉眼往后躲,还有寸余就要袭击成功了!大头美美的晃着脑袋,下一刻后颈却突然被狠狠掐住猛得往后一拉,咳咳咳,大头猛咳回头一瞪,对上一双冷冷墨瞳,愤怒的呲了呲牙。 “在干嘛?!”夜福语气不好,转眼望上沙发上的佘青,佘青只顾着掩面笑得开心,微微抬眼用那双勾人的丹凤眼睇他,那样的视线化了墨瞳里的冷色,夜福有些不好意思的错开视线:“一大早的不做事,就知道玩…” “哼,你个不解风情的小老头,没看见我们正玩得开心么!”大头趁着夜福分神的当口扭开钳制飞到高空,没好气的大声嚷嚷,“我正在跟青青演昨天晚上那件事呢!我们都特别开心…” 嘘!咋咋呼呼的话音未落就被夜福着急打断,伸手比在唇边做噤声状,夜福的眉头皱得不能再皱慌张的摆了摆头。这样紧张的样子逗乐了佘青她身子一歪笑得更欢畅了,夜福无奈回头瞪她,皱眉叹气——我知道阿零和殿下有进展了你们都很开心,但是心里笑笑就行了,殿下的事情哪是这么可以拿来演的?! 无声的警告还没表达完,下一刻不远处就传来了轻缓的下楼声,偏厅里活跃的气氛瞬间被打断,佘青轻了轻喉咙立马爬起来坐好,夜福神色紧绷回头望上门口,之前还很嚣张的大头一个闪身躲到了大柱子后面,最没出息的就是他~ 客厅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那晨曦之中缓缓而来的脚步声,沉稳,轻缓,光是听着都觉得冷,下一刻,一抹黑色身影悄然出现在偏厅门口,长身而立,便似挡去了所有光明,一偏头,微长的刘海之后墨色的眸子斜斜睇来一眼,渗人的寒意一瞬入心夜福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佘青也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下一刻,身后的大柱子后也毫不争气的传来了一声口水声… 冰凉视线在偏厅轻扫而过,落在夜福脸上:“夜福。”点了人,昼焰行冷冷转身,周身压抑的肃杀之气在那一刻磅礴而出冻得佘青打了一个寒颤。僵僵的坐在沙发上,佘青偏头望向夜福亦步亦趋跟着殿下走远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发毛——尼玛这是昨天刚恋爱的人第二天早上起来的状态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昨天刚死了老婆…呸呸不对不对,这个比喻不对,我家小主子长命百岁长命百岁,阿弥陀佛! 夜福跟着自家殿下一路走到大厅,忍受着那凌冽的寒意心中淌泪越走越慢,尼玛绝对是刚刚大头的恶作剧被殿下听到了!但是为毛做错事的是大头背黑锅的却是他…!悲催想着,下一刻只觉身前他家殿下已是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夜福赶忙跟着停下低头作恭顺状,一俯身,只听凉凉声线在头顶响起:“我要离开几天,你看好阿零。” 夜福微微吃惊,抬头对上那双清冷的眼:“昨晚收到消息,阿零的第三个灵格似乎有了些线索。” 是么?夜福心中一喜,下一刻却是想到什么:“消息的来源…可靠么?是谁传来的消息?” 早已不是当年呼风唤雨的身份,殿下如今手中可用之人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别人,这从外头传来的消息让夜福心中隐隐起了怀疑,直到听到了那熟悉的名字之后,他不由轻皱起了眉头。 狱鼠一族,当年殿下旧部之一,最擅长之事便是打探情报和发动偷袭。要调查万年之前的秘密,也许的确只有万年之前就存在的探子一族最为合适,只是魔族素来绝情,当年许多部族归于殿下麾下亦无非是趋利附势,如今无利可图,得来的消息真的可信么? 只是夜福怀疑的事情,昼焰行又岂会没有想到过,只是阿零第三个灵格的调查一直毫无进展,如今已经不是怀疑拣选的时候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情报便是知道可能有诈也必须去查探一番,这就是昼焰行做的决定。 夜福心里轻叹了口气,心知殿下心思已定就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血月冲日,正是殿下体内灵气最不稳定的时候,虽然他也知道便是在这样的体质下也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殿下,却是不知为何心里一直乱糟糟的总是安心不了,犹豫了再三,夜福终是低头,沉声开口:“属下请命,希望能同殿下一同前往!” 没待对方反应,夜福一个俯身,开口语气更加恳切:“夜福心知自己灵力薄弱便是去了也帮不上殿下什么忙,只是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眼睛发现危险,多一个脑子分析情况,便当是属下担心太多,还请殿下成全属下护主的心愿!至于阿零身边,有佘青照顾,还有无颜大头他们保护,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请殿下准许夜福同行!” 几万年来,跟随在身边的侍从,从当初的万人臣服,到如今的繁华落尽,万年的光阴,无论是千年鬼道的痛苦,还是万年人界的孤寂,始终跟在身边不离不弃的,也便只有夜福一人而已。高处,墨瞳淡淡望下,落在那俯身垂首有些消瘦的背影上,浅浅的,泛起了一丝暖意。血月冲日,他知道夜福担心的是什么,下一刻,心中轻叹应了一声,答应了请求。 昨夜传来的消息,阿零的第三灵格有可能便是锁在了那悬海之滨的沉船深处,此去悬海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想着,昼焰行淡淡转身正欲出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冷冷回过头来。 “阿零近日不再修行侍灵,看来有些人只当是乐得清闲,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昼家不留无用之人,十日时间,让佘青监督着侍灵练到十级以上,达不到要求的,赶出去。” 冷冷一番话落,便是连个眼神都不惜的给,发号师令的某殿下已是转身,大步离去。压抑的空气中静默三秒,突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狼嚎,倏地一团青灰色影子从墙后飞出来,朝着那冰冷背影追去。 ——殿下真的不是我!昨天那个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偷看你们的人是无颜,所有的事情都是无颜说出来的不关…诶呦! 话音未落,却只听咚的一声重响,远处传来了更加凄厉的一声惨叫,夜福不用抬头都知道一定是大头撞上了殿下冷冷张开的结界估计头都撞歪了…心道了一声自作自受,夜福毫不在意的回头,一眼望见那静静候在楼梯口一副清冷模样等着自家小主子下楼的面具少女,心中一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不可貌相? 十分钟之后,阿零手忙脚乱的从楼上冲下来,她华丽丽的快迟到了! 一手扯着身上的小外套,一手压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翘头发,阿零啊呜一口咬上抹着黄油的小面包风风火火的往外冲,整个人看着还是一副小孩子样,看得佘青笑着直摇头。 “主子您慢点,不着急,偶尔迟到一次没关系。” 佘青跟在身后一脸贤惠的递书包,伸手帮自家小主子理头发,伸手刚把那耳边的短发轻撩了一下,忽然看见那碎发掩去的颈项上一抹暧昧的浅红,清亮的眸子微顿了一下,下一刻佘青微微一笑,伸手从兜兜里摸出一卷遮瑕膏来… 一旁正准备出去提车的夜福看见这一幕,瞬间呆住。 “主子别动哈,我们来抹一下~” “唔——?”阿零嚼着小面包含糊应一声,抬眼望来的那个眼神纯洁无暇:“青青在抹什么?我要迟到了…” “一下下就好,很快哒~”佘青轻撩着小主子的头发寻找下一个目标,笑得一脸和煦大言不惭:“是醒酒用的药膏哈,特别有用。” 阿零想说自己的酒其实已经醒了,不需要涂药膏哦,但是看着佘青那么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拒绝,有些着急的乖乖站着任佘青这里抹抹那里抹抹,末了佘青轻一抬眼,望上自家小主子那隐隐带着黑眼圈却是明显春情荡漾的小脸,非常好心情的弯了弯嘴角。 被那样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视线盯着,阿零浑身不自在的摸了摸头,看佘青已经完事了,赶忙逃走。佘青站在门边,看着自家小主子出门,微微惆怅的一叹,回眸一下对上夜福有些僵硬的脸,轻轻勾唇。 望着那抹笑容,夜福不自在的垂眼轻咳,一会儿觉得自家殿下真是个大闷骚对着他们就这样这样对着阿零就那样那样,一会儿又觉得心里堵堵的,觉得自家的小阿零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就被那样那样了呢…再一转念,只觉得随身携带遮瑕膏的佘青更奇葩,她怎么就知道阿零今天需要遮瑕?! 一秒几变,那纠结的表情看着佘青眼里可爱得不行,忍不住就想要再逗逗,想着,红唇轻扬再次弯出一抹妖娆的笑,佘青笃定状:“哎呀我是不是该去超市买点XX回来了毕竟小主子还小不能XX啊!~” 一句话,关键字做消音处理,话音刚落夜福却立马秒懂:“不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佘青忽闪着大眼睛故作惊异:“什么?不用?你确定?~” “确定确定!阿零还小,还小!”羞愤转身,愤愤跑走,临出门前还转过来狰狞着强调了一句才狠狠摔上了门。 门内,一袭红裙的佘大美人掩着嘴轻笑,笑了会儿,眸光转为温柔。 夜福这样的性格,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半个小时后,轿车停在圣心女高门口,夜福回头,看着前一刻还在风风火火怕迟到这个时候却垂着眼一个劲傻笑的某小瓜,简直是无语凝噎。叫醒了发呆的孩子,看着她红着脸害着羞下车往校门跑去,把着方向盘的夜福无奈叹口气,只觉得自己之前还一直因为殿下和阿零没进展偷笑着鄙视殿下来着,结果现在突然有进展了,为什么他心里反倒空落落的,不是不开心,但是也绝对不是开心啊好纠结… 另一头,阿零小跑着往校门走,晃眼看着天,只觉得天空蓝蓝的好漂亮,偏头看见花,只觉得野花粉粉的真好看,校门口同班同学看见她打了个招呼,阿零一回头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同学愣了愣也笑了,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什么事什么事…嘿嘿,似乎貌似好像大概,她恋爱了呢…羞涩想着,方一抬头,却是不期然间一眼看见了那校门石柱下闪身而出的人影,阿零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白衣黑发,一瞬入眼,便像是她今天完全耀眼的世界里出现了唯一一抹黑白暗色,阿零呆愣两秒:“…百里?” ------题外话------ 呵呵,其实白想说,阿零和殿下身边,其实全是逗比哈哈哈~ — 这几天太忙碌字数少了些,大家抱歉哈,后面有空会加油多更,大家么么哒!   ☆、044 亡者归来 阴谋沉沉 结果前一刻还在为了快迟到而火急火燎的阿零却是在最后时刻选择了翘课,跟着百里容笙一起到了学校附近的城市绿地。 百里容笙回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阿零身后的两只侍灵,阿零身边的防御如今比起以往要严密得多,两只侍灵从不离身,召唤兽随叫随到,她自己也强大了许多,这样的防御若在平时已经足够,只是如今他恢复了神力合他们四人之力也不是他的对手,那人却是没有进一步举措还放阿零出来上学,他想,关于他的事,阿零一定还没来得及告诉那个人。 没来得及,为何,会没来得及?还不是因为昨晚她只顾着同那人谈情说爱,顾及不了其他了么?想到这里,墨瞳之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暗色,情绪却是再也不像昨晚那般波动,经过昨夜一整夜,他已是下定了决意! 对面,阿零盯着那苍白的脸色微微迟疑,她没有想到百里容笙今天会再来找她,也想不到他来的目的。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一定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之后,阿零抬眼望上那张比起平日里愈发苍白了几分的容颜,下一刻脱口而出:“…百里你的身体…” 话落,墨瞳轻抬,四目相对阿零从那片墨色之中看出一抹诧异,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垂了垂眼:“你不是说浊气侵体是堕神都无法避免的么,如今你神格已经觉醒,我看你脸色不好所以有些…” 所以有些…担心… 冷漠的回应下,这句话话终是没有说完,只是那淡淡望来的墨瞳里的关切却是真心实意,叫人,难以忽视。 这就是阿零的个性,不会因为对方的突然敌意就不假思索的选择敌对,在她心里生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如果此时此刻他是个将死之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尽释前嫌原谅他之前故意的伤害,还是同以前一样和他相处,前提是,他之后预备要做的事情一样都不做,前提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来,他,喜欢她… 淡漠黑瞳里墨色深沉,如今的他,再望上那张沉静的容颜,已是连眼神的回避都不会,只是,不回避,却也无法避免心绪应着方才那一句的关怀就发生的变化,心头泛起绵密刺痛的那一刻,他定定望着她的脸,淡淡开口:“山有异兽,通体血红,人首鸟身,喜食人类孩童。这只异兽名为九头鸟,又名鬼车,是上古凶兽,近日C市周边城镇的几起儿童残杀事件我怀疑便同九头鸟有关。九头鸟虽然凶残,但是传说能降服他者可得续命之精魄,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试试看?” 清淡一番话落,阿零望上那双淡漠的眼,有片刻的忪楞,下一刻那微凉的语气又是冷上了一分,百里容笙看了一眼,微微勾唇:“如果你不想去那也没关系,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那抹冷意,阿零看得很清楚,看来百里的确还是在讨厌她,昨天他表现出来的敌意也不是她的误会,只是那敌意之中,却又含着很深的其他复杂的情绪,让她有些分辨不出他的真心。眉头微微紧蹙,再次对上那双淡漠黑瞳,下一刻百里容笙偏头错开视线,冷冷开口:“昨天我说的那些话,我并不后悔告诉你,今天看你这样的反应,看来你也已经做出了选择。你和昼焰行的事,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可能赞成,不过我反不反对,其实你本来也并不在乎,不是么?” 她的生死,她的感情,都与他无关,甚至在知道他就是掌握当年第三灵格秘密的那个人后,她也没有非要有求于他的意思…所以她轻易就把他撇了出去,他的所有努力在她这里都变成了可有可无:“…只是,就算是可有可无,阿零,你觉得,我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当年第三灵格的下落我的确不明,否则早在那万年的轮回之中我就已经救回了灵鸢,何苦等到这一世,何苦等到你同昔日的魔君生出一段孽缘,破坏了所有?!” 狠狠一番话落,他是真的在生气,那墨瞳之中的愤恨很真实,那无法抑制的关心,也很真实。百里容笙是矛盾的,他一方面无法面对阿零投入仇敌怀抱的现实,一方面却又无法对她不管不问,那样痛苦的矛盾真实的传递给了阿零,让她不自觉的紧抿起双唇,前世的纠葛,他们之中又有谁是真正想要承受的,今生被迫轮回,若不是为了永生,她根本无法接受灵鸢的存在,何况是百里,他又为什么必须要接受青岚的命运? 都是无奈之人,被这无奈的命运所操控,望着那双眼,望着那张脸,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神格的共同,这一刻那心痛的感受她体会的竟是那样真切,下一刻,阿零轻轻垂眼,点了点头: “好,用那九头鸟续命,我们一起去,试一试。” —— 碧波荡漾的悬海之滨,凶兽袭人的恐怖小镇,这两个地方恰巧都临了C市,那里,秋意已经浓了,建设古朴相较A市别有一番大气简约古色古香的街道上,金色的梧桐叶已经妆点上了白墙灰瓦,集古韵与现代于一体,繁华中尽显张力,驻扎着国内最顶级的商政世家的C市,正是国家的皇城所在。 清晨的朝阳透过云层洒向城市中心的时候,市中心酒店十二层的客房内,神色清冷的少年已是梳洗完毕换上了得体的衣衫,静立在穿衣镜前,认真的打着领带。 先于昼家人一步到达C市的严景,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呆了一周,不习惯的干燥和清冷,不熟悉的街道和方言,一周的时间里,他出去在这据说伴随着他的生母养母还有小舅舅一起度过了他们整个青春年华的城市街道中漫游,一周的时间,他已是确定了,自己并不喜欢这里。 而今天,终于到了他要踏入那个地方,见一面他所谓的亲人的,时候了。 转身,开门,下楼,一身正装的少年走出大厅到了室外,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微眯了那双凤目,然后一个偏头便是看到了那辆早已等候在了车道上的轿车,他神色平静的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半个多月前,那从天而降声称是自己才是他亲舅舅要求带他离开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他身侧,递来一包外卖一盒豆浆,短短一周,他已是完全熟悉了他的喜好,严景笑笑接过早餐,墨瞳轻轻瞥过对面那俊逸的眉眼,凤目如斯,清涟微艳,其实那一天,他就算没有拿着那DNA鉴定报告过来,单凭刷这张脸,他也一定会立马相信他的话。 所以,他原来并不是严家的孩子,也不是小舅的亲外甥,他同小舅没有血缘关系,也许换一种说法,他同小舅,已经开始没有任何关系了…此后,他请了假,离开了小舅在的A市,跟着亲舅舅到了这个陌生的C市,见家人,见亲人,今天他要去的云家,有着严家抵死也抗衡不了的地位,至少从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轿车驶离城市中心,下了高速,自驶上这条僻静的小路开始,五十米一岗守卫森严的哨兵,看得严景颇为新奇。 “下去之后你跟着管家进去,他会带你去见外公。我先去看一下你舅妈,一会儿过来找你,可以吗?”车子驶入停车场,云末关了发动机偏头望向副驾,对上一双灵动好奇的大眼睛,严景很好心情的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面包屑,打开车门晃了下去。 明明看着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不拘小节,随和单纯,从车上下来,静立在车库门前,云末偏头望上那远远跟着管家离去的背影,神情却并不轻松。对于严家和云家的旧事,对于自己的身份,孩子接受得都太过随意了,没有一丝排斥,没有一点纠结,甚至就这样什么也不在意的跟着他回了C市,从最初见面到如今,他没有提过严铭一句,这样的态度,和他之前调查的严景的个性,出入,太大。 凤目微敛,下一刻云末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他的声音比起平时低沉:“严家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么?” 似乎在他到A市之前,严铭就已经在进行一个计划,肃清严氏,侵吞严家,这一系列举措他不明了,却自是可以聘用懂行的人调查清楚,严铭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同小景没关系,也许小景身份的曝光,他的到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严铭的算计之内,这一点,他不得不防。 手机那头给出的答复兴许是云末想要听到的,下一刻他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下,偏头确认了一眼严景离开的方向:“那严景这一边呢,这段时间可有联系过A市?” 严景到了C市之后,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严铭,严铭也没有试图联系过严景,便好像两个人的关系自身份曝光之后就完全断裂,再也没了一点交集,而这一点,正是,严铭最担心的。 反常,即为妖,以严景的个性,不可能一个解释都不需要就离开,以严铭的作风,也不可能一点措施都不做就让他带走小景,他基本可以确定两人之前根本没有机会可以处理这件事,除非… 这一刻,脑海之中浮现出的身影让云末轻叹了口气,凤目之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下一刻一个转身云末大步向着车库侧门走去,空旷地界有微微带着回音的声线冷冷传来:“既然这样就继续监控,既然小景回了云家,我就没有打算过,让他再回去。” 大宅三楼,幽静的修养室,云家老爷子云崇安正精神不佳的躺在宽大的病床上,干枯的右手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微微扬起召唤着床边的小辈过去握住。严景神色淡淡上前一步照做了,凤目轻垂对上老人已经有些浑浊的目光,下一刻,似乎是看清了那张俯看而下的老脸,那蜡黄且皱纹深重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的笑容,绕在指尖粗糙的指节,缓缓握紧了。 云崇安是肝癌,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最后的这段时日,他最庆幸的便是这把老骨头虽然已经坏了,却是耳聪,目明,让他很明白的听到这些时日里长媳偷偷的抱怨,也让他亲眼仔仔细细的看清了,昔日他最宠爱的独养女小瞳,给他生下的乖孙。 私生子又怎么样,来路不明,又如何?弥留之际,人的想法终是和往常有了很大的差别,年轻的时候铁血铮铮的军官,掌权之后威不可忤逆的当家人,他奋斗了一辈子,守护了云家一辈子,牺牲掉了小瞳,也失去了很多很多,最后,在这样的时候,望着那张同女儿像了七分的容颜,盯着他这一生小辈里唯一的男孙,终于后悔了,却也终于放心了,小瞳的孩子终于找回来了,云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服侍了老爷一辈子的副官兼老管家神色淡淡的立在两人身后,悄悄抬眼一望,触上老爷子山都晶莹的眼角和微微颤动的嘴角的那一刻,心中已经明了的七成。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身份,从小瞳小姐的孩子找回来的那一刻,也许大少爷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根基就已经开始动摇,只是他忠于的只有老爷一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老爷的命令就是他的最高指令,其余的,已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床头,少年任由着老者握着手激动万分,一直等到老人家累了,轻轻阖上眼,才在管家的提示下道别离开。偏头,望着身侧的房门打开又关上,老管家俯身到床头,凑近云崇安的耳朵:“老爷,是否要请贾律师过来一趟?” 病床上,本看着已经睡去的老者在下一刻微微睁开眼来,轻轻,点了点头。 门外,严景静静站在走廊上等候,对于新的家人,对于弥留的病人,他没有一点感情,自然也说不上难过。往前走了两步,他垂眼望上那镂空吊高的一楼大厅,只觉这个大宅子真是大得离谱,却也压抑得可怕。 下一刻,身侧传了一身轻响,一扇木门打开来,严景转身,只见一抹纤长的身影静静推门而出,齐肩的秀发,清丽的容颜,那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纯净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舞动。她看了他一眼,毫不惊讶,便这样朝着他走了过来,几步,在身前站定,严景神色不变低头瞥了一眼,这个女孩儿没有穿鞋,一双莹白的小脚方才是一路裸着踩过的冰冷的大理石。而那双脚上,十指丹蔻,涂着的是鲜红色的指甲油,此时此刻却是收敛了所有妖媚完全隐在了长裙之内,余下的,只有清纯柔美的气息。 眸中闪过一抹深意,下一刻严景抬眼,对上那双浅浅含笑的眼睛。 笑不露齿,温婉娴静,眼前的女孩儿,有着大家闺秀最好的修养,还有着很多闺秀望尘莫及的容颜,四目相对,笑着女孩儿微微偏了偏头,开口,声如铃音:“你就是严景?唔——,或者,我该叫你云景才对?” 轻柔的笑容,道出的这句话,颇有深意。严景不动不语,对上那张神色清冷的脸,下一刻女孩儿轻眨了一下眼,笑着伸出手来。严景低头,望上身前那只莹润的小手,白皙,纤长,果然是双大小姐的手,如果可以忽略那已经完全嵌入了皮肉,被啃咬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一看就属于强迫症患者的指甲的话。 轻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你好,欢迎你来云家,你来之前我一直很寂寞呢,作为云家这一辈,唯一的孩子。” “我是你的堂姐,云相思。” ------题外话------ 小景要高富帅了的节奏噗哈哈~扁桃体好疼,大家么么哒,感冒很快就会好哒,大家放心╭(╯3╰)╮   ☆、045 亡者归来 云瞳 是夜,云家的一场晚饭,用得异常安静。 家里多了一个人,气氛却变得更加沉默。一楼偏厅,宴会型长桌的彼端四人相对而坐,严景没有主动多说话的意思,只是在云末偶尔和他搭话的时候回答几句,而对面的两个女人,方才见面的堂姐云相思和舅妈白舒乔,更是从晚饭开始就一直垂着眼只顾着细嚼慢咽的用餐,态度不冷不热。 严景抬眼,打量了一眼云相思。 云相思比严景大一岁,是云崇安的长子云晟的独生女,如她所说,是他来到云家之前,云家这一辈唯一的孩子,只是这个身份,着实无需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强调。 云相思长得很漂亮,乍一看上去修养也很好,严景的视线往下,望上云相思轻持着汤勺的手指,她的强迫症很严重,两只手十个手指,几乎各个的指甲都被咬得乱七八糟几乎只有原来大小的一半,这样的咬法当然会出血,导致她的好几个手指顶端都留着应该是去不掉了的血块污迹,看上去斑斑驳驳,不仅不好看,还有些吓人。 但是云相思本人却是极其爱美的,连脚趾甲都修饰得这么漂亮,作为一个大家小姐,又怎么可能留着这样十根手指甲?原因只可能有两个,要么就是她的强迫症实在太厉害,即便是本人和家人强烈纠正过也没有改掉,要么,就是云相思在云家并未受到同她身份相称的宠爱和关注,所以改不改,家里人根本无所谓…而这两个理由,无论是哪一个,于他都不是好事… 但凡家里有些钱,子孙又有些多家庭,同辈之间的排挤和矛盾都是无法避免的。长在严家的严景自幼对这一套已经很熟悉,看着这样的云相思,本能的防御心也是必须的,毕竟家里的老爷子马上就挂了的当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遗产的有力竞争者还是个私生子,这样的身份对上心理有问题的大小姐,她不想借机解决他,他反而觉得不正常。 心里这么默默想着,严景表面不动声色,视线淡淡偏到了另一边,他的舅妈白舒乔身上。 他来的匆忙,掌握的信息不是很多,只知道白舒乔是京城四家之一白家的长女,出身很好,个性似乎有些冷淡,如今已经怀孕8个多月,和他舅舅云末的关系似乎不错,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白舒乔的年纪比云末要大好几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白舒乔其实是和他的生母养母同龄的小姐,而那个年代,岁数相当的大家小姐彼此之间应该都会有些交情,白舒乔或许就会知道当年发生的事,而调查这一点,其实才是严景跟着云末回到云家的真正原因。 从天而降的所谓亲人,突然得知的豪门秘辛,对于他是云家的子孙和严家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一点,严景接受得毫无压力连自己都觉得惊叹,但是关于小舅和他的生母云瞳的那一段往事,他只想吼一句,尼玛这是在拍电视剧么?还是八点黄金档豪门虐恋苦情狗血大剧?! 什么叫小舅当年和他妈云瞳有过一段感情?按照他亲舅舅的说法,尼玛当年小舅才十三岁好么,十三岁的时候就谈了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御姐他这是想干嘛?如此大胆且闷骚的事怎么可能是小舅这样的个性做得出来的?!然后两人分手,他出生,被养母带回严家,正是因为长得和生母很像而且有着这样一段感情纠葛,所以小舅才尽力把他养在身边不离不弃的?尼玛这又是什么脑残的推理模式啊! 这便是严景当初突然从亲舅舅口中听到当年往事的时候给出的第一反应,而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亲舅舅一再强调的他和生母非常相像这件事,严景越听,越觉得对方是想要隐晦的暗示他他只是小舅初恋未果寻找的一个替代品,几番下来,严景自然是分析出来了,那是他和小舅舅的事,已经曝光了… 所以,这便是那一晚醉酒耍赖真情告白的真正原因?还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别人跟他说什么,都只要信他一个人的话,不要相信别人?呵,呵呵呵,严景在心中冷笑数声,尼玛这果然就是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然后事先来跟他套招啊他怎么就相信了这种大腹黑会毫无目的的酒后吐真言果然是他太天真了! 只是信谁,可不是任由对方说一句他就会照做的事,早已经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听风就是雨的个性,听到那关于替代品的说法,他当然会生气,却也没有过多的动摇。如今,既然人已经到了云家,就让他自己来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到时候是秋后算账还是冰释前嫌,当然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所以严景一点都不着急,安安定定的到了C市,接受了亲舅舅的一切安排,整天吃好喝好睡得香香的玩得开开心心的,就让A市那个鬼畜腹黑自己慢慢玩着好了他其实真的不怎么care呢~心里这么想着,垂首微不可查的轻轻弯了弯嘴角,下一刻阴鸷伴随着愉悦的情绪弥漫开来,身侧云末抬眼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表现良好的孩子,试探开口:“小景,你现在这样闲着也不是办法,不管你将来想干什么书还是要念完,不如…我帮你办转学手续?” 清淡一声话落,长桌前四人都停下了动作,严景抬眼,望上那双云家人标志性的凤目,轻扬了扬眉梢:“好啊,谢谢舅舅。” 痛快的应允,云淡风轻,对面,一直表现冷淡的白舒乔有些诧异的抬眼,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了严景一眼,身旁,垂着头的云相思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持着汤匙的指尖却是缓缓绷紧了,指甲缝隙中,点点渗出细密血珠来。 是夜,云家,二楼卧室,大腹便便的白舒乔侧身歪在床头,手里翻看着一本杂志。身后的浴室门打开,云末推门出来看见床上妻子的背影,十日未见,她的身形看着似乎竟是更加笨重了一些,神色也很疲惫,这段时间他不在家听佣人说她都是遣了人送餐到卧室里吃的,今天小景回来了,却是特地下楼吃了饭…做了这样的事,还是一贯面冷心热操心不够的个性啊… 云末走过去,上床,从后面把老婆孩子一起搂在怀里,低头在白舒乔的侧颈亲了亲,有些腻歪不够的样子。白舒乔没回头,放下杂志轻轻闭了眼,那个姿势有些推拒,她心情不太好,而且的确是累了,高龄产妇外加胎位不稳,这样的心理压力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说好的三天就回,结果一去就是十多天,孩子是带回来了,看样子老爷子那边也接受了,那他预备怎么和他大哥解释?云末的大哥云晟本就是个多疑乖僻的性格,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现在把小景带回来不是等同于当众打他脸?还是正好在老爷子快不行了的敏感阶段,云晟如果不觉得是自家小弟找来个私生子想要同他争遗产,白舒乔都要觉得他不正常!这样想着,心情便是更差了,伸手拍掉身后黏黏糊糊的手,白舒乔挪了挪位置没好气的表示要睡觉,云末在身后默默的揣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继续伸出狗爪子。 “乔乔你先不睡啊,我们抱一会儿,分开这么久你不想我?”云末蹭过来,大型犬一样在白舒乔身边绕,那个表情语气都很讨好,看着像只温顺的大狗狗,其实只有白舒乔知道那圈着她的手有多用力,根本就是躲也躲不开拽也拽不走,除了避着她的肚子以外摆明了就是硬来,几个回合下来白舒乔生气了,虽然她直觉云末就是想惹她生气… “你烦不烦啊,我说了要睡觉你听不见啊!你还好意思说分开久?分开这么久是谁造成的?!”白舒乔忍无可忍转身吼,云末趁机抱着人献殷勤:“是我造成的!都是我不好…乔乔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白舒乔无奈的发现,嫁一个比自己小的老公最大的缺陷就是老公每次耍赖和撒娇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无节操无下限。片刻之后,白舒乔偏头躲开亲昵,皱了皱眉:“好了不闹了,你这是要干什么?我这大着肚子你能不能有节制一点,说了睡觉…” 望着对面那亮晶晶的小眼神,白舒乔说到这里,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她和云末的事,也算是奇怪的缘分,当年她任是怎么想也想不到,那永远跟在她们身后嚷着要云瞳抱要严欢给糖天天追着她叫乔姐姐的小屁孩,长大以后,会成为自己的丈夫…当年,其实原本家里是想要她和云晟相处试试的呢,结果却是阴差阳错配给了云末,再是想到当年云瞳和严铭的那件事,白舒乔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年的往事,云家知道,严家知道,她,也知道…只是当年那个秘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云末知道,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喜爱尊敬着的,在他心中最美好的姐姐云瞳,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阴霾的情绪弥漫上心头,微微皱着眉,白舒乔终是在疲倦之下慢慢睡去。身后,云末静静搂着白舒乔的腰,轻哄着她入睡,却是到了很晚,都没有睡着。 那一日,他在知道严景的存在之后第二日便去见了严铭,隔日就找到了严景,一路上,他抽调了云家的势力将严铭和严景严密监控了起来让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那么,如若严铭要事先洞察一切有所防备,唯一可能通知他的时机便是他到达A市之前,唯一可能通知他的人,便只有,白舒乔。 凤目轻敛,带起的那那抹情绪,复杂而深沉。长指轻轻滑过妻子沉静的睡颜,云末不明白,为什么时隔多年白舒乔居然还会和严铭保持着联系,又是为什么,她要这样,帮他… ------题外话------ 咳咳,大家觉得,当年云瞳和严欢严铭两姐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呐~还有就是L,你不要揭穿白出变态的小心思嘛,这么直接好羞射哒~<( ̄ˇ ̄)/ — 周六问题补上:清衡已经出现了,请问,清衡脸上有一个很特别的印记,是什么印记呢?╭(╯3╰)╮ 这几天感冒了人不舒服更新少了些,大家抱歉哈,下周会稍微轻松一些,到时候给大家加字数补偿!   ☆、046 亡者归来 鬼佣人 夜已深沉,北方的秋季冷得早,初秋的十月已是带出了萧索的味道,市郊的大宅,空旷的院落夜里看上去比起白日来阴森很多,树影摇曳的悬窗窗台上,一袭白衣的少女抱膝而坐面朝窗外,少了几分白日里清纯的模样,看着有些渗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一碗飘散着热气的汤药端到眼前,身后的老佣人微微俯身,喉管深处传来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小姐,吃药了。” 少女闻言转过头来,月色下苍白的脸色上只有嘴角一处的位置透出鲜红,身后的老佣人佝偻着背,看着年纪很大腿脚也有些跛,目光相触之间老佣人微微垂眼,假装没有看见小姐嘴角和指尖的那抹血迹,带着伤痕却谦卑的神情随着这个动作隐到黑暗中,下一刻窗台上的少女端起汤药,仰首灌了下去。 这是云相思每天夜里必服的药剂,用来压抑精神的异常,云家的大小姐是一个精神衰弱症患者,这样的消息怎么可以传出去?像这样的大小姐可是还指望着美美的嫁一个世家大族等着用联姻给家族带来财富和地位的呢,所以自从检查出这个病症之后,她每天晚上都要服用这样的药剂,由母家带来的最信任的佣人送上。 吃过药之后的小姐是一天之中情绪最为平和的,收走药汤的碗,老佣人俯身递上手机:“小姐,老爷吩咐您今天必须打的电话,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打的时候了。” 眸中闪过一丝惊恐,云相思抬眼望上递到身前的手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在害怕… “今天,今天云景来了家里,今天刺激,刺激已经很大…”汤药之中加了镇定剂的成分,让云相思的表达有些不清,只是她的脑子还是清楚的,极力排斥着,老佣人却是没有那么好说话。 “小姐,老爷的吩咐不能忤逆,你也知道,因为那个私生子的事情老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小姐还是尽早完成任务的好。”老佣人微微俯身,将手机塞到了云相思还沾着血迹的手中,不由分说的,已是拨通了那个让她害怕的号码… 千里之外,A市,灯光暧昧的总统套房内,松软的大床上随意散放着男子的衣物,下一刻丢在衣服堆里的手机亮了起来,震动第三声的时候,坐在床侧沙发上的女人起身走到床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浴室里的水声适时停了,身材火辣的美人赤着足踩过地毯,来到门边:“太子爷,您的电话响了。” 浴室里弥漫着水汽,朦胧了门上的磨砂玻璃,下一刻水汽中传来淡淡慵懒的男声:“报号码。” 门口的女人无声轻笑了一下:“159XXX…” “你来接。” 门内的声音无波无澜,话落门口的女人微一忪楞,下一刻眉梢一挑,赶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刻按下了接听键。 “喂?”手机那一头传来的女声带着一丝娇媚,坐在窗台上,云相思还在无意识的咬着指甲,下一刻听见声音一下愣住,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抿起的嘴唇尝出一抹血腥味:“…喂?…我找米傲…” 那一开口的声音,微颤之中带着一丝迟疑,另一头的女人之前就猜到了十有*会是个女的打来的电话,微微抬眼望了一眼紧闭的浴室大门,勾唇转身走开了几步,淡笑开口:“嗯——,他在洗澡呢,请问你是…?” 省去的称呼,带出一抹熟捻的感觉,女人是故意的,本来这样一通她这种身份的女人都能接的电话肯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吧,说不定人太子爷还指着她帮他解决纠缠不清的麻烦精呢,所以她当然要卖力一些啦~女人这么想着,扬起的眉梢笑出的那么笑容风情万种,当然她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的,不希望被浴室里的人听见。 隔着手机,云相思听着那刻意暧昧的声线,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细看,那乌黑的眼眸里方才带着的迟疑的紧张却在一点一点褪去,渐渐被冰冷和阴鸷所代替,另一侧,隐在黑暗中的老管家微微抬头往上自家小姐的侧脸,看见那抹冷色之后,牵起干枯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云相思是个复杂的个性,平日里的端庄大方是一种,濒临发病的时候的胆怯紧张是另一种,而真正刺激过度了,变为的疯狂和恐怖,又是第三种。这样一个女孩儿,说来也是可怜,在不到十岁的年纪亲眼目睹了母亲弄死父亲的情妇和情妇的孩子的瞬间,至此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沦为了如今这般需要靠药物维持精神的状态。而今天,严景的到来,电话那头的女人,双重的刺激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精神负荷,另一头,明显看出小姐神色不对的老佣人却是依旧静候不动不语,与他先前忠心耿耿的形象,背道而驰。 手机那头,故意挑起事端的女人还在假装不解的询问,下一刻电话突然被挂断了,她走到桌前放下手机,心中正盘算,下一刻身后传来轻动浴室的门打开来,女人立马回头,调整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太子爷您出来啦?电话已经打完了…” 米傲没有接话,甚至没有多注意女人一眼,径直走到书桌边放下手中的东西,那个背影,一身棉质长睡衣普普通通却是完全显出了高挑修长的好身材,女人做这一行不短,说实话倒是很少有见到这样高水平的阔少,今日陪着这位大太子一起来的可都是市里有头脸的人物,却是各个都对这位年轻的大少爷巴结奉承,她随着他们一起称呼他为“太子爷”,她想她今天运气真好,撞上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米傲漫不经心的收拾着东西,微微垂着的眉眼透出一丝疲惫。机场附近的五星级酒店,明日清早直飞C市,结果这最后一天的应酬实在推不过,高尔夫夜总会加饭局,陪着那群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他面前刷次脸的老家伙们虚与委蛇了一天…天知道这帮年过半百满肚肥肠的大贪官们哪里来的体力,最后饭局结了居然大半都是搂着小姐走的,他们伺候巴结说好话不累,他倒是被伺候巴结奉承得心力憔悴… 仰头,微微动了动酸软的脖子,米傲轻皱着眉头拿起手机设闹钟,这才想到方才那通电话,不咸不淡的开口:“刚才电话里说什么了?” 身后,一直小心站着的女人听到问话,连忙开口:“没说什么,我跟那个小姐说您现在没空,问她有什么事,结果她没说话就挂断了,我还正纳闷呢…”女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侧过身摆出了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却是很显好身段的姿势,假装担忧开口,“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会不会得罪您的朋友了…” 米傲终于转了过来,青隽的眉眼淡淡扫过在床侧摆造型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淡漠,下一刻开口,声音倒是随意:“没什么,不用管她,现在已经不早了就开始吧,你都会些什么?” 说着,男孩儿转身,朝着大床的方向走去,对于成人世界的应酬,他最讨厌的一点就是那所谓的同质性。今晚,所有人离开都带了一个女人,如果他不带,就像是不满意对方的招待一般,非要跟着做足了全套才能您好我也好,大家都放心… 这样一套模式,和一贪全俱贪同坐一条船的思维模式没什么两样,特别是他大了之后的这几年,送女人的事情就开始堂而皇之的提上了台面,这样的事情太猥琐他甚至不好同父母和阿姐说,不是不爱玩儿的个性,但是那帮老家伙们出入的地方找来的女人能有几个年轻的,他可没有把老女人压床上被占便宜的好心情! 想到年龄问题,下一刻不其然间一张嫩生生的小脸闯入脑海,米傲上床的动作顿了一顿,没好气的一个翻身:“怎么不回…”结果一偏头,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身后的女人已经脱了衣服…一丝不挂的,脱掉了…俏丽的脸庞,风韵的身材,看着没有一点瑕疵的地方,清幽一双桃花目有些微愣的盯着对面那堪比油画上古欧美人的画面,下一刻,呆愣的情绪散去,一寸一寸,化作了幽冷。 在那样的视线中,女人渐渐尴尬起来,也有些后悔,对面的男孩儿,虽然身份不一般但是年纪看着并不大,她本来以为可以试着诱惑一下…结果,原来他点了她上来按摩,就真的只是要按摩? 女人神色变得有些慌乱,下一刻很识相的蹲下身提起了裙子,只是那么一招已经坏了米大太子的心情,本来就是叫来暖场的女人,想着如果手势好就让她推个颈椎,结果现在恶心了一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米傲的脸色冷下来:“如果我最开始就想看人脱衣服,就会找个striper来。” “是。”冷冷的声音里,女人后悔的低着头轻应了一声,对面那冷漠的声音却是不依不饶:“如果我想要女人,专业的有专业的叫法,清纯的有清纯的找法,还缺你一个?”言下之意,便是你是专业按摩的就给我专业按摩,少做小姐做的事,也少把自己当根葱,该死她现在懂了,但是已经晚了… “听懂了么?” “…懂…懂了…” “懂还不滚?” 唔——,女人伸手勾上连衣裙的肩带,低着头道着歉夺门而出,轻一声响,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半晌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下一刻米傲翻了个身定定盯着床头的灯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打开了架子上的箱子。 箱子是今早收好了,方才他拿东西就看见了那个米优偷偷给他塞进来的娃娃抱枕,什么绵绵寿司仔,白乎乎的一团圆圆的脑袋看着傻死了谁要用啊,想着眉头轻挑,他上手去捏了娃娃胖乎乎的脸一下,手感居然出奇的好,顿了一顿,赶走了尤物大美人的太子爷略有嫌弃的提起娃娃的一只脚,拖着上了床。 千里之外,黑乎乎的没开灯的房间,电话挂断,静坐良久,等到小姐的情绪像是平复了一些之后,老佣人才悄无声息的上前,从小姐手中拿走了手机。 呆愣,苍白,一双无神的大眼睛轻垂着望向前方,云相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侧,老佣人太阳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眼,低头,开口:“小姐有什么事都莫要放在身上,米家少爷年纪小,爱玩一些也很正常,小姐要记得,自己才是米老爷子给小少爷亲订的未婚妻。” 一句话,刻意强调了末尾三个字,看着小姐乌黑的大眼睛轻动了一下,老佣人淡淡勾唇俯身退出。卧室的大门关上,端着空碗在门外等候了片刻,直到门里传出那极轻的,却似咒语一般的低喃之后,他才心满意足,暗笑离去。 ——我要记得,我是米傲的未婚妻,不要怕,我是米傲的未婚妻,老爷子亲选的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 ——不能继承家业的女孩子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女孩子,没有用…未婚妻,我必须是未婚妻,必须是,必须是… 强烈的心理暗示,加诸在有精神疾病的患者身上效果是非常显著的,特别是云家的这位,以为自己喝了药,却是已经被偷偷人为停药了快一个月的大小姐身上。 伴随着那诅咒一般的声声低喃,身材佝偻的老佣人端着托盘,蹒跚的走在午夜大宅幽暗的走廊上,丑陋的面貌,狰狞的伤疤,他甚至有一只眼是假的义眼,在偶然透进的幽冷月光下,泛起青色的冷光。 缓步,行至那走廊尽头的一处暗角,含着娇媚笑意的女声从暗处传来,犹似艳鬼:“你最近的功夫渐长嘛,看来主上的确是没有挑错人啊,今日一见,还真叫熹姝我刮目相看呢~” 循着那娇媚的女声,老佣人微微回头,伤疤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黑暗中的女人没有露脸,却是捻了一颗碧绿色的药丸递了出来,轻轻点在了老佣人伸过去的掌心:“主上赐药,还望能祝你一臂之力~”话落,角落里闪过一道幽风,风过,已是再无人影。 站在原地,老佣人捏着药丸仰首对上月光,看那碧绿色的胶囊在清冷的光线下闪现光芒,收手将药丸妥妥揣到怀里,下一刻那微微颤抖的手心从同一处摸出一张四方的纸来,缓缓,放到了月光下。 窗台明月光,映上照片纸上一双人影,夜间拍摄的红外相片,黑白色的影像上两人亲密相拥,年轻的男子容颜青隽气质出尘,怀里的少女,眉目清婉笑靥如花。 这样一张清晰的照片,便是那一抬眼一勾唇间的弧度都是那样的生动真切,十年了,他却还是,原来的模样…当年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呢… 咯咯,咯咯咯,胸腔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震动,似笑,这世上却是没有一个笑声,会是这样的干涩恐怖! ------题外话------ 今天感冒差不多了,明天回复正常更新╭(╯3╰)╮ — 另,大家来猜猜看,云相思身边的那个老佣人是谁?提示,是一个坏人,是一个故人哦~吼吼吼,留言来猜猜吧,第一个猜中的有奖哦2333333333333   ☆、047 亡者归来 齐聚C市 隔日,天青,A市的秋季伴着海滨城市特有的潮湿,市中心的街道,梧桐叶子已经被秋意染成了金色,满地的落叶扫洒到街边,清晨的街头透出一丝清冷和静谧。 市中心写字楼,上班族们已经准备开始一天辛勤的忙碌,前台的小姐挂上电话,抬眼一眼瞥见从电梯里出来老妇人,愣了一刻从座位上一下站起来:“不是说了不能放人上来的吗…”话音未落,直直冲出电梯的老妇人已经越过了她冲进了大门。 严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来严氏,最近家里的变故已经让她忙得焦头烂额,一手提拔的属下突然异动,素来交好的表亲上门质问,她这才发觉年前她跟着段溪凌一起购买的投资产品在涨了两个季度之后居然在本月暴跌,不仅她损失惨重,连带着推荐一起购买的亲戚也牵扯了进去,严老夫人心惊,赶忙取消了度假计划,联系不上段溪凌,终于沉不住气赶到了严铭的公司。 严老夫人出入严氏从来没有被拦过,今天在楼下大堂刷卡发觉磁卡注销时已经起了疑心,再是听到前台小姐的那句脱口而出,严老夫人突然发觉她的投资失败也许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样简单,严氏业务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儿媳妇推荐的投资又大肆捞金,最近她是不是有些太懈怠了?对公司的业务已经许久未曾过问,结果今日上来,居然连前台都换了人,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人事变动是她不知道的?为什么她的人没有通知她?! 严老夫人越想越慌乱,冷着一张老脸拨开前方挡路的人就往董事长办公室的方向冲,严氏认识她的人还是不少,大多数人也不敢真的阻拦,几分钟之后严老夫人站在了严铭的办公室门口,一抬手正欲敲门,下一刻门却是从里面一下打开,她一抬眼,对上一双淡望下来的深邃墨瞳,董事长秘书做着样子赶来解释,严铭挥了挥手让她先下去。 严老夫人已经被慌乱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避开旁人:“段溪凌呢?她怎么不接我电话,你说,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投资产品出问题的事情了,她在故意躲着我?!” 一句话吼出口,大厅里不少员工偷偷从格子间里探出脑袋来张望,严老夫人年纪大了,这几年愈发没了能耐,本来就不是聪明的人,如今还加上了冲动一条,等于判了死罪,也是时候退出权力的舞台了。 严铭穿着正装,一副神色冷漠的样子望上母亲的脸,听她吼完,淡淡开口:“这里是严氏,您要找的是段溪凌,家事麻烦您不要带到公司谈,我一会儿还有会,没事请您先回去。” 冷淡的语气,公式化的回答,严氏上下早已盛传董事长和老夫人关系不好,却是没想到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周围人逼着风头又无声坐了回去,当作被撂了面子的严老夫人气得白了脸色,伸手一指:“严铭,你少拿公事来搪塞我,你知不知道段溪凌骗我买的投资产品花了我多少钱?当初她是怎么跟我说的,只赚不赔,结果呢?我今天去投资公司问了才知道段溪凌那个女人居然根本就没有买这个产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敢说这件事,你不知情?!” 因着儿媳怀孕而“其乐融融”了大半年的小家庭终于因为利益纠纷土崩瓦解,亏了钱,儿媳妇就不再是儿媳妇,变成了那个女人,儿子也不再是儿子,针锋相对的如同仇人,严铭的眼神和语气都过于冷漠,这份冷漠更大的刺激了严老夫人,让多疑的她俨然已经把骗了她钱财的两人视为了一体。一句话疯着喊出来,下一刻严铭却是微微勾起了嘴角:“投资本来就是要冒风险的,这一点您当初不知道?钱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不是还持着严氏的股份么,颐养天年总是够的。” 一句话淡淡说来,不知情的人听着句句都是宽慰,听到严老夫人耳朵里,一句“颐养天年”却是瞬间点醒了所有!时机已经成熟,严铭也不屑于再同她虚与委蛇,抬眼望上那淡漠黑瞳,严老夫人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下一刻身侧的大门打开,进来一群西装革履的公司高管,人依次从身边经过,严老夫人回头望上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庞,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短短不到一年,严氏居然已经大换血了?! 最后经过严老夫人身边的,是她精心培养安插在严铭身边多年的棋子,男人大步走过,经过严老夫人身边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上她一眼,从表情到神态都自然极了,叛徒易主,这显然就是导致她一直没有得到最新情报的原因! 一年的时间里,在严老夫人放下戒心掉入段溪凌的金钱陷阱不可自拔的时候,严铭在严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拉拢了一切可拉拢的人,除掉了一切不能拉拢的,董事会,高管,乃至员工,在金钱的利诱权势的胁迫下,严老夫人在严氏的下属如今已是几乎清零,如今在严氏,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力! 他这是要,他这是要架空她?!不对,他已经做到了,他已经,架空了她的实权!昔日分家,选择幼子上位,她一路计算着利益走到如今,将家族,将企业牢牢掌控于手心,她自问攥着严铭的软肋自问有可以胁迫他的筹码,结果严欢过世了,严景去了云家,为什么,严景会这样轻易就去了云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掀起任何波澜?! 巨大的财产损失,剥夺了一切实权,如今的她…还剩什么?抬眼,望上对面那张清冷的容颜,她突然发觉,面前这人,便是她唯一的血亲,却也亦是她,最大的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十几年养育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她不慈爱,却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孩子的事,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是和孩子走到了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孩子开始渐渐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再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是了,就是从那个孽种回到严家的第一天起,就是从他开始为了那个孽种和她作对,为了那个孽种答应了她各种各样的要求开始! 曾几何时,她用严景为要要挟,用的是那样顺手,如今看来,却正是因为那一次又一次的利用,终于将严铭从她身边完全带走,终于将母子的关系,逼到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都是严景,都是那个小杂种的错,害了严欢,害了严铭,害了她一辈子,她现在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在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弄死他! 斑白的一缕发丝从耳际滑落,给严老夫人苍老的容颜更添了一分憔悴,那深深凹陷的皮肉里的一双眼却是透出了比起往日更胜的阴毒,死死盯着严铭的脸,从那样一个眼神中,严铭仿似一瞬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下一刻,墨瞳之中翻滚起了一抹暗色。 严老夫人后退一步,忽然笑起来:“严铭,好!很好!不愧,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不择手段,残酷无情,你没有心,你没有心!你以为做了这样的事,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哈哈哈,我告诉你,严景,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严氏,我即便是毁了,也不会留给你!我要毁掉所有,毁掉你在意的所有的东西,我诅咒你下地狱哈哈,诅咒你失去所有,哈哈哈哈!然后,然后我在地狱等着你来,妈妈在地狱,等着你来,哈哈哈!” 一句话,叫到最后,已然已经到了癫狂的状态,电梯门打开,前来与会的董事会成员“恰巧”出现,听到了所有奇葩的言论,不少人都皱起眉头来,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一身白色套装,大腹便便的段溪凌将人带到,看着那已经被刺激的神智失常的老夫人,很识相的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避开了锋芒,领走前回头,对着严铭露了一个功成身退的浅笑。 这样的家丑,在董事会成员面前曝光是谁都不想的事,招来保安架走继续疯闹着的老太太,严铭慎重道歉,带着董事会的成员去了会议室。片刻之后,有人推门而出,正是严铭的行政助理,助理绕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悄无声息到了楼梯间的偏僻角落,那里,严家的司机已经静候多时,看见助理过来,点头哈腰的打了个招呼。 “严总吩咐,带着老夫人离开,严家不用回了,就去上次严总帮老夫人看好的敬老院,那里什么都有,行李也不必收拾了。”话落,司机赶忙点头应了,下一刻助理扬手将手上的一捆纸包递到助理手中,神色淡淡:“这是严总吩咐给老夫人抓的中药,你也看见了,老夫人病得不清,到时候药交给敬老院的护工,每天三顿按时给老夫人服用。” 助理话说得淡然,司机看着药包微微一愣,下一刻笑着接了过来连声应承,直到助理转身走远了,才收敛起笑容,提着药包到眼前,眯着眼看瞅了瞅。 呵,补药?毒药还差不多吧!只是什么都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自当什么都不知道,给那老太婆喂个饱就是!~ —— 这一边,正当严铭的计划行至最后一步即将落下帷幕的这一刻,阳光正好的机场跑道上,一架飞机正缓缓滑行,等待起飞。 从经济舱检查完毕回来的空姐到了头等舱,偏头望向一侧座位,微微低头露出了一个提醒式的笑容,下一刻靠走廊坐着的美人仰起头来微微勾唇:“不好意思,就一分钟,打完电话我们就关机~” 飞机还要滑行一阵子,空姐点点头离开,带着暧昧笑意的视线下一刻转到内侧,坐在窗边的小姑娘捧着手机有些害羞的转过身,下一刻电话被接起来。 “喂?…阿福?殿下呢,能不能听电话?”软软糯糯的声线压低了响起,窗玻璃上映出了小姑娘微微抿唇羞涩的笑意。 电话那头,灰暗的酒店套房内,所有的窗帘都拉了起来,厚厚的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书桌前,夜福淡淡一笑说了句等一下,拿了手机绕到卧室。 青丝如墨,锦衣华服,白日里幻化出了原形的年轻男子正卧室大床上打坐,潜心调息。听见动静,眉宇间金色的灵气淡淡收敛,下一刻长睫微揭,金瞳淡望过来,接过了手机。 “喂。” “喂?殿下,我是阿零。”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女声。 嗯,轻应一声,昼焰行浅浅弯了弯嘴角:“我知道。” 嗯!阿零的声音听着很高兴:“我已经上飞机了!” “好,注意安全。” 柔声一句叮嘱,便也像是带上了不太一样的味道,那一夜之后,紧接着便是分离,结果也不知道是什么好运气,她要去抓的九头鸟就在殿下要去的地方附近,这样,就又可以见面了!想到这里,阿零有些激动,也有些羞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微微有些乱的气息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听着这样的动静,对面,那映着柔和灯光比琥珀更亮的金瞳里浅浅泛起了笑意。 先一步到了C市,这两天昼焰行足不出户一直在房里调息,只为定于明日午夜夜探悬海,寻找阿零的第三灵格。今日亦是如此,白日里幻化出原形的他不能暴露于阳光下,所以不能去机场接人,接了这样一通电话,心里却是扰起了些涟漪,想到电话那头丫头有些羞涩又欣喜的模样,嘴角那抹弧度愈发深了,下一刻指尖一瞬扬起一股灵气,都似带上了暖意。 简!直!就!是!——甜死人不偿命! 咳咳咳,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传来夜福有模有样的轻咳,认真表达着画面太美我不敢看的讯息~ 这两天殿下和阿零每天打电话都是这样腻腻歪歪的大段大段只喘气不说话,那无声的甜蜜都快把他和佘青腻死了弄得他们现在每天晚上发短信都只顾着吐槽自家两位主子~那一头的咳嗽声通过听筒清晰无比的传到了阿零耳朵里,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一眼看见佘青正推着大大的墨镜对着她笑得唇红齿白,阿零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佘青的意思,一下羞红了脸。 一个甜腻到咳死,一个闪瞎了狗眼,总之最近昼家两只活宝天天就拿着自家主子打趣~手机彼端丫头的全部羞涩和窘迫似乎都在这一刻传了过来,电话这头昼焰行弯起眉眼晃了晃,淡笑开口:“好了,飞机快起飞了吧,就先这样…我们晚上见。” 轻柔的话语,带着奇异的磁力,透过电波传递过来烫了烫丫头的耳尖。这几天她实在太容易脸红了,看见脸也红,听见声音也红,有时候就是想一想都红,都快被青青笑死了! 阿零换了个耳朵,对着听筒支吾了好久还是不好意思当着佘青的面说出晚上见三个字,嘟嘟囔囔的挂了电话,阿零一下回头,瞪了瞪眼有些羞恼的把手机丢给了佘青,扼令她关机! 佘青将墨镜别上头,看着自家满面绯色可爱到不行的小主子笑得合不拢嘴,温馨的气氛,浅浅含着幸福,就好像是他们这个小家庭在一起度过的这十年,迎来了最最美好的时光。 午后静谧,秋阳怡然,身后的窗外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抱着雪白的抱枕,将半张小脸埋在里头,阿零抬眼,乌亮的大眼睛望上佘青的笑颜,浅浅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青青,马上就能到C市见到阿福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   ☆、048 亡者归来 闺蜜时光 蓝天绿树,天清气爽,短短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路程,客机降落在C市国际机场的时间是下午3点,阿零和佘青同行,自然还带着其他人看不见无颜和大头,一同执行九头鸟捕猎计划的百里容笙并没有搭乘同一家飞机,只约了明日入夜两人在九头鸟肆虐的E镇汇合,阿零直觉百里容笙情绪还是有些异常,保持着合作却警惕的态度。 飞机落地,阿零和佘青去大厅取行李,今天C市是个好天气,最高气温到了二十五度,不少人都穿着凉爽的短袖,人群之中,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生静静等候,一袭优雅的长袖欧式裙装看着虽然很漂亮,但是这样的场合穿出来却显得有些太过隆重而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很多人推着箱子出来,经过女孩儿身边微微侧目,总觉得那摆着淑女造型笔直站着的女生看着很奇怪。 四周的视线越来越明显,让站在人群之中的云相思背心冒汗,越来越不自在。她是来接机的,今天是米傲回C市的日子,其实她并不想来这样人多的地方,也不想见到米傲那透着不悦的眉眼,他不喜欢她,她是感觉的出来的,她很想要做得更好,却是越紧张越容易失误,让他越来越讨厌… 云相思自己也发现了,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状况似乎是越来越不好了,明明加大了药剂,却是比以前更加容易激动也更加容易胆怯,如今便是像这样站在人群里,她就已经像是费尽了所有力气,视线有些模糊,耳朵也有些耳鸣,全身都是汗,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快要站不住了… 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行李包,下一刻神色懒懒的大男儿已是适时绕出旅客通道走了出来。身材纤长气质绝佳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米傲一偏头,水蓝色的耳钉在灯光下耀眼的闪,却是在一眼看见那站在人群中央弯着腰低着头的白衣少女的那一刻,耳钉倏地黯淡,整个人僵了僵,一下顿住了脚步…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隐在墨镜之后,挡去了那丝不悦,他知道今天云相思会来接机,但是尼玛她这一身是什么打扮怎么穿得跟个神经病似的?这叫他还怎么站到她身边去?!大太子嫌弃的皱了皱眉下意识一扭头,不期然间晃眼看到人群之后一闪而过的笑脸,一个微愣。 刚才…他怎么好像仿佛看到了那个傻团子了?!米傲更加不悦的皱起眉来,却是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往那个方向望去,那里人群正在缓缓往出口走,再是一个人影错开,露出了前方正推着箱子往外走的女生,短发粉裙,背着小包,一偏头,一咧嘴,一笑整张脸又白又圆像个草莓大福似的丫头,不是那只傻团子又是谁? 阿零怎么来C市了?眼前的真人和昨晚搂着睡了一夜的寿司仔诡异吻合,让米傲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自觉往前挪了两步,下一刻却是视线和前方人群之中的一道视线一下对上,那是云相思,她已经看到他了,正面露犹豫,三人形成的气场倏然诡异,下一刻,却是一道声线从人群中远远传来打破僵局:“阿零!”循着那道熟悉的声音米傲和云相思同时转头,入眼一双狭长清亮的凤目,视线一下交错,大家都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四人站到了一块儿,经过简短的相互介绍,陷入了沉默。严景微不可查的偏头,打量了一眼今日穿着奇装异服的云相思,这个堂姐,从几天前第一次见面就让他觉得有点不正常,接触了几次之后简直是越来越怪,想着,严景状似无意的搭上阿零的肩,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抬眼望上米傲:“既然这样我就带着阿零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米傲和云相思的关系严景也有所了解,这个时候当然是一个甩掉烂摊子的机会,严景说了就圈着阿零转身走,米傲当然也看出来严景想要把云相思甩给他的意图,要是放在平时他也就忍了,今天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严景搭在小团子身上的那只手,怎么看都怎么顺不下气。 最近他的确是有些不正常,似乎在KTV那一晚之后就有些牵挂不下,他见过她那一晚的伤心,也看得出来她今天满心满意的欢喜,几天不见这么大的转变原因他也猜出了三分,只是团子那面瘫老爹就算了,为什么严景那厮怎么碰都行的地方他却是必须忍着不给碰,这尼玛不公平! 总之大太子就是这么任性,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和人家什么关系严景又和人家什么关系这样亲疏有别的事情,再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独自面对奇葩女云相思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本着我要入地狱大家就一个都跑不掉的原则,一步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要不这样,我们几个一起玩?”米傲挑着眉梢笑,笑得真诚中透着只有阿零一只小瓜看不出来的阴谋,“你看,大家一起不是热闹么,C市也没人比我更熟,什么煎饼果子糖炒栗子龙须酥滚糖圆什么的,哪里地道,不是土生土长的C市人,可是不知道的呢~” 刻意为之一番话落,对上对面那一瞬泛起光亮的小眼神,米傲得意扬眉,呵,就本大少的级别,还收拾不了你丫一只小吃货? 一个半小时之后,C市繁华的古城街头,阿零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捧着滚糖圆,蹦跶在严景身边,吃得满嘴糖粉。 这一次来C市,除了和殿下汇合之外,阿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见到严景,几人的小圈子,严景是知道最多阿零小秘密的人,这一次和殿下的事,阿零知道不是能到处宣扬的,却是只有一人她特别想要告诉,那就是严景,她直觉他一定能接受这样的关系,也一定会为她高兴,吃着好吃的阿零再次抬眼望上那双隐隐含笑的凤目,下一刻严景被期待的小眼神盯得受不住了,终于扬了扬眉在丫头头上揉了一把:“怎么了,遇上什么好事了笑得我渗得慌~” 米傲去换饮料了,正好也撇开了云相思,严景拉着阿零寻了一处偏僻且不太好找的地方,故意想甩掉对方~他也有很久没有见过阿零了,关于云家严家的那些破事,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对阿零说,如今望上那双清亮的墨瞳,严景也觉得自己的倾诉欲一下爆棚,这就是遇到好闺蜜按捺不住了的赶脚?这个念头在脑海一晃而过下一刻严景摇头甩开,应该是好兄弟才对!好兄弟… 唔——,阿零轻应了一声,表情腼腆态度却不扭捏,一五一十就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严景说一遍~孩子实诚,讲起故事来流水账叙事体,事无巨细什么都说,听得严景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羞涩加尴尬,最后絮絮叨叨的故事终于讲完,阿零捏着已经有些凉了的滚糖圆不好意思的抬眼看严景,那个表情盯得严景无语扶额——你妹的现在知道难为情了你刚才一帧一帧的描述你爹是怎么搂着你甜蜜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臊?! 严景的脸有些红,是害羞的也是惊吓的,喉咙一个干涩他微微偏头牵了牵嘴角:“这不是很好么,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后妈的问题啦~” 随意说了句掩饰情绪的话,下一刻对面的阿零顿了顿,微微低下了头:“…不是哦,才不是为了这个呢!我是真的喜欢的…” 以为被误解了,以为喜悦的感情没有完全传达出去,阿零低着头有些沮丧,话落抬眼,那一下望上来的眼神里却带着强调的坚定。是么?是真的喜欢啊…下一刻严景笑了,轻弯了一双凤目,笑得温柔又好看。真好呢,懵懵懂懂的小阿零,傻里傻气的小阿零,终于长大了么,终于分清了什么是亲情,什么是依恋,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那一刻,那淡淡望下的青黑凤目里,柔和的情绪是真挚的,他是真的为了她高兴,那样的情绪在温暖的手心再次触上发梢的那一刻阿零全然的感觉到了,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一刻心里填的满满的,她就知道,是严景的话一定会为了她高兴的,会祝福她一直幸福下去! 他就像是她的大哥哥,她就是他的小妹妹,他们有着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感情,互相守护,互相依偎。牵着阿零找了个地方坐下,严景微微侧身靠上阿零的肩膀,只觉得触上那片温暖,让他这些天来所有的紧绷都慢慢缓解了下来。 不可能不担忧吧,也不可能毫不动摇,这些天他在C市,亲舅舅给了他最大的活动自由,却是完全屏蔽了他同A市的一切联系,就如同一个死守着信念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他每一天都在摸索,每一天都在努力给自己打气,伸手掏出钱包,严景抽出一张便签纸递给阿零,俯身的同时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阿零听得微微一顿,有些吃惊的瞪圆了眼,再是悄悄打开折叠的纸张低头一看,微微皱眉。 “感觉到了么,这附近一直暗中跟着我们的人?”严景压低了声音,面无表情。 “嗯,身后的树林子里面有三个人,之前街上一路跟来的,左边小吃店附近有四人,右手边的饭店前面站着说话的那两个也是。算上在更远处待命的,一共有十三个人。”阿零学着严景压低了声音,把便签纸按在了手心。 严景诧异偏头,瞥了阿零一眼,他可没想要她察觉得那么具体咳咳咳,阿零没有发觉严景的异样,也微微偏头:“这些人全部都是云家派来的?” 低头的那一霎,严景用几句话简短的跟阿零说了一下他的现状,没想到严景这次来C市探亲居然是因为这样奇异的身世之谜,而更让她在意的,是严景方才递给她的那张纸条上写的那句话,刚硬的笔触,那不是严景的字迹,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一行吩咐严景去云家,还有一行写了一句话——除了你之外,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 阿零反射弧太长,看到那句话,对话都过了两轮了,才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一句表白,而且对象就是严景?阿零吃惊抬眼,望上严景的侧颜,看他微微摇头否认,说我原来也以为是云家的人,后来才慢慢发现似乎是有两组人,暗中监视,同样也是暗中保护,阿零,我直觉另一组人,是小舅派来的。 淡淡话落,严景偏头看来一眼,那个眼神竟是少有的镇定,看得阿零微微愣神,却也在走神之间,朦胧感觉到了在那纸条上留下这两句话的人,是谁… 一时信息量太大,阿零有些接受无能,严景望着阿零本就呆现在看着更傻的脸,微微勾了勾唇伸手在那张圆脸上重重捏了一下,顺便飞快拿回那张便签塞回了钱包里。 那一日,他参加完阿零学校的校庆回到家,在这张原先他留给小舅的便签上看到了这两句加上去的话,之后来了C市,进了云家,他遵循着小舅的指示一路顺从也一路观察,他说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那么他同他生母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他想要,亲自确认看看。 微凉的夜风袭来,浮动了少年偏长的刘海,那精致细腻的眉眼露了出来,落在阿零青黑的眼底,她突然发觉严景看着不一样了,比起原来更加成熟也更加帅气了,之前她还觉得自己也长大了成熟了呢,结果见面了才发现,她还是不如他啊。 奇异的身世,不被认同的感情,严景的将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微微抿唇,下一刻阿零伸手轻轻放在了严景搭在长凳边沿的手背上,温暖的温度传递,反手掌心交握,无声的支持一点一点沁入心田,眉目清秀的少年终是微微勾唇笑起来,果然找阿零说一说,是对的呢~ 笑着,严景转身,清亮的凤目里透出光亮,点点印上对面姑娘如画的眉眼:“阿零,等你嫁人的那一天,我去给你做伴郎吧~”微挑了眉梢,愉悦的声线响起的那一刻,望上的那双青黑墨瞳里微微一顿,光亮稍纵即逝,羞涩的诧异的慌张的惊喜的情绪复杂着胶着而起,阿零惊得垂眼,两秒之后再次抬眼望来,犹豫再三,开口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微颤:“…会…会有吗?那一天会有吗?…” 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幸福,却也小心翼翼,望上那纠结中却含着巨大期冀的清亮眸光,下一刻严景笑起来,温柔握紧了掌中小小的手心。 会有的吧,一定会有的。多年未娶,全心爱护,就算背弃了全世界,也一定要给你最好的幸福,这样的事,那个人,不是已经一直在做了么? 之后,两人开开心心的享受了大半个小时的“闺蜜时光”,直到米大太子气急败坏的挤过人群找到二人,严景很开心的挥手叫了一声阿喵,听得米傲一顿脸色再是黑了三分,下一刻阿零啃着糖葫芦很嗨的蹦起来挥着手跟着疯,笑眯眯的一句“阿喵太子”叫得米傲脸色怪异的白了一分,绿了七分,最后却是不知为何压抑下去了所有怒气,过去好好的把手里的饮料分给了大家,另一头,云相思亦步亦趋的跟着米傲回来,看着前方闹作一团的三人,羡慕又嫉妒的咬了咬唇。 她从来都没有见米傲这么笑过,她从来,都没有可以这样一起玩闹的朋友…今天云景和那个叫昼零的女生能跟来她其实反而轻松些,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米傲那张扬又淡漠的个性,确实不想他们却可以私下玩成这样,那个叫昼零的女生,可以和大家,相处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世家大族,同样是家里的独女,她是这样的,而她,却是那样的?远远站在的白裙少女,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分界线划了出去,角落里大家都恨专注,谁都没有发觉那藏匿在不远处的拐角之后大大的长焦镜头。 咔嚓,咔嚓咔嚓,快门声响起,拍下了独家新闻! 是夜,阿零和严景他们玩到天黑了才回到酒店,跟着她家殿下一起吃了晚饭,两人很早就腻到了床上去,一言一语的说了很久的话。 阿零把今天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一样说了,小姑娘年纪小小的却很啰嗦,絮絮叨叨的故事讲得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静谧的夜里,听着这样的故事,搂着他家小公主的某人却是一直浅浅含笑的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 说到后来,某小瓜都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是啰嗦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清幽温柔的竖瞳,那一抹漂亮的金色让她更加羞涩了,微微抿起嘴角,脸红起来。 指尖轻轻撩起丫头柔顺的短发,那双淡淡望来的金瞳里带起了稍稍迷离的光亮,夜色正好,宝贝在怀,昼焰行轻眯了一下眼,望着那张透着好看粉色的小脸,神色明明带着紧张,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却是亮闪闪的,写满了你是要亲我吗是要亲了吗这样直白而羞涩的信息,让他不自觉轻扬了嘴角。 长睫轻阖,俯身而下,温润相触的那一瞬间,他想,千万年来多少肉麻的情话里,那一句拥有了一个人,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他许是,全然的了解了。 岁月静好,别无他求,这最后一夜的静谧,至少留下的是完全充盈了身心的幸福甜蜜。明日入夜,他就将潜入那悬海深处探究第三灵格的所在,而她亦将前往人心惶惶的古镇,对抗那九头怪鸟。 前路其实定有风险,只是为了此刻的安宁谁也不愿多提,相拥着,渐渐入眠的那一刻,两人谁也没有想过,接下去发生的那一切,竟会这般,脱离掌控… ------题外话------ 今天有二,二更写完出,预计在下午一两点的样子╭(╯3╰)╮   ☆、049 亡者归来 陷阱(二更) 隔日,依旧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宁静市郊,威严气派的大宅子似隔绝了一切外界的纷扰,生病的主人需要静养,使得整个宅子无论何时都少有人来访,安静异常。这样的宁静呆久了,却会叫人生出一些空虚的恐惧来,便像那阳光所照不到的阴暗角落,看似寂静,却滋生着各种各样的毒虫蝼蚁。 二楼宽大的卧室内,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少女正瑟瑟发抖蜷缩在房间角落,没有拉开窗帘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灰暗的台灯,身材痀偻的老佣人一步一步靠近,弯曲的身形在光线下拉出斜长而诡秘的影子,终于来到了少女身前,摊开满是伤痕的手,递出了手机。 “小姐,老爷的电话,这一次您无论如何必须接听。” 云相思在老佣人毫无起伏的声线中拼命摇头,往她已经躲无可躲的角落里再缩了一缩。今天早上,花边消息曝光,米傲昼零和云景的照片登上了娱乐杂志的头版头条,上面赫然写着大标题——米家大少新欢,据悉乃A市豪门千金!早餐还没用完,这样一本杂志已经送到了云家公馆,紧接着已经多日没有回家的父亲便打来了电话,她怎么敢接?! 云相思哭得满脸都是泪水,长久没有服药的精神根本受不了连续的打击已在崩溃边缘,老佣人却是顶着那张被烈火灼烧的容颜,恶鬼一样逼了过来:“小姐,老爷因为杂志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您如果再不接电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不要等老爷气得回家当面质问,届时恐怕会更加难过。”说完不由分说,老佣人拿着手机,一把塞到了云相思手中。 手机那头传来的男声阴冷恐怖:“这篇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去接机了么,为什么米傲会和另外的女生在一起?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一声怒吼,惊得云相思差点摔了手机,只能忙不迭开口解释:“不是的,不是您想得那样,米傲和那个女生没什么的,其实当时我也在场…” “在场你个屁,在场!你在场为什么没有被拍进去?那是因为你和米傲根本没有被拍的价值!两家有意联姻多久了,你认识米傲,多久了?!这么久了却是连一个半大的小子都搞不定你说我养你这个败家女有什么用?如果和米家的婚姻守不住你就给我从云家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云父是气狠了,这些天他已经被小弟带回来的私生子搞得焦头烂额,结果唯一的女儿还不争气,连个婚约都守不住!米家的小子一向爱玩其实他本也不在意,却是今天这一组照片,被点名道姓指出了照片上女孩儿的身份居然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家小姐!虽然米老爷子不一定看得上商家出生的女孩儿,这一口气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一通电话全部发泄在了女儿头上。 这一头,云父正气得满脸憋红青筋直跳,忽然一只雪白柔软的手臂就搭上了肩头,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行了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事情都发生了难道你骂个人还能倒回去不成~” 娇媚挑逗的女声,柔若无骨的娇躯,一般任是谁在他气头上这么靠过来他早就把人打开了,却是一抬眼,望上怀中美人那张勾魂摄魄的娇美容颜,再多的气都发不出来了。 这样一个美人,他这几个月才新收的小情儿,天知道这个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的尤物简直把他的三魂七魄都勾去了一半!云父抬眼,微胖的脑袋正抵在美人酥胸一侧,下一刻美人一声娇笑抽掉了他的手机丢在了桌上,他都没有反对。 “哼,那严家来的私生子,真以为老头子喜欢他就可以分云家的家产?他做梦!等到有了机会看老子弄死他个小杂种让他到地狱和他那死鬼老妈一起去给死老头子敬孝心去吧!”手机那头传来云父咬牙切齿的声音,分明不是一个儿子和兄长说到自己父亲和妹妹的时候该说出口的话,下一刻,一阵冗长的杂音之后,伴着轻喘的迷离声线再次响起,“宝贝儿,宝贝儿你再争点气,争气给我生个儿子,到时候等我弄死了那个私生子就把你娶回去,让我们的儿子继承家业!” 那一声声毫无廉耻的诅咒和承诺,一字不差的顺着并未挂断的通话传到了云相思的耳朵里,书桌一侧,捧着男人肥大的脑袋,容颜娇媚的女人望着那双死死盯着自己透出痴迷和疯狂的眼睛,红唇轻扬笑了起来。 呵,儿子么?我的儿子?先不说我怀不怀得上人族的孩子,真的怀上了,生下来的孩子,你真的敢要么?~这么想着,妖艳的女人更加肆意的笑起来,媚眼如丝望向桌上的手机,故意低头凑了过去。 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呻吟一瞬传来的那一刻,云相思才反应过来如同受了惊吓一般一下丢掉了手机,抱着脑袋蜷缩到墙角,颤抖着哭了出来。巨大的刺激之下,如同惊弓之鸟的小姐落入到老佣人含着阴毒笑意的眼中,目的达到他冷笑着一下将手机踢开,端起桌上的药汤,俯身递了过去。 “小姐,小姐?小姐,您已经很努力了,老爷的电话已经挂了,没有什么好再害怕的了,我们现在就把药给吃了?” 故意放缓的声调,说了几遍云相思才听到了,抬起头来:“药?” “是的,药。小姐你最近情绪太不问题,刚刚就快要生病了吧,所以我们现在就把药喝了,喝了就好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喝了这碗药,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反复强调的一切都会好起来,老佣人用着这样的方法做着心里暗示,果然几句话之后云相思就如同往常一样上钩了,盯着那药汤的双目透出不正常的光芒来。 伸手捧过瓷碗,她一点也没有发觉这碗药汤有什么异样,仰首将浓腥的汤汁灌了下去。随着她的动作,乌黑的药汤表面浅浅浮现除了一抹碧绿色的烟雾,映入老佣人那只仅剩的眼睛中,聚成了一抹阴毒的冷笑! 哈,哈哈哈,成了,事情,终于成了!隐忍了十年,如同恶鬼一般苟延馋喘度过的这十年,他舍弃的所有终于赢来了回报,他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这一刻,仿佛周身灼伤的痛楚再一次袭来,更加猛烈的提醒着他身残的痛苦,苟活的屈辱,和这一刻,即将复仇成功的快感! 自从十年之前海岛那一夜他在巨蛇的攻击之中逃出侥幸逃出火海,便以这样如同鬼魅一般的存活至今,失去了英俊的相貌,失去了家世失去了身份,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最大动力就是复仇!只是,知道了昼焰行和那女孩儿非人的身份之后,他要复仇又谈何容易?就在他苦熬了多年,即将放弃的那一夜,上天眷顾,让他遇到了那一伙黑衣人! 那融化了药丸的汤药已经给云相思服下,她又会变成怎样的怪物?啊啊,已经开始起反应了么,已经开始要变化了么?垂首,看着一下匍匐在地痛苦的抱着肚子开始打滚的云相思,老佣人咧嘴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笑着,他蹲下身去,低沉如同恶鬼的一般的声音从沙哑的喉咙的轻溢而出:“去吧,去复仇吧,你的敌人就是昼零,她拥有你向往的一切,还要抢走你仅有的所有,去吧,去杀了她,去杀了她!” “…不…不…”脸色苍白,嘴角溢出墨绿色的汁液,云相思抬眼瞳孔已经涣散,痛苦的只能发出这样低沉的轻喃。下一刻,整个人却是一把被从地上提了起来,对上了一双怨毒的残目! “不要?呵,你不要?少装什么善良的被害人了,大小姐,您知道您那精神病怎么来的么?并不仅仅是因为看见杀人现场而打击过大呢,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参与了杀人的一员,才会受了如此剧烈的刺激啊哈哈哈!” “所以,不要再逃避了,就像当初杀掉那个情妇的儿子一样,杀掉昼零吧,杀掉昼零!只要她死了就没有人能抢夺你的位置,只要她死了,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杀了她,杀掉她!” 诅咒一般的怒言,汇成了云相思仅存的理智中挥散不去的恐怖画面!爸爸情人的儿子,是她杀掉的?那个她以为是妈妈杀掉的孩子,其实,是她杀掉的?!眸中一瞬闪过一道惊惧,这一刻她已是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下一刻,体内压抑的痛楚再也抑制不住,她猛然仰头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一瞬,全身的骨肉都被那体内暴虐而出的藤蔓所淹没! 凄厉一声鸣叫,无声的戾气甚至在那一刻惊飞了屋外枝头的飞鸟,只是那瞬间的惨叫却是被紧闭的门窗完全隔绝了,一点都没有传出去…那市郊庄严巍峨的大宅子还是那个大宅子,静悄悄的,无人,而静谧。 —— 是夜,C市周边进山地的E镇,近日幼儿残杀案件闹得人心惶惶,有孩子的家庭能逃难的已经全部逃去了外地,逃不掉了亦是早早紧闭了门窗熄灯躲藏,整个镇子入夜之后便如同鬼域一般,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 阿零缩在街角的一处民居的围墙之后,一身黑衣戴着面罩,标准的夜行人打扮。她已经在这里蹲了快两个小时了,身后陪着佘青,无颜和大头埋伏在另外一处,等着伏击敌人。 那九头鸟据说是上古凶兽,以五岁以下幼童的鲜血为食,可见是一个多么残忍恐怖的怪物。只是万年多的人类历史里却鲜少有九头鸟作祟的史料,也不知为什么这只九头鸟会突然现世,并且如此明目张胆的大开杀戒。不过有一点阿零是可以肯定的,就是E镇这个地方很快就会没了那九头鸟怪想要捕捉的猎物,也许今晚之后它就会离开,而九头鸟最大的能耐就是躲藏,一旦被它逃脱就极难再发现它的踪迹,所以今晚也许便是她最后的机会,便是不为了续命只是为了那些孩子她也要奋力搏一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想到这里,阿零再起坚定了决心,侧目朝着墙角另一头的院子大门望去,那里,一滩鲜红的血迹正散发着浓浓的腥气,这是九头鸟用来标记袭击目标的血,人类是看不见的。 这些关于九头鸟的信息,都是今天和百里容笙碰面之后从他那里得来的,但是此时此刻百里却是隐匿到了别处,并没有和她待在一起。想到这里,阿零深呼吸了一口,皱眉之间却也觉得这样就好,毕竟百里已经帮了她很多忙,难道她还指望他出手帮她制服妖兽? 耳边的风声之中,带起了点点奇异的波动,修行以来阿零的感官就比以前敏锐了很多,蹲在墙角她甚至都可以听见屋里那对可怜的夫妇为了不让孩子夜里发出啼哭是否要给孩子的牛奶里加入安眠药的争论。只是这样的方法显然是没用的,因为早在几日之前他们家的孩子就被选为了袭击的目标,阿零凝神,感受着空气中的波动越来越近,下一刻她猛一睁眼,视线望去的方向,那乌黑天际的流云之后已是一下绕出了一只巨大的黑影,朝着这处急袭而来! ——无颜,大头,准备! 心中灵气的默念一瞬传递而出,送到了两只侍灵耳中,身后同样一袭黑衣的佘青也已经感觉到空中的灵气波动,这只九头怪鸟修为也有上万年了,并不是好对付的敌人,“主子小心行事。”佘青压低了声音在阿零耳边叮嘱了一句,下一刻一个凝神瞬移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的那一刻,已是一下跃上了长空! 九头鸟,据传有八只完整的脑袋,一个断头,断头在飞行中不断的洒落鲜血,既诡异又恐怖。这样的怪物极容易发觉四周的异动,必须在它情绪非常激动注意力完全集中的状态下给予致命一击,而阿零能想到的最佳攻击时刻,便是它发现了猎物正全力发动袭击的这一刻! 时机把握得正好,这一刻不知是否是感知到了九头鸟的戾气,下一刻下方的房屋里传来了幼儿的啼哭,哭声完全吸引了九头鸟注意的那一刻,飞跃到空中的佘青已是一下幻出蛇尾,朝着九头鸟最脆弱的翅膀横扫而去! 砰的一声,极大的一声响,空中传来交叠在一起的数声惨叫,一只火红色的怪鸟一下脱出伪装的阴影朝着下方直落下来,那只断着的头颅甚至洒下了一大把鲜血,飞溅上了墙头!下一刻,阴影深处金色的光芒耀眼而出,黑色的巨网一下张开,把巨鸟整个罩了进去! 操纵契约兽发动攻击,在幻化出神器将猎物捕获,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只用了几十秒,上古凶兽九头鸟已是一下栽落在地,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剧烈挣扎起来! 暗处,百里容笙神色淡淡的看着所有,看着阿零是怎么样运用神器的,又是怎样张开了结界,指挥着两个侍灵一步一步靠了过去,准备让行动更为敏捷的侍灵弄断鸟羽,将怪鸟完全降服。这样周密的算计是冷酷而有效的,在做出这个方案的时候,也许阿零根本就没有感觉出来制定出这个方案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强大,而绝情。 如今三位灵格还未集齐,以至于阿零能使用的神兵还发挥不了最大的实力,否则可能仅凭一把神剑,她就能把整只怪鸟砍碎,根本无需动用她那能兵善谋的脑子…这,就是当年让天帝心存芥蒂不得不痛下杀手的越山武神灵鸢,所拥有的真正实力!当年,一个魔君,一个神女,均是灵气逆天挥毫千军之人,如今两人却是携手共进比翼双飞,这样的异变会给这天地造成怎样的异动?想来,当初青岚为了蛊惑示人编造出的一句“一念成魔则天地尽毁”,竟是苦涩的,一语中的! 想着,站在暗处的百里容笙牵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苍凉的笑意,只是啊,这个愿望,也许永远都不会实现了呢…下一刻,脑中滑过这个念头的一霎那,搅动着剧烈阴气的攻击一瞬从后方的黑暗中急袭而来,顷刻打乱了所有。 惊异回头,勉励回击,巨网破裂的那一刻,九头鸟悲鸣着逃脱的那一刻,地底无数魔怪一下爆出袭击而来的那一刻,百里容笙站在暗处,清冷黑瞳淡淡望下,看着下方那双墨瞳一瞬敛去了所有光亮,变得漆黑如墨,他想,她应该是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陷阱。 她设下了陷阱捕捉猎物,却是不想,自己才是巨大陷阱之中,所有人想要捕获的那一个; 只是,她发现了所有,除了认真应战,那张一瞬变得清冷的小脸上,却是再也没有露出过其他任何情绪… 她知道了,他,骗了她; 可是她却是毫不在意,毫不…在意… 这一刻,墨瞳微敛,他无声勾唇,有她这样的反应,他想,他再也,没有遗憾了。 —— 夜风苍凉的这一夜,千里之外,悬海之滨,墨色的海水在夜风之中轻摇,海面之下,暗流涌动的黑暗空间看着却是一片平静,结界之内,扬手幻化出一丛明火的男子随着结界静静下沉,气流浮动着他的长发,一双鎏金色的眼眸映上火光,带起的那抹琉璃光泽无与伦比,清涟绝艳的容颜在水纹之中沉静淡漠,恍若神祗。 在海底找寻了近两个小时,他终于到了这一处被沉船掩埋的海底古城,来到了那地宫黝黑的入口之处。善于探查情报的狱鼠一族,再是强大亦是鼠辈,真的能够潜入这样幽深的海底,探查出灵格的神力波动么? 其实,他深表怀疑。 那么,如果这地宫深处有的并不是阿零的灵格,处心积虑只为引他到此处的人,又会,是谁?抬眼,冰凉的视线淡望而上,那里,海平面上波光粼粼,映出的一片血红,那是天边的那轮血月。 伸手触及的地方,已是能感觉得到结界散发出来的灵气,精纯而强大,的确是上古族群才能拥有的灵力。那一刻,金瞳潋滟,下一刻,就在昼焰行伸手触上结界外壁决定倾身而入的前一刻,心头却是倏然传来一阵刺痛,那是他下在阿零身上的束缚咒触发之时特有的反应。 神色一顿,下一秒顷刻转身,就在马上要成功的那一刻,却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玄色的衣衫一个轻扬瞬移,那抹金色的微光如同气泡一般,已是瞬间隐于了前方墨色阴冷的海洋,再也,无迹可寻。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一片海底墓园,沉寂了太多孤寂的灵魂,再一次被抛下,深埋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极轻的一声叹息,自那海底深处犹如怪物大嘴的洞孔深处幽幽传来,下一刻,一个诡异的黑色人影飘忽到了入口处,扬手,纤细的指尖掀开了帽檐,一头火红色的长发,一双赤色的眼,淡淡望去的那个方向,什么都已经看不见了,那炙热的两道视线却是缠绵,透出贪恋痴迷的光来。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阴冷古镇,战局胶着,空间结界已是快要支撑不住灵气的攻击,一旦碎裂,整个古镇的民居都会遭殃! 阿零一边操控着结界,一边舞动着手中的长剑阻挡住下方猛烈攻击而来的藤蔓,急速运动之下她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却仍旧是没有找到能破了对方攻击法门,结束这场战争! 而另一边,无颜大头还有佘青的情况也不乐观,佘青正在和一个黑衣人对战,从那身段可以看出对手也是个女人,招招狠辣,阴毒非常,佘青暂时和她赞成平手,却也是无暇再来保护阿零!而无颜和大头的情况也是如此,两人勉励抵挡着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的地下魔怪,寡不敌众,根本无暇分心! ——主子!请主子撤了结界,快些离开! 脑海里响起的那个声音是佘青,带着紧绷和焦虑,战局不容乐观,其实佘青早就看出来是那个空间结界影响了主子的发挥,只要撇下镇子里的居民,主子用尽全力防御或是攻击一定可以打败下方的那个藤蔓妖怪,但是佘青心知主子不是那么好劝动的人,让她用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为代价获取胜利,如果主子愿意,她早就做了! 阿零的确是不愿意,再是扬手弹开藤蔓怪的攻击,她凝神朝着佘青的方向瞥去一眼,灵气传递出信息,再坚持五分钟,如果五分钟之后殿下还是无法赶来,她就撤了结界,全体撤退! 信念随着灵气传递到了三个属下心中,下一刻无颜大头和佘青同时发力,开始奋力抵挡。半空中,佘青飞甩出蛇尾急速朝着对面的黑衣女人攻击而去,下一刻女人却是一下扬起了娇艳的红唇,俯冲坠向地面刨开碎石,钻井一般一瞬钻入到了泥土之中! 上古妖物,同她类似的攻击模式,还能遁土,半空之中的佘青一瞬拧眉已是猜出了几分对方的真身,下一刻周身燃起青灰色的光芒佘青一瞬幻化出原形,化身成了一只几十米长如同巨龙一般的大蛇,仰头发出了一声暴怒的嘶吼! 那一刻,天际云雾翻滚,电闪雷鸣,映衬着那巨大的青灰色蛇身,如同恶龙降世,惊呆了一旁幻化出巨盾挡下攻击的阿零!却是下一刻,就在佘青幻化出的巨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那一刻,脚下的地面却是一下剧烈摇晃,飞沙走石,断裂成了无数碎片,甚至将来不及逃走的魔怪们都席卷了进去,尽数掩埋! 那一刻,便像是现实版的末世降临,演绎了一出天崩地裂!底面颤抖得最厉害的地方,隐隐有诡异鼓动蓬勃而出,下一刻,不堪重负的地面终于一瞬撑破,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嘶鸣,肉色偏棕如同大地颜色一般的巨大怪物从地底一瞬冒出,张开巨大的口器,嘶吼着,亮出了一整圈锋利的獠牙! 这,便是佘青要对战的敌人,上古魔族,巨型蠕虫! ------题外话------ 今天先写到这里,明天字数也会有保障哈,ps,明天会出文文的一章福利章节,是不是从今天的结尾完全看不出来的节奏╭(╯3╰)╮,福利章节发在V群,只有全本订阅的读者可以问管理员要密码,所以还没有全本的亲不要等啦,快来订阅吧,具体通知白会发在群里,还会留言通知,大家么么哒!   ☆、050 亡者归来 花毒 阿零在看到那巨大的蠕虫怪的那一刻,瞬间后悔了,她应该早点撤退的,E镇如今的居民本来就不多,如果她逃了,对方追过来,也许马上就能把敌人引到空旷的地界去将伤亡减到最低,无辜牵扯到这场杀戮之中的居民固然可怜,但是也够不上她让佘青冒这么大的风险!但是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显然已经迟了… 巨蠕虫和巨蛇差不多体型,佘青胜在一身鳞甲坚硬无比,巨蠕虫的优势则是可以遁地,身体更加灵活,两只巨兽盘踞在空间结界之内,顶着电闪雷鸣的天际,踏着崩裂破碎的大地,互相暴怒嘶吼碰撞攻击,巨大的闪动着血光的尖牙在闪电中发出耀眼寒光,巨蠕虫的肉身被蛇牙划伤,佘青的鳞片却也在蠕虫的攻击之中破碎淌血,那个画面看着无比恐怖,阿零根本放心不下,分心之间,下方藤蔓怪的枝条急速抽打过来,阿零勉力侧身躲过,已是有些招架不住! 从方才起,阿零就开始发觉这只藤蔓怪和普通妖物有着很大的不同,它的藤枝,无比柔韧却也无比坚硬,竟是几番下来已经把她手中的巨盾砸出了数道口子!阿零心知,这是她灵力不及无法保护神器所致,只是一般的神器存在本身就是对妖物最大的压制,为何神力聚集幻化而出的神器,对这一次的妖怪却是没了作用? 阿零自然是无法想到,正在和她交战的藤蔓怪并不是真正的妖怪,而是云相思体内的邪念和怨念在毒药的刺激下发生异变形成的实体!下方阴暗的角落里,百里容笙默默观望着战局,今日他同那黑衣人联手,引阿零入局,他要的,是黑衣人承诺的让阿零能心甘情愿跟他走的结局,而黑衣人的目标,似乎便是那魔君,但是此时此刻,望着天空上渐渐被对手逼入了绝境的阿零,再是看到她无法救驾的三个属下,那淡漠黑瞳之中隐隐泛起一抹阴鸷,下一刻,身形一动,脚踝处却是一紧,百里容笙猛一低头,居然发觉他站立的阴影上伸出了两只黑色的怪爪,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神明大人,请莫急,莫急~您这个时候出手,主上的设计就全部白费了~还请您稍等,稍等~”那一片阴影,幻化出了爪子和两只铜铃一般诡异的眼睛,形如一只紧贴着地面的黑色妖怪,一双圆球状的眼睛死死盯上百里容笙,眼白中间弹珠一样的眼珠转得飞快,看着怪异又阴冷,拖长尾音的话语阴测测的渗出来,下一刻百里容笙皱眉回头,眼前的形势已经在那一刻法发生了变化! 交缠在一起的巨蛇和巨蠕虫正打得难舍难分,巨蛇一个反身用身躯紧紧缠上了巨蠕虫头部,再是一个回转,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上了巨蠕虫光滑且毫无防御的肉身!鲜血在那一刻飞溅,巨大的蠕虫奋力挣扎却摆脱不了巨蛇的缠绞,反而被死死勒紧越缠越深! 尾部拉扯着蠕虫的头部,巨大的蛇头咬住虫身疯了一般摆动,尖牙刺入了血肉,撕裂了虫身,血肉飞溅之间阿零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蠕虫被佘青从中间生生咬断撕成了两截!最后一片血肉坠下,蠕虫奄奄一息瘫软在了地上,青黑色的巨蛇身上沾满了红黑血迹,阴冷的蛇眼望下透出嗜血寒光,下一刻,巨大的蛇头高高扬起,张嘴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鲜血从尖牙上滴落,飞溅得到处都是,阿零又惊又喜的抬头望上那夜空之下的巨怪,被那滔天的气势震慑,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赢了吗?赢了!欣喜的念头将将滑过脑海的那一刻,脚下的地面却是一下再次剧烈摇晃起来,还没待所有人反应,地上半截巨蠕虫的残肢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巨蛇的方向急攻而去!砂石飞落之间,阿零只看见那半截虫身的尾端居然一下长出了另一张巨大的虫口,满口的獠牙闪动寒光一下咬在巨蛇头颅下方三寸的位置,巨蛇发出痛苦的悲鸣被蠕虫怪压住重重砸上地面,“青青!”阿零吓得一声惊呼,所有的声响却完全隐没在了那阵爆破一般的巨响之中! 上古巨蠕虫,与蚯蚓同科,均属于躯体再生性极强的物种,这一点特性便是它的必杀技,阿零一行人却是毫不知情!——青青,青青!阿零一下乱了心神,不顾下方藤蔓怪的猛烈攻击,一瞬操控灵气朝着沙尘暴的中心飞去! 手中的盾牌化作大剑,墨瞳之中浓黑剧烈翻滚一瞬带上了凌然杀意,巨大的刺激之下,心口深处倏然窜起一阵陌生的痛楚,竟是刺激得阿零身形一顿险些从空中跌落!疼痛骤起的那一瞬间,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竟是她搏动的心脉深处那沿着血管肆虐而出的一股迅猛烟气,烟气沿着血管一瞬蔓延将所到之处全部染成了一片漆黑,经过的地方,黑色的纹路如同藤蔓疯长覆盖了所有体肤经脉,一阵剧痛之中,阿零甚至感觉到了喉头猛溢而出的甜腥血气,一瞬皱眉,忽听脑中幽幽响起了一阵微弱女声。 …阿零…不行…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谁…是谁在说话?!气若游丝的声线,带着一丝担忧和冷清,是…那是,灵鸢…?是灵鸢!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拉回暴走的神智,那一刻,浓郁的黑暗一瞬从眼眶中褪去,墨瞳之中带起一抹无措和茫然,下一刻,能见度极低的沙尘暴中突然爆出两根乌黑藤蔓急速袭来,顶头削尖,如同利箭,藤蔓攻到眼前的那一刻阿零才反应过来,已是再也没有余地避开! 锵的一声巨响,地下心急如焚的无颜不惜收回了防御一瞬朝着空中飞掷而去一把利刃,利刃击中其中一根藤蔓,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一瞬将藤蔓打得偏离了轨道,只是那另外一根却仍是朝着阿零的心口处直直刺来!半空之中,阿零凝神勉强操控结界,下一刻却是倏地呛出一口黑血,结界失败的那一刻她只觉巨大的一股冲力瞬间穿透了身体右肩处痛得一麻完全失去了知觉,利箭一般的藤蔓从她肩头刺入,从后背穿出,骨骼穿透的痛楚还来不及传遍全身,体内的藤蔓已是一个猛收,一下拔了出来! 唔——!阿零发出一声痛呼,被藤蔓抽得在空中猛地翻滚一圈,鲜血顷刻洒落如泉喷涌!苍白了脸色,阿零捂住伤口一下睁眼,却是看见下方那尘土飞扬的地界一瞬冒出数十个硬冷的光点。那全是尖利的藤蔓,急速刺来竟是要将她万箭穿心,双目圆瞪带上惊恐的那零点零一秒,尖锐的藤蔓攻到眼前锐气甚至已经吹开了她的发梢的那一霎,忽然身侧一道蓝黑色的巨大闪电撕裂烟尘横扫而来,毁天灭地的灵气一瞬击上藤蔓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顷刻便将数十根利刃拦腰斩断! 方才还锐不可当的攻击此刻竟是一瞬土崩瓦解消散得溃不成军,阿零微微抬眼,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一下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一瞬充盈身心,她难耐的闭了闭眼,仰头只见那裹着耀眼闪电的巨大魔刃带着剧烈杀意高高扬起向下一挥,那蓬勃而出的戾气下一刻甚至一瞬切开了风穴,将整个高速旋转的沙尘暴劈成了两半一瞬爆破消散,风暴的中心,那已经残废了的藤蔓怪物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愣愣望上长空,下一刻从体内爆裂,顷刻碎成了无数腥臭的碎片! 昼焰行抱着阿零落地,早已无暇顾及其他,丫头伤得很重,肩头穿透了一个血窟窿,不断往外渗着血,他聚起灵气伸手按在她的伤口上进行治疗,开口问她还有没有哪里疼,说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那个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轻颤,下一刻阿零轻轻抿唇笑起来,那个样子落入那双一贯清冷的金瞳,昼焰行微微皱起眉来下意识伸手在阿零头上摸了一把,眼神探究,这是在看她是不是摔坏了脑袋?呵呵,阿零弯起眉眼,笑得更开了。 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表情,让那俯看而下的澄净金色里带出了一抹无奈,无奈过后却是稍稍放松了下来,泛起了点点暖色。其实她真的是不怎么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疼,只感觉有些麻麻的,也许是因为殿下的治愈太牛掰了~而且殿下担心的样子,她看着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便仿佛有这么一下,之前所有的惊恐害怕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只要有这个人在,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了。 “…青青受伤了,去看看青青…”阿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已经比刚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状况要好上很多,苍白的小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小手也暖和了起来。 “不用担心佘青,夜福会照顾她。”昼焰行没有动,淡淡应了一声,方才他和夜福赶到的那一刹,正好撞见上古巨蠕虫和佘青缠斗在一起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佘青的确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不是最后时刻巨蠕虫放弃了致命一击选择逃遁,佘青,或许已经死了…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再吓着阿零,却是想到方在那最后一刻晃眼看见的那只巨大蠕虫,那个体型,那攻击的套路,似曾,相识。 金瞳之中泛起一抹深意,下一刻昼焰行收起了掌心的灵气,轻轻把阿零抱了起来。结界之中几乎完全毁坏的地界,阿零,佘青还有无颜大头全部受了伤,她今晚不是同那百里容笙一起来抓九头鸟的么?那么,那百里容笙,人又在哪里? 结界之中血腥弥漫,断壁残垣之中到处都是魔怪的尸骸,能操纵魔怪的,必定是上古魔族,视线轻瞥,与不远处夜福微皱的眉眼相触,一瞬,无声交换了信息。 方才的那只巨蠕虫,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那是殿下昔日的旧部,魔虫,熹姝! 狱鼠引路,魔虫奇袭,这一次C市之行,是个陷阱,目标,便是阿零和殿下! —— 是夜,几人回到酒店已近午夜,阿零的情况在回来的路上却是开始恶化,明明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人却是发起热来,迷迷糊糊一路颠簸到了后来竟是神智都开始不清醒了,这样的反应昼焰行和夜福都没有经历过,一时焦急,却想不出办法来。 “会不会是发烧了,受了伤,可能表面愈合了但是里面还有些感染,多净化一下,应该就好了…” 夜福紧紧抓着佘青的手,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输入到佘青体内,一面担心着佘青,一面微微皱眉偏过头,望向另一头小脸热得绯红一看就很难受的阿零,犹豫开口。 其实他又怎会看不出来阿零的情况不像发烧,而且殿下的治愈灵气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感染都搞不定?净化用了,甚至解毒都用了,阿零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夜福拧眉下意识握紧了佘青的手心,缓缓续起了心脉的佘青已是有些清醒过来,微微抬眼望向自家小主子,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 说话间,几人已是飘到了酒店上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佘青幻化不掉蛇尾,由夜福带着她潜行从窗口进入,昼焰行则是幻化出了人形抱着阿零从正门而入,径直回了房间。 佘青伤的很重,为了不让阿零察觉,一路上都用夜福的外套盖着上半身,这个时候抱着她入怀,夜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外套下的身躯缺了很大一块,这样的触感让他心慌意乱却又不敢表露太多,他低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小声问她疼不疼,佘青很轻的应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夜福把佘青抱上床,伸手触上那已经被血水浸透的外套,下一刻却是被柔柔的声线打断,佘青要他先把被子给她盖上,她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被他看见,会幻灭的。 苍白的脸色,浅淡的笑意,夜福从来没有见过佘青这个样子,手心在身侧握紧,他一瞬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情绪不想让她看见,那密长的睫毛轻颤,点点沾上了眸中的湿意,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非但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几乎忍不住,当着她的面哭出来… 墨瞳浅浅望来,望上那静立在床头清秀得不像话的容颜,佘青一直觉得夜福长得很好看,那是不同于她的好看,浅浅淡淡,如同一汪静水流深的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忍不住想要触碰,看着他惊慌她会开心,看着他紧张她会觉得赏心悦目,甚至有时候故意玷污他一下,看着他无措羞恼,她会觉得那是天底下最能让她快乐的事了,只是此时此刻,看着他难过又自责的样子,她却是笑不出来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为了他的那份珍惜和重视。 “夜福,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伤虽然重,但是没有伤到妖灵,我调息一下很快就能康复了…”佘青微微偏头,伸出她那只完好的手臂朝着夜福的方向轻抬了一下,淡淡弯了弯嘴角,“而且保护主子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身为属下能为主子受伤是光荣,你不需要难过。” 清淡两句话,完全就是针对他的心情说的,夜福轻抬眼,望上佘青笼罩在青色灵气之下柔柔的目光,心里软软的刺痛了一下,几步过去他握上她伸出来的手,坐到了床边。 其实她说的那些话,道理他都懂,他真正难过的也不是怕她好不了了,而是自责自己太无用…只是这样的心情,他不会同她说,也无需她来安抚来肯定,非要她说出一些安慰的话来,才能不断坚定他留在她身边的自信。 几年前,他们选择了彼此,选择了重新开始,自那一刻起,纵使知道自己所有的缺点和不足,他也没有一次自卑过,觉得自己实在是配不上他优秀的青青。感情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言,当初她选择了他,那他便一定是她最想要的那一个,就如同她,一直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那一个,一样。 温和了视线,夜福坐在床边,看着佘青一点一点恢复了血色的脸,看她微微弯了嘴角笑,看她已能好好的说出话来,慢慢的,一点一点安下了心来。那个样子,望在佘青眼里,汇聚成了点点晶莹的笑意,每次她这样看着他笑的时候他就会开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挪了挪位子,下一刻夜福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猛然惊起:“对了殿下吩咐我上去伺候来着,阿零的情况很奇怪,一直在发热…” “…不要去…”结果他一动,那拉着他指尖的手心却是没有松开,夜福回头,望上佘青灼灼的小眼神,有些为难,“很难受么?…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因为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有什么指示…” 噗~下一刻,担忧的话语却是被一阵爆笑打断,拢着被子,佘青的确是好多了,脸色红润笑得东倒西歪看得夜福完全摸不清头脑,好不容易笑够了,她挺了挺腰,无奈的拍了拍胸口:“话说,小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真的没有看出来?” 夜福呆愣,两秒:“你知道原因?!” 唔——佘青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长睫轻阖,脸色的绯色似乎再是深了深:“…那个样子…分明是发情啊…” …… 啊?! 夜福张大了嘴,愣。发,发…发什么?! “发情…就是想要发生男女…”佘青微微抿了抿唇,低头开始认真解释,那个样子看着很是羞涩,但是鬼知道她是真的羞涩还是只是为了逗她家清纯的小阿福哇~ 夜福抓狂,瞬间打断:“我知道!我知道…那个,那个是什么意思…但是,但是阿零她,她她她…” 血红的脸,便是耳尖都带上了好看的绯色,佘青目的达到,心里乐开了花,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喉咙:“看来你还是真的没看出来哇…可能是那怪物身上带的毒,既然对身体产生了影响,那就一定要解毒了…” 佘青抬眼,微微一笑,望向夜福轻轻扬了扬眉梢:“我估计,殿下现在也差不多能察觉到了,即是两情相悦,发生什么也很正常,你还是不要上去添乱了,为好。” 另一头,酒店十二层,豪华套房之内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卧室之内隐隐传来的水声。绕过宽大的双人床,来到装修考究的浴室,白瓷浴缸里放满了温水,全身湿透的小姑娘抱膝坐在水中,绯红的小脸上眼神一片迷离,已经虚弱到了必须搀扶着才能勉强坐好的地步。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浴缸外,昼焰行半跪着,伸手扶着阿零的肩膀,她的身上很烫,刚刚从水里出来,湿漉漉的衣服下已经传来了热度。这样的高热对身体的负荷很大,如果一直退不下去肯定会出问题,昼焰行皱眉,看着阿零不住点头表示好了一些,他却心知她根本没有好一些,因为掌心下传来的她的心跳分明过速,而且越来越快。 阿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心率过速加上全身发热,把她折磨得连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只是身体,深处,却是隐隐传来一阵有一阵奇怪的感觉,她伸手,搭上身前的手臂,那一片冰凉摸上去太舒服,她甚至想要整个人贴上去才好,只是这样的想法太奇怪了,她绝对不能做… 耳边传来的言语朦朦胧胧,她迷迷糊糊附和着点头,温热的水面上金色的灵气弥漫,这时那似乎永远万能的灵气却也失效了一般,听着耳边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昼焰行伸手捧起阿零的小脸,却是一瞬对上那双迷离的墨瞳,心神一顿。 那抹暗色之间,隐隐的,有光影流动,汇聚成一片亮色,犹如黛墨夜空之中连接成片的星。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璀璨,那是心中倏然而起不合时宜的悸动,望着那双眼,感受着那轻轻散在掌心的温热吐息,直到那炙热的小手按奈不住终于攀上他的手臂的那一刻,心神一动,他忽然俯身,吻住了那张微微张开红润如凝的小嘴。 气息一瞬交融,是冲动,亦是试探,他很快松开她来,紧紧凝上那双眼,那里,一瞬的诧异惊恐,胶着着迷乱惊慌,看到这样的反应,他终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 一个小时以后… 端坐床头,却是显然坐立不安,在等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却是没有等来自家主子的召唤之后,夜福终于不得不相信了佘青的推论,只是相信之后,他却是更加坐立不安起来… 佘青心知夜福的慈父情结又犯了,此刻肯定担心得不得了,只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发生了这样的不可抗力,虽然是早了点,却也无非只是把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而已。 佘青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整个人还是半靠在床头,拢着被子,先前被那蠕虫怪咬的一口毁坏了她几乎一半的肉身,现在她正运用灵力好好修复。 “担心?只是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啊,”淡淡的声线起,下一刻佘青眨了眨眼,故意转换了话题,“诶,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你说我们殿下,活了这么几万年的,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女人?不是说非要像我们小主子这样的,但是好歹一两个床伴不会没有吧…毕竟魔族,不是那方面的需求,挺旺盛的么?” 嗯?夜福有些走神的应了一声,回过头对上佘青亮晶晶的小眼神,反应了片刻,开口解释:“魔族似乎是这样,但是其实,我们殿下他,本并天生就是魔族。” 啥米?!佘青表情震惊。 “你有听说过天生之子么?”夜福的思绪完全转了过来,“我们殿下,据说就是天生之子,长于灵山,无父无母,是天地间所存的精气在某种特定的环境和契机之下孕育出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应该没有任何属性,但是灵力却是异常强大,所以当时神族和魔族两族都来拉拢殿下,想要归为己用,只是殿下不喜欢神族那虚伪的一套,最后选择了魔族。” “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当年我开始跟随殿下的时候殿下已经开始修炼魔功了,整个人看着也同魔族无异,所以也许天生之子只是那些仰慕殿下的杜意出来的身世也说不定。”夜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变得有些复杂,“…不过这关于天生之子的传说,倒是还有一个…” “什么?说来听听!”佘青很感兴趣。 “咳,就是还有一个传言,说其实天生之子还有一个,生在了越山,被当年的越山武神抚养长大最后归于了神族,咳咳,说的就是灵鸢神女…也就是,我们的阿零…” 夜福话落,抬眼对上佘青有些呆愣的小脸,其实对于当年的这些传闻他并不是太相信,毕竟天生之子是一个好噱头,殿下当年起兵,神女当年御敌,有这样的噱头能够鼓舞军心多的是有人大肆宣扬,但是此刻再看看佘青,她却是似乎立马相信了,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里一瞬闪现光彩。 “哇,那这么说我们跟的主子不是很牛掰?基本上最牛掰?!啧啧,突然一下开了这样逆天的金手指真的好么,难说这样的设定要是明年我们小主子生个娃,那会是多么夸张加逆天的存在?!” 佘青张口就来,一句话把好不容易思绪飘走的夜福一下拉回到了今晚这件事来,差的刺激得他内伤,难说我们古灵精怪的青大美人是不是故意的~总之说了这样的话,佘青望着夜福一瞬变异的脸色非常夸张的笑了笑,笑着,她扬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好了,开开玩笑你又当真,话说主子和殿下这个事真的不好么,两情相悦,想和自己心爱的变得更亲密一些,这样很正常吧。” 淡笑一句话,欢笑着说来,浅笑着结尾,望上那双盈盈带着清亮水泽的墨瞳,夜福恍惚感觉,这似乎已经是佘青今晚第二次说到类似的话了…两情相悦,和心爱的人更亲密么,这会不会,是暗示? 心神一动,下一刻夜福轻垂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慌乱。这个问题,其实起初,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后来,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嬉笑打闹为主,渐渐的,倒是把这事淡忘了过去。三年多的感情,其实已经如同至亲那般紧密,所以,这,这真的是个暗示?…为,为毛身为男的,被女朋友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除了惭愧,尼玛一下突然感觉无比紧张都快要窒息而死了?! 手足无措,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打了鸡血…此时此刻,看着一下被自己刺激过度了的夜福,佘青脑海之中一瞬闪过数个大字,每一个都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小阿福此刻的状态哇~佘青有些好笑,又因为夜福这样青涩的反应有些无奈,先前她还担心殿下没有经验今天能不能hold住全场呢,现在看看夜福这个样子,她到觉得是她该担心自己的多一些才对… 轻轻笑开来,佘青不再言语,微微偏头闭上了眼睛,其实今晚她很累了,担心主子也怕夜福担心,才强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看着情况应该都已经步入正轨了吧…想着,倒是倦意缓缓而来,为了避免夜福继续尴尬下去,她索性就这样合着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静谧一夜,片刻之后,房间里已是仅剩下了绵长的呼吸声。微微偏头,望上那略带着疲惫却已经红润如常的脸,夜福有些心疼,也有些安心,上前去轻轻帮佘青理了理长发,伸手似准备帮她掖紧被角,下一刻却是动作微顿,轻轻掀开一隅,看了一眼。 那声称会让他幻灭的画面,入眼却是只带起了那幽深墨瞳之中更深的疼惜,轻轻再次盖好被子,夜福在床头坐下,伸手到了被子里,握上了佘青放在身侧的掌心。 缓缓的灵气传递,这一夜有他守护,她至少能安心入睡,明日也能省些灵气修复伤口。淡淡的,墨瞳中带起一抹温柔,凝视上前方恬静的睡颜,其实今夜,有一瞬,他甚至差点以为就要永远失去她了,那一瞬的惊痛,便像是现在都还隐隐盘踞在心头,此时此刻,能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睡颜,听她笑听她闹听着她打趣,一切的真实便仿佛都像是不真实,让他无比珍惜,也微微不安。 两情相悦,关系再进一步么?下一刻,墨瞳之中带起一抹柔亮的光,他想,这一次回去之后,找个好的机会,他就跟她,求婚吧。 ------题外话------ 完整版50章请见V群,加入V群的亲们,截图全本订阅找管理员苹果,妖妖,樱子,或者白也可以,要密码。 — 加入V群步骤: 1。先加入萌妻验证群。群号:216417693,回答完整的敲门砖问题之后通过审核。 2。要加入V群的读者,加入验证群后找管理员截图证明等级。 V群接受等级为童生及以上的读者(及粉丝值500以上的读者),请想要加入V群的亲们找到管理截图认证,截图可以是留言上的等级标签,也可以是订阅截图,认证成功的读者由管理员提供V群号,加入V群。   ☆、051 亡者归来 理智尽失? 一夜昏昏沉沉,隔日清晨时分,昼家的小阿零是绝对起不来的,此刻正抱着酒店的枕头在套房的单间里睡得昏天暗地,九点多的时候,另一头云家大宅,严景倒是睡不着起来了,昨晚是他第一晚在云家留宿,有一点睡不习惯,过于安静的环境让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严景翻身给阿零发了一条短信,问她一会儿出不出去玩。 发完短信之后严景下床洗漱,盘算着自己一会儿是先一个人出去逛逛,还是要留在云家吃饭。昨晚他那小舅舅好像说今天一早要出门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家了,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出门去。 偌大的云家,就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云相思平时一直闭门不出,小舅妈似乎也是整日里躺在床上养胎,病人孕妇加上一个怪小姐,这个家似乎他小舅不在就没什么正常的人了…严景轻轻打开房门,甚至因为四周的过于安静而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楼梯口,轻手轻脚做贼一样往下溜,结果才走了不到两步,身侧走廊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吓了他一大跳。 严景猛一回头,走廊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他犹豫了几秒,转身回去,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到一个房间门口,试探着敲了敲门,忽听里头隐隐传来了一阵极轻的呜咽声。 他记得云相思的房间不是这个,而家里只有两个女人:“…小舅妈?”严景试探着叫了一声,门里却已是没了回应,严景一皱眉伸手拧上门把,门是锁住的。 他不知道一个家要大到怎样的程度要人少到怎样的程度,才会下楼跑了一圈连一个佣人都找不到。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再耽误了,严景想着咬咬牙冲回去,到了自己房间,一把打开窗户朝着那锁住房间的方向望去。 结果他看到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惊得他一瞬瞪圆了眼的惊恐一幕! 蓬头垢面,一身脏兮兮的白衣,身材枯瘦甚至全身散发着一股酸腐之气,一个看着如同鬼魅一般的恐怖女人,正如同一只大蜘蛛一般巴在别墅的外围墙上,双脚踩着窗框,双手扣着墙壁的缝隙,一点一点挪动,听见动静,她缓缓,回过了头来! 枯长的头发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只能看见那从长大的嘴巴里冒出的一团团热气,还有那隐匿在头发下的半只眼,瞪着,眼白森森,那个样子像极了《午夜凶铃》里的贞子,看得严景脑袋一发麻差点叫出来,下一刻鬼女却仿佛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一般,一个哆嗦,竟是失手没有扣住墙壁,哇的一身惨叫掉了下去! 这里是二楼,楼层不高下面是草坪和树木,鬼女一下掉入到一丛厚密的树冠之中,竟是埋入再也看不见,严景站在窗边呆愣了几秒,一下反应过来,那墙上的女人正是从方才那传来响动的房间里爬出来的! 严景开窗其实也是想到了从窗口进入这个方法,现在那房间的窗户已经打开,不管里头有没有人,他都决定过去看一眼。已无暇顾及那坠楼的女人,严景一下撑着窗台跃上去,转身,一步跨到了旁边的窗台上。 他以前经常爬树翻墙,这样一点小难度还难不倒他,小心翼翼的经过了一个房间,严景伸手终于拉住了那敞开的窗户上的把手,再是用力一拉身体一带,借着惯性他整个人一跃,跳到了目的地的窗台上,一眼,便看见了前方那倒在地上的女人! 那是白舒乔,他的舅妈,头朝着门的方向,已是没了动静,严景心里一慌,跳进房间几步冲到门口,把人抱起来。 “舅妈?小舅妈?”他抱着白舒乔的脑袋叫了一声,发觉人已经昏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血腥气,严景这才低头发觉,白舒乔的身下居然正往外淌血,大腿内侧已是一片鲜红,血液沁入暗红色的地毯,隐隐能看出来已经有很大一滩! 这是,这是…流产?!严景吓着了,伸手把人抱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摸到了一片温热的腻滑,他知道那是什么,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下一刻身前的房门外忽然传来悉索响动,佣人端着吃食一下开锁进来,毫无预兆的对上眼前这一幕,呆愣三秒,东西一摔,发出了一声惨叫! —— 恒生事端,一夜无眠,只是,并不是所有人在第二日都能安心补眠的,市中心高层酒店之内,奢华套房,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外头的阳光,一袭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坐在书桌之前,一双淡漠金瞳冷冷望来,望上前方属下微皱的眉眼,听他沉声开口:“昨夜攻击佘青的巨蠕虫,属下能肯定,那便是殿下昔日的部下——魔虫熹姝!巨蠕虫这样的上古魔族本就不多见,而且熹姝的头顶有一根红色的长线,这是她的标记,属下以为,这个时候魔族的旧部出现在C市,还密谋对阿零不力,里头一定有问题!” 魔虫,狱鼠,魔怪,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魔族参与,殿下昔日的旧部寻来,这样的姿态已经表明是敌非友!而这样的攻击,明显就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夜福怀疑,熹姝狱鼠他们如今都听令于一个统治者,殿下当年树敌不少,如今,有人暗中齐集了一批能人回来复仇,动用殿下昔日的旧部,更是挑衅! “殿下,夜福觉得那悬海地宫也一定是一个陷阱,选择在朔月期动手,还偷袭阿零,对方一定是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属下恳请殿下下令即刻离开,返回A市。”夜福俯身低头,沉重请求。 如今的殿下,早已不是昔日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状态了,没有得力的属下,个人灵气便是再强大也缺少了左膀右臂,双拳不敌四手,何况敌暗我明,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此外,殿下身边还跟着阿零,如今阿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任何的攻击中保护好自己,而殿下关心则乱,过于在意阿零反而会因为理性不够而被敌人找到可乘之机! 没有助力,却是有一个软肋,选择殿下灵力最薄弱的时刻,同时把阿零也骗到身边,夜福发觉这是一个设计周密的局,而如今他们已经身在局中,此刻逃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按着殿下一贯的性子,逃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便是夜福最担心的事情,而下一刻,他的担心便得到了证实:“走么?难道走了,对方就不会再动手了?夜福,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在暗地里做了这样一堆上不得台面的事的那杂碎,是谁?” 清淡男声,缓缓而起,带着化不去的冷意,夜福蹙眉抬眼,对上那双冰凉潋滟的竖瞳,室内的灯光下,那片浅浅的金色里弥漫着一丝血红的薄雾,眸色渐深,这是殿下暴怒的证明,附和着那周身暗潮汹涌的杀虐之气。薄唇轻勾,淡淡扬起一抹清浅笑意,殿下在他面前很少笑,愈是笑得舒畅,往往心底的残暴杀戮便是愈盛。 是啊,殿下如何能不生气?在对方对阿零出手之后,不把对手赶尽杀绝,依着殿下的性子,他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而这就是敌人想要的,步步为营,步步设下陷阱,对方做的这一切,都是早已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到底是谁?能有这样的能耐操纵上古魔族,到底是谁,万年之后为了殿下而来,对他们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夜福心中有太多的不安,在他看来,血月冲日这般的凶兆之下,殿下勉力对抗上古魔族,胜算不到三成。可是,他却仍旧固执的订下了今晚再探悬海的计划,下了死令让他对今日的谈话不得泄露半句,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了么,为了复仇,还是为了那可能的第三灵格,夜福只觉殿下如今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做出理性判断了,而这一切,绝对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再三恳求,却是终是无果,夜福终于无奈噤声,诺下一切,俯身,退出。殿下心意已决,他便只能咬牙追随,今晚一战,恐怕,便是生死之争! 套房里再次恢复一片宁静,半晌,才听衣袂轻响,昼焰行起身到了房门口,轻轻推门而入,卧室里没有点灯,一室的静谧,空气中幽幽漂浮着一股冷香,那是阿零身上的味道。 花毒祛除之后,丫头身上便开始有了这样一股淡淡的香味,这个味道他挺喜欢,去不掉了也无所谓。小丫头还在沉睡,蜷曲着抱着枕头的模样看着有些孩子气,就像是颗含苞待放等待发芽的小种子,青涩而诱人。 昼焰行过去,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触上丫头肉呼呼的小脸,他喜欢用手戳她,这样的举动其实有些幼稚他却是乐此不疲,玩了一会儿,心情好了不少,他微微勾起唇角俯身下去,在丫头脸上亲了亲,听她有些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小小的眉头一皱,翻身给他留了一个毫不客气的背影。 金瞳微闪,他在身后无声笑起来,伸手帮丫头扯了扯毯子,笑过,那眸色却是点点化为沉寂,一抹隐隐冰凉的艳色,悄然攀上眼角眉梢。 环环相扣,步步为陷…么?所以今晚,他若是不去那海底地宫探上一探,又怎么对得起,对方这般倾尽所有的热情款待?~ ------题外话------ 亲们抱歉,今天又赶在最后一刻,最近太忙碌,家事工作的事都太琐碎啦,抱一个大家,么么哒!   ☆、052 亡者归来 难产 白舒乔是难产,情况有些危急。 另一头,呼啸的救护车开到C市中心医院,严景手忙脚乱的从急症室一路跟到手术间,等到快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一个护士模样的女人出来,通知了他这个情况。 以三十五岁怀孕八个月产前大出血这样的情况被送到医院急症室,着急赶来的外科大夫看着流血不止的产妇和担架前手足无措浑身是血的男孩儿,简直是无法想象产妇是怎么摔的居然会弄成这个样子!医生很凶的斥责了家属,询问严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子晕晕的连耳朵都还在耳鸣的严景根本就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家里出现了女鬼一样的疯子,趁着无人偷偷从窗口潜入了他舅妈的房间,借机施加暴力使得小舅妈差点流产,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事情,至于那个疯子是谁,摔下楼之后是死了还是逃了,他小舅舅又多久能赶过来,他一概不知… 护士看了眼神情有些呆的孩子,也知道问不出哥什么所以然来,叹了口气,看了眼孩子的一身血衣,摆了摆手:“手术时间还长,你先去洗一洗,最好回去换件衣服,产妇的情况虽然比较危险,但是好在孩子已经足月了,我们会尽力而为,不用太担心。” 严景对医院这一套还是比较熟悉的,如果不是病人真的没有太大问题一般是不会劝家属放心的,而且也没什么免责协议拿出来给他签,至少说明舅妈的情况没有太危险。想到之前进去的XX专家XX权威一大堆,云家的事情想来医院也不敢怠慢,严景想着稍微安心了一些,道了谢,护士转身回了手术室。 严景没去换衣服,有些疲惫的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方才出来的时候太慌乱了他的手机好像落在了家里,这个时候谁也联系不上,一起赶出来的佣人方才一同听了护士的话似乎松了很大一口气,这时候跑到一边,连着拨了两通电话出去汇报三少奶奶的最新情况,听着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医生说绝对会母子平安,严景微微抬头皱眉瞥了一眼,心知不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佣人打完电话回来,严景抬眼看她:“之前我从窗口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白衣的女人,那个人是谁?是家里的人对不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嗯…小女佣的表情有一丝犹豫,支吾了一下,还是坦白道:“那个女人,应该是大太太,据说…好像是精神有点异常,一直是锁在房间里不给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偷偷跑出来,还攻击了我们小姐…”小女佣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眼,声音有些急切:“我是白家跟来的佣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但是小姐似乎是很早开始就觉得家里有人会对她不利了,连饭菜都是白家叫来的厨师做着吃的,所以,会不会这个大太太早就已经盯上我们小姐了?这次的事情如果真的确定了是云家自己的疯子干的,那我就不会被追究了,是不是?” 小女佣显然一直都在考虑着责任的问题,已经快担心死了,眼巴巴的盯着他看。这个问题严景不好回答,也许真的只有母子平安才能得到云家人的原谅了吧,不过这之后,她很有可能也会被白家辞退了。严景想着,没有做声,把话里的细节再次想了一遍——原来那个疯子居然是云相思的妈妈?事发偏偏是在小舅舅不在家的这么一点点时间里,平时严加看管的疯子突然跑了出来,还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小舅妈的房间?严景不动声色想着,没有再打听下去。 手术室的灯明晃晃的亮着,时间缓缓推移… —— 另一头,地底圣坛,如同鬼魅一般的黑衣人在圆盘一般的图腾四周站成了一圈,昏黄的火光印着崎岖的地底峭壁,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在灯火中形如鬼魅,图腾的中央,一个巨大的黑色王座高高耸立在万人枯骨的顶端,威严而可怖,这个像极了昼家地下王座的宝座之上,一人静静而坐,黑衣黑帽,阴影挡去了半张脸,只能隐约看见一抹苍白如雪的肌肤,和一抹艳丽如凝的红唇。 红唇轻启,王座上的人缓缓开口,声音微哑,带着一抹奇异的冰冷,雌雄莫辩:“熹姝何在?” 话落,人群之中即刻有两人押着一个女人上前,毫不客气把人摁到了地上。后方的人群中甚至传来了毫不客气的嗤笑,女人跪地,风情万种的脸上带着一抹慌张,张口求饶:“主上饶命,属下知错,属下不是有心破坏主上的计划,只因不知魔君殿下会突然赶来…” 结果话还没说完,谁都没有看清,不知从何方飞来的一根粗壮藤蔓一下抽上熹姝的脸把她整个人打得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一侧的峭壁上,落地之后,她慌忙抬头,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还在,却是完全不在意一般飞快跪着爬回了先前的位置,高位之上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本座不喜欢找借口的人。” 熹姝低头诺诺,纤细的身姿禁不住颤抖:“属下知罪,主上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属下手中还有一张牌,今日必有异动,届时一定能够引诱神女出来,和主上的计划里应外合,恳请主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嘻嘻,是不是呀熹姝姐姐,你可不要说大话哦,要是到时候达不到主上的要求,可不是跪一下哭一哭就能解决的事了呢~”人群中传来娇娇的笑声,听声音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姑娘,隐在黑衣里的外形看着也的确是那样,只是这里的一群黑衣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上古魔族仅存的遗脉,几乎全聚集在这里了。 高位上的黑衣男子并不言语,缓缓的,却是有隐隐的奇异香味从他身上透出来,开始引得下方的属下们如痴如醉,纷纷抬头露出了渴求的目光。片刻之后,待到观赏够了这样的视线,黑衣男子轻笑一声,扬手将一个锦袋丢到了空地中央。 所有人蜂拥而上,抢夺着锦袋里滚落的碧绿色种子,高压加强权,男人做的便是同当年的魔君如出一辙的事,只是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似乎还极擅长蛊惑和药物操纵,下方的种子并不是人手都能有一颗,受了伤的熹姝歪在一旁,目光死死盯着得到打赏的同伴,心知自己这次没有获得种子的资格,垂眸掩去眸中的贪念,再次俯身:“主上再信熹姝一次,为了主上熹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一次即便拼上性命,也一定助主上达成心愿!” 是么,呵呵呵,柔柔的笑声从高处传来,妩媚,却阴冷,笑着,黑衣男人起身走下高台,一步一步朝着身后幽深的地宫通道而去。“那本座,就等你的好消息~”轻柔一声,从黑暗之中传来,声到,人已是走远。 昨夜,人明明已经到了海底了,就差一步,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得到了,最后却是眼睁睁的失去,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开,呵呵呵,唾手可得却是失之交臂,这样的感觉,哪怕千万年来蛰伏等待的每一天所承受的心焦和难熬的总和,都不及此刻心情的万分之一呢~ 他已经,等不了了; 殿下他今晚,一定会来,一定,会来见他的!~ 哈,哈哈哈,那他就好好等着,好好的,在那个他为了这次万年之后的重逢精心准备了近千年的圣坛里,等待着他最敬最爱的魔君大人,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惊世的容颜,无双的金瞳,一想到今晚便可以再一次看到那双眼,一想到那双永远清冷的鎏金竖瞳里今夜会透出冷冷的如同看着杂碎和蝼蚁一般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他就,他就已经忍不住要颤抖了,已经,已经完全受不了呢!~ 我的殿下呀,我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我想要…您,可以吗? —— C市中心医院,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难产手术最终结束的时候,手术室外已经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云家和白家人,手术结果最终母女平安,两家喜得5斤8两小小姐一只,终于一扫先前的阴霾和剑拔弩张,冰释前嫌起来。 严景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小舅舅云末,看他呆愣的看着周围的人露出笑颜,开始过来跟他道喜,然后云末站起来往里走,那个样子看着根本不像是听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家都笑了,他直觉可以去看看白舒乔了,就行动了。 从到达,到等待,到知晓结果,整个过程,云末至始至终都是同一张脸,无论是之前因为云家的过失被白家的人百般指责,还是现在尘埃落定岳父母过来跟他缓和关系说事发原因容后再说,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露出过一个笑容。 这样的反应也许放在寻常人身上大家都能理解,但是联姻家族,无论在什么场合下都要滴水不漏的维持和谐是必备的公关技巧,这一点云末做得很不好,白家也有不少人颇有微词,只是看在严景眼中,却觉得今天这件事至少让他看到了云家有人情味的一面,至少,他的这个小舅舅是真心喜欢他的小舅妈,否则他大可以在大家心痛的时候弄红眼眶,在大家喜悦的时候顺便道歉,在孩子出生的时候松下一口气来,但是他都没有,因为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对面那扇门里,躺在手术台上的他的女人。 严景有些感动,之后的繁琐事宜,他作为为数不多跟来的几个云家人之一,忙前忙后跑了不少地方,直到安顿好了一切,忙碌到晚饭前,病房终于传来产妇已经苏醒可以探视的消息,护士出来传话,说病人要求现在一定要见两个人。 “我?是…是要见我?”严景在听到指名的那一刻有一瞬的忪楞,跟着云末一起进入那特护病房的时候,他还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考虑,并不知道,接下去他将听到的那番话,即将,改变他的一生。 ------题外话------ 这几天字数起不来,因为太忙了,忙过这几天白休整一下就多写哈,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熬夜了╭(╯3╰)╮ — 今天问题:佘青受伤,夜福陪了一整夜,那一晚,他想到两人的关系,做了一个决定,是什么呐?嘿嘿,甜蜜一把~   ☆、053 王者归来 身世之谜 洁白整洁的特护病房内,病床四周的帘子拉着,安安静静,没有过多的摆设。护士已经全部出去了,病房里只余下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响,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刚出生的小宝宝因为是早产送去了护理监控室,如今白家和云家的人大多都过去看孩子了,特护病房内外都静悄悄的,只留下了被传唤的云末和严景两人。 严景进屋之后往沙发那里靠了靠,压低了声音要云末先过去看看白舒乔,他等他们说完了再过去。刚刚经历了生死一刻,现在两个人一定有很多话想聊,小舅妈找他无非也是为了道歉加上让他指证凶手吧,严景这么想着,慢慢走到了病房的窗前,从十八楼的高层窗口望出去,看见的是不同于A市的天空和街景。 他来到C市也半个月了,只是却是在前几天阿零也来了之后,他才真正放松了下来,开始享受这里的生活。在云家,他的手机和电脑都被设了限制,但是他可以浏览网页,看到关于S市的很多新闻,最近严氏的上报率很高,小舅做事一直很有效率,他的身份曝光,便是在他已经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 其实他也并没有联系小舅的打算,他想,让云家人带走他,远离严老太婆和严家的控制,包括身份确认之后得到的更多保护,其实都是在小舅的算计之中。而小舅仍旧是他的监护人,云家有他大舅云晟在,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只要大舅不松口,那么他过户云家几乎是不可能的,飞速发展的严氏,夺取了严家当家权的小舅,他想,他的下一步,应该就是和云家相争,把他弄回去。 想到这里,严景有些无奈,为的是自己像是一个物品一般做什么都是在别人的设计和安排之内,但是同时他却也有些感慨,特别是知道了阿零的事,再看了今天云末舅舅和舅妈两人的感情之后,他突然有些怀念以前,也有些期待,等到他真的回去了,他和小舅,又会过成什么样子。 身后传来轻声的对话,听不清内容,却能感觉言语温柔,严景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多愁善感了,每次看着别人的感情都会联想到自己,一副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的月老样子,云末和白舒乔说了几句话,拉开隔着的帘子,叫了严景过去。 白舒乔的样子看着很虚弱,因为产前大出血,整个人都没有血色,云末立在床头,神色看着很担忧,严景倒是觉得白舒乔现在的样子看着比起之前的模样好太多,要是之前那浑身是血的样子被云末舅舅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把他吓成什么样子…白舒乔偏头,虚弱的望了严景一眼,那个眼神看着竟是透出一抹复杂,便是这样静静相望了一刻,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中,白舒乔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严景长得,是很像云瞳的,本人比起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的样子更加的像,这一点白舒乔在严景到云家的第一天就发觉了,此后她对孩子一直挺冷淡,借着安胎的名义再也没有见过他,其实,便是因为他这一张脸。 当年,云瞳,严欢,还有她,三个人年纪相仿,虽然算不上最好的朋友,但是因为C市同龄的小姐圈子就那么大,几个家族有意交好,也就平时无事的时候常常玩在一起,每次出游,云瞳负责美美的吸引各种狂蜂浪蝶,严欢负责和颜悦色平衡三人关系,而她主要负责讽刺云瞳,还有嫌弃严欢软柿子太好捏,总之就这样三人打打闹闹一路到了大学,发小的情谊,说不珍惜那是假的,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几人的关系会一直这样下去,各自婚嫁,生老病死,至始至终都留在这个城市,等到她们都变成了皱巴巴的老太太的时候,云瞳也许还是那样臭美,整天这里动一刀,那里动一刀,然后她就会可了劲儿的嘲笑她,嘲笑她的鼻子歪了,肉毒杆菌打得脸跟块板似的,都没几根头发了还天天妖娆的搞大波浪,然后她这么说的时候,严欢就一定会在一边说好啦好啦,都不要闹了,但是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定是会笑得弯弯的,带着灵动又有点点小狡黠的光。 …这就是她的原以为,她原以为,她们的以后一定会是这样的,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从来不会背着云瞳来找她的严欢第一次约她私下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两人约在了常去的小店,她仍记得当天严欢穿着一条白裙子,但是脸色却是比裙子还要白,当时她坐下来,欲言又止,最后才犹豫着告诉她,说她发觉云瞳,似乎喜欢她们家严铭。 那一年,云瞳十九岁,大二,严铭十三,初一,那是一个暑假,流火的七月,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坐在老城街拐角处的一家冰淇淋店外,戳着手里的冰沙,听到这样的话轻轻笑了一下说那也挺好啊,怎么,担心他们云家会嫌弃你们严家家境不好呀,放心啦,云瞳那丫头对谁认真过?顶多这一个暑假,等她回学校了,准把你家严铭给甩了~ 当时的她,真是没心没肺啊,其实她根本就不相信好么,那可是校花云瞳啊,那可是小屁孩儿严铭哇,要说,不该是严铭小朋友情窦初开喜欢上云大美人了才更加符合逻辑么?所以她一贯毒舌的回了过去,凤眼轻瞄着严欢咬唇微微低下了头,过了很久,她才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不是那样的喜欢…那是怎样的喜欢?那一天,天气太热蝉鸣太吵了,这样一句话她根本懒得深究,权当没听见,糊弄了过去。 如果那一天,她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她一定一定会问的,如果当年的她,已经如同现在这样会察言观色懂得关心别人,她一定会看出来严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憔悴,她这样的个性会来找她商量这样的事情,又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是当年的她却是那样的傻,抱着自以为是的洒脱把朋友的最后一根稻草死死的踩在了脚下,那一日直到最后严欢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等她吃完了冰沙,她就回去了。 那件事,就发生在这次谈话的一周之后。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个暗无天日的酒店房间,那张凌乱不堪的大床,酒瓶,污迹,甚至还有血迹,奇怪而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密闭的空间让人几近欲呕,那一天的严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严欢,她疯了一般冲过去拉着刚刚沐浴出来的云瞳质问厮打,而云瞳却还是往常那个最耀眼也最奇葩的云瞳,浴巾被扯落在地她也毫不在乎,甚至就这样全裸着大大方方的站在她们面前,眨了一下那双风情万种的凤目,笑眯眯的说,严欢你不要激动呀,我是真的喜欢你们家严铭的,我们以后会结婚哒,以后我就是你的弟媳了呀,严欢…姐姐~ 那一声“姐姐”,把严欢叫得彻底愣住了,愣过之后,她却是没有如同她预期的那样彻底失控,而是忽然冷静了下来,越过云瞳,走到了大床边,转身,如同母鸡护崽一样把弟弟护在了身后,她抬眼,那双永远含着温柔笑意的大眼睛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冷意,她说,云瞳,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接近严铭半步,连看,都不会再让你看到一眼!这一辈子,只要有我严欢在,你就死了这条心,就算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我也觉得不会把弟弟交给你这个恶魔! 那样一句话,一字一句,字字掷地有声,句句,冰冷刺骨。严欢咬着牙,娇小的身子因极度的气愤和心疼而微微颤抖。那一刻,却是那样一副永远看着柔弱的身躯,摆出了这样的表情,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一刻,瞬间的坚定和勇气伴随着寒潮从那小小的身躯里一瞬溢出席卷而来震慑住了所有人,云瞳终于不再笑了,那双永远妖娆的凤目里带上了白舒乔所不懂的光,看着恐怖而疯狂,便是这样望上严欢,她面色阴冷,轻哼一声说严欢,你确定?那,你可不要后悔! 互相威胁,友情决裂,那一天,她跟着严欢去救人,看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的事;那一天,她看到了严欢的凶狠,看到了云瞳的疯狂,直到离开酒店,她手足无措的看着严欢搂着严铭的肩两人一起依偎着离开,那是有一日午后,天气依旧炙热,蝉声依旧呱噪,她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央却是觉得全身冰凉一身冷汗,她惊觉严欢是信任她的,或者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除了能找她帮忙想不到第二个人了,可是至始至终,那一场战争,她却是无用的从头呆愣到底,没有帮她说上一句话。 后来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她不敢再去见严欢,也不愿再去见云瞳,再也没有了三个人一起出游的日子,她突然发觉自己的生活竟然会变得如此无趣,便是连约会都提不起精神,挣扎了整整一个月,她终于忍不住给严家去了个电话,结果却听到了严欢妈妈一通温柔却不容质疑的解释,她告诉她,他们家严铭,和云家的云瞳,是自由恋爱的… 自由,恋爱… 白舒乔至今都记得,严妈妈那日的声音是多么的轻柔,讲话的内容,又是多么的滴水不漏,她等着她这一通电话已经很久了,等着她自动送上了门来被封口。当所有的污秽被漂白,所有的真相被扭曲,她终于知道了严欢自此杳无音讯的原因,她也知道了什么叫无奈,什么叫痛恨,什么叫自责,什么叫,悔不当初。 那一年,她同时失去了两个好友,那一年,她过得很不好,从炎夏到隆冬,她孤身一人过完了所有她不喜欢的季节,直至她最最不喜欢的春节前夕,她得到了云瞳与人私奔,严欢随后失踪的消息… 那一晚,C市的雪下得很大,那一天特别特别的冷,她从警察局录完口供出来,站在街头抬眼望上那落下小雪的夜空,直到那雪籽落入眼眶,灰尘进去了火辣辣的疼,泪眼朦胧之间,她终于,放声大哭出来。她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黑暗,还是她活得一直太童话,她只知道这个她现在讨厌得一刻也不愿再停留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云瞳离开了,拐跑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严欢的未婚夫,在除夕夜之前,他悔了婚。 那是一个笑着很温柔的男生,普通,看着却实诚,只是这样的人,也许从来都经不起妖女的诱惑,云瞳得手的很容易,对方悔婚的很决绝,她记得那个男孩儿是严家为严欢选的,她每次看见他都会笑,那个弧度会比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扬的高,她是真的,喜欢他… 那一年,仿佛一夜长大,她终于知道了有时候人心可以狠毒到怎样的程度,她也终于了解了,有的时候,情亲,在权势和地位的压迫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严家压下了严铭的事,却没有肃清严欢的丑闻,在云家的逼迫下,严家决定搬离C市,那一日她去送行,远远的躲在街角,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她想来看看的人。那一日,小雨霏霏,她静静凝望,看着绵密的雨滴打在远处少年细碎的短发上,他低着头,黑衣黑发,黑框眼镜,仿佛全然没入了雨,只期望掩去所有的生气…她终于忍不住找了一个机会冲过去,在少年手心里塞了一张写了她号码的纸条。她并不是想要救赎什么,也没有自信能帮上忙,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亏欠了这个少年太多,如今严欢不在了,她想,也许她能成为那个纽带,至少不要让严欢最珍惜的弟弟觉得,没有了严欢的世界,他已经无需,再留下去… 这,便是昔日的往事,丑陋的,秘闻…之后的十几年,她断断续续的同严铭保持着联系,知道了关于严欢和严景的事,她嫁到了云家,隐约得知了那个从云瞳和云末的母家带来的只传女不传男的精神病,昔日的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也都有了结局,关于这个难以启齿的身世之谜,为了严铭也为了云末,她原本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的,但是如今… 再次抬眼,淡淡望上对面那张同记忆中的脸像了七分的容颜,小景,他救了她,也救了她的宝宝,严铭,是云家,亏欠了他太多…这个世上,真的有感情绝对不能被认可么?没有破坏他人,没有强取豪夺,真心相待只求朝夕的两人,又是谁给他们的权利,让他们去阻挠,去反对呢?眼底,浅浅泛起了泪痕,白舒乔有些激动,也有些突然放下了心中枷锁的释然,她开口,声音很轻,却是清晰,而坚定,她说小景,当年云瞳和严铭的事,是假的,严铭从来没有喜欢过云瞳,他们也从来,没有交往过。 云末和严景同时愣住了。 “小景,你的妈妈,不是一个好女孩儿,或者说她是,只是她后来生了病,脑子有些不正常,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伤害了你的小舅严铭,也伤害了你的养母严欢,一切,都是你妈妈的错。”白舒乔偏过头,眼神扫过云末震惊的神情,忽略了过去,淡淡望上了严景,她太虚弱说不了太多话,只能言简意赅,“小景,当年云瞳和严铭的事,根本不是两情相悦,是…迷女干。” 一句话,犹如惊雷,严景一瞬瞪圆了眼,完全反应不过来,云末也是同样震惊到了无以复加,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样一句话,她本是不必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的,揭露了当年这段最黑暗的秘辛,只为了让严景明白一件事…“小景,你知道吗,你的这张脸,和你妈妈非常像,但是你的妈妈,在严铭心里,也许比恶魔,还要恐怖…” 所以,没有什么替代一说,也根本不可能是移情,收养了自己深恶痛绝的女人的孩子,对着这样一张时刻提醒着自己昔日噩梦的脸,他还能产生感情,心生爱恋,这样的感情到底是强烈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他放下所有,全心接受?! 这最后一句话,白舒乔已是没有力气再说出口,但是字里行间所有的意思,通过那般的眼神,已是完完全全,传递到了严景心里!那一刻,所有的感情一瞬涌入心头,一阵带着凉意的麻痹,从头皮,一瞬蔓延到指尖,下一刻严景一瞬握紧了掌心,扭头,冲出了病房! “小景!”太过震惊之下,云末直到严景重重拉开了房门跑出去的瞬间才惊醒过来,一瞬吼出声来,“云末,你让他去!”下一刻白舒乔却是焦急开口,全力阻拦。 “小景他不能回去,不管当年的事情如何,都改变不了他们不能在一起的事实!”云末回头,死死瞪上白舒乔的眼,语气从未有过的激烈,“就算是云家对不起严铭,难道就要用小景去赔?!” “这是赔么,你扪心自问,这真的,是赔?!”白舒乔讲话从来咄咄逼人,此刻便是无法厉声开口,严肃的语气还是带着震慑:“云末,当初你求着家里,让云晟不要和我订婚,说你想娶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可以为了感情牺牲一切,当年两家成全了我们,那如今严铭也可以,为什么,你就不能成全他?!” 一句话,咬牙,冷冷说来,云末一顿,沉默的间隙,严景已经跑出医院大楼,冲到了夜色之中。   ☆、054 亡者归来 险象环生 严景跑到户外,外头凉风习习,已经入夜,街头朦胧的灯光映入他的眼,看着并不太真切。他有些耳鸣,能很明显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他跑出来了,却并没有想好自己是要干嘛,到了外头被凉风吹了吹头脑清醒不少,他突然想到了,他要回家。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等的了,不是么,他已经没有了留在C市的理由。方才白舒乔的那一番话实在太过震撼,他说实话还没有完全从那样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只是,突然很想见小舅了,非常,非常想,便仿佛是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刻意压抑和忽略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出来,再也难以控制,吸了吸发堵的鼻子,严景凝神,几步冲入了身前的黑暗中。 这一晚注定了不太平,另一头,从昨夜就一直在沉睡的阿零还没有醒来,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子,佘青到了套房的单间陪伴,坐在床头,佘青微微偏头望向窗外,那里夜空之中悬着一轮弯月,普通人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新月,映入那透着幽幽冷光的竖瞳,却是血一样鲜红,血月冲日,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入夜之后殿下已经带着夜福去了悬海之滨,离开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跟主子说上,平日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今晚,不知是不是动物天生的直觉,她却是那样的不安,微微垂眸佘青压下心中的情绪,伸手给自家小主子压了压被角,只期望等到明早主子醒来的时候,殿下和夜福已经平安归来,能否报仇,能否一举除掉暗中的敌人,其实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入秋的C市,夜晚已经很凉,特别是夜间的海水,没有了阳光的温度,在幽幽清冷的月光中摇曳,每一道粼粼的波光都透着森冷,潜入下去,十米之后,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黑暗袭来,广袤的黑暗空间能勾起人心底处最深层的恐惧,夜福站在结界里,看着一道倏然火光在眼前闪亮,光亮之前一大片气泡群铺面而来,气泡中央突然蹿出一条雪白的大鱼一下撞上结界外壁慌忙逃开,夜福有些恐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心里惊了一跳。 只是他再不适应,这一次还是选择了和殿下一同潜入深海,掌心的灵火照亮了周围十米的区域,随着两人不断潜入,渐渐就到达了海底,近海的地方多礁石和海洋动植物,圆形结界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在崎岖的海底迷宫内游走,然后下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深渊,幽冷的光线照下去,那鸿沟一样的深渊底部,盘根交错着,堆满了沉船的遗骸。 这一片海底坟墓,就是他们今晚的目的地,那据说封印着阿零第三灵格的海底地宫,就在这片坟墓的中心。这是一个夸张的陷阱,做足了准备,甚至连目的都有些不加掩饰,结界之中夜福皱眉,抬眼望天,看着海面之上那片幽幽透下的血红,血月当空,就在那地宫入口的正上方,墨瞳再是望下,凝视上那一片看着凌乱却似遵循着某一规律环绕在地宫入口周围的沉船——那是,那是缚灵阵图?! 心中滑过这道念头的同时,身侧的灵气微光倏然放大,一下将方圆千米之内所有的区域照亮,夜福终于看清了,这一道海底鸿沟的底部,竟是至少沉寂着上千只船只,幽灵一般白色的鱼群在船只的残骸之中游走,那鱼长得奇怪,通体雪白,鱼眼乌黑,看着竟是透出浓浓的怨毒!那是死在海底的亡灵无法升天怨气集结化作的妖物,被这巨大的缚灵阵图困在了这鸿沟底部,成千上万的鱼眼死死凝上结界之内的火光,留存于世间的怨灵心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复仇,就是拉入更多的人一起陷入这片坟墓,这,就是千百年来这一处被称为悬海鬼域的地方一直有船只失事的原因!水鬼作祟,一年又一年增加着受害者,所有亡灵的阴气最后借由阵图集聚到了地宫深处,成为了地宫主人修行灵气的食粮! “这样阴毒的灵气,绝对不可能是阿零的第三灵格!”夜福偏头望向自家殿下,咬牙开口,得到的回应,是一声透着冰冷的轻笑。 其实昨夜夜探悬海,看到这一番景象的时候,昼焰行就已经确认了这只是一个单纯的陷阱,阿零的灵格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操纵着结界,落到地宫入口之处,那巨大的犹如海底巨怪一般的入口透出森然的阴气,冰冷刺骨,伸手触上地宫外壁,感受到的,是一股极其阴鸷却纯净的灵气,这样的灵气和他的非常相像,金瞳微敛,幽幽带起一抹冰凉笑意,里头的那个人,修行的,是和他同路的魔功。 收服了他昔日的属下,占据了同他昔日身份类似的地位,便是连修炼的功法,都要模仿他么?呵,看来这下面的人,还真是,“喜欢”他喜欢得紧!~薄唇牵牵起的一抹笑意魅惑又可怖,昼焰行微勾着嘴角,举步朝着地宫深处走去。身后夜福慌忙跟上,却是刚走了一步,四周一瞬压迫而来的暴虐灵气竟是刺得他周身一阵疼痛,猛地停住了脚步! 只有实力悬殊过大的时候,才会仅仅是感觉到了对方灵气的波动就能产生对身体的物理性影响,那地宫深处,正等待着他们的敌人,实力,竟是和殿下不相上下?!不,缚灵阵图带来的阴气,能极大的催生那人灵气的增长,再加上血月冲日限制了殿下的施展,殿下他,殿下他也许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 恐惧一瞬涌上心头,夜福急急往前冲了两步,焦急开口:“殿下!今日一行实在太过凶险,属下死谏,恳求殿下同属下即刻回去!不管是怎样的敌人,我们来日方长,今日形势实在太不利,殿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被前方幽幽扇来的一阵阴风打断,夜福呆愣在原地,张着嘴看着前方他家殿下缓缓转过身来,微扬了一双清冷的眉眼,淡淡望着他勾起了嘴角。 地宫里四处流窜的阴风,这一刻轻轻扬起了那墨色的发丝玄色的衣摆,风过,将那身形放大,衣袂翻飞之间带起的戾气隐隐环绕,轻散开了。便是这样静静站着,他静静看他,傲睨的神色,清贵的姿态,这样一张容颜,这样一抹气韵,竟是让夜福的记忆一瞬抽回,忆起了万年之前神魔大战之时的光景。当年,站在那长滩一侧,神魔两军隔着天河对战,那一年,是魔族挑起的第一场战争,神军骁勇,战无不胜,魔族以寡敌众,从未经历过一场战役。那一天,他站在阵营的最前端,看着天河对面黑压压的敌军,心底难以抑制的紧张,那一天,他想他身后的同伴们,绝对所有人都怀着和他一样的担忧甚至是后悔!然后,他偏头,偷偷望上身边的主帅,他家殿下,当年一意发动了对抗神族战役的他们的君主,那一日,他一身黑衣,金瞳清冷,静静立于坐骑巨骨蜥蜴的背脊之上,微微眯着那双如同骄阳一般的眼睛,淡淡望上对面的千军,然后,他笑了,一贯的清浅,带着傲气,笑着,他轻声开口,说夜福,这一战,本座,会赢。 淡漠的声线,带着幽幽的清冷,似从记忆深处飘来,同眼前的景象重合。那一句,陈述的语气,那不是一句鼓舞军心的口号,而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笃定。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这一夜,说出了同样的话,话音落下,人已是一瞬转身,消逝在了前方幽深的甬道之中。 —— 另一头,出租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之上,目的地是C市国际机场。后座之上,严景微微握紧着双拳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身后的车辆,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一路跟着他,肯定是跟踪他的保镖,再往前开一段,不出十分钟的距离便是机场高速,身后的车辆目前没有阻挠的迹象,只是这样紧密的跟随,一旦到了机场,他绝对没有办法把人甩掉! 不知道云末舅舅如今作何打算,严景皱着眉头无法安心,下一刻前方的司机却是淡淡开口道:“诶小伙子,马上就要到高速收费站啊,如果从前面这个口下去,绕下路多开十分钟,就可以省掉过路费了,如果开过去,那么过路费要多出40块啊,我就跟你说一声,如果你飞机不急,要不要绕下路?” 下高速么?严景突然被提醒,眼睛亮了亮:“好的师傅,麻烦你绕路了,我们下高速!” 一下进入城区,没入到街道上的车流之中,跟踪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黑色的轿车上,一身黑衣的男子握着方向盘视线紧紧盯着前方的出租车,请求指令,他的身后,还有两辆车跟着,一路是同伴,一路不是,这样的局面复杂,黑衣男人的脸色有些沉重,忽然看见前方的出租车一下闪入了一条小巷子,连忙急打方向盘。 严景让司机开入偏僻的巷子,下车开始在街道上狂奔,他要去机场的事情绝对已经被云末舅舅知道了,今天不再是一个去机场的好时机,好在他身上还有钱,先找一个地方落脚,再想办法联系上小舅,然后利用小舅的派来的保镖甩掉云家的保镖是他目前的计划,严景在不熟悉的巷子里穿行,自觉已经跑出了很远,却是在下一刻路口,一眼看见前方闪现的黑影,猛地顿住了脚步。 清一色的黑衣人,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保镖的身份似的,严景沉颜死死盯上前方为首的男子,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类似通讯器一样的工具,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身上肯定是装了信号发送器!尼玛看来他那云末舅舅也不像表面看着那么人畜无害啊!严景心中愤愤想着,斜眼偷偷打量身后,正当他判断着是否要和这群专业人士再斗智斗勇一番的时候,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身,另一队人马,也赶到了! 严铭给保安公司下的指令很周密,如果严景没有离开C市的打算,他要求保镖留在暗处保护即可,但是一旦严景有逃走的意图,他们的职责便是全力协助他离开!其实早先云末的安保公司就已经察觉了这一队人马,却是云末一时心软没有即刻将对手拦截,如今双方对阵,严景敏锐的观察到形式的变化,后退两步到了墙角,心里暗暗盘算,一会儿趁乱逃脱,他的机会多了不少! 两方人马一触即发,下一刻,却是突然从云家的保镖之中走出一个看着类似领头的男人来,扬手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转身面向了严景:“雇主的电话,请您接听一下。” 雇主,说的便是云末,严景盯着男人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一眼,拿过来:“喂,小舅舅。” 手机那头传来的男声,清淡中,隐隐透着一丝疲惫:“小景,你不要乱跑,先回来。” “小舅舅,我想回A市去了,这件事…我的事,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我长这么大,除了小舅之外,您是第二个真心真意关心我的人,其实我很感激,但是我的事情我已经下了决定了,希望您不要再插手。”严景开口,语气诚恳,却坚决,话落,电话那头静静沉默几秒,传来了一声叹息。 “小景,我也不想骗你,你和严铭的事,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但是你舅妈说的那件事,我不会当作没有发生过,当年的事,我会亲自跟严铭问清楚,你们的事,我也准备和严铭见面,我们一起,把这件事谈清楚。小景,你也说了,我们现在也是家人,我希望你不要为了一方,就完全放弃了另一方,也许现在还看不到什么解决的方案,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去试一试,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其实他的云末舅舅,真的,是一个好人。来C市的这些天,相处下来,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特别是严景这样,从来没有得到过完整的亲情的孩子,说实话,对于云末和白舒乔,他有着本能的亲近。云末一番话落,严景沉默,半晌:“你的意思是,让小舅到云家来?” “是的,我会联系严铭,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等到严铭同意之后亲口跟你说了,你再回来。”云末沉声,“小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说实话我还需要时间理清所有的想法,我愿意见面,但是见面必须安排在云家,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今天你舅妈说了很多话,也让我明白了很多,你是我的小外甥,无论如何,你能有一个幸福的人生才是我最想看到的,只是你选择的人生,选择的那个人,我必须亲自确认,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答应。” 恳切的话语,一点一点渗透入心,严景背对着人群,站在墙边听着那真诚的声线一点一点,把心中的想法剖白给他听,这一刻,传递的感情是真的,带给他的感动也是真的,下一刻,严景眨了眨微微发酸的眼眶,开口答应。 严景同意回云家,严铭派来的保镖重新回到待命状态,双方人马在这处幽深的小巷子分道扬镳,严景跟着云家的保镖回去,另一对人马则原路返回,没入到了身后的黑暗中。只是,这看似和谐的一幕背后,却是隐隐有着不和谐的阴气流动,谁也没有想到的第三方人马,便在这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的当口,突然出现! 身后传来扭曲惊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诧回头,对于危险有着极其敏锐嗅觉的保镖之中,好几人甚至抽出了腰间的配枪,上膛,紧紧凝上了身后那一片浓黑!那里,第二队人马离开的方向,悉悉索索传来诡异的声响,下一刻,那一片黑暗之中缓缓而来一个模糊的黑影,步履蹒跚,身形扭曲,严景蓦然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黑影靠近,那一刻心跳一瞬剧烈几乎掉出胸膛,只因顺着那黑影来的方向,一阵微风袭来,带来了,浓重的血的味道! 黑影在下一刻走近,终于到了能看清的位置,五官狰狞,四肢歪曲着诡异的弧度,那是方才离开的人马之中的一人,瞪圆着双眼死死盯着他们,张嘴正要发出声音,下一刻空中却是不知什么东西一瞬掠下,将他整个人凭空抽入了头顶的那一片暗色之中,然后,在众人因为眼前的景象一瞬茫然不错的时候,嘎啦嘎啦,剧烈的咀嚼声,从头顶的黑暗之中传来! 那最后的一刻,人影纷乱,巨大的恐惧感一瞬袭来严景甚至没办法确认他看见的那最后一幕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血淋淋的一只残肢一瞬从空中落下掉在眼前的那一刻,他已是被身边的人一瞬压住脑袋转身朝前疾奔逃去,身后火光迸射,传来猛烈的枪声,明明是那么剧烈的枪响,枪声之中,他的耳边,或者是脑海之中,却是清晰的响起了一阵轻笑,那是一个女人,笑声,冰凉,而怨毒。 ------题外话------ 亲们,最近太忙碌字数严重不住饿着大家了哈,嘿嘿,其实字数少了白也写得好憋屈的…明天忙碌告一段落,白恢复万更了,大家么么哒╭(╯3╰)╮ 所以说啊,熹姝口中的计划就是严小景同学哇,这下阿零要崩溃了咳咳…明日,似乎有虐…大家抱抱,轻拍啊轻拍…   ☆、055 亡者归来 深海遇险 午夜时分,天边的血月静静攀上了至高点,洒下的光辉幽冷异常,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落下一片预示着杀戮和异变的不吉征兆。 深海以下,一切的感官都变得麻木起来,夜福走在幽深的隧道之内,伸手触上的通道内壁带着潮湿的阴气,这是一个结界笼罩之下的巨大迷宫,凭借的阴气为指引,引导他们越走越深,夜福抬眼,只能看见前方隐约的火光跳动,那抹冷光非带没有带给他一点点暗夜之中唯一一点光明的慰藉,反而看着阴冷非常,如同一蓬幽冥鬼火,叫人不寒而栗。 跟着那火光走了一路,通道一路盘旋而下,不知走了多少米,下到了地底有多深,最终这漫长而阴冷的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那是一个巨大的厅,穹顶之处甚至有一百多米高,十三根立柱以七星六行阵的布局支撑起这整个大厅,看着幽冷而庄严。这样的布局,夜福很熟悉,这便是当年魔族地宫的主殿,在十三根立柱形成的阵图的最顶端,便是那托架起王座的高台,漆黑的高台由枯骨铸成,里头埋藏的死灵每年剧增,夜福如今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神族天将玄武上神的首级便是加铸在那高台的最顶端,面目狰狞死不瞑目,成为那巍峨王座之下的踏脚石! 而那王座,则是有数柄神兵的遗骸铸造而成,当神将被斩杀,失去了主人的神器便会散尽了灵气一同死亡,变成如同石块一般坚硬无比的材料。这样的神兵,从大战伊始便源源不断的加诸于本由黑石筑成的王座之上,成为了胜利和霸权的象征,使得那漆黑的王座变得愈发恐怖让人生畏,而那王座之上的一代君主,则更是成为了纵横三界千万年来终了三族都无法企及的存在!尔后,随着大战愈发惨烈,那添加到王座之下的天将亡灵愈来愈多,直到云潭一战,灵鸢神女横空出世,所向披靡的魔族大军终于遭遇劲敌,战事胶着,那留给神族第五位天将的位置亦是最终,空了下来… 往昔的记忆一点一滴攀上脑海,夜福站在通道入口,放眼望向前方黑暗中那看不真切的景象,心如擂鼓,下一刻,倏然身侧墙壁之上的灯火一瞬点亮,环绕着整个地宫朝着前方蔓延而去,所到之处,幽蓝的火光照亮的空间现出了繁密的上古符文,巨大的圆形阵图出现在大厅中央,十三个穴点插着巨大的立柱,立柱之上亦是绘满了密集的咒符,整个大厅的地板,便是一个巨大的上古阵图,这样的阵图夜福没见过,微微斜眼望向他家殿下,对于四周发生的一切,昼焰行表现得很淡然,此时此刻,他正专注凝望着大厅正对面的高台顶端,那里两簇火光蔓延交汇,一瞬点亮了整个混沌的空间,阴气逼人的高台显现了出来,上头千万具骸骨仰着脑袋肢体扭曲露出各种痛苦而狰狞的表情,在幽蓝火光之中,诡异非常! 这个王座,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正是昔日魔族地宫之中的那个王座本尊!在海底修建偌大地宫,利用缚灵咒集结阴气,将所有的阴气集中到大殿的高台王座之上,收为己用。眼前,这全然仿照魔族地宫修建的大殿,这费劲心力保持至今的王座,这所有的一切无疑是想要还原昔日魔族最鼎盛时期的光景,他早已猜到暗中的操控者是他昔日旧部之一,只是依着那人的个性,他一定是留了线索希望他能主动猜出他的身份的吧~只是可惜了,便是看到如此熟悉的景象,便是得到这么多的信息,他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他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又岂会记得? 鎏金竖瞳映上幽蓝火光,带出的是清冷的寒意,视线望去的地方,那巨大高台之上的王座没于一片暗色之间,隐隐现出一个人形,下一刻,掌心摊开灵气聚成一股明火幽幽升上空中,朝着那高台飞去,明火在暗色的空间里犹如一点流萤,飘忽而起的瞬间,王座方向,一直隐匿在暗处观察一切的黑衣男子咧嘴轻笑起来,那抹笑容妖娆,带着一丝兴奋。 下一刻,如同孔明灯一般的明火已是飘到了王座上空,点点,映出了那王座之上人影的面容。那是一个女人,闭眼沉睡,那样一张脸映入眼帘的一霎,金瞳骤然紧缩,瞬间翻滚起了一抹凌然杀意! 那张脸,是阿零。 那是“阿零”,阖着眼,低着头,一头妙曼的青丝长至了脚踝,在水纹间轻轻飘散。裸身的少女,双手合十交叠在胸前,摆出最虔诚圣洁的姿态,长发轻散,映衬上她雪白的肌肤清丽的眉眼,让那本就精致的五官愈发出众,也让那妙曼无双的曲线愈发纤柔。神色沉静,容颜安详,她犹如熟睡着一般静静躺在一片水纹之下,这样的睡颜,早先他离开酒店的时候刚刚细细看过,如今便这般出现在眼前,这样的景象本是很美很动人的,如果他的“阿零”,不是像这样,悬浮在那高高在上的青玉石棺中的话! 碧色的纹路,莹润的光泽,这一口玉棺,同封印着清衡殿下的石棺分明是一样的!只是这一次,里头的人换成了阿零,这是强烈的暗示,利用殿下万年以来对清衡殿下的执念设计了这样一个嘲讽般的局,无疑是在叫嚣着,阿零总有一天也可能会这样逝去,然后不得不和清衡殿下一样被封入到石棺之中,然后,那万年的孤寂折磨痛苦和失望终将再一次往复,再也没用终点,殿下终有一天,会以同样的形式,失去阿零! 这样的挑衅,拙劣而卑鄙,即便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象,看着那玉棺之中的“阿零”,他都忍不住气血上涌愤怒难当,何况是殿下!想着,夜福猛一回头,对上那双弥漫着杀意和寒气的眼,下一刻,衣摆一扬已是一道凌冽的灵气击出直直朝着那王座之上的玉棺打去!翻滚的灵气,聚集如刃,裹着蓝色的闪电,带着覆灭天地的力气,灵气一瞬击出的瞬间,便是连四周的海水都因为灵气的漫涌被翻搅起了风浪,一浪一浪击打在地宫的外壁之上,让整个地宫微微颤抖,然后,那巨大的黑色闪电终于一瞬击中了玉棺表面,一声巨响,飞沙走石,高台崩塌王座陨落的瞬间,隐匿在王座之后的黑衣男子静静看着眼前的崩塌,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红唇却轻轻扬起了一抹妖娆浅笑。 看来,经过了万年的岁月,他原以为已经失去了初心的他的殿下,却还是保存着同昔日一样的性情呢,那样冷酷,那样绝情,便是连长着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的脸的傀儡都可以轻易抹去么?这样的性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他颤抖不已啊~,只不过,这份嗜杀的冲动却不一定是好事哦,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往往容易冲动行事呢,只是呀,如今损了元神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的殿下呀,您可是,没有这般肆意冲动的资本了呢~ 扬眉轻笑,血色的双眸里目光灼灼,透过那渐渐散落殆尽的尘土,幽幽,对上了那双阴冷非常的金眸。然后,血瞳的主人忽然扬手掀起了一阵无形的风,将那巨大穹顶塌陷落下砂石一瞬缠绕进去,寸寸碾碎成了粉尘!不同于昼焰行霸道强悍的灵气,黑衣人的灵气轻柔妙曼的似如同一曲指尖轻舞,看似柔和,却也同样杀伤力极大,夜福眼睁睁的看着十米见宽的石板在微风之中倏然消散,这样的功力,却还能做到这般轻柔,反而是极大的控制力让人心惊胆战! 微风带来凉意,大殿之中,隐隐有花香轻散,清冽而幽冷。然后,那最后一块巨石也碎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穹顶碎裂之后露出了一大块透明的领域,被地宫之外的结界包裹,隔绝了海洋和大殿。当空的血月洒下清冷的光,透过海水的折射将整个大殿都染成了血红色,无数白色的死灵鱼在月光和灵气的牵引下聚了过来,在穹顶的破口外游成了一个白色的圆环,聚集着怨气。月光清幽,悄然绘上了大殿地砖上繁复的上古文字,那写满了咒符的巨大圆形阵图直径足有几十米,将将与血月光圈的边沿相重合,再是放眼望去,那死灵鱼群汇聚而成的圆环恰好处在血月和阵图的中央,落下的影子沿着阵图和光圈的外围缓缓游动,三个圆环,诡异的形成了一体,而此时此刻,他和殿下,正站在这三大圆环重叠的中心! 强烈的不安感一瞬涌上心头,夜福扭头正欲开口,却是发觉自己居然已经无法发声!再是抬脚想要移动,却是发觉自己四肢僵硬,竟是连动上一分都已经不能!眸中闪过一道惊惧,夜福张了张嘴焦急的望向他的殿下,看他神色淡淡平时着前方,那里,顺着那冰凉的视线看去,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从暗色之中走了出来,黑衣黑帽,纤细的身材,每走一步,都隐隐的带起一股幽冷花香。然后,黑衣人终于走到了血月的光辉之下,静立,似凝望的片刻,然后他身手握上帽檐轻轻一掀开,展露了真颜。 一头火红的长发,如雾如烟,一双血红的眼眸,如血如凝,惊为天人的容颜,绝世妖娆的风骨,那样一张脸,已然精致魅惑到了男女不分,红唇轻勾起的那抹笑意,更是娇柔妩媚到雌雄莫辩,下一刻,那风情万种的血瞳轻轻扫来,望上那双清冷淡漠的金瞳,里头一瞬带起的*贪婪肆意得眼福只看一眼都差点吐出来,然后,黑衣人微微俯身做了一个揖,浅笑开口,娇媚微哑的声线伴着香香的清风缓缓送来:“属下参见魔君殿下。”这一声,极致的轻柔魅惑,恶心得让人心底直发酥。 不动不语,神色如常,淡淡凝望上那双眼,金瞳之中渐渐起了一抹寒意,下一刻,薄唇轻勾昼焰行轻笑了一下,那抹笑容,带着鄙夷:“原来,是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正是属下。”血瞳轻垂,轻应的那一声竟是带着微颤的兴奋,另一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夜福憋红了脸,显然已经快要内伤——尼玛的,幕后黑手居然会是这朵又贱又恶心当年他在灵山上就最讨厌的抖M小花?!靠靠靠! 下一刻,似感觉到了那抹含着杀意的无声怒吼,黑衣男子微微转动着一双大眼睛,略带着天真的望上了夜福红彤彤的脸,一个轻眨,伸手掩唇媚笑了起来:“哎呦我道是谁,原来是夜福呀,好久不见~只是话说回来,万年这么久了,你怎么灵力还是没有一点长进,竟是连我的花粉都受不住了么,说定就定,真是太没挑战了~” 一句话,柔柔说来,笑容灿烂,刺激得夜福差点吐血却是无法反击,另一头,昼焰行冷着颜色淡淡注视着对面黑衣男子娇笑的容颜,看着他一动一语之间均有抑不住的灵气从身体中飘散开来,一贯淡漠的金瞳之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冰冷笑意,下一刻他垂眸敛去,开口,声线平静:“夜花,你的目的,是什么?” “欸——”夸张造作的一声惊呼,名为夜花的男子注意力完全被引了回去,转头望上那张清冷容颜,眸光抑制不住的痴迷贪恋:“殿下,殿下您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小花,小花好高兴啊!” “但是,却不是夜花呢,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下一刻,那欣喜的声音却是一瞬转为幽冷,艳丽容颜上的笑容也是一瞬尽收,变成了魅惑的寒意,“毕竟这个名字太土,一点都不符合本座现在的身份了,不是么?魔君殿下,昔日您身边的小花已经长大了呢~如今本座的身份,是万妖之王——花倾城。” 冷冷的三个字,一瞬如同重锤落在心头,夜福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那个他万年以来还颇有所耳闻的万妖之王,居然会是当年那弱不禁风整天只会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的夜小花?!夜福不淡定了,三秒之后,却又有些释然,尼玛再是位高权重,丫的看上去还不是一个恶心的变态这副尊容千万年来还是没变好么,再是换了名号也改变不了他让人唾弃的本质! 只是啊,那对面,已经改名成了花倾城的万妖之王大人,却显然不像夜福这样认为。如今的他,有了权势,有了地位,甚至笼络了魔族所有的遗部为己所用,这样的他不是很厉害么,不是比起殿下所有的属下都要厉害么?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殿下还要留着无用的夜福在身边呢,殿下还要去喜欢那个没用的神女的,殿下身边的位置本来应该就是他的呀,殿下喜欢的人,也应该,就是他啊! 心头癫狂的贪念肆虐,下一刻花倾城抬眼,那双血瞳之中闪现出来的光泽幽冷而肆意:“启禀魔君殿下,属下今日邀约殿下前来的目的有二。其一,属下在殿下面前既然还自称属下,自是以殿下为尊,属下会奉上协助殿下调息傀儡之法,并恳请殿下接替属下的位置,重振魔族,属下将率领众部归顺,拥立殿下为君!…至于其二——” 拖长的尾音,带上了暧昧的旋转,那双幽幽血瞳里泛起了浓烈的*,愈发鲜红如血,下一刻花倾城浅笑着微微俯身,那一刻看着甚至有些娇羞:“其二,小花心愿,殿下重登魔君之位当日,立我,为妃。” 立我为妃…立我为妃…立我为妃?! 噗的一声响,终是经不住血气上涌夜福张口吐出一口黑血,终于解了花粉之毒,狠狠抬眼,对上那双妖娆血红的双目,夜福扬手擦掉嘴角的鲜血,忽而冷笑:“立你为妃?!夜花你个神经病,你是男的啊,男的!而且,就凭你,魔妃的位子,又岂是你这样卑贱的身份可以肖想的?!就这么想要做女人么,呵,那就…真的变成女人试试?!”一瞬阴冷话落,夜福化作一抹黑影一个飘忽消失在了原处,再出现时,已是一瞬攻击到了花倾城眼前! 夜福的是山鬼,虽然灵力修为无法练到很高,但是但凡万物皆是相生相克,像夜福这样的影族,便恰好是花倾城这样需要阳光的植物类魔族最大的天敌,而此刻又是在水底地宫,虽然花倾城聚集了不少阴气为己所用,但是这样也导致了他体内愈发缺少了植物生存所必须的阳气,夜福的攻击飘忽且迅猛,花倾城体内抽出巨大藤蔓急袭而来的那一刻,夜福一瞬张开天幕将整个空间都笼罩了进去,骤然而起的黑暗给花倾城带来的是最大的劣势,隐于一片浓黑之中,夜福凝神发觉了那飞舞藤蔓的一处盲区,手持影刀一个俯冲狠狠扎下的瞬间,身侧却是突然袭来一阵狂风将他的天幕整个撕碎,血红的月光透入的那一刻,花倾城一个转身轻笑发现了夜福的位置,藤蔓从四面八方急袭而来夜福只能翻身外撤,身形移动已经很快了,却仍旧是被鞭子一样的藤条在肩上狠狠抽中了一下,拧眉咬牙,落回到了自家殿下身边! 乌黑的天幕已是一瞬被吞噬殆尽,下方露出的小小身影,扎着牛角辫,圆脸胖乎乎的一副小孩儿模样,那张大的嘴却是可怖,一瞬裂到了耳根的大嘴仰天张着将整个头颅都打开成了两块如同半圆一般的容器,里头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很快夜福制造了黑夜就被鬼小孩儿完全吞了进去,艰难的伸手,小孩掰过上半个头颅盖在下半个上,左右动了动对齐嘴巴,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打了一个饱嗝。 做着如同小孩子一般天真的举动,使得那鬼小孩看着愈发恐怖,望上夜福肩上的伤口,花倾城挑眉轻笑:“不错嘛,看来这万年时间里你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差一点点,就能触到我的发梢了呢~不过呀,我现在是人家的主子,手下可以有很多属下保驾护航的呢,比如说这一只吧,‘影哭’,就是我新手的属下哦,是你们影族的天敌呢夜福~所以殿下,属下方才的提议,您要不要考虑看看?小花手下从来不收无用之人,只要殿下答应小花的两个要求,这所有的人,就都归顺殿下您所有!而且,属下手中还有可以控制殿下体内傀儡的秘方,一旦拥有,殿下就再也不用担心傀儡反噬,可以高枕无忧,继续称霸三界的大业了!~” 怎么样,怎么样?心动了么,殿下您心动了么?!这是一份极致的诱惑呀,权力,地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还有那,把众生都踩在脚下睥睨苍生的畅快!这一切,都是昔日殿下您教会属下的呢,属下这万年来,就是为了能更接近你一分,能更配得上一点,经过不懈的努力,受尽了苦难,才最终有了可以吸引殿下您的筹码,才最终拥有了,能站在您身边的实力!所以殿下,您不要再犹豫了,舍弃掉这些只会寻求您的庇护的杂碎,让我来跟随您吧!您永远是最强大的,您永远是最完美的,让我来陪伴您,成为你最完美的伴侣,陪伴您登上权力的顶峰吧! 那一双血红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强烈的执着和痴狂,看在夜福眼中,却是渐渐化作了一分无奈叹息。这个人,也是中了昔日殿下的毒么,因殿下的残暴和冷酷而折服,被殿下的强大和傲然所吸引,深深憧憬,痴痴迷恋,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可以追随在殿下身后永远仰视着这个如同天边艳阳一样存在的信仰见证所有辉煌奇迹,然而,直至那不其然的结局到来,当君王陨落家园沦陷,失去了所能依附的天地之后,夜福依稀记得,当年甚至有很多人,追随着殿下的离去,选择了,死亡… 那是强大的精神力,昔日殿下的光芒,阴冷却又耀眼,完完全全渗透了他们所有人的内心,所以,当殿下坠入鬼道的那一刻,他可以义无反顾的追随殿下一同没入鬼道,历经千年的艰辛于磨难,夜花亦可以在人界苦苦等待,从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跟班成长成统领魔族遗脉能同殿下相抗衡的一届君主,然后在重遇殿下的那一刻,毫无保留的,献出自己的所有…其实夜花的心思,虽然龌蹉但也不乏真心,只是这样的真心却永远也得不到殿下的垂怜,因为从他对阿零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留在殿下身边的资格,从他以为殿下真正在意的是那权力地位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错了,错得,离谱… 神色中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紧张,花倾城紧紧凝视着那双昔日让他恐惧却又向往非常的金瞳,看着里头浅浅冰凉的金色,看着里头缓缓流动的水泽,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清冷,古水无波,完全没有带上分毫他所期待的欣喜傲气哪怕是一点动摇…在这样一双淡漠金瞳的注视下,血瞳之中的期冀一点一点褪去,一点一点,冻结成冰,所以,这就是他给他的答案么?他给出了,他所能给的所有,殿下他竟是不愿意,那怕,是假意的迎合都不屑?! 呵,呵呵呵,心底,弥漫上那苦涩笑意的时候,花倾城发觉,自己竟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当他再次遇到殿下的那一天,会是,这样的结局。那样一双眼,看着清冷,却是少了一份杀意,那个神情,一如既往的傲睨,却是,缺了一份邪肆。如今的殿下,已经不是昔日的殿下了,他早有察觉了,不是么?就是因为那些弱小的生物,就是因为他们一直缠着他的殿下,让殿下分心,让他起了恻隐之心怜悯之心,如今的殿下才会失去了昔日毁灭天地的豪情,才会没有了冷酷绝情对任何人都能痛下杀手的狠戾!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当殿下开始用着那样的神情对着那人族的丫头笑,当他开始用着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他所谓的心上人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只要那个丫头还在,他的殿下,就永远不可能变回他最爱的殿下了! 所以,那神女,绝对不能留!所以,殿下,绝对,不能再回到那神女的身边去!眸中骤然而起一抹冷戾的那一刻,花倾城忽然双手扬起,掀起了一阵凌冽的劲风!那一刻,花香随着劲风而起浓烈得刺鼻,气旋翻滚一瞬掀起了那如同子夜一般的长发,昼焰行凝神,冷冷注视上前方花倾城那一头如火焰般的长发在空中狂舞,看他微微勾唇,冷笑着诵出了咒符,那一刻,鲜红如血的灵气从他指尖溢出一瞬蔓延上了地上的咒符,如同有生命一般急速朝着中心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那一刻,夜福抱着必死的决心正欲跃起发动最后一次攻击,下一刻,却是身体一瞬被一道劲风卷过抛向了空中,远远,困在了一瞬张开的结界之中! ——殿下!夜福惊得大喊,却是隔着结界,毫无威力。下方,那阵图的中央,血月和亡灵双重作用聚集起的阴气已起同昼焰行体内的傀儡产生了共鸣,夜福眼睁睁的看着血色的如同蛛丝一般的傀儡丝蔓延上了殿下的脸庞,汇成了艳丽如血的图腾!空中,夜福愤怒的攻击着结界却是毫无办法,下方,昼焰行似想要强行发动傀儡,缓缓伸出了那只有白骨的掌心对准了花倾城的方向,却是什么攻击都没能施展开来,下一刻,因着体内傀儡的肆虐侵体,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花倾城微微挑眉轻笑开来,他已经,赢了! 海底地宫,阵图陷阱,这个陷阱他准备了一千年,等待了一千年,等的便是血月冲日的这一晚,利用极大的阴气触发殿下体内的傀儡暴走,极大的削弱殿下的战斗力!昔日不可一世灵气逆天的殿下,如今,也有了软肋了呢~元神破碎,只能由这些肮脏不堪的傀儡来填补,只是傀儡永远不比灵气,只要稍微刺激,便能成工具变成仇敌!所以这些污秽不堪的生物怎么配得上留在殿下体内?等到他把一切不该存在的人都殿下的身边除去,他就把这群下贱的东西清除除去,殿下的脑中和心中,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笑着,勾唇轻笑,花倾城加快了诵念符咒的频率,下方,血色的月光愈发明亮,猩红的光晕之中,那立于阵图穴眼处的十三根立柱上隐隐浮现出了一张张人脸,那是死在这一片海域的海员的亡灵,青灰色的怪脸交叠,嘴一张一合,跟着诵读出咒符,隐隐的,圆形阵图的四周出现了更多黑衣人,围绕着阵图站成了一圈,每一个人都扬手朝向天空,将自己的灵气,灌输到了巨大的阵图中央! 这一群人,全是昔日跟随殿下的旧部,大多是魔族顶尖的高手,灵力卓越。俯身跪在天空的结界之中,看着下方愈来愈盛的血光,夜福已是看不出那阵图中央殿下身影,最后那一眼,他恍惚看见的,是殿下经受不住体内傀儡的肆虐,俯身吐出了一口血! 殿下…殿下…殿下! 猛然一声嘶吼出声,那一刻,阵图中央阴气到达顶峰,一瞬形成一道血红色的光柱直直刺破了穹顶,直通天际! —— 幽冷的海底,形势骤变,另一头,阴冷的小巷深处,那场诡异的追逐仍在继续,一如既往的,是一场毫无还手之力的血腥杀戮! 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失去了最后一个同伴,在这样一个永远也跑不到尽头的小巷迷宫之中,枪战,杀戮,剩下的人已是渐渐明白了自己面临是怎样的处境,对手,是一个怪物,他们在的地方,是一个异世空间,否则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附近的居民却没有一个跑出来?!追杀他们的那个怪物,把这场杀戮当成一个游戏,玩得优哉游哉,远远的,同伴凄厉的叫声传来,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一把把怀里的男孩儿压到墙角,从怀里掏出沾满血的手机,塞到男孩儿手里:“你拿着这个,联系…联系你想要联系的任何人。” 这一场死局,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认知的范畴,这一点其实严景是更有感触的,因为早在多年前小舅的变态求爱人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接触过到了超出常识认知可以解释的那个世界…恍惚结果手机的那一刻,身侧风影一动黑衣男子已是跑了出去,最后的时刻,密闭的空间,他们谁也逃不掉了,至少他把最后和家人联系的机会,留给了他! 严景拿着手机,手心经不住的颤抖,打电话,打给谁?!小舅?云末舅舅?还是…!心中闪过那个名字的瞬间,严景飞快解开了滑锁拨出了一连串号码,阿零,他要打给阿零,这样的时候,也许只剩下阿零一个人,可以给他带来一线生机了! 电话顺利的拨了出来,通话音在脑海中回想,一声一声,盖过了他此刻杂乱不堪的心跳。阿零接电话,阿零接电话!心中无声呐喊的那一刹那,却是忽然一阵浓烈的腥臭充斥了鼻翼,严景靠着墙角,下意识猛一回头,只见一根巨大的肉色的软体动物竟是慢慢从他后方的墙外爬了上来,一瞬从窗口探进来,扭过头,死死的,对上的他的脸! 那一刻,手中的手机一个不稳摔落在地上,近在咫尺的软体动物上布满了鲜红的血肉和白花花的脑浆,那个气味让严景几近欲呕!他微微偏过头,面无血色的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下一刻,那光秃秃对着他的怪物顶端一个紧缩,竟是皱巴巴的现出了一张人脸!人脸不断清晰,最后变成一个妖艳的女人,女人头幽幽仰起,诡异的盯着他,然后,倏然咧开红唇,笑了。 那一个笑容,带着满齿尖牙的寒光,有幽幽的女声冰凉的在脑海响起——Bingo!找到,你了。~ 劲风搅动的血腥气,那一夜,异世的空间内,那废墟的一角终是变得一片死寂。遥远的彼端,城市灯火中央静静而立的酒店大楼,温暖舒适的套房内,大床之上佘青搂着阿零,相拥而眠。静音的手机在椅子上的包包里亮起来,陌生的号码显现,一闪一闪,带着无法诉说的焦急和难耐,却是最终,回归,一片死寂… —— 阿零醒来的时候,已是中毒那一夜,隔了一日的傍晚。殿下和阿福仍旧未归,青青的表现乐观却是掩不住担忧,沉睡了两天一夜,便像是错过了一大堆要紧的事情,阿零咬唇坐在床头,听着佘青跟她汇报的情况脸色越来越白,佘青看着形势不对,忙着安抚了自家小主子几句,说是下去餐厅点点吃的,然后忙溜出门去给夜福打电话去了。 这个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只是这个时候两人都不知道海底发生的变故,阿零坐在大床上,担忧的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来一把抓起手机,刚一摁亮屏幕,居然发现上面有三十多通未接来电和无数条短信! 阿零有些呆,翻看着通话记录,最早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多,然后是严景,一连给她打了四五个电话,再是小舅舅,也打了很多个,几乎是打了整个晚上,接着,早上七点的时候,米傲开始给她打电话,也打了N个… 这是怎么了,满世界都有人找她的节奏? 阿零本来就在担心,看着满屏的红色未接来电只觉得心里堵着慌,连忙点了严景号码回拨过去,却是无人接听,再犹豫着给小舅舅打了一个,也无人接听…这样的感觉很不好,让她心烦意乱,阿零连忙打开短信,看见那一条条简短而冰凉的文字的那一刻,倏然,愣在了当场。 【严景】:零丫头,今天无聊,要不要出来玩~10/0209:17 【严景】:你好,我是小景的舅舅云末,我想请问一下小景和你在一起么?你是他今天联系的最后一个人。10/0222:11 【严景】:你好,如果严景和你在一起,请你马上跟我们联系,小景失踪了联系不上,我们很担心!10/0222:28 【小舅舅】:阿零,你怎么不接电话?小景是不是和你在一起?10/0222:40 【小舅舅】:阿零,我已经到C市了,我们现在怀疑严景出事了…总之如果你有他的消息,请尽快和我联系。10/0302:38 … 【米傲】:阿零你怎么不接电话?!尼玛出大事了严景有没有和你在一起?!10/0307:11 【米傲】:阿零我跟你说,你看新闻,但是不要着急,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总之你先不要着急!你住哪个酒店?10/0308:32 【米傲】:阿零,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了?总之看到短信给我回个电话。10/0314:01 【米傲】:阿零,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这件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只是失踪,而且一般绑架案都是求财,所以严景肯定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云家和严家势力都那么大,一定会全力找到严景的,你放心,不要太难过了。10/0318:44 … 一条条短信,一通通电话,在她沉睡的时候蜂拥而来,她却是一个都没有接到一个都没有看见!什么叫失踪?绑…绑架?!严景出事了,严景被绑架了?!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瞬头皮发麻,连带着指尖都带上了颤意,阿零恍惚着滑动鼠标,看着屏幕上米傲发来的一条条短信,然后突然惊起跑到沙发那头,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那第一个频道,播放的就是新闻。 疑似死亡的,十三个被害人,均为男性,年龄在28岁—35岁之间,系A市和C市两家安保公司的保镖团队成员,执行的共同任务,是保障目标人物——名为严景的十七岁男孩儿的安全。 保镖团队在运河主宅区遭到重创,共十三人或以全部死亡,案件存在诸多疑点。 疑点一: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在10月2日晚20点—22点之间,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地方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杀人事件,且被害人均是安保公司训练有素的人员,为什么会完全没有惊动四周的居民?当晚在家的居民均称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动静,调查人员却在多处民居的墙壁上发现了单孔和大量血迹。 疑点二:被害人遗体不全。被害人的身份由安保公司停供的信息确认,现场却是没有发现足够的与被害人数匹配的尸体,故而是否保镖团队的十三人已经全部遇难,还要等从现场提取出来的血迹进行DNA匹配之后方能确认。 疑点三:保护对象仍然失踪。被保护人严景如今还在失踪状态,截止报道播出为止,家属还未收到任何犯罪团伙索要赎金的联系,关于失踪人员的安全和下落,警方还在全力确认当中。 公式化播报的女声,一点一点,缓缓的传入耳中,阿零愣着,听着演播室里的女主播介绍着案件疑点,直至画面切转到了现场,杂乱的人声从屏幕里传来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惊醒,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腻滑得差点摔了手机。 这样一个个…疑点,如果从另一个角度解释,那就完全不是疑点了,不是么?…前一夜,那样的陷阱,那袭击她的魔族,难道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她,还盯上了她身边的人?! 严景,是因为她才出事的! 倏然的念头闯入脑海,刺激的心口一阵绞痛,下一刻一个画面突然滑过脑海,阿零慌忙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一下翻到了那第一个未接来电,那个,陌生的号码。 …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在10月2日晚20点—22点之间,女主播清冷的声线在脑中回响,懵懵的,阿零死死盯着那个血红色的号码,缓缓的,按下了通话键。漫长的通话音响起,在脑海中盘旋,阿零死死咬着唇,抑制着浑身的颤抖,就在那一声声仿佛永无尽头的长音即将断掉的那一刻,电话突然被人接通了起来,吵杂的背景音一瞬从手机那头传来,阿零颤抖着,试探的开口唤了一句,下一刻,那无声的通话中一瞬传来湍急的水声,那个声音非常熟悉,阿零愣着,缓缓拿开听筒,愣愣的抬眼望上对面的电视机,那里,现场的报道就在那运河边上,那潺潺的水声,竟是和她手机里传来的,一模一样。 严景…他在凶案发生的时候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没有接到…她没有接到! 那个接通电话的手机,和案发现场有着同样的声音…严景,严景他还在那个地方,他是不是还在那个地方?! …或者,是凶手,还在,那个地方! 冰冷的念头一瞬闯入脑海,下一刻,阿零苍白着脸色,一瞬拉开房间大门跑了出去! 她要去,要去救严景!是的,现在只有她能救他了,只有她能救他了!严景一定没事的,他一定会坚持着等她去的,是她错了,她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是她不对,所以她现在去弥补了,她现在去弥补了,严景,严景一定会等她的! 形容憔悴,慌不择路,阿零冲入电梯一下到了酒店大厅,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却已是无心再看,一下冲了出去,跑到街头,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室外亮起了昏黄的灯光,迷茫回头,她一眼看见的,竟是一张熟悉的容颜,白衣,黑发,永远淡漠的黑瞳,竟是百里容笙。 百里容笙也看到了阿零,墨瞳之中闪过一丝诧异,昼焰行在酒店之外设置了结界,他进不去,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两日,却是不想会看见阿零这样失魂落魄的跑出来!墨瞳对上那双慌张的眼,百里容笙一瞬已然确定,那是黑衣人一伙儿再次行动了,这一次又是什么?!昼焰行不在身边,显然吓坏了的阿零,那双青黑如玉的眼中望进去,他看到的居然是深深的绝望! 手脚发麻,心如死灰,绝望么?其实,此时此刻的阿零,已经快被绝望压垮! 一天一夜,对上妖魔鬼怪,严景他…怎么可能会没事! …对方的要求是什么,要威胁她么?还是,仅仅是要打击她伤害她?!如果是威胁,为什么方才电话接通的时候,对方却是沉默不语?! 她要去,她一定要去的,如果严景,还活着,那么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救他了… 如果严景…已经死了…,那么,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亲眼…确认他的死亡… 心中传来锥心疼痛的那一刻,眼角一瞬滑下一滴泪珠,下一刻,闹市街头,阿零已是完全顾及不到周围的人群,竟是扬手幻化出符纸,一瞬,跃上了长空! ------题外话------ 咳咳,最近开虐了,大家加油挺住啊,和宠一样,白的虐也有点持续…总之大家表担心,没事没事!   ☆、056 亡者归来 血腥异变 秋日的夜晚来临得很早,到了七点的时候外头的天空已是全黑,百里容笙操纵着白符紧紧跟在阿零身后,望着前方在云层中急速穿梭的背影,神情复杂。 那一日,他与黑衣人一伙儿密谋在E镇设下陷阱,黑衣人承诺可以给他创造让阿零心甘情愿同他一起离开的条件,而他也自认为凭借他现在的能力可以保障自己和阿零的安全,所以他应下了协议,触发了陷阱,但是之后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一日,其实就算昼焰行不出现,他也不会让阿零再受伤,虽然他之前的确心狠地等到了阿零受到第一次重创,但是之后藤蔓怪操纵十几根锐利藤条进行最后攻击的那一刻,其实他也已经甩开了影子怪物朝着阿零的方向赶去,只是他在中途感受到了昼焰行的灵气,连忙收敛灵力潜伏到了暗处,看着阿零被救走,看着那横空出世的上古魔虫差一点将阿零的契约兽咬死,百里容笙直觉这个陷阱有着很大的疑点,经过分析之后,有了一个大胆假设! 他猜测,黑衣人一伙儿攻击阿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她的性命,或者,他们想要取阿零的性命,但是因为有昼焰行和其他的阻力在,他们心知直接杀掉阿零是不可能的任务,因此采取的迂回战术,是要触发阿零体内的神格,让阿零浊气侵体!很早的时候他就告诉过阿零,她体内的神格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便是为了尽可能的压制住体内的浊气。这样的浊气一直存在在阿零体内,没有办法去除,最多三年时间一定会爆发,而遭到强烈的刺激或是遭遇巨大的危险的时候,阿零的神格会不可控的自动觉醒,届时,巨大的灵气涌入体内的瞬间便会带着浊气一同侵入阿零体内,到时候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他毫无把握! 也许,神格完全觉醒同人格合一之后,阿零便会更像灵鸢,说不定会想起所有的往事忘却同魔君之间的这一段孽缘!只是这样的想法怎么看都过于乐观,以人族的肉身承受根本无法符合的灵力和浊气,也学在人神合一的那一瞬间阿零就会因为强大的冲击一瞬濒临死亡!而这样的结果,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不能让阿零死,无论如何,即便她选择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即便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属于他不会留在他身边,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这是这些天来,他不断反省自己的所求,不断窥探自己的内心,最终,得到的底线。所以,他要的,首先必须是她能好好的留在这个世上,然后,用他仅存的这一年多的时间,把她尽可能留在身边,阿零被就走之后,他跟着昼焰行一行到了这个酒店在结界之外守候了两天一夜,终于等到阿零出来,身体并不大碍,但是她的神智,明显已在崩溃边缘! 那群黑衣人极擅攻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阿零慌了神,在昼焰行不在的时候她也必须赶过去不可!那弄巧成拙的结界,居然只有阿零一个人穿了过来,把她的契约兽和侍灵全部关在了里面,百里容笙神色复杂的跟着阿零一路往北城区的方向飞去,他发觉,阿零身边谁也不在,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情况,竟还是第一次。 夜晚飞翔,云层厚密,阿零的夜视并不好,特别是在这样月光昏暗的夜晚,其实她很难看清楚自己飞到了哪里。胸口深处,过快的心跳让她呼吸急促非常难受,但是此刻显然不是她慌乱的时候,眼睛看不清方向她只能通过心去感觉,好好的,凝结起心神,用心的,分辨灵气波动的方向,昨晚袭击的严景的凶手一定还留在现场等她,她要感觉到他,把他找出来…杀掉他! 心中一瞬扬起的恨意很好的摒除了一切杂念,阿零在空中静静闭上了眼,感觉到耳旁呼啸而过的夜风中隐隐带上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戾气,这样的灵力波动,阴冷,而强大,那是她熟悉的灵力,早在前一晚她曾经与这样的灵力正面交锋,那是那晚袭击他们的黑衣女人,是那个幻化成巨大的蠕虫咬伤了佘青的混蛋!下一刻,墨瞳一瞬睁开带上一抹凌然杀意,阿零操控着白符加速,朝着灵力来源的方向急速飞去! 夜半的运河边,忙碌了一日的媒体和办案人员正在有序撤离,围观群众也疏散了大半。昨夜夜半之后骤降的大雨冲刷掉了大半证据,此刻涨过警戒线的河水奔流而过,带起湍急的水声,运河边上,严铭和云末站在一起,已经呆了一整日,白天之后,刑侦队调来的蛙人已经下水去找过两次,都因水流过急而失败,如今入夜了,蛙人撤离,警方也开始收队,明黄色的警戒线拉起来,无关人员已经不能再逗留。 办案人员拿着记录本,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劝:“二位家属,现场要封了,请你们先出来吧…就这样站在运河边等着看也没用不是?如果被害人真的落水了,按照这个水流的速度,人也早就冲下游去了不是?干等着也不会有用…”办案人员知道两人的身份,这还是放缓了语气说的,结果一句“被害人”,一句“冲到了下游”,显然突破了严铭和云末的承受底线,两人回头,同时两道冰冷的视线直直射过来,彼时,远处的天边一瞬划过一道闪电,那样的背景衬上那样的不光,办案人员心里准备不够惊得打了一个寒颤,再是看看二人,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保镖全军覆没,严景下落不明,这便是,两人迄今为止得到的全部答复… 从C市赶来,在运河边站了一日,严铭的神色一直很平静,除了必要的和办案人员的交流之外,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过一个表情,此时此刻,那深邃墨瞳紧紧的凝视着前身深绿色的河水,里头的情绪,用死水无波来形容都还不够,那是全然的无神和空洞,似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绝望。 而云末,则是无比自责。小景他,在出事之前,还刚刚同他通过电话,紧接着便是遭遇不测,生死未卜!是他错了么?他不该,把小景从严铭的身边抢过来非要带他回A市!是啊,都是他的错,明明知道遗产之争大哥一定会嫉恨小景,明明知道小景在A市时时刻刻都暴露在危险之中他是哪来的自信一定能保证他的安全?!现在人丢了,他非常后悔,却是追悔莫及! 悲伤的,压抑的,痛苦的自责的情绪在河面悄悄蔓延,那湍流而过的河水啊,渐渐变得乌黑,在清冷的夜风之中,似夹杂上了隐隐的呜咽。那是昨夜,在这里惨死的十三具亡灵悲伤的挽歌,没有全尸,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的痛他们的恨,他们无尽的凄苦,他们在冰冷的夜风中哭诉,他们在刺骨的河水中悲鸣,那一刻,怨灵集结的阴气弥漫而起哪怕是没有灵感的寻常人已是感觉到了那不平常的阴冷之气心慌的拉紧了衣领,下一刻,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形容憔悴的阿零便是在这样的时候,悄然落在了运河之滨。 起初,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之后,所有的人目光都渐渐聚焦,望上了河堤之上那单薄而蹒跚的小小身影。那是一个小姑娘,短发,白裙,衣着单薄,她甚至没有穿鞋…表情带着有一丝古怪,眼神更是透着诡异,惊慌着,流着泪,女孩儿从远远的河堤一端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伸着手,她似凭空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松开,失神,再次前进,一路上,她都似在寻找和确认着什么,那副样子看着太过怪异,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反应不过来,连警员都愣在了原地,看了一会儿,有媒体的工作人员认出来,这个女孩儿,貌似正是前几天刚刚和米家太子爷一起登过报的什么小姐? 天边响起一阵裂雷的那一刻,交错的闪电映入阿零乌黑的眼眸,映出的那个人影,破碎,而狰狞。河堤之上,聚集着惨死的万灵,有昨夜的,也有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雷雨的天气将这聚阴之地所有的亡灵的唤醒,奔涌着,朝着她的方向而来,阿零抬头,将那一个个或肿胀的头大如斗,或残破的只剩半边头颅的残尸一一看过,下一刻,豆大的雨点从天际落下打在她的脸上,她伸手抹去,指尖都沾上了万灵身上酸腐的气息,她却是在雨水中努力睁大着眼睛,第一次庆幸自己有着这样一双鬼眼,却亦是第一次深深的痛恨,这样一双能让她看清所有真相无法在自我安慰自我麻痹的双眼! 身后已经响起了警员的呵斥声,阿零加快了脚步,在亡灵之中穿梭,她心里一直带着巨大的希望,希望自己不会看到严景,只要严景不在这里,就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一定能找到他,救活他,他们一起,回到A市去!不会在这里的,不会是这么一个陌生的城市,不会是这样一条冰冷的河流,因为他们约好了,会永远陪在彼此身边的,严景说过,等到她嫁人那一天,他会来给她做伴郎的,他还没有回到小舅身边,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幸福,所以他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死的!之前看过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都不是!所以她还可以期望的对不对,可以坚信的,对不对!老天爷一定会再给她一次机会弥补这一切,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失去严景!下一刻,心中疼痛倏然而起的那一刻,倾盆大雨骤然降落冲刷掉了痛苦的泪水,那一刻,阿零一个倾身推开身前那个女鬼,半腐烂的血肉从眼前一瞬消失的那一刻,却是一抹苍凉的背影忽然映入眼帘,墨瞳一个紧缩,阿零往前一步,重重扑倒在了雨水里! 隐隐的,血的痕迹,沿着潺潺的水流,一点一点,触上了她的指尖,阿零微微抬眼,望上那抹细线一般的嫣红,那明明是血,红得刺眼,却是触手冰凉,没有一丝,生气…脸色苍白,浑身发抖,那一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头,视线却是模糊的,什么,都再也看不真切… 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胸中的搏动,也同时消失了,天地间,所有环绕在她身边,停留在她心底的一切,这一刻,都一并消散,远远的,离她而去。她的世界,终是变成了一抹空洞的白,成了一片无垠的黑,没有尽头,什么,都没有…听不见了,这样,很好;看不见了,这样,更好。这样,她就再也无需面对那些她根本无法面对一切,这样,她就可以避开那些,她完全无法承受的打击… 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之中那一瞬的画面,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让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破碎的衣衫,残破的身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这样一双眼,看见自己至亲之人的…亡灵。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严景他,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那如同千百刀钝齿划出的伤痕,密密麻麻,遍布全身,那随着四肢断裂的缺口流出的鲜血,顺着雨水,留到了她的身下,她泡在,他的血中,痛苦的摇头,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动,却是挪不开一寸!心头锥心的绞痛一瞬而起的那一刻,前方,严景却是动了,缓缓的,回过了头来,然后,她看到了,他的脸,那张永远干净而秀气的脸上,已是面目全非,却是,独独留下了那双眼,那双最最好看最最璀璨的凤目,冷冷的,含着痛苦,含着悲伤,含着委屈和责备,幽幽的望下,那一刻,四目相对,墨瞳之中闪过一阵惊痛下一刻被席卷而来的墨色完全淹没,那一刻,脑海之中竟是再次响起了灵鸢幽冷的声音,说阿零,不要,不要这样… 下一刻,那清幽女声将将落下的下一秒,心中却是一股再难抑制痛苦一瞬突破最后的屏障席卷全身,那一刻,奔涌而出的黑雾将那一双墨瞳尽染,双手狠狠扣入身前的土地,阿零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那一刻,两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一瞬穿透衣衫从背脊之处爆裂而出直直冲向了天际,巨大翅膀张开的那一秒,掀起的巨大灵气搅动着劲风如同光波一样一瞬波及了身侧整整十米的区域!光波过境,原本正在靠近的警员全部身形一顿微微扭曲,下一刻,那扭曲的肢体截口竟是瞬间断裂,残肢倒地,漫天的鲜血喷涌袭来! 尖叫声,悲鸣声,声声汇聚成了血腥的乐章,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白裙染上鲜血,脚边掉落血肉,河堤上的少女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头短发,已是被拖拽至地的青丝取代,一双永远澄净的墨瞳里此刻亦是带上从未有过的黑,暗如子夜,冷如炼狱。缓缓的,迈出一步,染血的脚印落在地上,下一刻被雨水冲刷而去,瞪着这样一双无神的眼,她一步一步,走向了呆愣而惊恐的人群。 躲在角落的摄像师颤抖着调整镜头,对上那张苍白无血的小脸,看着少女微微勾起嘴角,弯出了一抹甚至称得上甜美的微笑,下一刻,却是有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藤蔓一般从颈项出蔓延向上,覆上了少女的左脸,那一刻,像是受到了鼓舞,少女背上如同蝶翼一般的巨大翅膀在雨中骤然张开,竟是一瞬幻化出了一大圈锋利的兵器!长剑,尖刀,长矛大戟,透着森然寒意,雨夜之下,顷刻,杀意骤起!   ☆、057 亡者归来 越山往事 仅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昨夜刚刚发生血腥屠杀的案件现场,再一次,变成了人间炼狱,在场有很多媒体工作人员,无数镜头,拍下了怪物一般的少女屠杀无辜的瞬间! 百里容笙蹲在码头前的集装箱上,敛去了周身的灵力,才没有被暴走的阿零发现。他来迟了一步,到达的时候阿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幻化出了翅膀,大开杀戒。现在的阿零完全丧失了神智,那一双大眼睛里,是全眼的黑瞳,看着幽深诡异,身上的衣裙,沾满了血污,五根锋利的,如同利爪一般的尖刀在她指尖幻出,手臂一扬,缓缓的朝着前方端着手枪飞奔而来的警员划去。 下一刻,锐利的尖刀在空气中带起死死缕缕无形的气旋,缓缓击向了包围而来的警员,砰的数声枪响,子弹从四面八方飞来却是被气旋轻巧切碎落在了地上,丝毫不受干扰的气旋瞬间波及到了警员的所在之处,看似只是如同一阵幽幽清风浮动了他们的发梢,下一刻,却是有数人一瞬低头在清风之中口吐鲜血,一动,被交错气旋袭击的身体就断了,寸寸肢解从躯干上滑落到地上,脑浆内脏流了一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刺鼻而来,远远的,腿软之后摔倒在地的群众开始剧烈呕吐,那动静吸引了阿零的注意,下一刻她微微仰头,想也不想就飞甩出一柄尖刀,准确无误的刺中了无辜群众的眉心! 这是无差别杀人,杀戮者心智全失,已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暗处,百里容笙俯看而下,看着那张被血污和脑浆弄脏了的小脸,随着这一批人的死亡,那深深刻在白皙肌肤上的黑色纹路变得愈发厚密了,猖狂的越过了眼角,朝额头蔓延而去。只有半边脸的黑色藤蔓看着诡异非常,给那张浅浅带着冰凉笑意的小脸涂添了三分凶残,阿零曾经跟他提过,自己自幼拥有鬼眼是聚灵体质,一旦超过身体负荷就会被体内的灵体完全控制,如今,显然是情绪的失控导致了神格灵鸢和阿零的灵魄合为了一体,同时,灵鸢体内满溢的浊气亦是将阿零一同吞并了进去! 再这样下去,现场所有人都会被阿零杀光,百里容笙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性命,否则他也不会在到达的那一刻就设置了结界,防止这些看见了阿零变异的人逃出去。但是这般压倒性的屠杀亦是消耗着阿零的体力,加上她心中肆虐的痛苦,百里容笙看着那张愈发没有血色的小脸微微皱起眉来,他直觉阿零的身体已是撑不了多久。 下一刻,如同“死亡绞肉机”一般的少女已是穿过了那片警员的尸骸,再次前进了十米,路上,有个不怕死的抓着一根铁棍从身后偷袭却是被阿零反手抽出长剑一剑砍下了头颅,然后,她竟是俯身捡起了那个死人头,提在手中继续前进,那个样子异常恐怖,与死神无异!这一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又是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她想要的,只是不断杀戮,让那一声声悲鸣平复她狂跳的心脏,让她一股股鲜血温暖她冰凉的身体,谁都不在,她要的人,谁都,不在她身边,殿下去哪了?严景呢…严景,他又去哪里了,为什么她找不到他了,从刚才起,她又把他,弄丢了… 心中一瞬扬起一阵锥心的疼痛,下一刻,耳边却是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啼哭,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儿突然从街角的暗处跑了出来,朝着身后的街道逃去,跑到一半,却是被无形的屏障一下拦住狠狠摔了一跤,女孩儿的衣裤全部被鲜血染红了,吓得她大哭起来,循着那阵哭声,恶魔一般的少女僵硬的转过了头去! 嗜血的黑瞳望上孩子的小脸的那一刻,街边暗处,有人再也忍不住一下扑了出去,伸手一把抱起孩子,一个匍匐转身朝着街对面狂奔而去!男人跑了两步,却是在马上就要跑出少女视线的那一刻,身后啪的一声轻响阿零扬手飞甩出长鞭一瞬绕住了男人的脚踝将他猛得拽了回去,男人摔倒在地,被拖行了几米,一下转过身来凤目之中带上惊惧,下一刻,对上那双熟悉非常的眼,阿零却是顿了一顿,忽然欣喜展颜:“严景?!” 她是疯了,那抹笑容合着血污,看着恐怖,怀里的孩子愣了一刻,哇地张嘴要哭,下一刻云末伸手狠狠捂住,抬头,眼神复杂的望上了那双幽深的黑瞳。 这个女孩儿,他已经认了出来,那是和小景一同被娱记拍到的小姑娘,是小景在出事之前联系过的最后一个人,他只知道丫头是小景最好的朋友,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女孩儿,会不是人!… 暗处,严铭屏息看着这一切,神情亦是震惊,他从来没有听严景说过阿零的这一面,不,也许这一面便是连严景都不知道!阿零她,是看见什么了?那一刻,在她跪倒在河堤上仰头尖叫的前一刻,她的双眼一直死死的盯着河岸边一个灰暗的角落,那个眼神痛苦悲伤,继而疯狂失常,那一刻,看着那样一双眼,他甚至有一刻觉得她是看到了小景的灵魂!惊痛的情绪一瞬滑过脑海的那一霎杀戮却已经展开,斩断了所有思绪! 而此时此刻,凝视着身前那死死盯着她的凤目,神情从欣喜转为迟疑,渐渐带起了冷意,最后,记忆回归阿零终于认出来了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严景,那一刻,杀意在她眼中一瞬凝聚,下一刻,她狠狠扬起了长鞭正要落下,却是倏然一声轻呼在身后响起,止了她的动作。 严铭从暗处走出来,动作轻缓,直到阿零的视线慢慢的转过来,与他的对上,他才停住了脚步,遥遥相望,在给予最小的刺激的情况下,注视着那双墨瞳,看着里头一点一点,带上了神智。 “…小舅舅?…”阿零开口,声音低哑。 “…嗯。”严铭点点头,没有过多言语,此刻的阿零在失控的边缘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她一直到现在还死死拽在手心的那个头颅就是最好的证明! 轻轻转动着那双乌黑的眼,阿零死死盯着严铭,似在确认他的身份,片刻之后,她竟是一下垂眼,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她开口,那个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和自责,她说小舅舅…对不起,我来迟了…没能…,严景他… 破碎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说不出来,没有办法,好好的说出口…只是那一瞬间,墨瞳之中一闪而过的极致痛苦却是生生刻入了对面那双深邃眼眸,从那样的眼神中,严铭读懂了一切,那一刻,心头猛然一窒他竟是忘记了出来的初衷愣愣的僵在了原地,顷刻而起的悲伤,那般的绝望,那样失去了一切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的心如死灰一瞬入眼刺得阿零眼眶一疼却竟是流不出一滴眼泪来,身上的灼烧感一瞬愈盛的那一刻,趁着阿零分神的当口重新回到高处的百里容笙缓缓扬手,手心一摊放下了一缕白绫,白绫顶端,金色的铜铃随着动作一瞬滑落,叮铃一声,如同魔咒,划破了长空。 聚魂铃,吟亡者之歌,叹生者之殇,牵引枉死之灵魂步入异世,早登,极乐…那一刻,随着那阵清幽空灵的铃声,阿零愣着一瞬抬眼,对上了一双漆黑淡漠的黑瞳,白衣黑发,少年在夜风之中衣袂轻扬,下一刻,那舞动的衣摆一瞬张开竟然在他身后幻化出一个“人”来,破碎的身躯,浑身是血,那双清冷的凤目一瞬望下阿零惊了一惊骤然往前一冲,下一刻,百里容笙却是扬手一下钳制住身侧的亡灵,直直跃上了长空! 双目如炬,暗纹爆裂,下一刻戾气骤起阿零已是在同一时刻一瞬飞跃而起紧紧追了上去,身后传来铛的一声轻响,设置的时限已到,结界之内所有人瞬间倒地,一台台摄像机顷刻化作乌黑的粉尘,随风而去。 —— 又是一个长夜漫漫,海底地宫,执行完了任务的陷阱已被摧毁得干净,所有的亡灵追随着深沟的塌陷,被深深掩埋。从海底,到山尖,跨越了一个平面,那血色的弯月在这样的角度看过去似愈发的清幽可人了,一袭黑衣,赤发如烟,容颜娇艳的男子斜倚在山间小楼之上,凭栏远眺,那艳丽的红色月光轻轻映上他的眉眼,血瞳轻瞥,眼角眉梢都隐隐带着风情,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黑衣小姑娘快步到了台前,细嫩的一双小手端着一个白玉酒壶斟上了好酒,偏头,嘻嘻咧嘴一笑:“主上,看来神女那一头的事儿是成了~” “哦?”夜风轻轻拂过男子的发梢,扬起一阵让小姑娘心醉的花香,男人没有回头,一双妖娆的眼淡淡望向窗外,裹在微风中那一声轻应柔柔的,带着笑意。 小姑娘眨了眨乌黑的眼,笑得愈发得意:“可不是成了么,否则熹姝姐姐为何还不回来?定是被神女追的正到处逃呢吧~嗯,或者还有更好的,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哩!~” 稚嫩的童声,听着分明软萌,说出口的话却是这般的恶毒,恶意之中,男人终于有了反应回头微微挑起了眉梢,那张脸长得异常精致,却是浓丽女气了一些看着有些太过娇媚,挑着眉,他微微笑开来:“娃娃,你很高兴?~” 引入那血红眼眸的,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头漆黑的煤炭为眼,短短的树枝为鼻,那一张小嘴,血红血红,竟是一块红色的破布,小姑娘在那抹笑容中居然用这样的五官摆出了一个很高兴的神态出来,大力的点了点头,点得眼角的煤渣都掉了下来:“嗯!谁叫熹姝胆大包天想要独占主上来着?娃娃最讨厌她了,因为娃娃最喜欢主上了!” “是么~最喜欢?” “是啊,主上是娃娃最喜欢的人,主上不可能属于任何人,只有所有人都属于主上!娃娃为了主上能得到魔君殿下而高兴,娃娃也为了不识好歹的熹姝死掉而高兴!娃娃永远都是主上最忠心的部下,娃娃一定会永远属于主上的!”小姑娘扬起小手叫嚣,那双嫩生生的小手,倒真真是人类小孩儿的手掌! 呵呵,男人终于愉悦的笑出声来,转身,长指轻轻拂过女孩儿枯草变成的头发:“娃娃,你说,本座好看么?” “好看!” “比起魔君殿下来呢?” “嗯…”怪娃娃踌躇了一会儿,“娃娃觉得,还是魔君殿下好看一些呢…” “是么~”这样一个回答,让男人笑得愈发明艳,“是啊,魔君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是不是?~”便仿佛,看上一眼,四周的色彩便全部黯淡,走过一步,生命之中就再也不见那种绚烂。原本,他是极其喜爱亮色的,自归于魔君麾下之后,却再也爱不起亮色来,日日用黑色压抑着身上的艳丽,只因为在他面前,他怎个人都俗透了,没有了往日的自信自恋,彻底跌落了尘埃。 …所以,他再也衬不上的那些金缕玉衣,下一次,就让殿下来试试看,可好?~ 想着,那艳丽的眉眼处再次染上风情,看呆了怪娃娃那一双煤炭眼,娃娃有些羞涩的低头,小嘴直颤:“但是魔君殿下排第一,主上您就是第二,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比您们二人更好看的了!” 呵,再是一身轻笑,男人愉悦的理顺了娃娃头上一堆枯草,扬手将酒杯轻置在案上:“乖娃娃,你去吩咐下去,叫人将殿下的那个跟班放出去。” “咦?”娃娃偏头不解,头颅和身躯之间,一条红线若隐若现。 男人站起来,花香四溢之中,缓缓走远:“因为只有这样,神女大人才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快点赶来啊~” 也只有这样,才能有那最后一场惊心动魄的别离,不是么?~ —— 血月山间,密林无光,另一头,两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林中穿梭,期间数次激烈交锋,凌冽的黑色大剑撞上迅猛白绫,如同闪电一般擦出迸射的火光! 用阿零好友的灵魂为饵,他终于引着阿零到了这座无人的山林,阿零的这个样子不能再被任何人看见了,她的身体,也不够支撑她这样半神化的透支,在她心力交瘁之前他带着她到了这片灵山,再往前去的地方有一处聚集着灵气的湖泊,他要在那里,净化掉阿零体内的浊气! 翻身,掌心白绫再次飞甩而出,这一次遭遇的却不是大剑,而是飞甩而来的钢针!绵密钢针将白绫寸寸撕碎,雪花般的残片纷乱落下的瞬间,阿零一下悬停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扬手搭弓,拉出了一支利箭。那个姿势,干脆利落,舒展而凌厉,一双漆黑墨瞳带着黯淡幽光但看过来,竟是让人心神一窒息,那一刻,被那样一双眼注视,看着这样一个勾起无尽回忆的动作,百里容笙有一瞬失神,下一刻利箭破弓而出,带着凌冽风声旋转而来,箭头将将擦过百里容笙的脸庞,那里一个刺痛浮现一抹血痕,顺着箭气,百里容笙在空中一个翻滚朝下摔去,阿零急速弹出追了下去,入眼,平湖如镜,粼粼映上天边的那弯血月,下一刻,身下之人却是墨瞳一凝一瞬锁住她的手臂狠狠往下一拽,阿零措手不及,被百里容笙一把拽到了湖里! 冰冷刺骨的湖水一瞬将人淹没,入水的那一刹那,灵气护体一瞬扬起金色的光芒,映上了水纹下苍白清秀的容颜。 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在水中轻散,露出的眉眼,在金光的柔和之下,带上了最圣洁的光。百里容笙一直都知道,阿零,是很好看的…她的好看,不是一眼惊为天人的绝艳,而是看过再难相望的纯净。如果说那个人,是一簇锐不可当的烈焰,熊熊燃烧吸引着无数人虔诚而上,飞蛾扑火;那阿零,便是一弯幽幽绵长的清泉,悄无声息的环绕在身边,永远静水流深,从不激烈,却掌控着生死。没有了火焰,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没有了清泉,天地万物,都将枯萎殆尽。 这就是阿零,她已经,成为他的必需品。 淡淡抬眼,凝视上那盈盈舒展于水纹之间的长发和蝶翼,阿零一直都是这样呢,水下,是她最不擅长的地域。下一刻,眉心之间一瞬扬起一道同样的金色光芒,百里容笙倾身向前,缓缓轻柔的,搂住了他心爱的姑娘。 两人旋转,下沉,如同湖心深处的一盏孤灯,神智渐渐飘远的那一刻,灵气传递,阿零终于缓缓,阖上了眼睛。 那是一场悠远而苍凉的梦境,梦中,有着同样的水的触感,她静静沉在那片海洋深处,眼前掠过的一幕幕画面,是血色的微光,是白色的浮灵,是繁复的上古秘文,是阴气肆意的喃喃咒符,然后,她一瞬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鎏金竖瞳,映上的血气,那抹金色里,有着最沉静的情绪,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傲气和冷厉,紧接着,眼前那红色的光亮愈盛了,被集结的阴气催生成了一团熊熊的火焰将那金瞳一瞬吞没,她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是抓了一个空,所有的画面如同指尖细沙一般流走,画面斗转星移纷飞掠过,再睁眼时,竟已是一眼万年… 入眼,是一片恍惚的光亮,她不悦的皱了皱眉,然后,只听一个粗犷听着却慈爱的声线缓缓在耳边响起,说呦,竟然还是个丫头,胖乎乎的一脸蛮像,本上神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大胖小子,失算失算~ 说着,竟是有只粗粗糙糙带着铁锈味的大手伸过来在她脸上死命捏了一把,阿零生气了,不满得蹬了蹬腿?咦,她怎么只能蹬蹬腿?下一刻,一个硕大的头颅一下挡住了眼前明晃晃的光亮吓了她一跳,阿零努力抬眼,望上那一大捧黑黑的络腮胡子,呆愣一秒,很嫌弃的撇了撇嘴,却引得壮汉嘎嘎大笑起来:“哈,居然还嫌弃本上神长得不好看?!啧啧,小丫头长得这么胖没想到还挺高冷啊,看来不给你取个女神级别的名字对不起你这般的个性哇~依为师看,要不就叫—~—灵鸢!如何?~” ——要不就叫灵鸢如何? ——要不就叫…灵鸢…如何…? 一句话,生生中变成了回音,在脑海中荡漾着久久无法散去,下一刻,呆愣之中她已是被人一下抱了起来扬到了空中,那双大手很粗糙,却竟是出离的温暖:“灵鸢啊灵鸢,鸢儿丫头,从今天起,你就是本上神第二十三个入室弟子,老幺,唯一的姑娘,是不是很特别!哈哈哈!” ——哈哈…哈?! 这般粗犷的笑声…那是,那是她的师傅,越山武神,薄老上神。 … 之后的一切,行云流水,如同走马明灯,只是每一副匆匆掠过的画面中,总是有着一个喜爱仰天长笑的胡子大叔,无奈着,却温暖着,渐渐的,笑意慢慢攀上她的眼角的时候,却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那永远明亮的一双铜铃大眼之中,却是渐渐,带上了郁色。 ——鸢儿丫头啊,为师…为师是不是很没用?…说了,说了要永远保护你,永远帮你瞒着秘密的…结果,结果却是让你不得不上了战场!为师,为师对不住你啊,是越山,是为师,没有好好守护好你! 断续的声音,带着酒意,她静立在桌前,神色平静的收掉那一摊酒坛。其实,她多希望那双大掌,能像儿时一样轻轻摩擦过她的脸颊,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什么都不用害怕,只要有越山在,有师傅在,所有的一切都能够摆平他们一定能回到昔日平静的生活中去…只是,这一切,都已经是她的幻想了,是不是?战事惨烈,魔族急攻,神族败退,越山已是没有后路可走,退后,转身,她低头将所有的担忧和害怕都紧紧锁在了那双淡漠黑瞳之后,今后,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她的软弱,也没有一个人,会看到她的怯懦,至此,越山,师傅,就全由她一个人来守护,害怕么,就用拼死的厮杀,将所有的害怕,全部,斩于脚下! 尔后,血战长滩,她披甲上阵,两军对垒,她斩杀魔族大将,名声鹊起。第一场胜利,神族迫不及待召开盛宴慰劳三军,在她从未去过的万古神殿,她第一次见到了天帝,高位之上,那无论说话还是发笑都是同样一副阴冷表情的天帝对她大肆赞扬,她低头坐在席位上,耳边是觥筹交错的喧哗,低头握紧双手的那一刻,她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今日在战场之上她一个个利落斩掉的敌方兵将,血肉模糊的脸,血肉模糊的身躯,当她数到第三百四十三的时候,天帝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问越山一脉,此次大获全胜深得君心,可求什么奖赏? 然后她听见身边的师傅,用了从来没有用过的恭敬声音说,越山一脉本就是保护神族而生,不敢求奖赏,倒想求一份恩典,幺徒灵鸢,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可否求得天帝觅一良缘,赐下婚约? 一番话落,神殿静默,面面相觑的众人之中,唯有天帝一人,神色如常,开口,声音轻且冷:“即是上神开口,灵鸢神女也实属难得,朕揣度上神的意思,神女,便配给太子如何?” 咣当一声,静默的大殿之上一声异响,清醇的酒水溅落一地,她呆呆一下抬头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高位之侧,一袭白衣容颜青隽的男子正僵硬的站在那蟒图镶花的金座之上,先是惊诧,再是惊怒,然后居然忍下来了,那与天帝有着三分相像的凉薄面容上激起一股阴郁怒意他一抬眼在人群之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用那双皇族特有的碧蓝色眼睛狠狠剐了她一眼,那一眼,如果有实体,她想她必定已经血溅当场,死得,比她见过的所有尸体,都要惨烈。 她低头,并不言语,听着身侧师傅站起来,诺诺直到不敢,只是那声音里压抑着的激动连她都听得出来,天帝有怎会错过?然后那冰凉如水的声线再一次弥漫上全身,带给她的只有冷意,天帝说:“这有何不敢?神女立下大功,本该嘉赏,待到战事平息,就让夙寰迎娶灵鸢,为正妃。” 当晚,锵锵的马车载着他们回越山,路途遥远,马车破旧,越山的一切都是很老旧的,连兵器都是,一路被鄙视,一路被嫌弃,却是这样的越山,拼死保护着那巍峨神殿之中,连血都没有见过的神官们。 回去的一路,师傅情绪都很高涨,介绍着车外的风光,谈论着大殿上的气派,看着这样的师傅,她不会告诉他她一路上受了很多白眼和鄙视,遇到了更多的回避和冷待,负责给她添茶水的小仙女因为讨厌她身上会有血的味道,一次都没有经过她身旁,坐在她身边的大肚子神仙,从最开始就一直斜眼瞥她,在天帝下令将她赐婚给太子之后,他挑着八字小胡子,第一次正眼瞪了她一眼,阴测测的笑弯了绿豆眼… 但是这一些,其实都无所谓,她只是觉得,越山已经被遗忘了太久,师傅需要这一场风光,所以她心里是高兴的,虽然她一直没有说话,然后,就在那马车快行到山门的时候,她原以为已经酒意上头睡过去了的师傅却是喃喃开口,说了一句梦话… 他说,鸢儿丫头啊,你一定不开心,为师给你求的赐婚,对不对?太子?呵,太子…那种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瓷娃娃怎么可能配得上我们鸢儿?!可是啊,可是…为师,是真的没有路可选了,你的灵力已经暴露,将来,必定会成为征战的工具!越山落寞,为师护不了你,只能趁着还有一个口气在,给你求一个婚约,到时你嫁入皇族,便不得摄政,再也没有人能逼你上战场,你性子稳,在哪里都能过得开心的,对不对?而且皇族的地方多好,锦衣玉食,金碧辉煌,嗯,今日看那些个小仙女,一个个浓妆艳抹的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们鸢儿漂亮,到时候你穿上华服,往那金殿里一坐,嗯,绝对是最漂亮的! 这一遥想就彻底想远了,想得那晃晃悠悠的大胡子脑袋上都是眉飞色舞的神采,那双眼却是始终闭着,看似半醉半醒,直到最后下了车,被师兄们搀回房间弄上床,她静立在床头等了一会儿,那双眼,却最终都没有睁开看上她一眼。 她知道,师傅是不敢看她,她也知道,师傅心里很清楚,嫁给太子,入住神殿,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只是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学到的东西,比起之前十五年的时间都要多,她知道,即便是神,能力也是有限的,也会心痛也会无奈,也会自责到早生华发。师傅有多大?至少比那高台之上的天帝年轻不少,但是那蓬蓬松松的络腮胡子里,却是长出了越来越多白色的根须,她低头,借着昏暗的灯光望上那些银白,想着有一天如果这些胡子全部变成了白色会是什么样子,想着就觉得不好了,到时候还是逼着师傅剃光了好! 然后她转身走了,最后一个离开,轻轻带上房门,出门后仰头望上天空,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想到了年幼的时候师傅给她讲得一个故事,说地下死去的灵魂都会慢慢升上天际,成为天边的一颗星,她看了一会儿,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无论星星有多好看,她绝对,不会让师傅成为其中的一颗。 那一晚,她明明,是这样的坚定的… 所以,直至那颠覆了所有的一刻来临,直至那一日,兵荒马乱,血染长沙,她因一步之差算漏了奇袭,最终被那只精锐部队突击到了帅营之下,那一日,她手握长剑拼死砍杀掉一名被魔族障眼法拢获了心神倒戈相向的神兵,温热的血溅上脸颊的那一刻,她恍惚发觉原来亲人的血和敌人的血,是一样的…恍惚之间,她惊惧抬眼,神旗飘扬之间,一瞬对上的竟是下方那双淡望而来带着傲睨和寒意的金瞳,敌军主帅,魔族君主,为什么他不在前方指挥主力,却是会和奇袭部队一起杀到这里?! 擒贼先擒王!脑海之中闪过这一个念头的时候,她已是一瞬扬起长剑跃下高台,急速攻去!她想,他既然敢来这里,就应该做好了准备,她对他,自然也会抱有同样的念想! 魔刃对上神兵,那一刻灵气相撞带起的是掀飞周围一切活物的暴虐之气!短兵相接,她从来都只会硬攻,没有过多的技巧,铁剑挥舞带起的狂风搅动着漫天黄沙渐渐模糊了视线,只是她永远都能看清那双眼,如星辰般耀眼,如寒夜般冷寂,他们之间已经交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她奋力强攻,他轻巧躲避,只是那再轻巧的躲避背后都是认真的计量,否则不会在她少有不慎的时候他就能一瞬发起攻击,每一次,都是刁钻阴狠的角度! 神族所有人都在传说,说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和魔君抗衡的人,却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如果他真的认真了打,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为什么不认真?他不是要踏平神族,一统三界么?为什么要在她这里浪费时间?又或者,其实天上那日日鼓吹的魔族威胁论根本就是主观杜义,他要的,其实不是最终的胜利,他要的,只是一场场拼杀,一次次干掉强劲的对手,这是一个追求杀戮快感的人,而她就是他最近瞄上的猎物,因为还比较好玩儿,所以不舍得一下玩死… 想到这里,她心里轻叹了口气,为着自己这总是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她不爱说话,却是想得很多,不能分心了,不能分心!想着,下一刻,她一瞬凝起灵力来幻化出来神鞭开始双手作战,长剑硬气,神鞭阴软,两者配合得益,便可以产生最大的杀伤力!正是这样想着,却是忽然感觉身侧黄沙曼舞的地接一瞬有一股灵气急速袭来,那是神族的灵力,却又隐隐带着异样,那个灵力是她所熟悉的,儿时,曾经很多次,这样的灵力在她面前劈倒过小树方便她砍柴,炸出过鱼虾给她加餐,在师兄们调皮欺负她的时候把人吊起来打,还有让她记忆最最深刻的那一次,是那灵气集结在手心,映上她的眉眼,说鸢儿丫头,你是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打架什么的事情你不能参与,师傅知道你能干,能干也要藏着掖着点知道不,不然太剽悍了怎么嫁的出去?我们家可没什么嫁妆送嫁哈~ 调侃的,严厉的,自豪的,温暖的,所有的这些话语伴随着这股灵力朝着她一瞬袭来,那一刻,她转身望去,竟是忘记了闪躲,直到看见那黄沙之后一瞬闪烁的寒铁大刀,直到那带着戾气温柔不在显然失控了的双目直直看入了双眼,她还是没能躲开,一动,都动不了… 冰冷的刀锋一瞬插入肩脊的那一瞬,她只觉一个猛烈的拉力拽着她的长鞭把她狠狠扯了一把,正是因为这个拉力,她才没有被那柄大刀直接穿透胸膛,她呆愣着抬眼,看着眼前那铜铃一般瞪圆的大眼睛里戾气一瞬散去带起一抹无措,然后师傅猛然松手露出了见鬼的表情,他看见了她伤口渗出的血。 师傅他,是被控制了,她记得今日奇袭的魔族军队里有一个擅长用幻术的人,可以操控人心,可是这样的幻术明明少有灵力之人都能地域,为什么师傅会中招?她疑惑抬头,想要过去,却是一动就锥心的疼,紧接着,倏然一阵冷风袭来,裹着黄沙刺痛了她的脸,她突然闻道了一股怪异的味道,那是,酒。 喝酒了么?师傅…喝酒了?她抬眼,对上那双惊惧而自责的眼,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呵,两军对战,主将却是临阵醉酒?这样的事如果传出去,这一场战役,如果最后输了,天帝追究起来,越山可怎么办?师傅,可怎么办?责备都已是没有余地,战场之上凶险难当,师傅醉酒伤了她,情绪已在崩溃边缘,必须要让他振作起来,必须,要让他清醒过来,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她这么想着,忍痛往前挪了一步,却是刚刚一动,手中的长鞭却是一紧将她往后扯去,她惊了一惊,回头一看,发觉鞭子的一端竟是握在那人手里,他轻轻偏着头,微挑着眉眼看她,一双金瞳艳致无双,那个表情似笑非笑。 她这才惊觉自己才是不清醒的那个,居然把最危险的人忘记了! 方才那一刻,那千钧一发生死瞬间,居然是他扯了她一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救她?心中一瞬泛起疑虑,眸中再也无法保持淡定,那样轻微的波动落入金瞳之中,下一刻,他突然笑了,笑着,反手抽起长鞭狠狠甩了过来! 她摔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背上的鞭伤火辣辣的疼,却并非致命。这样好的机会,他早已可以杀她一次又一次,为什么偏偏放过她?脑海之中那冰冷金瞳一闪而过的瞬间,一个恐怖的念头重重砸上心田,她惊得猛一抬头,眼睁睁的看见那抹黑色的身影已经缓缓走到了跪在地上万念俱灰的男人身旁,他的手里,魔刃换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那是师傅的神兵——弑天! ——不要,不要! 她记得,当时她一定吓得叫了出来,她不记得,当时她有没有再说更多的求饶的话…但是她一定哭了,十几年来第一次,她发觉原来她也会哭的,原来她也会这么惊慌失措把所有的情绪都摆在面上…然后,她看着,那双永远冰冷的金瞳淡淡转了过来,里头带上了一抹她第一次见的绚烂色彩,仿佛也在说,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那一刻,恐惧一下席卷全身,她心知自己怎么求都没有用了,因为他就是想看她这个样子,他不杀她,就是想让她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他一定会动手,一定会动手! 但是她还是哭着拼命爬了过去,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心神,一寸,两寸,三寸,第三寸的时候,那劈开了狂风的大刀已是一瞬斩下,她一瞬仰头,温热的,甜腥的,红的发黑的鲜血一下飞溅而来溅了她一声,她瞪圆了双眼坐在一片血污之中,看着那无头的身躯到底,看着那断裂的脑袋滚圆,看着身前狂风之中,乱发飞舞的男人回过头来淡淡望上她的眼,然后,嘴角轻扬,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 “…不要,不要!师傅…不要杀…师傅,师傅!” 喃喃的声线,从干涩的喉头一瞬溢出,低哑的哭意,伴着尖声的悲鸣。阿零,阿零?耳边,似有人在轻声唤她,然后,微凉的指尖犹豫着轻轻触上了她的脸,再是整个掌心,温暖的感觉渐渐传递,下一刻,却是一抹湿意浸透了肌肤相抵的地方,她强忍着心头蚀骨的疼痛,用力,睁开眼来,模糊的光影自眼前慢慢褪去,她终于看清了,身边的人… “…青…岚…?” ------题外话------ 这一章回忆杀。。。有没有感觉,其实殿下以前真的好作咳咳。。。no_zuo_no_die啊。。。果然是因为上一世杀了丫头像老爹一样存在的师傅,所以这一世才奶爸从5岁做操劳无度的么~~( ̄▽ ̄”)不过这下零丫头全部想起来了哇,后面会怎么样呐~~呵呵呵。。。╮(╯▽╰)╭   ☆、058 亡者归来 乘人之危 她也许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想起了,最不该想起的往事… 阿零尝试了两次,才坐起身来,她在一处湖泊的岸边,周围环绕着远山树林,身上的衣物还带着淡淡的潮意,阿零偏过头,望向身边那一簇篝火,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被忆起,她记起了自己被浊气轻体,然后,是百里容笙用了几乎损害元神的灵力帮她将浊气压了下去,救了她的命。 她扭过头,对上那张在篝火的映衬下五官轻柔的面容,还是那一身白衣,还是那淡漠的神色,过度的灵力损耗让百里容笙的脸色看着非常不好,如果是从前的她,应该只能看出那苍白的脸色上带出的病容,而如今神格完全融入体内之后,她已是可以看出来百里容笙的生命值在消逝,用*凡胎承受神力,他本来顶多也只有一年的寿命了,而如今…想到这里,阿零的神色却依旧很淡,那一双清幽的墨瞳里,暗如子夜淡漠无光,长发雪肤,配上这样一双永远清冷的眼,记忆中的容颜浮上脑海百里容笙眸光微微一动,四目相对,他面上不显,眼神里,却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阿零不说话,半晌,百里容笙终于收回视线,淡淡开口:“阿零,灵鸢那一世的往事,你已经全部想起来的,对不对?” 这样的发展,也许能算作是浊气侵体带来的唯一好处吧,阿零同灵鸢完全合体之后,昔日灵鸢缺失的记忆完全找了回来,这一段记忆显然是痛苦的,当他看着阿零挣扎着在半梦半醒之间哭着叫出师傅的那一刻,他想,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她记了起来,他不觉得,她能轻易放下。 只是,灵格合一之后,阿零的性格却是发生了变化,如今的她更加趋同于灵鸢,神情淡漠起来,从那张死水无痕的脸上,他再也看不出一丝端倪。早些年,在越山的时候,灵鸢就是同门之中心思最难猜的一个,从他开始在意她之后,他费了很多精力去调查她的喜好,却是因为她对任何事情反应都很小,他除了知道她最喜欢师傅之外,就连她是更喜欢吃西瓜还是葡萄都弄不清楚… 昔日的青涩往事,带着微微苦涩,弥漫上心头,只是如今的他也学会了收敛,什么都可以放在心头从不表露,他的问题问出口,她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望来:“严景他…还有没有救?” 一句话,清淡的语气,原来,她最挂念的,还是这一世的那些人么?想着,百里容笙轻垂了一下眼,微微摇头:“人已死,起死回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是么?但是我以为,起死回生,是你的专长。” 阿零即答,一句话,甚至语气都没有什么波澜,话落,对面那微垂的墨瞳里却是闪过一道暗色,在隐忍中,归于沉寂。 …起死回生,是他的专长…她是在说,当年他破了数十条天戒一意孤行复生她的事?呵,这样一件事,她居然可以用着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心中泛起一阵绵密的疼痛,下一刻,却是被他强行用灵气压了下去,方才的净化损耗了他太多的灵力,此刻便是一丁点情绪的波动都有可能引发他体内浊气的暴走。勉力调息,百里容笙微微偏头,望上了火光映耀之下那双沉静的墨瞳,其实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发觉了这双眼的奇异,那抹浓黑,从来映不上任何光彩,即便在明火之侧,那幽深的黑瞳却像是吸尽四周所有的光亮一般,暗沉,甚至有些空洞阴冷。这样的暗色,让人不由心生寒意,也让人忍不住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华彩,何等耀眼的存在,才终有一日可以真正被她放入眼中,而这样一双眼,当拥有了情绪,带上了光亮的那一天,又会是,怎样的绚烂夺目? 下一秒,思绪拉回,百里容笙淡淡开口:“收复九头鸟,用它的心头血聚灵,再施以秘术重塑肉身,可以一试。”说着,他抬眼,定定注视上她的眼,一字一句,沉声开口,“这是这样的秘术施展起来需要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需要回到越山。” 他缓缓的,道出了心中所想,说话的时候,一双黑瞳一瞬不瞬的望上对面阿零沉静的容颜,他提起了越山,她却是毫无反应。 “这件事我会帮忙,竭尽全力,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不但可以试着复生严景,我还可以帮你,复生夜清衡。昼焰行找了万年都找不到的重生之法,其实我有,就在我昔日研究的上古秘术之中…”百里容笙抬眼,细细观察着阿零的反应,“阿零,其实我会的东西不少,之后的时间里,我还可以帮你一直调息,压制体内的浊气,这些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做,而这个世上,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些。” 清冷的话语淡淡出口,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事实。百里容笙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做的事,叫乘人之危。严景的死是阿零心中的痛,夜清衡的离世也是她的郁结,而如今,她体内浊气爆发,虽然他目前也没有治愈她的办法,但是要压制浊气,要延长寿命,她如今只能依靠和她灵力同源的神族,只能回到灵气纯净的越山,留在昼焰行身边,对她毫无益处。这些话,他点到为止,甚至用来交换的条件都没有必要说出口,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阿零她什么都明白。 永远都是那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永远都是那样一副捉摸不透的心思,对着如今的阿零,百里容笙发觉自己的情绪也发生了变化,带上了当年在越山之时青岚对着灵鸢会有的小心翼翼,他的心情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为什么?…百里,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样?” 直接了当的问话,他微微一顿,掌心不由握紧,下一刻却是牵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阿零,你真的,不知道原因么…我喜欢你啊,阿零,我…喜欢你。” 不是因为青岚的身份,也不是因为对灵鸢感情,其实,便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弄明白,这份感情,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多年前的一份执念,也许,是几年来的唯一陪伴,也许只是因为他性格太怪,一辈子只能留意一个人,在意一个人,在他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其他人任谁都没有办法进去的地方她却是进去了,想要放弃太艰难,所以他选择了纠缠…他愿意给她的,其实不比那个人少,甚至是这份心意,他也不觉得会输给任何人,感情没有公平可言,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只是既然那个人在她先前的十年里占尽了先机,为什么,他不能在她之后的人生里,卑鄙一次? 墨瞳之中,终是淡漠不在,带上的情绪隐隐复杂,爱恋夹杂着恨意,恨意却终不敌关切,只是,无论他是怎样,平静也好,失控也罢,所有的一切却终是无法映入那双淡漠的眼,她的眼里没有神采,也没有他,那抹浓黑竟是一瞬让人绝望,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当年那场大战之上,昔日的魔君费尽心机设计了那个局,做了那般残忍的事只是为了逼她哭一次的恶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下一刻,却是墨瞳微敛,终于恢复了体力的阿零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身后的密林走去。 ——阿零…?!望上那个背影,百里容心头一慌焦急叫出声,阿零脚步未停,走出几步,忽然冷冷开口: “我还要一点时间,做三件事。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就启程,回去,越山。” —— 另一头,月色之下的灵山之巅,一个踉跄的身影从山间宅邸的大门口几步跑出来,瞪着一双大眼一瞬回头,身后的大门却是在那一刻重重关上,结界重启,再也没有了一丝缝隙。 昨夜,海底遇险,殿下因为体内傀儡反噬被花倾城那个变态禁锢在了灵气集结的晶石之中带回了这个山间大宅,他自然也被抓了,关了一天一夜,却是在今日傍晚被放了出来,什么都没提就赶出了大宅。放眼四顾,夜福发觉四周的景物竟是高度还原了昔日他们所住的灵山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花倾城这个渣,尼玛果然是个大变态!心底焦急咒骂了一句,下一刻夜福一瞬幻化成了一抹黑色的影子,急速朝着远方的城镇飞去。 落入陷阱,失去自由,却是除却这两点之外,夜福不得不承认,花倾城那变态没有做一丁点伤害他家殿下的事… 相反,那个在阵图灵气最盛的一刻凝结而成将殿下封了进去的晶石之中带着异常纯净的治愈灵力,几乎是在凝结而成的那一秒就抑制住了殿下体内傀儡的肆虐,平息了一切。之后花倾城告诉他,这块晶石取自万年雪山之巅,拥有着净化殿下体内污浊之气的灵力,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他自然不会全信,只是他有眼睛自己也会看,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留在那晶石之内,却是对殿下最好的选择… 万年前的那最后一战,殿下被灵鸢的金箭一剑射中了元神,要不是那金箭最后稍稍偏离了半寸,殿下早已元神破碎灰飞烟灭了…却是因为那偏移,导致殿下体内的元神只是碎裂了三分之一,让他得以维持大半肉身,坠入了鬼道。只是那鬼道岂是能安心养伤的地方,重伤的殿下方一进入,立刻就成为了鬼道之中各种怪物杀戮的目标,企图吞噬殿下的元神增强灵力的怪物接踵而来,当时殿下身边只有一个灵力不济的他根本没法抵抗,就在他以为他们主仆二人定将死在这炼狱深渊的那一日,最后时刻殿下却是不知如何触发了傀儡术,一瞬将近身的三只巨大怪物吞入了体内,终于化解了危机! 尔后,殿下为了生存不断操控着体内的傀儡征战,吞并了一只又一只凶猛的巨兽,怪物的灵气渐渐填补了元神的缺失,让殿下慢慢重塑了肉身越来越强,却是始终没有办法让殿下完全康复,以至今日,殿下的右臂下方还是冰冷的枯骨,殿下体内的元神还是缺损了一块无法恢复昔日的灵力,而那傀儡术最致命的缺陷,是那些傀儡太过阴毒时刻都可能反噬,使得殿下在新月期总是面临着危险,即便不是新月期,夜福也可以感觉到傀儡的毒素千万年来正一点一点蚕食着殿下的灵魄,长此以往,必定缩短殿下的寿命! 所以这万年来,让殿下得以生存也时刻威胁着殿下生命的傀儡便是夜福最在意也最担心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治愈的办法他当然不愿放弃,但是花倾城那个变态才不会白白给出这么大的好处,到时候一定会以此要挟殿下!——立我为妃…幽幽轻柔的声线再一次在脑中回响的那一刻夜福差一点吐了,定了定心神他一下悬停在了入住的酒店上方,却是一眼看见佘青正焦急的站在结界之内,身边跟着的无颜大头全是一副死样。 阿零呢…阿零呢?夜福心中一惊,连忙诵出同殿下事先约定好的咒语撤销了结界,得到的竟是阿零的好友失踪丫头又惊又急独自跑出了结界的消息!“主子的朋友绝对是被魔族杀了!现在牵引咒没生效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到底该怎么办?!”佘青死死抓上夜福的手臂,声音颤抖。 为了防止敌人入侵的结界结果却成了阻碍自己人的障碍!夜福气恼的握紧了双拳,凝神,空气之中却是丝毫感觉不到阿零的气息,丫头已经失踪整整几个小时了,到底去哪里了?! 而此刻,正被所有人担心着的阿零,却是身隐在一处无人的密林,灵力已是强大到了一定等级,纵使没有契约兽和侍灵在身边,这世上也少有人再能伤到她! 那密林深处张开了巨大的结界,天空之中一个诡异黑影在乱窜,却是处处碰壁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结界,黑影再一次重重撞上结界内壁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碰撞折断了鸟羽,一根火红的羽毛从空中飘落到了林间泥土之上,下一刻一只雪白秀气的小脚跨来,明明是轻柔的动作,却是一脚将鸟羽踏入湿软的泥土形成了半尺多深的一个足印,灵气聚集白衣少女张开翅膀一个腾跃飞上了长空,朝着那空中的怪鸟直攻而去! 林子深处,百里容笙抬眼望上空中那抹白色的身影,不再躲藏,不屑计谋,阿零采取了最直接的攻击方式,如同她万年之前在每一场大战之上的选择一样…如今的阿零还没有寻回第三灵格,所用的神器无法激发到最大威力,但是这样的阿零收拾掉空中的怪鸟已是绰绰有余。 九头怪鸟悬停在结界的制高点,阿零飞到半路的时候就已经被察觉,怪鸟尖鸣了一声,扬起八个头颅一双利爪,一下俯冲了下来!那八只鸟头,每一个脖子都有三米多长,柔韧度极好,一旦形成攻击便是零死角,很难防御。只是,手握双刃的阿零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到怪鸟攻击过来,她反倒是一瞬加速,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白光的同时,人已是与怪鸟相触,短兵相接,阿零左手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瞬砍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鸟头,利刃从怪鸟头侧砍入,划破它的大嘴将上颚和整个脑门一瞬削掉,大量鲜红的血液从伤口迸射而出溅了阿零一脸,她却没躲,连眼都没眨,血淋淋的在空中翻了一圈一脚踩在另一个鸟头上,咔嚓一声将那个鸟头的整个天灵盖踩碎,脑浆迸裂的那一刻,借力转身的阿零已是再次挥刀,这一次,刀锋横扫而来,一瞬将四个并列的鸟头齐齐斩落! 三连发的攻击,发生只在短短一瞬间,五个巨大鸟头接连从空中落下,还有一个碎了头骨,吐着血耷拉到了胸前,八只巨首一个断头的九头怪鸟在空中发出一声巨大的悲鸣,失血过多一个翻转朝着地面坠落下来!空中,白衣少女微微收敛了翅膀轻轻落在了怪鸟背上,手中短剑一个交叉扣上怪鸟仅剩的两只巨首中的一个,轻盈的身子下一刻向后一下跃起轻轻一拉,锋利的十字刀刃下一刻如同切菜一般一瞬没入怪鸟的脖子,将那声悲鸣瞬间斩断在喉头,硬生生的把那鸟首割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九头怪鸟重重砸上地面,摔断了翅膀,奄奄一息。阿零从怪鸟背上落下来,整个人都染成了血人,她却是毫不在意,缓缓走到百里容笙面前,拿过他手中的青瓷罐子,走到了怪鸟身边。 要借用九头鸟的灵力使亡灵附身,必须九个头颅中的鲜血为引,但是九头鸟的再生力很强,就算被砍掉了头颅也会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之内重新长出来,而一般很少有攻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八个鸟头全部斩落,因而并不是一项好完成的任务。但是阿零却是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还有时间淡定的慢慢接血,依次走过那八只断头,阿零接了八滴鲜血到了罐子里,最后来到了仅存的那一个鸟头旁,她一下伸手狠狠的掐住鸟头的咽喉,一个用力,怪鸟发出一声痛苦悲鸣一下呛出一口鲜血,最后一滴血落入罐口的那一刻,隐隐金色的光亮从罐子里透出来,百里容笙轻诵出咒符,将收于袖中的亡灵引导入了罐子中,然后那股金光闪了一闪,归于了一片沉静。 “好了?”阿零转身。 百里容笙微微点头:“之后把灵魄同九头鸟一起带回去,我会想办法。” “嗯。”阿零点头,转身扬手张开巨网将奄奄一息的九头鸟罩了进去,闭眼诵出了咒符。那一刻,红色的光亮从指尖溢出将九头鸟整个笼罩了进去,它的鸟头已经再生,每一个都透出了不甘却是完全不敢忤逆,缔结契约的仪式完成,阿零睁眼,淡淡开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契约兽,赐名,玄血。” “属下,遵命!”九头鸟玄血铩羽称臣,下一刻一下幻化成了一个红色光球,幽幽没入到了阿零掌心。完成了一切,阿零微微抬眼望上了天空,那里血月高悬,已是夜半,下一刻她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身后,百里容笙默默看着前方远远离去的阿零,那抹身影,长发,纤弱,清冷而疏离,像极了当年的灵鸢。自幼,她便是特别的存在,除了师父之外谁都不亲近,后来,她上了战场,与他的距离更是越来越远,很多次,他都是想今夜这般,只能远远的站在后方看着越来越遥不可及的她走远,直至最后那一日,魔君杀上天界寻她复仇,他还是这样看着她离开,然后,永远的失去了她… 昔日的痛楚,和今日的悲哀完全重叠,望着那渐渐隐于清冷月光之中的背影,百里容笙苦涩的弯起了嘴角。 之后,弯月悄然西沉,时间已经走过了夜半两点,阿零要办的第二件事,也已经完成。百里容笙轻靠着身后的大树,看着前方那巨大的蠕虫尸体被阿零手中的长剑剁得粉碎。上古蠕虫,熹姝,她不是最擅长断肢之后再生么,那么就全部剁碎了可好?斩成无数段,剁成肉泥,我们现在再来看看,那神奇的再生能力,可还有用? 黑色的玄铁大剑,挥起,又落下,其实那蠕虫早在一刻钟前已经死了,那泄愤一般的过度杀戮却仍在继续,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站在树下,百里容笙神色淡淡,却不禁想着,阿零的心里,此刻会是多么难过多么痛苦,只因下一刻,她就要远远离开那人而去;只因只此一别,或许此生,她都再也无法,同他再见。 然后,他看着她终于停下了动作,站在一堆碎肉之上,回头,幽幽朝他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那漆黑眼眸之中暗色愈重,带起的血气,也愈发深沉。便是这样冷冷看着他,她冷冷开口,说百里,最后一件事,我要…见他一面,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题外话------ 今天先写这么多,明天一章有福利,写得比较慢,所以只能放到明天去了,大家么么哒,快来全本吧!╭(╯3╰)╮   ☆、059 亡者归来 空 幽幽的山风,带来的是秋夜特有的清凉,午夜之后,山间气温骤降,天边的那道弯月,隐隐的血色已有些稀薄,银白清冷的月光从血雾背后透出来,淡淡洒落在碧草之间。 这一处远山,山明水净,是一处灵修的好地方,山间的一草一木看着都有些熟悉,有当年那魔界灵山的影子。步履缓缓,一袭血衣的少女走在月光之下,长发轻垂在身后,她的样子看着有些恐怖,那一双墨色的眸子比山后那暗沉又寂静的天空还要寡淡,她走到山顶,轻触上身前的结界,轻巧一挥刀就割破了,闯入了禁地。 那一刻,魔宫正殿,高位之上的君王很直观的感受到了下方属下们的紧张,越山神女灵鸢,昔日可与殿下比肩的神将,死在她手下的魔族将领不比魔族虐杀掉的天将少,花倾城心里很明白经历过当年战役的很多人都对这为神女殿下都心有余悸,便是他如今想起她来,都会为着那双永远冰凉的眼而微微心颤;只是啊,昔日无情无欲的性情才造就了那般所向披靡的神话,而如今堕入凡尘的神女,和他家殿下也无异吧,为情所困,失了初心,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没有弱点的女人,只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想到这里,红唇轻勾弯出一抹妖娆笑意,花倾城有些醉了,一只手轻轻的撑着头,眼风轻扫,懒懒开口:“那神女殿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下方随即响起恭敬的回答:“启禀主上,那神女殿下长长了头发,一身血衣,其余看着倒是同先前无异,只是身上那灵气倒是不同了,烈得很,夹杂其中的,很明显有浊气已然爆发被生生压抑了的痕迹。” 哦,是么?下一刻,那红唇边上一抹浅笑愈深:“传令下去,撤了一路的守卫,迎神女入殿,再怎么说也是当年的老相识了,身为主人定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不是么?~” 此时,大殿之外,崎岖的山路顶端,夜福佘青连同着大头无颜,正在焦急等待。找不到阿零,毫无对策,夜福无法只好带着佘青几人回了假的灵山,原本是打算潜行进去试图禀报殿下的,却是在还未接近魔宫之时便被发现,再次被俘,这一次花倾城那变态却是表现得出奇的友善,他把他们留了下来,甚至同意他们去殿下身边身后,告诉他们阿零的神力觉醒了,之后一定会上灵山来,要他们安心候着便好。 被限制了自由,几人只能留下等候,从一个小时前佘青已经不和他说话了,夜福知道,那是因为之前佘青企图打破晶石唤醒殿下的时候,他一时冲动把她拦了下来,佘青生气了,她觉得他没有把阿零的安危放在首位。 只是,无论花倾城的那番话是否有诈,夜福相信自己的直觉,阿零的气息的确是变化了,之前他熟悉的灵气已经不在,而是变成了一股更加强烈且冰冷的灵力,那个灵力意外也是他所熟悉的,那是,灵鸢的灵力… 灵格合一这件事,他们知之甚少,甚至是到了今日为止,他才知道原来阿零的神格和人格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再一次融合,那如今的阿零,又会是什么样子?隐隐的,一抹担忧浮上眼底,下一刻,他不自觉一抬头,竟是看见一抹晦暗的身影沿着那蜿蜒的山道缓缓而来。 空气中带上了血的味道,魔血尤其腥臭,百米开外已是熏得人难受,看见来人的那一刻,佘青已是惊呼了一声冲了过去,跑到十米相隔的地方她顿了一顿,下一刻却仍旧是毫不犹豫的飞奔两步张开双臂把自家小主子用力搂近了怀里。 “主子你可回来了,主子你可有受伤?哪里难受么?哪里疼?”耳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阿零在那个怀抱中轻轻阖了下眼,只觉这仿佛便是她今晚过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只是她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任着佘青抱了一会儿,然后后退一步,来开了距离:“我没事。” 淡淡话落,眸色阴沉,对上那双眼,佘青脸上的笑意却是未变,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阿零的变化一般。 夜福也跟了上去,在离开两人几米的地方停住脚步。眼前的阿零,还是那张脸,却已是全然不同的神情。殿下遭遇禁锢,阿零发生异变,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朝着难以掌控的方向疾驰而去,看着故作平静声音却是抑不住发颤的佘青,再是转头对上阿零那双冰凉淡漠的黑瞳,夜福发觉此时此刻,他心里一团乱麻,什么对策都想不到… 下一刻,身侧却是凉风一动,白衣的少年从下方石阶上缓缓而来,越过他们朝前走去。那个身影看着孤高,脸色苍白而冷淡,经过的时候,那微凉的风之中竟是带起一股抑不住的灵气,从雪白的衣角一瞬溢出擦过了夜福的掌心,夜福微微一愣回头望去,只觉得这个世界整个玄幻了…方才的那一股灵气,竟是神力?! 山路的顶端,连接着巍峨的大殿,为了方便从各地赶来的臣子朝拜,当年的魔族大殿修成了一个正面只有立柱店门大开的镂空型建筑,黑砖黑瓦,里头供奉先祖一般耸立着高台和王座,要气势有气势要压迫有压迫,如今这仿造的大殿也是同样的构造,只是高位王座之上的君王换了一个,素来慑人的灵气也被阵阵花香所取代。此时此刻,那幽幽的让人迷醉的花香在大殿上弥漫,最爱这股香味的臣子们却是不像平日那么陶醉,身形笔直,他们一个个偷偷斜眼打量着大殿门外山路的尽头,下一刻,未见人来,却是惊觉一股凌冽的灵气一瞬从山下急袭而来一瞬到了大殿之外,白绫入眼的那一刻,坚硬的结界屏障已是一瞬破裂,精纯灵气操纵的白绫尖锐如剑刺穿结界一下朝着那王座攻去,不用亲眼所见单凭灵力就能将攻击强化如此,大殿之上很多人的一下惊了神色。 “主上危险!”稚嫩的童音在王座之侧响起的那一刻,如果落地生根一般王座之上形容妖娆的男人体内一下疯长出数根灰褐色的根系一瞬结成了一个网,盾牌一样铲飞了白绫的第一道攻击。尔后,根系分散如蛇一般飞速同白绫战到了一起,一时眼前白绫翻飞眼花缭乱,一根粗壮的树根下一秒一下缠上了白绫死死碾绞,白绫却柔韧,竟是一下弹开了巨根的缠绕从防御空隙之中一瞬穿过直直朝着花倾城的眉心刺去!——主上!耳边传来娃娃的惊呼,电光火石之间的那一秒,白绫却在最后一刻偏离了角度一下刺穿了花倾城耳边的王座靠背,那个力道之强,入铁三分,终于经受不起那么大的震动,下一刻浸透了灵气的白绫一瞬撕裂,碎成了无数片。 如雪白绫纷飞落下,方才经历生死一刻的花倾城却是在下一秒忽地转了神色,一下笑了出来。那抹笑容看着艳丽无比,甚至还带着变态之人享受刺激之时的兴奋癫狂,白绫破碎的那一秒百里容笙一个凌跃轻落在了大殿之外,抬眼对上那抹疯狂笑容,墨瞳里是极致的阴冷。 让阿零心甘情愿的跟他走…这一目的,原来不单单只是靠威逼利诱,花倾城,他给了他一个承诺,却是用阿零几年的寿命作为了代价!他算漏了对方的毒辣,也算错了阿零的软肋,如今阿零人神合一还受了极大刺激,体内浊气侵体的时间大大提前,即便他一时压制,若是找不到根除的办法,若是阿零不能在半年之内寻回那第三灵格完成仪式,她必死无疑!这就是花倾城给阿零制造的“心甘情愿”,为了生存,或者仅仅是为了能同那人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她只能选择同他一起回越山调养,别无他法! 墨瞳之中带上冷意,与花倾城高高望下的视线直直对上,百里容笙肆虐的灵气在大殿之上蔓延,如今的他已是完全恢复了昔日神力,即便在当年是能力较弱的那一个,如今却变成了元神尚且残缺的几人里最强的那个,而花倾城虽是万妖之首,控制人心靠的却多是花种的蛊惑,本身并不具有极其强大的实力,大殿之上仿似一场对战即将爆发,两侧的部族已是集结起灵气准备出手,下一刻,却是见那墨瞳之中翻滚的寒意一瞬掩去寸寸冰封,百里容笙一下撤了所有戾气,转身离去。 从奇袭,到对峙,高位之上,花倾城脸上那张狂的笑意却是始终未变。不杀他么?是呢,他可不能杀他呢~因为如果没了他,还怎么控制住殿下让他不能杀到越山去把人抢回来?~所以人心便是永远是这样自私的不是么,为了这份独占,再痛的苦也只能咽下再想杀的人也只能拼命隐忍,哈,哈哈哈,那样一张痛苦的脸,可真是他今天看过最美的风景了~ ------题外话------ 写满3000字数到了就发了,实在对不起大家,作死的为了不断更发了一篇毫无营养的,连标题都取不出来,白自己都看不下去…其他的内容全部放在明天发了,最近文文虐白的生活也是各种虐身虐心,头疼想吐白实在写不下去了,家里的事情解决好了之后其余的部分明天放出来,只能给大家说声抱歉。 — 周六问题:为了救回严景,阿零需要一种妖怪的血作为引子,请问是什么妖怪?   ☆、060 亡者归来 蚀骨印记 天边的弯月缓缓西沉,渐渐没入到了高大的宫墙之后,此时时间应该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只是这一处山中的巍峨宫殿所有的陈设都是古式的,便是听见窗外院子传来的更漏声,她也听不懂现在是什么时辰。 阿零站在客房的里间,默默看着佘青往身前的大木桶里倒入热水,伸手下去给她试水温。阿零还是那样一副神色淡然的样子,身上的血迹早在秋风之中风干了,衣服变得硬邦邦的,头发也结在一起,带着难闻的气味,一动就会有大片大片木渣一般的黑色血块从身上掉下来,很恶心,所以她不动也不说话,那个样子看着身形单薄,透着冷漠。 佘青转身,对上那双有些陌生的眼:“主子,佘青伺候您更衣沐浴。” 佘青对阿零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尊称了,却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不觉脱口而出,语气恭敬中带着压抑。阿零的变化她全部看在眼里,却除了如常应对想不到其他的办法,直白来说,阿零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她们之间的契约关系,所以,就算从今往后,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女再也没有一点原先阿零的样子,她也还是她的主子,她也将永远追随她,不会改变。 只是,殿下呢…? 这个问题,佘青不敢问,也没有时机问,她静静的站在浴桶边上看着那双漆黑无光的墨瞳淡望过来,然后听阿零淡淡摇头说不用了,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唤她青青,佘青愣了一会儿,掩去眸中起伏的情绪俯身轻诺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门外,两名侍女打扮的魔族少女神色高傲的守在门边,看见佘青出来露出了微微不屑的表情,佘青也无力再去和她们冲突,扭头看见大头和无颜两人笔直的站在几步开外墙边,阿零回来之后就没有搭理过他们两个,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无颜看不出什么异样,大头显得有些失落,佘青过去摸了摸大头光秃秃的脑袋,笑了一下叫他不要担心。 里屋只剩下了阿零一个人,她在浴桶边站了一会儿,伸手拉起裙子的下摆,把早已被鲜血镜头看不清原本样子的裙子脱了下来。今晚其实有些冷,她一路上过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但是她浑身上下,除了脏了些冷了些之外,没有一点伤口,也许有过也被灵力瞬间治愈了,便是这样静静站着,她都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体内灵力的膨胀,那种感觉充盈全身,但是她的心底却似开了一个洞,空空荡荡的,再也无法填补。 阿零面无表情的脱光了衣物,跨入浴桶,缓缓坐到了水中。热水包裹到了肩上的位置,有一丝丝的血气从她身上透出来,清水很快浑浊,她伸手到身后把头发撩过来,就着清水一点一点揉搓,血块融化之后发丝变得轻柔起来,阿零神色很淡,洗得很认真,她想洗得干净一些,再干净一些。 白皙的小脸在蒙蒙的水汽间泛起了一层薄汗,那一头长发如墨,在水中轻轻飘散开来。精致的锁骨,纤长的手臂,紧实的腰部曲线往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虽不丰腴,却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青涩诱人,细滑白皙的肌肤在血色的水纹间若隐若现,直至那整整一大桶水都变成了深红色,她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一动,水珠从泛着珍珠光泽的肌肤上滚落,似滑得留不下一点痕迹。 阿零抽起浴桶边的白毛巾裹在身上,跨出了浴桶。一地的长毛绒毯,踩上去很舒服,竟是和家里的卧室有些相像,阿零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她抬眼张望了一眼,一步步,走到了墙角的立柜之前,那里有一扇大大的穿衣镜,映出了她的影子。 阿零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垂至脚踝的长发还在滴着水,墨色的发丝丝丝缠绕在一起,如同水藻一般有些纠结。她的脸色看着并不好,肤色白得异常,使得那双眼看着黑得异样,视线从眼角滑过,望上没有血色的双唇,再是往下,然后她看见了,在那丝丝纠结的湿发后面,有一点浅浅的红透出来,隐隐的就在锁骨的上方,黑发,白肤,那是她此刻身上唯一的一点色彩,阿零有些愣愣的盯着那抹颜色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的展开了裹身的浴巾。 入眼,她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血色嫣红。 如同,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深山密境,一夜突然落雪纷飞,枝头那点点红梅随雪而落,在细腻的一片溶白之中留下了鲜艳的印记。红梅与白雪相映,纯得更浓,艳得更深,那一刻,她仿似能感觉到这每一分鲜红之下的温暖与炙热,那每一寸莹白之上的颤栗与渴求,那一夜意乱情迷身心交融,这一场痴情眷恋真心无悔,所有的一切在映入眼帘的这一刻,都仿似刻在身上,刻在了,骨子里。 气息一瞬的紊乱,下一刻却是瞬时恢复到了平稳,阿零淡淡的望上镜子里自己淡淡望来的眼神,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般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神情。 如今的她,外表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内里,却已是完全变了样子…拿起立柜边的衣物,轻展开来,那是一身墨色的衣裙,样式复古,竟是有几分像着昔日的她爱穿的常服。这个地方,这群人,发生的一切都在那魔宫主人的掌控之中,他重现了往日的一切,引导着他们重蹈昔日覆辙,换上这身裙子,她就成了当年的灵鸢,之后,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又将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 神色沉静,却是光彩尽失,阿零抬眼,望着镜子之中那双从来显不出任何情绪的墨瞳,下一刻她轻轻撩起半干的长发,松松在尾端结了一个髻,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冷清,天边只有一轮血月,无星的夜空带出幽幽寒意,山风吹来,醒人心智。 她出门,对上了那两名留守的侍女,侍女神色仍旧倨傲,在她们的地盘上小小一个还保留着*凡胎的所谓神女说实话她们还真不想伺候,结果这“神女”居然还一副清高的样子理都不理她们出门就走?简直是挑战她们的容忍度!高个儿的侍女冷笑出声:“请问‘您’这么晚了是要到哪里去?魔宫深夜机关重重可不是随便可以乱走的地方,知道了就请‘您’回房去,不要让我们为难!” 冷冷一番话落,结果对方却是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毫不停顿,失了面子高个儿侍女气得一下冷了脸色一个瞬移到了阿零身前,死死堵住了她的去路:“你是聋了么,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不要以为自己是主上请进门的客人就有什么了不起,到底是客还是囚都不一定呢,识相你就快点乖乖回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高个侍女声音尖细,一下穿透寂静的夜空直击耳膜,身后,稍矮的一点侍女也跟着赶了上来,两人夹击,出言不逊眼看就要动手,耳边传来尖利的吵扰的那一刻阿零却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稍稍仰头,她抬眼望上了天边那轮清冷的血月,彼时已是朔月末,血月的威力减弱了,银白的月光点点从那血色雾气之后透了出来,融合成一抹有些奇异的金红色光彩,那一抹光亮看着很漂亮,也很熟悉,嗯,像极了那记忆深处的,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她犹记得,那样一抹纯净的金色,似乎在最为激动的时候,便会带上这般艳丽的血色… 便像是,那一日,云海之滨,他杀入万古神殿誓要将她碎尸万段,那一日血染重云,她以三支金箭毁他元神,最后的那一刻,他便是用着这样一双眼死死盯着她,眼底是忘不掉的血海深仇,浓烈得似要将她挫骨扬灰方能善罢甘休! 却也是,那一日,重山之巅,他倾覆百里门宗只为护她平安归去,那一日烈火焚山,还是那支金箭,这一次换成了她,落雪纷飞之间她蜷在他怀里仰头看见的那最后一眼,同样的色泽,却是映出了毁灭天地万念俱灰的悲伤和绝望… 所以,不能想,所以,什么,都不能想…睹物思人么,原来这就是,睹物思人… 夜色之下,黑衣的少女静静而立,那双迎着月华的双眸依旧是冰凉幽深得映不出任何的光亮,却是隐隐的,似带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悲伤。下一刻,沉痛情愫悄然四溢的那一刻,身前身后两名侍女再也忍受不住骤然出手,那一刻,月光淡淡的庭院中央风声猖狂而起,却是在真正肆虐开来的前一刻骤然急停! 噗得一声轻响,隐约之间,有血色红痕飞溅上了夜色之下乌黑的繁枝花叶,月影映上的白墙之上,一大堆利器的影子从少女背部横空出世狠狠穿透了半空之中高高跃起那抹黑影!利器之前,静静而立的少女身形看着仍旧纤弱,微微扬起的指尖,正是轻轻点在身前侍女的眉间,顺着侍女无声却剧烈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她仍然活着,但是身后,那被穿透得稀烂的影子却已是如同破布一般在半空中垂荡,没了一丝生气。 她好不容易洗干净了,绝对不能再弄脏,抬眼,墨瞳漆黑如暗夜无星,阿零淡淡开口,声音偏冷,已不复往日的清甜。 “你们的禁地,在哪里?”   ☆、061 亡者归来 不是我 一片幽静的庭院,人影褪去了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无声的暗夜之中,一人已经沉默守候了很久,几乎是从阿零进入房间的前一刻,他便侯在这里了,看着她梳洗干净了出来,看着她再一次干脆利落杀人,然后,看着她寻着目的地而去,一步一步走远。直到前方的黑暗中再也看不清人影,一袭白衣的少年才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那张脸,苍白得已经泛起了隐隐死气,那一双眼却是灼灼,死死盯着前方少女离开的方向,久久,散不去冷意。 所以,她还是这样做了么?在分别的前一夜,背着所有人,背着他,她还是,去找他了… 血月冲日,灵气受阻,昼焰行中了黑衣人的圈套,因着体内傀儡的反噬陷入了休眠,被封入了晶石之中,明日才能苏醒过来。这便是他探听到的现状,这般的刚愎自用也许并不像那人的作风,只是强大之人便往往更容易轻敌不是么?这一次,他也许输就输在了太过自信,对于阿零的事情也太不理智的失败之上。 眸光微冷,想着,百里容笙缓缓走到了庭院中央,那里侍女残破的尸体已经僵硬,胸前的数个血窟窿里黑红色的液体已经干涸。阿零的攻击如今已然完全进化,迅猛绝情到了一定的地步,之前对九头鸟和蠕虫怪的虐杀尚欠可以用救人和报复来解释,那现在对着这个只是出言不逊完全没有必要弄死的侍女她却仍旧可以痛下杀手,只能说明,人命如今在阿零心中,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神族本就绝情,视其他生灵如同敝履,加之体内浊气带来的心智变化,如今的阿零恐怕已经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心地善良容易心软的小姑娘了。而这样的变化,说实话让百里容笙很高兴,因为阿零愈是接近灵鸢一分,愈是靠拢神族一分,她就愈是远离人世一分,远离那人一分,心狠,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有对着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她才能如他所愿跟着他一同离开,至此一生再也不同那人相见,不是么? 想着,眸中隐隐带起翻滚的冷意,下一刻,衣袂轻动,悄无声息的,百里容笙沿着阿零离去的方向,缓缓跟了上去。 秋夜的山间,芳草萋萋,灵山的夜晚正是生灵们吐息纳气的时候,月夜之下整个山林都呈现出一幅静谧祥和的状态,室外的空气清新好闻。一路上,偌大的魔宫一个守卫都没有,不得不说是在故意诱导着什么,走过一条崎岖小径,沿着溪水一路往下绕过山崖,最后来到的这个地方,竟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底端,从崖底望上去,可以看见厚密的云层在悬崖的半山腰集结翻滚,从高处望下来一定只能看见一片云海,的确是一处隐蔽的好地方。 悬崖底部,有一块小小的露台,上面长满了线草,妆点着乳白色的小花,随着夜风轻轻飘摇。崖底唯一一棵歪脖子槐树有着粗壮的枝桠,却是光秃秃的,没有吐露新芽,因着灵物修行,整个露台都呈现出一片早春旖旎,四季如春的地界,却是唯有这棵大槐树是枯萎的,乌黑的枝桠延伸向天际,带起一丝寂寥,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一身黑衣的阿零,就像这样坐在那棵大槐树下,墨色的长发搭在身后,发尾用银质的发饰松松结了一个髻,看着柔和。微风吹过的时候,会有丝丝散出来的青丝迎风而动,带来阵阵幽幽的冷香,她面朝的方向,是那结满了层层爬山虎的峭壁,峭壁最底部的地方,有一处晶石散发出莹润的金色光亮,天边的云雾挡住了月光,那片金色便是这处微微昏暗的地方唯一的一处光亮,百里容笙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安静的画面,他停住脚步,默默看着远处阿零微动的青丝和衣摆,仿佛能看见她心头静静的情绪流转,顺着那夜风浮动,浅浅萦绕开来。 阿零其实是很安静的,不在那人身边的时候,她似乎从来都是这样,连笑容都是浅浅的。没有他想象之中的悲伤绝望,也没有他猜测过的冲动和苦涩,她不是来破坏晶石唤醒那个人的,也不是为了和那人一起偷偷离开破坏和他的约定的,她也许只是想来看一眼,静静的,再在那人身边待上一段时间,最后的告别也好,唯一的慰藉也罢,她甚至没有靠过去,只是遥遥的坐在露台的彼端遥遥相望,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清楚阿零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却很清楚,他并不是想要看见她这个样子,才跟过来的。 只要看上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就已足够…如果,她要传递的是这样的信息,那么,比起她声嘶力竭痛不欲生的和那人分别,眼前的这一切,只叫他更加难以忍受… 从决意要破坏的那一刻开始,百里容笙就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矛盾体,对阿零的付出,他可以不遗余力甚至不求一丝回报;对于她的感情,他却是自私嫉妒到了极点,便仿佛他永远都入不了她的眼也无所谓,这一刻,他亦只想要把那个能进入她内心的唯一一人,永远抹杀! 那一刻,心底深处最阴暗的那一股情绪狰狞而出,再难控制!他要的,到底是阿零的唯一陪伴,还是昼焰行的永远消失,这一点,从他跟着她一路上了这灵山开始,他就一直在纠结,一直在斗争!今夜他出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去找她,这一刻,他却是狠狠的后悔了,没有先她一步过来,先一步,手刃仇敌!是啊,只要那人死了,哪怕阿零永远不原谅他又如何?哪怕她会和他拼命,亲手杀了他,那又!如何?!他本就只有数月寿命,他还想要求什么,求她跟着他回去,然后期盼她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忘掉爱人,喜欢上自己?! 这一瞬间,肆虐的杀意从心底四溢而出,伴随着那象征着罪恶的黑色纹路一点一点攀上脸颊,肆虐灵气环绕着身体激烈游走,甚至将四周丝丝浮动的线草全部压垮,寸寸拧断!如今的阿零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样的距离,如果他在这处突然发动攻击,他有九成的把握她来不及防御,他可以轻易将此生最恨的那个人彻底除掉!下一刻,就在浊气完全占据了身心就要控制不住的那一刻,前方却是忽然飘来一阵幽幽女声,那个声音,比秋风还冷,却是带着似能平复一切的安宁和沉静,那是阿零的声音,那是,灵鸢的声音,她轻轻开口,说青岚,你记不记得,当年在越山,也有这么一处地方,绿草,大树,远远的,可以看见云海夕阳,和这里,很像… 淡淡的一句,轻轻传入耳膜的那一刻,周身的戾气便像是在那一刻一瞬冻结,百里容笙猛然抑住戾气,身形一顿,抬眼,晦暗的目光死死凝上了前方那纤弱的背影。 阿零,她只在先前湖边初初醒来的那一刻,意识恍惚的时候,唤过他一声青岚…尔后,她表现得一直很冷淡,却是在这样的时候,她突然开口用了这样的称呼说了这样的话,他当然不觉得这是巧合,只是,却是单单只是听见她的声音,听她淡淡说起往事,这一刻,所有的思绪和记忆却是一瞬逆转闯入心间,心中泛起一丝苦笑的一刹那,百里容笙发觉,原来仅仅只是她的一句话,便能生生压抑住他体内肆虐的浊气,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地方,那个,承载了他一切幸福和悲伤的,灵山密地… 儿时,那里是他常常去嬉闹玩耍的游乐场,长大以后,那里是他日日静坐想着心事也想着她的独处空间…他在那里第一次发觉了自己对她有着别于旁人的情愫和爱恋,也是在那个地方,他激烈表白却是被她淡淡拒绝,她说她已有婚约,她告诉他,他所说的喜欢,她其实根本不懂,那是什么… 往日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一般从脑海深处奔涌而来,大半都是心酸苦涩,只有零星的幸福,却是支撑着他,执着了万年… 其实他并不傻,又怎会不知当年她对他的那些好,亦无非只是对着同门师兄弟一视同仁的关心和照顾,只是,前世的他和这一世的他是那样相像,性格孤傲,体质孱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只有她一个,所以,便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死死攥紧了她再也不能放手,时至今日,听着她亲口提起往事,放眼四周,他发觉这一处露台的确和昔日越山的那个密地出离的相像,便是那随着她的灵气缓缓浮动飘到了空中的星点流莹,都是轻柔曼舞,像极了昔日生活还安详平静的时候,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一个个日日夜夜,春夏秋冬。 她说,她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有那场神魔之争,她也并不是很懂师傅的执着,不懂越山非要一力承担一切的坚忍和辛酸。 因为失败了,赔上的永远是越山一族的性命,成功了,迎来的也只是无用的功名地位,师傅在意的根本从来都不是这些,为什么他还要一再坚持不肯放弃?…只是其实,她或许是知道的,那一族的荣誉很沉重,那守护一门的决心和斗志更沉重,师傅在他们面前,从来都伟岸得像是一座山,他扛着一切,从来不允许他们看出他的软弱,从来不在人前展示他的痛苦,正是因为心里有着太多的压抑无人述说,他才会开始借酒消愁,才会犯下在战前饮酒的错误,而她其实都是知道的… 她说青岚,其实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我知道也没阻止,谁也没说,我只是想要师傅能畅快一些开心一些,我真的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他! 转过身来的姑娘,一步一步,朝着悬崖边上走了过来,那双永远沉寂的眸子里终于带上了异样的痛楚,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水光,下一刻晶莹的泪水一瞬滑落眼眶,站在原地,百里容笙愣着看着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下了泪水,看着她一步一步远离了那个人,一步一步,靠近了他,在她最终悲伤痛苦着哭喊出来死死抓上他的袖摆的那一刻,心中倏然弥漫一阵刺痛伴随着激动情愫一瞬席卷全身,那一刻,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搂她颤抖的肩膀,那死死凝望下来的墨瞳里却是一瞬翻滚起了浓重的色彩,那是从未有过的惊愕和绚烂! 似要回应他的猜测,下一刻,那哭红了的墨瞳失神望上,直直凝视上了他的眼,阿零哭着开口,一字一顿,她说青岚,当年,在越山的那棵树下,我埋了一坛酒,只等最后一场大战之后,庆师傅寿辰…那一天,我明明求他了,求他,让我来代替…只是他不听,他,没有听…为什么一定要是师傅,一定…要是他?换一个人,如果能换一个人,哪怕是我,都可以!却为什么非要是师傅,为什么… 苦痛的声音,最后已是变成了泣不成声的低喃,默默垂眼,看着身前因为痛苦和悲伤几乎难以站稳就要蜷缩到地上去了的姑娘,他想,她是想说,那一天,只要换一个人,换成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他亲手杀了她!她都是可以原谅的,都是可以,完全,放下的… 但是却是不是,可惜,却是,不是! 如果说前一刻,那突然的回忆在他心里还是为了救下心爱之人所用的手段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泪水,这样的哭喊说出这般沉痛的悔恨,他实在无法再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救下爱人演出的苦情戏…只因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就算利用了所有人,阿零也绝对不可能利用师傅来骗他,绝对,不可能! …所以,今生最爱的人,是前世杀害了至亲之人的仇敌,这样的痛苦,原来,阿零她根本就接受不了…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已是再也没有了那人的存在,有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悔恨,有的只是责备只是不甘,只是痛恨着世事无常却是毫无办法的悲伤和绝望! 那一刻,墨瞳之中翻滚而起的情绪,是极致的惊异和喜悦,虽然此刻这样的情绪不对,他却已是再难抑制! 她终究,是在昼焰行和他之间选择了他么?只因她再是痛苦再是挣扎,也终究跨越不了至亲之死的鸿沟,只因和那人相比,阿零终究是不一样的,师傅在阿零心中的地位,终究比起夜清衡在那人心中的地位重上了太多,即便是报了仇,即便隔着万年的岁月有了十年的恩情,她还是放不下师傅的死,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去面对今生的感情! 哈,哈哈哈,这就是感情的不公平么?这就是,感情的不公平啊!再次抬眼,冰冷墨瞳缓望上了不远处那半隐于金光之中的沉静容颜,百里容笙的目光很冷,那抹冷意之中,渐渐泛起了一抹残忍的期待和不屑。 时至今日,他所经历过的痛苦,想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魔君大人啊,他终是可以,全然体会一遍了!这便是他昔日自作自受的恶果,待到明日,当他醒来面对如今的阿零,当他知道他牺牲了一切放弃了所有为了这份感情甚至连至亲之死都可以弃而不顾之后,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却是因为同样的理由选择了放弃他——届时,那张永远清冷傲然的容颜上,又会出现,怎样精彩的表情? 呵,呵呵呵,那恶毒的恨意一瞬弥漫上心底的那一刻,垂眸飞快掩去眸中的冷笑,下一刻,百里容笙伸手,轻轻触上了那张微微低垂着的小脸。指尖微凉,轻轻抚过那红肿的小脸,一点一点将那冰冷的泪水拭去,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这样亲近,第一次感觉不到她任何的反抗和疏离,轻垂着眼,她的样子看着很不好,失神得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只剩绝望的人偶娃娃,只是在此刻的百里容笙眼中,这便是他见过的阿零最好看的样子,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保持这个样子乖乖待在他身边的话,他宁愿她一辈子,都这样绝望下去。 最后一抹泪痕擦去,止了抽泣,那样一张脸,那样一双眼,已是渐渐恢复了淡漠疏离。 “阿零,你真的想好了么,你确定,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 清冷的话语问出最后一句,半晌,那双墨瞳终是淡淡望了上来,冰冷得再也没有一点光亮。 “神族,素来都有下凡历劫的传统,不是么…经历生死,体验情爱,哪怕是幸福一世,一朝身死回归神位,又有多少人会在意凡间拥有的一切,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 ——这一世,十年光阴,就当作是一场梦,如今到了梦醒的时候,会不舍会放不下的,那是阿零,不是…我。   ☆、062 亡者归来 如此分别(1) 她说,只消今夜的这一眼,她就已经确定了,这一场分别,那个会心痛会不舍的人只是阿零,不会是她… 她还说,这十年的感情,她只当作是神族寻常下界历劫的一段经历,如今梦醒了,就全部忘记,千万年来,很多人都做到了这一点,她也…能够做到… —— 秋日的清晨总是来得很晚,凌晨五点的时候屋外还是黑的,寂静的客房里间,佘青站在桌沿,默默垂眼看着桌前坐着沉默不语的她家小主子,她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这般强大的毅力,才可以支撑着她,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 如果没有这最后一段的决然,便是连她都险些相信了,相信了那场悬崖边上痛彻心扉的哭诉,相信了那至亲被害难以释怀的矛盾和痛苦…只是,却正是因为这最后一刻的冷静,才让佘青看出了端倪,若非所有的决然都是谎话,主子又怎可能表现得如此坚强?无论是以前的主子,还是现在的主子,攸关殿下的事她从来都是脆弱而慌乱的,只是为了去见上一面她都已经可以错手杀人了,真正谈到离别的时候,她却是这般冷静自制。 …只怕,那冷静背后早已是扭曲成魔,若非有更重要的事情吊着主子的理智,她早就已经出手杀了那个百里容笙,血洗了这整个虚假魔宫! 那么,那件最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让主子最终选择了离开她赖以生存的一切,即便绝望心死到了这样的地步,都不愿…放弃?… 望着那张清冷苍白的小脸,墨瞳之中点点带起了担忧和疼惜,下一刻佘青缓缓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抚上了阿零的耳际,她的皮肤凉得厉害,似带着屋外夜色透心凉的水汽,尔后佘青蹲下身来,松松搂上了阿零的腰,在感觉到她接受了之后,一点一点收拢了手臂,偏过头轻轻靠上去,以这样一个姿势拥抱,片刻之后,她感觉阿零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了,缓缓搂上了她的肩膀。 阿零已经冷了很久,觉得身上脏脏的,那血的味道,她一直觉得洗不干净。一路,她走向那禁地,其实心里一直都在害怕,她害怕这副样子殿下会很不喜欢,害怕到她明明看见他了都不敢太靠近,只能远远坐着,心底默默厌弃着自己… 她仿佛已经不会笑了,便是连哭都是虚假的,这样的她,只有外表看着是她了,里面已经完全不再是殿下喜欢的样子…而这个样子,她不想让他知道,却是又不得不让他知道,明日,她将以更讨厌更恶心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狠狠的,斩断一切… 墨瞳轻垂,她缓缓开口,说青青,我的身上难闻吗?还有没有很怪的,血的味道…? 她开口的时候,轻轻吐露的气息是冰凉的,只是那凉意之中裹着的却是一股冷香,一点也不难闻。佘青认真的摇头,告诉小主子她身上完全没有血的味道,只是,她身上从来都有的美好和温暖也不见了,抱着怀里纤弱的身体,她只能感觉到一片冰冷和僵硬,只是这样的感觉,佘青垂了垂眼,只字未提。 凉凉的指尖轻轻触上身前细软的发丝,阿零仿佛微微安心了一些,头顶那凉凉的声线再次响起的时候,少了一些紧张,她说青青,百里答应我,会帮我救活严景。 “严景,他是为了我出事的,小舅舅,他还在等着他回去,所以我必须把他找回来,完完整整的交回小舅舅手中…青青,严景一直都是最支持我最照顾我的朋友,这一次,也该轮到我来支持他照顾他了,你说,是不是?” 那高处轻轻传递下来的话语,合着心跳,淡淡的,犹如夜间轻哄婴儿入眠的细语。听着那微凉的声线,说着这样平静的话,佘青再是紧了紧手臂,压抑下怀中小小身躯上微微的颤抖,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得到回应,阿零缓缓眨了一下眼,目光变得有些温柔:“还有,百里他还答应我,可以帮我复活夜清衡!” 那个声音,有一瞬的雀跃:“当年,夜清衡就是因为我才死的,所以这一世也由我来救,救活了…原原本本的还给殿下…努力了一万年,都救不活的人,如果突然回来了,殿下一定会很开心的,今后,有了清衡的陪伴,殿下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再感觉寂寞了,青青你说,对不对?” “…对不对?” 一时语塞,片刻沉默,换来再一声带着细微颤抖的轻问,下一刻佘青终是违心点头,如果这样能让主子好过一点,那么她全力配合。 …对呢…原来青青也觉得,这样,很好呢… 微微牵动起嘴角,那一刻阿零甚至不知道这样一抹苦涩的弧度有什么意义。她的心底已经空了,就再也不想被任何东西填满,所以,就这样吧…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什么都不再想,什么都不再惦念,这样,就不会伤心,也不会伤人,她哭,她难过,她心如死灰,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殿下不哭,不难过,不失去生的希望,她便是万劫不复,亦甘之如饴。 这就是她今晚,在出去找他的前一刻,不其然间望上天边那弯金红色的血月时,忽然,下定的决心; 只因,那样一双染尽落寞生无可恋的眼,她见过一次,此生,便是赔上所有,她也不愿再见上,第二次… 当年,殿下就可以为了她做到这样;如今,他又可以为了她,做到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是情深无悔的最佳证明她不也想知道了,这…就是她的选择。 曾经,她曾听人说过,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不能和他同生,那么也许和他共死,也是一种完美; 只是,她不清楚,倘若当共死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当你还有一次机会可以让心爱之人放下一切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又会有多少人,真正担得起共死的决绝,真正能承受让心爱之人为己而死的痛苦和心碎? 她想,她是自私的。 所以,她不能! 原来,人永远是自相矛盾的,一句生死相随,如果是她来做,就是义无反顾,如果是他来做,便犹如钝刀割肉血肉模糊,哪怕是牺牲了所有哪怕要她一意孤行违背他的意愿,她还是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所以,严景,夜清衡,师傅,还有这该死的一切,全部都是借口全部都是谎言!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谁也没有想到,看似巨大的牺牲,也根本,不是为了他们!她要的,只是殿下能活下去,没有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为了这个理由,她连自己都可以不顾了,她还有什么,不能?! 顷刻而起,那墨瞳之中一瞬带起一股极致冰冷的寒意,将仅有的最后一丝眷恋和不舍生生冰封,藏到了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里。那一刻,心底泛起一抹苦涩的疼痛,阿零发觉,原来灵格合一浊气侵体之后也是有唯一的好处的,至少她现在做起这般狠心的事情来,可以这样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那一刻,骤然而起的暴虐之气席卷而来,佘青只觉得那被指尖绕起的长发扯得一阵生疼,她惊起抬眼,一瞬对上一双俯看而下尽带凉意的双眸,那抹幽深里再也察觉不到一丝温暖,感觉着怀里的人儿体温骤降至冰点,感觉着周身瞬间环绕上来的寒意将所有理智冻结成冰,那一刻佘青惊得想要开口,却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下一刻,却是阿零开了口,声线寸寸阴冷,再亦不复方才浅浅的温存,她说青青,你去,把只要我能顺利离开,百里容笙就会复活夜清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阿福—— “然后,务必确保,在夜清衡苏醒之前,殿下都会一直留在这个魔宫之内,绝对,不会离开半步。” —— 那道最后的命令,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佘青不能忤逆,也不敢忤逆,最终离开客房走到幽冷庭院之中的那一刻,她抬眼望上天际隐隐透出了晨光的方向,全身发冷恍如隔世,连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又是怎样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住处,都不知道… 无颜,大头,还有她,他们所有人都很担心很焦急,却是所有人都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什么,都阻止不了…主子要她把复活夜清衡的事情告诉夜福,是因为她觉得夜福知道之后会选择夜清衡么?知道能复生自己心心念念等了万年的清衡殿下的那一刻,他会动摇么,他会,舍弃阿零么? 说实话,此时此刻,便是连她,都有些猜不透了他的想法… 自来到这个灵山以来,夜福便有很多事情都瞒着她,半夜的时候,无颜探听到了消息带着她一路跟踪到悬崖禁地,那个时候她就去找过夜福却是没有找到,午夜,他没有去看阿零也没有去见殿下,在这个满是敌人的地方他又去了哪里见了谁?!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是有着怎样的目的了… 佘青并不担心夜福背叛,却也心知他们这个小团体已经出现了裂痕,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同仇敌忾。主子心狠,竟是要加重这样的分歧将夜福和殿下完全分离出去,那一刻,心头泛起一阵绵密疼痛,再抬眼时,那清幽竖瞳之中却是隐隐带上了一抹坚定——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那一日,微风带来秋日的清冷,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向大地,这一日,便是那众望所归的,最后之期。 踏着晨曦归来,夜福紧锁着眉头一路低头赶回住处,猛一抬头间,眉宇间那抹深沉的纠结还来不及掩去便是一眼望见了那静静等候在门边的女人,那一刻脚步一顿夜福一个愣神,僵硬的神情中飞快闪过一抹回避,全然落入到了对面那双隐隐含笑的墨瞳之中。 夜福有些尴尬,一时无言以对,而佘青却聪明,很多话不用多说,仅仅只是一眼,她就能看出些端倪来。而她更聪明的地方,是她永远知道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不该问的事情她从不过问,就像此时此刻,墨瞳轻轻一敛她已经将所有猜疑掩去,微微一笑间轻柔可人:“我来找你,敲门半天了,你一大清早去哪儿了?” 那抹笑容看着平静,没有一点试探的意味,却不知是否是因为心虚,那抹笑容之中夜福只觉手心微微冒汗,清了清嗓子下意识躲开了视线:“我睡不着,出去走了走,你怎么过来了…?” 嗯——,佘青轻应了一声,那个语气听着甚至有些轻快,紧接着,她扬了扬手中的酒坛,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转身,进屋,夜福这才在惊愕中发现佘青竟是穿着一条水红色的长裙子,那轻柔的裙摆转身之间在秋风之中一个轻荡薄纱飘扬,下一刻人已经进了屋,只余下他一个人在门口愣愣站着,有些无措。 漂亮的裙子,漂亮的,笑容…一大清早,她穿着这样,笑着来找他喝酒?下一刻,脑海之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那一刻长睫一个微颤墨瞳之中惊愕转为慌乱,垂眼之时,一抹落寞从浓黑之中弥漫而起,夜福侧身进屋,关门的时候,反手,插上了门锁。 身后咔嚓一声轻响,那一刻,佘青正伸手将坛子往桌上放,听闻这一声,那修长雪白的手臂一个微顿,只是那一秒不到的停顿极其短暂,甚至难以察觉,下一刻她已经轻轻把酒坛子放到了桌上,转身过来,弯着眉眼,浅笑开来:“大头发现的这坛酒,埋在后山的歪脖子树下,我想着你是懂酒的拿过来给你看看,若是好酒,我们偷偷分了它。~” 轻快的声线响起,竟是听不出一点异样,那抹笑容也是这样,带着她一贯的妩媚和俏皮,只是夜福却是没有看她,没看上一眼,他低着头,沉默着站在门边,甚至还保持着那反手关门的动作,那样的沉默之中,佘青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去,最后变成了红唇一角浅浅的弧,只是她让仍旧还笑着,带着一抹微微苦涩,她知道,他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她的心酸,知道了她的来意,而他,也做出了选择,就算有挣扎有不舍,他还是理性的选择了自己觉得对的道路,否则,他就不会只是这样,关上一道她轻易可以打开的门,却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 总是这么理智呢,总是,这么隐忍着,却又无比坚持,这就是她深深喜欢着的,那个男孩子…嗯,她觉得把他称作男人并不是太恰当,他是她心里的大男孩,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又认真,又倔强,让她总是想要去守护去照顾,也总是乐意去欺负去折腾,而这时候,他便是像这个样子,垂着眼,低着头,默默的堵着出路什么也不说,明明是他在欺负她不是么,却仍旧是,教她心疼不已… 佘青轻轻笑了笑,缓缓在桌前坐了下来,今天她收拾得很漂亮,选了最衬她肤色的裙子,盘了最合适她脸型的头发,她知道他一直不喜欢她太妖艳,所以今天她什么妆都没化,这个样子,便是他最喜欢的样子,但是他却是不看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想着,墨瞳轻垂,佘青起了酒塞,掀了桌上的茶碗,扬手将清冽的酒液倒出,水落青瓷,一时间酒香四溢,冷冷的空气中弥漫上了一室甘淳,佘青淡淡注视而下,嘴角轻扬,开口说出的那句话,带着清酒的冰凉。 她说夜福,其实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其实,你最初,并不是殿下的仆人对不对…夜福,夜清衡,其实,最初的时候,同你签订主仆契约的,是你的清衡殿下,对不对? 淡淡声线落下的那一刻,夜福终于惊异抬眼,一瞬四目相对,佘青在那复杂的眼神之中盈盈浅笑:“我就知道,以殿下当年的性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样的属下?而你这样的性格,也不是常年长在殿下身边能培养出的性子,再加上你对那清衡殿下的情谊,我其实很早开始就猜到了,你随侍殿下,便是在夜清衡死了之后,为了复活真正的主子你才留在了殿下身边,主仆二人守着共同的目的过了万年,直到我家小主子出现的那一天,对不对?” 佘青一点一点,道出心中猜想,观察着夜福的反应,一点一点,得到证实。其实如果放在平时,夜福的主子是殿下还是那夜清衡,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只是今时今日,却是有了只能留下一人的分歧,她想,那十年的感情,再是深厚也终究敌不过万年的主仆情谊,有了夜清衡在前,夜福他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苦等了万年的大好机会,选择她家的小主子的… 所以,他已经知道了她们要走,而他,无法选择挽留。 这样的分析,其实是让她难过的,但是却也能理解。主仆之间的感情,远远不止一份契约那么简单,它深入骨髓,会影响你一切的判断,她怎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小主子,夜福便会怎样一心一意的对待他的清衡殿下,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她并不怪他。所以,她才会这样过来,故作轻松,表现得快乐,所说的话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她知道,其实此刻他的心里一定比她更加难过更加痛苦,只因十年光阴,从未离开过身边,倾注全部感情养大的孩子,他对阿零的感情,一点,都不会输给他们任何人… 主子即将离开,她也即将跟随离去,此后各事其主,未来会是怎样,此生还会不会再次相见,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未知数。说不难过不害怕,那都是假的,只是这个世上,总有太多的事情是无从选择,她不会抱怨不公,她跟着主子离开,至此,她会代替殿下,好好照顾好他的宝贝;而夜福,他一定会很想念她,但是他还是会留在殿下身边,替主子照顾好她最最放心不下的爱人,他们的分别,是为了各自主子最后的幸福,所以她是快乐的,便是哭,她也会,笑着流下眼泪。 墨瞳之中,这一刻终是带上一抹淡淡的水汽,猛一抬眼,四目相对,在哭出来的前一刻,在看见那同样被难抑的泪水染红了的眼眶的那一刻,她终是忍不住了,小跑两步过去,扑入了那个等着她的怀抱。 心跳一瞬相合,两人的呼吸都很乱,今天,她穿着她最爱的裙子,用了她最爱的装扮,来见,她最爱的人,知道他的也很不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心了,看到他也同样难过的这一刻,她便已经很满足,而现在,仅剩的最后一刻,她用了唯一一点私心,跑来找他待在一起,仰首,视线再次对上,那一刻,她想哭,却是浅浅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那抹笑容,深深映入那双沉痛翻滚的墨瞳,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娇艳,带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悲伤,心中猛然抽痛的那一霎,用力,转身,夜福一下倾身重重的把人一把压在了门板上,那一刻,他发觉他是后悔的,差点一时冲动说出无法挽回的话,他想说他愿意不顾一切,只要她不走;他差一点就告诉她,他该死的已经准备好了要求婚了,她能不能,不要走! 只是这样的话,他一句也不能说,说一句,就是捅自己一刀再刺上她一刀,没有一点好处!墨瞳之中,隐忍着一抹血色就快把人逼迫成疯,下一刻,就在真的要疯的前一刻,他终是低头,死死的,封上了她的唇。 哪怕是,痛骂他一顿,狠狠打他一顿,就算是,她冷冰冰来,斩钉截铁的提出分手,都好… 他是真的…看不得她再这样笑了… ------题外话------ 最近状态不太好码字特别慢,更新不太稳定,已经在全力调节了,大家抱歉。 今天这一章白自己写得差点哭了…可能是最近有些多愁善感,殿下和阿零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佘青和夜福也有自己的无从选择,所有的感情都乱成了一堆,有些难受啊…   ☆、063 亡者归来 如此分别(2)已修 位于险峻山头的魔宫,黑砖,黑瓦,晨曦之中,看着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 这不是一个可以松懈的地方,也不是一个应该做这样的事的时候,只是如果不是此时,那,还会有以后么?胁迫之下强行的分离,谁也不知道将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东西,无论是他留下的这里,还是她要去的那边,全都充满了敌人遍布危险,前路再也看不清方向,所能拥有的,也许仅仅只剩下了此刻的相拥纠缠。 那一个吻,痴缠而绵长。他们其实并不常这个样子,五年前开始交往,同住一个屋檐下,佘青热情却并不是乱来的个性,夜福比较冷淡一些,也没有刻意追求过什么进展。两人便一直是同以前一样,偎在一起说一些开心的话,陪着彼此做一些对方喜欢的事,似乎就已经够了已经很开心…是啊,几近永生的漫长生命,守护着从来不觉得会出什么岔子的两位主子,又有谁能预料得到变数会来得那样快那样措手不及?他们之中,该是所有人都带着来日方长的心态悠哉的过着平静的日子吧,他们是这样,主子也是这样,直到这一刻,后悔还有冲动,拼命的压抑*和再难压抑的痛苦交替着出现,已经快把人击垮。 伸手轻轻推开那紧紧纠缠的怀抱,额头抵着额头,佘青轻轻喘气,她知道他在犹豫在难受。其实她又怎会不难受,微微抬眼淡望过去,那双颜色愈发浓黑的竖瞳在清晨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幽然闪动,然后,伸手环上他的颈项,她轻掂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声言语,那一句,带着紊乱的气息,冰凉又炙热。 他低头看她,对上那张明艳的脸,神色有一丝复杂。下一刻,长睫一个轻阖他却是一把把人抱了起来,轻动之间,水红色的纱裙在微凉的空气中划出一道诱人的弧,便是连四周弥漫的冷意都变得旖旎起来,望着那青丝滑落,衬着雪肤,墨色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夜福把怀里的姑娘往上托了托,搂紧了,那个动作很亲密,感觉她的鼻息在他颈项微微发烫的轻散,他不说话,抱着人转身,朝里间走去。 —— 东方的日头,终是从厚密的云层之中探出了第一缕红色的微光,天亮了,四周空气依旧清冷,阿零站在那半山腰的悬崖露台之上,只要微微凝神,就可以感觉到不远处的云海之后,那并不太刻意掩饰的两股气息。 那样的灵气,明明清淡,却又带着肆意的杀意,原来,无论她什么时候出现,都已经有人占据好了有利地形准备观战,她的私事,却是有那么多人关心,她的痛苦,在他们眼中,无非只是一场不容错过的好戏。 清冷墨瞳,在晨雾之中暗如子夜,没有显出星点情绪波动。晨风浮动少女轻柔的发丝,她缓缓走过那片草地,来到巨大的峭壁之前,那里,晶石四周的光亮愈发清透了,透过琥珀色的外壁,可以模糊看见里头人影阖着双眼沉睡的容颜,便像是真的休眠了一般,她站在此处,都感觉不到那晶石之中有任何的灵气波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不可查的一动,缓缓却用力的划过了掌心,下一刻,倏然一声轻响,四瓣犹如蝶翼一般的翅膀自身后一瞬幻化而出,那侧身纤细的身姿在晨雾的衬托下,甚至带出了几分翩然若仙的姿态,美轮美奂。 “呵,神女,果然是神女呢~”半空之中,结界之内,不咸不淡的声线幽幽而起,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调侃,然后便是听得一阵清幽的笛声从下方传来,乐曲之间弥漫着冷意,那是天族神器——引魂笛,看来神女殿下还是拥有不少好东西。~只是那乐声描绘着心境,怎么听都是苦涩苍凉,血瞳轻垂了一下,带起一抹轻笑不屑,花倾城坐在结界里,一袭黑色华服压抑着眉宇之间的艳丽,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他淡淡勾唇,算了,不过也就是最后一场大戏罢了,随意使用道具没事换换样子,这样的自由他也该给人家的不是~只是不知道这一上来就气场全开的“恋恋不舍”,对面那偷偷摸摸看得起劲的堕神殿下,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另一头,云海深处,一片凝成而成的结界空间内,百里容笙淡淡垂眼,望着下方一袭黑衣容色清冷的少女,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她此刻的神情,那张小脸带着昨日那决绝得如同死人一般的淡漠。他听着那笛声痛苦痴缠,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只是经过昨夜,他的心境到底是变了,比起现在阿零对他的折磨,他更想等着看她到底会给那人怎样的折磨,他想要看着他痛苦,被伤得痛不欲生再狠狠抛弃,为了这一点私心,呵,百里容笙勾唇弯出一抹冷笑,那一声两声的笛声,又算得了什么? 引魂笛奏出的旋律在山间缓缓回荡,带起一股浅浅潆绕的金色灵气,灵气蜿蜒向前,和那晶石之上的金光慢慢相融,带起了异样的变化。 引魂笛的韵律,本身并不具备召唤灵魄的功效,而是凭借着笛声为媒介,抒发演奏者的情思和愁苦,用那强烈而执着的感情引起灵力共鸣,从而唤醒沉睡中的魂魄。这一段笛音,无可避免的会描绘出她此刻的心境,只是阿零并不在意,神色淡淡,她平视前方,双眼死死望上去的地方,是那张隐在金光之中艳丽而清涟的容颜。 这一日,恐怕便是她最后一次看着这张脸了,片刻的安静之后,她不得不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变化,说出决绝的话来,用着不该有的表情,做尽,她不愿做的事情… 所以这一刻,她已经无心顾及百里容笙到底会怎么看她了,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收放不了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在引魂笛可以将感情放大无数倍的音律之中…这一刻,她甚至不想停下来,想就这样一直吹下去,让那笛声,一路路越过重山而去,带走她无尽的思念,再,一路路绕过江河而回,带回她散不去的不舍,只是,她不能这样,对不对?没有殿下在身边,她已是,没有了任性和软弱的资格… 墨瞳轻阖,笛声骤然而转,拔音高亢,那如同破音一般的最后一个音符凄厉而起,甚至惊起了林间沉睡的飞鸟。最后一丝韵律随着山风远去,那一刻,整片山林都仿似带上了悲凉的色彩,捏紧了手中的笛子,阿零发觉自己竟已是满身冷汗,定定抬眼,她定定看着前方峭壁之上的爬山虎一点一点枯败萎缩,露出了下方整片的晶石轮廓。然后,那晶石之中流动的灵气缓缓散去,那一刻,仿似时间和空间都静止了一般,微微屏息,她目不转睛死死盯着那琥珀一般的晶石,脑中甚至都出现了幻觉,尔后,幻觉终于成真,那双眼终是缓缓睁开,一瞬泻出一抹比朝阳更艳比月色更冷的微光来,那一刻,气息一窒心头猛得一疼,那一抹金色,分明是她如何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美好… 下一刻,淡淡目光交错而来,带着森然寒意,甚至还有一抹杀意,那样的目光,她其实是很熟悉的,万年之前,数次征战,每一次相遇的时候,他都是用着这样一副眼神望着她,神态傲睨;是了,便是连这一世,那最初相见的一刻,密林之中,断壁之下,幽幽冷风伴着寒月,当时他居高临下望来,用的也是这样的眼神,却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冷色开始渐渐消散,被浅浅轻柔的情绪取代,那双眼,亦成了她最爱的存在,便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悸。 指尖微微握紧,阿零努力坚持着没有回避,然后,她看见一丝微微迷惘的情绪缓缓在那片鎏金亮色之中扬起,再一点一点褪去,那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四目相对,他眉心倏地一个轻蹙:“…阿零?” 一声轻唤,带来的气息微冷,他认出她来了,却又仿佛,不太确定。眼前的姑娘,一袭黑衣,一头长发,忽然长出了翅膀,有着一双淡漠暗沉,毫无光亮的眼睛…看着那张脸,看着那双眼,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灵气,来自眼前的少女,那般淡漠疏离,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这样的灵力太陌生,那不是,阿零会有的感觉… 只是那张脸,却分明是他的阿零。 那一刻,金眸之中一瞬带起一抹血色,全然落入到了半空之中紧紧凝望而下的血瞳之中,花倾城看得很认真,轻挑着眉梢,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还是不能见本人啊…整整三日的净化,却是在重新见面的这一刻瞬间就被破坏了么?呵呵,看来,他还是有些低估了那神女大人对殿下的影响力呢~不该不该,要改,要好好改正呢!~ 而另一头,云端结界之中,两人再次相见之后,百里容笙微微拧眉,观察着下方的一切,那个样子,微微紧张。阿零此刻的灵气,他很直观的感受到了,不同于先前吹奏引魂笛之时的悲伤和不舍,再正面相对之后,阿零的灵气却反倒是一瞬异常之后迅速冷却了下来,如今,那浅浅萦绕在阿零身边的冰冷灵气,便是连他都觉得意外。如果说一个人的眼神,表情,动作还有说出口的话这一切都可以伪装的话,那么灵气,便是唯一一个极难操纵的东西,如果还眷恋,就必然波动,只有恨意,才能带来这般决绝的寒冷,墨瞳之中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怀疑,然后那抹幽光终于一点一点退散,被一股愉悦所取代。 那一瞬间的灵气变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自然包括昼焰行。而且,他不仅感觉到了身前少女的灵气变化,便是连那高空之中两股灵气微不可查的变化他也一并感觉到了,金瞳之中,那一瞬间带起一抹极深的冷意,试探,监视,胁迫,还有,异变么?原来,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原来,这就是阿零现在的处境?!他短短离开三日,设了任谁也打破不了的结界,叮嘱了佘青要她告诉阿零绝对不能乱跑乖乖等他回去,而偏偏现在,阿零却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自己突破了结界跑了出去,然后遇到了这样那样一大堆变故! 真是个!小白痴! 心中愤愤一声咒骂,金瞳之中寒意一瞬翻滚还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无力和苦涩,为着那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了的这一点!再抬眼时,那眸光阴冷,似要冰封一切,下一秒,就在众人全部一瞬心惊的那一刻,金瞳却是缓缓轻阖,有极轻的一声叹息传来,那一刻,那青隽容颜之上幽幽带起的神色,竟是淡然。 “出什么事了?” 淡淡一句,极其清冷的语气,带着一丝寒意,当然,还有怒气。只是这样一句,却万不是这样的时候该用的语气该说的话。毫不吃惊,甚至带着一抹已然洞悉了一切漫不经心?众人皆是一惊,特别是阿零,在这样的语气之中,望着那双淡淡望来的眼,她甚至呆愣到了完全无从反应的状态,脑海之中唯一闪现出的念头,是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其实她无比熟悉,那是她小时候做了错事之后殿下常常会有的反应,看着很生气,其实却没有太要紧,每次只要她好好道个歉,再赖皮撒个娇,他就绝对会原谅她,雨过天晴…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时候,他却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没有发觉么,现在他们被逼得根本无路可走,他难道没有感觉到么,她已经完全变了,早已经不是原来阿零该有的样子,这根本就不是原不原谅就可以解决的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殿下还是这个样子,他这样,害得她几乎立马就要安心了,但是她不能安心啊,安心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决定的离开,又该,怎么办?! ------题外话------ 已经大修,大家可以订阅啦,另,064章如此分别(3)会在今天九点半编辑审核过后发出来,063和064会写到青青和阿福的事情,到时候合并成一章,完整版见V群,到时候大家截图全本订阅给苹果,樱子或者是白都可以,索要密码╭(╯3╰)╮   ☆、064 亡者归来 如此分别(3) 今日一早,主子便会避开他们独自前往那悬崖,用尽她能想到的方法提出离开,她不想让她也不想让夜福在场,她想要一个人完成这项无比艰难的任务,这一点,从昨晚主子提出要离开的那一刻起,佘青就已经察觉出来了。 倘若主子想要的只是离别这个结局,那么她大可以选择偷偷离开,只是她却是偏偏非要等到殿下醒来当面谈这件事,除了作秀给想看的人看之外,还有一个很根本的原因,就是她是铁了心要离开,想要斩断殿下再去找她的一切可能性。 她不知道主子打算如何做到这一点,说实话,她不觉得只是几句决绝的话就可以拦得住殿下;主子如此狠心非要离开的原因她也尚不知晓,唯一能判断的,便是身为主子的属下,她的一切判断和行为都以主子为先,如果主子认定了要做这件事,她要做的就是帮她排除掉一切干扰,所以今日的这场别离,她不会去,夜福也不会去,她用了这样的方法把他留住,其中便有一个,是这样无奈而悲伤的理由… 掌心撑在床沿的被褥上,佘青微微曲起指尖,牢牢抓住手边绵软的背面,闭上眼,她掩去眸中的情绪不想被发现,轻轻的喘气从齿间溢出,她的思绪远远飘散,然后再一次被身体的*拖拽回来,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不希望他们的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掺杂着这么多悲伤的情绪和目的,她睁眼,望上夜福俯看而下的墨瞳,其实他的表现也有些奇怪,总像是感觉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不能问,他也不会说。 纠结而复杂的心,伴随着痛苦和不坚定,起伏,下沉,这也许便是他们如今所拥有的所有,和面对的未来。 —— 屋外,朝阳缓缓升起,熹微的晨光透过厚密的云层洒下来,在刀削一般山崖上绘制出条纹状的明暗。阿零站在峭壁前,一时无言,视线定定望去的地方,竖瞳清冷,那抹鎏金之中情绪已经有些微微没了耐性,那样一个眼神让阿零有些无奈,她不知道为什么早早设想好的离别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让她动摇成,这个样子… 那一刻,她甚至差点脱口而出,说出严景的死讯,回应那样的关心和试探,只是,她心知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百里容笙还在云层后面看着,那万妖之王也在云层后面看着,百里对殿下有杀意,就像那万妖之王对她有杀意一样,他们想要看见的,是一场足够尽兴的生死离别,只要她出一点岔子,这里便会马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要她表现得有一点让殿下心生怀疑,他就一定不可能放她走,这样的结果只会将所有人都牵扯进来陷入危机,她不能,拿所有人的安危做赌注… 紧紧拽在手心里的指甲深深刻入掌心,沾染上了汗水的伤口,刀割一样疼,对面,那鎏金竖瞳之内颜色仍旧淡漠,那样的泰然处之,不一定就是胸有成竹的表现,相反,从殿下醒来之后,她观察他的灵气就只觉虚浮得厉害,那根本不是能顺利压制住傀儡反噬的状态!她又心疼又担忧,面上还偏得做出冰冷疏离的样子,好在她这张脸本来就变得没了表情,那双眼也是像口枯井一样看不出情绪,如今的局面已是死局,殿下那将生死看得全然无谓的态度更是完全中了她先前最不愿看到的猜想,指尖深深嵌入皮肉疼得要命,便仿佛心疼的感觉都没那么明显了,下一刻,她终是仰首直直对上那双淡漠金瞳,开口,声音比眼神还要冷。 “严景,死了。” 她言简意赅,给出了答案。 殿下的那个问题,是关心,也是试探。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他也一定猜到了她已经灵格合一,他想要知道她出事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想要试探她灵格合一之后还记不记得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对这一世的人又抱着怎样的感情… 这样的思维方式很复杂,以前的她根本不可能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里想到这么多事情,只是现在她却是自然而然的做了分析,并给出了认为最优的反应。在她的记忆中,灵鸢当年便是这样一直在战场上计算着敌军的心理制定着作战计划,她比她聪明,而此刻她做的事也和当年的灵鸢很像,便是连对手,都是同一个人…而她很清楚的记得,当年论行军打仗布阵诱敌,从来都是殿下胜她一筹,十次里面至少赢过她七次… 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她会和殿下像这般站在对立的位置,互相谋算。论心理论战略,她心知胜算很小,唯一能拼的唯有感情,而这样一招,明显卑鄙。 只是卑鄙,却是她唯一的胜算,墨瞳清冷,一句话落,她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紧接着冷冷甩出一句话:“严景死了,触发了我体内的灵力,神格和人格融合之后,我想起了作为灵鸢那一世,发生过的所有事。” 冷冷一句事实陈述,话落,十步的距离,隔着琥珀色的晶石外壁,四周的气氛变得诡异沉寂,有寸寸冰封之势。那一句话,隐含的深意有很多,她默认了记得这一世的所有事,却用冷淡的语气和神态暗示了这一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否定,远比遗忘更加伤人,她已经展开了第一轮攻击,话落,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天边的云层后方传来的那股让她不悦的兴奋波动!心里有多难受,手心的伤口就有多疼,疼着,她抬眼冷冷直视,对面那双鎏金竖瞳里,仍旧是一抹淡漠的冷色,沉默对望了一刻:“然后呢?”他开口,语气清淡,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你杀了我师傅。”她眼神很冷。 “那是战争,死人很正常。”他神色很淡。 “战争?当时师傅根本不在对抗的状态,是你设计让他失去了斗志的,不是么?!”阿零咬牙。 他淡淡看着那张冰凉的小脸:“嗯,所以你师傅战前饮酒触犯军规也是我逼的,都是我不对。”他云淡风轻的说着反话。 “你…!”阿零一时语塞,为着那句回答,更是为了回答的那句,他用的神态和语气。她气势汹汹努力营造出仇人见面的剑拔弩张,他轻描淡写的用着情人吵架之时的态度寸寸化解,一句话落,阿零微愣,观战的花倾城和百里容笙也各自停顿了一下,血瞳之中带起一丝探究,花倾城放下了酒杯,从这一句开始,他收敛起了之前玩乐的态度,开始认真端详起来。 阿零只能强硬着继续:“是么?你就是怎么想的?所以你隐瞒我当年的往事,对师傅的死只字不提,因为你根本不觉得是自己的错?!”阿零冷冷开口,周身灵气中的寒意更盛了三分。 当年师傅的离世,的确是灵鸢心上的一道伤,不用她刻意伪装痛苦,单单仅是回忆起往事,也能让她真的伤心难过。只是那样的难过,却仍旧是比不上这一世她对他的感情,她恨不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欢他,过去的伤痛和今生的爱恋,她毫不犹豫的偏重了后者,不孝不忠,那都是她的罪过,她没想过也不愿意他来承担,借着心里的痛苦,她吼出这句话,全部都是虚假的敌意,为了欺骗百里欺骗那万妖王,她利用了师傅一次又一次,当真是该死! 昼焰行淡淡望着那张冷到了极点的小脸,直观感受到了那不同往日阴冷无比的灵气,说实话,当年那越山武神的死,他当真不觉得是自己的错,战前饮酒,触犯军规,死了也是活该不是么,金瞳之中带起一抹寒意,视线一个交错,下一刻寒意却是悄然尽褪,缓缓变成了一抹无奈。 掌心握紧了,又松开,他不想跟她再这样各执一词的讲道理了,几日不见,她瘦了一圈,看着她这个样子,他还有什么气生得下去?他当真是后悔了,那天他就不该把她一个人留下,应该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看着那在秋风之中苍白如纸的小脸,他简直恨不得过去死死捏一把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再把人狠狠摁怀里用力揉一揉才能解一下心口的空虚,至于这故弄玄虚的对峙,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玩下去了。 “不是,我不觉得我没错,事实上的确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他淡淡开口,连着道了三次歉。 阿零微微一顿,他轻声开口,缓缓补充:“如果我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今生会变成这样,前世我死也不会那样伤你,这是错误一。只是逝者已逝,无法改变,既然你忘记了伤痛,我也没有让你主动想起来的道理。这是我的私心,算是错误二,而如今,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生气,难过,甚至恨我,都很正常。想说什么你都可以说,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提,只是——” 薄睑轻揭,他语气转凉:“只是,唯有一句离开,你想都不要想,绝对,不可能。” 那一刻,金瞳之中,瞬时弥漫起强烈的杀意,四目再次对上的那一瞬间,那迫力强势的,竟是让阿零心口一疼,险些站不稳。他直奔主题,她也不能再随意应对下去,半空之中,因着这一句话已是戾气尽起,阿零死死咬牙,往前一步:“为什么不可能?你以为记起了前世的仇恨,我还可能原谅你?!” 是么,不原谅?他挑眉轻笑:“不原谅又如何,不原谅,你也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她气息不稳。 “你亲口说过的,说你喜欢我。”他笑容愈艳。 她心口一窒:“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呵,他终于笑出声来,一双金中带红的眼睛因着这样一个生动表情艳致无双:“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想,留在我身边,慢慢,想清楚。” 那样一双眼,已是冷到了极致,伴着那样一张艳丽到了极致的容颜,带出的,是摄人心魄的美,和惊心动魄的,杀气。谈判到此彻底崩裂,半空之中,百里容笙死死盯着那张清洌绝艳的脸,眸中阴鸷的杀意再难抑制!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用这这样一副嘴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年他杀了师傅,等同于是灵鸢的杀父仇人,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想要强留阿零在身边?!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崩溃,为什么他还是那样的笃定,为什么他不伤心不难过不害怕失去,还能如此淡定的逼迫她威胁她强势的说出这样变态的话?!你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一句话,清淡的语气,带着嘲讽,针扎一般在他心底回荡,如今的百里容笙已在失控边缘,随便一个刺激都可以让他做出疯狂的事来,天空之中戾气骤起,下一刻阿零赶在情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冷冷开口。 她说昼焰行,我自问,不欠你什么。 那是灵鸢常用的语气,一贯的神态,她不知道他是否相信她的演出,她只知道,那金瞳之中,又带起了她不想看见的那抹血色,殿下他,从来都是无畏的个性,再是被逼入死局,他也从来都是用对抗来防御。万年前的征战,十年间的陪伴,她已经很了解她,她知道,单单仅凭几句话,他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所以她说了,说了这些,更伤人的话。 她说,当初,那弑亲的仇,我已经报了,你杀了师傅,我也杀了夜清衡,我自问,我们两不相欠。 听见“夜清衡”三个字的瞬间,那金瞳之中终是一瞬闪过明灭。 阿零看得真切,然后,突然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那样一张脸,冰冷了太久,一抹浅浅笑意,都带出了破冰之势,只是那抹笑容依旧是冷的,伴随着冰凉的眼神。 她说,我杀夜清衡,就是为了复仇,无关天帝,也无关战事,如果你硬要分清战场拼杀和滥杀无辜,那么我的确有错,但是这个错我不后悔,昼焰行,我一点也不后悔。杀了你最重要的人,让你痛苦万年,这一点,哪怕是这一世我们经历了那样的十年,我也,不后悔。 他说,如果未卜先知,他知道我们今生会变成这样,前世,我死也不会那样伤你; 她说,不用未卜先知,即便今生我们变成了这样,前世我犯下的一切罪孽对你造成的一切伤害,我从不,后悔。 山崖露台,气氛一瞬僵持,阿零抬眼,眸中竟是已经看不出迟疑,直直望近那双金红色的眼眸,看着里头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冰冷一寸一寸肆意,她的心,在这一刻仿佛也随之冻结成冰,疼得再也感觉不到疼意了…体内的浊气,因着她情绪的变化蠢蠢欲动,没有时间了,她必需在这一刻,了结一切,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愈冷,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后悔么,因为这一世,十年,我都记得,但是,我不在意了… 我不在意你对我的好,也不再在意你对我的感情,当年最后一场战役,我刺中你一箭,这一世,我用十年,作为补偿。之后,我会把夜清衡还给你,当年师傅的死,我们一笔勾销;我不杀你,因为你这一世对我有恩,只是那是恩情,不是,爱情。 垂眸,她不再看他的眼,该说的话,她一字一句讲完,这样的话太伤人,她知道,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再做到淡定处之…而且,如果他洞察到了她这样刺激他的最终目的,绝对会气得恨不得掐死她吧,可是,她还是说了,说灵格合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看透了,我不喜欢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 这一句,犹如刀,说一个字,划一道伤,鲜血终于从指缝中流下,淅淅沥沥,滴落在青草地间。 我们有过的感情,就全部止在那一夜,正是有了那一夜,才让我认清了,我并不愿意。这就是我想说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今你的状态,我要走,你根本拦不住,我留下,当面说清楚这一切,是念你十年的用心呵护,想要最后做个了断。我不否认这十年的感情,只是我不是阿零,阿零也不是我,你期望的永恒只是一场梦境,今日我来斩断所有的恩情,自此我们两不相欠,日后相见,便是敌人,而我期望,我们不会再有,相见之时。 冷冷话落,她睁大了眼,再也没有回避,再也没有怯懦,她已经做了最伤人的事,她还有什么不能面对?淌着血,苍白着脸色,她等着一个结局,对面,那金瞳之中寒气胶着着戾气,死死看入她的眼,他终于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也许这一刻早已把她撕成了碎片! 对面,望上那暗如子夜的眼,昼焰行心中苦笑,几近呼吸不能。这,就是她想要的么,说出这样的话,把他逼到绝境,她就这么想要好好演完这场戏,这么想要给观众带来最大的欢愉?她用感情来伤他,这是他的软肋,可是,难道就不是她的软肋?!要拼感情么,她要逼着他走出最后一步么,呵,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他乐意奉陪! 下一刻,金瞳之中骤然聚起一抹最深的寒意,不言不语,掌心已是直接凝气一股爆裂之气长臂一挥狠狠劈开了身前的石壁!晶石破裂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一瞬射入全身的皮肤在那一刻如同掷入明火,带起了剧烈的灼烧痛楚,他却顿都没有停顿一下,之前一下跃起到了空中,那裹着蓝黑闪电的巨大魔刃在阳光下发出最耀眼的光,一瞬斩落! 他没有戴戒指,他不能见光,这一切,她都是知道的吧!却是知道这一切,她才逼迫他,刺激他,说出那一堆绝情到极致的话,其实那些话真的足够绝情么,呵,和她心里的目的比起来,恐怕那些话瞬间就变得苍白,再也没有了杀伤力! 漫天的戾气,伴随着那黑色巨刃横空而出,狠狠落下的瞬间,劈上她扬手张开的那个结界!那一刻,风声搅动着尘土飞扬,大地寸寸开裂,结界之内已是朦胧一片,那一刻,鲜红如血的丝线自心口而出,一瞬蔓延全身,交错拉紧之间,傀儡丝再次深深嵌入皮肉,细碎伤口,寸寸割裂,鲜红的血在日光下,隐隐,透了出来! 他落地,那张脸,支离破碎,已是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样子。一层,两层,双重结界隔绝了一切,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再也不用做戏,这一刻,阿零,你满意了么? 金瞳淡淡望去,望上那张惨白如纸的小脸,十年前的那一日,他也曾经傀儡反噬过一次,那一次,是为了她,她年幼,却也知道伤心,他天天避着她,不想让他看见这张叫她害怕叫她难过的脸,当年的事,记忆犹新就在脑海,他甚至还记得那个触感,记得她小小的掌心,贴上他的脸,她抿着唇,带着哭意,问他,疼不疼。 当时,他说不疼,其实,怎么可能不疼?!割裂的痛苦,破碎的痛苦,痛彻心扉,却是不及这一次,万分之一!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没有闪躲,不再回避,一步一步,他朝着她走过去,隔着那道他永远打不开的结界,走到她面前,看着那张愈来愈没有血色的小脸,他微微勾唇,弯出一抹浅浅笑意。阿零,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如果不惜逼着我傀儡反噬也要拦住我留下我,你就不要,露出这样一副表情。 你不是阿零么?不是,阿零? 如果下一刻,你能忍住不哭,我就,相信你。   ☆、065 亡者归来 永不原谅 那一刻,结界之内尘土飞扬,阻挡了视线,隔绝了声音,高空之上,百里容笙眼看着那犹如中断了视频信号一般的画面,一瞬呆愣,下一刻,他一下从云层之后冲了出来,扬起衣袖白绫一瞬击出,狠狠砸在了结界外壁之上。只是阿零那坚不可摧的结界,便是昼焰行在灵力最盛的时候都打不开,何况是灵气已经消耗到几乎枯竭的他? 泄愤出手的那一瞬,百里容笙就后悔了。便只这样攻击了一次,之后他再无异动,驾驭着灵符飞回到了半空之中,缓缓悬停。那张苍白的容颜上,神情异常冰冷,墨瞳直直望向对面那云端深处闲闲看来的视线,眸色愈深。那云海深处,简易的王座之上,一身华服的男子正微微慵懒着神色盯着他看,那万妖之王花倾城,灵力不见得最强,个性却是极其阴冷,方才他一时冲动发动攻击,险些在他面前暴露了问题! 若是被那花倾城发觉他灵力虚耗,阿零又因浊气侵体无法抵御攻击,他们即刻就会成为他的目标。说到底,他们的之间的合作关系本就是建立在共同利益之上,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花倾城不对阿零出手,是因为估算着胜算不大,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如果让他发觉杀了他们易如反掌,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下手! 墨瞳轻垂,掩去眸中明灭,那微微蹙起的眉宇间却是透露出一抹隐匿的杀意,带着紧绷。百里容笙关于花倾城的猜测正可谓是句句中的,另一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花倾城一直是那样一副闲适又妩媚的样子,只是那抹笑容之下,却是有着一颗最黑最冷的心,他根本就不如面上看着那样从容淡定。 血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气,方才那一番与他预期完全相反的对峙,看在花倾城眼里分明就是一场公然的打情骂俏。他一方面狠狠唾弃那神女当真无用,一方面心里又十分不爽殿下的态度,虽说几年来他对昼家日夜监视了解不少,却是在现场直观的听见那些话看见那些表情的时候,心里起了很大的波澜,血瞳淡淡望下,看着下方那被尘土笼罩看不清人影的结界,隐隐,带上了杀意。 “主上…”身侧传来娃娃犹豫的声音,“魔君殿下他…在这样下去不行啊主上,没有戒指不是不能见阳光么,刚刚娃娃晃眼一看,魔君殿下好像已经受伤了…” 那一日海底陷阱成功之后,她家主上带回了一直想要得到的魔君殿下,封入了晶石之中,并褪下了他手上的戒指,交给了她保管。娃娃只知道这枚戒指是个重要的东西不能弄丢,但是主上不喜欢魔君殿下戴着,所以一直是她收着的,如今看着下方的情势,犹豫再三也只有她一个人敢出来询问主上的意思,毕竟事关主上尊贵的客人,届时出了问题主上怪罪下来,责任谁也担不起。 花倾城听见问话,也不回头的,视线还是淡淡的望着下方,看了一片,突然微微勾起嘴角笑了:“急什么,傀儡反噬,重伤而已,又死不了。~” 娃娃一呆。 那不是主上最在乎的魔君殿下么,而且那个伤口…毁容了呀,那可是主上最最喜欢的脸呀… 花倾城终于转过了头来,脸上的笑容艳丽而冰冷,伸手,他没有去接娃娃捧在手心里的戒指,反而端起了身侧的酒杯,再回首时,那个姿态俨然已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既然魔君殿下要演一出苦肉计,本座又怎么好出去扫他的兴?为了那神女就这么直冲冲的跑到阳光下什么都不顾,他没考虑过本座开不下开心,本座又何必在意他痛不痛苦?”红唇轻抿一口酒,花倾城笑得比春光艳丽,“让本座不开心的人,就该受到惩罚,再是教本座心疼的人,规矩,也不能乱。” 含笑,淡淡一句,那个声音娇柔微哑雌雄莫辩,唯一可以辨明的,只有那透过笑意弥漫而来的森然寒意,那一刻,空中结界之内所有人都一瞬低头,在自家阴晴不定性格残暴的主上身后,沉默着,屏住了呼吸。 结界之外,气氛变得阴冷可怖,结界之内,阿零站在漫天飞舞的花叶尘土之间,瞪着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第一层结界之下,一袭黑衣容色清冷的她家殿下朝着她的方向缓缓而来,一步步,走到了她的结界之外,然后,他伸出手来,轻轻覆上她的结界外壁,那个动作看着轻柔,让她心口一窒,她不知道他是因为想要触碰,还是因为已经站不住了,两个理由无论哪一个都让她心里难受,早早就做好的心里准备,却在看见那双眼那张脸的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无用功… 如同蛛网一般的细纹,遍布了整张白皙青隽的容颜,那张脸,因着那寸寸破碎的伤口带出了残破的美,美得让人心乱如麻,肝胆俱裂。失血过多,如今她的整只左手都已经没了知觉,抬眼,望上那双淡淡望来的金瞳,阿零努力睁大眼睛,拼命调整着呼吸,死死抿唇,就在她觉得已经到了临界点快要崩溃的前一刻,对面,长睫忽的轻垂,他微微勾唇,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说阿零,你不要忍了,从小你想哭又不敢哭的时候就会拼命瞪眼,你那个样子,还想,瞒得了谁? 那一声,极轻,极缓,伴着压抑的痛苦,还有自心底深处而来的无奈叹息… 他这是,苦肉计。 她不是想逼着他打破晶石出来么?她不是,想让他傀儡反噬,没有办法在她离开的时候追上去么?而她最想要的,是他察觉到她这样的心思,认定了这不是阿零做得出来的事,然后记恨她,嫌弃她,讨厌她,放弃她…呵,她想要他,放弃她… 想到这里,那浅浅上扬的嘴角弧度愈发深刻,牵扯起那苍白肌肤上血色的伤痕,触目惊心。他笑,他开口,他说阿零,我很早就说过,你是阿零,还是灵鸢,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无论你是谁,结局,都会是一样,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无非只是过程,是两情相悦,还是强取豪夺,这一点不同,而已。 浅淡的话语,分明带着狂妄带着胁迫,透过无形的屏障传递过来的那一刻,却似最最震撼心灵的情话,一瞬,重重砸在了心上。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阿零失声,抬眼,愣愣望着那撑在结界外壁上指尖,那里已是伤痕遍布,血水渗透出来,沾染上那透明的屏障,一丝一缕,一笔一画,如同一把纤细锐利的刀,一寸一厘,一勾一刺,深深划拉在她心上。那一刻,再难抑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下一刻,像一下打开了悲伤的闸口,阿零伸手一下捂上了嘴,无声痛哭的时候,把掌心的血都抹在了苍白的小脸上!对面,那金红色的竖瞳里一瞬带起一抹疼惜,还有无尽的爱恋,无尽的坚定,无尽的让她该死得心痛倒几乎昏厥深情,她垂眼,无法再看,拼命摇头,她用力,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多少时间,伸手撑着结界外壁,眉头轻皱,再次开口的时候,那声音已是轻颤:“阿零,你撤了结界,跟我走!” 她却是哭着摇头,又退一步。 那一步,一瞬入眼,刺得他心口猛然一疼! 金瞳之内,情绪开始变得冰冷:“阿零,你乖,听话!不用怕,也不用担心,我能带你走的…你过来…” “唔…”她却是继续摇头,继续哭,继续,后退。 “…阿零!”他死死皱眉,终于气得一声怒吼出来,那一刻,他已经有些站不稳,努力抬眼,望上那张泪眼婆娑的小脸,他狠狠咬牙,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伤了自己又狠狠伤了他也要离开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这最后的一招,两人都用上了杀手锏,她想用傀儡反噬留住他,他顺着她的意思,反噬给她看,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煎熬原原本本的展示在她眼前!所有的痛,他都要她跟着他一起痛,所有的煎熬,他都要她跟着他一起受! 这样的方式,太过狠心,是他反过来借着势头,一下把她逼到了绝境! 这样的方式,也太过冒险,决定配合的那一刻,他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了最无从选择的地方把一切选择权都交给了她,有了前世的记忆,如果阿零真的变了,如果她放不下过去的仇恨不再珍视今生的感情,那他就是满盘皆输,再也没有留住她的可能! 只是,他却还是赌了,赌上了所有,不惜一切代价甘冒一切风险,为的,只是试她一颗真心; 是他执念太深,是他爱得太过,他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心里受不了一点迟疑,他直觉她有事瞒着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离开他,只是这是为了什么?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和他一起面对的?非要远远离开,非要跟着一个觊觎她多年的男人走,才能办到?! …她明明,就哭得那么伤心… 既然那么伤心,她为什么,不选他? …阿零,阿零… 阿零…阿零! 那一刻,绵密的疼痛自心底骤然而起,反反复复,心里碾过这两个字,下一刻,全身破碎的伤口渗出大量鲜血,一瞬浸透衣衫,浑身麻木的,已是再也没了半点知觉。掌心寸寸紧握,心口绞痛难忍,那一刻,他一瞬俯身跪地,垂眼,冰凉眼底弥漫上一抹苦涩,他不知,到底是他低估了她的狠心,还是,他高估了她的感情?… 傀儡反噬,所有阴暗负面的情绪自心底蔓延而出席卷全身,那一刻,脑海之中闪过的唯一画面,只有那张痛哭失声的小脸上叫人心死的决绝! 曾经的约定,永世相伴的契约,两情相悦,她说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人。 万年岁月,永恒的生命里,他从未信过任何人,却是信她,信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信她用着每一张真诚的笑脸,许下过的,每一个誓言! 只要你能始终如一,我便不离不弃,只要你能始终如一,我便,不离不弃! 呵,呵呵呵,那一刻,心底一瞬激涌而出的,是肆虐的杀意,血色染红金瞳,那一刻,他再次抬眼,那个眼神,冰冷狠毒得叫人心惊,用着这样一双眼,他死死凝视上她的眼,那一刻,她甚至已经全身脱力差点跌坐到地上去,却是拼命忍住了,因为百里容笙已经下来,悄悄的,站在了她身后。 望上那让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身影的那一刻,金瞳之内杀意愈盛,下一刻,昼焰行冷冷开口,却是对着阿零,他说,今日,你如果走了,如果,你跟着这个人走了,阿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决绝的语气,寒冰一样的眼,那一刻,心底一瞬扬起的那抹痛苦几乎逼出肆虐的浊气一下席卷全身!动用灵力,阿零狠狠将浊气压抑下去的那一刻,气血攻心,她轻呛了一下,嘴里已是泛起了浓浓的甜腥,面不改色,下一刻她全部忍了下来,心里却是愈发苦涩,只因每发作一次,她的身体就损耗一分,所有的疼痛都在无声警告着她,她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留下,只有一起死,这一条路; 离开,她也许还有一点可能,可以找到那压制浊气寻求永生的方法,回到他身边,履行,那永世相伴的诺言… 又或者,也许至始至终,她都等不到那奇迹,只是那个时候,便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吧,她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静的,死去,他不会知道,也不会难过,他甚至,也许已经再也不会想起她的样子…那万妖之王,他既然这么有把握能留住她的殿下,那么,他一定会有办法,让他,永远忘了她。 那一刻,所有的痛苦一瞬涌上心头,下一刻,百里容笙一步上前,用力扣上阿零的手腕,最后冷冷望了结界那头一眼,一下转身,扯着她一起腾云而去。 身后,那一刻,瞬时爆出一声惊天巨响,有什么带着巨大戾气的东西一瞬狠狠砸上了结界内壁,倾尽了所有灵力!下一刻,那个声音却是再次想起,一而再,再而三,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还有,那放下了所有尊严和骄傲的无声哀求… 那样的声响,一声声,爆裂在耳边,也爆裂在她心上,却是至始至终,阿零都没有停顿,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只因,在决绝转身的那一刻,在那绝望和哀求一次次刺激着心脏就快把她捏碎的每一次,心死的痛苦激发着浊气倾泻而来,乌黑色藤蔓状的纹路疯长而出已经遍布了全身,从颈项蔓延而上,攀上了脸颊,那一刻,她轻轻伸手,拭去嘴角乌黑的血迹,她这个样子,又怎能,让他看见… ------题外话------ 写到这里,正式分离,是不是好伤感。 两人的选择,殿下有殿下的执着,阿零也有阿零的无奈,白不想说到底那一种态度是对的,只是两人能做到这样,均是因为对彼此的感情,正是因为把对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殿下才能这样奋不顾身,阿零才会这样决然离去。离别不会太长,重逢之时,定有华彩。 — 今日问题:昨天和今天这两章,殿下各种情深不悔写得白各种澎湃,所以问题就花痴一把,在昨天和今天的更新中,有没有一句殿下的台词或者是反映,是直戳亲的萌点的呢?贴过来,领个奖,让白看看,大家都喜欢男神怎样的姿态~么么哒!╭(╯3╰)╮   ☆、066 亡者归来 伏击 清晨的云端很冷,灵符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在流云之中滑行了百米之远。 阿零有些恍惚的站在灵符之上,看着朝阳映上四周的云彩,将那一蓬蓬雪白染成金黄。那个光亮很漂亮,却并不温暖,胸口压着一口血,她不能说话,没有挣脱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她死死抿着唇低着头,飞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手心处一热,温暖的热度沿着手臂一路往上直达胸口,难抑的一阵痛疼之后,她猛得呛出一口血来,却感觉一下轻松了很多,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 阿零抬眼,有些发愣的看着身前百里容笙的背影。还是那一身如雪的白衣,还是那一头如墨的黑发,他似乎又瘦了一些,单薄的身影带出一抹萧索,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这样一副久病难愈却又倔强冷淡的样子,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扣着她手腕的掌心握得很紧,指节都微微发白,百里容笙的体温很低,手心却热得发烫,那是他的灵力,正在源源不断输入到她体内。阿零微微皱眉,有些吃惊,明明先前在那悬崖露台上她的表现就已经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想法,他应该已经知道她骗他了,前一夜她表现得那么冷淡就是为了止了他的杀意,结果现在他居然还是要救她?她想着,目不转睛,忽然灵符一个急急坠落差点把她一下甩下去,阿零在剧烈震动之中好不容易站稳,看着灵符幽幽向上浮动恢复了先前的高度,灵符和操控者的灵力直接相通,说明百里容笙此刻的灵力已是虚耗得厉害,阿零再是皱了下眉,下一刻开口:“百里…” 一开口,却是被一声极轻却极冷的声音打断:“你不要跟我说话。”百里容笙没回头,唯有声音从前方冷冷传来,“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阿零不再说话,看着百里容笙扬手,加快了灵符的速度。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那死死扣着她的手掌愈发用力,灵力却仍在传递,阿零抬眼,看着眼前不断掠过的云海,她微微偏了下头,却是最终忍住了,没有回头,再望上一眼。 那青黑色的灵山,下一刻已经被远远甩在了身后,悬崖禁地,灵力散去之后两重结界终于开启,青草地间,血迹斑斑,到处都是傀儡肆虐割裂出的巨大裂痕,恐怕不多久整个露台都会崩坏塌陷。禁地之上已是再无声响,半空之中,手持酒杯神色冰冷的花倾城已经很久没有变过姿势,静静凝望而下,杀意笼罩在大气都不敢出的属下四周,下一刻,终是有信鸽过来通传,堕神已经带着神女离开灵山境地,神女的三个侍从也全部消失,踪迹难觅。 密长的睫毛,在那一刻轻动一下,血瞳之中泛起一抹幽冷的光,那抹颜色比那杯中红酒还要艳丽。淡淡垂眼,花倾城收回视线,声音轻柔,听着平静:“修补一下那晶石,带殿下回去。” 话落,转身,指尖那高脚杯磨成的金粉却是一瞬随风而散,远远朝着那已无人影的方向而去。 —— 灵符瞬行千里,耗费着维持生命仅剩的灵力,当那迎着艳阳如同刀锋一般的冷意刮擦过脸颊的那一刻,心底肆虐的浊气已是快把神智狠狠撕裂,这一刻,百里容笙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终究还是骗了他,他不知道她昨日的泪水有几分是假的,却是能断定,她今天的泪水,全部都是真的。也许早在她说出那些决然的话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出来她冷静得反常,是她低估了她的感情,以为她可以记得所有也放下所有,但是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到,只有对着他的时候,她才能保持着那无懈可击的虚伪和冷漠,面对着那个人的时候,她却是慌乱而毫无招架,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深深的绝望和眷恋。 这就是她要给他看的生离死别,可笑的是,他之前居然还真心期待过一场悲惨结局;更可笑的是,如今悲惨结局真的来了,他却还是要她,带着她离开,续着她的命,他明明就应该在她失神痛哭出来的那一刻,就当着那个人的面杀了她的,不是么? 掌心之下,传来的体温里带着轻微的心跳搏动,很轻,有些乱,她的身体也已经到了负荷的极限,并不比他好一些。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的,是那双清冷无边映不出任何光彩的眼,这个时候,他只要回头,看见的一定就是同样的一双眼,永远冷淡,永远无光,昨夜他还有一刻失神想过,到底有谁能真正映入那抹浓黑,带来世人从未见过的神采,结果答案却是来得很快,那样的讽刺,让他今日就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次,毫无悬念的,看透了一切。 从云端落下,终是到了约定的地点,A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空气,最终落在那城市公园隐蔽的角落,百里容笙默默抬眼,看着早一步抵达的佘青和大头从暗处冒出来,朝阿零跑过去。看见阿零,他们的眼神关切担忧,瞥到他的时候,全化作浓浓的敌意。百里容笙面无表情的走开,没有再回头,他不会放手,也不会杀人,只是经过昨夜,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此刻,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原来,无论有没有前世的记忆,阿零都还是那个她,从未变过;前世今生,她永远是那个他遥不可及的存在,即便此时此刻,他成功带走了她的人,却是从未,接近过她的心… 而同时,她却永远在另一个男人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位置,全心全意注视,一心一意相待,她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等着他的每一次回眸每一个笑容,即便如今她已经远远离他而去,她却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他的身边。 他的日月星辰,是别人的寻常平生,他拥有的永远只是仰视的光辉,而他,拥有了除此之外的…一切。 这一场对决,这一局,终究是他输了,输的,彻底。 —— 此去前去越山,取道青州百里门遗址,路途遥远,并不是单靠灵符就可以去的地方。 车票,路径,所需物品,这一切阿零事先完全没有想过的东西,百里容笙早已一一准备妥当,四人站在百里家的客厅内,看着简易的行李,听着百里容笙用着平淡的语气交代事宜,佘青和大头站在阿零身后,盯着那张淡漠苍白的脸,眸中敌意越来越明显。 像这样事先就安排好了一切,不正是落实了他百里容笙早就算计好了一切,设好了陷阱料到他们主子会就范么?想来,这一次他们C市遇伏,和殿下分开还有严景被杀这一系列事情,这百里容笙都绝对脱不了干系!这样想着,佘青眸中的冷意愈盛,却又不能言语,冰冷视线的注视下,百里容笙毫不在意的说完嘱咐的话,偏头望上阿零:“我还有件事要处理一下,之后我们就出发。” 百里容笙的语气很淡,说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自从他们回到A市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一副淡然的姿态,绝口不提灵山上的事,说话行动表现得也很自然,就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有着共同目的要去做共同的事情一般坦然。 百里容笙这样的表现,倒是让阿零惊异之后有些放松了下来,她看着他,觉得这样的百里容笙,才是他原本一贯的样子。 个性冷淡,处变不惊,情绪波动之后也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调整回最优的状态,这才应该是真正的百里容笙。往年熟悉的那个他,其实很多时候相处起来都让她很放松,只是如今,神格觉醒之后的百里容笙却是经常有着过于冰冷的眼神,情绪也总是徘徊在失控边缘,变了太多。自从灵格合一之后,阿零心细了不少,这样细微的差别她从很早便开始观察,仅仅是因为她和殿下的事他接受不了就变成这样了么,阿零直觉,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站在客厅一角,阿零分析着情况,不动不语,一双墨色的眸子衬着黑衣长发,整个人看着极其冷漠。站在客厅另一头,邢悠难以控制的一再抬眼,偷偷打量上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气息都有些不稳——这个女生,是昼零?她是昼零?!为什么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她竟是变化如此之大,气场和气质同之前简直是派若两人,让她都有些被震慑到了的感觉?! 原本因着主子的计划,她知道昼零今天会来,心中是非常不爽的,脸上自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结果却是看着这样的昼零,脸上的冷意都忘记了,寸寸被震惊代替。昼零她,原来是有这么好看的么?为什么换了衣服换了发型之后,配着那淡淡疏离的气质,那张原本算不上绝色的脸看着竟是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还有,她那淡漠的气质冷冷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一次回来她竟是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么,叫人嫉妒抓狂的变化?! 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扬起一抹妒意,邢悠顾不得佘青和大头看来的嫌弃目光,也顾不得阿零如今慑人的气场,死死瞪圆了眼,凝上了那张冰冷的侧颜。下一刻,感觉到敌意,阿零轻轻抬眼,一偏头,一下对上邢悠的脸,那一刻,那双暗如子夜的眼里带出清幽寒意,便是这样面无表情淡淡望来的一眼,迫力却是巨大,刺激得邢悠一下扭头避开视线,满脸慌乱,下一刻,身侧大门打开,百里容笙从卧室走了出来。 那一刻,门帘轻动,带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视线一下聚焦上了那张苍白淡漠的脸,百里容笙却是始终如一的沉默,垂眼淡淡看了阿零一眼,示意她可以走了。 阿零随即转身,跟在百里容笙后面出了门,原地,佘青轻轻抬眼望了对面的邢悠一眼,那个眼神,冰凉中带着一抹不屑笑意。嫉妒心被洞穿,偏偏对方还毫不在意你这样的小角色,这样的忽视让邢悠一瞬白了脸色,下一刻,狠狠瞪回佘青,邢悠扭头回到卧室准备拿了东西就走,却是在卧室门口一下顿住脚步,难以抑制的惊呼了一声。 卧室里从方才起就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佘青已经在意很久了,此刻看着邢悠的反应她几步过去到了门边,朝里一望,只见那灰暗的卧室里,到处都乱糟糟的堆砌着杂物,墙角的大床上,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静静趴在床沿,姿势已是僵硬,一根细长的筷子,从背部刺入,生生扎入了心脏所在的位置,已然已经将脏器捅破,鲜红的血从那细小的伤口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佘青不识男人的身份,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人是刚死的,是那百里容笙刚刚杀的,这样一个房间,养着这样一个残疾人,看得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却是在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干脆利落的选择了了结么?多年赡养的决心,一朝舍弃的狠心,呵,看来,她之前对这百里容笙的判断没有一点问题,他果然是个变态,极其危险需要严加防范! 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下一刻佘青转身带着大头离开,只余下邢悠一个人还站在那卧室门边,手脚发凉,完全,反应不过来… 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灵山密境,黝黑庄严的魔宫屹立在山顶,沐浴在晨光之下,散发出幽幽冷光。 早先围观崖底那一幕的侍从已经散去,授命追踪的人已经离开,修复晶石治疗贵宾的人亦在忙碌,随侍在花倾城身边的之后最亲近的属下,谁也不愿在这么一个明显诸事不顺的清晨再去接近他们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王。 手持一壶清酒,黑衣的侍女匆匆绕过回廊前往大殿,天边流云随风,一层一层的遮蔽着艳阳,一大片云彩飘过,带来浓重阴影的那一刻,侍女行至一处偏僻墙角,那里一丛灌木,依附墙体在阴影中长得茂盛,转弯的那一刻,云彩落下的阴影恰好遮落,一片黑暗的空间,不大,明明只是两步的距离,裙摆一个轻扬绕进去,下一刻却是没了动静,再也不见有人从那阴影里出来。 清冷的空气中,传来微微异动,像是撕裂声,又像是噬咬声,只是所有的声音都太轻太细碎,让人分辨不明,便是那夹杂在细碎动静里若有似无的几声呜咽,都是极低,根本没人发觉。 直至,许久之后,天边云卷云舒,当那遮日的云彩去了又来,再一次随风而散露出明艳骄阳的那一刻,角落里的灌木终是动了一动,幽幽的,一抹白色人影从里头飘了出来,腰肢纤细银发如雪,初初一眼,那个背影分明美好,再跨出一步,腰线以下,十指如刀,满是血迹! 飘了两步,白影落地,衣袂一个轻动,又是一个黑衣黑发容色清丽的少女,晨光之下,少女面色沉静,伸手轻轻端起地上的托盘,正了正上头的酒壶,端着盘子,少女沿着去的方向,缓缓迈出了脚步。 ------题外话------ 今明两天字数少一些,后天开始恢复万更了╭(╯3╰)╮ — 最近有点喜欢上了王菲的匆匆那年,古巨基版本的也很喜欢呵呵,感觉和文文最近写到的内容有共鸣哇,大家应该也都听过吧,歌词写得真是好,即现实,又华丽。   ☆、067 亡者归来 他的真心 奔驰的马车,行在山间的云雾而上,青州隐蔽的一处别院,进入之后却是别有洞天,穿过结界,便是那高耸入云的百里门圣山,圣山顶峰据传连接着通往天界的道路,万年来引导着修仙之人前仆后继羽化成仙,这样的传说并不全是假的,百里门圣山便是当年青岚仿照越山圣地修建出来的镜像,通过圣山顶端的上古阵图,将开启通往仙界的道路,这是回到越山的必经之路,也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 黑色的马车,从外部看上去如同一个铁盒子,看着空间不大,里头却很宽敞,整个车身均是由灵力幻化而出,驾车的骏马身形高大,马身黑灰,马鬃是烟雾一般的血红,拖着车身如同腾云一般沿着环山的雾气向上飞奔,马蹄踏过的地方,烟气莲花一般四散,非常漂亮。 邢悠和大头一人守前,一人坠后,观察着周围异动。车厢里只有百里容笙阿零还有佘青三人,微微蜷缩着身子,阿零枕着佘青的腿睡着了,这一路上她的身体愈发虚弱,每天都有大量的时间陷入这样半昏迷状态的休眠,佘青靠着一侧车厢,笼着自家小主子身上的毯子,她神色很淡,肢体却是从未放松,警戒着马车另一头的人,那里,车内炭火的另一头,明灭的红光映上那张青隽淡漠的容颜,百里容笙阖着眼调息,感觉到佘青的敌意,毫无反应。 在这一处圣山之上,他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佘青低头望上自家小主子沉静的睡颜,伸手轻轻梳理着她乌黑细软的长发,纤长洁白的指尖划过青丝,无名指上简易却精致的指环一动,在炉火中散出莹润光泽,拇指轻轻拂过微凉的戒身,佘青的目光缓缓柔和了下来。 那一日,她用蛇毒让夜福陷入昏迷,让他最终没能赶去那悬崖禁地参与主子和殿下分开的最后一幕。尔后,她匆匆离开,遵照主子前一夜就安排好的计划带着大头离开灵山回到A市同主子汇合,再马不停蹄的赶往越山,一路上时间紧迫,她是在已经离开了的几天后,才在随身衣服的包裹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丝锦囊。 这个戒指,便放在那锦囊之内,连同的还有一封简短的信,是夜福留给她的。 原来,他早在她探查出一切之前,便也通过自己的路径了解了许多。那封信上,夜福写到了百里容笙和那万妖之王的合作关系,告诉她这一次C市他们遇伏,其实遭遇的是两队人马,那万妖之王花倾城设计了陷阱为的是生擒殿下,而百里容笙,恐怕就是配合花倾城的计划引出九头鸟和严景事件的幕后合伙人,目的则是带走阿零,他让她一定要严加防范百里容笙这个人。 而信的后半段,则是提到了分离,就在她跟着无颜和大头跟去禁地的那一晚,他之所以不在房间,是因为他偷偷潜行去了花倾城的寝殿打探消息,在得知了百里容笙和花倾城的计划之后,他心知分别已经无法避免,所以偷偷去了她的房间,留下了戒指,和这封书信。 他在信上,这样说: 他说青青,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们应该已经不在一起了,你会选择离开,我会选择放任,这肯定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错的一次决定,所以我以这样的方式,把这枚戒指送给你,我想这样,至少以后我再想起今日的的时候,留下的并不仅仅都是悔恨的回忆。 想到求婚的事,其实并没有太久,是那一天你受了重伤,我吓着了,突然就吓出了这个决定… 看到这里,你一定又要无奈的笑了,其实那一日,独自挑上这个戒指的时候,我也很无奈,当时殿下被困魔宫,阿零生死未卜,你着急得要死,我却在找人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跑去买了这个戒指…去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买到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却只剩下了你弯着眼对我笑的样子,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了那是不安,我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之后的事,心乱如麻,我想要立刻有一样东西一个契约可以马上巩固我们之前的联系,求婚,就是我当时唯一想着,也最想要做的事… 只是这么想,我却始终也没有办法真的做到,心里的想法不能说,我甚至连挽留都不能,阿零离开才是最安全的,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你陪伴,殿下留下才是唯一的选择,傀儡反噬,殿下情况远比表面上看着要糟糕,花倾城他不是好人,却是殿下治好傀儡反噬的契机,我必须陪着殿下留下来,在这个全是敌人的地方,殿下不能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 所以我最终能做的,也只有写下这封信而已,就像之前很多年来,我永远都做不到保护好你也守护好大家一样,这一次我仍旧只能这样,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只是青青,就算是这样没用的我,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我选择留下,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换回清衡殿下,所以选择了放弃你和阿零,我不会放弃阿零,更不会放弃你,如果不是殿下和阿零陷入危机一意孤行会全军覆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即便是要用清衡殿下来换,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但是这些全部都是我的真心,等到确认了殿下安全之后,我就来找你,届时,无论殿下和阿零还能不能在一起,无论清衡殿下能不能平安回来,青青,我都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了,所以,你再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等到那一天,再见面的时候,求婚的答复,我想听你,好好的,告诉我。 清秀的字迹,白纸黑字,那是最朴实也最真诚的告白,她想,他们都有着太多的无奈,在两难的处境面前,他们都选择了将自己的感情放低了一次,虽然悲伤,但是这样的选择才是她想要的,能做出这样选择的夜福,才是,她所真心,喜欢的。 她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温暖,并没有太强大,却是从来都顾念着所有人,她知道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灵力不够做不到太多,其实他却是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很多事情都做不到却是为了他们所有人都竭尽了全力,他才成为了殿下最信任的侍从,阿零最亲近的家人,和她最爱的恋人。没有守护好大家么,其实正是他的善良和忠诚,守护着他们所有人啊。 心中泛起点点暖意,这一刻,面对着未知的前路,佘青心里愈发坚定勇敢起来,车外,再一次夜幕降临,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接近山顶的位置,云雾愈深,也愈发陡峭,邢悠和大头夜视都很好,监察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这一晚,随着夜幕的降临,空气中却是有着隐隐危险的气息渐渐弥漫了开来,佘青微微蹙眉,抬眼望向对面一直不动不语调息着的百里容笙,下一刻,他忽然睁眼,对上了她的视线,从那抹幽深的暗色之中,佘青看出了一些不同往日的严肃。 百里容笙在下一刻开了口:“那一日在灵山禁地,那万妖之王已经对阿零起了杀心,他这样的人不是留着后患给自己添堵的类型,一定会下令赶尽杀绝。” 这一句话,冷冷说来,是对着佘青,身侧,阿零还闭着眼似在沉睡,佘青微微皱眉望上百里容笙清冷的眉眼,听他继续分析:“前来刺杀的魔族无法判断阿零的情况,早些年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和灵鸢交过手,对阿零的灵力心存顾忌,所以绝对不会正面出击,找到有利地形,伺机伏击是他们的最优选择。今晚过后我们便能进入天界,这百里门圣山是伏击的最好地点,今晚,便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冷冷一番话,带来紧绷的气氛,说到这里,百里容笙微微一顿,垂眸,对上了那方才睁开,带着一抹冰凉倦意的墨瞳。四目相对,看入那双漆黑无光的眼,阿零的属下,一只契约兽,两只侍灵,她离开的时候,把最凶悍杀伤力最强的一个留在了魔宫,此时此刻,听着他的分析,她的神色很平静,似早已洞悉了一切,明知道自己会遭遇攻击,部署之时却只想到守护那人的安危,这的确是阿零做事的风格。想到这里,心中自嘲一笑,墨瞳轻阖百里容笙避开阿零的目光,低声部署:“这一场伏击避无可避,届时所有人采取自己最擅长的攻击模式御敌,以逃亡为主,不要恋战,目标是在清晨时分,聚首山顶通天阵图。” 说到这里,墨瞳再次扬起,直直对上阿零的眼,百里容笙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不容反驳的寒意:“此外,你答应我一件事,到时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绝对不许动用灵力,一次,都不可以。” 眉头微皱,一句话落,他终于在那张小脸上看出了微不可查的情绪波动,下一刻,还未待谁开口,飞驰的马车忽然一个猛烈颠簸,一瞬倾斜,佘青立马护着阿零滚到车门边,车外传来骏马嘶鸣声,四周同时响起一片打斗声,魔族的伏击竟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一瞬袭来,邢悠和大头已然已和对方相抗起来,便连通报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马车已是倾斜得厉害,百里容笙一个倾身到了车门边,身手准备拽阿零起来,下一刻动作却是一下被一道凛冽灵气弹开,他转身,对上佘青冰冷的眼神,她显然是不信他,绝对不能让他带着自家主子这样离开!百里容笙冷冷看了佘青一眼,下一刻垂眸,定定凝上了阿零的眼。 她不信我?那你呢?你…信我么? 那一刻,墨瞳幽深,带来的是极致的寒意,那一刻,那无声的询问带着恼怒和卑微问出口的那一刻,百里容笙在心底深深唾弃自己! 情势危急不疑有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没有直接劈开那契约兽的灵力强行带她走!欺骗在先,逼迫再后,他们之间有所谓的信任可言么?既然只有他一人有平安护她离开的实力,他为什么还犯贱去征求她的想法?!墨瞳一瞬望下,对上那清冷双眸之中的迟疑,便是这一刻的犹豫都让他心里绞碎一般疼,大敌当前,浊气肆虐,他当真是做了一件可悲又可笑的事! 心头,这样痛苦的念头一瞬而起,下一刻,却见对面那墨瞳轻阖了一下,阿零忽然伸手触上了佘青的手背,轻轻一握,似是安抚,然后她忽然松了手,推开佘青的搀扶往前垮了一小步,那个动作,不到一秒的时间,佘青一愣,开口激动的叫了一声主子,阿零回头,浅浅对她笑了一下,那一刻,她已是伸手,紧紧握上了百里容笙的指尖。 指尖处传来的温度,绵软温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那个感觉,让他一时忪楞。然后,他便是看着她这样回过头来,淡淡看入了他的眼,马车内的炭火翻了,内饰燃烧起来,她的身后已是隐隐扬起了火光。一路上,她的脸色苍白,这一刻,在那火光之中,泛起了蜜色的光彩,眸光淡淡,她神情平静,不动不语,只有那握上指尖的掌心,一点一点收紧,传递着坚定的情绪。 望上那张脸,望上那双眼,那一刻心底刺得一痛,那是情绪的剧烈波动引起的浊气翻涌,下一刻,那肆虐的浊气却是尽数被另一种更加强大的情绪所压制,百里容笙不再迟疑,一个转身,他扬手幻化光鞭一下抽开车门,拉着她一个凌跃,飞到了空中! 那一刻,冰凉的夜风滑过耳际,圣山之上云雾星辰一瞬入眼,竟是极美的景致。跃上长空的那一刻,似有一声轻语裹在风中送到耳边,低沉而坚定的语气,他说阿零,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动,什么都不要做,就这样跟着我,我会护好你。 轻语绕过耳边青丝,明明是温情的词,带来的却是比夜风更凉的寒意。冰冷的手心,冰冷的语气,前方一瞬凌冽白光闪耀而出,五道光鞭狠狠挤出,将一整片剑雨尽数击落!那一刻,阿零抬眼,望上那从来冰冷的侧颜,她突然发觉,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留意过,百里容笙,那从来犹如冰封拒人千里的外表之下,他的内心,到底又会是什么样子。 下一刻,随着再一次猛烈的攻击来袭,思绪被打散在风中,她没有看见的,是那迎着耀眼白光,男孩眼中坚定而决然的神情。 其实,他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 只要她肯留心一下,分出一点点时间,就一定能看出他所有冰冷之下,从来都对她毫不保留付出和退让。 而这一刻,他的想法也依旧是这样,简单明了,却也执着疯狂—— ——阿零,我既带你离开,便会全力护你周全,你既信我,便是我死,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题外话------ 明天恢复万更,大家么么哒!   ☆、068 亡者归来 陨落 “主子!” “主子你…” 百里容笙拉着阿零飞出马车的那一刻,身边响起两声疾呼,佘青和邢悠相视一眼,目光里都是焦急和愤恨,百里容笙和阿零却谁也没回头。 今夜形势凶险,能否平安到达山顶都是未知数,主子方才一番话邢悠在车外都听见了,分神之间竟是攻击已经到了眼前,那个昼零不能用灵力?那不是同废人无异?!平时就拒人于千里,这个时候就知道拉着她家主子不放了?自私自利的贱人!邢悠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扬手一下挡住身侧暗处飞来的攻击,再回首时,前方空中却已是没了人影,她没来得及跟上去! 佘青和大头汇合,两人一组挡下了身后的攻击,回头看着前方的黑暗,佘青暗暗咬牙,她跟着主子来,并不是为了让主子在有危险的时候还顾及着她把她推开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佘青拽上大头:“我们快点去山顶,至少要赶在那个邢悠之前先到!” 另一面,百里容笙拉着阿零在树林间穿梭,百里门圣山上种的是杉树,一棵棵笔直粗壮,成片的杉树林间没有月光,匆匆掠过一棵棵大树,如同越过漆黑墓地中苍凉的墓碑,阿零跟在百里容笙身后,他的一身白衣是她现在唯一看得清的东西,身后,巨大的灵力压迫瞬时袭来,紧追不舍,敌人的目标本来就是她,这样青青他们应该就能平安脱险,阿零心里这么想着,下一刻听见了身后响起的诡异笑声。 稚嫩的童音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冷冷的洒在这一片漆黑的“墓地”之间,树林的最顶端,身穿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静静悬浮在半空中,一头枯草编织成的长发,一颗滚圆雪白的脑袋,煤炭做成的眼带着诡异寒光,半空中的诡异娃娃咧嘴,明明只是一张红色破布做成的嘴巴,下一刻却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一阵阵激荡的笑声,笑声在山林间响起带着回音,一晕一晕直击耳膜,然后阿零发觉,四周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起来。 身前的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一股巨大的吸力,一瞬搅动起地上的枯草落叶,搅成一股股劲风,将他们朝前拉去。阿零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只是从飞快刮过耳边的树叶感觉出了异动,她的头发绕到了身前,发尾的发饰掉了,一头乌黑青丝一下散开来,在风中狂舞,下一刻,她却是感觉他们的速度更快了,不像是吸力增强,而是百里容笙隐隐加了速,朝着那吸力的方向疾飞而去! 反手,百里容笙仍是紧紧抓着阿零的手,纷乱之间,他感觉她的长发随风鞭子一样抽在他肩上,有些疼,只是那手心的温度却是干燥温暖的,她竟是一点都不害怕,想着,百里容笙神色淡淡望向前方吸力的来源,那是一个黑洞,隐隐带出血的腥臭,下一刻,一瞬凝神,明亮的白光自他右手指尖缓缓溢出,在这样漆黑的一个空间里看着很是耀眼,骤然加速,指尖白光凝聚成一道极其锐利的光剑,一个腾身飞跃,光剑直直落下一瞬披在了黑洞入口处,那一刻,空间撕裂风穴一瞬爆开,猛烈的狂风迎面而来的一霎,终有清冷月光从划破的空间裂口倾泻而下,如水月光洒落的瞬间,却是一声兽吼划破长空,阿零偏头,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巨大的双头怪张开巨嘴晃着獠牙,朝着他们猛扑而来! 百里容笙在下一刻松了手,阿零跟着他的气流轻轻腾跃起来,向后退去。百里容笙的灵力很强,强过了之前的任何时候,只是他的身体比起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虚弱了,使得每一次灵力的爆出都带着让人心惊的毁灭感。五年朋友,没有感情是假,誓死守护,他拼命的感情,她不是一点都觉不出来,胸口热热的,体内的灵力已是蠢蠢欲动,只是此刻动用灵力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便是要为了自己的生存,任由着别人牺牲?!看着前方光影中的消瘦背影,阿零死死咬唇,脑海中却是一瞬晃过了一双含着怒意和沉痛的眼,金红相交,那双眼带着嗜血疯狂,看着却是那样悲伤,这几日,那悬崖露台上的事她不能想也不敢想,却是每每入梦时之时毫无控制的忆起,每每让她心如刀绞疼痛难当,那一刻,一瞬的犹豫,两人已是退到了一处山崖之上。 双头巨怪嘶吼的冲了过来,青灰色的身躯上黑筋爆出,一瞬缠上的白绫如同螳臂当车一般,丝毫没有减缓他的动作!下一刻,数根白绫被巨怪挣脱,齐齐断裂撕成了碎片,巨怪兴奋怒吼着,声音里带着张狂杀意,却是在他最得意疏忽的那一秒,纷飞落下的白绫碎片却是一下静止在了空中,下一刻,一瞬化成了根根白色利刃,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近身朝着巨怪飞掠而去,数百根“尖刀”,万箭穿心,一瞬将巨怪庞大的身躯戳成了千疮百孔! 这是越山一族特有的攻击性灵力,驾驭五行,操纵风水雷电,百里容笙擅长驭风驭水,灵气凝结空中水汽浸透白绫,再一瞬冻结成冰,白绫碎片冰封之后化为利器,再裹上风力急速击出,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是难以招架的强大杀器!一时间,山崖之上惨叫连连,巨怪身上的血肉飞溅出来,活靶子一般被穿透的瞬间,竟是保持着四目圆瞪的样子直直立在了山头,就这样死了过去。浓重的血腥气间,阿零偏头从百里容笙身后侧遥望,只看见月光之下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下一刻,肉块终于猛烈摇晃,一瞬朝着他们的方向倒下,那一刻,灵气轻柔,衣袂一瞬飘扬,百里容笙已是脚尖轻轻点地,跃上了长空。 那一刻,明月半圆,映上他青隽如画的眉眼,百里容笙是好看的,眉目细致偏冷,淡漠得如同冬日里天边那轮寂寥的月,他似乎偏爱白色,总是一袭白衣看着飘飘若仙,却又似落雪,给人一种顷刻就会消散无法永远留住的悲凉。自她和他相遇之始,他便是一直活在生命的倒计时中,这一刻,阿零抬眼,静静看着半空中那抹白色身影轻盈掠过,看那十指凝出光鞭在空中划出水一样轻柔的弧,妙曼的光影,带出最柔美的姿态,下一刻,光鞭如网,一瞬笼上那倾泻而下的血肉,噗嗤数声,血块被光鞭寸寸击散,那一处空地上,似下了一场血雨,阿零没有太留意,墨瞳淡淡望上的方向,是那双映着月色清凉淡漠的眼,如今,每一眼,她都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灵力流失,如落雪么?即将,消逝了么…? 下一刻,却是在阿零愣愣注视着长空微微分神的那一刻,身后崖底突然绕上数根巨大触手,一瞬缠上了她的身体,一把拽着她朝崖底落去! 空中再次响起娃娃尖利笑声的那一刻,天旋地转,阿零只觉眼前一黑,失重感一瞬袭来的那一刻,手腕却是一下被巨大握力狠狠钳制住,那个力道很重,拽得她疼得一下清醒冒了一身冷汗,撕裂的痛苦中,阿零皱眉抬眼,恍惚间,对上了的是一双含着焦急和慌乱的墨瞳… 那一刻,心头却是猛一刺痛,痛到了几近难以呼吸… 这一瞬,脑海深处,她想起的那个人…是谁?这一刻,视线模糊,她恍惚间认错的那个人,又是谁?同样的关切同样的慌乱,却是再也不是那个人陪在她身边,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拥她入怀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总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挡在她身前的那个人,已经换过了,那个给了她所有幸福感安全感的人,这个时候已经不在她身边,她生生推开了他,却还这样苟活在没有他的阴暗角落里,让另一个人为了她拼着命,她这是在,干什么…? 下一刻,就在她最恍惚悲伤的那一刻,倏地一滴黑色的液体坠落,打在了她脸上。温热甜腥,那是血。 阿零愣愣的抬眼,视线从那微皱的眉眼处移开,望上了白衣之下透出的一片血红,刺耳的笑声就在耳边,一手操纵白绫死死朝着身侧大树上那诡笑着的娃娃,一手死死拉着她的手腕,百里容笙已是到了极限,鬼娃娃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刀,刀口生生劈在那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上,灵气虚浮,白绫弱上一分,刀口便切入一分,那衣袖已被鲜血浸透,身下拽着她的怪物,铁一样沉,抬眼,她淡淡望上那双乌黑的眼,就这样了,他为什么,还不放开她? 放手吧,就这样,放她走吧… 不值得,她不值得他为了她,赔上所有。 那一刻,身上的痛苦已然麻痹,心上的伤口却是寸寸开裂,浊气终是再难抑制倾泻而出,丝丝丑陋的黑色纹路攀上脸颊,那一刻,俯看而下,一滴温热的泪水一瞬滑落眼眶,随着鲜血落下,滴滴答答,落在她淡漠得一片死灰的墨瞳边,那一刻,绝望的感觉奔涌而来,侵蚀所有理智,指尖被血打湿了,黏腻一片,他感觉着她慢慢滑出他的掌控,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刻挣扎,那一刻,心头悲伤痛苦绝望愤恨一瞬涌出,他终是在下一刻一下痛哭出来。 “阿零,不要松手,求你了,不要松手!” 他哭着祈求,对上的,却永远是那张淡漠的小脸,她的神情很平静,眼神,带着一丝温和的光,淡淡望着他,那却是,心死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换不到,她一点点的,坚持…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用这样一副一切都已经够了的样子…看着他… 身死,她已经不在意,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好了结局…直到这最后的一刻,她还是那样一副冷漠到让他崩溃的样子,轻轻的,推开了他,那双眼的情绪,他看得很真切,她不要他救,她不用他为她牺牲那么多,不在意的人,做了再多在她心里也只是亏欠;不是那个人,即便是死,她也不要,他来做到这些… 为什么啊阿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心中一瞬怒吼而出的那一刻,掌心里温暖的湿意再难握住,双目圆瞪,他张口吼出她的名字,她轻轻阖了下眼,轻轻抿起的嘴角似有笑意,下一刻,巨大蝶翼幻出一瞬化作利刃将缠绕着身躯的触手一瞬切断,这一刻,她终于,自由了。 耳边滑过轻柔的风,像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日,也是在这样一座山崖上,那一日,艳阳高照,天气却冷,她裹着严严实实的厚衣服,身上套着这样那样的锁链一大堆,站在那悬崖边的高台之上,有些紧张的抬眼,望上那双青黑如玉的眼。 她年纪还没到,根本不能合法蹦极,小孩子玩这么高危的游戏会刺激到神经,不利于以后成长!一路上,夜福絮絮叨叨念了一路,最后那个样子已经有些恼怒,她微微抿着唇,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却是死死盯着那双青黑的眼,看着那双眼循着视线看了过来,里头带着明亮的光,然后他蹲下,与她平视,一如既往冷冷又傲然的笑了笑,说没关系,我们阿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蹦极这点事吓不到的,是不是?~ 那个语气有些调侃,清冷的一双眼里也带着淡淡逗弄的意味,她看着那双眼,看着那如骄阳一般的明艳,很受蛊惑的拼命点点头,她很喜欢他说,我们阿零。 然后他便笑了,笑得比这世上所有好看的东西都要好看上千万倍,他抱她起来,三两下用绳索将两人固定到一起,她想,那个时候她铤而走险只是为了讨他欢心这件事他一定是知道的,她其实很怕很紧张,走到高台边上,往下看了一眼,看着脚底那万丈深渊她吓得心若擂鼓一下就死死闭上了眼他也是知道的,下一刻,一声轻笑散在头顶,然后,有轻柔话语凑到了她耳边,说阿零,不要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的… 耳边的风,下一刻变得狂乱起来,擦过衣衫,就和那一日一样,很疼,很刺激。 她的心跳很快,如同那一日一样快,知道最后的时候她都没敢睁眼,只感觉后来一个巨大的拉力一下把他拽了起来,那个感觉被下坠还好恐怖,她终于吓得叫了出来。那一刻,有张扬的轻快的笑声自头顶漾开来,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笑,她很懊恼看不到他那时的表情,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真心感动了上苍,下一刻身后重量一下压上了,有温热的吐息散在她耳边,那个声音带着愉悦,他说阿零是不是怕?不怕,还会再弹的,还会再弹几次,呵呵呵~ 他笑,笑着逗她,然后他偏头,死死搂着她,亲了一下,那个温度,直到现在她都记得。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弹了,也不会,再有那个吻了,四周漆黑一片,俯冲而下的那一刻,阿零很庆幸四周的漆黑让她什么也看不清,就像这样,也就麻木的再也看不清心底的伤痛了一般。 然后,砰的一声轻响,她一下落入了一片漆黑水湾,刺骨冰冷一瞬席卷全身,终于,带走了所有回忆。   ☆、069 亡者归来 后悔不后悔 阿零醒来,已是在当日坠崖的七日之后。 那一晚,她在越山行宫的偏殿醒过来,一身白衣,整个人瘦了一圈,半张脸上黑色的纹路已是消不下去,坐在那张宽宽大大只有一个枕头一床棉被的大床上,浑身冰冷。 有平静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这张床是特制的,虽然冷,但是对于压制她体内的浊气很有好处,要她坚持睡上一段时间。阿零有些愣着抬眼,望上那双清冷淡漠的黑瞳,这一晚,已是百里容笙不眠不休守在这张床边的第四个晚上,他看着她,只淡淡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她还记得他是谁吗? 阿零点头。 第二个,她…还想死吗? 阿零愣住。 百里容笙冷静开口:“如果你死了,之前我们所有的协议就全部作废,严景我不会救,夜清衡也不会再复活,那个万妖之王花倾城现在捏着昼焰行的命脉,如果你表现的好一些,我甚至可以想办法找到治愈傀儡反噬的方法,帮他补齐元神,只要…你肯听话。”他的语气强调,神色却异常平静。 阿零没有做声,他再问了一遍:“你还想死吗?” 阿零即刻摇头,轻微,却果断。 百里容笙淡淡看上阿零一眼,端了药汤递过去:“以后每天按五顿喝药,不能少一次。” 阿零点头,很乖的端起那碗泛着古怪气味的汤药,仰头一声不吭的喝倒了底,佘青静静站在床头,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没说,神色微微复杂。 百里容笙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晚上冷就加被子,不要再用灵力。” 说完百里容笙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阿零坐在床上,神情因为这几日的空白而微微呆滞,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一直盯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看着一阵清风从堂外吹进来,浮动了他左边的袖摆,雪白的长袖被风一吹就荡了起来,扁扁的随风飘到了后背,然后风停了,袖子回落,画出一道刺眼的弧,阿零愣愣的看着百里容笙走出去,直到那大门处已经再也没有人了,她还是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脸上却是没有一点表情。 佘青神色复杂的看着百里容笙离开,直到人走远了,她才叹了口气到了床边,安慰了几句,服侍着自家小主子重新躺了下去。整整守候了四天四夜,终于盼来了小主子苏醒,佘青很高兴,却不算太激动,因她早知道主子今日这个时候会醒,那个叫百里容笙的男孩儿已经先一步算好了所有,这四天来,也正是有了他一步一步的指示,她才算稍稍吃了定心丸,从旁辅助着,一直等到了自家小主子苏醒。 要说男孩儿,其实这个称呼对于那百里容笙已经不太合适,到达越山的那一日,他就用幻术筑起了墙高百米的越山行宫,甚至用幻术唤醒了蛰伏越山的亡灵,操纵着他们成为了侍从。这样的布置让佘青有些不适,当时却情况危急她顾及不到其他,如今,主子多日之后苏醒的今日,事情早已成为定局,而那百里容笙,已经继任了越山新一任的门宗,将这里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空中楼阁。 而让佘青最惊异的是,方才主子苏醒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流,居然可以这么平静,这么自然… 主子还没从病痛中缓过神来,呆滞一些很正常,却是那百里容笙,竟是没有提当日坠崖一句,甚至连多一句刻意的关心或责备都没有。他过于冷静了,那个神情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佘青不知道,一个可以为了主子做出这样大牺牲的人,他是怎样才能在终于救回了她之后这样保持冷静,他又是带着这样的心情,问出那两句话,然后用了情敌的安危为条件,逼着自己心爱的姑娘重新和他订立了契约。这些事,一样一样有条不紊的说出来,他心里又是盘算了多久,才能最终有了这样平静淡然的语气… 那一日,在百里门圣山,他们等来主子,已是在那日遇袭之后的第三个晚上。那一夜,一身白衣被血水尽染,死死抱着怀里已经毫无生气的姑娘从那峭壁之下爬上来的男孩儿,看着已同恶鬼一般…断了一只手臂,遍体鳞伤,从那漆黑嗜血的眸子里一瞬望出的情绪,更是阴冷弑杀到慑人!这三日的分别,坠崖,寻觅,追击,躲藏,直到将所有来袭的敌人全部歼灭,佘青实在难以想象百里容笙一个人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做到了这些的,她只知道,那一日当他终于带着主子上来,那个样子恐怖到谁都不敢靠近,然后,他寻了一处北风的地方,轻轻搂着怀里的姑娘躺下,那一刻,墨瞳轻垂,他的脸上已经僵硬得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淡淡凝下的墨瞳里,却是在垂眼的那一刻,一瞬闪过了一道终是安心了的光亮。 那一刻,佘青开始微微动摇,无论是谁,看见这样付出,都不可能毫不在意,只是这样的动容之后,却是带来了更多担忧,这样一个人,用情太专一也太执着,太深沉也太隐忍,明明一切都炙热如火,却是偏要寸寸冰封,只因害怕拒绝,所以不敢表露,就像将最凶猛的野兽关在了铁阑珊里,如果能保证困得住野兽一辈子那也无妨,只是看着那百里容笙对小主子的态度,佘青并不乐观。愈是压抑的感情,反弹起来就愈是疯狂,单单凭着那百里容笙为了留住主子对自己都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就能看出,假如一日他再也忍不了主子了,又会做出怎样毁灭一切的疯狂举动来! 想到这里,佘青甚是担忧,而这样的担忧,在之后的几天,当主子可以下地自由活动之后,变得愈发沉重。 白日里,主子很乖,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百里容笙的吩咐一样一样定点定量的完成,不排斥,不反抗,甚至吃饭休息都是在他身旁,看着人畜无害,或者说是,再无反骨; 而每日后半夜,主子却每每都在昏迷一般的休眠之后苏醒过来,整夜整夜的不再睡觉。失眠的时候,她便会绕到偏殿以西的一条寂静的走廊上,坐上一整夜,盯着那远处的夜色发呆。从明月繁星,到积云厚密,从小雨淅沥,终是迎来了初雪溶溶,让佘青说,主子这样,说是在看夜色,不如说是在看那永不随着天气和季节变化的行宫一隅。那里,高高的宫墙阻隔了所有,墙内一片安详,是新建的琼楼,墙外一片死寂,是破败的废墟,这个地方,定是有一段年代久远的往事,透过这一切,主子整夜整夜,想着的是那段过往,念着的,是那段过往里,经历的人… 这冰冷的越山,一住,已是足足三月,所有的一切都是静谧,所有的一切,都似在静谧中,慢慢走向崩坏… —— 元月的傍晚,室外已是冰一样凉,身上披着雪白披风,内里亦是穿着一件雪色的衣衫,长至脚踝的黑发松松用发带扎了,丝丝缕缕轻散在身后,阿零走在天湖边的小径上,雪白的靴子踩着冰渣发出咔咔的声响,她的步子很小,动作也缓慢,百里容笙跟在她身后走,毫不催促,四下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其实如今的越山除了那么这些外来者,余下的全是灵力操纵的亡灵,名符其实的一个鬼城。阿零不在意周围是安静还是喧闹,她最近很少说话,也很少有大的动作和表情,体内的浊气需要静养,不能用灵力不能受刺激甚至不能有过多的情绪波动,那白皙的右侧脸颊上,黑色的纹路还遮着半张脸,是康复了一些,情况却依旧很糟糕的证明。 阿零走了一阵,气息有些喘,百里容笙在身后淡淡说让她找个地方休息,阿零点点头,在湖边的一棵枯树桩上坐了下来,面朝湖水,那个侧颜看着澄净安宁,自回到越山之后他就不再给她深色的衣服穿,整日里不是白色衣衫缀着银色小花就是银色纱裙坠着雪色流苏,这些衣裙古色古香,清一色的白,阿零整日里打扮的像个雪娃娃一样,冬日出来,除却那青黑的发丝幽深的眼,几乎整个人都能没入到周围的那片白雪中去。 阿零坐下,没有开口说话,百里容笙坐在她身边,也没有开口。他们两人之间一直缺乏共同语言,百里容笙是个冷感的人,话很少,阿零话不算多,因人而异,对着他便鲜少有鲜明的情绪。而且她本就需要静养,正好乐得以此为借口,不再说话也不再笑,这是百里容笙总结出来的阿零现在的状况,但是他不生气,甚至并不难过,经过那一晚,人还能找回来,好端端的留在他身边,这已是天大的幸运,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两人静坐一会儿,阿零终于解开了膝上的小布包,掏出一块油纸包好的点心来。雪色的芙蓉糕还带着微热,散发出甜甜的香气,阿零很自然的拿出一小块,掰成可一口吃掉的大小,摊开手心递给百里容笙,百里容笙伸手拿了一块,塞到嘴里,阿零没有吃手上的碎点心,而是自己拿了一块完整着直接咬着吃了,百里容笙吃东西素来细嚼慢咽,如今手不方便不能分的东西,全是阿零这样分好了伺候着,已经有了无言的默契。 天湖边,这样的举动看着甚至称得上亲密,却是只有当事人感觉得到,做着这样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没有好上一些,还是淡淡透着疏离,却又诡异的觉得和谐。那疏离是因为两人之间缺乏了男女感情所必须的两情相悦,而那和谐,则是因为超脱两情相悦之外,两人之间已是有了许许多多其他的羁绊…单是救命之恩这一项,加上舍命相救这第二项,阿零也觉得自己不能再有怨言,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能抱怨的立场。无论是他对她的牺牲付出,还是他对她的威逼胁迫,所有一切都可以用同一种方式面对,那就是她接受。 接受越山的现实,接受百里容笙的现实,接受陪在他身边走完这最后一路的现实,既然她就已经决定了留下,淡然处之便是最重要的,她并不是为了自己难过也弄得别人不好受,才来到这个地方的。 百里容笙慢慢吃掉了那块糕点,阿零又拿出保温杯倒了两杯水一人一杯,保温杯里泡着红枣菊花茶,微微有些甜,这是阿零喜欢的味道,他也跟着习惯了,每日,或是傍晚,或是午后,他们都会这样一起出来走一走,几乎从不对话。其实百里容笙还是有些喜欢这样的相处的,很平静,不用算着时间还有多久她就要离开,也不用盘算着这一次走了下次还有多久才来,多年前他开始带着她修行以来两人便是一直聚首在一处冰湖边,如今眼前的景色同当初无异,却是物是人非,她再也没有人要等,也不会再有人来接,她终是留了下来,留在了,他的身边。 百里容笙淡淡开口:“复活夜清衡需要的咒符和药剂我已经调配好了,已经吩咐侍灵送去了昼家,对了,以防你不知道,你家的管家得到消息已经回昼家准备了,如何操作的方法届时侍灵会教给他,只要中间不出纰漏,三日之后,人就能醒过来。” 百里容笙说话的声音一直是这样清清淡淡的,如今经历了这些变故,似乎变得愈发低沉冰冷。阿零闻言偏过头,墨瞳一瞬不瞬的盯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了几秒,点了点头,如今她也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今年的阿零十五,百里容笙十九了,本是女儿家花一样的年纪少年郎最风采卓越的年华,两人却是这样静静的坐在冰湖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犹如垂暮老者一般…阿零想了一下,觉得犹如用的不对,老者也不太对,他们不老,但却已是垂暮,他和她,都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 自从圣山上兵戎相见的那一刻,阿零就看出了百里容笙看淡了生死的决绝;明知已是负荷不了冲击的身体,之后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挥霍资本做了根本不该做的事。人之将死,所以毫不在意了么?阿零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急速虚耗了自己的身体,在意,却是一句话都没有提。这三个月来,他料理着一切,对她体内浊气的净化亦是费劲了心思,只是这样的努力却是收效不大,阿零看着结果,心情竟是出离的平静,只是算过一次日子,待到百里容笙死的那一日,她兴许也就只剩几月的寿命了。 那…这样的几月里,她要,做什么? 她…要回去找他么? 换一个身份企图接近,还是远远偷偷看上一眼就足矣?这样的时候想到这些事情是犯规的,此刻,她已经又开始有些恍惚的走起神来。 方才,百里容笙状似无意的特意透露的近况,只说夜福回了昼家,含沙射影的,是在告诉她殿下如今被一个人留在了那魔宫里。他情况如何了?醒了么?还好么?她留下了无颜,可以保护他的安危,但是她没有办法保护到他身体的变化,傀儡反噬,元神破损,这样的威胁很大是不是?她没有办法做到不关心不担心,他不喜欢百里容笙说出这样的话来,里头满是试探,而她却是被一探一个准,开始失神的那一秒,阿零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他想要看她的反应,就让他看吧,她已经不想再费神隐瞒什么了… 而说实话,百里容笙的确也没有必要这样费神去探阿零的一个想法,因为就算探出来了,他也不会发作,那知道了又有何用?墨瞳淡淡扫过身侧那张平静中疏离愈盛的小脸,阿零对着他的侧颜上有着浊气的图腾,黑色纹路印在白皙肌肤上,看着刺眼又叫人心疼,他看了一会儿,垂眼,岔开了话题:“另外,我想应该就在月底,严景该醒了。” 阿零一瞬回头,反应比起刚才大了太多。 他就知道她会高兴的:“只是严景的灵魄在肉身死亡的那一刻已经有些散了,如今和九头鸟的妖灵融合,我不保证回来的那个人会和当初的严景一模一样,而且就算性情外貌都相同,融入妖灵之后严景便不再是严景了,而是你的契约兽玄血,你要记得这一点,做好准备。”百里容笙神色淡淡,说话滴水不漏。 只是这样的消息已经足够让阿零高兴了,让她这三个月来真真正正高兴了一次!她用力点了点头,那天生上扬的小嘴轻抿着,看着微带笑意,百里容笙顿了顿,青黑的眸子里光亮幽深,下一刻他轻阖了一下眼,再是睁开,四目相对,毫不避让:“既然开心,答应我一件事。” 阿零的笑容微不可查的一顿,随即原先那浅浅疏离却柔顺的模样再次显现,百里容笙当没有看出前一刻她握着杯沿的指尖微微僵硬,他神色淡淡:“从今日起,我晚上到你的寝殿睡…” 阿零毫无反应。 百里容笙淡淡挑明一切:“和你睡一起。” 湖边凉凉的风起,滑过冰封的湖面,吹皱了杯中春水,定定看入那双清冷淡漠的眼,阿零神色比冰湖还冷,冷着,她亦是没有避开那视线,半晌,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便是半月之期,鲜少来到行宫主殿的阿零在这一夜踏着落雪到了主殿内室,经过层层严密守护,一路往下,最终到达的密室里温热潮湿,鲜红色的幽光在不大的地底空间内闪耀,最后一道关口守护的人是邢悠,作为宗主的第一只侍灵,邢悠现在身份地位今非昔比,阿零进过仍旧一身红衣却明显打扮更加精致了的邢悠,什么都没说径直入了内室,佘青按规矩不能进去,在门口站定,关系极差的两人碰上,邢悠冷笑开口:“不要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呸!” 佘青自是知道邢悠骂的是谁,又是为着哪件事,眼神冰冷,佘青却并没有太过激动,她早就知道了这只不安分的小侍灵一定会因为嫉妒说出这种没水准的话,只是冷冷扬眉:“不要脸骂得真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说得更是大快人心!只是你只敢背后骂有什么用?有本事当面去骂你家宗主利用朋友性命霸着我家主子!如果不敢做,就省点口水少丢人现眼!” 佘青骂人向来犀利,邢悠这种只是嘴臭的哪是对手?“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竟敢诋毁宗主?宗主为了救那两人,耗费了多少灵力精力,你居然还敢说是利用,你…” 结果话没说完被打断的利落,佘青冷笑:“是啊,你也知道你家宗主为了我家主子什么都能做命都能赔进去,居然还敢在这里嚣张?呵,区区一个侍灵而已,摆正你的身份!” 说完,佘青毫不在意带着大头进了内室,听见邢悠在外头的怒吼,撩了撩长发一阵冷笑。要说那邢悠,混的还不如她,她家宗主对着她佘青都还爱屋及乌能礼让三分,便是她破例进了内室一会儿也受不了什么惩罚;但是邢悠呢,给自家主子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还捞不到一个人可以给她作威作福,一辈子惦念自己不该肖想的人伤心吃醋,一辈子活该倒霉!还骂她家主子?若不是当初主子好心帮她报仇,这个时候她就已经是一摊白骨归于尘土了,简直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至于她口中的宗主?佘青眸中前段时间还有的动容和感动已经完全散去。 傀儡一堆亡灵搞出一个鬼域来自立为王,靠着那点秘术成天逼迫自家小主子的男人,他算哪门子宗族?和殿下根本不在一个级别,简直可笑! 佘青迈着大步走到密室深处的那一刻,灵坛之上的秘术施展已是接近尾声,看着像是鲜血汇成的阵图中央,广口小瓶之中漂浮出一缕幽蓝色的灵魄,缓缓正升向半空中,那里,阵图上方的空中凝结而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泡,里头一只红色的巨鸟合着翅膀,似在沉睡。巨鸟的九个鸟头中,八个耷拉着,闭着眼看着很憔悴,还有一个是断头,切口处泛起同灵魄一样幽蓝色的光,佘青走到阿零身后停住了脚步,看着光影牵动着蓝色灵魄朝着巨鸟飞去,一点一点从水泡外壁渗透,依附在了断头的切口处,缓缓塑造出了一个同其他几只鸟头非常像的模糊轮廓来。 这便是塑魂咒,说实话佘青从来没有见过,只是万年之前自己还是条不能幻化的小蛇妖时,听祖辈们说起过这种阴邪的禁术。说实话,百里容笙,或者说他的前世,那堕神青岚,在秘术阵图这一块的造诣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奇才,只是偏好这些奇淫异术着多心思怪癖且容易受到秘术影响丧失本心,所以当初的青岚和现在的百里容笙,别的不说,十有*都是心里扭曲的变态型人物! 佘青在心里这样不悦的想着,很难为了主子朋友的复生感到高兴,如今的他们,更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原本那百里容笙是怎么说的,只要主子跟他走,就复活那夜清衡复活严景,结果呢,非分的条件随口说加就加如此理直气壮,不是出尔反尔又是怎样?!今日复活了严景就要求和主子同榻而眠了,日后如果再做到了什么,他还预备干嘛?!想到这里,佘青心里一阵恶心加厌恶,抬眼望去的方向,是自家小主子目不转睛的侧颜。 而主子她,竟是要他们谁也不得插手,一口同意下了这件荒唐事…主子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见殿下了?还是打算真的和这个百里容笙处处看?这样的事,若是日后被殿下知道了,怕是主子也要一并被牵连,殿下可不是会计较你是不是有苦衷的人… 想到这里,佘青心中轻叹,再抬眼间,前方的塑魂咒已经施展到了尾声,那水泡中的巨鸟,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却似隐隐带起了活力,而那灵魄塑造而成了第几个鸟头也已经同身体契合的越来越好,看着和其他的鸟头无异,血红色的巨鸟在轻轻浮动的水泡中上下漂浮,羽毛轻轻散开来,看着竟是有些漂亮,下一刻,水泡下方的阵图突然发出红光,并不耀眼,却是有些厚重,更像是雾气一般将整个水泡都包裹了进去。 百里容笙坐在阵图另一侧,闭着眼轻轻诵出咒符,红色雾气映上那张脸,看着有些晦暗不明,一截袖子口中,单手摆出的咒式怎么看都有些寂寥,佘青正皱眉观察,下一刻,那水泡似乎噗的一声被雾气挤破了,浓雾包裹上去,隐隐描绘出了巨鸟的轮廓,然后那个轮廓忽然慢慢变化了,有了人的轮廓,头部,四肢,躯干,那个人型越来越清晰,最后整个雾气一瞬收紧,像是裹尸布一般将人型完全包裹了进去,那一刻,佘青偏头看着自家主子,阿零的神情未变,眼神里却分明有一丝紧张,相处的多了,佘青已是能从现在比较面瘫的小主子的微表情里看出些端倪,她微微上前一步,握上阿零的手心,下一刻,那被紧紧包裹着的“人型茧子”突然从后背裂开了,露出了一截光裸背脊。 阿零握紧了佘青的手,两人都有些激动,心跳变快。那裂口深了,越来越大,那背脊之上,隐隐现出了一对湿漉漉的红色翅膀,那是鸟羽,上头附着一些黏液,阿零没有太惊异,她不能期待和妖物灵魄合一之后严景还是原来的他毫无变化,只是她还是会很难过,为着严景的死,还有他的复生,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他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 “过去的事主子便不多想了,好好过好将来就行。”温柔的话语在身侧响起,阿零轻轻应了一声,下一刻,那红光笼罩之中的茧子终是完全被里头的“新生儿”撑开了,划拉一瞬,两道耀眼红光闪过,一对鲜红如血的巨大翅磅一瞬划破凝固的空气,舒展向了空中,那一刻,所有人的吸引力都被那巨大的翅膀夺取了,阿零愣愣瞪着眼,看着那漂亮的翅磅和脊背连接的地方,和她那有灵力集结而成的翅膀不同,这一对是货真价实的鸟翅,看来不是能随心所欲收放自如的,然后,墨瞳有些紧张的往下探去,望上了刚刚脱离茧子露出来的容颜,那是一张艳丽妖娆的脸,带着三分媚色七分不羁,凤目如斯,微微张扬,薄唇轻勾,带起一抹邪肆的笑,那一刻,心口一跳阿零瞪圆了眼差点开心的叫出来——那张脸,还是严景的脸!除了那双鲜红如血的眼之外! 下一刻,那血瞳便是淡淡望了过来,里头闪过一道神采的那一刻,翅膀轻轻扇动,人已是顷刻就到了身前,一瞬俯身,行了大礼。 “属下玄血,参见主子。” —— 七拐八弯,半刻中之后,阿零带着众人回到偏殿,这里没有侍从守卫,只有她的人在,阿零推开寝室的门,示意佘青和大头在外面候着,扯了“玄血”进去。 “呵呵,属下?玄血?还主子?!~行啊,几日不见呆瓜都一飞冲天了啊~还敢忽悠小爷我给你跪,真是出息了!~”晃晃悠悠调侃的声线从身后传来,阿零激动得心口疼,一个转身对上那飞扬的眉眼,一下没忍住… “咳咳咳…”下一刻,严景没什么防备一下被撞得往后猛退了几步,尼玛小瓜飞扑入怀那气势堪比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倭瓜啊,赶忙给人稳住,“停停停,你悠着点,我知道你激动,但是鸟的骨头不比人的那可是中空,担心给爷撞断了…” 怀里刚刚抽泣开来的声音戛然而止,殿内气氛一瞬凝固,聪明的严景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行了,就你作,我说说事实都不行了啊,变都变了,不说难道就能变回去?再说谁怪你什么了?”看似责备的话语,裹着轻叹淡淡说来,却是带着无奈宠溺,自然,还有重生的喜悦,严景勾了勾唇,搂紧了怀里有些颤抖的小丫头,“好了不要抱了,你不怕你家大叔吃醋我还担心我家小舅不乐意呢,要擦眼泪我给你抽张纸?这自带的衣服估计是顶级装备来着,你别给哥弄脏了。” 结果果然有的人不能提,开玩笑都戳泪点,某瓜敞开来哭得更伤心了:“才不是大叔呜呜呜…” “嗯,是,是不是大叔,他是你爹。”某毒舌毫不在乎,对上阿零一瞬抬头梨花带雨的小脸,妖化之后似乎愈发变本加厉,“还哭,再哭推你了啊,话说提一个就受不了,你作死啊,说甩就甩?!” 严景的声音冷冰冰的,这些天他一路跟着从魔宫到越山,模糊间听了不少事情发展,他觉得为了世界和平,他很有必要骂醒这只矫情的小瓜才行! 一个小时之后,情绪平静下来的两人在这个啥也没有的宫殿里一起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裹着被子,尼玛床上比地板还冷!严景冷冷挑眉:“所以呢,你为了那个夜什么衡的,还有哥,就把你家殿下甩了?出息了啊,有种敢甩就有种表哭,你是哪里来的圣母啊,解救这个了解救那个?!” 阿零吵不过严景,而且她现在看着他那张冷艳的脸就高兴,一点脾气都没有,被骂了也不还嘴,只是无奈的抿了抿唇。 严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看来丫头个性还真是变了,以前哪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主?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地板,淡淡放直了视线:“那浊气侵体最后的期限,你真的确定么?…我是说,如果真的活不久了,不是更应该待在一起?” 嗯…阿零轻轻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接话,严景回头,看着对面那眉眼轻垂神色微冷的小脸,他现在都有些感动了,面瘫丫头刚刚居然还为了他哭,无奈着,他伸手帮她顺了顺有些乱的刘海:“你当真是想好做的决定?…你就不后悔?” 淡淡一声轻喃,阿零听出了怅然,微微抬眼四目相对,她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想好了才做的决定,只是… “我后悔,从决定了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一直…每一天,都在后悔…” ——只是,后悔有什么用? 如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想,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说严景,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天天想要和他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愿分离,就是喜欢么?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即便只是说说话做做样子,也会伤心难过,就是喜欢么?还是,如果你可以为了一个人去死,换他一个生的希望才能算作真正的喜欢?严景,我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明白,喜欢的真正定义… “其实我的事情,你知道,朵朵知道,楚天骐也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也许觉得我是没有分清楚亲情和爱情,也许会觉得,我是见识太少,小时候就对着一个人,长大了,便只能看着同一个人,或者是,在我身边也没有谁那么亲近了,殿下他又很优秀,所以这样的感情,其实更像是顺水推舟对不对?不用费脑子,不用花心思,喜欢一个自幼就喜欢的人,就像是那个人只是因为恰好在对的时间出现在了对的地方,也许换上一个人,便是其他人,在那样的时间出现,这样待我十年,我也会顺其自然的喜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不是?” 严景微微皱眉,看着阿零平静的脸,听着她平铺直叙的声线,听着她说,其实严景,说实话,我原来也有过一刻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一日,我找回了全部记忆之后… 她轻轻阖了下眼,再睁开,那个样子看着有些勉强,似接下去要说出口的话实在太过艰难,墨瞳清亮如水,看如那双玛瑙一般漂亮的眼,阿零微微勾唇,那抹笑却是有些苦涩:“直到我想起了前世,想起了万年间的每一世,我才发觉,原来那生生世世几千几万年的轮回中,我从来没有顺水推舟的喜欢过任何人,一次,都没有。” 凉薄的声线,带起的寒意让人徒然惊颤,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入眼的决绝,看得严景心头一窒。 如果,那个人,他是你这永世的生命里唯一也仅有的一个爱人,你会,怎么看? 如果,这样的感情,以前从未有过,来生也不会再有,仅仅只有这一世,仅仅只是这一人,你,又会怎么办? 她没有经验,当两难的选择突然摆在面前的时候,她只能凭着直觉做出最直接的判断,而她的判断,就是她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死,也绝对不能让他体会这样失去心爱之人的伤痛… 因为自她出现在他生命中之后,她就一直在用死亡的阴影,折磨着他… 她是人族的时候,寿命有限,他为了她寻医问药访遍奇方,甚至不惜操纵残忍的实验,只是为了能续下她的命,留他在身边; 后来,得知了她的身份,他一方面很积极的想要她回归神位,一方面又不忍逼迫,准备好了只和她共度一生,只是试问,他真的觉得一世就够了吗,几十年后,等到她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而这一切,都还只是发生在以前,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他的恋人… 而现在,这样认真的感情里,却只是一世,她都…给不了他了… “严景,如果那一日,是我和他一起涉险,两个人都面临死亡,我一定不会做出让他活下去自己却死了的傻事;如果那一日,我是立刻就会死在他面前,由他来选择要不要追随,我也一定不会这样纠结…可是偏偏不是,偏偏是我还要苟延馋喘半载,他带着那样的心情陪伴,我甚至都想象的出来他微微笑着云淡风轻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的,不用担心的样子…可是怎么可能没事,根本不可能没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一天一天接近死亡,会是怎样的感受我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然后,最后,我自私的先走了,幸福的死在他怀里,我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给了他这么大的希望之后,再狠狠碾碎,还要他笑着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眼眶微红,她终于忍不住要哭出来,脸颊上黑色的纹路似又深了一层,心里很疼,她却已是控制不了。 是的,也许是她变了,神格融入之后,她考虑问题不再单纯,她顾及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不能说自己不后悔,她也不确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只是这样的事,哪有标准答案可言,那么紧迫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随心而为,然后,日日夜夜,深深,后悔! 悲凉的气氛,隐忍的哭意,严景望着丫头那想哭却是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的样子,终是觉察那样的心痛,已是无从表达…鼻尖微微发酸,他也不知如何安慰,更是没有法子解决这个难题,伸手,严景轻轻抚上阿零的头,这样的时候也许也只能互相依偎着哭一场,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这么想着,下一刻,门外却是忽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通传,一下打断了所有。 “神女殿下,宗主到了。” 两人都一时微顿,下一刻严景先反应过来:“尼玛那个百里人渣这时候来干嘛?!” 阿零在严景愤怒的眼神中愣了一秒,有些没底气:“他…来睡觉…” “睡尼玛啊睡…睡,睡觉?!”严景瞪圆了眼一瞬吼出来,被阿零慌忙捂住:“你不要叫!…别担心,我和他没怎么样,只是睡觉…而已。” 呵,呵呵,没怎么样?没怎么样?!严景一副你脑子进水了的样子一把扯下阿零的手:“你还说他没逼你什么,之前你还帮他说好话?我看你是昏头了吧真心要气死你爹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他没企图他天天过来干什么,你脑残啊,作死啊,你…!” 再次捂住,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近了,阿零顿了顿,微微皱眉:“百里他…不是这样的人…” 严景一副要昏过去了的样子…尼玛之前说起甩她爹的事来一套一套的差点惊着他,结果现在忽然就变成一包浆糊了还抹都抹不开是不是那百里人渣给丫头灌什么药了啊?!严景愤怒再次扯开手:“我靠还真当老子你契约兽啊说堵就堵?!什么叫他不是这样的人?你妹的你一晚上八小时至少晕过去四个小时他那时候把你睡了你能知道个屁啊?!”下一刻,在阿零一瞬严肃的目光中严景还是识相的收敛了言辞没再骂下去,听着那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他愤愤咬牙:“老子今晚不走留下守夜,老子你契约兽不走是应该的吧,我今晚就睡床头地板上!” 阿零表情一顿,随即点头:“可以,但是你不要闹…没事…”然后更加压低了声音,“还有,你不要暴露身份,你现在是玄血,不要让百里知道你有严景记忆的事。” 两句交代完毕,严景皱眉盯着丫头一瞬回复沉静的容颜,下一刻,房门一下打开,严景皱眉回头,对上了那双俯看而下清冷淡漠的眼。 严景心中冷笑,桀骜不驯的瞪了回去,心里想着,若是日后丫头她爹杀过来,这小子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呆瓜丫头之前是怎么盘算的?她走了,她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呵,看着吧,绝壁异想天开,不可能! ------题外话------ 开始努力调整更新了,现在时间还不稳定,明天再接再厉,应该后天发文时间就能固定下来了,大家么么哒!   ☆、070 亡者归来 娶你为妻 百里容笙定定的看着严景,不说话。 严景很严肃的瞪回去,想起之前呆瓜零的叮嘱,目光里尽量压抑着冷意,把怒气勉力维持在忠心护主的范畴。 一时间内殿里气氛有些冷,佘青和大头站在门边,看到阿零微不可查的目光阻止,没有上前。内殿不大的空间内,两个大男孩儿便是这样沉默着对视,一个眸光似雪能将空气冻结成冰,一个红衣烈烈,血瞳璀璨似能将冰层望出个血窟窿,三秒之后,殿内终于有人动了,严景皱眉回头,看着阿零从地上爬起来,抖动得被子枕头悉悉索索,然后她淡定转身去一侧的柜子里捧出另一床被子开始铺床,那一刻,严景明显感觉到百里容笙那一头逼人的冷气瞬间散了许多。 严景无声怒目圆瞪阿零——靠,不愧是男神带大的妹纸如此深谙男人心真是难为你了,冰山都一瞬能融了是哥之前小看了你!但是能不能麻烦你稍微贞洁一点这种力道不要往别的男人身上使?你是怕你爹吐血还没吐够?阿零在严景不善的目光中没有抬头,很认真贤惠的样子铺好了床,下一刻,绝壁是故意的,百里容笙神色淡淡走了过来,直接登堂入室坐到了床沿:“今天身体怎么样?” 门外的侍从已经识趣的关上了门,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咳咳,三个人…严景看着此情此景突然觉得自己没法呆了,我去这种夹在人家小夫妻之间做电灯泡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话说你们不要俨然一副老夫老妻正要就寝的样子好么你让哥一个保护者突然变成一笑话情何以堪?!严景不看百里容笙,免得自己忍不住骂出来,只能瞪着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盯着阿零,他本就长得好看,那样的五官衬上这样的眼眸简直是艳绝非凡,阿零回头轻轻瞥了一眼严景,那个眼神安抚中透着一丝怅然,她一直都觉得严景的长相已经精致近妖,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真正变成妖怪,离开A市的时候,她遣了大头送信给小舅舅说她一定会把严景原原本本的带回去,却是不知如今的严景,还称不称得上原原本本这个词… 墨瞳之中一瞬的情绪流转两个男生都看见了,严景皱眉一顿,百里容笙直接开口:“不开心?” 嗯?阿零轻轻抬眼,对上那双一贯淡漠的眼,片刻,她忽的垂眼,抿了抿唇:“严景他…不认得我了。” 啥?严景一愣,随即百里容笙审视的视线一下瞥过来对上了严景有些微愣的眉眼,严景如今的样子较从前更为艳丽,一双血红色的眸子透出妖族特有的精光,那一瞬间的呆滞落入百里容笙眼中,可以理解为不熟也可以理解为惊讶,百里容笙不动声色的扫过严景身上下的禁锢咒:“所以用咒锁了他?不是让你不要用灵力的么。” 清冷墨瞳,望上阿零的时候也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探究,百里容笙现在已是不轻信的性子,何况面前的女孩儿已经骗过他一次又一次,那有所保留的样子,在场的人都不傻,严景看得出来,他只觉现在表面呆瓜实则人精一样的丫头绝对也看得出来,看着她那以不变应万变的样子,严景心里叹气,才多久啊,之前那么天真一丫头都折磨成这样了… 色彩:“不锁着就跑了,可能是因为那九头鸟的记忆吧,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就抽风想起来了,变得很怕我…也是我自己不好,太急着亲近…”阿零说到这里不开口了,什么都不言而喻,她不指望百里容笙凭着今天几句话就相信她了,她慢慢爬下床:“我去洗漱一下,你先睡。” 阿零是静了半晌之后才说话的,声轻如絮,没有带上过多的感情 呵呵,你先睡… 严景已经在心里叹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直觉,阿零她爹,她口中心心念念的殿下,若是知道他护了一辈子的丫头现在正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为了生存和一些不知名的谋算这样费尽了心力讨好,不知道会不会干脆还是一死了之的好… 那一日他在那运河遭遇了怪兽袭击,之后就卷入了这一场光怪陆离的事件中,阿零是神女,她爹是魔君,两人前世各种宿怨,今生各种人见不得他们好,扑上来使绊子,各种想让他们分开老死不相往来,而他的死,如果真要说来,也许的确是被阿零连累的… 变成妖怪,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对于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再面对小舅,他也觉得很迷茫,他从来没有怪过阿零么?他没有这么大度,只是那责怪在之后跟着她一路颠簸从魔宫到那圣山,再到了这个天宫,一点一点被磨蚀殆尽…她已经这么可怜了,他怎么还舍得怪她?如果不是面前这个让他狠得牙痒痒的百里人渣,那日坠崖她就已经死了,他哪还有力气怪她? 心中叹了口气,严景之前就试着动了动,发觉果然是动不了,索性在向后靠上了床板,就这样一副要睡了的样子。百里容笙神色冷冷的看了严景一眼,下一刻也没再做声,脱了靴子上床,嫌弃的放下了床帏,隔绝了一切。这个宫殿,整个古色古香又阴气森森,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个百里容笙,他对阿零的感情是真,但是占有欲也不少,同为男人他怎会看不出来,再是清冷再是淡漠,也掩饰不住阿零说一句话做个一个表情,他都细细分辨仔细揣测的紧张,说实话,真要让他搂着这么一个让自己神经紧绷到了这种程度的美人睡一晚,他估计也没了心猿意马的念头… 这么想着的时候,阿零已经踩着声声更漏回到了内室,严景回头望上丫头,稍稍松了口气,好在丫头还没头晕脑热的那种地步,穿的衣服倒是比去的时候更多更严实,严景没有开口说话,虽然有些气恼还是勉强配合着阿零演了那出“不认识”的戏码,阿零刚刚洗了澡,头发明明吹干了,身上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水汽,严景微微皱眉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丫头,方才发觉,只是几月不见,她变了很多,变得…漂亮了很多,便是脸上那半块黑色的印记都丝毫没能掩去那眉目间的清丽。 这样淡漠的眼神和表情更衬这张脸,却是让严景看了心里一点也不好受,下一刻,阿零就近了,伸手安抚性的在他肩上按了按,去了禁锢咒,全身一松的那一刻,严景却是没动,保持着原样望着前方,知道阿零撩开床帏上去了,帘子再次放下一瞬阻隔了两个空间,听着身后一片静默,严景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阖上了眼睛。 阿零,你知不知道,便是我,现在坐在这里,看着你这样,心里都难过的不得了…那,你可曾想过,那一日,在魔宫那山崖之上,当你最终跟着百里容笙决绝离开的那一刻,看着你的背影,你最最在意的殿下,他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怪不得,你要后悔,阿零,你当真应该后悔,因为你终究,还是选错了… 不是因为你自私,也不是因为让他忘了你好好活下去这样的想法不对,而是当面对着攸关两人的重大决定的那一刻,你因为太害怕而早早斩断了一切,再痛苦,你至少还有过一次选择的机会,可是你却忽略了,你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他… 日后相见,阿零,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原谅你,但是伤痛已经造成,你做的,无非只是先用失去伤了他一次,再用永远失去,伤了他,第二次… 血瞳轻阖,掩去无奈叹息,阿零,你满心以为的忘怀,其实亦不过只是你怀着侥幸的期待; 如果那一日,你跟着百里容笙离开的那一刻,敢回头看上一眼,看到他看你的那个眼神,你就会明白,所有的期待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会记得你,哪怕是忘记了一切都会记得你;他一定会来找你,哪怕是你伤他至深,他也不会舍得,多恨你一秒。 所以阿零,等到重逢的那一刻,就好好哭一场,然后好好的,珍惜吧。当日的情况,或许选择哪一边都会带来深深的悔意,只是我们谁都做过追悔莫及的事,还好这样的错误,还有机会弥补。你装成这般温顺的样子,想从那百里容笙那儿得来的东西一定还是为了你家殿下,即是相爱至深的两个人,又何苦分离,你选错一次,就选对第二次,当你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你一定会发觉的,你想要的,还是,他能在你身边。 —— 似隔绝了一切的床帏之内,沉寂无声,如今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相同的情景,上半夜的时候,她会毫无睡意,睁着眼,等待着那忽然的倦意来袭,然后她便会一下就昏睡过去,陷入休眠,知道再一次醒来为止,唯一不同的是,她隐隐算着觉得自己休眠的时间愈来愈长,只是百里容笙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她也没有过多追文。 那样昏迷,显然是身体受到浊气侵蚀的反应,早些年她体内的神格灵鸢便是长长休眠对抗着浊气,只不过是如今换成了她们一起承受而已。微微睁着眼,阿零看着雪白帷帐在烛火映耀下带上的蜜色光影,她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往常也一直便是这样静静躺着,百里容笙一般不会来同她说话,总是先她一步闭上眼,呼吸匀称的就如同已经睡着了一般,这一夜,她本来以为也会如此,结果正是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侧忽然一动,偏凉的指尖已是搭上了她的脉搏。 是了,今晚严景在这里,他恐怕睡不着了… 百里容笙的声音比指尖更凉,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偏头看她一下:“刚刚用了灵力,可有感觉不舒服?” 阿零缓缓摇头。 他却是仍未松手:“如果不舒服要说,不要忍着,任何一点小拖延都可能造成很危险的后果。” 阿零轻轻点头,表示她明白,她微微偏着头,他感觉她清冷的视线正望着他脸上的一处,她没有抽回手,表现的也很配合,只是她不说话,她也许是看出他想让她说话,所以故意不说的,百里容笙这样想。 床榻之下,靠着床板坐在地上,严景闭着眼,把所有动静都听到了耳朵里,他已是不太在意百里容笙想要急切的证明什么表达什么,他愈是在意,表示他愈是沉不住气,便也愈是表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不是么? 墨瞳在下一刻轻阖了一下,长睫扇过之后,再次揭开,带出的那抹冷色,如果枯井一般幽暗。他的确是沉不住气了,只因一个故人的回归,只因一瞬心机的猜疑,这样的时候,百里容笙才苦笑着发觉自己竟是这样脆弱,他设计好的一切,他最爱的平静生活,其实什么都承受不起,单单只是严景的回归,他已是反常成了这样,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苦涩。 然后,他开了口,他说阿零,你今天是不是很开心?问出口的那一刻,搭着她脉搏的手心缓缓回落,扣上了她的手腕,开始微微用力。 阿零没有反应,静了一会,轻轻应了一声:“是,很开心。” “只是开心归开心,你不要太激动触发了浊气,玄血的事可以慢慢再看,不急着一时。” “嗯,我知道。”她终是开始配合,却是在开口的那一刻,扬手,开始用力挣脱他的钳制。 百里容笙连气都不喘:“只是今天你还是用了灵力,虽然是小咒术,保险起见明天的药还是加一剂,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苦的,但还是要坚持。” “嗯,我会的。”阿零的声音很清淡,动作却凶狠,一只手挣脱不掉,白皙的手腕上顿时被掐出紫青色的痕迹,下一刻她伸过另一只手来,用力掰他的指节,指甲滑过皮肤,好几处应该都破了,尖锐的疼痛传来那一刻,百里容笙却只觉得心里一松,压着的那口气,终于沉了下去。 或是表面疏离,实则和谐,或者表面亲近,实则抗争,她能做到的只有一点,并不是他做什么都能依着他。这样的反应,却反倒让心思已经有些扭曲了的百里容笙莫名产生了一丝信赖,觉得她有着不能跨越的底线,至少说明她不是另有所图什么都能应允,那么,先前她温顺的态度也可能是真的,就像她此刻的不配合一样,也许玄血真的没问题,她也没问题,没有人背着他,偷偷谋划着秘密! 那一刻,心头一松的这一刻,心里竟是一瞬扬起了一抹异样激动的情绪。阿零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柔弱了?当年灵鸢的灵力他无法企及,这一世阿零灵格还未齐全却也已经有了彪悍之势,只是现在,她却是只能这样躺在他身边,什么都做不到,连挣脱他都不行,是了,是他在她的汤药里加了东西,让她使不出强大的咒术甚至用不上她那一身武艺!变成了普通娇弱姑娘的阿零,此刻这样徒劳的反抗反倒让他心里一阵愉悦,从心底深处升上来的那股情绪是什么?为什么他竟是这样激动这样兴奋?!下一刻,墨瞳终是一偏直直对上了那双微皱的眉眼,里头翻滚*一闪而过的那一刻,阿零一瞬心惊,下一刻整个人已是被一下翻过去,摁着手腕死死压在了大床上! 那一刻,阿零却是没有叫,她甚至不再动了,睁大了眼,死死凝上那双黑雾翻滚的墨瞳! 百里容笙又发作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阿零对他每一次行为反常下的定义。百里容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百里容笙,或者说他是,但是他有的时候,会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思维模式行动方式都完全不一样,这样的变化发生之时没有预兆,却是从那双墨瞳中可以看出一丝端倪,此时此刻,那双俯看而下紧紧凝视的双眸里是少见的暗色,清冷不在,隐忍不在,甚至那隐藏得很深的关切和沉痛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冽的寒意,是贪婪的*,还有难以抑制的恨意,那一刻戾气四散严景心念一动,下一刻脑海中却是传来阿零冷冷的声音——你不要轻举妄动,没问题。 严景咬牙,忍下了这一刻。 阿零静静躺在床上,静静凝视着那双诡异的眼,既然眼见的这人已经不是百里容笙,她也就不必再像对着百里容笙之时对着他,漆黑墨瞳之中一瞬滑过冷意,淡漠如冰,幽幽望来,如同暗夜无星,深渊幽冷,那一抹漆黑,直直望得人心胆一颤,下一刻,身上之人俯身往下的动作僵僵顿住,从那双墨瞳里,阿零看出了一丝迟疑。 他在,怕她。 或者更准确的是,他在怕着那个和她一样有着这样一双眼这样一副清冷表情像了七分的那个女人,他打心底里,畏惧,灵鸢! 便是一眼,已是震慑,下一刻,墨瞳之中一瞬带起一股异样的波动,阿零直觉,百里容笙该是醒了… 性格诡异的切换,人格分裂,还是浊气的影响?这一点阿零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百里容笙的异常也许从他们到C市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如今只是有愈演愈烈之势,为了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她细心的观察了他“发作”前后的所有细节,甚至逐一想好了对策,今天这一劫其实有些惊险,还好她选对了方法,不然又连累了严景一次。 百里容笙已是完全清醒了过来,翻身而下,那一刻他的动作有一瞬的犹豫,下一刻还是忍住了下床的冲动,坐了一秒,犹豫了一秒,再用一秒躺回原处,那身形明显有些僵硬,阿零隔得近,能很清楚感觉到他这时一瞬凌乱的心跳,那跳动比起之前那嗜血兴奋的百里容笙还要快还要乱,阿零微微思量了一刻,她觉得他是一下慌了,而且,很不好意思?… 阿零一时判断不清状况,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赶人走?说实话她没有闹一场的资格,而更加紧迫的一件事,是她的睡意在这一刻突然来袭,她已经迷糊间就要失去知觉,脑海之中,最后一丝精明滑过的瞬间,阿零抓住机会,轻声说了一句话:“百里,我要睡了…” 她要睡了,浊气的影响,难以抗衡,而百里容笙方才的“变异”,也许也同样是浊气侵体不一样的表达,说实话,她现在心里很平静,没有一点要怪他的意思,她忽然就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他一声。 再次转身的那一刻,眉峰微蹙,望上那张带着黑纹的侧脸,阿零已是沉沉睡了过去,再也不能被打扰,估计被杀了都叫不醒,这是她现在最致命的缺陷,这也是坐在床外听着一切动静的严景最担心的事,结果傻丫头却是好死不死的在那样之后还通报别人一声?!行,你狠,果真是觉醒之后换了颗心,攻心计用成这样简直不是一般强大! 帷帐之内,百里容笙有些呆愣的看着阿零的睡颜,过了很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微微扬起右手,伸向空中,他端详了又端详,那只掌心,拇指虎口处有一道很深很狰狞的疤,那是那一日他跟着她跳到那崖底水湾中,到处寻她的时候被岩石划破的伤口,那个时候,他用着这只手找回了她,今晚,他又用着这只手干了什么?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扬起一抹谁也不懂的情绪,下一刻,掌心翻过,再次握上阿零垂在身侧的手腕,微微带着剥茧的指腹滑过那紫青掐痕,完全覆盖,下一刻,金色的灵力自掌心溢出,一瞬照亮了整个四方空间,这才是他夜夜守候,应该做的事啊… 那柔和温暖的金光,如同之前的每一夜一样,自后半夜亮起,直至黎明时分散去,天刚刚灰蒙蒙亮的时候,百里容笙起身离去,严景仍旧坐在床尾,一动不动,等到人出去了,房门重新关上,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一宿未眠,人累,心更累,守了一夜,除了发觉傻丫头变异得厉害外加那百里容笙是个面上冷血无情背地里狂送温暖的大变态之外,严景表示一无所获… 想着,严景叹口气爬起来,伸手撩开白色的帘子,透过那熹微晨光,望上阿零熟睡的容颜。 阿零,你啊,还是快一点,快一点回到你爹身边去吧…人傻是福,这一点他现在是真心信了,有人可依靠了,就不用再这样攻心计了不是,误入歧途久了,当心以后救都救不回来! 傻丫头,还是应该傻一点单纯一点,才比较可爱啊… 清晨,微微浮动的晨风带着这抹惆怅而上,轻轻划过了屋外悬梁之上一抹如雾般的身影,下一刻黑衣飘忽,一瞬随风而去,严景到底为妖道行浅了些,什么都没有觉出来。 黑影落地,一张僵白死气的脸,说话都是如同钝刀滑过冰面,冷涩冷涩的让人毛骨悚然。 “启,启禀姑姑,那玄血的确有异…神女和他明明相谈盛欢,待到宗主到了,却谎称不相识…”黑衣僵着脸,好不容易组织出语言,灵力操纵的死灵并不太有用,当探子却是极好,本就是一缕没有实体的魂,飘到那里都鲜少有人能察觉。 邢悠闻言面不改色,冷冷道:“也就是说那神女欺骗宗主?你当真听清了?!” “…启,启禀姑姑,千…千真万确!”死灵有些急,“神女犯上,定,定图谋不轨!” “行了,没事了,下去吧。”邢悠挥手赶人,看着那黑影飘忽远去,山樟树下一身红衣的少女终于敢咧嘴,肆意绽放了一个无声诡异的笑。 她就知道,那昼零绝对不会有那么安分,如今伙同外人算计她主子?呵,她当真以为主子下令偏殿不让人伺候就没人注意到她的情况了?!邢悠轻蔑的笑出了声,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家主子震怒连坐,杀了昼零,也一并杀了那只狂妄蛇妖的激动画面! —— 悬浮天际的越山,入了二月,已是开始隔三差五飘落小雪,山中依旧平静,除了神女新收的那只九头鸟玄血不太合群,只是据传那九头鸟和神女颇有渊源,连带着宗主殿下都对他忍耐三分,宠溺的结果,就是那不良禽类隔山差五不是闹出走就是闹脾气,一会儿闯了东山头清修之地,一会儿又去了西山头的仙泉捣乱,搅得整个越山鸡飞狗跳,神女心疼管不好,宗主爱护神女不好管,结果便是那畜生养得愈发无法无天起来,成了越山禁地难以言说的败类存在。 鬼城一般的越山,如今已是断了通往外界的路,和天族早已没了来往,卸下了神族的荣光。这一日,也是无事,百里容笙同平日一样研究着压制浊气的方法,听着下方邢悠淡淡汇报着从灵山魔宫传来的消息,今日还是无异动,异动却便就在近日了,百里容笙面上丝毫不显,翻阅古籍的动作却是缓了一缓,下一刻终是没有沉住气,起身走出了密室。 邢悠一路跟上,一路,那张冰凉却也算是娇俏的小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的拼命隐忍的愤恨不耐,主子不知何故,已经有半月没有去见昼零了,心里自是惦念,再加上那魔宫消息的刺激,会忍不住去偏殿也是情理之中~呵呵,是啊,合情合理,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百里容笙到了偏殿的时候,自是凑巧没能见到阿零,不仅阿零不在,她的两只契约兽一只侍灵都不在,神色闪过一丝微愣下一刻便被阴鸷取代,主子多疑,这样的时候,只需要再来一人说上一句,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邢悠微微咧唇,看着那事先安排好的侍从缓缓上前:“启禀,启禀宗主,神女去找九头鸟了,那鸟今天又乱来,到处飞…有人说,上次见,是在南山脚…” 南山脚?! 下一刻,墨瞳之中凝起一股戾气,不能侍从汇报完毕,百里容笙已是黑着脸,一瞬幻出符咒,御风而去! 百里门的南山,供奉越山历代宗主之灵,他们的师傅就葬在南山幽谷之中,阿零她,是去了那里?!她去,她去做什么?如果是要吊念师傅,没有必要瞒着他,如果只是去看看,为何不叫着他一起去?! 是啊,数月的相处,为了展示自己的并不异心,她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带着做给他看的姿态摆在他面前的么,那么这一次呢?突然偷偷摸摸,她不知道有句话叫反常即为妖?!下一刻,脑海之中近日发生的种种事件交叠,同严景融合灵魄的契约兽玄血,尔后大闹天宫一般的日日折腾,她仗着那一晚他做了错事心有愧疚,所以大肆布了这个局混淆视听,什么玄血没有严景的记忆所以不服管教,其实都是她授意了让他大肆闹腾,每天“失踪”一次,闹得侍从无心再管,直到,真正失踪的那一天! 呵,这一刻,脑海之中断裂的链条终于补齐,私闯南山禁地,盗出师傅仙物,然后交由玄血送出越山,偏偏挑在这样的时候,偏偏挑在那人要醒的当口,她铺成了这么久,设计了一出有一出戏,那静静的陪伴都是假的?那温和的相处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的?是从最开始,最开始她答应跟着他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盘算着要盗取师傅的陪葬仙物,一心只是为了救那个人?!然后她放低了身段,装出一个有一个乖巧的样子,配合着他生活,陪伴在他身边,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为了这一天,等的,就是他放松警惕之后往他心窝里扎一刀的今天?! 那一刻,体内戾气奔涌,几近将心脏撕成碎片,飘忽之间,他几乎难以立在符咒之上,风声从耳边过,终于到了那寂静幽谷,那一刻,一身玄色衣衫骤然入眼,墨瞳一个紧缩,他一翻身,竟是从灵符上跌了下来! 阿零惊了一跳,那一刻神色有些茫然,下一刻,却是在对上那一瞬望来的疯狂视线的时候,本能后退一步,收敛起了全部情绪,冷冷的,对上了那双嗜血黑瞳。 一身黑,又是,一身黑!明明知道他不喜她穿黑色,为什么她非要忤逆他背叛他穿着这样一身衣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一刻,奔涌杀意一瞬席卷全身,黑色纹路疯长攀上脸颊颈项,那一刻,他的疯狂她全然的感觉到了,她的淡漠,他亦是全然知晓。 这是一场误会,有心人故意设计的陷阱,只是这又如何?她不否认,今日她借着来吊念师傅的名义,就是来踩点的,她的最终目的,就是他所想的,分毫不差!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发现了,既然如此,她也无话可说,墨瞳淡淡望上青隽容颜上失控的情绪,阿零心知今日在劫难逃,百里容笙,已经又不再是百里容笙平日的样子,而这一次,占据着他的身体和理智的那个人,已经,不再害怕她了。 下一刻,触上那双冰凉眼眸的那一刻,愤怒一声嘶吼,百里容笙一下爆跃冲过来,一把卡住阿零的脖子,死死锢着她一把按在了地上! 那幽幽山谷,祖先安眠的地方,恩师墓前,阿零被百里容笙死死掐着脖子压在地上,已是几近无法呼吸!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到青青他们几个赶到了,却是被瞬间扬起的光鞭生生缠住,痛苦倒地!百里容笙已经疯了,一双墨瞳红得能滴出血来,下一刻,他不知如何想的,下了死力的手掌一瞬松开,却是猛地扯住了掌心下那层薄薄的布料,扬手一撕!呲啦一声响,墨色的碎布被灵力震碎死灰一般随风飘散,那一刻,对上那双永远沉静的眼眸里一瞬带起的惊惧,百里容笙顿了顿,终于勾唇邪邪的笑了。 那抹笑容,带着血气,他恨得连自己的舌尖都咬破了,却是最终没能下手直接掐死了她,那一刻,悲凉的情绪滑过心头,却在下一刻被翻涌而出怒意尽数淹没,身下的女孩儿,因为愤怒和恐惧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她也会怕的么,也会,有这样的眼神?阿零,你连死都不怕,原来你最怕的,却是这件事么,你还在抱着什么期望?便是死了,也要为了那个人,守身如玉? 呵,呵呵呵,冰凉的笑声如同诅咒一般从喉咙间溢出,抬眼,望着四周被光鞭纠缠痛苦却仍旧拼命往前冲的她的属下,再是垂眼望上那双含着怒气却掩不住绝望的眼,却是不其然间,脑海中滑过的那个画面,是那一静谧一夜,他站在冰凉月色下,默默的,孤单的,透过那大宅玻璃看到的,她的笑脸。 她会羞涩,会欣喜,会…大胆而热情,在那个人拥着她的时候,在那个人,吻她的时候,她,和现在在她身边的这个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子,根本,就完全不是一个人… 其实他明明已经想好了不在强求的,他不求她喜欢他了,甚至,不求她在他死了之后还留在越山,他知道她一直念着那个人,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自己死去之后,就放下所有的执念,让一切都随风而去,他求的,只是仅剩的数月陪伴,他知道是他逼着她留下的,所以他为她做了能做的一切,便是在身体最不济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过帮她查找净化浊气的方法,他承诺过她的,所有一切都是真,只有那一样,他不会真的去帮那人续命,补全元神,谨此而已,她是发现了么,发现了他的谎话,所以她等不了了,仅仅月余,她都,等不了了… 用师傅殉葬的仙器,去救亲手杀害了师傅的仇人,这一世的灵鸢,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利用他的感情,欺骗他的真心,在他开始慢慢信任她依赖她的时候,狠狠打破一切,这一世,他喜欢上的阿零,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他笑得更开了,便是连胸腔深处的血水都似要全部笑了出来,笑着,微微俯身,他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了她肩头裸露的肌肤。 “阿零,你不用怕,我不会做什么的,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的…” 他开口,声音如情人间的耳语般轻柔:“阿零,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这么委屈你?我会娶你的,明媒正娶,昭告天下,我娶你,为妻。” 娶你的,是我;永远也不会,是他! —— “呵,消息来源属实?那自立门户的堕神大张旗鼓的,准备迎娶我们那小神女?~” 三日之后,灵山重地,月夜下的魔宫庄严巍峨,月上柳梢,四季如春的灵山自是不用担忧那冬日精致的不美好,一袭如水的长衫,有妖花一朵笑盈盈的斜倚楼台,赏月品酒,一对妖瞳映着月色,一双红唇品着美酒,一说话,媚眼如丝带出三分醉意,看呆了周围一众侍从。 有乖巧娃娃立刻奉酒伺候身前:“回主上的话,可不是真的么,那堕神大人可是卯足劲了要大张旗鼓的办呢,否则就凭现在越山那铜墙铁壁的样子,消息怎么可能传的出来,明显就是那堕神大人叫人传的!~”娃娃分析的头头是道。 栏边软榻上风情万种的美人笑得更开了:“是么,那本座也真要祝福他们百年好合了~”说着,长指轻轻点着杯沿,花倾城垂眸一笑,那个样子果然倾国倾城,“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大抵就是堕神和那神女这对鸳鸯吧~” 咳咳,一句话淡淡落下,四周轻松的气氛冻了一冻,身侧端着酒壶的娃娃微顿一下,随即接口:“启禀主上,是娃娃当日办事不利,让那堕神和神女跑了,都是娃娃不对,请主上责罚!” 花倾城不是好脾气人,直白点说,就是脾气怪异的不能用普通人标准去衡量,那一日百里门圣山伏击失败几乎全军覆没,大将鬼娃娃一个人跑了回来,事情办砸了,主上却是一句怒言都没有,反只是淡淡叫人安排了娃娃养伤,之后对追杀神女的事再也未提。这样的特殊待遇,不知道的人肯定还以为鬼娃娃受宠,只有常在主上身边随侍的人才知道,那是主上性格太阴晴不定,还没有到你受苦的时候!而所谓的阴晴不定,更是指主上日后什么时候发火会迁怒到何时为止都是未知数,看似没有责罚,却等同于是给鬼娃娃立了个让她成日提心吊胆的长期死刑! 这样的处境,鬼娃娃这样的人精又怎么会觉不出来,便趁着今日,主上心情大好的时候,她再次请罪,便是给自己请了一个台阶,主上肯作罢,那是她天大的福分,如果就此挨了一顿,也是人之常情,最怕的是主上一句你何罪之有堵回去,继续晾着她,那估计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人群中,有人淡漠,有人带着看好戏的激动。 花倾城今天心情的确很好,不仅仅是因为这几日殿下就要从晶石里破功而出了,更是因为那别了他墙角的神女要嫁人了~哈,哈哈哈,嫁人?还真不如死了好!那堕神果然是个变态的主,也幸得当初娃娃失手了,才有了今日这么好的乐子不是么~整整四个月的分别,不出几日殿下的净化也就完成了,等到殿下出来,关于那神女的事已经早就忘怀了,他没什么可担心的,何不乐着看好戏?~ 花倾城笑着挥了挥手:“呵,还来招以退为进?行了,起来吧,本座今日心情好,算你会挑日子。~” 得了大赦,娃娃笑得花一样爬起来又凑了上去,人群中有人嫉妒有人失望,软榻另一头的空地上,一袭黑衣容色清冷的侍女手里托着银盘,举高到头顶,里头盛着主上爱的水晶葡萄,周围气氛一片安宁愉悦,花倾城吃着葡萄,望着天边明月,有股子风情真真从骨头里透了出来,看得人心痒痒。风骚的王,迷乱的属下,觥筹交错间,谁都没有注意那贴身侍奉的侍女,一张低垂的小脸冷得如同二月冰霜,那轻托着硬盘的手,十指指甲均长寸余,根根锋利如刀! 主子有命,一旦殿下脱身,便杀万妖之王!无颜低垂着头,在心里默默记下,第一百零七遍。 琼楼玉宇,花月相应,同样的亭台楼阁万重宫阙,却是不一样的莺歌燕舞丝竹袅袅,这仿照昔日魔宫修建的宫殿,也许从来也无法比拟上昔日魔宫肃穆压抑的气氛一分一厘,正是因为这样的喧闹,和那样一位,主子。 远远的丝竹声绕过花叶传递山间,沿着奔流的泉水而下,穿透重云,传递到那悬崖密境的时候,已是没在了夜风之中,再也辨不清分毫。 那月光无法找到的悬崖地步,藤蔓交错覆上的晶石之内,灵力封压已有近四月之久,金色的灵气交缠碰撞,环绕在黑衣黑发的男子周围,已有隐隐破出之势。 晶石之中,有水纹一般的纹路缓缓流动,轻轻一缕经过那青隽眉眼的一霎,竟是仿佛惹得那抹修长冰冷的弧度轻动了一下,那似幻觉的一瞬之后,晶石之中灵气流动似乎有了些一样,微微沸腾的水纹之间,似沉睡了许久的男子微微,轻皱起了眉头。 放眼,竟是无尽的黑暗,伸手,一片虚空之中,触到的那个地方,冰冷刺骨,带着厚重感,竟是一扇推不开的铁门? 昼焰行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密闭的空间,无法掌控一切的焦躁感,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烦,他这是在干什么?密室修炼?对了,魔功第九层,他突破了么?既然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还困在这个密室里?谁把门关上的,为什么他打不开?这世上有几个人赶来堵着他的门?皱眉心中一个念头忽闪而出,他脱口而出:“清衡?” 这个名字念出口后,便像是一切都确定了,都有了实感:“清衡?是不是你在门外?你堵着门干什么,快点打开!”他的语气差到极点。 然后,片刻,门那头居然真的有人接了话:“呵呵,门是我关的呀,既然关了自然是不想让你出来,我不开。”答得理直气壮。 什么叫不开?!昼焰行一下怒了,伸手重重砸上门板:“夜清衡你不要胡闹,两军对阵,正是战事紧要关头,你锁着我是想要灭族么?!快点开门,让我…” “让你什么?”门外的声音也徒然转冷,“让你出来,带兵杀上天界,屠了神族一脉,然后称霸三界?” …那个声音听着,为什么…不开心? 下一刻,那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阿一,你告诉你,我这么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声音透过铁门传过来,出离的空灵,他却是没耐心:“清衡!” “你说,不说的话休想从这道门出去。你砸也没用,我知道你打不开,除非你认真回答问题,不然我锁你一辈子也不是做不到!”每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也许都有着这样蛮横爆发的一刻,一旦爆了,比起任何脾气火爆的人也许都要倔强,再也无法动摇。 此情此景,竟是似曾相识?片刻争论无果之后,昼焰行最终妥协:“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不强大就会被欺凌,不到达顶峰,就永远都会被人踩在脚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仗,我这么做,也无非是想要给你赢一个不用再顾及任何人的安稳生活。” 一番话,语气认真,甚至算得上诚恳,还是平日里冷漠惯了的人说的,无法不叫人动容,结果却是片刻沉默之后,门外之人忽然冷笑:“阿一,我要听的是实话。” 他,他什么时候说的假话了?!昼焰行终于彻底失去耐心:“夜清衡你有完没完?胡闹要有个限度,你再不开门等出来…” “如何?等你出来,你预备,那我如何?!”夜清衡冷笑,“你都拿我当借口了,试问,我关了一下有关错么?什么叫为了我打仗?阿一,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是为了我么?我们还不强么,我们的生活,还不够安稳么,非要血洗三界才能求来的东西,它可能,会和安稳相关吗?!” “阿一,你不要骗我,也不要自欺欺人,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权力,你只是为了征战而征战,因为你无事可做,你的生活没有目标,你的人生,没有一样值得你执着不舍的东西,所以你很彷徨,靠着做些所谓的大事来自我麻痹,其实你就是空虚,就是无助,你就是找不到生命的重心,如此,简单。” 一片死寂之中,那个声音已是有些飘忽,若即若离:“所以你不要再逃避了,也不要再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你扪心自问一下,这个世上,对于你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东西,不能失去的人,有吗?有这样一个人么?你告诉我,有么?” 昼焰行一时哑口无言,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自己其实是在一个梦境里,这个梦很奇怪,似有着特定的指向性,是想让他想起什么?他有什么,是忘记了的么?这么想着的时候,心口竟好像应景一样疼了疼,他蹙眉更深,下一刻,终是听见门外透着幽幽冷意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很近,几乎是回响在他的脑海。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就想起来吧,绝对,不要忘记…是你要我记着的,所以我帮你记着了,这时候来还给你,想起来吧,想起来那个绝对不能忘记的人——” ——否则,你便是一具空壳,因为里面是空的,才什么都填不满,什么都抓不住。试问,这样永恒的生命力,你真的要像这样过下去么?哥,我不想看你这样,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来过。这一次,你答应我,一定不要再乱来了,认真找一找,找一个值得你真正努力的目标,然后一直在意下去,永远珍惜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吧… 那一瞬,清冷的话语一下散在耳边,现实和记忆重叠的那一刻,带来的震动几乎将心口撕裂,那一刻的疼痛,刻骨铭心! 下一刻,那金色的琥珀一般的晶石下,隐隐流动的水纹间,长睫一瞬轻动,下一刻,一双金色的眼眸不其然间忽然在水纹下现了出来,那是耀眼如艳阳般绚烂的色彩,那一刻,那鎏金之中带上的光亮却是至阴至冷,寸寸,慑人! ------题外话------ 今天本来是想踩着11:55发文的,结果字数超预期了一些,码过时间了,大家抱歉╭(╯3╰)╮最近白在调整了,字数已经调过来了,时间还有待加强,平时没事不会再晚育中午12点了,理想状态是调整回早上9点钟,还在努力哈,大家再给点时间嘿嘿~ — 另,白在公告章节公告了2月14号关于领养榜和订阅活动的细则,大家可以去看看,还满丰厚的哈,喜欢的亲快来参加吧,么么哒!   ☆、071 亡者归来 觉醒 入冬的越山愈发阴冷,山间小雪下了三日,白茫茫的一片覆下,掩去了所有景致。 像是应景一般,后山的圣湖自落雪那日起便开始寸寸结冰,高耸的宫墙亦是被寒霜染成了一片素白,远远望去,如同坚冰铸造。阿零住的偏殿已是几日都没有人来,却是这一日刚刚天明就有一队人马闯入,阿零在桌前已经坐了三日,昏厥的时候趴在桌上睡,平时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如同人偶一般。邢悠带着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对上阿零直直望向大门的视线,四目相对,两人目光同样冰冷,站了一会儿,邢悠示意身后的侍从把手中的托盘端进去放下,阿零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身雪白的衣衫看着异常素净,三日滴水未进,她看着有些憔悴,颈项上很明显的一道紫黑色掐痕,一看就是损了声带说不出话来。 邢悠站在门口,沉默与阿零对视,片刻冷冷开口:“婚礼就在今晚。” 阿零愣了一愣,邢悠冷笑,笑着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扬手退了侍从出去,关门时冷冷声线在门外响起:“入夜之前把衣服换好,敢有什么小动作,你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下一刻,厚重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怪响重重关上,室内再次回复一片死寂,灰蒙蒙的雪天,屋子里又阴又冷,便是连光线都避开了寒意一般,再也无法从紧闭的窗帷透进来。阿零回头,沉默着看着桌上的大红嫁衣,恍若隔世,这三日,她过的才真正像是一个囚犯该过的生活,百里容笙限制了她的自由,不再给她治疗浊气,也不再踏足偏殿,她身边的人全部被扣了,她自己亦是被下了禁锢咒,绝对做不出一点自残或自杀的事情来。 她已经彻底惹恼了百里容笙,只是如果没有那一日他恶狠狠撂下的那句话,她不见得会有多在意这样的转变,今日,却是看着这身嫁衣,想到邢悠那最后通牒,她才忽然有了真正被逼上绝路的感觉,是因为侥幸心理么,她竟是一度怀疑那天最后百里容笙说的话会是假的。 她没有期望他会再一次隐忍退让,她等了三日,等着他来杀她,结果,他却是要履行当日那崩坏的诺言,娶她为妻?周身在那一刻泛起生冷寒意,她想她是彻底逼疯了百里容笙,逼得他已经放弃了让她死,他想要她,生不如死!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阿零发觉,她已是,无计可施。 —— 那一头冰雪封山,这一边却是春意盎然,同是办喜事的一日,这一天的灵山魔宫里到处都洋溢的欢快的气氛,赤红色的幡旗随风而展,上头细密金线勾勒出一朵血色妖花,花倾城如今的势力在妖界已是无人能及,众人仰慕着的王,此刻正站在内殿角落的巨大穿衣镜前,精心打量着自己的模样。 汉式的长衫,前襟服帖袖摆宽大,腰部线条流畅垂坠,衣摆微敞开,以手掌宽的腰封束上,再缀以青玉,为一片墨色之中唯一妆点。这一身繁花暗纹的黑衣低调又华贵,微微压住了花倾城过于浓丽妩媚的风韵,衬得那张娇艳的容颜多了三分秀美清贵。微微偏头,花倾城打量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心情颇好,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如烟般散在身后,随着动作轻柔飘摇,血瞳如凝,望上镜中人儿的眉眼,万年的时光,他变了很多,气质威仪,实力地位,该有的一切他都有了,却是仍旧不及当年殿下的万分之一,每当他被属下用崇敬和恐惧的目光注视时,他都会在心底暗暗回忆往昔,想到当年魔族的繁盛,想到那血腥残暴的统治,再想到那双清冷如月的眼,每每到这样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兴奋不已,可以说,这万年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能“复活”当年的一切,他活着的意义,就是要找回当年的殿下,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是他最倾慕最崇拜的存在,只要让世人看上一眼,他们一定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只因殿下站在那里,一切,都不言而喻! 而这样心情,终是在这一日清晨,在当年的殿下终于完全“苏醒”了的这一刻,得到了证实!不再被万年前清衡殿下的离世所束缚,也忘却了那十年中本不该有的完全偏离了轨道的经历,殿下终于恢复成了他最完美的状态,回到了他身边! 花倾城回忆起今早那金光之中一瞬望来的冰冷竖瞳,里头那慑人的寒光简直看得他热血沸腾!他本能的感觉到,昔日的魔族将领们在那一刻,看着殿下的目光有了本质的变化,他全然感觉到了,他新收的部下们盯着殿下时的心情,在那一瞬有了翻天覆地的逆转!这就是殿下的魅力,永远阴冷的气质,永远嗜血的性情,除掉了人性之后的殿下才是他最该有的状态,让他心甘情愿的让位于他,让他满心欢喜的把自己苦心经营了万年的一切都交给他,自此,他将陪伴在他身边,永世追随在他身侧,见证一切辉煌,除掉一切障碍,殿下身边将永远都只有他一个,只有他这个最懂得殿下的美的人,留在他身边! 激动而愉悦的心情,随着思绪轻散在温暖内室里,一身红衣穿得喜庆的娃娃乐颠颠的随侍在自家主子身侧,今日,可是主上的好日子哩!~ 一日在忙碌之中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到了日落西沉丝竹渐起的傍晚,夕阳如同一个红色的火球般悬在天边,映入那内室一隅,那抹光亮看着耀眼,却是没有过多的温度。内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湿气在空中弥漫,透过那阻隔了视线的屏风,轻轻浮动在留守侍女微微低垂的眉眼。什么都看不见,却似什么都能感觉得到,前一刻,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却是异常美丽的金瞳淡淡望来之时的震撼还在脑海,这就是主上尊贵的客人么?竟然长得,如此好看…魔宫之内常年见不到一个正常长相的男子,年轻的姑娘有些心猿意马,内室许久没有传来动静了,她有些忐忑的抬眼张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继续挽紧了怀里的浴巾,有些焦急的垫了垫脚尖。 古式的寝殿,内室简约雅致,白瓷镶嵌的浴池边,水汽凝结视线并不真切,只能隐隐看见一抹淡漠身影静坐池边,一头如墨的青丝静静垂落,轻散在冒着白色雾气的水纹间,随着活水轻动。 这间魔宫之内最好的寝殿,完全仿照了他当年的寝宫修建,连这处地热山泉引入的浴室都模仿的分毫不差,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功夫。长睫轻阖,昼焰行闭目靠在浴池边,脸上的神色很淡,水汽打湿了他的长发,黑色缎面一般的湿发丝丝缕缕,有些暧昧的贴合上那青隽中带着硬朗的曲线一路往下,直至触上水面化作轻散的墨,看着禁欲又诱惑,下一刻,薄睑轻揭他微微睁开眼来,淡淡凝视上前方泛着波光的水面,三秒之后,站起身来。 水声随着这个动作传到外室,侍女有些激动的咬了咬唇,刚往前跨了一步,忽听冰冷声线从里头传来:“出去。” 极淡的一声,甚至算不上威慑的语气,却是一瞬止了侍女的动作,让她有些踌躇的停在了半路上。这位主上口中的殿下…当真是这么难伺候么?这些日子以来她听过的传言也不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却又是有些不想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犹豫了一刻,终是下定决心,刚刚抬脚步子还没迈开呢,忽然内室砰的一身传来极大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一下被打碎了,好几片锋利的碎渣一下飞来,竟是生生穿透了屏风一下划过了她的耳际,那一刻,她只晃眼看见眼前模糊的影子一瞬划过,下一刻脸颊一疼,下意识伸手一摸,竟是…血?! “啊!”侍女惨叫一声,丢了浴巾落荒而逃,外头断续传来几声重响,之后再没了动静,世界终于清静了。 昼焰行扯落池边架子上了的里衣,轻轻一扬披在了身上,灵气已是将周身的水汽完全蒸干,丝质的里衣纯黑色面料,触上皮肤是冰蚕丝的清凉,许久没有穿过如此繁琐的衣饰,这一刻他却显得格外的有耐心,长指穿过薄纱,将暗扣一丝不苟的全部扣上,再是规整的系好腰间的结,昼焰行绕过香案的碎片,来到了桌前。 桌上的托盘里,放着一件叠好的外衫,面料极好,做工也精致,是难得的上品,只是却是血一般的红色,金线绲边,镶着繁复细密的牡丹花纹。拿起这件衣服的时候,昼焰行神色依旧淡薄,鄙视的意味完全经由那只是轻轻捻起了长衫一角的指尖清楚的表达了出来…这样一件花枝招展的衣服,还当真称得上盘底刻着的那四个大字——金缕玉衣,今夜那万妖之王花倾城设宴款待,这就是他赴宴之时,要穿的衣服。 下一刻,没有丝毫迟疑,从未上身的艳色已是搭上肩头,奢靡的颜色映上那双清冷眼,竟是奇异的出彩,将那抹鎏金里头鲜艳的血色衬得愈发明亮。片刻之后,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最后一丝褶皱,昼焰行抬眼,淡淡望上了穿衣镜里的人影,黑发金瞳,淡漠的气质配上这样艳丽的衣衫,竟是带出别样勾魂的美来,凝视着这一切,眸光轻动,下一刻昼焰行微微勾唇,带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来。 那身血红的衣衫,精致奢华,犹如大婚喜服一般,映在铜镜之中,却仍旧远不如真正的大红嫁衣那般刺目,冰雪覆盖的越山已是落下了夕阳,屋内烛火跳跃,映上那做工考究样式繁琐的嫁衣,阿零定定的望着镜子之中的自己,微微走神… 她的这一夜,关乎所有人的性命,可惜她却是没有筹码,所有命门都拽在了百里容笙手中,如今她只能遵照只是是穿上了衣服,只能在威逼之下完成那样的仪式,而仪式之后,死亡之前,等待着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她已经不敢再想。 下一刻,身后的房门一瞬被打开,阿零回头,不期然间竟是一瞬对上一双阴冷疯狂的墨瞳,她没有想到已经多日未见的百里容笙会突然出现,警惕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四目相抵,冰冷视线一下落在那身喜庆又娇媚的嫁衣之上,望着对面那微微僵硬的眉眼,望着这样一身衣衫衬着她苍白的肌肤乌黑的发,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闪过一丝异样幽光,下一刻百里容笙无声咧唇,弯出了一抹带着无尽阴冷的微笑。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太好,加上突然有事,先发这么多上来,晚上尽量二更,赶不上12点审核就补在明天,明天要见面了,会是一场硬仗!   ☆、072 亡者归来 觉醒(2)二更 百里容笙看着很不正常,阿零不再往后退,掌心却在广袖之下死死握紧,她不想表现出来的紧张百里容笙一眼就看出来了,忽一勾唇:“阿零,你看你,腰带都系错了,像这样系着怎能显得出身段,看来你是转世太久了,连衣服都不会穿了么?~” 说着,百里容笙竟是靠近了过来,用着清淡的语气说话,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那墨色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阿零站在穿衣镜前,身边没有一样可以用来傍身的东西,她只能这样站着不动,死死盯着百里容笙越来越近的眼,四目相对,他一声轻笑,伸手就扯落了那根大红色的缎面腰带。 这身嫁衣着实漂亮,触手冰凉柔滑,缎面缀着薄纱,一层一层七彩金线秀出鸾凤归巢吉祥彩云,他突然发觉阿零其实很衬红色,他记忆中她自幼就鲜少穿这样明艳的色彩,这一身衣服,便像是只为了他一人而穿只有他一人看得见一般,想到这里,嘴角的弧度再一次加深,指腹轻轻滑过腰带上精致的绣花,百里容笙垂眼轻笑:“怎么?紧张?你看,我早该做一些这样的事来不是么?宠着你,哄着你,阿零,你永远都不会知足,只有这样你才会知道怕,只有这样,你对着我才不会假笑不会装乖,你所有的反应才都是真的,对不对?~” 百里容笙靠得很近,阿零微微后仰,腰抵在梳妆台上,已是退无可退,古式的嫁衣,层层叠叠,全靠那根腰带固定,此刻衣服已是有些散了开来,外衫里是浅粉色的中衣,内衬是镶着金色绲边的里衣,有时这样要露不露的状态反而比全部脱光了看着诱人,百里容笙的视线落在阿零微微敞开的颈项间,那个视线看着冰冷,触感却灼热,忍了又忍,阿零没有伸手拉衣服,那样也许会再刺激他。 下一刻,百里容笙伸手,轻轻撩起阿零耳边的一簇长发,长指轻轻一挑,别在了她的耳后。清秀的半边侧颜露了出来,那里有一块清晰的黑色印记,沿着颈项一路上来污了小半张脸,几日没有调息,浊气侵体似乎愈发严重了,百里容笙微微偏头看着那黑色印记,看那藤蔓一般的纠缠,深深刻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那玉质般的肌肤更加丝滑细腻,衬得那小小的有些微红的耳尖愈发清纯诱惑,下一刻他扬手,朝着那处探去,终于被冷冷一声拒绝打断:“百里,我们之间,本就是这样的关系,如今既然已经捅破了,我也不怕承认,是,我的确是骗了你,只是你也不必显得如此吃惊,难道你就没有骗过我?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夜清衡是殿下最心爱的女人?后来你又是怎么说的,你说会帮殿下补齐元神,只是这些都是假的不是么,百里,你从一开始觉醒了神格之后就一直在骗我,不是么?!” 一瞬冰冷的语气,因着声带受损,这番话说得低哑,却是更具威慑力,墨瞳轻抬望上,那双暗沉淡漠的眼里已是没有了方才的慌乱,正冷冰冰的盯着他。百里容笙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眉目间那永远淡淡的疏离和温和已经全然不在,有的只是阴鸷和*。一句话冷冷说来,刺痛了百里容笙的神经,下一刻他挑眉冷笑:“呵,殿下?事到如今你还叫他殿下?灵鸢,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指责,你不觉得自己没有立场么?你不觉得,自己很贱么?!他是你的殿下,那我是什么?这整个越山,又是什么?当年我舍弃生命万劫不复将你复活,你却投入敌人的怀抱天天算计我,我帮他补齐元神?简直是笑话!我只恨当初一时心软没在那悬崖上就杀了他,你还敢这般理直气壮的指责我没有帮助仇敌?你才是那个叛徒不是么,背叛了越山,背叛了师傅,背叛了我,你还有脸提出这些要求?简直是可笑之极!”微不可查的,他已是变了对她的称呼,阿零心细,瞬间察觉。 一番话怒吼而出,此刻阿零却再也没有了之前谨慎小心的态度,近处逼人的视线下,阿零扬手冷冷扯上衣衫,勾唇冷笑:“是啊,你当然后悔,当初悬崖之上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不挑在那样的时候乘人之危,你还有什么本事能杀得了他!” “你…!”百里容笙怒目圆瞪。 阿零气势愈发硬冷:“怎么,我有说错么,当年你就打不过他,我们整个越山合起来都打不过他,这一世你也不要妄想能赢他,永远不可能!救活我?青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重生,那只是你一意孤行做的事,我根本就不欠你什么!之后的欺骗利用威逼胁迫,青岚,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何信任可言?!是,我就是喜欢他,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难道我要喜欢你么?青岚,连你自己都觉得配不上我,不是么?”这一句,阿零也彻底转了语气转了称呼,她是故意的。 多日的观察,在这情绪爆发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找到了,百里容笙那所谓“发作”的原因,那不是因为浊气侵体影响了他的心智,而是因为他体内本来就住着两个人,神格的青岚,和人格的百里,他们根本没有彻底融合! 不同于她和灵鸢的融洽,那青岚的个性,似乎和百里有着极大的分歧,这样的分歧在面对着她的时候,彻底爆发了出来。 在百里容笙心里,她是阿零,他曾近说过喜欢她,这样的喜欢,单纯又执着,在之后数月的相处里,说实话她是全然的感觉到了。他对她是倾尽了所有的好,一心一意想着念着的都是她,这样的感情,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只是她却可以确认,无论发生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不仅没有,他那仅剩的最后一点生命里,他一直在努力的想办法让她活下去,所以才会有了那限制她使用灵力的约定,才会有了坠崖那日沉痛绝望的眼神,才会有了之后数月的细心照顾… 她不是没有感情,这样的真心她回应不了,却很珍惜,之后的这数月,所有的相处陪伴不能说都是做戏,她其实是真的想对他好一些,在不产生误会的情况下尽己所能,她的确想要盗取师傅的仙器送去给殿下续命,只是她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提前离开,她已经下定了要陪着他到最后一刻,过完他喜欢的平静生活的决心。这样的念头,在两人的生命都同样短暂的时候,其实是很珍贵的情谊,只是这样的话,她不会也不想说出来,特别是对着如今已然已经被体内的神格主导了的百里容笙。 此刻,如果面对着她的人是青岚,那么在他眼里,她就是灵鸢,他对她的感情,复杂得可怕。一方面,他很喜欢她,另一方面,他也恨她怕她,只是他喜欢的怕的,都是最初那一世的神女灵鸢,阿零不觉得青岚对她本人有着任何善意的感情。这一世的她,也许在他心里只是个投入敌人怀抱的污点,若不是百里的意志,他早就已经杀了她,这样的想法阿零在这一刻终于理清,她做出的反应是狠狠回击! 果然,下一刻那死死盯着她的墨瞳里带起的是再难压抑的怒气,轻柔挑衅的动作不在,对上那双冰冷墨瞳,眸中翻滚起血色,百里容笙一步上前,伸手再一次死死卡住了阿零的脖子,手心的纹路,和颈项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完全契合,他的虎口有伤,粗糙的触感挂擦着她本就刺痛的皮肤,带来难捱的疼痛。阿零不再回避了,眼神里,表情中,再也没有带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有心逼迫,对上恨意难当,便是连站在殿外沉默听着这一切的邢悠都觉得这一次那昼零一定在劫难逃,下一刻,却是在情势最一发不可收拾的那一刻,忽然一道温润金光从那掐着她的掌心深处溢出,映上了阿零微愣的眉眼,治愈的灵气弥漫在两人之间,瞬间就将那掐痕抹去,柔和的光晕中,百里容笙淡淡挑眉冷笑,那个表情眼神,也早已不是百里容笙一贯的样子。 笑着,他说,阿零,你想死么?这样刺激我,这样的,想死么?可是我怎么舍得你死呢,还有最后一场大戏没演完,女主角怎么能这时候就退场? 意有所指的话,听得阿零一瞬心惊,下一刻,不待那纷乱的情绪全部理清,百里容笙突然一瞬向前,一把扯落阿零肩头层层的衣衫,低头吻了上去! 那个吻,说是一个吻还不如说是噬咬,异常用力的吮吸,一下咬在她的锁骨上方,徒然寒意之中阿零惊了一惊,开始拼命反抗,却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那钳制,甚至,她的手心已经死死扣上了他断臂的边缘,下了死力推搡,他却仍旧是纹丝不动,喉管里溢出的几声笑声,低沉而怨毒,经历了那样的生生世世,他早已扭曲成魔,身下的丫头,无非只是灵鸢转世的容器,死了这一世,还有下一世,有什么可惜的?若不是那百里容笙妨碍,他早就下了杀手,不过如今看来,也幸的他让她留到了现在不是么,不知廉耻的贱丫头,玷污了灵鸢的圣洁,给了他奇耻大辱,他怎么能如她所愿,让她就这样便宜的死掉?! 墨瞳之中泛起一抹血色,下一刻,百里容笙抬眼,望上白皙肌肤上扎眼的那抹嫣红,他终是满意了,死死掐住阿零的手腕一步后退,长臂一扬,狠狠用力将阿零扯起来,重重一把砸在了身后的矮几上,阿零咬牙没哼一声,却是虚弱得一下蜷缩到了地上,那痛苦的样子引得百里容笙勾唇冷笑。 今夜,大婚,昼焰行,也该醒了吧~ 如果他出乎意料的无用,那么今夜就是他心爱女人的死期,他会替他好好“宠爱”他的宝贝,一点一点,拆吃入腹,一寸一寸,完全玷污,然后玩腻了,无用了,再弄死,按照他喜欢的方式,慢慢的,弄死~嗯,这样的方案一,还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呢!~ 只是相比方案一,方案二也许更加诱人,昼焰行,你不是最好的那个,最强大的存在么,那如果你还记得,还在意,那就来抢抢看?~领兵攻入,血洗越山,今晚的一战同万年前真是出离的相向呢,只是今晚的结局,他保证,绝对会比万年前的结局更加精彩万分! 一身嫁衣凌乱,阿零低头靠在墙边,气息微弱,被体内神格完全控制的百里容笙冷冷笑着,毫无怜惜转身离开。门外邢悠静静守候,低垂着眼,尽量掩饰着恐慌,百里容笙径直走过,脸上的神色冰冷而疯狂:“把药端进去,好好服侍我们神女大人喝下去,一滴,都不许剩。” 冷冷声线传来的那一刻,屋子里静悄悄的,已是没了声响,阿零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身上的疼痛麻木得没了感觉,心里却是有一瞬的清明,从青岚的话中,她猛然抓住了重点,心头难耐的疼痛。 大戏?那是…什么大戏?是,是殿下么,他醒了,他终于醒了么?他觉得他会来?他…真的会来么? 那一刻,心底泛起的情绪,不是恐惧担忧,而是激动中伴着无尽的苦涩,她竟是开始期待了,明知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却是期待成这个样子,她是在想什么? 大敌当前,她现在满心却只有那双温柔又淡漠的眼,她发觉想他了,真的很想很想,后悔的想着,激动的想着,用尽了一切力气,拼命想着… …他真的,要来么,在最后一丝神智消散的瞬间,她是那样的,欢喜。 ------题外话------ 二更出,明日相见,过了12点就是214的订阅活动了,大家抱抱,当天最开始订阅的前三名都有奖哈,不要错过啦~ 不太清楚活动的亲去看看公众章节的活动细则吧,么么哒!   ☆、073 亡者归来 吃了你 更漏声声,明月当空,温馨的小家庭如今四散各处,阿零青青和大头去了天边,殿下被锁在魔宫深处,幸而有无颜守护。夜福独自一人回到了岚山大宅,施展那必须尽快施展的降灵咒符,偌大冰冷的宅子,在A市阴冷的冬日里更显苍凉,夜福待在二楼走廊尽头的小屋内,神色有些恍惚的,静静望着幽暗空间内那唯一散发着光亮的青玉石棺。 今日又是阴雨绵绵,这冬日的小雨已经下了多日,从他回来的那一日起就似没有听过。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冷清过,夜福回忆往昔,似乎自己被清衡殿下捡回家以来,就再也没有过过那一个人的孤单日子,便是在当年最落魄的时候,至少有殿下可以倚仗,心里还能存着一些念想。 想到这里,夜福摇摇头撇开负面的情绪,觉得如今的情况也不是万念俱灰,至少他有了能复生清衡殿下的方法,至少阿零还活着,至少殿下他…也许也还有后招…静静望着前方那温润光晕之中眉目似画的脸,夜福淡淡回想起当年初遇清衡殿下时的惊艳,永远是最温和的人,对谁都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怜惜,当年他就觉得殿下是魔,这一点一定错不了,而清衡殿下,则是比那九重天上的神佛还要神佛,只要被那一双眼淡淡一望,里头的笑意就能化你心头三尺寒冰,当年谁都惧怕的殿下,只有在清衡殿下面前才会露出不一样的神情,也是只有清衡殿下一直在身后安慰着他们,说殿下其实人很好,其实没有那么可怕,让他们一定要喜欢的,信任他,永远支持他,陪伴在他身边。 他听了话,哪怕之后万年的孤寂和磨难都没有离开殿下身边,所以如今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一切,都是拜清衡殿下所赐。 拇指,轻轻划过无名指上带着体温的戒指,夜福的神色变得愈发温柔,实验了半月,最终确认了咒符和灵水为真之后,他在三日之前施行了咒术,如今,清衡殿下,已是要醒了吧… 待到清衡殿下苏醒,若能找回青青和阿零,若能迎回殿下,他们这个家庭,又会是多么的幸福快乐。 —— 微微惆怅的祈愿,随着清冷的风一路向北,翻越过了重山,穿越过了平原溪水,最后被丝丝暖流融入,化作了一缕带着花香的暖风,柔柔拂过殿外少女清丽的眉眼,只是那少女脸上的神情却是冰冷中透着微微僵硬,视线望去的地方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她在等着殿下出现。 无颜在阿零离开那日留在了灵山,扮成了花倾城的近身侍女,几个月来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如今的她灵力比起以往更强,跟在阿零身边也养好了性子变得愈发沉静,那一日阿零灵格合一,她其实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样的主子便更接近了当日同她签订契约的主子一分,而留下保护殿下,伺机刺杀花倾城是主子给她下的第一道单独作战任务,她必须完美完成。 主子的指令,一旦殿下脱身,立刻杀掉万妖之王花倾城——她清楚的记得任务的每一个字,结果意外的是,殿下今日已从那晶石之中脱困,却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无颜只是灵体,思维模式比起人族简单太多,说实话她并不是很能判断此刻的形势,和自己接下去要采取的措施。如果殿下不走,那就等同于刺杀花倾城的人物不能触发,只是非要这样一板一眼的判断么,主子的目的绝对是保护殿下的安危,所以她还是应该变通一下,现在就潜去殿下的寝宫把人带走?无颜还在犹豫不决,却是忘记了今夜宴请的时间已到,她已是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了… 下一刻,暖风从走廊尽头缓缓而来,带来一股比起以往的春风更加酥软的气流,那风中幽幽花香,清冽而微冷,无颜一直不喜欢这个宫殿里无时无地不飘着的香气,却是在这一刻忽觉那味道有些好文,她本能回头一望,下一刻,那淡淡洒落月光的清幽走廊上,玉环轻动的声响传来,一个转身,如火般艳丽的一抹身影,生生撞入眼帘! 那是殿下!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殿下! 妖娆而冰冷,清涟,却绝艳,那一刻,当那抹异常耀眼的红色一瞬闪现,盈盈在月光下舒展而来的那一刻,便仿似心头遭受狠狠重创,那一刻,所有同质的异类的形容词赞美词刹那之间涌入脑海,堆砌成了一座巍峨高塔,却是站在塔尖,激动万分,都只能遥遥仰望那抹极致绚烂的光辉。却又像是,那一刻,每一丝惊艳每一分震撼都凝聚在心变得那样合情合理,深深填满一道鸿沟成了海,无比平静的,站在岸边,看着那波光粼粼映上银白清冷的月,那么美,却又那样遥不可及,那不是能碰的东西,肖想一次,罪孽加深一分,伸手碰了,绝对是万劫不复的毁灭! 翻滚的情绪,一瞬肆虐心头,无颜甚至有些轻轻颤抖了起来,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吓的。那一双金瞳之中,眸光太盛,那倾世容颜之上淡淡扬起的一抹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邪肆冰冷。今天一日,她都听着各式各样的传闻,说殿下变了,变回了万年之前还不认识主子时的样子,说殿下再也不会有心了,变得冷血无情嗜杀成性;还有人说,殿下的一身功力都在晶石之中被封印,如今他忘记了主子,受制于那万妖之王,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每一条传闻都不知真假,最后一条尤其恐怖,是她最在意的一点,今晚主殿设宴,那万妖之王独独邀了殿下却没有召见任何人,连随侍都遣出了门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么呆着想着激动着,伴随着那衣摆扬起的暖风,昼焰行已是缓缓的,行至了主殿门前。 那一头子夜般的长发,比夜色更黑,他微微偏头,柔顺的发丝从肩头滑落一缕,带来的寒意,比夜色更冷。穿着这样明艳的色彩,周身却是寒气更胜让人难以招架,那双漂亮的金瞳在红衣的映衬下带着血色,幽幽望来一眼,眸光冰冷,无颜不确定殿下是否认出了她。 穿上这样的衣衫,如约赴宴,主子已经走了几个月了殿下却是这般不徐不疾的样子,难道那所谓的传言全是真的?无颜心中难过,更是激起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冲动,主子要护的人就是她死了也要护下的人,就算殿下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了主子,她也要把任务完成,拼死带着殿下离开! 墨瞳之中一瞬带起一抹坚毅,灵气波动,惹得金瞳淡淡望来,多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只差,却是有了一丝全然不同的熟悉气息泛上心头,昼焰行从来没有见过无颜的脸,更何况她现在是别人的样子,那冷冷的冰凉的带着一丝让人不悦的怨毒气息一瞬触上神经,金瞳之中神色轻动,更深的望去了一眼,他记起来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那只总是躲在阴暗角落若不是阿零喜欢他早就撵出去了的小侍灵。 思绪滑过脑海的那一刻,清冷眉目间微不可查的轻皱了一下,下一刻门内响起淡淡一声询问,声音慵懒而微冷:“是人到了么?”话落,无颜却是没答,神情一顿,下一刻,扬手蹭的一下亮出了十指尖刀! 明晃晃的刀锋映着冷月,泛起的幽冷寒光搅动着戾气一瞬蔓延,下一刻,却是在她刚要出手的前一刻,鲜红的衣摆一个轻挥将她的灵力尽数淹没,那一刻,她竟是没有察觉到一丝灵气波动,攻击就被完全化解,无颜微愣抬头,对上那双金中带红的眼,看那竖瞳淡漠,看那容色妖娆,看那至妖至美的一张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笑意,浅浅淡淡,却是勾魂摄魄,笑容闪现的那一瞬,衣袂轻动人已是推门而入,暖风带着花香滑过发梢,咔嚓一声,殿门瞬时关上,待到无颜惊异回头,她已是错过了攻击的最佳时机! 门内,是主殿寝宫,一室的暖香,静谧无声。竖瞳轻抬,淡淡望上的是大片大片的芙蓉软帐,整个室内金碧辉煌,成片成片的暗红色帷帐衬着金色的雕花立柱,将巨大的空间装饰得极致奢华,室内的装饰都是亮色,就像主人将自己不能示人的风骚都全部藏在了这里招摇过市一般。淡漠金瞳冷冷扫过殿内装饰,最后落在连接偏殿的那层紫水晶帘子上,水晶的光亮映上金色异常绚烂,让内室坐着的主人看得微微紧张,又无比惊艳,果然紫色衬着金瞳更加清贵好看,明日就找一件紫色外袍给殿下换上!~ 室内很安静,气氛有些异样,昼焰行神色很淡,紧张的是花倾城。方才门外那一瞬袭来的戾气他已是完全抛到了脑后,血瞳透过帘子静静望上那红衣映衬下的绝世容颜,眸光贪婪流连,下一刻,薄睑轻揭,对上那双猩红的眼,里头那淡漠中带着不屑的光亮更是让变态妖花心神荡漾,果然是最棒的,殿下果然是最棒的!慵懒妖娆的情绪依然不再,软榻之上,斜斜依靠着的男子微微低垂着眼,妖异脸庞竟是带出一抹羞涩来,下一秒,衣摆轻动,长指已是撩起珠帘侧身而入,风影轻动之间,室内案上一尊白玉小鼎袅袅散出清甜雪白的烟,那抹烟气,有些奇异,软软,催人醉。—— 冰雪覆盖的越山,邢悠站在偏殿门外,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夜幕已经降临,抬眼,邢悠愣愣的望向前方云雾间那随风而展的赤色幡旗,神色凝重。今夜雪停了,云层散去,透出了清冷月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的光亮带着滢滢寒气,衬着那赤幡飘摇,宫灯悬晃。明明是办喜事之时才扎上的喜庆红色,却是在月夜积雪的承托下生生带出了一抹凄清苍凉,越山本就是死灵集结的鬼域,她本为亡灵,先前并没有对这样的死寂有过什么想法,却是在今夜,看着刻意装扮却是掩不去死气的城池,看着愈发冷漠透着隐隐凶狠的主子的眼神,她开始动摇开始后悔了,如果她知道那一日陷害昼零的结果会是这样,她死也不会将主子引到南山去! 思绪飘远,下一刻,那已经沉寂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内殿里终于转来了一丝动静,昼零醒了,只是,如今这“清醒”过来的昼零也不知还算不算的上是她…主子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今晚,谋划一场死局请君入瓮,她已是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寸寸龟裂,她直觉,今晚过后,她终将失去这处立足之地,她只期,她不要在今晚,失去她的主人。 同样的身份,同样只能等候在门外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小侍灵无颜,从方才殿下进殿已有半个多小时了,内殿隔音良好,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今晚的灵山天高云淡,明月高悬,月中的日子,天边一轮满月美轮美奂,山间生灵们借着满月的光辉精心修行,将整个灵山净化的空气清新夜风怡人,这样美好的景致,殿下却是和那个万妖之王在一起,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她怎么跟主子交代?! 紧闭的大门,隔绝了无颜的担忧,安安静静的一室暖香之中,一身红衣的男子轻轻斜靠在软榻之上,墨色发丝散在席间,慵懒的样子看着醉人无比。花倾城躺在软榻的另一侧,一手持着酒杯,那个样子看着微微迷醉,已经很久了,他找不到什么话题同殿下说,不过他今夜邀了殿下过来也不是为了聊天的,那崖底的晶石,应该是洗去了殿下万年来很多记忆,甚至篡改了不少,他细细端详着那清冷眉目之间的神色,只觉殿下的样子有些过于懒散了,这样的情绪正是他想要的,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身边所伴何人,这样,他便可以将一切重新洗牌,牢牢掌控住一切! 花倾城观察够了,柔柔勾唇,笑起来:“殿下,喝酒么?” 那红色的果酒带着异样的芬芳,昼焰行轻瞥了一眼,淡淡一笑:“不要。” 拒绝得干脆,只是那语调和用词均是有些隐隐的暧昧,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那一刻花倾城在那抹笑容中微愣了一下,倏地扬眉笑出了一抹明艳又旖旎的弧,笑着,他微微从软榻上坐了起来:“…那,用点小食?” “不要。”又是一声拒绝,薄唇轻扬,那眸光冷冷的金瞳之中带起一抹光亮,那是懒懒的傲然,那样一副姿态,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等着嫔妃上前争宠的帝王一般,态度清冷,却又似挑逗,不接受,也不拒绝。 花倾城嘴角的笑意更娇艳了,那张比女人还艳上三分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他就知道,即便是不喝酒,这室内熏了三天三夜的芙蓉软香也一定有用,再是冷情的人都受不住的极品媚药加上他这张脸,花倾城很有自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一点,殿下他很快就不会在意了。~ 他终是从这一头缓缓爬到了另一头,一身黑衣,一头红发,那张脸是绝艳,带着勾人的媚意,终是到了那熏香最盛的地方,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扬起,轻轻触上那肖想了万年之久的身躯,触感是冰蚕丝的清凉,呼吸轻缓,身下淡淡凝视着他似笑非笑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他也没拒绝不是么?如果只是需要他在主动一点,他完全乐意。 葱白一般比女人还要细腻的掌心顺着衣袂的弧度缓缓往下,迷离了一双眼,花倾城吐气如兰:“那…殿下,您,要我么…?” “…如果您实在提不起劲,由我来主导也可以,只要是殿下,小花可攻可…”轻柔暧昧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刻,偷偷下滑的掌心就在刚刚触上腰封的那一刻被狠狠抓住,生生扯了起来。金瞳之中闪过邪气的血性,薄唇轻勾一个翻转,两人位置已是一个对调,某人惊呼一声一下被重重压在了软榻之上,那一声做作的惊呼分明是喜悦,只因那双血色的瞳孔里光亮是那样的痴迷贪婪。 墨色的发丝丝丝垂落,在两人之间形成旖旎的屏障,金瞳之中血色弥漫,那是*在翻腾,微微急促了呼吸,花倾城死死凝视着那双他最爱的眼,祈求着那永远的清冷为他而炙热,那永远的淡漠,为他而疯狂!下一刻,唇边冷冷又傲睨的笑意犹在,昼焰行伸手,学着方才花倾城的动作,长指,轻轻点在了他胸前。 “想…要么?”微哑的声线,让人沸腾。 花倾城激动阖首。 呵,一声轻笑溢出齿间,游离的长指朝着心口探去:“想要本座…吃了你?…” 一句话,用词有些诡异,只是那金瞳迷离笑意妖娆,完全被迷晕了的花倾城怎么察觉得到异样?他狂乱点头。 ——是么… 最后的这一句,犹如轻叹,然后,便是这样笑着,这样轻柔触碰着着,这样,让人醉生梦死着,下一刻,一滴鲜红的液体倏然飞出,柔柔溅上那张绝艳了的容颜,那一刻,嘴角带着痴迷笑意,花倾城,竟是丝毫没有觉出疼来! 穿透了黑衣,割开了皮肉,那泛着银白光着的五指,指尖根根没入,那是枯骨的右手,插入胸膛,捣碎人心,易如反掌。 指尖温热的触感,让那金瞳之中终于带上了花倾城期待的炙热疯狂,下一刻,长指一瞬抽出,噗的一声,花倾城难耐的呛出一口血,眼看着那飞溅得愈发猖狂的鲜血,那一刻,他那变态的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竟是不要让那血,污了那张他最爱的人容颜。 一个变态,一个疯狂,立起身来,淡漠金瞳居高临下,下一刻,沾满鲜血的掌心扬起,艳绝了的男子微微偏头,伸出舌来,轻巧的,舔过了虎口之中粘稠的血液。 薄唇一瞬染得艳丽,金瞳里笑意满满,寒意森森,他就跨坐在他身上,那个动作实在魅惑非常,诱惑着,低哑声线再次轻启—— “如你所愿,吃了你…像,这样吃…” 话落,指骨已是飞速落下,这一次,掌心从伤口整个没入,摸索上那触感冰凉的肋骨时,他终是,愉悦的笑了。 ------题外话------ 一更奉上,老公拉着我出去买菜,今天吃火锅呵呵,所以后面估计没太有时间写了,先发一更,晚上有时间出二更,大家么么哒!订阅有奖,大家不要错过了哈╭(╯3╰)╮   ☆、074 王者归来 踏平越山 数月的囚禁,晶石净化,待到觉醒的这一日,他并没有如所有人所愿那样忘却一切,只是,疯了,而已。 冰凉的指骨轻轻划过那温热躯体内湿滑的机理纹路,随着挤压,粘稠的血液从花倾城胸口的血窟窿里溢出来,浸透了一身玄衣,染红了身下雪白的长绒垫子。身上,那高高俯看而下的金瞳里满是愉悦,他刚刚舔了他的血,用了最魅惑邪肆的姿态,那张清涟绝艳的容颜上此刻带上了最迷人的*,让人贪恋不已,只是再这样贪恋下去,他死无葬身之地… 花倾城呛着血,那个样子痛苦中,带着一丝变态才有的欣喜:“…殿下…您原来,没有失忆?”期待的结局没有到来,他心知在劫难逃,心底却是抑不住燃起几分崇敬和痴狂,他最爱的殿下,果然是最强大的存在,没有中招,厚积薄发,是啊,他怎么可能敌得过殿下?他只期能与他比肩,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昼焰行仔细的摸索着手心下的肋骨,食指尖锐,如同一把骨刀,细细在活人的肋骨上一点一点剔下血肉。听见问话,他微微垂了垂眼勾唇轻应,密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如翼的剪影,那个样子看着很认真,还带着一丝奇异的青涩,微微笑着,下一刻他终于完成了细致的步骤,两指轻轻一掰,将那脆脆的骨头一下掰断,再是夹在指间一瞬抽出,噗的一声,鲜血飞溅出来,这一次他张开了一个小小的结界挡了一下,在花倾城几乎昏厥的痛楚中,他微微展颜细细端详上了手中弯弯的骨头,血肉剔得很干净,骨头莹白又干爽,很是好看。~ 肋骨在指尖转了一圈,那嗜血的金瞳里是澄净的愉悦,他已经不喝他的血了,扬手拿了案上沾湿的软帕拂去了血污,再擦了擦手中的骨头,凝着那截肋骨的样子,像是欣赏着一件漂亮的工艺品。端详片刻之后,昼焰行终是抬眼,再次对上了那双血瞳,那一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念头,金瞳之中一瞬闪过一道光亮,下一刻,薄唇轻勾弯起的那抹笑意愈发舒心,笑着,他想到做到,轻轻扬起手心里那截光滑如同白玉一般的骨头,准确无误的,将尖锐那头狠狠插入了花倾城的左边眼球! 那一刻,噗的一声轻响,眼球爆裂,飙出的黑红血水一下飞溅出几米,染红了白墙!那一刻,花倾城嘴里含着一口浓腥血水一下喷出,那痛苦的呜咽低沉得竟是无人听见。那残忍的一击,看似凶狠,却是认真的控制了力道,完全穿透了他的眼球之后便停了下来,没有伤及脑神经一分,痛苦着,耳鸣着,花倾城动弹不得的躺在榻上,恍惚间听见有声音在他脑中幽幽响起。 “花倾城,本座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本座体内的傀儡,的确,元神缺失之后本座灵力不比当年,但是本座的傀儡里倒也不乏可爱之辈,比如说这一只,就好玩得很——” 清浅话落,笑意犹在,下一刻,那白骨掌心微微摊开,似有细碎的声音从广袖之下传来,悉悉索索,挠心抓肺。花倾城疼得要死,却是心知自己此刻离死还很远,殿下没下杀手,显然是还没玩够,又怎么舍得一下弄死他?看来精心布置的局,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不是么,至少当年那残暴嗜血的殿下如今已是气场全开,只是他之前没有算到,这样的残暴嗜血,会落在自己身上而已。 想到这里,花倾城勾唇,含着血水咯咯笑出了声来,仅剩的那只眼,狠狠瞪大,望去的方向,只见两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漆黑虫子沿着殿下的手臂爬了上来,从广袖下探头绕到了白骨掌心之上。两只小虫一路奔跑一路追打,巨大的螯齿撞在一起,发出锵锵的声响,然后忽然间,两只虫子都停下不动了,一瞬转身,四只绿油油的虫眼死死盯上了不远处浑身血污的他,兴奋的从腹腔内挤出了阵阵鼓动声! 呵呵,虫子…居然,是虫子! 那一刻,血瞳之中勉强压抑下恐惧,花倾城发觉,从方才起,他就全身无力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他是从什么时候中了毒的?殿下他,一直神色懒懒毫无异动,他又是怎么避开了芙蓉软香的影响的?他根本无从理清!花妖遇上毒虫,那是天底下最恐怖的天敌,花倾城知道,昼焰行自然也知道,所以笑得那样开怀:“好久没有遇上灵气这么足的花妖了,小家伙看来是兴奋得紧~本座就不耽误你们用餐了?”然后,他笑着,缓缓伸手,将掌心朝着花倾城的伤口处探去,虫子得到指令,兴奋得叽叽直叫,争先恐后的钻入了花倾城体内。 不是什么强大的傀儡,只是那鬼道千年间随处可见的小恶魔,成群结队,伺机而动,总是在巨怪征战之后如洪水般涌现,悄无声息的吞掉失败的弱者,或是连筋疲力竭的强者也一同吞并…嗯,不正是和这灵山上的一众蝼蚁们一样么,明明每一只都那么弱小,却是每一个都那么贪婪,以为结成了同盟,就可以战胜强大的敌人,兴奋得如同跳梁小丑一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金瞳淡淡注视而下,看着花倾城皮肉下不断涌动的痕迹,昼焰行勾唇冷笑,万年时光,他放了他们一马,没有赶尽杀绝,结果却是有人不甘心偏偏要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 海底遇险,失败被俘?呵,如果没有那自信心膨胀的集体施咒,他又如何在所有人身上种下傀儡丝,一网打尽?!团结的力量的确是很强大呢,便是这么一群随意可以碾死的家伙,聚起起来的灵气竟是足以将他缺失的元神补全!不是当年他最心爱的部下们么?不是要以他为尊永远留在他身边么?那就像这样,永远留在他体内,如何?!只需三日,便能完成一切,自以为滴水不漏的计划却是在最后一刻全面崩盘!呵,呵呵呵,想到那日悬崖一别,昼焰行心中泛起一阵冷笑,凝上身下那血瞳的目光愈发幽冷,下一刻,就在这内殿之中的血污终于浓郁到盖过了香气,被守在外头的侍从一瞬察觉的那一刻,血红广袖一扬,白骨指尖已是绕出数根鲜红丝线,一瞬穿透了不远处的窗帷! 屋外传来极轻的一声呜咽,下一刻,木质窗框一瞬被毁,傀儡丝的牵扯下,满脸雪白的鬼娃娃从窗外一下撞进来,直直摔落在了软榻边!煤炭做的眼歪了,破布缝成的嘴也裂了,一头枯草头发掉得到处都是,鬼娃娃惊恐抬眼,有些迷茫得看着穿透了自己的四肢躯干的那几根丝线,再是恍惚偏头,一瞬看到自家躺在床上全身是血的主上,呆愣三秒,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主上,主上救我!不可能的,不可能进得去的,太小了不可能进得去的!”下一刻,聪明如鬼娃娃,她已是一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四肢并用努力朝着窗外爬,却是被那蛛丝一般的傀儡丝死死缠住,一寸一寸往后拉,伸手,那微微张开的广袖之下,白骨掌心之上已是幻化出了一个手心大小的黑洞,透出了,生冷寒意! 那是鬼道千年进化出来的傀儡术,将污秽不堪却是强大无比的魔兽妖物们吸入异世空间,集结他们的灵气填补元神,控制他们的肉身为己所用!说实话,这一傀儡术除了脏一些之外,昼焰行还是挺喜欢的,这种将一切掌控于手心的快感无与伦比,那悲鸣哀嚎声声入耳,就如同最华美绚烂的乐章! 是的,他的确是疯了,疯得恨不得将这处灵山夷为平地将整个三界化作炼狱!他那该死的丫头,甩了他,离开他,说尽了决绝的话,将三日之期变成整整四月她怎么敢?!留下一个小小侍灵,妄图护他周全,他什么时候需要她来救?!孤身一人,去了那该死的越山,跟着那该死的百里容笙!呵,呵呵呵,她是要逼死他还是嫌自己命太长,盼着他脱身出去掐死她才好?! 那一刻,金瞳之中懒懒的笑意终是散去,一寸一寸被嗜血寒光取代,装了一日的云淡风轻,在看见无颜的那一刻就开始寸寸崩坏,在心中终于愤恨的想起了那张痛哭流涕的小脸的这一刻,最终土崩瓦解!所有疯狂弑杀残暴血腥的戾气一瞬肆虐的这一瞬,终于被丝线扯到了床沿边的鬼娃娃痛哭着尖叫了一声,一下飞起来撞上了那掌心黑洞,她说得没错,这个洞很小,这样的确进不去,只是碾碎了,就容易多了。~ 痛苦的侵吞,生命的消逝,全在那弹指一挥间,他是他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是他挚爱了万年的偶像,他是他终了一身都想要留在身边的宝物,他是他,永远仰视着,想要比肩而立的强者!床上,花倾城早已被体内毒虫折磨的奄奄一息,只是,那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看着却是那般闪亮,看着那血肉横飞,看着那漫天戾气,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惨绝人寰的战场之上,遥遥的,弱小的,跻身在一众的蝼蚁之间的他,远远的望着前方那被光晕和血水笼罩着的黑色背影,他看着他所向披靡,他看着他无人能及,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攀上王者之尊,斩落下一个又一个自以为能阻挡下他的劲敌,就在他原以为马上就能见证那巅峰一刻给他最大的喜悦和欢愉之时,最后一战,却是彻底击碎了他的梦想! 当年,如果没有碍事的清衡殿下,殿下俨然已经问鼎三界,一统河山! 当今,如果没有讨厌的转世神女,殿下也一定会滞留在黑暗之中,等待着他贡献出一切,成就永世霸业! 他带着这样的期冀回来,他自然也心甘情愿死在他的手中,倘若还是那样死后能与殿下相融永远留在他身边,那已是他最难得的奢求!微微笑着,血瞳里泛起激动光芒,花倾城猛地咳出一口阻碍着他的血来,终是能再次开口说话了。 “殿下…殿下!小花很高兴,很…高兴啊!殿下,还是当年的殿下,是小花…最爱的殿下!这次,这一局,小花原来没有赢,不过殿下…也没有赢呵呵,也没有!小花算漏的,是殿下的实力,心甘情愿…成为殿下的傀儡,只是殿下,殿下你亦是算错了神女…算错了,小花的实力!所以小花还是强大的,我们各错了一步,是和局…是和局!小花能和殿下打成和局,心中,甚是喜悦!…小花才是真正能与殿下比肩的那个人…无论是谁都企及不了的殿下…只有我,只有我赶上了…只有我…!” 那双血色妖瞳之中,颜色已是迷离涣散,花倾城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自己变态的念想之中,因着幻想而激动,那份喜悦如此强大,竟是让他忘却了体内不断肆虐繁殖的毒虫,感觉不到疼痛。断断续续的声线传来,侵吞下鬼娃娃的昼焰行偏头,冷冷望上床上那一滩血肉,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情绪,一张清冷容颜,尤是在红衣的映衬下亦是敌不过那周身泛起的寒意,旖旎奢华,在寸寸冰封的戾气中点点消散,就这样冷冷盯着被毒虫蚕食的花倾城看了一刻,他忽然勾唇冷笑:“成为本座的傀儡?你以为傀儡是谁都可以做的么?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冰冷的话语,用了极淡的语气,听着甚至没有什么杀伤力,却是话音刚落,软榻之上那诡异的笑声一瞬戛然而止,花倾城失神的偏头,对上那淡淡冰冷的眼,他完全没有想到殿下会不要他会舍弃他!灵山上的一干人,他的灵力不是最强大的么?他设计了一切,逼走了神女甚至害得她马上就要死了,殿下不是应该最恨他最想要他死的么?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吸收他,他为什么不要他,不要他?! 血瞳之中那一瞬扬起的惊恐昼焰行已是无心再看,下一秒,他手心一扬,在软榻上方悬挂出了一方幻镜,幻镜平滑,全然映出了软榻上花倾城的模样,他的脸,惨白如纸,眼角耳畔,已是溢出丝丝血迹。七窍流血,浑身溃烂,瞪着一双染血的眼花倾城有些慌乱的往下看去,他看到了什么?胸口的血窟窿,已是被毒虫咬穿,很大的一片,伤口已经蔓延到了腹部!方才还半掌大小的毒虫,如今已经长大了一倍,数量也多了许多,正大大小小的埋在他体内的血肉间,啃食着他的皮肉,吞噬着他的内脏,花倾城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最大的毒虫一口咬住他的一截肠子晃着脑袋在空中飞甩的那一刻,他忽觉右脸一阵刺痛,视线一下回来,竟是看见那苍白脸颊上一瞬溢出了血丝,下一刻,尖锐的螯齿咬穿皮肤,一只小号的毒虫竟是从他的脸下钻了出来,朝着眼睛爬去! 那一刻,昼焰行却已是转身,对于这场让人恶心的盛宴再也没了分毫兴趣。毒虫噬咬的疼痛,失去性命的恐慌,这所有的一切,却是比不上眼看着那抹红色身影转身离去之时带来的惊恐巨大!为什么殿下不要他,为什么殿下,不杀他?!他不能走,不能走,他死,死也要和他在一起!死,死也要死在他手上! 花倾城在下一刻嘶吼出声:“殿下,那个神女,她要嫁人了!哈哈哈,她,她要嫁人了!” 疯狂的孤注一掷,一瞬吼出口的那瞬间,前方,那已经走到门边身影闻声竟是一下停住了脚步,微顿三秒,猛然回头! 昼焰行没有开口,只是那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花倾城得逞一般狂笑起来:“就是前几日,越山传来的消息…那个堕神,要迎娶…神女,哈哈哈!殿下,殿下!她要嫁人了,嫁给…别人了!这就是你们的…结局!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静立门边,不动不语,那张冰冷的脸上神色丝毫未变,细看,却随着那疯狂的叫嚣,金红色的竖瞳中晦暗戾气一点一点凝聚,那周身寒意骤然而起,震动得指尖缠绕的傀儡丝不安轻颤。 内脏几乎已被毒虫掏空,仅剩的那一只眼,也早已被毒虫啃食的血肉模糊,此时此刻一向以自己容颜为傲的一代妖王花倾城,已经面目全非犹如融在了地狱岩浆里的厉鬼,只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趁着舌头还在,他疯狂而激动的嘶吼:“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如果没有我的设计…那神女,就不会走!她没死,真是太好了…嫁人,真是太好了哈哈哈…都是我,都是我的功劳…所以,来杀了我吧!殿下…你来,杀了我!敌人…我是唯一配得上你的敌人…杀了我…杀了我!…” 掌心,寸寸握紧,血痕,丝丝弥漫,花倾城的眼睛已经瞎了,耳朵也被血污堵塞,最后这一段疯狂的激将法吼出口的那一瞬,他其实并不知道,他死也要留住的那个人,已是早已握紧了掌心压抑下全身戾气拂袖而去!他不杀他,他给他最痛苦的炼狱,不给他,一分他所期待的东西,而且,那一句嫁人,那一声,神女,当这样两番震撼闯入脑海的那一刻,他怎么可能还听得见其他的声音,想得到,其他的人! 一瞬恍惚,脚下步子一个虚浮迈出那大殿门廊的那一刻,殿内,那疯狂的狞笑已是一瞬戛然而止,最后一只毒虫终于啃穿了脊柱爬到了颅腔,生生捣烂了脑髓!花倾城以这样恶心恐怖的模样死去的那一刻,门外,悠扬的夜风正轻轻拂过那青隽眼角眉梢,微微吹动着那细腻的傀儡丝轻晃,那一刻,昼焰行失神抬眼,望上那高远清冷的夜空,那里,一轮明月光亮如洗,不知为什么,看到的那一刻,竟是忽然刺得他心口一阵疼。 他该是骂她太傻,还是恨她,太过狠心… 他该是念着她,想着她,无论如何都疯狂的想要见到她,还是应该弄死她,弄死她,干脆弄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呵,这一刻,心底泛起苦涩的冷意,那一刻,庭院幽冷,蛛丝一般繁密的傀儡丝已是遍布整个灵山,漫山遍野,各个月光照得到或照不到的角落,到处都是瞠目欲裂肢体扭曲被傀儡丝生生穿透四肢胸膛固定在原地的,他的,俘虏! …嫁人么?…嫁…人…? 离开他,背着他,她想要…嫁给谁?! 冰冷的嘴角,下一刻微微牵起一抹浅浅的弧来,再一阵微风轻过,金瞳微抬,映上冷月光华,带出的是最原始的嗜血冰凉。指尖轻轻扬起,繁密的丝线在风中轻晃,掌心寸寸收拢,握上了丝线尽头,再是,用力一拉! 呲啦数千声,割裂的声响,顷刻百具躯体四分五裂轰然倒地!那一刻骨血漫天,哀鸿遍野,那纷乱的碎肉挂上了漫山繁枝,那浓稠的鲜血染尽了泠泠清泉。那一刻,便是那莹白的月光都沾上了血气,雾蒙蒙的泛起了一抹猩红,染血的傀儡丝尽数收回的那一刻,灵气的骤然膨胀掀动着那一身鲜红衣衫血一样飞扬,躲在暗处,惧怕着死亡,无颜再也不敢上前,只能偷偷窥探,看着那墨发纷乱,看着那血衣招展,看着那泛着杀意的血色金瞳映上天边那轮金红色的明月,看着那元神补全的一瞬间金气流动,震得身后的宫殿都破碎开裂,俨然一副坍塌之势! 便是这样,走一步,便是一地碎裂的纹,无颜便是这样,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慢慢走远,直至,没入到了视线再不能及的黑暗之中。 从魔宫,上达越山,带着几近逼得他走火入魔的疯狂情绪,这并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他为了杀她而去,这一次,似乎也并非不是为了,同一个理由… 恨不得杀了她么? 他真是,恨不得,杀了她。 —— 越山清冷,雪夜无人,大红灯笼高高悬在积雪的回廊上,赤色的幡旗插满了宫殿各个角落。 只是那没有点亮的灯笼,颜色再是喜庆看着也凄凉,这无人的鬼域,就算张灯结彩打扮得再像办喜事,当冷风卷过冰封的阶梯带来遍身寒意的那一刻,能感受到的气氛,比丧事还要冰冷紧绷。 邢悠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举目远眺,这一处是越山神殿的最外围,墙高百米,如今在冰雪之中已然化成了一道银白色的高大屏障,看着巍峨,神圣而不可侵犯。城墙之内,便是百里容笙用灵力重塑的越山神殿,而城墙之外,如今是一片废墟,只是从那冰雪覆盖之下的轮廓隐隐可以看出,那成片的废墟原来可能都是房屋,据传越山一族鼎盛时期人口众多,神殿内只有武神和入室弟子居住,其余的家眷同其他族人均是居住在城墙之外,而这处废墟,显然毁于万年之前那最后一场越山决战。 这个地方,便是昼零之前夜夜过来凝望的地方。她偷偷监视她已久,掌握着她在越山的一切动态,她的心思一直不难猜,过来看着这样的景物,触景生情,她想到的一定是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然后也许会后悔,也许会怀念,她满脑子都是恋爱的事,想着的,一定是当年在这里发生的种种,怀念的,是同她那殿下之间的各种恩怨情仇… 而今晚,当年的情景,也许便是再现之时! 邢悠在这处意在探查,主子算到今晚那魔君许是会再次攻上越山,她作为主子唯一的侍灵,如今站在这唯一的一道屏障之上,替主子等待着那个他等的人,为主子操纵着他的大计划。夜风很冷,她形单影只,这偌大的神殿,自昼零和主子彻底决裂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丝生气。她原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她原以为扳倒昼零是她最期望的结局,却是事后才发觉自己错了,错的异常离谱… 如果说昼零是变化之后的主子如今唯一的一个寄托的话,那么如今这个寄托已经不在了,主子不再信任昼零也不再对她好之后,便像是整个人都再也没有了心,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也不会,对任何人好了…邢悠悲伤的发觉,如今的主子,那淡漠的眼神愈发冰冷,那原本疏离的个性也越来越朝着残忍冷酷的方向发展,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很多时候竟是让她根本不敢靠近… 她不是为了看着主子变成这样,才做了那样的事的;只是也许,当她疯狂的想着复仇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过昼零的背叛对主子的冲击会有多大,如今的局面,她真的事先一点都没有料到过么?心中冷笑一声,邢悠竟是无言以对。 也许,便是眼前这样苍茫的景色,让她开始心生了惆怅,开始感叹天地的辽阔之后,才愈发觉察到了自身的卑劣和弱小。今夜,风大,雪又下了起来,小雪,却是被狂风卷起,形成了阻碍视线的风暴。邢悠站在城墙高台上远望,死死盯着前方一片晦暗视线模糊的地方,她已在这里等了四个小时了,如今已过半夜,她由衷的期望主子在等的那个人,永远,都不要出现。 只是,也是世事总是那样事与愿违,心中默念起这个祈愿的那一刻,竟几乎是同时,那片灰白色的虚无空间里,便是突然现出了一抹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缓缓,而来! 那一刻,全身一瞬紧绷邢悠跳下高台奔向了眺望塔,神殿的一切都是古旧,眺望塔上古式的设备上都是冰渣,邢悠伸手拍落,迅速对上眼调整了角度朝着那黑影方向望去。其实越山如今已是全封闭状态,早已同神族断绝了来往,其实邢悠心知除了那让她心惊胆战的男人之外,来人还会是别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是她还是不死心,非要亲眼确认,心口带着无尽祈祷狂跳着一瞬将镜头拉近的那一刻,幽幽的,一双清冷竖瞳入眼,一瞬,打破了邢悠所有的奢望。 金瞳,黑发,永远的容颜清冷,永远的强大可怖。邢悠愣愣的看着那风雪中独自而来的身影,看着那落雪轻飘飘的在那一身血红的衣衫四周打转,轻轻落下,再被灵气缓缓拂开,那样的灵力,轻柔,却诡异,明明没有干扰那夜风一丝一毫,却是将风中的融雪尽数屏蔽,没有一簇,落在那血色的衣衫乌黑的发上… 这样的灵力是极其恐怖的,几乎让灵感敏锐的邢悠在百米开外就全然的感觉到了那肆意的杀气,心中慌乱的下一秒,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一般,那双幽冷的金瞳竟是在下一刻穿破了风雪一下望了上来,冷冷对上的她的视线!那一刻,透过棱镜那幽冷金色之中寒意是那样真切,竟是惊得邢悠心口一窒猛地丢了手里的视筒后退了好几步!压下心口慌乱,邢悠呆愣三秒,忽然回头,望向了身侧城墙之上那静静坐着的红衣少女。 一身待嫁喜服,微微低着头的女孩儿一动不动的坐在城墙角落,那个侧颜在雪夜的衬托下,看着苍白素净。从邢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一缕小小的雪花随着微风轻轻飘落,落在她密长微卷的睫毛之上,缓缓,化作了一滴泪一般的晶莹。那一刻,遥遥望着那风中静坐的少女,即便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邢悠却是抑制不住在心里嫉妒羡慕…昼零,为什么就偏偏是她,拥有了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一切?主子为了她倾尽所有,魔君也为了她,独自赴这一场殊死战役。所有人都是为了她而来,为了她而战,即便是被利用被算计了,那又怎样?她已经得到了全世界的爱了,不是么? 墨瞳幽冷,下一刻,邢悠几步来到阿零身边,毫不迟疑的伸手,扯落了她头上唯一的一根发簪。那一刻,清冷的幽光划过天际,乌黑的青丝一瞬散下,那一刻,便像是激发了什么开关一般,下一刻,那一直静静垂着的长睫突然掀开了,凝结于上的水珠滑落,滴在了没什么血色的容颜上,如泪一般,缓缓,滑落。只是,那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样一双黯淡无光犹如寒夜的眼,所有的这一切和悲伤落泪都没有丝毫关联,如同一个穿着华服的人偶娃娃,阿零在下一刻,慢慢站了起来。 一身上好的丝绸在寒夜中泛着清冷的光,她迈出第一步,忽的一下,张开了两对轻柔如蝶翼一般的翅膀;她走过第二步,身后那黑色蝶翼一瞬幻化,变成了整整一圈闪动着嗜血寒光的寒铁兵刃;然后她在第三步的时候停下,缓缓扬手在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指尖,金色灵气氤氲而出,直至手臂与肩相齐的那一霎,指尖的灵气终是凝聚到了一定程度,一瞬,幻化出了一柄巨大的金色神弓! 神弓,揽月,金箭,弑魔。今夜,同一座城池,同一样兵器,同样的,两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按着事先计划好的脚步,一步步,沿着万年之前的足迹,朝着那毁灭一切的结局,缓缓,而去! —— 四周,风雪愈盛,一路走过沉寂了万年的废墟,昼焰行神色淡淡,抬眼,冷冷的望上了前方那冰雪覆盖之下的巍峨城墙。 这几日,往事来得太快,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重演,经历了那密室受困,听了幻境之中清衡那一番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然后,他追到了越山神殿,看着这一片当年他亲手毁掉的废墟,直至望上那高耸城墙,当年的一幕幕在脑中飞速掠过,便是连心头灵力翻滚再难抑制的痛苦都是那样同质的这一刻,忽然之间,那城墙之上风雪之中,一瞬闪现出一抹艳丽血红,如同尖刀一般一瞬划破了那只有黑白二色的时空! 那一刻,金瞳骤然紧缩,死死凝望上的地方,一身红裙烈烈,一头青丝如墨,那双静静望下的漆黑墨瞳里不带一丝温度,淡漠得如同无月无星的寒冬夜晚。那一刻,四目相触的那一霎,有金色光亮一瞬溢出映上了她的半边脸颊,他眼睁睁的看着一抹黑色印记在金光之中陨殁,下一刻,她扬手拉弓,三支金箭卡在指尖,箭头死死对准了他在的方向! 身着繁复罗裙,城墙之上那抹傲然身影却是无比凌厉霸气,墨瞳映上金箭光辉,带出的是最幽冷亦最绚烂的光华!那一刻,记忆与现实惊人重叠竟是让他一瞬愣神,穿越那重重云雾,他仿似又看见了那昔日纵横神族千万年来无人能出其右的绝世战神,拨开那溶溶落雪,入眼的清丽眉眼却是那会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让他爱到了骨子里的心肝宝贝,那一刻,思绪像是中断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满弓之弦千钧一发之际,他竟是死死凝视着那双墨瞳里的冷意再也移不开眼,下一刻,她毫不犹豫松手,三道凌冽金光瞬时破雪而来! 竖瞳一瞬映上那耀眼金光,攻击已是一瞬直逼眉心,那一刻他竟是连结界都没有张开,形势瞬间失控!下一秒,却是在两人之间本看着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之境上忽然爆出一只巨大的灰色虫怪来,以肉身一下迎上了三道金箭!只是那上古神兵的戾气岂是一只虫子可以抵挡的,几乎在金箭触上虫身的那一霎怪虫就一声悲鸣被击了个粉碎,骤然的打断却是争取到了时间,下一刻,金箭的戾气一瞬掀开额前的黑发露出那寒意森森的眉眼,昼焰行终是扬手轻轻张开了一个结界,一瞬挡下了攻击,也阻隔了,那淡淡凝望而上,却是愈发幽冷的眼神。 金箭对抗上结界,那亦是主人灵力的抗衡,看似凶猛的攻击下一刻在那云淡风轻的抵御之下迅速败下阵来,金光一瞬消陨,金箭寸寸粉碎,再是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灵气。化有形于无形,四周夜风搅动着落雪,静悄悄的再无人影,那看似毁天灭地的攻击,竟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一瞬,完全消散… 那一刻,细密的雪花随着夜风而来,飞舞着,终于轻轻落在了那身锦衣华服之上;收敛了一身戾气,这一刻,落雪之中,长身而立,抬眼,清冷竖瞳淡淡望上一瞬不瞬,凝视着的那抹暗色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全然映不出他的样子,尔后,眸光轻轻偏移,触上了那雪白肌肤之上有些狰狞的藤蔓状黑纹。 这样的纹路,他见过几次,堕神常有的…浊气侵体。那一刻,神色未变,却是眸色愈深,隔着一道城墙,隔着一隅风雪,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明明是肆意而为之人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决意要立刻抢回去的宝贝,这一刻,他却像是不能动了,也不能说话了,只能这么静静站着,看着她,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在那高高的城墙上孤立,感受着她的虚弱,也感受着她的漠然,此时此刻,她看着他,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所以,这就是她离开的,真正原因么… 现实,原来远比想象中的所有答案,都要苦涩。 从来不是悲观的人,这一刻却是有些无所适从,不知是寒风太烈,还是落雪太冷,竟是刺得心口一阵生疼的那一瞬,连带着眼眶都酸疼起来。金瞳之中,是幽深的血色,他不动,不代表她会等,下一刻,黑色翅膀轻盈舒展,阿零已是轻轻跃起一瞬飞上了长空。夜色之下,那身红衣是那样明艳,她反手,一瞬抽出黑色铁剑的时候,那动作亦是异常决绝。他看着她,目光胶着,尔后薄唇轻勾,他忽然笑了,那抹笑容,艳绝,极冷。 用着生命作为威胁,他逼着她,离开他么? 又是用着什么作为威胁,他逼着她,嫁给他?! 孱弱的身体,神智尽失,百里容笙,他竟敢用阿零做武器,来对付他? 浅浅的笑意,弥漫上嗜血金瞳,下一刻,他微微睁眼,仅仅只是一瞬凝神,竟是操纵着无形的灵气一瞬撕破了狂风将四周缭乱的风声生生压抑,吸入了一层密闭静止的空间! 四周再也没有风,那血色的衣摆却是随着灵气轻动,下一刻,他缓缓扬手,双臂一展,灵气一瞬划破灵域搅动起地面的冰渣雪层的那一霎,几十只巨大的傀儡兽伴随着一干死灵一瞬脱出本体,齐刷刷的落在了那劲风肆意的阴影深处! 他一人前来,却并非一人征战,元神补全,他的灵力已近昔日顶峰,操纵傀儡,如今的他只会比昔日更加暴戾难当! 要打么,那就好好的,打一场!抬眼,金瞳傲睨望上那城墙彼端黑压压列阵的死灵士兵,薄唇轻扬弯出一抹冷笑来,下一刻,身后巨大的黑色骨翼一瞬张开他跃上长空,魔刃自掌心幻出重重迎上了阿零手中的寒铁巨剑!空中交战激烈打响,地面上的拼杀也一触即发,死灵士兵如同行军蚁般急速攻来的那一刻,城墙之下的空地却是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冰石崩裂,尘土飞扬,坚硬的地表突然生生塌陷出一个几十米的深坑,头阵的士兵躲避不及,全军覆没! 那幽深的破洞之中,一片幽冥,下一刻竟是隐隐传来诡异兽吼,一声过后,寂静一秒,还未待敌人反应,突然一巨大的青灰色头颅从坑中一瞬爆出,重重砸上地表,瞬间压死敌人一大片! 一身骨甲坚不可摧,尖牙指骨锐利如刀,体型巨大却又身形灵活,特别是那条长约十米的尾巴,更是横扫千军的绝世大杀器! 昔日魔君坐下第一契约兽,上古魔兽巨骨蜥蜴,在沉寂万年之后终于收到主人召唤,再次觉醒! 一口吞下数十个黑衣死灵,巨骨蜥蜴仰首,张着那血盆大口仰天狂啸,那猖狂肆意的吼声在月色之下传出很远,昭示着,一代王者归来! 从今尔后,永生永世,不惧阴谋,亦再无强敌,顺者,必卑躬屈膝俯首称臣,逆者,无一例外,绝无,苟活!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眼睛写到后来不舒服,2K写了快三个小时… — 周六问题补上:阿零离开魔宫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侍从守护殿下,是谁? 昨天活动名单白晚上统计,届时公布打赏,么么哒!   ☆、075 亡者归来 你是我的 远山尽头传来的那声兽吼响彻云霄,那一刻邢悠正跟在自家主子身后走过那一眼望去没有尽头的山间石阶,忽地听见那声恐怖的吼叫,邢悠有些惊慌的回头朝着城墙的方向望去,那里雾蒙蒙的一片,什么的看不真切,却是能听见拼杀声,下一刻,不知什么东西引发了爆炸,城墙一隅被火光笼罩,瞬间坍塌了很大一片。 邢悠回头望上前方单薄的身影,那声巨响之中,百里容笙没有回头,甚至连步子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朝着山顶进发,白衣之下的身体看着愈发消瘦,那空空的一截衣袖在山风中飘荡,看着愈发凄凉。越山的北峰是禁地,山顶有一间石室,里头珍藏着主子几万年来搜罗的各种阵图秘术古籍咒符,那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主子并没有打算赢这场战争,死灵士兵虽然人数众多,可是攻击单一身体脆弱,当初活着的时候就是死在了万年前越山浩劫之中的人,又怎么可能死后力挽狂澜?所以那城墙之上的战争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又或者说是只用相爱相杀来刺激一下那魔君,阿零如今完全被主子的咒符所控制,成了魔君的对手,但是她打不过他,他也不可能真正伤了她,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敌方获胜,那魔君把人抢回去,而这个结局显然不是主子能接受的。 所以,其实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即将要做的事才是今天的主场,如今魔君和昼零已经见面了,邢悠直觉,主子的最终目的是要杀了昼零,让那魔君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他得不到的,那就谁也不要想得到,如今已然走火入魔了的主子绝对狠得下这心来! 所以今日,无论战况如何,结局,必定是场生死别离! —— 视线拉回到那万里冰封的城墙两端,空中,同样身着红衣的两方主将正激烈交战在一起。灰蒙蒙的天际间,乌云压得很低,雪更大了,一簇一簇绒絮般的雪花自云层深处落下,从最阴暗的地方,却是生出了最纯净的颜色,那雪花纤尘不染,在黝黑无星的夜空下轻轻飘散,夜风吹过,一抹鲜红的影子无声闪现,如雾如烟,行踪难辨,只能隐隐看见那抹艳色飘忽在夜幕之下,穿梭在落雪之间,轻盈得,掠过之时竟是连雪花下落的轨迹都没改变,迅速的,每每移动之时只能捕捉到一抹绚烂残影。静静的悬停在半空,昼焰行神色平静,四周的空气中看似空无一物,却是用灵气集结出了一道强劲的屏障抵御攻击,她主攻,他便防守,金瞳淡淡望上,看着她攻击变幻之间偶然展露的沉静容颜,那认真的样子看着有些乖,映入他的眼,带起的,是一抹晦涩不明的情绪流转。 来的一路上,他一直都是这样,冷冷的,生着气。并不是什么宽容好脾气的人,对上这样的事,便是心知丫头多半是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他也很难一开始,就选择原谅。 一别四月,自十年前他把她领回家之后,两人何曾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便是在他寻找长生之术最走火入魔的那段时日,他离家亦不过至多三月就再也忍受不了分别必须回家看看她才好,而她,却是那样离开,走了四月之久,而让他更难以接受的,是这四月并不是一个既定的期限,如果他不来找她,如果他永远不来找她,她就永远,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心中此刻,终是难以抑制的泛起一抹苦涩,从来不是拥有这样感情的人,这段时日以来,那休眠的前前后后,这样不适合他的情绪,他却是有过,多少次了?再次抬眼间,金瞳之中带起一抹幽冷血色,直直望上前方那双暗沉的眼,下一刻,掌心隐隐,聚集起杀意来。 这一场对决,她主攻,他防守,阿零的攻击素来是漂亮而凌厉的,姿态永远轻柔如同掌心一舞,杀伤力却是巨大,轻轻一击,横扫千军。只是如今阿零灵格还不完整,无法将手中神器功用发挥最大,这样的阿零,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金瞳淡漠,静静凝视着空中那不断变换着位置的红色身影,再是谨慎的人,行为也不可能完全掩去规律,他能看清她五成的运动轨迹,已经足够。下一刻,当她再次出现在他右侧十米开外的地方用长剑斩断魔刃灵气的那一刻,他淡淡扬手,掌心摊开一瞬聚起灵力,幽蓝色的闪电伴随着漆黑灵气绕成巨大圆环朝着前方空虚之境一瞬击出,那一刻,本是空荡的区域里,几乎是在光圈砸下的瞬间,阿零忽然位移到了同一个地方! 意外遭遇袭击,冰蓝色的冷光一瞬映上墨瞳的那一刻,阿零条件反射双手握紧巨剑一个扭身奋力相抗,那一刻,长剑对上闪电,在幽暗的夜空之中一瞬爆出巨大光波,冲击力搅动着风雪铺面而来,那一刻还未注入足够灵力的长剑在冲击之下一瞬断裂,眼前无数细小碎片裹在风中直击而来,那一刻雪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辨认不得,下一刻,却是骤然而起的暴戾灵气隔着风雪一瞬袭来,顷刻将整个风雪屏障狠狠割裂,毁天灭地的杀意撕裂了时空一般直逼面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血衣一双金瞳,近距离视线一瞬触上,下一刻阿零整个人已是被逼人的戾气一下压住,急速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空中,风声如刀,细碎雪渣粗粝的划过脸颊,割伤一般疼。灵力完全溃散,仅是一击胜负已分,只是如今神智尽失的阿零,又怎么知道输赢,怎么分辨对错?她还是不记得他,也许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双淡淡凝望而上的墨瞳看着澄净,更多的却是淡漠疏冷,暗沉得映不出一点光亮。金瞳俯看而下,带出的是最深最重的寒意,下一刻,那覆盖着稀薄雪花的大殿屋檐映入眼帘的那最后一秒,陨落瞬间空中翻飞的身影却是一瞬对调,他拉着她转身,垫着她落地,一下,重重砸上了那层层覆雪的青瓦! 极重的一声响,撞击瞬间整片瓦砾尽数碎裂,尖锐的碎片震荡到空中,散落在了两人身上。那巨大的黑色骨翼铺散在碎瓦之间,入眼是厚重漆黑的一大片,看着竟是有些叫人安心。同样鲜艳的华服,此刻衣摆终是交叠在了一块儿,青黑发丝铺散开来,丝丝缠绕再难分离,阿零迷茫抬眼,对上那双仍旧清冷如冰的竖瞳,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本能想要爬起来,却是一动,背后本是轻轻揽着她的手臂竟是一瞬用力将她压了回去,死死,禁锢在了身上。 他搂着她,他,搂着她了… 此时此刻,静静望着她,用力,搂着她,当那冰冷华服之下带着熟悉绵软和温度的小小身子再次入怀的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初见她的…那一年,那年,她哭着求他牵着他的手,他鬼使神差同她订立契约,至此,她是生是死,生生世世都是他的所有物,他以为她是知道的,知道当日悬崖一别,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那样离他而去,都等同于背叛。 尔后相伴,十年光阴,她笑着天真着,曾经多少次认真承诺过他一生一世的誓言?只是原来,说过的话顷刻就会变,承诺过的事经不起任何风浪,随便一点挫折都能把她从他身边夺去,这样轻易背弃,叫他以后,还如何能信她… 金瞳之中,这一刻,冷色愈盛,用着这样一副冷漠到了极致的眼神看着她,他的手却是松不开,十指交缠,紧紧扣在她的身后,如同溺水之人,带着绝望却祈求生存,明明是抱着沉落的浮木一同坠入了深渊,却仍是抵死纠缠绝不松手,只因,那是他最后的救赎。 是啊,最后的救赎,她便是他的,最后救赎。那一日,悬崖一别,他倾尽所有却留不下她的那一刻,要说不怨,那是笑话,说不恨,绝不可能…只是,再怨再恨,那所有决然的情绪恶狠狠的责备设想了千百遍的惩罚,他便是在没见到她之前就早已心知肚明,在看见那张澄净又乖巧的小脸的那一刻,再大的决心,也绝对没有办法,实现… 所以,便只能像这样一直下去,在她挣扎着企图脱身,狠狠划伤了他的掌心的那一刻,他神色淡淡,毫不动摇,在她终于拼尽全力站了起来,拉着他再次重重撞上那巍峨宫墙的这一刻,他还是紧紧拥着她一同落下,再不,分离。 如果他真的放得下,就不会在三日之前清醒之后,每日每夜都疯了一般想着她恨着她,时时用束缚咒感应着她的状态,几乎把自己逼迫成疯; 如果他真的舍得掉,就不会在悬崖那日万念俱灰的最后一刻,还拼尽了全力非要在记忆里留下一刻她的身影,生怕醒后将她遗忘… 其实明明,就是她离开他,不要他,选择让他忘记她! 他却仍是追过来,强留她偏要她,死也不能放弃她! 如果说一段感情里,投入越多用情越深的那一个注定输得越惨死得越快,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在终于重新拥入怀中的这一秒,他只能心叹自己已经惨到了这样的程度真的不在乎再多悲哀那么一点。放低姿态而已,他没有什么做不到,舍弃一切罢了,没有她,他还剩得下什么?这一次,只要能好好的把丫头带回去,就是要逼死他他都愿意,只要她能和他,死在一起。 …只是,似乎,她却是从来没有过要和他死在一起,这样的念头… 越是痛苦,越是悲哀,越是看不清未来的时候,她就越是推开他远离他从来不信他,宁愿自己留在黑暗里承受一切也不要他,这就是,他的阿零。 …他能,怎么办?狠狠的骂她一顿,或者是打上一顿都好?还是先冷着再也不理她,等她知道怕了学会了听话再原谅她?下一刻,心底一声长叹,金瞳之中终于带上了一抹怅然,人都还没有领回去,原谅的事情就已经想好了,面对着她的时候,他实在是,完全没有一丝原则可言… 这样想着,苦涩着,下一刻他终是缓缓扬起手来,轻轻拂过了她的长发,怀里的丫头瘦了很多,苍白的小脸下巴都削尖了,衬得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都有些大得异常。这几月的分离,她过得并不好,受了很多苦,伤了很多心,那眼底隐隐带着的青灰色,怎么看都是忧思过度。 浊气…侵体么… 寿命…不长了?… 那…还有多久呢?阿零… 即是这样,你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还有多久? 你预备留给我的时间,又是,多久?… 下一刻,那经历了一次次翻越重创的青瓦终是再也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一瞬破裂,再一次陨落的瞬间,他的掌心用力扣上了她的后脑,感觉她温热的吐息就在他耳旁,下一刻,神志迷乱的小丫头倏地偏了偏头,凑上他的颈项,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尖利犬齿一瞬划破皮肤,鲜红的血溢出来,沾染上了那微凉的唇瓣。咬下去的那一刻,也许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却是那温热中带着丝丝甜腥的液体一瞬触上舌尖的那一刻,那奇异的味道竟是让她有些喜欢,迟疑不到一秒,下一刻红唇再次覆上,小舌在伤口上轻舔而过,她欣喜低头,用力吮吸了一下。 那一刻,绵密的刺痛从颈项之间传来的那一秒昼焰行一瞬蹙眉,下一刻他们已是一下落地,扯落了一整片赤色帷帐。阿零还在兴奋,昼焰行皱眉望向四周,入眼,室内成套装潢摆设竟是艳丽得有些刺目,让他一瞬微愣,下一刻,借着极好的夜视便是毫无光亮的一间房也迅速被他看了个真切——大红鸳鸯帐,喜烛对成双,身下绵软的触感竟是十重十的秀鸾凤大红被褥,金钩绕着喜帘,露出的窗帷之上那剪得精巧的大红窗花他看的时间最长,那是一副百年好合,衬着一副儿孙满堂——这是一间,婚房?! 下一刻,覆在他身上生生咽下了几口鲜血的丫头终是反应出了异样,一瞬扬起了头来。这一次,他没能再次拉住她,她完全坐起来了,一身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衫随着这个动作一下散了散,长发半拢着搭在一侧肩头,她微微迷茫着对上了他的眼,墨瞳因着黑暗更是没了焦距,那张原本苍白了小脸不知是不是因着血的原因竟是透出一丝红晕,衬着那染血红唇一瞬撞入那片鎏金亮色,倏地,那浅浅金色之中翻滚的情绪,猛的,暗了一暗。 他竟是忘了,早先在那魔宫寝殿他中了花倾城的芙蓉软香毒,一路用灵气压抑着,却是现在突然想了起来… …这可不是件好事。 金瞳之中情绪变得微微复杂,丫头这时竟也是突然乖了起来,坐起身后就再也不动了,瞪着一双异常迷茫的大眼睛,有些拘谨的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安静无声,只是这样的安静有多诱人,他想,傻丫头自己一定完全不知道… 呼吸终是在不期然间乱了,那如同从身体深处缓缓渗透出来的灼烧感也开始一点一点挑动起了神经,极品媚药,加上心爱的姑娘,难道他还想得到其他的答案?下一刻,愤愤咬牙,这战场之上敌人的地盘,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他还没亲手宰了那百里容笙,这一刻他哪里还有什么答案可以想?! 眉头轻蹙微微带起烦躁的那一刻,身上的丫头却终是尝试着开始动了,她体内的符咒许是受视力的影响,到了室内完全不可视物的时候就完全卸下了一身战斗力,便是连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衬上那张还保持着淡定的小脸,怎么看,都很可爱。 昼焰行在心中叹气,却是不动,也移不开眼睛。彼时,那飘零了整夜的雪花终是找到了入口,洋洋洒洒再次纷乱而下,他们就躺在屋顶破洞的正下方,雪花幽幽全部落在他们身上,静静抬眼,看着那丝丝细白的雪绒一点一点妆点上她的雪肤黑发,感受那隐隐冰凉的寒意一点一点渗透她繁复的衣衫,墨瞳淡淡望下,从那张清丽的小脸看到盈盈腰肢,目光流连过腰带,忍了一刻停驻在衣领上,却是下一刻,透过那有些凌乱的长发和衣襟,他竟是隐隐看见了一抹有些异样的红色从乌黑的发丝中透了出来,他的视力不受光线影响,他的神智也没有什么药能控制,微愣的下一秒他已经反应了过来,那是,吻痕。 吻痕… 落雪纷飞的这一夜,室外,鱼龙混杂的大混战还在继续,基本延续着傀儡一族对死灵士兵的单方面屠杀。巨蜈蚣攀上了城墙,骨蜥蜴已经坦克一样冲破屏障杀向主殿,主人灵力恢复之后,所有的傀儡都已经可以完全脱离本体单独行动,肆虐而疯狂。只是室外闹成这样,奇异的是,这处隐于重山之中的宫殿四周却是出离的安静,静得一片死寂,唯于下两人之间浅浅浮动的鼻息。下一刻,摸黑的姑娘终是撑着床沿,微微站起身来,下一刻,金瞳之中寒意一凝,他一个倾身扬手扣上她的手腕狠狠一拉,翻身而上,将她整个人死死按在了床榻之上!重山之巅,万重宫阙,这么多宫殿,这么多房间,偏偏就是这一间是婚房,像不像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 一身嫁衣,衣衫半解,她主动投怀送抱,他欣然接受所有,没有丝毫不妥。 离开他,却是保护不好自己,他该如何…惩罚她? 白骨的指尖,轻轻触上身下细致肌肤,缓缓绕过蔓延纹路,眸色愈深。 浊气侵体,阿零,你还有多长的寿命?多长…都好。一年,半载,数月,即便仅仅只是一天—— ——你也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长睫轻阖上,轻声诵出这句符咒式的低喃,下一刻,冰凉指尖掐起丫头的下巴抬高,他一低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题外话------ 放假杂事太多(其实是老公太烦…)再加上眼睛痛超级影响速度啊…今天晚了,字数还少,大家抱歉,明天会万更,尽量调整时间固定下来,事多事杂的时候,大家多担待一下哈,么么哒!   ☆、076 亡者归来 非她不可的理由 刚刚恢复的灵力,在体内疯狂肆虐,那一身极其邪媚的毒,在暴走灵气的催生下愈演愈烈。说实话,此刻并不是做这样的事的好时机,他没有把握自己之后会不会失控,伤了她。 幽冥空间,落雪一夜,无星无月无灯火,这样的处境很不公平,阿零瞪圆了眼也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隐隐感觉到有细碎雪花轻轻落在脸上,冷冷的融化,透心的凉…而他,却是可以看清她的一切,看她迷茫紧张用力抿唇,看她眼含秋水容色绯然,他低头吻她的时候,呼吸间尝到的全是血的味道,他咽下她的气息,接受她的全部,听她有些难受的低声呜咽,那个声音很哑,听着很委屈,他不理她,指腹轻轻拂过她的小脸擦去落雪融下的水痕,进而缓缓探下,轻轻触上了那绣着繁复花云的赤色腰带。 微微仰头,那双金红色的眼里已是难以压下的*,起身的那一霎,身下丫头本能的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不知是要他还是挣扎。他的动作很柔和,黑暗中几乎让她难以察觉,腰带上的结轻巧的被长指挑开,指尖滑过那冰凉细滑的缎面,他伸手到她腰后用灵气很轻的托了一下,在她晃神的时候一把将那两米多长的腰带整根抽了出来。他的眼在黑暗中本是亮的,却是在这时候刻意隐去了光华,刻意的收敛,反是因为再难收敛的情绪,下一刻他伸手毫不怜惜的死死扣上她的双腕,并着往上一提,用力压在了床头。 突然的戾气侵袭,一瞬钳制,墨瞳一顿下一刻阿零开始拼死挣扎,掌心一瞬聚起的灵气带出明亮金光,却是在她还没来得及借着光亮看清些什么的时候灵气就被冷冷一道幽蓝闪电击破。色彩交替之间,很近的地方一双金色的眼眸瞬时闪过,今夜,她心中一直紧紧锁着一个奇怪的指令,要她想尽办法杀掉有着这样一双奇异眼眸的人;可是这样双眼,看着却是那么好看,让她冥冥之中觉得有些喜欢…立场不坚定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完全败下阵来,她手不能动,灵气拼不过对方,只能用念力一瞬逼出神器“风镰”近距离发出最后一轮攻击!巨大的黑色镰刀一瞬击出,金瞳微沉,他甚至看也没看就偏头避了开,镰刀锋刃在空中划过凌冽的弧,所到之处带动的狂风在墙体上割出寸寸裂口,再是一个回旋反击回来,这一次力度更大速度更快,却是在将将触上床帏的前一秒,撞上无形戾气瞬间粉碎,只是轻轻浮动了一小下那绣着鸳鸯戏水的轻纱帷幔。 “玩够了?”极轻极淡的一声响,缓缓在耳边轻散,带着寒意,下一刻,冰凉缎面一瞬覆上手腕,缠绕数圈之后用力拉紧,一把扯着她起来死死绑上了床头横梁!喜服广袖沿着手臂滑落,露出细腻如雪般的肌肤,暗处金瞳光泽幽深,映上的那双淡漠黑瞳里,终是有了掩不住的慌乱。 —— 那重山宫闱,本就是借由灵气幻化出来了神殿,即万年之前毁于一旦的那场神魔大战之后,如今已是重蹈覆辙化作一片废墟,被毁坏得更加彻底。暴走的傀儡兽在废墟之上张狂嘶吼,甚至互相攻击,宣泄着还未满足的杀意,却是未得主子召唤,没有一只巨兽胆敢踏入山崖至高点的那座漆黑主殿,只能焦躁绕行。那里,群山顶峰乌云集结,隐隐透出的暴虐灵气任谁都不敢靠近,战场上的喧嚣终是渐渐偃息,整个越山神殿,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北峰境地,山崖上覆盖的白雪最厚最冷,那里有处风穴,席卷整个越山山脉的风几乎都是从北峰的方向而来,接近山顶之后,狂风大作,垂落山间积雪变成恐怖的雪暴,邢悠举步维艰的跟到山顶,看着前方那淡漠的白色身影没在一片落雪之中,几乎与周围的景致同化。 自三日前囚禁昼零之后主子便一直是这副模样,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是压抑着滔天怒气隐忍着设计了所有阴谋,如今战事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想来神殿一定已经陷落,他们也终于到了北峰封顶,站在了灰白单调石室之前。邢悠站在后方,看不清百里容笙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寒意在这一刻变得愈发强烈起来,无形的灵力团在空中激烈碰撞,缓缓在地面上绘制出了一道金色的弧,弧线在片刻之后首位相衔,那是阵图的外圈,邢悠顾念着百里容笙的身体,两步过去蹲下帮着拂去了积雪,百里容笙念出的咒符激活了石室门外的阵图,不出一刻,整张金光弥漫的阵图显现,上头蚯蚓一般扭曲的上古文字在咒符的牵引下变幻位置,最终融合在一起,缓缓,开启了那石室大门。 淡淡望上那散落着积雪已近万年没有打开过的大门,百里容笙神色平静,心里,却是微微起了一丝涟漪。这个地方,是当年他唯一一个没有带任何人进去过的密室,师傅慈爱,知道他的喜好并无干涉,反而给了他使用北峰境地的权限;灵鸢从不多管闲事,便是知道他经常在这处研究秘术也从没开口问过一句,只是在他每次小有突破找她报喜的时候,才淡淡听他说上一些话。当年的生活,如今想来,是多么的平静安宁,而如今,对于打破了这样美好生活的敌人,她却仍旧坚定不渝的那份感情,说实话,他根本理解不了。 “你在外守候。”百里容笙沉声开口嘱咐一句,弯腰进去,落下了石墙。 门外,漫山积雪覆盖了一切,门内,漆黑一片的空间内倏然燃起一簇金色灵火,借由掌心轻轻往空中一托,灵火瞬间四分五裂朝着暗处各个角落飞去,轻飘飘的落在墙上的灯罩之内,稳稳坐进灯芯,燃起跳跃火光,点亮了不大的空间。 四方石室空间十几平左右,里头却是堆砌着成山的古籍文献,还有各种卷轴和施法用的道具。这个地方,有着太多回忆太多禁忌,再次回到越山的整整三个多月时间里,他竟是一次,都没有踏足过这里。幽闭的空间容易让人沉浸往事,他的往事大多悲伤,特别是在灵鸢逝去越山灭门之后的那近千年岁月,他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研究复生她的方法,那是他永远都不愿想起的记忆;而此时此刻,再一次回到这里,如今他已经不再是百里容笙,完全控制了这句躯体之后,他是当年越山的堕神,青岚。 一身白衣,站在密室中央,青岚神色淡淡,想起了今日早先,那阿零口中,说出的话。 她说,他给她的重生,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并没有祈求这一场轮回往复,那是他强加给她的命运; 其实,她的想法他又岂会不知,他知道是他放不下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当初痛苦难当无法忘怀之下的一意孤行。 当年越山大战之后她毒发,他痛哭流涕死死将她搂在怀里,弥留之际,她浑身是伤吐血不止,那样痛苦的时候,她的神情却依旧淡然,那一双沉静的墨瞳里是安详柔和的光,她并不害怕,也没有不甘,她平静的接受了一切,甚至是刻意促成了这样的结局,他不愿承认,却是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是想死的,她本就已经,不想再活下去…师傅死了,越山没了,她已经手刃了仇敌,她丝毫不期待未来的人生,所以她自然而然的,选择了放弃… …在他深爱她的时候,在他绝对无法舍弃的时候,在他终于不是只能遥遥看着她的背影而是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一刻,她却是平静的选择了死亡,做出选择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想到过他… 也许,这就是当年他最大的痛苦和不甘,不单单只是因为失去了最心爱的姑娘,而是因为他最心爱的姑娘从来没有一刻将他放到过心上。他不甘自己的爱恋随着她的死亡就此无果,他复活她,想方设法让她回归神位,他求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将前世的一切全部颠覆重来,这一世,他要她喜欢上自己,这一世,永恒的生命里,他想要自己,成为那个可以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 只是这一世,却命运弄人天意如刀,所有一切,终成闹剧… 当万年之前那从来不知情爱为何物的灵鸢神女终是化作这一世的阿零,却是有人比他早出现了五年,早早融入了她的生活进入了她的世界占尽了一切先机,她终是第一次生出了恋心,爱上的,却是别人…万年凄苦,甚至差点灰飞烟灭,他做的,却是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强大傲睨,从来不把他人放在眼里,他的对手自信孤傲得让人发指,只是,他却真是有自傲的资本,只因她的心里眼里根本永远只有他,容不下第二个人! 看着这一世的阿零,他才苦笑着发觉,原来比起冷漠无心的灵鸢,满心爱意却错付他人的阿零更是伤人至深,几乎将他逼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不超生! 他为她做的,还不够么?这一世的他,几乎为了她付出了一切,比起爱她的心,他不输给任何人,比起为她做的一切,他做到的所有都是拼尽全力,比起那只是占了时间的先机在她还不懂事之时小施恩惠就俘虏了她的心的魔君,他有哪一点,比不上他?!只是可惜,这一世的阿零,却是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他的付出他的好,她从来视而不见,这样痛苦的轮回,可不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复活灵鸢之后该得到的回报! 区区一个替身,也敢这样对他?哈,哈哈哈,下一刻,站在那灰暗跳跃的火光之中,青岚仰头,终是发出了一连串冰冷的笑声。笑着,他冷冷睁眼,盯上那密室中央的墙壁上泛黄古旧的画卷,看着上面一身黑衣的女子神色淡淡,墨瞳清冷。那,才是他的灵鸢,这,不过只是一次失败的实验品,如今,她最大的功效就是作为击垮那魔君的武器,他要用她的死,来祭奠他所有的牺牲,让她的血,来洗刷他全部的屈辱! 脑中一瞬闪过嗜血念头的这一刻,墨瞳之中凝起杀意,那原本青隽无双的容颜早已因为恨意扭曲狰狞,下一刻,站在密室中央,青岚轻轻阖上眼,扬手到空中,低声诵出了咒符。那一刻,室外的风雪都被灵力牵引,绕着石室飞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道白色的龙卷风,直通天际,北峰峰顶的异样很快就被四处搜寻的傀儡兽发现,巨怪们嘶吼着,争先恐后的朝着山顶奔去! 整个越山山脉,这里是阴气最盛的地方,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日日夜夜看着灵鸢的画像,支撑着他最终研究出了灵格分离的禁术,将她再次带到了这个世上。而这一次,他悉心准备的这用来杀人的上古秘术效果同样惊人,用来弄死一个人族丫头不可谓不浪费,只是届时她那无比惨烈的死状定是能让那魔君大吃一惊痛不欲生,也就十分值得!想到即将实现的杀戮,青岚弯起嘴角冷冷一笑,只是他太过沉浸于仇恨之中,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方才那一笑之时只有左边的脸部抽动了一下。 下一刻,随着那喃喃的咒符声在空中回响,巨大的金色阵图在石室地板中央显现,映上青岚兴奋的眉眼,那阵图的灵气逐渐强大,隐隐从石室顶端的石板透出去将那风雪聚成的龙卷风都染成了金色,那一刻,就在阵图灵力集结到最大就差最后一步的那一秒,瞳孔忽然一个紧缩死死凝上那阵图最中央的梵文,他竟是发觉那上古字符并不是他召唤出来了咒语,失误了?他诵错咒了?神色僵硬的下一秒,他竟是眼睁睁的看见地面上那金色的字符虚幻变化,一下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文字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意思!那一刻,脑海之中忽然有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缓缓,诵出了另一段咒符,那个声音,那个声音…竟是百里容笙?!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回来,在他借着他怒火攻心浊气逆流的那一刻占下这具躯体的时候,他分明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他的元神打散,他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墨瞳之中一瞬闪过一丝惊诧,下一刻脑中的咒符却是愈发强劲起来瞬间就干扰了他的灵力将地上的阵图改得面目全非!青岚已经无法分心再细细研究那阵图的含义,如今两个灵魄存在于同一具躯体中,百里容笙作为正主与身体更为契合,已是压过了他一头,如果是他当日躲过了他的攻击还制造了灰飞烟灭的假象,那么他一定是早有防备,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青岚死死咬牙,只是作为灵体他的掌控力十分有限,下一刻,随着地面金光一瞬爆出将整个密室染成了一片金黄,他终是敌不过冲击一下从*里被甩了出来,却是在正准备趁机逃走的那一刻,身影一下死死被钉在了阵图一侧,他这才恍然弄明白了,这个篡改的阵图究竟所谓何用! 形如一阵青灰色的烟气,仅仅保存着百分七十人体特质的青岚,在愤怒中回过头来,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上了对面那墨发白衣容色清冷的少年。自幼体弱,总是一张苍白的脸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说实话青岚从来没有正眼瞧上过他这一世替身,虽为堕神,青岚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保留着一丝神族的高傲,看人的眼神总是高高在上带着睥睨,而百里容笙,只是一个他不太满意的容器,和他万年来无数次转世轮回遭遇的容器没有什么两样。他并不是他的化身,只是为了承接他的灵魂而留在人间的工具而已,早先当他觉醒之后,发觉没有办法很好的同肉身融合,第一反应只是这肉身病弱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如今再是回忆起当初的排斥反应,他方才隐隐察觉,也许早在最初,所有的一切都同这百里容笙有关,他刻意排斥了他,保留了自我意识,只因他的目标和他不一致,尔后当他自以为偷偷潜伏在他体内实施着计划没有被发觉的时候,也许他一直都在监视着他,在最后这一刻突然出现,毁掉了他的大计划! 想到这里,青岚眸中带起了一丝惊异愤恨,看待百里容笙的态度,却是不由得微微发生了转变。原以为毫无威胁的蝼蚁,却是不想竟是一个沉稳至此工于心计的角色,实在让他刮目相看,只是那又如何,再聪明,他也只是一个容器,就如同那昼零一般,身份卑微,命不久矣。这一次他轻敌,没能最终施展杀戮的咒法,却也不会改变他们的命运,冰凉视线淡淡望上对面金光之后那淡漠的容颜,下一刻,青岚勾唇冷笑:“你,是什么是后发现我的存在的?” 百里容笙神色很淡,似乎在神格脱离本体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变回了很早以前,那总是冷冷淡淡无欲无求的模样。一身雪白衣衫,衬着那张毫无血色比衣衫还要惨白的脸,闻言,他微微抬眼淡淡望来,墨瞳幽深,开口的声音,如落雪清冷:“比你能想到的,要早上很多。” 一句话,淡淡说来,神色语气分明都是平淡,听着,却是傲然。对面,青岚死死凝着那双淡漠黑瞳微愣片刻,忽地笑了:“哦?那…你早知道我的存在却是一路配合着演戏到现在,意欲如何?” “我要你说出阿零第三灵格的下落,施展秘术让她灵格合一,回归神位。” 清淡一番话落,饶是青岚早已心中有数会是类似的答案,那一刻,在真的听见对方这样认真的说出口后,却亦是再也忍不住一下弯腰,爆笑了出来。那笑声,听着张狂,含着蔑视和冷意,青岚夸张笑了很久,那阴冷的眼底却是毫无笑意,笑够了,他仰头再次望上对面那双淡漠的眼,冷冷勾唇:“要我送那贱丫头回归神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区区一个灵鸢的容器而已,死了就死了,何况这一世她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我岂能容她!你还当真以为她是独一无二的,我非她不可?!” 青岚话一出口,冷冷的戾气瞬时在不大的空间里蔓延,百里容笙神色依旧很淡,听到这样的答复,那墨瞳之中竟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那个样子,倒是比青岚更像传说中无欲无求的神祗。下一刻,待到青岚话落,百里容笙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却是在下一刻微微扬起了那独臂在胸前摆出咒式,默念起了咒符。那一刻,地面上的金色的阵图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上方一个个图腾一般的上古文字再次移动起来,重新排列组合,纷乱之间,那灵气波动让青岚心里生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墨瞳一瞬瞪大,他已是隐隐猜出了百里容笙想要做的事!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是独一无二…没关系,我会给你一个,非阿零不可的理由。” 清淡的解释在脑海中响起的那一刻,下方那他原以为单单凭借着一介*凡胎,百里容笙绝对不可能懂得也不可能绘制得出来的上古阵图,已是在原先他的阵图基础上修改完毕。那是上古断魂阵,要断的,竟是灵鸢这一世之后再次投胎转世的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下方阵图泛起幽冷的光,青岚震惊得,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个精密的计划,凌驾于他的计划之上,从最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存在,一步步诱导着他行动,等的,就是这最后一日,最后一刻,将他的计划全盘翻转,变成他想要的结局!如果说最初,百里容笙破坏了他的杀戮阵已是让他惊异,如今,看着这个在他的杀戮阵上修改出来的断魂阵,青岚才最终发觉,单单破坏他的计划还远不是他的目标,百里容笙的手段,是要借着他这个灵力强大的神格激发出原本他自己不能激发的阵图,给昼零赢得最后的筹码,把他完全逼上死路! 一旦灵鸢的人格无法再次投胎转世,那昼零便是他复活灵鸢的唯一希望,他再恨她都不能杀了她,只能努力帮助她,还要赶在她被浊气弄死之前完成仪式才行!原以为是自己设计了一切,却不想自己的所有行动全在他人的设计之中!再抬眼时,那怨毒的墨瞳之中一丝慌乱掩藏得很深,青岚抬眼望上对面那在他眼中俨然变成了傀儡师操纵了一切给了他莫大屈辱的男孩儿,咬牙切齿:“百里容笙,你疯了?!昼零寿命所剩无几,根本不可能集齐灵格回归神位,你这样等于是杀了灵鸢,快点终止阵图!” 那一声吼得极响,看来他是真的怕了,百里容笙却是面无表情,一双墨色的眸子在金光对面淡淡望来,泛着浅浅琉璃色的光:“灵鸢是你的事,阿零,才是我的事。阿零都要死了,我管灵鸢做什么。” 那一刻,青岚真是恨不得冲过一把掐断那纤弱的脖子恨恨将那张冷淡的脸踩在脚下!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到底知不知道,昼零和他都只是灵格的容器,根本就不算是完整的人?!如果没有他,哪来的百里容笙,没有灵鸢,昼零根本就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这个该死的蝼蚁,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残渣,本末倒置,他这是本末倒置!只是,那身下的阵图却是死死抓着他的灵气不放,诡异强大到让青岚心惊,他摆脱不掉,眼看着秘术就要施展完毕,下一刻他仰首,暴怒出声:“百里容笙,你不要搞错了,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真的喜欢那昼零?!你对她的感情无非只是我对灵鸢感情的复制,你每一世都会喜欢上灵鸢转世的人格,这是你的宿命,不是你的真心!那个昼零对于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话落,容颜沉静,百里容笙继续默念着咒符,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青岚已在崩溃边缘,墨瞳阴冷,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什么,收起了脸上紧张的情绪,倏然冷笑:“百里容笙,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为爱牺牲,特别特别的,了不起?!呵,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牺牲了所有,昼零就会感动么,她就会念着你的好,永远,记住你?你之前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赔上了一条手臂,赔上了整个性命,她可曾感激过你一分?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人,可曾有过一点点,你的位子?!” 攻人,攻心为上!百里容笙,你既然用灵鸢逼我,那你自己的软肋呢?当你所有的付出被无视所有的真心被践踏的时候,你当真可以全心全意的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做到这样?!冷冷的话语,如刀一般深深刻在心上,对面,那淡漠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敏锐的青岚却是一眼从那轻垂长睫细微的颤动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他继而笑得更冷:“而且,百里容笙,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现在耗尽最后一丝灵气为她赢得生的机会的时候,她,又在做些什么?” “战事已经结束,如今,她该是早已回到了那魔君身边。”青岚微微勾唇,死死凝望上对面那双终于抬眼望来的墨瞳,笑得冰凉又暧昧,“情人相见,*,你觉得…他们现在,正在做些什么?” 幽幽吐息,清浅话落,对面那永远古水无波的墨瞳里一瞬闪过一抹松动的那一刻,青岚冷笑着神色一凝,反手在身后秘密施展出了最后一击! 逃脱阵图已是不可能,只是他又怎能甘心受制于人落到那样的结局?!没有办法用杀戮阵,他至少还能用先前下在昼零身上的秘术最后一搏,只要在断魂阵施展完成之前杀了昼零,一切就能全盘逆转! 密室之内,紧紧环绕在两人周围的灵气因着百里容笙一瞬波动的气息产生了一道缝隙,下一刻青岚的灵气就从那缝隙之中一瞬透了出去,直直击向了那神殿方向的宫阙深处!那里,门窗紧闭的内殿,窗帷上的大红窗花静悄悄的红艳着,未点燃的喜烛冷冰冰的插在香案上,十层锦被挤压在床头,承受着两人的重量,火红的帷帐微微轻晃,上头杨柳依依的池塘中,成对戏水的鸳鸯看着惬意,不比那绣在大红嫁衣之上的和鸣鸾凤那般,看着高贵又羞涩。 幽幽的阴冷的一阵风,顷刻吹入床帏在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昼焰行顿了一顿,才抬眼看了一眼,看那手背上的痕迹迅速被灵气修复,顷刻就没了一丝痕迹。敌人阴毒,他早先利用束缚咒把阿零之后可能会遇到的攻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虽然攻击意料之中的来了,却是这样的不痛不痒倒是让他意外,金瞳之中幽光一闪,下一刻转眼凝上身侧双眼迷蒙的丫头,他顷刻,就把这些不重要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题外话------ 今天是万更,完整版在V群,加群之后截图全本订阅给樱子,雪雪,苹果或者白,索要密码。 — 加群步骤: 先加入萌妻验证群:216417693,然后私戳管理员提供粉丝值证明,索要V群号。粉丝值500以上(童生)都可以加入V群,但是福利章节密码需要全本订阅。   ☆、077 亡者归来 再不分离 (已大修) 山顶石室,为了争取最后的杀机,堕神青岚拼命刺激着百里容笙,用尽了恶毒伤人的言论。 其实他和他,是那样的相像不是么,同样的真心交付,却是同样所托非人,为了灵鸢他历尽万年之苦,为了阿零,他牺牲了所有一切,可是灵鸢却是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就像阿零从来没有将他放在过心上一样…说来,万年的时光里灵鸢的每一代转世都从来没有爱上过他,他和百里容笙都是可怜的人,他的痛苦他的软肋,只有他最清楚,也只有他,能打在他最痛的地方! 他说,你为了昼零能做到这一步,步步为营隐忍不发到了这最后一刻,不惜耗尽自己最后一丝灵气都要为她争取一线生机,你这样,她真的会感激么?你觉得,当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又在做些什么? 冷冷的一句话,终是在那墨瞳之中掀起了异样的波动,阿零,她已经同昼焰行见面了么?…她,已经决定了要回去他身边了么?当日决然一别,只是那一个时点冲动的一念之差,其实他是知道的,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再让她看上那人一眼,他几乎可以断定她会全盘否定之前想好的一切,不顾一切的投入那人的怀抱…何况现在,她离开他已经这么久了,她已经很想很想他了,再次相见,感情决堤,此刻她在做些什么?不是两眼含着清柔的笑意蜷在那人怀里笑,就是红了双眼紧紧抿着唇抱着那人哭,一定,就是那样吧… 心中轻轻泛起苦涩的下一秒,他却是一瞬凝结精气再次将阵图的束缚加固了一分,抬眼淡淡望上对面青岚微微模糊的眉眼,墨瞳沉静,再无闪避。 阿零是怎样的,他又是怎样的,不用别人来告诉他,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如果他是为了几句狠狠的实话就会动摇的人,如果他是因为她的冷淡不爱就能放弃的人,此时此刻,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做着,这样的事了… 傻么,的确很傻,反正他已经快死了,是死在今日,还是再苟活一月,有什么区别?既然昼焰行已经来了,阿零也不可能再留在他身边,反而是让他下定了决心,不是么? 那墨瞳里的光亮看着无比沉静,百里容笙的性子远比青岚来的淡然坚定,方才那一瞬的动摇已是他最大的反应,下一刻,看着灵力愈发强大了的阵图,感觉百里容笙已经开始消耗续命的精气,青岚心知他不可能再放他走,这断魂阵必定会成功,他在这里棋差一招,在先一步杀掉昼零的计划上亦是出了岔子,方才击出的灵气竟是遭到了强大灵力的抵抗,这个灵力不可是昼零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那张傲睨妖艳的容颜下一刻青岚狠狠咬牙——是魔君么?他竟已是恢复了元神,还转移了他对昼零的控制?! 今晚,计划全被破坏形势完全逆转,他真是,输得彻底! —— 北峰之巅,耀眼金光笼罩在山顶石室之上,那强烈灵气搅动的风暴直通天际,便是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邢悠站在石室之外,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之中甚至有些站不稳,隐隐的,她听见风声之中夹杂上了兽吼,像是有巨大的怪物正朝着山顶而来,邢悠心中惊恐,想走却又不敢走,如今主子正在施展咒法的关键时刻,那设在半山的结界真的有足够灵力挡下那魔君疯狂的傀儡兽么?! 整个越山的死灵已被残杀殆尽,战场转移,朝着北峰方向而去。整个越山神殿恢复一片死寂,那位于主峰最高处的主殿仍旧被层层黑云覆盖,暴虐的灵气在大殿内外游走,四周漆黑一片,阴冷可怖。 丝毫透不进光亮的寝殿内,陡然而起的寒意比梁上开出的破洞里吹入的冷风还要冰冷,那是昼焰行身上的灵气,抑制着让身体燥热的媚药,冷冷的冻着身下的丫头。不知为何,冷淡了一晚上的人,在这一刻情绪却似有了更加糟糕的逆转,便像是心头所有的戾气和愤怒都倾泻出来了一般,他绷紧着身子,手臂撑在她身侧,便是让人看不清神情,也能全然的感觉到那自高处而下笼罩全身的压迫和冷意。青岚的灵力在阵图的影响下越来越薄弱,体内咒符的控制开始崩坏,片刻之后,阿零在恍惚中,已是缓缓,清醒了过来。 浑身冰冷,头痛欲裂,胸口压抑着一口血气,隐隐作痛。阿零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醒了过来,带着一身伤,慢慢想起了先前的事,她几乎是在还未完全清醒过来那一刹就已经认出了他,那样的气息那样的温度,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怀念,那一刻她心底狠狠抽痛了一下骤然欢喜又陡然悲伤,百感交集之中她抬眼循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望上去,她直觉她看着他的眼,至少让他看清了她的感情她的眼神,却是这样,一片死寂之中的对望,他不动,却也不说话,毫无反应之中,只有周身那愈来愈重的寒意让她的心一点一点慢慢沉寂了下去,慢慢,跌到了谷底。 所以,是这样么…原来,是这样…这样的重逢,这样的相拥,伴着的,是这样的僵持这样的绝望,叫人…如此悲伤… …是啊,为什么不会是这样呢?她还在…期待些什么?期待着他来,能搂着她吻着她哄着她,还是安慰她接受她原谅她?当日明明是她自己设下了重重阻碍狠狠甩开了他的手,今日却又是她自己期待着他突破重重阻碍找回她给她救赎,这样的念头,不是很可笑么?不是很卑鄙很自私很让人厌恶么!…做了那样的事,说那样的话,她还有什么悲伤的资格?还有什么,祈求原谅的立场… 他能来,她已经很高兴了; 他来了,找到的却是这样不堪的她,她实在太对不起他,她真的,很难过… 垂眸掩去的,是她不想在他面前流下的泪水,死死咬牙忍住所有的这一刻,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那城墙之巅,神殿之上,当她用三支金箭指着他重现昔日仇恨,当她被咒符所控用尽了一切方法伤害反击,他沉默着忍受一切,狠狠的禁锢她在身边,当他轻轻拂过她的长发那指尖分明带着温柔,那淡淡凝视上她的眼神,却是孤寂,而苍凉… 那是刻入了骨髓的印记,不是他愿意,就可以抹去的感情;他放不下她,依着本心找到她,却是没有办法真正原谅她,只能勉强自己接受她的一切,做着自己不愿做的事,忍受着,自己不能忍受的感情。心底,这一刻泛起最苦涩的悔意,却是为什么,错得明明是她,伤的,却永远是他的心?!她带着那样的心情离开他,她怀着永不相见的决绝伤了他,她没能守护好自己也没能找到生的希望她什么都没做到白白浪费了四个月的生命,最后却以这样一副丑陋虚弱憔悴将死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却还是这样忍着一切,什么,都没有说… 黑暗中,那双刻意掩去了光华的金瞳里,此刻是否也带着那样的情绪,心头,那坚强了数月的堤防终于在这一刻被奔涌而出的悲伤彻底击垮她终是失声哭了出来,哭着,死死绞着掌心缠绕的腰带,那布条摩擦着手腕勒出深深的血痕她却是绞得越来越用力便像是只有这样才安抚下疼痛难忍的心,痛着,她哑着嗓子喊出他的名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所有的情绪该如何表达,此时此刻,他们停在这样的地方,他…想要她么,真的,还愿意要她么?“…要我吧,殿下…你要了我,好不好?…” 极低的这声呜咽出口的这一刻,那血色浓重的金瞳里,翻滚着从未有过的晦暗的光,寒意未散,却是惊痛难忍。她那样哭,那样的哭,哭得他心口一阵阵绞碎了一般疼!她恳求他,用着这样的神情恳求他,让他更加生气更加怒意难当,让他死死咬紧了牙关,却是心疼的,忍不了! 悲伤么,痛苦么?她用着那样的眼神,死死,凝着他的眼… 思念么,眷恋么?她用着这样的语气,用力,喊出他的名字! 他该怎么办,他该拿她…怎么办?!终此一生,他再不认为这个世上会再有这样一个人,让他这样爱到了骨子里,亦是这样,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狠狠掩去那张哭泣的小脸一把掐死永绝后患,却又爱到了若是没了她这个世间所有一切都没了意义那永恒的生命都成为了枷锁他便是一刻,都没有办法再独自走下去… 这样的失去,他曾经经历过一次,自以为之后万年的煎熬已是最大折磨;这样的痛苦,如今由她来再给他一次,他才苦笑的发现,当初能有那万年煎熬,已是奢侈。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无奈,所有的苦涩伤痛不甘和软弱…这一刻,全部借由着周身寒意宣泄而出,身心相容么?直到真正全心拥的那一刻,他是否能得一个证明,求一份,安心?金瞳微敛,下一刻,在她哭得最泣不成声的那一刻,他终是俯身而下用力吻上了她的唇,狠狠深入,抵死纠缠,将那难以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抑在了唇齿之间。 这一夜,所有的状态心态所有的一切,也许,都是错了。他心里的痛,用她身上的痛来抵,便是无从消除,至少如今,他们都不再只是,孤单一人…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的味道,痛苦纠缠的两人,互相伤着,却也互相,爱得很深。 疼痛的烙印,一下一下,深入骨髓,如同荆棘缚上交缠的身心,血肉模糊的那一刻,却也像完全了断了,挣脱的可能。 这一世,他才是她的缘,从相遇伊始就写定了结局,她快乐也好,痛苦也罢,都不可能离开,他的身边; 这一世,她便是他的劫,从相恋之初就已注定纠缠,他笃信天意,从未挣扎,只因早已心知,在劫难逃。 所以这一次,他来了,便不会再放手,她既是错了,就好好用尽一切,忏悔弥补; 伤着,很好,痛着,更好,最深的伤痛带来最深的羁绊,恨着,爱着,他们生同衾,死同椁,这一次,死生,再不分离。 ------题外话------ 大修完毕,写得还算满意,但是感觉不是写福利的气氛了哇福利你们觉得呢…我再研究研究,先去把下一章撸出来,福利再说哈,这次写不了后面的剧情也还设计了福利的,就在下周,所以不要打我!╭(╯3╰)╮ — 另,初一老时间10点,50块钱10个红包哈,这次绝对没乌龙,我又想到了我那个要来了,要来了哈哈,这次说了来一定来哈哈,再不搞砸啦~   ☆、078 亡者归来 和好如初 (大修) 这一夜,落雪凄清。 肆虐灵气环绕之下的越山神殿冰冷漆黑,一片死寂之中,只有那溶溶碎雪在殿内翻飞飘零,沾上衣衫,化作冰水,沿着肌理慢慢滑落,却是洗不净心底交缠的痛苦怅然。 山顶,那置身在雪暴之下的石室之内灵力四散,一片澄净金光之中,邢悠无助的感受着自家主子不断损耗的精魄,流下伤心的泪来。 傀儡兽还在北峰半山的结界外嘶吼,那噪杂却是丝毫没有干扰到神殿之内的落寞冷清,这一夜的越山,终是悄无声息的走向了尽头,连同着最后一代宗主的生命一起,终是到了,消陨的,这一刻… —— 阿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在灵力虚耗昏厥过去的两个小时以后。 今夜似乎格外漫长,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却还是没有等来黎明,天际漂浮着丝丝流云,雪停了,月光从稀薄的云层后隐隐透出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的光线明亮,让这月光昏暗的冬日夜晚也带上了一层迷蒙色彩。 阿零睁眼,视线模糊了一刻之后,慢慢看清了四周景物,出乎意料的,她竟是在室外,此刻正泡在一处温热的泉眼里,热水齐肩,上头缭绕着温暖的金色灵气,怪不得一点都不冷。这是西山顶上的仙泉,名字取得飘渺,实则就是一处没什么功效的小温泉,唯一特别的就是水热,冬日里来泡一下会比较舒服,若是非要再说一处特别的地方——阿零轻轻垂了一下眼,就是这个泉眼,这座山崖,便是她的师傅,越山武神薄老,当年捡她回去的地方。 她生在越山,天生便是仙体,无父无母,是天地间灵气聚集凝胎,诞下的孩子。当年,这样的说法在她参战之后传说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她却是更愿意接受师傅那句既来之则安之,出身背景之类全是浮云安生在越山待着就好的豪放言论。当年,师傅从来不纠结她的身份,所以她也从不纠结,师傅当她是个普通的女儿家养大,她也就只当自己是个普通的女儿家,平日扫扫地学学占卜,谨遵师命从不在外动用灵力,一直长到十三岁那年,师傅说她大了不太适合继续住在全是男孩子的神殿,便在这里给她搭了一间竹屋,她很开心的搬了过来,一住便是两年,直到… 当年的往事,不其然间闯入心头,只是这些过往,已是不必再想…漆黑的墨瞳里,黯淡无光,阿零静静趴在泉水边沿,淡淡的望去的地方,是不远处那覆着白雪有着一条清幽小径通透其间的竹林。她醒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这样沉默着不动,仿佛也已经过了很久…四周,那弥漫在泉水之上的灵气里满是熟悉的殿下的气息,不似先前那样冰冷,却仍是叫她不敢回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时隔四月之久,再次相见,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在这样的时刻,就好像以前所有的亲密无间都恍若隔世,再也回不到从前… 那漆黑神殿之内,发生的种种纷乱而悲伤,那是他想要确认的拥有,那是她想要交付的真心,没有什么不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那样强烈又偏执的感情宣泄过后,他们又该,如何前进…? 做过的事,再也无法挽回,面对的困境,一样都没有解决,她已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样的矛盾和痛苦,比起当日她在那魔宫悬崖之上做出抉择的那一刻,还要复杂无解,心里满是愧疚,也满是伤痛,她知道逃避的想法很懦弱,却是无法将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清除出去。隐隐的,那胸口深处传来的痛楚真切的提醒着她浊气的肆意,她明知道自己还欠着他很多解释很多歉意,此时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泉眼的另一头,一身黑衣,容色清冷,昼焰行静静靠在泉眼边缘凝神控制着灵气,一双淡漠的眼萃上了月光,静静落在夜色下那白色纤弱的背影上。几乎是在丫头睁眼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先前因着她的身体太过虚弱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支配着灵气灌入泉水里稀释过后帮她调息,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丫头醒了过来,却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彼此灵力交融之间从对面传来的复杂又悲伤的情绪,那一刻,金瞳微敛昼焰行在心里叹了口气,下一刻他倾身,慢慢靠了过去。 身后传来水波轻动,阿零下意识绷紧了背脊,尔后,一片温暖的怀抱覆了上来,将她笼罩。他从身后搂住了她,伸手环过她的肩膀轻轻握上了她交叠在身前的手臂,那个动作很轻柔,带着一分小心翼翼,透着一丝沉默的安抚,那一刻,心中猛一刺痛阿零紧紧抿了抿唇,垂着的睫毛上沾着水汽,她有些僵硬着不敢乱动,坚持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眨眼,墨瞳轻阖之间两滴晶莹泪珠相继落下,在金光袅袅的水面上激起两圈小小的涟漪,那一刻身后的怀抱紧了紧,那样的力度和温度让她有些疼也有些安心,落下两滴泪之后,阿零没有再哭。 她花了一些时间慢慢平静下来,慢慢的,把之前情绪激动引发的浊气异动压制了下去。以水为介,如今她和殿下的灵气似乎是共通的,她的一点情绪波动灵力变化他仿佛都能察觉到,他的心情身体各种状况她似乎也能默默感受。当日看着那么严重的傀儡反噬似乎已经完全好了,如今殿下周身那本就强大的灵气似乎变得愈发精纯,竟是感觉不到一点傀儡带来的混浊。 阿零有些欣慰的感应着,感觉身后紧紧环着她的胸腔深处传来一声又一声平稳的心跳,附和着那样的频率,她也慢慢的,一点一点放松了神经,仍旧虚弱的身体似乎不能久站,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能敌过心底的小心思,她小心翼翼的往后靠了靠,深深唾弃着自己却又忍不住贪心的往那怀抱里缩了缩,那一刻,便是没有看见她似乎都从共通的灵气中一下感应到了那凉薄嘴角轻轻扬起的一抹浅笑,阿零微微一愣,下一刻,有浅浅的鼻息往下触上了她的颈项,她家殿下俯下身来,偏头轻轻靠上了她的肩膀。 这样一个动作,很亲密,这时候做来,带着想要安抚她要她高兴一点的感情,同时也像是无声再说,先前的事情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要她也不要再难过,好好的开心起来就好,这就是他此刻,全部的期望… 这的确是昼焰行心中的想法,传递的明确又直接,那一刻,惊异过后,阿零心底泛起的那股情绪,却是那样复杂…不可能不高兴不感动,却也仿佛不能就此安心就此妥协,她不能像这样什么事情都全部依赖着殿下让他一力承担,她还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她至少要做到表达出自己心里所有的想法和感情,让他知道。 这一刻,全身都像是一下充满了勇气,伸手,轻轻覆上身前的手背,她曲起手来握上他的指尖,这个动作,像极了十年前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接近他触碰他恳求他不要舍弃自己之时的那个动作,十年之后,同样的动作,同样做来,带着的,原是,从十年前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无法斩断的羁绊。 阿零的声音很轻,带着低沉的哑意,她的喉咙还有伤,不能说太多话,所以她讲得很慢,却是没有省略任何内容。从那一日她醒来之后看见那条屠杀案的新闻开始,到今日入夜之前她从百里容笙的话中猜测到可能相见的希望为止,她细细致致的,把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把期间她所有的想法和感情,一点一点,全部说了出来,说给他听。 她想要他知道这段时日里她所有的一切,她也想要知道这段时日里,他经历的所有一切;她想要把她所有的思念愧疚悔意和爱恋完完全全说予他听,她想要他知道,她知道错了,她从未改变,她不会再做傻事了,她希望…他能原谅她… 那轻柔的话语,一字一句道出的都是痴缠的眷恋,紧紧搂着怀里的丫头,昼焰行靠上身后的石壁,安抚着让她放松着靠着他,听着那些话,清冷竖瞳淡淡凝望上远方起伏的群山,那苍凉肃穆入眼,他想,他之前究竟是如何想的,才会那样怪她,觉得是她狠心是她绝情,觉得她无用不能保护好自己让他愤怒失控,觉得她所有的伤心难过都是应该,因为是她自己不要他的… 直到,他褪尽她的衣衫,看见她身前那从心口处蔓延至全身的黑色纹路,他才惊觉,原来那印记远不止是脸上,她的身体竟已是这样虚弱了,浊气侵体已经严重到了那样的地步… 直到,他开始慌乱着检查她的身体,把她翻身过来一眼看见她腰上那道两寸多宽无比狰狞的紫黑色淤痕,他愣着看着她一身的伤,才发觉原来她在越山的处境远不如他想象的好,可是他却是做了什么?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让她忍着一身疼默默承受了一切直至昏厥… 那一刻,金瞳里翻滚而起的是极深的沉痛和悔意,手臂下意识收紧,却是马上反应过来松了戾气,阿零很虚弱,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一点刺激,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昼焰行努力平复心口的情绪,听着那低哑的声线在耳边坚持着说着心里的话,那声音明显是声带受损,可是她的颈项上,却是没有一点掐伤的痕迹。 静下心来之后,其实很多事情都有着一眼可辨的蹊跷,她所有的伤,都在看不到的地方,能给他看见的,只有用来刺激他的嫁衣和吻痕。不算高明的计谋,他却是轻易就中了圈套,一步步被愤怒蒙蔽了心神,做了那么多违背本心的事,吓坏了,他的宝贝… 叹息之间,她缓缓漫长的剖白也到了尾声,说话的时候,丫头显得很平静心里其实却很紧张,一双小手握着他的手指,指甲无意识的扣在他的指节上,有些僵硬。她的体温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心跳也变回了原来的频率,他抱着她,在这山顶之巅看着遥远的夜色,看那苍穹辽阔山脉连绵,感觉着怀里温暖轻柔的触感带来的充盈,这样的感觉,便像是置身于广袤无垠的世界,却又是将这样的世界,尽数拥入了怀中。 他开口,声音是沉静的轻柔,他说阿零,你记起了以前的事,那也记起了清衡了,是不是?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问出这样一个问题,阿零揣测着这个问题的含义,顺着那柔和的语气点了点头:“清衡他…” “嗯,是我弟弟。” 他淡淡接话,顿了一顿,声音里忽有笑意:“说是弟弟,其实…应该是哥哥才更加准确。只是当年他先出生却是没能先睁眼,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听别人说,也怪不得我。” 淡淡的声线,带上了一丝愉悦狡黠,这样的转折叫人始料未及,阿零呆愣了片刻,终于没能忍住回过了头去。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和她家殿下面对着面,她有些拘谨,微微抿唇轻轻抬眼,看他伸手过来理了理她耳边的一簇长发,那淡淡扬起的嘴角带出的笑意温和,衬着那双萃着点点月华的眼很好看,她稍有回避,他微微俯身,愈发靠近:“这是个秘密,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阿零有些迷茫了,不太常有表情的小脸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看在眼里,仍是笑着,包容而温柔,笑着他伸手将她重新揽回了怀里,偏头凑上她的耳朵:“阿零,关于清衡的事,关于万年前我和他事,我想,讲给你听。” 他们出生的地方,是一座寻常的灵山,无父无母,一对双生子,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归于何处,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是和清衡在一起,从未分离。 他占了哥哥的位置,给他取了名字,带着他一起生活,不过说是他带着他,也只是他负责住处和伙食,让他不至于冻死饿死,至于其他的,他鲜少关心。 “清衡和我,性格差异很大,他个性柔和,对谁都好,尤其喜欢弱小的生物,每次出去玩,经常便是一个去的,结果却是一堆人回来,一路上捡些受伤的病弱的快死的可怜虫,治好了收成小跟班,当年夜福,还有那个花倾城,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其实都是清衡捡回来的,然后留在了身边。” “结果却是,有了这些人之后,就像是更加有了,可以不再陪伴的理由…” 耳边响起的那道声线,清淡平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听着,有些微凉的落寞。 “当年的那个时候,我还并不是很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不太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我们的喜好差异很大,平时没什么话题,也就很少说话,没有可以一起做的事,也就不常常在一起。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勉强一起玩他也不见得自在,每次看着那群小跟班陪着他他也能疯能闹似乎是开心的,所以我也以为一切都很好,只顾着征战,把重心,完全放错了地方。” 直到那一日,魔族出现叛徒泄露风声,天帝密旨派人前来行刺,那一日,直到他将他锁于密室说出那番话,他才恍然发觉,几万年的相处,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在身边的人,原来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他的想法,而清衡,其实他也根本就不了解他,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一日,他正在突破魔功第九层的关键时刻,突袭来临,清衡把他锁在了密室里,说要,代他,去死。 那一段尘封的记忆,是彼此默契沉默着均不愿再提起的往事,这一刻,听着耳边清浅的话语,当年一幕幕画面重现脑海阿零紧紧抿起唇来身体开始微微轻颤,昼焰行也觉得很冷,伸手轻轻拂过怀里丫头半干的长发,他更加用力把人搂紧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便是直到那最后一刻,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那一刻,他才惊异的发觉,原来在清衡心里,他一直是他的累赘,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活着,亦或是死了,都不会有任何区别…那一日,当他站在那密室大门外用着平静的声线告诉他他决定了要代替他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担心过他会接受不了,他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一个累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帮上他的忙了,那样自嘲,而解脱的感情… 那一刻,他说不可以,他说他很重视他绝对不能失去他,他却是根本,就不信他… 便像是这样束手无策着,听着那一番让他好好寻找生命的意义寻找真正珍惜的人的话,他气得要死,也后悔的要死!那个时候,他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他以为永世都会在一起的人,他就是那个他最珍惜的人,却是自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在与不在都无所谓的旁观者,便是他死了,他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寻找那一堆该死的人生意义,毫不留恋的,继续活下去! 结果,事实上,他这样的决然离去却是直接导致了他怒火攻心灵力反噬,从密室出来之后发觉一切已经无力回天,他疯了一般杀上越山寻仇,最终因为走火入魔导致全军覆没,堕入鬼道历尽了千年之苦! “而在那暗无天日的鬼道里,支撑着我一路坚持回到人间的,便是复活清衡的信念;回来之后,那万年之间我所做的所有事,亦只是围绕着重生这一件事,禁锢着,束缚着,无从摆脱着,带着这道枷锁,度过了万年光阴…” 所以,根本没有救赎,也不会有遗忘,这样的离别,失去一切,带来的只能是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说到这里,他缓缓顿住,放开她来一些,低头,在她慌乱着想要躲避的时候,执意望上了她的眼。 他知道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做着这样的对比,她一定会伤心难过,只是这样的感情,这样的道理,若不这样直白的表达给她知道,她一定会一直带着心中的疙瘩和愧疚无法面对他,永远也无法释怀。 昔日的一切,和如今的种种,是那样的相似,同样选择了离开的阿零和清衡,同样陷入了困境无法第一时间阻止的他,他们都是他最珍惜的人,却是并不自知自己究竟有多重要,清衡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阿零以为总有方法可以让他彻底遗忘,他们便是这样怀着为他牺牲的心情在他最无力的时候离他而去,却是,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他没能赶得上救下清衡,这一次,他却是赶上了她,他把她找了回来,重新留在了身边,便是这样就已经够了,他已是再无所求! 这便是今夜一路赶来,一路上他心底最深刻亦最沉重的那份感情!他会生气会恼怒,却是没有一样感情有着能找回她的喜悦这般强烈,这才是他早该跟她说的话,早该,言明的心意! 四目相对,金瞳清冷,他的声音很轻,却是开口,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拿了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划过她的心,让她血肉模糊痛得快要死掉,却亦是用着那样的疼痛那样的伤,让她铭记下了此刻所有的感受,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阿零,清衡当年所做的一切,就和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一样;他所期望的一切都没能实现,就像你所期望的一切,也永远不会实现,一样! 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你,永远,都不可能放开你,你是我这一生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我这一世唯一珍惜的宝贝,我怎么可能,放你走?过往万年,包括清衡在内,阿零,没有一个人能比你更重要,此后万年,永恒的岁月里,也不会再出现那样一个人,让我像爱你这样喜爱,珍惜你这样珍惜…所以阿零,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唯一的那一个,这样特别这样唯一的你,却是带着这样的心情这样离开,你觉得,我会…怎么样? “我会受不了,会,很想死,阿零,自分别那日起,之后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很懊悔很难受很害怕,我害怕这一次我又会来不及,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找到你,如果万年之前那一幕再重演一次,阿零,这一次如果是你,我实在没有把握,我还能不能坚持一次!…” 紧密相拥,话语生生断住的这一刻,他终是低头深深埋入她的颈项,掌心寸寸收拢,刻上骨骼,勒得她生疼。 从来不像是拥有这样情绪的人,从来不像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性情,这一刻,胸腔里积压着沉重的痛楚,几近逼得人无法呼吸,感受着身前那渐渐紊乱的心绪,感受耳畔着那寸寸纷乱的呼吸,那轻轻散在耳边的话语终是褪去了一贯的清冷平静,微颤中,带上了哑意。 他们面对着面,紧紧相拥,不去看彼此眼中的湿意和伤痛,激动的情绪牵扯着心口阵阵撕裂一般疼,震惊着,心痛着,此刻此刻阿零已是再也顾及不了其他,只听得纷乱吐息间,他恶狠狠的声线就在她耳边:“阿零,我知道你不愿意听这些,但是我这样有错么?无论死生,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样,有错么?!” 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抑制不住全面决堤,阿零仰头,死命抓紧手心下的衣衫,刹那间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她拼命摇了摇头。 他喘息:“我不需要你来为我选择,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只是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瞒我,也不许再独自做出决定!我要如何是我的事,你绝对不许再干涉,知道了么?!” 她哭,哭着,拼命点头。 他咬牙:“所以你不要再哭了,我不生气了,也不怪你,什么都原谅你,这一次能找你回来就已经够了,其他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也不要再纠结,也不许再难过了,难得重逢,你难道就要一直用着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对着我?!” 呜——阿零抽泣,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他皱眉:“还哭?!” 她摇头,没办法,眼泪止不住。下一刻,声音冰冷,他却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背,缓缓安抚。 终是说出了心底压抑的话,终是这样痛快的哭了一场,这样的沟通来得迟了些,却终是让彼此全然的感受到了,彼此的真心。 自那魔宫悬崖,到这越山幻境,四月的分离,她一直很压抑,不曾流泪亦不曾欢笑,仅仅只是在严景复生的那一日哭过一次…此时此刻,终是借由泪水,在她最安心的怀抱里,宣泄出了所有; 血洗魔宫,踏平越山,四月的光阴,他心底沉积着最深亦最强烈的恨意,肆意杀戮,嗜血疯狂,那所有暴虐的情绪终是在这一刻被安抚,心底的空虚寸寸填补,他终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心生安宁。 这一夜,她哭了很久很久,他安慰了很久很久,异世空间,当空的明月驻留原地,这一夜,似乎还很长很长…后来她终是哭累了,反应过来也许快要进入休眠,轻轻抬眼她说出这个顾虑,他静静看了她片刻,没有接话,却是在下一刻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缠绵的一吻,这似乎是这次相见以来,他第一次只带着眷恋,不夹杂任何其他的情绪,这样吻她。轻吻柔和,气息相融之间,她感觉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没入那纤长发丝,温柔的搭在她的颈项上,指腹滑过,轻轻摩擦,那样的触感很微妙,阿零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先前在那寝殿内发生的事,倏地羞红了脸… 片刻之后,他退出来,放她稍微喘息,阿零神色有些僵硬,对上的那双金瞳里却是光泽澄净,阿零唾弃着自己的不纯洁,听见浅浅淡淡恢复如常的声线在头顶响起:“今后浊气我来帮你调理,不用担心。” 她抬眼看他,默默点头,那一刻,忽然感觉到了睡意来袭。 “第三灵格的事也交给我,不要轻言放弃。”他淡淡望下,看着那张微微透出红晕的小脸上神色开始渐渐迷蒙。 “嗯。”阿零迷蒙着,在那变得严肃的语气中微微点了点头。 “清衡的事,我很感激。”他终是伸手把她从水里抱了起来,拥入怀中,视线齐平。 阿零有些高兴,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嘴轻抿起来:“殿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墨瞳轻垂,那白皙的小脸上,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那微微狰狞的黑纹覆盖,金瞳凝望,光亮清冷,昼焰行淡淡摇头:“没有…,不过原本也没有太好看。” 话落,阿零抬眼,微微一顿,下一刻轻抿着的嘴角终是弯出了一道浅浅又羞涩的弧,笑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笑过了,那抹笑容柔柔静静,衬着一张小脸清丽可人,他很喜欢她这样笑,她对着他,就应该只有这样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那抹鎏金亮色萃上了月华带上的是最温柔的光亮,他伸手轻轻抚上她背上的瘀伤,治愈灵气从掌心缓缓溢出。 黑发金瞳,姿容倾城,月华之下,时隔四月,心绪平静之后再一次细细端详上那张脸,那双眼,阿零发觉自己竟是有些羞涩到不敢再多瞧。微抿着唇,她开心起来,贪恋的环上她家殿下的肩膀努力往人怀里钻,久违了的亲近,让人无比安心,这一刻,心中所有的郁结浅浅消散,那原本让她很怕的未来,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 当初她是有多傻,以为分别,就可以解决一切;她又是有多不该,差一点就做了同前一世的清衡一样的事,再次伤害了她最在意的人…只是伤感,便在这一刻都放下吧,今后,如常相处,之后的时光不管有多长,她下定了决心一定好好待他,听他的话,做他喜欢的事,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 心头那满满甜蜜设想下一刻却是被一抹轻微却不容忽视的触感打断,阿零微愣着僵了一僵,反应了一刻,发觉那不是错觉!她强撑着抬头:“…殿,殿下…手…你的手…” “嗯?”他懒懒轻应一声,自她腰线一路下滑的掌心微微顿住,金瞳俯看而下,那个样子很是平静。 阿零在那样平静目光的注视下,渐渐觉得自己很不纯:“殿下你的手,在…干嘛…?”再往下,再往下就要… 对面,那金瞳里眸光淡淡,看不出任何戏谑或是冲动的情绪,下一刻,就在阿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了的时候…“在…疗伤,阿零,你是不是疼?” 清淡一声,四目相对,他低声开口竟是问得很认真,阿零微愣了一刻,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噌的满脸通红!她,她是疼,但是!“不…不用了,不疼…”阿零僵硬。 “真的不疼?”他微微皱眉,青隽的容颜在月光下帅得无边无沿,“可是阿零…你之前,流了很多血…” 这样的话,这样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听着更是让人羞愤想死,他却是真的关切。之前…他似乎是弄伤她了,那个时候她出了很多血,有些吓到他,也让他很后悔,之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放心不下… 阿零的脸在这一刻红得能滴出血来! 殿,殿下他…是,是天然呆么…!治,治愈灵力什么的,那是要直接接触才能生效的好么…!她,她直接接触…简直是要死了要死了! “真的不疼!不许碰!会好的,让她自己慢慢好!”阿零忍着睡意,大脑当机,一下哑着嗓子吼出来! 怒吼出声,伴随着红得彻底带着娇艳的小脸,昼焰行一顿,倏然,有些反应了过来… 不过,他之前真的是没有意识到么?还是,他潜意识里恶劣的因子又爆发了一次,不然这时候,看着那张总是清淡的不像话的小脸上突然有了这样精彩万分的表情,他突然就有些兴奋了,有些停不下来? 薄唇轻勾,弯出的那抹笑意,忽然有了些危险的肆意,他轻笑了一下,低低沉沉的声音从胸腔深处传来,似许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的小阿零,他的小宝贝,是真的好玩,怎么这么好逗,想着,笑着,在她微微警惕的目光中他倾身凑近她红红的小耳朵,靠得很近很近,开口说话的时候,唇齿都细细研磨上了她的肌肤;阿零僵着,忍着,本就敏感的地方被刺激得一阵阵麻,她偏头躲,感觉他紧跟过来,凉凉的声线抵在她耳畔,淡淡的从齿间溢出,结果那是她长这么大经历过最暧昧的暧昧! 他说,阿零,真的伤了,我怎么放得下心?如果你不愿意我碰,那等明天你好些了,自己来? 等你明天好些了,自己来… 自!己!来! 上一刻海誓山盟的气氛,这一刻全然天崩地裂,他那样笑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了尺度会很大,却还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大这么大!一定是故意的,一定从最开始装纯洁开始就是故意的!阿零泪崩,怒目圆瞪,看着他笑出声来,眉目舒展,那样真心的愉悦肆意的张扬浮现那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上,让她愣着移不开眼,呆着,说不出一句生气的话来… 好吧,又美人计,又故意惊艳她…阿零心中愤愤,这哪里是天然呆,分明是大恶魔!想着,却又是忍不住弯起嘴角,她已是有多久没有见过殿下这样笑了?他这么开心,她哪里还能真的生气?想着,困着,下一刻丫头终于实在撑不住了,躺回那温暖怀抱,好好抱好,心中无奈却也开心,她偏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终于安静下来。 小声的嘟囔,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轻轻散在他耳边,她说,你一定是故意的,我讨厌你… 他不再逗她,抱着她从水里出来往竹林后的小屋走,听见这声软软的威胁,那恢复如初的亲近,让他轻轻敛瞳,淡淡一笑。 下一刻他低头,毫不嫌弃的在丫头覆满了黑纹的半边小脸上亲了亲,便是知道她已经听不见了… “讨厌我?可是阿零,我爱你呢。”   ☆、079 亡者归来 亡者归来 这漆黑一夜,异常漫长,北峰终年覆雪的山顶,邢悠在风雪中等了足足三个时辰,耳边传来的,是半山腰结界之外傀儡兽疯狂的撞击和嘶吼,从先前的害怕,到如今的麻木,邢悠静静的站在石室门外,一动不动已经很久,脑中渐渐产生的那个念头比四周的风雪还要冰冷,寒意自心底透出来,让她浑身冰凉,入坠冰窖。 主子进入石室已经整整六个小时,这诡异漫长的夜晚,这诡异漫长的施法时间,还有她通过契约感受到的,主子不断损耗的精气,无一不再提醒着她事有蹊跷。 一个杀人于无形的咒法,绝对不可能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实施,要除掉想除掉的人,必定会是一个简单又决胜的方法,而如今,主子在实施的阵图显然费时费力,而那魔君,在战事结束整整六个小时之后还没有出现,只是派了手下前来攻击,结合两点,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在这个期间内,昼零并没有遇到致命的攻击,主子耗费灵力正不断加固的阵图,亦不是杀阵! 那么,他不是为了杀她,难道,是为了救她?!脑海之中闪过的这个念头太过荒诞,让邢悠不敢相信,却又想不到其他解释,只能肯定的是,这石室之中发生的一切一定非比寻常,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发生了逆转! 巨大的落石大门之内,狭小的石室空间里,地上的阵图吸收了百里容笙和青岚两人的灵力,泛起了幽冷金光,阵图中的上古符咒就要绘制完毕,青岚没有肉身,整个人已化作一抹青黑色的人型烟雾,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百里容笙的情况也很糟糕,脸上浊气侵体的黑纹狰狞,整个人已是虚弱到了极致,灵修者消耗精魄,等于是在实实在在的缩短寿命,内里的器官已经开始崩坏,嘴角渗出一缕鲜血,百里容笙伸手淡淡抹去,雪白的衣袖上沾染一抹红痕。 青岚此刻很恨,恨不得将眼前的少年连同那昼零还有魔君一起碎尸万段!为什么,为什么从万年前开始便是这样,他一直都是孤军奋战,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灵力不济,遭人暗算,眼看着脚下的阵图即将绘制完毕,青岚死死瞪着油盐不进的百里容笙,眸光怨毒而冰冷。 说实话,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了一个心放在别人身上的女人做到这一步,究竟为何!百里容笙和那昼零的过往他也知道几分,说实话,昼零同百里容笙的情谊,还比不上当年他和灵鸢!所以,便是一个自以为伟大的傻子?要证明自己是真爱不渝,证明自己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不顾一切牺牲所有?!呵,呵呵呵,青岚看着那断魂阵,心中冷笑,断了灵鸢转世的可能,让那昼零成为他唯一的筹码么?这一局竟是毫无退路,他找不到一丁点回旋余地!下一刻,金光之中,最后一笔咒文终于填满,金光瞬间爆出直通天际的那一刻,青岚惊叫一声,一瞬消失在了奔涌的灵气之中! 百里容笙的精气,在那一刻亦是损耗到了极致,从禁锢中跌落,百里容笙一下跪地,张口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来。体内灵力因着身体急速消耗而四散,那半山腰坚持了整整一晚的结界终于灵力不支,在傀儡兽新一轮的攻击中粉碎,一时间,野兽的嘶吼漫山遍野,那震天的吼声伴随着肆意的灵气一瞬传出很远,西山顶峰,竹屋之内,床榻之上容色清冷的男子微微睁了睁眼,一双金瞳里闪现幽冷的光,随即再次轻轻阖了上。 邢悠吓坏了,全身冰冷颤抖,她跑到能看到山脊的地方,看着那黑压压的傀儡兽一路往上,好几只的速度快得一瞬便像是要冲到跟前一样!那一刻她吓得想跑,却是哆嗦着竟是迈不开步子,下一刻,那巨大的黑色蜈蚣怪一瞬沿着山脊一个加速跳了上来!——啊!邢悠吓得一声惨叫,俯身抱头之间,却是听得耳边传来一阵轰然巨响,脚下的地面都剧烈整栋起来把她颠得一下摔倒在地,她脑海中反应的第一个念头是雪崩,睁眼瞬间,却是看见身前的地面上一瞬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山体瞬间滑落,竟是整个山峰被从山顶劈了开,山体塌陷了整整一半! 耳边,那肆虐的风声里带起的是毁天灭地的灵力,邢悠惊恐睁眼,于那风雪之间,看见了一抹惨白纤弱的声音,百里容笙手持着光鞭汇聚而成的长剑,一下削掉了整整半座北峰,砂石混着冰雪滚落,将冲上来的傀儡兽群淹没,那一刻,轻轻抬眼,迎着风来的方向,墨瞳里渐渐,映上了一抹琉璃色的光亮,天边,层层云海后方,艳红色的朝阳缓缓升起,天,亮了。 灵力,终是到了即将枯竭的时候,他也不在意这最后的狂妄一击,会给身体带来怎样的符合了…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再也没有什么牵挂,沿着石墙,百里容笙缓缓坐了下来,双眼淡淡凝望看着天边的朝阳,这一刻的安静,让他心生平和。 邢悠在下一刻猛扑了过去,情绪激动,却又是不敢触碰,望着那张隐没在纵横纹路之间再也没有了血色的脸,原本心头那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都没了,她已经不在意他先前在石室做了什么,也不再去揣测昼零如今的情况,她只想确定他还好不好,能不能动能不能走,她想即刻带着他离开! 那一句焦急的问话,她问出口来,带着颤音,说了三次,那淡淡凝望着天边朝霞的墨瞳才隐隐有了反应,朝着她的方向望来了一眼,那一眼,那漆黑的瞳孔竟是散了一散,看得邢悠一瞬心惊,下一刻,泪水不自觉滑落眼眶。 百里容笙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他的样子看着很不好,实际情况其实比看着还糟糕,他的内脏已经在精气消耗灵气四散的时候碎了,连带着元神亦是损耗殆尽,胸口压着一口血,已是无法正常开口。耳边,隐隐传来哭泣声,他偏头,视线模糊着对上了一抹红色的影子,心口,在那一刻猛得抽痛了一下,却是在下一刻忽然释怀,苦笑了一声。 那一刻,他竟是一瞬觉得身边的人,会是阿零…下一刻,却是立刻清醒了过来,意识到,那绝对,不会是她…这个时候,她一定会不在这里,就算来了,她也不会像这样,为了他哭泣…她心里一直很恨他,恨他的逼迫,恨他的喜欢,恨他设计带走她,恨他,千方百计要他们分离… 现在,他终是快死了,这个世上,也终是少了一道枷锁,可以还她,一份自由。 越山相伴的,这最后一段时光,他是欢喜的,心里很感激。和她相识的,这十年,他很珍惜,也很…感恩。这一刻,脑海之中浮现的,是那神格青岚降灵前的最后一夜,他们修行,她过来他打工的地方等他,那一晚,她穿着一身可爱的白色连衣裙,安安静静的站在路灯下,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只等着他一个人。他永远记得当时她的笑容是那样温和沉静,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干净温暖,他很庆幸,能拥有那一刻的时光,那一刻,最美好时候的阿零,她为了他而来,心里想着他的事,对着他笑,当他,是重要的人之一。 这样的时光,他不苛求,谨此一刻,已经,足够。 身体极度的虚耗,便是连骨骼都已是开始崩坏分离,他没有力气再动了,微微偏头,模糊的对上哭泣传来的方向,他轻咳了一下呛出一些血来,终于能够开口,他说:“邢悠,你帮我拿样东西,衣襟内衬,口袋里…” 邢悠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听到指示,颤抖着伸手,到那染血的衣襟处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物件。她拿出来,摊在手心,发觉那竟是一个坏掉的发卡,浅浅的粉色,上头一朵鹅黄色的小花,花瓣上沾着陈旧的血迹,微微发黑。 邢悠愣着,盯着这个发夹看了一刻,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谁的东西… 那一刻,墨瞳之内带上复杂的痛苦,她忽然很想苦笑三声,又是想要大哭一场,她为了他难过,也为了自己难过,为了她喜欢的人从来不曾回头看过她一眼而悲哀,为了她喜欢的人,永远只会盯着前方那个从来不回头看他一眼的背影,而深深苦涩。 单恋无果,一切都是错的,毫无意义可言,下一刻,邢悠将手中的发卡轻轻放到了那染血的手心里,这样的时候,看着这样的他,她还有什么,可争抢不甘的… 紧紧握上手心里那小小的发卡的那一刻,百里容笙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前的一切都已经看不清了,心底深处浮现出来的感情,却是安心。 他是一个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关联的人,从懂事开始,百里容笙就是这么认为的。 亲情淡薄,没有朋友,不懂得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他自幼这样长大,周围所有人所有事在他眼中都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没有接受过他,他也没有接受过他们,他出生,长大,直至死亡,便这样毫无牵挂也没有人牵挂的过完一生,他原本是这样认为的,直至十年前,那海上孤岛一战,让他遇到了昼零。 那是命运的邂逅,一切都是为了灵鸢的重生,作为神格容器的他每一世都会喜欢上灵鸢转世的少女,然后等待神格觉醒,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青岚的这番话,他并非完全不信,至少最初他对她的在意就来得很突然,当年,他们的初见,那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他意外得到了这个发卡,意外的,留在了身边。 十年了,终是,十年的光阴,她总惦念着和那人在一起的时间已有十年,却是从来不记得,其实他同她相遇至今,也已是,整整十年… 只是他的十年,太过微不足道,她太专注,所有的注意力都停驻在另一个人身上,他太沉默,当着她的面永远都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不懂表达,背着她做的很多事情,也从来没有让她知道… 却是,并没有什么不甘的,也没有什么后悔,这样一份感情,本就不是他争取就能够实现的,更何况,他并未全力以赴。 默默的付出,等着别人发现之后给予回报,这是弱者祈求的施舍,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他的感情,永远做不到在她面前直白表露,所以她看不见他,不喜欢他,其实,都很正常。 终是脱离了神格的侵蚀,此时此刻,弥留之际,心底闪过的一道道念头,都是那样的平和安详。他记得的,都是她最美好最可爱的模样,怀念的,是当年他隐匿在暗处关注她的那段时光里看到的幸福,还有终是同她相识之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最喜欢她的一个地方,就是她永远快乐,永远积极,每天每刻脸上都带着着灿烂的笑容。那抹笑容,如同一片暖阳,在他当年生活最阴暗最辛苦的那段时间里陪伴在他左右,成为了当初他心头唯一的一点光,如今想来,这也许就是一切的开端,他观察她,却是在她的笑容里沦陷,然后,喜欢上了她。 从追求美好事物的本能,到真真正正将这份感情刻入心间,这个过程并不漫长…没有最唯美的初见,也没有最动人的经历,在他弄明白那感情是什么的时候,他已是完完全全将她放在了心上。他从未将她当成灵鸢,也从未将自己看作青岚,她是阿零,他喜欢的是阿零,他做的一切努力的所有都是为了她,神格觉醒之日,他搜索万年记忆,猜测出当年青岚为了加快灵鸢转世不惜杀害他认为无用的转世少女的那一刻起,他和神格有了分歧,终是没能融合,在她和灵鸢之间,他选择的是她。 所以,这样的感情,会是,假的么?当真,只是因为前世的渊源,埋下的羁绊么? 他这一世,拥有的东西太少,即便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也只当,那全部是真! 这样,这一世,他至少有过一个珍惜的人,让他执着过,努力过,深爱过,也深深亏欠过… 这样,至少这一世,那个他深深爱过也伤过的姑娘,便是他同这个世界最深的联系,在她心里,无论他是怎样的存在至少他是唯一的百里容笙,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为了谁而存在,他就是他,活在这一世,同她一起,拥有了这一世。 体内的精气,终是在这一刻全然消散,生命的尽头,他终是做完了他可以做的一切,给了她,他能付出的所有。 病弱的身体,短暂的生命,他曾被很多人预言过活不过十八岁,这一年,十八岁,预言成真,只是遥忆当年,再遇见她之前,再喜欢她之前,他从未想过,他的十八年会像这样,经历所有,再无,遗憾。 天边金红色的朝阳斜上山头,映上白雪皑皑断壁残垣,他独坐在北峰之巅,墨瞳映入那绚烂色彩,那片浓黑中的光亮终是一点一点黯淡,最终,熄灭。清冷山间,悲怆的哭声传出很远,从撕心裂肺,到低声呜咽,直至最后一切回归死寂,冰冷风过,带起蚀骨寒意,那冷风之中唯余一身雪白衣袂翻飞,太过落寞,掩不去那一地血痕,那般刺目。 —— 那一日,越山北峰的消息最终传到阿零耳中,已是当日夜半,当她从那愈发绵长的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 阿零听了禀报,沉默静坐,良久,才起身,去了北峰。 昼焰行陪着丫头,一路到了北峰脚下却是没有再跟上去,他留在原地等她,看她轻轻点地跃上重山,那里神力劈出的断壁垂直陡峭,山风吹来积雪,凝结成冰,峭壁之上一片晶莹,像极了巍峨瀑布,万里冰封。 那一日,阿零在冰天雪地的北峰顶上待了很久,下来的时候,脸上不见泪痕,一双手却已是冻得一片红肿毫无知觉。金瞳淡淡凝下,望着那双手昼焰行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是沉默着拉了丫头入怀,伸手帮她捂紧了,两人相拥着坐了很久,静静相伴,没有说上一句话。 隔日清晨,他带着她启程,返回岚山。 时隔万年,那越山幻境终像是昙花一现,在人声褪尽之后点点破碎,随风而散,唯余那清冷山间两座新坟,作了一切的见证。 一句伤怀,道不尽所有,有人永远离开,有人,即将归来。 远远离开这越山异世,追随凉风绕回古老大宅,这一夜,小雨霏霏,灰暗的密室,巨大青玉石棺已是尽敛了通体莹润的灵气,蓄势待出。感受着空气中哪怕一丁点灵气波动,夜福两眼一瞬不瞬死死盯着身前玉棺,细细分辨着那水纹间每一丝轻动。尔后,终于,就像是幻觉一般,幽幽水泽绕过棺中之人密长的睫毛,那一刻,长睫轻颤了一下,缓缓开启,一双碧蓝色的眼眸,静静的,出现在了夜福的视线里。 那一刻,胸口一阵胀痛鼻头发酸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夜福哗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圆了眼,往前一步,那个姿势僵硬,全身都在颤抖! “清…清…”夜福努力几次,竟是太过哽咽发不出一点声音,下一刻,反是棺中刚刚清醒过来的“清衡殿下”认出他来:“…夜福…?” 淡淡一声,听得夜福差点潸然泪下,拼命点头:“是,是夜福!清衡殿下,您终于醒了,终于回来了!” 四目相对,夜福嚷出这一句,下一刻,满腔热情对上的却是微微冷淡的反应。 步子微顿,夜福诧异的望向棺中之人的双眼,看那双眼眸里带出异样的光泽。那不是清衡殿下看人的眼神,那也不是清衡殿下会有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个念头窜出来,夜福不愿接受,下一刻,对方却是一下偏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如此熟悉的神情入眼,夜福脱口而出:“夜雪?!” “…为什么占据这具身体的,还是你?” 片刻,冷冷话落,墨瞳里欣喜不在,已是化作寸寸寒冰。   ☆、080 亡者归来 最深刻的记忆 回去岚山的路,一走就是半个月… 一路上,青青有些急,急着回去见阿福,严景也有些急,急着回去见小舅舅,连大头都很急,急着回去睡他最爱的小衣橱,阿零一想到阿福和小舅舅一定也很急自己就急得不得了,偏偏就是某殿下在大家都急吼吼的氛围中无比淡定,以她身体不好为由,回程走得七拐八弯一拖再拖,阿零表示很无奈… 身边天天围着几个异地恋的,结果还要天天看着他们秀恩爱,阿零表示,临近A市明明可以直接回家却最后停留的那一晚,严景给她上的冷茶一定是故意的,青青不小心摔坏的碗,说不定也是故意的… 就这样,一路上磕磕碰碰,一行人终是在一个夜半回到了久违的岚山大宅,那一晚明月当空,天气晴好,阳春的三月,冰雪消融,雨也停了,整个大宅子沉浸于一片安静祥和的夜色之中,温馨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夜福跟在自家殿下身后,飞快的走过幽深走廊,青青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阿零回来了他也没来得及问上一句,结果就被黑面神一样的主子抓来伺候,怎么想怎么悲剧… 昼焰行冷冷的声音从前方飘来:“白天是夜雪,晚上是清衡?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夜福边走边恭敬俯身:“回禀殿下,的确是这样没错,具体说来,清衡殿下控制身体的时间是在晚上十二点之后到隔日凌晨八点之间…” 昼焰行猛一回头:“你是傻子么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靠,一回来就吼人呜呜呜…夜福心在滴血:“殿下息怒,属下怎会仅听夜雪一面之词就下判断?清衡殿下苏醒已有三日,属下每夜都在认真观察,不敢怠慢。” “结果呢?”晦暗走廊,月光淡淡,那鎏金竖瞳看来,透出一片生寒。 夜福恭谨:“回禀殿下,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是么?那淡淡望下的金瞳里寒意弥漫:“夜雪好歹也是当年清衡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他的喜好习惯她不难模仿。” 殿下的顾虑夜福心里很明白,其实那一晚,当他看到夜雪那样子回归之时也很排斥,听到那番言论的时候也完全不信,只是这几日观察下来,看着夜晚那样的清衡殿下,他从心生动摇,到开始全然坚信,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这不仅仅只是喜好习惯方面东西,夜福俯身,语气愈发恳切:“回禀殿下,事实究竟如何,不是属下一人可以妄断,清衡殿下就在门内了,殿下不妨,自己去看一看?” 真的不信么,便是不信也一定有所期待吧,否则也不会刚一回家连衣服都不换就赶了过来,那样的冰冷和排斥,全部都是因为心里的重视和不安,这样的感觉夜福很明白,看着前方那纤长淡漠的背影,有多少年了,他像这样追随在主子身后,看着他孤单一人,执念着寻找一份寄托,而如今,有了阿零,清衡殿下也回来了,这样的幸福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让他心中激动,由衷的感到高兴。 昼焰行站在卧室大门外,那一刻,望着身前楠木镶金的大门,他微微迟疑,下一刻,伸手扣上门把轻轻一拧,那个动作却再也没了一丝停顿。大门一瞬打开,里头吹来一阵微凉的风,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洒落一地月光,清冷,而宁静。 二楼走廊,另一间卧室内,阿零正在佘青的陪伴下收拾东西。换上了一身做工精致的裙装,长至脚踝的一头柔顺秀发用了一根簪子轻轻挽起,灵力掩盖了脸上的痕迹,此刻容颜清丽的姑娘静静站在床头,莹润的侧颜在柔和灯光下看着异常美好,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拿起床上的一个抱枕套好,阿零微微偏头:“青青,你说…我该不该去见见清衡?” 佘青抬眼,看着自家小主子秀丽的眉眼,自和殿下重逢之后,主子就养得非常好,原本消瘦苍白的小脸养出了血色,性格也变得安静又柔和,微微上扬的小嘴总是带着一抹浅浅的笑,简直让人恨不得抱着好好蹂躏一番再疼到骨子里去!~想着,佘青微微勾唇:“主子想去见便去,殿下肯定全依着主子的意思。” “嗯。”阿零轻应一声,垂眸思量一刻,领着佘青出了门。 那间没有开灯的卧室里,窗户开着,清亮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伴着一丝初春夜晚特有的凉意。昼焰行缓缓入内,看着小厅的窗前白色的纱帘轻轻飘摇,月光投在室内复古的欧式家具上,清冷中透着静谧。厅里没有人,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清酒的味道,金瞳淡淡扫过沙发一隅,那里,扶手旁的矮几上摆着一碟用过的点心,精致的花形,浅浅的粉色,让他微微顿住了脚步。 这样一间房间,看似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却又像是处处都有了不同,房间角落里的架子摆上了兰花,茶几上多了一套讲究的茶具,正对着后院的窗户开着,从那里可以清楚的看见院子里的大树抽出了新枝,纱帘轻荡之间,露出窗台上放着一小碟酒,清冽的味道,上头隐隐浮动着一片花瓣,微风吹过,酒香四溢,萃了月华的酒液摇碎成一片金色光影,如碧波荡漾一汪湖水,缀了一叶雪白小舟。 似曾相识的景物,似曾相识的感觉,昼焰行在这样的氛围里静静站了一会儿,偏头望向身侧开了半扇的卧室房门,片刻,轻轻走了过去。 他的步子很缓,落在细绒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这样的时候,便是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像是不敢惊扰什么一般,他行至门前,一身玄色华服上的繁密暗纹在月光下透出盈盈光泽,映上那张青隽无双的容颜,衬得那双金色的眼眸愈发明亮,里头的色泽亦愈发澄净。万年的光阴,他改变甚少,容颜依旧,喜好依旧,便是连那冷冷疏离的气质同当年的他都似如出一辙,永恒的生命,便是好像漫长的岁月都鲜少能在身上留下痕迹,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那么,清衡呢?如果里头的那具身体里寄宿的灵魂真的是清衡,他能一眼,认出他来么? 金瞳轻垂,再是睁开,下一刻他已是来到了房门前,伸手轻轻推开了最后一道屏障。 有月光的夜晚,室内就不点灯,只要不是太冷的季节就一定是开着窗,盼着月光透进屋子来,营造出有些清冷却也梦幻的氛围,这是清衡的喜好。如果恰逢运气好,以上所有条件都满足,例如像今晚,喜欢这样氛围的某人就一定会在那个最能感受到这样氛围的好地方,安安静静的待着,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或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自己喜欢的一切,就能很满足…脑海里此刻浮现出的,是这样的往事,如果这屋子里的人真是清衡,那么他一定会在那个地方。 循着记忆,昼焰行微微偏头,视线望去的地方,是同样敞开着的卧室窗台。那里,一地莹白的月光透进来,静静洒落在红木地板上,随风轻舞的白色纱帘如同水母一般膨胀,在地上留下摇动的剪影。风吹影动之间,隐隐一抹纤细身影阻隔了月光,在纱帘之后若隐若现,那一刻,金瞳一凝昼焰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下一刻,纱帘一个翻飞回落,展露出了其后,那抱膝静静沐浴在月光之下的人儿的真颜。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孩儿,雪肤,黑发,额间印着一朵娇艳粉荷花,眉目似画。这样的美,柔和纯净,如同上好的水墨勾勒出细腻的五官轮廓没有一丝瑕疵,女孩儿侧身坐在窗台上,手臂环着身子蜷缩着,偏头靠在膝上正睡得香,那睡颜恬静,似是好梦,让她眉目舒展着,嘴角轻扬。那一刻,看着这样一张脸,金瞳之中还未来得及带起的欣喜瞬间沉寂了下去,却又是隐隐带起了一抹探究,熟悉的感觉,却是另一张容颜,叫人不敢轻易确定。 阿零便是在这一刻,由佘青伴着到了这三楼的卧室门前,她直接就进去了,连通传都不需要。夜福低着头站在门边,形容恭顺,待到阿零进了屋,他才微微抬头,朝着佘青的方向望去了一眼。 没有过多的话语,无需更多的亲近,数月分离,重逢之后的第一刻独处,却像是只用得着这般相视一眼,一切就已然足够。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夜福微微勾唇,看着佘青弯着眉眼笑得灿烂,那张一如既往妖娆的容颜上带出的那抹笑意,娇艳得便是连天边的明月都自惭形秽隐入了流云,那一刻,墨瞳之中闪过清亮润泽的光,看着叫人无端欢喜,凝视着那双眼,佘青终是忍不住小跑两步到了夜福身前,伸手,同他伸来的指尖轻轻交握在了一起。 静默无声,均是有些羞涩伴着悸动,指尖相触,寸寸交缠,无名指上一对婚戒,带着两人的体温轻轻摩擦,带出的,是最美最真的安心和喜悦。 室外,气氛正好,室内,阿零迈着平缓的步伐绕过小厅,在卧室门前停了下来。她在的地方,侧身望去,可以看见窗台的一角,那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年轻女孩儿正阖着眼坐在那儿睡觉,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于她却是陌生的,她知道这便是那尘封在二楼密室石棺之中的女孩儿,她很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她名叫夜雪,都是今日听了阿福的解释,她才知道的。 夜雪是狐妖,是当年清衡麾下契约兽之一,那一日暗杀,清衡身死,夜雪为了救下主子甘愿成为灵魂容器续下了夜清衡的最后一丝精气,封入了自己体内。尔后,为了寻求让清衡复生的方法,殿下不惜将她封入了聚灵的石棺之中,让她这样安静又安全的好好催生体内清衡的灵魄,正值花季的少女,便是这样为了主子牺牲了一切成为了棺中的活死人,这样的人生,一过,便是万年…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她还没找回前世记忆的时候,百里曾用那样拙劣的谎话骗了她一次,一个人的灵魂,寄存在另一人体内,这样的形式的确奇异,而之后,当百里的咒法施用之后,更是形成了这般体内两个灵魂交替出现的情况,阿零直觉殿下心存怀疑,便是连阿福都同她说,他施用咒法明明只是降灵清衡殿下一人,却是不想连夜雪也一同招了回来,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掩不住的冰凉,让阿零感觉到清衡的重要的同时,却也发觉了,这岚山大宅,并没有真正期待夜雪回归的人。 脑海中想着这些念头,阿零站在卧室门外沉默,殿下肯定是感觉到她来了,却是没有回头,两人视线一齐停留的地方,窗边,那睡颜安宁的少女在月光之中周身都染上了一层迷蒙光晕,那个样子看着很纯净,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平和同与世无争,的确,是有些当年清衡的影子… 要说前一世,她与清衡,其实相处不过是短短的一刻,还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意外的是,她对他的印象却是很深,那样的长相,那样的个性,说实话清衡比起她家殿下来,引人注意的功力丝毫不差,此时此刻,看着那光晕之中少女绝美的容颜,阿零却只觉得那张脸还是差了一分,那样的气质,如果是配上昔日的那张容颜,带来的效果岂止是震撼… 正是这样微微失神的想着,下一刻,像是受了什么惊扰,窗边的少女忽然一个哆嗦猛地抬起了头来,她有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睁开了,便是带出了一抹妖族雌性特有妩媚来;只是此时此刻,那张柔美的小脸上却完全不是妩媚的神色,眯着眼睛迷茫了一会儿,那双碧蓝色的大眼睛忽闪一下,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几乎是即刻,两道毫不避讳的视线便是一下对上了,那一刻,金瞳之中已是早已调整好的清冷平静,映入那双碧蓝色的眼眸,迷茫片刻,倏然一瞬闪过了数道强烈的情绪!诧异,喜悦,激动夹着些些无措,那一堆情绪实在很好懂,一瞬从那抹浅蓝色中溢出,清衡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是卡住了一般努力了半天都没能说出来,那样慌忙了一刻,下一刻他终是一下从窗台跳下来,往前小跑了两步。 那个动作很正常,那个神情也很正常,迄今为止,他所有的姿态表情动作和反应看着都很正常,全是清衡一贯的模样,逝去了万年的人,却是再一次以这样的姿态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金瞳微敛,心中情绪翻滚,说实话他已是几乎差点就要完全忽略那张脸了,却是下一刻,小跑两步过来的“姑娘”在离开他一步的地方停下,仰头对上他的眼,忽然勾唇欣喜的叫了一声——哥…哥… 哥…?! 昼焰行眉头一个紧蹙,周身的冰冷的灵气甚至在那一刻一瞬溢出急速就朝着对方压去,门口看着一切的阿零惊了一惊,刚要冲进去拉人,下一刻,却是有人比她更快,更早一步,一个箭步就朝着那阴冷的源头飞扑了上去! “噗,哈哈!你看,你看刚刚那张脸,你自己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你是怀疑我了吧,绝对是在怀疑我吧!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完全没长大啊你的安全感呢,你的安全感丢哪里了?!~” 一瞬,串串相连银铃一般的笑声一瞬在幽静的卧室里回响起来,那张脸,笑开了,这样明媚的笑落在那样一张脸上看上去竟是有些恐怖,笑着,下一刻,“某姑娘”竟是垫高了脚尖一瞬扬手,死死捏上了某冰山的脸! 捏…捏脸?! 挤…挤得,都变形了?! 阿零杵在门边,死死抓着门框差一点惊得浊气攻心吐出一口老血,身后,听见响动急急跑进来的夜福一眼看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同样惊呆了,只是不比阿零的极度惊吓,那表情,说是惊喜更加恰当一些。 那样的愉悦,那样的攻势,那样的…不要命,昼焰行在那样的逆转中竟是一瞬没反应过来任着对方蹂躏了一会儿才在三秒之后陡然回过了神来,带着凌冽怒意的掌心一瞬挥出,下一刻早有准备的某人却已是一下跳开,退后了几步。 夜清衡显然很不满,双手环了环胸,微微挑眉对上了那双含着怒气的眼:“你干嘛你干嘛?这么久没见了才刚说话你就要发火这合适吗?!要不是你怀疑我在先,我也不会反击你在后啊!而且我叫你哥,那是有很重要的理由的!” 夜清衡微微瞪眼,那个样子十分有恃无恐,就像他完全不是那只故意用错称呼惹人暴走的小腹黑:“你自己说吧,我如果不叫你哥,还能叫你什么?像以前一样叫你阿一?那是个名字么?!而且你老婆叫什么?阿零。一听就是你给取的!不是我说你,你那个用数字取名的癖好能不能戒掉了,一二三什么的,能不能用点心啊?撇开我不说,你和你老婆的小名有着那么诡异的连续性要我怎么叫得出口,必须改!” ——所以,哥,我回来了。 清淡的一声,裹着温和叹息,从齿间轻轻溢出,伴着凉凉夜风,送入了他的耳,闯入了他的心。 那一刻,便仿似空间一瞬静止,时光就此停驻,金瞳骤然紧缩,他死死凝上那张戏谑不在调笑尽收的脸,看着那碧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带上的平静,看着那秀丽眉目间他特有的温暖柔和,如果说之前那左一句你老婆右一句你老婆隐性安抚的意图是太过明显,那么此时此刻,听着这样一番话,看着那样一双眼,这一次,他终是可以全然忽略掉夜雪的那张脸,之前那所有的猜疑和不确定,似乎也在前一刻那无比大胆的“袭击”之中,烟消云散。 这个世上,包括阿零在内,没有第二人,敢做这样的事…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清衡,又会是谁? 那一刻,心底泛起无奈的同时,亦是有了复杂的喜悦,绵绵密密的刺上心头,带起的那个感觉奇异得竟是噎得嗓子都有些堵,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是,心底那所有的情绪流转,面上却是丝毫未曾显现,视线再次交汇下一刻,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以后不要这样了。” 淡淡一声,并不热情,却是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怒意,那样的语气,偏冷,却亦是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耐心和包容,这样的语气神态阿零很熟悉,他对着她的时候经常就是这样的面冷心热,所以殿下他这是,已经完全认同清衡的身份了? 听了这句话,对面清衡眨了眨眼,神态却也没之前那么张扬了:“不乐意?” 昼焰行皱眉:“你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嗯?夜清衡顿了顿,一想,忽的笑了:“哦,原来是因为这个身子不让碰啊,行,我就天天呆在女人的身体里,你就精贵除了你老婆谁也不给碰,我了解了,当真一点不嫉妒!~不过这么说,要是我换回去了呢?如果换回原来的身体了是不是就给捏了?~” 夜清衡偏了脑袋笑,那个笑容眉眼弯弯,笑得阿零都觉得有些熟悉了,笑着,他也没太在意这句话引发的效果,看着对面冰山依旧,失去了兴致随意往四周再一望,一眼看见了门边黑衣黑发的姑娘,发现新大陆一般几步冲了过去。 原地,昼焰行微微凝神,眉宇间闪过了一丝计量,那个样子落在心细的夜福眼中,他知道方才清衡殿下的无心之言已是激起殿下的心念了。让清衡殿下回到原来的身体去么?这样当然很好,只是当年清衡殿下死得凄惨,如今那尸身,也不知会在何处… 眸中带上一抹感伤,夜福微微偏头,望上了身侧不远处,这对绝对诡异的组合。 一个被害人,一个加害者,杀与被杀的关系,两人今生这样再次相遇,会是如何?夜福有些紧张,他发觉,殿下似乎也有些紧张。 下一刻,夜清衡笑着开了口:“阿零?” 阿零抬眼,轻轻点了点头。 “灵鸢?”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 墨瞳幽深,阿零再次点头。 片刻的沉默,三秒,却似百年那么长。 然后… “嗯,阿零,好久…不见。” 他说,好久不见。 经历了那样的前世,万年之后,他确认她的身份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好久不见… 那一刻,心底泛起复杂的情绪,阿零淡淡抬眼望上对面那双含着笑意的碧蓝色眼眸,忽然特别怀念昔日他那双永远透着澄净清澈的漆黑墨瞳。 夜清衡,聪明,却无害,单纯,却也有些奇异; 说实话,他是个有些古怪的人,但是却很善良。 这便是万年之后,再次相见,当往日的一切揭开封印被重新忆起,她对他最深刻的记忆。   ☆、081 亡者归来 此间人,回忆杀(上) 阳光明媚的午后,山顶大宅环绕在一片早春绿意之中。 今日晴好,三月末的日子,室外还带着初春微凉的寒意,供暖良好的大宅室内却是很暖和,尤其是置身于金灿灿的阳光下,整个人都会觉得软绵绵的很舒服。蛇属冷血动物,需借由外界的温度保持体温,佘青特别喜欢这样偏凉的天气里带来珍贵暖意的阳光,端着精致的托盘,一袭红裙姿容艳丽的美人儿愉悦的走过充满阳光的回廊,叩响了一间卧室的房门。 “进来。”卧室里传来淡淡男声。 悬浮在空中的大头得令乖巧的飘下来拧开房门,佘青盈盈笑着,端了托盘进屋。 温馨的卧室里,浅浅浮动着好闻的花香,乳白色的精致大床上,身材娇小的少女蜷缩在鹅黄色的被褥中央已经沉沉睡去,一头丝滑的长发静静铺散在锦被上,看着温柔可人。佘青朝着床头望了一眼,微微一顿:“主子已经睡了?” “嗯,刚睡下,之前还在说话,突然就睡着了。” 清淡的话语从另一侧传来,佘青偏头望去,微微点头。又提前了么,看来明天要更早些准备才行,想着佘青缓步走到沙发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茶几上。 “殿下,今日的下午茶是红茶配酸枣糕百合酥,点心是清衡殿下昨夜备的,味道很好,本想着让主子睡前先垫垫肚子的…殿下您尝尝?” “嗯。”昼焰行闻言轻应了一声,抬眼望来,一袭玄色长衫,惯常的清冷神色,那双浅金色的眸子难得映入日光,看着剔透清澈。自元神复原之后,他就不必再使用戒指幻化,白日里也可以用原形自由出入,不用在避忌阳光。 这段时日里,因着阿零的身体愈发虚弱常常需要静养,普天的事宜他已是几乎全部交由了周秘书的团队打理,天天便是这副样子留在家里陪着丫头,今日也是如此。阿零最近休眠的时间变长了,每日午后三点左右就要熟睡调息,一直睡到隔日凌晨才会醒,每天丫头醒着的时候他都陪在身边,睡着了也不会离开,静静在她房里看会儿书或者做些自己的事,等着丫头醒来,再一起去看看清衡。 佘青夜福这些做属下自是跟着几位主子特殊的作息习惯调整了安排,佘青摆好茶点,拿着托盘俯身请示:“今天晚饭夜福准备了清衡殿下爱吃的炖猪蹄,煨了一份八宝什锦粥给主子,殿下可有什么其他吩咐?” 昼焰行没抬头,淡淡的目光落在手边的书页上:“清衡昨日说了要酿酒,你之后带人多去接些晨露,不要让他带着阿零到处跑。” “是。”佘青俯身轻应,下午茶送到,也不再打搅两位主子的独处时光,她退出房间,轻掩上门,带着大头准备去大厅帮忙。走在阳光满溢的走廊上,佘青舒服的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正想着今日主子没用餐就睡了起来要不要再加点好吃的,一个转角,忽然看见楼下正走上来个漂亮的白衣姑娘,手里端着同样的银质托盘,微微垂着眼,小模样很有些风情。 佘青顿了顿,幽深竖瞳里闪过一道清冷的光,她站在楼梯口不动了,微微勾起嘴角来:“夜雪姑娘,这是去哪儿?” 下方,夜雪正小心端着盘子上楼,听见声音,她抬头望来,含着秋水的一双眸子萃了光亮,盈盈落在高处那背光而立的身影上。那一双碧蓝色的美目顾盼生辉,触上的那娇躯红艳似火玲珑有致,一静一动,两个美人,一个红唇妖艳媚态横生,一个肌肤赛雪清纯可人,夜雪听见问话也不言语,走上最后一个阶梯,嘴角噙上一抹浅浅的笑,转身与佘青对视了上。 那一身白衣溶溶,衬着清婉眉目,佘青的目光淡淡扫过那抹透着清高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愈盛。夜雪,清衡殿下寄宿的身体的真正主人,长着一张不太符合狐妖身份的清纯的脸,似乎本人也不太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整日穿着一身白衣白裙飘在家里也不做什么正事,还真当自己是女神? 几日相处,属性不相容的两人很快就从互不待见上升到了水火不容,佘青混迹娱乐圈,说实话夜雪这样的女生她见过不少,眼前的这一个段位真不算高,放在平日她还不屑搭理。只是,段位不高的某人心气儿似乎却不小,肖想着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这一点佘青完全看不入眼!这么想着,下一刻佘青勾唇笑得更欢,目光从推盘里的茶点移开望上那张高傲的小脸,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如果你是要去给主子送吃的那就不必了,我刚刚已经送过一份。” 夜雪盯着佘青的那抹笑容看,看那唇红齿白笑容娇艳,看那红裙旖旎曲线傲然,说实话,佘青这样的妖女是她最讨厌的,媚俗不堪,胸大无脑,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全部拿出来显摆,她秀给谁看?!只有夜福那样没眼光的色鬼才会被这种一看就很肤浅的女人骗去,殿下才不会上当呢! 夜雪想着,下意识冷了脸色,皱眉往旁边一让:“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送是你送,难道你送过了别人就不能送了?让开!” 唔——?佘青脸上笑容未变,跟着夜雪的动作挪了一步,微微挑眉:“不让!~” “你…!”段位不够的夜雪很容易炸毛,轻易就能让那女神范儿彻底破功,佘青只是稍微刺激了她一下,那张本还算好看的小脸上就露出了让人不悦的怒意来:“蛇妖,你不要搞错了!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拦我?!当年我跟随殿下身侧服侍的时候你…” “诶,错了!说错了呀~”佘青毫不犹豫就打断了夜雪长篇大论的回忆往昔,修长的指尖微微伸出,噤声一般点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这位夜雪姑娘,首先,我是什么身份用不着你来说,其次,你又是什么身份?随侍殿下?你口中的殿下,是谁?” 说话间,冰凉竖瞳里透出了戏谑的光,连带着那微微勾起的红唇也显出了一抹讽刺,那样的神色中,夜雪一顿,忽然反应过来了佘青话中的意有所指,微微白了脸色。 这样的直白的反应让佘青都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勾唇冷笑:“夜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万年来都一直只是清衡殿下的侍从吧,似乎和我们魔君殿下,没有一点关系?如果你口中的殿下是清衡殿下,那算我拦错了你,但是如果不是…”那清幽声线陡然转凉,“如果不是,那就是逾越,魔君殿下身边可没有你能介入的位置!” 墨瞳之中,那一刻冷光乍然,佘青不是好惹的性子,何况这只小狐妖怎么看灵力都不够跟她抗衡,至于身份,呵?不也就是一个下人么,好运身体里寄宿着一位主子的灵魄而已,她还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佘青笑容冰冷,开口,字字落地有声:“夜雪,这个岚山大宅,魔君殿下的侍从只有夜福一个,能伺候魔君殿下的也只有他。今日殿下待在我家主子房里,我伺候主子一并伺候了殿下是我的本分,可你又是什么身份,赶着上去伺候?聪明点,就把自己那些小聪明都好好用到自家主子身上,想想怎么弄些清衡殿下喜欢的东西留给他晚上用,再做这样不该你来做的事,当心——” 佘青冷面开口,说到这里故意拖长了尾音不再言明,冰冷的态度不屑的神情伴着娇艳的容颜高高在上,话落,夜雪僵硬片刻,彻底怒了:“你!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骂我?!你想对我做什么?!蛇妖我警告你,你胆敢对我做什么,殿下他一定不会放过…” 啊啊,还真是,无趣啊… 对面,那不断叫嚣着的小白狐狸精嘴里的话,她已是没心思再听了,佘青突然发觉自己之前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了?这种段位的觊觎者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想着,佘青不耐烦起来,在温暖的阳光里眯了眯眼,绕过夜雪朝着楼下走去,真无聊真浪费,白费了这么多口舌一会儿让夜福给她炖个杏仁牛奶?~佘青想着,心情愉悦起来,很好心的转头,最后望了一眼夜雪愤恨难当的脸。 “当然,你如果执意要去,我也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主子养的几只‘小宠物’可凶悍的很,若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受了什么不该受的伤,弄得清衡殿下晚上不能好好玩耍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殿下不能放过的人…会是谁?” 妖娆笑着,佘青甩下这最后一句话,施施然转身下楼去找她家小夜福去了,嗯嗯,贱人脸看多了伤元气,快点找我们小鲜肉净化一下~佘青离开,大头亦是朝着夜雪很凶的呲了呲牙之后消失不见,夜雪站在原地,气了好一会儿,转身朝着二楼走廊走去。 她没有资格去伺候大殿下?凭什么,凭什么她没有资格?!她可是当年就跟在两位殿下身边的侍女,而且她还是清衡殿下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可能还是一个普通的下人?!她在这个家,在大殿下心里,应该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才对,比这个蛇妖要特别的多,比那个叫昼零的丫头,也应该更特别才对啊! 夜雪心里不断想着这样的念头,那往着走廊深处而去的步子却是没有那么坚定。 她苏醒,已经有快两周了,却只见过大殿下…一次… 这完全不该是这样的不是么?!他明明在家,却是怎么也见不到,他一直陪在那个叫昼零的丫头身边,两个人天天寝宿都在一起吃饭都不出房间十几天了她便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过!那个昼零,她到底是谁?! 她问了,夜福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她一句,说是主子… 她再问是什么主子,他看她一眼,神色微冷——差不多就是王妃一样的,主子。 王妃…?王妃?! 怎么可能?! 她终于坐不住了,思前想后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今天端了吃的上来要去一探究竟,送个茶点而已,和她万年前经常做的事情没什么不同,大殿下他不可能因为服侍的事情责怪她,她进去了,如果提出想要继续伺候,他一定也会同意的,一定! 死死咬牙,夜雪终于下定了决心,下一刻,一个转角,身形一顿,她却是生生僵在了拐角处。 前方,视线所及的目的地,那卧室门外,竟是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女。面具覆着脸,静静站在门边,她微微低着头,并没有朝着她的方向望来一眼,只是那周身隐隐散发出来的灵气,却是冰冷,而怨毒! 主子养着的,几只小宠物… 那一刻,佘青的话一瞬在脑中回响,夜雪一愣,下一刻,视线下移,一瞬看见了少女轻垂在身侧的,五指指甲根根尖利如刀的手! 几乎是在同一刻,她下意识就扭过了头,几步跑回到了拐角的另一边! 夜雪大声喘气,几乎在那一刻都腿软无法站立。一下靠上身侧的墙壁,微微发抖的手臂震得托盘上的杯子都轻颤起来,下一刻,她终是不敢再过去一次,心里愤愤的骂了一声看门狗,原路返回。 午后,温暖阳光缓缓渗入的卧室之内一片静谧,附和着熟睡的人儿浅浅的鼻息,室内只余下那偶尔翻过的书页带起的沙沙声,相伴相守,带来彼此的安定满足,睡梦之中,仿似一去,回到往昔,那一场前缘旧梦,深长,而悠远。 —— 万年之前,魔界,灵山魔宫。 九曲回廊之上,一袭黑衣的少年步子轻快,青隽的面容在阳光下五官微微青涩,那一双墨瞳,却是透着淡漠的冷意,下一刻,少年一下偏过头,视线所及之处一抹白影一闪而过,他身形一顿,拧眉瞬移追了上去,一把扣住了身前白衣少女的肩膀。 “你干嘛?看见我就躲?” 少年语气不善,眼看已经逃不掉,白衣少女一瞬回头,娇俏的小脸上带着一丝不耐,开口也不甘示弱:“谁说我看见你躲了?我根本没看见你!” 少年眉头拧得更深,懒得再和她分辨:“我问你,清衡殿下要的点心呢?怎么这么久都没送来,殿下刚刚问了。” 嗯?少女撇开视线,不置可否:“是么,我怎么不记得清衡殿下要点心了?…” “夜雪!”女孩儿散漫的态度惹恼了少年,“什么叫你不记得?我明明记得清衡殿下就是派的你去拿点心,你说你的点心送哪里去了?去了那么久空手回来你在干什么?!” “你吼我干什么?!”女孩儿也怒了,“天天就知道清衡殿下清衡殿下的,你这么忠心怎么自己不去拿?!” “谁说我没去?!我刚刚去小厨房他们说点心你已经拿走了!那点心呢?你不要告诉我你自己吃了!”少年已是完全怒了。 “什么我自己吃了啊夜福你少血口喷人!”女孩儿仰着脖子很凶的吼了一声,下一刻,一下缩回去扭过头,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开口嚷了一句,“点心我給大殿下送过去了!大殿下不是今天出关么,我想着他估计会饿就拿过去了…怎么不行么?反正清衡殿下天天都有好吃的,也不差这一次两次!”夜雪冷着脸说完,扭头对上少年紧紧皱着的眉眼,一副我已经做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夜福沉默着,看着怒气冲冲的夜雪,她怎么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模样,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倒像是来找别人兴师问罪一样!两人便这样互不相让的瞪了一会儿,夜福皱眉冷冷开口:“以后不要再做这样擅作主张的事,要不是清衡殿下心善,你这样早就被赶出去了。而且你以为你这样魔君殿下就会高兴?你少去招惹他。” 招惹?什么叫招惹?夜雪冷着脸对上夜福不悦的神情,下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愉悦的弯了弯嘴角:“怎么,我就是喜欢大殿下就是要去招惹他,你嫉妒?” 夜福闻言微微一顿,下一刻…嫉妒你个大头鬼啊死丫头脑子进水了吧?!夜福没做声,懒得理会这种自恋的误会:“我只是提醒你,大殿下的性情不比清衡殿下,如今他已是魔君,你的称呼也要改一下,不要再大殿下大殿下的叫。另外,魔君殿下不是你这种人可以喜欢的,安安心心伺候清衡殿下才是你的本分,明白了就快点放弃的好。” “什…什么叫我这种人?!”夜雪愣了一刻,被一句话激怒,在她眼里这样的忠告明显就是嫉妒啊那就是嫉妒! 哼,大殿下不是我这种人喜欢的?那本姑娘就是你这种人可以喜欢的?夜雪勾唇冷笑:“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就是喜欢大殿下怎么了?清衡殿下这种对谁都笑眯眯的个性有什么好,当然是大殿下这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的才好!又强大,又冷漠,你能想象这样的男人一心一意只宠着一个人只爱着一个人的感觉么?这样特别的感情你怎么可能懂?不懂就少妨碍我,走开!” 夜雪吼完,毫不客气的将身前的少年一推头也不回的走了,夜福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头望向夜雪离开的背影…这谁和她讨论喜欢谁不喜欢谁了?!他说的是伺候,属下伺候主子的本分!两个殿下那是主子啊,哪是她这种丫头能放在一起比较还挑挑拣拣的对象?! 夜福觉得夜雪满脑子烂桃花,简直是疯了!还幻想大殿下只宠一个人只爱一个人?靠,他是真心懂不了这种异想天开的大奇葩! —— 另一头,九重天高,重云之巅,万古神殿内议厅,冰冷的空间死一般沉寂,一袭黑衣容色清丽的少女独自跪在大殿之上,墨瞳轻轻垂着,淡漠无光。 高位之上,天帝静静俯看而下,那象征着皇族身份的浅碧色眼眸里极冷的光,半晌,终有清冷声线从高处传来:“灵鸢,上一场仗,输了,理由是什么?” 下位,俯身跪地的少女身材纤细,近几日来似乎愈发瘦弱,看着,丝毫称不上那天将统帅的称号。但是,她却的确是那样的身份,统领千军,挥毫万里,数万年来神族第一个非皇族出生的女武神,以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登上如今这样的位置,她是,第一个! 少女低着头,身形未动,淡淡开口:“灵鸢谋划失误算漏了奇袭,请天帝降罪。” 那淡淡一声,不带任何情绪,如同简单一句叙事,对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和之后即将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的样子,眸中冷光幽幽闪现,下一刻,望着下方少女消瘦的肩背,天帝忽然勾唇冷笑:“如今战事紧迫正是用人之际,你这是算准了朕不敢拿你如何?” 冰凉的声线,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意,灵鸢是上过战场的人,自是敏锐察觉到了,只是她并不在意,也不愿装得自己很在意:“微臣不敢,微臣只知打仗之事,其他的不懂,但凭天帝处置。” 冰冷强硬的态度一瞬对上高位之上满是阴鸷的怒意,说实话,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他还当真鲜少见到这样的人,看来那老醉鬼薄老,当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收了这么个好徒弟!~薄唇轻勾弯出一抹冰凉笑意,下一刻天帝开口,语气已是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却是叫人更加心生了寒意。 “灵鸢,上一场战争败就败了,朕决意不再追究。” “谢天帝隆恩。”灵鸢俯身叩首。 天帝淡淡勾唇:“薄老战前饮酒之事朕也不追究了,此时不会再宣扬出去,朕会追封越山武神薄老一等功勋,让他带着荣耀,风光下葬。” 殿上,灵鸢低着头垂着眼,看不清此刻的表情,沉默三秒之后,她再次俯身叩首:“谢天帝隆恩。” 呵,天帝看着下方恭顺的丫头,眸光流转:“至于你受伤的几位师兄就留在万古神殿将养,你放心准备战事,无需牵挂。” 话落,下一刻,灵鸢手心握紧,终是抬起头来望上了高位之上那隐隐透着冰凉的浅碧眼瞳。 “启禀天帝,灵鸢请旨将受伤同门带回越山医治,不敢劳烦天帝殿下。” “不劳烦,战争马上会再开始,安心备战才是你现在最该考虑的事,至于一两个伤员,朕还是照顾得起。” 一句话,裹着微微戏谑说来,那淡淡望下的浅碧色眼眸中竟是冷意。望着那双眼,指尖下袖下掐入掌心带起尖锐疼痛,下一刻墨瞳微敛,灵鸢继续俯身叩首:“谢天帝隆恩。” 密谈一刻,圣前领命,灵鸢沉颜从内厅出来,几位同门匆匆围上。 “天帝说了什么?” 灵鸢淡淡抬眼,墨瞳幽深:“师傅进位,死后殊荣,越山一族不问责,安心备战即可。” 呼——有人长长舒了口气,另有人勾唇冷笑:“本就该是这样的结果不是么?有什么好开心的?!师傅本就是为了他们天族战死的,给再多的殊荣都应该!更不说问责一事,我们为何要被问责?赢了没我们的事,输了便是我们的责任,哪有这么混蛋的事?!” 师傅战死,门中不幸,很多人的情绪都很激动,愤愤一句话落,有人附和,灵鸢往前一步,眼神冰冷淡淡扫过众人,直至大家都收了声。 “这样的话莫要再提,以后再听到一次,军规处置。” 冰冷话落,灵鸢越过众人下了石阶,石阶之上,几人面面相觑,忽有人冷笑:“呵,你们看见了么,我们那小师妹刚刚那副嘴脸!师傅当年是如何待她的,如今师傅尸骨未寒,你们却可曾见过她掉过一滴眼泪?对天帝就是这般唯命是从,也不知得了多少好处!” 这样一句话,无比恶毒,话落,却竟是有人附和:“可不是么~人现在身份是不一样了,千军统帅,越山武神,以后的太子妃,将来的天妃娘娘!这些名号不巴结着天帝怎么拿得到?这就叫做一朝飞上枝头,麻雀也能变凤凰,只是她一人飞升,却是拉着所有人垫背,连师傅都赔进去了,也不知下一个,是我们里的谁?!”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日战场上发生的悲剧真正的原因,为了保护越山武神的名誉,灵鸢对战前饮酒的事只字未提,只是,如果没有特殊原因,骁勇善战的他们的师傅,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杀掉?唯一能让众人信服的理由,便是当时师傅是为了救人,为了救下他心爱的小徒弟才会不幸中了敌人的圈套,这便是大多数同门想到的理由,也是灵鸢默默接受,没有反驳过一句的理由。 所以,她就变成了那个导致恩师离世的原因,有人恨上了她。 尔后,他们带着师傅的尸身回到越山,整个门宗为此悲伤痛哭的时候,她却是,没有流下一滴眼泪…这样的反应,让更多人恨上了她。 只是,这样的恨意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还是如常做着平日里做的事,叫人摸不清楚她心里真正在乎的到底是什么。下一刻,听着同门这样的诋毁,一直在人群边缘沉默不语的男孩儿终于听不下去了,转身追着前方那淡漠背影下了楼梯。 “灵鸢,他们都只是说说,并不当真,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追上她。 灵鸢淡淡回头望了一眼,点点头。片刻:“青岚,你帮我做件事。” “…额?嗯!你说。” 灵鸢望上对上俯看而下透出一抹欣喜的墨瞳,淡淡开口:“今日午夜,我下界刺杀魔君,期间你留在越山组织大家逃离,越早越好,走得越远越好。” “什…什么?”青岚完全呆愣,半晌才从过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刺,刺杀魔君?!不行,你不能…” “不要嚷,这是密令。”灵鸢开口,那张永远平静的容颜上看不出一丝起伏,“天帝的旨意,不能违抗。” 青岚还在纠结,她神色淡淡,不再给他犹豫的时间:“青岚,今日出门前,我卜了一卦。” “今夜的刺杀,必定失败。” ------题外话------ 今天先这么多,晚上V群活动不能码字了,所以没有二了哈。开始回忆往事了,明天继续╭(╯3╰)╮   ☆、082 亡者归来 此间人,回忆杀(下) 灵鸢卜卦,只有占不出结果的时候; 一旦出了结果,十五年来,从未出错。 崇云之巅,巍峨的万古神殿之前,青岚站在有些冰凉的风中,愣愣看着身前容色清冷的黑衣少女。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她的变化太大,本就沉静的性子愈发淡漠,那双原本还常常带着些清亮光泽的眼眸里,也已是再无神采。 一年光景,四场战役,一胜,一平,两负,十月的日子,还未到她的生辰,只是年仅十五的少女,却是带领着神族将领,抗衡着天界千万年来最强的劲敌! 灵鸢参战前的那四场战役,打一场,输一场,却是没有人指责统帅一句,只因之前的四员大将,全部战死沙场无一人生还!而如今,她赢,带来的是更大的压力,输,责难排山倒海而来,当真是要逼着她也阵亡了才算?!这个世间,人们永远只对无法追究责任的死者,才愿施舍最廉价的宽容… 青岚站在风中,看着眼前女孩儿乌黑的长发轻轻扫过苍白消瘦的容颜:“即是如此,为何要去?” 她看他一眼,神色淡淡,开口,那平铺直叙的声线就像即将发生的事毫无危险一般:“布卦占出八中可能,我选了其中死伤最小的一种。” 他不动,定定看入她的眼:“是么?死伤,谁的死伤?是别人的,还是你自己的?” 他很少这样同她说话,满心的爱恋让他对着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姑娘总是有些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话出口,青岚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灵鸢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来:“我的事我自己会顾好,你无需担心。” 她似在安慰他,实则却是在毫不走心的推开他,他又怎会不明白?这样的态度十几年来他经历过很多次,从来都是面上不显暗自神伤,却是这一次,不知心头为何那样不安,他脱口而出:“和我无关么?无需我担心?感情的事情岂是一句话就可以控制的,你叫我不担心我就真的能不担心了么?!” 那一声,一下提高了音量语速加快,他很紧张,也许也有一点为了冲动而后悔,一句话落,青岚死死握紧手心站在原处,甚至感觉到不远处同门师兄弟们投来的轻蔑目光,他没有回头,也不再回避,死死盯着面前那双看不清任何情绪的墨瞳,青岚突然发觉,他今天是豁出去了! “灵鸢,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到么?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轻轻在风中飘散,那一刻,便是好像时光都在这一刻静止,再也听不到人声,再也感觉不到心跳,他站在风中,看着她清丽的容颜,看着那双黯淡无光的墨瞳轻轻闭了一下再睁开,里头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连惊讶,都没有… 那个时候,他在心底说,是他莽撞了,做事不经大脑,选择了一个表白的最差时机。师傅刚刚过世,她孝期未满,大战在即,她无心再顾及其他,在这样的一个公共的地方,他没头没脑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期望她能给出怎样的回答?那一刻,他早已知道她接下去说出口的话会是拒绝,却仍是没有想到,她会说到,那样的程度… 那一日,在那天界最高亦最冰冷的地方,那双漆黑墨瞳静静看入他的眼,她开口,没有一丝这个年纪的少女被表白之后该有的情绪,她说青岚,我早有婚约。 是啊,就是这个理由,那最直接亦最无法反驳的理由…她话落,他苦笑,却是不期然在下一刻,又听她淡淡开了口:“而且你口中的喜欢,我根本不懂,那是什么。” 说完,她转身,纤弱的背影一瞬消失在风中,再睁眼之时竟已是一个影子都无法再看清。原定,呆愣的男孩儿直直站在风中呆立了很久,直至那夕阳斜下,拉长孤单的身影,都没能,动上一下… —— 是夜,无星,无月,天边厚密的云层积起骤雨之势,冬雨萧索,夜半压抑,这一夜,山中的一切都过于沉寂,仿似在预示着一场杀戮降临。 黑色的夜行衣遮去了容颜,刺杀忌讳打草惊蛇,今夜下界执行任务的一共四人,如今埋伏在魔宫角落,蓄势待发。 魔宫之内机关重重高手如云,不是那么好偷袭的地方,天帝获得的密报中还附上了一份魔宫地形图,只是这样周全的泄密反而引人怀疑,不到最后关头,谁能真正判断这一次的刺杀究竟是良机还是陷阱?四人之中,另有一人来自越山名曰星初,是灵鸢的师兄,此刻一起埋伏暗处,他静静凝视着前方黑衣少女纤细的背影,心中冷笑天帝的阴毒高明——若是密报为真,则能一举击杀魔君,若是假,亦是一次除掉灵鸢的好机会,功高盖主,灵力逆天,还有那奇异的身份,天生之子?试问,站在权力顶峰的天界皇族,又怎能容得下一个比他们还要至高无上的存在? 灵鸢行事一向果决,此时亦是安排了其他两人的路线,回头淡淡凝上了星初的眼:“你去跟着玄虎,其他的不用管。” 星初是个聪明人,即刻就明白了灵鸢的意思:“那虚鹤呢?” “我会自己提防他,你也自己小心。” 星初点头离开,阴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片刻之后一道黑影一闪而出,连半片树叶都没有惊起,今晚的任务,提防敌人之外还要提防“自己人”,十分棘手。 灵鸢在魔宫的甬道里穿梭,按照密报,如果那魔君真的在修炼,所在的地方一定机关重重放手严密,最有可能的便是在地下,入口最有可能就在他的寝殿之内,而魔君的寝殿,应该就在这宫殿的中心位置。 实力已然强大到了这样地步的人,便不会再花小心思在躲藏或陷阱之上,特别这里还是他的地盘,如果小心思太多反而显得不大气不够不符合身份,所以直截了当的去考虑这些事情,也许反而更接近现实。灵鸢想着,在通道间游走,怀里的那份地形图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勾勾稽稽绘制出的那样一条地道不像是那魔君的作风,用来引开天帝的爪牙倒是一个好工具。 按照着心里设下的路线灵鸢直奔目的地,如同烟雾一般的在空中瞬移,好几次,她掠过的地方甚至在十米开外就有人经过,却是如同一阵幽风吹过,让人感觉得到动静,却是丝毫察觉不到戾气和异样。端着盘子从大殿出来的侍女有些迷茫的盯着方才风过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狐疑离开,下一刻,院子另一头的阴影处忽然幽幽显现出一抹淡漠身影,白衣如雪,墨瞳轻揭,里头带上一抹澄净光亮,有些意味深长。 片刻之后,在那抹幽风一样的身影第三次掠过这处大殿之外的偏僻院落的这一刻,那抹意味深长,渐渐被哑然失笑取代… 原来,不想,那传言中身份尊贵倾国倾城的越山神女,就是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的丫头,而且长得和倾国倾城没有半文钱关系~ 原来,更不想,这传言中横扫千军所向披靡能和他家阿一拼上一拼把很多人都吓得一惊一乍的神族大杀器,竟然…是个路痴?~ 清涟的容颜上浮出一抹浅笑,下一刻,衣袂轻动,人已是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毫无顾忌的走向了前方的回廊。 灵鸢几乎是在看见那抹白色身影的一霎就跟了上去,她没有想太多,因为前面这个人,怎么感应都察觉不出丝毫敌意。 前来偷袭,却是迷路了不得不跟上一个人找方位,实在是有些丢人…灵鸢控制着瞬移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跟着身前的人,她不觉得会被发现,也不觉得被发现了之后无法逃脱,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辨别四周的景物上。而前方,缓缓走着人则是安安静静的感应着身后尾随的灵气,用着这样的速度,还能保持虚幻的状态不被人发觉,这个神女的实力的确很强;而且,她那周身的灵力感觉也精纯,不同于他家阿一的冰冷暴戾,那是一种轻柔却富蕴的触觉,拥有这样灵力的人,无论表面看着多冷漠,内心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可惜,如今乱世,太过温柔的人,都活不长。 心中闪过这道念头,下一刻,一步踏出,前方地面忽然塌陷,雪白衣衫在黑暗之中一瞬飞扬骤然就被地上突然的深坑一下吞了进去,灵鸢正下意识举步,随着先前的节奏一瞬位移,在那深坑出现的那一秒她正一瞬位移到了那黑暗的半空中,身下已是没了可落脚的地方,以她的反应速度几乎是本能的她就可以一下使用灵力腾跃而起避免坠落,结果却是那一刻,心里的想法不知为何和本能背道而驰,在她反应过来的那一秒,她竟伸手往下方那迅速陨落的白影方向抓了一把! 她这是想要救人?在敌人的地盘中了机关然后去救一个陌生人?脑海里乱糟糟的念头倏然滑过,下一刻,掌心已是触上了一层轻柔细纱,触感如雪一般丝滑,细纱一瞬扯落的瞬间,两人之间字再也没有了一点屏障,那样的距离,视线不可能回避,四目一瞬相对,她一眼看清了下方那淡淡凝望上来的容颜!那一刻,墨瞳一个紧缩,她震惊的盯着那张脸呆愣一秒,然后,便见那张精致绝艳的容颜上忽的勾勒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浅浅淡淡,笑着她失去了第一次逃脱的机会,又傻傻的错过了第二次,下一刻,那原本坠落得似毫无自救能力的身影忽然腾跃而上,伸手一把扣上了她的左肩!墨瞳清幽,掌心用力,肩上的伤口一瞬撕裂她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这样,坠入了地底深渊! 墨瞳凝视,眼前那抹清浅的笑一路相随,像是在说,她就这样错过了,第三次…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地面上的深坑重新封上了! —— 这无星无月的一夜,四周都太过安静,夜福是在找不见他家清衡殿下的半个时辰之后,才隐隐觉察出了异样。 清衡殿下贪玩,行踪飘忽是他的特点,夜福平日里就一直重复着这样捉迷藏一般的围堵任务,本没有太在意,却是在走遍了大半个魔宫,发觉今夜的防守过于疏忽之后,开始有了一丝不安。 他第一时间去了魔君主殿。 上一场大战之后,魔君殿下闭关修炼,今日便是出关的日子,结果却是到这样的时候还没有见有什么动静,想来也有些奇怪。夜福进入主殿,绕到后面的寝宫,那里灯火昏暗,不见一个人影,魔君殿下他竟是还没出关?微微拧眉,墨瞳之中闪过一丝不安,夜福在空无一人的寝殿内待了一会儿,正准备走,忽然听见身侧暗房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魔君殿下修行所在的密室就在寝殿正下方,入口只有包括清衡殿下还有他在内的三人知道,夜福一瞬偏头,盯着那暗处看了一刻,快步过去解开石墙上的密锁,沿着蜿蜒往下的阶梯跑了下去。 幽深的隧道,冰蓝色的火光跳跃,将快速移动的人影撕扯的支离破碎,夜福的脚步随着那不断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撞击声越跑越快,终于下到石阶的最后一层,一眼看见面前那漆黑厚重的石门,完全愣住了! 密室的断头门怎么落下了?!殿…殿下,魔君殿下还在里面?! 他犹豫着开口叫了一声…下一刻——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重响从门后传来,惊了夜福往后跳了一大步,惊恐中,只听里头传来恶狠狠的问话:“清衡呢?!” 那一声,咬牙切齿,夜福搂着微微发颤的胳膊,不知该不该坦白他不知道… 下一刻:“你他妈现在就去把清衡给老子找回来!快去!找不到,等本座出来你们集!体!陪!葬!” 那一声,盛怒之下的爆吼带着惊天动地的灵力喷涌几乎震碎石墙吓破夜福的胆!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转身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原路跑了回去,边跑边抹汗的时候,心底倏然泛起一道更加惊惊恐的念头——魔君殿下,他刚刚说什么?集体陪葬?要葬谁?清衡殿下他,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整个魔宫终是在这一刻沸腾,魔兽倾巢而出搜索上了宫殿的各个角落,那一处选址绝佳的禁锢场地,依旧是寂静无声,地下几千尺的幽冥空间内,独处了一刻的两人,已经明了了彼此的身份。 灵鸢坐在黑暗角落,左手的伤口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染湿了整个衣袖。只是,她的样子看着却依旧很平静,那样的伤流着这么多的血,只有脸色看着稍差了一些,其余没有什么异样。看着这样的灵鸢,白衣人终于再起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所以,我叫夜清衡,同阿一是孪生兄弟,我想,这之前你应该从未听说过我的存在吧。~” 静静望上那张淡淡含笑的容颜,看那墨色的眸子里透出澄净的光亮,看那青隽的容颜因着这样一个生动的表情带上奇异的感觉,熟悉的一张脸,却是带着完全难以想象的笑容,灵鸢有些不习惯,垂眼避开,摇了摇头。 下一刻,夜清衡笑着缓缓朝她走了过来,黑暗中,那白衣黑发看着无比纯净,没有一丝杀伤力。 灵鸢轻垂着眼,感觉着对方靠近,并没有什么反应,脑海里却是叹息着来人周身纤尘不染的灵气。这个夜清衡,其实灵力不弱,奇异的却是他全部的灵力都是治愈系的,没有一点攻击力。当初她就是被这样的感觉骗了吧,才会大意落入陷阱,只是她一个人掉进来也就算了,诱饵也同她一起困在这里,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要知道在这样的空间她随手就可以杀掉眼前的这个人,而以他的身份,千万年来被隐藏得这么好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去,可见魔君对他的在乎,又怎么可能让他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有些想不明白,却是下一刻,黑暗阴冷的空气中忽然亮起一簇莹白色的光亮,一下轻轻触上了她的伤口,灵鸢转头,对上那光亮之后如梦似幻的容颜,看他弯着眉眼对她笑,笑着他说,我是不是很坏,知道你肩上有伤故意欺负你~不过我现在帮你治好,所以你就不要生气了,开心起来之后,我们来谈个交易? 近处,四目相对,他眸光潋滟,她却仍旧是墨瞳清冷,望入那双全然映不出一点光亮的眼眸夜清衡也觉得有些新奇了,定定凝视了一会儿,灵鸢终是轻轻皱了皱眉:“什么交易?” 淡淡的女声,透着一丝漠然,这个声音也有些特别,和他千万年来见过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夜清衡笑起来,觉得和这样的姑娘做交易其实不错,至少他绝对有她一定能履行诺言的信心。 他说,灵鸢,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刺杀阿一的,但是我不能让你成功,所以我决定代替他,你来杀了我,如何? —— 神魔之争,第四次大战之后,她有了遇事卜卦的习惯。 那是在师傅意外离世之后,她开始,找不到安全感… 这样的行为可笑又可悲,命运,真的是预知就能掌控的么? 她只知道,对于这一晚,她占出的八种可能性,全部都只有,一种结局。 偏头,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上了近处那清澈的眉眼,原来他的身边,也有着这样一个人么,纤尘不染,柔弱不堪,所以被他好好的藏在了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全心守护。就这么在意么?一定是,很在意的吧,那么,这样一个人,如果,死了!他又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这一刻,脑海之中不可避免忆起的,是那日黄山漫天的战场之上,那血肉横飞的最后一幕,当时那冰冷金瞳淡淡望下带上的是肆意的嘲弄,只是,如果他自己都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存在,为什么还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夺走别人重要的存在? 漆黑墨瞳中,隐隐的,有了异样情绪的流动,近处,莹白光线之后夜清衡默默观察着那张清冷容颜上的反应,细微的变化入眼,他微微垂了垂眼,开口声音云淡风轻:“你不要看我的要求很荒诞,其实所有的细节我都想清楚了,你要不要听听看?” 这样的声线,配合着这样的语气,仿似天生就有蛊惑人心的功效,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安全分子,如今还在帮她疗伤,没道理她不听他讲话,夜清衡微微笑着,自顾自接下话头:“首先,你要杀的人,被我关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现在的确很虚弱,只是他出不来你也进不去,你杀不到他;之后,等到他已经恢复到能自己跑出来了,那个时候,估计你也杀不了他了。~”说到这里,那抹笑容带上了微微得意。 “其次,如果你杀不了目标,怎么回去交代?这样的时候跑来暗杀,一定是有什么把柄捏在天帝手里吧,你完成不了任务,说不定…会害死很多人?”最后一句问话,在看见对面那清丽眉眼微不可查轻动的瞬间得到了证实,夜清衡淡淡的笑:“虽然我平时没怎么出去过,但是养的‘小耳朵’‘小眼睛’们却很有用哦!~阿一在外面是怎么样的,你又是怎么样的,我都是有些了解的~灵鸢,你把别人的性命看得太重要了,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哦。~” 话到这里,墨瞳里带上点点光亮,映入的那双墨瞳已是有了警惕的审视,他知道在她眼里他不如之前那么无害了,不过他并不在意。 “所以,你现在有了困难,又有必须解决困难的理由,还差一个解决方案!锵锵——”他一瞬偏头笑开来,微微扬了扬手,那样的眉目似画神采飞扬,“那解决方案,不就是我吗!”说着,他一下闭上眼,“你看,我和阿一长得是一模一样的,除了眼睛的颜色之外没有一点差别!当然你也许会觉得我看着要温柔一些,其实不怕告诉你,阿一的睡颜也很温柔很可爱的~所以和我没有一点差别,死了,闭上眼,别人绝对不可能认出来!” 说着这样的话,那张倾城绝艳的脸,在莹白的光晕里刺激着灵鸢的神经。那双墨瞳,睁着,带来的是最澄净耀眼的光彩,闭上,长睫如扇,更是柔和了所有线条让那张脸愈发的动人心魄,那一刻,她看着他,眉间微微轻蹙,下一刻,那莹润的光晕之中,他忽然睁眼,那双清澈透亮的墨瞳再次显现这一次却是带上了最平静最淡然的神色,脸上笑容完全敛去,他看着她,忽然认真,言语淡淡,他说灵鸢,还有最后一个理由,我来见你之前,就已经吃了药,总是一死的,如果你不用我,我可就白死了…总是把别人的性命看得太过重要的你,舍不得,这么浪费吧。 那一刻,这样清淡的话语,透过淡淡笑意这般说来,却似极大的冲击,一瞬闯入心头!眼前的这个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天,这一夜,这地底洞穴的这一刻,也许便是她这一生遇到过的最奇异的事,师傅离世,出殡奔丧,她已是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了?下一刻,思绪正是纷乱的时候,头顶却是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那一瞬,地面的隔板被揭开,熟悉的灵气一瞬窜入,眼前的莹白光线骤然熄灭黑暗来袭,下一刻,衣袂轻动她下意识一下倾身过去按住对面人的肩头两人一并隐到了暗处,呼吸相闻,近身相贴,那一刻墨瞳轻垂,掩去的是眸中翻滚一刻之后陡然坚定下来的情绪。 再抬眼时,那淡漠黑瞳已是恢复一片沉静,她仰头凑到他耳边,轻声开口:“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睁眼。” —— 找到他们的人,是她带来的人,那一刻,她甚至有想过,如果来人是魔族,之后的一切,又将如何? 那时已经有人发觉了异动,整个魔宫人声沸沸,他们在的这个角落虽然偏僻却也越来越不安全,玄虎和虚鹤,她看得出来两人很怕,顺势命令两人先回去复命。遣走了威胁不大的两人,余下还有一个绝顶聪明的星初,灵鸢淡淡抬眼,看着星初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眼前地上躺着的“魔君”,她觉得他一定看出了什么端倪。 “星初,你也先回去,不用去见天帝,直接回越山。” 她淡淡开口,他看她一眼,沉默三秒,淡淡开口:“这件事你决定了么?认真的,想好了?” 对上那双似能洞察一切的眼,下一刻她轻轻点头:“宿命并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是么?星初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扬手幻化出咒符:“看来接下去,越山是要有场浩劫了。我回去帮青岚,你自己小心些。”沉颜说完,咒符迎风飞出,星初御风离去。 此后,这偏僻无人的角落,她一人静坐,待了很久,直至,那毒发的最后一刻来临,她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看着那如同安然睡去了一般的沉静容颜,她扬手抽刀,干净利落的割下了他的头。 这短短的,一年光阴里,她杀过,很多很多人,却是没有一次,如同这一次一般,漫长,无力… 累了么?她似乎真的,有些累了… 安静的角落,终是有轻柔的风声席卷过玄色的衣衫,待到最后一缕沾染着灵气的风声散去,远远的,那躲在另一头角落里死死捂住嘴巴看完全程的白衣少女终是战战兢兢的从树丛后跑出来,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那具无头男尸跟前! 安静的守候,最后陪伴,她是等着他死后才动的手,只是那样的怜悯,在这样一具惨烈的尸体上自是完全看不出来!死死盯着眼前的残尸,夜雪面如死灰,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样凄惨死去的自家主子的尸体,她脑海里一瞬闪过的念头却是,清衡殿下没了,今后,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大殿下身边?! 她不是夜福夜花,没有跟着大殿下上战场,她今后也不可能上战场!万年间大殿下都没有收过近身侍从,她这样的灵力,要当契约兽就更不可能了!那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没有一滴悲伤的眼泪,此时此刻,那一刻自私的小狐狸心完全都被这样的念头沾满,她急得倒是快哭了,却是在下一刻,一眼看见那残尸胸口出渗透出来的最后一缕莹白色灵魄的时候,忽然福至灵犀! 下一刻,她张口,一口就把那灵魄吞进了肚子里! 可以用法器留住的灵魄,她却是留在了自己体内,这样她就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大殿下不可能弃这个灵魄不顾,那么,她就有了永远留在他身边的筹码!她简直是太聪明,太幸运了! 尔后,当姗姗来迟的夜福一行终是冲到了这个惨烈的现场,夜雪已是发挥了全身的演技哭得梨花带雨,为了掩盖自己早早就看见了清衡殿下和那神女但是怕被发现而没有及时通传的卑劣行径,她极尽所能的扭曲了事实,诬赖灵鸢杀人,歪曲了清衡殿下的死因,把一切抹黑成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而她,则是那个想要护主却是没能赶上最后只能悲痛欲绝的留下了主子最后一丝灵魄的忠心奴仆! 那一场阴差阳错,当这样扭曲捏造鲜血淋淋的故事终是传到了魔君耳朵里,这一场误会,掀起的,是最嗜血残暴毁天灭地的,杀意! —— 她说,宿命难逃,那一日,清衡的死,魔君的杀戮,越山的覆灭,甚至是自己的死亡,她都算在了,事发之前。 既定的生死,她又何必在意死的过程?那一杯太子亲送的毒酒,她喝下的时候,甚至没有一刻迟疑。 天帝从来没有真的想要让她做太子妃,就像太子一直心系着蓬莱山的水月姬,根本不想娶她为妻一样。其实她也不喜欢太子,也不想嫁,只是她的喜好似乎不重要,所有人都觉得她想要的太多,不想给,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只是死亡,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对于别人或是对于自己,也许都是一个解脱,所以她并不是很在意天帝的私心,送上假的头颅,为越山门众争取了逃离的最后时机,尔后,她饮下毒酒,静静等着魔君攻上天庭。届时,如果她有幸还活着,就同他最后一战,如果她已经死了,那就一了百了,人死了,之后的一切,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心头带着毒发的灼痛,当她站上那神殿城墙,与下方的千军万马对峙上的那一刻,淡淡凝望着那血气翻滚淡然不再的金瞳,她心底的情绪是平静的,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同情。 魔君,傲睨一世,却终是没有守护好自己最珍惜的人,当他怒吼出她的名字,扬手幻化出巨大魔刃同她相抗的那一刻,她近处紧紧凝望上他眸中的痛苦,她想,有他这一刻走火入魔般的伤痛,夜清衡的死,也算值得… 先前,那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刻相处,夜清衡问她,她有没有一个一定要守护的人,哪怕牺牲了自己,也不能舍弃的人? 他还问她,这一生,她有没有觉得过得太辛苦,说着违心的话,做着不想做的事,强迫自己接受一切不想接受的东西,只是为了心底,那最想珍惜的那个人? 他说,阿一,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他,再也不想继续做他的枷锁; 他还说,他也是这样一个人,万年的光阴里,他一直不开心,这样的生活他不想再过下去,他想要,自私一次… 她不懂这样的羁绊,明明互相珍惜,却又互相折磨,也许只是年少,只是很多的心意不知如何表达,只是思前想后想得太多,还不够成熟,面对所有。 于是,当所有的矛盾挤压,在遭遇危机的这一刻,终似找到了最终的突破口,夜清衡的死,也许他现在完全理解不了,那么,这一战,如果他能活下来,万年之后,当时光沉淀往昔,再忆起来,也许,一切都终能释怀了然。 那一日,越山城墙之上的最后一战,她拼尽了全力,为报弑亲之仇! 那一日,越山城墙之上的最后一战,他亦是拼尽了全力,为报,弑亲之仇! 当最后三支金箭破空而出,他灵力反噬终被金箭穿透元神,那一刻,她亦是毒发吐血,撑着揽月神弓,一下跪倒在地。 最后一刻,金瞳嗜血,带着漫天杀意死死凝望上来的那一刻,她的血已是止不住,从眼角流出来,模糊了视线。那一刻,耳边隐隐传来惊慌痛苦的呼喊,那个声音似是青岚,但是她的视线已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那一刻,便像是什么都不用再想,灵气消散的最后一刻,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情绪异常平静,像是,最后的解脱… 四场战役,宿敌的命运,本是除了战场之外没有交集的生命,却是着最后一场刺杀,失败了,却窥得了生命之中相似的一些境遇; 只是那样的境遇,在灵魄消散的那一刻,便也就这样随风而去,所有的仇恨都化解在了这最后一刻,他们互不相欠,也永不会再见,她原以为,这便是,一切的终结。 —— 时光回归,那静谧了一夜的大宅,凌晨时分,天蒙蒙亮起来的六点钟,沉睡了整整半日的小姑娘终是从那场深沉的梦境之中,苏醒了过来。 晨光透过窗帷静静洒下,有浅浅的光影浮动在床头,鹅黄色的被面柔软,衬得那张白皙可人的小脸干净清透,光影之中,那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呼吸之间,小小的鼻翼都微微张合,小丫头睡得舒服得抿了抿嘴,那嘴角微微上扬的可爱的模样映入浅浅金色的竖瞳里汇成一抹柔和的光,下一刻,丫头终是醒来,微微睁眼迷蒙着偏了偏头,望上近处那双柔和金瞳,微微顿了顿。 “怎么了?”察觉到丫头的呆愣,昼焰行伸手挑起她的一簇长发绕在手心,金瞳淡淡望下,模样懒懒的温柔。 望上那双眼,梦醒时分脑海里的画面奇异融合,忆起梦醒的那一刻心里带着的念头,下一刻丫头弯了弯眉眼笑开来:“殿下,我睡着的时候,你一直就这样守在旁边盯着我看吗?” 软软的问话,带着一丝娇意一丝自恋,问出口来,望上那笑得弯弯的清亮墨瞳,某殿下呆愣一瞬,忽的移开视线:“谁一直盯着你看了?是感觉你快醒了我才看了一眼,正好你睁眼。”某殿下又傲娇了,“醒了就快起来。” 唔——,阿零也不在意,打着哈欠应了一声笑眯眯的爬起来,伸伸懒腰:“睡得好累!但是必须起来了,清衡还等着我去玩呢!” 睡觉还累!只知道玩!某殿下皱着眉伸手戳额头:“别动,坐好。”说着,长指熟练的绕到丫头身后,挽起那黑缎一般的长发握在手心理顺了,轻轻绕成一个髻。 绾发,呵呵呵。 丫头乖乖的坐在床沿,想到两人每天早上这样做的事,笑弯了眉眼,只觉得有了昨夜这样一个梦之后,一切都很特别。~ 梳好头,某殿下蹲下给丫头穿鞋,丫头又笑,呵呵呵,某殿下终于忍不住了:“睡傻了?” “没~”丫头在这样不善的语气中还是保持的好心情,“不傻,我是高兴~殿下你对我真好!” “嗯。”手上的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一顿后继续,昼焰行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语,只觉得今天早上丫头心情似乎特别好,好久没有看她笑得这么傻过了,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静静的一日清晨,温馨的一间卧室,两个,好好相爱的人,前世的纷纷扰扰,谁又曾想到,今生会是这样的良缘天定。淡漠了万年的墨瞳,此刻终是从最深处透出了轻轻柔和的光,淡淡望上近处那青隽出尘的容颜,下一刻嘴角弯弯,她俯身轻轻搂上了他的肩。 此间万年,这一世,当所有遗憾都被填满,所有误会全部解开,所有的仇恨都被爱意冲散,这一世,他们这样相见,互相了解,彼此接受,深深相恋,终是填补上了上一世,未能成全的幸福。 一片柔柔晨光中,金瞳温柔淡淡凝视上心爱丫头如画的眉眼,下一刻嘴角带起浅浅笑意,他仰头吻上她的唇。 “我没刷牙呵呵。”丫头继续笑得开怀。 “嗯,”他也笑,继而深入,“没关系…我不嫌你脏。” 这便是他们的,前一世; 这便是他们的,这一世。 真心错付的青岚,卑鄙自私的夜雪,温柔敏感的清衡,逝去之人,一个一个,回归现世; 这一世,他依旧冷情傲睨,却有了一个宠到心尖上的姑娘; 这一世,她同样沉静善良,心中有了一个挚爱至深的恋人。 他们的这一世,撞上穿越时光归来的他们,又将,开启怎样的篇章? ------题外话------ 回忆篇结束,是不是有点像清衡殿下小专场哈哈!其实如果不看这一世的阿零和殿下,上一世的灵鸢和清衡倒是有点配~ — 通知一个:今天开始V群的加群标准变化了,原来是童生(500粉丝值)就能加入V群,现在标准改成了秀才(2000)粉丝值以上才能加V群,童生和书童读者留在验证群,到了粉丝值可以加V哈,因为文文更新到现在全本的话都3000点数了,所以提升下标准哈╭(╯3╰)╮ 后面开始V群和验证群的清理工作,具体通知届时发在群里,请大家多多配合╭(╯3╰)╮   ☆、083 亡者归来 情敌就该往死里打! 自从某殿下回归之后,昼家白天多了一个女人,晚上多了一个男人,白天的女人大家都当她是空气,晚上的男人所有人都当他是宝,所以昼家这几日白天没什么大动静,一到晚上就鸡飞狗跳闹腾腾,所有人都陪着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宝贝”玩耍~ 回来十多天,清衡的作息很简单,白天,他沉睡,好好养足精神;十二点过后,他醒来,在凌晨六点之前的这几个小时里吃吃喝喝看电视,适应现代社会学习新东西,相当忙碌,而所有忙碌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准备玩耍的项目,待到六点之后,直到八点之前,这唯一的两小时,他要和他的终极玩伴小阿零一起欢快的happy!~ 因着两人奇葩的作息习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休眠的清衡和休眠的阿零每天清醒时间里唯一的交集就是早上这两个小时,我们亲爱的小阿零至此被清衡童鞋冠上了“争分夺秒也要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的光荣称号~要说为什么我们清衡殿下这么费劲都要扯着我们小阿零一起玩,他会告诉你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某冰山兄长那张脸实在太凶,睡前最后两小时不宜惊吓过多,不有益于安心睡眠~ 第二,某小侍从阿福万年来扮老爷爷太入戏,整天啰啰嗦嗦管东管西太麻烦,他本来就困着呢,才不要听催眠曲~ 第三,某小蛇妖青青倒是秀色可餐,不过人阿福这样的找个好媳妇儿也不容易,他还是不要去诱惑人家了的好~ 第四,阿零不凶,阿零不啰嗦,阿零也很秀色可餐,最重要的一点,阿零那丫头实在太好玩了哈哈哈! 半夜三更,当一袭白衣翩翩若仙的某殿下蹲在自家后院的月下,同某“老爷爷”一起哼次哼次的挖着烂泥埋着酒坛子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时候,某“老爷爷”蹲在一边闷声不吭,腹诽说我们阿零是这样没错,但是清衡殿下您真心没想到挖墙脚这一点咩,您天天拉着您家大嫂玩得辣么开心您考虑过您家冰山兄长的感受么算了我还是不提醒您了免得您又骂我啰嗦哼!想着,气鼓鼓的某人递酒坛子递得那叫一个卖力,结果被某殿下猛一摆手拦下来!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最后一坛先不埋先不埋!”某殿下在月光下笑得很得意,“昨天和阿零说好了的,今天要给她看过闻过了再下这最后一坛子,等着她来埋的,你起来,酒坛子给我!~” 说完,某殿下抱起坛子嘚瑟离去,身后夜福盯着那月色下一身泥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不由叹气,又微微勾起嘴角来。 万年的光阴,他家清衡殿下变了不少呢,长大了也成熟了,每一个笑容每一份喜悦,如今看来都是真心实意。 他很感激殿下的不离不弃,也很感激阿零的尽心陪伴,唯一遗憾的是,若是能想办法尽早让清衡殿下回归本体该多好…公子如玉,清贵无双,到时候一定很多人喜欢的!他家清衡殿下啊,如今唯一缺的,就是一个能像阿零陪着殿下一般,陪在他身边的好姑娘了。~ —— 当日一早,阿零陪着清衡玩到八点,等到人睡了之后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她回到A市后还没有出去过,一直在家休养,这几天终于觉得好些了,请示了她家殿下,得到了出去见一下朋友的批准。 寻找青岚和第三灵格的事正在进行中,据说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这些事情阿零都安心的交给了她家殿下去办,自己则细心的记录下如今每天的休眠时间身体状况和各种变化,配合调息的安排。按照计划,再过不久,无论有没有查出青岚和灵格的下落他们都不能再继续留在岚山,要前往灵气更加纯净强大的地方休养,这一去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阿零觉得应该和几个朋友们好好道个别。 从圣心退学的手续已经办妥,这日是周六,阿零约了辛朵出来见面,早上九点,收拾妥当的姑娘下楼到了大门边,一身宝蓝色轻薄呢长外套,里头搭配一件长款大圆领的米白色毛衣,下面配上一条深色的皮质铅笔裤,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出一个松松的丸子头,一身搭配简简单单看着却精致清秀,已是很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这身衣服是佘青帮着一起挑一起配的,如今小主子大了该好好打扮了,最近她没少花时间给自家主子淘衣服,佘青站在门口,看着阿零坐在门边凳子上穿鞋,棕色的鹿皮小靴子很衬这一身偏亮的色彩,微微的小高跟上身,更是衬得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愈发匀称。佘青看着自家唇红齿白的小美女各种满意,伸手帮她再理了理头发,递上小包,两人笑眯眯的正在门边说着话,忽然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轻响,阿零微微偏头,朝着大厅另一边望去,不一会儿,就见白裙飘飘的夜雪端着个盘子从走廊边绕了出来。 自从确认了身份之后,夜雪就从三楼卧室搬了出来,现在和佘青夜福一起住在一楼,清衡晚上不睡觉,夜雪白天也醒着,卧室的用处不大,只供他们平时转换灵魄的时候躺一下。清衡刚刚睡去了,夜雪刚刚起来,她其实是听见厅里的说笑声才出来的,只是面上丝毫不显,摆出一副自己只是偶然路过的样子。 夜雪在岚山的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差,饮食夜福包了,没有少过她一顿饭,平日打扫卫生也有大头和佘青在做,没有人逼着她做事,白天只要不去太远的地方,甚至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如果非要指出一点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她直到现在和大家的关系都没处好,根本融入不了这个温馨大家庭。 夜雪面无表情的从大厅另一头飘出来,视线扫过门口的阿零和青青,轻轻一瞥就转身绕去了厨房。只是那一眼看似无意,却是带足了审视,便是一眼她其实已经迅速把阿零全身上下扫了个遍,背过身之后皱着眉,表情阴冷。 这个名叫昼零的丫头,其实她也只是隔三差五的见过几面,年幼,体弱,五官勉强算得上秀气,性格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非要指出一个过人之处,那就是她的灵力似乎很强大,几只契约兽和侍灵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撇开这一点不说,她实在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个丫头到底哪里好了!夜雪愤愤在心底这么想着,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方才那一瞬入眼的清丽眉眼,之前的几次,看见的都是她一条简单小裙子散着头发毫不修饰的样子,今天一下看到这样的昼零她竟是有些惊艳,原来这一世,外头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打扮的么?…她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太寡淡了一点,是不是也该再打扮打扮了? 夜雪想着,自顾自去料理台上倒了杯温热的牛奶,再去保温箱挑了几个点心,最后端上一小碗水果,转身,面无表情的又从厨房飘了出来。 佘青原本满面笑容的脸在夜雪出去之后就垮了下来,随着绕得这一圈,神情愈发不悦,靠!我家阿福早上一清早辛辛苦苦做得早餐好嘛就浪费给了这个贱人,吃昼家的用昼家的,还板着一副死人脸当我们欠你钱啊?! 佘青在阿零面前从不搬弄是非,有什么不爽的一般也不在阿零面前发作,只是这样的情绪不说却还是从脸上都显了出来,阿零感觉到寒意,偏头看了佘青一眼,再是顺着她不悦的目光望向前方缓缓而去的夜雪的背影,看了一秒,她忽然开口:“夜雪。” 轻轻一声呼唤,听不出任何情绪,清晨的大厅很安静,夜雪在听见呼唤的那一刻一下顿住了脚步,大厅里三人静静站着,没有一点声响,片刻之后,夜雪施施然转过身来,视线都没有和阿零交错一下,垂着眼低着头就福了福身:“请问王妃有何吩咐?” 王妃?这样的称呼让阿零微微顿了一下,下一刻,那澄净的墨瞳里已是恢复一片平静,望着前方那一身白衣容颜清丽的少女,阿零默默看了一会儿,淡淡开口:“夜雪,我听青青说,殿下为了让清衡殿下晚上吃饭能吃好,吩咐你白天少用食是不是?这也难为你了,殿下也不是让你一点东西也不要吃的意思,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晚饭还是多少吃一点,毕竟从晚餐到午夜还有很久呢。” 这样一番话,淡淡说来,语气柔和。其实是因今早青青帮着她挑衣服的时候两人闲聊,正好说到了夜雪因为殿下的一句吩咐已经好几天不吃晚饭了的事,方才正好看见人出来,看着夜雪有些苍白的脸色阿零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想着开口劝一句,怕她是因为害怕主子所以委屈了自己,也觉得清衡和她现在共用一个身子更要注意饮食健康,一番话全凭着好心说来,只是自然,听在夜雪的耳朵了却完全变了样子。 夜雪?她居然叫她夜雪?语气高高在上就像是她是她的主子一样!主子?她算哪门子主子?凭什么指手画脚她和大殿下之间的事?想到夜福的话,想到这几日她自己偷偷观察到的情况,夜雪突然觉得那所有的柔和平静假惺惺的关怀都无比刺耳,她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了?!低着头,扣着手中托盘的指尖寸寸握紧,夜雪在心底冷笑数声,开口,用的却是平和的声调: “回禀王妃殿下,夜雪不吃晚饭是大殿下的旨意,为的是让清衡殿下高兴,夜雪是两位殿下的侍女,自是要以两位殿下的意思为重。王妃殿下的好意夜雪心领,还请恕夜雪不能从命,夜雪为了两位殿下少吃一顿饭而已,做得心甘情愿,还望王妃殿下成全。” 柔柔的声调,伴着虚假的恭敬说来,字里行间却句句都是清高挑衅,责怪对方多管闲事的意味非常明显。哼,不过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她什么都没做错,也没直白的顶撞她,就算闹到大殿下那里也是她占理,大殿下绝对不会偏私的!心里带着这十几日来的憋屈夜雪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大厅的气氛一瞬静默,阿零静静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却是周身寒意掩也掩不住的少女,她感觉到了她的敌意,也看出来了青青不喜欢她的原因。 那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差点没有把佘青气死! 口口声声口口声声的大殿下,尼玛我家主子的殿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谁让你不吃晚饭了?明明就是你丫的为了在男人面前装柔弱装忠心故意不吃晚饭施的苦肉计好么!你妹的,要不是她不想给她家小主子添堵早就上去一把撕了她那白莲花皮了!特么的当你不存在由着你蹦跶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居然敢欺负我家小主子,我—— 这一头佘青正在激动正欲开口,下一刻却是感觉手腕处被轻轻握了一下制止了,佘青无奈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主子,从那沉静容颜上看不出一点端倪,只能先忍了,另一边,阿零神色淡淡的看了夜雪一会儿,直至她有些得意的抬头微微看了她一眼,嘴角带起嘲讽的笑:“看来王妃殿下是没有其他吩咐了?如果没有,那夜雪告退了。” 清淡一声,刚刚话落夜雪正准备转身,便听对面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嗯,那你下去吧。”那一句话接得极快,在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之前就已经出了口。夜雪动作一僵,惊异抬眼再次望上那双清淡墨瞳,却是从那抹幽深中完全看不出一点变化。对面,她眼里那乳臭未干的丫头似乎还是那乳臭未干的丫头,不像是故意的,却是接着她的话头顺势真把她当下人对待了?夜雪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气得心里直咬牙,忍了一刻,终是吃下这个闷亏,扭头走了。 另一边,佘青也有些愣愣反应不过来,看看那吃了哑巴亏的小狐狸精,再偏头看看自家小主子,对上那双澄净墨瞳,阿零就好像什么都发生似的,低头理了理衣摆:“青青,你一会儿去同阿福说一声,从今天起,不用给夜雪准备晚饭了。” “…呃,啊?”佘青难得没跟上进度。 阿零抬眼,神色淡淡:“反正她不吃,不要浪费粮食。” “呃…哦!”佘青一下反应过来了!对啊,不吃,那就不做呗~要知道每天留着一份饭菜等人家主动选择吃不吃,和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少做一份饭,呵呵,那可是大有不同呢~她不是要装柔弱表忠心么,那就让她装个够!佘青笑眯眯直点头。 阿零望上佘青的笑容:“只是注意不要影响到清衡,让夜福多研究下,以后晚上多给清衡做点有营养的。” “嗯啊,主子放心,我们知道的!”佘青笑得像朵花,阿零终于也微微勾唇笑了一下,走了几步觉得鞋跟高度还行,告别佘青就出门了。 原地,佘青靠在大门外看着自家小主子上车,直到车子开出车道远远离开看不见了,才颇有兴奋的转身关上了大门。 呵呵,她家小主子,这一趟远门回来当真是长大了不少呢,又聪明又乖真是让人各种爱不够~ 话说,那清清淡淡对什么都没有所谓却是对殿下有关的事情绝不姑息的好态度,简直不能太赞哈哈!所谓情敌,就是应该往死里打! —— 阿零今天出门约的是辛朵,地点在圣心女高旁的步行街咖啡店,阿零先到了一会儿,坐在临窗的位置等了片刻,辛朵来了,远远看见那玻璃窗后熟悉的身影,顿住脚步看了好一会儿,才快步赶了过去。 两人自那一日K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之后倒是有过手机联系,辛朵知道阿零去了C市,见了严景,那天晚上她们还通了电话,结果两天之后,严景出事的消息报道得沸沸扬扬,她也再也联系不到阿零。再后来,一别就是四个月,她期间去了昼家找,去了学校问,去了普天甚至联系了米傲,得到的消息都是联系不上,杳无音讯,这段时间当真是把她快折磨死了,就在日子浑浑噩噩都麻木了之后,却是在大半个月前的一天,她突然接到了阿零的电话,说她已经回到了A市,全家平安,严景也找到了,让她放心… 说实话,这样的起起伏伏,里头总有些事情让辛朵觉得想不透彻匪夷所思,只是阿零在电话里听着很虚弱,让她不忍多问,之后她休养不能见客,她们每天用手机聊一会儿,发生的事情拼拼凑凑她给了她一个不算完整的解释,后来辛朵决定不再纠结了,好友已经回来了,也尽己所能跟她解释了,她觉得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之后能好好的,就好。 辛朵进了咖啡店,同阿零一道坐下,两人相顾一眼,均是有些意外。辛朵变化很大,竟是剪去了一头长发,如今短发干净利落,整个人看着英气了不少;而阿零,则是留长了头发脸也有些长变了,之前稍稍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如今消瘦了不少,人气色看着倒是好的,一双眼看着很温和,微微低头抿咖啡的时候,长睫轻阖,颈项至肩头拉出的那抹弧度看着异常纤细优雅,和之前的阿零实在太不一样了。 辛朵有些愣愣的看着对面沉静了许多的阿零,有一种从小看着的孩子长大了今非昔比的感觉,她正有些纠结自己这样的感受好像老婆婆,下一刻阿零轻轻放下杯子,微微笑了一下:“今天本来还叫楚天骐了,结果他说有事不来。” 淡淡一句,好友之间随意的攀谈,话落,说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辛朵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僵了僵,低头轻声:“是么?你是怎么跟他说的,说我们一起聚一聚?” 阿零抬头,轻轻朝辛朵的方向望去一眼:“嗯,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没什么。”辛朵没抬眼,随即笑笑,“就是随便问问,话说我也好久没见过楚天骐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不过你回来了他肯定很高兴,下次你再叫他,他肯定有空的。”辛朵淡淡言语,话里带着些微不可查的苦涩,话落,她飞快调整了表情,微微笑了笑,抬眼朝着阿零望去。她一直都是这样,并不是所有的心事都可以同她说,特别是这件事,关系着他们三个人,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也不想给她涂添烦恼,正准备和平时一样打个岔唬弄过去,却是一抬眼,一下对上那张清清淡淡没有笑意的小脸,辛朵张了张嘴顿了顿,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 阿零没笑,目光也不回避,神色有些淡漠,看过去的眼神,却很温柔:“朵朵,你和楚天骐…,怎么了?” 她轻声问出口,语气并不强烈,却是带着一丝奇异的感觉,让辛朵微微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听着她这样问她,总有一种心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洞悉了,再亦无从逃避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姑娘,她真的,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阿零吗?仅仅不到半年的分离,她变化竟是如此之大,不仅是容貌上,还有气质上性格上,所有的一切都翻天覆地,说是完全换了一个人,都不为过…想到这里,下一刻,辛朵却是在心里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眼前的这个姑娘,再不像阿零也的确就是阿零,关心着她,在意着她,她能感觉到她身上温暖的感觉还是同以前一样静静笼罩着她,从来没有变过。 那一刻,看着那淡淡望来的澄净的眼,辛朵突然感觉阿零长大了,变得很可靠了,让她很安心,安心得只想把心里已经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宣泄出来,全部,倾诉给她听。阿零她,一定会理解她懂得她的,无论是什么事,她都会支持她站在她身边的,对不对?那一刻,终是从心底深处蔓延起了一股暖意,辛朵微微勾唇笑起来,指尖轻轻滑过杯沿,淡淡开口:“这件事,还要从那天我们从K歌房出来之后说起…” 安静一隅,轻柔的声线娓娓道来,多时未见的两个好友,相聚在这样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一个倾诉,一个聆听。透过那清澈的玻璃窗,阳光淡淡洒下,笼罩上少女温和澄净的侧脸,咖啡店外,马路对面的书报亭后,隐藏了多时的女人终是再次微微探出头来,死死凝视上了不远处那一片金色光晕之中少女纤细的身影,神情紧绷。 她紧张,手心冒出冷汗,伸手擦在裤子上;她也很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却又胆小着,退缩了一次又一次… 透过街角朦胧晨光望去的那个眼神,异常复杂,嘴唇紧紧抿成一道弧,暗示着心底深处的难以抑制的紧张。苦苦追寻了整整近半年,苦苦等待了,整整近半年!她终于再次见到她了,她的,小女儿!   ☆、084 亡者归来 神降 阿零能和辛朵聊天的时间不长,两人在咖啡店里,说的都是心里最深处的感受,还有放在心底里,无法对别人言说的秘密。 朵朵她,原来喜欢的人是楚天骐,这一点说实话阿零之前完全没有看出来。那一夜从K歌房出来,她表白,他大吃一惊,根本没有想到要给答复,便这样不了了之。之后两人各自回家,几天后出了大事,因为担心阿零和严景,两人期间其实见过很多面商量办法,这件表白却是一拖再拖,谁也没有主动再提起。再之后,等到阿零平安回来的这一日,再也没有借口可以躲避了之后,他的选择是避开她,根本不敢再来见她。 辛朵伸手轻轻调了调身前有些微凉了的咖啡,勾唇淡淡一笑:“其实这样的结果我一早也已经料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喜不喜欢我,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自从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就总像是心底悬空了一块,感觉空荡荡的,还会患得患失,这样下去不是我的风格,所以那一天我选择说出来,也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了断,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也并不受伤,是我没有为这段感情付出什么,得不到回报,也是情理之中。” 辛朵抬眼,静静望向对面阿零沉静容颜,看那眉目间带起的温和,越看越美。辛朵再次笑了笑,有些安心,也有些羡慕:“楚天骐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个性,我也明白,他不是没有担当连个拒绝都不敢给的人,而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不想破坏。他也一定是算准了我这样的个性也不会强求一个交代,其实我现在也的确是慢慢放下了,开始考虑将来,好像最近经历了一些事之后反倒是想通了很多,也有了些勇气。阿零,我决定重回文工团了,前两天的选拔我挺有信心的,考上了就会忙起来了,但是也会过得越来越充实。” 辛朵如今,看着的确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一些往日为了照顾他们几个刻意维持着的大姐姐形象,多了的,是更加真实的淡然和平静。看着对面辛朵在阳光下浅浅的笑容,阿零也由衷的为她高兴,浅浅弯起嘴角来。 离别的事,不必说得太满,将来谁也不确定,只是如今她亦不再慌乱,只觉一切都是必经的过程,她每一步都认真的走过,便不会再有遗憾。有殿下在身边,还有清衡青青阿福他们的陪伴,她坚信,最后一定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有的时候,一个好的信念,是无比强大可以创造一切的起点。 温暖的阳光下,两个好友相视而笑,辛朵慢慢说完她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阿零静静倾听,然后,咖啡续了一杯,在辛朵柔柔亮亮的目光中,阿零微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绕了绕耳边细碎的发,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朵朵,我和他,在一起了。” 轻柔的话语落下,对面那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缓缓的一点一点软化下来,一点一点,被释然取代。是么?阿零她…终于和那人在一起了啊…辛朵有些感慨也有些怅然,更多的,却是觉得这样的发展自然而然,她已不再介怀。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心意她的经历,她都看在眼里,这样的结果着实不算意外;而且,只要阿零开心不就可以了不是么?她现在看上去那么幸福,就足够了。想着,辛朵微微笑起来,伸手过去握上了阿零放在桌上的手,开口,很真诚:“恭喜。” 装饰温馨的小咖啡厅里,清晨时分人很少,安安静静的一处角落,互相祝福,她们交心相谈,透过那朦胧的日光,只能隐约看见同样年轻漂亮的两个女孩儿柔和在金光中的侧影,而不远处,那躲在书报亭后的女人两眼已是隐隐泛起了泪光,书报亭里打着盹的老大爷时不时斜眼瞥一眼这个有些奇怪的女人,张了张嘴,却是最终没有说出赶人的话来。 那样聊着天,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已是临近中午十一点,到了阿零该回去的时候,这条开始有些熙熙攘攘的小街上,终于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一日,自回归以来就没有出过门的夜雪第一次走出了家门,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城镇大街上。万年前的古人,一下子进入这样现代化的世界本该感觉不适的,穿着从洗衣房随手顺来的佘青的衣服,夜雪却毫不惭愧的一路下山到了市中心,没有一点怯场。狐狸的嗅觉灵敏,她是跟着阿零的气味来的,除了想买东西之外,还想探查一下她在外面做些什么。 今天阿零出门没有带上佘青,无颜和大头却是跟得紧,所以她不能太过靠近,在离开咖啡厅还有百米开外的距离就停了下来,透过人群静静观望。面容秀美的姑娘,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夜雪站在街头,吸引了不少路人打量的目光,她微微勾着唇角心情颇好,这才是她该在的位置不是么,永远都吸引着各种人的注意力,众星捧月,她却不屑一顾。 迎着日光,这样的角度夜雪不太看得清咖啡店内的情况,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她倒是没多久就发现了那个同自己一样在窥探的女人。一身黑色的衣衫,长发披肩,女人看上去收拾得倒是还可以,脸上那要哭不哭的表情却是看着很古怪,夜雪的注意力很快被书报亭的女人吸引,微微皱起眉来,她怎么感觉那陌生女人给她的感觉其实有些熟悉? 下一刻,清越的风铃声响起,阿零和辛朵已是推开店门走了出来。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的小姑娘走在前面,一身宝蓝色大衣衬着白皙肤色看着灵动又秀丽,推门,转身,抬头,露脸,随即,咔嚓咔嚓数声轻响,不远处停泊的一辆小轿车里响起连续快门声,记录下了这一连串的动作。 下一刻,偷拍完成的男人拿起手边的书页看了一看,再对比了一下相机显示屏上的画面,转头沉声:“通知老爷子一声,他要找的人,找到了。” 当日,阿零见了辛朵之后就被夜福接回了家,夜雪自是不愿这么早回去,独自在陌生的街头逛了逛,挑剔了一些有的没的,也遇上了一些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难得下山玩野了,直到晚上十点过算着灵魄马上就要交替了她才踩着点回到岚山大宅,整个一楼大厅已经熄了灯,没人等她。 夜雪在大门口顿了顿,径直进了屋,想到今天在外面遇上的好几拨献殷勤的男人,不由冷笑。你看,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不是么,出门,吃东西买衣服,根本不需要自己花钱,只要装娇羞笑一笑,就有大把的蠢货前仆后继的过来给她出钱,这就是她的资本。可是,这一趟出去,在她自信心得到极大满足了之后,随之而来的,却仍就是心底填不满的空虚… 站在房间的穿衣镜前,夜雪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伸手将长发拢了拢,从购物袋里抽出一条黑色的蕾丝边小裙子,慢慢换上。黑长的直发,没什么过多修饰的黑色连衣裙,这就是昼零平时在家惯常的打扮,她从来不觉得她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显然,大殿下他并不那么认为。 他们两人,真的是恋人么?除了相处时间很长之外,她并没有发觉两人有任何的过于亲密的举动。 那个昼零,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一天之中这么长时间都在睡觉,怎么看,都不是身体健康的人。 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只是这个岚山大宅里没有一个人把她当自己人,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呵,排斥她什么,那个佘青,还有夜福,为了那个昼零联手起来想要把她从大殿下身边隔开!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只要清衡殿下还在她体内一天,只要她还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一天,大殿下就绝对不能舍弃她,甚至,她还有以清衡殿下作为要挟的资本,只是她现在还不想明着和他们闹翻而已,所以不要太过分了!这么想着,嘴角弯出一抹冰冷的笑,夜雪盯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满意转身出了卧室。 今天出去逛了一圈,外面的吃的吃不惯她现在很饿,想到夜福的手艺还是有些期待的。夜雪来到厨房点亮灯,看了看灶台上,没有发觉同以往一样煨着的吃食,想了想现在的时间,夜雪到了冰箱前,一把拉开门——结果冰箱里竟是什么都没有! 一句什么都没有,说的是那双面开的,里头总是塞满了各种食材的冰箱,里头竟然是空的,连一个蛋都看不见!夜雪呆愣了片刻,想到了什么,伸手一个触碰,居然是结界?! 整个厨房,冷冷清清,除了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夜雪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儿,感觉着里头的寒意隐隐渗透出来包裹上了全身,她突然就想到了今早的那一幕,想到了那张沉静淡漠的容颜,装出那样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却在背地里连同着刁奴故意阴她?!昼零这个贱人! 砰的一声,下一刻夜雪重重抽上冰箱的门,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她气得咬牙切齿在厨房里跺了跺脚,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回卧室一把甩上了大门——昼零,你等着,我们来日方长! 一楼大厅的动静,自是传不到二楼的主子房里,佘青安心的翻了个身,听着屋外的动静停了,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往身侧温暖的怀抱里窝了窝。 既然某莲花为了博取同情装柔弱,好菜好饭供着她不吃,那就不用吃了,自家小主子说话在这个家亦是至高无上的权威,这一点,她很快就能明白; 此外,隔天,某小狐狸就会发觉,自己不但没了晚饭,连出门觅食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殿下有令,为了清衡殿下使用的这具躯体安全,夜雪今后不得独自踏出岚山大宅半步,她不是把殿下的话当圣旨用么,这一次,就好好接着吧~ 至于,某心机女之后每天因为吃得太少饿得胃痛,却是因为晚上夜福给清衡殿下搭配的饮食太有营养,饿着肚子还长得越来越珠圆玉润苦肉计完全演不下去了这一点,已是后话。 之后每日,佘青每每看着夜雪一副恶狠狠的谋划着什么的模样,心里都不免叹息又期待。叹息的是,自家小主子还是心地太善良为了清衡殿下没有太拿这只狐狸精怎么样,期待的是,这只拎不清的小狐狸最好气急了再弄出点什么大动静来惊动殿下,届时,可就不是一顿饭,那么简单的事了~ —— 那一日,又是一个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进入了四月,天气暖和起来,室外空气好宜出行,这一日,昼焰行和夜福均有事要办,阿零和佘青便约着出去逛街,无颜和大头自是随行,早上十点之后,家里只留下了夜雪一人。 如今在昼家,夜雪的处境相当尴尬,虽然没有人敢真的拿她怎么样,却也没有人真的当她是一会儿事。昼零对她的苛待,她好几次都想要去禀明大殿下却是连人都见不到,后来她又想了个办法,在自己房间的桌上留下显眼的字条,向清衡殿下诉苦,结果却是很多天过去了,不知是清衡殿下根本没有帮她转达还是大殿下根本不在意她的事,她什么回应都没等到! 好几日,当她躺在床上想到那张让她无比恶心的小脸时,她都几乎忍不住要动用灵力干扰体内那不属于她的灵魄好好发泄一场,却是最终忍住了! 一旦她做了伤害清衡殿下的事,就等同于和大殿下完全翻了脸,大殿下的个性她其实还是怕的,又怕又爱,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能站到他的对立面!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对决,她亦是发觉了昼零在大殿下心中的地位也许远比她以为的重要,只是她不甘心,有了一个昼零就没有一点她的位置了么,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至少让她出现在大殿下面前,动摇昼零的地位,找到一线生机?! 这一日,夜雪同往常一样,如同死人一样在床上躺着,设计着阴谋,外面阳光如此灿烂,都似丝毫照不进她阴暗了万年的内心,下一刻,忽然一声很轻的铃声在耳边响起,夜雪狐疑睁眼仔细听了听,循着声音走到了大门口。 站在门口的监控器前,夜雪研究了半天,竟是被她打开了摄像头,画面里,穿着一身简单套裙容颜温婉的女人正有些拘谨的交握着手,站在院子外的铁门前等候,夜雪皱了皱眉,尝试着呼了一句:“是谁?” 女人听见声音一下抬起头来,对上摄像头的脸看着有些熟悉,带着些紧张,夜雪辨认了一会儿,这人是那天在咖啡店外偷窥昼零的女人? 下一刻,女人微微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开口:“您好,我的名字是王海萍,我…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见一下昼零,还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同昼先生谈一谈,可否请您开个门,让我进来?” 女人的神情恳切,那张才见了第二面的脸,上一次就让夜雪感觉莫名的熟悉,这一次,再次看见,看着那清丽温婉的眉眼青黑的眼眸,夜雪突然发觉这个女人,长得竟是有三分像昼零? 那一刻,直觉一瞬涌入心头冥冥之中就像是她等了多日的机会突然降临,夜雪当机立断下了判断,摁下了开门的按钮。 当日午后,出门的几人相继回家,夜雪事先将客人藏在了自己房内,耐心的等到佘青伺候昼零睡下,私下叫了夜福透露了一些王海萍的事,然后,果然,终于在她回归的一个月之后,第一次等来了殿下的召见! 为了这一次召见,她很早就换好了衣衫梳了好看的发髻,整个人看似简简单单却是每一寸装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为了能给大殿下留下只见一面,就过目不忘的印象!看着镜子里一身黑色裙装清丽出尘的自己,夜雪只觉自己这样很像昼零,却又是她的升级版,一颦一笑都比她要好看得多!她不以模仿其他女人为耻,既然大殿下的喜好便是这样,只要他喜欢她愿意天天这样模仿着昼零出现在他面前!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美丑所有人都分辨得出来,很快大殿下就能在对比中发现那体弱又年幼的昼零根本不如她好看,届时,有着清衡殿下的关系,她若是提出来想要成为大殿下女人,他应该也不会拒绝…毕竟,多一个人伺候有什么不好,她也没有非要取代昼零的位置。 夜雪这样踌躇满志的想着,甚至为了自己如此识大体的想法有些感动,一行人行至三楼书房门口,夜福转身看着身后那张风情万种的脸,直觉这个丫头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心中不爽的拧了拧眉,下一刻夜福打开书房的门,冷冷开口:“进去吧。” 夜雪和王海萍一起进了书房,午后的书房透入了明亮的阳光,柔和了硬冷的氛围,不如平时那样肃穆。宽大的房间里,唯一的一张书桌之后,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正静静而坐,一双青黑色的眼眸里透出微凉的光,淡淡望来,那一刻,视线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看着那张青隽容颜夜雪下意识竟是差点屈膝跪下去,却在下一刻一瞬反应过来生生抑住了,之前她可是以这家女主人的身份问话,才套出了那王海萍嘴里的很多秘密,现在哪有跪的道理? 只是她自然也不敢上去套近乎,只能这样有些局促的站在书桌前的空地上,身后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王海萍也有些紧张,话说对面那昼先生,他当真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么,竟是看着这么渗人,小…小零就是跟着这样个性的人长大的? 墨瞳淡淡望来,在夜雪身上停留一秒便绕开,落在了另一头的王海萍身上。眼前的女人,气质尚可,长相也还行,普普通通不像是精于骗术的女人,便是这样静静看了一刻,昼焰行向后靠上椅背,冷冷开口:“既然你说,你是阿零的生母,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么?”话落,看着对面女人一下抬眼望来那微微胆怯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勾唇,笑容有些冷:“阿零来昼家这十年,来认亲的人不少,你又能给出什么特别的故事,让我相信你?” 那一刻,微微慵懒的声线,带来的是高高在上傲睨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冷意,王海萍不傻,对方的态度她全然感觉了出来,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刻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低头,轻声开口,她终是缓缓道出了往事,带着微微的,苦涩。 王海萍的故事很简单。 当年,她还是C大历史系的学生,大四的时候,同调任来的年轻史学系教授一见倾心,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毕业之后一同前往了教授的故乡,F省的一个小城镇,未婚同居。 生活在一切之后,王海萍渐渐发觉了教授对佛学神学的痴迷,史学系的专家喜好研究神学的很多,当时她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沉浸爱河整天幻想的都是生下孩子相夫教子的美好生活,直到有一日,教授在半夜兴奋的把她叫起来,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异人,可以帮助他实现神降仪式! 那是她才恍惚察觉到,教授对于神祗的痴迷程度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她有些害怕,却有舍不下深爱的恋人,半推半就稀里糊涂之下,就顺着仪式的发展,成为了里头的一个道具…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冬日,闰月,是传说中阴年阴月阴日,这样一个光是听听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日子,那一天,教授将我带去了临县山野中一个无人的小丘上,当时身边还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老得连男女都看不出来,教授和那老人在山丘上画了一个阵图,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曾经在家里的很多书上都看过,知道那是阵图,然后…”王海萍说到这里,似是那一夜所有的阴冷和寒意透过回忆一瞬侵袭全身,她经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抱上胳膊,闭了闭眼,“然后,就在那个阵图之上,当着那个老人的面,我的男友,教授,他强行…” 说到这里,王海萍已是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她已是不愿意再参与这样恐怖的仪式,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幻想幸福都是虚假的,却是无法反抗无法挣脱,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卷入了这场恐怖的漩涡,那一日,全身的疼痛都如今都还清晰可辨,耳边,那老人口中如同咒语一般的低喃亦是如今都在耳边盘旋,记起这样的回忆显然让她很痛苦,王海萍抱着胳膊,低着头叙述的声线都有些哽咽,终是再也忍不住微微抽泣起来,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那拼命压抑的哭声,高位之上,清冷墨瞳之中寒意散去了少许,另一头,默默听着一切的夜福眉头紧锁,目光中却是透出了一丝同情,等了片刻,夜雪却终是等不及了,微微偏头低声提醒:“你继续说,说你那天在仪式上看见的那个异象,那才是最重要的是,你快点一五一十说清楚。” 这时候,王海萍亦是察觉到了这个名叫夜雪的女人的异样,却也没有心情再多顾忌,当年的往事不堪回首,只是如果能认回小零,只是说上一遍又有什么关系?!眸中带上一抹坚定,下一刻王海萍抬眼对上高处那双淡漠黑瞳:“昼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仪式的细节对于你们这么重要,不过如果你们必须知道,那我能回忆起来的就是这么多。包括阵图,包括那个老人,还有最后的时候,那仪式似乎真的有了效果,我当时睁着眼,瞪着天空,我不能确定我看见的一切一定是真的,但是当时我的确是看到了,我头顶上的天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花,黑色的,像是…莲花,那是一朵墨莲,慢慢往下,慢慢变小,然后,进到我的肚子里…” 说着这样匪夷所思的经历,王海萍呼吸微微急促,紧张的盯着对面那双淡漠墨瞳,生怕从里头看出一点惊异和不屑来,结果却是,那墨瞳之内情绪始终清冷,冷淡中,却又似给了她一些奇异的勇气,下一刻,她终是咬了咬牙:“之后,我仅仅怀胎三个月就生下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小零!…”   ☆、085 亡者归来 唯一,你信么? 夜雪是狐妖,身上是有些媚术功夫的,之前半引导半施法下套出了王海萍心里的秘密,叮嘱她到时候见了昼家主人一定要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说出实话来。 王海萍被残留的媚术影响,想也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的这一刻,忽然惊醒了,之前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怎么让对方相信她的话,不要当她是疯子是骗子,结果话一出口,她突然发觉这些言论里没有一个是对她的小零有好处的,别人不信倒算了,若是信了,让昼家的主人还怎么容得下她口中怪胎一样的女儿?! 王海萍一下紧张得语无伦次:“昼,昼先生,我刚刚说的都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小零她是正常怀上的孩子,是我和教授的孩子,只是怀孕的过程有些奇怪,但是小零生下来之后是完全健康的,医生都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您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话嫌弃孩子,小零她是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一点问题…” 王海萍一瞬激动的神态,全然落入到了对面那双清淡无波的墨瞳之中。昼焰行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心觉得阿零就是她的孩子,情绪激动,对孩子也很维护,母爱满满;同时,她也很紧张,想要认回孩子,却又担心他们不能相信她的话。只是她不清楚的是,反倒是因为她的这番经历太过离奇才让他开始相信了她说的一切,阿零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孩子,那个神降仪式,更是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下一刻,昼焰行淡淡开口,打断了王海萍的战战兢兢:“你不用太紧张,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阿零在昼家生活了十年,她是怎么的孩子我很清楚,她的一些‘特殊’能力我也知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把之后的事讲清楚就可以。” 他神色平静故意提及特殊能力,那一刻,王海萍微微一愣,眸中闪过的一丝惊异动摇,昼焰行看得很清楚。下一刻,双方对视了一会儿,沉默片刻,王海萍终是分析过情势之后,选择继续阐述… 那一日那恐怖的仪式之后,她自是不敢再留在教授身边,第二天连夜买了火车票就逃回了C市的父母家,一边谎称只是回来小住,一边计划着再逃去一个教授找不到的地方,结果却是在回家十天之后,确认自己怀孕了… “当时我的肚子大得很快,十天时间就已经显怀了,非常奇怪。我当时很怕,其实…其实有想到过要拿掉这个孩子,结果去医院转了一圈却又害怕,最后鬼使神差就去看了产科,之后,就再也狠不下心来。后来,眼看着肚子就要藏不住了,我从父母家搬出来临时住了酒店,医院的产检也不敢再去,每天看着一天一个样变大的肚子,我又害怕又不安,这个时候教授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到了我,说他想要这个孩子,要我跟他回去。” 说到这里,王海萍叹了口气:“当时我正在最脆弱的时候,他过来又道歉又安抚,说会承担自后抚养我们母女的责任。我当时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依靠的人,肚子的怀的孩子长得太快,我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怀的到底是什么,害怕,却又舍不得打掉,感觉都要神智失常了,这样的时候,教授来到了我身边,一直肯定的跟我说,我怀的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只是因为仪式体内会有神力,是神之子,将来我们就是神明的父母,我的地位,就等同于西方圣经里的圣母玛利亚…其实这样的话怎么都好,倒是那肯定的承诺孩子会是个普通孩子的话很大程度上动摇了我离开他的决心,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知道孩子的状况,还能带我定期做检查,以后孩子出生也能有人在旁边照顾,我当时就是想着这些事,一时软弱,就跟着教授一起回了F省。” 之后的一切就如同之前所说的,王海萍在怀孕三个月之后就临盆,生下了一个女婴。让她很宽慰的是,孩子看着很健康,没有一点异常,她甚至背着教授带孩子去普通医院全身检查过,也没有查出任何异样,她终于放心下来,加上教授对孩子和她都很好,她开始逐渐放松了神经,而接下去发生的一切,正是在她刚刚开始松懈下来,对未来又开始有了一些幸福期待的时候… 王海萍抬眼,定定的看向对面那双幽深的墨瞳,这位昼先生,他真的可信么?他说到了小零的特殊能力,他真的知道小零的秘密么?只是那双墨瞳,却是太过平静亦太过深沉,便是听着那样离奇的仪式都没有震动半分,让她不由的,源源不断倾诉出了所有。其实,会这样不安,王海萍却也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明明就是她自私了,因为发现自己以为已经死去了十几年的孩子居然还活着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找了过来,还在女儿的养父面前说出这些奇怪的话,只因这十几年来女儿的事一直是她心头放不下的枷锁,她实在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一次,错过这个孩子… 心中叹息的下一刻,王海萍垂着眼,有些落寞的,继续开了口:“我发觉到小零有些异常,是在她满月之后,开始好动也开始能和大人有些简单的交流以后…那个时候,我逗着孩子玩,却是经常觉得孩子看着我的眼神不像是一个这么小的婴儿会有的眼神,常常让我觉得有些害怕…我当时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之前仪式的阴影,那古怪的神降根本不可能是真的,是我多心的,结果却是,随着小零不断长大,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我的小零都不是她自己,很多时候,她表现出来的都是别人,而那别人…不止一个!有很多有多个!” 那是一个刚刚满月没多久就开口说了话的孩子,那是一个才几个月,连骨头都还是软的,就开始拼命要走路的孩子。半夜的时候,当她偶然几次惊醒,看见孩子在夜色中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神,她每一次都吓得落荒而逃,再之后,她已经不敢喂奶也不敢再和孩子睡在一起,直到孩子长到两岁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用着一口标准的吴侬软语站在家里的阳台上摆着花腔唱越剧,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女儿?! 那一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她带着深深的无力,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前方阳台上,那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小身影在水幕之前,摆着兰花指,踏着小碎步,唱那一曲她最爱的《碧玉簪》,那一天,稚嫩的童声在氤氲水汽中飘飘渺渺,每一句唱词都像一把尖刀刻在她心上,她浑身无力的蹲下,蜷缩着身子抱着膝哭出来,那一刻她忽然心如死灰,觉得自己的过往,如今,和将来,全部都没有了意义,直至,不知道何时那飘渺的唱词忽然停了,有一份温暖的触感轻轻搭在她的头上,她抬眼,对上的,是一双含着不解,却无比纯净的大眼睛。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在不做出那些诡异的事情的时候,她的小零一直是一个很乖很普通的孩子,还不太会说话,性格也有点认生,因为她的爸爸每次在家都把她当作神一样供奉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因为她的妈妈,每次看见她都当她是鬼一样躲,从来不给她温暖,也没有交给过她任何东西…却是在那一天,看见那样一双澄净的眼,看见那有些苍白消瘦的小脸上露出的那个浅浅的笑容,就像是突然有一缕阳光注入了她一片灰暗的生命,她犹豫着伸手,在终于把孩子搂入怀中的那一刻,她发觉她的身体其实是柔软温暖的,亦是瘦弱可怜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恐惧了两年的她竟是在那一瞬间陡然坚定了信念,她不要让小零再过这样的人生,她也不能再这样回避她害怕她,小零的异常,显然是和当年的神降仪式有关,她既然生下她,就要对她负责,她拼尽全力,也要把孩子体内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赶出去! 于是那一晚,王海萍第一次主动找教授表明的态度,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和他说了,并且要求他想办法解决小零的事,否则她就带着孩子离开,再也不回来!那一晚,最后教授连夜出门去寻找那个异人,当时她甚至天真的以为,无论那个异人有没有用,只要她坚定了信念,就一定治好她的孩子! 结果,一天一夜的等待之后,隔日傍晚教授回来,带来了那个老人和几个壮汉,他一开口,竟是口口声声说小零体内寄存的是邪魔,并不是他之前心心念念供奉了两年的神明,他很生气,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看着她们母女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一点怜惜,邪魔需要被铲除,他们必须除掉这个孩子! 那一夜,还是大雨倾盆,掩去了所有人声,那一夜,她受伤昏厥,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入眼的是孩子哭的满脸都是泪水那惊恐求救的眼神!只是她却是软弱无用的,救不了孩子,也阻止不了一切的发生,待到隔日她苏醒过来,已是再也找不到那群人的踪迹… “之后,小零便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在我终于把她放到了心里,想要忏悔想要好好对她好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就永远失去了机会…” 王海萍在二十三岁那年生下孩子,今年三十八岁,再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马上全家就要移民国外。这样的生活,甜蜜幸福,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已然恍若隔世…只是,却是在那每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每每忆起那个她曾经失去的孩子,回忆起每当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远远躲开她的时候,她那双乌黝黝的大眼睛里,从最初的欣喜期待,到最后的怯懦失望,那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光彩。这一个梦,成了她永远的枷锁,她原以为自己一定会背负着这样的罪孽一辈子赎罪,却半年前,一次意外的时机,她凑巧在书报亭看到了一本当时火极一时的杂志,那个杂志封面上,一群年轻的孩子,其中那个笑容明艳眸色澄净的姑娘,分明就是她失去的女儿! 当年,两岁的孩子被那样一群恶人带走,王海萍从来没有想过孩子会有生还的可能,却是,在看见了这本杂志之后,她整个人开始疯魔了一般调查起了上头女孩儿的身份。久居C市的她,之前并不太关心富豪的圈子,所以对A市昼家没有一点了解,之后,遵循着杂志的报道,她一点一点查出了这个名叫昼零的女孩儿所有公开在外的情况,包括年纪,包括她养女的身份,还有一切道听途说也好杂七杂八也好的传闻轶事,甚至在查出了一些关于孩子的古怪言论之后,她更加确定了昼零就是当初她失去的小女儿,小零这个名字,半年的时间里她反反复复念叨在心间,已是完全纠正不过来。 这样的执念,进一步导致的情况就是她终于忍不住跑来了A市,却是等了足足三个多月,都没有等到孩子出现。王海萍是一个执着的人,她并不是冲动做了这样的事,移民在即,这亦是她最后一次面对孩子的机会,所以她坚持着,等了下去。 孩子五岁到的昼家,今年十五,十年的光阴,长在这样富足的家庭,那一日她终于等到她出门,偷偷在暗处观察,看着孩子温柔娴静的气质,澄净温暖的笑容,她很感激上苍能让孩子有这样的际遇,也很感激面前的这位昼先生,能把孩子照顾的那样好,她这次来,其实什么都不求,甚至连见面相认都不渴求,说到这里,先前那些苦涩的泪水终是化作安心和祝福的笑意,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王海萍微微俯身,鞠了个躬。 “昼先生,我很感激您这些年对小零的照顾,我也不想打扰小零的生活,如果您相信我的这些话,确认我就是小零的生母,那么请您帮我转达一份心意,告诉小零,当初我并没有想过要抛弃她,就是当年我最不堪最害怕的那段时间,我也没有一次想过要离开这个孩子,或者将她丢弃。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我最珍爱的小女儿,当初的分别是逼不得已,她并不是不被父母喜爱的孩子,从今以后,我也会在遥远的地方一直爱着她,为她祈祷为她祝福,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那是,最诚挚的母爱,那是,最真挚的感情,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当年的苦痛让王海萍成长成了一名优秀的女性,一个合格的妈妈,一个对女儿有亏欠却是有着更多爱意的好母亲,那一刻,淡淡坚定的话落,温暖阳光中,夜福静静抬眼,看着那站在有些背光的阴影中那突然叫人安心叫人感觉到了温暖的身影,不由微微弯起了嘴角,阿零这一生,其实很幸福,身边有很多人疼爱,而那唯独缺失的一份母爱,他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士,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下一刻,高位之上传来清淡男声:“王女士,请问您还有时间再在A市逗留一段时间么,如果您愿意,我想尽快安排亲子鉴定,确定您是阿零的生母之后,我想阿零她,会很乐意同您见面。” 称谓变了,语气也变了,王海萍有些微愣的望上那张淡漠容颜,顿了一顿,眼底有欣喜也有迟疑:“小零她…” “放心,”昼焰行终于微微弯了弯嘴角,“能同亲生母亲相认,阿零会高兴的。” 这一场午后密谈,终是在这样愉悦的气氛中终结,昼焰行指了夜雪送王海萍出去,夜雪也不迟疑,福身之后就退了出去,掩上房门的那一刻偷偷朝里头瞄了一眼,心底打着盘算。 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那昼零的亲妈她才不在意呢,这次大费周章将人引荐到殿下面前,除了露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殿下听全那神降仪式! 都是万年前来的人,那神降仪式的确是成功的,这一点谁都听得明白,而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那朵王海萍最后看见没入到她体内的墨莲!神族降世,每一个人身上都会带着一个与生俱来的标识,那一朵墨莲,就是这场神降仪式招来的神祗的真身!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墨莲,那可是…呵,心头下一刻泛起一抹冷笑,那一刻夜雪甚至有些恍惚觉得老天爷真的对她这么竟然送上门来这样一份大礼?!方才在书房,她表现得很好,没有强调那墨莲一句,也没有刻意观察大殿下的反应,就像是她根本不知道墨莲代表的是谁一般!这样,她就完全撇清了关系,之后便坐等渔翁之利,她就不信,当大殿下知道那昼零是谁转世之后,还能那样把她留在身边! 夜雪怀着喜悦,带着王海萍离去,书房之内,夜福稍稍感叹了一下自家殿下今天居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见丈母娘了,而且还是以那样一副高冷的姿态见的也是醉了,心里这么哑然失笑的想了一下,带起的更多情绪,却是对那故意引出墨莲一事的夜雪愈发严密的提防。 下一刻高处传来淡淡男声:“阿零的事,夜雪不知情?” 夜福闻言转身,微微阖首:“回禀殿下,属下什么都没有同她说。” 是么?清幽墨瞳之中带起一抹冷意,属下无法信任的人,自然也得不到主子的信任。昼焰行淡淡开口:“先不要惊动她,之前吩咐你去做的事照做就行。” 夜福诺下,顿了顿,继而开口:“殿下怎么看那神降仪式的事?那墨莲显然是阿零的神格,而王海萍当时怀上的孩子便是阿零的人格,原来阿零是在这样的仪式上刻意怀上的孩子,难怪出生体内就带了神格。”夜福沉声分析,“属下以为,当初操纵神降仪式的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来的神明是谁,这样一群乌合之众误打误撞竟能成功降灵了神女实属奇迹,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他们一定选对了阵图,也选对了地方!” 夜福说到这里,抬眼对上自己主子淡淡望来的视线,得到了肯定答复,下一刻,淡淡慵懒的声线从上方传来:“夜福,你觉得以那青岚那么多年的努力,万年时光不短,为什么他从来就没有一次成功集齐三个灵格,让灵鸢回归神位?” 夜福沉吟,俯身请示主子明示,昼焰行淡淡勾唇,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嘴角带出的弧度含着轻蔑冷意:“因为那青岚从来都只是在人界找,没有一次考虑过异世——或者说,他也许想到过,却是以他那样蹩脚的灵力,根本不敢,去搜寻鬼域。” 夜福一惊,猛一抬头:“殿下的意思是,阿零的第三灵格竟是在鬼域?!” “嗯,不然呢?”昼焰行淡淡瞥来一眼,一瞬幻化真身青丝垂落,鎏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潋滟无双,“那第三灵格可是控了阿零七成的神力,这样的人如果留在人界,怎么可能找不到?” 夜福惊了又惊,福至灵犀:“所以殿下之前要属下去排查出现过神降的地方…” “不错,就是为了找出当年阿零降生的地点,”昼焰行浅浅勾唇,因为今日这意外的收获心情颇好,“神格人格还有第三灵格,彼此之间定有牵连,当年神格在什么地方降世,人格在什么地方诞生,第三灵格亦会被牵引,在什么地方留驻。” 异世鬼域,乃平行交错的空间,没有十足把握不得轻易入内,否则将永远为困。不想今日,却是让他意外找到了进入鬼域的正确入口! 清清淡淡的声线从高位传来,带着悠然冷意:“既然现在进度加快了,这个喜讯自是要散出去,想来我们那堕神大人,也早就等急了吧~” —— 之后的日子,照常过得平静,阿零出门越来越不受限制,昼焰行似乎也比起先前更加忙碌一些,阿零面上什么都没表露,却是心知离别的时间估计不远了,让她愈发珍惜这一段时间里和朋友的相处,当然还有她那刚刚找回来的温柔的妈妈,她很喜欢的她。 清越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这一天阿零又出门了,青青留在家里说有事帮夜福处理,她猜测两人正背着她收拾行李,殿下今天也说要去一趟公司,似乎是正好趁着她要出门去办点公事,总之今天她落单,走在春风柔软的街道上,阿零接起手机微微抿唇,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她柔柔的叫妈妈,电话那头王海萍忍不住一直笑,听着孩子软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问她今天真的不出来跟她见面吗?王海萍心里柔软成一片,笑着摇摇头,说今天她有事,让她乖乖见了朋友就回去,再是叮嘱了几句,挂断了每日例行问候的电话。 市中心高层酒店的房间内,王海萍坐在落地窗前,偏头看着这个她刚刚熟悉并喜欢起来的城市,嘴角微微带起的那抹笑意,温暖中带着一丝不舍。身前的小桌上,返程机票在玻璃窗上映出文字,离别的时刻早晚都会来临,短暂的相处,是最美好的回忆,带着这样的心情回去C市,离开祖国,她想,在去到那遥远的国度之后,她的心里也不会再空虚,留下的,是能陪伴她一生的温暖幸福。 小零的身体似乎不好,每天很长的时间都要用来静养,她还告诉她,之后她可能要去一个不太方便联系上的地方休养,是为了让身体能完全好起来,要她不用担心,等着她回来。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时,眼神中没有难过,是全然的安定,也让她觉得安心,关于她的小零她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也没有去深究,她知道孩子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经历,相处之后,她亦是发觉昼焰行也并非是表面上那样简单的一个豪门公子,小零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又如何,只要她能养好身体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她就知足了,而昼焰行,她现在已经全然放心把孩子交给他照顾了… 望着窗外清晨的街景,这一刻,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是这几日相处,看到的孩子一张张明媚的笑脸,和在她身边伴着她的那个人,注视着她的时候,眼底带上的从未用在他人身上的温柔。父女?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情人么,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昔日那样的经历,让王海萍看待很多事情都相对淡泊,自己用心去感受过一切之后,这样一份感情,两人彼此之间的珍惜,她亦是体会得深刻。她特别的小女儿,拥有了一份特别的感情,过往,她没有陪伴她成长的每一日,今后,她也不能陪伴她幸福的每一天,那么至少让那个陪着她成长,伴着她幸福的人,能更好的,代替她好好宠爱她的宝贝。 想到这里,王海萍微微笑着拿起桌上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至少能为她的小零做好这最后一件事,好好的,送她一份礼物。 另一头,挂了电话阿零继续往目的地走,今天约她出来见面的人是米傲,嗯,可能还会陆勤学长他们,这也许是她离开前见的最后一伙儿朋友了,想起来还是有点感伤。不太熟悉路的阿零今天没人送,启用了大头牌GPS导航,市中心的街道大头比她熟悉很多,指点了一条近路让她穿过去,阿零遵照指示径直往小巷子深处走,结果走了几步,没多久就被几个保镖一样的男人堵了下来… 富家千金,三度遭遇绑架案?阿零定定望着那四周那几个说请她去个地方的年轻男人,估计着对方的身份,隐隐有了些猜测。原本遭遇过绑架,按理她也不会这样独自出门,只是妖魔鬼怪的大头和无颜基本已经能对付,若是普通人…下一刻阿零开口冷冷拒绝,对方毫不迟疑动手,一切发生也不过是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阿零一个膝击撞向最先冲来的男人的腹部,趁他俯身的时候一拳打断了他的鼻梁骨,再是一脚飞踢扫上身侧第二人的侧脸,重重把人踹了出去,那人一下飞出,撞在巷子角落的杂货堆上发出很大一声响,阿零偏头望上其他几人,看着他们脸上明显的迟疑微微皱了皱眉,泰拳她好久不用了,动作稍有生疏力量却是更大了,几招下来杀伤力不小,就在阿零沉着脸拉着一人的手腕拽到地上准备狠狠一脚踏碎对方腕骨的那一刻,身侧的小巷子里终于传来一声疾呼,要她等一等。 阿零回头,一双墨色的眸子里除了冷色看不出其他的情绪,不远处,米傲脸上带着一丝焦急赶过来,一瞬对上阿零墨瞳里的冷意,脸上的表情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下一刻冲到跟前,一把将地上的男人扯起来:“行了,已经试出来了老爷子也该满意了吧,还不走?!”一声带着怒气的斥责,伤了一地的黑衣人终于收手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痛以飞快的速度撤离了现场,米傲几步到了阿零身边,一双桃花目紧紧凝下,看着关切:“丫头受伤了么?” 阿零摇摇头,那个表情却不似原来一贯的样子好懂,那一刻对视上那双墨瞳,米傲甚至差点以为丫头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心头一跳,下一刻却是扫开这样的情绪,微微偏头无奈开口:“是我不好,那些人是我家老爷子派来的,说是想试试你的功夫…”米傲无奈笑笑,“不就是之前你来C市那次我们一起被拍到上报了么,之后我家老爷子就一直记挂着这个事,问了我你的情况,我随口提了一句你会古武,然后我家老爷子比较感兴趣…” 呵,怎么忽然这样一解释,总有越描越黑的感觉?米傲说着话,面上轻松的笑着,心里却不如表面那么轻松,话说到这儿忽然有些接不下去了,下一刻,某丫头不知道是救场还是砸场般冷冷开口:“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什么?”米傲还是第一次在阿零面前没跟上节奏。 阿零神色很淡,甚至称得上有些冷:“你爷爷看错了我们的关系,你该做的就是认真解释清楚,那为什么你明知道他喜欢古武,还要提我会泰拳?我不太明白你的态度。” 一句话,淡淡说来,完全是超直球逼问法,在那样的冷色中,米傲再次愣了愣,下一刻,却是微微眯起了那双好看的眼。 他和丫头,从严景出事之后就断了联系,等到丫头再次回到公众视野,已是时隔四个多月,她重新回到了昼家大宅之后。在此期间,因为那篇八卦报道和他故意的引导,让家里的老爷子注意上了丫头派了私家侦探查了一路,也让他间接察觉到了丫头这四个月完全是踪迹全无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了!米傲很在意丫头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更加在意的是她回来之后发生的变化,那一日他看见她的照片之后就所怀疑了,那样的神态和目光,已经完全不是他记忆中那有些傻乎乎的糯米团子。 米傲带着求证的态度来,此刻终是微微偏头一笑,带上了些邪气:“这么站着说多没意思,附近有家甜品店,去那边坐坐吧。” 阿零约着朋友见面的时间都很早,今天也是一样,早上10点人甜品店刚刚开门,两人就进去做了第一对客人。米傲给自己点吃的,看阿零没有点单的意思,又按照自己点的每样给她都加了一份,阿零坐在米傲对面,看着他低着头翻看着手里的菜单,看那睫毛纤长耳钉闪闪,确实很久没见了,阿零想到严景出事那一晚米傲急急发来的短信,心里的冷意稍稍散去了一些,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几人的朋友关系里,米傲和阿零之间,算得上是最特别的。两人认识时间最短,也并不见得多要好,却隐隐总有些暧昧;说是恋人未满有待发展,却又好像双方心里都没有那样的打算,便是这样有些不清不楚的吊着,阿零的小伙伴们不甚在意,太子的好兄弟们隔岸观火,如果让阿零的小伙伴说句话,大家都觉得太子爷要是表白肯定拿不下,反过来要让好兄弟们发表一下观点,人也会说,我们太子真枪实弹上去表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便是这样,认识一年多,见过几次面,初遇的不打不相识,之后的调侃玩耍疯疯闹闹,有过醉酒那晚的英雄救美单独相处,也有过朋友出事之后真切的关怀和担心,便是仿佛,这样的情节每一个拉出来都是挺完美的恋爱开端,却是每一次都不了了之,如果用家姐米优的话说,就是他做的都是男主才做的事,生的却是男配才有的命,所以每次都差一口气,想到这里,清幽桃花目中带起点点光泽,米傲抬眼望上对面那张清丽小脸,浅浅勾唇——他是男配?那小糯米团子,是他的女主么? 他不置可否。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不置可否…所以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整整失踪的那四个月把他逼上了城墙。 望入那双清清淡淡的眉眼,米傲勾唇笑起来,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阿零,这次我找你出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帮忙,你也知道我家是政治联姻,之前云相思的事吹了,最近老爷子又在策划新人选,我实在不乐意,想找个人堵上老爷子嘴,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淡淡一番话,带着笑意说来,朝阳微微透入的小店里,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中看着那样一张微微慵懒的笑脸,阿零承认米傲长得真心很好看,精致的五官带着三分邪性,多一分显得太过浓丽,少一分又显得不够俊逸,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家,他是她认识的同龄男生中最优秀的那个,却是这样的个性,着实可惜。 桌上的水杯里,明黄色柠檬片浮动着凉意,阿零垂眼淡淡望下,再抬眼时,神色愈发沉静,她说米傲,既然这样,你干脆接受安排不就好了。 他定定看着她,片刻之后笑容慢慢敛去,却并不说话。 阿零喝了口水:“米傲,你没有喜欢的人吧,既然谁也不喜欢,那么和谁结婚不是一样?家里人为你选的一定是好好拣选过的的,以你的条件也可以在那些女生里面选一个自己最满意的,然后结婚,不就可以了?” 说着这样原本阿零绝对说不来的话,那一双淡淡望来的墨瞳里幽深无光,看着那样一双眼,沉默一刻,米傲轻轻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是么?如果有,那也只是刚刚到了那个可以用来糊弄家人的标准,那样的喜欢也不过是从一堆可供选择的人里选了一个相对好一些的,和接受家里的安排有什么不同么?反正也不是非她不可的人,那换一个,又有何不可?”阿零接话很快,一句话有些绕,米傲却是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我这样一个滥情的人娶谁都一样,还不快滚去结婚省得祸害他人?”米傲扬眉笑开来,水蓝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晃得远处偷偷看他的小服务员心头直跳,近处望入那双清涟桃花目,阿零看得很清楚,他眼底没有笑意,寒意愈盛。 阿零轻轻摇了摇头:“你要赶快结婚还是要再等一等,也不是我该指手画脚的,如果你真想要我的意见,我当然是希望你能等一等,等那个唯一的人。” “唯一的人?”米傲随口接了一句,垂眼笑笑,呵,这么琼瑶这么文艺的话,还当真是挺合适现在这么幸福满脑子都是浪漫的丫头来说。 然后,便是这样笑着,他听她开口,说了最后一句话。她说是的,唯一,唯一的那个你想娶她为妻的人,唯一的那个她只想嫁你为妻的人,如果你愿意等,可以等等看,什么时候等不了了,再从合适的人里挑一个最合适,也不会觉得遗憾。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这样的人不会存在,但是这个世上,所有人都觉得不会存在却真实存在的东西其实有很多,所以也许你那个唯一的人,等等,就会来。 轻声说完最后一句话,阿零起身,在小服务员艳羡的目光中告别离开,出门的时候,她的步子很坚定,也有些轻快,出门被凉凉的晨风一吹,才发觉脸上热热的,有些脸红了。 唯一的那个人么,其实要她这么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也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脑子里从刚才起,兜兜绕绕的就都是同一张倾城无双的容颜,让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小丫头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唇,嗯,这就回家吧,回家!~ 清晨的甜品店里,小美女走了,大帅哥还留着,一人一份的冰淇淋上来,小服务员前一秒还在纠结呢,下一秒就又来了一个大美女,明眸皓齿的,往帅哥对面一坐,毫不客气的就把小美女的冰淇淋吃了一口,小服务员看着直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帅哥还有下家呀! 两人相对无言吃了一会儿冰淇淋,米优舔了舔嘴唇,戳着手里的冰:“怎么,借着老爷子打掩护为了让丫头露脸的计策,被识破了?” “嗯。” “然后人家看出来你对她有意思了?” “嗯。” “接着就被干脆利落的甩了?” “嗯。” 米优嗤之以鼻:“你这都是什么计策啊,为了让老爷子能看上人姑娘,骗人姑娘出来打一场?要是我看出来你是幕后策划,一样跟你翻脸。” 米傲终于不嗯了:“人丫头之前没那么聪明,你不要把我当脑残似的。” 呵呵,小弟一句话逗笑了米家公主,米优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像猫:“不是我说你啊,你表白,这就是你的表白?——我想来想去,在所有后宫里还是你最好,特批你出列来当正宫,不要太感谢我~”米优故意学着米傲的声音,夸张的摇了摇头,“这都是什么半吊子的表白啊,要是我也给你发好人卡好么!” 米傲被奚落得一无是处,终于抬眼对上了自家姐姐那笑容明艳的脸,看了片刻,忽然微微垂头,勾唇笑起来。 是啊,说的都没错呢,被逼成这样了,都还是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戏的确也很正常,不是么; 自己给不了全心全意的感情,做不到全心全意的相待,人家身边有能做到的人,凭什么选你?说到底,也许也只是他喜欢了,却喜欢的不够深,在意了,却在意的不够多,按照丫头的话来说,也许就是那句,他们并不是彼此唯一的人… “姐,丫头跟我说等那个唯一的人呢,唯一什么的,你信么?” “唔?”米优挖着刚上来的起司蛋糕,嘟囔了一声,眸光微不可查的淡淡扫过手腕上那串晶莹透亮的珠子,看那澄净的碧蓝色在阳光下透出莹润光泽,下一刻,仰头笑得明媚:“唯一么?不信呢。” ------题外话------ 这一章,算是给阿喵太子写了个结局。米傲米优姐弟是白比较喜欢的一对人物,两人都很聪明,却也太冷情,之前说到过,米傲觉得他们家的人都不懂得爱和被爱,其实这就是他们的悲哀。米傲是喜欢阿零的,却是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米优其实也是对夙埕有感觉的,却是最终理智的推开了他,结束了他十世的苦苦纠缠。望着那串和某人眼眸如此相像的碧蓝色珠子,米优会想到谁,心里又会难过么,米傲这样随性,将来又会不会觉得孤独?在白心里,无论现实如何,小说里,一份感情,也许都是要爱到万劫不复才能成全吧,那么那一句唯一的人等等就会来,你信么?   ☆、086 亡者归来 比我爱你更美好 这一日,阿零回家特别早,早到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门铃响起的时候,佘青很happy的跑去开门,结果一眼看见自家小主子站在门口,脸上笑容微不可查的一僵:“诶主子你今天不是出去见朋友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阿零赶路赶得脸红彤彤的,没注意到佘青的异样:“嗯啊,见完了就回来了,殿下呢,出去了吗?” 阿零一句话点醒佘青,她一下笑得无比灿烂:“没呢,在三楼,主子你过来看,今天夜福尝试了新的点心!~”佘青说着不由分说把刚刚换了鞋的自家小主子往厨房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扭头低声吩咐夜福:“你去跟殿下说一声,我一会儿骗主子上三楼,让他务必把主子留住。” “呃…”夜福有些为难。 佘青瞪眼:“快去啊!一会儿策划师都来了主子看见绝对要穿帮,快去快去!” 老婆大人威逼下,夜福只能无奈厚着脸皮一瞬瞬移到了三楼,结果正好撞见自家一身西装人模人样的殿下从书房出来,夜福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殿下阿零回来了!” “嗯?…”昼焰行正在想事情,被打断顿了一顿,皱了皱眉,“知道了,我去趟公司。”说完某殿下举步就走,夜福心在哭泣,尼玛拦住冰山主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好么重活累活都交给他来做呜呜呜! “启禀殿下,策划师马上就要来了绝对不能让阿零看见啊如果看见的话不是穿帮了么所以一会儿务必请主子一定留住阿零在三楼绝对不能让她下来就是这样!”夜福硬着头皮采取连珠炮攻击模式一下把所有话倒出来,只期务必快到让他家殿下一下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了也来不及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于默许了的效果,一句话吼完,夜福以壮士出征一般的壮烈情怀一下冲到窗边一个瞬移就从窗口跳了出去,飞在半空中的时候朦胧听见他家殿下在身后接了一句说他要开董事会…夜福当作没听见,头也不回的遁了! 原地,第一次被属下如此忤逆的某殿下有些微愣的看着敞开的窗户飘忽的窗帘:“…要留多久?”他下意识问出口,下一刻身后的大门一下打开:“殿下,青青说你找我呀?” 昼焰行听着声音回头,一瞬对上一张微微带着笑意的明艳小脸,阿零本就是想要见面才跑回来的,这时候看见想见的人有些高兴也有些激动,那样的心情,透过那双不常看得出情绪的墨瞳直白的表达了出来,望上那双一贯幽深的眼眸里带出的点点光亮,下一刻昼焰行微微弯了弯嘴角:“嗯,阿零,你过来。” 另一边,夜福从窗口跃下,有些无奈的抬头张望了一眼,回去找老婆大人复命,这时门铃也正好响了,他们原本等的人到了,佘青收拾了一下手边杂物,笑眯眯的起来去开门:“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殿下去办,直到明天早上为止小主子都不会再下来了~” 佘青笑得明媚,微微拖长了尾音,一句话凑到夜福耳边说,温热的吐息更是带着暧昧,夜福耳尖无可避免的红了红,偏头望上自家老婆大人施施然离去的背影笑得很无奈,什么都算得准准的又贪玩的青青,真是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楼书房,敞开的窗户悄无声息的关上了,一室静谧,乖乖的跑到自家殿下怀里窝着的丫头此刻小脸上还带着好看的红晕,小模样娇俏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紧张,昼焰行没有多想,伸手抽了张纸给丫头擦擦脸:“怎么出汗了?不舒服?” 阿零摇摇头,一双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着近处她最爱的容颜,微微抿唇:“没有,身体好着呢完全没有不舒服…我是热的,刚刚急着赶回来。” “哦,这么急干嘛?”昼焰行随口一问。 阿零一时语塞,急着回来见你?这样的话太直白她不太好意思…丫头这边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另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某殿下已是把话题直接顺了过去:“我下午公司有事,你累不累,要不要去睡一会儿?就在我这里休息,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阿零微愣了一下,无奈了:“其实我不太累…” “是么?”昼焰行想到那务必留住的死命令,心里叹气:“那…要不要看会儿书?”丫头好像一看书就犯困… 阿零神色一僵,墨瞳里带出一丝狐疑:“我也不是太想看…”她怎么总觉得殿下一副着急哄了她睡觉然后好离开的样子?她等下还要睡那么久这时候睡什么睡啊!她才不是为了睡觉这种事跑回来的… 阿零很无奈,也有些泄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大眼睛轻轻垂了垂,再是睁开来,定定望上近处那张青隽无双的容颜,她发觉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殿下这个样子了,短发墨瞳,鼻梁挺毅,偏薄的唇形带出一抹微冷的弧,殿下的这个样子不如金瞳的时候那么妖艳,却也很好看,甚至这样黑发黑瞳的样子更加衬他周身的那股淡漠的气氛,使得整个人感觉愈发难以亲近,却是自然,叫人愈发想要亲近。 阿零这才发觉,今日她家殿下穿了一身正装,黑色的西服修身剪裁,配上白色的衬衣墨色的领带,阿零的目光顺着领带上的暗纹一路往上,望上那扣得紧紧的领扣,看那修长的颈部曲线在这样一丝不苟的穿衣风格下透出浓浓的禁欲色彩,阿零忽然发觉自己如今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居然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以前在某本小说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像这样越是不给人看的地方,就越是让人想要窥探,像这样越是不给人碰的人,就越是让人想要撕了所有屏障碰个够…! 真是够了!下一刻阿零抓狂一下垂眼咽了咽口水,小脸抑制不住一片飘红…两人隔得近,昼焰行很快察觉出了丫头的异样,伸手轻轻搭上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阿零很无语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样看着自家殿下越看越喜欢的状况,同时也很无奈她一有什么异常殿下就觉得她是不是不舒服这样的担心,两人的相处模式也不能总是停留在修生养息这一点上啊,亏得她今天在外面说了那一通唯一的人的言论,突然很想他就这样跑了回来,结果见面了两人却总是不在一个频率上,她真是又急又气还说不出口… 只是,再这样欲言又止下去,指不定殿下还要怎么误会然后扼令她去休息然后就走了…阿零想着,心里叹了口气,微微偏了偏头:“才不是不舒服呢…” “什么?”昼焰行没听清。 “我说才不是不舒服呢!”小丫头有些恼了,又着急,转过头来凶凶的吼了一声,那张绯红的小脸上,难得少了一分沉静带上三分羞赧,那双始终清冷的墨瞳里亦是因为激动微微瞪着,带上了几分怒气,说实话,自从阿零神格合一了之后他已是很少看见“小面瘫”露出这样的神情了,看着那张生动小脸昼焰行微微一顿,下一刻只听阿零低着头,很别扭的来了一句:“哼都是你不好,制,制服诱惑…” 她一句话垂眼说来,声音很轻,因着过于害羞还带着一丝愤然,这一次他倒是听清了,墨瞳微微一顿,下一刻,那抹幽暗却是更深了一些。 …诱惑?他诱惑她? 昼焰行神色淡淡的看着怀里不再看他的小丫头。 今天丫头打扮得很漂亮,和她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一头乌黑的长发全部挽了上去,盘成了一个松松的丸子头,刘海梳高,露出整个白皙秀气的额头,额角上半月形的伤口并未遮掩,看着却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反倒像是轮小小的弯月,衬得一张如月清冷的小脸愈发沉静秀丽。阿零不化妆,细长的峨眉不描自黑,一双大眼睛不似原来那么圆润,带出的是少女特有的纤长弧度,盈盈望来一眼,澄净中隐隐诱人。多日静养,使得丫头看着异常白皙,小小的嘴唇并没有特别红艳,淡淡的一抹粉色,却愈发让人心生怜爱。 乖巧的丫头如今正是在最美好的年华,全身带着一股子介于少女的青涩和女人的妩媚之间的蛊惑气息,叫人移不开眼睛。幽深墨瞳淡淡望下,看那一身贴身的宝蓝色薄毛衣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弧度,配着的黑色高腰小裙子腰线收紧,修饰得水蛇一般的小腰盈盈一握,那裙摆却是蓬蓬的,带着一丝俏皮,裙摆下方,两条笔直的长腿裹在齐大腿的黑色丝袜中,看着纤长又匀称,隐隐从裙摆下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肌肤,更是诱惑。昼焰行觉得,阿零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就是腿,明明个子并不高,一双腿却又细又长,肤质白皙细腻便是连膝盖和脚踝处都没有一点暗沉,那一刻,脑海之中浮现而过的画面叫人有些口干舌燥,严密包裹之下却又是露出一点点小诱惑叫人心生涟漪么,心头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她这样个样子窝在他怀里,到底是谁在诱惑谁? 墨瞳轻轻望上,四目相对,下一刻他终是忍不住伸手揽过丫头把她轻轻往下压了点,仰首,一个轻吻,却只是印上了她的额头。 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很亲近,却没有过于亲密,原因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于是,便是亲吻也很少,进一步的事更是再也没有做过,忍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却是感受着丫头这一刻微微紊乱有些虚浮的心跳,他有些无奈加怜惜的伸手轻轻绕上她的一簇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轻轻滑过那小小的耳廓,他看着那里泛起的浅浅粉色微微扬起嘴角来,他对她的感情疼惜超过*,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才能满足的。 只是他这么想,阿零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近处,那薄唇勾出的浅浅弧度很轻柔,那静静凝视着她的墨瞳里亦是带着温和的光亮,仿似能看入人的心里去。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情绪,这段时日里,两人相处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很温暖很喜欢,却也觉得会悲伤会难过,会有些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想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来对她,心里总是牵挂着放不下,他明明就已经为她设想到了所有,却总还是一直担心做得不够。这样心情,让他每次对着她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只是全心全意的看待着她一个人,他总是担心着她的身体,也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这样的迁就和呵护,并不是她想要的。 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体内的灵魄稳定了下来,浊气对元神的侵蚀也得到了控制,她虽然比以前更加嗜睡了,清醒的时候却一直都是好好的,完全没有一点问题!所以,便是这样的她,也是想要为他做一些事情的啊,她也想要守护他,想要回应他的感情,想要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能更加心无旁骛一些,更加更加的,亲密一些…她是那样的,喜欢着他,喜欢到,便是用所有的一切去倾诉这样的心意都觉得不够,他对她,也是怀着同样的这样的感情,对不对? 望上近处那双永远清冷,却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会带起浅浅温柔的眼,下一刻,阿零微微弯起嘴角来,轻轻笑了。笑着,她伸手环上他的颈项,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温柔的一个吻,唇瓣相触的时候,两人都不禁微微屏息。她轻轻触碰,慢慢描绘着那淡薄微凉的弧度,带着羞涩,然后她轻轻探出了舌尖,试探着抵入,心头在那一刻跳漏一拍微微轻窒,下一刻扣在丫头腰间的掌心微微用了力,他张嘴,放她进去,气息,浅浅交融。 这一刻,两人的心跳都微微乱了,特别是当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握上他的掌心,羞涩却执着的牵引着他覆上那微微起伏的搏动的那一刻,墨瞳一瞬睁开,带起复杂的神采,他的手心就这样覆在她的心口,感受着那鼓动缓缓加快,那触感,轻微,却坚定。四目相对,当那含着淡淡暖意的墨瞳终是入眼,她看着他,微微抿唇笑起来,开口,声音轻轻的,她说今天,我们不忍了好不好?还有几个小时,我想要,我们在一起。 —— 激烈了一下午的书房,在这一刻终于恢复沉寂,这样的时候大头和无颜都很乖,早就本着非礼勿听的好习惯躲回了阿零的房间,寂静无人的三楼走廊上,这一刻却是有一人沉默静立,今日一整日,岚山大宅都很热闹,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夜雪一个人悄悄上了三楼,来到了这处终于没有侍灵把手的书房门口,她已是像这样,站了两个多小时了… 书房隔音很好,却是没有好到能隔绝妖怪绝佳的听力,更何况空气中那丝丝传递的灵气,波动异常,隐隐带着*,夜雪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样的灵气波动,她自是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只是,在今日之前,她从来都不曾想过,那她熟悉了千万年亦是惦念了千万年永远淡漠清冷的灵气,有一天,会带上这样冲动而迷乱的色彩; 感受到这样异常的波动之后,她心惊之下终于忍不住追到了这书房门外,在听见里头隐隐传来的那些异样声响之后,她呆愣,失神,惊惶无措直至麻木冰冷,她终于可笑的发觉,之前她一直勉强歪曲用来安慰自己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她的殿下,他真的要了昼零,她是他的女人,而她,只是一个笑话… 却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人不能是她?为什么,为什么那人会是昼零?她根本想不明白!身侧,寂静的走廊上终是传来轻微脚步声,送走了客人,佘青循着白狐的气息找到三楼,看着站在书房门前发呆的小白狐狸精,神色淡淡:“夜雪,三楼一般不得殿下传唤是不能上来的,你快点随我下去。” 清淡一声,少有的没有带上任何鄙夷或者讽刺的语气,夜雪闻言回头,望上佘青那双妖娆中却是永远带着冷意的墨瞳,她知道她的淡定是因为现实已经残酷的摆在了她面前无需她再来刺激她了,想到这里,夜雪勾唇冷笑,笑意中,却难掩苦涩:“不就是昼零手下的蛇妖么,你凭什么命令我?!” 艳丽的容颜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今日佘青对着夜雪难得的有耐心,听见这样一句没什么威胁的叫嚣,她丝毫不恼,平心静气:“我的确只是一个属下,我家主子却是这昼家的主人,这一点,我想今日你也应该很明白了吧。殿下是怎么待我家主子的,他最近又在筹备什么,你不傻,应该已经看出了端倪,那一句王妃你竟然叫出口了,就好好掂量一下里头的含义,便是违心的侍奉也至少做足好好侍奉的样子,否则将来第一个容不下你的是谁,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这是佘青最后一次费口舌提点夜雪,若不是顾念着自家夜福最重视的清衡殿下,她根本没有闲心再多和她废话。对面,夜雪静静听完这番话,感受着那高高在上的气势,看着那春光明艳的容颜,今日一日,佘青都在为了某个秘密仪式忙上忙下,而夜福亦是紧紧跟随鞍前马后,她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她从不羡慕,却十分嫉恨,她嫉恨殿下身边的昼零,也嫉恨和夜福结成了夫妻的佘青,这个岚山大宅,所有人都凝成一团只有她一个人被孤立在外,便是连以前她不屑的夜福,也已经不再正眼看她一眼! 那一刻,翻滚的怒意涌上心头,下一刻,夜雪快步朝着佘青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狠狠在她耳边唾弃:“无非是捡了我不要的东西当个宝的女人,有什么好神气!”恶毒一句愤愤骂完,夜雪扭头跑下楼去,原处,佘青偏头神色平静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眸光清淡,毫无波澜。 是夜,大宅一楼,永远暖气开得足足的卧室内,青女王大人笑靥如花的跨坐在自家老公身上,伸手恶劣的掐在人腰上:“你说,什么叫捡了她不要东西?你从实招来,小样原来还是那小狐狸精的东西过?!” 夜福的腰是软肋,他怕痒,这个时候脸上带着忍不住的笑其实却是憋得快要内伤,偏偏这种时候还不能反抗不然女王大人一定真生气,他忍着去扯开那小手的冲动,面色微微狰狞:“没有,从来没有过…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部是她发神经自己臆想的…” “哦?”青女王笑得幽冷,“真的?但是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哇,她为什么不臆想别人偏偏臆想你?” “…因为我长得好看…诶呦等等,等等我重新说!”夜福被那狠狠按在第三个肋骨下方的大拇指掐得直叫唤,倒吸一口冷气都出汗了… “老婆大人,你听我说,我真的和她没什么,她就是只苍蝇我也不是个蛋啊,绝对没有奸情!你还不信我?”夜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婆你想啊,我的审美怎么可能这么差,这种段位的白莲花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我喜欢的可是你这样的啊,一对比,怎么可能喜欢她那样的?你说是不是?” 夜福忍着疼忍着痒,好不容易说到这里,青女王终于有点满意了,微微勾唇笑得娇媚:“哦?那你具体说说我是怎么样的,她又是怎么样的?” 夜福就等着老婆大人问呢,连忙张口就来:“我们青青当然是最好的啊,长得漂亮胸也大,人又聪明性格还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心地善良各种出色能找到这样的老婆简直是十辈子打着灯笼找来的晚上睡着了都笑出声来呵呵呵,至于夜雪就是你的完全相对面木有一点交集!”夜福一气呵成。 佘青终于被他忍着痒还这么努力的样子逗笑了:“呵呵,算你有眼光~” 夜福笑:“一直都很有的,老婆咱们能不掐了不?” 佘青笑:“不能~” 夜福狰狞的笑:“为什么不能不是不生气了么?” 佘青灿烂的笑:“是不生气了但是不生气就不能掐着了呀?~” 夜福咬牙笑:“…能!” 佘青摸摸脸:“乖~” 夜福继续咬牙:“能不能计时掐…” 哈哈,佘青终于笑出声来:“不能!~” 她笑,整一张明艳的脸上都是生动的神采,墨瞳如洗唇红齿白,妩媚妖娆中带着三分风情四分娇憨五分傲然让人喜欢让人疼爱让人根本忍不住,下一刻夜福翻身一把搂上佘青的腰把人压到身下,低头亲了亲,反客为主:“算了生气就不生了,我们抓紧时间生个娃…哎呦咳咳咳!老婆行了…再掐出人命了!” 呵呵,佘青笑出声,手心不再用力,搂上了夜福的腰轻轻摸了摸他的背顺毛,两人玩累了,安安静静搂着甜蜜了一会儿,佘青轻声开口:“我始终觉得留着夜雪是个祸害,有让清衡殿下离开夜雪的办法么?” 嗯,夜福轻应一声,闭着眼:“有,办法还不少,唯一的问题就是,清衡殿下的灵魄如果要重新再移出一次,则必须回到本体,否则风险太大。如今只能先稳住夜雪,暗地里寻找清衡殿下身体的下落,这一次为了阿零去鬼域,殿下似乎也有查找清衡殿下身体的意图。” “哦?也就是清衡殿下的身体可能在鬼域?”佘青有些好奇。 “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早在万年前就被毁了。”夜福睁眼看着佘青,伸手摸摸她的脸,“到时候我会再想办法怎么约束夜雪,你不用担心。” “嗯,”佘青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微微弯了弯嘴角,“睡了吧,等到明天主子醒了一切就真的提上议程了呵呵,到时候可有的忙~” 佘青笑得好看,温温柔柔的样子让夜福也跟着微微弯了嘴角轻声应下,两人相拥而眠,手心交叠着手心,无名指上一双对戒轻轻相扣在一起,永恒的生命,相爱相依,没有什么比如今的一切,更加美好的了。 —— 六个小时之后,天边终于透下第一缕晨曦,鱼肚白一般的苍穹笼罩在城市上空,还未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城市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岚山大宅,三楼主卧,床前昼焰行微微俯身,静静守候,室内没有点灯,从幽深的黑夜,等到黎明时分,再是从天际灰白,等到晨光渗透,终是等到时针悄然滑过六点,青隽容颜上终是带起一抹柔和笑意,他忽然记起丫头曾经问过他的那个问题,昨夜,他当真便是这样一直守在床边看着她,直至此刻来临。 熹微晨光静静从窗外洒下,浅浅金色弥漫在卧室之内,绘上床帏轻纱,触上那雪肤黑发,然后,在那片淡淡暖意的召唤之下,他的小公主终是在这一刻轻轻翻了个身,苏醒了过来。 长发披肩,裙摆轻柔,她醒来的第一刻,看见的便是那双青黑如玉的眼,若是每一日入睡之前,都能看着最爱之人的容颜,每一日,醒来之后,都能望上心爱之人的眉眼,这样的幸福是有多好,微小,却似能让人满足到别无他求。阿零这么想着,微微笑着坐起身来,一动,长发轻轻滑落肩头,那一刻墨瞳轻轻望下却是不期然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停住了动作,微愣三秒,抬眼望上那双清亮的眼,看那墨色之中柔和的光亮一点一点汇聚,凝成她心头,悸动到满溢的情绪。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在这一刻之前,她原以为,那曾经他用着无比温柔的声线说出的那一句,我爱你,是她在这世上听过的最最美好的话;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在这一刻之后,她却发觉,她错了。 金色的晨光淡淡洒下,柔和了黑发墨瞳让那青隽的容颜少了一分冷漠,多了十分温柔,轻抬眼间,墨瞳带着点点琉璃色,他摊开掌心,轻轻打开那昨日拿回的黑丝绒小盒子,递到她眼前。 一身正装,清贵无双,他单膝跪地,柔柔看着那莹润戒圈上钻石晶亮的光泽映入她微愣的眉眼,然后他笑了,唇边一抹清浅的弧,笑着,他说,阿零,我们结婚吧。 ------题外话------ 今天字数超预期了,晚了大家抱歉!殿下终于求婚了求婚啦~\(≧▽≦)/~啦啦啦!哈哈~另,此章节福利,完整版见V群,截图全本订阅给管理员苹果,樱子,雪雪,欢子,汤圆或者白都可以,索要福利密码! — 周六问题补上:阿零的妈妈叫什么名字?╭(╯3╰)╮   ☆、087 亡者归来 世界充满爱 那是四月末,昼焰行同王海萍一起,去了国家公证处公证了一份领养解除协议,至此王海萍作为阿零的生母获得了孩子的抚养权,昼焰行同昼零正式解除了养父女关系。 然后,五月的日子,草长莺飞,那一天天高云淡,正是岚山最好的季节,她轻纱半拢如斯清丽,他西服革履俊逸无双,那一日清晨,一场婚礼,她嫁予他,为妻。 大宅后院,乳白色的钢结构搭建成透明的会场,尖顶,宽敞,澄净得如同一座充满阳光的玻璃宫殿,柔和的日光淡淡洒落,给会场里浅绿色的百合花笼上一层淡淡的金,绿叶衬着娇艳花瓣,隐隐散着清新纯净的味道,会场里几方桌椅上白色的丝绒罩子点缀上香水蜡烛纯白色的花,看着异常美好。 婚礼凌晨七点开始,小小的一场仪式,只邀请了最亲近的人。凌晨时分,宾客已经入场,林放一家坐在后院的樟树下,儿子林然今年七岁,性格生得不像沈梦谨也不像林放,话很少,沉稳得像小大人一般,前年刚刚出生的女儿林烟今年还不到三岁,是个活泼的个性,只是今天起早了,这时候正蜷在沈梦谨怀里睡得香。 林放一家便是昼焰行请来的唯一宾客,其余的都是阿零的好友,严景和辛朵已经到了,米傲缺席,楚天骐迟到,李怡然发了视频过来祝贺,还是当年那个大大咧咧话很多的性子,短短一段视频只准她讲十分钟,她一半都用来表达了惋惜。 阿零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不能领证,这场婚礼只是一场仪式,亲友们都知道阿零最近身体似乎不好,在这样的年纪,急着办一场这样的婚礼,大家心里都有猜测却是谁也没有明说,今日的气氛中,喜悦又带着淡淡忧愁。 严景是阿零的伴郎,这是当初阿零就承诺下的位置,所以她没有伴娘~辛朵知道后有些哭笑不得,随后欣然让了位,开开心心的婚礼都是祝福,伴郎还是伴娘都一样,不过到时候她结婚伴娘一定是阿零,这可跑不了。~另一边,佘青将现场监督交给了夜福,独自一人上了二楼,此时时间已经快到六点,自家小主子就快醒了,届时换衣服盘头发,还有不少事情忙。 这场婚礼,阿零知晓是在四月,真正开始筹备却是早在婚期的两个月之前。巴黎定制的婚纱已经送来了,大胆的纯黑长裙,绸缎裹着轻纱,抹胸设计,后背分叉到腰线以下,裙摆流线型,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缎面层层坠下,轻纱曼拢,突破传统,异常美艳。 阿零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看着佘青帮她挽起长发,时隔一个月,她体内的浊气似乎又蔓延了一些,灵力的压制勉强可以淡化脸上的纹路,身上的痕迹却已是不能完全消下去。佘青轻轻拢起那黑丝一般的长发,看那婚纱后背裸露的白皙肌肤上露出一小片纠缠纹路,那样的黑色,原本看着触目惊心,却是在深色婚纱的映衬下得到了柔和修饰,反倒带出了一抹奇异的美感来,佘青微微勾着唇,不禁心叹,她家殿下做事的确心细,这样一身婚纱选得实在是别具匠心。 裙子是阿零最爱的样式,发饰也是佘青精心准备的,不出一会儿,梳妆镜上就现出了一个长发半绾的清丽美人,化上淡淡的妆容,本就秀气的五官比往常更加精致,佘青满意的端详着自家小主子看了一会儿,用唇刷沾上鲜红色的唇膏,轻轻抹在了那张浅浅上扬弧度柔和的小嘴上。 门外传来轻叩,阿零唤了人进来,一身黑色西装挺括修身,衬得来人愈发俊逸出尘,短短一个小时的仪式,清衡费了不少功夫操控灵力幻化成了原本的样子,此刻一头漆黑长发高高竖起,露出的青隽容颜恍若天人,他有些懒懒的靠在门边,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伸出来给阿零点了个赞。看着他这个样子阿零弯了弯嘴角,笑着听他说,新郎不能见新娘子,派他过来看一眼,结果觉得看一眼果真不够,大嫂今天真心很好看~ 阿零被一句大嫂叫得微微脸红,一边佘青跟着打趣说难道还有哪天不好看了?清衡听了笑,笑着说的确是没有,然后抓紧时间跑走去伺候难搞的新郎去了,这一边,轻柔的墨色头纱轻轻卡上发髻拢上了肩头,阿零抬眼静静望着自己在镜中的容颜,漂不漂亮其实都是其次,见过清衡之后,就像是突然有了婚礼的实感,她突然开始紧张了… 时钟点点滴滴敲在心头,阿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冲上了前线的士兵,心头明明满怀着壮志和憧憬,腿脚却是不争气的使不上力。穿着繁复礼服,听着佘青在耳边打气,她有些晕乎乎的走过回廊,下一个拐弯,忽然脚下的鞋子一滑,整个人华丽丽的一下往前跪去!佘青跟在身后拉裙摆来不及反应,大头和无颜一慌乱傻乎乎的撞在了一起,摔倒的瞬间阿零伤心的想自己绝对是史上最悲催的新娘了还好不是在人前摔的,下一刻,却是不期然间一下摔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来人似乎也没想到能在这种时候居然能把新娘子抱了个满怀,微微瞪圆了一双清亮的大眼睛,那个神情又吃惊又好笑:“来,没有扭到脚吧,能不能站起来?”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双温暖的手搀上阿零的手臂把她轻轻拉了起来,阿零倒是没受伤,只是右脚的鞋子似乎不合脚摔掉了…她惊了一下又很窘迫,连忙抬头道歉,却是一眼看见那张俏丽温柔的容颜,猛然一下僵在了原地。 佘青赶上来扶着自家小主子去旁边坐,感觉到主子倏然的僵硬,不解抬头。阿零已是完全呆住了,看着那张脸,看着那微微熟悉的笑容,这张脸她已经十年没见过了,却是很多次很多次都出现在过梦中记忆中,让她始终无法忘怀!死死凝视,阿零张嘴卡了很久,终于喃喃出声:“…苏…苏娅?” 正在俯身捡鞋子的女人留着一头柔顺的短发,一身正式的工作服,容颜清秀温婉。她是佘青找来的婚礼策划师团队中的一人,佘青没想到这人主子居然认识,而事实上佘青大头和无颜都没有经历过苏家还在的那段时日,现场除了阿零之外,没有人见过她口中的苏娅。 阿零觉得她是不会认错这张脸的,她喃喃出口,苏娅顿了顿抬眼望来,微愣了一刻之后,勾唇笑起来:“新娘子认错人了吧,我们之前没有见过哦。” 那轻柔的声线没有一丝异样,温婉面容上的那抹笑容也很正常,并不像是假的,阿零被佘青扶到走廊上的矮凳上坐下,有些愣愣的看着苏娅拿着鞋过来,笑着俯下身想要给她穿上,阿零惊了一惊缩脚,连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苏娅却是一下笑出声来:“新娘子很紧张是不是?讲话声音都在抖呵呵,没关系的,不用紧张,婚礼准备得很充分哦,什么都好好的,我们穿好鞋,慢慢下去,后面所有仪式都是有人指导的,安心去就好。” 她温柔着说,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掌垫好好塞到了鞋子里,再是笑着执起阿零的脚,帮她好好穿上鞋。那样的笑容中,阿零愣着看着苏娅做完这一切,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情,她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的女人就是苏娅了,她原来还活着么,经历了苏家的那场浩劫之后原来殿下并没有杀掉她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眼睛里聚上微微水汽,阿零静静望着眼前眉目清婉的女人,苏娅今年也有三十多了,看着却是一如当年那样温柔甜美。她过得好么?应该是很好的吧,虽然没有了苏家的光环,但是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和和善意,让阿零从心底里觉得愧疚,和欣喜。 当年她年幼,做过的一些事有过的很多想法,都不算成熟,后来,随着慢慢长大,她重新回忆往昔,打从心底里发觉,其实当年的苏娅,是真正关心着她爱护着她的人之一。那样的感情很单纯,甚至没有夹杂着一点为了讨好殿下刻意为之的关怀,只是当年她太小,很多感情她都不懂,她对苏娅她敌意大过善意,甚至表现的那样直白没有一点避忌,直到后来渐渐长大了懂得了之后,苏家却早已因为当年的那场浩劫覆灭,她原以为,已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一声抱歉了… “对不起。”轻轻的一声歉意,真挚的说来,苏娅有些诧异的抬头,望上的是小小新娘子含着隐隐泪光的小脸。她从外地过来,筹备一场婚礼,新娘子今天是第一次见呢,秀气漂亮的小姑娘,却是有些爱哭呵呵,想着,她柔柔笑起来,伸手抚了抚阿零的脸:“不能哭哦,眼妆虽然防水可也不是一点都不会花的,现在哭了一会儿可就不漂亮啦~” 说着,她再是安抚的牵起阿零的手,把之前掉落的捧花放到了她手里,“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哈,婚礼的时候会紧张那在正常不过啦,想当初我婚礼的时候捧花都被我紧张得捏散了一路走一路掉哈哈,你是没见我老公当时的表情~”苏娅边说边眨眨眼,她是故意逗她开心想让她放松,“所以没关系,就算出了什么状况,你面对的都是最爱你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对不对?这一天,一定是你一辈子里最美好最幸福的一天的,相信我好不好?” 温柔的话语,温暖的笑意,阿零感受着之间传来的温度,感受着苏娅说起往事来的幸福,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有歉意也有欣慰,她忍住了眼泪,轻轻点头,只觉,上天能让她这个时候遇见苏娅,看着她微笑,听着她道出幸福,她给她这样真挚的祝福,这是她收到过的,最美好的礼物。 时钟轻轻走过七点,落英缤纷的后院会场前,一袭惊艳的裙装,阿零伸手,轻轻腕上阿福的臂弯,偏头看着他眼底闪闪的激动泪光,弯着嘴角笑出的那抹笑容里,也带着点点晶莹。 今日,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日,身边环绕的,都是她最亲近最热爱的亲人,她是多么幸运,在这一日,得到这样一份救赎,拥有这样一份坚定。 当那悠扬的婚礼进行曲轻轻响起,会场大门打开,她由如同父亲一般的阿福送着,走上那红毯,目光掠过的,是一张张带着激动和祝福笑意的容颜,然后,她终是看见了那圣坛边上,仿佛静静立于世界尽头的那抹身影。淡漠青隽的容颜,水洗一般澄净的眼,他浅浅扬着嘴角,温和视线淡淡触上她的眉眼,那一眼,轻柔,他缓缓向她伸出手,将要接她而去的地方,是那金光笼罩下能带给她所有温暖的家,那个轻轻执起她的手,温柔说爱她的人,他便是,她的永恒。 这一日,世界,充满爱。 ——亡者归来篇完—— 后记: 那一日,在岚山昼家举办的小小婚礼,隐秘,却仍是透露了风声,几日之后媒体掀起渲染大波,大肆报道这一场违背伦理的忘年恋,狗仔队们再次将岚山大宅围得水泄不通的那几日,却是没人察觉,那一处大宅早已人去楼空,他们想要追查的主角,已是去了再也不会受到凡尘干扰的地方。 那一日傍晚,A市一处普通的居民区一幢普通的居民楼内,两居室的小家庭中,男主人俯身书桌前,剪下最后一份剪报,贴上了那厚厚的资料夹。 剪报上的报道仍旧是关于那场惊世骇俗的父嫁,他选择了一片措辞最善良的存档,以符合自己衷心祝福孩子能幸福的情感。 剪报贴上之后,随手翻来,前一页上,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一副学霸模样的女孩儿,正在教室里上课的模样,那张照片怎么看都是偷拍,男人看着女孩儿秀气的眉眼却是笑得自豪,他家小Funf果然很争气呢,今年直升了C大的博士,将来一定是生物领域的美女专家~ 文件再翻过一页,上头还是一个可爱的姑娘,浓眉大眼,穿着奇异的服装,他的小Vier啊还是不省心,还在老家做着神婆的工作,不过听说最近似乎来了一个男孩子挺克她那财迷的性格,呵呵,值得继续观望~ 至于最后的一个,指尖轻轻翻过书页,徐飞微微勾起了嘴角,笑容慈爱,书页上的男孩儿,十*的年纪,黑发黑瞳,长得高高大大已经很帅气了。这张照片,还是去年圣诞的时候孩子妈妈从德国寄来给他的,上面的男孩儿,当年的Eins,如今叫Vincent,十年前被移居海外的华侨夫妇收养,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如今完全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现在孩子已经越长越好了,听说去年还谈了一个小女朋友。想到这里,徐飞安心的叹了口气,心中宽慰。 徐飞,当年SSRC实验室研究员,在实验室被毁之后隐姓埋名离开了组织,十年来一直动用自己的力量暗中关注着当年幸存下来的孩子们,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守护着她们慢慢回归正常的生活,慢慢有了自己的人生,看着孩子们脱离了异能的控制成长的越来越好,便是他现在最大的慰藉。 正式想着,身后忽然生出一双手来一下搂上他的肩头下了他一跳,徐飞惊得拍着胸口喘气,扼令身后的人以后绝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却是得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应,说明明就是他胆子小,吓了这么多年了还经不起吓,太没用! 徐飞不接受诽谤,跳起来伸手去抓身后的姑娘,被她笑着躲过去,跑了两步,一下就从紧闭的房门穿了过去到了对面!“不闹了,马上吃饭了你收拾好快出来!”屋外传来女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听得徐飞无奈下亦是微微弯起了嘴角,当年异能为“穿越”的Z妹子Zwei,在博士发动的那最后一场攻击之后被他救回了家,他承认自己觊觎妹子已久,觊觎着关心着,最后终于娶回家做了老婆呵呵~ 所以啊,其实当年实验室出来的大家,最幸福的人是他哇~这么想着,下一刻徐飞笑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漫长一夜,直至天明,那F省偏远小镇外的荒凉小山丘上,终于迎来了昼家一行。 一身白衣,神情阴鸷,找到新的寄主的堕神青岚,已是再次等候了一日一夜。 共同的目的,牵引着仇敌连成一气,青岚眼神冰冷的扫过那蜷在他深恶痛绝的男人怀里睡颜香甜的小姑娘,视线上移,静静对上那淡漠金瞳,下一刻扬手,一瞬在空中幻化出一柄神器——乾坤宝镜。 “这是三千年前,我怀疑灵鸢的第三灵格可能潜伏在鬼域之后,派属下前去打探,得到的画面。”青岚冷冷开口,操控着宝镜发出幽冷金光,缓缓绘制出一副不甚清晰的画面来。 画面当中,远远的人海彼端,模糊的一缕白影似坐在黑压压的人群上面的至高出,只能看出那一水冰凉的白衣,和一头散落至地的银白长发。 青岚回眸,冰凉的眼神望上金光之侧那双同样冰冷的竖瞳:“透过宝镜传递的灵气很熟悉,几乎可以确认,此人就是灵鸢第三灵格化作的实体,而她的身份——” 青岚勾唇冷笑:“她的身份,乃百鬼之首,歌君翎!” ------题外话------ 今天很忙,着急写了发了,第三卷完结,明天进入第四卷,之前取名活动最后采用了薇子取的歌君翎,谢谢大家!   ☆、001 鬼域王尊 异世雪原 鬼域,与天界人界并称三界,天界为上,人界居中,鬼域在底。三界为平行空间,一般无法通行,只能在特定的时日特定的方位打开通往异世的大门,且访者大多有去无回。而三界相互通行之中,尤以人界去往鬼域最为危险复杂。 这是来到鬼域的第十天。 异世的空间,天空中日不再有温度,月也愈发清冷,虽是昼夜交替,但一天不再只是二十四个小时,白天也永远不到黑夜的一半长,日夜颠倒,气候极寒,阴冷的气候使得这片几乎同人界一样广阔的土地贫瘠无比,平原大多是戈壁,山体也被冰雪覆盖,通往鬼域皇城的道路两旁寒风滚滚望出去完全是没有差别的荒凉景色,一个人影都没有。 而这个异世,已是鬼域错综复杂的交错空间里生态最为理想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皇城会选在此处的原因。要知道,当年的魔君元神受损坠入的鬼道遍地魔兽怪物横行,相比起来,这片有统治有阶层的领域已是开化了许多,至少还有个太阳,白天能够视物。 阿零的身体在进入鬼域之后有了些辨不明好坏的变化,首先她并不像之前那样嗜睡了,每日的作息开始变化,十天之后竟已是可以和大家慢慢同步,每夜只需休息八小时左右就能醒来。只是,她的睡觉仍旧像是休眠,一旦入睡则无论外界发生任何动荡都不会清醒,这是一个危及生命的重要缺陷,需要严加守护。此外,她的体力体质却似乎是更弱了,常常看着都气色很差脸色苍白,脸上浊气的纹路已经无法用灵气修复,如今小半张右脸上痕迹非常明显,使得本就苍白的容颜看着愈发可怜。 这样的身体状况遇上这样的气候本就勉强,更何况他们正朝着雪原冰山进发,今日已是攀爬到了雪山的半山腰,过了今晚便要进入最危险的登顶阶段。 第十日,第十个夜晚悄然降临,一行人在半山腰的巨大岩石之后寻了一处避风的位置,开始搭建临时的露营场地。结界罩下,隔绝了最后一丝风声,同时也隔绝掉了不可信任的人,结界之内,阿零正和清衡一起努力生火,昼焰行脱下身上的长毛大毡铺在地上算是垫子,再盖上阿零的披风就有了被褥,除了阿零体虚需要每晚用灵气供养之外,其余几人均是体内有灵气的,结界加上火堆的热度已经足够御寒。 夜清衡每夜同昼焰行和阿零睡一个结界,夜福和佘青睡一个结界,大头不怕冷却是嗜睡,早早已经找了块舒服的石头眯了过去,无颜几乎不睡觉,每晚都坚守岗位,观察着四周,提防着独自休息的青岚,生怕他打什么鬼主意。这一路上,这样的防御可谓无懈可击,再加上阿零对青岚并没有什么好感,一连十天,青岚几乎没有找到一点能接近阿零的机会,阿零也从来没有主动同他说过一句话,彼此关系可谓糟糕,这一晚也是同样,算是被排挤在外饱受监视的青岚神色无异的坐在最外围,结界罩下,他背对着昼家一行人,冰冷视线淡淡望向远方,心里的情绪苦涩且愤恨。 那一日,他得知昼焰行已经找到了进入鬼域的正确入口,同时亦心知以昼零作为载体让灵鸢复活已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再不愿,也还是差遣侍灵前去送信希望能结成同盟,结果得到的,却是拒绝的答复!从最初的不屑排斥,到被拒绝之后震惊,再到开始猜疑慌乱,最后他静下心分析,认定昼焰行一定不懂得灵格合一回归神位的咒术,一切只是他的虚张声势而已,所以他也淡定的等了下来,不想这一等,竟是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再无音讯! 这一个月里,昼零的身体一定是不断的恶化,自然也连带着灵鸢回归神位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起初他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给了那魔君这么大的勇气,让他竟是在这样的时候还敢虚耗昼零的寿命?!后来,在煎熬等待的过程中,他才慢慢的领悟到,这是一场时间的赛跑,目标便是他们二人各自心爱的女人的性命,他同他拼的,就是他们谁会更加等不起! 昼零现在还活着,还陪在他身边,所以他比他淡定,灵鸢回归神位需要时间,如果昼零留给昼焰行的时间还有三个月,那么除去仪式需要的时间,灵鸢能留给他的也许只有一个月,所以他更加着急!而最后一点,亦是最最重要的原因,昼焰行并不害怕昼零死,他并没有一定要她活下去的执念,这样的想法真是冷酷到让他不耻却又淡然得让他嫉妒,只因他便完全做不到这一点,一想到最后一次复活灵鸢的机会已经快要失去了他就心急如焚,最后终于忍不住,主动示弱,给出了有利的筹码,终于得以加入了这个团体! 而他给出的筹码,是夜清衡的真身! 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三界动荡异常混乱,神女离世,魔君陨落,两方阵营都乱作了一团,却是只有他暗中发觉,其实魔军的乱是真乱,天兵的“乱”,却是乱得有条不紊,很快就调整过来形成了猛烈攻势,将一盘散沙一般的魔族大军狠狠剿灭在了越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全部都是天帝的阴谋!当时悟出了这一切之后,他带着灵鸢尚存一丝精气的尸体匆匆下界躲避天帝追杀,鬼使神差的就到了魔宫所在的灵山,当时魔族几乎所有人都杀上了越山正好给他钻了空门,他藏好灵鸢之后探查敌情,无意之中被他发现了夜清衡的那具无头尸体! 弄死几个看守的小喽啰并非难事,盗出尸体之后,他铤而走险再上天界,竟是被他好运的找到了灵鸢带回交给天帝的那个头颅!魔君未死,死的却是一个与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男人,他自是猜测到了死者的身份。留下这具尸体,他本意是作为要挟,因为当时他并不相信魔君就这么死了,一直提心吊胆等着他再次回来找灵鸢复仇,结果却是数月之后,魔族被神族彻底剿灭,这场持续了多年的神魔大战最后以天帝获胜宣告终结,他才终于放心下来,趁着一次探察之时,将那尸体冰封在了鬼域的雪山之上。 而这一次拼定力,他输了,输掉了最后一个可以用来要挟的筹码!他甚至很多时候都怀疑昼焰行早就猜出了当年夜清衡的尸体失踪同他有关,他是个心思太过缜密且极度阴冷的人,万年之后磨去了昔日锋芒,整个人愈发的诡秘难测,如今很多时候,他看着那双冰凉竖瞳都不由的心生寒意,很多次他都在心里掂量,计算着应该何时出手,应该走到哪一步才是保全自己还能得到灵鸢的最优选择,最后得到的结论,他只有唯一的一条路,还可以勉力一试! 心中寒意骤起的那一刻,结界外的风雪似乎都愈发猛烈了,白茫茫的一片雪暴席卷而来,模糊了视线什么都不再看得清,另一头,温馨的气氛在结界内弥漫,青岚心中那双最阴鸷最冰冷的竖瞳此刻正淡淡凝望着近处姑娘沉静的眉眼,眸光说不上饱含深情却也柔和澄净,火堆在后方,光影被挡去了大半变得朦朦胧胧,阿零睁着眼,看着那背着光线条异常精致的五官轮廓微微出神,下一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昼焰行扬手拉起地上的毛毡一个翻身将两人一起卷了进去,一瞬间身贴着身腿压着腿,狭小空间里阿零微微缩着脑袋轻笑了一声,故意开口歪曲:“你干嘛你干嘛,又想做什么色色的事情…” 一句话落,果然某人气息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下一刻恶劣的掌心就伸到了她背后,在她腰上用力掐了一把…那一下真的掐得狠,选了她衣服穿得最薄的地方就用指尖掐了那么一丢丢肉起来还狠狠拧了一下!阿零泪崩,没想到居然自家殿下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愤愤抬眼一瞬对上那双微微含笑的金瞳,她面不改色偷偷挪动准备反击,结果还没动一下呢,忽然本就半压着她的身子一个前倾就把她一下抵在了结界内壁上,阿零这才真的慌了:“你,你干嘛…” “嗯?”话没说完直接被打断,“干嘛…?做色色的事情啊~”低低一声轻语含着戏弄,说话间热气一下喷在阿零耳际,熏得不争气的小脸瞬间就红了,下一刻那温热气息滑下,直接封嘴,这样一个吻有些激烈,阿零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叫苦连连,而且那啥…清衡还睡在旁边呢!阿零急了怒了无力反抗了,她真是不该作死以为有清衡在就可以挑衅腹黑鬼畜的!随着那亲吻深入怀抱更紧,她开始拼命躲闪用力推拒,却是怎么也挣脱不了,几番下来,出了一身汗气息也乱了,他才稍稍退开,近处那微微泛着金红色的竖瞳里光影流动。 “你知不知道结界里面还可以再设结界的?”他微微勾唇。 “……”阿零无言。 “你又知不知道,有一种结界是不透明的,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还有一种结界是隔绝声音的,只要设了就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嘴角弧线越大。 “……”阿零表示,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没想那么多…所以她才是作死啊作死! 望着那微微惊恐的小眼神,昼焰行心中已然笑得不行,丫头身子虚弱性子也淡了,好像也只有窘迫到了这种时候才能露出点有意思的表情,他当然推波助澜:“这样两个结界叠加起来想必效果惊人,夫人今日都主动提了,想来定是想试试看?~”他笑得和煦,微微凑近,极尽诱惑。 阿零抿唇,奋力摇头,坚决抵制,那一句夫人叫得她心头荡漾,但是她知道这个称呼调侃大过认真,他每次都是这样,先讲话欺负她再用脸诱惑她,最后暗示他们已经结婚了勾起她心底的小雀跃故意刺激死她…都是她自己不争气到现在想到婚礼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都莫名激动,不就是嫁了个人么高兴的就像八辈子积了德一样,而且明明殿下就表现得很自然只有她一个人在意丢脸死了! 阿零怒了,知道这只是一个逗弄游戏她不怕了:“我要睡觉了,你该干嘛干嘛…坏人晚安!” 坏人晚安?呵呵… “傻子晚安。” 阿零:“……” 片刻,咬牙:“老,老公晚安…” 金瞳微微一扇,下一秒薄唇轻勾:“傻子晚安。” 阿零:“……” 靠! —— 这一晚,风中是诉不尽的悲凉和凄苦,第二天早上起来,佘青看看自家小主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再偷偷瞥了眼自家殿下意气风发的容颜,心中默默盘算难不成昨天晚上殿下忍不住把人给办了?她问夜福,夜福却摇摇头:“不会,三层结界都没设呢绝对不可能。” 佘青结界是弱项,没太听懂:“什么三层结界?” 夜福微微叹气:“没什么…就是结界…”说完转身就走,一路心底悲哀,其实三层结界的可行性他琢磨很久了,但是一旦施展起来大家都能感应到,实在是…算了还是忍着吧… 隔日天青,后半程的攀登异常顺利,漫长的二十个小时黑夜之后,迎来的白昼只有短短不到十个小时,一行人却是好运的在今日夕阳落下之前就登上了顶峰,青岚履行诺言,召唤出神兵“镜泉”,清水一般的蓝色液体从一面铜镜之中倾泻而下,落上地面之时一瞬淡化了万年冰封的山顶囤积了许久的浊气和杂质,使得他们脚下的悬冰在那一刻瞬间清澈起来,隐隐的,冰层之下,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白影来。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高到了嗓子眼,特别是夜雪,一路被绑着双臂带着“控灵锁”押上雪山,她都要疯了! 她为了清衡殿下甘心被困石棺万年,这就是她的回报! 她为了大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这就是她的回报! 她揭发了昼零的身份,大殿下却是随即娶她过门,婚姻,他竟是给了她一场婚礼一段婚姻!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他怎么可以结婚?!这,就是他给她的回报! 而她,如今灵魄和清衡殿下的灵魄锁在了一起,解锁之前如果她有任何非分举动便是连坐之罪,所有的伤痛都会反噬到她的身上,这一切一定是早有预谋!为了不曝光他们私下做了很多安排,就是为了让清衡殿下回去本体,然后将她抛弃! 夜雪一声不吭站在人群中,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痛苦,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的地方,只见那冰面之下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墨色的长发,澄净的肌肤,那轻轻阖着的眼睛睫毛密长,那一张容颜,惊为天人,所有的这一切,都透过那袅袅青烟,倒映在了一抹幻影之中,落入了,那清幽淡漠,如同天边孤寂夜星一般的,蓝灰色眼眸!   ☆、002 鬼域王尊 表里不一的王 那一座城,建在一片荒芜的正中央,无论从四面哪一处窗口望出去都是一样的景致,白日里的风沙滚滚,夜间的漆黑一片,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是很枯燥乏味的,年仅十二岁的女孩儿从漆黑的内殿大门后绕出来,经过冗长的通道去往前殿,这里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土地,和这建造宫殿用的冷冰冰的大黑石头。 鬼域地宫,漆黑磐石搭建而成,坚不可摧,易守难攻。当她很年幼的时候,曾经远远的看过这座宫殿一次,当时她正在去往宫殿的路上,越走越害怕,只因那风沙之中远远瞥见一眼的宫殿就如同一个漆黑的大铁笼子一般让人恐惧生厌,但是此后,她却这般在这个大笼子里生活了八年,那是她唯一一次站在远处看见这座主上的地宫,因为之后,她再也没有从这个牢笼里出去过。 女孩儿走过漆黑走廊,身着一身浅浅的杏红色衣衫,黑色的长发没有任何修饰,直直的搭在肩头,发尾垂至腰线以下,随着步子轻晃,看着活泼又灵动,看着仿佛如同一座死城里唯一的活物,让人喜欢,也觉得格格不入。 女孩儿走了近十分钟才终于到了前殿,步子轻轻的从敞开的门后绕出来,入眼是灰暗的空间,石墙上的火把已经几乎燃到了尽头,时不时发出噼啵的轻响,跳跃火光映上她清秀的眉眼,女孩儿微微偏头望向殿中高位,那里,她家主上正盘膝而坐,微微仰头盯着不远处半空中的一抹幻境,有些出神。 那样一个动作,极衬美人。浅瞳含露,肌肤如素,一头如雪般的银丝顺着纤细肩头滑落,沿着轻散在榻上的衣摆铺成开来,柔柔的,很大一片。那幽然火光之中,所有的明灭都融合在了这样一个细腻而精致的侧影之中,叫人看着那银丝带上的蜜色而微微心动,让人看着那浅瞳萃上的光彩而悄然雀跃,让人看着这样的美人心生涟漪之时却又并生局促,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个词她稍微长大了一些后习得,了解释义之后,脑海中第一刻映出来的,便是自家主上这张恍若天人却又淡漠无双的容颜。 女孩儿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很轻,她静静站了一会儿,便见自家主上扬手轻轻定住了幻境上的画面,微微转过了头来。 那一眼,浅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层薄薄的灰,那样的眸子太特别,像是总含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让人看不透彻辨不明心意,同时也容易放松警惕甚至产生对方只是一个温柔无害的角色的错觉,而千万年来,有过这样错觉的人,大多已是柸土埋身,死去了多年。 美人一袭白衣,在幽光之中美轮美奂,回头看见女孩儿的那一霎,她忽地笑弯了眉眼,扬手召唤:“小良快来,来看,有帅哥!~” 那一声轻唤,那一抹笑容,之前仙人一般的姿态瞬间破功,名唤小良的姑娘顿了一顿,神色中却并没有太多异样,她缓缓走了过去,径直上了那象征着王者之尊的高位软榻。 “帅哥在哪里?”小良在自家主上身边坐下,从她怀里捧着的碗中拿起一片薯片塞到嘴里嚼得脆生生,听着自家主上颇为兴奋的介绍:“喏你看,就是现在画面上这个,原来冻在我们的雪山里,可怜我还是一方霸主呢,随便就有人来冻个帅哥也没人问过我~” 小良闻言不语,偏头瞥了一眼自家主上,歌君翎,万年之前从异世降临鬼域的女人,自此一统鬼域,万年之中再也无人胆敢撼动的他们的王。有人说她曾是堕神,有人说她是上古魔族,还有人说她是灾星转世,昔日关于主上的传言很多,大抵血腥恐怖,只是当她八年前来到这地宫,见到的便已是如今这样一个喜欢美丽的事物有些孩子气还有些坏毛病的就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女人…嗯,或者说是美女… 小良盯着幻境中男人的看了一会儿,总结:“不是跟前几天一直看到的那个男人长得一样么,有什么好稀奇?” 另一边歌君翎不悦的皱了皱眉,显然不赞同侍女的随意:“Nono,当然不一样,之前那个男人也帅,但是有老婆了呀,当然只能看看作罢,但是这一个显然不同啦,单身帅哥出现在黑暗恐怖的异世,目的地便是这更加黑暗恐怖的地宫!每一段这样艰辛的旅途最终都会有一个极大的奖励,而一般那恐怖宫殿之中都会锁着一个需要救赎的美人,这个美人,一般就是奖励!”歌君翎偏头望向小良,表情严肃,“所以小良,我猜帅哥是来求亲的。” 用着这样严肃的表情认真的语气说出这般中二跳脱的话,小良的反应却是颇为淡定:“不是,是来杀你的。” “不对,肯定是来求亲的,你看,一般王子和公主…” “不要做梦了,绝对来杀你的。”小良摇头,打断得斩钉截铁。 “…不是啊,我们这儿就我最好看…”还是不死心。 小良伸手抱起那薯片碗放到一边,总觉得这种来自异世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好,越吃越笨:“主上您认真听我说,一般王子是来救公主这没错,但是您觉得咱们地宫有公主么?长得最好看的不一定是公主,也可能是恶龙,我问你,一般王子要救公主是不是要经过挑战?最大的挑战就是打到终极*oss对不对,那我们这儿谁是*oss?这么一想,通了不?” 大眼瞪着小眼,片刻之后,歌君翎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本座虽然很好看,但是还没好看到从恶龙升级到公主的地步,所以王子还是不能放弃杀我?” 小良目不斜视,认真点头,下一刻歌君翎叹了口气:“好吧…”这么一句,算是话题结束,歌君翎扭过头重新点开幻境,继续边吃薯片边偷窥雪山上的一伙人,过了片刻,小良状似无意淡淡开口:“主上若是想嫁人,其实多的是人求娶。” “不行,太丑了。”歌君翎头也没回。 “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强大才最重要,而且从异世来的人不行,谁知道是何居心。”小良也盯着幻境,貌似看得认真。 “嗯嗯,还是不必了,我不缺饭吃,而且我已经够强了,缺的就是美貌夫君,不美貌的坚决不予考虑!”歌君翎摇摇头,似乎对画面上的帅哥还有所留恋,“所以你看,不从异世找我还能怎么办,我们这儿哪里找得出一个长得有点人样的出来?”说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一下转身伸手就掐上了小良的鼻子,“诶话说今晚你怎么讲话总这么老气横秋啊,难道又被嬷嬷收买了让你过来教育我?啧啧,你是不是我的侍女啊这么容易被收买,你的节操呢掉在哪里了让我来翻一翻!~” 说着,歌君翎一扫之前那女神范儿嬉皮笑脸就上手掀人姑娘裙子,小良叫了一声,边躲边也笑了,两个姑娘瞬间毫无主仆之分的在王榻上闹成了一团,疯了一会儿,小良终于犯上一把掐住自家主上的手腕把人从身上扯了下来:“好了主上别闹了!…我认真问您一句,这次闯进来的那伙人,您到底预备怎么办?” 嬷嬷说新闯入的这一群人实力很强,嬷嬷还说主上最近身体不好也许不能抵御,如果主上能选一个夫君出来,无论是灵力超群的魅族还是手下众多的牛怪,只要选一个出来便能帮主上渡过难关,其实这些话她本也不完全信,但是主上最近身体的确日益衰弱她担心…下一刻,对上那隐隐透着不安的眉眼歌君翎勾唇一笑,伸手掐了掐小良的脸刚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苍老通传:“启禀主上,魅族首领和牛族首领前来觐见。” 鬼域地宫,所有的殿堂都修建得异常宽大,地底阴冷,这样空旷的房间更是让人感觉没有一点生气,厚重的大殿正门下一刻缓缓开启,鬼域八大氏族之中最强大的两族首领并肩跨入了大殿。 正殿高位,厚重的竹帘放下,隔绝了视线,只能隐隐看见跳跃火光映耀下一抹淡漠的身影,端坐王位。魅族首领魅音的容颜隐匿在斗篷之后看不清表情,牛族的牛怪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子,牛头人身,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帘子缝隙中隐隐透出的轮廓贪婪凝视,恨不得把帘子烧出个洞来再把里头的人儿拖出来扒光了衣衫看个够才好!这样直白而猥琐的视线透过角度特殊的缝隙传递过来,高位之上歌君翎和小良看得一清二楚,小良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看向自家主上,歌君翎却是神色平静,毫不在意。 两人行至殿中止步,俯身叩拜,行恭敬大礼。 那竹帘之后,高台之上,便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尊贵,强大,美丽的,一个,女人。 身处这样的位置,集这样的特性于一身,实在是叫人难以自拔!试问,哪一个强大的有血性的男人甘于屈居一个女人之下,又有哪一个有抱负有情趣的男人,不想征服这样一个女人,将皇权踩在脚下,将至尊拥入怀中?!鬼域不是文明的地方,一切都用武力和实力说话,歌君翎霸占鬼域王尊之位万年,用的亦是高压强权统治。在这个地方,只有绝对的优势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如今,整个鬼域都在流传着一个传闻,他们的王近日身体有日益衰弱的迹象,她那压倒性占据绝对优势的灵力,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强大了! 多少人想要试探,却是不敢,多少人正在观望,等待那第一个上前试探的傻子。魅音是个聪明人,牛怪是个傻子,两人关系极差,却是这样的时候结伴前来觐见,歌君翎在竹帘后冷笑,看来便是素来阴险的魅音都用完了耐性,可见其他的人早已在外面闹翻了天!歌君翎冷冷笑着,下一刻淡淡开口:“你们二人深夜前来打扰本座休息,想来定是有值得打扰的理由,来,魅音先说。” 歌君翎在臣子面前从来都是这样,柔和中带着三分冰冷,笑意间藏着万根绵针,淡淡一声拖长尾音,听着慵懒却带尽了冷意,殿下,被点名的魅音俯身,恭敬开口:“启禀主上,魅音今日同牛怪前来,只因十日前潜入鬼域的那伙人如今已经翻越了雪山朝着王城而来,按照这般进度,明日最迟后日便能抵达王城脚下,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只是不得主上命令,魅音同牛怪不敢妄自出兵,今夜相携前来请求主上明示对策,以便我两族统领其余六族抵御外敌。” 魅音人如其名,一袭黑衣身姿纤细如杨柳垂枝,一把嗓音更是轻柔魅惑妩媚程度比得过大多数女人,歌君翎对人妖没什么兴趣,视线淡淡扫过殿下那端得正正的身姿,目光愈冷:“哦?牛怪,是这样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看上那牛头一眼,只因实在太丑… 牛怪当即俯身:“启禀主上,魅音说的没错,我等就是为了更好的守护主上才来的,主上的安危最重要,我们誓死都会守护好王城,守护好主上!”牛怪表着忠心,视线继续淫邪的盯着竹帘之后看不清的声音。下一刻,只听那灯火晦暗的彼端传来一声轻笑:“呵,我的安危,守护王城?形势已经这么紧张了么,不就是区区几个外来者,有何可怕的?” 回答主上问话牛怪从来很积极,想也不想就一下抢在魅音之前开了口:“话不是这么说啊主上!您不知道,这次闯入的入侵者实力超群啊!属下听说那一伙人都是上古魔族,对,对了,还有人说里头还有堕神,他们如今一路走来所有的魔怪们都自动退让,说是被无形的压迫感影响根本无法靠近,这就是那伙人的实力啊主上,请您一定要重视!”然后还请您重视之后,发觉自己还是需要依靠个男人,立刻将他选为皇夫为上! 牛怪一番话,力求强调敌人的可怕以期吓唬如今灵力已经开始不济的君主,添油加醋一番说来,完全没有感觉到身边魅音的气息一下冷了,然后忽然怒了!当然牛怪也许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现在满心想得就是如何娶到他觊觎了多年的女王,至于其他的他根本不屑思考,而另一边,魅音已经后悔自己太过谨慎带来了这个傻子做炮灰,结果非但炮灰没做成,反而被他连累,使得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已经再也说不出口! 歌君翎之前抛出的问题是有用的,被妥妥接了,她自是顺水推舟:“哦?原来这次的入侵者这么厉害?看来不能让他们到达王城呢,而起看来,一族人马去阻碍许是不够?那要不牛怪,就你和魅音一起去雪山脚下迎战吧,通力合作,本座和本座的王城,就靠两位一起,好好守护了。~” 一句话,将“两位一起”重点强调着说了出来,这一刻,不止早已料到的结局的魅音,便是一向迟钝的牛怪都反应过来了,这两位一起迎战,还怎么用实力说话,怎么用出兵换一个女王下嫁的承诺?!魅音已经被气得不行了,牛怪反应过来亦是一下变了脸色,那恐怖又有些诡异的牛头上露出一片阴鸷,大眼死死盯上了高台。 歌君翎云淡风轻,就像她真的只是单纯提了个意见而已:“两位觉得这个决意如何?魅音的属下擅长奇袭,牛怪一族则是人多势众,如果魅音一族先出兵,牛怪押后增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输了。” 淡淡一番话落,殿下魅音和牛怪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周身甚至隐隐溢出戾气,宣泄着不满。魅族奇袭,牛族垫后?呵,简直是笑话,到时候来的是增援还是绞杀都不一定!而这样的气氛中,歌君翎却仍旧浅笑盈盈:“或者换一下也不错,牛族主攻,魅族辅助,见缝插针一般在牛族的掩护下行事,目标么,就是刺杀对方团队里最核心的人物了,你们觉得这样又如何?~” 一句“核心人物”,又是含沙射影,那一刻牛怪感觉到身边魅音身上的寒意,甚至一下忽然感觉到了杀意只觉颈项一紧,忍不住往另一边跨了一步,神色极其不自然的动了动颈项。这样的举动歌君翎看得很清楚,挑拨的效果已经达到,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只是那一双浅淡的眸子里却是没有一点笑意,看着凉薄非常,那一刻冰凉戏谑的情绪都似透过了竹帘一瞬传递到了殿中,牛怪反应了两秒发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一瞬惊怒忍不住往前猛跨一步,一句主上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忽然一道凌厉荧光一瞬从他前方的地砖缝隙中爆发出来,形成一道带着闪电的光墙,一瞬便把毫无准备的牛怪一下弹飞,重重摔在了大门边上! 如果之前那一番咬文嚼字挑拨离间只是游戏,这最后的一击才是歌君翎今日的正题!牛怪不是想要试探她的状况么,魅音,不是想要找个替死鬼来隐藏自己的私心么,好,那她就如他们所愿,给他们看看那她如今的实力!那一道光墙屏障灵气凝聚,仅仅只是一击就把牛怪掀翻在地,许久都爬不起身来,而魅音清楚,那光墙并没有发挥到极致,否则此刻牛怪就已经化作了一摊熟肉,而隔得如此之近的他也难以幸免! 这是一个警告,告诫下位者严守自己的本分,不要跨过自己不该跨的那条线!而企图逼娶王尊,便是那一步跨出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牛怪受了伤,魅音惊着了,竹帘之后,小良死死抓着自家主上的手,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紧紧握在掌心里的手心是多么冰凉,为了击垮属下的觊觎之心,主上又是如何拼命连带着整张脸都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 其实外界的那些传言,全部为真!她家主上的身体的确已是大不如前,甚至已经不利于行再也不法踏出这个大殿半步! 而她迟迟不肯嫁人的理由… 小良缓缓闭眼,心中苦涩难当,她多么希望主上心里念着的那个人能再果决一些,再强大一些,再,对她好上一些,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无论多少年,都只是她一人难过,一人执着,一人战斗,一人,成伤… ------题外话------ 亲们,这几天白和老公买房再搞贷款的事情,是的,很早之前已经开始弄了,这次是已经订好了房子在走贷款程序了,所以比较忙更新不是太好,后面空下来会加油,大家么么哒!   ☆、003 鬼域王尊 君歌 那一刻,大殿之上的气氛变得诡异僵持,歌君翎的灵力在大殿上弥漫,不仅仅是方才那光墙出现时一刹那的爆发,而是持久的压迫,魅音心思缜密,必须要做到滴水不漏才能将其骗过,竹帘之后,小良感受着手心里紧紧拽着的指尖愈发冰凉,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焦虑的气息传递出去干扰到主上的计划,堂下,牛怪已是从撞击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一双大眼里闪过惊惧和怒气,另一边,魅音还是那样幽幽站着犹如一道黑影,片刻之后,柔柔开口:“主上息怒,牛怪也是顾念主上安危才一时糊涂过了界,还请主上宽恕。” 幽暗的空间内,墙上的火光已是愈发黯淡,魅音的声线绵长,时间点滴流逝,片刻,有淡淡声线从帘子后传出来,隐隐带上的戾气刺得人耳膜生疼:“即是顾念本座安危,就领了命回去联手御敌,如果做不到,就少想些有的没的前来试探本座心意。”歌君翎的声音冰凉,带着王者特有的傲睨,“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走进来就做好死出去准备,懂了么?” “属下明白,主上息怒。”牛怪同魅音齐齐俯身,在那一瞬高压而下的戾气中更加弯了一成脊梁,终于得以踩着夜半冰凉的地砖沉默而出。殿外,一黑衣老妪静静侯在店门口,魅音跨出大殿,毫无预警之下忽然扬手抽起一股劲风就朝着老妪击去,牛怪正郁闷着闷头走路,眼前忽的一道阴风扫过割掉了他的几根牛毛吓了他一大跳!牛眼一瞪牛怪方要开口,另一边魅音已是一扫柔弱阴冷出口:“好你个鳖婆,竟然敢设计害本王!主上灵力衰弱正是求娶之机?本王怎么会信你这番鬼话!你等着,待到外敌肃清,本王第一个剁了你下酒!” 魅音尖着嗓子吼出口,一番气势汹汹的话在这样的嗓音衬托下简直听不出一点魄力,反而可笑至极;另一边,黑衣老妪动也没动凭空就挡下了攻击,她们黑鳖一族的防御灵力可是无人能及的,又岂会怕了那身如扶柳的死人妖?!~听着那尖锐叫嚣,下一刻老妪一勾唇咯咯笑出声来,那笑声尖利,带尽了讽刺:“咯咯咯,老妇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实情说出来而已咯咯咯~魅王您求娶不到主上拿我出什么气咯咯咯~您以为主上是这么好娶的?怪只怪您自己没本事~咯咯咯咯!” 鳖婆在笑声中一瞬化作一团黑色雾气,不断上蹿下跳躲避着魅音灵火的攻击,那咯咯的笑声如钝刀锯木,在夜半空荡荡的走廊上传出很远,叫人毛骨悚然,最后一下,巨大的灵火倏然爆发一瞬朝着黑雾砸去,下一刻鳖婆却已是恰到好处的从那大殿门缝中溜了进去,灵火在触上大殿结界的一刹那消散,鳖婆不再笑了,整个幽深走廊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魅音自是不敢追回大殿去的,目光阴冷的盯着那黝黑大门看了一会儿,他咬牙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牛怪顿了顿,赶紧跟上:“诶你等等,你说主上是什么意思,我们真要联手?!要联手也必须是你打头阵!” 牛怪在身后自以为聪明的强调,魅音忍着杀人的冲动越走越快,下一刻终于外袍一扬,一个影遁,消失在了原处! —— 身后,那阴冷大殿内已是熄了火光,漆黑一片的甬道上,只听见一声声笨重而迟缓的声响由远及近,慢慢的行至内殿门前,随后嚓的一声轻响,一盏油灯点亮,小良端着灯转过身来,那跳跃的火光映上的,是一张沟壑崎岖的千年老鳖的脸。 “将主上驮到那边软榻上去,然后你就可以走了。”小良吩咐,神色微冷。 歌君翎是在半年前的一天,突然早晨起床的时候发觉双腿失去了知觉,再也不能下地行走,这件事,除了近身伺候的嬷嬷小良和鳖婆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歌君翎在很早以前就没有再踏出过地宫,故而这件事一直瞒得很紧,没有出过任何岔子。 结果今日,却是有人得了消息前来试探主上的灵力,还有意逼婚!小良转头,一双乌黑的眸子在火光下散出幽幽冷光,望上鳖婆那张皱巴巴的老脸,鳖婆面上毫无反应,缓缓驮着背上的歌君翎到了软榻,等到小良将人搀扶而下,她一瞬扬起黑雾,变回了那黑衣瘦小的老妇人,一双小小的眼睛还是如同王八眼一样只有绿豆一般大,提溜一转,隐隐透出一抹探究。 “启禀主上,既然没有安排那老奴我就下去休息了,主上您也早些休息,老奴告退。”鳖婆在榻前微微俯身状似恭敬,俯身在那儿停留了好一会儿,分明不得指示不愿离开,软榻上,不亮的灯火没有照出歌君翎异常苍白的脸色,片刻她淡淡开口:“行了,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老奴遵旨。”鳖婆应下,抬头微不可查的扫过那云淡风轻的面容,缓步而出,步子简直是比鳖形的时候还要缓慢,小良看着着急,一双大眼睛都快要在那瘦弱的驼背上烧出一个洞来,终于等到鳖婆身影一闪消失在大门口,小良立马念咒将殿门一下封上,刚刚正好那一刻,榻上的歌君翎已是一下俯身吐出一口黑血来! “唔!小良…帕子…”歌君翎含糊开口,小良赶忙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这一口血歌君翎憋了很久了,结果最后一刻还要被那死王八婆试探一回,歌君翎表示心情极度不爽!“一口血含嘴里不说,还要重新咽回去,咽回去也就算了,结果还要吐出来!恶心死我了…”歌君翎接过小良递来的水漱口,脸色白的纸一样,小良看着心疼,出口抱怨:“知道难受还用灵力,说几句话把那两人打发出去不就行了?明明就身子不好还乱来,这不是添乱吗我之前不知道多担心巴拉巴拉…” 小良一着急话就不停,歌君翎看着灯火里那皱巴巴的小脸又无奈又好笑:“行了别说教了,这不是为了死了他们的心么,一个人妖一头牛,本座实在是既不想百合也不爱人兽,真的承受不了~”歌君翎说着眨眨眼,嬉皮笑脸的样子弄得严肃的小良更加皱了眉,她才用帕子抹了抹前襟上的血迹,微微笑着开了口:“今夜辰启该回来了吧。” 这是歌君翎今夜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小良不再皱眉了,只是脸色却似乎更加不好了一些:“嗯,是这么说的,不过回来估计很晚了…”她顿了顿,状似随意,“主上今日不舒服不如早点休息,我让辰启明日一早来请安。” “请安什么呀哪有那么多规矩~”歌君翎笑着摆手,“也不算晚我就等等他,你去帮我找见衣服来,这身脏了得换。对了,你觉得我是穿月白色那身好呢还是奶白色那一身?辰启上次好像说喜欢广袖的那一套,也去拿来我看看,诶你别皱眉呀,小良最好了,快去快去~” 歌君翎盘坐在榻上笑眯眯的挥手,那个笑容根本没人拒绝得了,小良叹了口气,转身去内室找衣服,心里却不免叹息,无论这一件还是那一件,统统都只能是象征身份必须穿的白衣,更何况是哪种白色,是这件还是另一件,辰启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用心留意过… —— 孤冷漫长的一夜,鬼域地宫城外百里,外来者进入了最后一夜露营,按照脚程,他们明日午后便会进入地宫在的鬼城,届时许是会有一场苦战。 阿零今晚休息得很早,清衡经历了灵魄置换仪式消耗了不少灵力,如今处于半昏迷状态,一行人还是按照之前的分组,只是同样昏迷着的夜雪被分到了夜福他们的结界里,由无颜看管,青岚还是坐在离人群稍远的位置,闭着眼低着头,心中盘算着各种思量。 之前寻找夜清衡,用“镜泉”将人释放出来,再配合灵魄转移的仪式,他算是尽心尽力,也没有在这一步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举动来。他目前要求的并不是什么信任,而是稍微减少的敌意,昼零不喜欢他很正常,他也很讨厌她,只是他不能让这样的关系再恶化下去,寻找一个平衡点,让她相信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在不排斥他接近的情况下一步步实现计划,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青岚想着,在呼啸的夜风中终是睡去,那时夜已经很深了,阿零早已睡熟,温暖的大毡两个人的体温,再加上隐隐环绕的治愈灵气,阿零一点都不冷反而还有些热,她微微翻了个身,恍恍惚惚间,仿佛进入了一个有些虚幻的空间,一步踏过,地上竟有水洼,泛起圈圈波纹。 阿零感觉她在的地方就是鬼域,她甚至有些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梦境里,她沿着浅浅的水洼往前走,四周雾蒙蒙的烟气笼罩着黑石遍布的大地,那是一整不一样的苍凉,她并不紧张,心里盘算着这个梦境何时会醒,往前走了不知多久,终是隐隐的,在前方一片虚无中,看见了一抹深色的影子。 阿零缓缓走近,发觉那是一棵参天大树,乌黑的枝桠根根如同利剑一般指向天空,没有一片花叶看着有些狰狞。从进入鬼域以来,一路上她出了荒漠戈壁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景物,突然出现的一棵大树让阿零有些新奇,也觉得这样的地方一棵枯树才是应景的,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样蛮荒的一片领域会出现嫩绿的叶子或浅粉的花。 阿零这么想着,绕着大树走了一圈,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清幽的笑声,阿零吓了一跳,一下跳开落到十米开外的地方,险些因为本能防御幻化出兵器来,下一刻却是抬眼一望,忽然在那最粗大的一根枝桠上,看见了一个一身白衣银发如雪的美人。 美人长着一张极其清淡的容颜,细眉,长眼,鼻翼纤细,唇角凉薄,这还是阿零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五官如此淡薄的人,只是那清淡却是不觉得寡味,反而再看上几眼就能看出一抹说不出的风韵情致来,阿零看了一会儿,看着那白衣低垂银发轻散,然后美人微微抬头望来,一双眼眸竟是奇异的蓝灰色,一眼望去没有焦距,仿佛整个人都要陷入那浅淡的光泽中失了方向。下一刻,正在阿零微愣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一溜烟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从她身边穿过朝着大树跑去,跑近了,孩子仰头,开口的声音还带着稚气:“君歌!” 呵!阿零听见树上的美人很豪迈的笑了一声,再抬眼,只见她淡淡垂眸,手中的长烟轻敲着树干,眉目微有笑意:“什么君歌,长这么大了名字都记不清,歌君翎,君翎——” 美人拖长了尾音教人,话落,树下的孩子倔强开口,不依不饶:“君——歌——!君歌你下来!” 呵呵,美人笑:“不要~” “你下来,我有事跟你说!”孩子有些急,声音里带着娇意,那是个约莫只有四五岁年纪的男孩子,矮矮的,婴儿肥,五官生得很不错,小小的眉头却是一直皱着,感觉倔强又急躁。 美人继续笑:“那你上来啊,上来说~” 孩子似乎是个自尊心强的,被那微微挑衅的笑意惹着了,下一刻瞪了瞪眼就开始上手爬树。阿零发觉这个孩子只是个普通人,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这样的年纪爬树当然是很费力而且不可能成功的,片刻之后孩子卡在了离地一米的位置,不上不下,小脸憋得通红,手心似乎也磨破了有些抓不稳,那白衣美人还是端坐在十米开外的枝桠上,嘴角笑意未变,那浅浅淡淡的眼底却是隐着一抹疼惜,下一刻她开口,却仍是调侃的态度:“如果上不来就不要勉强,早点放弃就好~” 那一声轻轻柔柔,俯看着说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树干上扒着的孩子本来已是坚持不住了,听见这么一声激将法顿时小脸憋得更红了,无论如何争口气也不愿就这么失败!一双墨瞳瞪得圆圆的,孩子毫不客气超高处飞了个白眼,下一刻猛一咬牙再是往上窜了一尺,用力抱紧! 这样一棵树,训导这样年幼的孩子来爬其实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妖怪抚养孩子的方式总是看似奇怪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这一点自幼伴着自家殿下长大的阿零很明白,所以看着此情此景非但不觉得不对,还觉得气氛很好其乐融融,孩子努力爬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在爬到中途的时候手臂一下脱力滑了下来。 那一刻,树上广袖轻扬,一股银白色的灵气轻散下来,将孩子小小的身子托住缓缓放到了地上。仰面躺在地上的烟气之中,孩子身上有污迹也有些擦痕,一张小脸上满是倔强不甘却是没有一点惊慌,墨瞳往上一瞪,下一刻空中传来愉悦笑意,一瞬雪色的衣袂翻飞落下,伴着那银白色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优雅的弧,如同一朵至纯至净的雪花,美人落下的动作太过轻盈悄无声息,衣摆轻轻置地,她微微俯着身凑近孩子的脸,伸手,细长的白玉烟柄轻轻点在那有些脏兮兮的小脸上。 “这就哭了,这么不经摔?~”她弯着眉眼调侃。 “…我没哭!我根本没有哭!”孩子急了,一双眼瞪圆了,小脸一瞬通红,下一刻,美人被如此单纯的反应一下逗笑,噗嗤一声笑得人都向后仰去。 孩子这是才发觉自己是上当了,愈发羞恼,那双明明看着稚气的大眼睛里似都一瞬透出一抹冷冷的坚定来,用着这样的眼神,孩子死死抿唇盯着身上美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君歌,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大到可以很轻松的就爬上这棵树!” “唔——”美人笑着胡乱应了一声,晃眼看着孩子似乎要暴走了,赶忙很安抚性的点了点头说好,孩子的脸色那一刻更差了,小小的眉头大人一般纠结起来让人微微好笑又有些心疼,他开口甚至都有些牙咬切齿了:“你不要笑,我是说认真的!我一定会长大,会修行好灵力,到时候我会比所有人都强,比你还要强!” 这是一场了不得的宣言,特别面对的对象还是这广袤荒凉遍布妖兽的异世的王,歌君翎终于不再笑了,淡淡的,一双如同阴霾季节的天空一般的蓝灰眼眸轻轻望下,那里头是有些微微复杂的神色,看着那抹澄净的蓝灰,孩子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把心里话全倒了出来:“君歌,等到我能打到所有人,等到我已经可以战胜你的那一天,我要,娶你为妻!” 微微稚嫩的童声轻轻散在风里,那一刻似是有些飘渺得都听不清,只是那一刻,那微微青涩却又无比坚定的情绪却是一下传递,直击心灵,那一刻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抽离,阿零感觉梦境将醒,最后努力着仰头望去的方向,那里,那一张淡漠出尘的容颜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那双淡淡凝望而下的眼中,却是一瞬扬起了一抹光亮,有些惊讶,也有些笑意,不信么,似乎她是不信的,只是,若是只当是一句孩子气的赌气话,却又为什么,待那长睫轻垂敛去最后一抹光亮的瞬间,她一瞬瞥见的,却是那隐隐笑意中,一抹藏得极深的执着? 那一刻,互相是有极冰极锐的凶器一瞬插入胸膛将心肝划破将五脏冻结,咳,咳咳咳,阿零一疼,猛一咳嗽一下从环境般的梦中脱离,那一刻,似有冰凉液体一瞬滑过脸庞浸湿了嘴角,那味道苦涩,她竟是哭了。 “怎么了…阿零?疼?哪里疼吗?”昼焰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惊醒,长臂揽过阿零的他肩膀把人扳回来查看,对上那双含着关切的金瞳,阿零恍惚一刻,她只是做梦了,却是不知为何会这样不自觉的掉眼泪,她疼么?心口的地方,似真的在疼,疼得空虚得很… 阿零摇摇头说没事,想着转身再次从透明的结界外壁望了出去,方才她睁眼那一瞬间,朦胧间似乎看见那风沙尽头远远的黑石群间立着一抹白色身影,画面太快一闪而过,如今再去找,已是消失不见了… 她微微叹气,身上方才热出的汗水已经冰冷,有温热的怀抱环上,将她重新搂紧,听着耳边轻声的问话,她微微抿唇摇着头简单作答,心头却是挥之不去方才梦醒时分那一刻的心悸… 那样的感觉,太真实,也太沉重了…那是一场心伤的结局,那是一种心死的悲凉,那样的感觉,就像是梦中那一刻所有的单纯和美好都是幻象,她想,那也许是一场从未兑现的承诺,听者有意,说者,却也许已是早已无心,那所有被动挑起的心动和执着却是再也无人接应,注定冷却,冻结,成冰。 那一夜,清冷非常,地宫寝殿,有人悄然的来了,再是很快无声离去,没有道上一句安好,也没有送上一分关怀。那寝宫内殿虽做了准备,却还是冷得厉害,歌君翎在踏上睡得很熟,一层薄薄的毯子覆身怎么看都不够,小良沉默着在榻前站了很久,终是决定跑去床上抱了棉被来摊开给自家主上盖上,然后就近守护在了身边。 这一夜,灵力损耗过多的主上终是没有等回辰启就睡熟了,这一夜,小良却是一夜无眠,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辰启进屋,她准备叫醒主上时,他推托说不用打扰之时,那淡漠的语气,和眼神。 冰冷寒夜,这样一份迟迟守候的心意,即便是不领情,也不该随意践踏!这样一句话,她当时多想说出来,却是害怕主上听到,担心她会伤心,只因这样去求一份关怀太过卑微,主上自己不做,她也绝对不会做来失了主上的尊严… 只是,若是真的在意,就不会介意那一分打扰,如果真的关心,就不会任由等你的人这样衣着单薄的睡在榻上都不闻不问…小良不知是从何时起的,辰启和主上之间会变成这样,她知道感情易变,却是不知,多年的养育和恩情,会像这样,换不回哪怕一点关心。 微微偏头,小良淡淡抬眼,望上那幽暗火光中苍白如纸的侧颜,她可以为主上做到的事,有很多,她可以私下里偷偷让她试穿平日里不能穿的亮色衣衫,她可以对她看异世的书籍吃异世的食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还可以耐心的不厌其烦的听主上讲那些不找边际的设定和幻想,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可以尽力陪着她去做努力的送到她眼前,却是唯独有一样,最最重要的,主上喜欢的人,她毫无办法,左右不了,无法帮助她,实现那一场终成眷属的幸福。 窗外,隐隐已是有微光透入,天亮了,今日,那些入侵者便要进入王城,也许明日,就会杀入地宫,辰启,若是这一次,他们终将带走主上,你会难过么,会…后悔吗? ------题外话------ 这几天更新不稳定,下周开始调整,大家么么哒╭(╯3╰)╮ — 周六问题:阿零在婚礼之前遇见了一个故人,很感动,也解开了心结,请问是谁?   ☆、004 鬼域王尊 最后的决议 阿零今日醒得很早,几乎是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就睁了眼,鬼域的风沙雪暴像是常态,近日她已是渐渐习惯了这般恶劣的天气,阿零睁着眼躺了一会儿,看昼焰行没有醒来的意思,她翻身凑到他耳边说自己先起来活动活动,得到他蹭了一蹭迷糊着嘟囔一声,算是应允。 结界里还残留着炭火的热气,阿零笑着坐起来,看着自家殿下一派青隽的睡颜嘴角弯了又弯。都说人熟睡的时候是最不设防的,阿零觉得真是这样,否则平常那么横行霸道的一个人怎么会睡出这种大狗狗一般温顺又无害的感觉来~这几日白日天天赶路,晚上夜夜灵气供养,她知道他很累,不再打扰,轻手轻脚阿零爬起来绕到炭火另一边,去查看另一只“大狗狗”的情况~ 昨日刚刚施了置魂咒,冰封了万年的身体是需要适应的,雪山仪式之后清衡就一直在沉睡,阿零过去,在夜清衡身边蹲下,看他静静躺着睡姿端正,那张沉睡的容颜真是和她家殿下像了十分,除了肤色更加苍白之外,一旦阖上眼,便是她都没有信心分辨清楚谁是谁来,想着,阿零微微弯了弯嘴角,觉得这个世上能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真是即新奇又特别,她不自觉就想到了那个天生之子的传言,如果殿下和清衡真的如传说一般是由天地灵气结成的胎,那么这样的相同就不算奇怪了,因为不经过母体,也不受遗传学的影响,两人其实是灵气化作的实体,一同诞生,其实便是镜像复制的过程,也算奇异。 清衡脸色还不算好,呼吸也浅薄,阿零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想起了昨夜那个梦境。灵格之间相辅相通,在离鬼域王城如此接近的晚上,做上这样一个梦,梦里的女子长相和名字都是她所熟悉的,歌君翎,她便是她的第三灵格,由她的七成灵气集结成的肉身,昨夜那个梦境,应是她的一段往事。 想到那个梦境,阿零的心情是复杂的,三位灵格之中,神格灵鸢本就没有实体,且一直和她共用这具身为人格的身体,可以说,同灵鸢的完全融合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心理负担,唯有一样,便是神格融合之后灵鸢再也没有单独出现过,她的灵力性情,甚至是容貌上的特征都隐隐融入到了她体内,给她的内心和外表都带来了一些改变,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相容,自此,其实神格灵鸢已经不复存在… 那么,歌君翎呢? 暂且先不说同歌君翎融合之后会对她自己带来的影响,单单从昨夜梦境来看,不计较歌君翎当初诞生之时是怎样的身份,如今她就是一个原原本本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有至亲,她其实和殿下和清衡是一样的,仅仅只将她视为灵力集合体安心收复,那是逃避责任的态度,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一次来到鬼域,殿下他对歌君翎志在必得,必要的时候一定会胁迫甚至展开大规模的杀戮,且绝对会获胜!用这样的方式,威逼一个原本拥有自己人生的人放弃自身存在与她融合,这样真的是对的么?这几日她其实偶然会思考这样略显矫情的问题,阿零心里明白,融合歌君翎,会是她一定要去做也绝对要做到的事,但是她心里会永远有一份亏欠,她会用以后的时日,尽力补偿。 便是这样坐在熄灭的篝火前,阿零淡淡注视着夜清衡的睡颜,她把他当弟弟也当朋友,两人关系早已很亲密,如今换回了原来身体的清衡看着更加顺眼了,阿零想着等到他醒来,用着这样一张同殿下完全一样的脸说出他平时说的话做出他平时做的事会是怎样的有意思,想着便是笑起来,视线下移,轻轻触上那衣领边沿若隐若现的一抹红痕,目光顿了顿,笑意之中,带上一抹自责。 夜清衡便是在这样的时候,慢慢睁眼,醒了过来。 回归本体,便像是心跳呼吸感感官视线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一般,肌肉还有些无力,他没有动,静静躺着,望上身侧女孩儿清丽的眉眼,这段时日里,阿零长得越来越像当年的灵鸢了,其实她俩本来也有些神似,都是淡淡的眉眼冷冷的气质,看着却温柔,夜清衡微微弯起嘴角笑,觉得这一世回归,能有这样一个朋友,这样一个亲人,是他最大的幸运,也是阿一最大的幸运了。 历经万年,当初所有的不安和倔强都在岁月中磨平,当年所有的空虚和心结都在时光中消散,他默默注视着兄长万年来孤寂和阴暗,终是能够像现在这样一般,淡淡笑着,看着他如今的满足和强大;岁月让他们都成长,光阴给了他们不一样的境遇,水一样的年代交替,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人,起了意料之外的变化,如今他终是醒了,一切回归原点,他解了他最后一个郁结,至此,求得阿零的永生,用着这样全新的自己去面对将来,怎么想,都充满了信心。 夜清衡微微勾唇笑起来,开口,嗓音还有些微哑:“阿零睡不着?是不是过来看看,只觉得我比我哥长得好?~” 他惯常的爱调侃,阿零看着那轻扬的眼角眉梢微微抿了唇笑,笑着轻声开口,说了一声对不起,夜清衡笑开来,只觉阿零这般认真到有些迂腐的个性真是看着可爱又无奈,他偏了偏脑袋:“没事啊,没关系,好在你当初水平还不错,一刀切得辣么平整,否则如果安回去对不上呵呵,那毁容之仇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夜清衡开起玩笑来没边没沿,阿零被逗笑,两人轻声轻语说了会儿话,不远处,其他人也陆续醒了,夜雪蜷缩在另一个结界中,似乎因为灵魄的抽离整个人萎靡了许多,头发也不在意了,穿着也不打理,整个乱糟糟的靠在结界外壁上,夜福夫妻自是不理她,她现在也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是今日,她还能这样醒过来看见早上的太阳,至少说明她被留下了,或是还能利用,或是清衡殿下授意,至少她现在已是没了性命之忧。 另一头,青岚神色淡淡扫过两个结界里的情况,那一双清冷的墨瞳垂下,带起一抹深沉寒光。 —— 晨光熹微,歌君翎在软榻上蜷了一晚上,终是在隔日清晨缓缓从灵力的极度虚耗中恢复过来,睁眼看见的,是一间冷冰冰毫无生气的房间,微微偏头,只看见小良有些委屈的缩在软榻下方的角落里,裹着原本她身上的薄被子,睡着了还皱着眉。妖怪是没有感冒一说的,但是这一个样子看着着实可怜,歌君翎从后腰抽出一个保证丢过去,轻轻砸在小良肩膀上。 “丫头怎么睡在地上?榻上又不是没地方为什么不上来?”歌君翎开口,声音有些疲惫,听着隐隐不悦,小良已是在上一刻醒了,手脚利落的爬起来:“主上昨夜睡得可真沉,叫都叫不起,小良又背不动您只好让您在榻上将就了一晚…主上稍等,小良这就去给您打热水来伺候梳洗,去去就回。”话落,人已是微一福身转身就朝门口跑去,跑出两步,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声音不大,却是很冷:“等会儿,不许去!” 歌君翎还是穿着昨夜那一身广袖的雪色衣衫,一头银丝没有盘上,流水一般倾泻在榻上矮几上,映着晨光,看着冰凉。她没动,淡淡的一双眼扫过身前小良纤细娇小的背影,素来是没大没小惯了的丫头,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守规矩了,歌君翎勾唇冷笑:“现在什么时辰,这么早你着什么急伺候洗漱?要找理由离开也想个像样一些的。” 小良身子僵在寝殿中央,听见身后传来的这声冷笑,如芒在背,手脚不凉。歌君翎不是好相处的个性,只对最亲近的人和颜悦色,其余一缕用凶残暴戾或者绵里藏针对付过去,小良知道主上是生气了,也知道她气的缘由,缓缓的她转身过来,在原地俯身跪下去,低着头,看着温顺又委屈,她不敢表露出来自己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再靠近,强咬着微微颤抖的牙关,低头认错:“小良错了,不该欺瞒主上,请主上责罚。” 歌君翎面上看不出表情,一双浅淡的眸子里透着幽光:“昨夜,辰启来过了?” 小良决定再也不抬头:“启禀主上,来过了。” “…是么,然后…就这样走了?” “启禀主上,是的。” “你说我睡得深沉叫不起?你当真叫了本座么?”歌君翎淡淡勾起了嘴角,笑得冰冷。 小良更加俯下身去,手心里全是冷汗:“启禀主上,小良,没有…” 是么,没有叫她,还撒谎掩饰,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歌君翎心里其实很清楚。 若不是有人阻止,小良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思,这丫头素来最在意的就是维护她的尊严,那么辰启,他又是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让小良放弃了叫醒她的念头,宁愿撒谎,也不想他们相见? 她忽然感觉,有些累了… 一年才回来一次的孩子,一次才回来三日的孩子,他多来一次都不行,多留一刻,都不肯,如今他已是这样了么,多和她见上一面,都不情愿。 所以,她这又是何苦呢,纠缠着对方,也扭曲着自己,便是身生父母血缘至亲有时都达不到的羁绊,她又是哪来的自信能让对方哪怕是上心一次?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失去的东西,现在还想要找回来,怎么看,都是妄念… 只是,虽是这样想着,她却还是问出了口:“辰启他,东西拿走了么?” 小良从那淡淡一声中,似听出了不同以往所有时候的清冷淡漠,她顿了顿,微微咬唇:“启禀主上,拿了…” “主上,辰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主上也睡熟了,是小良抱怨了几句惹他不高兴了,他才没多停留就要走的,主上要责罚就责罚小良吧。还有,辰启他本来就身体不好,拿了东西抓紧回去调息了,今日一定会来和主上请安,主上还请宽心,不要…生气…”其实她是想说不要伤心的,却是再最后一刻把话转了过来,洞悉主子的感情并不是件好事,她给出的这些理由面上全部说的过去,只是牵扯到感情,便是没有一个站得住脚! 歌君翎神色淡淡听着小良含着焦急的声线,思绪却是一点一点放空,再也没有听进去一句话,脑子里,也仿佛再也没有想着一丝念头。 终是到了这一日,这一日的清晨,同几千年来的每一日清晨,原来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因为她盼着的人回来,就有什么不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她昨夜里做的那个梦,那么奇异,也那样好笑,她为什么要梦到往昔呢,梦到那最美好的时光里最单纯的那个诺言,是为了让她下定最后的决心么,用美好,衬托残酷的现实,告诉她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去,告诉她,她给自己设置的期限,终是以这样一场结局,走到了终点。 最后这一日,便是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一句话,都没有交代,不过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句点,浅瞳中,最后一丝光亮随风而散,留下的,是再也化不去的坚冰一般的锢牢,今后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求回应了,竟是忽然觉得,一瞬轻松。 歌君翎缓缓的从榻上坐起来,雪肤银发,蓝灰眼瞳,如同冰雪雕铸的美人,再开口时,那声线沉静,甚至听不出一丝冰冷,却亦是死水无澜——小良,你去帮我把东厢内室箱子里的那身衣衫拿出来,理好了帮我换上,让鳖婆去找嬷嬷,通知她今日本座召开八族殿议,让八族首领即刻觐见,不得拖延。 —— 经历一夜的风沙,这一日,鬼域终是迎来了一日无风无雪的阴天。天空之中太阳很大很近,散发出的却是清幽冷光甚至可以用肉眼直视,终是行至那王城之外,阿零抬头相望,只觉得那泛着灰蓝光泽的日头,看着有三分像了昨夜梦中歌君翎那对澄净无双的眼眸。 阿零今天一直很沉默,一路上都走神,没怎么开口。昼焰行站在身侧,观察了丫头的身体,也探过她的灵力,什么都正常,也就是说只是单纯的情绪低落。他猜测这是和昨夜那梦境有关,也知道阿零称忘记了梦的内容是在说谎,这几日,她身上的灵气开始有了异样的共鸣,却是连带着体内的浊气更加肆意,他直觉这一切都是因为越来越接近王城接近那歌君翎所致,而昨夜那个梦境,十有*是和歌君翎有关。 丫头心细如尘,现在长大了,似心里能装下更多的事情,不予言说。他知道丫头的个性和他不一样,她考虑很多事,也顾虑着很多人,这样的心思是好的但是同样也会很辛苦,他看着她抬眼望天,神色带着一丝落寞,下一刻他忽然伸手一下揉上丫头细软的长发,吓了她一跳。 两人之间一直是这般亲热起来从不避忌旁人,夜福和佘青见识过很多年了完全免疫,无颜和大头是闷骚型,结伴在一旁挤眉弄眼,夜清衡笑起来,笑着摸摸鼻子转头东看西看,那样的好颜色衬着那样的笑容实在是俊逸无双,夜雪在发愣,青岚神色一直阴郁,阿零转身仰头,对上那张俯看而下带着笑意的容颜微微发愣,如今她大了很少在人前这般皮厚厚的腻歪,这时候殿下忽然出手,她反应不过来他的动机。 那样一张小脸看着着实有些呆,平日里总是沉静的丫头一呆起来总是特别可爱,嘴角的笑意加大,手心下的动作也加大,阿零开始躲,眸子里也隐隐带上了恼意,如今她只会在和他一起的时候才有些这般很难再见到的小表情,便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珍惜,下一刻笑得邪气的某人终是一低头,捧起丫头的脑袋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那里,黑色的纹路散不去,他亲得很随意,毫无芥蒂。 阿零觉得,自从她“破相”了之后,殿下就很喜欢亲她最丑的地方,起初她觉得那是安抚,后来甚至开始觉得那是因为他喜欢…某殿下表达爱意的方式永远是奇葩而出其不意的,某小瓜无论再怎么变化在她家殿下热情的攻势下都是难以招架极易脸红的,双颊一瞬带上绯色她低头隐藏,深深埋入某人的胸怀看着却是愈发的秀恩爱,夜清衡此时已是晃到了远处低头研究大地,夜福和佘青也开始清喉咙了,昼焰行挑着眉梢笑,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晃得勾魂摄魄潋滟无双,随后他一伸手扯上大毡再加一层隔断,低头寻上那温热而羞涩的源头,轻轻覆上,吻了一口。 亲吻轻触一下便移开,他低头凑到她耳边,现在丫头终于醒了吧,暂时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抛弃了可以听人话了?他想着,勾唇轻笑起来,开口,热热的气息散在她耳边,他说阿零,你什么时候能只想着我的事?从今以后,你只用想着我一个人就行了,明不明白? ——至于其他的,纷扰也好,困难也罢,所有的亏欠和痛苦,我们都可以一起承担。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帮你挡下的,也没有什么,我们不能共同面对,所以你再多依赖我一些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更多的,依赖一些。 他知道,孩子终会慢慢长大,他也知道,她如今越来越坚强了,能够守护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不需要他再像幼时那样时时庇护,她也能照顾好自己了。 只是啊,现实如何,感情又是如何,那永远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如今,他还是期望能同以前一样,永远搂着她小小的身子,让她乖乖的蜷在怀中哪也不去;他也期望能帮她过滤掉这个世上所有的阴暗和恶毒,只余一片单纯美好在她心底。只是啊,从那日魔宫分别她选择离开之时,他就不得不承认,丫头期望的,更多的是能自己能独挡一面,为他分担,与他比肩。这样的矛盾是多么让人欢喜又很无奈,他想,即是这样,他不阻拦她,但是至少在她担忧的时候,也不要拦着他介入。 从来都是直白表达感情的人,这一刻的亲密,这一番动人心弦的话语,阿零听入了心底,如同一股温暖的泉,浇筑身心。她抬眼,望上那俯看而下潋滟无双的金瞳,那样明艳的色彩,更加像是太阳呢,叫人迷恋,让人心安。 他是她的天空,是她永远凝望永不能弃的光芒,经历过所有,她早已经明确了心意,此刻看着那澄净温和的幽光,她终是微微抿唇,柔和却坚定的笑了出来,那一刻,四目相望,带出的情深和完满,叫人艳羡,也让人神伤,一片水雾幻境,终是在这一刻被操控着淡淡隐去,地宫大殿,歌君翎微微偏头,神色淡淡:“走吧。” 那一日,入侵者兵临城下,据闻是万年以来闯入鬼域的最强劲敌,那一日,鬼域八族至高无上的王尊却是颁布了一道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指令,授意,迎贵客入城! 当那尘封了几千年的王城大门轰然开启,尘土飞扬间,迎入的,将是打破鬼域万年局面颠覆一个时代的,终结者! 而当那被所有人忌惮着的一群人缓缓步入王城的时刻,那黑石修建的地宫之内,巍峨大气的正殿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却是被另一件更加颠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吸引,没有一个人,在那一刻,还想着那即将交手的劲敌! 那千年老鳖,一身灰甲,厚重如同象腿一般的四肢缓缓踏过大殿砖石,驮着的,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走去的方向,是那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高台王座,却是,那一身纤腰浮柳如水行,螓首蛾眉肌如玉,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王,穿着一身,绝对不符合身份的血色红衣! 那一刻,有人呆了,有人痴了,傻一些的,甚至有些恼怒王尊坏了规矩,只有那最聪明的,从这一身红裙之中看出端倪,眸中带着震惊,和贪婪肆意。 腿不能行,灵力消散,歌君翎今日,便是这般淡然的,将所有的劣势摆在手下一群如狼似虎的臣子面前。 昔日她隐瞒,是为了将来,如今,她却已是定好了来日,不再徘徊。老鳖终于行至大殿高位,缓缓转身,那一袭红衣衬着雪肤银发惊为天人,歌君翎甚至化了清淡妆容,一张脸,娇媚横生,却已然不是她自己。 淡淡声线在大殿上空扬起,如一清冷,带着傲睨。 “今日,本座召各族店议,为一决意。今日午夜之后,本座入荆塔,上顶层,恭候贵宾觐见。荆塔共九层,正好一层一族驻守,本座要求八族拿出最大的本事来,好好的迎接贵宾,尽地主之谊。” 话说到这里,下方群臣神色各异,下一刻歌君翎勾唇一笑,风情万种:“八族抽签订下顺序,之后迎宾入塔,本座的客人止步在哪一层,便是哪一族获胜,胜者,本座退位让贤,拥其称帝,而本座——” “本座甘愿为妃,以色侍君,至此助其皇权永固,万代千秋!” ------题外话------ 今天早更,后面再接再厉,下周会作息正常一些,到时候努力加油哈╭(╯3╰)╮ — 另,关于评价票,以后大家投票的时候看好,要投5分哦,就是经典必读哦,三分四分都不要,强迫症不喜欢看那一点点缺口好心塞~,所以如果觉得文文不值五分的,那就留给亲觉得5分的文文哈,要投给白就投5分哦,白知道有些妹纸是看错了手抖了不是故意哒,所以特此再提醒一次,大家么么哒!   ☆、005 鬼域王尊 战书 她说,如果能在巨塔之战中拿下入侵者,她就禅让王位,且甘愿为妃,以色侍君!说这句话的时候,歌君翎一袭红裙端端坐在鳖婆青灰色的铠甲之上,红唇娇艳肤若凝脂,原本淡漠的容颜透出一抹别样的妖娆,鬼域之人长得大多丑陋,歌君翎本就漂亮,如今这样一笑,更是天资绝色,美艳无双! 不少好色的一瞬就迷晕了,更多好战的,早就被皇权女色双重诱惑激起了无边战斗力,而聪明谨慎的,分析着如今局势,看着尊贵的女王殿下那一袭不和规矩的红裙,听着她口中本不用强调却是强调出口的“以色侍君”,这一局,若非是女王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便是入侵者实在太过凶悍,必用此法才能保全自身! 魅音在下一刻轻柔一笑开了口:“启禀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若按照主上的意思,八族派出的勇者必定是有机会战胜入侵者的,这样才构成奖励的基本条件,只是,若是八族之人都能战胜的敌人,主上…又何不自己出手利落解决?” 淡淡一句话落,好几个之前被诱惑的人立马清醒了过来,神情中带上了警觉,其中尤其牛族的牛怪反应最大,连声附和。而相对的,影子一族,却是如同每一次集会之时那样,一群人悄无声息的隐匿在大殿角落不动不语,八族各有千秋,魅族可不是里头最聪明的,魅音的顾虑自是还有其他人想到了,只是更聪明之人,便是连试探都算好了有人会做。 魅音一句话落,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歌君翎淡淡回眸望上那一群身穿黑色斗篷站在大殿中央的魅族,周身隐隐散出的灵气甚至轻轻掀起了斗篷一角。只是那衣摆飘忽,下方却是空无一物,没有脚也没似没有躯体,这就是魅。歌君翎淡望一刻,轻轻勾唇:“魅音是在质疑本座的目的呢~那本座若是说,只是因为这个王位坐得太久了没意思了,想要换个身份换个格局,你,信么?” 歌君翎讲得慢条斯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亦是看不出一丝端倪。 他们会怎么想?怕她是要剿灭八族,所以先下手为强弑君篡位么?还是,疑心她已经灵力不足,想要就此取而代之?两个完全相反的猜测,带来的是完全不同局面,可是又有多少人敢于冒这样的风险第一个试探?八族之间本就不和,现在缺的,只是再多一点点纷争。歌君翎想着,淡笑开来:“谁若是不信大可以弃权,少一个人少一份竞争,想必决定参加的人自是乐见其成。本座累了,没多少功夫在这儿闲耗,要参加的出列,上来领一份契约,不参加的便可以回去了,待到新帝登基再来朝拜也不迟。~” 那轻笑开口的话,字字玄机句句挑衅,一会儿听着很诱人,一会儿又只觉全是陷阱,那轻飘飘的话语间有几分可信谁也判断不出来,只是少一个人少一份竞争,这句话当真是说到了牛怪的心坎里,他们那一群聪明人就知道猜来猜去瞎墨迹,最好一个都不参加让他一个人去宰了那入侵者抱得美人归!这么想着,牛怪激动起来,那一身厚重牛毛纠结在一起一激动体味更加浓郁,熏得身侧鲛人一族一下没入玻璃缸里嫌弃的捂上了金贵的鼻子。牛怪不知又在歪歪什么,一下呵呵笑出来,提着战斧几大步就走到了高台前,一伸手就要触上那鲜红裙摆,下一刻却是被老鳖的头一下挥开,踉跄一下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被战斧绊倒! 嘻嘻,身后传来幼细的轻笑,牛怪羞恼回头,却是找不出到底是谁笑的他,下一刻有苍老人声在身后响起:“契约在老奴这儿,牛王请接好。” 牛怪不满回头,王位之下也不敢太造次,只能愤愤从一白发苍苍的老嬷嬷手中抓起一张木牌,抬眼明目张胆的再剐了风情万种的女王殿下一眼,心里美滋滋的转身正欲下来,忽然眼前一阵阴风刮过,瞬间黑影重重带来无尽压抑悲观的气息一瞬袭入人心便像是连最后一丝愉悦快乐都被完全抽离!黑影一瞬穿透呆愣的牛怪,速度快得肉眼几乎都难以看清,再是一个腾跃绕过老鳖咬来的大嘴,一瞬落在那厚实铠甲之上,那个位置,已经是完全到了歌君翎身前,若是刺杀一刀下去根本无从躲避的位置,下一刻黑影一下凑得更近,几乎贴上了那身妖娆红裙,有冰凉魅惑的吐息在耳边响起:“女王殿下今日真好看~” 话落,气息一瞬抽离,离开的时候轻巧拿下了老嬷嬷手中的契约令牌甚至连她的一根白头发都没有惊起,大殿之上站了很多人,黑影穿行而过,如同一阵雾气谁也感知不了,直至一瞬穿透回归那阴暗角落,噗得一声轻响,没入到了轮廓模糊的一群人影之中,再也辨认不得。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一瞬来无影去无踪就像幻觉一般,大殿上一切正常,唯余下牛怪一人保持着抽离灵魂一般的姿态跌落在高台阶梯之上,四肢僵硬,双目圆瞪,死了一般。下一刻人群之中轻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无比清晰,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女娃笑着从蓝色皮肤的巨怪肩头一跃而下,小跑两步踩过牛怪的肚子和脸,一下跑到了殿前:“既然女王殿下盛情邀约宝宝我就接受啦,只是女王殿下的‘色’宝宝可享不了,届时要拿殿下如何,可是要好好想一想了!”嬉笑话落,她挑上一个令牌,再是原路踩着牛怪跑回去,身形一闪,重新坐上了那青面獠牙的怪物的肩膀。 如果是牛怪这种无脑之辈第一个上前还钓不上什么大鱼,那么影族的阴归便是炸出所有人的一剂强心剂!阴归能探人心,他既然肯参加,至少说明了女王殿下今日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既然如此这场游戏当然不能弃权!大好的王座,大好的将那女王从高位拉下的机会,有了这契约,将来女王可就是自己的奴仆,灵力为己所用,还能出谋划策,至于其他的,就算摆着不能睡,那也是赏心悦目!这么想着,八族首领纷纷上前领取令牌,很快最后一个上来的魅音退了下去,老嬷嬷手中只剩下了两张令牌,一张是她的,一张是鳖婆的。 鬼域八族,涵盖了妖魔鬼怪灵邪魅兽八大异类,生于幽冥,长于异世,各个丑陋,各个凶悍!当年,却是歌君翎以一人之力三日之内横扫了八族登基为帝,留下的,是传说中恐怖到了极致的杀戮事迹,铸造的,是万年来从未有人胆敢逾越和挑战的王权!那么今日,当她终于等来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们同源一体,她来夺她的性命,她又是能够走到哪一步呢?她拭目以待! —— 那一日,当鬼域王尊独自在大殿上策动群臣之时,女王殿下最信任的侍女小良授了皇命,孤身一人迎到了城墙脚下,厚重的铁门覆着粗壮铁链,在守城巨怪的牵引下缓缓开启,城外的风沙那一刻涌入,在甬道上铺上一层细软砂砾,进入王城之后便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结界空间里,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了,再也听不见一点风声,看不见一粒细沙。 只是,这鬼域王城看着却依旧苍凉,房屋清一色的白墙黑瓦,地砖是极深的灰,街道上空无一人,那所有的房间都像是假的,门和窗都只有黑洞,望进去什么都没有。在这里,阴天便像是结界里唯一的气候,直直那大铁门完全开启,阿零目光飞快扫过眼前的景物,再是落在那一身橙色长裙容色娇艳的少女身上,这是他们进入鬼域以来看到的一个人,或者可以说是第一个活物,视觉对比如此强烈的这一刻,实在有些震撼。 小良神色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轻纱裙子衬着漆黑的眼,她放眼打量了一圈仍旧站在门外的一行人,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感受对面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灵气弥漫,下一刻视线瞥过,她直接凝上了人群正中心处那一身白裘身材娇小的少女,看她清丽的眉眼脸上的纹路,最终,视线停在了那双对视过来沉静清冷的墨瞳之上。 关于眼前的这个名叫阿零的女孩儿,她几乎已是透过主上的幻境了解能了解的全部,她知道她是这个团队的核心,其他所有人之间不一定有关联,但是所有人都是和这个女孩儿有关。同行之人中,有她的夫君,有她的一只契约兽两个侍灵,余下的人,便是没有契约关系,也是她的亲人和朋友,而从这一点便可以直接推出,这一群人来到鬼域的目的,一定是和那女孩儿有关! 小良默默分析着,安静带路,她要去的地方是王城之内离地宫最近的一处民居,随后她还要协助入侵者住下来,甚至必要的时候提供食物和其他物品,保障他们的生活!这就是她的主上给她下达的指令,这就是主上最后想出来的那个结局!今日一早,当她战战兢兢拿来那一身红裙伺候她家主上梳妆更衣,最后的时候,她在她极力反对之下订下了那一场巨塔之战,当时她回眸轻笑,一头银丝染上日头冰冷的幽光泛起盈盈的浅蓝光彩,那一双眼,淡入清泉却又深沉入海,她笑着说,她当了一辈子的大魔头一辈子的*oss,今天她终于不想干了,退位让贤,让愿意拼命的人为了她拼个命~而她,就好好的留在塔顶,等着那个突破重围的“英雄”找到她,解放她!她说小良啊,我做了一辈子的公主梦,只有今天一天我们不女王了好不好,就作塔顶上的长发公主,等待,我的救赎。 小良想,她的主上,不知道是用着怎样的心情,才会有着那样一副悲伤的表情,说出,这样一番,玩笑话来的…只是,她却是一直都知道的,知道她的孤单,知道她的寂寞,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想也不屑于要这么一个无趣的世界里的王座,知道她,其实根本从未融入过这里,也从未想要,好好留下… 她向往的,是那外面的世界,那一个她在书中看到的,有天有云,有花有草,四季分明处处是景的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片荒凉,只是一个禁锢身心的牢笼,只是,主上却是有一个不能离开鬼域的理由,那个理由万年来她从未说出口,而今日,望着不远处那双清幽淡漠的黑瞳,冥冥之中小良却是发觉了,主上在等一个人,而那个人,今日,终是来了! 那一刻,心中泛起苦涩,泪水隐隐在眼眶积聚,行至驿馆,她立于门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缓缓转过身来。 低着头,垂着眼,下一刻小良微微福身,淡淡开口:“这位…昼零姑娘,我家主上让我代为问好,一路劳顿姑娘辛苦了,奴婢小良奉旨接待,还请姑娘一行放心在这驿馆休息一晚,等候明日主上召见。” 说到这里,小良忽然猛一抬头,一双墨瞳直直看入阿零的眼,微微咬牙:“明日,我家主上便在那荆塔之上等候姑娘大驾光临,我八族首领于巨塔相迎贵客,考验姑娘是否真有面见我家主上的资格!小良在此替我家主上多说一句,倘若姑娘真是我家主上等候了万年之人,那就请姑娘拿出些诚意来,明日独自一人,闯关巨塔!” ------题外话------ 今天先发这么多,明日开始进入刷怪模式,文文不是传统玄幻,主打感情戏,刷怪不会是洋洋洒洒大几万的模式哈,其中还会穿插不少人物心里和互动。不过八个种族白每一个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会写出出彩的地方,到时候希望大家能喜欢╭(╯3╰)╮ 最近进度有些慢,因为白太忙了码字时间太少,明天房子做最后检查,然后进入贷款模式,后面会稍微轻松一些,白会努力更新保证字数和更新时间的,大家么么哒!   ☆、006 鬼域王尊 战书(2) 鬼域有荒漠,荒漠中建城,城占地千顷,建房屋万间,却是空无一人,是为王都死城。 城中心,一黑色宫殿巍峨耸立,无窗无门,不得而入;宫殿正北,九层高塔立于城墙之滨,巨塔黝黑,身覆百尺荆棘,九角悬挂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幽冷铃声,摄人心魄。宫殿名为地宫,巨塔名为荆塔,地宫与荆塔连线正中,便是阿零一行人落脚的驿站。 十五日来,这是他们第一晚过上头上有瓦身下有床的日子,却似无人有心睡眠,简单的二进院落,中庭有树,后院宽敞,家中两位主子自落脚之后便起了争执,此番后院无人敢扰。 彼时夜已深沉,鬼域的夜晚比白日正常,夜色淡化了荒漠的凄凉,现出的气氛反而有些大气辽阔,天边一轮明月又大又圆,鬼域月无新月,一直都是满盈的圆月,升于西边落于西边,看着高远而宁静。 驿站古朴,白墙黑瓦,窗枢木门,看着像极了水乡小镇幽静的院落。后院静谧,一张石桌,几方矮凳,墨发黑衣,一人临桌而坐,一头乌黑发丝散在身后萃了清冷月色泛起莹润光泽,那一身玄色长衫纤尘不染,映上夜色的凉又给凉夜涂添了三分压抑,淡漠金瞳因着身侧响动淡望而来,竖瞳清幽眸光盈盈,映入不远处少女沉静的容颜,带起微微冷意来。 阿零在十米开外止步,迎上那充满压迫的视线,不动不语。 换上了轻便衣衫,一头长发简单束起,月色之下的姑娘有着一张安静美好的容颜,一双乌黑大眼睛没有映入月华,看着幽深平静。四目相对,气氛算不上好,片刻,昼焰行微微勾唇:“这副样子是要去做什么,打算背着我私自接了战书?” 他笑,冰凉竖瞳里幽冷一片,愈是这样笑感觉愈是危险。两人方才在房里争论了一番得不出结果,阿零换了衣服准备去找那名叫小良的姑娘,方才走出房间到了必经的院落,就看见本该在内室洗浴的某殿下却是衣衫齐整端端坐在半路截她,实在是无言以对。 昼焰行嘴角轻勾着,冷意愈盛:“连我的移动都感知不到,你独自一人闯什么巨塔?!” 无休止的争论从室内搬到了室外,对上那隐隐含着怒气竖瞳听着那愈发严厉的训话,阿零微微抿唇,下一刻有些倔强的一偏头,竟是硬杠上了的样子。 关于小良下下的战书,两人的意见南辕北辙。昼焰行觉得那巨塔之战实在搞笑,而且,这不是一个将对手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么,鬼域八族连同着那歌君翎全部困在这样一个狭小空间,强攻之下片刻便能完全把握战局,速战速决!却是阿零,从方才起就像是脑子完全不开窍的小顽固一般和他理论了上,坚持要应下那挑战,说是她该给歌君翎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的,最终结果无非是吸收容纳,过程如何又有什么所谓?她不知道他们已经没时间了吗?!望上那张倔强冰冷的小脸,昼焰行在心里冷笑,只觉如今丫头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说什么都不听别扭得不得了… 只是其实,阿零一直都是这样的个性,只是以前身份不同两人的关系也不同,没有涉及到原则问题她基本都是乖巧听话了而已…月色之下两人远远相望,片刻阿零终于转过头来,垂眼,轻轻开了口:“我知道你不在意歌君翎,但是日后我们是要融合在一起的,你觉得你这样的态度对吗?不给予对方起码的尊重,也没有好好去了解对方的性情,若是日后融合了,我变了,你不习惯…那怎么办?…” 喃喃一声低语,并不是阿零能随口就直白说来的话,她低着头抿着唇,那个样子看着有些生气也有些羞涩,这样一句话倒是把昼焰行一下问住了,神色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开口:“我怎么会不习惯…我又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不在意?你真的能保证自己日后绝对不会在意么?!”阿零强调着语气,这还是昼焰行第一次被别人打断说话,一瞬抬眼,丫头那倔强的小脸上情绪满是认真,“那可是性格啊,两个人在一起,最关键的不就是性情相合的那份熟悉和默契么?如果这些以后都没有了呢,你还能一如既往的当我是阿零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我是喜欢的我的脸,我是不会相信的!” 阿零理直气壮,最后那一句话毫无违和的自贬简直让人啼笑皆非,微冷的气氛在那一刻一瞬破功,昼焰行顿了顿一下差一点笑出来,却是看着阿零严肃认真的样子强忍着压了下去,今晚丫头一直事儿事儿的什么都在闹,好不容易说了心里话要是被笑了绝对恼羞成怒~ 阿零垂垂眼,感受着脸上微微泛起的热度缓缓褪下去。 这番话,是她之前在房里没能说出口的,只是这几日,这些思量却是一直盘旋在心,纠结着挥之不去。不同于灵鸢的淡漠,歌君翎明显是个个性鲜明且和她差异很大的女人,灵格合一,千万年来没有一个先例可循,谁知道这样的融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又有谁能确定,歌君翎若是带着遗憾带着不甘和她融合了,会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这件事上阿零很坚持,绝对不能让步! “你也不要总觉得我傻,傻乎乎的只会为别人着想,其实我也是很自私的,很多事情也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我想了却歌君翎的最后一个心愿,一方面原因是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毕竟是我要逼迫她为了我的生存放弃永恒的生命,我想至少让她能有一个公平对决的权利;另外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给融合营造最好的条件…一旦回归神位,那就是永生了,如果我变了,变成了一个你无法喜欢上的人,那之后的永生,我该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充满了小女生单纯又惆怅的忧思,她的世界本就不大,兜兜转转所有的想法都围绕着一个人,便是如今再和谐再美好的关系,她也禁不住会时时不安,会处处想要做到最好做到万无一失,只因太在意,所以容不得一丁点的不确定。 所以,顺从也好,叛逆也罢,她无论做什么其实都是为了他们好,他总算是了解了。心底长长叹了口气,虽然昼焰行觉得丫头这样的想法是杞人忧天了,但是全然了解之后,却也为了她能这样努力而有些高兴。儿女情长,本就是细水长流一般蜿蜒婉转的事,再狂傲肆意之人,一旦触上心底最柔软的位置,也总避免不了一场随波逐流小心翼翼。那一刻,他几乎是即刻就要妥协了,下一刻阿零抬头,从那始终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什么端倪,犹豫一刻,丫头握了握拳,冷冷开口:“总之今夜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是一定要去找那个小良姑娘的,如果你一定不允许,我硬闯也是要走的,就是这样!” 话落,阿零不再迟疑,一瞬凝神一下位移就朝着她事先早已观察好角度的回廊方向急速而去!那里是一个死角,她看过了,从殿下的方向要直接过来拦她的话会被一根柱子挡住大半的去路,而只要有一瞬的耽误,她脱身的可能性就增加了百分之八十!那一刻,风中灵气翻滚,昼焰行几乎是在丫头刚刚凝神的一刹那就发觉了她的意图,小丫头自从学会了灵鸢那一套之后就变得有些狡猾,想要限制他的行动么,呵呵,下一刻金瞳里隐隐带上了一抹笑意,不紧不慢的,那黑色身影一下淡化,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之时,昼焰行已是一瞬到了阿零身前,那是这一次追击两人可能接触的最近距离,阿零计算好的柱子就在眼前,下一刻昼焰行微微勾唇,手心一扬指尖一瞬聚起一小簇蓝黑色的闪电一下绕上那石柱,微一轻挑,一下就将整根石柱切割得四分五裂连带着支撑的整个房檐都坍塌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优势即刻变为劣势,前方道路一瞬坍塌阿零心惊往后一跃,只觉瓦砾坠落之间身侧一道漆黑劲风裹着灵气就急袭而来根本无从躲避!只是如今阿零也已长进了不少,感觉到双重压迫,她拧眉扬手一瞬幻化出黑色巨网将头顶的瓦片兜了进去寸寸粉碎,另一只手一下幻化大剑,狠狠朝着身侧挥去,一瞬将灵气斩断,露出了后方隐隐含着三分笑意的鎏金竖瞳。 三成的神力对抗十成十的魔功,阿零自知打不过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什么招式都尽了全力施展。阿零的优势是灵活且速度极快,身后黑色的翅膀张开在空中瞬移得肉眼难辨,她有些生气,觉得她只是说说结果他还真的来拦她啊,这不是摆明了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么?!她悬浮夜空之中,他静静立于院落,她双手握紧大剑将灵气凝聚成光波直击而出,他空手一只手就闲闲接了下来。高空之中,幽深墨瞳之中带上冷意,望上的那张青隽容颜上隐隐带笑,嗯,自是还有三分戏弄,那双清澈眼眸映上月光,流光璀璨,那神采轻扬,却仿似在笑她,明明弱爆了,还要去巨塔刷怪… 阿零怒了! 那薄如蝉翼的翅膀,不知为何灵气急速凝聚之后便会一瞬幻化成神兵利器,这是阿零自己都没搞清楚的体质,只是这样的体质对战起来倒是顺手。 清冷月光洒落,映上的再也不是那轻柔曼舞看着柔和的四瓣蝶翼,一圈尖利兵器在月光下冷光肆意,阿零扬手一下抽出一整圈长矛刀剑,锋刃调转,朝着下方直刺而去! 她越是生气越是冷淡,他就仿佛越是高兴逗弄的性质越是高涨,灵鸢的神力完全融合,虽然带来浊气,却也将阿零的体能激发倒了最大,而那肆意的浊气,似乎能催生人心底里最黑暗的一些情绪,阿零如今就显然更易动怒更加好战,这样的情绪在交战的时候,不见得就是坏事。 一场玩乐一般的交手,他并非是要拦她,而是有心试探。试探她的决心和冷静分析形势的能力,还有她的体力和对抗不同敌人的招式套路。鬼域八族,妖魔鬼怪灵邪魅兽,并不算强,却是各个阴险狡诈,明日一战她既然非要去,今夜,他似还有不少东西要好好教一下此刻已经完全被他惹得炸毛了的小猫~ 那直直攻击而来的神兵灵气爆棚,一瞬便将昼焰行原来在的地方毁得寸土难存,只是这一处院落似有结界修复,之前那毁掉的回廊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原来是座幻城么?昼焰行心中思量,下一刻一瞬跃上长空,轻一位移,到了阿零身后。 感受到那股熟悉灵气包涌而来的那一瞬,阿零还来不及转身,下一刻就感觉一双长臂从身后环了上来搂上了肩头,那无所顾忌的态度惊了丫头一跳,要知道她背上还背着一背的刀呢! 灵气一下收敛阿零惊得便是连悬浮的灵气都散了,跌入那温暖怀抱的那一霎她就失控猛得朝下坠去!下一刻,人自是被搂紧了,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甚是愉悦…阿零知道自己又丢脸了,心里悲愤,却也觉得有些好笑,疲惫之中也有些难过,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空有招式和武器的花瓶,灵力不足,她的攻击在殿下看来一定就像是小孩子耍花枪一般不够看吧,像她这样,真的有资格接受歌君翎的挑战么… 阿零有些沮丧起来,落地之后,迟迟不愿开口。两人静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相拥的样子看着有些腻歪,如同每一对小夫妻吵了架之后又变回了感情很好的样子,只是阿零心情却还是很沉重。沉默了片刻,阿零犹豫着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清浅的男声,带着惯常的凉意:“既然你坚持,明日就准你去巨塔,刚才看了你的攻击了,虽然很弱,但是对付鬼域那帮杂碎,想来也够了。” 呃…诶?阿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评价,微微瞪了瞪眼:“真的?我这样…还能去刷怪?” 她一下激动,那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飘,昼焰行轻轻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丫头此一时彼一时的想法:“不是你自己要去的么?…而且这样的事我骗你干什么,骗你去死在那塔里我好再找一个?”某殿下讲话从来是口无遮拦… 咳咳咳,阿零心里猛咳了几声,却也从那冷冰冰的讽刺中的得到了肯定答复。丫头开心了,猛一转身钻入那温暖怀抱无声笑起来,笑着又觉得最后那一句实在太欠扁,想着就起了报复心,伸手悄悄拧起她家殿下腰上一小块肉有些下不去手的轻掐了一把。 那个感觉实在很痒…昼焰行笑起来:“你这是干嘛,打不过人就投怀送抱?啧,明日你在塔里可不要给本座搞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来。” 呵呵,阿零笑,笑着跟着贫:“哼哼,那可说不好,我这怎么是丢人了,明明就是美人计!~”某小瓜最近皮越养越厚了,开心起来虎口拔牙~ 美人计?某殿下眸中一瞬闪过幽光,更加搂紧了怀里的姑娘,冷冷勾唇:“就你这样还美人计,也就我这种不喜欢脸的人才喜欢你,少在那里嘚瑟。”结果都这么贬低了还嫌不够,某殿下秉着素来锱铢必较怎么痛怎么还的性情,下一刻伸手毫不客气的在丫头的小蛮腰上也拧了一把,靠,特别特别疼! 阿零叫了一声,抬头抗议,一瞬对上的那双金瞳里却是流光脉脉,带着一丝别样的神采。阿零愣了一下,实在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有人上一刻刚做了那么惨绝人寰的事下一刻就这样柔情似水的盯着她看,那浅金光泽之中传递的信息有些危险,丫头有经验,瞬间看懂了… “走,我们回屋。”某殿下神色平静。 “…那,那个…我明天还要刷怪去呢今晚要节约体力…”某小瓜开始口干。 “嗯?”某殿下像是没听懂一般单纯的应了一声,微微皱眉,“回去帮你把八族的情况理一遍…你在想什么?” “啊?…哦。”那个,原来是她猥琐想岔了?阿零笑着拼命点头,“好,理一遍,理了就直接睡觉!”她为什么要强调直接? “好。”某殿下也笑,笑得风情万种,眉宇隐隐带着一抹被拽着回屋的小瓜不敢深究的意味深长… 理了直接睡觉的话…嗯,那回报就理之前先收好了~ —— 喧闹了一晚上的后院终于清静了,夜已过半,守候驿馆等待答复的姑娘此刻却是再也等不下去了,微微乱了的步伐踏过回廊冰冷的石板,她急急朝着大门方向跑,神色慌乱,一袭水杏色的长裙在晦暗空间内翻飞,耀眼刺目。 灵,灵格合一?神,神明归位?吸纳融合成为一体,求得永生?!她都是听到什么!为什么她完全想不明白?! 小良提着裙摆,在回廊里飞奔,她此刻着急着赶回去,回去找她家主上要一个答案!主上她知道么,她知不知道她等候了万年的人过来是什么目的!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八族拦不下入侵者,主上便会被吞噬,自此消失在这个世上?!她不要她了么,不要,辰启了?!不会的,绝对不可能的! 一双水漾的杏目已是红了,下一刻小良跑过中庭,一个转弯,却是差一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白色身影,两人都顿了一顿,各自飞快后退一步,小良慌乱抬眼,一瞬对上一张清俊无双的容颜,那张脸,方才她在后院角落刚刚看见过,不对,不是同一个人,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分平和,是…眼前的人是那一日在冰山上挖出来的那个?脑海之中一瞬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却是被怒气取代——不管是谁,都是敌人,是敌人! 对面气息一瞬异变,墨瞳之中带上了寒意,对面,一袭白衣长发飘飘,换上了惯常的衣装衬着夜色正好出来玩的夜清衡心情本来很不错,望上对面姑娘怒气冲冲的小脸,他有些微愣:“…那个…那棵树…” “闪开!”夜清衡犹豫开口,才起了个头,下一刻赶时间的小良已是一声断喝把人一推,绕过转角跑远了。原地,夜清衡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心想,这鬼城死气沉沉的,养出来的小姑娘个性倒是鲜明~ 一贯心眼宽的人转眼就把事情忘了:“嗯,不反对,那就是默许了。”他径自肯定了一句,抱着手里的酒坛子转身朝着中庭走去,那静谧的院落里,一棵枯败的大树静静而立,枝桠粗壮乌黑伸向天际,月色下,尽显苍凉。 那一刻,墨瞳之中带起的一抹惋惜,下一刻,夜清衡微微举步,一动,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发梢,带来的,竟是一抹清幽花香。 繁密的花叶,层层叠叠,在那一刻,竟是在那枯败了万年的枝桠上重生!充满阴气的异世,第一次有了新的生机,那强大而浓烈的灵气环绕而上,在整棵大树周围形成轻柔气旋,直至那雪白的花瓣轻轻舒展,露出了娇嫩花心。 轻轻扬手,掌心接过一朵小花,那层层的花瓣有三重,夜清衡淡淡垂眼,微微勾唇:“原来是杏花啊。” 话落,衣袂一瞬翻飞,人已是一下跃上了枝头,月夜品酒,自是要美景相伴,才算完满。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淡淡的吟诵自齿间流出,婉转轻盈,那一曲春江花月夜,放眼广袤大地,一轮明月当空,果真应景~ ------题外话------ 殿下和清衡是不是个性差异很大嘿嘿~   ☆、007 鬼域王尊 一双人,两相错 小良一路跑出驿站,一袭艳色长裙在白墙黑瓦的异世空间里看着异常醒目,一路上她心里都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开口“质问”她家主上,好让她打消这般如同自杀一般的举动! 歌君翎是个固执的性子,平时看着随和且大大咧咧,实际上却自有一番准则很少有人能够撼动。万年的时光里,听说曾经让主上破例且一再破例的只有辰启一人,这一次好在恰逢辰启回来,小良一路都在惦念着如何把辰启叫过来逼着主上改变心意的方案,却是待她跑回地宫寝殿,一眼看见那孤立在殿门之外的惨白身影的那一刻,忽地晃了晃神,险些绊倒! 大殿之外,石阶之上,站了一个人。一袭雪色的衣衫,一头漆黑的长发,那是在这鬼域彰显身份地位的白,那是辰启,他竟是自己主动找过来了?却是为何没能进到大殿里去…? 一身黑衣的鳖婆垂着脑袋看似恭顺的守在门边,只是经过今日殿上那一场契约,小良心知她已不再只是个奴仆,已然早起异心!主上的这一招真是狠,将所有属下都逼迫到了兴奋又对立的彼岸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起初她并不太明白,却是方才在驿站偷窥到了那一幕之后,她心惊那昼零的实力,更是被昼零的夫君吓着了!如果说昼零独自闯关还有可能失败的话,那那个黑衣的男人,他有的却是铲平整个鬼域的实力,甚至在她家主上之上!所以,这便是一场明知会输的赌注么,包裹在八族之战的华丽外表下,实则却是死前的最后一场疯狂演出!主上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不想要这个王位了,她也的确是厌倦了这个地方厌倦了同八族虚与委蛇,她要走,还要带着所有她不喜的人一起下地狱,而她,却是把辰启留下了…在这样的时候,他难得来,她却是不见,这已然说明了太多问题。 小良走上石阶,经过辰启身边,她和他其实并不太熟,小良是八年前才来到地宫的孩子,那时辰启已经开始了一年回来三日的周期,她和他并未见过几面,她对他唯一的了解便是他是当年主上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是主上珍惜,并且喜欢着的人… 小良经过,辰启甚至没有偏头,漆黑大门映上的是一道孤傲的身影,年轻的男孩,年龄一直停留在了十九岁的年纪,那一年,他从人类蜕变成妖,自此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需要每年定期服用丹药调养生息才能抑制体内妖灵反噬将神智吞没,而这一日,本又是他一年一度回归三日中无比平凡的一日,过了今夜,他本该在明日午后启程,心情好的话,便去那主殿请个安再走,心情不好便直接消失,这本是他一直在做也以为会一成不变的事,直至今晚他从净房出来,见到了私下前来通传的鳖婆。 鳖婆此举何意辰启并不想知道,他只是太过惊讶歌君翎的那道旨意,只是好奇想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拿这样的大事当儿戏一样玩弄。歌君翎,她从很早以前开始便一直是这样为老不尊的个性,明明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仗着自己不显老天天装嫩做那些童话梦,说实话他很烦她这样,觉得她从来认不清现实,所以他只是来质问的,问了就走,仅此而已。 小良越过辰启,示意鳖婆开门进殿,正殿熄了灯火,小良摸黑沿着走道入了内室,那里一盏小油灯光影明灭,软榻上歌君翎一袭雪青色的长衫迤逦而下,正神色懒懒的同嬷嬷说话,在这鬼域嬷嬷和她便是主上唯二亲近的属下,而辰启的身份,其实相当于少主。 嬷嬷一直不喜欢辰启,巴不得主上快些嫁人好巩固地位,小良看着殿中景象,暗中揣测莫不是主上不知道辰启等在外面?想着她心不在焉的帮嬷嬷整理了会儿东西,趁着嬷嬷转身时候一下凑到歌君翎耳边:“主上辰启来了,在外面等着…” “知道。”却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歌君翎正端着矮几上的茶碗轻轻抿,气定神闲,“不见。” 小良呆住了,再是看见那双清淡的眼幽幽望来,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不过一会儿就要出门了吧,出去了想不见也不行了,那就见一个也行。~” 小良愣愣的僵在原地,不明白那一句见一个也行到底是什么意思,身后嬷嬷过来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小良也只顾着发愣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屋外传来清幽更漏声,启程的时刻,到了。 那巍峨殿门洞开的那一刻,出来的,是一行披麻戴孝的鬼姬。嬷嬷为鬼族首领,全族皆为女性,长发掩着苍白的脸,一抹红唇却是异样娇艳,鬼姬头戴尖顶的粗麻帽子,为首的几个持着巨大白色送葬幡,薄薄的纸片在风中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下摇晃而出,晃花了辰启的眼,那一刻,他突然想到的是,他似乎已经有快十年,没有见过她了… 他是异世离家的孩子,从妖灵入体的那一天起,他就生出了离开的想法,从他摸索出了那同行于鬼域和人界的方法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想过要再回来…却是她,强在他体内种下的毒素,逼迫他每一年必须回来三日拿上她亲制的丹药再去冰泉净室调息方能活下去,这是她强将给他的枷锁,把他当作宠物一般拴着链子挂在身边,只是那丹药能唤回他的人,唤不回他的心,他便是回来了也可以不去见她,她是女王,没有屈尊来找他的道理,所以这样最好!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却是,当那白幡飘摇而过,鬼姬嘤嘤哭泣,漫天的冥纸洒下的那一刻,他透过月光,穿过带着沉重死气的送葬队伍,他不知道为什么那鬼嬷嬷要没事干搞一个如此触霉头的仪式来送行,青隽的眉眼微微皱起,少年还有着当年那最澄净青稚的容颜,只是那一双眼,却是看尽了世间百态之后古水无波,直至,那张淡漠出尘清理无双的容颜一瞬,入眼。 那是他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一张脸,那是他还清楚的记得,却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在意的一双眼。那一刻,四目相对,她保持着淡淡慵懒的神态靠坐在纱帘幔幔的抬轿之上,望来的那一眼,清幽的蓝灰色,没有一点焦距,那一刻,那浅淡的容颜一瞬入眼再是入心,他竟是有些记不清了,当初她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眸是这样的么,不带,一点光亮… 辰启没有站在路中央,所以那送葬队伍很轻巧的就绕了过去,他猜到了她会当他不存在,毕竟他持续激怒她这么多年,她自是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到这里,辰启冷冷勾唇,下一刻,忽然开口:“这就是你的决定么,搞这么一出抢亲的戏码,然后草草的把自己嫁掉?” 那声音比夜色还冷,完全不顾尊卑,话音刚起的那一刻,歌君翎就扬手停下了轿子,听那一句话说完,那张清冷的容颜上神色很淡,看在小良眼中,那是同平日里不一样的,异常平静的,平静。 就像是死水再也没有波澜,放下的事,便再也不会纠缠,这样的状态是小良最怕的,却是最无力改变,她抬眼死死盯着高处那浅淡侧颜,看那银色长发在月光下散出莹润光泽,歌君翎偏过了头,望向了辰启在的方向。 他十年没见过她了,她便也是,十年都没有见过他了…只是那一眼的宁静,却早已没有了等待十年之人终于出现的那一刻,该有的激动和怨恨,她平静的,让所有人心死,她说,辰启啊,回来了,这次什么时候走?婚礼,你有时间参加么? 那一句,浅浅淡淡,就是论事,不是激将法,也不是反话,那一刻,辰启终是发觉了歌君翎的异样,他皱着眉,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话,下一刻她却是继续开了口,这一次,含着微微笑意:“不过也说不好,若是八族都败了,那后面就该是一场葬礼了…不过婚礼葬礼都算人生大事,性质不差太远,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知会嬷嬷一声即可。” 话落,歌君翎已是说完了全部,扬手招了招抬轿的鬼姬她就准备离去,下一刻,反应过来一切的辰启却是一下生气了! 葬礼?婚礼?她面上这么平静,却是同他说这样的话,不是故意刺激他又是什么?!那淡然和冷漠许都是装出来的吧,她是因为生气,所以故意气他的,对不对?!实在太过幼稚! 那一刻,心底泛起的怒气不知是真怒,还是为了掩饰骤起的不安,下一刻,依着自己素来在对方面前任意妄为的性子,辰启竟是扬手一瞬召唤灵气欲拦下轿撵!阻拦王驾可是死罪,鬼姬出手亦不是普通半妖可以抵挡的,身后嬷嬷看着一切老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下一刻却是空中一道凌冽白光闪过,一瞬打散了辰启掌心的灵气,落下了一道不轻的灼伤! 辰启没想到会被攻击,一瞬皱眉痛哼了一声,抬眼恨恨对上攻击袭来的方向,那里,歌君翎正微微偏头望向他,那个眼神,高高在上,带着冷意:“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容你今日一次说完,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座面前。”她忽然便说出了如此凉薄的话。 就像是一个心爱的娃娃,想要的时候,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千方百计的禁锢在身边,结果忽然有一天,突然就决定舍弃了,又是不管对方是否愿意,毫不留情的就丢弃,这,就是此刻辰启的心情,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都觉得会发生但是今日真的发生的这一刻,却是刺激得他体内气血一瞬上涌还未完成调息身体差一点负荷不了震出内伤的,感情! 那一双冰凉的墨瞳,骤然带上了嗜血的杀意,看入的那双浅淡眼眸中却是全然的平静,全部是,他最怕的那份绝情。明明当初狠心离开的是他,明明后来控制着局势的也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骤然而起的慌乱,让辰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下一刻他下意识就问出了口,那个他绝对不想让她知道的问题! 他说,你这样,置我于何地?你这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一声质问,咬牙出口,他的嘴角已是溢出一抹红痕,她看得真切。那一刻,那高处俯看而下的浅瞳里泛起的是一丝疑惑,她有些看不明白他此刻的激动,也有些判断不好自己的心情,她置他与何地?他是她的,什么人…?这一刻,歌君翎忽然发觉,她似是已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 “什么人,已经不重要。” 最后那一刻,淡淡出口的这一句,便是歌君翎此刻心中唯一能确定的念想。他是谁,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他于她,是怎样的存在,她曾经,又有过怎样的期待,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现实,永远不会因为感情而改变,她很早就学会了这个道理。 而教会她的人,明明,就是他啊… —— 那一夜,王驾行过,从地宫,到荆塔,王城主道,一地冥纸,无比凄凉。 阿零是在第二日的午夜,如约来到那黑色的巨塔之下的,彼时,王城还是那空无一人的死城,那九层巨塔,层层飞檐,悬于空中的铜铃轻旋,发出时而嗡鸣时而清幽的铃声,昼焰行轻轻覆到阿零耳边,告诉她这是引魂歌,要她千万不要认真去听,话落,他轻轻点了一抹朱砂记在她的右耳后方,一瞬清明了她耳朵里的杂音。 一日的准备,阿零已是将关于这鬼域八族能了解的地方全部了解透了,此番进入巨塔,会是一场恶战。阿零站在清幽月光之下,一日的调息体内如今灵气充沛,便是连脸颊上的痕迹都淡去了许多,一头柔顺长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眉目清秀的小脸上,沉静中多了三分英气。昼焰行垂眼看着丫头微微勾唇,指尖把玩着她的发梢,神色看着平静中带着一丝慵懒,两人站在一处偏僻的地方说话,一副小夫妻依依惜别的恩爱模样,只有阿零知道谈话的内容绝对没有一丝旖旎遐想。 “说的都记住了么?”昼焰行神色淡淡。 阿零点头,看着严肃认真,昼焰行不是腻歪的人,松了绕在指尖的发丝,轻轻推了丫头一把:“那你去吧,早去早回,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清浅的话语,听不出什么温柔倦怠,那双淡淡萃着月光的眼中,亦是看不出过分的柔情蜜意。只是,便是这样一声惯常的交代,一句等候的承诺,质朴而单纯的东西反而叫人更加欢喜心安,阿零点了点头,微微勾唇笑了笑,伸手握上昼焰行的食指轻轻捏了一下算是告别,然后转身,步子坚定的朝着巨塔入口走去。 用心体会她的心意,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给予她最大的帮助和指引,她已是拥有了最好的一切。 今夜,至明日,这一日一夜的战役,她只能成功,绝对,不会失败! —— 荆塔内部,算是另一个交错时空,鬼域本就是四通八达的各种时空集合的地方,一步踏错便回不了头,这才是这个怪物遍地的地界最恐怖之处。 九层的宝塔,如果歌君翎言而有信的话,此刻她应该正在塔尖第九层的密室里等待她的出现,要到达那里,必须通过下方的八层空间,巨塔是锥型,越到上方空间越小,阿零如今所处的一层,整个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地那么大,里头黝黑一片,隐隐的,能听见暗处传来的带着野兽腥臭的喘息声。鬼域八族,有一族为兽,感应着那样的气息,阿零几乎已经确定了,一层她所要面对的敌人便是牛怪一族,灵力不强,却是人数最多的那一种族! 心里这么想着,下一刻,阿零摊开掌心燃起一捧明火,一下置入空中,火焰在半空凝结,悬浮着缓缓照亮整个一层空间,下一刻,那火光还未照亮的角落里,忽然一阵浓重的响鼻声传来,一瞬一对猩红的眼在黑暗中睁开来,散发出幽冷的光,阿零一偏头对上那双眼,下一刻,庞大的身躯已是瞬间从黑暗中冲出来,带着一股异常腥臭的风,朝着阿零急攻而来! 阿零在那一刻跃起,身体轻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再是一个翻转脚尖点地,稳稳落在了牛怪的后方。对于牛怪这种力量型的对手来说,阿零这种靠速度和敏捷度取胜的对手可以是天敌也可以是猎物,关键点取决于双方的防守和攻击哪一个更有效。阿零显然在避开牛怪的攻击上更胜一筹,那么只要她的攻击能有效的重创牛怪的话,这一场阿零的优势便是压倒性的。 牛怪几乎是在阿零落地的那一瞬间就提着战斧转过头来发起了第二轮攻击,但是和第一轮一样,阿零还是不慌不忙的避开了,并没有直接发起攻击,她在熟悉牛怪的攻击路数和移动方位,毕竟这个空间这么大,她有的是地方可以躲。 几个回合之后,牛怪的喘息开始愈发剧烈起来,只因阿零每一次落下的角度都是在他必须扭转至少一百八十度才能再次攻击的地方。不停的转身给这个庞然大物的心脏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同时也让他非常恼怒,感觉到对方的戏弄之意,牛怪感觉自己王者的尊严受到的侮辱,下一刻,就在他挥起战斧一瞬朝着阿零劈去然后她又轻轻跃起的那一刻,牛怪忽然在半空中将斧头一下顿住,一个转身狠狠劈向了身后的另一个方位! 在阿零研究他的攻击路数的时候,牛怪自然也花了心思分析了阿零躲避的轨迹,那一下是朝着原本阿零该落脚的地方劈下去的,一双铜铃般的牛眼在转身的那一霎已是晃眼看到了落下的那抹黑色身影!牛怪心中大喜,愈发用力甩出斧头,砰得一声巨响,战斧锋刃直直劈下,砍入地面足足三寸有余,一时间砂石飞溅便是整个巨塔都震动了一下,尘土飞扬之间,牛怪瞪圆了眼寻找目标,下一刻,却是空中忽然一下降落一击凛冽膝击,狠狠砸上了他的天灵盖! 那一击裹着灵力异常沉重,竟是一下将毫无防备的牛怪压得单膝跪倒在了地上,连斧头都脱了手!只是一瞬的攻击怎么够,对于这种动作笨拙且反应迟钝的对手,抓住可趁之机连续攻击打得他没有招架之力才是上策!阿零学的本就是力量型的泰拳,招式狠辣硬冷刚强,膝击之后她迅速跃起,在半空中一个转身侧踢狠狠踹上了牛怪脸上最薄弱的鼻子,嗷的一声,牛怪发出震天的一声痛呼,一瞬后仰露出了更加脆弱的颈项,阿零自是毫不客气,再一个转身,脚尖用力顶上牛怪的咽喉一个弹腿,把人直接踢得飞了出去! 悬浮灵力配合着泰拳迅猛的招式无敌好用,连续的飞踢膝击肘击和掌劈,不用落地可以一瞬间攻击十来次,攻击的同时,只要将体内的灵力一瞬集中到相触的那一点,就能将攻击的杀伤力发挥到最大!阿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真的很像格斗游戏里面开了外挂的选手,不仅以攻为守,每次袭击的瞬间金色灵气溢出还能带起颜色绚烂的气旋,打斗画面异常华丽,透过那一晕晕的金光阿零观察着牛怪的伤势,觉得如果现在他头顶上出现一个血槽的话,那应该已是快到了尽头! 徒手肉搏,竟是被这样一个小丫头逼到这样的田地,这实在是牛怪始料未及的!他可是荆塔的第一关啊,他可是要宰掉入侵者迎娶女王登上王位的啊,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打败?!牛怪也许灵力不够,但是意志力和体力都是绝佳的,身上受得伤并没有过多影响到他的行动,反而因为受伤激发了血性,使得他躲避的速度越来越快,张口发出的怒吼也越来越疯狂! 下一刻,一双铜铃大的牛眼死死盯着半空中不断攻击的少女,牛怪在一击侧踢之中拼了命的往身侧扑去,那里是他早已计算好的路径,扑倒之后一个侧翻,就能滚到他的战斧身边!巨大的手掌一瞬握上战斧手柄,牛怪大吼一声一把将斧头拔了出来舞上了长空,血红双眼望去的地方,阿零还在上一轮攻击的牵引力下没能转过身来,下一刻,牛怪大吼一声,使出全胜力气一瞬将手中的斧头朝着阿零的后背猛掷了出去! 那一刻,脑海之中想象出的,是那娇小的身影瞬间被利斧一劈为二血肉横飞的惨烈画面,光是想象,就让牛怪一瞬热血沸腾全身上下的血管经脉都被打通了一般畅快!只是那样的画面在脑海中停留不到一秒,就被战斧生生顿在了空中的画面取代,牛怪瞪大了眼怎么也反应不过来,他灵力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能挡下武器的结界,下一刻,阿零慢慢转过身来,一张沉静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脸颊上盘根交错的黑色纹路,愈发的深了。 浊气在战斗之下得到了触发,不断挑动着阿零体内的黑暗因子,墨瞳淡淡望下,看出了牛怪眼中的那抹震惊和惊慌之后,阿零感到了愉悦,且更加想要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实力,浊气侵体代替了理智判断,下一刻她忽然扬手幻化出十指尖刀,干脆利落的将悬停在身前的长柄大斧切割成了无数碎片! 金属碎片在空中火焰的幽光中飘零而下的那一刻,牛怪僵着脑袋瞪圆了双眼,露出的那个表情已然暗示,胜负已分! 如若这一次,只是简单的一场战斗的话,牛怪一定早就逃走了,只是可惜,这样的擂台赛,设置在这样的异度空间之内,除非入侵者死亡,否则所有人都不具备出塔的资格!这是一场生死之争,唯有拼命到最后一刻以求一线生机,下一刻,心中定下这样的念头牛怪体内一瞬爆出蓬勃戾气将一身如同针尖一般的牛毛抖落下来,密密麻麻的牛毛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那恶心刺鼻的酸臭体味扑面而来,阿零微微皱眉,在牛怪的怒吼声中看着地上的牛毛一瞬幻化成一尺多高的小牛怪,各个手持长矛,朝着她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牛毛变成兵将,这便是牛族征战之时人数众多的秘密!这一招已是牛怪的必杀技,且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是很有用的,只要牛毛变成的小怪多到一定程度,终会将这整个一层填满让阿零躲无可躲!只是,这样的招数却像是送上门来的美餐一样,下一刻,浊气弥漫之中阿零微微勾唇露出了一抹冷笑,一瞬扬手,竟是从身后一片虚无的空间内幻化出了一只火麒麟! 契约的侍灵不再是独立个体,依凭与主人的存在而存在,故而带上侍灵进入荆塔,并不违反阿零同歌君翎订下的独自挑战的协议。 这一点,便是今日入塔之前,昼焰行交代阿零的三件指示中的,第一件。 火麒麟的出现,对于易燃的牛毛小怪来说杀伤力是巨大的,麒麟口中喷出的三位真火便是连水都浇不灭,一瞬喷涌而出,将整个布满小牛怪的地面一瞬化作了一片火海!金红色的火光之中,阿零悬浮高处淡淡望下,看着那群小怪挣扎着痛苦着悲哀死去,看着更多的小怪害怕得想要逃回主人身上,带着明火拼命往牛怪身上扑!牛怪被越来越多燃烧着小怪扑倒在地,再也挣扎不了发出痛苦悲鸣被火光完全淹没的那一刻,阿零已是淡淡转身,驾驭着结界朝着阶梯的方向飞去。身侧,鲜红的麒麟完成任务一瞬幻化出了原形,阿零伸手在大头求表扬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带着大头无颜缓缓朝着二楼走去。 荆塔一楼彻底烧毁,连带着牛族首领和整个牛毛军队葬身火海,这一轮,入侵者对抗八族之一的兽族,入侵者,获胜! —— 彼时,那黑墙黑瓦几乎完全溶于了一片夜色之中荆塔之下,昼家所有人都从驿馆搬了过来,不仅人到了,还带来了些吃的喝的,直接就在荆塔脚下铺了一块区域搞起野餐来… 这样毫不看时机任意妄为的奇葩举动想也知道绝对是清衡的提议,昼焰行神色微冷的独自靠在离野餐团体不远处的一块断壁上,望着那其乐融融把酒言欢的场面,也不知该怒一句他们简直是太宽心,还是该叹口气,赞许他们所有人都对丫头信心十足… 只是,这样欢闹的气氛却也似柔和了他的紧绷,让他在用束缚咒感知阿零的情况的时候,并没有原先一人在此时那样紧张。他并不担心阿零输,担心的却是她为了要赢拼命逼迫自己承受一些超出负荷的东西,他知道他放了她出去就该做好她会受伤会疼痛的准备,只是像这样从未有过的煎熬和担忧他抑制不住,只能任其发展,一次又一次的动用灵力查探。 指尖再次泛起金色灵气牵引着束缚咒定位丫头此刻的情况的这一刻,昼焰行微微叹息,傻丫头的表现似乎比他预想得要好,此刻似已是通关第二层了。 同束缚咒的功效一样,此时那荆塔顶端第九层,狭小却舒适的一间密室内,长发轻散衣衫半解,歌君翎正饶有兴致的斜靠在软榻上,看着幻境之中宝塔第二层的情况。 抽签抽到第二个出场的是灵族的宝宝,长得粉雕玉琢的外表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实则却已是活了几万年便是在鬼域都算得上始祖的一个“老祖宗”…宝宝便是老祖宗的给自己封的称呼,而身为灵体的她并不具备特别强大的杀伤力,却是脑子十分好用喜好玩乐,这一日,她出给入侵着的题目便是“躲猫猫”的游戏。 灵的优势是没有实体,可以通过通道自由穿梭在多个异世空间中,故而这一场游戏其实无论怎么玩都是输,因为寻找的一方不能去往交错空间,怎么样都不可能在限定的时间内抓到她!这就是宝宝设计的想要投机取巧的小游戏,却是她太过自大也太过相信空间穿梭的能力了,完全忘记了前一轮死去的牛怪的血,有封印空间入口的功效! 结果,当所有空间被封印起来,这么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加上两个参加躲猫猫的人,怎么看都是宝宝输定了~歌君翎透过幻境看到那张憋红成了猪肝色的小脸,勉强压抑着笑意,看着宝宝一如既往的开始赖皮,推说游戏结果作废,她要换一种方式再和入侵者比一场!结果却是话没说完,不知哪里突然飞出来一个小侍灵一下掐着宝宝的脖子就把她推倒在地蹂躏了上,歌君翎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破功爆笑出来,拍着怀里的抱枕直嚷着要小良快看宝宝那张红得发紫的脸! 只是,小良此刻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现在的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都太奇怪了,不是么? 为什么主上看见对方赢了,会这么开心?为什么她能这样没心没肺的笑着,好像事不关己?那个入侵者,她明明只是第一次来到鬼域,为什么会知道牛怪的血会可以封印宝宝的空间这么机密的事?!还有,那个抽签不是随机的么,为什么就那么凑巧,在需要用到牛怪的血的时候,他正好就在前一关被打倒了! 环环相扣,乍一眼处处正常,仔细分析起来却是处处违和,那一刻,耳边那总是让她觉得愉快的清越笑声都变得刺耳起来,小良微微偏头,目光扫过软榻之侧静静守护的嬷嬷,再望上那张笑容肆意的容颜,是嬷嬷背叛了主上私下操控了抽签顺序么?不,小良在下一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让她相信是嬷嬷起了异心,还不如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主上的授意,根本没有什么八族的考验,主上本来就是想要那入侵者上到第九层把她带走的! 那一刻,倏然闯入脑海的念头让小良一瞬手脚冰凉,她不敢再看向歌君翎的方向,生怕异样的神色透出端倪,犹豫着,她也只能再次抬眼望上那半空中的幻境,那里,那孤身前来挑战的入侵者已是成功破解了第二道关口,朝着三层而去。 —— 室外,绵延了十多个小时的漫漫长夜终是在第一缕没有温度的晨光穿破云层斜照上荆塔的那一刻悄然散去,鬼域的白日来得很晚,却是亮的很快,没多久整个死气沉沉的王城就笼罩在了幽冷的日光之下,那王城主街上,前一夜王驾经过洒落的那一地冥纸还在,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辰启独自行走在如同鬼道一般的主街上,去往的方向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并不刺眼的阳光这一刻照在脸上,竟是让他皱眉躲避眼眶都有些酸疼。微微垂眼,辰启缓缓挪动着步子,这一日的离去,比每一日都要沉重,他多了一个行李,里头放了整整三大罐子他每年调息所必须的丹药,明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明明以后就可以再也不用踏足这个让他讨厌的地方了,此时此刻,他却像是心底狠狠的缺失了一块,生生剜去,血肉模糊的疼,这是为什么呢,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此刻的矛盾,和可笑… 下一刻,辰启伸手触上眉梢,那个动作不知是要擦眼泪还是遮挡阳光,却是在扬手的那一刻,指尖忽然触到了一片柔软微凉的东西,他有些诧异,握上手心摊到眼前一看,那竟是一片,雪色的花瓣?! 那一刻,墨瞳倏然瞪大,辰启几乎惊得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鬼域,怎么可能有花呢?这个鬼域,怎么可能有花?!只是,再这么激烈的强调着,心中却是有一个念头叫嚣着奔涌而出,花…能开花的,这个王城,这整个鬼域,能开花的地方只有一处!想到的时候,他已是不自觉的拔腿就朝着那里飞奔而去,太过激动的时候,手中的包袱一下摔落在了地上都不自知,破碎的罐子洒落了一地鲜红丹药,骨溜溜的滚落到冥纸之间,却再也没人在意。 那一棵杏花树,他来到着鬼域的第三年种下,他犹记得当年,她最爱的便是人界那一切风花雪月有关情爱的故事,最向往的,便是能亲眼见一下那书中描写的山川河流,城镇街道,能有朝一日,亲自踏上那片想象中的土地,却见见那里的人,是不是真的像是书里说的那么矫情,却拥有这个世上最美好的感情。 那一年,她不能离开,他尚且年幼,那一年他们商量着,一起照着一本书中描绘的场面修建了一个院落,在那个院落里,种下了一颗高价买来的异世花种。 只是啊,那颗种子从发芽,到抽枝,直至蓬勃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为止,它都从未开过一朵花,从未长过一片叶子,永远都是漆黑狰狞的粗壮枝桠,当年她安慰他说那是因为他们的小树在睡觉,这一觉有点长了,等到睡醒了就会开花结果,而这样的话,等到他长大了之后就已经骗不了他了,他知道那棵树是枯死的,永远都不可能开花结果,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有很多事,并不是她爱幻想就能够实现,有很多结果,不是靠着她把他当作一个孩子一般隐瞒呵护,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就像是他知道,他们的这棵树永远都开不了花一样,他也很清楚,他永远都不可能变成那个足够强大,能够配得上她,能够保护得了她的男人。想当初,年幼无知的时候,他曾在那棵树下豪言壮志的许下过誓言,说他一定会变强,强到可以战胜所有人,包括她在内,而等到他能做到所有这一切的时候,他要娶她,为妻!当年的誓言,稚嫩无畏得叫人恶心,特别是之后,历经了十几年的痛苦挣扎,他才自己领悟到了原来他和她是不一样的,他是凡人,体内根本没有灵力!紧接着,他经历生死异变成为半妖,却还是那般孱弱无为根本及不上她分毫!那样的时候,他知道真相后难过的甚至想死的时候,她却是事先什么都没有跟他说,事后也只是一味的告诉他,一切有她在都没问题的,要他安心… 所以,他是要安心来做什么?安心的,永远当一个需要她的庇护才能够生存,在她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的孩子?! 当年,除了离开,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昔日的那一句誓言,她听入耳中的那一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会觉得可笑么,还是只是当那是一句童言无忌的话说过就忘? 他想,他是有些恨她的,恨她的隐瞒,恨她的随性,恨她的强大,恨她,不能放下一切跟他离开… 当他去往了人界,看遍了她最爱的山山水水,踏遍了她想去城镇街道,他甚至可以很肯定的跟她说,她看来的那些爱情根本就不存在,现实永远都比她爱的幻想要残酷得多,不过,她应该是知道的不是么,他和她,他们两人,不就是一场鲜血淋淋的教训么?… 他原以为,他和她的感情,就像是他们的那棵杏花树,生错了地方,永远都不可能开花结果; 他原以为… 却是啊,当循着那微风而来的方向飞奔而去,穿过那熟悉的街道,推开那尘封了千年便是经过都不敢的院门,回廊幽深,曲折的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再是一个转角,微风送来暖香一瞬铺面,那一刻他呆呆伫立,险些跌倒,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繁花似锦满院落英,那一丛丛雪色的绒,是他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了百花争艳旖旎芬芳之后,却永远无法替代和比拟的美丽。 …所以,是他错了么? 或许,他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所有… 微微战栗,那墨瞳淡淡往上,望去的地方,是那繁花映衬之下,天际那一抹深黑巨塔,视线触上的那一瞬间,巨塔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塔楼三层的位置忽然有大量水流从四面喷涌而出一泻千里,从驿站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那一瞬水花飞溅之间带起的晶莹… 只是啊,站在那荆塔脚下,能看到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巨塔三楼的墙体完全破碎,倾泻出了整整一层的清水,恍惚间有什么东西顺着喷发的水流一下滑落到了地上,不远处昼焰行淡淡垂眼,待到洪水褪去,入眼的竟是半截鱼尾,青黑色的鱼鳞,深绿色的鱼鳍,上半身不知正躺在谁的腹中,只余下一截拦腰咬断的尾部,血肉模糊。 荆塔第三层,怪族鲛人,已破! ------题外话------ 写到歌君翎和辰启,白就想到了这个词了,一双人两相错,很适合他们啊… 今天字数回复了,明天努力调整时间,等到时间固定了之后题外通知,白想尽力调整到早上9:55,但是不敢夸下海口怕食言咳咳…总之会加油哒!╭(╯3╰)╮   ☆、008 鬼域王尊 心想事成 荆塔九层,不大的空间内,一张材质上好的软榻,一鼎味道清幽的香炉,袅袅青烟之中,屋内的气氛并不像之前那样诡异的轻松,歌君翎不再没心没肺的笑了,一双色泽奇异的双眸淡淡凝望的地方,那幻境之中已是一片漆黑,下一刻她扬手操控,将幻境画面重新调回了那深蓝色的水下世界。 荆塔第三层的守护者是鲛人一族,类属于怪,人身鱼尾,长于鬼域南面的死海,生性凶残。从鲛人一族的类别就可以看出,这一种族完全不似世人以为的那么美好,上半身长着一头漆黑的如同海草一般的长发,青面獠牙五官狰狞,一双没有眼皮的大眼睛在深海的水底会透出银白色的光束,如同探照灯一般,两排尖锐的如同倒钩一样的牙齿明晃晃的从嘴唇里龅出来,顷刻就能将猎物撕得粉碎!鲛人一族多为雌性,却是上肢发达下颚有力,为了捕食进化出了强健的臂膀和锋利的爪子,在水下成群结队而来,是异常恐怖的猎食者! 而这样恐怖的鲛人一族,却是在自己最擅长的水底被完全击败! 那幻境回放出的画面中,深蓝色海底,四处都是四通八达的洞穴无处藏匿,一旦接近洞口,不知何时就会被熟悉洞穴的鲛人从暗处攻击,一瞬拖入窄小洞口咬断喉咙! 这海底的洞穴阵便是鲛人一族捕食最有利的场所,猎物一旦被逼入迷宫一般的阵列中便再难脱身,歌君翎本人亲自领教过鲛人族的穴阵,要知道当年这一处可是唯二的两次让她受了伤的地方之一,如今这模拟死海穴阵幻化出的阵列虽然不大,功能却是一致,说实话,昼零能这么快破掉第三层,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幻境中的画面还在继续,歌君翎神色淡淡的看着一身黑衣的姑娘操纵着结界从冰冷的水下穿过,她的灵力不足以在这样的空间里长时间维持结界,没一会儿就脸色苍白的撤下了结界,深深憋了口气想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度过这一段没有防御的时间。却是下一刻,当她刚刚游过一丛茂密的海草,忽然一大堆气泡一瞬从海草之后喷涌而出扰乱了水流,就在视线一瞬模糊的那一刹那,一只覆满了细鳞的粗壮手臂一下从海草后探出来,扬起五指锋利的爪子猛的朝着阿零的颈项处抓去! 这样的一击如果成功后果是致命的,水中活动不便,阿零只能勉强侧身右脚一脚踏上不远处的一片礁石借力朝前冲了一把,移动的瞬间身后那锋利的爪子已是触上了她的身体,因着那个冲力一下扣在肩头,瞬间就穿透了皮肉!大量深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染红了海草周围的水域,阿零伸手捂上伤口,结界都没能力张开,只能先奋力逃亡,先是伏击,猎物受伤之后就全体出动猛烈追击是鲛人捕猎的习惯,追踪着那让人兴奋的血腥气,七八个鲛人一下从附近的洞穴里探出头来,挥舞着倒钩长矛追了上去! 这一幕,便是交战到方才最最紧迫的时候,歌君翎调整着环境一路跟着受伤的昼零,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流血越来越多,那一刻,她甚至已经笃定了,她一定会死在这片冰冷的水域! 歌君翎和阿零本是同源,但是并不表示一人的死亡就会牵扯到另一人,对于身为人格的昼零,还有她体内的神格灵鸢,歌君翎的感情一直很淡然,既不排斥,也不接受;她可以在昼零达到她的要求之后毫无怨言的接受自己被融合的命运,而同时,她对对方的生存或是死亡,没有一点在意的情绪。 如果说昼零死在了八族手中,那也只能说明她实力不济,没有达到能融合她的资格而已。 所以,那双淡淡凝视的眼眸,在看着那黑衣的少女终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了过去,静静漂浮在了幽暗的阵列角落再也不动的那一刻,并没有带上一丝异样的情绪,下一刻,鲛人们追了上来,开始绕着悬浮的少女盘旋游动,看着如同追寻着血的味道赶来赴宴的鲨群一般。 鲛人是杂食,什么都吃,看着那滑过水面瞪圆的双眼里带出的贪婪幽光,歌君翎微微垂了垂眼,下一刻正欲扬手遣了嬷嬷去阻止鲛人给对方留个全尸,却是忽然一眼瞥见那三面环着礁石的阴暗角落里一道金色幽光骤然闪现,在这样黑暗的空间里异常明显,金光被水纹晕染成弯曲的线,映上的那个模糊轮廓渐渐清晰,一身简便的黑色衣衫,一头如墨般轻散的柔顺长发,那站在角落里默默念出灵咒的女孩,小脸苍白却是眉目清秀,一双淡漠的黑瞳映衬着脸上象征着黑暗同样也带来疯狂的纹路,那张脸那个灵力,分明就是昼零! 一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两处!那一刻歌君翎一瞬心惊,下一刻她扬手一挥将幻境拉回到鲛人聚集的高处,那里,那黑衣黑发受了伤的“昼零”分明还在,歌君翎却是猛然发觉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见过她的脸了!紧接着,便是有一只鲛人再也受不住诱惑一下俯冲下去拉起猎物的胳膊就准备下嘴,却是一动,那悬浮着的人体忽然一下翻转了过来,头部一瞬胀大成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脑袋,一张嘴,一口将整个鲛人的上半身咬了进去! 侍灵无颜,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姿态,对主人忠心耿耿却也同时凶残嗜血,遇上这样的对手,实乃鲛人一族的末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逆转!不远处,那盘旋着的鲛人全部僵住了,看着那大脑袋上明晃晃的尖牙卡在同伴的腰部,一瞬便嵌入了肉里!那一刻,大量鲜红的血液涌出将整片水域都染成了黑红,一片浑浊之中,只见那露在外头的半截鱼尾疯狂扭动,然后倏然一下僵硬,紧接着断裂,悄然无声的沉入了下方一片漆黑的幽冥深渊! 几秒钟,仅仅只是几秒的时间,局势就完全颠覆,所有人都全然愣住,完全反应不过来这一场颠倒了身份的血腥杀戮!只是,彼时已是再也没有时间给她们反应和回击了,就在假的阿零一瞬吞掉了一只鲛人的下一刻,藏匿在角落里守株待兔的真的阿零已是诵读完了最后一道咒符,一瞬张开双臂将周身的金光尽数抽了出去!金光在水中变异,成了无数条笔直的金色丝线,丝线看着很漂亮,却是所到之处割肉错骨粉碎礁石,形成了一道锋利的巨网,将落入三面无路的陷阱的鲛人一族尽数歼灭! 那是一场,比起疯狗一般的鲛人抢食猎物还要血腥残暴的疯狂杀戮,整个幻境之中都是浑浊的血水和散落的碎肉,很快,那远远操纵着一切的女孩那张沉静的容颜就已经快要看不清了,透过幻境,歌君翎死死盯着对面那双清冷墨瞳,看着那抹幽深之中隐隐带上了一抹奇异的光彩,下一刻,那爆射而出的金线终是将整个三层的外围墙穿透,大量血水冲破围墙倾泻而出,整个水底空间被完全破坏! 这便是,方才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的画面,不同于小良此刻还在心惊那吃了鲛人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歌君翎却是在意着那最后一刻入眼的奇异神采,微微蹙起眉来。 昔日的神女灵鸢化作三个灵格,歌君翎是三人之中唯一拥有全部神女记忆的那个。因为从最初就明了自己的身份,歌君翎在万年之间动用过许多关系去打探神格和人格的下落。可以说,以她对神女的记忆,这般肆意杀戮之后竟是会觉得兴奋,那绝对不是那神女灵鸢的个性;而人格昼零,她观察她十几日了,这也绝对不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如此这般,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那带来黑色纹路的浊气已是在不断的灵气动用中渗透进了昼零的每一寸神经左右了她的每一个判断,巨塔关口还有五道,之后的刺激只会越来越大,最终,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望着通关了第三层神色淡淡朝着四楼进发的淡漠身影,歌君翎不动不语,那一双浅浅的蓝灰色眼眸里却是带上了一抹复杂冷意。 半宿黑夜,历经三轮比拼,慢慢行走在通往四层的阶梯上,阿零微微偏头透过窄小的窗枢望出去,发觉原来外面已经天亮了。 她停下脚步,站在那处看得清外界的小角落里,静静看了一会儿。 鬼域的景色并不好,天空中没有浮云,大地上没有树木河川,有的只是冰冷的太阳,和一望无际的荒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不出都是一样,没有一点美感。这一刻,阿零沉默着,脑海之中想到的画面,却是那耸立在荆塔的另一侧,漆黑密封的巨大宫殿。 生活在那样一个地方,面对着,这样一群子民,每一日,每一夜,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枯燥的景色,这,就是歌君翎过着人生么?那一场梦境,那最后时刻沁入骨髓的悲凉,便是过着这样的人生,她还是失去了心底里唯一在意和珍惜的那份情谊么?那不就像是,永远漆黑的世界里被剥夺了最后一道光,此后那样的黑暗,该是多么的煎熬… 阿零垂了垂眼,下一刻伸手扣上窗枢将那一丝幽光完全隔绝在了外面,然后她转身,一步步,沿着盘旋向上的阶梯,缓缓走了上去。 黑暗也好,光明也好,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不同,此时此刻她能掌握的,也只有自己的而已。 想着,阿零终是站在了那贴着黄色符纸的第四层大门之前,扬手她扯落封印,轻轻推门进入,门后,却不是她经历了三关已经开始习惯了的黑暗空间,相反,那里很明亮,也很宽敞,甚至凉风习习让人感觉非常舒畅…阿零微微止步,站在门边,看着眼前黑灰色街道白墙黑瓦的房屋,那街道盘根错杂,那屋子鳞次栉比,那每一间小小的屋子看着都是那样的相似,那每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小路看着根本就没有区别,就在阿零一瞬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迷宫的那一刻,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广袤无垠的异度空间,仿造了王城修建,却是没有地宫也没有荆塔,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物的东西…阿零站在原地,那一刻竟是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一抹小小的慌乱来——她可是,一点都不认路的… —— 那曲折蜿蜒的迷宫,处处相似,便是方向感很好的人置身于内恐怕都很难找到出口。沿着道路慢慢走了一阵,阿零发觉自己已是回不到起点的位置,这个迷宫并没有任何限定时间的装置,让阿零不禁猜测,也许这只是一个伪装成迷宫样子的陷阱,其实根本没有出口。 之后,阿零尝试了一切可以尝试的方法。 丢在地上做标记的武器,一个转身的时间便会顷刻消失在原地; 周围的墙体坚硬无比,尖刀划不出印子,鲜血染不出痕迹,便是用了她最大的灵力灌注在最强的兵器上发动攻击,也砍不下一片砖瓦一点碎屑… 而当她想要飞起来的时候,就会有房檐齐平的结界压下将她完全阻碍,当她想要派出侍灵一起寻找出口的时候,就会发觉在这个空间里她的召唤咒竟是被束缚了,无法召唤出小伙伴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这到底是谁镇守的关卡,为什么会这么强大?!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束手无策带来了负面情绪,让阿零整个人都开始渐渐僵硬麻木起来,这已是她待在这个迷宫中的第三个小时,她越走越累,越走越冷,越走,越觉得自己就是在漫无目的瞎逛,白白耗费了体力…终于,她再也走不动了,找了一个角落坐到了地上,白墙黑瓦的空间,看久了这两个颜色都异常刺眼,阿零抱着膝低下头,把额头靠在膝盖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放空了一下之后,开始迫使自己再次认真分析起来。 鬼域八族,分别对应妖魔鬼怪灵邪魅兽八大种族,除了对应魔族的那个便是连殿下都探查不到身份之外,其他的七人,分别是妖族的鳖婆,鬼族的鬼嬷嬷,怪族的鲛人,灵族的宝宝,邪族的阴归,魅族的魅音,还有兽族的牛怪;而八族按照攻击的模式分类又可以分成两组,分别是包括了兽族怪族等的物理攻击模式,和包括了鬼族灵族的心理攻击模式,此刻的这个迷宫里并没有躲藏着什么怪兽需要她搏斗,那么便是更偏重心理攻击。只是,设下这样的迷宫想要实现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只是想让她沮丧么,想让她最后坚持不下去了提出放弃?这样迂回的方式显然不是鬼域之人的行事作风,必定还有什么玄机在里面,才能形成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陷阱。 …完美无缺…么? 脑海中一瞬闪过这个词的那一刻,就像是忽然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一瞬带起了心底一抹微微的违和感。只是那样的感觉太淡过得太快,还没来得及细想就一下从指间溜了出去,阿零抬眼,蹙眉望上对面的白墙,神色有些严肃,片刻之后,她终是反应了过来,发觉单单完美无缺这一点本身,就是一个很违和的存在。 这个世上,任何人为的事物,都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终是有想不到的那一处,也终是有能力不济实现不了的那一面,便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完美的东西,也总有一两个人能挑出一些或主观或客观的瑕疵来,这才是世间百态人之常情。 有一句话,叫做反常即为妖,说的就是任何一个超脱于常理之外的东西,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例如这样一个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迷宫,它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严防死守她的逃脱方案而精心设计的回应,只是这样精准的对应真的是凭借着一个外人对她的了解就能设计出来的么,这个世上,最了解她自己想法的只有她本人,也只有直接关联上了她所有主观想法的东西,才能真真正正做到万无一失! 她突然,就明了了这个迷宫的终极玄机! 才不是什么最完美的设计,也根本不是强大到了她望尘莫及,其实这只是一个很小很简单的策略,方才在她进入迷宫的那一刻,一定有人动用了什么咒法,将这迷宫之中所有的物理变化都和她脑子里的主观想法挂钩了起来,于是,当她想到这个迷宫可能没有出口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找到出口,在她觉得迷宫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绝对有玄机可以抹杀她做的标记的时候,她所有的标记就都失效了。 而在她飞起来的时候,她想到的是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她飞出去,在她攻击房屋的时候,也不自觉的想到了房屋也许会非常坚固,人脑在一秒之内潜意识里会闪现上百条信息,有的根本连本人都感知不到,而这个迷宫,一定是她最开始因为不认路产生动摇的时候就起了变化,之后不积极的情绪一路累加,使得客观情况变得越来越差,完全就是恶性循环! 想到这里,阿零一下站起来,忽然觉得身上的冷意都消失了,三个小时虚耗的体力也像是瞬间回到了体内,在这样一个凡是都能“心想事成”的空间里,想要让自己恢复甚至变得无敌强大都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而如今她参透了秘密,心中已经完全笃定她一定能从这个迷宫走出去,那么,她就一定能找到出口了! 异世的空间,仍旧是交错复杂一望无际,只是这一次,她只需要随便选择一条路,然后义无反顾的认定它是正确的就这样走下去即可。而要使得这个方案成功,还有一点必须具备的条件,就是她一路上一定要做到心无旁骛,沿路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能产生新的想法改变前方的道路,而要做到这一点很简单,只需要眼不见为净即可~ 想着,阿零伸手一瞬抽落发带,将那黑色的缎带轻轻覆上双眼,肩头倾泻而下的长发在微风中轻扬,她大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嘴角一扬,一下跑了起来!两侧的房屋流水一般避让,阿零感受着耳边的风声越跑越快,然后,脑海之中便是一瞬想象出来了一个白色的巨大屏障,那便是她的迷宫尽头,下一刻阿零扬手抽刀凌空跃起,干脆利落的一下劈开了所有禁锢! 巨塔第四层,魅音的迷宫,她闯过去了! ------题外话------ 今天是上班的,所以字数少一些,明天会多写╭(╯3╰)╮   ☆、009 鬼域王尊 死之循环 魅族在鬼域八族里地位非同一般,除却被女王选为侍奉一族的鬼族和灵力强大却是踪影难觅的魔族之外,魅族的身份和灵力都可以毫无疑问的排入前三。 魅音身为魅族王者,设下的迷宫又岂是如此好破的? 空中那飘忽而起的笑声含着疯狂冷意,如同魔音穿耳一般扰乱心神,阿零在片刻的惊异之后很快平静了下来,耳边的那笑声和荆塔的铜铃有着同样的效果,如果任由情绪波动便会被笑声引入混乱的空间,阿零定了定神,轻念了几句咒符将笑声隔绝,再是抬眼望上身前大门,静默三秒,她扬手揭了上面的符纸。 推开大门的那一刹,里头明亮的光线一瞬散出,夹杂着熙熙攘攘的人声,瞬间铺面而来。阿零神色清冷的站在大门口,看着门内那虚幻的空间,那是一个非常热闹的集市,还是古代的,一条不宽不窄的街道夹在木质的小楼中间,小楼最高的也就三层,朱色的窗户糊着白色的锦布,看着像是酒楼,酒楼下方,沿街摆满了各式各样简易的小商铺,老板们面带笑容热情招揽着客人,男男女女穿着长衫罗群穿梭在商铺之间,问价砍价,货比三家。身后的大门已在下一刻关闭消失,阿零穿着和周围景物格格不入的衣衫站在街中央,来来回回不少人经过她身边,却是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她的存在。 她之于这个空间似乎是超脱的,没有人看得见她,阿零心里这么想着,脑中开始集中注意力想着天气很冷她快冻死了,片刻之后没有感觉到寒气来袭,她进一步确定了,这个空间和之前的那个迷宫并不是同一种模式。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起码证明魅音的实力并不是单单一个虚幻的迷宫那么简单,他手头可以打得牌有很多,不同的空间属性排列组合更是可以延伸出无穷变化来,阿零开始沿着街道慢慢行走,她没有感觉到杀意,说明这个空间困住她的意图比直接火拼来得大,集市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她从城墙出去,面前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河,河水湍急,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小河的对岸却已是到了空间尽头,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一般反射出身后的城墙和街道,让阿零忽然想起了很早的时候看过的一部老电影——楚门的世界。 从上一个空间就可以看出,魅音的幻术并不难打破,关键却是破了这一场幻境之后她要面对的又是什么,虽然她看上去也许是回到了第四层的起点重新开始闯关,但是也许连那个门都是虚假的,她其实是从第一重空间进入了第二重,如果破开这一个,后面便会是第三重空间,她会在通往异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阿零忽然就有些明了了魅音的意图,下一刻,她神色一凝,一瞬幻化出铁剑反手抽出,跃过小河一下劈开了这第二重空间的壁垒! 繁华的街景吵杂的人声在这一刻流水一般褪去,空间尽头的破口里一瞬吹出强劲的风,阿零伸手抵挡,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的那一刻,只听见风声中再次夹杂上了那诡异的笑声,忽远忽近,忽强忽弱,飘忽着盘旋在她周围,声音尖锐肆意。破口对面一瞬溢出的黑色雾气将这一头的景物完全吞没,便像是一瞬跌入了一片混沌空间,阿零脚下的土地竟是在下一刻忽然消失,让她直直坠落了下去! 阿零心知这都一切是幻觉,死死咬紧牙关忍受着失重带来的不适,努力用灵力凝固心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像要将她拽入地底深渊的坠力终于一瞬消散,她的速度慢了下来,渐渐悬浮在了半空中。阿零睁眼,只看见很近的地方一瞬飘过一个深红色的物体,她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扇紧闭的房门,同她一样静静漂浮在这黑暗虚无的空间里,眉心微蹙阿零再是一偏头,竟是看见无数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门瞬间出现在了她周围,填满了这整个幽暗空间! 这一次,第三重空间,魅音竟是给了她无数选择,在异世空间内越陷越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阿零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鬼域交错空间的可怕是她入塔之前殿下再三强调的,末了,他很严肃的要她保证,倘若出现了她觉得不可控制的情况,就必须毫不犹豫的服从他给她的第二道指令——通过束缚咒向他求助。 只是,阿零心知求助之后的结果会是如何,也明白那样等同于是背弃了她和歌君翎之间的约定,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魅音的实力在八族里算得上顶尖,只要她能破了这第四关,之后实力能超过魅音的不出两人,阿零是倔强的个性,一般不到最后关口不会轻言放弃,而同时她也是谨慎的,在心底将进入第四层以来发生的种种再次过了一遍,她细细寻找着破绽和规律,渐渐的,一个大胆猜想在她脑海中形成,阿零紧了紧提剑的手心,下一刻一个俯冲而下跃上身边最近的那道门,心一沉一下拧动了把手。 那一刻,金属锁扣的轻响声传来,伴随着身后幽冥空间内极轻的一声低笑,那笑声诡异阴冷,仿佛是在愉悦着,终于到了将猎物捕杀的最后一刻! 阿零在门开的那一刻一下跃进了门内的空间,大门如常即刻在身后关上,阿零发觉那大门竟是开在空间的天花板上的,而她此刻,正如同黏在了天花板一侧的墙壁上那般站着,高高俯看着空间内的一切,视角无比奇怪!身体悬空,只有脚底那一处支点,阿零本能的绷紧了身子,却是发觉自己的头发和衣摆都还在常态,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角度垂下,而她视线望去的地方,一间古朴的厢房,一张铺着红色桌布的圆桌,桌边竟是坐了两个人,只能看清头顶心,下一刻,就在阿零心中因为这房内诡异的氛围有些慌乱的那一刻,下方那两人突然同时抬头看了上来,露出了一模一样的两张纸糊的白脸! “呀!是谁?是谁?!报上名来!” 白纸扎成的人偶咧着血红的嘴叫起来,一动,那用彩笔涂出来的腮红起了一层褶子,看着诡异非常!这样的纸人阿零是见过一次的,当年她还年幼的时候去参加林家老太爷的葬礼,鬼使神差就被灵体引到了灵堂后方,看见了那里堆着的纸人纸车和无数金银元宝,如今,那下方抬头的两个纸人分明就和烧给死人的纸人是一样的,一对童男童女,开口说话的嗓音无比尖利,还带着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 那一刻,要说不怕那是假的,任是阿零这样经历过也看过很多恐怖画面的姑娘,看着那一对叫嚣着的纸人也勉不了心头一阵发寒!下一刻,阿零稳住心神努力分辨,发觉就在那圆桌一侧纸人的脚下,那里有一个如同拉门把手一样的东西钉在地板上,金属材质,看着同整个古式的房间格格不入,下一刻,阿零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她进来的门是开在天花板上的,那这相对的地板上也一定会有另一道门,这一次的空间如此狭小,她的出口,就在纸人的脚下! 眼中所见之物同之前的猜测吻合了上,下一刻阿零不再理会那尖叫着的纸人,提起长剑一下沿着墙壁朝下冲去,几步跑下,她一把拉上地上的把手一个猛拉,身侧离得近的那个纸人一瞬暴怒伸出纸做的爪子朝着阿零的肩头抓去,下一刻就被长剑刀锋狠狠切碎,惨白的纸屑翻飞而起的那一瞬间,阿零已是一把拉开了地上的门,一下冲入了下方的空间! “呀!是谁?是谁?!报上名来!” 熟悉而诡异的二重奏竟是在阿零进入的那一瞬间响起,阿零一下瞪圆了眼,一眼看见两个同样大小同样表情的纸人坐在一间同样摆设同样布局的厢房内,同样抬起那张惨白的脸皱着五官尖着嗓子喊出了那句诡异的话!那地板上的把手还在,阿零一刻犹豫,下一刻,那地上的门竟是一下打开了,露出了下一个空间!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氛围,一扇扇开在地板上的拉门洞开,露出了无限衍生下去的房间。那一刻,阿零站在第二间房间的墙壁上,眼睁睁的看着下方如同通往地狱幽冥的接连空间一个个出现,一直延伸到她肉眼都看不清了的地方!那一刻,心底一个猛颤跳漏了一拍,下一刻,无数个惨白的头颅一瞬从拉门边沿探出来,炭笔画出的眼睛直勾勾的凝上了阿零的脸! “呀!呀呀…!” “是谁?谁,谁,谁…?!” “报上,报上名来,名来,名来…!”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那一刻从每一张咧着的鲜红大嘴里溢出,一瞬汇聚成一阵魔音直击阿零的耳膜!下一刻,心中一瞬慌乱,阿零忽然像是再也经不起刺激了一般大叫了一声,忽然挥舞起手中的长剑沿着那垂直往下的空间长廊飞奔而去! 刀锋划破纸人身躯的那一刻,高高在上站在幽冥空间之外的魅音轻轻牵动起惨白的嘴角,露出了一个阴冷了笑容。他的连环空间,在这鬼域无人能及,一旦陷入,除非穿透所有空间达到他此刻所在的位置,不然绝对没有办法破解!而这入侵的丫头,灵力还不到当年女王殿下收复魅族之时灵力的一半,又怎么可能突破得了只有女王曾经突破过一次的死循环,所以这一局,停留原地是困死,不断深入只会越陷越深,下方的丫头显然已经被看不到尽头的恐怖空间逼疯了,这样不管不顾跑下去的冲动无疑等同于自杀,这一局他注定赢了,只等丫头筋疲力竭之时发起最后一击,斩杀入侵者,登上王座迎娶新妃! 呵,呵呵呵,魅音幽幽的笑起来,周身的灵气轻轻浮动着一身微微破败的长袍,那完全掩去了面容的兜帽下方只能看见一个黑洞,溢出冰凉的笑声,整个人阴暗恐怖如同来自地狱的勾魂官。阿零已经沿着通往下界的空间跑出了很远,眼看着已经要到了魅音设计的收网关口,却是下一刻,一路飞奔的姑娘却是在经过一道大门的一霎忽然扭过了头,那一瞬间,她抬眼一瞬望向高处,幽冷乌黑的墨瞳竟像是一瞬直直望入了魅音的双目,下一刻,那张已然惊慌全无的沉静容颜上忽然勾起一抹冷笑,映入魅音的视线让他骤然凝神,这才晃眼一眼看见了一条极细的金色丝线竟是从第一个房间开始穿过了无数房间一直延伸到了这第N个,丝线尽头正牢牢拽在昼零的掌心里! 那一刻,心中忽起的猜疑让魅音一瞬心惊,下一刻他慌忙念出咒符操控着那数道空间大门欲齐齐合上,却是在那一刻,那头发丝一般的丝线全是一瞬迅速膨胀开来变成了一根粗壮的白色圆柱体,那竟是灵族宝宝持有的法器,为什么会在这入侵的丫头手中?! 魅音饶是再聪明都不曾想到,灵族的首领宝宝已是在下面几层被打倒,且当即被阿零施下了契约收为了侍灵!既然她原本的侍灵在这塔里可以用,那么她新收服的侍灵和契约兽在这塔里自是也可以用,这便是阿零一路闯关最大的收获!而这样一点看似简单,只是若不是阿零体内的神格,单凭她现在的灵气是无法成功契约八族之一的灵族的,所以这便是魅音千算万算算漏的第一点,他完全没有想到同伴有朝一日会变成敌人,且出现在了最不容有差的这一刻! 而魅音没有料到的第二点,便是阿零早已看穿了他的空间能力的破绽,故意假装惊慌一路跑下,就是为了让他陷入到负担最大最容易被打倒的这一刻! 魅音的空间看似完美,实则施用起来还是有一些限制,隐藏在不断变化的场景里,不易察觉而已。 比如说最初的那个迷宫,那是最大也最强的一个空间,可以通过她的想法的转变而调整,使得情况随着负面情绪的产生变得越来越恶劣,但是那个空间却明显比较简单,空无一人,所有的房屋和道路都是简单的镜像复制,这说明了越是强大的空间就越难控制,需要耗费越多的灵力。 而第二个集市的空间,存在的价值便是为了那全是漂浮的门的第三个空间做铺垫。第二个集市空间显然相比第一个空间要复杂得多,却也同时变小了许多,之所以设在第二层,是为了起到过度和混淆视听的作用,让一个完全不同的混乱的场景扰乱入侵者的判断,让对方觉得空间的差异性可以很大,从而隐藏住空间越是复杂就越小且越难控制的弊端。 只是,这多出来的第二个空间却是恰好画蛇添足,反而成了阿零判断出上面那一条定律的突破口,只因这个空间同第一个和第二个的差异已经过大,相当于三个选项中AC是数学题,B却是英文题,完全超出了可比的范畴第一个就能排除掉,排除之后再来看第三个空间,同样的镜像复制,却是变得异常窄小,只因需要同时开启连串的空间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等于是把第一个空间的广袤切割成了小块叠加起来而已,由此可以直接退出,如今操控着连串空间的魅音已是到了身体的极限,那这个时候,她阻挠他关闭空间的同时再给他致命一击的话,又会如何呢? 脑海中闪过这丝念头的下一刻,阿零微微勾唇一瞬扬起手中长剑一个飞跃而起就朝着身侧的壁垒狠狠劈去!黑色长剑在空中划过,带起凛然杀气的那一刻,竟是有黑色的气旋一瞬从剑柄的地方溢出环绕向上将整个大剑缠绕了进去!那气旋带着幽蓝色的闪电,里头蕴含的灵力强大肆意根本就不是阿零所拥有的!那一刻,兜帽之下死灰色的眼眸一瞬映上闪电幽蓝的光亮,下一刻,那合并了两种灵气一下变得巨大无比的长剑生生割裂了空间外壁,狠狠撕裂了上层阻隔,一瞬,劈到了魅音眼前! 最后那一刻,感受着那如同来自幽冥地狱的万恶业火一般的灵气铺面而来断筋挫骨的那一刻,魅音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有人能看透他的秘密,为什么,那个灵力明明就不如他的丫头,竟会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杀伤力,一下,就将他逼入了死亡尽头! 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点声响,下一刻,魅音已是如同一块破布一般被撕裂在了那巨大的闪电光亮中!黑色气旋交缠着凌冽闪电映上阿零淡漠的眉眼,此时此刻她手中的大剑已然化身成了巨大光刃,带上的是毁天灭地的杀意,同时已是极度催生了阿零体内的浊气,那黑色纹路瞬间蔓延攀附上了整张右脸,阿零提着剑柄缓缓转身,整张侧脸隐没在蓝光一侧的黑暗中。 那一刻,黑纹狰狞,双眸嗜血,踏过那业火缓缓走向五层阶梯的阿零,她已经完全不是,当初进入巨塔之时的,那个姑娘了。 神兵倾注魔力,歌君翎没有想到,昼焰行竟会做到如此。 她心叹昔日那冷情残暴的魔君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分出自己的一部分灵魄封入她的体内助长她的灵力,同时她也心惊,明知道她的身体负荷不了的情况下,他竟是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明明有那个实力,不如直接毁了这个塔抓了她去仪式更加简单,不是么? 一个人,能够为了心爱之人牺牲自己,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只是一个人,能够冒着失去心爱之人的风险,哪怕牺牲自己的信念也要成全她的一份信仰,这一点,实在让人钦佩。 幻境之中,缓缓走上五层的女孩儿一个转身,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动,散出了盈盈光亮。那一刻,微光映入浅浅的蓝灰色眼眸,带起的情绪,羡慕中,更多的是惆怅。 多好啊,那么的好…好到让她嫉妒,却也由衷的,想要成全。 ------题外话------ 今晚有二╭(╯3╰)╮ — 有点卡文,所以先发一更,之后每天发文的时间会在中午12点左右,白目前暂时调整到这个时间,不会像之前那样忽早忽晚的了,如果有特殊情况会事先通知。 另,白的目标是固定在上午的一个时间预发布,等到订下来之后题外通知,大家么么哒!   ☆、010 鬼域王尊 阴归的预言 荆塔之下,昼焰行长身而立,指尖因为束缚咒的触发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的血却是很快就凝结了,没有滴落到地上。他微微仰头,望向那巨塔第四层,神色凝重,这还只是第四层,闯关只过了一半,阿零就已经动用了他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动用的灵力,她现在如何了?接下去的路,又会怎样? 想着,昼焰行心底叹了口气,虽然他早已料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却还是忍不住叹息。明明就可以选择依靠他的,她却是非要拼命选择自己扛,丫头从小个性就是执着别扭的,用在他身上的时候叫人愉悦,用在其他的地方上,却让他无奈,且毫无办法。 阿零直接上了第五层,五层的镇守是属妖的鳖婆一族,生活在浑浊的沼泽污水中,行踪诡秘,巨甲坚不可摧,尖牙利齿杀伤力很大。只是鳖妖一族和同样生活在水下的鲛人一族比起来就没有那么厉害了,缺少了鲛人的灵活度和伏击的能力,所以当阿零放出在三层收为契约兽的鲛人同鳖族对抗上的时候,那一只只千年老妖显然是吓着了,很快就乱了阵营开始四处逃散,当两只鲛人飞速攻击过去四手深深穿入一只老鳖的鳖甲将那整块硬壳连血带肉从身体上生生剥离下来的那一刻,阿零已是转身径直上了六层,下方沼泽之中拼杀声和悲鸣声很快就停歇了,六层的大门显现,阿零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一身黑衣的姑娘,身上甚至没有落下一道伤,只是那周身萦绕的冰冷气息却是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只让人觉得阴鸷恐怖,便连大头都不太敢靠得更近。 闯关已过大半,鬼域八族死伤惨重,阿零倒是收获了一只侍灵一群契约兽,眼前的这第六层,一片漆黑没有灯火,却也没有像之前所有关口那样充斥着异世空间,那就是巨塔的内部,没有一点修饰,阿零倒是没有想到到了第六关还能遇上毫不故弄玄虚的对手,冷冷的,她扬手丢出灵火照亮了不大的空间,然后,眼看着一个人蹒跚着从暗处走了出来,身形高大,步伐沉重,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血的味道,阿零在下一刻握紧长剑一瞬摆出防御式,紧接着,在终于看清了那走到幽光这下的那张脸时,一瞬,双目微嗔。 她之前说什么了,这第六关不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对手,而如今看着来人,阿零却是心中冷笑着将前话尽数收回,对面,那拖着沉重步伐正缓缓朝她而来的男人,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一捧粗重的络腮胡子,看着英气勇猛,这“人”,便是她早已死去了万年的师傅,越山武神,薄老! 那一刻,阿零不再动,也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对面那“活”过来了的她的师傅,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眼前的画面,是如此逼真,师傅身上穿着的铠甲,便是当年身死那场大战时穿着的战衣,战衣上又几处伤口,随着行动滴落鲜血,只是他全身上下最严重的那道伤却是在颈项上,整整一圈,深红的血痕,每走一步,那安在颈项上有些怪异的头颅都要要欲坠,却还是那样瞪圆着眼盯着她,甚至那沾着黄沙的半边脸还微微抽搐着想要发出声音,那从断裂的喉管中传来的声音阴沉低哑的不像话,他开口,说灵鸢,你终于,来见为师了啊… 故人相见,亡灵回归,阿零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只是个幻觉,她死死盯着那张沾着血污和黄沙的脸,周身弥漫起阴冷的杀意,仿佛只要那亡灵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她就会干脆利落的抽刀将他的断头再砍掉一次!然后,万年前的那一幕便会再次重演,轰然倒地的身躯,滚落到十尺开外的脑袋,她的师傅,会在她手里再死一次,这样,就是这第六关的怪物想要的结果不是么?! 下一刻,那恐怖的亡灵终于咧开大嘴笑起来,笑着,嘴角甚至溢出串串的血泡,紧接着,他再是上前一步,忽然,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音符。 那个声音太过模糊,从那样一张含着血水的嘴里唱出来,甚至听着恐怖,只是,阿零却是在那熟悉的旋律唱到第二句的时候就听出了那是什么,那一刻,她心中骤然冷笑,却是经不住全身颤抖,那一首摇篮曲,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师傅从凡界学来哄她睡觉的曲子,她犹记得当年师傅每天晚上都到她房里来哄她睡觉,担心师兄们听见了嘲笑他每次都是掩人耳目偷偷摸摸却乐此不疲,其实他那声线粗哑根本唱不出一点安眠的效果来,她心里一直鄙视着,却是夜夜都伴着这样一首曲子入眠,只因那浑厚的声线缭绕,宽大的胸怀温暖,能够让她安心。 这是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记忆,除了她和师傅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他,那第六关镇守人,他居然敢利用她心底里藏匿得最深的回忆来刺激她嘲讽她,她怎么可能原谅?!那一刻,墨瞳里聚集起戾气,下一刻阿零一个旋身持着大剑就似要几步冲过去将那假扮师傅的亡灵砍杀,却是那一刻,对面那浅浅吟唱的歌声戛然而止,亡灵忽然伸手一下扯住头发,呲啦一声,将断头从脖子上生生扯了下来! 那是她的至亲,便是知道是假的,有些画面,她仍旧是难以承受! 那是她亲眼看着死去的如同父亲一样的亲人,死在了,她此生最爱也最珍惜的人手中! 所有的这一切,不去想,并不代表不是事实,在这样一个将心中的恐惧和矛盾无限放大的空间里,理智便好像决堤一般流走,心中再也无法控制那痛苦的情绪寸寸蔓延!阿零心知如今她看到的想到的所有一切都是被控制了,她甚至已经猜到了镇守第六层的便是那能窥探人心且肆意践踏的影族首领阴归,只是能分析出形势是一回事,能做出理智判断又是另一回事,这一刻,当她眼睁睁的看着“师傅”亲手将那头颅从脖颈上扯落的那一刻,她死死盯着那双带着怨毒和责备的眼,她动不了,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看着那头颅一瞬扯落,鲜红腥臭的血从断口中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 若能亲手宰杀虚假的万灵,便是对心灵的一次积极暗示,只是,若是只能这样被动的接受一切,那么我们内心充满的矛盾和痛苦经历丰富的小公主哇,在他的地盘里,可是有得好受了~ 暗处,一道斜斜黑影拉在墙上,透出阴邪气息,下一刻,就在那断头的尸体一下轰然倒地的那一刻,阿零身后的黑暗中又是传来的诡异声响,浑身血污,阿零一瞬回头,看见了一群摇摇晃晃,朝着她慢慢走来的残尸! “我,我死得好惨啊,那漆黑海水,好冰,好冷,我好恨啊!”嘶哑的声线从暗处传来,然后,一个断了手臂歪着脑袋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苍白的脸色,圆瞪的死灰色的眼珠,他走出一步,竟是忽然有一大坨白花花的场子从他烂掉的腹部落下来掉在了脚边,他浑然不觉的一步踩上去,呵呵一笑:“肚子,肚子被鱼咬破了…肠子,肠子都没有了…” “呜呜呜,头疼,我的头,好疼啊!”身后,那紧接而上的男人只有半个脑袋,破了一个大窟窿的头盖骨里甚至还盛着一汪海水,随着他的动作倾洒。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滥杀无辜,你还我心,还我心来!”不断跟上的男人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千疮百孔,阿零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海蛇从其中一人的嘴里穿出来,再是一口咬破他的眼珠从眼眶里穿进去,她死死咬牙盯着这一群丧尸一样的男人,然后,却是在一人一个晃身移开的那一刻,看见了走在最后的,那一身白衣容色清冷的男孩儿。 永远清淡的黑瞳,永远苍白的脸色,他还是永远如同平日里那样纤尘不染冷漠淡然的模样,缓缓跟在人群后面朝她走来,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闪过一丝动摇,下一刻,四目相对,男孩儿淡淡勾唇:“阿零,你还记得他们么,这些,当年你第一次暴走,在远海小岛附近杀死的,百里门门众。” 那清幽声线,带着一贯凉意,话落,不等阿零反应,百里容笙再次淡淡笑着开了口,那抹笑意,愈发冰冷:“所以说,你杀了人之后,就把整件事完全忘记了对吧,嗯,这便是你一贯的性情不是么,不想记得的事就不记得,不想留意的人就不留意,你是杀父之仇都能忘记的残忍女人呢,当初我又是为何会那么傻,便是牺牲了性命都要给你争取一线生机,只是可惜了,我做的所有,你都没有放在心上过,不是么?” 浅淡的话语落下,那冰凉的墨色瞳孔里终是透出了一丝异样,那是死者才有的暗淡苍凉,那一刻,阿零死死攥紧掌心咬牙忍住心头的悲伤,她不会说话,因为所有的话都不该是对着这个假的百里来说的,她也不会输,不会因为一个冒牌货的话而动摇,百里,是她对不起他,只是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她和他之间的事,容不得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下一刻,心中戾气骤然而起,阿零一瞬抽起手中长剑,猛然一跃就冲到了尸群中央,一个侧身就削下了近身一人的头颅,再是一个反手斜拉,割断了另一人的颈项。她不是一个只会停留在过去的人,也许那冒牌的百里说的并没有错,她是一个残忍的女人,只会在意她在意的那个人,只是这样又有什么错?!人活一世,本就短暂,能拥有一份感情是何其珍贵,又岂容得了她三心二意顾念他人?冷酷也好,凶残也罢,做过的事她没有一样后悔,将要做的事,她也没有一样不坚定,黑色身影如同一道雾气一般穿梭在尸群之中,送这一群从地狱来的人回到地狱中去,终是到了最后一人,阿零毫不犹豫一下暴起掐住“百里容笙”的颈项将他一把按倒了地上,长剑刀锋死死抵上了他的心口,那里,分明冰凉一片,没有搏动。 “百里容笙”笑起来,声音冰冷,容颜扭曲:“杀我么?昼零,你要亲手杀了我么?!哈哈,哈哈哈,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我为了你牺牲了一切,你却嫁给了杀父仇人,掩耳盗铃一般过着你所谓的幸福生活哈哈哈!你这个残酷的女人,就该永远烂在地狱里,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师傅也永远不会…!” 那凄厉的诅咒在下一刻被生生打断,纠缠着黑色灵气的长剑已是一瞬插入了“百里容笙”的喉管,轻轻一拧,碾碎了颈骨。高处,那双俯看而下的墨瞳里是最极致的阴寒,脸上黑色的纹路越来越深了,阿零却是这般静静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开了口。 那声音轻淡,如同自语,她说,你不是百里,原不原谅,轮不到你来说;我也不再是万年前的灵鸢,仇恨不仇恨,我早已顾虑不了太多…喜欢一个人,有错么?无论如何都想要跟他在一起,这样,有错么?只是,便是错了,我也不在意,便是亏欠了所有人,那又如何?地狱这种地方,我根本不怕,我唯一怕的… …我唯一,怕的… 那轻淡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墨瞳之中骤然而起一抹异样,甚至带上了一丝仓皇。下一刻,地面上的“百里容笙”一下消失,阿零猛然抬头,看着四周本早已准备好的亡灵们潮水一般褪去,四下再次变得幽静无声。 妖邪肆意的影族,窥探人的内心,找出人心底处最深沉最脆弱的软肋,加以利用,击溃所有! 那一句话,不用阿零说出口来,阴归已是在那一瞬的情绪波动中全然的感觉到了,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却是有人非人一般的经历,她心中的黑暗不少,却是有一个更加坚定更加强大的信念让她压抑住所有努力存活。只是啊,将所有生的希望都倾注在某一点之上的人,往往是最强大也最脆弱的,只要毁掉那一点,便是顷刻毁灭了全部,便是万劫不复永堕地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阴归缓缓,从那黑暗的角落飘了出来,他就是一个影子,没有实体,飘飘忽忽一瞬悬停在半空之中,对上下方那双含着恨意的双眸,三秒之后,暗处有笑声传来:“其实,若不是此次女王姐姐用了自己做筹码来吸引我出山,我还真没兴趣来参加这么个闯关游戏~不过现在我却是庆幸自己还好来了,不然怎么能认识你这么一个小丫头呢,这么的复杂这么的有趣,让我觉得很新奇很好玩啊!~” 阴归在天空中荡漾了一下:“你也不必用着那样一副眼神看我,你经历过什么,此刻又在想些什么,也不是我主动想要感知的哦,那可是被动的嗖嗖的就钻入了我脑子里的想法,我也没办法哦~就让我来说说你现在的态度吧,嗯,其实你的确已经很好了,毕竟你的软肋本身就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所以不必担忧不是么?只是,这样的笃定,它真的,正确么?” 那最后一句话,一瞬散去的戏谑,变得幽冷,下一刻,悬浮在空中的阴归双臂一展一瞬幻化出了一个模糊幻境,渐渐的,在黑暗中清晰起来。 那第一个片段上,远远的,正在举行一个仪式,然后画面一闪而过,有一个冰冷人声出现,幽幽说着,灵格合一之后,神女本体已经完成,随后必须去天界灵海之中历经八苦劫难洗去体内的浊气,便能飞升,重归神位。 紧接着,那跳跃的画面再是闪过,上面一个女人,黑衣长发,半躺在一个男人怀中,长衫底下的腹部已是微微隆起,明明是一家三口那么温馨的画面,女人却是微微蹙着眉,脸上的愁思难以掩去。 之后那画面再次闪动,一下到了一处开阔地界,那里,云海缭绕在半山,那显然已是天族地界,空中传来兵刃交界的轻响,阿零死死瞪着双眸,眼看着画面中两人交战在一起,那分明是她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场景!然后,就在她微微失神的那一刻,忽然一阵冷光迸射,一人手中的兵器飞弹开去,下一刻,一瞬抓住机会的另一人竟是一下操纵长剑,恨恨插入了对方的胸膛! “不要!” 阿零在下一刻惊叫出声,眼看着那空中的幻境最终变化,定格在了一个让她心智尽失浊气攻心绞痛到几乎昏厥的画面! 那里,画面上那张永远清涟绝艳的容颜溅上了血污,那双永远澄净淡漠的金瞳里,却仍是她最熟悉最珍惜的温柔情意,他伸手,像是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然后他竟是微微勾唇笑了,含着一抹血迹。他说阿零,八苦劫难,这最后一苦爱别离,是要失去最重要的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你不要哭… 他流着血,笑着,用着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要她,不要哭…! 那一瞬坠落的画面,惊悚中带着无尽恐慌一瞬入心掀起心头的惊痛肆意无端,下一刻,浊气攻心阿零一下俯身呛出一口黑血来,猛咳不止! 半空之中,阴归幽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说,这一切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影子一族除了能窥探内心杀人于无形之外,还可以预兆未来洞察先机,这一点,你的夫君其实跟你说过的,不是么? 说着,阴归缓缓转身,竟是就此离去,空中最后幽幽飘来的那声低语,让人心死。 “我早已预兆出你能闯关成功,也早已知道了女王殿下同你融合的命运,所以这一关我便不再纠缠放你离去——” ——因为你已经,够可怜了… ------题外话------ 是不是虐了╭(╯3╰)╮   ☆、011 鬼域王尊 她和她的命运 第六层的塔内空间已经很小,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阿零已是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身上血迹已是完全凝结了起来,衣服变得硬邦邦的,腥臭而难受。好像,她每一次遇到这样让她难过到心痛之死的事情的时候,都会伴随着这样一身狼狈不堪的状况,阿零低着头,站着血污的长发僵硬垂落,大头幽幽绕着阿零转了一圈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偏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无颜,无颜也只能默默在一边守候,她上阵杀敌很勇猛,安慰人却完全不行… 而此刻,呆呆坐在空地中央的阿零,说实话,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塞满了东西,却又像是什么也理不清什么都想不明,阴归的最后一番话久久在脑海中盘旋,此时此刻她便是强压下体内的浊气都已经精疲力尽。她的身上很脏,她整个人都很累,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塔这些关卡还有歌君翎都不重要了,她突然很想出去,他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只是,这一瞬间的软弱,却是在下一刻就被封入了心底,阿零表面上看着虽然没有什么变化,这一刻脑子里的想法却是一点一点通顺起来,连带着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眸里都渐渐恢复了清明,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就轻言放弃?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说回归神位的道路注定要遇到那些波折,那么至少,她在一切发生之前,还可以有准备,还有做选择,还可以尽己所能主旨一切发生,没有人说命运是不可逆转的,她也一直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找到前进的方向,如果她在这一刻就因为灰心放弃了所有,那么灵格都没有找全的她注定会死,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也许这一条永生的路,就是这样的崎岖波折,所有人都为了它付出了很多,百里,他甚至为了能给她这个希望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有这些人在前,她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如今的形势复杂难熬,也许她只是在两个困境之中选择了相对可以承受的一个,只是,那又如何?没有努力过的未来便是百分之一百的失败,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能成功,那也是她唯一的出路!想到这里,轻轻抬头,阿零凝视着通往七层的楼梯看了一会儿,终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向上的道路愈发窄,那旋转的楼梯坡度也来越大跨度越来越长,阿零沿着木质楼梯一步步走向七层,每走一步,都在那木地板上留下一小块血痕,直至那痕迹终于随着行走淡去,阿零亦是最终到了七层空间的入口处,那里,漆黑的木门紧闭,从里头透出的幽冷的气息,八族还余下不明身份的魔族和歌君翎的贴身侍族鬼族,而门内那特别的阴冷气息,该是鬼族没错。 阿零扬手轻轻推开房门,一步跨过了半尺多高的门槛。 七层的空间是全封闭式的,荆塔有七面,这第七层的每一个面都不大,幽幽燃烧着的火把插在墙上的弯钩里,照亮了整个七层空间,门一推开便是一目了然,阿零站在门口,静静望着前方空地上盘膝跪坐着的老妇人,看着她一身整齐的黑衣,一头盘起的白发,那发丝在幽暗的火光中盈盈发亮,映上她布满皱纹的脸,那张脸看着并不像阿零想象中的狰狞,看着甚至有些慈祥。 老妇人在下一刻轻轻抬头,睁开眼来:“老生鬼嬷嬷,见过昼零姑娘。” 温和的声线,谦和一拜,阿零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微愣,鬼嬷嬷也并没有等阿零发问的意思,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再次开口,全身感觉不到一丝戾气:“昼零姑娘,老生奉家主之命已再次恭候多时,姑娘好能耐,能闯过之前的六关到达这第七层,之后两层,第七层老生授命不得同姑娘动手,本该镇守第八层的魔族亦是已经失踪了几千年,故而姑娘已算是闯关成功,家主命老生送姑娘出塔,明日家主会亲临姑娘的驿馆,同姑娘商谈之后的事宜。” 清清淡淡一番话,缓缓说来,阿零站在门边,脑子还因为上一关的冲击有些发懵,此番又听鬼嬷嬷说了这样一段话,一时无从反应,片刻之后才轻声开了口,因着先前呛血,出口的声音干涩,隐隐带着一股甜腥:“…你家主人她…她就这样让我通过了?她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么?” “是这样没错。”鬼嬷嬷轻声回应,干净的老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家主是鬼域之王,自然言而有信,同时家主亦感动姑娘的执着真心,在上一关时便决定停止这场杀戮,自愿配合姑娘的要求行事。至于之后的事,家主会和姑娘商谈,老生并不知情,老生只知,自己是家主的近身侍从,一言一行都代表王权,断不会做出欺瞒外人有辱家主名誉之事,这样说,姑娘可放心了么?” “如果姑娘信了老生的话,就请随老生出塔,姑娘现在这一身肯定很难受吧,回去驿馆洗个澡换身衣服,其余容后再谈。”说着,鬼嬷嬷举步朝着阿零缓缓走了过来,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笑意,到了跟前,她伸手执起阿零的一只来将一道木牌放在了她掌心,阿零低头,发觉那是一块契约牌,上面写着的便是鬼嬷嬷方才说的话,落款盖着歌君翎的印鉴。 契约一出,则必须履行,所以这让她身心俱疲的巨塔之战,真的,结束了啊… 那一日,阿零从荆塔出来的时候,已是日头西斜近了黄昏,她一身干掉的血衣狼狈不堪,从那轰然开启的大门出来的那一刻,迎面对上夕阳,只觉天边那本来并不耀眼的火球此刻看着都晃眼的厉害,阿零机械的伸手挡了挡阳光,眯着眼睛努力寻找着那熟悉的人影,然后她就看见了,那静静靠在不远处的石墙之上,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那双金瞳澄净,淡淡望来的那一眼带着笑意也带着怜惜,她几乎是在他微微弯起嘴角朝她伸出手来的那一刻就飞奔了过去一下扑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听见一声毫不客气的轻啧在头顶响起,说我只是勉为其难的给你牵一下,谁准你抱上来了?脏死了。 那一刻,听见那惯常带着凉意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酸涩的眼眶一阵发疼阿零突然特别想哭,她发觉,只有她现在死死搂着的推她她都不松手的这个人才是这个世上她最大的敌人,只要有他在,她所有的坚强勇敢拼搏无畏一切的好品质都会瞬间变成shi,她永远都只能毫无美感可言的在他怀里哭成个软包子还要被他嘲笑…但这就是她所拥有的全部幸福。 阿零跟着昼焰行回到了驿馆。 回去的一路上她才发觉自己很冷,神经高度绷紧之后放松下来,她已是没有了一丝力气。驿馆小屋已是完全变了样子,幽幽沉浸在杏花的清香中,一派早春旖旎。阿零回了后院,到主屋内室脱了衣衫,热水很快就送来填满了巨大的浴桶,她一下泡了进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平和。 在荆塔第六层看到的那些画面,到底是在心头留下了不小的阴影,阴归给她的画面包括了仪式,有孕,和最终的诀别,之前两件事,可以看作是能证明一切都是真实的验证,当然,也可能可以作为改变一切的突破口。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也许之前任何一件小事的变化都能造成之后重大结果的变化,而既定会发生的两件事中,仪式是绝对不能避免的,那唯一可以改变的,便是有孕这一项么…阿零有些不太确定… 发丝上干枯的血块很快就在水温中化了开来,将一盆清水染成了浅浅的红色,佘青在内室伺候,从身侧的木桶里舀起清水帮自家小主子梳洗头发,阿零想着心事陷入沉思,对周围的一切反应都变得迟钝,房门轻轻打了开,有一人步子轻轻的绕了内室里,佘青回头看见来人刚要出声却被阻止,下一刻佘青笑眯眯起身褪了出去,来人蹲下,长指轻轻绕起了一簇还有些腻滑的发丝。 阿零仍旧抱着膝坐在浴桶里,完全没有察觉身后已经换了人,白玉一般纤长的指尖穿过那如墨青丝,昼焰行神色轻柔,他做事一向是细心周全的,会绾发,会系女儿家繁琐的罗裙,阿零甚至怀疑过给她家殿下一根针他说不定还能给她绣朵花,总之就当某小瓜正专心致志的发呆的那一会儿,某殿下已是细心的将她的长发都冲洗干净了,掌心挽着那丝滑的秀发拉高,他神色淡淡的在她裸露的肩头轻点了一下:“你先起来,这水脏了也冷了,佘青烧了水来,换过继续泡。” 阿零却是听见那清淡声线响起的同一刻一下从思绪中惊醒过来,猛一回头惊吓不小,一下就按着小酥胸猛然往后躲去!手心松松挽着的长发差一点脱手,昼焰行赶忙跟着倾身一下站起来,眉心一拧就带上了冷意:“你躲什么躲?!头发要是泡水里了难道还要本座再给你洗一次?!” 阿零被骂得不敢开口,同时有些惊吓过度无从反应,下一刻那冷冷的视线带着你个白痴的怒意扫过她的脸,将将在她按在胸前的小手上停留了一秒,某殿下一脸非常明显的你挡什么挡啊难道你还有什么好看的表情别过了头去,静默三秒,开口唤了佘青进来,冷着脸就出去了。 阿零有些委屈,也有些后悔,当然也有些生气总之就是百感交集的从脏水里爬出来,盘起头发裹上大毛巾等着佘青换好了新水,再重新蹲回浴桶里,全程都是耷拉着小脸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佘青也不知怎么开口劝,帮着自家小主子撒了些去血腥的药水就被遣了出去,内室里水汽袅绕很暖和,阿零在浴桶里做了一会儿,心里一直惦念着一份期待,结果不一会儿,居然听见门边又传来了轻动声,有人进来了。 其实她是猜到了的,今日她经历了那么多事回到他身边,正是人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所以他便是再生气也会很快就调整好回到她身边陪着,这一点默契,让阿零有些感动也有些满足,她回过头,望上那双还带着冷意的金瞳,在那冷意渐渐散去的时候微微抿起嘴角笑起来,这一刻不需要什么语言,有的只是全心的陪伴,昼焰行蹲下身,解开阿零的头巾将她的长发散下来在清水里一点一点理顺,那张青隽容颜在水汽之中看着是那样的妖娆美好,阿零一瞬不瞬的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倾身,隔着浴桶伸手搂上了他的颈项。 紧密相拥,那一刻便是呼吸都相溶了,心跳紧密相合,这一刻,昼焰行似也感觉到了丫头异样,微微低头轻声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并不想多说话,片刻之后嘟囔了一声,说只是想要抱抱,下一刻微凉的锦布触上她的背,在她冷的一哆嗦的时候把她抱紧了。 一间小小的房间,两个平静相拥的恋人,气氛美好,让人放松得想要睡觉,阿零缓缓闭上了眼,片刻之后,只听淡淡含着戏谑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说她前一刻还一惊一乍的躲,这一刻就主动投怀送抱,说她真是个傻包子,要知道她现在做的事比起之前他做的要色情多了。微微带着鄙夷的话落,下一刻有温柔的臂膀揽着她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阿零在那一刻终于沉沉睡了过去,安心的把之后的事都交给了对方。 —— 阿零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屋外已是黑夜沉沉,只有她一人在房间里,阿零静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披了外衣下了床。 屋外的气候似有了些变化,今晚并不像他们初来这鬼域的时候那么寒冷,只有一丝初春时节微微的凉意。阿零睡得浑身都软软的,沿着回廊往中庭的方向走,一个拐弯,远远看见佘青正从对面的回廊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吃食。佘青柔柔笑起来:“主子醒了?佘青正要去给您送饭呢,要现在回房用么?” 阿零倒是不太饿,过去看了眼那托盘里的食物,发觉只是一些清淡的小菜搭配着鱼肉,阿零有些没胃口,轻轻摇了摇头,下一刻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带起了一阵清幽的沙沙声,阿零和佘青一齐回头,看着一束如雪绒般的杏花枝从围墙后探出来,在微风中轻摆,看着很是漂亮,下一刻佘青微微笑着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里的这棵树救活了之后这么好看呢,这个院子也很不错,安安静静又整洁,住习惯了之后还真的觉得一直住下去都是可以的呢,是不是主子?” “嗯?”阿零的注意力还在那花枝上,听见佘青的话应了一声,回头对上那张温柔的笑脸,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之后,心里微微失笑了一下。这个院子看着是不错,那花树的确也很美,但是也没有好到要留下的地步吧,怎么说这里都是鬼域,总是比不上人界比不上他们岚山的家的啊…这么想着,阿零却也不想直接反对佘青的想法,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告别她就继续向着中庭走去。 那凉风仍旧习习吹着,吹落的花瓣一点一点妆点上罗裙黑发,下一刻佘青端着托盘转身望向了前方那白色的身影,一双妖娆眼眸里,透出意味深长的光来。 阿零缓缓来到了中庭,这一间小小的三进院落,前院住了青岚,中庭住着阿福青青还有夜雪,殿下她还有清衡则是住在后院,只是清衡似乎很中意中庭的那棵花树,没事就爬到树枝上坐着喝酒赏月。说来阿零也觉得清衡的个性在某些方面有些小小的奇葩,比如说这一次前来鬼域路途遥远,他还非要带两坛酒来,一路上只能辛苦了阿福,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他未卜先知了?这样的夜晚对着天边那轮永远满盈的圆月对酒当歌,的确是人生一桩美事呢。 想着,阿零一个转弯终于来到了中庭,一眼果然就看见一袭白衣飘飘如雪的清衡端端坐在树梢,手里轻持着一个小酒盅正抬头望着明月嘴角含笑,阿零很喜欢这样的笑容,也微微弯起嘴角来,走到树下轻唤了一声。 夜清衡听见声音低头,望见阿零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伸手招了招她:“阿零喝酒么?” 阿零笑着摇摇头:“殿下呢?” “不知道哇~”夜清衡晃了晃脑袋笑容加大,看着很有些醉了的样子,“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看见他了,若是看见我跟他说让他回去找你~” “好。”阿零笑着应了,看了看清衡那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模样,劝酒的话到了嘴边还是犹豫着没有说。她有些冷,只是心里小小的矫情了一把看不见自家夫君就找了出来,现在想想又觉得有些好笑,拢了拢披肩,阿零转身就准备回去了,忽然听见身后清衡懒懒叫了她一声,说阿零,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阿零回头,有些不解的望上那青隽的眉眼,下一刻夜清衡柔柔的笑起来:“我起初也觉得这里很不好,没什么景色,白天又断晚上又长,一点都不好玩~结果后来不是住到这个院子里来了么,弄活了这个树之后我突然感觉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哇,每天晚上赏赏月赏赏花再喝喝酒,现在杏花也有了酒还可以继续酿,习惯之后我突然就觉得这里比起家里都要好了…至少没有那么多我不熟悉人不熟悉的事物,还天天有圆月,天天能赏花,连晚上长这一点突然都感觉像是优势了呢是不是,我突然,嗝!…就有些,不想走了…” 夜清衡打了个酒嗝,抬眼望上天边那轮巨大的明月,一双青黑如玉的眼萃上月华带起谜一样的色彩,看着很有些美轮美奂。阿零是见过清衡喝醉酒的样子的,虽然他酒量很好,却总是喜欢这样游离在清醒和醉酒之间说一些半醉不醒的话,只是今日这番话,似有些伤感了,站在树下,阿零听着那浅浅的声线微微愣了一秒,下一刻,清凉夜风吹来浮动了她的长发,阿零伸手轻轻将发丝拂开别到耳后,再抬眼时,那清幽墨瞳之中倏然闪过一道冷色,却是转瞬即逝。 夜清衡没有察觉到阿零上一刻的异样,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像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反应,然后再次回头,淡笑着俯看下来:“所以阿零,如果我说我想要留下的话,你会…一起留下么?” 那一声问话,带着柔柔笑意说来,那一刻,眸光中水泽轻闪夜清衡看着好像是愈发醉了,整个人都带上了一股慵懒中有些微微撒娇的气质,让人辨不明那一句话到底是醉话还是玩笑话,反正就不像是认真的。下一刻,阿零也微微弯了弯嘴角笑起来,笑得温柔恬静,那眼神里仿佛还带着一丝宠溺,笑着她说,你不要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喝醉了吧,喝醉了就快点下来回去休息。 夜清衡在那笑意中不满的皱了皱眉:“阿零你就是太古板,我又没说我真的要留下,我只是说假设,假设如果我要留下,你和阿一,你们会陪着我留下么?只是问你的心意啊心意~” 是么,阿零还是那样笑着,温和的小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下一刻她淡淡开口:“我说了哦,清衡你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话落,她不再同他纠缠,竟是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夜清衡在树上叫了几声,见阿零真的没有回头的意思,只能悻悻收了声,有些聊赖拨了拨手边的酒坛子,下一刻,轻抬眼见,那映入月华的双眸却是一瞬清明,带上了一抹幽幽冷意。 另一头,阿零径直离开中庭的院子,本是准备回去后院厢房的,这时候她却是不知为何改变了心意,转身朝着反方向的前院走去。 夜雪自入住这院落以来就没有出过房间,青岚也不是阿零想要去招惹的,昼家的几人她回来已经见过了三个,如今只剩夜福一人,她想,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去了前院,应该是能“恰好”遇上他的。想着,阿零神色微冷一个拐弯从回廊绕出来,站在了大门前的第一进院落里,明月洒下光辉,静静给她一身雪绸披风陇上银色光辉,院落静谧,阿零保持着清冷神色等了一刻,忽然吱呀一声,大门一下被推开了。 夜福一下推门而入,看见月光下静静守候的少女一个微愣,下一刻皱眉嚷起来:“哎呀阿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穿得这么少!青青呢,她不是去给你送饭了么,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快,你快点回去屋子里躺好,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当心生病!” 这样一句话,皱眉说来,语气神态都无比自然,阿零轻轻垂了垂眼:“我出来着殿下的,他人呢?” “嗯?不知道啊,我刚刚从外面回来。”夜福摇了摇头,看见阿零注意到了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微微兴奋的一扬手:“阿零你看我刚刚抓回来的鱼,是不是很大?殿下说了,这个鱼对压抑你体内的浊气很有帮助,所以要天天吃才好。只不过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再其他地方见过一次这种鱼呢,我就想,难道是只有这鬼域的湖泊里才有这样的鱼?” 夜福自顾自的喃喃了一声,一副只是自言自语的随意样子,对面,阿零神色淡淡的注视着夜福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听着他说完这一段颇有些深意的话,下一刻阿零忽然开口:“如果这样,那是不是为了能吃到这个鱼,我们最好留下来?” “什么?”夜福一下抬头,对上那双清冷幽深的墨瞳有一瞬微愣,下一刻,他似在心底好好的将这句话消化了一番,微微抬眼有些犹豫着开口:“那…阿零,你想要留下么?” 一句话,小心翼翼犹豫再三才说出口,下一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阿零已是一下冷冷勾唇转身离开,只留下提着鱼的夜福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那背影,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驿馆后院,厢房寂静,阿零在回屋两个小时之后,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那个人。 阿零已经上了床,古式的床帏落了帐,阿零听见门口传来的轻动的那一刻,幽幽睁开了眼睛。很快来人就走过了外堂进了里屋,桌上点着蜡烛,在帷帐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下一刻帷帐被轻轻撩开,阿零一偏头望去,四目正好相对,那俯看而下的金瞳里一瞬闪过惊异,下一刻,昼焰行微微勾唇笑起来:“怎么还没睡?” 阿零跟着微微抿唇:“嗯,我之前睡到一半醒了发觉你不在,然后就再也睡不踏实了…你去哪儿了?” 阿零裹在厚厚的棉被里,说话的时候,只有一个圆圆的小脑袋露在外面,大而乌黑的眼睛眨了一下,看着很有些委屈,昼焰行在萌化攻势中有些招架不住,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抚上丫头的脸:“我出去打探了一下情况,看看歌君翎有没有什么异动,毕竟是重要的事,还是要保证万无一失的好。” “嗯,”阿零乖巧的点点头,“那有什么异常么?” “没有。”昼焰行安抚性的捏了捏掌心下肉呼呼的小脸,似乎心情很好:“歌君翎似乎在你离开之后没多久就回地宫了,之后没再出来过,看来明日来见你的约定应该是真的。” “那就好。”阿零点点头,下一刻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别过头往床里爬,“你不要捏我了,你的手好冰啊,身上也都是凉的,冷死了!” 一句话带着娇嗔,根本就是在撒娇,那微微笨拙的爬行动作也更像是邀请,昼焰行微愣一秒,金瞳里一瞬闪过一道异样光泽,下一刻一下翻身就上了床,把还扭着挣扎的丫头一瞬搂近了怀里,两人嬉笑着闹成了一团。 阿零笑着躲,却是怎么也逃不开那禁锢,灵气环绕上来她到是不觉得冷了,却玩得很累,不一会儿就轻喘起来,昼焰行这才把人松开,从身后环上把丫头搂紧了,低头凑到了她的后颈出,深深吸了口气:“是不是累了,累了就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嗯。”阿零嘟囔着应了一声,静了一会儿,轻轻开口:“殿下你知道么,我今天闯关,在第六关的时候遇上了影族的阴归,听他说了一个预言。” 轻轻一声低语,话落,阿零细心的察觉到身后的怀抱微不可查的僵了僵,阿零没有动,一双大眼睛淡淡凝视着对面的白色帷帐,继续开口:“阴归他跟我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我会赢,还看到了仪式的画面,所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歌君翎不会食言,最终会和我融合,所以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担心了。” 静谧的卧室,呼吸浅浅相闻,阿零的声音很淡,听着平静自然,说话的时候,她的掌心里还握着他的指尖,感觉着那灵力带起的热度一点一点冷了下去,阿零沉默着等了片刻,忽然转身:“你怎么不说话?这是件好事对不对,你之前说过阴归是能够占卜未来的。” 木质雕花的大床上,白色的帷帐掩下,围出的小小空间里映入了烛火的光亮,透出一片蜜色。那张转过来的小脸上带着一抹殷切,唇角微微抿起带出一抹几许得到肯定的急切,下一刻金瞳轻阖再睁开,昼焰行微微扬起了嘴角:“是的,这是一件好事,阴归的占卜是作数的,所以明日歌君翎一定会来,仪式也一定会成功,你们会好好融合的。” 阿零笑起来。 那抹笑容中,昼焰行嘴角的笑意愈盛:“只要灵格合一你就能回归神位了,之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时间,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是不是?” 阿零继续笑,笑得更加明媚,却是不说话。 下一刻,昼焰行伸手揽过阿零的肩膀拉近两人的距离,气氛开始隐隐有了些旖旎:“阿零,你知不知道,其实在这之前,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要失去你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是真的,很感恩。今后,再也不受浊气的影响没有时间的限制,永恒的生命里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的事,我们的一辈子,永生永世,都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不对?” 轻柔的话语,用着那微凉的声线说来,就像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誓言。同榻而眠,相拥说着这样的情话,整个床帏里气氛温馨的不像话,下一刻,阿零笑着,忽然一个翻身就把昼焰行压到了床上,她俯身而下,温热的气息就散在他颈项,那个动作亲密而暧昧,下一刻,她仰起头来望上他的眼,那一刻,那张沉静的小脸上已是再也没有了一分笑意,那对幽深墨瞳直直往下,里头带上的,竟是极致的寒意! 那一刻,昼焰行本能想要动,下一刻,却是颈项上骤然一凉,寒冰一样的短刃已是一瞬抵上了他的喉管,悄无声息!所有的旖旎暧昧在这一刻被狠狠撕碎,下一刻,金瞳微愣着看着上方那冰冷的脸庞上黑色纹路骤起,一瞬蔓延,点燃了那墨瞳之中肆虐的杀意。 尖刀直逼,阿零冷冷开口:“说,你是谁?!” —— 清冷一夜,终是所有的温馨和救赎都走到了尽头,那一刻,虚假被识破的同时幻境一瞬抽离,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驿馆消失了,花树消失了,所有她熟悉的人全部被卷入了幻境漩涡之中瞬间离去,下一刻,极致阴冷的空气一瞬裹上全身,阿零咬牙打了个寒颤,再是将手中的尖刀狠狠逼近一分,刀尖瞬间见了红。 她回来了,回到了那巨塔第七层!一身血衣,一头血水,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那契约也从来没有出过这个荆塔,那所有的相伴相拥所有的美好和安心,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觉! 身下死死压着的人,黑衣白发,已是变回了原形,望着那张布满沟壑皱纹满面的脸,阿零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忍住了一下割断那苍老的喉管将那整个头颅生生砍断的恶意! “昼零姑娘可否解老生疑惑?敢问姑娘是怎么会看破老生的伪装的?老生自问自己的模仿已是精湛完美,无人能及。”下一刻,那鬼嬷嬷竟是淡淡开了口,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还能保持着气定神闲。 她是怎么识破他的伪装的?的确,相比假扮佘青夜福和夜清衡的那些小角色,鬼嬷嬷假扮的殿下几乎是完美的模拟了他的性情习惯和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唯独欠缺的,却只有那一分心意。 他从来都不会说那样的话,在事情还没有成为定局可以完全安心下来的时候,他永远都不会轻易说出那一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会分离,这样的没有依据,只是很好听的话。 这是他的理智,从来都不在事情还不确定的时候给予自己太大的期望;这也是他的感性,从来都不在事情还不确定的时候,给予她太大的压力。 所以他从来都只会说让她相信他,让她放心依赖他把事情都交给他去做,他给予她的,永远都是最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这才是她心爱之人真正的强大之处,而这样的内心,才不是一个只会模仿表面的柔情蜜意的人可以领悟的深情! 阿零在下一刻站起来,不言不语,也没有痛下杀手,就这样沉默着转身,一步一步,缓缓朝着上一层的阶梯走去。 身后,鬼嬷嬷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前方少女已然透支的身体,下一刻,俯身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昼零姑娘请留步,老生在此恳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主上,我家主上也是有亲人有爱人的人,为了一己之私牺牲他人,这真的是姑娘你愿意看到的么?!”起码,你连一个初次见面就利用了你的感情欺骗你的人都没有痛下杀手,不是么? 听着那样的质问,阿零却没有回头,步子都没有顿一下,抬脚,踏上了第一阶阶梯,身后鬼嬷嬷有些慌了,咚得一声,狠狠磕了个头:“昼零姑娘,一定还有可以两全的方法的,请您一定再好好想一想,劝阻我家主上,一起想一个两全之法!” 却是,在鬼嬷嬷咚咚磕头的时候,阿零已是上到了楼梯拐角处,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鬼嬷嬷终于被刺激狠了,一下爬起来追了上去:“昼零姑娘!第八关的魔族你知道是谁么?!你绝对想象不到他的身份,便是我家主上当年都没有真正战胜此人,而是施计将他捕获囚禁了而已!以你现在的身体和灵力,就更加不可能战胜他,现在上去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如若你肯现在放弃,老生可以保证将你引荐给我家主上,想一个不用两败俱伤的解决方法!” 这鬼嬷嬷也算是忠心护主,只是,在经历了第六层的预言和第七层的欺骗之后,阿零此刻已是心冷到了极致,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劝阻看不到任何的眼泪了。鬼嬷嬷说着话,几步追上来竟是一把扯住了阿零的衣摆,下一刻,却是一股凌冽灵气一瞬袭来将她飞弹开去,鬼嬷嬷摔倒滚到了楼梯拐角,慌乱抬头,一瞬,对上了一双极致阴冷的双眸! 阿零站在高处,侧身冷冷望来,看着那苍老容颜上渗出的血迹,片刻之后,终是冷冷开口:“既然你笃定那第八层的家伙会杀了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上去送死?” 清淡一句话,问得鬼嬷嬷哑口无言。 下一刻,阿零已是淡淡转身,再是望上一步,就已经到了鬼嬷嬷无法进入的第八层结界的边缘,那一刻,有生冷的声线从一片幽冥中淡淡传来。 “阴归的预言是真的,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如若真是这样,这便是我和歌君翎各自的命运,是否能逆天改命,就看我们各自的,能耐了。” ------题外话------ 今天卡文了,晚了一点大家抱歉! — 周六问题:鬼域八族是哪八个种族呐~   ☆、012 鬼域王尊 第三个约定 阴归的预言,歌君翎会放弃生命作为灵格和她融合,而她,却也会为了回归神位得到永生亲手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其实那预言里,她和她的命运,都是悲剧。 只是,她从这一刻起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改变结果,而歌君翎究竟是如何想的,其实她并不清楚,此时此刻,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智再去考虑了。 阿零撇下鬼嬷嬷,独自进入了第八层的结界,鬼域八族,擅用幻术的一族里应该是魅族的魅音最为强大,他的空间必须动用到殿下的灵力才能打破,那么擅用直接攻击的种族中,也许便是这镇守着第八层的魔族是最强大的,只因她此刻站在这大门之外,将将只是让对方感受到了一点气息,那漆黑大门里已是响起了如同巨兽一般的嘶吼,伴随着铁链的锵锵声,带来的是毁天灭地的灵气奔涌! 阿零站在门外,黑衣黑发浑身血污,一双清冷的眼里杀意弥漫,看着已是被浊气催生到了疯狂的极致,而同时她亦是放任了体内浊气将自己往地狱深渊里拽得更远,只因此时此刻她急需一场杀戮,来平复内心伤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爆裂情绪! 脑海中闪过这一念头的下一刻,阿零神色一凝,扬手一剑劈开身前的大门,光速一般杀了进去!那长剑刀尖在地面划过,火光迸裂中发出刺耳声响,下一刻,轻盈身躯高高跃起,落下时带起了撕裂天地的杀意,剑锋一瞬砍上那被铁链拴住不断嘶吼的怪物的肩膀,如同砍在坚硬磐石之上发出锵的一声巨响,双方在这一击上都拼上了全身灵气,巨大的气旋在相抗的瞬间自两人之间迸发,割裂了身侧的高墙震碎了脚下的地砖,整座荆塔都在那一刻狠狠的晃动了一下! 彼时,天边已是夕阳西照一片彤红,黑塔之下一人长身而立,静静抬眼望着那高高悬于天边的塔尖,看那鲜红的流云衬着黝黑巨塔带出一抹悲壮的苍凉感。下一刻,塔顶传来嘶吼的那一刻昼焰行一瞬紧握掌心那深深刻入纹路的伤口滴落一滴血来,这束缚咒的反噬昭示着阿零此刻的状态,那样重的伤让那冰冷金瞳中泛起一抹幽深血色,昼焰行再次抬眼死死望上西沉的斜阳,他已是,没有多少信心可以继续等下去了! 而那巨塔第八层,狭小空间内阿零已是和那黑暗中的怪物战成了难舍难分!手持双刃阿零一个回旋攻击上怪物的前胸和下盘,下一刻,怪物手持粗壮的铁链一下挡住胸口长剑的攻击,再是一个飞踢踏上阿零手中的剑锋,狠狠一击把阿零连人带剑踢得一下飞旋了出去,落地之时阿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被飞踢上的右手虎口震得生疼,险些握不住刀刃! 鬼域八族之一的魔族其实只有一个人,身份据传是上古四大僵尸始祖之一的赢勾!昔日赢勾体内被封入了犼的灵魄之后堕落成魔,于几万年前进入鬼域,之后便混迹于鬼域西面的莽山之中,以其他种族为食祸害一方,异常凶猛可怖。可以说,当年歌君翎能一统鬼域八族登基为王的一个决定性因素便是歌君翎巧施计策抓住了赢勾将他困在了这荆塔之内,除掉了鬼域万年之中最强大的怪物的歌君翎自是得到了所有人的敬畏,尔后登上王位无可厚非。只是,昔日歌君翎占着神女七成的灵力在巅峰时期都没有正面迎战的尸王,如今已经精疲力尽只是靠着强大精神力杀上来的阿零,她真的能够抵挡的了么?! 这一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便是连阿零自己都没有想过胜算,如今的她已是陷入了完全暴走的状态,神智不清毫无理性,被浊气控制了身心只求一场血腥杀戮,便是连周身都因为刺激过大而失去了痛感,拖着满是伤口和血污的身躯,她竟是越战越勇! 巨大的黑色翅膀已是幻化而出,阿零在空中和地面上形成双重夹击,操控着速度极快的神兵发动立体攻击的时候,她还不忘释放出了无颜和大头,指引他们在外围伺机寻找突破口发动偷袭!对面,那四肢被小臂一般粗的铁链死死拴在墙壁之上的赢勾面部狰狞通体血红,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只是他除了四肢和头部长着人的特征之外,看不出一点人的模样!身材高大足足有两米多,一身*烂肉散出的气息让人作呕,赢勾在塔中被困万年早已是疯魔状态,一面激烈攻击着企图靠近的阿零三人,一面疯狂挣扎着企图挣脱锁链,那一声声嘶吼中都渗透着灵力,声声砸在心头,让胸口一阵生疼,下一刻,阿零一瞬咬牙,挥舞着手中长矛再一次疯了般冲了上去! 阿零灵力虽然有限,赢勾却也被困行动不便,身体在空中一瞬翻滚急速旋转成一道凌冽的风,阿零在无颜扰乱了赢勾注意力的当口一瞬使出杀手锏手持长矛狠狠朝着赢勾的颈项刺去!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赢勾一掌打在无颜的胸口将人狠狠拍在了墙壁上,再是回头一个侧身躲开了那灌注戾气急速旋转而来的矛头,长矛位置偏移,锋芒一瞬深深扎入了赢勾的肩膀,阿零悬于空中眸色一凝,身体一个下压将矛头向上一挑,一瞬生生将一块腐肉从赢勾的肩头削落而下! 赢勾吃痛在那一刻发出今天动地的悲鸣,一双死人才有的黑灰色眼眸死死盯着阿零的脸,带出蚀骨恨意,下一刻,赢勾一个转身伸手握上那长矛铁柄,手心一瞬溢出酸腐体液竟是生生将铁柄腐化掰弯,神兵长矛绕上赢勾的臂膀变成一堆烂铁,阿零亦是在赢勾巨大的拖拽力下被他一瞬扯落到了身前,那一刻,阿零先前交锋之时伤及的脚踝让她避让不及,眼看着那灌满尸毒的獠牙就要朝着她的手臂咬下,下一刻阿零一瞬幻化神兵长鞭一下抽上了赢勾狰狞恐怖的脸庞,在他一下偏头的瞬间侧身一躲想要从旁逃脱,只是暴怒状态下的赢勾又岂会让到了嘴边的敌人如此轻易逃走,噬咬不成,他一下凝聚灵气在右脚上一个飞踢揣上了阿零的胸口,清脆的一声骨裂声在脑海中响起,下一刻阿零已是被一下踹得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对面的墙壁上,死了一般掉落到了地上。 无颜和大头都受了不轻的伤,在这一刻拼尽了全力从两边爬出来,飞快朝着阿零的方向扑去!他们不是佘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主子暴走的情况也从来没有经历过阿零的失控,能做的只是遵从着阿零的指示行事,虽然心里担心得要命却是无计可施!此时此刻,一瞬感受到的阿零体内的灵气诡异波动微弱得就像要熄灭了一般,大头吓得发出了一声如同小兽一般的悲鸣猛扑了上去抱住了阿零的脑袋,无颜在下一刻赶到,慌乱的拉起阿零的手,那一刹那,却似如同一簇摇曳火光燃到了尽头,阿零体内的灵气竟是在下一刻一个轻动,一瞬,消散了… “阿零!” 大头一下惊吼出声,那一刻,伴随着赢勾肆意的怒吼,一大串长着黑色羽翼的大鸟一瞬从巨塔后方飞出来,呀呀叫着,飞上了长空,那一刻,幻境之前的歌君翎愣住了,荆塔之下的昼焰行也愣住了,王城驿馆,夜清衡一下从厢房内冲出来,却只看见了天边那一串远去了黑影,主道之上,一袭白衣的辰启仰头望上天边那火烧的流云,墨瞳之中带起的,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决然! 而就在这时间空间均是停滞的一秒间,阿零却是一瞬,坠入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空间。 浑身无力,轻柔悬浮,阿零缓缓漂浮在半空中,身边流动而过的,是雪一样的云,阿零努力睁眼四处张望,看着远处一片景,青山环翠,仙雾缭绕,幽静怡然之中远远扬起的,是仙鹤婉转清越的啼鸣,伴着悠远古朴的早课钟声轻盈入耳,阿零有些微愣的看着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终于飘到了一处广阔的平台之上,她落地,在那空白处站了一会儿,墨瞳之中弥漫散去带上惊异,再是缓缓恢复平静,然后她一下仰首望向了身前那巍峨宫门,视线穿过雾气一般轻柔的云絮,看清了大门上尽带庄严的四个黑金大字——越山穹门! 阿零在门外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举步,缓缓走了进去。 那是春日里的越山,新枝吐绿,嫩草抽芽,小桥流水边,开着鹅黄色的小花。这偌大越山,每一个拐角,每一处景致,每一分一厘都是她深深封存在心底的记忆,走过承载着万年之前美好童年的主殿,阿零沿着回廊缓步行至后院,从很早的时候起她就已经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她被他召唤而来,在昔日的记忆中见那个永远愧对的人,阿零想,至少这一次,没有外力干扰也不是被利用伤害,她终是等到了这一天,能再一次,同师傅相见。 阿零来到了后院厢房,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木质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应声而开,便是连那年代久远的木枢毫不灵活的动静都是一模一样,阿零跨过门槛,进入室内,眼前的香案上青铜的宝鼎里飘出淡淡檀香,阿零转身望上室内高位,看着那背光之处不甚清晰的地方,一人长身而立站在窗前,高大魁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光线,远远的,都能感觉到那浑厚灵力之中的一派正气浩然,这就是她的师傅,和她性格其实完全不同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她的亲人。阿零默默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下一刻俯身跪地,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窗前的人没有回头,下一刻,有淡淡声线从里屋传了出来:“鸢儿丫头回来了?万年不见,长成出类拔萃的大姑娘了呢,叫为师很是欣慰啊。” 这一处是幻境,所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虚构的,阿零抬眼望上那宽阔背影,听过这样一句意料之外的话,她的神色平静得有些异常,下一刻,那淡淡的男声继续响起:“怎么不说话?你是还在介怀当年为师战死的事么,其实这事本就是为师自己的失误,与你何干?这万年的时间里你已经背负着自责过了这么久了,又何苦现在还要继续为了这个事被处处纠缠,现世和往生没有一点关系,何不放下一切,让自己活得更轻松自在一些?” 越山武神薄老是一个宽厚随性的人,一生当中从来没有和谁起过争执红过脸,特别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关门小弟子灵鸢,更是从来和颜悦色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此时此刻,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死亡一笔带过,的确是他的性格作风,阿零抬眼,一瞬不瞬的望着那背光处的身影,心中想着的,却是在此时此刻,安排这样一个人来解开的她的一个心结,到底意欲如何?… 在她最累的时候,托她一把么,在她最辛苦的时候,劝解她坚持…其实她已经不行了,已经走到了坚持的尽头却仍是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她背负了太多,她太辛苦也太累了,她已经选错了路走错了方向,这个时候,也许她已经死了,才会来到这个地方,见到早已死去了多年的故人…只是也许,便是这样死去了才是最好的,再也不用面对未来的艰辛,也不用再去惦念那个她思念着的人,不用去自责自己没有走他想要她走的路所以现在陷入了这般田地,也不用再去担心自己不能陪着他度过余生而难过伤悲,甚至,她已是不用再害怕面对亲手杀死心爱之人然后万念俱灰的命运了,是啊,只要她死了,不就是一劳永逸改变未来的好方法么?没有什么,比起这个更加合适的了… “所以啊,原来今日老夫在这里等来的我的小鸢儿,就是最消极最阴暗的那一个么,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想法都是负面的啊,这样可不行!” 下一刻,一声无奈高叹,薄老适时打断了阿零此刻心中骤起的黑暗情绪,叹气中,开口问她,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比起上一世来,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这一世,她已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了。 在薄老心里,要说当年的往事,其实倒是他心中对着灵鸢,永远有着一份愧疚… 当年,他从山上捡回来的小徒弟,是个很特别的丫头,灵力强大,性子沉稳,小模样生得也很好,说实话,这样的丫头放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越山这个池子太小,其实容不下这样一条蛟龙,很早的时候他就看出了丫头的能耐,刻意让她隐瞒下了实力,就是看出来,丫头不是一个看中权势名利的人,既然她想要过一个平凡的人生,他就要护着她不卷入那些纷纷扰扰中去,让她永远都不用暴露在那群心如豺狼的当权者眼中,永远做那个性子平和无忧无虑的小鸢儿。 只是,他却是很快,就食言了… 只因他不够强大,只因整个越山不够强大,当那一场神魔大战骤然降临的那一刻,他在第一刻就没有保护好她,甚至让她为了救自己救越山一族,主动暴露了灵力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一年,那场鸢儿初露锋芒的战役,她本装扮成了一个普通的天兵,若不是他实力不济差一点死在一个魔族大将手中,她断不会轻易出手,也就不用暴露不用杀人,不用面对后来如同暴风雨那样席卷而来的一切阴谋阳谋!是他,把一个年仅十五的女孩儿推上了本不该她上的位置,是他,让一个自幼生活单纯没有面对过一切尔虞我诈的丫头独自挑起了本该由他来扛的重担,这一切的一切其实他都是知道的,他深深自责,深深懊悔,深深唾弃着自己,却是在一切顺水推舟进行了下去的时候,无比窝囊的,松了口气… 彼时,越山已是被天帝逼入了绝境,前方的战事亦是凶险非常,已是到了任何一场大战,都能让越山全军覆没失去最后尊荣的地步!便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越山却是拿不出一个能够让自己立足的法宝,便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刻,灵鸢突然出现,横空出世解救了越山于水火,自此,天帝不再找他麻烦,魔君亦是调转了矛头针对上了丫头,他心知他之后所有的安全感放松感,其实都是建铸在丫头不断逼迫着自己面对一切的努力上的,他甚至眼看着她一日日,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也心虚德没有问上一句,心里一直侥幸想着的是等到大战结束,神族胜利之后他一定好好补偿她!甚至到了最后,他疯魔一般自作主张的向天帝讨了丫头和太子婚事,告诉她那是为了护她周全,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以他的方式做着能让自己好受一些的事,其实丫头她明明不喜欢太子,也不会喜欢宫闱的生活,当初那单纯美好的守护念想,在一个个满足私欲却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下,被一点一点玷污粉碎,直至那最后一刻,悲剧降临。 那一日,他是真心想死了,只因他终于发现,他的真心早是在很久以前违心的把丫头推至人前作为挡箭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到往昔。那一日,丫头第一次哭了,哭得那样伤心,那一刻,那所有的泪水都如同灼伤一样烫入了他心底,成了他永远来不及对她说出口的愧疚!那一刻,他后悔绝望,心中唯一一个执念,便是只期,今后年年岁岁的光阴里,能出现那样一个人,真真切切的做到他所没能做到的一切,完完本本的,给丫头一个她想要平凡人生,可以让她永远欢笑永远无忧,永远不用一个人再独自面对所有,只需要全心全意的相信和依赖一个人,便可。 “而阿零啊,这一世,这样一个人,你已经等到了,不是么?再也不孤单,再也不难过,你再也不是前世那个无谓生死只因没有人能够让她执着的鸢儿丫头了,这样一世,这样的一个人,你真的,想要放弃么?” 来自远古的苍凉记忆,那一刻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浸透身心,最后那一句话字字句句,掷入心头,那一刻,便似有一股强大的暖流一瞬通遍全身,压抑下肆虐浊气的那一刻让阿零一瞬恢复了神智,将之前脑海之中,那无数负面而诡异的念头,顷刻打散! 那一刻,飘渺的幻境渐渐模糊抽离,阿零起身往前跑了两步,然后,便见那金色阳光之中,高大的背影终是转了过来,那张脸上,带着她记忆中一贯的慈爱,还有着,她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轻松和释怀。当年的心结,终是在这一刻完全解开,那一刻,望着那光亮之中渐渐模糊的容颜下那一抹坚定温柔的笑,便像是一瞬被积极勇敢的情绪充盈了身心,阿零捏紧拳头,亦是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坚定笑意,下一刻,四散的七魂六魄一瞬回归本体阿零猛然吸了口气一下睁开眼来,对上的,是近处大头含着眼泪无比可怜的大眼睛。 轻柔金光一瞬笼罩全身,那一刻,在七层施法企图抽离阿零魂魄的鬼嬷嬷终于在下一刻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昏厥倒地;巨塔之下,那仅仅一秒的灵气消散之后便是如同爆发一般的灵气奔涌,一瞬透过束缚咒袭来,那般的精纯强大,竟是让昼焰行一瞬愣神,掌心灵气骤然熄灭;九层塔顶,幻境之前歌君翎微愣着低头,看着一缕金色丝线幽幽从指尖溢出,然后再是另一条,很快,她的全身都开始溢出这样清幽的灵气,甚至引起了小良的惊呼,只是歌君翎却是神色淡淡,抬眼继续静静凝视上那幻境之中的姑娘,那里,她已是在金光的笼罩下缓缓浮起飘到了空中,那一刻,她周身的气息都变化了,变得沉静而强大,下一刻,金光之中阿零缓缓睁眼望上身前那不断叫嚣的尸王,一双清冷黝黑的墨瞳如故,却又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是歌君翎的灵力,竟是早了一步,以这样的方式缓缓流入了阿零体内,浅瞳清幽,墨瞳冰冷,这一刻,透过幻境相连的两人竟是带上了同样的神色,下一刻,那尸王赢勾猛然大吼一声,终是在下一刻一瞬挣脱了铁链嘶吼着就朝着阿零扑了过去,半空之中,一身黑衣的姑娘却是神色淡淡的张开五指一瞬放出五道风刃,那灵气裹上的刀锋瞬间袭来,在半空之中迸发金色火光一瞬蜕变成了金刃,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时爆发直直刺入了赢勾的四肢和头颅,赢勾发出痛苦嘶吼后退一步,那个当口,阿零已是灵气一转一瞬消失在了半空,半秒之后,横空出现在了赢勾身前,手持双枪,狠狠扎入了赢勾的双眸! “嗷——!”赢勾发出惨烈叫声,伸手想要把长枪扯落,却是被短刃订住了关节再难动弹!昔日灵鸢战场杀敌,便是出了名的攻击迅猛赶尽杀绝,下一刻,不等赢勾停歇,空中翻飞一圈的阿零已是一瞬从背后抽出金色大弓,手持三枚金箭,将弓弦拉成了满月!砰的三声巨响,金箭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爆射而出,所经之路将周围所有一切都震得粉碎箭尖一瞬刺入了赢勾的琵琶骨和胸口正中,赢勾被金箭带出的强大戾气掀翻一瞬被压着死死钉在了墙上,下一刻,那恐怖逼人的气息已是顷刻就到了面前! 那一刻,嚣张肆意了几万年的上古尸王,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绝望的神色,他想要开口,这才发觉他腐坏的声带除了嘶吼已是什么都做不了,他目不能视,无法动弹,便是想要用尖牙和利爪做最后的反击都不可能!死亡的气息一瞬落照而下,下一刻,阿零反手抽起背上的双刃,一个交叉抵在赢勾喉头,眸色一凝一个翻身回旋,呲啦一声,断筋挫骨血肉飞溅,尽染白墙!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一刹那,九层塔顶,小良眼睁睁的看着幻境中化身成了地狱修罗一般的姑娘,瞪着眼张大嘴,完全无从反应,下一刻,身后一片死寂之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小良吓得一瞬回头惊叫出口,却是一眼看清来人之后,惊吓全然僵在了脸上。 来人一身白衣墨瞳幽深,竟是她早已为已经离开了的辰启,在这入侵者斩杀八族大将已然通关的当口,竟是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小良愣愣的望上那双萃了冷色的墨瞳,目光下移望上那白衣之下隐隐透出的血迹,这整个荆塔都设下了主上的结界,擅闯不可能不受伤,下一刻小良却是惊觉,主上应该早在辰启突围结界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那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还那样一副淡然的样子望着那幻境,连个反应都没有?! 歌君翎的灵气还在从全身上下所有的角落里透出来,源源不断的送入阿零体内,这样的传输不痛不痒,却也似乎无法阻止,歌君翎不动不语的坐在软榻之上,想着,若是等到这个灵气完全输送完毕之后,她会不会即刻就这么死掉或是消失掉?下一刻,身后忽然袭来一道劲风一瞬打断了她的思路,一直手掌即刻扣上了她的手腕。 “你起来,跟我走,我们现在就离开到人界去!”辰启咬牙开口,目光落在歌君翎周身弥漫的灵气上,忍不住的恐慌。 …嗯?歌君翎被拽得一下侧过了身来,四目相对,她盯着那双俯看而下的眼看了好一会儿,才似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辰启?…你怎么来了?” 缓缓一句话,歌君翎表情无比自然,没有半分焦急的意思,只是这样的时候那还是有时间解释其他的时候,辰启很急,小良也急起来了,她赞同辰启,这样的时候当然是赶快离开的好,那个昼零明显已经疯了,现在就从第八层杀上来,要是她要杀了主上怎么办?! 下一刻,在两人无比殷切的目光中,歌君翎却是淡淡拂开了辰启的手,微微够了嘴角:“本座为什么要走?本座既然和昼零姑娘有约定当然要遵守,何况,我并不想跟你走。” 一句话落,辰启心头不可避免刺痛了一下,只是现在也不是再生气的时候,他重新扣上她的手腕,企图把人拉起来:“你不要闹了,我们走吧,人活着就有以后,我们事以后再说,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解决,所以现在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辰启的声音在发抖,其实他的全身都在发抖,直面心爱之人即将死去的瞬间,他才终于后悔了心痛了,终于诚实了害怕了,他怕她不肯原谅,他乞求她给他一个机会,如果她愿意,之后的余生他会用尽了一切补偿她照顾她,永远爱她,他只求她,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那殷切而沉痛的目光,倾诉了所有,彼此那样熟悉了的人,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她都能猜出他的意思,浅浅的蓝灰色眼眸里,时隔十年,终是再一次映入了那张脸,那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恳切,他这样舍不下她的样子,她又是有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下一刻,歌君翎微微勾唇笑起来:“辰启,你是小孩子么?又闹脾气…之前不是想要走么,怪我用丹药限制你了,结果现在我不限制了,送你离开,你却又不走了,回来缠着一个你早已不要的人,这样变化太快,要我怎么反应得过来?又或者,你只是三分钟热度?今天想要这个,明天又想要那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么,永远都长…”不大…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了!也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听我说?!”那一句一个孩子,终是把辰启惹恼,下一刻他死死拽着她的手腕,脱口而出:“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我最不喜欢你什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一直把我只当个孩子那样对待,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凡事都不认真什么都随便处理的态度!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轻易决定这一切,为什么不等我,不等等我?!” 那样一句怒吼,嘶哑着喊出来,出口的那一刻,辰启就后悔了。 他不是为了说这样的话来的,他不是来指责她也没有资格指责她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他却还是没有忍住他那诡异的脾气,没有在她永远意味深长云淡风轻的笑容中沉稳应对,他后悔自责,甚至无地自容,时间紧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下一刻,辰启一咬牙,用力拉着歌君翎的手腕准备把他扯起来,却是在下一刻,被一只纤白的手心覆上,用力,攥紧了。 歌君翎终于不再笑了,一张干净出尘的容颜,淡漠得如同天边的雪,浅瞳淡淡望上,凝上辰启那含了血色的双眸,一点一点,将里头所有的热烈东结成冰,下一刻她开口,声音很轻,却是比眼神更冷,她说辰启,你想要我认真对待你么,你想,要我不在把你当成一个孩子看待? ——那么,当我还认真的时候,当我认真的,把你当作一个男人来看待的时候,你又真的,在意过么? 幽幽的一句,冰冷四溢,那一刻,一句话入耳,寒意一瞬刺入心头,那一刻,墨瞳之中带起一抹惊异辰启似完全反应不过来,下一刻,歌君翎直直看着他的眼,再次开了口,这一次她说:“辰启,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跟你走么?因为我的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坏了,再也不能下地行走,只是你刚才还在那样死命的拉我…是了,因为你并不知道呢~” 这时候,她又是微微勾了嘴角,在他眸中一瞬闪过一抹惊痛的那一霎,柔柔笑了起来,笑着,她说,只是辰启,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却不知道呢? “因为,早在十年前你已经不来见我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事情,你已经刻意屏蔽再也不关心了,不是么?我既然已经早已失去了你,为什么现在,你却不能失去我?” 时至今日,漫长的万年岁月,他们曾经可以有过很多中可能,却全是在阴差阳错之中蹉跎; 万年的光阴,他给了他们的感情立了一个承诺,她却是给他们的感情,加了一个期限,一个,他不知道的期限… 就像是她如今已经辨不清他的承诺是否还作数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一样,他似乎也永远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一个期限的,看似永恒的东西,却也许并不是永远。如果他是以为他们的以后还很长,才会在之前那样挥霍的话,那么也许真的是她错了,她不该瞒着他那些事,只是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感情就是那样的不是么,可以面对一切,可以跨越一切,可以战胜一切的,才是真正的爱情,所以,她真的…有必要说么? 告诉他,她之所以不能和他一起离开鬼域去人界,是因为她是一个被束缚的灵魂,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等待有一天被本体吸收,作为七成灵力,活在重生的神女体内,所以,当三位灵格之中的人格和神格在万年之间自由游荡在三界各处的时候,她却是永远只能留在原地等待,等待她既定的命运。 她还需要告诉他,她的生命并不是永恒的,在这一世人格诞生之后她就开始衰弱,甚至到最后连腿都不能再走路,各项身体机能都已经崩坏了,只因到时候的灵格融合只需要她体内的灵力,她的身体已经没有用了…换句话说,就是无论有没有灵格的仪式,她都,快要死了… 所以,这一刻,他当初背弃她远远离去的理由,那背后到底是绝情还是深情,她都已经不用知道了,因为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所以,当他这样不管不顾杀入荆塔来找她的时候,她感动也开心,却是一点都没有表露,只因一切都已经迟了,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万年之前,她有幸捡了他回家,他们的缘分是她的幸运,她从未后悔;而之后,他也许早已忘记了当初的诺言,死守着一切是她,那是她自己的事,并没有什么好责怪的。 之后,她只希望他能在仪式之前离开,不要看见所有伤怀的事,反正已是多年前就不在互相陪伴的人,没有亲眼目睹她的死亡,他该是很快,就能释怀了吧。 所有的,这些悲伤的温暖的会让人放不下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再说出口,在责怪他离去之后,在说了那有关失去的拒绝的话之后,她便不再开口,眼神表情,所有的一切都配合着决绝着,映成了那墨色眼底一片沉痛绝望。 下一刻,轰然一声,九层上了锁的房门终是被一瞬破坏,踏着一地的血污,沾着满身的血水,手中甚至还提着那血尸的头颅如同从地狱深渊爬上来的“入侵者”,已是亦步亦趋,登上了这高塔第九层! 那一刻,歌君翎一瞬回眸,浅瞳映上那血人一般的身影的那一刻,却是没有带起一丝恐慌和惊异。 如今,她已是打心底里认可了她的实力,也由衷的为她的尊重和认真而感激,有了这最后一场对决,甚至还有了辰启相送,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接下来,便是她要好好的,实现她的愿望的时候了。 便是这么想着,下一刻歌君翎刚要开口,却是眼前忽然一道白影闪过,辰启竟是不知何时反应了过来,一瞬挡在她的身前! 对面的阿零,神力爆发斩杀赢勾之后的阿零又是恢复成了之前黑纹覆面双眸幽冷的状态,看着便在失控边缘,那一刻歌君翎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扯上辰启的衣袖正欲开口,却是被冷冷男声打断:“你不要说话,我不会离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是你的事,我要怎么做也是我的事,今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让人把你带走,绝对,不可以!” 是啊,他怎么可以在这里退缩,怎么可以,再因为她的一两句重话,就生气离去?!他已经错了太久,他也许早已错过了弥补的时机,只是啊,当她用着那样的眼神说出那句你又何曾在意过的时候,那一刻,那一瞬刺入心头的疼痛几乎逼得他灵气反噬走火入魔,那一刻,他终是确认了她的心意,亦是,坠入了悔恨深渊! 他心爱的女人还在这里,生同衾,死同椁,千年来他错了这么多步,这一步,他绝不能让!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们的杏花树开花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歉意,告诉她他爱她,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交给别人?! 他知道他的灵力根本无力守护她,只是那又如何?守护的心在那里,这世上,便已是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这一刻,他终是后知后觉的明了了,儿时他张口说着强大,立下誓言的那一刻,她微微笑着点着他的额头,告诉他在她心里他已经足够强大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狭小的空间,那一刻气氛僵持,面对这样的辰启,歌君翎竟是一瞬说不出一句话来。对面,淡漠黑瞳里泛着血色,定定望上身前两人的双眸,渐渐的,在那坚定而隐隐悲伤的眼神中,阿零一点一点慢慢恢复了神智,想起了,多日前的那个梦境,然后,她有些动摇了。 只是,此刻的动摇似也已经无用,下一刻阿零晃眼一瞬从九层小小的窗口看见那橙红色的天际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了她入塔之前,她家殿下给她立下的三条指示。 第一条,她的侍灵在塔中可用,并且可以订立新的契约,收服塔中魔兽为己所用。 第二条,一旦出现她觉得无法控制的情况,立刻用束缚咒向他求助。 而那第三条…阿零长长叹了口气,第三条,他给她的时间只有至多一日,待到隔日她入塔的时刻来临时,无论她处在怎样的情况,他都会强行突破,把她带回去! 而此时此刻,夕阳西下,已是到了约定的时刻! 那一刻,就在阿零想起那约定沉默不语的当口,巨塔之下,那天边夕阳滑落的最后一抹光亮淡淡从竖瞳之中隐去,那一刻,那浅浅的金色中再也不见方长阳光映入之时流光迷幻般的色彩,却是在下一刻,一瞬映上了冰蓝闪电的幽光。 双手掌心在那一刻骤然聚起的灵气汇聚成了两根长达数十米的巨大魔刃,黑色灵气剧烈翻滚,蓝色闪电碰撞环绕,下一刻,昼焰行手持双刃一瞬抬眼,幽幽金瞳,冷冷望上了身前那漆黑高塔! 终是等到了这一刻,他只想告诉丫头,让他多等的这一日,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只因,那时时刻刻心中难以忍受的担忧焦虑并上那几次起起伏伏的动荡心惊已是把他逼到了极限,此时此刻,他体内的戾气,根本就已经完全抑制不下了! 下一刻,眸中冷意骤起,黑色身影一个瞬移消失在原处,再出现的时候,那黑衣没于夜色,只余那巨大的蓝黑色双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瞬时狠狠劈向了那高塔九层! ------题外话------ 今天写到后来一段不满意大修了一个,晚了大家抱歉╭(╯3╰)╮ — 最近这段时间白的订阅好了许多,多亏了大家帮着宣传推荐,在这里白鞠躬感谢,表示很高兴,但是也很满足了,以后不用再这么努力帮着推荐也行了哈,么么哒! 另,最近大家留言好少,只有樱子常来冒泡,其他人都木有什么互动哦白感觉有点寂寞呢,看到留言的亲,多多回来留言吧嘿嘿!   ☆、013 鬼域王尊 回归 剧烈的灵气集结,便是连荆塔上方的天空都产生了异变,厚密的云层聚拢而来,在高耸的塔尖上盘旋,纠缠着激烈闪电相互碰撞,发出耀眼光芒!强风之中,一树的花叶飘零,夜清衡站在院落中央远远的凝视着那乌云盖顶的巨塔,便是在他这里,都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那一处肆意爆发的杀戮之气。 昼焰行不是好脾气的人,而且没什么耐心,这一日在阿零的威逼下承诺的守候已是把他逼到了暴走尽头,一想到丫头此刻可能受的伤可能面对的一切,他怎么能轻易忍得下来?!手中灵气集结成的魔刃,可谓是现世最大的杀器无坚不摧,下一刻,暴虐灵气一瞬劈上塔身,锋刃斜拉而过,沿着巨塔外墙盘旋往下一路切割,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很快昼焰行就交叉的双刃在巨塔塔身上割裂出了两道足足半尺宽的盘旋裂口,巨大黑色骨翼一瞬张开,他下一刻一个凌空跃起到了半空中,反手交握两道凌冽魔刃一个凝神,将手中兵刃狠狠插入了巨塔之中! 裹着暴虐闪电的黑色魔刃一瞬穿透塔身,带来毁天灭地般的震动!荆塔本身并没有抵御灵力的实力,全凭歌君翎设下的结界和异世空间加以巩固,这一刻,魔刃插入的瞬间灵气一瞬在巨塔之内爆裂而出,冰蓝色的闪电绕上塔身整个巨塔都震动起来,沿着被割开的裂口砖瓦寸寸崩坏坠落,电闪雷鸣之间,那一处本来关押着上古尸王坚不可摧的荆塔牢笼在幽冷金瞳的注视下,瞬间崩溃瓦解! 那是这个世上,纵横千万年三界无人能及的灵力!这是歌君翎记忆当中昔日大战之时,那排山倒海而来带来蚀骨毁灭的黑暗暴戾!那一刻,熟悉的灵气碰撞之下荆塔结界瞬间破裂,歌君翎被灵气震到心脉,猛呛一声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下一刻,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已寸寸崩裂,一下塌陷了下去! 阿零的身体虚耗的厉害,此时此刻便是站立着都已经很费劲,九层塌陷的那一刻,她随着那破碎的瓦砾一瞬坠落,那一刻她脸上表情却是很平静,没有幻化出翅膀,也没有用一点力气,她安安心心的就这样掉了下去,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过来接住她的。 破碎的瓦砾尖锐,坠落在半空中,因着灵气气旋的压迫一个个爆裂粉碎,阿零面朝上在空中滑过,看着上方漆黑的岩石一个个爆开,洒下乌黑的粉尘来,那样的场景看着甚至有一些漂亮,下一刻阿零微微弯了弯嘴角,顷刻,一瞬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的风声骤然停歇,被骨翼轻缓的扇动声取代,一瞬熟悉的气息笼罩上来阿零安心的闭了闭眼,在睁开眼时,对上那双高高俯看而下的金瞳,那浅浅绚烂的金色之中,果然带着她猜到会有的怒气和不悦。 下一刻,望着那双眼她就微微抿唇笑起来,笑得轻柔又满带着歉意,她很抱歉自己一直很不乖,总是固执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固执的逼着从不妥协的人再三妥协。她也很抱歉,抱歉自己一直都很麻烦,身作凡胎,生命脆弱而短暂,一直吓他,一直让他为了她做这些复杂而危险的事,便是连自己都牺牲了进去,也在所不辞…这一世,她就好像是他的一场劫难,带给了他太多的痛苦和悲哀,只是啊,那浅浅凝望而下的眼眸中,却是在她渐渐模糊的视线里一点一点褪去了冷意,聚上了温柔。他这样看着她,千万年来,只这样看过她一人,就像,她是他前世今生历经万代轮回唯一想要的那段缘分,就像,她便是他此生此世,今后漫长生命之中年年岁岁,唯一想要如此相待的那个人。 那一刻,微热的泪水在眼眶之中盘旋打转,却是最终被很坚强忍了回去,阿零终是没有再哭出来。此番巨塔之战,她经历了太多打击,却又明白了更多的感情,她更加坚定也更加坚强了,她更加珍惜,也更加更加的,爱他了…心中一瞬泛起的感情,激烈中带着羞涩,下一刻,阿零依着本心行动,伸手紧紧揽上昼焰行的肩头,倾身,紧紧偎入了他怀中。 那世界末日一般的崩坏的巨塔之侧,他静静悬停,感受着怀里绵软温度带来的身心充盈。一身血衣,她满脸都是猩红的血迹,就连长发都脏脏的干枯纠结在一起,阿零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丑,嗯,还特别脏,只是她太想他了,一刻也不愿再分开,就这样把脏兮兮的小脸死命蹭上那身华贵的锦衣,阿零轻轻喘息,带着鼻音,那如同小兽归巢一般亲热中带着委屈的表现让昼焰行微微心疼,伸手他轻轻拂过她被鲜血浸透的发丝,感受着掌心下毫不柔顺的黏腻,金瞳之中带起的情绪是疼惜,丫头不禁外表看着狼狈,身上还有好几处伤,最重的一处在肋骨,生生断了三根,从小到大他细心呵护,何时让她受过这样的伤痛?金瞳微阖上,昼焰行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丫头察觉到之后难过,然后,在她微微仰头小心翼翼望上他的眼的那一刻,他低头俯身,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安抚性的吻。 他要的人已经找回,剩下的烂摊子也马上就能收拾干净,下一刻,当那温情散去,金瞳再次睁开之时,带上的,已是森然寒意! 就在那崩坏巨塔下方,歌君翎已是带着辰启一道躲入了她的结界,飞速降落,一瞬隐匿到了荆塔底层的密道之中!这密道隐蔽,是除了嬷嬷小良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当那封石在咒术之下开启,辰启震惊之余狂喜,下一刻,歌君翎一瞬回眸扬手燃起了一簇灵火,映上的,却是始终如一的清淡眼眸。 “这个密道很复杂,你跟着这灵火走,它能带着你前往那拥有能进入人界大门的山林,到了那里你马上离开鬼域,从此往后,再也不要回来。” 那一句话,说的绝决,最后的时候,那蓝灰色的眼眸之中都因必须有的坚定带上了冷意,那冰凉兜头浇下熄灭了辰启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他伸手死死扣上歌君翎的手腕:“我们一起走吧,为什么都到了这里你还要留下?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君歌,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辰启急着,说着这样的话,便是连开口的声音都带着微微轻颤,其实他是知道的,她已经没有在生气了,他也能猜到三分,她会留下,除了那个她不想违背的约定之外,一定还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让她必需,舍他而去! 这一刻,心头翻涌的情绪,更多的是自责懊悔,自责着自己虚度了能和她共处的光阴,懊悔着他那无能而敏感的个性,在这样的时刻来临的时候,他能留给她的,却只是那冰冷的残酷的再也回不到往昔的记忆,他什么,都没有做到,他没有让她幸福过,哪怕只是一日! 那一刻,墨瞳猩红,终是忍受不住滑落一滴晶莹泪水,他从小就不是爱哭的孩子,倔强得自懂事以来就再也没有流过泪,那一刻,望着那墨瞳之中死灰一般的绝望悲哀,下一刻,歌君翎终是伸手,指尖轻轻抚上了辰启的脸庞拭去了那让她也心伤的痕迹,浅浅的眼眸之中,疼惜夹杂的复杂情绪,下一刻她微微勾唇笑起来,永远的澄净美丽,带着叹息… 不知为何堕入了鬼域的人类孩子,在几千年前被这鬼域最至高无上的女王发现捡了回去,这便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缘分。其实这段缘,起初的时候很美好,甚至同阿零和她家殿下的故事有着很多想象的地方,只是,这个世间,并不是所有拥有美好开端的故事都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女大男小,身份悬殊,她性子随性肆意叫人琢磨不透,他却是心细敏感凡事都想得太多,在她的强大尊贵无与伦比的光芒之中,他自卑难过得,深深,跌入了一片尘埃。 他在她面前,永远都够不到他想要实现的成熟和守护,而她的安抚和劝慰,在他看来,却更像是屈辱… 她在他面前,却也永远都做不到直抒心意,她背负着命运而来,占着那冰冷高位,她不懂也不知道该如何,来求那一份单纯的感情。 这便是他们的问题,导致了,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过错… 其实,关于人格阿零十年的岁月,歌君翎偷偷在暗处,窥探了许多;之后,在这鬼域十多日里她和魔君的相处,她也全然,都看在了眼里。 明明,那就是比她和辰启更加复杂更加没有出路的关系,他们之间,却像是用利刃刀刀干脆利落的砍掉了所有的累赘枷锁屏障毒瘤,他们很快就接受彼此的身份,很自然就放下了昔日仇恨,对于将来所要面对的困境他们永远都是那样积极,无论面对着什么身在何处,即便是砍去的部分带来无尽的伤痛和血肉模糊,他们都会有自己安静的一小片天地,相依相偎在一起,互相守护,彼此疗伤。 所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感情就这样失败了,而他们的感情,却是开花结果,在所有的逆境之前,都强大无畏得让她艳羡心惊? 其实,这背后的原因,她已是慢慢一点一点,察觉了出来。 她可以说,那是因为辰启并不像那魔君一样强大,很多事情他有心无力,才会有了感情的别差,心意的扭曲。 她也可以说,那是因为她不如阿零柔顺可爱,不如她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小女儿家的心思,把所有的感情都好好的展现出来,让对方知道。 只是,她心里却很明白,她和辰启之间,差得远远不止这一些,对比阿零和魔君,他们最大的问题,便是不够坚定… 没有一定要在一起的决心,也没有失去这个人就无法再活下去的深情,他们的感情在每一次遇到挫折和问题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解决,所有的一切堆砌起来千疮百孔,使得他们早已失去了能永远相守的勇气! 千万年来,她看过的那么多书,见证过,那么多感情,辰启总是怪她太爱幻想,其实她从来没有让他知道,她是一个比他更加理性现实的人。她阅尽了书中美好而虚幻的爱情,以至她再也不能相信这样的感情真的能存在于世间,她在他退缩的时候只会选择沉默,在他离去的时候从来做不到追逐,这样一份感情走到如今是他们共同的原因,谁对谁错,已是不必再说… 就像是,对于一段轰轰烈烈的爱的见证,就像是,可以证明真爱真的能战胜一切一般,这一次,她选择助阿零一臂之力。 就像是,借由这一段感情,成全了她对爱全部的期望一般,她不会离开,也不会再逃避,她想要她真心开始喜欢并有些佩服了的那个姑娘,得到幸福。 这一刻,当所有一切都借由认真的话语好好传递,这是他们几千年来的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身份对等着,好好说出了内心所有的感情。 那一刻,四目相对,双手交握,他们紧紧相依,感受着痛苦,亦感受着情谊,感受着着千万年来他们缺失了太久的一切,终是哽咽平息,心绪缓缓恢复,久久,两人都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黑暗之中两人相拥静默了许久,辰启终是缓缓松开了怀抱,下一刻,他一下起身抱着歌君翎站了起来,往回走去。 —— 彼时,那落石之外,崩坏的荆塔脚下,形势已是一触即发。阿零被佘青搀扶着,远远的看着前方一片废墟之中对峙的两人,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之后无论殿下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去干扰他的决定了。 歌君翎和辰启已是消失了一阵子,此时此刻,那死死守着密道入口的少女,身材娇小看着柔弱,一袭水杏色的长裙在这片哪里都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地域里,看着异常绚烂。只是此时此刻,相比那一身明艳衣裙,少女的脸色却是苍白得厉害,全身微微颤抖着,她死命忍受着笼罩全身的阴冷灵气瞪大了双目盯着对面那幽冷金瞳,双手死死扣着掌心的宝物沙漏! “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过去的!小良誓死守卫主上安危,只要有小良在,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从这里过去,伤害我家主上!绝对不可以!”小良撞着胆子一下吼出来,下一刻,手中的沙漏一个翻转发出强烈金光,将废墟之中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待到金光散去,所有一切都恢复如常,方才她死后那一刻,一瞬滚落的一粒小石头,竟已是悄无声息的回归了原位。 小良的宝物沙漏具有时光倒流的能力,可以将时间倒流到一分钟之前,把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部抹去。这样的能力虽然算不上强大,却是在某些时候有着奇特的功效,比如说此时此刻,她只要在每一分钟内都让时光倒流一次,便可以组织入侵者进入密道!任是对面那敌人在强大,也不可能在一分钟之内打开落石,所以即便是她也一定可以守护好主上的,绝对没问题! 那一刻,那张秀气小脸之上带出的感情,是视死如归一般的坚定,看入阿零的眼中,却是让她一微微揪心的复杂。一分钟的倒流,看似时间很短,其实这一分钟里,以她家殿下实力,可以做的事实在太多,甚至说,如果他真要出手,对面那名叫小良的姑娘也许已经能死上好几次,看着这样年幼而忠心的女孩儿,她实在有些不忍。 下一刻,清冽声线淡淡而起,金瞳冷冷望下,昼焰行在小良战栗的坚持中,微微勾唇笑起来:“你这是,要帮忙么?” 冷冷一声轻问,裹着微微戏谑,那话语之中的意思小良完全反应不得:“什么?”她愣着脱口而出,下一刻,却是对面一瞬爆裂灵气骤然袭来昼焰行已是在小良开口的瞬间就出了手!巨大的黑灰色触手一瞬从那黑衣袖摆袭出,钻入砂砾击破巨石,一下将脚下的废墟搅动的天翻地覆,小良吓得惊叫一声一下跌落在地上,下一刻,眼前一个巨大黑影飞掠而过,小良惊恐着一抬头,竟看见一根粗壮粗手死死缠绕在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身上把他一下从废墟里拔了出来,重重摔到了地上! 小良定睛一看,才发觉那黑人竟是被火烧的发黑了的牛怪,他还没死,正因疼痛而痛苦呻吟,再然后,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被从废墟下挖出,那是八族经历巨塔之战还存活着的首领,甚至还包括了他们没有参加战役远远躲在某处不敢出来的侍从,足足几十个人,很快就在她身前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堆,每一个人身上都紧紧缠绕着一根巨大的黑灰触手,形势骤变小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那一瞬间,远远的,昼焰行忽然冷冷勾唇,下一刻,金瞳一凝灵气冲开黑发一瞬爆出,瞬间幻化成剧烈的闪电,借由触手以一下蔓延,骤然裹上了那几十人的身体! 呲—— “啊——!” 那一刻,空地之上响起一整片电击的声响,夹杂着八族残部惊天的痛呼,在空地之中骤然肆虐开来!小良摔倒在一处断壁之前,惊恐双眸一瞬迎上那闪电蓝光吓得几经无法发生,下一刻,便是有皮肉烧焦的气味充盈而来,小良眼看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影族部下被闪电活活烧焦成了一根黑炭,她根本想不明白这个闪电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连没有实体的影族都能伤害!下一刻,却是眼前触手纷飞而起,小良竟是一眼看见了鬼嬷嬷被一根粗壮触手卷着扬到了空中,全身上下一瞬已经被电击烧成了炭一般漆黑!触手再是一个挥舞,下一刻,烧脆了的颈骨终于断裂,鬼嬷嬷面目全非的脑袋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从高空坠落,掉在了小良脚边! 面前的人头,那一头银发全部断裂,那一张老脸亦是再也看不清一点正常的皮肉,那焦炭一般的皮肤卷曲起来,一下翻出了下方鲜红的血肉,喀拉,喀拉喀拉,听着皮肉翻卷的声响,看着那抹猩红小良呆愣一秒,下一刻一瞬俯身,剧烈呕吐起来! 地狱修罗一般的惨烈之中,撕心裂肺想要吐出五脏六腑一般的恶心之中,下一刻,小良却是清晰听见一声清淡笑意在脑中响起,带着冰冷傲睨,甚至还有一丝让人心惊的愉悦,下一刻,有淡淡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说,这个沙漏倒是个有意思的玩具,正好,一分钟到了~ 那一刻,小良强忍着痛苦一瞬抬头,竟是看见她的沙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是握在了对面那黑衣男人手中,他正淡淡望着她,唇边带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之中却是寒光满溢,下一刻,就在小良瞳孔紧缩一瞬惊呼出来的那一刻,他已是长指一个轻转颠覆了沙漏,细白银沙一瞬落下的那一刻,被闪电烧焦成了黑炭的几十具尸体,顷刻恢复如常! “不要,不要了!求求你不要了!” 小良后悔了,她忽然就发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对面的那个男人,无论是强大的灵力还是残忍的个性,都不是她能对抗的敌人,从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她已是看出了他的下一步打算,那一刻,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小良哭着连滚带爬冲了过去,跌倒的时候手臂和脸都被砂石划破了,眼泪流过伤口,刀割一样疼,下一刻她奋力抬眼,望去的方向是男人身后依偎在下仆怀中的黑衣少女,她在恳求她,求她劝她的夫君助手,却是在下一刻,对上那墨瞳之中一片幽深的淡漠的那一刻,骤然绝望! 沙漏再一次颠覆,闪电骤起,一分钟之前刚刚被点击活活烧焦的八族残部们,再一次经历了如同炼狱一般的极致痛苦! 这个周期实在是很好,短短的一分钟,便可以杀人一次,然后再来一次!远远的,听着那哀鸿遍野看着那残肢断壁,昼焰行很好心情的勾起嘴角笑了,他正在情绪压抑需要发泄的时候,比起一场杀戮更能让他舒缓情绪的,自然便是这样,一分钟来一场的,数度杀戮! 他是地狱爬上来的黑心恶魔,除了自己在意的人之外,对所有人都带着碾死蚂蚁一般残忍绝情的心性,这一点从未改变,也从不隐瞒,他想杀之人甚至不用什么理由,更何况,那躲在暗处将这样弱小的属下推到前线的歌君翎,她订下巨塔之战弄伤了阿零,她已经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活下去了,不是么? 幽幽的,那一片巨塔废墟之下,重复的杀戮还在进行,小良已是痛苦的几乎昏厥,那声声悲鸣连同着皮肉烧焦的味道,已是连那硬如玄铁的巨石都渗透了,一点一点,传到了石门之后的两人耳中。 辰启在下一刻搂紧了歌君翎的肩膀,低头,抵上她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额头,下一刻,他开口,声音平叙沉稳坚定,悲壮中,带着让人安心的勇气。 他说君歌,你不离开,我便也不会离开,你要做的事,我会好好守着你,做完。 “之后,就算没了灵力,就算失去了所有,无论之后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君歌,永远不会改变。这一次,你终于能够同我一道离开了,我带你去人界,去一个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的地方,那里我很喜欢,你也一定会喜欢的,然后我们就在那里住下来,永远都,不走了。” 淡淡话落,他偏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下一刻,那巨大石门终是轰然开启,一片冰蓝幽光,沁透而来。 ------题外话------ 清晨,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灶上炖着小粥洗衣机里卷着衣服,白正在水池边洗着碗算着下一次文文大推荐的日子~14,15,16。16!白突然惊异发现,尼玛3月16号不是白和老公的结婚纪念日么?! 白一手泡沫冲到客厅:“老公今天是不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啊?!” 白老公从杂志上抬起头:“结婚纪念日是哪一天?” 白…“316啊!”你不会忘记了吧! 白老公神色淡淡:“是啊,那不就行了。”一副有什么好问的样子… 白呆愣三秒,喜笑颜开:“哎呀今天是个好日子要庆祝一下啊,晚上做点好菜吧,干锅花菜怎么样blablabla…” 咳咳,所以今天就是结婚纪念日啦,白比较忙碌所以今天只有字数不多的一更,大家请笑纳,么么哒!╭(╯3╰)╮   ☆、014 鬼域王尊 心结 那一场血腥杀戮,最终止于歌君翎和辰启的回归。那一日,鬼域王城动荡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一次,外来的入侵者并没有在强大的王的神力之下飞快折服,而是横扫了鬼域八族甚至将他们的女王殿下逼下了王座,至此,鬼域再也没有了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八族残缺,进入了漫长的衰落期。 荆塔一战之后,王城被毁大半,歌君翎亦是没有再回到地宫,而是和辰启一起住进了驿馆别院。这是两方人马共处同一屋檐下的第三日,气氛诡异宁静,有些和谐,也有些死寂… 歌君翎和阿零灵格合一的仪式就在明日,这段时日青岚已是做了几日的准备,佘青和夜福负责监督,夜雪照常闭门不出,其余几位主子各自悠闲度过,只等着后续按部就班。要说这样的宁静,还要归因于这三日来歌君翎和阿零之间日益增进的感情,至于辰启和昼焰行从来没有任何交集,进进出出,甚至连打个照面都没有过,毕竟两人之间那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见是对的。 仪式在即,这一日歌君翎却仍是如常邀了阿零去她屋里玩儿,阿零到的时候辰启已经出去了,歌君翎在窗边的矮几上布好了棋盘添好了茶水点心,听见门外传来轻叩声,她笑着唤人进来,阿零进屋,看见歌君翎坐在窗边,敞开的窗外透入金色的阳光,一树雪白杏花枝叶繁茂,歌君翎一袭宝蓝色华服端端坐在矮几一侧,银发浅瞳衬着那光影明灭间一树清幽的杏花香,姿容清丽华贵。那一刻,阿零下意识就咽了咽口水,她发觉歌君翎真的很好看,比她和灵鸢都要长得好。 三人之中,她许是姿色最平庸的一个,不如歌君翎容色倾城,也不像灵鸢气质出众,阿零想到这里有些心酸,再是回过头想想,灵鸢是单身,歌君翎的夫君也没有她家殿下那么妖娆,这么想着阿零心里又平衡了一些,缓缓过去挪到窗边一看,嗯,今天果然又是五子棋。~ 歌君翎是个随和好亲近的性子,自从她决定住到这驿馆来之后阿零就有意接近,歌君翎也没有什么排斥情绪,两人很快就变成了像这样每日午后习惯性独处上一阵子的关系。三日来,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便是这样下着棋,然后随意扯些天南地北的话,关于荆塔那一日最后对八族残忍的屠杀歌君翎避而不谈,阿零也从不提起灵格合一的事,两人很有默契,都只想这样享受这一段最后的宁静时光,她们的关系,相遇便是为了别离,却是相见后,均发觉有些恨晚。 五子棋是阿零教给歌君翎的,因为她下不来围棋,歌君翎看着很聪明大气,其实玩游戏却并不机灵,五局里面往往能赢上一局都是靠阿零让着她,否则她就会偷偷用灵力改变棋子的方位和排列,明目张胆毫无顾忌的耍赖… 这一日已是对战的第三日,歌君翎的棋艺还是进步很大的,这一局两人下了挺久,整个棋牌上黑白子已是快落满。阿零的黑子大多盘踞在棋盘中央,歌君翎的白字散布在周围,阿零轻轻落下一粒黑子,下一刻歌君翎很快就啪嗒一声堵上了一颗白子,阿零看着一下笑了:“这个明明另一头就已经堵着了,最多还可以再放一颗,你那么急干嘛?” 歌君翎也偏了偏头笑起来,抬眼瞥了阿零一眼,眼神审视语气控诉:“那可说不好,你这丫头鬼得很,如果我不堵,你下一手绝对不会落第四颗而是先去其他地方转一圈混淆我视听,然后趁我不注意再偷偷回来放一颗,一下就四颗了,绝对是这样对不对?!” 呵呵,阿零无奈了:“那也才四颗啊,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放下的时候你再来堵我不就得了?” “嗯那不行,四颗看着太吓人了,不行不行~”歌君翎晃着脑袋,偷偷在她之前经营了很久的小区域里放下第四个棋子,然后被阿零气定神闲堵了个正着,不悦的撇了撇嘴。 下棋其实是可以看出一人的性情的,性子急躁的人往往容易急功近利或者粗心大意,性格沉稳却比较在意输赢的,就喜欢琢磨再三,当然看得越久不代表决定就越正确。原来在岚山的时候,家里几人也经常下棋,一般是下象棋,佘青就是典型的急躁型,夜福就思前想后过于谨慎,殿下从来都以攻为守胜负心强还是个腹黑所以基本不管是打牌还是下棋都没人赢得了他,对了,家里看不出来是个个中好手却其实挺强的是清衡,他和殿下偶尔会下一下围棋,盲下,算子,总之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强手的玩法,阿零表示并不怎么感兴趣。 所有的这些人里,阿零就是属于性子沉稳且没什么胜负心的,所以下棋水平还行却也经常输在随意这一点上,只是现在看来,歌君翎却是那个比她更加随意的人,她不沉稳么,并不像那么回事,而是不以下棋而下棋,她其实更在意的是同她聊天而已。 灵格合一之前要做的准备有很多,其中一项,要她多与歌君翎亲近,彼此熟悉之后灵魄相性会比较好更容易融合这一点,其实是青岚特地托人给她传的话。阿零觉得自己算不上没有一点私心,所以对着歌君翎的时候也就更加珍惜现在的关系,因为歌君翎相比她而言实在是更加真心更加难得的那个,明明之后要放弃生命和爱人分别,这段时间里却她还能这样同她相处,自然而然,不带任何杂念。 两人的棋子的在互相的围堵之中又落下了一大片,阿零的棋子比较集中,好几次其实已经要赢了却是被她可以忽略了过去,今天的这一盘棋,似乎两人都不想这么快结束。 室内阳光满溢,窗外杏花开得正好,歌君翎是为了这棵花树住下的,自然也有为了阿零,薄睑轻揭,歌君翎抬眼望了望对面女孩沉静的容颜,目光流水一般在那黑色的纹路上拂过,下一刻她垂眸落下一子,勾唇笑起来:“这一盘若是围棋我就赢了,只是可惜了时日不多,不然我来教你围棋该多好。” 浅浅一句话落,阿零一下抬头,四目相对,那清浅的蓝灰色眼眸里微有笑意,阿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却见歌君翎轻轻放了手中的棋子,后仰靠上软垫,柔柔笑起来:“本不想说这些话的,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说了,有些事情其实不说反倒成了心结,留着并没有什么好处,阿零你说,是不是这样?” 这一轮是阿零落子,此时听着歌君翎的话看着那浅浅的笑,阿零轻轻转动着指尖的棋子,磨圆的小石头轻轻磕在白玉石桌上发出嗑嗑的轻响。其实接着歌君翎这句话,她是有不少话可以说,关于心结,关于愧疚,关于她有些舍不得她也觉得对不起她,只是然后呢?她还是会去完成那个仪式还是要对方做出牺牲,那么此时此刻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难道她还卑劣得要求歌君翎原谅她开导她,让她心安理得的去仪式才算够? 阿零微微抿起唇来,那张沉静的小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同源一体并不是说说的,两人如今这样面对面坐着,便像是借由灵力的交融心意相通,她心里是怎么在想,歌君翎已是全然的感觉到了。 三个灵格之中,神格灵鸢太过淡漠,而她太过随性,其实只有作为人格的阿零拥有完整的人生和完整的个性。她会珍惜很多感情,会对陌生人起恻隐之心,她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很多事情决定了就不再思前想后,只是很多事她做了,并不代表心里不会再有牵挂,这就是她和她最大的区别。在阿零心里,便是很多年前意外暴走杀死的人她都忘不掉,一直残留在潜意识里,以至于所有的这些平日里毫不显现的压抑如今全然都聚集在心底,对她体内那肆意催生黑暗的浊气可不是一件好事。 歌君翎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阿零,淡淡弯起嘴角来:“阿零,在你心里,你觉得命运,究竟是什么?” 当年的灵鸢神女出生在已经过了鼎盛时期的越山,是不是命运呢;尔后,昔日魔君因为天帝的逼压举兵拉开神魔大战,这又是不是命运使然?如果没有那场战役,如果不是越山没落,神女便不用出征,不会入了魔君的眼,也不会同他接下宿怨,最后的时刻,她也不会万念俱灰,一心求死。而如果不是她那一箭,魔君就不会坠入鬼道历经千年之苦,没有夜清衡的离世,也就没有魔君这之后万年的孤寂和执着,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那么他一定还是昔日那个残暴冷酷杀人如麻的魔界君主,灵鸢便是昔日那个清冷淡漠对什么都没有感觉的冷情神女,阿零,如果灵鸢不是你,如果魔君还是当年的魔君,你和他,便不可能会有这一世的这段感情。 所以这一切,都是命。 这是从灵鸢降生就开始书写下的命运,所有一切,都是既定的结局。天命这东西,神族可以占卜,却永远无法改变,三界只能遵从,那冥冥之中牵引着一切发展的轨迹。 所以你的诞生是必须的,你和魔君的感情,也是早已就写下的发展,我注定不能和辰启天长地久,因为我们的融合才是我的命中注定,“而阿零,”歌君翎轻轻抬眼,望入对面那双清透沉静的眼,下一刻在心底轻叹了口气:“那一日阴归占出的预言我也看见了,对于之后注定要发生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歌君翎相对阿零来说,除了是天生就存在羁绊的灵格之外,更像一个她本能想要亲近的大姐姐,这一刻,听着歌君翎用着那样平淡的声线道出这几日来她谁也不能言说的秘密,那一刻阿零神色微微一顿墨瞳里闪过一道暗色,下一刻她微微垂了眼,开口,语气有些冷,带着坚定:“我想要改变。” 是么,历经艰险逆天改命,而且必须深埋在心底谁也不能帮忙谁也无法倾诉,就这样一个人默默承受,这就是阿零自己看待的将来的路?歌君翎在心里叹气,微微沉默了一刻,淡淡开口:“阿零,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你也可以像之前很多次做到的那样,鼓起勇气,坦然处之,接受,一切。” 那一刻,阿零终是抬眼,望上那浅淡眼眸之中的沉着平静,阿零不语,眉宇之间,蕴上了一抹复杂心绪。 —— 彼时驿馆院落,安安静静没有人声,前院,青岚的厢房之内,昼焰行神色淡淡的坐在方桌之前,桌上的茶碗里,碧色的茶叶轻轻悬浮,水已经冷了,也未动上一口。 青岚坐在离方桌不远处的木椅上,沉默着盯着对面男子的侧颜已经看了好一会儿,明日便是灵格仪式了,他料到他今日一定会来,来询问仪式之后昼零的情况,也许以他狡诈的个性还会给他施用什么咒法,让他在仪式只是不能动什么手脚,这一次跟来鬼域,他已是受尽了提防排斥,所以多这一次又如何,只要最后能让她实现那个目的即可! 想着,青岚垂眼,墨瞳之内闪过一丝阴鸷,下一刻抬眼开口,语气冰冷:“你今日来不就是来探听情况的么?来了却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谁看,难道要我过去恳求着你一五一十交代所有不可?魔君殿下,果真好大的排场!” 青岚冷冷话落,唇边带上了讥讽的笑意,他在昼焰行面前从不掩饰敌意和厌恶,因为没有必要,还因为他越是这样越像是一个心里满是仇恨却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得不合作所以日日都沉浸在矛盾之中脾气越来越古怪的人,这样的反应才更加真实,不惹人怀疑。 果然,青岚一番话落,下一刻,对面那双清冷的竖瞳就淡淡望了过来,瞥上青岚因着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昼焰行神色很冷,笑都懒得笑一下:“本座高高在上?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一直心理阴暗盘算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看什么都是仰视见什么都觉得高大上?废话少说,明日的仪式,你有几分把握?” 冷冷一句话,那冰凉竖瞳一瞬望入青岚的眼里头的冰冷戾气刺激得他心头一跳差一点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了一下惊出一身冷汗来,只是下一刻,他却是死死扣住手边的木把手即刻冷静了下来!如果昼焰行已经知道他的秘密,此时此刻便不会这样来质问,而是直接下手断他几根经脉然后用他那熟知的卑鄙手段操控他限制他了!所以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明显只是试探恐吓,只要他在这里打消了他的疑虑,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里,青岚死死压抑下心头的恐惧,一时间脸憋的更红看上去反倒像是被冤枉之后愈发的愤怒,青岚忍了一会儿,酝酿好情绪,终才咬着牙狠狠开口:“我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论,反正无论你在怎么怨恨我也改变不了我是能让那昼零永生的必不可少的工具!”青岚叫嚣着,话说到这里眼底还适时表露出了一抹自傲和癫狂。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让昼焰行相信他极力想要复活灵鸢,因为他认定了神格合一之后灵鸢便不再是昼零,想着,青岚转身去身后的橱里抱出一个小盒子,开锁,将一沓卷轴哗啦啦倒在了方桌上。 “这一些就是仪式当日的流程,和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情况。”青岚将东西往桌上一丢,冷冷望下,神色中带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届时,不要说我没提醒你,昼零一旦和歌君翎融合之后,体内的元神便完整了,肉身也会重塑,到时候她就再也不是昼零了,而是一个昼零的灵魄只占三分之一的半神,那可是灵鸢,我的灵鸢!” 青岚夸张强调了一声,表情因为激动微微狰狞:“哈,哈哈,所以你不要以为你是赢家,其实我才是最后的大赢家!你费劲千辛万苦换回来的女人可是灵鸢,一旦元神归位灵鸢可就不是之前那神格少女也不是昼零,她对你的看法对你的感情都会发生根本的变化,也许到时候,她根本就不会再喜欢你根本就不会再留恋人界发生的一切!而届时你若是想要强留她可没那么容易,灵鸢的神力在合一之时就会完全恢复,到时候你可不一定降得住她!” 青岚疯狂的大笑起来,越说越激动,两眼放光那个样子完全就是进入了癫狂的幻想状态!听着那叫人不悦的言辞,昼焰行微微皱了下眉,没什么心思和疯子一般见识。 “灵格合一之后,还有个八苦劫难?”昼焰行冷冷延续话题,青岚即刻接上,“不错,八苦劫难!为了净化灵鸢体内的浊气,让她恢复成神格飞升时所必须的澄净!对于灵鸢八苦完全就是小意思,待到她飞升,我就带她回越山,你就再也不可能找到她了哈哈哈!”青岚已是自然而然的已是把称为换成了灵鸢。 试探青岚的态情况了解之后要做的事,这就是今日昼焰行借着阿零去找歌君翎的空隙过来前院的目的,下一刻,已经得到所有信息昼焰行不再纠缠,一下起身向外走去,身后青岚微微愣了一愣,竟是忽而跟上! “你这就要走?!不制约我么?不在我身上下咒?你就不怕我明天毒害你的昼零?!呵,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这不就是你来的目的么?那来啊,来制约我啊?你不是一向最擅长这样阴毒的事…” 青岚跟着那淡漠冷硬的背影一路朝着大门走一路叫嚣,直至那光影透入的大门前昼焰行一下转身冷冷望来,那骤然而起的戾气瞬间打断了青岚的勇气,他一下闭了嘴。 昼焰行背着光,那竖瞳却仍旧是幽幽闪动着光亮,一身灵气奔涌之中,他微微勾了唇,冷冷开口:“昼零?不是灵鸢么~既然是灵鸢,你又怎会伤她?不过有一句你说错了,灵鸢也好,昼零也罢,任谁,跟你都没有半分关系,就算是要洗清嫌疑也不要用力过猛,毕竟仪式结束之后,你可就,没有半点价值了。” 清浅一句话,裹着笑意说完,下一刻昼焰行转身,推门而出。 室外,清冷却明亮的日光一瞬照入,打在青岚微愣的眉眼上,待到那玄衣背影已是一下消失在了眼前,骤然放松下来之后,青岚才发觉自己已是被戾气逼出了一身冷汗,甚至虚脱。 用力过猛?呵,原来他还是没有完全骗过他么?!想到最后时候那张带着冷冷傲睨的青隽脸庞,青岚死死咬牙攥紧了手心! 傲吧,就让他继续再傲气几天!过于自信之人往往容易在阴沟里翻船,待到他的大计划实现的那天,他一定要他匍匐在他脚下,哭着,求他不要动他的女人,哭着,万念俱灰的面对生死离别! —— 彼时,回到那中庭院落,敞开的窗外,隐隐传来鸟鸣,鸟语花香,那是世间人人都爱的景致,窗前相对而坐的两人却是谁也无心留意。 冰凉的气氛在案几间流转,日光清冷永远带着凉意的午后,茶冷的很快,桌上的棋盘也似乎落满了棋子,成了僵局再也没有调和的办法,下一刻阿零抬头,淡淡望上歌君翎的眼,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做不到。” 是么?这似乎便是歌君翎早已预料到的答案,阿零答得认真,神色中却是微不可查的透出了一抹悲凉,其实她并不是个太坚强的姑娘,却是在很多时候,当事情攸关某人的时候,她总是毅力大过天,什么都拼命往身上扛。 歌君翎低头,浅浅弯起嘴角,身后,触上了棋盘中央的一粒黑子。 “有时候,我们活着,在意的东西太多,等到发现的时候,就会像这样,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场死局,就像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一样。只是,很多时候便是当局者迷,当你在山中的时候,你便只能看着山景,当你陷入僵局的时候,你眼中,也就会只有僵局。” 歌君翎淡淡开口,说话间,指尖轻轻拿起一颗黑子,掷在了棋盒之中,再是拿起一颗,又是一颗,顷刻,便是把阿零盘踞在棋盘中央的黑子吃去了一大片,然后她淡淡抬眼,对上了阿零微微透着审视已然看出了端倪的双眸。 “怎样?已经看出来了吧~其实棋局,就如同人生,怎么走,如何博弈,只是一方面,怎么看待它,当它是什么,又是另一方面。当你面临一个困境的时候,想方设法去解决,那是对的,却不是最好的;面对僵局,想到改变局面,全然换一种思路,才是上上之策——” ——就好比这一局,如果是五子,已是无解,但如若是围棋,那便是最好的局面了,能吃下这么一大片,绝对赢定了! 歌君翎笑起来,在阿零有些微愣的时候,伸手过去,轻执起了她的手,双手交握,包裹上了掌心,下一刻开口,声柔如絮,透着让人心安的坚定:“所以阿零,虽然关心则乱,但是此时此刻,还不到你乱的时候。面对既定的路,面对写定的命运,你再相信一些如何?相信你爱的人强大无畏,相信你们的感情坚不可摧,相信就算经历一切的波折你们也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毕竟这一路走来,已是有太多的人付出了太多,所以至少我是坚信的,坚信一份让我放弃了这么多也要成全的命运,绝对不会是,一场悲剧。” 那轻柔话语,淡淡传来,那一刻,便像是一缕清泉沁入身心,再一瞬化作柔夷狠狠拨动了心弦,那一刻,心底深处发出的那一连串叫人心惊的颤音让阿零禁不住屏住了呼吸,那一刻,看着那双浅淡眼眸,听着这些话,阿零甚至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了她说到这样,做到这般!她能感受到的,只是那一刻就像是灵魂完全抽离脑袋放空的虚无感,只是下一刻,却似有更加强烈的感情一瞬浸透了灵魂沉甸甸而下,让她一瞬身心充盈!那样的感觉,是阿零从未经历过的也难以描述出来,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感觉自己用力的回握上了歌君翎的指尖,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那交缠中传来的温暖让她无措而心碎,她终是忍不住,一下红了眼眶。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为什么,她们要是这样的关系? 她却也庆幸,她们能是,这样的关系。 相遇,融合,成为一体。歌君翎伸手轻轻抹去阿零脸上的泪痕,柔柔笑起来,她说也很庆幸,万年之后等来那个人是阿零,她们彼此在意,心意相通,她们愿意一起为了将来而努力,去见证,那个可能荆棘密布,却一定会开出绚烂花朵的结局! 三日的亲密相伴,最后一刻的倾心相谈,这一刻,再也没有了隔阂没有了心结,两人终是最好了融合前的最终准备。 清香满溢的院落,阳光伴着花枝摇曳,那开着的木窗底下,面对着那一树繁茂花叶年幼的女孩儿也是哭得满面泪水。下一刻,伸手狠狠堵住齿间的呻吟,小良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三日,自那一日主上回归以来,她便是这样跟着一同到了驿馆,住了下来。 主上的心思她不懂,就算知道她所有的安排,她也不能理解; 主上的感情她也不懂,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那个才见了几面的昼零姑娘,主上竟是能为她设想到如此牺牲到这般地步,明明那一日,辰启已经来了,带着她离开,她为什么还要回来,成全那一段和她无关的感情? 而让她最难受,最难以接受的,是明日,当主上真的同昼零姑娘融合以后,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了那个她忠心维护一心喜爱的主人,她又该去哪里,该如何是好?! 心中悲伤,满是郁结,小良却心知现在谁都不好受,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来安抚她一个下人的悲痛。她没有哭出声,而是一个人悄悄跑到了驿馆外,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蹲下身来,面对着墙壁小声呜咽起来,哭得伤心欲绝,哭了很久很久,便是后来,身后那幽深的她原以为谁也不会经过的小路上缓缓走来一个人,她也毫无察觉。 夜清衡今日出去玩了一个上午,这时候回家吃饭,几日里他几乎已经把这简单王城摸了个遍,饭后,准备去探一探那地宫去~ 他步子轻,不缓不急,带着淡然无忧之人特有的频率,一个拐弯从墙角转过来,一眼看见了前方角落里那蜷缩着低着头就像颗大蘑菇一般的小姑娘。夜清衡顿了顿,微微挑眉,哦?视死如归守护主子单挑了他家冰山老哥勇气可嘉但是实力稍微差了那么一丢丢的小丫头?怎么蹲在这里~ 夜清衡三两步绕了过去。 小良还在哭,边哭边想着到时候要不要随着辰启一道去人界,只是人界她完全不熟,辰启她也完全不熟,到时候主上已死,肯定是去下葬的,她一个侍女去守着一个坟跟在主上的夫君身边又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可行呜呜呜… 小良哭得肝肠寸断,想到这里绝望起来索性仰头一下嚎了出来,结果一抬头一睁眼,头顶的阳光忽然被挡去了一大片,居高临下,有淡淡含着笑意的声线传来:“怎么在这里哭?谁欺负你了?” 下一刻,小良惊悚的看清了那张背着光的脸! “唔——!”一声惊呼,几日前那废墟之前落下的阴影瞬间席卷而来小良吓得一个转身本能往后一躲,紧接着,蹲久了腿麻了,她很自然就一歪重重的磕在了身后的白墙之上,咚得一声,很大一声响,听着都疼!小良一下砸晕了,眼泪鼻涕全呛了出来,视线一瞬模糊间,却是感觉一只温热的掌心忽然探了过来,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啧,好疼!” 有人叹了一声,她头皮发麻全身发麻,忍着疼赶忙伸手抹了把眼泪,视线清楚了,一瞬对上一张青隽容颜,那五官精致,透出一丝淡淡妖艳,墨瞳沉静,微皱了一下,他咧咧嘴,说真是看着都疼! 小良已是完全呆了,连脑后掌心柔柔溢出的灵气都没有察觉。小良是个勇敢又有些傻气的小姑娘,这是那一日废墟一战后夜清衡对她的评价,现在看着小姑娘这样的表现,夜清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微微弯了弯嘴角,他对忠心护主之人向来有好感。 “来,不哭了,我给你擦一下。”夜清衡笑,动作驾轻就熟,笑意温柔无比。 小良继续呆愣,还没有从这张脸的冲击中缓和过来。 天性喜爱老弱病残的某殿下心生怜惜,笑得更加柔和:“不痛了,一会儿就好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我说说看?” 那一刻,小良突然惊悚了…惊悚中,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面前男人的身份,一身白衣,一双黑瞳,他笑容和煦,看着却为什么总感觉比那黑衣男人还要恐怖一些?! 下一刻小良想跳起来逃走,一动,却发觉脚麻得根本动不了… 结果那一个明显回避的动作,伤了互帮互助有爱共生的某殿下的心。 他伸手覆上了她的腿,治愈灵气缓缓传递,却也是稍稍用力压住了她的关节,这下腿好了也动不了了~ 眼前的小姑娘,一头长发有些乱糟糟的,脸也哭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出警惕,看着就像是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很是符合某殿下喜爱受了伤的小动物那无比奇葩的审美…总之下一刻夜清衡扬扬眉,带着让小良恐惧的“温柔”轻轻开了口:“你看,头和脚我都帮你治好了,你是不是很感激我?…嗯?” 最后一声嗯,冻得小良不得不点了点头。 呵呵很好,真乖~夜清衡继续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良…”小良干巴巴开口,哑哑的声线再戳萌点。 夜清衡笑着在人姑娘膝盖上捏了捏:“你是只小狸猫?” “…嗯…嗯。”小良想动,动不了… 夜清衡了然的点了点头,下一刻青黑眸光忽闪了一下:“小良,很好,你现在听我说,我今天出来捡到了受伤的你,然后帮你治好了伤,你也很感激对不对?懂得感恩是好品质,但是感恩不是光嘴上说说的,需要实际行动来表示,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契约兽了,从现在起你就叫夜良,嗯,挺好听的!你是不是也挺喜欢的?…嗯?” 嗯…? “…嗯…” 等,等等不对啊,什么契约兽什么夜良啊,一仆不事二主啊小良小良瞬间疯魔了! “等!…不是…!”小良慌乱一把扯上身前那雪白袖摆,下一刻又惊觉般松开,望上那双淡淡轻柔却怎么看都隐隐透着凉意的眼,小良心中百转千回完全消化不了剧情的发展,下一刻,忽然想到明日就要逝去的自家主上,忽然鼻头一酸,再次红了眼眶。 为什么她原以为会永世跟随的主上,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她们的主仆情谊? 为什么她这么伤心的时候又不知从那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要强逼她契约? 结果这时候,她又是不争气的在外人面前要哭出来了,她不够强大不能逃走,那至少要守住主上侍女的骨气啊,绝对不能答应,绝对不能哭! 下一刻小良抹着眼泪从兜兜里掏出小沙漏来,也不管夜清衡看着是什么感觉了,急着就要时间倒流,下一刻却是被温热掌心一下过来按住,止了动作。 夜清衡此刻也有些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同他千万年来常年都在往家里捡的那些受伤的小动物小灵物看着是一样的,其实却不完全一样,她不是因为受伤了哭,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她心里有很伤心的事,而且她怕他,也很讨厌他。这样的设定,让他有些更加放不下了。 下一刻,有淡淡声线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能跟我说说么?不要用沙漏了,发生过的事情可以抹去,但是心里的感情呢,是时间倒流就可以消失的么?” 那一刻,听着那浅淡话语小良微愣,一瞬抬头,还是那微微背光的容颜,还是那让她有些害怕也有些排斥的脸,只是这一刻,那容颜之上却是完全收敛了之前那并不算真心的笑意,看着微冷,却是真实得,让人有了一丝安心。 那一刻,握紧沙漏的指尖微颤,彼时,这阳光淡淡隐去的偏僻角落,安静一隅两人默默对望,这一刻,谁都都没有想过,这便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即将,改变所有。   ☆、015 鬼域王尊 合一(1) 小良觉得自己是在半逼迫的情况下把心事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因为她不太想承认自己对个陌生人,还是半个敌人的男人有了倾诉欲,说得还是那些有些勾勾稽稽并不怎么好意思示人的事情… 所以其实小良讲得并不算很详细,很多想法也因为太羞人而被刻意歪曲了过去,只是一番话说下来,夜清衡还是听懂了,而且觉得这么个状况不正好符合他之前的提议么,既然小姑娘伤心的是自己马上就要失去主人了,他这个白来的主人不是该很受待见的才对么? 后一刻小良终于说完了,开始捏着衣摆,有些忐忑也有些殷切的抬眼望过来,那个眼神太认真,让夜清衡觉得如果他只能给出一个“那你跟着我不是正好”这样的答案,绝对会被打… 他清了清喉咙,学着小良的样子在墙角靠着坐下来,两人一起平视前方那条完全没什么好看的小径,过了一会儿夜清衡清了清喉咙:“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跟着阿零?” 小良一直在等待,因为她直觉对方似乎没有敷衍她的意思,结果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个结果,小良垂了垂眼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夜清衡想出这么个答案也许已是尽力了,她叹了口气:“昼零姑娘是个好人,但是还是不一样吧,随随便便就决定跟随一个陌生人么?而且我们鬼域可没有主人去世了就换一个人的规矩。” 说到这里,小良的声音一点一点轻了下去,的确,鬼域没有侍从易主的规矩,就是有着侍从殉葬的传统,其实按照往日的规矩,像歌君翎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过世的话,其实她和鬼嬷嬷都是应该殉葬的,只是如今八族凋零,鬼嬷嬷也不知去向,根本没人来管她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了。而她,她有誓死守护主上的决心,却并不认为殉葬是个正确的决定,只是如今可笑的是,她似乎除了殉葬,已是找不到自己的第二个容身之地了… 那一刻,清秀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怅然,小良长长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靠上膝盖。她闭了闭眼,密长的睫毛轻轻扇在环绕的手臂上,剪影忽闪,看着可爱中透出一丝落寞。 小良今年十二岁,其实是个早熟的姑娘,平日里做事不乏沉稳,要不是最近遇到了太多超出她承受范围的事,她其实很少像今日这样宣泄感情惊慌无助。而如今哭了一场之后,她已是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前路还是无解,但是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慌乱了,她想,等到明日仪式结束,她便跟随辰启一起去人界将主上下葬,然后再找一个地方独自生活,她会好好努力活下去,去看看主上一直想看的锦绣河山,连同她那一份,精彩的活下去! 身侧,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雄心壮志,那一刻忽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也隐隐带上了坚定,夜清衡看着小良从心有戚戚然突然一下变成了那副暗暗咬牙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猜到了她定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只是他不觉得任何一个决定会比他的提议更好。 “真的不考虑看看么?阿零个性很好,你去同她说契约的事,她一定会同意。况且你说的陌生人并不太对吧,准确来说,灵格合一之后三个灵格各占了合体的三分之一,到时候虽然留下的看着像阿零多一些,她也是你的主上不是么?”夜清衡淡淡分析。 也是主上么?小良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你之前没听我说么,我家主上只是昔日神女七成灵力演变出的实体,一旦融合,主上的灵力就会融入昼零姑娘体内,肉身便会死亡,你要我把那部分灵力当作主上本身,这也太…” “也太什么?”夜清衡突然回头,淡淡打断,“把灵力当作歌君翎有何不可?你也说了,她本就是灵气的集合体,以前你可以认为她是个完整的人,如今只是少了肉身,她在你心里就已经没有先前的意义了么?” 小良一愣,一时无言,下一刻夜清衡淡淡追问:“还是说你的忠心只到这样的程度?” 这是一个不算太高明的激将法,只是用在一直以忠心为己任的小良姑娘身上,显然是效果显著。这一句刺激刚刚落下,下一刻小良就有些受不住了,一下微微憋红了脸她撑着墙挺了挺身就要开口反驳,却是一瞬对上那双清冷墨瞳顿了一顿,怒气一下收敛,她起身,准备离开。 终究不是熟悉的人,她之前像那样敞开心扉已是做了奇怪的事,现在又何必再起争执。小良转身,伸手抹了抹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主上那边昼零姑娘应该已经要回去了,她也要快去洗把脸然后进屋伺候,说实话,身为主上的侍女,身份和灵力都不太够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多合格,只是唯有忠心这一样,她觉得至少称得上无愧于心,对于一个全然不了解她的外人给出的评价,她已是不想再听。 下一刻,却是身后淡淡声线再次响起,这一次,平白像是多了一分戏谑:“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小良在下一刻止步,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冷,她有些责怪随意招惹上了这么个难缠鬼的自己,同时也在心里再三确认了,那一伙人里除了主上任何的昼零姑娘她勉强能接受之外,其余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人!小良在那淡淡戏谑的声线落下的那一刻猛然回头,果然对上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脸。 “你到底想怎么样?!”小良咬牙。 “呵呵,我不想怎么样啊,倒是你想怎么样?~”那张青隽无双的脸摆出生动表情,挑眉轻笑的样子对于之前被另一张同样五官却是冷若冰霜的脸吓过的小良来说视觉冲击实在太大…她愤愤别过头,“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我的心事很好笑是不是?!没有人求你来帮我,是我自己白痴傻乎乎的说了心里话好了吧!你要笑就笑要鄙视就鄙视,不过麻烦你想做什么都自己做不要再来招惹我了,谢谢!” 小良说完,再次拂袖就走,却是下一刻,身后忽然一阵幽幽凉风袭来,轻轻的犹如一只冰凉的手一下抚上了她的颈项惊得小良一下打了个寒颤全身都抖了起来,下一刻她一下止步,只听得一个偏凉的声线轻轻一转就在脑中响起来,这样的距离,显然是用了灵力,他说,我想说的话不是说了么,问你想要怎么样,对于这件事,不考虑应该如何不考虑怎样最好,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心里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 淡淡一句话,在风中轻散,她背对着他沉默,静静站在原地过了很久,却是没有再回头。彼时,那阵阵微风扬起,拂过之时轻轻带起的花香擦过了小良的耳际,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的耳根竟是发烫的,有些激动,也有些…茫然。 她想要做什么?他这是在问她的心意?呵,但是她只是个侍女啊,这个世上有谁会真正去关心一个侍女的心意?这样不是很好笑么… 只是此时此刻,她扯了扯嘴角,却是发觉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只因上一刻,那毫无什么关切可言的一句话,却是直接戳上了她心底最不设防的那个地方,让她微微恍惚… 要说昔日,她同主上的感情之所以能那么好,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主上并不只把她当作一个侍女对待,她会和她一起玩闹,会和她一起用餐就寝,会和她说很多乱七八糟的话,便是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也从不责罚。 其实小良心里是很清楚的,正是因为昔日主上的这些好,膨胀了她的感情,让她也开始并不把自己仅仅当作一个侍女看待,她开始觉得自己会是主上的好朋友,会是可以陪着她一生一世在她所有快乐和悲伤的时候都无条件支持者她的那个闺蜜…是了,闺蜜,她从主上的书上学来了这个词,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安在了自己身上,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配肖想这些,所以才会有了此时此刻,当她发觉她原来做的所有的梦都是她想得太过美好,她心目中跨越了身份地位的好闺蜜就要离她而去却是对她没有一点不舍的时候,她终于开始崩溃了… 所以,这才是她哭她伤心的真正原因,这么自私这么不识大体这么不合时宜!所以她才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只能一个人藏在心底却是长长控制不住情绪,而这样的时候,却是出现了这么一个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还一下就逼问出了她心底里的秘密,这一刻小良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回过头去,想就这么跑了,却又可笑的发现,这样就更加应了他那句凡事逃避的只有表面,感情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话。 这一刻,小良突然发觉自己今日是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这一刻,小良更是忽然确认了,无论她是再难过在彷徨再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也无法否认,她此时此刻心里真真正正难以舍弃的那个想法,还是陪伴!她想要留下,想要留在主上身边,哪怕她选择了离开她,哪怕她今后都只会以一个灵力的形态存在在昼零姑娘体内,她还是她的主上,还是她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除了她的身边,她再也没有其他地方想去了! “所以这是想通了么?”夜清衡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朝着前方一直微微僵硬着的背影走过去。 “总之是灵力也好,是本人也好,不试过有怎么知道?那个灵格合一的仪式,三界存在以来这是第一次,说歌君翎只会以灵力形式来融合那也只是说说,请问有证据么,有先例么,有可以证明这个言论的任何理由么?没有吧~既然没有,为什么你就不能期待一下?” 夜清衡慢慢踱着步,绕着小良走了一圈。 “其实这样的心态,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那灵格不是有三人么,那个青岚,就天天叫着灵格合一之后一定是神女灵鸢,我家冰山老哥呢,就铁了心认定合一之后一定是他的宝贝阿零,那么他们都可以这么武断,为什么你不能武断一下,说合一之后,至少一半看着会是你家主上?” 夜清衡说着换了个方向,又绕着小良反方向走了一圈。 “当然了,你会比较谨慎也正常,毕竟那个青岚看着像个变态,我家冰山老哥在灵格合一这件事上执着得比青岚看着还变态~但是我这么正常的人看着也觉得你还是有希望的啊,所以何必这么早放弃?” 夜清衡再一次转身准备翻转的当口,小良终于受不了一把扯住了他,皱了皱眉——正常?她还真没有一秒觉得他正常过!… 夜清衡在下一刻忽然就笑了起来:“怎么样,我听说狸猫最见不得物体旋转移动了特别容易晕,你是不是晕了?” 那样的声线那样的笑容,他居然是认真的! 小良彻底无言了,突然就哑然失笑,说实话她实在是看不明白身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个性,为什么说话做事,会表现出如此极端的两种矛盾模式来,还糅合得恰到好处…就比如刚才那一刻,他明明看着是玩世不恭的,却总是一针见血的说出含着哲理的话,还不着痕迹的安慰到了她;只是,这样的感觉下一刻对上他那玩乐般的态度就又好像全然都是她意淫出来的幻觉,只要一句话就能破坏所有好感,实在是叫人哭笑不得… 想着,小良微微叹了口气,抬头对上了那双清清淡淡含着笑意的青黑墨瞳。 其实这样一双眼,看着同她家主上是有几分相似的,终是淡淡带着笑意,却是冷冷的,从来没有什么温度。这样的人,往往是用开朗和不羁来掩饰自己的淡漠和冷清,他们不算难亲近,却也永远只和自己选中的人交心,除此之外对着其他人,就仿佛是他对你笑得越是热情的时候其实就越是没有把你当自己人看,让人觉得复杂而微微无奈。想着,便这样注视着那无双的容颜衬着那双淡淡含笑的眼,小良忽然就在心底感叹了一下,也不知哪一天,若是这张脸终于摘下了面具开始坦诚相待,届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下一刻小良就把这与己无关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低头,她垂了垂眼将所有的一切在心底过了一遍,隐隐的有了个决断,再抬眼时,那一下沉静的容颜上已是带上了一抹坚毅,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于是,隔日,夜半,当那清幽满月玉盘一般悬上天际,静谧一夜,微微幽冷,终是到了,仪式之时。 ------题外话------ 今天很忙字数不多,明天会多写一些不上,大家抱歉! 明天章节是福利,所以有一部分不能发,白为了保障更新字数晚上就不加更了,字数都放在明天更新中,大家么么哒!╭(╯3╰)╮   ☆、016 鬼域王尊 灵格合一(2) 灵格合一的仪式,地点定在了鬼域灵气最澄净的死海,时点选在了阴气最重的午夜。那死海虽名为海,实则是鲛人一族原先居住的一处平原湖泊,广袤的平地上没有任何遮蔽物,使得月光可以完全落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月华和湖中澄净的灵气相融合,成为了最理想的仪式场所。 一行人早在今早就来到死海边上安营扎寨,两顶尖角帐篷里分别睡着歌君翎和阿零,另外一个大的类似蒙古包一样的帷帐则是供其他人休息。今夜驿馆所有人都跟来了,此时大多围在湖边的篝火前取暖,鬼域入夜之后偏凉,特别是这处平原风更是大的厉害,天边的明月在速度极快的流云之后若隐若现,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佘青端了一小盆烧热的炭火挑开帐帘,替换掉已经烧透了的上一盆炭火,然后轻手轻脚走到了床边。 露宿在外一切从简,小帐篷里除了一张床之外没有其他,昼焰行神色淡淡坐在床尾,目光凝望去的地方是阿零熟睡的小脸。 灵格仪式的第一项准备便是“安魂”,如今阿零便是处于“安魂”的状态,一身的灵力都散了,人也陷入了无知觉的状态,便是连心跳的放缓了许多,浅浅的呼吸,几不可闻。 “安魂”的作用,便是要将阿零体内的两个灵格恢复到最初诞生之时的原始状态。昔日神女灵鸢的元神被分作三位灵格已是万年之前的事,期间神格灵鸢一直是孤魂的形态被浊气所缚,阿零则是经历了上千次的转世,体内灵格变化太多已是失去了原本的形态,歌君翎亦是如此,生存的这万年间,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拥有了过多的自我意识和感情经历,所有的这些都是不利于灵格融合的,必须在仪式之前能洗净多少就洗净多少,其余的,则交由被阴气和灵气覆盖的湖水来净化。 昼焰行静静坐在床沿,一只手握着阿零的从被褥下探出的掌心,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进入“安魂”状态之后阿零体内的浊气便是愈发从内部透了出来,全部浮现在了表面上,将那一身盈白的肌肤几乎全染成了墨色,便是连小小的指尖上都遍布着黑色的藤蔓纹路,看着斑斑驳驳,让人心疼。因为一个身体担负着两个灵格,这最初的净化工序给阿零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荷,这个时候阿零神情虽然看着平静,其实身体却是忽冷忽热极不安稳,一会儿手心冷得像冰,一会儿又烫得额头都渗出了汗珠,昼焰行拿起手边软帕给阿零擦了擦汗,末了丢在佘青端来的托盘上。 佘青在床头微微俯身:“启禀殿下,佘青方才再是去把那青岚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可以引起失忆或导致癔症的东西,殿下请放心。” 昼焰行淡淡偏过头来,佘青压低了声音,继续开口:“只是工具这边确保了,阵图和咒式方面就没有那么保险了,夜福仔细研究过青岚准备的阵图和咒式,只看懂了其中不到三成,所以不能排除他会在仪式过程中动手脚的可能。” 佘青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只觉今夜仪式能圆满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一半… 融合三个灵格所用的方法只有青岚一个人知道,能施用这个咒术将三个灵格合一的也只有他这个当初分离灵格的施用者,所以他们等于是别无选择!只是那个青岚显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对殿下和阿零也积怨已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之前一路配合甚至顺利复活了清衡殿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今日做铺垫,他能改变现状的契机,只有也必须是今晚的这场仪式! 今晚,只要他在仪式过程中动上一点手脚,哪怕是稍稍的改变一个咒符或者多加一段咒语,对主子的影响都会是极大的,殿下很早就怀疑青岚会从主子的记忆下手,他们却是防范再三却仍是有大堆漏洞补不上,佘青心怀忐忑而来,只期望一向缜密的殿下这时候能想出什么对策,汇报完毕她微微抬眼朝着床边望去一眼,昼焰行已是转回了头去,那个侧颜看不出什么异样。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昼焰行淡淡吩咐,佘青得令,缓步退了出去。 帐篷里再次恢复一片宁静,便是连外头的篝火前也没什么动静,仪式之前,所有人似乎都没有聊天的心情。昼焰行在微微灰暗的油灯下垂眼,清清冷冷的一双金瞳望上阿零轻阖着的眉眼,里头透出的,是绮丽而淡漠的色彩。青岚他既然敢把仪式所用的东西都给他们看,那就表明从那堆东西里必定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此刻能做的也只有表面上的威慑,其实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以那青岚的个性,操控仪式乘机篡改阿零记忆的可能性极大,而所有的咒法一定早已同灵格合一所必须的咒法融合在了一起,不易察觉,也不能通过外力阻碍,说实话,对于这整个回归神位计划中最大的障碍,其实他目前为止并没有能解决的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阿零,就算他成功了,你把我完全忘记了,你也还是我的阿零,对不对?” 轻轻的一声低喃从齿间溢出,这样对着熟睡的人说心里话的矫情事从阿零常常休眠的那段时日以来他已是做得非常习惯了,伸手,指尖轻轻触上了熟睡中的丫头清秀的眉眼,拂过眉骨,沿着挺翘的小鼻梁往下,然后他俯身,轻轻在她唇角印上了一个吻。 “就算忘记了也无所谓,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回忆,就算不喜欢了,也没关系…能喜欢上一次,就能喜欢上第二次,因为阿零,有我喜欢你,你还能看得上谁?” 他说着这样的话,下一刻自己无声笑起来,微微弯着眉眼他伸手在丫头脸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然后伸手把人抱了起来。 午夜子时,明月西悬,仪式的时刻,终于到了。 那幽幽死海边,入夜之后起了风,风过留痕,一池的墨色湖水轻轻荡漾,摇碎了一池月影。 彼时青岚已是在选定的地方设下的神坛,沐浴更衣之后换上了一声白衣,净面备法。另一边,辰启也抱着歌君翎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小良,歌君翎穿着同阿零一样的白色衣裙,同样在昏迷的状态,辰启的脸色并不算好,每走一步神色却是坚定非常,小良跟着前行,看着前方从辰启臂弯荡下的那缕银丝,微红了眼眶。 这一路去往神坛,两方人马是完全不同的心态,对面是等待着新生的激动紧张,而他们这边,却是送走至亲的强忍悲伤。这几日来,便是连她都佩服了辰启的决心,昨日主上进入“安魂”之前,便已是她和辰启的诀别,她很难体会那之后,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抱着明知再也不会醒来的爱人,走过这一路的… 片刻之后,两方人马终是在神坛之前汇合,面西的神坛正对明月,双方在玉盘两侧站定,青黑墨瞳对上前方那淡漠金色,这是辰启和昼焰行这些时日来第一次对视,下一刻,双方均是紧了紧搂着怀里人儿的手臂,终是听得神坛之上青岚淡淡开了口:“先是昼零,把她放到右侧的筏子上去,推入水中。” 一刻之后,一身白裙的阿零交叠着双手,随着木筏缓缓飘向了湖中央,青岚口中的咒符加快了风速,木筏很快就划出两道水痕飘到了湖心,盈盈月色将那白裙染成了金色,下一刻,浅浅的,又一圈巨大的金色阵图在木筏下方的水面上显现了出来,渐渐清晰。 这整个仪式的过程似是很唯美的,水中的阵图随着波纹轻轻荡漾,透出清冷的光,金光随着青岚的咒语越来越强,缓缓的,将整个木筏都包裹了进去,下一刻,那澄净的灵气终是牵引着阿零慢慢悬浮了起来,托着她离开了木筏,然后那特质的木筏便是慢慢沉入了水中,没有了阻隔之后阵图的效用越发加强,阿零在空中悬停,从躺着的姿态变成了垂直站立,一头黑发轻轻随着灵气波动扬起,露出了清丽的眉眼,当然也露出了脸颊上颈项上乃至手臂上各处黑色的纹路,只是下一刻那纹路却是一瞬模糊,有了重影。 纹路的重影来自于阿零身体的分离,那一刻,死海边上所有人都微微屏息,凝神望上了那高处金光之中,开始灵格慢慢分离的少女。一直寄居在阿零体内的神格灵鸢,这一刻终于一点一点从肉身里脱离了出来,一左一右,缓缓分离的两人开始自中心一点一点朝着两侧飘荡而去。 那一刻,神坛之上,青岚死死凝望着半空中那起初只有一个淡淡影子如今却是越来越清晰了的黑衣少女,青岚微不可查的瞠了瞠眼,心中一阵擂鼓,下一刻他努力压抑下心头的情绪,扬手在身前的桌面上抓了一把银沙,轻轻一挥,洒在了面前那玉质的碗中,碗中清水映着皎洁月光,那一刻因为银沙的撒入一下泛起了一层薄雾,下一刻那湖边同时起了变化,薄薄的一层雾气开始在水面上凝结,缓缓弥漫将湖心的阵图和上方的两个姑娘一点一点包裹了进去,神坛一侧,昼焰行看着阿零渐渐模糊在了视野里的身影微微皱眉,却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面对着湖心,那一刻,青岚脸上露出了一抹张狂的冷笑,下一刻,他扬手一瞬幻出咒符,操纵着灵符一瞬飞往天际,很快那灵符就在半空中形成了另一个巨大的阵图,同湖面上的阵图相对,清冷月光在那一刻凝聚,沿着阵图缓缓灌入,至阴的灵气一点一点,输入到了阿零和灵鸢的体内。 要融合,必先分离,此时此刻,一袭黑衣容色清冷的少女已是完全从阿零体内分离了出来,正静静阖着眼,悬停在阿零左侧五米开外的位置。那墨发黑衣,均睡着灵气在水雾间轻轻飘荡,灵鸢的肤色很白,那是近乎毫无血色的惨白,紧接着下一刻,一抹深黑的痕迹自她的颈项深处蔓延而来,轻轻绘制上了她纤长的颈部曲线,慢慢覆上了她惨白的容颜,那是灵格分离之后从肉身跟来的浊气,此刻正随着灵气的迁移一点一点从阿零身上过度到灵鸢的元神中,堕神被浊气侵染不可避免,阵图下方,青岚自灵鸢出现以来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眼,看着那狰狞的黑色纹路缓缓浮现,他不悦的咬了咬牙。 而这时候,脱离了浊气的干扰,阿零的情况却是变得越来越好,黑纹从身上褪去,露出了下方细腻的肌肤,阿零看着比灵鸢有血色,白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那一刻,浊气净化使得阿零身上开始盈盈带上了一圈金色的光芒,让穿着白裙的她看着愈发澄净清丽翩然若仙,终于,随着阵图的功效浊气终于过渡完毕全部积聚到了神格体内,那一刻,湖心上的雾气终是慢慢散去,现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心生赞叹。 那是一白一黑,两个长相不一却是气质十分相近的姑娘,闭着眼,静静悬停在湖面上方,一个身着白裙全身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容颜沉静异常美好,另一个身着黑裙浑身上下隐隐环绕黑色雾气,脸上纹路纠缠,却是丝毫不影响那清冷气质,反而看更加神秘诱人。两个姑娘,相隔五米,均是微微低着头双手合十在胸前似是祷告,轻垂的脚尖下,湖水轻轻荡起涟漪,一圈一圈,将那阵图的灵气发散出去,洗净了万年轮回带来的一切污秽杂念。 那一刻,所有人感觉到的,都是至纯至强的两股灵力,包括阿零身上完全澄净的光明力,和灵鸢体内完全漆黑的阴暗力。昔日的神女灵鸢,心善却亦冷情,也许正是这样光明与黑暗的矛盾融合才最能体现出她的本质,神格和人格的分离,异常完美,一黑一白两道光晕在青岚有些痴迷的视线中交会,下一刻他微微激动一瞬回头:“轮到歌君翎了,把她放上左边的那个筏子,推出去!” 那一刻,直至青岚扭过头来兴奋的发号施令的这一刻,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受着那纯净灵力的辰启才在恍惚中一下回过了神来,掌心扣着怀里微微温热还浅浅呼吸着的女人他一下用力心口骤然一疼,下一刻,却又是慢慢的,一点一点放松了力气,放空了,心底那缺了一块空得生疼的地方。 辰启举步,慢慢的,朝着湖边的木筏走去,那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却是,毫无停顿… 驿馆三日,朝夕相处,她给他留了最后相爱的时间,给了他她能给的所有宽容和爱恋,这本已是他本不该得的美好; 昨日一夜,一宿未眠,只因今日那会提早来到的离别,他们对着那一树杏花,紧紧相拥说了一夜的话,他原以为,他已是做好了准备。 这是他执意要参与的一切,执意要陪她走完的最后一程,他其实早已知道,自她沉沉睡去陷入“安魂”的那一刻起,他和她的这最后一刻,便已是画上了句点,就算此刻还有的温度,之后也很快会变冷,计算此刻还有的呼吸,之后也很快就会停歇,其实,她已经离他而去,而此时此刻,终是到了,他来放手的时刻。 死海边上,静默一片,所有人都给足了辰启时间做最后的道别。他在水边俯下身来,轻轻将歌君翎放上了竹筏,长指理顺她纤细的银丝,掌心拂过她雪白的衣裙,最后她轻执起她的手来,好好交叠着,安放在了她胸前。 他这一次回来,不过是一周光景,却是沧海桑田,历经了他这一世所有重大的变故…心中沉痛而起的那一刻,辰启却亦是非常庆幸,庆幸对于他这个薄情寡义错了几千年的“背叛者”,上天也给了他这最后一次机会,庆幸,他心爱的那个姑娘,他这样伤了她的心,她却仍是选择了原谅,选择了,同他在一起。 长指轻缓,抚上那温热掌心,交叠的左手上,无名指上多出的那对莹润玉戒,便是伴随着他此后永远后悔也永远怀念的人生最好的纪念。微微俯身,辰启低头在歌君翎额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起身用力,将那木筏推了出去。 幽幽小筏,终是再一次飘荡到了湖心的阵图上方,那一刻,天空中湖面上两个阵图再次合力产生功效,一片金色灵气自湖心顷刻扩散而来,一瞬,将整个巨大的死海完全染成了一片绚烂金色! 歌君翎的灵气散了,散成了一池金池碧波,那一刻,所有人的眼中都印上了那异常绚烂的金色,带上了琉璃色的光芒!神格,人格,还有灵气,神女灵鸢的三大灵格在这一刻终于以可融合的姿态聚在了一起,那一刻,湖面上雾蒙蒙的水汽再一次弥漫而起,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那一刻,穿过那烟雾缭绕,可以隐约看见,半空中悬停的神格和人格又开始朝着湖心聚拢,一点一点融合起来,而下方,歌君翎的肉身还静静躺在竹筏之上,周身那强大精纯的灵气借由水的媒介缓缓灌注到了上方正在慢慢融合的两个灵格之中,显示分离,再是一道融合,此时此刻,便是这整个仪式最关键的地方,只要这一步能成功,灵鸢,灵鸢就能回来了! 那一刻,神坛之上,青岚脸上带着疯狂而僵硬的笑,已然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另一头,昼焰行神色冰冷的死死凝视着板半空中那逐渐融合的身影,细看,亦是能从那素来冰冷沉静难有起伏的眉宇间看出一抹紧绷,到了最关键的这一刻了,死海边上从之前起已是死死攥紧了掌心的小良此刻更是紧张的不得了,鬼使神差的就朝着身侧飞快瞥去了一眼,她在找夜清衡,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是想看他一眼,对面那么多人,她其实不觉得她只是这样扫上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结果却是那飞速掠过的半秒,她的视线却是毫无偏差的正好扫上了那张青隽无双的容颜,那一刻,她竟是发觉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竟是没有看着所有人都在凝视的地方,而是看着她的方向,视线一下对上,那墨瞳之中泛起点点轻柔笑意,那温度像是鼓励,一瞬擦过,小良慌忙回头,掌心里一下溢出了薄薄一层手汗。 下一刻,那湖面之上的金光忽然一瞬爆发直射而来晃花而所有人的眼,金光之中,所有一切都被吞没,那静静悬浮在湖心上方沉睡了整整一日的姑娘,在那一刻,终于有了第一缕自我意识! 那首先映入脑海之中的画面,却是一片血汗漫天,尸横遍野。 那是万年之前神魔大战的战场,场场惨烈,场场伤亡惨重,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画面中,那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女孩身覆软甲手持大剑,对阵千军万马,凌冽灵气从大剑上一瞬溢出她飞跃而起将灵力借由刀刃击出,那一刻,横扫的刀锋瞬间劈上最前方整整一圈敌军,凌冽剑气突围波及后方整整几排敌军,那一刻,最接近杀意的敌人便是在金光闪过的那一刻就肠穿肚烂掉了脑袋,之后的几排人亦是在下一刻就被剑气穿透爆裂而亡!敌军勇猛,踏着同伴的血肉再次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那一刻,站在包围圈中的少女却是一下垂首收了剑气,冰冷墨瞳轻抬淡淡一个凝视,下一刻,砰的数声爆裂已是一下在冲上来的人群中炸开,那灵气击杀的第三波效益,最慢,却是最强,顷刻之间,那本还在奔跑着叫嚣着的人一瞬跑掉了四肢叫断了喉咙,一个个带着茫然惊恐在同伴的血肉中前仆后继的倒下,顷刻之间,那画面就已是一瞬化作死寂,除了她,所有人都死了,一击,毙命! 那一刻,那幽冷墨瞳还未及看清,下一刻,脑中镜头已是一瞬闪过,来到了一片荒芜大陆,那里,日光冰冷,寸草不生,荒漠平原上一阵风过卷起万里黄沙,沙尘过境,现出那山脊之下黑压压整整一大片军队!那一刻,山脊之上,一袭白衣如雪,在风中轻轻扬起,银发绕过指尖,露出的那双奇异浅瞳里带着最悠然的笑意,下一刻,山坡上的白影已是一瞬消失,再出现时,便是直接悬浮上了天际,压在了军队上方! 空中,那巨大的金色火球如同陨石一般坠落砸向下方的列阵的那一刻,景象犹如世界末日!大地地上,缺少有效的空中部队的军队立马土崩瓦解,抱头鼠窜溃不成军!那奇丑无比的牛头怪企图像她丢斧头,呵,长指一动捻出飞刃一瞬割了你的牛角!那一身坡斗篷脸都不敢露的怪物想要张开幻境?呵,如此雕虫小技分分钟张出一个结界困住你你就在里面好好的玩泥巴吧!还有那老鳖,那鱼缸,明明就是水生动物打什么陆战?啧啧,丢几个火球下去,反正在水里也能燃~ 空中的银发女子,一个人狠狠虐者一大片,那倾城无双的容颜上始终带着一抹淡笑,那笑容却是冷的,没有一分落入那双美丽的蓝灰眼眸之中。山脊之下,从未遭遇强敌的井底之蛙们全部吓傻了,终于有聪明的逃之夭夭去山脊背面找了隔岸观火的影子一族,得到的指示只有四个字,必输,投降。 聪明的鬼族下一刻绕回来,小小白旗迎风招展的那一刻,半空之中悬停的美人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不想停战的怅然… 咔嚓,画面再是飞转,风雨中摇曳的海中小岛,终是出现在了眼前! 动荡一夜,首次的杀戮,潜藏记忆深处的血腥恐怖,终是在这一刻,尽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年仅五岁的女孩,徒手将一个纸团塞入了一个男人的眼球里! 年仅五岁的女孩,徒手,在海中一个个掏空了数个人的心脏! 灵气暴走,如钢丝一般切割粉碎了运河边上数十个无辜的生命; 杀戮成性,将蠕虫剁成肉泥将牛怪烧成黑炭她生生戳瞎了血尸的双目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 她,她,还有,她,她们,是同一个人; 这些事,全部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袅袅烟气之间,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那融合,已是接近了尾声。 一头漆黑长发,一身玄色长衣,那是神族的衣服样式,缓缓幻化而出的那一刻,轻轻掩去了,女孩儿背脊正中央,那朵微微绽放的墨色莲花。 姿容倾城,清丽无双,水面之上静静悬停的姑娘,有着一张叫人过不不忘的容颜,周身隐隐环绕着却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幽然冷意,她还闭着眼,长发衣摆在空中轻扬,下一刻,灵气波动终是一点一点吹散了水面上的雾气,那一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容颜陌生气息陌生什么都陌生的女孩,美轮美奂,纤尘不染,叫人一瞬屏息死死凝望,一眼,再难忘怀。 那一刻,一瞬不瞬的盯着水面上一身神服的少女容颜沉静的少女,青岚,昼焰行,佘青夜福小良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下一刻,湖面上一阵微风拂过,吹皱的水纹间忽然现出一个明亮的阵图,半空中的少女在下一刻轻轻落下,小巧的赤足轻轻踏在了阵图中央,微顿,再是下一刻阵图悄然出现,然后她便是这样闭着眼,一步一步沿着依次出现的阵图,缓缓,从湖心深处,走了过来。 轻衣曼舞,长发轻散,她实在是美得出尘,只是那张谁也不像的容颜,教岸边所有殷切期盼着的人都沉默不语…尔后,她终是这样幽幽靠近,来到了众人身前,那一刻,那微凉却是无比澄净的灵气一下笼罩上来,便像是连身心都一瞬被洗涤了一番,所有人都僵硬着,感受了一次被动洗礼。 紧接着,那唇角微微上扬的小嘴像是带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笑着,长睫轻扇,女孩终是在下一刻微微睁眼,看了过来。 那一刻,清冷月华一瞬落入,在那深色眼眸之中聚起一抹晶莹光泽,光泽闪现后褪去,最终暴露在众人眼前的那双眼,青黑幽冷,眼波轻轻一转,却是从那抹浓黑深处透出一道极其纯净的深蓝色泽来,那是一双,蓝黑色的眼,透出的,是柔亮犹如夜明珠一般的清泽。 看着那样一双奇异眼眸,所有人都倏地一窒,下一刻,那蓝黑色的眼眸缓缓轻动,终是一瞬对上了,不远处那双静静望来的,澄净金瞳。 ------题外话------ 咳咳,今天福利木有写到…。晚上努力二更一个,亲们12点左右来刷一次,木有的话就是明天9点,明天更新照旧中午,应该能写到福利╭(╯3╰)╮   ☆、017 鬼域王尊 是谁?(一更) 目光相触的下一刻,蓝黑的眼眸却是一瞬就偏了过去错开了视线,那一刻,死海边上死一般寂静。 昼焰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浅浅的金色眼眸却是一瞬不瞬的死死凝在前方少女微微垂着的侧颜上,眸光里,隐隐透出一抹凉意。 女孩还站在水面上,一袭黑色的罗裙是简单复古的样式,繁纹盘扣,衣襟和腰封上镶着古朴的墨绿色绲边,此外那垂坠的长裙上便是再也没了其他修饰,裙摆幽幽的随着水面上灵气的波动轻柔飘荡,那张淡漠侧颜,容颜精致,有着极其美好的弧度,衬着雪肤黑发,温婉柔和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当初仪式之前,似乎所有的争论和猜测都在这一刻被推翻,这一场仪式,似乎并不是青岚以为的灵鸢重生,也不是他所希望的,两个灵体并入阿零体内,不会带来太大的变化…眼前的少女,她不是昔日的灵鸢也不是拥有着肉身的阿零,她有着一张同两人都完全不相像的脸,视线偏移,沿着女孩的眉梢淡淡落在她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上,她周身的气质是灵鸢一贯的清冷,一身的灵力,是从歌君翎那儿得来的强大纯净,只是,除却从那眼角眉梢的弧度中他能看出一点点阿零的影子外,他已是再也找不出眼前的少女和阿零的共通之处,那一刻,垂在身侧的手心一瞬紧握,下一刻却是缓缓一点点松开来,昼焰行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是在做什么,灵格合一,她刚刚回来他就开始拿着她货比三家?像谁不像谁,那又如何?是谁不是谁,也不是此刻的重点,只是方才那一瞬的视线交错,让他已是确定了丫头心里一定起了变化,她的刻意回避太过明显,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看出来了。 昼家一行诡异沉默着,湖面上轻柔的风还在荡漾,另一侧,那离着湖水最近的神坛之上,呆愣着盯着少女看了很久的青岚终是在心头极度压抑又膨胀的情绪牵引下,哑声开口,唤了一声:“…灵鸢?” 一场谁也不敢断言的仪式,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揣测,所有人都在试探,试探眼前的这已身为半神的少女,她究竟是谁!那一刻,低声话落,静静立于湖面阵图上的少女终是再次抬眼望了过来,那一眼很淡,起初有片刻微微的迟疑,下一刻,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她伸手轻轻撩起耳边的长发别到耳后,那一刻,一双清澈的眼眸全然露了出来,她直直看入青岚的眼,在他因着激动微微狰狞的表情中,极轻的,点了点头。 那一下,并不明显,却是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认同。 下一刻,神坛之上骤然而起一声欢呼,吊着嗓子带着呜咽,听着如同犬兽叫嚣! 她认下了!她认下了! 之前那视线回避,如今的身份确认,那一刻青岚终于确定了,她是他的灵鸢,回来的,是他的灵鸢,而不是那魔君期盼的昼零!哈,哈哈哈,下一刻,青岚手扶着神坛一瞬笑弯了腰,那微微尖利的声音在静谧湖畔弥漫开来。 终于,终于!时隔万年,他终于赢了一次,终于,战胜了那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魔君一次!是他,千万年来,唯一打败过魔君的人便是灵鸢还有他,他们两人便是这世间上唯一可以挫伤那魔君气焰的两人!上一次,是灵鸢摧毁了他的元神,这一次,是他,毁灭了他的感情他的人生!哈,哈哈哈,他终于成功了,终于逆转了一切,把所有人都踩在了脚下! 那一刻,心中爆发的狂喜甚至让青岚面露狰狞,只是他想笑想叫,却在下一刻拼命压抑着把肆虐的情绪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在洗去灵鸢关于这一世的记忆的时候,他着重把他做过的事在她脑海里完全抹去了,如今灵鸢对他应该只有上一世延续下来还算不错的印象,他绝对不能再次破坏! 神坛之上,青岚神色微僵,神坛之下,其他人全然沉默。现场再次陷入诡异僵持,下一刻,那双蓝黑色的眼眸敛去潋滟光泽,湖边的姑娘似是在点头之后就再次飞快垂下了眼去,静默三秒,随后她竟是脚尖轻轻一点跃下了最后一个阵图,落上了湖边沙滩上。没有看任何人一眼,也没有任何额外举动,她落地后便低着头朝着前走去,一路上,四周非常安静,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她脚踝上那细小的一串银镯轻轻碰撞发出的清越叮当声。前方便是众人安扎的营地,她抬眼飞快的瞥了一眼,径直走向那最大的蒙古包,伸手轻轻撩开帐子,一下弯腰进去了。 这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那回避的意味已是非常明显。佘青耐不住性子在身后轻唤了声主子,甚至小跑几步追了上去,却是在帐帘落下的那一刻生生顿住了脚步。回归的少女,可是还没有表露出过半点要和他们相认的意思,佘青甚至辨不明她此刻跑到帐子的里目的是什么,贸然闯入绝对不是上策。而就在佘青犹豫的那一秒,却是一道清幽白影飘忽着从身侧经过,一瞬就穿过毛毡裹出的大帐进入了内部,佘青愣了一秒,看着那银丝从眼前飘过,下一刻大头幽幽在佘青身侧悬停,看了看她有看了看大帐,一偏头还是追随着无颜一同飘了进去。 无颜和大头是阿零的近身护卫,一般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会离开她身边半步。无颜是个耿直的心性,跟随着入帐的脚步完全没有因为诡异的气氛有片刻停歇,倒是成了很好的试探,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从方才开始便再也没有传来一点动静的大帐,微微凝重。 身后,隐隐传来水花的轻响,那是辰启下了水,朝着湖心游去。灵格合一之后,完成了任务的歌君翎便是这样淡出了所有人的视野再也无人关心,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们安静的离去,摆脱这一切去一个再也没人打扰的地方。辰启拖着木筏一点一点游回岸边,起身抱起如同沉睡了一般的歌君翎转身离去,身后小良几步跟上,回头再是朝着大帐方向看了一眼,不期然间对上夜清衡看来的视线,她微微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跟他告别,跟着辰启离去。 另一头,大帐之内空无一人,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正中摆着一张矮几,一套茶具。帐子里光线并不好,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悬挂在帐子正中央,随着气孔透入的凉风微微闪烁。帐帘之前,黑衣黑发的少女从方才进入之后便是一直低着头站在原处不动不语,不远处,大头无声悬浮在空中有些担忧的往身侧瞥了一眼,看无颜一副淡定的样子杵在墙角,他有些无措刚想过去跟无颜交头接耳一个,忽然前方光影一动站得直直的女孩儿一个俯身蹲了下去,吓了大头一跳! 大头那双全眼黑瞳一瞬就盯了过去,带着警惕死死盯上了女孩儿的背影,他并不觉得这个人是他相处了十年的阿零,因为她的脸包括她的灵力都完全变了样子,若不是体内的侍灵契约还在他甚至都要以为阿零消失了,话说真正的阿零会这样么,仪式成功了她不冲过去抱着殿下喜极而泣一个人跑到帐子里来做什么?怎么看都很可疑! 黑衣少女双手抱着腿,膝盖抵着下巴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那双定定平视前方的蓝黑眼眸在大头和无颜看不见的地方闪动幽幽光泽,下一刻她一下站起来,转着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似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忽然抬头看见天顶上吊着的油灯,她手一扬就引了一窜火苗下来,一瞬在身前铺开了一片灵气激发的火海! 这样奇异的举动更是加重了大头的担忧,微微向后飘了一步,他已是摆出了防御姿态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立马冲出去叫人,对面,那幽幽火光被灵气渲染成了金色,映上那蓝黑色的眼眸看着异常绚烂,少女没有管大头无颜,神色微微凝重的盯着身前那一小片看似已经没了热度的金色火焰,天地五行皆可幻化,只要媒介妥当便可牵引出想要法器来,心中默默念下几个字符,下一刻火海中央便是慢慢幻化出了一小片光滑镜面,缓缓放大,映上了她清丽的美艳。 柳眉如月眸若星,瑶鼻檀口肤赛凝脂,镜面上映出的女孩儿,有着一张绝色容颜气质淡漠如雪很是出尘,下一刻,望着那张脸她却是微微一下皱起眉来,眸中闪过一刻动摇。 不是,都不是!她的样子,竟是和脑海之中出现过的三个女孩儿都不一样! 那么,究竟三人合一之后她该是用谁的身份来面对,才是对的那个?! 黑衣黑发容色清冷,银发浅瞳肆意妖娆,还有一个,沉静纤柔,有着一双灵动的会说话的大眼睛…三个女孩儿各有千秋让她一时无从判断,却是偏生该死的,她竟是没有最该有的那部分记忆! 那一刻,墨瞳轻垂一瞬带起了一抹冷意,下一刻,双目一抬她一瞬朝着不远处静候的两人望去,那一刻,隐于火光之后的那双墨瞳里骤然扬起幽冷蓝光,看着竟是无比绮丽却慑人非常!大头胸口一阵惊跳的那一刻,对面已是衣摆一扬一瞬袭来一道凌冽灵气,那一刻身边无颜一步向前将他往后挡了一下,下一刻,便是被那幽冷灵气一下抓住,狠狠扯了过去! “哎呀无颜!”大头惊得不曾多想一瞬叫出声来,下一刻,黑衣少女已是一个凝神压着雪白的侍灵一把砸在了地上,蹭的一声,纤长指尖幻化一柄竹叶尖刀,瞬时抵上了无颜的颈项! “我的侍灵?”蓝黑眼眸淡淡望下,她直截了当。 那一刻,感受着周身隐隐包裹上来的阴冷灵气,无颜竟是一瞬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掩于面具之下的容颜看不到表情,所以此时此刻谁也发觉不了她面对这样的主子到底是有多激动多高兴!终于回来了,当年同她契约的那强大到了无人能及的她的主子,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她面前!万分激动着,无颜自豪的点了点头。 无颜的热情丝毫没有感染到身上的黑衣少女,她依旧神色淡淡,语气冰冷:“你主子的名字。” “昼零。”无颜即答。 是么,不是灵鸢?她心中计量,不动声色:“银发的那个?” 无颜摇头否认,只管作答,没有多余的疑问,这样的反应,让黑衣少女心生了些好感。 短短的几个问题,她已是很快就理清了脑海之中三个女孩儿的身份,自苏醒的那一刻起,她就本能的察觉到那湖边等着的人里对她回归身份的期待不一,每一方人马都有自己想要的那个人,而此时此刻,她却是只想回应,一份感情。 “…那,那个人,他等的人…是谁?…” ------题外话------ 今天先发一更,被事情耽误了,晚上补上二更,大家抱歉!   ☆、018 鬼域王尊 阿零,我是你夫君 他等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盘踞在心,问出口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句话,说到最后变得极轻,蚊子叫一样,无颜没能听清。高处,那双俯看而下的墨瞳轻轻掩了掩,里头蓝色的幽光似每每在心情波动的时候就会闪现,暴露情绪。黑衣少女一时没了再开口的意思,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明,光影昏暗的帐内,两人还保持着压迫的姿势匍匐在地,大头急吼吼的在半空绕,想要冲出去叫人,又怕过激的举动会刺激对方反而害了无颜…现场气氛着实诡异,那指尖的锋刃冰冷锐利,却实在有些不衬此时此刻微微缭乱的心情。 下一刻,却是帐外忽然传来一声疾呼:“殿下您这就要进去?!” 一瞬话落,帐子里三人都惊了一惊猛然偏头望上了那厚重的帐帘,帐帘之外,昼焰行本已伸手触上了那棉布,冷不丁被夜福在身后嚷了一句,下一刻,他冷冷回眸扫去一眼。 夜福下意识缩头咽了口口水,心知自己心急闯祸了,在那冰冷视线中扯出一个笑容:“…其,其实进去也挺好的,殿下您就按照平时的样子表现就好…” 傻笑话落,一边的佘青已经无语了伸脚就踩住夜福的脚趾头狠狠碾了一下,把他那一紧张越说越错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那半句话说出去,对面冰凉金瞳里冷色再是重了一分,只是昼焰行此刻实在没有心情同夜福计较,冻了他片刻,再狠狠剐了他一眼,他扭头伸手,再一次搭上了那帐帘边沿。那一刻,微凉的指尖似略有一丝停顿,下一刻金瞳之中神色一凝,他已是一扬手,撤了这最后的屏障。 那一刻,帐内帐外,心跳均是难以抑制的漏下一拍,下一刻四目相对,幽幽蓝光在那墨瞳之中一瞬闪现的那一刻,她已是飞快的再次避开了视线。 她不敢看他,一眼都不敢看!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该死的对他没有一点记忆! 只是那长发如墨金瞳潋滟,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五官细细描绘,却只是一眼,就深深刻入了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 方才在外头,湖边那一瞬的目光交错,骤然而起的心惊已是让她一瞬惊惶无措,之后为了理清思绪,她故作镇定其实却是逃一般躲到了这个帐子里,本想争取一点时间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彼此的关系,结果还没问出什么来,他却是进来了,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初初降临人界的神女,有着一张绝好的容颜一身清贵的气质,说实话这样的设定实在不适合她现在无端端的惊慌成这个样子…但是她就是很紧张,甚至连握着刀柄的掌心都紧张得渗出了一层细细汗珠,前一刻这一刻,她只不过是看了他两眼,看着那清淡的神色冰冷的双眸她甚至都看不出来他的一点情绪,却为什么会被影响成这个样子?!此时此刻,当她再一次感受到异样的冲击终是理清了自己的心意的这一刻,她忽然发觉她很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得不得了,这样的感情奇异得她完全不知从何而来,她只知当她灵格合一的那一刻她还是好好的,心里很静,很空灵,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意,结果就是在睁眼的那一刻,在那片澄净清冷的金色一瞬入眼的下一刻,却似鎏金月华一瞬落入幽幽深潭搅了一池春水,她一下就…恋爱了… 难道这就叫做,一!见!钟!情?! 乌压压四个大字重重砸上心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瞬间,心绪复杂的却是面上死撑的女孩儿一瞬垂眼却是忽然看见了自己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和身下压着侍灵!姿态凶横毫无美感,而且一看就不是在做什么好事她这是给人家留得什么第一印象啊!下一刻,灵力高强却是感情方面毫无经验的某神女终于惊了一惊收刀向后退,慌乱之间不知怎么被无颜的腿绊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去!那一刻本心情有些复杂还没想好该做什么的某殿下也惊了一下,下意识就往前跨了一步,结果晃眼看见对方过来了某姑娘更加紧张,本来能避免的蠢事都没能避免,后脑勺一下重重磕在了身后方桌的桌沿上… “唔——!”钝痛一瞬袭来,悲催的某小女神一瞬清冷气质完全破功疼得一下抱着脑袋蜷在地上呜咽了一声,连眼角都湿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心头懊悔悲愤气的,她深深埋着头再也不愿见人了,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会儿是飞天好还是遁地好,然后便听得一声轻啧自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一丝无奈似还有一丝疼惜,下一刻便是有人靠近了,微凉掌心一瞬覆上她捂在脑袋上的手寸寸握紧,那一刻,浅浅呼吸相闻耳膜里甚至刻上了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丫头惊得一下抬眼,微微朦胧间,对上了那双眉心微皱却是带上了一丝淡淡温柔的澄净眼眸。 只是那一眼,其中的震撼实在太大,就像是从来冰冷示人的人被一瞬窥探到了温情的一面叫人完全难以相信,也像是完全没有一点记忆根本不习惯和异性如此亲近的纯情少女一瞬被亲密接触吓着了本能逃避,那一刻未曾细想,下一刻她已是一下把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整个人往后躲去,那一瞬间,金瞳一凝骤然紧缩,昼焰行甚至差一点就想伸手过去把人强行拽回来,却是在下一刻生生抑住,攥紧掌心顿在了原地。 那一刻,现场气氛骤然跌至冰点,本是他本能相护,却是她本能回避,然后他再也不动了,而她,后悔得就快要死掉了! 搞砸了,全部都被她搞砸了!只是却是,她仍是连看他一眼都不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而起的爱恋,明明浓烈,却是没能克服陌生的感觉,就像是心底里明明是喜欢的,身体上,却是完全无法适应习惯…所以她的表现已是不能再糟糕,她不仅忘记了他是谁,无法做出他心中念着的那个女人该有的反应,甚至她表现得就像是在讨厌他躲避他一样,她到底是在做什么?!身侧,那幽幽冰冷的灵气隐隐环绕而来,里头含着的戾气掩都掩不住,他显然是生气了,却并没有走开,她坐在地上,他就在她身旁,两人隔得很近很近,她甚至都可以感觉到他呼吸之间微凉的气息轻轻触在她耳际的发丝上,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温度,这样的懊悔和无地自容让某小神女终于受不了了,下一刻她心底一沉一下起身准备站起来——当…!一声疾呼在耳边响起意味完全不明的下一刻,她已是华丽丽的再一次一头撞在了方桌内侧的边沿上,这一次比上一次撞得还要响! “唔——!”当某姑娘再次抱着脑袋呜咽着蜷缩到地上去的那一刻,现场气氛诡异死寂了,昼焰行愣住了,无颜呆住了,大头完全惊悚了!惊悚过后,他突然发觉,这时候再看看那女神,怎么越来越有阿零的感觉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某小女神终于鼻头一酸,真的哭了出来… 这是她最最丢人的一天,还是在自己第一次喜欢上了的男人面前!现在她后脑勺和额头都好疼,心里更疼,疼得无地自容还更加丢人的抹了眼泪,已经再也没有脸见他了…只是明明,明明她现在都这么好看了,有着长长的头发胸也长大了,明明变得这么优秀了却是为什么情况变得更糟糕了,明明就可以更加…呜,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胸的问题?… 蜷成一团的小丫头在身前伤心的哭成了泪人,无声抽泣却是身子微微轻颤,怎么看都很可怜,对面,微微蹙着的金瞳淡淡望下,昼焰行有些犹豫,想要去安抚一个,却又是不知道对方会起怎样的反应。 她显然是不认得他了,但是似乎对他也并无敌意,他还没弄清她的记忆到底缺失到了怎样的程度,也还需要弄明白在她心里此刻是怎样看待自己又是怎样看待和他们这群人的关系的。先前在湖边,她认下了青岚表现得却并不是太在意,如今她对他回避的意味明显,却也没有冷冷的直接动手,灵格合一,拥有了灵鸢全部灵力的丫头居然连着在同一个地方撞了两次头?那一刻金瞳之中闪过的情绪实在复杂,昼焰行低头看了看掌心,前一刻手心相触之时那绵软的温度仿似犹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他终是发觉了眼前这丫头和阿零最像的地方,那就是感觉;一个你爱的人,能给你的感觉,原来是她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永远不会改变的。 从不是顾虑太多的人,下一刻他已是倾身过去,把蜷成了小包子的丫头整个搂入了怀中。 那一刻,全身僵得一阵紧绷,她忽然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相比指尖,他身上的温度要高一些,锦衣之下一瞬传来的平缓心跳,让她陡然心惊,微微一挣动之间,却是被他伸手一瞬扣上后脑,整个人摁进了怀中。 即是不会有敌对的态度,那他何不更强硬一些,本就是他的宝贝,他又何需再忍? 骤然红了耳根,呼吸微微急促之下某丫头瞪圆了双眼,在那温暖怀抱之中,她不敢动了,连哭声都止住了,伴着耳边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一点一点慢慢放松了下来,甚至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安心,鼻翼间隐隐的,有一股清冽香气弥漫,那样的触感那样的温度,让她感觉微微熟悉也有些喜欢,这个人,这个怀抱,他曾经很多次这么抱她过么?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刻,便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空间永远停驻,无颜和大头是专业小守卫了,每当这种时候就自觉的转身面壁非礼勿视,嗯,如果两位主子一会儿还有进一步的打算他们就再躲得远一点,非礼也勿听哇~帐子之外,其余等候的人已经好半天都没有再听见一点声响,下一刻夜清衡忽然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朝着身后的小帐篷走去。 “诶呀困了,睡觉去~”他说着就走。 身后夜福有些不淡定:“清衡殿下…您这就去睡了…?” “嗯——,不然呢?”夜清衡打着哈欠回过头来,“难道你以为按照现在的阵仗,那两人还会从帐子里出来不成?最大的帐篷都被他们占了剩下两个小的怎么够分?不抓紧抢位置难道你准备睡大街?~”说到这里夜清衡弯了弯眉眼笑起来,“所以我准备去那边的帐子了,青青来不来?~”说着,还热情的朝佘青招了招手… 夜福表情瞬间僵了,夜清衡哈哈笑起来,“呵呵,那阿福你也来,不会留你一个人的哈,不怕不怕~” 嗨皮的调戏了一把两个属下,夜清衡心满意足的回眸,清淡一双墨瞳,正好淡淡扫过了仍旧立在湖边神坛之上如今已经很久都没有再笑过的青岚。那一刻四目相对,阴冷寒光对上浅淡笑意,夜清衡素来柔和,那青黑之中浅浅笑意一瞬入眼,里头隐隐带出的凉意却似一缕冰泉一瞬渗入心间刺得青岚心头一阵绞痛!那一刻,那样的警告,毫不明显却是杀人于无形,那一刻青岚瞪圆了双眸嗓子口竟是一瞬泛一股甜腥,他咬牙偏头,望上前方远去的背影,这般强大的灵力,他之前竟是全然没有察觉?! 彼时,那静默了许久的帐子里,已是只有顶头那小小的油灯随风轻晃发出的微微响动,呼吸相闻,倾身相拥,小丫头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慢慢伸手,环上了身前那她觊觎了良久的腰身。嗯嗯,果然是她想象中的手感,微微抿唇,某小色丫头再是红了红脸,却是忍不住偷偷弯了弯眉眼。 此刻,彼此都是试探,想要触碰,却又担心太过急切。然后,便是在每一次举动得到接受之后,心里微微的不安被欢欣雀跃取代,小欢喜之下,却又是想要进一步再触碰更多。 这样的感觉,竟是渐渐有些羞涩也有些好玩起来,丫头在他面前素来是害羞的,但是像这样的害羞却又有些奇异,叫人心生愉悦。昼焰行是个细心的人,此刻的相拥,他已是慢慢察觉了出来,撇开记忆不谈,怀里的小丫头似乎仍是喜欢他的,先前种种的回避和如今自动自发的亲昵,似乎都在隐隐暗示着这样的感情。下一刻,唇角轻扬带起一抹浅浅笑意,想要证明这样的猜测,其实非常简单。 他缓缓松开了搂着她的手臂,两人分开了一些距离,那一刻清冷的空气绕上带来凉意,她直觉他想要说什么,不自觉的紧张,四目相对,她还是不自在的想要避开,却是在那浅浅金色之中让人微微迷离的暖意里,强忍着抑制住了。 她同他的关系,已是可以确定了是很亲近,而她的身份,是记忆中三个女孩之中最小的那个,昼零。只是啊,可笑的是,她的心就像是刻录机一样完全记忆了对他的感情的同时,她的脑子却像是烧坏了一般完全忘记了有关他的一切记忆,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也不知道昼零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有着怎样的性情,说白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才是他们以前的模式,而这个问题,显然会严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此时此刻,便是激动交织了苦闷,她似是胆怯的,便是看着对面那双鎏金眼眸里越来越浓的温和笑意,她心里已是越来越担心害怕,她害怕她若是再暴露一点,再和同他相处上一阵子,他就会发觉她同他之前心仪的女孩儿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而到了那样的时候,他会后悔么,后悔让她灵格合一,后悔将她留在身边,他也许,再也不会像她喜欢他一样,那样回应她的感情了… 这样的念头,实在是悲春伤秋一般的矫情,她却是难以抑制。那双青黑如玉的墨瞳里,此刻又是再一次带上了那清幽的蓝色光亮,那是隐藏在暗如子夜一般的浓黑之中难以窥探的一抹冷色,奇异绚烂得叫人移不开眼睛,似每是到了这样心情波动的时候,那幽蓝就会显现,此时此刻,便如同魅影一般在那黝黑之中流转,映入澄净金瞳,让昼焰行不禁微微屏住了呼吸。 那样一双眼,美轮美奂,又是如此直白,透露着她因着他而起的所有情绪转变,下一刻,他握紧了她的指尖,看着她的美好,感受着她的强大,感觉她因着他的举动生出的每一分一厘的欢欣和惆怅,他们已是在永生永世的道路上再进了一步,而如今,她无论如何都爱他,他还有何,所求? “你…是谁?”那样静默深情的凝望,这般厚重绵密的情意,她终是在那澄净金瞳之中漫天而来的温柔眷恋之中生出了无尽勇气,回握上他的指尖,轻声问出口来。 她没有以前的记忆,她并不知道其实便是在这十年间,在他细心呵护全心爱恋她的这十年里,素来冷情的他都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直白的眼神看过她,这般直白的,表达过感情。那样的温柔情意,实在太过震撼也让人太过贪恋,那一刻她微微瞪着眼死死凝视上他的眼,直至感觉指尖微微一凉她才恍惚低头,一眼看见那左手无名指上重新套上的婚戒的那一刻,全然失神。 “阿零,我是你夫君。” 浅浅一声低语,在头顶上方漾开,那一刻,看着那交缠的掌心之上轻轻摩擦在一起的铂金对戒,她听见了所有,却是完全反应不了一分,下一刻,她猛然抬眼对上那双隐隐带着笑意的眼,她说不出一句话,有些微红的小脸上也做不出一个她想要做出的笑脸来,却是啊,那墨瞳清亮,里头幽蓝色的光泽一瞬透出,闪现极其璀璨的光来,那一刻,就像是黝黑天际一道灿烂星河流光溢彩,只需那一眼,便够,那一瞬她满心的激动欣喜,他已是全然的感觉到了。 下一刻薄唇轻勾,倾身向前,他俯身低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 微乱的气息相融,她僵硬得不敢再动,他轻轻辗转,倦怠温柔。那轻吻不长,他片刻离开,一偏头,柔柔环上了她的颈项。 一夜的仪式,失忆的冲击,再是这般还有些纷乱的感情,她已是负荷太多,经不得什么刺激了。 掌心下小小的身躯,一如既往的绵软轻柔,偏头埋在丫头香香的颈项间,他深深吸了口气,亲昵的蹭了蹭,懒懒的弯了嘴角。 阿零,我的阿零… 欢迎,回来。 ------题外话------ 大姨妈虐爆了,今天晚了字数也少,大家抱歉,姨妈肆虐过后会加油,大家么么哒!   ☆、019 鬼域王尊 甜美噩梦 “所以关于之前的事情,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彼时,夜已深沉,无颜和大头已是躲到了帐子外,本来是给多人住宿准备的大帐里没有床,地上厚厚的毯子铺成了通铺,通铺最里端两人面对面躺着,已是低语了近一个小时。 昼焰行把十年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阿零听后垂眸不语,帐子之外安静得没有一点人声,帐子内闪烁的油灯已是快要燃到了尽头,他话落,静静看她,看那清丽的眉眼间透出一抹他熟悉的沉静,看她双手交叠垫着头,微微抿着唇的小模样可爱中透出许多阿零原先就有的小动作。这一刻,无可避免的想到帐外青岚先前那狂喜交替着扭曲的脸,也许便是再是强大的男人在这样的事上都喜欢孩子气,昼焰行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丫头明明就是他的阿零,现在他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娶都娶回去了,那杂碎之前还敢笑,笑个屁! 他背着光,幽幽灯火在那青隽眉眼处描下轻柔光影,而那一双金瞳澄净,却是逆着光线透出的色泽都比琥珀还艳丽。绮丽光彩衬上那玉质般的肌肤,细细柔和了精致的五官弧度,眼角的锐气淡了一分,眉梢的妖娆却是添了三成,对面阿零轻轻抬眼,望上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美人如玉,如切如磋,他长得竟是比她还好看,那一身黑衣如夜般铺散,却还不及那一头青黑的长发丝丝垂落之间半分的清冷诱人,她在他没于发丝之中纤长的指尖上流连,她在他薄唇轻勾带起的那抹浅弧边忘返,最后他抬眼望上她的眼,她在那微微慵懒的神色中不自觉的垂了垂眼,只觉得今夜帐子里真是热啊,脸上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又起来了… 而听见那样的问话,她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我并没有全部忘记,只是…只是有些混乱,三个人的记忆集中到一起之后有些片段缺失了,应该过一阵子就会好。” 结果最后,她却是没能说出实话来。 这一夜,第一夜,她就骗了他。做了这样的事,这就是她如今的性情,为了隐瞒一个不愿被发现的真相,她选择用新的谎言开始层层包裹,只是谎话总有一天会有被戳穿的时候,到了那时,当他发现了她重生以后便是一直在骗他,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他口中的阿零的时候,他又会,怎么想她?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共同的记忆中累积,用彼此的契合维系,只是这两点,她都没有,所以对于这份感情,她没有一点安全感…墨瞳淡淡垂落,那张看不太出表情的容颜上,长睫隔断灯火,落下的光影微微颤动,却是叫人看出了三分落寞来,自回归之后,她的情绪便一直起起伏伏,时而欢喜,时而低落,如尘般细腻的心思,他是时时都注视着她的人,这一切他又怎会看不出来?下一刻心中轻叹,他伸手轻轻撩起她耳边的一簇长发,缓缓绕上指尖,很多事情她不想说明,他便不问了。 亲昵的举动,稍稍僵硬之后便仿佛渐渐适应,身体上似乎远比心里接受能力要强上许多,他已是认定了她,言行举止自是全照着往日惯常的来,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并不太勉强,当然也不会太绅士,自家的小小妻子,自那日巨塔之战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调理他已是很久没碰她了,情事方面,某殿下素来比较专横,本是轻轻理顺发丝这样温情的动作在某小神女微微绯红了双颊之后就开始有些变味,纤长的指尖轻轻撩开青丝的阻碍,指腹缓缓蹭上了那小小粉色的耳廓,那是阿零的敏感点,下一刻小丫头果然缩了缩脖子躲开,眸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轻轻笑起来,那一刻金瞳之中闪现的光亮流光溢彩慑人心魄。 这一切的相处相亲,对于如今的阿零来说都是陌生的,而那所有的笑意温情,在这样陌生的感觉中却变得愈发珍贵撩人,天知道现在小丫头心里甚至都觉得这样一个美好到都不真实的人能喜欢上自己简直就是奇迹!失忆是个屏障,却又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自觉中受蛊惑太深的丫头下一刻竟是无意识伸出手来轻轻触上了对面那淡漠嘴角浅浅上扬的弧,微微迷离着,丫头偏头笑起来,下一刻她开口,声音软软糯糯,气息微颤,她说,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你。 昼焰行发誓,上一刻他真的只是去帮她理头发的,只是不自觉稍稍暧昧了一下,下一刻,他却已是翻身一下把浑身软软香香的小丫头压在了身下,青丝垂落衣袂翻飞,他微乱的气息轻轻触上她的脸,这一刻他已是在考虑要不要张开那能隔绝一切的结界了。 只是她却还是那样笑着,笑得眷恋,微微带着羞涩,纯净无邪。 是啊,忘记了呢,虽然她不敢承认,他却是知道,其实她已是忘记了一切,包括那些他好不容易教会了她的亲近,她亦是全然不记得了,才会这样不自觉的诱惑,然后傻傻的不设防,若是她知道此刻他心中的念头,绝对是个惊吓结局… 一惊一乍的丫头,好不容易此刻哄成了乖乖的小兔子,昼焰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在那闪闪带着幽蓝的澄净眼眸里败下阵来。翻身而下,他搂着她躺回了原处,紧紧抱了一会儿,低头,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睡吧,好好睡一觉,明日先回驿馆,等你修养好了我们就离开。” 轻声的安抚淡淡而下,怀里的小丫头乖巧的阖着眼点了点头,这静谧一夜,终是这样相拥而眠,帐子之外等候了良久的夜福和佘青终是最后放下心来离去休息,却是湖边一抹孤立身影,双手紧握面色发白,一双瞪得浑圆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灯火渐渐黯淡的大帐,久久,瞠目,惊怒! 只是,再是震惊又如何,再是愤恨再是想要求证一切,又如何?!至始至终,他都不敢真的进去确认一番,只是连靠近一步,都不敢! 心中的念头,从纷乱,倒麻木,直至这漫长一夜终是过去,天边浅浅泛起第一道鱼肚白,微微昏暗的大帐里,通铺的最里端,睡颜安宁的少女终是在熹微晨光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动,依旧好好的蜷在那温暖的怀抱之中,容色沉静,气息平稳,却是那双浅浅带着幽蓝的眼眸里,随着帐外光亮愈盛,幽幽的,聚起一抹寒光来。 —— 广袤无垠的荒漠,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原,很难想象这样一处平原深处有着这样的一个巨大的湖泊,水清而净,在微风之中泛起幽幽涟漪,这样的湖水却是没有滋养一方土地,这便是鬼域奇异的生态环境。 大帐之外,烧了一夜的炭火已经熄灭,只余袅袅一缕青烟从中心飘出来,旋转升向天际。灰蒙蒙的清晨,到处都是安安静静,啵咯一声轻响传来,在这样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那是一小截黑炭从焦灰的最上方滚落下来,露出了下方还有些带着红痕的碎屑,紧接着,竟是又一段黑炭不知被什么震落,滚到了皲裂的大地上。 隐隐的,似有轻微的震动从远方传来,细细感应才发觉,那竟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共鸣,远处,受惊的鸢雀鸣叫着从山间飞起,时空骤然一滞的下一刻,那焦黑的炭火竟是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深处爆出一股气流一瞬将黑红色的炭末飞扬到了空中!那一刻,透过那纷飞落下的黑雨四散而起的白烟,隐隐有一抹清幽黑影出现在了远处平滑如镜的湖面上,轻盈跳跃,踏水而行! 乌黑的长发如墨,尾端垂至脚踝,发梢轻轻的,散在那水纹之间隐隐浮动的金色阵图之上。那梵文书写的阵图,古朴清丽,就如同其上赤足站立的少女,雪肤黑发,周身没有任何妆点,却是气韵混若天成,眉目似画,映上那远山白雪,圣洁高贵。轻轻的,她扬起一只手臂来,举步在水面上点出一圈金色涟漪,动作之间,脚踝上的银镯铃铃轻动,发出清越声响。 尔后,一个轻盈转身,她便是柔柔伸手到了身后抽出一支幻化的金箭来,玄衣墨发姿容清冷,她所有的动作明明都沉静柔美,幽幽如同在水间起舞一朵墨莲,下一刻,却是偏头回望,那幽深墨瞳之中一瞬闪现一道清冷蓝光,再是抽弓搭箭神力一凝,耀眼金光映上如月脸庞的那一刻,满弓之弦发出崩裂声响,金箭已是划破长空凌冽而出,带着箭鸣声,急速射向了远方! 这并不是她这一世第一次拉开这神弓揽月,却是这一世,她第一次用全然能衬得上这揽月神弓的灵气,射出的第一箭! 那一刻,金箭破空而出将平滑湖面寸寸割裂,带出的金色箭气自锐利箭头一瞬溢出将箭锋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都穿透屏蔽!那一刻,便像是时光都停滞了风声都静止了,保持着拉弓姿态的少女衣袂沉寂静静立于湖泊中央,清丽眉眼处金色灵气幽幽凝聚,下一刻,双目微瞠之间灵气一瞬送出,那一刻,无形灵气牵引着急速射向远方的金箭一瞬停滞,瞬时过后,半空之中悬停金箭竟是骤然爆裂一瞬变成了千万根金针自天际漫天而下,笼上了远处整座覆雪山脊!天边,如同一瞬落下了一场金丝雨! 神女归来,翻天覆地,这样的灵气,至精至纯,至美,也致命! 那一刻,倾城容颜之上是绝美的澄净,清幽墨瞳映上金光的那一刻,她已是足尖轻轻点地,跃上了长空。 轻柔的两对墨色蝶翼自背脊幻化而出,比起先前更大也更漂亮了,缓缓如同一只墨蝶翻飞至空中,嘴角轻扬之间她已是扬手张开了一个同湖面等大的结界,然后反手至身后,抽出了一柄仙器来! 大镰弯刀,铁戟长矛,软鞭锁链,利刃囚网,还有除了神弓揽月之外,她用得最多也最顺手的,长剑“噬天”! 玄铁锻造,寒冰封魄,这一柄神器“噬天”,自幽冥之境业火千年锻造而来,曾斩妖无数弑魔上百,这是她出生之时便自元神之中带来的法器,她曾经用它参加过四场神魔之战斩落过魔族大将上百人!而这柄当年伴着她死守天界的神兵,却是有着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名字,也许早在当初,她就应该看明白这与生俱来的宿命! 神色沉静,墨瞳幽冷,并未因为心中的念头带出任何异常,那沉重铁剑,在握入手中的那一刻就起了变化,淡淡的金色纹路在剑身上描绘而出,沿着那繁复的上古咒符丝丝蔓延,寸寸,将那如同铁锈一般的黑色封印剥落!那一刻,隐隐的,虎口被震得生疼,她已是感应到了“噬天”的异动,这样张狂肆意的叫嚣,这才是她的“噬天”本该有的模样! 下一刻,嘴角轻扬带出最自信的笑意,悬停半空的少女已是稳稳挥出剑锋一个横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戾气满满气势逼人的凌冽杀招! 刚性的招式,强攻型的术法,看似并不像是这样年纪和外貌的小姑娘会喜欢的,却是当年在越山,她学得最好的便是一门中杀伤力最大亦最勇猛的功夫!不讲究灵气妙曼的美感,也不屑于操纵精细仙法巧兵夺人,她永远都是这样,一个人,一把剑,干净利落的招式,用强大到无人能及的实力将人逼入绝境,杀人的时候,她亦是从无心慈手软,有过片刻迟疑!这,便是当年叫十万魔族大军闻风丧胆的越山武神,这,便是让当年那不可一世的魔界君主一眼便放进了心底自此结下了孽缘的神女灵鸢! 湖面上的晨练还在继续,这是灵鸢的习惯,早在当年还在越山的时候,她便是常常清晨时分独自在山后的灵泉边习武,而当年便也是这样,她总是一身玄色的衣衫澄净清丽,而他,总是悄悄的远远的躲在一处阴暗角落,看得目不转睛… 湖边空地之上,篝火边被灵气波动震醒的青岚已是盯着那湖面上的结界看了很久,看那一身黑衣的少女手持长剑在结界中劈刺出一道又一道金色剑气,凌厉非常!她的灵力已是完全恢复了,甚至比起以往愈发冰冷沉静,不一样的身姿,不一样的容颜,那湖面上的少女却是有着同灵鸢一样的习惯,用着只有她会真的招式比划出只有她的灵气可以驾驭的杀伤力,这样的她,他怎么可能不认定了她就是灵鸢?而且昨夜她回归的那一刻,她明明是当着他的面亲口确认了身份的! 那么,即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和那魔君在大帐里待了一整夜?明明他为了保险起见便是连前一世那神魔大战弑亲之仇所有有关那个男人的画面他全部都从她脑海里清除了,这样一个完全只记得他想要的忘记了该忘记的完全被他操纵的“新生儿”,她按照他选好的条件诞生了,却是为什么没有按照他安排的后续前行?! 昨夜,在那大帐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心底掀起一股强烈的愤恨和迷茫,下一刻,就在青岚攥紧了掌心准备起来冲到那结界边质问清楚的那一刻,身侧却是一瞬微风浮动,厚重的帐帘一下挑开,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幽幽走了出来! 一双金瞳沉静,一张容颜淡漠,那一刻,四目相对,那清冷金色中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嘲讽,甚至没有一分佳人入怀该有的炫耀和得意,视线一个交错昼焰行已是冷冷偏过了头去,他当然不屑于嘲讽他,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把这种卑微的杂碎当作对手的闲情逸致,炫耀自得么?阿零本就是他的宝贝,从来没有失去过,也从来没人能够染指,他又何必兴奋,一有风吹草动便是又哭又笑,这不是跳梁小丑的专利么~ 那一刻,那一眼,那冷冷的信息一瞬传递,那一刻的傲睨和冷待却是比嘲讽炫耀更加刺激百倍,狠狠的,挑动了青岚的神经!那一刻,不知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还是仗着之后的浊气净化他必不可少,下一刻青岚竟是气得一瞬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就朝着昼焰行扑了过去! 那一瞬冰冷的杀意传递昼焰行自是感觉到了,只是那样薄弱的攻击说实话他便是躲都嫌麻烦,那一刻,指尖幽幽聚起一股灵气只等着人扑到跟前狠狠弹开,下一刻,却是前方的湖泊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水流激响,一下吸引了敌对双方的注意力! 那是巨大的结界再也承受不住大剑攻击顷刻破裂的一瞬间,看来阿零的攻击灵力比上防御灵力要高上一筹。那一刻,失去了屏障的湖心处所有的灵气波动一瞬袭来,形成了强力劲风,席卷了整个湖面和岸边的一切!那一刻,阿零正双手交握着长剑自空中狠狠劈下,激分的水流在沿着结界内壁一瞬扬起的瞬间形成了两道弯弯的犹如海啸一般的浪潮,下一刻,紧随着结界破裂没了支撑的海啸一瞬坍塌,自两边袭来一下倒灌向了湖心深处!那一刻,眼看着那抹娇小身影被浪潮淹没,明知道以丫头现在实力根本伤不了分毫,下一刻昼焰行还是微微拧眉朝着湖边而去,当然,完全把青岚抛到了脑后。 白花花的水流兜头浇下,形成的水帘如同瀑布一般,波涛汹涌,气势宏大!那一刻,仰头望上那自天际而下的晶莹水幕阿零弯起嘴角笑了,下一刻她扬手张开了一个小小的结界,正好装下她一个人的大小,在水流冲击之中随波逐流飘荡起来~发泄了一场,灵气和心情都少了几分压抑,放松下来的丫头玩了一会儿,直至那浪潮渐渐平复,她本想着要不要再来一次,然后一偏头,不期然间对上了那双浅浅含着笑意的金色眼眸。 他总是在她开心的时候心情愉悦,看着她的笑容,便会淡忘一切,不自觉流露温情。这样的感情,不是记忆可以左右的,就算她全然没有两人相处的记忆,却也知道这样的温柔,那是刻骨的深情。那一刻,望上那轻柔笑意阿零也弯了弯眉眼笑得更开了,笑着她站起来,一下撤了结界,灵力压制下水流陨落般消散,湖面几乎是在她轻跑过来的下一刻就沉寂,变回了平滑镜面。小小的一个个金色阵图在足尖显现,像极了一朵朵金灿灿的莲花,御水而来,步步生莲,她发丝轻扬裙摆纷飞,灵动得如同一只墨蝶,轻轻飞来落在他的指尖,待到终是靠近,她仰头看他,眉间是一抹轻柔笑意,那幽幽一双眼眸,盈盈的,蓝光满溢。 仅是一夜,这便是他们的羁绊,便是一切重新开始,也毫不为意! 自始至终,这便是她的感情,不受限于记忆,也不关乎时间,爱是永恒,根植于心,岂是几句咒符几个阵图,就可逆转的? 那一刻,生生的,终是亲眼看见了这证实所有猜测击碎所有绮念的一幕,极度的震惊和无措之中,青岚却是不得不再一次面对,彻底的失败! 那一刻,从巅峰,再次跌入维谷,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她生生的给了他一次痛击,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万年的执着,那本就求而不得的爱恋也许早已扭曲成魔,那一刻,死死凝望着眼前少女清亮的眼眸腼腆的笑意,当这所有的羞涩情谊再一次指向他人的那一刻,青岚用力攥紧了手心甚至将牙龈都咬得渗出了血水,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显露一分,他不能,也,不敢! 昔日的迫力,只来自一个魔君,而如今的灵鸢,却也不再是他能轻易激怒之人! 湖边的少女,明明看着是那样的温柔沉静,却是她的身后,方才那最后一击的锐利剑气,狠狠劈开结界的一刹竟是将那远方遥遥的雪山峰脊整个劈裂!山崩地裂,衬着娇俏容颜,那是身心强烈的震撼,远远的,望着那金红色的朝阳自裂开的山脊中央缓缓攀升,那一刻,青岚已是连呼吸,都似不能。 他召回了心爱的女人,却是为自己召回一个永恒噩梦,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此时此刻,他其实还未能,真切的体会明白! ------题外话------ 今天有二,晚上发上来。 — 另,文文还有10万多要大结局了,今天白和责编商量之后准备请假写大结局,从明天开始,一共请假十天(因为中间会搬家所以多空出了几天),从24号到4月2日请假,4月3号开始出大结局,应该是上中下分三天连续发布。明天会在公告详细通知,大家到时候去看看通知,么么哒!   ☆、020 鬼域王尊 证明给你看 之后王城驿馆,一住便是十日,灵格合一之后是阿零身体最需要调养的时候,肉身需要适应神力,体内的浊气也因为神力的催生变得更加肆意需要压制,十日的时间里,静养,加上制定之后去那天人交界处度过八苦劫难的计划,十日的时间飞快过去,期间所有人都很忙碌,气氛却总有些压抑凝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最近一行人中各种各样的变化,均是同那新回归的神女,被他们殿下一意视作了阿零对待的女孩有关。 黑衣黑发,容色清冷,一双蓝黑色的奇异眼眸眼眸里,常常带着的,都是幽幽寒意。回归的少女,并不是阿零原来的样子,也没有之前的记忆,除却这两样无伤大雅的变化之外,却是那心性上的转变尤为明显,叫人相处之下,渐渐生出了嫌隙。 彼时,端着换洗衣物默默站在回廊尽头的佘青,便是带着这样微微复杂的心情,远远看着前方院落中央独自坐着的少女的侧影。周身总是隐隐萦绕着一股戾气,那张总是沉静的容颜,在四周无人之时,便会透出这样让人望而却步的冷意。一个人的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东西,自回归之后,那双淡漠清冷的眼眸之中就再也没有带上过暖意,这样的冰凉,是从内透出来的气质,眼前的这个少女,她显然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灵动会笑,心底里时时怀着一份温暖的她的小主子了…而就算她尝试隐瞒,在同他们一道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一些笑容,那样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却是谁看了都会觉得牵强,渐渐的,便是在相处之中有了隔阂。 作为主子的契约兽,她有着深入骨髓的契约可以束缚,按理只要契约不变,她对主子的转变应该是接受最快适应力最强的那一个,而便是这样的她,和如今的主子相处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殿下夜福还有清衡殿下?这几日,人后之时夜福便是常常消沉,佘青知道他是在挣扎着去适应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变化之后的陌生感,那么,便是夜福都这样艰难,如今在殿下心里,又是怎样看待自家小主子的? 自那日从死海回来之后,两人便是形影不离日日夜夜都守在一起,看似如常的相伴,却又总觉得少了几分昔日那亲密无间的感觉… 佘青不知是因为自己忧思过度所以想得太严重了,还是殿下和如今的主子之间的关系已是开始暗暗崩溃,如果只是因为记忆缺失,那往后的相处多得是时间慢慢补全,只是若是性格的变化产生了隔阂,让两人相处之时一个执着忍受一个奋力伪装,那么这样的关系终有一日会爆发,亦或是,在沉默中被磨灭得完全变了样子,一点一点,慢慢消亡… 这,便是佘青这段时日以来最担心的问题。 不远处,庭院中央,那周身清冷的姑娘静静坐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带出一抹疲倦,看着,就像是终于找到了独处的时光,才能有了片刻的喘息。坐了一会儿,她终是缓缓站起身来,抬眼望上了长空,那里,屋外的天空天高云淡,仿佛有着能平静所有心绪的力量,下一刻,她心神一凝,一瞬消失在了原处。 —— 雪山连绵着荒漠,戈壁之上寸草不生,白墙黑瓦,这样的地方,便是连房屋都是死气沉沉。一抹黑影,幽幽穿梭在狭小的巷子之中犹如鬼魅,褪下了所有伪装,不再欢笑的姑娘淡漠的五官透出冰凉寒意,那一双青黑墨瞳里蓝色幽光闪现,清冷非常。 她一路缓缓而行,走过幽深小巷,越走越偏。 在鬼域这样的地方,要找到一个无人的僻静之处实在太容易,再次拐过一个弯,确定已经离开驿馆一段距离之后,阿零停下了脚步,前方是一个死胡同,天时地利,一切都正好,而她的人和,刚刚已经跟来了。 静静立于那小巷末端,阿零没有回头,她还是穿着那一身黑色的神族服饰,长发用一根银簪简单绾了个髻,露出纤长柔美的颈项。一阵幽风袭来,轻轻吹落了她耳畔一小缕青丝,彼时袖下,拇指轻轻触上无名指上的婚戒,那触感细腻温润,带着她的体温,那一刻她轻轻垂眼,感觉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轻垂的睫毛上因着寒意一瞬凝起一层冰渣,下一刻尽数消散。 青岚在离开了阿零五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一双冰冷眼眸定定注视上前方的背影,微微咬牙。 这十日来,他一直都在暗中默默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看出了她和昼家人相处之时的勉强,也看出了她在对着那魔君之时的小心翼翼,还有更多的时候,当她一个人独处之时,从那双冰冷眼眸之中会透出掩也掩不去冰冷凉薄,这样的情绪,是昔日的昼零从来没有过的,却是如今的灵鸢,真正的性情! 万年之后的回归,灵格合一之后回来的神女会是什么样子其实谁也说不准,只是如今,看着这样一个浑身透着冰冷戾气显然和当初那昼零相去甚远的少女,这样的她,显然比一个天真活泼一心一意念着那魔君的小姑娘要好上太多!她心中阴鸷邪念,如今会在浊气的催生下愈演愈烈,没了当初温暖的性情,如今的灵鸢其实很难压制心头的浊气侵体,所以,即便她心中对那魔君的感情还在,她也已经再也变不会原来昼零的样子,便是等同于那魔君心爱的女人,已经完全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 这样的转变,她自然不敢让那魔君察觉,所以这段时间里她掩饰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她都在凭着想象扮演成昼零的模样,在人前一直努力的伪装着自己。这样的欺骗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反过来再次催生了浊气,增加了心底的黑暗,远远的,十日里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看着她是怎样在恶性循环之中越陷越深,而今日,趁着魔君不在她刻意将他引到这里,意欲为何他自然很清楚,并且,他乐意奉陪! 身后那冰凉墨瞳之中一瞬闪过一道冰冷笑意,下一刻瞬间泯灭,再抬眼时,素来擅长演戏的青岚已是摆出了一幅踌躇却殷切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了一声,灵鸢。 阿零闻声回过头来,长发半绾,眉目清丽,这一世她的样子,比起上一世的灵鸢愈发出尘秀丽,淡漠的气质衬上这样的五官,慑人之中又是叫人心生妄念,万年的执着,累计的怨恨和求而不得,使得昔日那单纯仰望的思慕早已扭曲成了如今疯狂的占有欲,一瞬望上那冰冷墨瞳,那一刻青岚脑海之中甚至幻想出了这样一张冷若冰霜的小脸若是在他身下婉转低吟之时该是怎样的艳致无双,下一刻他攥紧手心压下心头的兴奋,诺诺开口:“灵…灵鸢,你跟我一同离开吧,好不好?如今你已经恢复了神力,只要过了八苦劫难就能回归神位,昼家的那些人已经没用了,八苦劫难只要我陪着你就能渡过…所以,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那张容颜之上,带着恳切的愁苦,一双墨色眼眸之中带出的情绪沉痛,还交织着复杂贪恋。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表现出的,就像是一个苦苦追求着爱人难缠又笨拙的痴情汉,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远不到精明难测,他的双目双耳都像是被疯狂痴恋蒙蔽了一般,使得他看不出她眼中的恨意,不知道她已是猜出了他就是那个背后操纵一切消除了她记忆的人,这样,他才会不知她要报复,才会这样莽撞得自投罗网,而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她又会,如何报复呢? 下一刻,就在冷笑着想到这一点的的那一刻,对面戾气逼人的少女已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当口一瞬出手,狠狠朝着他的面门攻击而来! 这是他必受的伤,必定,要经过的一场劫难,好在他却是她要飞升成仙必不可少的助力,所以她再恨他,也不能真正杀了他!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他何不用自己来赌一把,将她推入地狱深渊?! 那一日在死海边上,当他确定了她对那魔君的恋心未变之后,就已经猜到了她会伺机报复,在确定了她和他之前的关系已经不可能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之后,他便开始暗中计划了之后的一切!十日的时间里,他们互相算计,她作出的很多样子也许都是做给他看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引他出来,背着那魔君报失忆之仇!而他,他做出的许多回应亦是虚假,为的便是今日过来,陪着她好好演出这一场戏! 如今啊,便是浊气侵体执念太深么,即便拥有这样逆天的灵力,她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在那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足够看清所有的地方,有一道熟悉的清冷灵气正隐隐盘踞,收敛着浑身戾气默默观察着这边发生的一切!是了,此刻一心复仇的她怎么想得到那么多,她没有昔日的记忆,自是不知道有人在她身上下过束缚咒,绝对不允许她独自离开他的视线半步! 所以这一切阴冷杀戮蓄意报复,全部都落入了他最期待的那个观众眼中!就让他好好看看吧,看看他捧在手心里视为珍宝的小公主,如今已经变成了怎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看她此时此刻脸上浊气的黑纹横生,那一张清丽容颜因着仇恨又是变得多么狰狞恐怖! 若是昔日的灵鸢只是在战场之上冷酷昔日的昼零只是在逼不得已之时果决,那么如今回归的这个她,却是一个心底已经被黑暗占据阴冷残暴到了极致的女人,会背着所有人在他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刻上一道又一道痛彻心扉的伤口!这样的女人,同他的昼零是多么的不同,看出来了吧,他一定,看出来了吧!哈,哈哈哈,然后呢,看出来之后,他受打击了么?在看到背对着他的时候原形毕露了的他的“妻子”,他感觉到了欺骗么?有没有觉得,深深的无措?! 咯,咯咯咯,胸口肋骨再一次被打断了一根的时候,青岚一下摔倒在墙角,从胸腔深处发出一连串诡异笑声,笑着,嘴角溢出一串血沫来。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完美的方向发展,便是连她会因为他的伤他的血而越来越肆意疯狂这一点,都全然按照他的算计发生了,分毫不差!其实他很清楚,如今灵鸢的状态至少有七成是因为被体内浊气催生出的黑暗控制了,只是原因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要让那个绝对不能看到这一切的人看到所有的不堪入目在两人之间产生裂痕!只要能实现这一点,他的伤痛又有何所谓,她是不会让他死的,此时此刻,她已是再帮他止血消除明显的伤痕了! 那钉入肋骨的钢针,由寒冰包裹,一瞬扎入体内固定住了骨头的断口,却也尖锐得将骨骼穿透,让他痛不欲生!说实话,今日唯一超出他预期的便是灵鸢手段的凶狠,她的玉骨钢针,他从来没有想到有过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用在他身上!那倾入了灵力的寒冰,在钢针打入之后便化开来,灵气顺着雪水渗透胸腔,冰冷中,带来治愈的能力。只是啊,她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他?那灵力用的巧妙,多一分,就接上了他的断骨,少一分,便会让他疼痛至死,却是不多不少,刚刚将疼痛压到可以忍受的范畴,却是用钢针生生隔开了他骨骼的接缝,便是他以后想要自己慢慢愈合都是不能,一整排的断骨,恐是要带上一辈子了! 如此手段,阴毒远在所有灵格之上,心中微震,下一刻青岚咬牙抬眼,拼命望上那张高处俯看而下带着微微笑意的脸庞。这是她回归以来第一次对着他笑,半边侧颜上缠绕的纹路衬上那肆意笑容,全然黑化。缓缓的,在他的视线中她蹲下身来,微微偏头点上了他受伤最重的地方,笑着她说,有手有脚,头也还在,就是断了几根骨头,那回归神位的仪式还是能做的,是不是? 轻言漫语裹着的灵力送出,听着柔和,带来的却是极致的阴寒。如今阿零体内,浊气正肆虐诱着灵力暴走,便是一句话的间隙,那漆黑眼眸之中强抑的杀意已是几番流转而过!此刻便是最危险的时候,稍有不慎对方一旦灵力暴走就会失控杀人,他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那一刻,眸中的惊恐表现得不遗余力,青岚用力点了点头,下一刻,那微微冰凉的纤长指尖已是往上,隔空轻轻指在了他的咽喉处。 “舌头,似乎也没什么用。” 轻轻一声低喃,她微微偏着脑袋,脸上甚至笑意浅浅,那一刻,望着那漆黑墨瞳之中一瞬兴奋起来的蓝光,下一刻青岚真的吓了一跳,惊出了一声冷汗! “不行!舌,舌头是有用的!有些咒符不能默念,一定要念出声,一定要出声!我不会说出去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我都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灵鸢,你可以对我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青岚仓惶开口,那一瞬,他是真心有些怕了! 下一刻,望着那沾满血污的脸上惊恐的表情,想看到了这个世上最让人舒心的风景,某黑化的小神女终是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笑容来。 —— 是夜,灯火幽幽,平复好了灵气,将所有痕迹全部隐藏妥当,阿零回到驿馆的时候脸上的纹路已经完全消散,再也看不出一点异样。 她回屋洗了个热水澡,泡了很久,细细的将全身可能沾上血腥味的地方都擦拭了两遍,才安心下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紫色衣裙。 静谧的环境有利于身心平静,她稍稍系了下衣服上繁复的盘扣,走到案边拿起铜镜来。镜面上的水汽抹去,映出的是一张清秀澄净的容颜,热水张开了毛孔,使她的脸上带起了微微红晕,白皙的肌肤因为水汽的渗入透出了健康的粉色,清透细腻,吹弹可破。阿零并不太关心自己的容貌,只要看着没了戾气恢复如常了她就放心了,放下铜镜,将头发用灵气稍稍烘干,她在内室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再也无事可做了,才推门走了出去。 出了内室绕过前厅,厢房的另一头便是卧房,内室里水汽闷热,出来之后只觉得空气清爽,隐隐还带着一股清香,阿零在前厅走了几步,发觉那是从卧房方向飘出的清冽酒香,那一刻她本已经准备推门进去了,却是稍稍迟疑了一刻,此时恰好前厅门前传来轻叩,佘青在门外请示是否可以进来收拾衣物,阿零唤了人进来,便也不好再在卧房门前抽搐,只能稍稍拉了拉衣摆,推门进去了。 卧房宽敞,里头灯火并不明亮,铺着红色绸布的圆桌前,一人静静而坐,侧对着门边。阿零轻轻掩上房门回过头,对上那双淡淡望来的眼,那对鎏金色的竖瞳今夜似有些不一样,映上烛火,染着酒意,慵懒中微微透出一抹绮丽风情。四目相对,阿零愣愣看着那浅浅金色的眸光深上了一分,那一刻她不自觉偏开了视线,目光落下的地方,是那水泄般从肩头铺散而下青丝与墨色衣摆层层相叠。她目不转睛看着,喉咙有些微微干涩,然后便听一声淡淡含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说阿零,过来。 她不太自在,却还是慢慢挪了过去,十日相处,两人同寝同食同榻而眠,已是慢慢习惯了亲近,她若是此刻表现出异样,估计很快就会被看出来… 只是今日,到底是做了一些不能被发现的事,阿零有些紧张,过去到了桌前,方要侧身在矮凳上坐下,下一刻却是腰间忽然一紧一下被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心事重重有些受惊,小小叫了一声一下跌坐下去,身后顷刻便是有清幽酒香环绕而来,不容她挣扎,他已是伸手紧紧环住她的肩膀长指扣了她的下巴就把人掰了过去:“等…”微微慌乱的一声劝阻还没来得及出口,下一刻便是清冽的味道一瞬充盈,她转身的那一刻,他已是低头,牢牢封住了她的唇。 “唔…” 那一瞬间,唇齿相依,他吻得深入,一瞬她整个人都完全沉浸在了那初初清幽却已然热烈的酒香之中。心头微微慌乱,这还是自回归那日的浅吻之后两人第一次这样亲近,心惊过后一阵胸闷气短,阿零偏头想要换气却是躲不开去,挣扎着,她开始推拒,一个用力之间,下一刻却是整个人被托着腰一把抱起来压上了圆桌,那一刻青丝铺散衣襟微敞,她吓着了,手忙脚乱将两人隔开。 “…你,你喝醉了…” 她微喘着开口,整个人都着火了一样发烫,高处,那双俯看而下的竖瞳里是绮丽的金红幽光,微乱的气息浅浅触上她的眉心,他应了一声,说嗯。 嗯…是个什么回答?!… “喝醉了我们就早些睡吧,现在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她奋力找着理由,“而且,而且佘青还在外面…” “没关系,她已经习惯了。”他淡淡开口,打断她的惊慌,“阿零,我说过,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他开口,神色很平静。 在那样的平静之中,她愈发无措。 “可是我还不习惯,我不知道…我没有过去的记忆!”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 “所以你今天去找青岚泄愤,因为他消除了你的记忆?” 淡淡一句,那清冷容颜之上,神色始终如一。 那一刻,望着高处那双淡淡望下的金红色眼眸,那一刻,她甚至以为她听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那一刻,便是转瞬之间,所有的旖旎潮水般褪去,身上的热度寸寸冻结,结成了寒冰,那一刻,在那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双眸的目光之中她瞳孔惊异得紧紧缩了一下,下一刻十指曲起用力攥紧身下的桌布,她忽然觉得,特别冷。 “…所以…你是在,试探我?…” 用最亲密的事情来试探,用最不可能作假的反应来求证,他不是因为想要吻她,而吻她,他是想要确认她的身份?证明,她是他的阿零?! 可是,她不是! 重生归来,体内三个灵格的记忆她全部缺失,醒来的那一刻,脑海之中唯一记得的,竟只是三人杀戮之时最血腥残暴惨不忍睹的画面,仅仅拥有这样记忆的她,怎么可能是当初他一心恋上的那甜美柔顺的姑娘?! 这十日的时间里,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努力去回忆,努力去猜想,努力凭借着想象之中的美好性情,努力的,去扮演成那个他会喜欢的模样… 只是,越是这样努力,她就越是害怕,因为她所作出的全部都不是真正的那个她,真正的她,不仅毫不单纯可爱,甚至体内还压抑着许许多多嗜血残暴的因子,这样的她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她甚至决定了只要他永远不发现她就永远拼命掩盖下去,一个角色扮演久了,便一定会成为深入骨髓里的东西,虽然这样的假意对不起他的真心,但是她实在是不能失去他,她无论如何都想要留在他身边! 可是啊,那一句永不发现,却是不想,如此短暂… 那一刻,清幽墨瞳里一瞬聚起的情绪,复杂沉痛到让人心惊,那里头,有怨恨有委屈,有不甘有乞求,而更多的,却是伤痛,漫天而来,映入眼眸,生生将一颗跳动的心绞碎碾过!那一刻,她那样看他,就像是已经判下了死刑决心要绝决离他而去,下一刻,她的确也是这样做的,一下翻身起来,她用力挣脱他的手,跌跌撞撞朝着门口跑去,一动,便是一串晶莹泪珠从眼角溢出来,打在他的手背上。 十日的时间,为了一个伪装,她一直隐忍,一直勉强; 十日之后,当所有伪装被揭穿,她伤心难过扭头逃走,却是为什么她不能回头看他一眼?看看在原地一直等待的他,看看无论如何都会守护着她的他,他的感情如果这么容易动摇又怎能称得上是真心?他对她的感情如果这么经不起考验,又怎么值得她那么坚强那么难过?! 下一刻,他追出去,一瞬张开的结界之中两人的灵气狠狠碰撞在一起,掀起轩然大波!剧烈的气旋那一刻在狭小的空间里肆虐带出耀眼光芒,感受到异动佘青已是早早退避而出,待到灵气终于停歇白光尽数散去,门边,被反手拧在身后死死压在墙上的小姑娘终于停止了挣扎,闭眼,低声抽泣起来。 他倾身,凑到她耳边:“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你就是阿零。” 她哭,用力摇头:“我不是!” “你是。” 说着,他低头,轻轻咬上了她的耳垂:“你不喜欢这样,因为你的耳朵很敏感。” 在她战栗着一下避开的时候,他已是更近一步,伸手掐上的她的腰:“腰也不能掐,因为你怕痒。” “不要碰!”她咬着牙嚷出来的那一刻,他已是偏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在她呜咽挣扎了片刻之后放开她来。 “而且直到现在你都学不会换气,这个世上已经没几个人这么笨了…” 凝重伤感的气氛,在这一刻含着淡淡叹息的调侃之中诡异动摇,下一刻他松手,扣上丫头的肩膀把人翻过来,俯身,平视上那双哭肿了的眼。 究竟是怎样的怯懦,才让她一直在他面前隐忍着自己真正的性情,甚至打算就此瞒着他一辈子? 又是怎样的不安,才让她便是连复仇都要偷偷摸摸准备良久只为避开他的耳目,如今的他,该死的完全没有得到她的一丝信任… 不悦,惆怅,带着微微怒意,他本是有些生气的,却是在这样一张哭得凄惨的小脸面前,无奈的全盘放弃。 独自隐忍,做着傻事,她所有傻得冒泡的神经都是从傻丫头的脑回路里一板一眼刻录下来的,倒是亲切无比;这一刻,薄唇轻轻扬起忽然带上了无奈笑意,他想,也许他还说漏了一点,这个世上,他唯独见不得眼泪唯独必须妥协的只有她一人,她若不是阿零,还会是谁? 所以,你就是阿零,我的,阿零。这个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丫头,唯一放在心上的爱人,我是这样的喜欢你,这样的,爱你,唯一的感情倾注的那一刻便是早已明了了一切,无奈我坚定着我的坚定,你却一直动摇着你的动摇,实在,该打。 “所以丫头啊~”他笑着,轻轻伸手,绕上她耳边的一缕青丝,“如果你还是不信,要不要我来证明给你看?你是阿零的证据,我这里还有很多,很多…” 折腾的一夜,某小神女清醒过来的第一刻,深刻的学会的一个新词,就是不作,不死… 软得全身都没有力气,她脑子里却还是绕啊绕着一个怎么都过去的问题,好不容易睁开耷拉的眼皮,她低声嘟囔,第三声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拔高音量,才终于被听清了…“你真的真的,喝醉了么?” “嗯。” 淡淡轻应,裹着笑意,那一双墨瞳里是清澈的暖意,伸手搂上各种郁闷的小丫头,某殿下终于心满意足的弯了弯嘴角,闭上了眼睛。 醉了么? 也许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便从来都没有再清醒过。 —— 纷乱一夜,三日之后,终是到了启程之期。 彼时整个驿馆氛围已是轻松了下来,这几日,便是一直闭门不出的夜雪都在晚上开始小范围活动起来,度过了最担惊受怕万念俱灰的时日之后,她似有所振作,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增加自己存在的价值,伺候好自家主子,便是她最该做的事。 仍旧是一袭白衣如雪,将养了几日之后方才出来见人的姑娘已是褪去了一脸病容,除了苍白些消瘦些以外,那张清丽容颜还算能看。从后院厢房出来,夜雪目不斜视精致离开,到了中庭树下,微微俯身拜见。 “启禀清衡殿下,床铺已经收拾好了,殿下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夜雪就退下了。” 双目低垂言辞恭敬,回归以后夜雪仿佛洗心革面,除了伺候好主人之后,再也没有一丝杂念。花叶繁茂的杏花树上,夜清衡抱着小罐酒缸望着天边明月并无回应,夜雪等了片刻,再次恭敬俯身,后退离去。 清幽院落恢复一片澄净,片刻之后,再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身轻,步浅,不是佘青的轻漫,也不是阿零的沉静,下一刻树上夜清衡一瞬偏头,一抹水杏亮色自那幽深巷子缓缓走来,人未走近,他已是勾唇笑起来:“夜良你回来了!~” 远远的,小姑娘步子顿了顿,随即遥遥喊起来:“什么夜良,我叫小良,小良!不要随便给别人改名字!” “呵呵,”夜清衡笑弯了眉,“丫头怎么回来了?” 说话间,小良已是走到了庭院中央,仰头,一双大眼清清亮亮:“嗯,刚刚去见过主上了,说同意我留下了。” “是么,恭喜你啊。”夜清衡扬了扬手里的酒杯,也不知是不是邀君共饮的意思,小良看着高处月色下那青隽无双的眉眼,顿了顿,微微严肃:“小良是主上的侍女,必须忠心侍奉,随侍二主不是我该做的事,所以你给我取的名字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也只能心领,我还是要做主上的侍女,不能跟你契约了。” “唔——,这样啊~”树上,夜清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小良观察了他了一会儿,从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本来她还有一句话要说的,结果现在的气氛却感觉有些不太合适,犹豫了一会儿,耿直的小姑娘还是认认真真问了:“那个,其实你是不是没人照顾啊?” 嗯?夜清衡从月亮上转回视线,望上下方小姑娘清亮的眼眸,眨了眨眼,那个模样看在小良眼里,有些像是默认… “我只是猜的哈,之前在驿馆小住那几天我就有些感觉到了,你们家似乎有三个主子,但是只有两个侍从?后来你又那么积极的想契约我,我想也是这个原因对不对?身为主子却是没有侍从,确实是不太好。”小良点点头,自顾自的分析得一板一眼。 树梢之上,夜清衡望着小姑娘清秀的眉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下一刻,他想,若是被下头的小丫头知道他想契约她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并没有这样深层次的理由,一定会被打的… 夜清衡轻了轻喉咙,刚想开口糊弄一句,下一刻小良却是抬头先开了口:“所以我刚刚去面见主上的时候已经请示过了,主上同意我平日里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可以再为其他主子做些事,所以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找我,有佘青姐姐分担我的工作不会很重的,到时候我来照顾你!” 小良拍了拍胸脯,一副说话算话一诺千金的样子,月色之下,那微微仰着的清秀小脸上认认真真看着很有些晃眼,下一刻夜清衡再次愣住了… 咳咳咳…嗯…这… 他很是犹豫。 片刻,小良微微皱眉:“你怎么没反应?难道我搞错了其实你是有侍从…” “没有!”某殿下瞬间摇头。 “…真的?…” “是啊,我很可怜的。”某殿下一脸正直。 咳咳… 小良不知为何在此突然很想咳两声…:“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有什么要做的你来吩咐我,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嗯,就来鞍前马后的照顾我。某殿下点点头,心里自己润色一下,感觉很好的笑弯了眉眼:“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 隔日,天青,萧索的鬼域王城,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活人。 出了地界,辗转上天,那云海尽头,便是神族飞升的踏仙石,一朝飞升突破重云,那云海之巅代表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巍峨大殿,便是天帝居所,万古神殿。 晨昏时分,寝宫之内,几日不得安眠的美人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一个翻身,便是惊动了帐外守护的侍女。 “娘娘醒了?可是…又发梦了?”侍女试探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声线你微微的怯懦听得床上的娘娘一阵心烦,她一翻身坐起来:“梦梦梦,只知道问没有一个人解得了本宫郁结!要你们这帮废物何用?!” 天妃震怒,顷刻寝殿内小仙娥乌压压跪了一地,身着华贵锦衣的夫人一瞬揭开帷帐起身而出,帮着掀帘子的侍女手背被划了一下吭都不敢吭一声,慌忙跟着跪倒,晃眼偏见天妃愠怒的容颜上浮着一层细密汗珠,果然是又发梦了… 一屋子的人都战战兢兢,天妃径直从榻上走下,来到殿侧青玉雕刻而成的水缸之前,水缸之上,金气缭绕,两株并蒂莲花正在水面上盛放,本是金光灿灿的仙物,却是从十几日前,其中一株莲花的花心现出了异状,从花心出透出了黑色斑点,慢慢扩大,竟是一点一点侵染上了花瓣,如今十日之后,那株金莲大半都被染成了黑色,天妃为此震怒,声称此乃灾祸降临的天兆,请求面见天帝,却是迟迟,未能得到召见… 而天妃的噩梦,便是从莲花开始变异之后有的,每日都睡不安稳,总说梦见一个黑衣黑发的女人站在床头狞笑着掐她的脖子!如此诡异的噩梦吓坏了一众小仙娥,更是成了一干侍女挨骂挨打的源头,对此事,殿中随侍之人意见不一,信得人担惊受怕,不信的,只当是失宠多年的天妃借着莲花变异想出的又一个吸引天帝御驾的招数,不得重视又编出了噩梦,结果天帝就是不来,再这么气下去,没病都能气出病来! 神色慌张,墨瞳闪烁,那一刻站在水缸边,死死盯着那株妖异墨莲,下一刻受惊过度的天妃突然伸手就要触上那莲花花径,却是被身侧伸过来的一只手掌稳稳握住。 “娘娘息怒,此墨莲妖异非常,千万不要触碰。”苍老冷静的声线在身侧响起,天妃慌乱着偏头,对上一张苍老淡漠的容颜。 “嬷嬷,本宫方才又做梦了,做了那个黑衣女人的梦!这一次又不同了,她居然对本宫说话了,说要杀了本宫的孩子!”天妃喃喃,惊慌失措,保养得宜的容颜上一丝雍容不在,长发凌乱看着有些疯癫。 跪了一地的侍女低头非礼勿视,只听得嬷嬷平静的声线在殿内响起:“娘娘稍安勿躁,便是天兆,就是上天让娘娘能提前预知危险降临补救一切,所以这是好事,虽然娘娘受累了一些,若是能阻止悲剧发生,便是值得。” 被天妃称为嬷嬷的老妇,是天妃还是蓬莱山水月姬的时候便随侍在身边的下仆,资历老道且极其了解天妃性情,一句话安抚得一针见血,顷刻就安抚下了天妃的情绪。 “是么?…预知危险,补救一切?对,这是上天再给本宫暗示,让本宫救下太子…”天妃喃喃,却是下一刻猛一抬头惊吼出来,“可是本宫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天帝根本就不信本宫根本就见本宫,本宫拿什么救太子拿什么阻止一切发生?!都是瑜姬那死贱人,霸占天帝不让本宫觐见,她一定是巴不得咒死本宫的太子好册立她的贱种,简直是…” 身份如此最贵的神族国母,却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如同泼妇一般辱骂天帝嫔妃,简直是匪夷所思!屋内,跪着的侍女纷纷低下了头去尽量减少存在感,下一刻,还未待嬷嬷口中劝慰的话出口,忽然殿外传来高声通报。 “太子殿下驾到——” “大皇子驾到——” 朗朗两声通报,下一刻天妃一瞬回头眸中已是带起欣喜,殿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嬷嬷伸手握上天妃的手心:“娘娘先虽老奴下去洗漱,一会见到太子殿下,关于那莲花和噩梦的事,娘娘还是不提为好。” 天妃闻言皱眉,权衡之后还是点头诺下,自家皇儿,三月之前授命前往南海平定叛乱,如今凯旋而归刚刚参加完庆功宴便回来见她,果然是个孝顺孩子!想到这里,天妃许久不见神采的眼眸里终是带起了光亮,吩咐侍女起身边带着人绕去了内室。 彼时,大殿门外已是浩浩荡荡来了一对人马,为首的那个,一头银发一双浅瞳,英气逼人意气风发,正是天妃独子,太子漓尧。 紧随身后者,墨发黑衣,容色清冷,一双冰冷墨瞳黑得犹如无星之夜,便是天帝长子,大皇子漓昇。 两人一步入内,偌大寝宫之内隐隐扬起了一抹暧昧低语,太子回宫,不知又是荡漾了多少,春闺少女心。~ ------题外话------ 本章是福利,完整版还没写出来,晚上发到V群,大家届时截图全本订阅给管理员樱子,雪雪,苹果或汤圆索要福利密码。待到全文完结之后白会出福利合集,合并一个密码,到时候全本的亲可以直接下载合集。 加入V群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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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当年正值最好年华的水月姬,在那场天妃之位的角逐中占尽了先机。太子喜欢的若是这样明媚大胆的女子,之前自是不可能看得上冷若冰霜只会打打杀杀的越山神女,之后也不会对贤良端淑情趣不足的云歌仙子有什么感情,所以,便是从没落家族一步步走出来的水月,一步步登上了那整个天族的女子都肖想贪恋的后座,可以说,如今的天帝,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最得宠的那几个,仍是均有些昔日天妃的影子,只是时不待人,再像,也终究不会再是,如今的天妃身为女子还能去争宠的日子,已是早已远去多时了。 水月便是这样看着,看着镜子之中青丝慢慢盘起,珠钗缓缓没入,下一刻她开口,轻轻一叹:“天帝宿在瑶姬的寝殿,已是第几日了?” 幽幽一声,铜镜之中映入的眉眼满是忧思,嬷嬷不动声色,指尖绕起一缕长发,将方才发现的那根白发深深藏入发卷里,盘了起来。 “瑶姬是新人,天帝难免新鲜,几日如何,几十日又如何,那样的女子只是沧海一粟,兴趣过了天帝还记得她是谁?无名无分守在这天宫里,无非只是又多了一个凄苦的人罢了。” 嬷嬷这句话说得巧妙,看似在贬低瑶姬,实则句句都是在提点水月,这样的话,万年来她反反复复从头到尾说过了不知多少回,只是那一句“无名无分”背后影射的要她掌权执政,水月天妃便是听都听不懂,又怎么可能做得来? 果然,听了这样的话,水月天妃亦只是稍稍松了脸上的冷色,再次幽幽叹了口气:“宠幸只是其次,只是宠幸次数多了,难免那瑶姬不会怀上皇子,本宫就算自己不争,也总要为了太子考虑吧…”是了,还是那样一副只将注意力放在儿女情长之上没有一点开窍的样子。 嬷嬷不再言语,心知天妃也没有让她拿出什么具体措施来的意思。 神族不比人族寿命短暂朝代更替频繁,如今的天帝正值盛年,再执政个几万年没有一点问题,这几万年间会有多少女人入宫,又会有多少皇子长成,这根本不是能控制的事情。每每只将注意力放在新得宠的嫔妃上,每日只会算着今日天帝去了谁的住处明日又去了谁的寝宫又是有多少日没有踏足过这里,这样的事情并不该是帝后的作为,而与其花费心思去担忧还未出生的皇子,在嬷嬷看来,眼前反倒是有一个更大的威胁需要留意,却是每每被忽略了过去。 嬷嬷不动声色的替天妃抚平鬓角的碎发:“听闻此次平定南海战乱,大皇子功不可没。” “嗯…”水月端详着镜中容颜,毫不在意,“听说是这样,只是那又如何,捷报里有提到他漓昇一句话么,谁都会趋炎附势察言观色,天帝宠的是尧儿,自然军功都在尧儿身上,天帝自己都把这个儿子忘到脑后去了,群臣又怎会记得?所以建功也好,多给我们尧儿建点功绩,等到尧儿登基也会赏他个一官半职。”水月天妃幽幽开口,神情倨傲。 嬷嬷不再开口,搀扶着天妃起身,一路珠环玉佩轻摇,缓缓朝着外殿走去。走了几步,人还未到,就已是听见外头传来的嬉笑声,殿里方才还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小仙娥们此时此刻已是娇羞一片尽带春色,时不时传进来的低笑声让嬷嬷冷了脸色,再是一转弯,天妃入了大殿,围着太子打趣的小仙娥们立刻散开,低头退到了角落。 “孩儿给母后请安!” “儿臣参见天妃。” 太子和大皇子两人一道俯身行礼,抬眼时,天妃已是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尧儿,我的尧儿快点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人也晒黑了呢,当初你父皇让你去南海本宫就是反对的,你看把本宫的尧儿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水月天妃伸手抚上漓尧的脸颊,笑中带泪,太子漓尧伸手回握上天妃的手,笑着说不累,这一边一副母慈子孝,另一头大皇子漓昇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到像是个下仆一样,退去了毫不起眼的角落。 水月天妃对漓昇这样的表现很是受用,看也不看他一眼,牵着自家儿子的手就坐上了大殿主位。 当年水月姬在云歌仙子离世后留了大皇子在身边,说是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却是明里暗里将大皇子培养成了自家儿子的跟班,大大削弱的孩子在天帝面前的存在感。如今漓昇在这天宫也只是挂着个皇子的名称,天天鞍前马后跟在太子身后倒像是个随从,天妃身后,嬷嬷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垂首站在角落里的黑衣少年,短短三月不见,他人竟是更高看着也更沉稳了,全身甚至透出一股隐隐的肃杀之气,这才是真正上过战场磨砺的战士该有的样子,而不是那高位之上一身锦衣蜷在母亲怀抱里一笑带着三分春色的俊美男孩儿。 抹杀军功,谎报军情,将他人的功绩加到自己儿子身上,水月天妃的这些手段并不高明,天帝要看出来并不难,只是揭不揭穿而已;除了这些,更让嬷嬷心惊的,却是年纪轻轻就遭遇这些不公的大皇子却是能淡定至此,这般心思深沉,已是非太子能及。 漓尧跟着水月天妃在高位上坐下,一身银底镶水蓝色蟠龙的华服衬得整个人面冠如玉丰神俊逸。太子生得极好,发色是皇族特有的银白,一双眼眸也是正统的碧蓝色,再加之融合了水月姬艳丽的姿容,一张容颜倒是这天宫数一数二的俊朗。当初天帝喜爱太子便是喜爱他的血统纯正,只是继承了皇族尊贵容貌的太子却并没有继承太多先皇的智慧,甚至还不如当今的天帝擅用权术;正所谓一代不如一代,说的便是如今这番形势,而水月天妃一直本着太子还小可以慢慢教的思想宠溺纵容,更是将太子宠成了如今这样空有一身皮囊和傲气却是过于单纯肤浅难当大任的样子。 太子漓尧连同水月天妃一起坐下,微微抬眼扫了扫四周,眉心微蹙:“孩儿方才听闻,说母后这几日总是深夜发梦睡不安寝,殿中的圣物也出现了不祥之兆,可是真的?” 此话刚落,高位一侧嬷嬷脸色一沉目光瞬间冷冷朝着下位角落里的侍女扫去,看得众人均立刻俯身低头避开了视线。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方才她明明刚刚叮嘱过此事不得透露给太子,转身便是有人邀功将不该说的话抖了出去!水月天妃也是个没脑子的,听见儿子关心心里一感动立刻就把嬷嬷的话抛到了脑后,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就把梦中的黑衣女人和那墨莲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太子说了一遍,另一侧,之前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漓昇却是微微抬起了头来,盯着天妃和太子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墨瞳之中闪过一抹思量。 此后太子与天妃促膝长谈,待到从天妃寝殿出来已是夜半深沉,太子领着随从回宫,队伍里自是有漓昇跟着,身为大皇子的漓昇一直是住在太子寝宫,和普通侍从比起来只是单独拥有一间厢房而已,天妃的苛待十分明显,却是无人胆敢言论一句。 尾随的侍从们远远跟着,前方只有漓昇一人跟在太子身后,漓昇和太子漓尧之间相差不到半岁,神族怀胎只需三月,也就是说当年云歌天妃刚刚诞下皇子难产离世还不到两个月,如今的水月天妃已是怀上了太子,这个事情不算大,却亦是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传送了很多年。 一袭清贵白衣,太子负手走在前面,绕过瑶池走出了一段距离,缓缓转过身来:“说吧,之前在殿上就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又在盘算些什么?” 漓尧和漓昇的关系不好不差,漓尧比较高傲,漓昇则比较淡漠,漓尧自觉自家这个挂名大哥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也没有对他太过敌视,而漓昇的表现也一直很本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人起疑之事,所以平日里漓尧也没有怎么故意找漓昇麻烦,两人私下里还算是有话好说。 漓昇本低头跟在漓尧身后,黑衣黑发,看着就像是个影卫,此刻闻言抬起头来,一双凤眼里黑色的眸子映上月华,轻轻一个流转,带出一抹微凉的光来。漓昇相较漓尧而言长相更加英气淡薄一些,少了三分妖娆,多了五分冷清,一张容颜倒是五官精致要说长相也算是俊逸无双,只是平日里太过严肃不苟言笑,再加上身份特殊,在宫里受欢迎的程度远不如风流倜傥的太子殿下。 漓昇望上那双清泽潋滟的碧蓝色眼眸,淡淡开口:“天妃娘娘之前所说的关于预兆的事,太子如何看?” 漓昇称呼漓尧一直尊称太子,就像漓尧一直对他直呼大名一样,漓尧闻言微微勾唇:“还能怎么看,我家母后这又是思念父皇了,只可惜这样的招数根本不顶用啊,对了,据说父皇最近新纳的那小美人儿——似乎跟你我一般大?” 漓昇在漓尧玩世不恭的笑意中神色不变,开口清冷依旧:“关于此事我倒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太子可曾看过回天阁的藏卷,天妃娘娘提到的那个黑衣女人还有墨莲异变,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谁?”漓尧有了兴致。 “万年之前神魔大战之中阵亡的原越山武神,灵鸢神女。” 漓尧淡笑不语,一副本宫连越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你还跟本宫提万年之前就死了的人的表情。那样的表情中,漓昇一贯严肃,淡淡开口:“据古籍记载,那灵鸢神女当年便是黑衣黑发的装扮,且墨莲是她的神格印记,而更加巧合的是,天帝在为太子之时曾近订过一门婚约,婚约的对象,正是那灵鸢神女。” 说着这样的话,漓昇却是一副这其中所有人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阐明了一段历史的淡漠表情,这样一番话说完,对面漓尧顿了一刻,忽然惊呼:“你的意思是,当年你家母后我家母后原来都不是父皇的第一个女人,其实那之前还有一个正主,结果却命不好战死了,才便宜了你家母后?…呵,对了,你家母后也是个福薄的,所以才便宜了我家母后不是么?~那再然后呢,你这是想要告诉我,那是父皇的第一任天妃冤鬼还魂回来索命来了?哈,哈哈哈,怎么突然觉得这么好笑?!话说漓昇,按照你这样的逻辑,你家母后不是也快回来了?嗯?说不定还能同你母子相见呢~” 漓尧口无遮拦的开口,没心没肺就这么哈哈大笑了起来了,那个样子简直绝情冷血到了极致,漓昇却是见怪不怪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在听到“你家母后”这三个字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具体是否是当年的灵鸢神女回归,如果是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尚且不明,只是那灵鸢神女当初是统领神兵抗击魔族大军的统帅,据说灵力十分了得,如果真有这样的异动,该尽早禀明天帝才是上策。”漓昇淡淡接话。 是么,称呼自己的父皇为天帝,听见关于自己母后的言论没有一点反应,这就是他的长兄漓昇了,是冷漠到了极致,还是心思深不可测?漓尧微微勾了嘴角,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你觉得如此重要,怎么不自己去跟父皇说,告诉本宫有何用?” 漓昇淡淡抬眼:“若我去说,天帝又岂会在意。” 一句话,陈述的语气,眼神表情均是清冷,看不出一丝变化,这样的淡然看入漓尧眼里,却是让他心情大好。 无论漓昇是真的安分守己还是反骨在心,他在这天宫在父皇心里没有一分地位这是事实,想到这里,漓尧眸中闪过一丝傲然,下一刻勾唇转身,飘然离去。 —— 世间三界,天界人界和鬼域,三界虽为平行空间却也互有交集,交集隐匿于常人不能发现的暗处,当年青州的百里门便是人界通往天界的入口之一,而如今昼家一行人在青岚的指示下到达的这处位于重山之中通往天界的密道,便是阿零要经历八苦劫难飞升成仙的必经之地。 初春的日子,暖阳洒上云海,四处都是温软气息,一辆马车,外头看着只是寻常车身的大小,内里空间却是极大,一行人分别坐在马车各个角落,互不干扰完全不显拥挤。 金漆红木的香案之上,一柄青铜小鼎正袅袅吐露安人心神的淡香,软垫堆砌成的靠坐上,一袭黑衣容色倾城的女子正依偎在自家夫君怀里,微微眯着眼,神色有些慵懒的望向身前跪坐着的红衣少女,听着她认认真真说着了解来的情况。 “人生八苦,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还有五阴炽盛,八苦,被认为是身为*凡胎的人族每一个都必须经历的劫难,同时也是增添心中污秽玷污灵魂的执念,故而拥有肉身的半神必须经历八苦劫难的试炼,将干扰灵魄的执念全然净化,才能达到飞升所需的纯净,登上神位。” 小良双手交叠在身前,端端正正的跪在阿零身前,说完这番话,微微抬眼望了自家主上一眼,神色有一丝紧张,下一刻,墨瞳轻转阿零淡望过来,开口,那声音微微带着点凉意,听着却又叫人莫名安心:“这八苦具体都是些什么东西,详细说说看。” “是。”小良低头,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回禀主上,八苦中,老苦病苦死苦还有爱别离求不得和怨憎会,这几样相对比较好理解,分别是指人一生中要经历的病痛衰老和死亡,还有同爱人分离,得不到想要之物,同仇敌相见这些不好的事。至于生苦,佛道有云,投生为人,最初流爱为种,揽父母精血,结为凡胎。尔后胎儿处在母腹的生脏之下,熟脏之上,上压秽食,下染浊气,母饮冷时,胜于冰雪冻肤,如入寒冰地狱;母吞热时,极似沸汤灌体,无异镬汤地狱;母啖粗时,诚如山石压身,仿佛夹山地狱,尤其胎中秽窄,迷闷难堪,随母气息出入,种种不得自由,故而十月怀胎,又称十月胎狱。待到出胎之后,婴肌软柔弱,呱呱坠地,哭出此后一生无数苦处来,更不必提经历难产之胎,所受苦难更不是常人所能思极,故而古语甚至有‘此世当思归极乐,来生不愿入胞胎’这样的言论,阐明对生苦的回避和怅然。” 小良轻轻低垂着眼,在安静无声的车厢里娓娓道来,那声线干净柔和,认真柔顺的样子看入眼底,叫人心生怜爱。话落,阿零微微弯了弯嘴角笑起来,眸中带起一抹温和:“看来这生苦的确难捱,本来怀胎生育就是件辛苦的事,按照这么一解释,倒是腹中的孩子比起母亲来更加受了磨难了,这样的理解倒是之前未曾想过的。” “是,”小良点点头,“所以佛经论理有时给出的禅意还挺晦涩难懂的,多亏了佘青姐姐之前吩咐让小良去查一查,才能了解到这么多。” 说着小良抬眼望了佘青一眼,笑容感激,这些事佘青让给她去做也是为了让她能帮得上忙尽早和主上关系亲近起来,留下的日子久了,小良越来越感觉到主上身边的人大多都是和善亲切的,这些时日里照顾了她很多,小良笑着看了看佘青,回过头来微微俯身:“而最后的五阴炽盛之苦,则是指人这一生之中会受到各种各样欲念的迷惑,误入歧途,五阴则是执念,炽盛,便是冤业,要历经八苦飞升成仙,则必须要摒弃人界一切*和杂念的意思。” “嗯,”阿零点点头,轻应了一声:“小良功课做得好,有心了。” “多谢主上夸奖。”小良弯起嘴角俯身行礼,端端正正的样子逗笑了一边的佘青和夜福。 阿零回归,性情变化颇大,近日大家都还在适应阶段,气氛却是已经渐渐融洽;而这新跟来的侍女小良,性格乖顺,看着早熟却也有心思单纯的地方是个讨喜的姑娘,活跃了不少氛围。高位之上,衣衫轻动下一刻纤长掌心从袖下探出轻轻抚上了玉带之下盈盈一握的腰身,阿零猛一回头对上那双刚刚睁开一片清冷的鎏金竖瞳,下一刻微微抿起嘴角来。 便是一眼相望,眉眼处已是带出了一抹同方才的慵懒淡漠完全不同的紧张,下一刻丫头终是忍不住伸手掰上了那不老实的手指,这么多人在呢你这是在干嘛?!她用眼神示意,手指一根根从腰上掰下来,却又是根根缠绕上了她的指尖,掌心翻转将那小手包裹进去的时候,金瞳里终是带起了一抹暖意,某殿下微微勾唇笑起来,一时星光灿烂,那样的笑容中某小神女微微垂了垂眼,红了耳尖。 “嗯嗯…咳咳咳…”另一头夜氏夫妻两人清喉咙的清喉咙咳嗽的咳嗽,大张旗鼓的避开了视线,小良也有些不自在,偏头时候往身侧一看,正对上一双含着淡淡笑意望来的墨瞳,视线相触,小良正脸红,有些不知该摆个什么表情,顿了顿还是低头躲了过去,这一刻那青黑墨瞳之中笑意更加深了深,带起的光泽着实有些勾人,不远处夜雪无声看着眼前的一幕,视线从自家主人青隽的眉眼处扫过,再是望上前方年岁不大容颜清丽的小丫头,垂眼,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这样的气氛实在有些暧昧也有些压抑,下一刻终是有冷冷声线出口打破所有旖旎,“到了。”马车一下停住,青岚冷冷开口,下一刻径直推开车门,躬身而出。 那据说蕴藏着成仙必经的八苦劫难的地方,是横亘在天界和人界之间的一片云海,有人想过会是一片云雾袅绕仙气潆潆的幻境,也有人想过会是浊气遍布阴森恐怖的沼泽,只是直至看到眼前的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这云海深处居然会有座城,城中街道集市房屋绿树什么都有,繁华的街头甚至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看来之前的传言,那些堕神半神,所有想要飞升的神明聚集在这云海之滨,千万年来为了渡过八苦劫难留守于此的传言是真的了,居然时间长了连城池都建了起来,想来之后的日子定不会乏味了,阿零你说是不是?”抬眼仰望着身前巍峨城墙,夜清衡眯了眯眼回头冲着阿零笑,阿零刚刚从马车上下来,抬眼一望,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性格虽有变化,却是和殿下感情笃深的小主子;素来心思缜密,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能找到解决之法的殿下;再加上清衡殿下的治愈力和两位正主的杀伤力,如今这样的组合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顶级装备了吧。身后,望着前方三位主子的背影佘青心中定了定神,只觉之后无论是面对怎样的试炼,主子都一定能突破重围,回归神位的! 前方,相携而立,远远的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下一刻阿零微微抬眼对上了身侧淡淡望来的清幽竖瞳,沉静冰冷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弧,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竟是破了之前周身那有些慑人的冷意,看着轻柔,那样的笑容中,高处那双一贯冰凉的竖瞳里泛起了点点暖色,薄唇轻扬,也跟着有了笑意。 这些时日里便一直是这样,性子变得沉稳淡漠的小主子说话做事都愈发有了主子的模样,却是似乎只有在对着殿下的时候,才会展露出这般同过往一样有些单纯羞涩的小表情来;而这样的表情中,殿下的回应也总是很直白,她笑,他便跟着勾唇,她羞涩,他的笑意更深,两人之间话并不多,却总是这样无声对视笑意盈盈,佘青在感叹闪爆了狗眼的同时,也甚是欣慰两位主子能有这样的进展,便是看着,也叫她心生幸福满足来。微微笑了笑,下一刻佘青跟上脚步,一行人终于越过高耸城墙,进入了充满了未知数的,云海深处。 —— 是夜,重云之巅,巍峨庄严的万古神殿,丝竹声声从后宫寝殿飘出来,那白墙黑瓦的寝宫内,依照主子的喜好挂上了亮色的纱幔摆满了艳丽的牡丹,给原本肃穆的寝殿增添了不少暖意,却也带出了奢靡的味道。 丝竹声传来的寝宫深处,身姿妙曼的舞姬在殿中翩然起舞,衣袂翻飞之间望去的地方,是那大殿高位之上,层层纱帘之后那抹不甚清晰的身影。当年的太子夙寰,如今的天帝陛下,喜爱音律喜爱美人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媚眼如丝之间,舞姬们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隔着厚重纱帘卖力演出的她们,谁也看不清那纱帘之后尊贵陛下怀中的美人儿,若是能看清了,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妄念了。 一身白衣如雪,衣衫早已半解露出了莹润香肩,肩头,散落的青丝都带着萦萦暖香,这样的香味,并不出自任何花香熏香,而是美人身上自带的味道,清幽浓郁,诱人非常。纤长指尖轻轻滑过美人背部精致丝滑的曲线,引得那红唇之间发出一阵如同叹息一般的娇笑,新进宫的宠妃瑶姬年方不过十七,却是媚到了骨子的尤物,一张艳丽容颜倾国倾城,性子更是热情奔放肆意大胆;瑶姬,妖姬,进宫没几日这样那样的流言辱骂已是满天飞舞她却是毫不在意,既然霸得了天帝一日,她就霸得了天帝十日,圣上专宠的殊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反正宠一日也被嫉妒宠十日也被嫉妒,何不使尽浑身解数一直专宠下去气死那帮老女人?!瑶姬心中笑着,笑得妖娆妩媚,那娇俏眉眼之间的野心和自得天帝自是看见了,薄唇轻勾,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丫头的野性,下一刻扬手掷了手中杯盏,华服一扬翻身覆上,殿中已是旖旎四起,舞姬们下一刻不甘心的福身退去。 尔后,直至后半夜,夜凉如水深宫静谧的时刻,芙蓉软榻之上,美人在怀的天帝却是悠悠转醒,睁着一双碧蓝色的眸子盯着床顶的雕花漆木看了一会儿,再无睡意。 人年纪大了,在这样的位置久了,便总是容易这样,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致来。神族,在当年的神魔大战之后便是一直修养生息再无战事,政局稳定的年代,无非只是琐事繁杂,当年初登帝位的新鲜感淡去之后,立于权利的顶峰的天帝早已渐生乏味,便是身边环绕着的那些美人们,初初看着还算可人,如今却亦是一个个再无新意,便是再年轻的脸庞和身体,过了最初的新鲜感之后,在心底也留不下太多的痕迹。 这便是,人老之后的沧桑感么?想到这里,天帝冷冷勾唇,今早太子面见提及的那件事再次浮现脑海,墨莲的预兆,祸事的开端?天帝微微眯了眯眸子,下一刻轻轻抽了一下手臂,身侧环绕着的美人立刻乖巧翻身滚到了一边,他就这样起身下榻,慢慢走到了窗边。 黑衣黑发的女人,属于一人的墨莲印记,昔日的…灵鸢神女?说实话万年的光景,他早已将当年那个注定要死的女人抛到了脑后,便是连容貌都完全忘记了的人,如今却是在宫中突然现出异象,直指是她复活了前来报仇?!呵,是了,想到这里,天帝微微勾起嘴角冷笑起来,若是那灵鸢神女,倒是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是么,毕竟当年她含冤而死,死得,那么惨! 想到这里,心中涌起的那股情绪竟是诡异的快感,下一刻,天帝伸手抽起桌边的一簇牡丹花枝扔到了一边,将下方花瓶里的水一扬洒向了空中。水珠落下的那一刻,空中便是幻化出了一副画面,那是位于天宫下层的八苦云海,每一个堕落神明想要回归神位都必须经过的地方,画面现出的那一刻,其实他并没有抱着能找到什么异状的想法,其实只是无趣而已,而如今的生活一句无趣已是可以指引他做很多的事,夜半起来视察下界,便是其中之一。 画面中,无数的场景纷飞掠过,思绪随着咒法一点一点加深,他竟是开始慢慢回忆起了那抹纯黑色的身影。记忆深处,那张模糊的容颜上从来没有笑意,单板冷清,一双眼倒有几分精致,只可惜眼神过于空洞,不带一点风情。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他都对这样的女人都没有一点兴趣,却是随着记忆中影像的不断清晰,幻化出的幻境竟是移动得越来越快,流影般的残像纷飞而过,片刻之后,忽然定格在了一个清幽的场景之中。 幻境中,一座白玉石桥,一条涓涓小溪,石桥之下,几个孩童正在岸边嬉闹,几个年长的似乎在欺负一个年幼的,拿着树枝戳着孩子往溪水里赶。那溪水不深,这样的天气却是冰凉,年幼的孩子闪躲不开,一边后退一边哭泣,欺负人的自是笑得愈发开怀,正是这样的时候,那石桥脚下忽然走来一个人,缓缓行至桥中央,忽然下方传来哇哇一声哭喊,她止步,偏头淡淡望了过去。 那一刻,一阵微风袭来,轻轻浮动了她耳畔细碎的青丝,下一刻她抬头,一瞬露出的五官眉眼,竟是天姿绝色。那是天界万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好颜色,雪肤黑发精致婉约,那一瞬抬眼间带出的气质是清冷如月般的皎洁,再是细看,那冷冷的眉目间却又似含着一抹淡淡风致,艳若桃夭。那一刻,便是见惯了天界神族各色美人的天帝都在美人入眼的那一刻微微愣神,下一刻,桥上黑衣黑发的美人儿淡淡望向桥下哭闹的孩子,年幼的孩子此时已经摔倒在了溪水中,衣服头发全湿了,正抹着眼泪哭泣,岸上的孩子们笑弯了腰,还不忘了用树枝抵着摔倒的孩子不让他起来,好一副恃强凌弱的嘴脸! 这一头,天帝的目光死死凝在了桥上的黑衣女子身上,那样一身装扮,那样幽冷淡漠的气质,咒符指引他看到这一幕,冥冥之中一定自有主宰,那一刻,最初玩乐的心思一点一点收敛,心中一个念头起来,竟是让他一时找不到借口反驳!下一刻,就在他一瞬不瞬盯着那张完全陌生却又诡异熟悉的容颜微微屏息的那一霎,忽然眼前漆黑墨瞳之中幽冷蓝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只听幻境之中一瞬爆出巨响,桥下竟像是炸开了一般,顷刻碎石爆裂水花飞溅! 那是她的灵气,仅仅只凭隔空一个凝神,就炸开了桥下一隅土地!那一刻,溪边的鹅卵石伴着水花兜头浇下,将岸边笑闹的孩子们浇了个透心凉的同时还狠狠下了一场石头雨,砸得他们嗷嗷直叫!另一边,坐在溪水里的孩子已是完全看呆了,根本没有发觉一个透明的结界在那一刻从空中降下将他罩在了安全区域,石头雨中小恶霸们扭头逃窜,那个场景颇为喜感,做了这样的事,桥上的黑衣女子却仍是那样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只有那一双透着奇异蓝光的墨瞳在那一刻泛起了幽幽光泽,如雪夜般清冷澄净,潋滟无双。 强大而美丽,心慈却淡漠,各种矛盾的特性此刻交织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让她看着既神秘又充满了诱惑力。那一刻,天帝死死凝视着那双蓝黑色的眼眸,眉宇间闪过一抹深意,下一刻那桥上的女人垂眸一个转身,画面中却是忽然光影一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落到了她身后,她一个转身,一只手伸过去,一下狠狠掐上了她的脸! 那一刻,饶是天帝这般见识广博的人也一瞬呆住了,盯着画面中女人一下被捏得微微变型的白皙脸庞完全缓不过神来!…下一刻,画面中的女人却是有了细微的变化,幽深的大眼睛里一瞬聚集起了恼意,更多的却又像是委屈求情,因着疼,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秀气的拧成了两道弧,小脸也微微拧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竟是可怜中透出了些许滑稽可爱…明明之前还是那样清冷傲然的样子,这一刻竟像是全然破了功甚至带出了小女儿家才有的娇羞和恼意来,这样陡然的转变看得幻境这边的天帝全然愣神,便是连身后的宠妃醒过来轻轻唤了他几声都没有听见。 下一刻,幻境中那用力不轻的手指终于松开,竟已是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红印子,女人默默伸手揉了揉,微微抿着唇委屈又不敢争辩的样子竟是让人有些揪心。那一刻,便像是之前那所有的揣测怀疑都在那样一个生动的表情中退散,陌生的美人总是叫人流连,天帝微微蹙着眉,一瞬不瞬的盯着画面中那张清丽出尘的容颜,看着那背对的他的男人扬手展开一件披风轻轻搭上她的肩,慢慢帮她系好衣领,那张脸上那双眼中,此刻带起的柔和光亮实在太过诱人,使得他竟是一时看入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侧那男人的动作是怎样的轻柔,两人之间的感觉是怎样的微妙,还有,那一袭黑衣长发如墨的背影,看着又是怎样的,诡异熟悉! 直至下一刻,男人牵过她的手,一瞬转身! 那一刻,画面之中光影一闪而过,极快的一秒,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清一般,幻境中的石桥上已是再无人影!下一刻,倏然瞪圆了双目死死凝上那静止一般的画面,脑海中闪过的残像,一双淡漠的眼,一张清冷容颜,一瞬在脑袋里炸开来竟是炸得天帝一下扣上窗前矮几死死攥紧了掌心!那一刻,画面之中只余下了石桥杨柳,无风无声一片死寂,下一刻,天帝指尖微颤一瞬凝神抽回幻境,画面生生定格在了几乎抽去他的灵魂让他一瞬心惊到窒息的,那张容颜之上! 永远清冷的眉目,淡漠如同远山晧雪,永远冰凉的双眼,璀璨,却如同暗夜孤星;那张清冷容颜之上,淡淡含着的,是压制一切的肆然傲睨,那片鎏金亮色之间,带着的,是永远冻结人心的蚀骨阴寒! …那个人,是魔君?! 昔日毁了元神堕入鬼道,万年以来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传说他已经死了的,魔君?!为何他还活着,为何,他会出现在八苦云海?! 八苦云海,历劫飞升,是每一个堕神都必须经过的磨砺; 下一刻,这样的念头一瞬闯入脑海那浅瞳之中瞳孔骤然紧缩,天帝惊得猛一垂手碰翻了矮几上的花瓶,花瓶滚落坠地,哐得一声,摔了个粉碎。 一声脆响,惊着了身后正慢慢靠近的瑶姬,那一刻她差一点就想要跑回去装睡了,却是在下一刻犹豫了一秒,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矮几前碎片尖锐,她绕到天帝的另一边,小跑几步赶上去,一下牵起他的手来,做惊慌状:“陛下您怎么了?怎么起来了…可有伤着?” 那张微微上扬的小脸上带起了真切的关怀,一双乌黑大眼睛里甚至泛起了点点泪光,看着又无措又疼惜。瑶姬这是赌了一把,赌此刻撞见天帝的秘密并无大碍,适当的关心反而能进一步加深两人的关系,毕竟陛下如今已是这么宠爱她了不是么。下一刻,指尖温热的温度传来的那一刻,天帝愣愣转头对上那张隐隐含着哭意的俏丽脸庞,望上那双乌黑墨瞳的时候,他一瞬,僵在了原地。 那浅淡的碧蓝色眼眸中,一点一点,聚上了叫瑶姬看不懂却是开始隐隐害怕的冷意,她忽然有些后悔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在还没有完全摸清天帝性情的时候就做了太过急功近利的事,只是此时此刻她若是害怕逃走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努力抑制着心头的恐惧,瑶姬努力抬眼做出无辜茫然的样子,再是对视了一会儿,下一刻天帝忽然神色一变,狠狠从瑶姬手中抽出手来,狠狠推了她一把,瑶姬一步没站稳跌倒在地,手心一下按在了花瓶碎片上,割出血来。 “陛下?!”瑶姬在身后哀哀的叫了一声,却是没有等到天帝回头,大掌一下拂开内殿的水晶帘子,天帝疾步离去,下一刻随侍的侍女才敢跑过来,立刻搀起了瑶姬:“娘娘可有怎么样?赶快止血才行!” 瑶姬踉跄着起身,那个身姿娇弱,脸上却已是没有了方才遥望天帝背影之时凄婉的神情:“今夜之事不准透露半点风声,知道了么?!” 瑶姬冷冷开口吩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了桌边,今夜天帝异变,显然是和她之前隐约看到的那幻境有关,现在只期那幻境之中并不是什么她不能见的东西,否则她这棋错一着说不定连小命都要搭进去!想到这里瑶姬后悔得要死,狠狠咬牙:“明日对外宣称说本宫病了需要静养,谢绝一切探视!” 另一头,一脸惨白从瑶姬寝宫跑出来的天帝亦是惊着了一干随从,天帝却是一刻都不敢再耽误,立刻宣旨摆驾占星台。如此深夜,天帝忽然要去大祭司的住处是做什么?所有人都低头俯身心头闪过一阵凝重,却是没有一个人能有此刻的天帝心里这般暗潮汹涌掀起惊涛骇浪! 那幻境中的男人,是魔君! 那幻境中的女人…是灵鸢?! 昔日死在他手中的神女,转世重生意欲破了八苦劫难重归神位!如果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他心惊的话,那看到那两人比肩,看到昔日的仇敌如今像这样站在一起,若是他看到的一切真如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一样… 下一刻神力一凝,天帝扬手狠狠砸烂了身侧扶手,轿外随从听见声响各个心惊却是无人胆敢询问一句,灵力操控着软轿加快步伐,飞快朝着大祭司的占星台而去! —— 另一侧,那位于天界下层的八苦云海正值白日,高墙围出的城池不大,一个小时就能转遍,街头人声熙熙攘攘,阿零伸手揉上微肿的脸,小声嘟囔说疼。 前方冷气森森的某殿下回过头来:“疼你才记得住,让你下次再乱跑!” 哼,阿零在那冷冰冰的眼神中撇了撇嘴:“我才没乱跑,是你没跟上…” “还说!”昼焰行皱了皱眉,故意用力捏了捏掌心的里的小手,果然惹得阿零一阵呲牙咧嘴:“不要捏了,真的特别疼!” 她这样一嚷,他立刻就松了力气,只是那微蹙的眉心还是皱着,某殿下沉默片刻,冷冷偏过头:“那你还准备让我怎么样?做错了事不惩罚难不成我还该亲你一下问你疼不疼?” 某殿下傲娇了,一句话微微咬牙说来倒是恐吓的意思明显,结果某小神女果然吓到了,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颇为勉强的看了看四周:“…还是不要了…好多人的…” … 谁,谁真的要亲你了反话你听不出来啊! 某殿下抓狂了,一时间瞪眼瞪得那鎏金竖瞳里一片冷色看着无比阴森,落入阿零那聪明有余却是情商不足的小脑瓜里,她瞬间想歪了… “那好吧,先找个住的地方…”阿零垂了垂眼踌躇开口,小模样很有些羞涩扭捏,微红的小脸落在某殿下眼里,气得他一阵愣神一阵胸闷,尼玛他真想切开这个小脑瓜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她真的不是故意装傻想气死他?! 只是这熙熙攘攘的街头,两人这么拉着手站着任谁走过都要暧昧回头瞅上一眼,人潮之中,金瞳淡淡望上,里头的冷色却是在触上那粉嫩耳尖点点泛起的绯色之后寸寸褪去,她这样单纯羞涩的想歪着,他怎么还可能说得出一句重话来,下一刻心底长长叹了口气,某殿下无奈转身牵着他的丫头大步离开,短短一刻周围就聚了这么多人,真是烦躁! 前方那步伐有些快,扯着她的掌心温热,扣得死紧。身后,阿零小跑着跟上,抬头看了看前方淡漠的背影,再是低头望了望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小脸更加红了红… 嗯,走得这么急,果然还是欲求不满吧… 两人穿过人群,片刻走远,小桥一侧,幽深的小巷子里下一刻一瞬闪出两个人影了,一样的素色衣裙,同样的团型发饰,其中一人微微偏头:“姐姐看见了么?” 嗯,另一人微微沉吟:“看着像是仙子会喜欢的,跟上去。” 昼家一行在进入云海小城之后便兵分三路,开始探查八苦的线索。 八苦劫难是从神族存在伊始便有的试炼,经过千万年的更替,期间不少人得道飞升,当然也有很多人卡在了某一劫难,至此苦苦煎熬。这云海小城里,聚集的所有人当初都是带着得道成仙的壮志来的,但是现在看上去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还执着在成仙的道路上;相反,很多人在受挫之后选择了放弃,在这城里安家立业过上了平凡的生活,而云海这样的地方,脱离了凡尘琐事益于修养生息,的确也是灵物生活的好地方。 所以也许,这整个云海小城本身就是那五阴炽盛苦中的一环,被欲念蒙蔽了双眼失去了自我么,这千万年来,又有多少人在安逸的生活中舍弃了初心放弃了神位,而向往平和舒适的生活,本身便也是*的一种啊。 夜福想着,跟在佘青身后,细细打量着身边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八苦的试炼,并不是要求试炼者真正去体验那生老病死各种业障,据古籍记载,便是这小小的一座云海小城里,应该就聚集了不少在某一苦难之中苦苦煎熬之人,找出对方的身份,破了对方的执念便是通过试炼的一种方式;而找到适合之人代替受苦趁机度过一劫,是通过试炼的另一种方式。如今阿零时间已经不多,分头行事各个击破,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街头来来往往的人,多是灵气不够强大却十分澄净的灵物,并不太符合他们的要求,下一刻,一个拐弯,忽然身后一道幽幽灵力的波动吸引了夜福的注意,他不动神色跟着佘青走过街道,看着她转身朝着身侧小巷而去,偏头之间,那清幽墨瞳微微瞥来一眼,佘青显然也发觉了,身后有人跟着他们! 她请君入瓮,领着尾随者走入了偏僻小巷,再是一个拐角,前方入眼竟是堆砌着杂物的死胡同,尾随两人一下顿住脚步心道不好,下一刻方欲转身,已是被冰冷利刃抵住了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夜福神色淡漠。 “意欲如何?”佘青勾唇轻笑。 指尖的刀锋再压一寸便是见血封喉,两名侍女装扮的女子均是一颤,其中一人焦急开口:“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请两位贵宾入府…” “两位的同伴已在府上,说见了这枚玉佩便知真假!”另外一个立马接话,从怀中摸出一块青玉挂坠来,递到两人眼前。 佘青和夜福相视一眼,这的确是清衡殿下近身之物。 “你家主人是谁?”夜福思量一刻,收了手中兵刃。 小侍女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回过头来:“我家主上便是这云海城城主,凌华仙子。” —— 不大的一座城,在城东划出一片地界,建造的一处院落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可以看出主人奢华精致的生活态度,那便是城主贲月仙子的住处。 贵客入门,有白衣小侍女领入内殿,一路上,亭台院落小桥流水,来往的小侍女各个水灵娇俏不亚于天宫的小仙娥,这样一处院落一物一景都是依照天宫规格修建的,而那城主凌华仙子也本是天宫之人,甚至原在天帝后宫都有一席之位,却是因为得罪了水月天妃被贬下凡成为了堕神,之后便是在着云海城安了家,继任了城主。 听着小侍女的介绍,两人一路入内终于到了那金玉雕砌而成的内殿,便是从方才起空气中便是隐隐弥漫上了一股淡淡香气,此刻越走那味道越浓,倒也不算难闻,阿零想着,跟着侍女方才跨过一道门槛,下一刻忽然身侧传来不轻的一阵喷嚏声,惊了她一下。 “殿下…” “阿欠!”阿零开口的那一秒,昼焰行已是再次捂着鼻子低头打了一个喷嚏,一时皱眉不悦的样子看得阿零一愣,话说她还是第一次看她家殿下有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了不舒服…” “阿欠!” … 又是一个喷嚏,形象一贯清冷的某殿下拧着眉头已是有些动怒的征兆,狠狠咬了咬牙:“这个味道!…阿欠!” 难道是过敏?!想到空气中的香味阿零恍然大悟,正不知该怎么办,就见前方的大殿深处突然飘来了一个雪白雪白的身影。 “来来来,快点把这个围上,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阿零偏头认真一看,才发觉来人正是清衡,边嚷边小跑过来,一身雪白衣衫在空中轻扬的样子看着很是招展…再细细一看,怎么脸上还围着一方三角的白色帕子诡异的有喜感?!阿零愣愣的站着,望上清衡不断舞动的手臂顶端另一方随风荡漾的白绢,脑中一瞬闪过“大爷快来玩”五个大字,下一刻僵硬别过头,瞬间出戏了… 下一刻,被阿零歪歪成青楼名妓的夜清衡已是小跑到了跟前,说实话那俊颜半掩的模样看着没啥美感,还很有些滑稽…激动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白绢:“来,快把这个系上,我就知道你肯定受不了,特地让小良给你也准备了一份!你不知道我们家小良多牛掰,随便弄了点药水一洒就盖住了那个味道!~你说是不是特别乖特别厉害?” 这一头阿零听着一口一个我们小良有些在意,另一头被香味折磨得要死了的某殿下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抬眼狠狠看了一眼蒙着面纱采花大盗一样的自家兄弟,再低头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手帕明显不乐意,但是阿零看他是真难受,眼睛都憋红了… “还是用吧…” 阿零好声相劝的时候夜清衡也接话了,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今天先将就一天,明天小良就能做出口服的药丸来就不用再怕这个味道了,说完他眨了眨眼:“而且就此住下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么?” 他们所有人都是夜清衡叫来的,做出留宿在这城主府上的决定显然也颇有深意,阿零无声望去一眼——是我想的那样么?夜清衡无声回望一眼——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头两人正无声交换心意,另一边昼焰行皱着眉不知是不是要说话却是刚一松手…“阿欠!” … 夜清衡好心好意递出小手帕:“来,还是用上吧,再打下去鼻涕都要出来了…” … … 片刻之后,终于消停下来的内殿之中一片死寂,夜清衡似乎心情不错,围着那个怎么看怎么奇葩的面纱东看西看…昼焰行显然心情暴差,一手握着那小手帕捂着鼻子,一手死死拉着阿零的手,两人坐在内殿偏僻角落,其余人马没有一个敢靠过去,阿零坐得僵僵的,要不是她觉得会惹她家殿下更不高兴,她实在想把手抽出来逃到大家身边去… “凌华仙子驾到——” 下一刻,只闻殿侧珠帘轻摇,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在侍女的簇拥之下穿过珠帘,盈盈走了出来。 入眼,那一袭水缦纱裙如雾如烟,陈色和质地都是极好的,轻柔中处处透着精致,勾勒出罗裙之下妙曼的身材曲线。视线再是往上,可见那罗裙式样繁复严谨,高领的设计将女子的整个颈部线条都包裹在了衣料之下,禁欲中隐隐诱人遐思。这样的穿着打扮本就十分诱人,如果再衬上一张天姿国色的容颜,那便是人间极品的美人儿,而侍女簇拥之下款款而来的凌华仙子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容颜清丽婉约,气质高贵典雅,每行一步,腰间所配的玉环都相撞发出清越响声,衬得美人身姿摇曳,一步一景让人愈发流连。便是这样一个美人面带浅笑而来,走过大殿带起柔柔香风,下一刻,却是在景致最最旖旎香味愈发浓郁的那一刻… “阿欠!” 一远一近,极其默契的两个喷嚏声先后响起,一瞬打破殿内宁静,当然也同时打破了仙子驾到营造出的美轮美奂的氛围…凌华仙子微微顿住了步子有些尴尬,下一刻夜福起身,朝着凌华仙子的方向俯了俯身:“城主请见谅,我家两位主子似是对城主身上的味道有些过敏不能近距离接触,所以劳烦城主不要再靠近,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城主海涵。” 一句话,言语尊敬语气却平淡,实则并没有什么恭谨的真心在里面,话落,对面侍女之中一人冷了脸色方要开口,却在下一刻被凌华仙子微微扬手止了下来。 方才一瞬间的神色变化之后,凌华仙子已是调整回了完美的待客姿态,一双美目轻轻扫过对面几人,方才开口的那个男子,一张容颜已是俊逸出尘百里挑一,结果竟只是个随从?凌华仙子在心底微微掂量了一番,浅浅勾唇笑开来:“妾身方才听侍女通报,说你们一行前来是打探八苦的消息?若是这样,妾身身为云海城城主,倒是能帮得上一些忙。” 凌华仙子表现得很客气,对于来客的不敬也没有一点责难的意思,淡淡一句话落,她稍等了片刻,还是夜福神色淡淡回了话:“多谢城主好意,若是能得城主相助,必定能为我们节约不少时间。” 对话两轮,她客客气气处处谦和,得到的却仍旧只是同一个下人对话么?对方到底什么来头?凌华仙子面上不显,却是自方才起已是将对面男男女女看了个真切,这一行人三男三女,站着的三人是侍从,那么坐着的三人便是主子,视线含着隐隐探究扫过大殿对面离她最远的两人,清亮眸光在唯一坐着的女子身上轻轻一个流转便移开,只是一刻的停顿她已是察觉到了神力,寻求八苦,看来便是为了那个黑衣女人。 凌华仙子垂眸轻轻拉了拉袖摆:“要说八苦,其中‘生苦’一劫在这云海城满城皆知,便在城外百里的苦海,妾身依约不能透露详情,只能道要破那‘生苦’并不简单,还请诸位从长计议;而另一苦‘死苦’,在这云海城中,除了妾身这个城主之外,最出名的另一人便是城南别庄的‘天机老人’,据传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历劫,却因破戒成为了堕神,当然事实如何妾身不得而知,只知那‘天机老人’是个聪明人且年纪颇大,想来若是真有心寻求破‘死苦’之法,也算是常理之中。” 凌华仙子言语淡淡,几句话就点出了两苦,听上去理由也颇为充分,对面,阿零默默望着凌华仙子那张温婉柔和的容颜看了一会儿,待到她说完,淡淡开了口:“多谢仙子指点,我们感激不尽。” 清淡一句,声线微冷却是悦耳澄净,便是连声音都是她喜欢的呢,凌华仙子微微偏头,对上那双清冷墨瞳:“夫人言重了,来这云海城的都是同病相怜之人,互相帮助本就应当,妾身是已经放弃了成神之路选择了安稳日子,却也希望能看见更多的人破解八苦得偿所愿,在此妾身就恭祝夫人好运了。此外,若是夫人一行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妾身这里倒是空屋很多,夫人若是不嫌弃大可安心住下,日后有关八苦的消息也方便转达。” 凌华仙子微笑提议,清丽的容颜上看不出一丝复杂用心,阿零当即点头道谢应下了对方好意,自此昼家一行便在这城主府上住了下来。 是夜,城主府后院厢房,早先时候通风祛味忙碌了好一番终于把那弥漫在整个城主府的香味去掉了七成,再是服下小良赶制出来的凝息丸,家里两位殿下终于好受了一些。 一行人围坐桌前,昼焰行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神态,因着心情不佳一双鎏金色的眸子看着比平日还要冷上一分。 “时间紧迫,自明日起我们分头行动,阿零同我去苦海,佘青和夜福负责监视青岚并继续查探八苦下落,清衡明日去‘天机老人’那儿,带上小良。” “啊?” “好。” 淡淡话落,此起彼伏两个声音相继响起,小良啊了一声,回头望了一眼一口应下的夜清衡,微微皱起眉来:“我…跟去?” “有问题?”鎏金竖瞳淡淡望来,瞥去的却是夜清衡的方向,夜清衡随即摇头:“没问题,我觉得挺好的~” … 但她不觉得好啊为什么没人问她一句?! 小良有些无奈了,皱眉再盯着怎么看都不靠谱的夜清衡看了一会儿,再是回头瞄了阿零一眼,看自家主上并没有调整的意思,只能默默低头应了下来。 彼时,是夜静谧,厢房之内烛火跳跃,下一刻微微一阵风过吹花了墙上的剪影,却是顷刻之间一切便又回归平静,再无声息。 稍晚些的时候,待到烛火吹熄整个大宅陷入一片宁静,主殿内室的梳妆台前,凌华仙子听过属下汇报,看着镜中那青丝垂落清丽出尘的容颜,微微陷入了沉思。 身后,贴身侍女俯身垂首:“仙子,属下见今日来的一行人中三个女子各个容貌姣好,属下比较中意年纪最小的那个,虽然不是最好看的,但是胜在年轻,等过几年五官长开了一定是个绝色佳人。” 侍女恭敬开口,一番话落却是等了很久都不见主人回应,侍女正犹豫刚准备抬头偷瞄一眼,凌华仙子忽然开了口:“哦?我原以为你会属意穿黑衣的那个呢,三人之中她长得最好看了,不是么?” 淡淡一句,听不出什么异样的语气却是带来莫名寒意,侍女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一时头垂得更低了:“属下…属下是觉得那黑衣女子是个半神,还是个主子,恐怕…但若是选择侍女的话就容易得多,想必只要仙子能停供更多的线索给他们,届时就算直接开口问对方要人他们也是会答应的…” 侍女低声开口道出心声,对面凌华仙子没有回头,对着镜子手持木梳轻轻梳下,动作之间周身的香味愈发浓烈了,香过了头已是带出了一抹让人有些微微恶心的味道。 其实侍女的顾虑她又岂会不知,能不废一兵一卒就得来一个还不错的人选,谁愿意冒着极大风险去追求那个最好的?若是平日的她一定也会这么选择,却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回忆起那张清冷精致的容颜,想到那双奇异的蓝黑色眼眸,她就是忘不掉放不下,越想越觉得喜欢越想越觉得心动,已是到了放不下的地步! 这样的念头从今日午后到现在不过半日已是深深扎在了心底,弄得她竟是吃不香也睡不着,便是看着自己此刻在镜中的脸都已是有些看不下去,怎么看都觉得俗气觉得不够美…对了,庸脂俗粉,就是这个词!那样一张脸,浅上一份过淡艳上一分太俗,那样恰到好处的美丽那样几乎完美的气质正是她一千多年来心心念念等待追寻的,如今终于被她找到了,她怎么可能什么努力都不做白白让机会溜走?! 想到这里,镜中映出的墨瞳悄然带上了一抹冷色,凌华仙子心知,想要是一回事,如何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先暂且不提半神的灵力,单是她一人就可以决定所有人去留就可以看出,一行人中那黑衣女子绝对占据着主导地位,她若是要出手,便等于要击败所有人! 这便是侍女最害怕的一点,也是她必须谨慎确认的一点,垂眸思量一刻,凌华仙子再次抬起头来:“你是说明日他们会分成三组行动,届时那黑衣女子身边只会有她夫君一人?” “回禀仙子,是这样没错…”只是那两人似乎是这一行人里灵力最强的啊… 是么…凌华仙子无视了侍女担忧的语气,伸手轻轻摩擦上木梳梳齿,低头陷入了沉思。 —— 隔日天青,小良一早就收拾好了行装早早等在了城主府大门口,直到天边的朝阳从云海之后隐隐探出头来,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夜清衡,她心情显然不太好。 “你怎么才来?主上和殿下还有佘青姐姐他们都已经出发了,就剩我们了。” “唔?”夜清衡显然还很困,揉了揉难得早起不太舒服的眼睛:“不是啊,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近么,事情也比他们的简单,晚一点也没事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且现在才刚刚天亮啊,你要我尽力早起,我已经尽全力了哦~” 夜清衡面对着太阳,眼睛在光线下微微眯着,打完哈欠之后墨瞳里带出湿漉漉的光亮很有些好看,只是小良根本无心欣赏… “唉怎么还能这么一副悠哉的样子…事情简单?这就是传说中的没心没肺么?…”小良转身就走,开口轻轻嘀咕了一句,声音很轻,夜清衡却全听见了,他微微顿了一下,小跑两步跟上:“你心情不好?” 她心情能好么?! 小良偏了偏头,不说话。 对于今日的安排其实她心里是有意见的,虽说分头行事节约时间这本没错,但是这样的分组却是让她觉得不妥,殿下再怎么分,也不应该把一群人里面灵力最弱的两个分成一组吧,而且还派他们去接近那个“天机老人”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天机老人”真的就是八苦之一,就凭他们怎么搞得定?!从昨晚开始小良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一晚上都没睡着,结果今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再对上夜清衡那没心没肺的态度她当然不高兴,就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顾念他们的安危似的!… “其实我觉得这一次分组应该让夜福或者佘青姐姐跟你一组的,或者能带上大头无颜也不错,为什么偏偏是我…?”小良叹气,轻轻自语了一句,神色微微有些烦躁。另一头,夜清衡跟上来低头望上小丫头微微拧眉严肃过头的小脸,三秒之后整理出思路:“你是说,你不想跟我一起?” …也不是不想… 小良心里叹着气,垂眼没有看见那一刻俯看而下的墨瞳里一瞬流转而过的深意,下一刻她心一横抬起头来:“算了不纠结了,事已至此去就去吧,你比较聪明一会儿有什么事情你负责观察,我听你指挥,如果形势有什么变化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到时候不管我这边怎么样你找到机会就先逃出去,然后找人来救我,听清楚了么?”小良神色严肃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一切,望上对面那有些微愣的容颜心中再三叹气,这位清衡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随意了一些,这么危险的事情解释给他听他怎么就不能马上明白呢… 对面,望上那张透着认真的小脸,夜清衡的确是有些愣住了,说实话这些时日里相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说出或者做出一些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事,有惊喜有讶异,还有此刻这种,让他哭笑不得的曲解和坚定…“你来保护我?” 他无奈开口,她全然当作了他不能安心:“嗯,我来保护你。你不要看我这样,灵力其实还是有一些的,实在再不济我还有沙漏可以拖延时间想出办法所以一定可以的!你是主子所以保护你的安危是我的责任,既然殿下和主上都信任小良,我就一定会努力,负责到底的!”小良微微攥紧手心,用力点了点头。 她说,他是主子却是没人照顾,所以每天她做完了自己分内的事就会过来照顾他; 她说,他实力不济还被哥哥嫂嫂分配去做一个这么危险的任务,所以她拼尽全力也会保护他的安危。 所以在她心里,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既无能又可怜完全不被待见的存在啊… 望上那双透着坚定认真的大眼睛,夜清衡心里的气叹了又叹,无奈之中,心底却是隐隐生出一股莫名情绪难以理清,负责到底么?年仅十二岁的小丫头做出的承诺他实在是没有相信的理由,但是事实上,他却是有着这样那样一大堆想要相信的心情。 “…我可是很麻烦的。”所以你确定,要负责到底么? 下一刻,轻喃一句出口,小良没有太听清仰头询问,却是得到了浅浅一笑作为答复。 笑着,夜清衡微微偏头说好啊,那就你来保护我,我全部,都靠你了哦!~ 兵分三路,那一日的苦海之滨可谓是热闹非凡,这仿佛还是自最初以来两人之间难得有的独处时光,饶是去历劫的,昼家夫妻二人倒是逛出了一股度蜜月的闲情逸致来,而那一片苦海,一眼望去没有尽头,水面平滑得如同最光洁的镜面一般,映出的是上方流云朵朵的天空,人在其中,就像是置身于云海中央,带出的是最宽广辽阔的姿态,连带着身心都放松下来,只觉得沉静怡然。 苦海边上有艘小木船,应是为了历劫者准备的,昼焰行牵了船过来,搀扶着阿零上去坐下,小船很小,两人上去之后膝盖抵着膝盖,这还是阿零第一次坐船,她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了一番,看着小船顺着灵气的推移一点一点划出水面,她终是发觉了这苦海的特别之处,那水面,无论是起风还是行船都是始终如一的平静,无波无澜,船过无痕。 阿零淡淡凝望了片刻收回目光,伸手轻轻将手心递到昼焰行手里,他随即握住,指腹轻轻捏过她温软的掌心,柔和亲昵。两人相对坐着,都不言语,气氛平和宁静,待到小船一路缓缓滑到了水中央,阿零微微偏头望上周围的海天一色,那似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彼岸,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历经八苦,归回神位,这是他所要的,亦是她所求的,一切的一切这般走来如今到了这样的时候,似已是再无退路,心中细细缠绕上一抹情绪,那一刻墨瞳轻垂掩去的,竟是怅然…所谓的神族,所谓的天界,就在那遥远的看不见的对岸,她渡海而去,待到真的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还会都在么,她最最在意的他,还会,在么? “我听人说,这苦海,又被称为世界的尽头,据说若是在这苦海之上真心许下的诺言就必须兑现,否则便会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下一刻她轻轻开口,声柔如絮,话落回头望上那双澄净金瞳,看那漂亮的金色之中缓缓带起一抹深意,然后那薄唇终是弯出一抹弧度,他淡淡勾唇笑起来:“你信?” “我信。”阿零神色平静,墨瞳之中那一刻聚起的情绪满是认真,那样的执着和坚持从那漆黑眼底透出的下一刻,昼焰行微微垂了垂眼,嘴角的那抹笑意犹在,再开口时,声线却是微凉:“你想要说什么?”他笑着问她,一面缓缓握紧了她的手心。 只是望着对面那浅浅含着笑意的双眸,阿零却是完全笑不出来,片刻之后她错开视线:“我想要你现在承诺,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面对怎样的局面,无论是为了什么你都绝对不会离开我身边,绝对,不可以。” 她开口,一字一句说出心中所求,每说一个字,手心都寸寸用力,一点一点,将他的指尖握紧,最后,终是再次抬眼四目相对,阿零微微咬牙:“那八苦劫难里有一苦,叫爱别离。” 一句话,无需再说明太多,已是传达了一切不安伤痛; 爱别离,失去最在意最心爱的东西,对她而言那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不是需要有记忆她才能明白的道理,也不是非要临到当口她才能感觉到的危机,那是回归神位必须经历的一劫,无论她是担心还是坦然都必须面对!自知道八苦劫难以来,这一劫便是如鲠在喉一直压抑着她的神经,他也是知道的不是么,知道却是不提,谁也不说,仿佛一切就能按部就班的一直这样走下去… 却是此时此刻,终是借由着这苦海的诅咒道出心中执念,阿零抬眼静静的望上对面那张她最爱的容颜,沉默不语之间,只有那一双漆黑眼眸中透出的幽蓝光亮,婉转凄凉。 她知道的,这个世间永远没有白来的东西,想要的越多,付出的代价越大。只是,她却是至始至终都有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可悲的是,一句绝对不能失去,恰恰构成了爱别离最基本的条件,她越是在意,就越是等同于,选定了他… 所以,她的爱别离会是他,要回归神位,她注定要失去的人,会是他!只是若是这样,她要那永生还有何用?若是这样,她宁愿自私的选择先他一步死掉,也绝对不能承受再也不能相见的一生! 终是开口要了一句承诺,是祈求,亦是威胁,浊气侵体,心念起了很多变化,如今的阿零情绪常常都不稳定,心里的阴暗面亦是时时都会冒出来,影响她的一切判断。默默望上那透着凉意的双眼,他从来细心,细心的照顾她,细心的安抚她的一切情绪,只是却还是不能叫她完全安心么,若是心中一直带着这样的矛盾去面对所有,终会有一劫,负面的情绪爆发到了极致将理智吞没,带来的,会是毁灭性的后果。 心中叹息,下一刻昼焰行轻轻的,一点一点握紧了手心里的小手。那感觉,绵软温暖,点点浸透掌心的纹路传递而来,仿佛一点一点沁入心头,叫人无奈疼惜。 她永远都是这样,纤细而敏感,过于聪明,也过于不安,无论成长成了什么样子变成了怎样的身份,在他面前她都从来掩饰不住脆弱,因为太过在意,变得满是弱点,满是伤痛。这样一个让他喜爱到了骨子里亦是心疼到了骨子里的丫头,他该如何来爱她,才能真正守护好她,保护她免受一切的伤害,让她能够真正安心的把自己给他,安心的交付他全部的未来?也许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爱别离么?打破八苦本就是逆天改命,即便这一劫是他,他也笃信能破了一切命运使然回到她身边!只是此刻他所拥有的只是信念,说了,她也不会相信吧… 下一刻,终是伸手过去,柔柔的,他理上她耳边的发丝,理顺了,轻柔别到了她耳后,成婚以来阿零就束起了长发,温婉清丽的发式,简单中带出柔和的美好来,发丝轻绕,他松手轻轻蹭上她的耳畔,金瞳缓缓带上轻柔笑意,笑着他说,我可以答应你,阿零,只要你也给我一个承诺,承诺历经八苦,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无论面对怎样的局面,你都绝对不许放弃神位,只要你能答应我,我便信守诺言。 他声音很淡,嘴角那浅浅笑意看着澄净,他是认真的。下一刻,墨瞳之中复杂情绪一个流转而过,这两个承诺分明就是矛盾的!阿零皱起眉来,昼焰行却是先开了口:“阿零,若是你真的信我,那你就会相信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既然如此你便不会有放弃神位的可能,所以这两个诺言之间,并无矛盾之处。” 他知道她心中忌讳的所有,也知道她固执的想求一分安心,却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两难。承诺这样的东西,若是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便是得到再多也是无用,她害怕失去,他又何尝不怕失去,若是之后她因为太过紧张而做了什么傻事,届时他才是哭都没有地方去哭。 想到这里,那浅浅的金瞳里带出了微微宠溺的笑意,看入阿零眼中,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无奈怅然。他常常喜欢这样看她,带着包容,又仿佛在笑着她的孩子气死钻牛角尖,每当这样的时候她都是又恼又觉得有些开心的,心里总是矫情着矛盾着,不想被当作孩子一般看待却又享受这样只作为一个孩子什么都可以依赖信任不用再管的心安。而此时此刻,看着那样一双眼,那一直紧紧绷着的小脸上终于有了松动,委屈又默默高兴的情绪一点一点从那墨色眼眸了透出来,下一刻她终是垂了垂眼,小声开口:“那好吧,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说清楚。”他笑着捏她的手。 “答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神位。”丫头老老实实。 昼焰行微微勾唇:“嗯,那我也答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 本是为了不安求来的承诺,这样的话听到心里还是甜滋滋的,阿零有些开心,垂着眼微微抿起嘴角来,两人之间气氛一直融洽惬意,就这样乘着无风自动的小船慢慢飘向了苦海中心,四周的景物单一,蓝天白云映着湖水,看向何处都是一样的风景,下一刻,就在小船微微摇晃着在一片虚无之间停住的那一刻,忽然船头不远处的水面下幽幽浮出一串气泡来。 这样的地界,空无一物,袭击不是来自于天上,便是来自于水里。阿零没有动,盯着那串泡泡的双眸里却是慢慢聚上了冷意,下一刻,那气泡四周泛起了圈圈涟漪,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这样广袤的空间无处藏身,来自水下的攻击也并不容易防御和回击,想来这便是这一劫最艰难的地方。双眸死死凝上那涟漪中心,阿零已是悄然在手心里凝聚起了灵气,下一刻,就在结界和攻击的灵气同时在掌心流转而出的那一刻,悄无声息的,一个黑色的半球状物缓缓从水面下冒了出来,出现的时候没有惊起一点水花,然后,似是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黑色物体慢慢转动起来,一动,四周浮出一层黑色丝状物,晕染了一片水域。 直至那物体整个转了过来之后,阿零才看出来了,那竟是一个女人的脑袋,一半隐于水面之下,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死死对上了她的视线!那双眼,眼白灰白眼珠乌黑,没有一丝生气,却是目光如炬,透出浓浓怨毒,除了那双眼,女人唯一可以看见的便是那一头黑长干枯的头发,根根纠结着在水面下浮动,如同魔爪一般,一寸寸朝着小船延伸而来! 那一刻,阿零已是看见了更多这样的头发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的方向急速袭来,一瞬将小船周围的整个水面染成了墨色!而每一簇长发的背后,都是那样一双将将露出水面的黑白色眼珠,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从水下探出来,一点一点,聚起了阴冷笑意! 八苦劫难的第一苦——生苦,说的是孕育在母体之中的婴孩遭受十月胎狱,在还未降临到这个世上就已经开始蒙受苦难。对于生苦的意义阿零并没有太多想法,却是有一点她心里很清楚,这生苦涉及的双方,无论是怀孕的女子还是刚刚成型的胎儿,均是较为情绪化极易被操纵的存在,而这所谓的生苦,说是超度受难之人脱离俗世早登极乐,其实却更像是打败这些被怨念缠身已然异变的死灵,让她们在身死之后被怨念侵蚀的灵魄得以超脱出来,不再为祸人间。而千万年来,怀着身孕不甘而亡的女子和本该降世却是被生生杀害的孩子数以万计,这整片苦海许就是凝聚了这些枉死之人所有怨念的地方。 为了创造八苦劫难给神明提供飞升的试炼,便是禁锢了这些本可以轻易超度的灵魂为己所用么,还真是神明高高在上操纵众生的优越感!下一刻,在那些黑色长发终于束缚上了船身一丝一缕如同蠕虫一般从船沿绕上来的那一秒,眼前忽然一道幽冷火光闪现,一瞬沿着那发丝烧了下去,顷刻便将四周的整片水域燃成了一片火海! 那是昼焰行的灵火,不待阿零出手他已是先触发了灵力。阿零回眸望上那双微微蹙起的清冷竖瞳,看着那金色之中映上冰蓝色火光,带出愈发冰凉的气息来。殿下他似乎一直有些洁癖,看着那样湿漉漉绕上来的头发肯定是嫌弃脏,阿零心里不太和适宜的琢磨着,下一刻耳边却是倏然传来了一声阴冷尖笑,伴随着那让人浑身发凉的笑声,之前那片威力不小的火海竟已是在水波之间一点一点隐没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被那平滑如镜的水面完全吸收掉了一般,再也看不出任何灼烧的痕迹。 苦海连接天界人界本就是圣物,看来这个地方最危险并不是水里的那些鬼女,而是这广袤的水域本身具有的化解一切攻击的能力,若是这样,那如今处在水面中央的他们便是众矢之的,只能防守不能攻击总有困死在这里的一日! 水下,那些刚刚被灵火逼退的鬼女们显然也深知这个道理,待到灵火退去便是尖笑着再次浮了上来,这一次她们更加大胆了,将整个白花花的身子都露到了水面上,赤条条的如同雪白的大鱼一般在水上一圈一圈连成了一片,阿零这才发觉,那些鬼女隐匿在水面下的身子比起头部来大上了数倍,全部都是如同泡久了一般的浮肿样子,特别是小腹处,高高隆起每一个都身怀六甲,双手双脚交缠在一起,俨然连成了一片鬼女地狱! 肉身代替了水面,一波一波,延绵而去竟是多到仿佛看不清尽头!身下的小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因着*的挤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这些鬼女每一个灵力都不强,甚至几乎使不出什么有效的法术来,却是数量极其庞大光凭物理攻击就几乎要掀翻了小船将他们完全吞没进去! 小船之上,微微皱眉看着那片肉海昼焰行神色冷清,对面阿零亦是看不出任何慌乱,下一刻,直至那鬼女之海终于掀起第一波巨浪朝着小船迎面打来的那一刻,墨瞳之中忽然蓝光一凝,光线闪现的那一刻,巨浪中心忽然一瞬蹿出数道青黑色的身影生生穿透了肉墙将整个巨浪分离瓦解!那一刻,交缠的躯体自空中落下,砸向下方翻滚的肉浪,却是在触上的前一刻,有什么东西一瞬撕裂了下方数个躯体一跃而出,狠狠的咬上了空中鬼女的腰肢,那一刻尖牙利爪迎着日光闪动嗜血寒光,竟是生生将那一截躯干撕裂粉碎! 鲜血飞溅而下的那一刻,阿零已是默默张开了一个结界,将所有血腥阻挡在了外面。 “攻击腹部,那是弱点。”墨瞳轻垂,淡淡一声指令下达,下一刻小船四周的海面已是燃烧起来一般瞬间沦为漫天血海!骨肉分离之间,能隐约看见一只只覆满了青灰色鳞片的手臂撕开鬼女的肚子扒出里头的鬼婴狠狠咬碎,那张张狰狞的面容之上獠牙爆出满是血污,一条条覆满细鳞的硕大鱼尾在血海之中畅游,所到之处绞肉机一般将所有敌人粉碎殆尽! 这便是阿零在鬼域新收的契约兽鲛人一族,水生,生性凶残弑杀成瘾,在这样灵气受限只能采取物理攻击的水域,是十分好用的利器!既然外界的攻击没有效,那就从内部入手瓦解全部,在先前的灵火消散的那一刻阿零便已是召唤出了鲛人,只待伺机而动。此刻,那被单方面屠杀的鬼女们已是陷入一片混乱,结界之外定是惨叫连连,阿零垂下眼不去关心,这样的杀戮虽然残忍,却也是超度这些灵魂最直接的方式,下一刻,凝心静气阿零缓缓在心中默念出了繁复经文,幽幽金光在那一刻自她眉心显现,带出最澄净暖意,那是超度亡灵的经文,她不惜动用自己压制浊气的灵力只为了帮这些悲惨死去女人们脱离最后的苦海,至此,云海八苦便会少了这生苦一项,将生儿育女这样圣神美好的事情扭曲至此的东西,并没有存在的价值。 结界之外,杀戮还在继续,怨气的操纵之下,仅存的鬼女们聚集起来融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婴形怪物,慢慢一点一点长出了肉身组成的五官和四肢,啼哭着,朝着小船在的方向挥出手臂来!下一刻,却是那已被鲜血染成一片红色的海面下,数根黑灰色的触手一瞬爆出直直戳入了婴怪的身体,将半融合的怪物整个穿透,再是扭曲一个旋转,绞碎成了无数白花花的肉片,掉落在了海面之上! 这一日,是这苦海之滨最热闹的一日,这一日,也是这禁锢了所有悲惨灵魂的苦海最后的华丽落幕。金色灵气的引导下,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一点一点从血染的水面下透了上来,缓缓飘上了天际,那个画面很美,如同成片的蒲公英被微风吹起,终是自由了,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最后,待那生苦劫难度过之后凝结而成的神力缓缓聚集收拢到心间,阿零终是有些虚弱的轻轻喘了口气,闭着眼睛微微倾身蜷入了她家殿下怀里。 水面再次回复平静的那一刻,厚重的血色已是再也褪不干净,映不出天上流云的苦海再也不是先前那圣洁高贵的样子,只是这般乌黑血腥的模样,其实才更衬这片海域万年来黑暗的职责。 小船沿着灵气缓缓飘回,轻轻理顺丫头半绾的长发,昼焰行低头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阿零摇摇头并不言语,伸手,掌心轻轻覆上小腹她偏过头,墨瞳无声望向远方的那一刻,一丝决然冷意自那幽深墨色之中一闪而过,却是稍纵即逝,尔后,再也不露一丝痕迹。 —— 云海深处的小城,每一日都是晴好的天气,街上永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特别是这处城南别庄,自清晨起就聚集起了求见“天机老人”的访客,起初小良还担心如何混进去,却是不想原来每日竟有如此多的人前来拜访这云海城的大智者,他们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两人,大大方方排队进去即可。 小良和夜清衡一道排在队伍里,清晨时分到的,此刻已是等到了晌午前面还有两个人才轮得到他们。为了掩盖身份,小良听从夜清衡的安排换上了一身男装,此刻站在人群里看着就像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夜清衡自己也做了装扮,小良却觉得那个样子太过浮夸,这世上她还没见过谁长着这么粗壮的一字眉的,明显化了妆比起之前更加引人注意了… “一字眉”乐呵呵的转过来对着她,夜清衡貌似已经爱上了用这样的眉毛扬眉之时带出的厚重感… “小良你饿不饿,要不你排着队我去买点吃的来?~”夜清衡很好心情的开口,不忘将那假眉毛秀得直往天上飞。 小良在话落的时候就观察到了门口执勤的小侍童投来了不满的视线,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我不饿,马上就轮到我们进去了,还是不要吃了的好。” “是么,你确定?”夜清衡偏过头笑,让小良直觉他其实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创造机会展示他那眉毛,小良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心中叹气,听着夜清衡笑微微的说那一会儿你肚子要是饿可不要哭哦~不看场合一句调侃话落,下一刻身后终是响起了侍童冰冷的声线:“下一个,可以进去了。” 城南别庄,白墙黑瓦占地不大,从外面看上去并没有金碧辉煌的城主府豪华,待到进入却能发觉,小小的一个别庄里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别有一番风致,的确更像是智者身份的人该住的地方。 “天机老人”之所以被称之为天机,据闻是因为他具有占卜未来的能力,再加上能对现世提点一二,大有一句道破天机的意味,才被拥立了这样一个名号。而每一日,都有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人到别庄求见,祈求“天机老人”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面对这样一个人其实小良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是公认的智者,说不定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今日动机不纯了… 下一刻,怀着这样一副忐忑又决然心情小良跟随在侍童身后,终于来到了别庄主殿之前,那主殿修在别庄后院中央,四面立柱,中间用竹帘隔绝出空间,侍童示意小良和夜清衡在主殿之外的蒲团上跪下,以最虔诚的姿态拜见云海城最至高无上的智者,小良顺从跪上蒲团,抬眼努力往竹帘里望去,却是什么都看不真切,片刻之后,便听竹帘之后有声音传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开口,竟是清越的女声,而且听着年纪并不大,小良愣了一秒,偏头朝着夜清衡的方向望去一眼,却看他正垂眼盯着前方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良微微慌乱回过头:“那个…我们…” “师尊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身侧神色冰冷的侍童见小良犹豫的样子愈发冷了神色,催促之下小良面露难色:“我们今天是来拜见‘天机老人’的,可是刚刚…难道说‘天机老人’…是个女的?…” 小良是真的糊涂了,加上紧张一下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下一刻,身侧侍童微愣一秒,忽然脸色一白指着小良就骂了开来:“你这不长眼的小蹄子,居然敢诬蔑我们师尊?!师尊岂是你这样的身份能直接对话的人,方才只是借由童女之口传达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却被你歪曲至此该当何罪?!来啊,来人将这两个对师尊不敬之人赶出去,令其再也不准踏入别庄半步!” 脾气火爆的小侍童一瞬下了逐客令,惊得小良差一点一下暴起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强行攻入那竹帘之内去,却是下一刻,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拽了她一把,那个力道不大,却是一下将她扯了回来跌倒在了蒲团之上,那一刻小良本是聚起了周身灵力的,却是一瞬散了功力被一把拉回,心头一惊她回过头去,入眼的却仍是那张清清淡淡贴着假眉毛有些滑稽的侧颜,下一刻,墨瞳轻抬淡淡瞥来一眼,扫过小良微愣的眉眼望上后方那气急败坏的小侍童,那一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却是看得小侍童一下噤声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下一刻,就在小良和侍童均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夜清衡却是微微勾唇笑了起来,再开口时,带上了他鲜少会有的淡漠冷清,他说,你家师尊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还是,你家师尊什么话都不能自己说什么决定都不能自己做了,需要你来代劳?” 清浅一句话,淡笑说来,如果没有那道诡异的眉毛,小良心里差一点就要蹦出好帅这个词来,下一刻,努力摇头撇开心头不合时宜的想法,小良却是不得不承认对方在对阵方面实在比她强上太多,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小侍童被两句话一堵已是完全哑口无言,苍白的脸色上甚至透出了慌张,夜清衡不再搭理他,偏头望上身前的竹帘看了一刻,微微偏头笑意愈深:“至于我是什么人,据说您老人家很擅长占卜,要不要自己猜猜看?~” 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看着永远随意却又像是步步都在思量之中,这便是夜清衡的个性,也是他最恐怖的地方。竹帘之后,高位之侧,一只苍老得满是皱皮的手掌费力抬起,握上了身侧少女白皙纤长的指尖,垂垂老者张了张嘴,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下一刻少女微微偏头对老者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她全部知道。 再抬眼时,透过那特制的竹帘,少女再次凝视上了外头那张年轻清秀的脸庞。蒲团之上的那个少年,大约十岁出头的样子,小模样长得俊秀身体也很好,方长一番试探,各个方面她都细心的考量了一番,此刻心头微微雀跃,只因几十年来,她终是找到了这么一个合适人选!下一刻,微微压抑下心头激动的情绪,少女再次开口,声音故作平静,却是暗含一抹紧绷。 “来者,乃无宗之人,三界无源溯可循,生无前者,死,无后人。”少女一字一句,说出了心底接受到的讯息,说实话这一刻她亦是有些诧异来人的身份,只是目前她已经有了更关心的事,实在无暇再分心顾及其他。下一刻少女抬眼,眼底已是带起了幽冷的光:“此次前来你有一事相求,恰好这一事老夫能解,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老夫便将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告知。” 童女转述“天机老人”的话,每一句听在小良耳朵里都是一语中的。那一句无宗之人,说的应该便是早些时候佘青姐姐跟她提到过的天生之子的事,而之后那一句有事相求,说的便是他们寻找八苦劫难消息的事,如果这“天机老人”真的如同传言所说的那样能洞悉一切,那么一定能帮助主上大大缩短历劫的过程!小良有些激动起来,面上却是理智的没有表露出一分,“天机老人”若是真这么强大那一定已看出了他们身份,要他们答应的那个要求绝对不会是好事! 正想着,那竹帘之后已是再次飘出淡淡女声,这一次,甚至带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寒意:“老夫的要求,便是留人。只要你肯把身边的那个小侍从送给老夫,老夫当即将破解之法和盘托出!” 一句话落,小良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口中那个小侍从说的就是她。下一刻,却是在那女声话音刚落的当口,忽然身侧伸来一只手扣上她的手腕,把她扯起来扭头就往外走,走出几步小良才回过神来对方要的交换条件居然是她,却是还不等她纠结消化算算要不要牺牲,他已是完全替她做了决定。 他们要走了,就这样什么都不管硬要离开,只是凭借着他们的实力怎么可能走得出去?下一刻惊慌念头一瞬滑过脑海的那一刻,身后果然已是传来了少女的厉声惊呼:“把这两人拿下!” 话音一落,四面空旷的角落里不知怎么忽然冒出了一群黑衣男子一瞬将他们包围了起来,慌乱之间,手腕上紧扣的掌心一个用力,纷乱之间小良一边掏着沙漏一边恍惚听见有清冷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要她不要怕,下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诡异响动脚下的土地竟是一下裂了,还没来得及掏出沙漏小良已是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那一刻,四周黑暗一瞬袭来,高空坠落带起的风声掩去了她的惊叫,下一刻,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清了,坠入幽冥的那一刻,小良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手腕紧扣处那像要折断了一般的疼痛,死死咬牙,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惊慌之间,手腕处再是一紧她痛得一下叫出来,声音却是半卡在喉咙间,猛的,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抱住了她,下一刻,他们便是一齐狠狠砸上深坑的最底部!砰的好大一声响,那一刻甚至震得她耳膜生疼,只是身上再疼却是不及心中的慌乱一分,下一刻小良几乎是忙不迭就爬起来伸手胡乱在黑暗中乱抓起来,她吓坏了,喉咙间堵着哭意,却已是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掉在这么硬的地方,怎么会没事?不可能会没事! 她才立下了誓言要保护他,身为属下便是为了主子去死都是义不容辞,却是为什么,在最危急的时候却是他来救她,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来垫她一下?! 特殊材质建成的深坑里阴冷潮湿,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一路摸索,每一次摸到潮湿的地方她都会吓得心惊胆颤全身发抖,终是一滴眼泪滑出眼眶,无声打落在黑暗之中,那一刻,就在她就快崩溃了的前一秒,忽然有温热手心伸来一下握上了她乱摸的小手,然后轻轻的,握紧了。 那一刻,那样的黑暗之中,仿佛时间空间都完全静止,甚至连那纷乱心跳声,都已似察觉不到了… 下一刻,终是有浅浅气息靠近,缓缓凑到了她耳边,伴随着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有清淡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他说,你看,之前说去买些吃的你却不要,现在是不是该后悔? 那一声,极淡,极轻,甚至完全听不出任何起伏情绪,下一刻,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小良一瞬愣神,全然无措之间,脑海中竟是急速掠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上的那一个,却是还在鬼域之时的某一夜,一次她偶然之间经过中庭,远远瞥见,那一束雪白的杏花枝间,他坐在惯常坐的位置,微微抬眼望上天边明月之时,那张微微冷清,带着她看不懂的陌生感的侧颜。 那一刻,忽然周身一阵发冷,在最不合适的时机,在最无征兆的时候,本是惊恐万状又是一瞬心安情绪无比复杂的她,却似在这样的时候突然窥探到了最不该她知道的东西,倏然慌乱。 素来温和的性情,从来随意的态度,他在她心里,是个怎样的人?有些幼稚,有些单纯,聪明却又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却总是热情总是友好,总是淡淡勾唇带着三分云淡风轻的笑意,他对谁都很好… 只是啊,却偏偏是在这一刻,在经历了生死经历了救助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却是让她忽然发觉了那所有热情友好背后隐藏的都是淡漠冷然,也许对谁都好,便是对谁都不曾含有真心,否则在这样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依旧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刻,在黑暗之中微微颤抖,她忽然想,此时此刻,在这样谁也看不到他的黑暗中,他会不会就全然褪去了平日里的伪装,变回了自己真正的样子? 若是这样,此时此刻双青黑如玉的眼眸之中带着的,又会是怎样的冷淡冰凉? 不知为何,下一刻她忽然就难过了,思绪理不清,她抽出手来,抹了把眼泪。 “今日这是个局,你事先就知道。” “嗯。” “你已经调查过‘天机老人’,便是我们方才在的那个地方下面有机关,你也是知道的。” “嗯。” “所以你是故意拉着我掉下来的?” “嗯。” 是么,原来是这样… 是啊,为什么不是这样呢,昨日留宿那城主府上便也是他起的头,现在想来也许早在当初分头行动的之时他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所有,步步设计,步步为营,在她还在原地担忧害怕的时候其实他已经算准之后的一百步一千步,落入陷阱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事先她毫不知情而已。 而事先她毫不知情的事情,又岂止这么多… “所以,你并没有受伤。” “嗯。” “…但是我之前听佘青姐说,你的灵力很弱。” “只是不及我哥。” 清淡一句话落,下一刻小良微微垂了眼,终是不再开口。 那黑暗的空间里,压抑的气氛点点凝聚,片刻之后,如同雕像一样静坐的小良终于动了一下,慢慢站起来身,她预备挪到一边去,却是刚刚动了一下,忽听对面黑暗之中传来淡淡男声。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一刻的茫然,下一秒,却是不待小良回答,身后的黑暗之中忽然刮来一阵幽冷的风,她察觉回头的那一刻,身后伸来一只手一下扣上她的肩膀,拉着她躲到了暗处。 下一刻,隐隐的,那阴风吹来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题外话------ 亲们,今天先只有这么多了,熬夜了整整两个晚上写出来的,后面会继续加油,字数不是很够,大家不要嫌弃… 搬家的事情比白想得要辛苦很多,占用的时间超出了预算,导致大结局的更新受到了影响,然后白在搬家的时候又把手指伤到了,现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都肿着打字比较疼,速度差了很多,导致写得很不给力,大家抱歉。 后续几天会按照大结局的节奏尽量多写多发,保证质量,希望大家能喜欢,也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3╰)╮   ☆、022 大结局 换头美人 “你从上面掉下来之后就陷入了昏迷,并不知道我的下落。” 耳边响起低声叮嘱的这一刻,那幽深黑暗之中传来的脚步声已是愈来愈近,身在陷阱时间紧迫,现在并不是纠结其他事情的时候,小良沉默着点点头,下一刻身后风声一动,已是再也没了人影。 小良扶着湿滑的石壁缓缓坐到了地上,依照指示闭上了眼睛,黑暗中的独处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这一刻她忽然发觉自己是安心的,在知道了夜清衡的灵力远在她之上之后,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忧心忡忡了,虽然同时她也是有些难过的,觉得他不应该隐瞒她,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把所有事情都和她说清楚,明明之前就有很多次机会的不是么?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她的义务,她明白这个道理,却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感情。 近一个月的相处,他是主上身边第一个接受她的人,平日里的友好相待,暗里地的关心帮助,之后她能这么快的融入这个群体得到佘青姐和夜福管家的认可,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的信任和接纳。可以说,甚至最初她会决定葬下主上之后就回到阿零主子身边继续成为侍女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鼓励,是他给她找到了接下去前进的方向,然后尽己所能,给她创造了一个最好的环境,一个,家一样的地方。 所以在她心里,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很特别的,即是主仆,又像是朋友,说是朋友却又有些超出朋友以上的范畴,像是家人么,也许并没有那么恰当,她只是觉得,两人的相处就像是当初她跟在主上身边一样,她很在意他,也很忠心,投入了一些超出主仆情谊以上的感情,关心良多。 所以此时此刻,她才会觉得,那么受伤么? 因为他的隐瞒,因为自己并不是对方那么特别的存在,人总是这样呢,投入愈多就开始期盼愈多的回报,那她又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怎样来对她,才是她想要的? 小良年纪不大,却是早熟,常年跟在歌君翎身边,耳濡目染她看过太多人笔下的感情,亲眼目睹,她亦是看了太多自家主上当年和辰启之间的纷扰纠葛。感情,是一件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夜清衡他,其实性子有些像了当年的主上,云淡风轻随心而动的人,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看得很轻,心中透彻,却是什么都不直白表达,这样的人最是叫人捉摸不透,也往往最是冷情。 而当年的主上心底,却是有一个也唯一只有一个辰启,那么夜清衡呢?他的心里…又会有谁?… 小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有一点她能确定,除了那个他能真正放入心底的人之外,其他所有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真正在意。 轻轻阖着眼,小良静静躺在那片黑暗之中,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脑子里想着的却全是这样的心事。下一刻,自黑暗中而来的一行人终于到了跟前,有炙热的光线凑近了她的脸,来人就着火把的光亮看清了她,仰首禀报:“启禀圣女,找到刚才掉下来的小侍从了,人还有气。” 被属下尊称为圣女的正是“天机老人”身边随侍的童男童女之中童女,是“天机老人”的近身侍从,在这别庄权力很大。幽暗火光之中,蒙着面纱的童女看着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听了禀报轻应一声:“把人带去通天台,师尊有令,这少年便是进行通天仪式最好的活祭,小心伺候。” “是!”对于这些属下来说“天机老人”便是神一般的存在,下达的指令比圣旨还要重要,童女一声令下,即刻有两个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小良来拖着朝外走去,小良谨遵夜清衡的吩咐一直假装昏迷,被拖出去的时候,听见童女的声音远远从后方传来:“其余人加派人手搜寻那个男人的下落,找到之后,杀无赦!” —— 幽冷的地底深渊,仿佛时间都失去意义,小良被带走,夜清衡不知潜伏去了何处,这样的时候,另一头前往苦海破了“生苦”的昼焰行和阿零已是相携回到了凌华仙子府上,届时已是夕阳西下近了黄昏,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两队人马都没有回来。 后院客房,内室之中阿零静静褪下一身衣衫,身上虽是没有溅上什么血污,却是毕竟去了那样的地方杀了那么多“孕妇”,阿零心里始终有些疙瘩,换衣梳洗了一番。 长裙褪下,内里是古式的雪白里衣,自灵格合一以来阿零便一直都穿着古式的衣裙,她家殿下似乎更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她便是迎合他的喜好,每日一袭深色的裙装亦总是能穿出一些简单精致的味道来。回眸,阿零静静望上身侧长镜,镜中一身雪衣的女子长发半绾,比起先前稍圆润了一些脸庞在灯火下透出清润光泽,阿零看着,伸手轻轻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什么都感觉不到,微垂眼间,那一刻眸中掩去的情绪却是莫名有些复杂。 下一刻门外传来轻叩:“阿零,我进来了。” 说话间,昼焰行已是推门而入,阿零随即垂手抽起一侧的外衫披上身,回过了头去。四目相对,她微微笑起来:“更衣么,可要我帮忙?” 素来笨手笨脚的丫头似是灵格合一之后也没能变得灵巧一些,更衣束发的事若是要她来做只会越帮越乱。浅浅话落,丫头那微微笑弯的眉眼处也透出一抹小狡黠来,她似是知道会被嫌弃,故意说了这样的话来挑衅,下一刻,迎上那果然如期带上了鄙视的眼神,阿零终是咧了咧嘴笑出声来,笑着她小跑两步到了他身前,痞痞的把手一扬:“好吧,你不待见我我可是很待见你的,既然不要我帮那你来帮我吧,帮我系个腰带~” 不会穿衣,不会绾发,日日穿着盘扣繁复层层叠叠的衣衫却是连扣子都不会扣的便是眼前这个仗着有人宠着有恃无恐的小丫头… 微微皱眉对上那欢笑眉眼,金瞳里带出一抹无奈昼焰行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从那苦海回来的一路上阿零少有的沉默,便是说着话笑着,看着也总是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可是此刻,那宛若新月的眉眼处却是澄净的喜悦,甚至带上了些许俏皮,他喜欢看她这样笑,便是一个生动表情都能像是带来满室明媚春光化解他心头所有疑虑,下一刻他接过她手里的腰带微微倾身,一靠近,她身上温软的香味便是一下充盈了呼吸。 腻歪的两人,却是自浴房那一晚之后便是再也没有做过更加亲密的事。对于肌肤相亲阿零似还是有些推拒,他只当她还不适应,也不再过分勉强,这段时日里要面对的问题不少,他也知道她成日里都心思沉重,便是这样呵护着忍耐着,一直甜腻着却是从来不能越界,这样憋屈着过了将近整月,终是在这一晚,先前的苦海约定此刻的温玉满怀,当天时地利配上他最爱的丫头,某殿下突然觉得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偏头吻上她的唇的那一刻,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温顺的仰起了小脸,轻轻伸手羞涩的扯上了他腰侧的衣衫。轻吻深入,渐渐缠绵,这是两人都喜欢的亲昵,只是多日来,每一次这样的情动之后都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怅然…拥抱,亲吻,相依相偎,似是这样程度的亲密就已是能让小丫头很满足,而每一次,当他难捱的停在不该停的地方望上那张绯红羞涩的小脸,她的表现总是过于纯净自然,让他再也表达不出一丝邪念来… 静谧一室,只有桌边一盏牛皮纸灯微微闪耀,深吻纠缠,温热掌心寸寸揉过怀里丫头软若无骨的肌肤,下一刻他翻身一下压着她靠上床沿,微微迷乱的气氛中*似要脱轨,下一刻阿零适时伸手隔开滚烫的气息,偏头轻喘:“…该,该去吃饭了…” 她总是会有这样那样一堆的理由在这样的时刻紧急叫停,心中一瞬怅然,偏头蹭上那绵软耳畔,他的手臂还紧紧环绕在她腰间不愿放人,片刻之后:“…我,我饿了…”几番纠缠之间阿零终是勉强开口再婉拒了一次,这一次软软的话音刚落,昼焰行终是一下叹气,只觉得无奈得全身都要没了力气。 “阿零…”他偏头凑到她耳边,气息微乱,低声喘息,“…你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啊…” 那一声轻叹,微微摩擦着敏感耳际让阿零有些难耐,下一刻她偏头下意识要躲,结果却是被他追上来干脆一下含住了最敏感的耳垂用力吮吸了一下!一瞬间,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几乎刺激得阿零低叫出来,下一刻轻轻噬咬之间他咬牙开口,说阿零,你以后都不许再说了,永远都不许再说我饿了这三个字,听到没有? 那一句,微哑清凉,带着三分蛮横七分迷乱,磨蹭之间窜入耳廓带起的冰凉刺激似比身上的感官还要剧烈,惊得阿零一下轻颤起了一身战栗!下一刻,在反应过来那话中深意的那一刻阿零瞬间羞红了脸,面对着这几乎因着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就快要崩坏了一般的局面阿零欲哭无泪,挣扎之间,只感觉那纷乱气息一层一层熨烫上她的颈项,带来最缭乱的灼伤,埋首在她颈项间,他还在固执的问她知道了没有,努力偏头避开炙热来源,阿零连声音里都隐隐有了颤意,她迭着声回应:“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都不说了…” “乖…” 片刻,终是一声轻叹,他应了,下一刻仰首上来,再次用力封住了她的唇。身前,那华服之下的肌肤已是烙铁般滚烫,阿零不敢再动,闭着眼承受着所有热烈,只感觉那热度层层透过衣衫一点一点渗透肌肤骨骼沁入心头,爱恋至深,情动使然,她并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并不是真的不想,只是…下一刻,微微迷乱伴着纠缠不休的煎熬终是结束,他放开她来,喘息着轻轻搂紧了她。 两人在床头坐了一刻,均是有些虚脱无力,片刻之后,指尖缓缓绕上丫头散落腰间的一簇长发,昼焰行轻声开了口:“我来本是要跟你说,方才那城主的侍女前来通传,说今夜城主设宴,邀我们赴约。” 清浅一句话落,他淡淡抬眼,对上她淡望下来的青黑墨瞳,阿零神色平静:“所以便是今晚吗?” 竖瞳清冷,昼焰行轻应一声:“今夜只有我们两人在,是她最好的机会——准备好了么?” 他轻声问她,缠绕上她发尾的指尖慵懒轻柔,低头望上那双浅浅带着暖意的金瞳,阿零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这一夜,微风拂面,夜凉如水。 夕阳落下之后,淡去了白日里最后一丝热闹喧嚣,静谧夜里,明月悄然上了柳梢,月光之下光影昏暗的走廊上,风中影现,似有玉环轻动的声响远远传来,带来比夜更凉的寒意。那一袭玄衣如墨,那般压抑,那般冷清,缓缓自那黑暗之中走来的两人,便像是这暗夜的化身一般,叫人心生畏惧。今夜,便是比起初见之时的压迫,那肃杀之感竟是愈发浓烈,这样的氛围之中,想到今晚仙子的安排前方领路的侍女只觉背脊一片发凉,步子纷乱将人一路领至大殿之外,下一刻竟是忘了福身忘了之后所有的任务,丢下“贵客”便是逃一般离开了现场! 便是什么都还未开始,就已是有人临阵脱逃,今夜这场鸿门宴,设宴者贪心不足蛇吞象,赴宴者,过于强大百无禁忌!这一场角逐,双方均是有所图谋,只是太过贪婪之人往往容易被*迷惑了心智错误估量形势逆转,而此时此刻,箭已上弦,发或不发,已经不是她可以选择的了。 转身面向那雕花大门,阿零神色冷淡,墨瞳之中一瞬带起幽蓝微光的那一刻,她已是伸手毫不迟疑的推开了那漆黑大门! 木门应声而开的一刹那,耳边骤然传来弓弦崩裂的声响,眼前寒光乍现,看清的那一刻,数十支尖锐箭头已是从前方黑暗之中一瞬袭来直逼眉心!机关触发千钧一发,这样近程的攻击世上九成的高手都难全然抵御,下一刻,却是在那寒光映入眉眼的那一刻指尖结界已是一瞬张开轻巧的挡下了所有锋刃,萃了毒液的尖锐箭头在那无形屏障之前寸寸粉碎,仅是一秒的停顿,下一刻衣袂翻飞光影一闪,阿零已是一下掠入了那漆黑大殿,反手甩上了房门。 幽冥一般的空间内下一刻传出厮杀声,神色淡漠,昼焰行静静立于大门之外,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金瞳冷冷望去的方向,那木门雕花之间金色灵气裹着兵刃相接的寒光隐隐透出,然后不消一刻,大殿之内便是恢复一片死寂,静默无声之中,昼焰行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黑暗的空间里已是血气弥漫,没有宴请,也没有所谓的地主之谊,这是一个圈套,从最初那无色无味的熏香开始就设计好了的捕猎计划。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却是在还未开始之时就颓势尽显,是没有估算好彼此的实力么,还是过于自信铤而走险?也许这些简单的解释全都无法诠释这般执念到了疯魔的心情,安排了这一场飞蛾扑火,做出几近自杀一般的决定的凌华仙子,此时此刻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一人能够明白了。 衣摆轻轻擦过染血大殿,下一刻终是幽然火光在指尖擦然,点亮了桌上一盏晦暗宫灯。火光映耀之中,昼焰行淡淡抬眼望上大殿一侧,那里,跃过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断臂残肢的彼端,一袭黑衣容色清冷的他的阿零正静静立于尸海彼岸,那望来的清冷墨瞳里是肆意的杀气和极致的冷意,很难想象此刻的她,和上一秒还依偎在他怀里满目娇羞的姑娘,是同一个人。 浊气吞噬这心念,带来嗜血快意,冷冷回眸,阿零身形未动,一手轻扬操纵的金矛顶端,四个白衣侍女被狠狠穿透了胸膛,死状狰狞的悬挂在了半空中! 神器的威力对她们的身体伤害实在太大了,那穿透的伤口之处竟已是开始腐化掉落下血肉来,清幽墨瞳之中蓝光一个流转,映上血色阿零显然有些兴奋,下一刻,掌心灵气一个凝结而上她一下将手心里的长矛抖动了一下,哗啦一声,竟是如同震落枝头露水一般,那一刻骨肉分离灵气溢出切割一般绞碎了那四具躯体,大量液化的血肉白花花红稠稠的倾泻而下流了一地,那一刻,望上这极度残忍的一幕,阿零竟是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冰凉笑容。 浊气侵染身心,对于心智的干扰极其严重,杀戮*在这一刻难以抑制,下一刻掌心一个翻转,阿零一下便将金矛顶端那四具粉红骸骨飞甩了出去,砸到了大殿另一侧的黑暗角落! 那一刻,角落里死死凝望着那血腥杀戮全然愣神的女人眼睁睁的看着那被削骨剔肉的尸骸临空飞来便要砸到她身上!那一刻心中恐惧难以抑制凌华仙子一声惊呼猛然从暗处跳出来奋力闪躲,那一刻脆弱的骨骼断裂,在她周身散落一地,她慌乱寻找逃离之路,抬眼望见的却是满殿的血污残骸竟是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的人,已经全部都死了! 慌不择路,却是无处可逃,下一刻凌华仙子在一片血水之中慌乱滑倒,跌落的瞬间却仍是不忘伸手用力拉住袖摆,将全身死死包裹了进去。 逃无可逃,这一场杀戮实则同她的选择毫无关联,即便她不出手,今夜也会是一切的终结,也许只是会少死一些人而已… 失神坐在一片血污之中,凌华仙子终是在纷乱的脑海中理清了这一点,微微勾唇笑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开始,怀疑上了我的身份…” 她轻问出口,下一刻阿零垂眼冷冷望去,那淡漠黑瞳里没有带出一丝情绪。 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难猜,高调的身份,不良的动机,从她继任城主宣称愿意帮助后人度过八苦开始,她便已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太过显眼的位置,才会一开始就被清衡盯上,选作了目标。 “而且你之前说过,你已经放弃了神位选择了安宁的生活,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还执着于昔日神族的封号,念念不忘?” 冷冷一句话落,对面狼狈不堪的凌华仙子一瞬愣神,下一刻她忽然低头,如同疯魔了一般爆发出了阵阵疯狂的大笑。 …原来,竟是这个么,原来,她竟是暴露在了这样愚蠢的地方,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看出来端倪! 哈,哈哈哈,是啊,若是她真的能够甘愿为人,便能舍弃昔日的一切从头开始,又何苦还执着于一个仙子的封号,可悲可怜的连她自己都想放声大笑! 如果她真的已经看破了红尘能够接受自己的命运,也许她便不会被体内的执念和恶意寸寸蚕食,导致被困在这八苦劫难之中,永世执着着她无法舍弃的欲念,永世,在苦难之中不得超脱! 她的欲念,便是容颜,她的苦难,便是老苦!低头,借着那晦暗烛火望上映于血污之中的那模糊的容颜,这是她的第几张脸了,*凡胎容颜易老,这已是她为了保持青春容颜换上的第几张脸了?!一次次,她惊恐的逃避现实,一次次,她绝望的在*面前妥协,如今的她,哪里还有一点昔日那莲花仙子清涟绝艳的模样,便是自己当年最骄傲最喜爱的容貌,都已是模糊的,记不清了… 仙子凌华,千年之前在万古神殿的莲花池中聚形长成,据说那一日,微风怡人彩霞漫天,有如花娇艳的美人自那清池之中踏荷而来,冰为肌肤玉为骨,周身隐隐一抹清幽莲香,便是那清冷的神明之心,都被拨动得春情荡漾。 她是天界最圣洁的地方长出的最圣洁的神女,只需每日用那莲花池水轻轻拭面便能永葆青春容颜,此后这旖旎传言一传十十传百,终是传到了天帝耳中,她被钦点面圣,一朝入了天界最尊贵的男人的眼,入选进宫,伴在了君侧。 那是她这一生之中最幸福也最辉煌的时光,当年在后宫众多的嫔妃之中她并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却是胜在容颜清丽始终如一,让天帝夜夜专宠流连忘返。这样的优势这样的盛宠,很快就让她在宫中处处树敌,只是当年的她太过骄傲也太过单纯,竟以为一朝圣宠可以助她抵御所有敌意,以为那圣上垂怜便是所谓的爱恋,可以独一无二,永世不变… 当年,在这样幼稚期待了的那一刻,她便已是将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之后被陷害被冷藏,被暗地里动以私刑打落凡尘,所有的磨难接踵而来直到她带着一身浊气游荡在凄凉荒芜的人界,至始至终,昔日情到浓时承诺会永世爱他的那个男人,她一面,都未曾见到过… 可悲的是,所有的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得太迟,待到看透了一切,早已为时过晚; 可笑的是,所有的这些阴暗现实,待到明白之后全部都成了催生她体内浊气的污秽,她被玷污了,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她再也回不去往昔,做回那个最最圣洁最最单纯的,莲花仙子了… 而最后,便是那张容颜,她都要失去了,这样的她,等同于失去了所有! 她无法接受,她必须反抗,带着这样的执念她终是在八苦历劫之时输在了“老苦”之上,当她第一次从害死的年轻姑娘身上剥下那张脸皮的时候,她就已经,输掉了一切… 凄厉的笑声,在幽冷宫殿之中传出很远很远,至始至终,跪在一地血污之中的凌华仙子都没有松开死死拉着袖摆的手,华服之下,除却那一张清丽容颜之外的地方,她的整个身躯应该都衰老腐化了,所以才有了那一身浓郁热烈的香气,为的便是盖掉那一身腐肉的臭味… 昔日的仙子,早已堕落成魔,容颜不在,幽香不在,执念支撑着她活到现在,却也是那执念,最终将她逼至疯狂。 静静的,望着那一片血污之中失去了所有神采的女人,灵力压下浊气,阿零慢慢调理着气息,沉默望上那一双美丽却是空洞的眼睛,阿零终是有些明白了,她选择这样结束一切的缘由… 早已厌倦,早已疯狂,她早已想要脱离这一切,得到一份救赎。 只是心中黑暗之人,做出的选择往往不合常理,想要解脱的*千年以来纠缠在心底,终是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让她选择了自杀,让她选择了,带着所有这些让她嫉妒让她痛恨日日用青春靓丽折磨着她的年轻女孩儿们,共赴地狱! 错了么,这八苦的世界,也许早已没有对错之分,有的,只是一个个被伤害被遗弃,被剥夺了所有却还要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可怜之人。下一刻,静静凝望,阿零注视着凌华仙子缓缓从血污中站了起来,一袭长裙血迹斑斑,她缓缓,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清幽的,有细碎的歌声从她齿间溢出,却是模糊得听不全一句旋律。清冷明月已是攀上中天,一束月光斜入大殿,照亮的地方,那里盘根错杂遍布着细密的傀儡丝,微风轻绕,丝线轻摇,一地惨白之中,带出的,是比血色更艳的红。 一步,一顿,终是这样轻轻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凌华仙子一步步走到了大殿中央,缓缓,抬起了头来。 那一刻,墨瞳幽冷,月华的光亮之中,映上了那张绝美容颜。红唇微扬,墨瞳之中的容颜上轻轻带起了一抹凄然笑意,下一刻,那含笑的容颜终是在瞳孔微缩之间寸寸撕裂,被傀儡丝割裂得支离破碎。 至此,美丽的容颜不在,腐坏的身躯亦是不在,早在千年之前便已逝去了的仙子凌华,这一日终是卸去了所有束缚回归澄净,超脱,为安。 扬手收纳下凌华仙子体内的纯白灵魄存入心头,阿零淡淡回眸,一日之内,这八苦劫难,已是攻破两处。 气氛压抑凝重,九重天上,那模糊幻境之中现出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幽暗大殿光影轻动,一身黑衣的男子缓步行至女子身前,扬手轻轻逝去了她脸上的一滴血污。 那双淡望而下的金瞳里带起了最柔和光亮,映入死死凝视的那双碧蓝色眼眸,那一刻惊起的情绪,说实话,激烈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掩面轻笑~ ------题外话------   ☆、023 大结局 金童玉女 九重天上的占星台,建在重云之巅最高处,最接近苍天,拥有着超脱皇权统治凌驾于神族之上的至尊地位。 占星台的大祭司,每一任均由上天授命,占卜天兆,通晓天命,是苍天直接下达一切神谕的代言人,是神明都依仗和畏惧的存在。 此时此刻,夜风清凉,纱帘轻摇的高台之上,懒懒从那幻境之上移开视线,轻纱覆面一身银白雪衣,恍若天人的大祭司淡淡望向殿下一身华服眉心紧蹙的天帝,轻轻扬起嘴角来——他已是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神色了~身在这样一个无趣的位置,便也就只有看着天兆下达之时各式各样的人出现的各种各样有意思的反应,这一点有趣的事了。 云雾一般的幻境终于消散,深夜赶赴占星台,足足等候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大祭司,结果呢,从那天命幻境之中看出去,看到的却是这般他早已猜到却是完全不愿意承认的画面!下一刻,浅瞳微瞠带上至深冷意,天帝冷冷望上高台宝座,厉声开口:“灵鸢重生意欲重归神位,这么重大的事便是连后宫圣物都起了异变,朕不信你就没有占出一点先兆来,却是为何不报?!” 一句话,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天帝实在是气狠了,完全将那占星台凌驾于皇权之上本就没有义务通报他的事实抛到了脑后,高位之上,周身清冷看着圣洁的大祭司有着最随意淡漠的心性,听着这样的指责他也不恼,反倒是在面纱之后笑得更开了。 “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当初可是天帝你自己一味忽略天妃的求见错过了最佳时机,怎么,现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就想要随便找个人来责难?呵,我占星台可不是那么好责难的地方~” 大祭司幽幽笑着开口道,语气和神色均是倨傲,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把下方这个能力不足却是冷血有余的男人放在过眼里,便是连昔日的宠妃刚刚凄惨死在眼前都可以完全忽略的人,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的?想着,大祭司嘴角笑意愈冷,伸手轻轻支上脑袋,他气定神闲的靠上了身侧软垫:“更何况如今责难有何用,灵鸢就要回归了,还带来了一个更加棘手的帮手,天帝好好想想应对之策才更重要吧~” 抬眼,狠狠对上那隐与纱幔之后慵懒的容颜,天帝心中恐慌夹杂着愤怒已是快要突破理智极限!但是他不能生气,不能表露出一点仇视的情绪来,当年的神魔大战天族便是拥有灵鸢实则也已难同那魔君相抗衡,若不是先皇的计策神族早在万年之前便已覆灭!却是今时今日,面对着已然站到了同一边的两人,休养生息万年之久根本没有迎战实力的神族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样的冲击?!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神族毁灭,他必须借助更强的力量力挽狂澜!若是那大祭司能助天族度过此劫他被嘲讽被鄙视又有何妨,他甚至可以答应他一切的要求,只要他能助他将那该死的灵鸢狠狠扼杀在八苦云海之上! 只是那般的执念,对上了的却是最冷淡的回应,这世上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补救的机会,大祭司淡笑开口,声线平静得就像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样的要求,看来我是要恕难从命了~应该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的吧,堕神一旦入了那八苦云海便是谁也干预不得,这可是天地运行的准则,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也就是说他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灵鸢一步步闯过关口坐以待毙?! 天帝死死咬牙:“准则?!这个世上逆天改命违背准则的事情还少么!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用这些话敷衍本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呵,敌人还在河对岸呢,只是嗅到了点危险的气息便像是慌了神的狗儿一样亮出了爪牙开始吠叫了么,还是真是难看啊~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尽情索取的好机会呢,只是可惜了,他要求的东西他也的确是,一样的都给不了呢… 下一刻,无聊至极的大祭司缓缓站起身来,他已经困了。 “逆天改命?天帝陛下,你真的,懂这四个字的含义么?” 轻转过身来,那一袭雪色华服迤逦而下,月光映耀中,带出最圣洁无暇的光芒。一片光晕之中,大祭司淡淡回眸,一双清冷眸子终于从纱帘之后现了出来,带出了凉凉笑意。 试问,这天地万物三界众生,这么多生灵,这么多命运,若是谁感觉不公了都要出来忤逆一把,这个世间还如何运作,还有何规矩可言?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一句冥冥之中,天帝可曾想过,便是那逆的天,改的命,也是在这准则之中注定之内,全部,都是天命使然? 当年灵鸢被害身死魔君堕入鬼道,这万年的时光里,在天界众生过着最安稳日子渐生无趣的时候,人家可是在历经千般磨难万世轮回过着最艰辛的日子呢~这些,都是命; 如今,灵鸢重生魔君重生,两人结下一段缘分,为了永世在一起前来度那八苦劫难求一个永生,不是很可爱么~若真是要顺便报个仇杀个人什么的,不也是无可厚非?这些,当然也全都是命。 却是只准别人领命受死,到了自己这里就嚷着要改命了,还是没长大不懂事的小孩子么?嘴角扬起轻蔑笑意,下一刻天帝全然呆愣的目光之中大祭司转身飘然离去,这天界皇族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若不是占星台世代有辅佐皇族的天命在身,他真是乐见其崩坏殆尽。 纱幔轻摇,梵香袅袅,最后,直至那抹清幽身影没入层层纱帘之后再也看不见了,终是有清冷声线遥遥传来,幽幽在脑中响起。 “传神谕,三月之内,定有战事,这便是你的命中注定。天帝,好好的做起准备来吧。” —— 下界,孤冷的云海城中深夜静谧,城主府中弥漫的血腥味已是淡淡在风中散去,无人的街头,带着白日里显不出的萧索,那城南别庄熄了灯火,紧闭的漆黑房屋里透出阵阵阴森寒意。别庄里人手不少,今夜却是全部调配到了地底寻找闯入者的下落,那地下空间盘根错杂很难找寻小小一人的下落,却是可以保障来人绝对不能逃出这幽冷牢笼!地毯式的搜查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他们有的是时间。 别庄内院,一片黑暗之中,唯一点了灯的房间隐在那草木至深之处,偏僻冷清,只有隐隐火光从糊了绢纸的窗户之内透出来,照亮一片灰暗角落。 不大的房间里装饰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桌前,木质的轮椅之上年迈的老者正静坐在桌边,银发枯败身形痀偻年纪已经非常大了,此刻正靠在桌前不知在做些什么,下一刻房门一下被推开,一身白衣容色俏丽的少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就像方才被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一般,老人一下睁开眼睛偏了偏头,脖颈之上耷拉的老皮层层叠叠,那双眼里浑浊一片,都辨不清他是否真的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来,我把饭餐端来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手有力气么,胃还难不难受?是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 少女端着盘子轻轻置于桌上,三菜一汤丰盛的晚餐搭配着白粥,所有的菜色都是松软好嚼的,香气扑鼻。 少女年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有着一张白皙的脸庞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模样并不算绝色,却是透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盈盈往这昏暗的房间里一站,便是最耀眼的存在。少女今晚显然心情不错,说完笑着拿起筷子布了布菜,递到老者手边,等了一会儿,他却是不接。 “噢,看来是要我喂你了?~”她弯眉笑起来,一笑嘴角浅浅泛起两个梨涡,天真烂漫。笑着,少女伸手去了盘中拿起一柄小勺来,细心的舀了一勺粥在添了些小菜,递到老人嘴边,香香的小菜配上那样的笑容便是最坚硬的寒冰都能融化掉一般,这样的温柔服侍之下老人缓缓抬眼,半晌却仍是不肯张口。 一个垂暮老者,一个青春少女,这样两人的组合,加上少女微笑说话的方式,看着有些说不出的诡异。等了一会儿,望着那张沟渠纵横的老脸小女脸上的笑意终是一点一点淡去,放下手中粥碗她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伸手,握上了老者垂在膝上的掌心。 那一刻,像是被触痛了一般老者惊的动了动,像是抽筋了似的甚至往后缩了缩,轮椅轻轻滑动,却是在下一刻被少女用力扣上手腕拉了回来,她微微倾身冷了冷脸色,却又是随即缓和了下来。 “怎么了,又不开心了?”她开口,言语轻柔。 “我知道你这个样子很难受,但是不是一切都要过去了么?今日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替换人选了,晚些时候就可以进行仪式,届时换好了身子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你就可以下地走路,也可以自己吃饭,说话,视物,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问题!而且那个身子很年轻呢,甚至比我都还要小上几岁的样子,呵呵,这样我们就又能好好在一起了对不对,可以在一起好久好久,都不用再担心了!” 激动的话语说到这里,那青黑墨瞳之中都带上了最明亮的神采,这是多么让人愉悦的事啊,就在时间快要用完之前,就在她焦急着找不到替换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一点苍老衰弱下去的时候,上天终于开眼给她送来了那个小侍从,那样完美的容器用来承载他的灵魂再合适不过,这一定是她的真心感动了上苍让他给予了恩赐不是么! 兴奋的笑着,少女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对面老人半秃的头颅,指尖柔柔理顺了那几根干枯的银丝,她的动作太过温柔,她的眼神,满含眷恋。 是的,便是这样看着毫不相称的两人,却是一对挚爱彼此的恋人,从神子到凡胎,当年坠入人界之后两人共度了第一世,却是发觉作为人族最大的悲哀便是寿命短暂无法相携永恒!直至第一世的最后,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得到了更换肉身的秘法,之后人界漫长的岁月之中,他们二人通过不断更换年轻的身体,永世保存了生命! 这便是云海八苦中“死苦”的秘密,他们二人,当年仙君座下的童男童女,便是用着这样的方式一次又一次逃避了死亡,更换了无数次身体,却是在这最后一次,两人来到云海历劫却是陷入了“死苦”,童女有幸先得到了身体延续了生命,童男却是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灵魂容器一点一点被耗尽了寿命,这便是他们如今面对的最大危机,终是在今日找到了解决之法! 少女脸上的喜悦一览无余,对面,老者那张苍老的容颜上便像是已经一个生动的表情都再也做不出来,整个过程之中,他听着她这样兴奋的说着这些话,那浑浊的双目映入明艳笑脸,隐隐的,带出了一抹水光来。 为什么,明明对面这么高兴的事,他却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是因为激动么,还是因为对这具孱弱的身体深深的厌弃?其实近几年来,随着不断衰老,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难懂,很多时候那双望着她的眼里透出的情绪都是深沉的悲伤,她原以为那是因为他害怕死亡,却是今日让她隐隐察觉到了异样和不安。 只是她仍是不懂,不懂已经有了希望他为什么还不能开心起来…微微咬牙下一刻少女低头掩去眸中难过,她想,只要成功换了身体,只要能改变这个局面后面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先吃些东西,然后我去准备仪式,今晚我们就换过来好不好?”她抬眼,低声开口,却是得到了他含着眼泪轻轻摇头作为回答。 他是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么…下一刻,轻轻扬着嘴角她倾身安抚性的吻上他的唇,她说没事的,没关系,全部交给我,我会做好一切,好好的,把你带回来的。 地心深处,四面黝黑巨石凿出的洞穴密室之内,小良闭着眼,感受着周围阴冷的气息,她已是“昏迷”了快两个小时,依照正常情况已是该清醒了。 这个密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除此之外她感觉不到近处有任何人在的气息,夜清衡不知躲到了何处,小良在下一刻缓缓睁开眼来,入眼是同她想象之中几乎一样的昏暗山洞,她的手脚被粗壮的铁链束缚着锁在一个一米多高的石台之上,看着像在等待着什么仪式,用力拉着锁环,小良坐起来,环顾四周,山洞里除了这个石台之外什么都没有。 之前那童女口中所谓的祭天活祭显然是信口雌黄,那她将她绑在这里又有何目的?小良微微皱眉蜷了蜷发冷的身子,下一刻便听得身侧那空无一物的石墙之上一瞬响起了摩擦声,那里有个暗门,显然有人来了! 石门开启的那一刻小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再假装,很快那厚重石门便是升到了一人高的位置,一身白衣的少女推着轮椅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一刻四目相对,白衣少女勾唇笑起来:“醒了?” 小良死死皱着眉,目光飞快扫过少女和那轮椅上的老人,警惕的往后一缩:“你是谁?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家主子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小良依照夜清衡领走前的指示说出这番话,对面的白衣少女果然没有起疑,只是冷冷笑了笑:“我是谁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怪只怪你跟了个没用的主子,丢下昏迷的你先一步逃走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他,帮你报了这个仇!” 少女的话中透露了小良想要知道的信息,她心里稍微安了安,面上却是做出更加惊恐的样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救命,救命啊!” 小良在石台之上挣扎,扯得铁链锵锵作响,对面少女显然对她这样的反应很不屑,扬手一下使出灵气,将那铁链一下拉紧,把她整个人拉成一个大字死死捆在了石台之上! “嚷什么嚷,一个男孩子居然这么没种!”少女粗鲁得斥了一句,手中一瞬幻化出一柄尖刀就朝着她步步走了过来!看见刀锋的那一刻小良真的惊了一下,同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一身少年打扮原来对方一直以为她是男的…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样一个明显恐怖的局面小良忽然怀疑了,之前出门的时候夜清衡非要她扮作男孩子,难道是另有企图?! 被阴一次,就很有可能会被阴第二次,小良现在对夜清衡没有半点信任可言,越想越觉得这一定是他之前就设计好的局!眼看着尖刀和狞笑着的少女到了眼前,小良用力扯动着铁链开始挣扎,只听那少女冷笑开口说让她不要怕,她的身体还有用她绝对不会弄伤她的~下一刻,就在小良恍惚有些察觉出来少女的意图的那一秒,对方忽然扬起尖刀一下挑上了她的衣襟! 一瞬心惊的那一霎,小良慌乱间竟是忽然感觉到头顶前方那石墙之上一瞬闪过一道熟悉的气息,下一刻:“等…”小良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呲啦一声衣帛破碎,那刀锋已是一下将她的前襟划开了好大一道口子! 一瞬之间,入眼竟是一抹粉色软绸,下一刻,就在白衣少女一瞬愣神的那一秒,本是空无一物的阴暗角落里忽然一道清风袭来一瞬吹晃了角落里的烛台,下一刻,耳边响起锵锵数声脆响,手腕脚踝被震得生疼的那一刻小良发觉禁锢着她的铁链已是被齐齐斩断!她慌忙爬起来拉好衣服,偏头看见一抹清幽白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黑暗中飘出来,带起的那道灵气全然感觉不到戾气,便是连石墙之上烛台里的火光都没有吹灭,只是轻微拂动;下一刻,那温和灵气所到之处却是削铁如泥,小良愣着,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清幽墨瞳一瞬自白衣少女身后闪现,然后两指一并,轻巧的折断了少女手中的刀锋! 灵气的波动一瞬将白衣少女弹开,竟是冲击得她险些摔倒在地,其实这云海八苦之中每一个都没有太强的灵力,凭借的只是隐匿的功夫和阴谋诡计。白衣少女踉跄两步稳住身形,死死咬牙反手一下洒出一捧白灰,依靠障眼法,下一刻她猛地冲到不远处的轮椅前推着老者就要逃跑,却是刚迈出一步,只见那白灰之间寒光骤然闪现,咔的一声轻响之后,伴随着少女一声惊呼,有什么东西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小良还在方才的冲击中没有缓过神来,坐在石台之上,她呆呆的看着前方云雾一般的白灰渐渐散去,这才发觉原来是那轮椅倒了,孱弱的老者受不了冲击一下摔倒在地像已是失去了知觉,一旁那白衣少女惨白着脸色扑了上去,显然已经没有一丝威胁,那翻倒在地的轮椅已经摔破了,半截明晃晃的断刃正卡在木轮的齿间,这便是两人没能逃亡成功的原因。 石台之侧,夜清衡还站在方才的位置,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直到对面嘤嘤哭声渐起的那一刻,他终是淡淡开了口:“所以你们两人合起来便是那‘死苦’么,所谓的‘天机老人’身边的童男童女。” 他不知是何时察觉到了“死苦”真正的宿主,或许是在面见“天机老人”的时候,或许是在更早之前,又或许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只是依照着这样的猜测他一步一步设计好了这个局,每一步都精致完美,终于逼得幕后黑手现出了原形! 小良微微偏头,望上了那清淡容颜。她发觉自从“秘密”曝光之后那张青隽的容颜之上就不再常常带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所以他其实本来并不是那样个性的人是不是,如今回归了真实,虽显冷漠,却是变得自然了。 那清冷一句话落,对面惊慌无助的白衣少女一下被激怒了,死死搂着老者的肩膀扬起头来:“是,我们就是‘死苦’的宿主,但是你不要以为你们已经赢了,只要我现在动动手指头自行了断你们就失去了渡化我们心中执念的机会,届时要寻找下一个‘死苦’的宿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知道就快点放我们离开,否者我必定玉石俱焚!” 好不容易得来的少年结果却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不但没有找到能替换的身体,还引狼入室暴露了身份!如今那趴伏在地上的童女心中已经惊慌无措到了极致,却是不甘在这样的时候就此放弃!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两人身为神子,本是有大好的前程却是因为主位神君一朝被贬下凡而被逼着一同到了人界成为了堕神!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遭遇这样的不公就是想要两个人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却是必须面对这么多挫折,导致浊气侵体卡在了这“死苦”之中永世无法回归神位! 她恨,她恨自己和他不断衰老的身体,她恨这些前仆后继来历劫飞升的后人,凭什么他们就还有着无限的可能,她和他的一生却已是僵死在了这八苦云海成为了所有人要找寻然后杀死的存在!那么,与其让对方如愿以偿还不如让她断了所有人的出路共赴地狱,反正她心爱的男人也活不了几日了,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下一刻,墨瞳之间一瞬聚起杀意,她只恨上一刻自己还满怀着生的希望和期冀这一刻却已是被逼到了绝境一心求死!下一刻,就在她指尖绕起毒针准备朝着自己腰间狠狠压下去的那一刻,耳边却是传来沉沉一声喘息,一只苍老无力的手臂伸上来,轻轻止住了她的动作。 怀里的那具身躯瘦骨嶙峋,已经老得完全不成人型,刚刚那一跤摔得狠,已是摔掉了他大半的精气,无法正常开口说话,他只能拼命睁眼对上她一瞬望来含着无措泪水的双眸,到底是有多久了,她不曾像这样看着他,只看着,他这个人。 堕入人界,浊气侵体,所有的原本在天界之时从未体会过的痛苦和挫折纷至沓来,他们曾经惊恐万分,他们曾经恨意深沉,他们曾经几度想过放弃一切了此残生,却是在最痛苦的时候阴差阳错寻得了置换身体的办法,尔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地狱深渊… 吞噬掉他人的灵魂,夺取他人的身体,像是换衣服一样替换着自己的外表和生命,当彼此眼中不变的深情却是再也映不出昔日相恋之时的模样,几千年来,最后他们体内残留下的灵魂,还有多少…? 做着妖魔鬼怪才会做的事,残害着无辜的生命却是不自知,当昔日心怀着善念的神明堕落成了如今这样一心寻求着最好的灵魂容器被*完全侵蚀了的丑陋模样,直至来到这八苦云海,直至被“死苦”拦下来的那一刻,他才终是反应过来,他体内的灵魂已经所剩无几,拦下他们的并不是那渡不过去的劫难,而是早已面目全非里里外外都崩坏了彻底的,他们,自己… 后来,在这具躯体之中度过的这最后几十年,是他这一生最平静安详的日子; 后来,他已是不在执着于永恒的生命,他开始慢慢发觉,能好好的相伴一生,从青葱岁月到满头银霜,直至再无遗憾的面对死亡,这样的一世也有很美好的地方,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再执着于生命的长短,珍惜眼前人。 可是,后来的后来,他变了,她却是从未发现; 她一贯的积极强制之中,他选择沉默以对,终是走到了这最后一刻,当她的希望全部破碎,他看着她眼中的伤痛,他是多么后悔没有在更早一些时候解开她的心结带着她离开,至此好好的度过仅有的一世,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颤抖着双唇,颤抖着双手,颤抖着他奋力伸手扯开衣襟,拨弄之间,从怀中掉落下一小沓纸片来。她含着眼泪,疑惑将那纸片摊开,才发觉那上面,一张张,一卷卷,满满写着的只有一句话,他说,可以了,够了,停下吧… 停下永无止境的追寻,停下抑制不住的杀戮,停下来看一看这一世的美好,停下来,看一看身边的他,看到他永远说不出口的心声,看到他满是伤痛也满是爱恋的眼神,他知道她从来都不如表面上这般坚强,当年还在天宫的时候她是个多么爱哭也爱笑的姑娘,却是被执念生生折磨成了如今的模样…是他不好,是他太软弱太没用,没能从所有一切的苦难中保护好她,让她,难过了… 细流般的泪水从眼眶流出,沿着苍老容颜上的纹路丝丝蜿蜒,那双浑浊的眼已是看不清她在方向,那双苍老的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握上她的手心的下一刻,终是一瞬滑落,轻垂到了地上。 几千年来,一直刻意忽视,一直努力回避,直至死亡的瞬间真正来临的这一刻,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措手不及… 浑身僵硬,便是连泪水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呼吸凝滞,连心跳都慢慢迟缓了下来,终是茫然伸手重新握上那指节分明干枯瘦弱的掌心的那一刻,她轻轻垂眼望上那一地无声的心愿,这样就够了么,让他以死,来作为解脱… 下一刻,周身灵气终是在那一刻四散,化作了一点点如同雪绒一般的白色光点缓缓飘上了天际,直至这最后的一刻,她终是读懂了他眼中的哀伤,明白了他从未说出口的,却是永远也不能放下的拒绝和伤痛… 素来温柔善良的人,这样的一世,让他过得很辛苦吧…配合着她的理想,配合着她的固执,他一次又一次违背着自己的心意只为了能陪着不愿离去的她留在这个世上,却是让心底的伤痕越积越多,再也难以抚平。 所以,便就这样,算了吧…依着他的遗愿,她选择放下仇恨,放下不甘,放下所有禁锢着灵魂不得安宁的一切,选择,妥协。 再一次轻抬眼间,那莹白的光晕之中现出的,已是一张完全的不同的容颜,清秀,美丽,有着一双天生弯弯的新月一般的眼睛,美丽的姑娘轻轻伸手出来,递上身前男孩的掌心,他轻垂下眼看她,嘴角带着温和笑意,两人身后,是那云海伸出漫天雪色繁花,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他们终是能回到往昔,永远活在那段最幸福快乐的时光里。 最后的微光,带走了所有残存的痕迹,便是连地上的纸片都随风而动,轻轻消散。其中唯有一张,微颤的笔触写下的是一句不同的话,那一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默然的承诺,道出的是凌驾于所有信念之上感情,当一切都已足够,当你愿意就此停驻只许一生,便由我来伴着你,好好过完珍惜的岁月; 只是,倘若你永远放不下追寻,若是只有永不停歇才是你想要的人生,我也总是会,努力陪在你身边的。 便是这样的温柔,纤弱又强韧,直至这最后的一笔无声的爱恋随着清风流转缓缓消逝在空中,一片寂静之中,望上前方虚无静默良久夜清衡终是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小良微微偏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悲伤,却又是释然,这一场“死苦”纠葛,终是在这样的气氛中,随风,而散。 尔后,从那密境一般的地底空间走出来,一路上小良都沉默不语,经过的一路上,四周竟是没有再遇上一个侍童,直到回到地面,他们并没有即刻离开,而是绕去了别庄里另一处非常隐蔽的院落,在那里的厢房里找到了一个端坐在床上打坐,却是浑身瘦骨嶙峋如同尸骸的老人。 原来这别庄的“天机老人”却有其人,便是当年在天界因为一时贪欲获罪被贬的神君,只因当年一己之私,他下界之时逼迫着两位侍童一道下凡成为了堕神,却是因为当初的自私选择给他之后的人生带来了无尽苦难。人界千年的时光里,终有一日他被心怀怨念的童男童女找到了可乘之机扳倒囚禁,尔后更是被投入到了轮回往复的“病苦”业障之中,受尽了折磨! 那病床之上的老者已是一身顽疾没有了半点活人的样子,此时此刻夺取他的灵魄更像是送他一份解脱。远远的,小良站在厢房门外,看着夜清衡扬手幻化出一柄细剑,干脆利落的扎入了老者的心房。 那利刃拔出之时都没有带出什么血迹,干枯的老人在灵魄抽出之后终于向后一歪到在了床上,只是那四肢常年僵硬,已是恢复不到原本正常的状态。 短短的,就在她假装昏迷的两个小时时间里,整个别庄内的侍童都消失了,“天机老人”便是那“病苦”的宿主这一点也被查清,甚至便是连他的下落都已被调查的一清二楚,只等最后解决。尔后,在完美处理好这一切之后他赶回了她身边,恰好适时收拾了那对童男童女破了“死苦”,期间没有耽误一点时间没有出上一丝差错,两个小时之内便顺利解决两苦,还显得那样轻松自然,这便是真正的夜清衡所拥有的实力。 下一刻,收刀入鞘他转身望来,还是那一双青黑如玉的墨瞳,入眼的那一刻,却是让小良倏然感觉到了陌生。 这一夜,云海八苦之中“四苦”告破,这也许便是八苦存在以来面临的最高效突破。 彼时,城外十里,云海深处一片宽广河滩,凝神注视着前方水雾袅绕的漆黑河面,下一刻佘青扬手放飞了指尖青鸢。 聚灵之地,澄净神力之中却是隐隐夹杂着至深的欲念,这一处看似平静的河滩,实则水面之下却是波涛暗涌浊气肆意,说实话除了在自家主子暴走的时候,佘青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般强大而黑暗的浊气灵团,让她得以确定,就在这处水面之下,隐藏着主子要寻找的“八苦”之一,而这一苦的宿主并不如同传言之中那样赢弱,该是个庞大而极度危险的敌人!   ☆、024 大结局 白蛇清姬 夜晚的城主府,凌华仙子离世,侍女死的死逃的逃,整个城主府已是完全没有了先前馥郁奢华的感觉,各大院落里门窗紧闭烛火湮熄,透出的苍凉便像是连天际的流云都感受到了一般,云絮在风中飘散,显露出天边那一轮弯弯的新月,新月如勾洒下清冷幽光,明亮了片瓦,却是将四周衬托得愈发黑暗。 房门紧闭的厢房之内,彻夜未眠的青岚坐在床头打坐,体内的钢针限制了他大部分的行动,以至于结界设下之后竟是无人再来看守他这个头号“敌人”。身前的圆盘之上,八棱芒星已是黑了一半,短短两日便是破了这八苦劫难中的四个,这便是灵鸢的实力么?下一刻,受伤那日,那双居高临下冷冷俯看上他的蓝黑眼眸再次浮现脑海,他的计策一次次落空,她离回归越来越近,她和那魔君的感情,毫无嫌隙!好,这样真好,便是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子都能全然接受么?青岚在心中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份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考验看似不坚不催的感情,到底能够坚定到何时! 已然崩坏的内心,带来的是最污秽不堪的*和执念,同为堕神,爱恋不得痴狂成魔,青岚的黑化程度远远大于阿零,若不是飞升那一日他还有用,也许早就被拿去填了那“求不得”之苦让阿零能更进一步!这一头,青岚在漆黑厢房之内发出低沉冷笑,那笑声怨毒叫人毛骨悚然,另一边,隔着层层围墙院落同样独自呆在阴暗房间内的夜雪似乎都感觉到了那阵阵寒意,坐在床头她抱紧身子蜷缩在角落,一双眸子透出慌乱,看着亦是有些神智不清。 从人界到了鬼域,再跟来这八苦云海,便是从那一日她去揭穿了昼零的身份之后就一直过着囚禁的生活,虽然没有被杀死,却是都永远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没了自由!这样的感觉,从到了这八苦云海,直至彻底了解了一切真相之后,变得变本加厉让她愈发惊恐起来。 她便是那最傻最可怜的人,以为自己发现了惊天秘密,结果却是被摆了一道而不自知,大殿下他原来早就知道了昼零的身份,不仅知道,他还接受了,他心心念念想要她成神!如今回想当初她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傻,正是因为夜福他们谁也没有透露给她情况把她当外人一样防备,她才会因为信息不足做了这样可笑的事,彻底在大殿下心中失去了地位! 尔后,必定是清衡殿下顾念她万年护魂有功所以留下了她一命,只是留下的她再也过不会以前的日子,不敢在肖想大殿下,她甚至不敢出现在他和那个昼零面前,好不容易当她重新振作起来想要好好服侍清衡殿下找回一席之地的时候,却是发觉不知何时清衡殿下身边竟是多了一个叫小良的丫头,而清衡殿下对她明显不一样,远远超出了一般主子对侍从该有的关心和照顾!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小良会常常出现在清衡殿下身边做着本该由她做的事?为什么,为什么清衡殿下一直乐呵呵的接受一切,开始对她视而不见?她不是那昼零的侍女么,为什么不一心一意的侍奉自己主子要来抢她的位子?不久之后夜雪就反应了过来,那小良一定是听从了昼零的示意才来的,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挤掉她架空她,让她在清衡殿下这里找不到容身之处,这样不出多久清衡殿下就一定会不再需要她,她这是暗地里想要把她铲除,好狠毒的女人! 夜雪心中此刻已是满是怨念,蜷缩在床头,咔嚓,咔嚓,她用力咬着拇指的指甲,便是那指甲被啃去一半血肉模糊了都不自知!这样一个清冷的夜里,一座血洗的庄园,两个疯魔的变态,这一夜的寂静更像是风雨欲来之前的死寂,仆仆,空中传来翅膀闪动的声响,穿越云海飞回的青鸢收拢翅膀轻巧落上被月光染白的瓦片,一声轻响,厢房内室帷帐之内,阿零缓缓睁开眼来。 “睡不着?”下一刻耳边便是响起一声轻问,阿零偏了偏头,伸手下去把揽在腰间有些沉的手臂挪了挪:“什么时候了?” “刚过了午夜。” 阿零皱了皱眉:“小良他们还没有回来?” “嗯。”昼焰行轻应一声,伸手帮自家小夫人掖了掖被角,“有清衡守着,不用担心。” 初春的天气,白日里阳光温暖,到了晚上便是夜风清冷,屋内的炉火里燃着小堆煤炭,阿零的脸热得有些红,她轻轻翻了个身:“你刻意把小良派在了清衡身边。” 嗯,昼焰行神色淡淡:“小良是个好姑娘。” 阿零不说话,青黑的墨瞳里蓝光幽幽,有些不置可否,昼焰行轻轻扬起嘴角,伸手捏上了她的小鼻子:“好了,不要担心,清衡的个性不会欺负了小良的,更何况小良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两人在一起不是很好么,小良做事认真,想来清衡也能再认真一些。” 认真么,对什么的认真,对人,还是对感情? 他便是这么观察入微了,还把形势人物都分析了个透彻,特地选上了小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她的侍女推了出去,到底是她操心不够还是他居心叵测?下一刻阿零轻轻垂了垂眼:“小良是认真,就是怕过于认真了,话我先说清楚,若是小良在清衡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我可不饶你。” 那一句,冷冷带着嗔意,话落阿零一个翻身就面向了墙去,留下的背影决绝得特别可爱。温暖烛火中,昼焰行微愣一秒,下一刻金瞳微闪无声笑起来。 笑着,搂上去:“好,不饶我。” —— 这一边,一室旖旎腻歪不够的两人又在甜甜蜜蜜,另一头,凉风习习的街头从城南走到城东,精疲力尽的另外两人终是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城主府。 朱红色的大门外灯笼都是暗的,静谧中透着一丝诡异,小良在门口站了一刻,抬脚就往里走,她直觉有事发生,却是知道必定是好事,这个世上能敌对得了主上和殿下两人的人怕是还没有,想来那城主定是“八苦”之一,已经被主上他们解决了。 想到这里小良不再迟疑,径直就上了石阶到了大门口,那个背影看着有些冷漠,或者说,像是要逃离。 一路回来她已经很累了,此刻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这样的疲惫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是因为心累了人才那么难受。只是她并不想被夜清衡看出来她的异样,因为他的隐瞒他的变化所以她心里有些接受不了么,她并没有在主子之一的人面前展露这种情绪的打算。 那一步上前,便像是一步就拉开了距离,短短的三阶石阶之下,夜清衡站在原处没有动,清冷月光淡淡洒落,他的眸光澄净微冷,一袭白衣立于月下那样子青隽出尘恍然若仙,那张容颜实在是好看的,墨瞳清淡,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些许漠然,伸手触上门环的那一刻小良缓缓止住的动作,她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甚至想象得出此时此刻静静站在她身后沉默无声的他的模样,而正是这样,她才犹豫着不能转过身去。 奇异的情谊,从他们认识到如今也不过短短月余,在还未知道彼此名字的时候就有了第一次的交心相谈,在短短的相处时日里关系融洽却又隐隐暧昧…只不过这样的暧昧到底像是她多心了,若是她会喜欢上他是合情合理,那么他会在意上她,却是那样匪夷所思。 这样的情绪,在得知了对方真正的性情之后波动到了极致,冷情淡漠如他,工于心计如他,平凡迟钝得像她这样的姑娘在他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也许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的不够看;在她说出她来照顾他的时候,他是怎么看她的,在她说出她来保护他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想她的,他听着这样的话,不反驳也不表露,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是自己真正的样子,她又何苦再给自己找些难堪来受?… 这样的情绪许是十分消极的,只是见过听过太多的悲剧,自己也伤过受过打击,其实这样性情的人她就应该敬而远之的不是么,想到这里小良终是不再迟疑轻轻推开了大门,却是下一刻,听得身后传来清淡男声。 “你后悔了。” 这一次,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这一次小良终于听清了,是因为冷么,她的指尖有些微颤,他真的很聪明,也许她心底不该有的朦朦胧胧的便是她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感情他早已察觉,便是说了这样的话,他真的很会洞察人心,知道什么时候该说怎样的话,能给她最大的动摇。 她后悔了么?也许她真的有些后悔了…从最初的相遇,到之后的回归,这一个多月来她做的所有事今夜都串联到了一起,剥开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终是让她忽然发觉了,自己正在陷入一段不该有的感情… 小良定了定神,转过身去,夜凉如水的街头,漆黑阴冷的古宅之外,他们在月下静静相望,这样的场景看似应该很美好吧,只是小良不觉得自己有一点衬得上此刻气氛的地方。四目相对,良久,他说,你生气了?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实情。 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那张不再含着笑意的面容上却是看不出一丝表情,墨瞳清冷,水般澄净却是看不到底,四目相对,四周那幽幽冰凉的寒意包裹上来,就像是能浸透到她心里去。 其实她早该发现的不是么,发现很多时候在他平易近人的外表下,他的眼底从来都没有真正带上过暖意。审视着他人,伪装着自己,他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三分计量七分余地,这样,真的不累么?她沉默,也许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平静淡漠,片刻之后她竟是从那双青黑眼底隐隐看出了一抹紧绷一丝期冀,只是那一道光线太浅,她甚至辨不清是不是他的真心,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小良垂下了眼。 “我没有生气。”她淡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还是认认真真的说出了心底的想法,“我没有生气,其实在知道你隐瞒了灵力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是的,她是开心的,因为若不是那她不知道的灵力,他已经死了;若不是他隐瞒的实力在那样危急的时刻救了她,他和她,都已经死了…所以,无论过程如何,她不能否认的是事情有着一个让她感恩戴德的结果,他们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还带回了主上需要的宿主灵魄,她还能再期待什么更好的局面?而或许,早在当初他们被单独派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就应该看出一些端倪,没有自己更早的察觉到他的秘密是她比较迟钝,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就这样吧,这样,就可以了… 那轻轻一句开心,说来的时候,微不可查,对面那双淡漠的眼中闪过一抹情绪,是什么,为了什么,还不待这些情绪全部理清,就因着敏感的心性察觉到的那无形回避一点一点沉寂了下去。 之前的开心是真的,如今的隔阂,也是真的,说实话她并不清楚该如何再去面对他也面对自己的感情,让她害怕的东西,还是扼杀在最初的阶段就好,胆小么?自卑么?嗯,她似乎真的是胆小的自卑的,所以她已经,不愿再接近了。 低垂着头,小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转身推门进屋,那一夜风很凉,四处很安静,安静得便是连心跳声,都声声可闻。 那一阵阵沉稳搏动,似没有什么不同,却又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站在原地,终是抬眼望上他最爱的明月,月华落入双眸的那一刻,夜清衡想,他是在期待一个怎样的回应呢?又是想要一个,怎样发展?千万年的生命里,一切都进行的按部就班,身边所有人都说着他意料之中的话,做着他意料之中的事,却似乎唯有一个小良,从最开始跳出来维护那歌君翎的时候,给了他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了么,开始有意无意间把人往自己身边圈,听着她说出他会意外的话,看着她做出他会意外的反应,然后按部就班的设计的着两人关系的发展,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一步步走到今夜这最终不会完美的结局。 一切的一切,包括这最后一幕,都在意料之中; 随心所欲任其发展,这是个性太差的他自己活该。 但是此时此刻啊,心里那意料之中会有的感受,却是意料之外的,疼。 —— 隔日,天青,九重云端,天界万灵沐浴着千万年如一日的温暖阳光陆续转醒,这稀松平常的一日,看着完全没有一丝异常,年迈的仙君们照例喝着酒下着棋,秀丽的小仙娥们照例八着卦含着春心,占星台一夜的耻辱,“故人”即将回归的恐惧,这一切天帝怎么可能让群臣知道! 要让他说准备战事敌对昔日天族的越山神女么,群臣一定会惊异当年战死沙场的神女为什么重生之后要来复仇,又是要找谁复仇?!要知道她可是神族的英雄啊,当年死后先皇下令追思了千年便是如今在军中老将心目中都独一无二的统帅啊,这一句报仇,又会牵扯出多少的丑闻秘辛亵渎先皇的一世英名! 要让他说神女转世之后性情大变伙同了那魔君再来侵犯么,呵,理由倒是充分了,只是灵鸢和魔君携手攻打天界的消息许是一传出去众神便会吓得屁滚尿流,届时他那什么军心什么实力去和灵鸢抗争?! 横竖都是死,当今天帝,已是到了崩溃边缘! 这一边,正当天帝走投无路的时候,阿零一行已是在第二日便拉紧行程赶往了佘青他们传来消息的城外河滩,到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夕阳余晖金灿灿的洒在河面之上,让远山连绵映衬下的这宽广水域都带上了一丝奢靡色彩,只是这样的景致再美好,也掩不掉只需稍微靠近那河面就能隐隐感觉到的阴冷戾气。 河滩边,营帐已经搭起,入水的最佳时日是午夜,还有一些时候要等。篝火之前,佘青微微俯身:“启禀主子,今早夜福趁着河水灵气最薄弱时辰潜入了水中一次,发觉那河里并不如面上看着平静,暗流汹涌水草遍布,能见度极低不说还极度冰冷,看来并不适合水下作战。此外关于这河中生灵的传说均指出这河里盘踞的恐是一只巨兽,夜福潜入的时候发现过一些行动痕迹,可以确认河里的那东西个头很大,且极为凶猛。” 佘青沉声汇报上得来的消息,抬眼望上篝火对面那双清冷的眼睛:“关于这河中巨兽的传说佘青大致整理了一下,有一则听着比较真实。” 而这一则传说,是个悲伤的故事。 传言,在几千年前,曾经有个神君过腻了天界平淡的生活,认为下凡到人界,体会人间疾苦看遍人生百态才是他进一步修行的必经之路,然后抱着此信念的神君主动请旨下凡历劫,投胎成为了一名僧人,法号安珍。 名叫安珍的僧人成年之后便继任了一方大佛寺的主持,开始了自己普度众生传扬佛法的历程,因为年轻且俊美,被许多姑娘少妇所惦念,但因起身份地位,多数人只能在远处默默脸红带笑着观望,没有一个女子敢真正却亵渎着如同神明一般存在的大主持,安珍的人生也在有条不紊的安排中一天天度过,直至有一日,他带领一干僧侣游离到了远离家乡的异族城池,见到了城主之女,清姬公主。 至此,僧人安珍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 那清姬公主是一方闻名的美人,对俊美僧人一见倾心非他不嫁;城主宠溺女儿,当即要求僧人安珍还俗蓄发,入赘迎娶清姬公主。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对僧人和佛法的极度亵渎,安珍誓死不从,却是被震怒的城主下令打入天牢,用随行僧人的性命相挟,逼他迎娶公主! 在那位于蛮夷之地的异族,安珍大主持的身份失去了作用,佛家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也失去了作用,他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阶下囚,只等他蓄起合适的长发然后便会像个家畜一样被牵去拴在公主身边,永远失去自由!生活在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牢笼之内,安珍从备受打击到茫然无措,从惊恐万状到愤怒难当,最后他心中开始有了怨恨,深深的怨恨!他忽然发觉了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是可以渡化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该有存在在这个世上的资格!本该拥有着一颗普爱众生的心的神明,从那一刻起,心中渐渐聚起了黑暗! 却是恰好在这个时候,城中佛教的忠心信徒潜入了天牢,冒死救出了僧人安珍,逃脱之后的安珍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一路朝着家乡逃去,异族的清姬公主却是痴爱成狂,在发觉了心上逃跑之后疯了般领兵追了出去!这一路的追击,跨越重山万壑历经万般惊险,最后直至追到了安珍家乡的国度异族兵将们不敢入内了,清姬仍然不愿放弃,一路追到了大佛寺! 彼时的清姬公主已是形同恶鬼,佛寺众僧抵挡不得,慌忙让安珍从后山逃脱,躲藏到了山顶的大铁钟之内!而清姬则是一路从山下杀上,渐渐异变,最后竟是幻化成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蟒,血洗了整个大佛寺,直至追到了山尖! 惊恐万状的安珍躲在法器神钟之中,口中默念驱魔咒使得巨蟒不得靠近,清姬化作的巨蟒在山尖盘踞了整整三天三夜,悲伤的嘶吼声如同龙吟!最后巨蟒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确定不可能再得到心爱之人后,巨蟒忍受着驱魔咒带来的痛苦死死缠上了神钟,燃烧全身脂肪将自己和安珍一同活活烧死在了山顶! 一场有去无回的感情,用情至深如果得不到对方片刻的回应便是枉然,巨蟒燃起的大火,安珍心中的仇恨,所有的这一切*夹杂着黑暗触发了最致命的浊气,神君下凡历劫却是没能功德圆满反而被恶念侵体成为了堕神!而清姬,则是因为至深的执念和妖化的灵力被永远困在了巨蟒体内,跟随着堕落的神君一起,被困在了这八苦云海! “所以主子的这一劫便是‘求不得’。那水下的巨兽便是清姬,她守护着的神钟便埋藏在这河心深处。要破‘求不得’就要先打败那巨蟒,然后找出神钟所在,得到里面神君安珍的灵魄才行!” —— 一句“求不得”,牵扯出千年之前一段苦涩情事,一往情深遇上清心寡欲,所有的执念和悲伤都封存在了这一片平静的河面之下,传说中,这云海河滩形成便是在神君堕落之后,那是清姬的泪水聚成的河流,永远压抑,永远寂寞,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内里却是暗潮汹涌,便像是一个静静落泪了千年的女人,无声的泪水,最是悲哀。 终是入夜,凉风吹皱了一池黑水,换上神族传统的服饰,绾起一头青黑长发,阿零赤足走过那河滩细沙,一路行至潮起潮落的河岸边,放眼望去,前方远山已是没入一片暗色,水天一线,那般的辽阔而落寞。再是一步往前,指尖终是没入到那浅浅的潮水之中,那一刻,不经意间竟是有丝丝灵气顺着那水流一晕一晕扩散上了心间,那样的灵气,委婉悲怆,带着恨意,也带着爱,那样纠结矛盾,却不似她以为的那般炙热强烈。 灵气共通之中,阿零缓缓抬眼,清姬的泪么,若是这一处的山河真是随着当年的清姬公主幻化而来,那么那般执着的疯狂的,不惜用死亡困住心爱之人的她,又为何会在死后却是幻化出了这样一处空灵怅然恍若仙境的地方,丝毫感觉不到一丝阴暗扭曲。 她突然就决定了放弃先前的计划。 那一刻,周身冰凉的杀意一瞬收敛,身后寒铁神兵顷刻幻化回了轻柔的墨色蝶翼,阿零微微扬手,灵气在指尖凝结成了一段雪绸,顶端缀着银球的雪绸抛出的下一刻,脚踝上的银镯相撞伴着银球旋转发出清越声响,足尖点上水面,阿零已是轻轻一个盈跃到了远处,波光粼粼间金色阵图一瞬显现接住了她,再是转身一个轻旋,雪绸翻飞之间,一支轻舞已然开场。 这是神族的镇魂之歌,轻柔曼舞,纯净非常,伴以仙器“雪链”轻轻舞来,带出的是最澄净的净化灵气,可以平息下哪怕沉积了千万年难以磨灭的戾气。这样的灵气沁人心脾却是让魔族有些难捱,夜清衡微微偏头望上自家兄长,看到的却是那金瞳微凝有些愣神的专注,自家的小妻子,天天见夜夜见却还是动不动就能惊艳一把,这样的感情着实叫人失笑又艳羡。下一刻薄唇轻扬带上了一抹浅笑,夜清衡放远了视线,望上那水天一色之间隐约可见的一抹雪白,绸链轻舞之间河水微动,好像已是寸寸结起寒冰来。 河面上的微风渐凉的下一刻,那冰封的速度已是越来越快,随着阿零舞动的身姿愈发轻柔,瞬间整个广袤的河滩都化作了一片白雪皑皑。缓缓的,阿零站立的地方凝起了一根冰柱,一点一点积聚,一点一点延伸向了空中。阿零站在冰柱顶端,眸光淡淡神色不变,随着河滩景象的不断变化,她亦是不断感受着伴随着灵气传递到她心里的情绪,衣袂翻飞之间,一幅幅昔日的画面卷轴一般在眼前展开,盈盈一个转身手中雪绸轻绕,那墨瞳之中带起的蓝光已是微冷。 她看到的,是当年那异族皇宫,一身雪衣的清姬公主是怎样的温婉柔情美丽动人,年幼的公主情窦初开爱上的却是远道而来的僧侣,她煎熬这一段感情无法开花结果,却更难过心爱之人对她的仇恨至深。直至形势骤变爱人成为了阶下囚,公主以泪洗面数日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偷出天牢的钥匙放走僧人安珍,原来,清姬才是当年那所谓的佛法忠心的信徒。 她带着他逃亡,一路避开军队的追捕,一路吃尽了苦头。这也是为什么安珍这样一个瘦弱的僧人在异族的土地上能逃脱得这么顺利的原因。在逃亡的过程中,为了隐匿身份他换下了袈裟不再剃掉新长出来的头发,他日日夜夜同她在一起同寝同食同甘共苦,他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男子,不再开口便是佛理,也不再介意男女之别非要同她来开距离,逃亡的日子里,艰辛和恐惧成了打破一切屏障的利刃,直至那一个雷雨夜,躲避追兵藏在了山洞之中的安珍终于全盘崩溃,那一夜,他要了清姬。 那是泄愤,疯狂肆意,那也是慰藉,除了她,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依傍的存在了。 那一夜的狂乱,肌肤相亲,她成了他的女人,隔日,满身伤痕的清姬蜷缩在墙角醒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是,看着他的睡眼,看着他从来紧蹙的眉心她轻轻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温柔澄净的,一如她再是艰辛再是痛苦,也一贯澄净坚定的眼神。 身为一国公主,她叛国带着他私奔,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什么回报,只是想要他回去,想要他重新回到那个让他安心给他殊荣的地方,她唯一的心愿便是他能变回当初那个穿着锦衣华服,清贵俊逸得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的尊贵僧人,那是她一见倾心的他,哪怕他嘴角清淡的笑意眸中温暖的光亮永远不可能对着她,她也无憾了。 只是他却是要了她,所以她想,他一定会负责的。 越来越像了常人的他,越来越似放下了敌意开始接受她的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她最美好的希望。那一夜之后,他们有了第二夜,第三夜,直至终于跋山涉水历经艰险到达了那异国彼岸的时候,他们已是俨然像一对平常夫妻一般生活在一起,只是他素来沉默,不太关心她也不太爱护她而已,她并不介意。 却是,再终于回归的那一刻,在她眼中方才映入他家乡的大好河山还为褪下光彩的下一刻,形势却是一瞬骤变她所拥有的一切全然崩塌,他狠狠推开了她,大声斥责她,说她是魔鬼是敌人,他要赶来的迎接他的士兵们杀了她,杀了她! 那一刻,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报复的快感。 之后的一切发展,就正如那传说之中一般,她化作了巨蟒,血洗了大佛寺,她要找出他来,只是要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他既然从来没有接受过她却是要这样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却是还要给她希望,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狠心这么卑鄙,利用了她玩弄了她,隐忍一切只为给她最后这致命一击! 可是便是直到这一刻,她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直至她伤痕累累的一路追至那山顶被他的驱魔咒狠狠逼退的时候都没有,却是,后来,她发觉自己伤太重了,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孩子,保不住了… 那一刻,就在那样悲痛欲绝的情感一瞬爆发的下一刻,冰封的河面之下一瞬爆出一只巨大的白色巨蟒,缠上那直立长空的冰柱瞬时盘旋而上!那一刻,眼前那一幕的视觉冲击极大,巨蟒一下绕上半空立起蛇头对上了冰柱顶端的阿零,那双墨色的蛇眼透出幽冷的光,那满身蛇鳞,那纤长蛇身,甚至那幽幽立起的蛇头,那一刻却是透出了最圣洁纯净的光芒来,她是一只灵兽,周身甚至隐隐带着仙气。 盘踞河底原以为是被“求不得”的执念束缚的清姬却并不是如同之前所有人想象的那般污秽狰狞的样子,让河岸边的众人微微惊异,冰柱之上阿零皱了皱眉,望上那清冷蛇眼的那一刻,渐渐理清了思绪。 若是清姬是灵兽,那么这片河滩上散不去的浊气是谁散发出来的可想而知,当年的两人,清姬善良勇敢,安珍却扭曲崩坏,两人的感情中,清姬一直是真善美的存在,安珍才是那所有黑暗面的隐射,所以直至倒了这八苦云海,当安珍被卡在“求不得”这一劫无法再分升的时候,他心中所有的怨念爆发了出来将自己死死困住,污染了清姬在的这篇澄净水域。 经历了这样的伤痛背叛,却是还能保持这样的心境,清姬无疑是阿零见过的人中内心最强大的那个。缓缓抬眼,她望上那灵蛇身前隐隐聚起的白影,模糊光影之间现出了清姬的眉目,她们遥遥相望,阿零听见一阵清清淡淡的女声在脑中响起,她说当年她什么都可以原谅,唯独孩子这件事,不可以…他明明知道她有了身孕,但是当他展开报复的那一刻,他盯着她的肚子,那个眼神,他分明是想要这个孩子死!他恨它,就像恨她一样恨,唯独这一点,她绝对,无法原谅… 温柔的清姬,早已逝去了多年,却是因为当年那*的一场大火将她和安珍永远绑在了一起,成为了这八苦云海里的“求不得”。 这样一个男人,生前不值得她这么相爱,死后更配不上束缚她的灵魂,下一刻,淡淡凝望上那空中清姬如雾的眉眼,阿零抿了抿唇。 “其实当初你见到安珍的时候,不是选他做驸马而是收他做男宠,就好了。” 清清淡淡一句话,轻轻说来衬着那温婉沉静的容颜充满了违和感,对面幻化的清姬微微愣了一下,下一刻阿零又淡淡开了口:“他不是一身傲骨宁死不从么,那就驸马也不要想了,不做男宠就去死,看他还傲不傲!” 河面上,两人之间遥遥的对话河岸上的众人都听不清,唯有清姬一人在那淡淡容颜和奇异话语的反差冲击下呆愣了又呆愣,过了许久她才哑然失笑,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的声音少了方才的一抹凄婉,她说,神女大人,您是清姬见过的最特别的神女了。 那一声轻柔温婉,阿零微微弯了弯嘴角:“其实当初你也是太执着了,否则就凭你异国公主的身份其实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母国的追兵就在身后,若是表明身份再发个公函,安珍根本不能耐你何…” 【是啊…】阿零话落,清姬幽幽苦笑着接了话:【当初是清姬太执着也太傻,之后几千年里清姬也一直在后悔,若非当年一念之差,腹中的孩子也不至于就这样夭折了…】 “是,不过现在明白也不晚,有些事不必执着的就不要执着了,该放手的,就放手吧。”阿零淡淡抬眼,轻轻开口。 清姬顿了顿:【神女大人…是在劝清姬放弃执念早日飞升?】 她有些茫然了:【若是清姬飞升了,这‘求不得’之苦可就不全了,神女大人您不是急着回归神位么,怎么…】 阿零摇摇头:“‘求不得’少了你一个还可以再找,但是这个世上你的真心只有一个,错付了一次,又岂能一直错付下去。” 同为女子,同为重情之人,这样一份感情摆在面前,阿零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为了她的飞升,前前后后有多少人牺牲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一苦“求不得”,并不是错过了就不再有的东西,想必看了清姬的往事了解了她的伤痛之后,殿下也会同意她的决定。这个世上求而不得的事情那么多,她愿意再等一等,放了清姬自由。 下一刻,在净化灵气的包裹之中,白色巨蟒周身都环绕上了澄净的灵气,清姬本就修行了几千年正在羽化成仙的关键,在阿零纯净神力的帮助之下她很快就集齐了飞升所需的灵力,隐隐有了化龙的倾向。 青黑的蛇眼淡淡望下,里头带上了晶莹泪花,满是感激。冰河白蛇,化身为龙,当那犄角爆出龙鳞覆身的一刻,清姬感激得凝望上阿零的双眼,用只有她们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在阿零耳边开了口。 【神女大人劝清姬不再执着,清姬也大胆劝神女大人一句,千万不要做了傻事…】 【这个世上孩子是母亲最珍贵的宝物,若是放弃了,之后永生永世都会后悔;神女大人您是好人,清姬在此祝福大人您一定能平安回归神位,而您想要守护的人,亦会永远陪伴在您身边。】 祥龙飞升的瞬间,集天地至纯之福熙时刻许下的那个愿望,清姬竟是用来给了她祝福。下一刻,阿零亦是微微湿了眼眶,抬眼望上那天际祥云落下,伴着五彩霞光,一身银甲的飞龙裹着祥云直上天际,跃过龙门,飞升成神! 那一刻,冰雪消融,这一片河滩亦是缓缓在云海之中散去,直至潮水褪去现出了下方干涸的土地,那土地中央至深的位置,一口焦黑铁钟,里头定是那烧得焦黑丑陋却是比不得他内心黑暗丑陋万分之一的僧人安珍。 却是千万年来,当他终于重见天日的这一日却完全失去了价值,作为不完整的八苦宿主,他已是无用,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前来此去寻他,堕神安珍,就这样永远困在这口给了他灼烧至死的恐怖记忆的铁钟里,永世悲鸣吧! 是夜,回去的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那河滩上清姬的记忆大家都看得真切,受到的冲击亦是不小,特别是三个姑娘,感叹着清姬的命运佩服着她的胸怀的同时,想到自己的感情,均是有些百感交集。 回到城主府时,暗夜沉沉,云海城中大大小小的灵物似都已经察觉到了城主府的异变,也都感知到了城中来了大人物,纷纷恐避之而不及,便是连城主府前后的街道这一日之间似乎都搬空了。夜风萧索之间,几人回到府上,小良一路低着头走路默不作声,看到门开了,闷声就走了进去,背影看着很有些古怪。 佘青默默抬眼望了小良一眼,再是回头瞥了眼夜清衡,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夜清衡微微勾了勾唇,回眸进了门。 不说话,不对视,便是连走路都不走在一起,短短一日间发生什么了,这两只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另一头,阿零跟在昼焰行身后也默默回了后院,他知道她情绪不高,也不勉强她说话,推开厢房门两人进了内室,点亮桌上的油灯,昼焰行回头正要问丫头要不要洗澡,一回头,却是对上了她直勾勾盯上来的眼神。 她在看他,其实从很早之前她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看他的一举一动一分一毫,看他扬手之间衣摆擦过桌沿时的轻动,看他转身之间耳畔青丝的光泽。她已是看了他很久,便像是要用眼睛把他的一切都刻录在脑海深处一般,那双墨瞳澄净,里头蓝色清泽幽幽流转,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注释,犹豫是否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她忽然就朝他跑了来。 三两步,一扬手,她扑进他怀里,那身锦衣沾着春夜的凉意,她微微一哆嗦的时候却已是感觉到了他体内灵气带起的暖意。 总是这样细致入微,总是这样沉默着为她做到一切,她到底是何德何能,这万年来到底是哪一世积了什么德了,这一世能得到他的爱恋,能有他陪在身边。 下一刻,眼眶微微湿润,她低头在他胸前蹭掉,今日清姬的往事到底是触动到了她的情绪,让她即伤感又幸福,伤感着清姬的悲哀的同时,亦是庆幸着自己的幸福,感恩着如今拥有的所有。 再抬眼间,四目相对,这样的气氛他毫不犹豫就低头吻了下去,却是不期然间,竟是得到了她仰头相迎。那一刻阿零甚至微微踮起了脚尖搂紧了他的颈项,一时温软的气息充盈身心,金瞳微敛,他倾身搂紧她,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纷乱的心跳,异常珍惜的心情仿似带来了愈发热烈的情动,转身,用力,下一刻他已是一下抱起她压到了床头,那一刻阿零才在主动的亲密中恍然回神,慌忙将两人隔开来。 他用力扣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咬牙:“阿零…我忍不了了…” “不是…等等…”她喘得说不全话。 他当然不听:“阿零你乖,就一次…一次就好…我会轻一点,我会注意的…好不好?…”他胡乱哄她,死死盯着她的金瞳闪得发亮,说话间伸手下去摸她的腰带,在小丫头晕头晕脑的反抗中,他却是忽然顿了顿。 “…阿零,你是不是长胖了?” 低头看看手心下的小腰,再是抬头对上那双微愣的眼,他没太多想脱口而出,下一刻阿零微微皱眉:“没有…” “呃…对,是没有。”某殿下反应过来立马摇头。 阿零醉了…无奈着她伸手扯他,用力再用力,终于拦住了。 “你听我说,我不是长胖了…”阿零垂了垂眼,“我怀孕了…” … “什么?” “我怀孕了…” “…什么?!” “就是说我怀孕了,所以不能那个!” 阿零红着脸一声嚷,终于浇熄了某殿下所有的热情… … 很久很久以后,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之前什么都不说?” 某殿下开口,微微皱着眉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还是阿零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紧张的样子。抬眼,望上那维州的眉眼,那金瞳里透出的情绪复杂,震惊,无措,甚至还有些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喜悦。 他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便是那样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不会过分张扬的个性,那样喜悦却像是从眼角眉梢从每一次呼吸每一刻心跳之间全然透了出来,全然的,让她感觉到了。 那一刻,微微抿唇,阿零倾身蜷入那温暖怀抱,感受着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搂紧了,那样郑重的珍惜,叫她红了眼眶。 她错了,她真的真的,很不好。在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之后,甚至是在今夜去河滩见到了清姬之前,她其实一直都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留下,这个宝宝… 八苦劫难,爱别离… 如果,她能选择放弃这个孩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面对,那失去他的可能性?… 多日来,小心护着孩子,却也小心隐瞒着所有,她矛盾得无以复加,甚至好几次夜深人静之时她醒过来,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差一点就下定了决心…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也不是一个好妻子,她动了这个世上所有的母亲和妻子都绝对不会动的残忍心念; 直至今日,被清姬点醒。 一辈子的后悔,一辈子的伤痛,若是她真的做了这样的傻事,也许这今后的一生,这件事都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横亘在她心上的枷锁,永世不得安宁! “对不起。”轻轻的,她开口道出歉意,他只当她是难过自己说晚了,叹了口气,宠溺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抚。 这一世,只此一人,夫复何求。 当初她的是多么坚定的想着,为了他,她可以放弃所有乃至是自己的生命,所以她也能放弃这个宝宝,如果能换回他留下! 却是此时此刻,当沉稳的心跳交织,当满含幸福全心相拥,她终是从心底里第一次体会到了和腹中宝宝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忽然就有了实感,有了,眷恋。 孩子啊,他们的孩子,她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了。 这一夜,温暖静谧,像是终于抚平了心中所有的伤痛不安,第一次有了那般可以战胜一切的勇气。 一家三口,相拥入眠,便像是拥住了这个世上所能期冀的,全部幸福。 —— 彼时,九重天上,不同时光曲线中的天宫云霞漫天,正是夕阳西下最好的景致。 万古神殿宫阙深深,隐秘花园内一间偏僻厢房,帷帐轻轻撩开,一身裸露里衣面带春色的美人轻轻系上肩带就要起身,却是忽被搂上纤腰轻轻一拉,惊笑着跌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美人儿娇笑着挡下一个吻,推拒着起身:“不要闹了,我该回去了,一会儿瑶姬娘娘该唤人梳洗了,我本已是迟了。” “呵,那瑶姬不是装病么,装还装得那么认真?” 床上男子被轻轻一推躺了回去,轻勾起嘴角来随口调侃,被美人扭头嗔了一眼:“您可不要给奴婢说出去了,要是被瑶姬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本宫像是那么无聊的人么?”男子轻斥一声,碧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带出一抹邪气,“况且本宫怎么舍得?你这等尤物,死了岂不可惜~”说着他笑起来,肆意伸手在女子身上重重捏了一把。 侍女尖叫着跳起来,娇羞恼怒着开始穿衣,床上,太子漓尧懒懒的看着床头前凸后翘的丰满曲线,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话说那瑶姬不是正蒙圣宠么,怎么突然装病去了?” “呵,哪来的圣宠哦!”侍女拉着裙子,随意开口,“您是不知道这几天天帝陛下是有多恐怖,自从那一日看了那什么幻境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还把瑶姬推得摔了一跤手心都破了,她还不赶紧躲着去呀~” 幻境?漓尧有了点兴致:“什么幻境,说具体点儿。” “嗯?就是一个普通幻境,奴婢也没太看清…”侍女用心想了想,“对了,那天天帝陛下自言自语,好像提到过一个什么八苦来着,还有一个人名,叫什么灵…灵仙?” “…灵鸢?”脑海之中忽然蹦出这个名字,漓尧脱口而出。 “对,灵鸢!就是这个名字没错!”侍女喜笑盈盈。 灵鸢…灵鸢? 齿间细细研磨出这个名字,下一刻那双碧蓝色的浅瞳里光泽闪了闪,他忽然就起了心念。 话说,昔日父皇那福薄的未婚妻灵鸢仙子,到底会长成什么模样?~   ☆、025 大结局 一见倾心(一更) 云海城的日子过得飞快,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样的说法虽是虚指,不过人界和天界的确存在着时间差,而介于人界和天界之间的云海城亦有着自己的时间周期,这里的生活平静安宁,让人舒心。 这段时日里阿零安心养胎,将查找剩余四苦的工作留给了大家。城主府换了主人,街头巷尾纷纷传说云海城来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人物要飞升,从最初的人人自危到如今开始放松的八卦,关于那“大人物”的事迹已经变成了小仙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都说那“大人物”太久没有动静了,许就会是在最近的某一日突然爆发破了八苦,历劫飞升! 这一日照旧是寻常的慵懒日子,阿零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哄孩子,某孕妇坚称肚子里怀着个男宝宝,取名昼凌祁。 神族怀胎三月便是足月,近日阿零的肚子已是吹气球一样鼓了出来,午后的阳光温暖,大腹便便的小孕妇如同一只胖花猫一般懒懒的蜷在后院躺椅上,眯着眼摸着肚子,开始讲胎教故事。 “从前啊,有一个国家,王后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王子,国王和王后就请来了仙女给小王子送祝福,第一个小仙女说,啊,小王子将来会长成一个倾倒众生的高富帅的!第二个小仙女赶紧也说,啊,小王子将来会身体健康多才多艺的!第三个小仙女说,啊,小王子将来一定很有女人缘,会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的!结果三个小仙女把好听的话都说完了,第四个小仙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吱吱呜呜了半天,结果有个胖仙女等不及了,大吼一声——有完没完啊还开不开饭了,王子什么的,老了还不就是个大叔?!…结果悲催的,这一句就成了第四个祝福…” “结果过了好多年好多年,王子长大了,一日忽然晕了过去(咦,人家仙女貌似没有提晕倒这个梗啊…),然后国王和王后很难过,把王子送到了塔里,宣称如果有女子能够破了高塔吻醒王子,就让王子娶她为妻!于是啊,各国的佳丽们争先恐后的来攻塔,却是前仆后继的失望而归,王子的高塔覆上了荆棘,慢慢的,再也无人问津…” 故事到了小*,阿零的声音抑扬顿挫变得微微严肃,不远处,端着安胎药静静听了有一会儿的某殿下浅浅扬了扬嘴角,金瞳里带上了笑意。 “结果却是有一天,高塔迎来了一个骑士!她武功高强,她披荆斩棘,她力拔山兮气盖世,她斗得了恶龙修得好楼梯她威武不屈!终于的终于,她终于来到了塔顶,到了王子床前!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大叔!” …不远处的某殿下嘴角的笑意微不可查的僵了一僵。 “骑士看得一下愣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历尽艰险来营救的王子会长成这个样子,说好的高富帅呢?!”阿零声音一下拔高,演得极其投入。 不远处的某殿下眼角开始微微抽搐… “骑士疯狂了崩溃了,说好的高富帅呢高富帅呢!那一刻,她怒火攻心差点想要挥刀砍下王子的头颅,却是在刀刃触上王子颈项的那一刻,忽然止住了动作!” 阿零声线一个紧绷,某殿下非常无奈的发觉自己居然也跟着一惊… “然后,骑士做了一个影响她今后一生的正确决定!她调转刀口,一点一点,刮掉了王子的胡子!” 说到这里,阿零微微弯起嘴角笑了。 听到这里,某殿下…“……” “结果,王子刮完了胡子果然是个大帅哥~因为第四个小仙女最后做了补救,许下的祝福是,就算王子长大了变成了大叔,也会是一个帅大叔!~骑士高兴的吻醒了王子,两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某殿下已经深深无力,扬手扶额。 “所以说啊凌祁,”不远处某小孕妇笑眯眯的低头摸上大肚子,温柔总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长得丑,是没有活路的!” 某殿下端着药碗的指尖微微发白。 “因为帅哥才有人生,你看王子就差点因为丑死掉了,所以有身份没长相也是不行的!” 某殿下端着药碗的指尖微微颤抖。 “所以啊凌祁,你一定要乖乖长大,长得帅帅的知道不~最好是长得像你父君,长他十双八双金色的眼睛出来,你母妃我最喜欢金色眼睛了呵呵呵…” 某殿下差一点摔了药碗! 都说孕妇怀孕期间荷尔蒙分泌不正常会导致性情异变,只是这个异变也变得太… 某殿下长长叹气,头疼着走了过去:“阿零…该吃药了…” —— 云海城的生活无忧无虑,唯一教阿零担忧的,便是那之后“四苦”迟迟没有消息。只是昼焰行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要她不用担心,望着那清淡竖瞳,阿零只觉他定是算出了什么后续来,带着一孕傻三年的脑瓜阿零放宽了心,不再动脑筋也不再纠结了。 这一日天晴,白日里愈发暖和了,城中清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阿零在家中懒了这么久突发奇想想要出去逛逛了,于是叫上了心情不好的小良,陪着她出去散心。 自那一日从城南别院回来之后小良和夜清衡之间就一直很奇怪,她不再到前院去,两人碰面的时候表现得也很拘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有问题,却是一个不承认一个只会笑,关系不咸不淡冷冷清清,主子们不问,下面的佘青他们也不提,当事人避而不谈,别扭的关系便一直这样别扭了下去。 晴好的日子,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阿零携着小良从城主府后门出来,眯着眼看了看从屋檐透下的日光,舒服的吸了吸鼻子。 阿零不常出来活动,那城中传了数月的“大人物”就是她这一点,其实阿零本人和路人们都不知道。 只是到底是从那城主府走出一个黑衣黑发蒙着黑纱的夫人,路人们感受着异样气息本能退避,就怕不长眼不小心撞上她那大大的肚子。 路人自觉退让也是好的,阿零搭着小良的手一步步朝长街走,她想去桥边看一看那荷花,身子不便阿零走得很慢,大头和无颜均是化作无形姿态,鞍前马后警惕地盯着四周,有这样的看护阿零很放心,一路牵着小良笑眯眯的说着话,惬意悠然。 这还是显怀之后阿零第一次出门,其实自孕后她的身体一直不错,胎很稳,孕期反应也很小,只是整天能吃能睡胖了些而已,似乎体内的浊气分毫没有影响到孩子的成长,几人里头小良略通医术负责照看,夜清衡的治愈灵力很温润,每日午后都来给阿零安一次胎,有这样的调理阿零觉得自己这孩子坏得简直是万无一失,却还是被自家殿下管头管脚,管到今日趁着他去调查那“五阴炽盛”苦,她才大着胆子溜了出来。 小良并不是很赞同自家主上的孩子气,不是她觉得会出什么事,而是家里那殿下实在太恐怖,偷偷摸摸做了这样的事回去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批…结果顾虑说出口,反倒是打开了自家主上的话匣子,一路上阿零牵着小良笑眉笑眼的跟她说了一堆自己小时候是怎样阳奉阴违背着她家殿下偷偷摸摸做了很多坏事的,听得小良一阵无奈一阵恶寒,到最后倒是有些同情起某殿下来,要把这样一个主子拉扯大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阿零怀孕之后能去的地方很少,每日就在那么点地方见着那么些人,无聊了就养成了爱说话的习惯,而且最近脑子不太好使了,一件事喜欢天天说反复说,简而言之就是变得特别啰嗦,而且啰嗦着还慈眉善目声音轻柔的,那温温和和的样子弄得你想不听都狠不下心。 这一路上阿零又是说了一路,小良陪着慢慢的走默默的听,听着倒也心情好了不少,微微弯着的嘴角带出了笑意。 小良是个早熟的姑娘,性子却是单纯,心里的事情总是摆在面上其实一眼就全能瞧出来。方才她出门前夜清衡过来给她调养,一直陪在身边的丫头话也不说就绕了出去,回避得这么明显就是因为心思太直,认定了的东西,就认了死理。 想着阿零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身边笑意浅浅的小姑娘,感觉她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先前自家殿下还说呢,称赞她家小良认真是个好姑娘,非要塞给清衡去,结果现在好了,人家姑娘开始认认真真的不搭理你弟了,你说后面怎么办?要说这两人的事,也许还是清衡这边更严重些,之前小丫头出去之后那脸完全就是冷得冰一样连装都不装了…想到这里阿零的气叹了又叹,想还是得她出马解决一下,不然天天操心着这两人到时候宝宝生下来就会皱眉了… “之前殿下去调查那‘五阴炽盛’,最可能的宿主就是城外北山洞穴里的酒吞童子了,等今日殿下回来我去请示一下,让你和清衡一同去北山探一探。”走过长街,满塘粉荷伴着绿叶映入眼帘,阿零轻轻开口。 “什么?”小良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阿零偏头淡淡瞥她一眼,微微清冷的视线中小良渐渐收敛的笑意:“启禀主上,小良不太明白主上的意思。” 阿零继续往前走,开口的声音清淡:“没什么好不明白的,那酒吞童子喜好处子,你去比较合适。” 一句话公事公办的语气听不出异样来,小良微微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开口。 阿零已是走到的荷塘石桥边,四周的群众照例退散,倒是给她们空了一处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来,阿零伸手轻轻搭上石桥围栏,回过头去:“不愿意么?你不愿意的理由是什么?” 小良低着头,没有开口。 阿零轻叹口气,回头望上身前池塘,宽大的荷叶连成碧绿的一片,遮掩住了下方的池面,碧色莲床之上,朵朵清幽粉荷亭亭玉立,在金色阳光中展露自己最美好的姿容。花开甚好,只是这个世上却永远没有一种花可以开过一年四季;就如同最美好的感情,错过了这一季,来年便是同一池花叶也不会是当年的风景,很多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没有后悔可说。 “看过了清姬的故事,你还是不能下定决心么?小良,表面上的决然并不是真正的决然,若是你真的不在意,又怎会像现在这样,连相处一刻都做不到?” 阿零轻轻回眸,望上小良默默看来的眉眼,殿下的确是有看人的眼光,她的小良是块璞玉,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当然清衡也很好,却是那般的性情,着实沉重了些。 只是外人的看法永远都只是外人的看法,再是沉重的感情若是她自己真的不愿逃开,那么何不努力再面对一次?本是可以将真实的自己瞒了她一辈子的人,他却是选择了剖白一切给她看,这样的心意不用她来说她也一定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有了如今的进退两难不是么。 很多话不用点得太明,此刻的阿零仿佛又变回了原先那清清淡淡话少却是什么都一语道破的样子,小良微微抿唇,抬眼望上自家主上的侧颜,听见她柔柔在风中说,很多事情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你放不下,就莫要等到对方放下了,再来后悔。 这一日的出游,说是陪着主上散心,倒像是给她排忧来了… 陪着自家主上在石桥上静静赏着荷花,小良心情复杂的撑开竹伞,为主上挡去了头顶艳阳。该说的话点到为止,片刻之后阿零又开始絮絮叨叨扯上了其他,微微偏头她笑着同小良抱怨面纱太厚戴着好热,说完一偏头,却是穿过那满池清泽杨柳依依,一瞬,对上了池塘对岸一双微微直愣凝望过来的眼睛。 那双眼,漆黑如墨,那张青隽的容颜,飘然若仙,那一刻四目相对,阿零在风中轻轻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墨瞳之中幽蓝光亮一闪而过,很快,却是全然被对面那双视线直白的双目看了个真切。 美人如斯,轻纱覆面,墨瞳清冷,拒人千里。那一刻,便是那拂面而来的微风都带上了最清甜的味道,若是旁人定会觉得那是花香,却是此刻,微微愣神视线火热直直凝望上桥头那抹幽然身影的年轻男子,心中所有的念想都起了变化。 那清风细软,就仿佛是轻抚过了那纤长的颈项带起的最柔美触感,那清风轻柔,就仿佛是萦绕上了那妙曼身姿带起的最诱人温度,还有那清风微凉,就像是她轻抬眼间淡淡望来那一眼扬起的清冷高贵,直至那清风带着幽香绕过她的雪肤黑发微微揭开了面纱一角却是遗憾的再次落下,风从桥头而过穿越柳枝终是轻轻拂过他的身心,那一刻,便像已是将那桥头静静而立的佳人一瞬拥入了怀中,那样的芬芳旖旎,简直叫人心颤战栗! 便是这样隔空一眼,甚至连对方的容颜都未能看见,心头竟已是起了这般的绮念,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容颜半掩,却是诱人愈盛,下一刻,就在对面那冷冷望来的墨瞳一个轻转错开,美人转身便似欲走,那一刻入眼的竟是那眸光冰凉的眼中瞬间流转而过的幽蓝光泽,池边的男子一瞬心悸举步便要追上去,却在下一刻被身后的人一下拽住了胳膊。 他猛然回眸,一身银白的华服在阳光中带出清贵光晕,那冷冷望来的墨瞳里却满是傲睨,四目相对,那样的寒意中对方却是没松手:“今日私自下界,不要生事。” 不要生事?他当他是在同谁说话? 下一刻白衣男子勾唇笑起来,那个笑容比眼神更冷,他甚至不屑于开口,只是扬手狠狠欲甩开钳制,却是不想被对方死死扣住了不放。 “那是个孕妇!”对面,那双永远淡漠的黑瞳里终是透出了一抹冷色,甚至有瞬息的狠戾一闪而过,却是被满心挂念着美人的太子漓尧忽略了过去。 只是,饶是没有看见那抹隐藏至深的戾气,这番举动亦是超出了他对他平日的认知,这个是那个漓昇?一贯冷静淡然什么都不在意的漓昇却是为了个女人跟他起了冲突?下一刻墨瞳冰冷漓尧唇边的冷笑愈深,他突然发觉如果一件事可以把他逼成这样,倒是让他更加欲罢不能! “孕妇?呵,”漓尧嘴角的笑意冰凉肆意,“你不说倒算了,说了倒是提醒了本宫,本宫什么女人没玩儿过,却还真是,没睡过孕妇!~” 说完漓尧凝上灵气一下挥开漓尧的手,冷笑而去,原地,漓昇神色冰冷的望上漓尧的背影,下一刻偏头望上那已是没了人影的桥头,墨瞳之中带起一抹深意。 另一边,阿零搭着小良的手臂转身下了石桥,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小良小心的搀扶着自家主上往后张望了一眼,深深皱起眉来。 刚才在那池塘边上那死死盯着主上看的男人是谁?那么放肆的目光看得她心里不爽极了,怎么会有这么没有分寸不知廉耻的人!主上想必也是因为那人才离开的,真是毁了一日的好心情! 小良愤愤骂着,没有再提起那登徒子免得给自家主上添堵,心里却是暗暗下了决定以后不许她家主上一个人出门了,便是带了面纱出来还惹了这样的事,要是下次被殿下知道了他还不出来屠城?! 心中这么想着,小良微微加快了步伐,却是没有发觉,当两人走过街口一个转身上了通往城主府的小路,那一刻,清幽面纱之上,那一双清亮墨瞳之中却是一瞬扬起了绚烂光彩,耀眼,冰凉! 八苦劫难,剩余的四个,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攸关的都是人活一世所拥有的感情和*。不同于生老病死这般的自然规律,余下的四苦并不是所有人一生之中都会遇上的劫难,却是相比生老病死这般因为无法避免而被很多人平静接受的客观存在,余下四苦,也许才是遇上其中任何一个都能将人折磨到痛不欲生万念俱灰,故而这四苦才是历经劫难洗去所有冤业的关键,而今日出游,不其然的偶遇,却似让她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白衣清贵,神情倨傲,虽是隐匿了原形那一身灵气却是让阿零瞬间就察觉到了之前那荷塘对面年轻男子的身份。天界皇族,她没有见过的面孔,是夙寰的后人? 那一刻,清幽墨瞳里蓝光一个流转,下一刻嘴角已是扬起清幽笑意。 有的时候,复仇这种事,并不一定需要你花费多少心思,对方便会上赶着出现在你面前,叫嚣着求你砍他~那么,对于这不管不顾硬要扑上来的恶犬,她该是给他准备一柄锋利的兽夹呢,还是一杯,香醇毒酒? ------题外话------ 今天有二,二更晚上发! — 另通知,本来今天是最终回的,结果白今天上了精品推荐,推荐三天,期间编辑要求不能设置完结(因为精品是连载文才能上的推荐),所以白计划之后调整剧情,万更到13号设置完结,因为后面就是番外了字数够不上更新要求。而加长的部分会把主线剧情调整一下,将重要的内容和感情线写细腻,不会是滥竽充数的内容,大家放心╭(╯3╰)╮ 一直更文到现在的亲们,这个大结局更行力度不是太给力,大家就当做是一个篇章看吧,请假上来没有大力更新白跟大家道个歉,后面会保质保量写到13号完结!大家么么哒!   ☆、026 大结局 勾魂摄魄(二更) 是夜,城主府,后院静谧,下仆们早早就去了前院歇息,便是连大头和无颜此刻都没有守在主卧厢房门前,会出现这样情况的只有一种时候。 内室温暖,空气中浮动着浅浅旖旎的气息,雕花大床落了帐,白色的纱帘微微轻摇,片刻,一只大掌探下叩上那雪白脚踝上的银镯,他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这个不能拿下来?” 墨瞳里含着水样的幽光,阿零开口,声音迷蒙:“不能…” 呵,他轻笑了一声:“这个再晃下去估计整个云海城的人都要听见了~” 阿零脚踝上的银镯是仙器,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越声响不大,却是能随着灵气的波动传出很远,本来她还没发觉,结果被他一提醒猛然反应过来抽了一下:“那怎么办?…当初戴上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会…” 阿零说到一半咬咬唇顿住,“会什么?”结果某无良殿下笑起来追问,那薄唇轻扬带起的弧度蕴着淡淡邪气,望上那双含着揶揄笑意的金瞳阿零皱了皱眉回避掉故意暧昧的问题,下一刻他轻笑出声,长指理过她耳边微湿的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要马上说。” “嗯…”阿零轻应一声,双颊微微绯红,轻轻的她垂了垂眼,便是连那密长微卷的睫毛上都萃着淡淡的水汽,伸手,她环上他的肩:“没事的,没有不舒服…其实很舒服…” 软软的声调从齿间溢出,羞涩起来的小丫头微微抿唇阖上了眼睛,高处,那默默凝视的金瞳里带起绮丽的光泽,他轻声叹息,俯身,吻上她的唇。 后半夜,洗浴过后换了衣衫,阿零软在被褥间,已是一动都不想动,腰间,温热的灵气隔着里衣自掌心传递而来,她舒服得长长舒了口气:“可以再往左边一点点,那里酸。” 相拥而眠,一夜静好,身后,昼焰行单手支着头神色微懒的望上前方丫头那一床如锦缎般铺散而下的长发,指尖撩起一簇,轻轻把玩。 “今天同小良出去了?” 清清淡淡一声问话,阿零随即睁开眼来,果然她在这家里就没有一点*,想着,阿零撑着腰,费力翻过身来:“就知道你要问,正好其实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来着。” 片刻之后,内室之中一片静默无声,只有桌角那一盏明晃晃的小油灯偶尔在光影明灭间爆出一声轻响,气氛死一般的压抑。对面,那清幽竖瞳已是恢复成了平素里最冷淡冰凉的样子,阿零也坐了起来,披着披风端端坐在床头一副乖巧的小模样,却是映入那金瞳之中带来了更深的冷意。沉默良久,望上那温顺却是没有一丝退意的小脸,昼焰行忽而勾唇冷笑起来:“阿零,你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么,你是在同本座说,你要公然出轨,的意思?” 一句话,微微咬牙,一瞬冰冷戾气的波动让阿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嗯…下一刻她轻轻摇摇头,垂着眼小声开口:“其实也不算是出轨,因为是‘求不得’,所以是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你还真敢说!”下一刻某殿下终于忍不住一瞬破功骂出口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她的死脑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大着肚子怀着他的孩子跟他说要跑去见一个对她居心不良的男人?!她这是要气死他气死他?! “你先别生气…”阿零抬眼一副乖巧讨饶的样子糯糯开口,一双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根本不忍直视。重生之后丫头什么记忆都没有倒是这副心性保存得实打实,每次都用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施苦肉计她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昼焰行冷着脸一把抽出手来不让她牵,下一刻阿零哼唧着跪坐起来伸手就去抱他,那么大个肚子他怎么敢推她,某殿下憋得内伤死死咬牙:“昼零!” “你不要生气了…”她软着嗓子开口求他,那个样子倒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让他心口一阵发闷,其实阿零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一招用得着实卑鄙了一些,只是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同冷冷笑着出言讽刺比起来,她知道他表现得越是激动越是凶狠,其实就越是说明她还有争取的机会… 她狠着心,利用宝宝留着他,利用现在自己这样的状况逼着他不敢说一句重话不敢动她一下,她是知道的,知道这样的事情依着他的心性会是怎样的忍无可忍,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开口来提是多么的自私自利,只是眼前除了这一条路,她找不到更好的方案了,饶是平日里总是做出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整日里表现出的都是健康积极的状态,却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体内的浊气虽然没有影响到孩子却早已是将元神侵染得不成样子,她已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这样的理由,终是不得言说,所以她只能用着苦肉计,说着她能想到的一切安抚的话,紧紧的搂着他禁锢着他,逼着他听下她所有的理由。 她说她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被对方占了便宜,她说那个人她看着都觉得恶心,所以只需要再见一次,她就能保证破了‘求不得’苦,便是连样子都不会给对方看上一眼; 她还说,如果他不答应,她私下还是会去做的,那才是真正的出轨,所以她不是为了气他才来请求的,她希望他不要生气了。 最后她说,他之前能表现的那么淡定,一定也是因为他想到了这一次她重生,神族的那群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她回归,所以他们一定会前来阻止,正好可以构成她飞升的踏脚石,只是如今稍有变化,她希望他还是能接受她,支持她… 她低着头蹭着他的颈项,轻声轻语说出这些话,身前,那明明温暖的身子此刻却是有些轻颤,纤弱,而委屈。她在紧张,终是不愿看见他生气他难过,她这个样子,比起那苦肉计来还要让他愤怒烦躁,她究竟想要他如何,因为心疼就妥协,接受一切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却是,心里带着这样的情绪,下一刻他却仍是不可控制一般伸手,轻轻揽上了她的腰。那个怀抱沉默而温暖,他搂紧她,一刻,松开手来:“阿零,你若是非要一意孤行,就说出你心里真正的理由来,否则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金瞳淡淡注视而下,他冷冷的望上她的眉眼,看那墨瞳之中微不可查的闪现一丝动摇,下一刻她垂眼避开了视线:“如果还要再说一个理由,那么是我想要报仇,因果轮回本来就是善恶有报,如果这是上天设下的安排,我岂有不受之理。” 再抬眼时,那墨瞳之间已是带上了最坚定的最清冷的光,四目相对,他深深凝望,终是良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倾身过去将人搂进了怀里。 若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理由,那么便是她不说,他也能知道,会是什么了… 这一场重生的宿命,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押注再大,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此刻,豁出一切都要下注的现在,他的阿零,恐怕已是无路可走。 求不得,怨憎会,这一举拿下两苦的机会,既然如此,就让前世的仇恨在这一世好好清算,清衡的仇,阿零的仇,依着他的性子,早已足够,血洗天庭! —— 次日,依旧是那般风和日丽,一夜未眠,当初生的朝阳缓缓升上天际,那样的悠远宁静,却仿佛是最后一场浩劫之前的肃穆苍凉。 一早,夜清衡和小良便是出发赶往了酒吞童子所在了北山,佘青和夜福照旧监视着青岚准备仪式所需的一切,清晨的空气中还带着微微凉意,城中荷花池,一池的碧色莲叶上露珠滚滚,娇羞的荷花还未绽放,亭亭立于水叶之间,含苞待放的样子带出的是欲语还休一般青涩却诱人的美。 成熟丰腴,却又淡雅出尘,昨日惊鸿一瞥的佳人,便是如同这池塘之中正值当即的娇花,那是不同于他在天界见到所有女人所拥有的气质风韵。孕妇啊,竟是个有夫之妇,守在桥头,太子漓尧气息微乱,长指在那一刻都不自觉扣紧了白玉石栏,眸光愈冷。便仿佛,正是因为她那般的身份才带出了更加叫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已经被染指过的女人,那旁人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冷姿态,撕开这样的外皮,她在别人身下婉转柔媚屈意承欢之时又会是怎样的魅惑勾人?! 想到这里,那样的画面简直叫人热血沸腾,下一刻,墨瞳之中带起如狼般的幽光,亵渎之心,掠夺之心,沾染玷污属于别人的东西的疯狂肆意将一身清贵的太子殿下心底最深处的乖张扭曲催生到了极致!隐隐的,那清冷空气中已是远远传来了声声铃动,血红着眼漓尧一瞬抬头,眼看着前方青砖黑瓦之间,薄雾袅袅恍若仙境的地方,隐隐,现出一抹清幽身影来。 那泠泠轻动,自雾中而来,带起的,是勾魂摄魄一般的清越幽冷。银镯相撞,声动伴随着灵气漫漫,便仿佛无数轻柔无形的手心自雾中伸展而来,轻轻触上了眼角眉梢他身上的每一处,刹那之间酥软了身心,带起阵阵战栗! 那一刻,便是全身的灵气都一瞬散了,一头墨色长发顷刻化作银丝,眸中含着血色的黑雾褪去,点点晶莹的碧蓝色幽光沁透而出,带出的,却是更加痴迷贪婪的光泽!那一刻石桥之上太子漓尧已是完全现出了原形,那一头银发一双浅瞳,那被视作皇族最尊贵的身份象征的特质,却是很有可能在这一刻,要了他的命! 清晨的幽光方才吐露,一点一点将四周薄雾染成金色,再是将雾气缓缓驱散,却是,那片花叶彼端的石桥四周,却像是笼罩上了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阳光退避,雾气愈浓,站在池塘对岸的街角,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漓昇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看那青绿色的雾气之中,纠缠着成百上千个浑身*面容狰狞的女人,那一双双手从女体之上延伸出来,拉出几仗之远,轻轻包裹上了漓尧的全身,半透明的手臂看似轻柔,却是掐上了他的颈项他的四肢,那一个个没有完全成形的女人脸上,分明带着最怨毒的笑意! 上古秘术勾魂阵,在吸收了“生苦”的鬼女地狱之后,被阿零发挥到了极致。那远方雾气中淡淡而来的身影,此刻已是渐渐清晰,一身墨色华服,一缕黑纱覆面,雪肤黑发衬上那样一双眼,这样的女人,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之妻,冰冷压抑得叫人心惊,漓尧到底是那只眼看出了美看出了诱惑的?!而此时此刻,那薄雾之中蓝黑色的眼眸里清泽流转,带出的灵气阴冷肆意,那般的强大,根本不是漓尧或是他,能够匹敌的实力! 上有天妃的梦兆在前,他却仍是一意孤行私自下界,只因一句天庭无趣; 无论对方是怎样的女人,在他对怀着身孕的女人都能起了邪念的那一刻起,他已是不配再得到任何同情。 肆意得以为自己的身份便能让他藐视一切天兆么,贪婪得认为自己的地位就可以让他无所顾忌的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他阻止过他的,是他自己不听。 那一刻,那一贯淡漠的黑瞳之中带出的是至深的冷意,下一刻漓昇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远方,伴着足踝银镯轻动,阿零已是翩然来到了石桥边,望上那双浅淡眼眸,对上里头直白炙热的欲念,她轻轻止步,停在了他身前。 那一刻,想要触碰却似不能动作,想要说出一句赞美抒情的话来,脑海之中却是一片空白,痴痴望上那双清幽墨瞳,漓尧已是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深渊,敢问,敢问夫人芳名?颤动着双唇他努力问出口来,下一刻,阿零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前方那被鬼女攀附几近淹没却是带着痴迷笑意的容颜,她轻轻勾唇笑了。 笑着她说,灵鸢,我叫,灵鸢。   ☆、027 八苦劫难 诛神之战! 幽深清冷的小巷,便像是吞没了所有阳光,时间在这一刻都仿佛没有了意义,迟缓停滞。 周围的景色,像是黄昏交织着黎明,给四周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朦胧的灰,一眼望去,能看见的一切都不真实,周身冰冷中,唯有前方一片温暖,视线模糊中,只看得清前方一道身影,那墨色衣衫飘摇若影,轻轻带出的香味勾魂摄魄,要抓住,不能走!踉跄着,随着那抹幽香漓尧一路跌跌撞撞跑进了巷子深处,很快,就没入到了前方光阴灰暗的一片虚无之中。 她说,我叫灵鸢。 灵鸢,是他父皇曾经的女人! 当年的她,也是这般清冷而妖娆的么,也是这样,冷得拒人千里将一切贪恋冻结成冰,却又艳得摄人心魄将所有*燃烧成灰!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女子,那么美,那么高贵,他多想揭开她的面纱看一眼她的脸,他多想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亲一亲芳泽,朦胧之间,有清越笑声在耳边萦绕,笑着要他快来,那眼前的每一步,她就在前方唾手可得处,却是一步向前,伸手之时每每只能触上那轻纱一角,柔软细滑之后,怅然若失。那般挑逗的姿态,那般魅惑的眼神,她笑着一路引着他往浓雾深处走,最后停在一间院落门前回眸冲他笑,笑过她推门就进去了,他连忙跟上,一头扎进了前方那幽冷黑暗的空间里。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顷刻浓雾弥散,露出的地方,一个拐角,一面白墙,哪有什么院门! —— 清冷院落,破败不堪,门庭内是枯败的树木,假山碎石散落得遍地都是,破败的木门上绢纸碎成一个个破洞,吹出萧索阴冷的风,绕过庭院中央垂下的白色幡卦,漓尧愣愣抬眼,他发觉他把人跟丢了。 缓步移动,神智不清,此时此刻的漓尧其实已经察觉出了异样,只是,常年长在深宫内院心高气傲的他本能的不愿承认自己被媚术蛊惑的事实,从来活在父母的庇护和众人的追捧之下的他,实则也并不具备一颗坚定的内心和打破一切禁锢的毅力,很快他便这样一路沉沦了下去,渐渐放弃了抵抗,走过那覆满青苔的石阶,他推开破旧的木门进了内堂,晃眼看见内堂正中高高悬挂白底黑字的“奠”字,这分明是个灵堂的破败院落却是完全没有唤醒他的理智,他心心念念,还念着他的美人。 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绕过内堂,走过荒草丛生的走廊,感受着脑海内冥冥之中的牵引,漓尧一步一步走近了内院,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房间门前。 彼时的漓尧已是完全没有了之前清贵无双的模样,双目赤红,俊颜上带着一抹酡色,便是身上蹭了灰玉冠都歪了,他都丝毫没有察觉。被门梁绊了一下,漓尧一下扑倒摔入了房间,手心一下触上一抹冰凉细滑的布料,他捡起来一看,竟然是那美人的面纱! 漓尧迷茫抬眼,就着那昏暗日光看见了前方一路铺散的黑纱,外罩,长衫,罗裙,银簪,浅瞳之中一瞬带起炙热痴迷,漓尧连站起身都不愿意了,竟是这样四肢趴伏在地上沿着那一地零散的衣装朝着里屋爬去。好香!好香好香!他喃喃着污言秽语,捧着一堆女子衣物在地上狗一般爬行的模样已经完全不是昔日天庭那众星捧月美人在怀的太子爷。心智全失,爱欲攻心,他终是一瞬拐弯来到了那内室门前,透过破败的纱帘一眼望去,那古朴的雕花大床上,一美人正安安静静的背对着他坐在床头,那一头青丝披散,散在丝滑的莹白里衣之上,盈盈光晕之中,如真似幻。 下一刻,漓尧一下丢了手中宝贝一般收集来的衣物,恶鬼一样扑了上去! 那一刻,纱幔翻飞,他一下翻身而上压着她的双臂就狠狠摁在了床头,那一刹,长齐脚踝的青丝飞扬一瞬散开扑了满床,他在清冷的月光里看清了她的脸。那张容颜,如月般皎洁,如玉般莹润,她有着一双世上最透亮最奇异的蓝黑色眼眸,衬着那雪肤黑发那般精致的五官轮廓,带出的是最圣洁最迷人的诱惑!什么是神女,这才是真正的神女!天宫之上,那环肥燕瘦或清纯或妖娆或艳丽或出尘各式各样万种风情的美人儿都似在这样一张容颜这样一抹气质之下刹那失去了光彩,当年她战死沙场,真是他父皇天大的损失! 低头死死凝望上那双浅浅带着笑意的眼,漓尧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很紧张,紧张得浑身是汗连额角都爆出了青筋,下一刻,他终是小心着伸手轻轻覆上了她里衣之下高高隆起的肚子,却是见那轻柔眉目间一瞬扬起一抹风情笑意,笑着,她伸手来过他的掌心来,轻轻按在了自己胸前。 那一刻,便是连呼吸都一瞬停滞,下一刻,心跳漏掉半拍的一秒间,漓尧已是疯了般死死搂住身下的美人低头疯狂地吻了上去! 那破败的院落,鬼魅般飘忽的床幔之间,漓尧看见的,是雪白的大床之上,温柔笑着躺在一床的月光之中静静凝望着他的美人。这一夜,注定会是他难以忘怀的一夜,从未有过的疯狂痴迷,从未有过的奇异体验,衣衫滑落,肌肤相亲,兴奋之中他甚至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呜咽的呻吟! 却是,从那破了半扇的木门之后看去,真实的场景,那是一间满是灰尘潮湿发霉的暗室,那布满了蛛丝的破旧大床上,全身绯红急不可耐的男子正压着一滩没有形状的诡异白肉又摸又亲!那团白肉之上,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却不仅仅是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她”用着所有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他,“她”用着每张嘴热烈的回吻着他,“她”从身体里伸手抽出肉条一样的四肢,蠕虫一般盘到了他身上,越缠越多之后,那“四肢”便像融化了一样连成了一片,将内里衣衫不整的男子层层包裹“吞噬”了进去!只是陷入幻境极度兴奋的男人什么都没有察觉,还在忘情的亲吻着… 这样令人作呕的画面,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本人就是个变态的无颜都看不下去了…依照主子指示前来监视的无颜守在门边,终是在差不多要吐的当口缓缓转过了身去。 —— 幻境之外,天高云淡,晴好的天气初阳驱散了清晨的雾气,整个云海小城已是笼罩在了一片和谐安宁的氛围之中。 城外十里,偏僻隐蔽的一处云海深处,四周的景物看着完全一样,若不是熟悉门路之人,断不会想到这个地方竟是有一道通往天界的大门。手持金玉令牌,漓昇站在云海深处,默默望上头顶上方那片不断吞吐灵气的祥云,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时至今日,终是做了他想了多年的事,却是仿佛心头并没有因此畅快一些,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未曾扬起。 天帝长子,当年云歌天妃唯一的骨血,却是在天妃离世,当年凤岐山云家败落之后,彻底被众人遗忘; 昔日天妃难产而亡,其实死得蹊跷,只是昔日云家动荡天帝肃清朝野刚刚把持朝纲,水月天妃的家族趁势而起,水月天妃亦是蒙受盛宠怀上了子嗣,政权上的事远不止死去一个女人生下一个孩子那般简单,那一场浩劫,云家急速陨落蓬莱山借势崛起,待到漓昇长大能够分辨是非之时,云歌天妃已经亡故多年,漓尧也已册封太子,事情早已成了定局,便是再有下仆前来向他透露当年天妃的死因,听在根本没有见过生母的漓昇耳朵里也没有实感,说实话,他对这些人,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的,都没有一点感情。 所以之后的时间里,他的冷漠淡然并不全然是装出来的,只有内心真正不在意的人,才能装出最无懈可击的表象来。过着自己清淡的日子,依照他人的需要扮演成他人喜好的角色,他这样过了多年,日子也算简单平静,直至年前南海叛乱,太子请命领兵平定,他跟随出征之后,见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世界。 他在那一刻萌生了走的想法,回到天界之后偶然得知了天妃梦兆的事,找到了突破的那个点。 他并不是为了报复水月天妃才透露了灵鸢神女的事,此次下界,他也并没有一定要设计陷害漓尧的打算,可以说,他是把一切都交给了命运,交给了漓尧自己做出选择;而如今的局面,恰恰是他所有选择都是最不应该的那个,才把自己逼到了这般境地,漓昇想,他这也许可以算作是顺便帮他那枉死的母妃报了仇。 那么此刻,他又该何去何从; 就此离开天界成为堕神?还是回去,编织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等候天帝发落?漓昇低头沉吟,下一刻时辰将至,感受到令牌的灵气,头顶祥云洒下金色光泽开始微微张合,漓昇抬起头来,却是在将将看见那入口缓缓开启的那一刹,忽然感受到了身侧急袭而来的冷冽灵气! 漓昇在感受到攻击的那一刻便一个侧身急速避让了开去,一瞬凌跃上空中错开身位,他反手就抽出了腰间长剑向着身侧刺去! 漓昇的灵气实在漓尧之上,冷静的心性配上沙场征战的经验,让他感官敏锐身手矫健甚至瞬间就避开了第一道攻击!那一刻,犀利剑锋带出致寒的戾气,一瞬裹上剑身透出极其纯净的墨色光泽来,下一刻,剑锋横扫之间,凌冽剑气一瞬袭出直刺敌人的眉心,衣袂翻飞之间对面那墨色眼眸之中蓝光一闪而过,阿零微微勾唇,扬手幻化出五指尖刀便朝着那剑风急袭而去! 腹中的孩子影响到了阿零的速度,却是不妨碍她此刻仍旧速度惊人攻击得叫人难以抵御!那指尖尖刀犹如细长指甲,根根浸透精纯灵气迅猛非常,一瞬袭向无形剑气,灵力碰撞之间尖刀瞬间就将漓昇的剑气全然撕裂,再是指尖一扬,搅动劲风便朝着下方的漓昇攻去! 昔日的越山武神灵鸢,神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大杀器,这个只存在于古籍之间传闻之中,只言片语却是勾勒出无比冷厉夺目形象的神女,此刻便是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死死咬牙,下一刻漓昇扬起手中长剑奋力相迎,阿零的神兵是与生俱来的仙器,如今神格圆满倾注强大灵气之后根本不是一般神兵可以抵御!长剑锋刃割上细长尖刀的那一刻,兵器碰撞迸发出激烈火光,近处,那双蓝黑色眼眸映上金色光亮带出最绮丽傲然的美,下一刻,指尖一个轻动,便像是切割纸片一样,漓昇眼看着掌心长剑在尖刀划拉之间寸寸断裂粉碎消散,神器毁灭的那一刻,漓昇一瞬愣神,下一秒,灵气瞬间撞入心头呛得他嘴里一下含了一口血,死死咬牙朝身后翻去! 仅仅一个回合的拼杀,实力悬殊已然十分明显,低头吐掉口中血水擦了擦嘴角,漓昇半跪在地一瞬抬眼望上半空之中那抹黑色身影,看那巨大蝶翼在空中轻轻舒展,看她双目清冷黑纱覆面带出最极致的阴寒,这一刻漓昇只觉自己今日凶多吉少,却是那样的情绪,全然都没有反应到那张脸那双墨瞳之中。 他过于淡然了,淡然得就如同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无关,等下是生也好死也好,他都毫不在意一般。 这样的反应微微让阿零有些意外,她没有马上再攻击下去,而是悬浮空中静静看了他一刻,眉目间带起一抹思量来。 这个人,早在昨日桥头与那太子初遇的时候她便发现了,一身黑衣,如同影子一般跟随在太子身边的人,身上却是带着皇族特有的纯净灵气,让人很是在意。如今那“求不得”之苦正在破解之中,此时此刻她容不得一刻干扰,既是一同从那天界下来的,就一同留在这八苦云海如何,她已经准备弄死一个皇室子孙,不介意再多一个! 下一刻,清冷墨瞳因着心中杀意一瞬带出嗜血冷厉,下方,单膝跪地漓昇死死咬牙望上那双冰冷的眼,脑海之中理智全然断线的那一秒,墨色云雾忽然从他体内一瞬爆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那一刻,衣着爆裂纹鳞生长的声响从那厚密云层之中一瞬传来,灵气骤然激烈之中阿零后退了一步,冷冷看着一只覆满黑色细鳞的指爪撕破云雾一下跨出来,震得云层深处的空间都剧烈得抖了一抖!下一刻,黑雾消散殆尽,终是现出了云端那只体型巨大威风凛凛的黑龙,铜铃般巨大的龙眼一瞬望下,触上那冰凉眉目,他扬起利爪,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 —— 云海城很小,很快那阵恐怖的吼叫声就传到了城外北山,山脚之下,小良偏头望上声音来的方向,那里云层太厚什么都看不清,她停下脚步望了一眼,回头却是看见前方的夜清衡正转过身来看着她,两人沉默对视一秒,视线错开,均没有开口说话。 这样的诡异气氛已是持续了几个月,原以为能随着时间渐渐消磨掉的尴尬,却是似乎越来越重。 这几个月,小良想了很多,也观察了很多,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之前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没有那么容易释怀,对于这个人这份感情的投入,似乎远比她原先以为的要多得多…不能常常直接接触之后,她反而是在暗地里在意得更多,她发觉,自从她不再去前院之后,他就不再在每个夜里都提出一些让人忙碌的要求,酸枣糕他没有再吃了,杏花酒他也没有再喝,那之前央着她提出要的披风,她没有做出来他现在似乎也不需要了,是啊,渐渐变暖了的天气,入夜只觉凉爽宜人,又怎会再需要那样的东西… 他这个样子,便像是因为她的离开,生活看着如常,实则却是有了很大的变化;就像是他在无声的告诉她,其实之前那所有的要求都不是他真的需要的,他只是想要找她来做件事,因为他喜欢她在身边的感觉,两人便是随意说说话,他也是同她一样感觉高兴的。 这样的念头盘踞不散,开始让小良觉得羞耻到无以复加,她什么时候居然变得怎么自满了!而同时,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都是他刻意为之做给她看的,为的就是要她产生以上的想法,只是这样不是显得自己在他心里更重要了么,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样厚脸皮的认为下去… 便是纠结了,愈发在意了,她甚至觉得他脸上不常常再有的笑容他浑身越来越冰凉的气息都是因为她,便是这样一面难以抑制的想着,一面嗤笑着自己自我意识过剩,她开始愈发不能同他独处无法跟他对视,这样的表现太过明显,便是连那羞与人言的纠结矫情都被主上看了出来,她劝她把握一次机会,不要等到对方选择了放弃,才来后悔。 不要等到对方放弃了,才来后悔…那一日,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心头抽搐一般疼了一下… 于是,便是有了这一次北山之行,直到这再一次的独处,她却是发现,一切似都已像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也许那一句放弃,已经来临… 低着头,沿着山间石阶一步步往上走,小良一路默默想着心事,两人之间距离隔开了几步,这样的疏离完全不像是来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该有的,她太过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甚至没有发觉经过的那片黝黑树林里,从很早开始便藏着一双闪动着冷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下一刻,就在小良抬脚踏上身前那看着毫无异样的石阶的那一霎,脚下的土地忽然猛烈晃动一下行程了一个漩涡般的深坑,她一脚踏空陷了下去! 酒吞童子喜好处子,作为诱饵引出“五阴炽盛”的宿主才是她今日来的目的,结果却是因为一路纠结着独处的事情被她忘得一干二净!遇袭的下一刻,小良死死咬牙伸手去怀里欲掏出沙漏,却是忽然感觉脚踝处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缠住了她的脚狠狠把她往下拽去!那一刻的变故完全不够她反应的时间,她已是被拽入深坑一下没到了脖颈处,呼吸一瞬压抑的瞬间,忽然有温热掌心一下扣上她的手腕把她用力往上拉了一把,咳咳,小良咳嗽着奋力呼吸,抬眼艰难对上那双清冷墨瞳。 “别放手!”他沉声叮嘱她的下一刻,小良亦是反手用力扣上了夜清衡的手腕,他随即发力把她一把拽出来一半,那一刻,这整座北山竟都开始剧烈晃动,大量泥沙石块滑下,竟是从剥落的山体内部现出了如同生物皮肤一样的东西!“酒吞!”下一刻,山顶方向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竟是一只肥硕的手臂一瞬从山顶爆出来,五指重重抓在了山脊深处! 长眠于山中的“酒吞童子”终于醒了,此刻正是在精神极度亢奋十分危险的状态!挥舞着手中战斧,他一样一样将各类好酒端出来摆放到身前,然后似有一坛不喜欢的,他生气得怒吼一声提起那个酒坛子就往外摔去!酒坛砸上岩石碎得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箭雨一般袭来惊得小良一下叫出声来,下一刻夜清衡一下伸手把她往下摁了摁扬手一挡,第一波箭雨袭来,他竟是成了她的屏障,耳边瓷片掠过带着嗖嗖的声响,小良吓得方要开口说话,便见一片碎片一瞬从眼前飞过是那样的近,再抬眼时,竟是发觉那青隽容颜之上隐隐多了一道血痕! “你…” “低头。”她慌乱开口的那一刻,却是被他简短打断,说着,他伸手再是把她的头往下压了压,倾身挡住了整个洞口。这样的动作实则很费力,他一面要用一只手扯着她不能让她掉下去,一面还要尽量压低身子避开飞溅而来的碎片,耳边传来的,是酒吞童子狂放的笑声,那一刻,脑海之中滑过的那白皙面容之上深长的血痕,小良突然发觉自己心疼得要命,她宁愿掉下去或者自己面对碎片,也不要他为了她做到这样!… 这一刻,她终是直观的面对了自己的感情,不是那一夜那心头朦胧的情绪,也不是这三个月来苦苦否认的真心,她的确是喜欢他,很喜欢他,莫名就这样喜欢上了一个才相处了短短不到半年的人,即便他别扭奇特心思太重,即便他从来都不曾放下戒备在她面前表露过真正的自己,她却还是喜欢上了,甚至连他所有脆弱不安敏感倔强的一面她都是喜欢的怜惜的,愿意全心全意去呵护包容的。 她知道喜欢这样一个人很辛苦,但是她愿意辛苦,她知道自己很普通很渺小,爱纠结,爱多心,总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愿前行,这样的她,同完美搭不上一点边,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不想退缩也不想再逃避了… 他们都不是内心强大的人,却是可以互相填补彼此的软弱,他们都是有缺点的人,却是可以互相包容理解。在她最纠结最回避的时候,他却是一直在原地驻留,在她身陷危机的时候他奋不顾身,这一点其实早在数月前坠落洞穴的那一次他就已经做过,却是她执着着纠结他的隐瞒,刻意忽略了这般最真实的付出。 下一刻,扣在手腕的掌心一下发力把她拉出漩涡,那一刻他已是转身提剑而上攻向了那山顶的酒吞童子,身躯庞大的山顶巨怪,力大无穷却是行动缓慢,不过多久便是被打的遍体鳞伤一瞬吐出了体内灵魄! 剧烈晃动的山体终是在下一刻回复平静,他回来的时候,神色依旧是惯常的云淡风轻,淡淡看着她,他笑起来,笑着他说,他的灵力里就是缺了一个张开结界的术法,关键时刻还是很受影响啊… 望着那薄唇轻轻弯起的那抹弧度,看着那似聚满了点点繁星的夜空一般的青黑墨瞳,下一刻小良也笑了,似是第一次笑得这般舒心柔和,笑着她说,夜清衡,我们在一起吧。 当年的往事,我听佘青姐姐说过,她说当年,你为了救殿下一命,不惜代替他死了一次,之后一直被封在玉棺里过了万年,只因当初你以为自己在殿下心中并不重要,所以选择了舍弃自己成全他的幸福,当时我听着这些话,就想,到底是怎样一个缺乏安全感又别扭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啊… 常年在一起的人,彼此之间的情意,就算是不善表达,想来也不会全然让对方体会不到,只是那样的感情却是不够,是不是?你想要的是更多的,是全心全意的相待,是看作最重要的人一般的重视,所以你想到了牺牲,想到了用这样的方法留下一个印记,同时也是一次最完美的试探,于是便是有了之后的万年,两人都是苦苦煎熬,直到回归的那一日,的确试探出了你想要的结果,只是你可曾深深,后悔过? 太过敏感,太过细腻,太过不安到了何时都算计太多的时候,便会出了问题; 若是对方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条件的接受自己喜欢自己,那么就是他要的真心,其实这一次的试探,他想要求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她喜欢上的,就是会做出这样复杂沉重到可怕却又是单纯幼稚到好笑的事来的,大男孩。 “只是这一次,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你不用再试探我的真心,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也不会再逃避不安,因为你已经为了我做到了最好,我已经知道了。”轻言轻语,说着这样的内心剖白,小良低头有些微红了脸,却是努力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以后,我们就好好的相处,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会好好去了解,好好去接受,我有时可能也还会不安还会消极,需要时间才能克服掉坏毛病,但是感情就是这样,即便是有难过的时候受伤的时候,也不会影响对待彼此心意,这才是感情真正的样子。” ——所以夜清衡,我们在一起吧,就这样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那暖暖的一番话,一字一句,缓缓沉淀到心底,填补的,似是那千万年来都未曾填满过的内心。墨瞳清润,淡淡凝望上对面那双澄净眼眸,永远是最认真最忠心的,永远是最可靠最真诚的,这就是小良。在他初见她的那一日,他就觉得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下一刻,他浅浅勾唇笑起来。 “好。”云海北山,终是春光温暖,重云之外,那被厚密云层所掩盖的战场之上,一龙一人,胶着的战役难分高下! 神龙摆尾,墨色的鳞片在云海之中闪现凛冽寒光,神鞭如炼,击出的灵气暴虐非常,若是如今身体能负荷得上那寒铁重剑,恐怕此刻阿零已是略胜一筹,拿下了对手! 两人在云海中激战,远远只能看见那游龙在云雾中翻滚的身影,听到那神鞭击打之时爆裂的声响!下一刻,乌黑巨龙于空中一个盘踞口中聚起灵气就要喷出闪电光球,那一刻,却是有清冷声线在耳边响起,淡淡问她,要死,还是要活。 “要活。”微一忪楞之间,阿零脱口而出,下一刻身侧的空气里人影一瞬闪现,她已是对上了一双含着隐隐戾气的金瞳,一刻对视转瞬即逝,他整个人已是消失在了她身侧,头顶,光球耀眼,一瞬就要从龙口喷薄而出朝着这处袭来!却是下一刻,就在光球集聚到最后一秒即将爆发的那一刻,巨龙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形的攻击一般,一下失去了灵气,跌落在了云海之上! “要活?”下一刻,某殿下瞬移出现在长空之上,最后确认了一句,再是一扬手,五指分开一瞬发力,地上不断挣扎的巨龙四周竟是一瞬爆出五个巨大的蓝黑色魔刃,一瞬将巨龙包围,狠狠切割而下,看呆了阿零! 待到魔刃带起的气旋散去,那黑龙已是奄奄一息,要活,原来只是离死,差一点点… 近日非常不乖的阿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后退两步,同自家殿下拉开了距离… —— 天帝二子私自下凡,却是一个面临死亡,一个成为阶下囚,回归到那处于异世的破旧小院,阿零神色冷情的来到内室房门前,那里,无颜坚守岗位待了整整一夜,放眼望去,那破败的大床之上,女体融化凝成的肉柱都结上天花板,将整个大床的一半都封住了,阿零认真看了半天,才看出那肉柱里居然有个人,便是那被*吞噬而下的太子漓尧,此时此刻,全身灵力都被女体吸收殆尽,只余下一副空皮囊和她要的灵魄,阿零神色冷冷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漓尧能看得见她的位置。 已然疯魔,诡异非常,漓尧如今看着甚至都没有了什么人样,一张脸憋得绯红且臃肿,四肢都附着上了那女体融化下的血肉,一动便是筋脉纠缠,带来剧痛! 心中念着美人,漓尧一刻都没有察觉到此刻自己悲惨的命运,激动着肆意着,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隐隐的感觉到身侧有视线注视着他,微微偏头,那浅瞳已是充血明显,看了好一会儿,他终是诧异的,认出了她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床边?那他身下,身下的女人又是谁? 只是,那一身清冷的气质那一双奇异的眼,让他几乎能断定床头的女子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人,床上的这个,原来只是个替代品?! 那一刻,情绪冲击过大刺激的漓尧差点背过气去,下一刻他努力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来,他还是想要她! 如果不是,那么,那黑纱之下的容颜到底长成什么样? 如果不是,那么,真正将他心爱的美人拥入怀中,会是怎样的感觉?! 好想要,好想要,却为什么得不到,却是为何,得不到?! 那一刻,铺成了这么久最终上演一场激将法,终是刺激出了那欲念和贪婪之下致深的污秽不甘,下一刻,蚕食一般的肉片再次覆上,一点一点,将漓尧完全包裹了进去,在他的头颅消失的前一秒,阿零神色的淡淡念出咒符,一瞬将一缕银白的灵魄从他的七窍之中抽了出来。 求不得,求而不得,那至深的执念终是被代表着黑暗污浊的女体缓缓吞没,蚕食殆尽。 当初欲念不起,便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夙寰和水月,当年一人亲调毒酒,一人送到她嘴边,万年之后,他们唯一的儿子以这样的方式死在她手上,若是他们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下一苦,怨憎会,她等着,故人来。 ------题外话------ 今天算是给小良和清衡有了个交代,其实这两只白一直还觉得满有爱的,能给清衡一个归宿,白也觉得很开心。 清衡和小良的故事可能相对纠结一些,清衡在白看来,是一个绝顶聪明又敏感别扭的人,做事迂回,且不太能表露自己心意,这样的人,无论是被他忽视还是看重,都是比较沉重的感情;而小良,就是一个普通的心底比较好的姑娘,她其实很会看人,却是有着自己的性格缺陷,迟疑,纠结,怕受伤,并不是阿零那样无畏无惧横冲直撞的个性呵呵。 其实想比殿下和阿零,白觉得清衡和小良的感情更接近于现实中的爱情一些,总是试探,总是不安,却又是彼此深深在意,会难过,会受伤,却彼此深深相爱,这样的感情,是真实而美好的。   ☆、028 八苦劫难 诛神之战(2) 重云之巅,万古神殿,便是在四季如春的天界,近几日神殿之内的气氛却是苍凉阴冷,透着一股叫人说不出的压抑。 天帝近日身体不适,不上早朝不召人侍寝,日日夜夜锁在主殿寝宫之内,据传已是打杀了好几个伺候不周的侍从! 水月天妃照例噩梦缠身夜不能寐,性子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偶尔只有太子入宫陪伴的某些日子里,才会展露些笑颜让下面的人稍稍舒心一些。 这一日,水月天妃又是未到天明便醒了,一早挑剔着发饰挑剔着穿着砸了一次茶碗罚了好几个小仙娥,方才将将把一夜未眠的怒气全部发泄了出来。整个天妃殿内今晨起便是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爱说爱笑的小仙娥们各个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随侍嬷嬷看着时辰传了菜,忽听天妃淡淡开了口:“太子已是有几日没有来见过本宫了?近日太子在忙些什么?” 嬷嬷陪同水月天妃站在窗前矮几边,凝望着桌上那俨然已被完全染黑的墨莲,黑色的花瓣,黑色的花蕊花径,这一朵墨莲已经长成,幽幽的漂浮在澄净的水泽中,映出墨色的倒影。诡异的征兆,日日刺激着身心,却是拔不得毁不得,只能日日望着这异物发呆,已是成了水月天妃近几日的常态。嬷嬷站在一侧沉默不语,听见天妃问话,转头示意了一下身后负责联络太子宫事宜的侍女。 侍女随即俯下身去,低头的时候眉角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紧张:“启禀天妃娘娘,太子殿下上次来是前日…太子殿下近日跟着太傅研习兵法想必是非常忙碌,但是心里一定是十分记挂着天妃娘娘的,待到忙过了定会过来给娘娘请安的。” 是么?很忙?水月天妃淡淡垂眼,一袭紫红色华服配上满头珠宝金钗,华贵的装扮反而衬着日渐憔悴的面容愈发苍白,她缓缓转过身来:“再忙,过来见本宫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了么?研习兵法是很紧迫的事,非要每天每夜都钻在上面不可?!” 水月天妃近日的脾气愈发古怪了,冷冷一句话说来,回话的侍女吓得赶忙一下跪到了地上去,连带着屋子里其他侍女们也惊了惊差点跟着想跪,却是在嬷嬷严厉阻止的目光中忍住了,下一刻水月天妃幽幽回眸:“来人,传本宫话,要太子过来一同用午膳。” 淡淡一句话落,跪在地上的侍女不知为何竟是吓得抖了一下,没人注意到,嬷嬷也心觉太子嘴甜过来肯定能把娘娘哄高兴了,也乐见其成。“来人…”下一刻嬷嬷刚刚开口叫人,趴伏在地的侍女忽然猛一哆嗦,一下重重把头磕在了地上:“奴婢,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没头没脑忽然请罪,殿上所有人都一下愣住了,下一刻竟是水月天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忽然尖利了声色:“是不是太子出事了?啊!是不是太子出事了?!” “奴婢…奴婢…”跪在地上的侍女已是吓得流出眼泪来,“奴婢其实刚刚从太子宫得到消息,太子…太子殿下他从前日夜里就失踪了,一直没有回去…” “什么?!”水月天妃倏然瞪圆了眼。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也是刚刚才得知的,并不是刻意要隐瞒,只是如今天帝陛下身体不适,太子宫的人不敢泄露消息怕惊扰了陛下…而且,而且太子殿下是带着大皇子殿下一同出门的,想来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娘娘请宽…啊!” 侍女话还没说完,对面水月天妃已是一瞬抓起桌上的花瓶狠狠朝着她掷去!花瓶砸在侍女额头一下磕出一个血印子,侍女惨叫摔倒在地,水月天妃厉声嘶吼:“太子他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侍女捂着伤口艰难仰首:“…回禀,回禀天妃娘娘,太子他应是下界了…去了云海城…” “娘娘!” “娘娘啊!” “云海城”三个字一瞬入耳的那一刻,水月天妃眼前一黑就朝下栽去!耳边侍女惊慌的呼喊声,身体一下摔倒磕在地上的剧痛,所有的这一切她都听不到感受不到了,胸口一阵绞痛的那一刻,她满脑子盘踞的都是昨夜那吓得她一身冷汗心悸难耐的噩梦!那个梦境中,一身黑衣的女子站在一间破败的黑屋中央,长发披肩,面色惨白,看不清面容的脸上却是有着一抹看得清的冷笑,笑着,她朝着她扬起手来,手上提着的东西淅淅沥沥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定睛一看,那竟是一个七窍流血的人头,正是她的漓尧! “尧儿,尧儿啊!” 下一刻水月天妃一瞬惊醒尖叫出来,死死掐上身前第一个入眼的人的手臂:“本宫要去面见天帝,马上摆驾主殿!” “…娘,娘娘…”侍女一脸呆滞。 “快去,快去啊!”水月天妃衣冠不整满脸泪水将人推出去,晃眼看见的,竟是那前方案几之上幽幽绽放的墨莲,那般阴冷,那般诡异,墨莲,墨莲!她忽然忆起了一个人,突然,反应过来了那梦兆之中女人的身份,那是,灵鸢?! 担忧害怕了多日的事终是发生,无论之前她是多么恐惧多么努力的做了一切她能做的事,却是没能阻止悲剧发生!仪容也不顾了,身份也不顾了,水月天妃便是这样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冲到了天帝寝殿,在遭到天兵阻拦的时候,她疯了一般突破防御一脚踹开主殿大门冲了进去,那不管不顾的样子竟是无人胆敢上前拦上一步! 寝殿内室,门窗紧闭光影灰暗,这她已是多日没有踏足过的大殿,竟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大殿之内一个侍从都没有,水月天妃在空旷大殿内奔走,终于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找到了裹着锦被缩在墙角形容无比憔悴的天帝。 仅仅是数月未见,却是没想到他竟已是变成了这个样子!水月天妃愣愣的看着身前狼狈不堪一脸呆滞的男人,很难将他同记忆里那个永远骄傲高高在上的男人联系起来!她本是六神无主来找一个依靠的,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完全愣住,呆愣了片刻,水月天妃喃喃开口,她说,灵鸢,那个越山的灵鸢,她要回来了! 第一句,便是这样劲爆刺激的言论,下一刻,像是突然被刺激狠了天帝惊了一惊一瞬抬起头来,那一刻,枯败得毫无光泽的银发滑过脸颊,那碧蓝色眼眸中竟是一瞬闪过一道难以抑制的恐惧,夹杂着心如死灰般的绝望,那一刻,墨瞳死死凝上那僵硬容颜上一瞬扭曲的表情,下一刻,水月天妃一瞬瞪圆了眼睛瞳孔骤缩! “…你知道了?你之前,就是知道的?!”她喃喃开口,声音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如果他是知道的,知道那个灵鸢要回来,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他会躲在这里如同一个被吓傻了的人一般,什么准备都不做?!他知道她的噩梦,他知道梦中女人的身份,他若是知道这一切为什么没有限制尧儿的自由没有劝阻上一句,他明知道她的梦兆预示了灵鸢会对他们母子不利,他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他们?! 那一刻,脑中一瞬扬起风暴,惊惧墨瞳之中带出的是最动摇的情绪!她不会相信,她不敢相信,她绝对不能相信她的夫君竟然是这样一个被敌人吓得斗志全失竟是连妻儿都保护不了的废物!却是,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血淋淋的摆在面前,让她不得不信不得不心寒到无以复加,原来竟是他的不管不顾导致了尧儿的失踪,他是任由这一切悲剧发生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灵鸢重生了,你明知道她就在下方的云海城,却是不派兵围剿?!你明知道灵鸢会对尧儿不利对我不利,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他说清楚,让他毫无防备就去了凡界!都是你害的,全部都是你害的!现在尧儿失踪了,他去了那灵鸢在的云海城已经失踪了足足两日!我现在命令你传令下去攻打云海城,把我的尧儿救回来,我要你把我的尧儿救回来!” 水月天妃嘶吼出来,那一刻便是连泪水都滑出了眼眶打在大殿冰冷的地面上,下一刻,她俯冲下去一下跪在天帝身前死死拉上了他的衣襟,她打他,她朝着她怒吼,她用尽了一切办法做了一堆甚至是死罪的事,却是,对面的天帝却仍旧保持那样一副呆滞的模样,惊恐着,绝望着,在听见漓尧的名字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反应来,就像是儿子的死活,所有的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已是全然的放弃了! 那一刻,水月天妃摇着头,满脸惊恐的后退,退出几步,忽然满面泪痕的脸上带出了最坚毅的情绪,下一刻她猛然转身往外跑去,如果他不救,儿子就由她来救!她去找大哥发兵,她去云海城救回尧儿,这个早已不在他们母子身边的男人她不再需要了,等就会了尧儿她就辅佐他登基即位,彻底把这个让她绝望的男人打到地狱深渊去! 水月天妃这么想着,扭头就朝着大门方向跑去,却是才跑出几步,忽然脚踝一紧被拽住狠狠朝下摔去!珠环玉佩散落一地,华服脏了头饰散了,她一下被身上的人翻过来死死压在冰凉的地板上,惊恐抬眼对上了一双神智不清的碧蓝色眼睛,他开口,纷乱炙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你不许去,不许去!灵鸢的事情不能暴露,当年的事情不能暴露,不许去!” 手腕传来锥心的疼痛,对上那张狰狞扭曲到极致的容颜,水月天妃呆愣一秒,开始奋力抵抗! 天帝疯了,她也疯了,疯狂挣扎之中,水月天妃猩红的双目一下抽出发间金簪用力扎上了天帝的手臂,天帝吃痛大叫一声,竟是扬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殿内惨叫连连动静很大,殿外听着帝后打架的侍从各个胆战心惊却是无人胆敢敲门,下一刻,被疼痛和恐惧折磨到崩溃边缘的天帝竟是激怒着一瞬抽出了腰间短剑,要杀了水月天妃灭口! 当年毒害灵鸢有水月一份功劳,她便是当年知道所有内幕还活着的最后一人!只要她死了,当年秘密就不会败露,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昔日他们是如何的卑鄙无耻害死了有功之臣还假惺惺的追封祭奠了她数千年的!他要守住那个秘密,一定要守住那个秘密,否则皇位岌岌可危! 那一刻,高处俯看而下的浅碧色眼眸里带出的是最极致的寒意,他对她起了杀心,认真的,起了杀心!那一刻,终是昔日的柔情蜜意化作刺骨阴寒,在看清了那浅瞳之中一瞬扬起的杀意的那一刻,水月天妃战栗着将心中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回忆全部碾碎撕裂,眸中一瞬哭干最后一滴泪水,她伸手一下握住那刀柄,拼死同天帝争夺起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却是,那万年相携而过的岁月走到尽头,竟会是,这样一场你死我活的惨烈! 水月瘦弱,天帝体虚,两人在地上翻滚碰翻了矮几打碎了花瓶,水月死死咬牙,嘴里都泛起了一抹甜腥,下一刻,她一瞬扬起手心摸到的花瓶碎片狠狠割向天帝的颈项,在他惊恐回避的那一刹,墨瞳一凝,她一把握紧他的手将那短剑刀锋掉了个头,狠狠从他腰侧刺了进去! 鲜红的血顺着伤口一瞬溢出染红了长衫,天帝难以置信的低头望上那深深没入体内的刀锋,在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当口,墨瞳轻扬一瞬带出最蚀骨的寒意,水月死死凝望上他的眼,双手交握刀柄一瞬发力,咬牙将那刀锋用力横拉沿着他的腹部直切了过去! 那一刻,锦衣华服寸寸崩裂,大量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水月一身一脸!却是在这样极致的恐惧中,她却是连眼都没有眨一下,一直死死凝望着他,看着他每一分一毫痛苦的表情,看着那浅瞳之中的生命力点点滴滴流逝,这一刻,脑海之中忽然闪现的,是那千万年来当她年华逝去容颜不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她之后,她独自守着那冰冷无人的水月宫,度过的难捱的日日夜夜…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他早已是远离了她的世界,如今,他便是连他们的孩子,都要舍弃了… 不能原谅呢,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原谅! 嘴角浅笑扬起的那一刻,那削铁如泥的短刃已是割开血肉截断骨骼,寸寸划拉而过,将那脏器伴着鲜血搅落而出,污了一地青砖!她看着他,用力,用心,最后深深凝望之下的一击,终是割断了最后一块相连的皮肉,那一刻,上下两截断肢再也没有支撑一瞬坍塌,极度虚弱被血水卡住了喉咙的天帝,便是连呜咽都没能呜咽一声,就这样断成两截,掉落在了地上! 残肢,腰斩!她杀人了,哈哈,她杀了她的夫君,她杀了天帝犯下了弑君之罪,哈哈哈! 那一刻,低哑喉间一瞬溢出鬼魅般的低笑,那笑声随着不断弥丧的心智变得越来越响,极度混乱之下,水月天妃一瞬扬起手中满是鲜血的尖刀爆发出了最疯狂肆意的尖啸,尖叫着,手起刀落,刀刀扎入那残肢之中割裂得血肉模糊,她已是,彻底疯了! —— 苍天在上,重云深深,那所有修仙之灵无比向往的天界神族,也许远不是他们期望中的那样纤尘不染,圣洁美好; 那里有尔虞我诈,有背叛陷害,有所有地方都会有的阴暗污秽,三界众生,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对于这一点,也许有一人体会最深,伤重难治,几乎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走了回来,幽幽转醒的那一刻,漓昇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地下牢房之内,四周红褐色的石墙透出阴冷寒意,他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偏过头,望上不远处那片阴影里冷冷看来的视线。 他很诧异自己居然没有死,对阵当时,最后那一刻的爆裂袭击,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强大灵气,他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就被那蓝黑色的闪电顷刻淹没,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龙鳞坚硬,龙筋强韧,幻化原形的他应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灵兽了,却只是一击,仅仅只是一击浑身就如同针刺一般灼伤到了骨子里,那一刻,他周身的灵气都像是完全没用了一般消散,输得,彻底!… 原来,天界所要面对的远不止当年的灵鸢么,还有她背后那个,比她更加强大更加狠戾的敌人!聪明如漓昇,此刻已是隐隐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他感叹造化弄人,努力睁眼望向前方缓缓从那黑暗中而来的女人,依旧是一身黑衣,依旧是轻纱覆面,她缓缓走到他身侧,墨瞳清冷望下,片刻之后,有微凉的声线自高处传来,她问他,活得,很辛苦吗? 话落,漓昇抬眼,黑发黑瞳,容色淡漠,那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双眸里,透出的是最最冰冷空洞的沉寂。他太过淡然,饶是听了这样匪夷所思的问题,那张淡漠清冷的容颜上却是没有丝毫情绪流转,同阿零预想的一模一样。 交战之时,只是偶然瞥上了那双眼,自此,心中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情绪。阿零不会告诉漓昇,那时候她看着他,脑海之中竟是忽然有画面一闪而过,那一片清冷明月,那一身傲睨疏冷,当那双淡漠到极致的金瞳冷冷望来迎上她的视线的那一刻,阿零忽然发觉那竟是她记忆深处同殿下初遇的画面!如此诡异的时刻瞬间袭来的记忆同眼前画面一瞬交织,她一时心惊,鬼使神差就留下了漓昇的性命… 生母亡故,家族败落,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孩,阿零的了解只有这么多。 尔后,疗伤续命,她按部就班的做了所有,她并没有想清楚她留下他的目的是什么,此刻,看着他醒来,再次确认了他的性格之后,她心绪隐隐复杂。 重生归来,阿零看着眼前的漓昇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一个小辈,年纪轻轻,便是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养成了与谁都不亲近什么都不表露的性情,眸光淡淡对上那双静静望来的墨瞳,阿零心知自己如今的做法很有些移情的效果,她看不得那样的眼神,她对那样的个性心存怜惜,所以,这算是爱屋及乌么?看着这样的漓昇,竟是一下勾出了她努力了很久都未曾想起过的昔日往事,这样的巧合,不可谓不是一种缘分,让她心生了不一样的感情,觉得眼前的男孩其实是个好孩子,性格沉稳也很单纯,她突然就不想杀他了。 大战在即,不容有失,不杀人,她就只有一个选择可有。 下一刻,伸手,阿零轻轻解下了面纱,细纱之下,露出的那张容颜清丽非常,微冷,却又无比柔和,五官精致带出的气韵澄净高贵,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美。 蓝黑眼眸淡淡望下,四目相对,阿零微微扬起嘴角来,如果辛苦,那就不要回去了,你留下,做我的契约兽如何?~ 山中地牢里,当漓昇正面临着出生到现在为止最意料之外的变故的那一刻,山外天边,云层翻滚,隐隐透出一股金红之气,强压而下。那一刻,山风凌冽带起云海城从未有过的萧索苍凉,城中灵体感应到强大杀意纷纷遁逃,未几,那海天一线的彼端,便是现出了黑压压的天族神兵! 彼时的天界已是乱作了一团,天帝骤然离世,天妃弑君疯魔,震动整个神族的消息被高位层层封锁,整个天帝正殿看到这一幕的侍从,已被全部灭口!身骑白玉麒麟遥遥立于神兵最前端,蓬莱山大将武神东溟神色凝重,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得到天妃殿的消息飞速赶往正殿之时看到的那一幕,浑身是血,手持凶刃,一下推开正殿大门冲出来的他的胞妹水月,用着如同厉鬼一般的神色死死盯着门外众人,一瞬仰头指天狂笑,笑着她大声叫嚣,天族到了覆灭之期,灵鸢神女堕落成魔,她即将回归,血洗天庭! 这样一句末日的诅咒,听得所有人不明就里,头皮一瞬发麻!却是,太子失踪堕神回归,在了解到下界发生的一切得知天帝蓄意隐瞒了所有之后,心中那一刻起了至深的疑虑,东溟心知这一场战役,绝对没有很多人以为的那般简单。 如今的天族神兵,里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参加过当年的神魔大战,灵鸢神女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远古传说里甚至不知道是否真实的存在。为救太子而来,所有人都没有做好血战的准备,甚至在他领兵出征的前一刻,文臣里不少人还反对他带领如此规模的神兵下界,怀疑他趁着天帝“卧病”生了谋逆之心! 却是谁也不知,他们的天帝陛下其实早已薨逝化作了一摊烂肉,便是临到阵前连大战统帅亦是心生退意!若不是太子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拥立太子称帝是蓬莱山唯一的出路,他甚至早已临阵脱逃回了蓬莱携家逃亡! 抬眼,神色凝重望上前方云海深处越来越近的那座小城,东溟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当年那黄沙漫天苍凉肃杀的战场之上,那抹永远淡漠遥远的身影。 当年,他征兵被选出加入大战,只是万千如同蝼蚁一般的小兵中的一个,战战兢兢的跟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一边打一边躲,只有唯有的一两次,他恍惚抬眼看见过那道如同立于天地对岸隔他异常遥远的背影,看着那肩头瘦弱,却是能舞动那千人不可抬的神兵巨刃,看着那身姿娇小,却是能操纵神兵一瞬击杀大片敌方魔将! 在那昔日的战场之上,没有皇族,没有阶层,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她便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唯一的神!自她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将命运寄托在了她身上,只要能看见那抹坚毅的身影便像是浑身都注满了力量,只要有她冲锋在前,所有人都像是有了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的决心!当年大战期间,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神族最齐心协力充满信仰的年代,那是灵鸢的年代,是抱着单纯生的渴望热血沸腾全力拼搏的年代!那峥嵘岁月里,他们的神女,是刻在每一个心底深入骨髓的仰望,他们敬她,爱她,害怕着她,也疯狂的崇拜着她!这样的感情,难以取代难以磨灭,便是在她死后的千万年里都在血液之中流淌挥之不去,便是他,都曾经午夜梦回之中无数次回归那苍凉肃杀的战场,在一片血色之中,苦苦追寻那一道再也不可能找到的身影… 灵鸢回归,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难以预计,王朝动荡,他甚至隐隐已经看到了一切崩坏陨落的序曲!终是领兵压上了城墙,那一座云中小城,砖瓦灰白,看着是那样的静谧安宁,下一刻,城墙之内长街之上忽然幽幽现出一抹墨色身影,惊得东溟一瞬瞳孔紧缩,死死绞紧了手心里的缰绳! 温柔的凉风轻转,淡淡的,扬起了来人如墨的衣衫;步履轻缓,不徐不疾,他一步步自那长街而来,缓缓的,走到了洞开的城门之前。那一刻,轻扬的发丝之间隐隐的都带上了灵气的波动,玉质的肌肤,淡漠莹润,清冷又艳致的五官,绝美出尘,他轻轻抬眼,竟是一双奇异金瞳,映上流云之下旭日的光辉,带出的是最澄净最耀眼的金红色华彩,下一刻,薄唇轻勾他浅浅扬起一抹轻笑,那一刻,如山风般轻柔的笑意中甚至显不出一丝戾气,却是,恍然入眼的那一刻,如同利刃,猛刺入心! …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 心中战栗一瞬惊起的那一刻,阵营之中已是喧嚣一片,所有的战马都狂躁起来,扬蹄摆首竟欲后退!下一刻,前方那黑衣金瞳的男子轻笑着,缓缓扬起手来,那一瞬间,便是神兽麒麟各大主将的坐骑都现出异动,东溟双目圆瞪面如死灰般死死凝望上那张噩梦一般的容颜,失神之间甚至差一点被白玉麒麟摔下身来! “是魔君…是魔君!” 阵营之中传来模糊惊呼,竟已是有人策马而出临阵脱逃!那一刻,列阵在前的天兵们感受到了诡异的压力各个面面相觑,这般叫人惊惧的死寂之中,大将们的反应让人心惊,只是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只是孤身一人,扬手张开了一道没有丝毫攻击力的结界而已,为什么他们会吓成这个样子?! 那一刻,手心里攥紧的神兵上满是薄汗,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吞咽口水的声响,下一刻,却是前方静谧城池之上,幽幽的,飘来了一阵花香,清冽幽然,若有似无,那清清淡淡却是沁人心脾的香味之中,声声银镯的轻响,自远方云雾之中遥遥传来,如同珠落玉盘,那最清越动人的旋律。 那一刻,所有人都仰首遥望,望着那薄雾还未曾褪去的城墙顶端,幽幽,现出了一抹淡漠身影。那一袭,华服迤逦,那一头,青丝曼长,那一身如夜般清冷的气质穿透薄雾而来萦绕上所有人的心田,那一刻,便是呼吸都凝住了心神都涣散了,死死凝望上那雪肤黑发的美人盈盈一步行至墙头,如梦似幻之中,她轻轻抬眼,红唇边隐隐扬起一抹浅笑,下一刻,金色灵气在她手中一瞬凝聚幻化出金色神弓,她神色淡淡抽出一支金箭,缓缓,搭上了弓弦。 神弓“揽月”,弑妖屠魔,只是此时此刻啊,那神弓的主人却是遥遥站在那云海彼端,浅浅含着笑意的墨瞳中蓝色幽光流转而过,带出的,是同她身前那静静张开一道结界守护着她的大魔头一样平和冰冷的神态。 神弓拉成满月,金光映上的,是千万年来哪怕是昔日最惨烈的战场之上都未曾出现过的,至死绝望! 下一刻,弓弦崩裂,金光爆出,那凌冽光晕在天际至高处一瞬炸开,剑气化作无数金针笼罩而下,如同在那穹顶结界之中一瞬绽放了烟火,璀璨夺目! ------题外话------ 下一章就是最终回了,但是赶不及12点前审核了,明天早上九点审核出来就有了。白天出去了一天忙家里的事更新迟了大家抱歉!   ☆、029 大结局 缘分天定(全文终) 那一刻,无数金针如同绵雨一般自天际滑过,将整个神族大军尽数笼罩,下一刻,暴虐剑气瞬间攻到了眼前,那一双双直愣的眼眸中还带着金光映入时的绮丽神采,那一张张呆滞容颜上,还未褪去女神惊鸿一瞥之时的惊艳,却是这样闪耀着惊艳着,那一具具站得笔直毫无防备的身躯下一刻便在箭雨之中瞬间被粉碎割裂,化作一片尸海! 那一刻,骨肉分离血水四溅,保持着仰望的姿态,有人一瞬间便被拦腰斩断;眸中还带着茫然无措,有人刹那间就被刺穿了头颅!身边的伙伴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是破碎了一般倒在了血泊之中,看着身边惨剧,有人惊惧回眸还没来得及逃走,便只见眼前道道凌冽金光瞬息而过,剧痛来袭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揽月神弓射出的箭雨,多如牛毛迅如闪电,杀伤力极大!这样的阵仗东溟当年有幸见识过一次,那还是昔日的灵鸢神女第一次参加神魔大战的时候,创造的奇迹! 当年那一场箭雨,瞬间将原本迅猛袭来的魔族大军困入了一片血海,尔后夺回主动权的神兵强攻而上,所到之处,看到的是一堆堆断臂残肢沉浸在已经浸透不了更多血污的土地上,当年空气中浓厚的血腥臭,入眼漫山遍野血样的残云,给包括东溟在内的所有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今日,这一场箭雨,是挫敌,亦是证名,远方,高高重楼之上,那一袭黑衣容颜淡漠的女子用着神女的兵器施着神女的咒法,她就是灵鸢,昔日天界的保护神,武神灵鸢! “神女…” “统帅…!” 那一刻,就在东溟一瞬心悸的下一秒,身边亦是响起了数声低喃,认出她的身份的不止他一个,千万年来念念不忘她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只是,今时今日,沧海桑田,当他们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们只是她无差别射杀的敌人之一! 东溟回眸,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副帅全然呆愣着直面那漫天箭雨,一瞬被射成一滩糜烂血肉!当年征战之时,他还只是个负责她的战马的孩子,每每只敢遥遥望上她一眼,眼底带着最澄净的崇拜和羞涩;这一刻,便仿佛是用同伴的鲜血洗净了昔日旖念,东溟再一次直白的感受到了,昔日的神女已死,如今他们面对的,是那万年之后重生归来的魔君,还有他那同样所向披靡心狠手辣的,正妃! 盈盈从高台之上翻越而下,阿零来到了自家殿下身前,垂眼,轻轻握上了他递过来的手心; 同样的黑衣黑发,同样的清冷无双,他们比肩站在微风轻柔的云端,抬眼望去的,是云海彼岸那早已被鲜血和哀嚎浸透的地狱深渊! 昔日大战,越山被推到风口浪尖,战败的时候,从未有人站出来替越山求过一次情,得胜的时候,也从未有人在欢呼雀跃之时,顾念过越山重门一夜之间又是抬入了多少尸骨,后山,葬下多少至亲。 战争的残酷,从来不是在于死了多少人,还是在于死了多少心,当感情变得麻木,当人心变得冷漠,当所有人只求得胜只求自己的存活,只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捧高踩低的那一刻,人心已死,心中自认再纯真的感情,实则亦是虚幻。 当年最后一场大战,她失败而归,越山全族领着师傅的遗体经过那九重天门,没有一人前来迎接;担心着魔族趁势反攻,越山门中草草举办的那场葬礼,亦是没有一人前来悼念。那一日,九重天上难得阴雨绵绵,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端,那一条路,昔日得胜而归之时聚满了一张张带着希冀的脸庞,如今战败了,却是空旷无一,直至快要走过那最后一重天门,终是让她看见了唯一的一人,那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小脸上满是稚气,眸中却带着全然的仇视,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说若她真是传言之中的天生之子,又为什么会输?如果她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还没有亲手斩杀掉那魔君,害得他们要举家逃亡! 他叫她,骗子… 那一日,连绵的小雨终是沁入了软甲浸透了衣衫,给全身带来极致阴寒;那一日,她一身素缟身后是静默的送葬仪队那漫天飘摇的白幡之间一口黑色木棺之中躺着她最爱的至亲,听着这样的话,忽然一滴雨水滑落了眼眶,她终是发觉,原来,只有自己的伤,才会痛,别人的伤,再是血肉模糊那也只是别人的伤,那一日,那一刻,她忽然就体会到了,心死的味道。 所以,这便是战争,伤她至深,也伤了所有人。 掌心缓缓握紧手心里的长指,她心知对面的队伍里有着当年很多故人,只是那一场借由着扭曲背景而来的情意没有守护住任何东西,她又何必如今还来在意。 墨瞳轻抬,映出的是最冰凉的冷意,阿零扬手摊开掌心露出那道透着清幽银光的灵魄,淡淡开口,她说,这便是你们要救的太子漓尧,太子,已死! 那一刻,伤亡惨重的神族大军一片死寂,下一刻,她再是扬手轻轻一挥,竟是从身后的云雾之中召来了一只黑色巨龙! “这就是你们的大皇子漓昇,本妃新收的契约兽,从今尔后,他就将一直保持着畜生的形态留在本妃身边,俯首称臣甘为坐骑!” 清冷的话语,一瞬如同尖刀一般划过身心,红唇下一刻轻轻扬起的那道冰冷弧度,带出的是最肆意傲然的鄙夷深深刺痛了对面所有神兵天将的心!血气在心头翻滚,紧紧握上武器的指尖发白颤抖,一个,两个,终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跨出了第一步,当第一声满是血性的呐喊冲破云霄的那一刻,心中聚起的怒火终是燃烧了全部斗志,死伤大半却仍是人数众多的神兵天将们怒吼着,朝着对岸急攻而去! 这一场怨憎会,即是没有了天帝和水月,便由这些所有含着怨气含着愤怒的人们带来历劫所需的痛苦,成为度她飞升的宿主!下一刻,远方云端,静静悬停的百尾灵凤之上,一身雪衣面容隐在层层纱幔之中的男子终是懒懒睁开眼来,望上下界战场,清幽墨瞳之中带起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笑着,他扬手,轻轻拨动了身前那柄通体漆黑的上古玄琴。 潺潺如水流般的琴音自天际倾泻而下,衬着下方喧嚣震天的战场,竟带出诡异的和谐感。第一拨神兵急速攻到城下的那一刻,远方金瞳潋滟,玄衣轻扬之间昼焰行指尖聚起灵气在空中一个轻划,空无一物的长空之中那一刻忽然现出一道金线,策马而来的天将来不及止步一下撞了上去,顷刻爆裂而亡!那一刻,齿间喃喃念出咒符,身后阿零阖眼轻轻展开双臂,沙场之上无数蒲公英一般的球状灵体从死者身上幽幽飘出,汇聚成一条轻柔光练,缓缓袭来缠绕到了阿零四周。 八苦集结,那一刻,在城中作法的青岚已是开启了飞升的阵图,将阿零体内已经融入的灵魄交织在一起,灌入了她的元神。那一刻,体内肆虐的浊气丝丝消散,阿零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心头一股强大的压力正在慢慢瓦解,一点一点抽离。那一刻,身后四瓣蝶翼轻展开来牵引着她缓缓飞上了长空,一片澄净光晕之中,阿零阖着眼,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心头那抹挥之不去的担忧还在,她却已是无法睁眼再看他一眼。 前方,杀戮还在继续,这一场祭奠,无数人陨殁,只为换得一人飞升成神。 堕神历劫,也许从来不是那么崇高美好的事,自那八苦劫难存在以来,禁锢了太多悲哀的灵魂,牺牲了太多无辜的生命,普度众生普爱众生的神明么,试问,当牺牲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牺牲了旁人,度过这样阴暗的试炼飞升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一颗历经所有的心,真的能保有那样纯净慈爱的感情么?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引领着所有人遵循的规律,八苦存在的这一切,历劫存在的这一切,也许早已是写定了结局,饶是神明,永生永世亦是苦苦在业障中挣扎,所有人都未曾真正度过苦海,一世煎熬。 指尖,那琴音袅袅,婉转清幽之间,下方那一场单方面屠杀般的战役,已是接近了尾声。 四周安静的,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的血的味道,金瞳轻阖,掩去眸中流转而过的情绪,再睁眼时,他扬手聚起魔刃一瞬劈斩,终是将最后一缕孤魂留在了这云海城的荒芜城外。 那一刻,金瞳微敛,昼焰行转身回眸,淡淡凝望上了身后半空之中,包裹在金色灵气之中已然开始幻化的阿零。 容颜沉静,眉目清婉,望上那光晕之中容色清冷的小脸,淡漠金瞳中带起了最温柔的情意,视线淡淡往下,凝上那华服之下高高隆起的小腹,那一刻,那温柔眸光之中闪过一丝痛楚,那般隐忍深沉,他心爱的姑娘,他最爱的阿零,他们一起努力至今,终是走到了这最后一刻,终是到了…分离之时,他从最初就知道自己无法信守诺言,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骗她,做了这般狠心的事,她一定会,恨死他… 那一刻,金瞳之中沉痛夹杂着痴心深深凝望上他最爱的眉眼,用目光刻画,用真心描绘,将那一分一毫细腻的肌肤五官深深刻入心底,下一刻,耳边那婉转清幽却是带来阵阵寒意的琴声终是戛然而止,一片金光之中,幽幽转醒的阿零墨瞳之中已是带上了全然的黑,淡淡的,她凝望上他的眼,这天地之间,无声无息,只余下了他们二人,还有一苦,爱别离! 手中幻化长剑,她急攻而来的那一刻,他用魔刃相抗,蓝黑色闪电映入眼底,那里是不变的温柔眷恋。 八苦劫难,时限已至,浊气侵体,阿零的身心都已是到了负荷的极限,若不集齐所需的全部灵魄在这一刻飞升成功,她会死,孩子,也会死… 这便是早在数月之前,那飞升的白蛇清姬在一晚梦中给他转达的,那来自于天界占星台大祭祀的预言。 预言之中,他便是她命中注定的“爱别离”,他会成为她飞升的助力,他必须在这一日离她而去,这甚至是他们这一世能够相遇能够相爱的原因…看来,这一场重生宿命,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选择余地。 兵刃相接,带起剧烈的灵气碰撞,再次弹开之时,感受着身后袭来的凌冽剑气,他转身之间凝望上那双暗如子夜的眼,脑海之中闪过的画面,是多年前的那一夜,岚山崖底,他傀儡反噬嗜血性起,她不管不顾朝着他跑来,伸手递到他嘴边时,那满含殷切关怀的清亮眼眸…下一刻,金瞳凝望,带上的是最深最热烈的光,在她手握巨剑直刺上来的那一刻,他一瞬收了掌心灵气,扬手将她死死拥入了怀中! 剑身锋利,一瞬狠狠穿透胸膛,他用力搂紧了她,手臂环绕上来的力度深深刻上她的骨骼,勒得她生疼!温热的血,在那一刻浸透衣衫滴滴坠落,呼吸之间血腥味一瞬满溢的那一刻,墨瞳之中浓黑撕裂散去,阿零一瞬恢复了神智,脸色骤白。 那一刻,心跳骤停,呼吸凝滞,耳际那温热的喘息纷乱不堪,身前,那玄铁巨剑在她心绪骤然波动的瞬间断裂碎成了粉末,他胸前的伤口,却已是止不住血… 呆愣着,瞪着眼,张嘴却是所有的疼痛都压抑在喉头,一动不动,浑身颤抖,她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点反应来,只能任由他抱着,死死抱着,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他…骗了她… 他骗了她! 心底,痛得一片麻木,脑海,痛得一片麻木,僵着身子压抑着喘息,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什么也不敢做,只觉耳边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身前他的心跳越来越弱,她的双手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她搂不住他,终是无声一滴泪水滑落眼眶,打在了他胸口最炙热疼痛的地方。 总是笨拙,总是认真,总是做着很傻的事,却是每一步都踏在了他心尖的丫头,之后不知长短的岁月里,他不在她身边,她会如何,会…哭么,不要,哭啊… 下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倾身而上,温热的气息辗转过来一瞬吻上她的耳际,喃喃低语,三个字,烙印一般砸上心头,话落,他松开她一瞬往下滑去! “不要!”一声惊叫溢出喉头,阿零惊恐万状一瞬俯冲下去奋力扯上指尖袖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用力把他往上拉!一滴,两滴,无数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打在他脸上,他轻轻皱眉,死死望着她,薄唇再次扬起那抹浅弧的时候,血水已是抑制不住的沿着嘴角滑落。 “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不生气,我不怪你,你不要走…不要…”泪水模糊了眼眶,浑身痛得难以附加,她哭着,苦苦哀求,眼看着她的神力如同毒药一般浸透他的伤口,将那墨色衣襟染成一片濡湿!那一刻,悲伤痛苦惊惶无措无数剧烈情绪一瞬席卷心头,小腹下方骤然传来一阵坠痛,让她死死咬牙,却是,死不松手! 只是啊,她这般哀求,他却是…不应,沉默着,只会那样笑着,一片血污之中,笑得让她心碎至死! 那一双凝望而上的金瞳里,是最缠绵不舍的情意,默默的,他望着她,深深的,望着她,交缠在一起的手心被血水浸透寸寸滑脱,他终是一瞬滑出她的掌握坠落天际,那一刻她大哭着不管不顾的再次追了上去,腹部那样的绞痛已是小产征兆,忍着剧痛满身血污她跟着他一同坠下,伸手,却是在将要抓住他的那一刻,空旷虚无的天际间忽然一瞬现出一道屏障,狠狠隔断了她的去路! 重重砸上那透明屏障,腹部钻心一样的痛楚让阿零死死捂着肚子蜷缩起来痛呼出声!身下,血水已是浸透了罗裙渗出了一滩血污,刺激过大情绪崩溃,腹中还未足月的胎儿已是有了早产征兆,形势极度危急!那一刻,伸手沾满血污的手,阿零已是痛得快要失去了意识,却仍是奋力拍打着身下的屏障想要穿过去,她不要永生了,她不要成神了,她什么也不要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她只要他,只要他! 却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固执,瞒着她,做了这样绝对无法原谅的事!那苦海之上的誓言,那日日夜夜相伴相依之时他在她耳边许下的承诺,原来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他很早就想好了这样的结局,很早就做下了背弃一切的决定,却是能那样温柔体贴的陪在她身边,没有让她察觉到一星半点! 他做了最过分的事,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冰冷的世界,那般决绝!却是最后那一刻,他轻伏在她耳边,用了最坚定的语气开口,说要她等他,要她等他回来…只是他已经骗过她一次,让她如何相信他如何能安心,如何能确定这一次不是一个永世的谎言,他只是为了骗她活下去,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失血过多,浑身冰冷,意识逐渐抽离的那一刻,她已是先一步陷入了黑暗之中,被无数负面情绪所吞没。那一刻,远方云海深处,衣衫轻动,有一人沿着透明屏障缓缓而来,一袭雪色华服,一身清贵气质,如同行走在云端一般他缓缓走到这处,垂眼望上那一地血污,淡淡,皱了皱眉头。 人,已是快要死了;孩子,也已是快要死了…即是上天选中人,却又是历经了这么多苦,心痛么,悲怆么,失去了心爱之人,极度痛苦极度绝望了么,却是不知,接下去他要说的那番话听入耳中,还会给这个已经很可怜了的丫头,带去怎样的冲击。 堕神飞升,八苦劫难,她会是这万万年间,身为堕神回归神位的第一人,只要她能过得了那最后一苦,五阴炽盛。 是啊,五阴炽盛,人活一世,永远被心中各种各样的欲念所折磨,不得安康,这样的“五阴炽盛”苦,又岂会只是一个被爱欲充盈身心的小小酒吞童子,这也未免太小看了苍天的胃口。 “五阴炽盛,摒弃凡尘之中一切杂念,至此,你心中将永远不会再有爱,也永远不会再有恨,世间万物,今后在你心中将再也不具差别,你不会渴求任何人,亦不会因任何人感受伤痛,普爱众生,渡化众生,集天下大同于一体,灵鸢,或是,昼零,这,便是上天赋予你的使命。” “遵循天兆,一旦回归神位,你将继任下一任占星台大祭司,至此成为这个世间仅有亦是永恒唯一的,真神。你将超脱于三界生灵之上,真正成为苍天之子,当然,届时,你同他,便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如同流水一般的清冷声线,在一片意识朦胧之中,一点一点浸透到阿零心底,一点一点,刺痛着她的神经。淡淡的,说完了这一切,意识里的声音沉默一刻,竟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面前的两个选择,若是放弃便是一尸两命,昼零,你会死在今日,死在,这里。 ——只是,倘若选择成神,飞升的那一刻,你便会忘记这一世,忘记身为一个生灵该有的喜怒哀乐,一切感情。 “也就是说,万年之后,哪怕那魔君真的有命回来找你,你也绝对不可能,再爱上他了。” 这便是你的天命,这便是,我们的苍天。 造化弄人,天意如刀,千万年来多少前人带着绝望创造出了这一个又一个满含伤痛的词语,只因我们的苍天,它素来冷酷,从来没有纵容过,任何人。 —— —— 三百年后。 人界和天界相交之处,云雾漫漫,那里曾近有过一座小城名叫云海,昔日被前来历经八苦劫难欲求飞仙的堕神驻留,如今却是因为八苦皆破,历劫飞升的道路封闭,渐渐不再涌入新人,成了一些闲散小仙灵修行安居的地方。 云海城,如今亦是不再叫这个名字,因为城外十里依山而建了一座宫殿,入住的,是灵力强大昔日能与天界神族比齐的魔族,三百年前云海城的神魔大战导致神族凋零,如今三界生灵尊从魔族更甚神族,依着心中的畏惧崇敬,云海小城都依着那魔宫改了名字,被世人称为降神之城,以彰显当年魔族至尊在这里打败了神族,问鼎了三界之首的光辉历史。 而这一日,永远悠然宁静的降神之城外,城墙边的野花已是连成了片,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却是粉红鹅黄点缀在碧绿青草之间,看着充满生机,叫人心情愉悦。 便是这样一片花海之中,年幼的男孩儿独自一人盘腿静静坐在花海中央,抬眼望上长空,那张干净秀气的小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一双乌黑透亮的墨瞳里亦是沉静得缺少一些温度。这是一个沉稳到微微有些孤僻的孩子,总是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只因这样的性情,还有那特殊的身份。 天边,流云在风中动得飞快,便是前一刻那远方的一片云朵看着还似一条正在吐着泡泡摇头摆尾的大鱼,后一刻就被风吹散了,变成了一只脸庞极其肥大的花猫。坐在花叶之间,后背是温暖的阳光,男孩在风中轻轻的眯了眯眼睛,其实他心情不错,只是性子有些内向了,并不太习惯表达而已。 身侧,踏上那酥软草坪,一人自晨光中缓缓而来,看到坐在花丛中望着长空发呆的孩子,微微弯了弯嘴角:“凌祁。” 淡淡一声轻唤,男孩转过头来,对上一双含笑墨瞳,他微微抿了抿唇:“小叔。” 嗯,夜清衡应了一声,三两步晃到孩子身侧,蹲下身拉起他的手来:“怎么一个人出来也不打声招呼?你婶婶熬了你喜欢的红豆粥,回去吃早饭吧。” “哦,好。”凌祁闻言赶忙爬起来,伸手拍了拍裤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解释,“我本来是出来透个气就回去的,结果看到这里花开了觉得好看就坐下来休息了会儿,结果看着看着天就忘记时间了。” 是吧,夜清衡闻言微微笑了笑,伸手帮孩子理了理头发:“这里景色是不错呢,傍晚过来看看夕阳应该也很漂亮。” “嗯,我下次会更注意时间的,不会再晚回去了。”转身,沿着来的小路往回走,凌祁低着头再是开口保证了一句,身侧夜清衡偏头望了孩子一眼,轻轻勾唇:“今天你生日,你婶婶还有阿福叔一道准备多做些好吃的,让你点个单,什么都可以~” “嗯。”凌祁轻应一声,并没有抬头,精致的侧颜在晨光之中看着清透,特别是那一对密长的睫毛,轻轻垂着看着秀气又可爱,五官精致得比小姑娘还漂亮。这边,漂亮乖巧的孩子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开口,“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不需要做太多菜,随意就可以。” “是吧。”再是一声轻应,高处那俯看而下的墨瞳里带起一抹深意,他该继续问么,问孩子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他今天早上独自一人跑出来就是因为又到了一年一度他的生日,这第三百个年头第三百个生日,从儿时的心心念念到如今学会了将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心底,孩子已是长大了,却还是没有等到他等待的那个人… 这一年,外表看上去如同七八岁孩子一般的昼凌祁三百岁了,神魔之子,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以这样的身份诞生的孩子,在家人的呵护之下,他健康成长,生命中唯一的缺陷,也许便是这三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亲生父母一面,缺失了最重要的那份亲情。 昔日,便是在他出生的这一日,他的父君重伤休眠,他的母妃生下他之后回归了神位,去的地方,便是他方才仰望的那片天空之上,更高更远更难以企及的地方。至此,父君三百年来未曾苏醒,母妃三百年来从未露面,所有的孤单便是始于他出生的这一日,对于这个生日,他又怎能喜欢得起来? 却是无父无母,早熟的孩子很多年前就已经学会了收敛所有的情绪,不让周围关心他爱护他的亲人们看出来。伤心有何用,难过又有何用,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伤心难过就能够解决的,手里提着木桶,肩上搭着白布,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要进入那充满了压抑灵气封存着他父君的洞穴为他清洗玉棺。他的父君,有着一张同小叔一样的脸,一袭黑衣,有着同小叔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每一次相见,他都会从这样的对比中一点一点去猜测他的喜好性情,平日里,他却是不愿多听一句关于父君同母妃当年的往事,只因听多了那样故事,脑海之中的形象就会太过鲜明,这样的鲜明会让人不淡定,会带来让更多他难以招架的感情,早先最年幼的时候他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吃够了苦头之后,才明白了距离,才是维系一切的保障。 于是,一年一度,这一年他又站在了山洞入口处,当初年幼,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非常想要见到双亲,当时小叔安慰他说,他的父君终有一日会苏醒,醒来之后便会去天界接回他的母妃,至此他们三人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这样美好的设想,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年前他便已开始不再奢望,他觉得父君醒来也许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的母妃…当年,其实当她留下他在人界独自离去开始,他就应该明白,她不会再回来了… 而这样的念头,如今想在心里也早已没了当初的难过,神色沉静,男孩微微弯腰躬身进入了狭长洞口,这一座灵山深处,有着非常适宜父君元神调养的灵力,这也是为什么小叔他们会选择在山间建宫的原因,洞口进去之后没了阳光一片漆黑,凌祁却是可以再黑暗中正常视物所以完全不受干扰,拐过羊肠一样的山中密道,他熟门熟路的穿过地下暗河过了钟乳石洞,终是七拐八弯到达了这座灵山的最生出,扬手扯落洞口的槐树枝,凌祁擦了把汗一个转弯,正欲放下手中木桶的那一刻,却是一个止步顿在了原地,双眸微瞠目,死死盯上了前方那一片幽冥之中自体散发出莹润光泽的玉棺。 那玉棺犹在,灵气犹在,却是隐隐的透出一股莫名的异样感,下一刻凌祁三两步过去一下撤掉玉棺上的藤枝,竟是一瞬呆愣在原地,砰得一声,摔落了手中的木桶! 青玉石面,脉络深深,那玉棺之中水漾的纹路分明都丝丝清晰,那紧闭的棺盖之下却是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 光影熹微,杨松百里,那据传修建在重云至高处神圣不可侵犯的占星台,在这三百年的光阴之中似乎蜕变巨大,最直接的证明便是,原本位于九重天上只次一家的占星台如今竟是在天界各处包括人界和天界交错的地方修建了许多分部,派出各种神官前往分部管理,所做的事情有占卜有看相,有收集民意反馈天庭还有兼职斩妖除魔的,反正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服务,共同点就是收点小钱补贴家用,要知道天界四分五裂动荡了三百年,好不容易近日天帝才将将稳定了朝纲开始引领神族慢慢复苏,这样的时候天界诸神可是都很穷的,发财致富才是首要关键! 而今日这处,长满了杨松的这座灵山上,便是迎来了一位贵客,据说这三日里,占星台大祭司将下界来到松山分部驻留几日,帮人占卜算卦,价钱优惠,有了这样的诱惑在前,这几日松山的门槛都要被前来参拜的小仙们踏破了… 要说那占星台新任大祭司,三百年前继任祭司之位后,便是传闻不断。 据传那大祭司年纪很轻姿容美丽,天天以白纱覆面看不清容颜,却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心目中的绝色佳人,还是占星台建立以来第一任女祭司,各种设定上都是神秘又高贵引人遐思的存在,却是从未有人细想过,谁也没见过的女子便是有这么多人交口相传她的美貌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而这背后的宣传效益,只能说太过明显… 再据传,那大祭司神力了得,往年历任祭司只负责占卜天兆,占出的天兆要什么时候说该和谁说全部一人决定,完全是超越一切的高大上存在!而如今祭司的占卜却是逐渐走向平民化,只要时间算好正巧遇上大祭司一年一度亲临某一分部,则可以亲近传说中的人物的同时还可以让她用那占天兆的灵气给你占个桃花什么的哇,简直是帅爆了!当然,这样的言论亦是交口相传,宣传效益更加迅猛! 所以,那占星台新任的大祭司是个极会搞市场营销的人,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却是,在那所有的传闻之中,也许被所有人都忽略了过去却是被一人死死牢记的一点,便是那大祭司飞升神位是在三百年前的今天,正是,那一日! 行走山间,放眼望去灵山钟秀的景致,那双长久没有见过日光的金色竖瞳微微眯起,带出的是最绮丽的金红色光亮,比山间夕阳还要绚烂夺目;却是,长着这样一双眼这样一张倾城妖娆的容颜,前方那山石之下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周身透出的却是最疏离冷厉的气质,让身后那一群一路尾随他上来窃窃私语了好久的小仙子们愣是不敢上前搭一句话,结果人还站在那处不走了,她们总不可能也等着吧…无奈之下几个小仙子只能反超了过去,走到了前面… 昼焰行在山间巨石前静静站定,抬眼,望上的是那云海彼端壮丽的山河。 三百年了,昔日一别,竟已是过了这么长时间,阿零,她还好么… 若是他下山之后听到的所有传言都属实,如果他的判断全部正确的话,那么如今那占星台的大祭司便是他的阿零,她成功回归了神位,甚至到了一个比起先前更加崇高无上的地位,同时,她三百年间其实可以自由活动甚至可以到达人界同天界的交汇处,她却是从来没有去见过凌祁清衡他们一次,玉棺中的三百年,他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当年她生下孩子之后选择孤身离开,会做出这样的事,唯一的可能便是,丫头她至少是失去了有关他们这群人的记忆,再一次失去… 那一刻,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他却是有些欣慰,至少没有了往事的记忆阿零在天宫的这三百年可以过的更快乐更舒心一些,如果能换到她愉悦度过的三百年,他宁愿用他们昔日的一切去交换,记忆珍贵,却是永远也比不上她的笑颜,便是此时此刻,望着那山河绮丽,他脑中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她微微低头时的沉静,轻轻抿唇时的娇羞,还有浅浅笑着,柔柔念出他的名字之时,眼底清清亮亮的暖意。那一刻,掌心握紧再是缓缓松开,如今所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即将见到她,即将重新开始属于他们的一声,从今而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到他们,他们终是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心中那样的念头,带来的感觉激动中甚至有些紧张,下一刻,他转身正欲继续前行,却是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悉索动了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心性敏感的人,注意力一瞬集中之后他便是感知出来那处正有个小东西在偷偷观察着自己,灵气不算很强,却是精纯的神力,是占星台的人?这么想着,下一刻指尖聚起灵气昼焰行回眸望上那草丛将力道正好的灵力一瞬击出,那一刻,便像是有无形风刃瞬间朝着那密长线草飞割而去,顷刻就将那半人多高的草丛连根削断,那一刻,一个弱小却矫捷的身影一瞬从草后窜了出来跃上了十米开外的一棵杨松,那敏捷的动作如同猴子一般,昼焰行一偏头一下望上树上的人影,在看清那张脸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个年纪非常小的孩子,黑衣长发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子,蹲在树梢上的样子看着如同一个白乎乎的团子很有些可爱,那张肉嘟嘟的小脸此刻却是紧紧绷着,带出一抹敌意来。只是,若仅仅是这样昼焰行也不会那么惊异,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只因那个孩子,竟是长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竖瞳,清幽,淡漠,那鎏金色的光泽映上夕阳无论是颜色还是感觉都和他的非常相似,那一刻,一瞬望上这样一双眼昼焰行心头猛地一窒,一个念头飞快窜了出来的下一刻,孩子已是冷冷开口:“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竟是一个女娃娃。 那一刻,昼焰行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努力压抑着心头叫嚣的情绪,他用力握了握掌心:“昼焰行。” 树梢上的孩子皱了皱眉,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上松山可是为了求见我们大祭司?” 孩子紧绷着小脸,怎么看都对他充满了敌意,祭司的称谓出现的那一刻,昼焰行咬了咬牙:“的确如此,还请问你们大祭司的名讳。” 名讳,他要知道来干嘛?!在得知对方真的是要去求见大祭司之后,树上的孩子明显更加防备了:“大祭司的名讳可是能随便告诉你这样的外人的?绝对不能让你知道!” 孩子气势汹汹,厉声厉气的模样配上那张婴儿肥的圆脸,看着很有些喜感。昼焰行不知道孩子对他这么大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出手削了她的草,看着孩子的小鼻子小眼怒气冲冲的模样却又总忍不住去对比,感觉她看着同阿零简直是越来越像…那一刻,心跳如同擂鼓,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阿零的,那不就是,他的女儿? 原来不止是凌祁么,他们竟是还有一个孩子,她带走了她,养在了身边?! 那一刻,因着激动他开口声音甚至带上了微不可查的轻颤,他说,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眸中警惕一闪而过,片刻:“吉祥物。” …… “什么?” “我说我叫吉祥物!”孩子不满的嚷了一声。 吉祥物,这是个名字?!昼焰行一瞬愣神,看着小丫头明显暴躁的模样又不好再问,他直觉孩子对他的仇视有些太过明显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无论怎样都好,所有的疑虑在见到阿零之后,定能迎刃而解。 彼时,夕阳西斜,路上来朝拜的人已是全部走光了,天黑之后似乎便不能再接待访客,昼焰行望上树上的孩子轻轻勾唇:“那吉祥物,你能告诉我去分部的路怎么走么?马上就要天黑了,我想快点赶到。” 哦?不认路了?那一刻金瞳一闪,带出一道明亮光彩却是转瞬即逝,下一刻孩子伸手懒懒指了一个方向:“朝那边走是最近的,一直沿着山路走下去,马上就到了。”她的语气竟是出奇的诚恳,望着那张继续绷着都有些僵了的小脸,昼焰行嘴角笑容加大,他点了点头:“多谢了。”说完便是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原地,蹲在松树上的孩子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前方墨色的背影直至他完全走得看不见了,才低头冷冷哼出声来——真是要命,那双眼睛…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长了那样一双眼睛的?她绝对不能让那人见到祭司大人! 心中强调一声,下一刻孩子咬咬牙转身便朝着身后的另一条小路奔去,却是跑出几步,她原先在的松树之下却是一瞬现出了一抹黑影,长发金瞳,他默默注视着前方孩子圆嘟嘟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无奈笑意,下一刻,风随影动,他已是瞬移跟了上去。 那松山半腰,一处建在窄小平地之上的小庙,便是占星台设在松山的分部,今年迎接大祭司下界与民同乐,气氛热烈火爆的不得了,如今已是到了面见活动的尾声,分部门外刚刚迎接进了最后一位信徒,神官们已是开始打扫卫生了。 那一抹圆滚滚的小身影便是在这样的时候赶了回来跑进了大门,方一进去,便是看见前方一袭雪衣轻纱覆面的祭司大人正站在庙门大院门前送走一名信徒,她赶忙跑了过去。 “祭司大人,您今天忙碌了一天辛苦啦,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不要感冒啦!” 热切的一个环腿抱,某祭司正在同信徒说话一下惊了惊,低头望上那张圆嘟嘟的小脸,微微弯了弯嘴角:“没事,你先进去,我不冷,一会儿再…” “哎呀什么一会儿两会儿的,你这边不是都结束了么,我们快点进去吧快点!”快点进去藏起来! 说着,小丫头不由分说扯着人就往里走,大祭司被拉着退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方才的信徒告别,刚转身欲跟着小姑娘进门了,忽然门口传来恭敬通报:“启禀祭司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又来客人了?今天还真是忙碌呢~想着,某祭司转身就要回去主殿坐好,完全没有看清身后小丫头一瞬苍白的脸色,人刚走出两步,就被扯住衣摆狠狠拖住:“不要去了,不要去!已经过了时候了,会面明明已经结束了!”她奋力阻止。 大祭司回过头来,觉得自己这个小侍女今日很有些反常:“你今天怎么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变得古里古怪的…而且时间也还没到呢,太阳还没落山呢所以是必须迎接的,人家这么远登山而来也不容易。” “哎呀,我觉得你不用去了,真的不用!”丫头说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只能扯着人耍赖,另一头大祭司微微皱起眉来,语气有些无奈:“小绯,你究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启禀祭司大人,人已经在主殿等候了,祭司大人可要去?” 下一刻门外再次传来通报,祭司应了一声,看着死死抱着她的腿就像要哭了一样的丫头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伸手把人抱了起来:“好了不难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跟我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呜呜呜,望山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蓝黑色眼眸,那一刻小丫头撇了撇嘴,终于忍不住挂上了小眼泪:“祭司大人,小绯知道错了,小绯以后一定乖一定懂事,一定不在工作的时候偷跑出去玩了,而且一定会全心全意侍奉祭司大人的,所以您千万不要赶我走呜呜呜…” 这都是些什么?某祭司完全反应不过来:“谁说要赶你走了?” “你…你到时候遇到更喜欢的,就一定会赶我走了呜呜呜…”比如今天那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金瞳男人,要知道他们祭司最喜欢金色的东西了,看到的话绝对会喜欢得不得了… 呵呵,某祭司有些哭笑不得:“谁说我遇到更喜欢的就不喜欢你了?我一直最喜欢你的呀~”她柔声安抚。 真的么?真的是最喜欢的么?就是看到了更好看得金瞳遇到了更好看的人,也会选择她么?小绯丫头开始感动了。 “说好的哦,那我发誓了哦,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你最喜欢的人都是我,不许变哦!” “好,不变,最喜欢了~” 轻笑着说出这句话来的下一刻,她已是抱着孩子从回廊绕了出来,走进了正殿,话落,轻轻抬眼,那一眼,光影明灭,正是夕阳西斜隐去所有光亮的昏黄时刻,那一秒,有一道炫目的阳光一下从敞开的木门外透进来,照上那殿前静静而立的纤长身影,那一刻,光亮正巧映入那浅浅的鎏金亮色,带出一抹最澄净清冷的光来,下一刻,四目相对,那鎏金竖瞳微微一个紧缩,继而透出最柔和温暖的光亮来。那光亮之中,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心头一瞬刺痛,愣神之间,她眼看着那抹她最爱的金色之中点点聚起复杂情绪,那般炙热,又那般隐忍,有疼惜有喜悦,有眷恋有深情,那样的微光终是在阳光褪去的那一刻没入到了阴影之中,尔后,那双最澄净最炫目的金瞳之中笑意隐隐凝聚,透出了如月般莹润的光泽来。 艳如骄阳,又皎似淡月,那样一双眼,那样一抹纯净金色,便正是她三百年来心心念念不知为何在意却是一直在找寻的最爱; 下一刻,紧了紧怀中已是哭得无声了的娃娃,她突然无奈的意识到,方才许下的诺言,她估计要食言了… 三年百年前,那重云深处,那一苦爱别离,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孩子,他被告知必须离去,那时他轻轻扬起嘴角,说如果这便是他的命运,那他选择遵循天命,受下这一劫!命运对他,不公过,也宽容过,直至遇上阿零的那一刻起,他终是学会了感恩。 所以这一次,他依旧带着感恩的心面对这一切,坚信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届时如果命运仍旧安排了阻挠,他一定会奋战到底,噬天屠命! 那一刻,冷冷说出这番话来,那金瞳之中带出的是极致的傲睨,心中所有的,却是至深的爱恋,这便是,他对她的感情! 三百年前,那苍凉战场,那一苦,五阴炽盛,她被告知,要么死,要么遗忘,要么成神放弃属于他们之前的一切感情,要么带着他的孩子,在他做出了那样的牺牲之后,香消玉殒! 那是,听着这样荒唐的选择,最终她选择的,是死。 这个世上,终有一些人,是你死也不愿放弃,终有一些感情,是死,也不能失去的! 如果这便是她的天命,她宁愿以死明志,告诉苍天她宁愿放弃生命放弃诺言放弃一切,也不能辜负一颗真心,遗忘一片深情,待到他重新回归的那一日,那宁愿她是他逝去的挚爱,也不要是他仍旧活着的,陌路人! 那一刻,咬牙说出这番话来,她早产,大出血,已然奄奄一息,却是那双坚定墨瞳,里头透出的,是最澄净最热恋的光亮,这便是,她对他的感情! 这样一份深情交付,不知是他的真心感动了上苍,还是她的勇气让苍天动容,生下两个孩子之后,本是走到生命尽头的她却是在最后一刻感受到了浊气的彻底清除神力的全然回归,那一刻她羽化飞升,心中带着的感情,澄净的没有一丝杂念,也许这便是五阴炽盛的另一种诠释,当为了一份爱恋可以舍弃掉所有欲求,那般美好的感情亦是达到了渡化五阴炽盛所需的纯净! 于是,便有了这三百年后的再一次相见,这一次,他依旧情深似海,她飞升之后忘却前尘往事,却依然是那个心中满怀着感情对他丝毫没有抵御能力的,傻姑娘。~ 下一刻,金瞳淡淡凝望,望着那细腻眉目温婉秀丽,望着她悄悄挪了一步,再挪了一步,挪去那殿中方才被神官拿进来的招聘告示牌之前,再次望向他的时候,那墨瞳之中蓝光闪闪满含期待,那一刻,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在面纱之下轻轻扬起嘴角,带出的那抹羞涩迷人的笑。 那一刻,薄唇轻扬终是弯出一抹清浅笑意,被蛊惑得不行的小丫头在那笑容之中晕乎乎开口:“那个…请问这位公子,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卜卦。”他淡淡开口。 话落,对面那蓝黑眼眸之中情绪暗了一暗,果然不是来应聘的…下一刻小丫头还是强打气精神来:“那么这位公子,请问您想求一个什么挂?” 他浅浅勾唇:“姻缘。” ——全文终—— ============================== 本书由(俯拾荆棘)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