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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小性格孤僻，不善言辞。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就跟着陌生的女人离家出走，母亲将她拉扯到十三岁的时候，也因车祸撒手而去。十六岁前，她也只能辗转住在各亲戚家，没少受现实的白眼。 　　高中二年级，因为学业紧张时间宝贵，必须缩短学校与家的距离，也为了节约住校的钱，她选择了独自住回父母留下的房子。 　　有时候徐潇会看着空荡荡的房屋自嘲，在当今这个社会，肇事司机还能赔一大笔款项给她，让她可以顺利读完六年的中学，算不算仁至义尽？ 　　其实她宁愿像之前一样，过得贫穷一点没关系，至少还能吃到母亲香喷喷的热饭，可以看见母亲的笑容。 　　回到家，昏黄的灯光下，埋首书本当中的少年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徐潇。 　　比起徐潇孤僻的性子，他显然更为沉默。 　　“成功了。”徐潇简单的对他说道。 　　少年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站起身来，给徐潇倒了杯解暑的凉水：“喝水。” 　　徐潇一口气灌下凉水，只觉得周身的暑气都消散开来。 　　危机解除了，还活着就好。 　　这个弟弟，是两年前徐潇捡回来的。 　　要说她也是个半大的孩子，没有资格收养谁，准确说来，这个少年只是在她家暂住。 　　他没有名字，从三岁与父母走失后，一直跟着人贩子。卖艺过，偷窃过，乞讨过。 　　是幸运也是不幸，由于偷盗的天份，至少他还能保持四肢完好，没有被强迫成残疾人。同时，也因为他偷盗某户人家被抓住，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当时，他全身是血的躺在徐潇家的小区路边，物管拨打120后，救护车听说是个小偷，没有钱住院时，当即就要开走。 　　这个时候，路过的徐潇被他抓住了脚踝。 　　他没有开口求救，可一双眼睛里满是求生的*。 　　徐潇最终还是将他送去了医院，垫付了医药费。只是她对他说过，救他可以，以后不准做小偷，否则她不敢保证还有没有好心的人愿意送个小偷去医院。 　　她甚至还板着脸对他强调，钱不是白白垫付，等他成年找到正经工作后，他就再把钱还给她。为了增加自己说法的可信度，徐潇还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 　　但也只有徐潇自己知道，那个联系方式不过是个空号，她本来也没指望他还钱。 　　现代社会浮躁不安，善心和救人都是愚蠢和呆傻的代名词，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摔倒的老太太和好心人，都是现实最血淋淋的写照。 　　徐潇每次想到救他的决定，都会有些不安，在这个少年面前说些硬话，是她唯一可以做的让自己心安的补救措施。 　　一直沉默接受治疗的少年，对徐潇的话只点了点头，之后就一直盯着她，血迹模糊臃肿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漂亮乌黑，深邃得仿佛夜空。 　　徐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找了个借口离开再也没有回医院。 　　本来徐潇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没想到一周后，少年带着包扎的手找到了她。 　　这是代价，他一共失去了三根手指，在盗窃团伙中，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做饭，洗衣，打扫清洁甚至打人。”他仰头看着徐潇，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你做事，只要你给我饭吃。” 　　本来他只是求顿饱，没有想要住下来，但是徐潇留下了他。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那个运气脱离曾经的黑暗，他不过十二三岁就有这份骨气，如果给他一个平台，或许他能获得更好的人生。 　　徐潇不想拒绝他，让他再回到一条不归路上去。她在这个家最多再住两年时间，不管有没有机会上大学，她都会离开这里。 　　而这个少年，两年之后，或许也将有自主生存的能力。 　　虽然多一张嘴吃饭，只要节省一点，赔偿金还是够两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年轻人这两年来的生存。 　　她给了他一个名字，徐元。他手指已经残缺，她希望在以后的生活里，他可以获得圆满。 　　未来的日子里，徐元听话得让徐潇吃惊，更是聪明得让她震惊。 　　他天生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甚至在当小偷的时候，还能从同伴和各种途径找寻一些书籍来自学。进入徐潇的生活后，徐潇给他的小学课程他只用了一年就自学完成，中学课程眼看现在也要学完。 　　本来她考虑过想办法让徐元参加高考，但是最后看着徐元已经残疾的手指，也只能作罢。 　　徐潇抚摸着被她压在箱底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普通的二本学校，在二线城市，消费也不高，剩余的赔款应该足够她完成几年的学业。 　　只是现在家里有了徐元，她的想法有了改变。 　　没有亲戚的照顾，离婚的父亲也像人间蒸发一样连生活费都懒得给她支付，这样的家庭背景，徐潇没有自信用钱完成学业可以让资质平庸的自己未来有个好前途。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自己先找工作，工资用来学一些夜校的专业技术知识，生活会辛苦一点，但也算有门生存的手艺。 　　至于赔款剩余的钱，她打算给徐元买些假证，包括个人身份证、户籍证明和学历证之类，这些涉及要去某些部门打点，花销肯定不少。 　　按照徐元现在学习的进度，再过段时间，等徐元把高中课程也学完之后，徐潇就打算把这些证件交给他，让他自己去闯自己的人生。 　　这两年来朝夕相处，他聪明又懂事，徐潇是打心底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家弟弟一样了。 　　放下杯子，徐潇突然说道：“三天后我就去找工作。”最近因为恐慌，很多单位人都跑光了，现在找工作正合适。 　　徐元难得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目光一沉，脑子灵活的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我手指残疾也能做事。”他别扭地转头，声音不悦。 　　她根本用不着为他牺牲那么大。 　　“不用多说，”徐潇拍了拍跟前已经比她略高的少年的肩头，“我已经决定了。” 　　发射火箭当日，徐元都没有好奇的出门看结果，危机解除后的第二天，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趣去看人类历史上罕见的流星雨。 　　徐潇则带着毕业证，打算去街上逛逛，看有没有商铺正在收拾前段时间的烂摊子顺带招聘新人的。 　　已经营业的门市里，到处播放着关于陨石带冲击地球的消息。 　　因为核弹射击后陨石碎片角度和方位的问题，这三天里，通过大气层后未燃尽的碎片都会坠入太平洋，这是个好消息，如此密集的陨石碎片，若是降临城市中的话，哪怕最大单块不到十公分，也可能造成严重的灾情。 　　作为沿海城市的宁州，即使是白天，徐潇也能看见漂浮着白云的天空中，无数燃烧的碎片，仿佛形成雨点滴落地面时荡起的涟漪，荡起一圈圈的火色波纹。 　　天空都在燃烧的壮观景象，让不少为此出来观赏的路人发出一阵阵惊叹。 　　徐潇也看了会儿，但很快又投入到她的搜寻中。 　　当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外太空有部分陨石轨迹正好撞上美国、天朝的空间站、各国卫星，巨大的冲撞力引起强烈爆炸的同时，部分陨石碎片的轨迹又再次发生改变，往世界各地降落。 　　在刚刚营业的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正准备回家的徐潇，突然听见轰地一声巨响。 　　还燃烧着黑烟的陨石碎片，飞速从天而降，撞击到漆黑的柏油马路上，也掀起了厚厚的粉尘。经过大气层后剩余不到十公分的大小，撞上地球表面竟然如子弹一般，砸出一个又一个坑。 　　有些碎片撞入的是路边的民宅，或许是砸中了天然气管道之类，很快从那些楼房中飘出浓厚的黑烟和燃烧的明火。有些则砸中正在行驶的汽车，密闭的车辆玻璃窗内顿时布满了白烟。 　　更有甚者直接砸中人，柔软的人体立即出现一个个鲜血直冒的大窟窿。 　　突然的袭击让人们开始害怕了，头几日地球存亡的恐惧感再次被激发，街上到处是慌乱躲避的人群和不断鸣叫的轿车报警声，一缕缕的燃烧烟雾从不同的位置腾起。 　　望着陨石碎片飞速倾斜坠落的方位正是自家的小区，徐潇脸色一沉，迈开脚步就往家里跑。 　　超市距离小区不远，刚刚到她楼下，外面火警和救护车的声音便不绝于耳。 　　一个纤瘦的少年身影猛地冲出楼梯间，徐潇刚刚看清楚弟弟徐元那张略带焦急的脸后，就听他惊呼一声：“快躲开！” 　　耳后一道劲风呼啸而至，徐潇只来得及用手抱住脑袋，身体最大程度地侧闪。然而，她感觉手指传来一阵剧痛，脑袋一震，身体好像被人狠狠撞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陨石碎片险险地从她头侧划过，砸入她旁边的地面又是一个碗大的坑洞。 　　中了头彩的徐潇只感觉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全部神经。脖颈上淌着粘稠的液体，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沿着地面浸染开。 　　她的血液就那么沿着她的身侧，缓缓地流入陨石造成的坑洞中，将陨石包裹住。 　　徐潇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传来飘渺的徐元的呼唤，可是她的眼皮很重，无法睁开。 　　徐元一边拨打120急救，一边用自己的白色衬衣按住徐潇出血的头部。他从小经历多，几次徘徊生死线，早就看穿了人情世故，原本以为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慌了神。 　　可现在，看着指缝间徐潇不断流淌的鲜血，他竟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都是他的错，他应该陪着她出门的。他总以为她和自己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不用和她过于亲近，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徐元没有发觉，姐姐的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止住了，明明蔓延出去的血，正在以一种诡异缓慢的速度，从陨石处倒流回她的体内。 　　“别怕，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他抱着她，只觉得手臂都在颤抖。 　　☆、第二章 海底浮尸 　　徐潇醒来的时候，看见徐元一双眼睛红红的，对上她的视线，他才有些默然地偏转过头。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还有满袋子的透明液体，这里是医院，徐潇轻轻动了动脖子，顿时觉得脑袋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感。 　　“别动。”徐元板着脸，伸出手臂垫在徐潇背后，然后训道，“刚醒来就乱动，你是不是想在医院多躺几天。” 　　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年故作严肃老成的眉眼，徐潇心中一暖，勉强地笑了笑。 　　他细心又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背，动作缓慢谨慎。 　　徐潇发现，凑近了看，他还挺漂亮的，略长的丹凤眼漆黑明亮，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像女孩子一样。 　　不过比起两年前，他更像男孩子一点了，面部刀削般的轮廓在渐渐形成，高挺的鼻梁和略薄的唇都带着男人的硬气，每次看他那种略带混血的长相，徐潇都会猜测他的老家是否在大西部最炎热的那块土地，可惜徐元对于找到自己本来的家的事情，总是抗拒和反对。 　　久而久之，回家的事情徐潇也不提了，徐元今年该十六了吧，确实长大了，他有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他的身高也从矮她一头变成超过她半个脑袋，看着他的样子，真的很难再与两年前那个灰头土脸的脏孩子联系在一起。 　　“我躺了多久？”徐潇靠在徐元给她准备的枕头靠垫上，有些虚弱的问道。 　　“一天。” 　　简单回答后，徐元想了想，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不舒服我就去找医生。” 　　本来徐潇脑袋上有条大口子，但医生说已经愈合，就没有缝针，只是把她断了的手指接好。对此，徐元总是不放心的。 　　只不过他的口气却是生硬不耐烦得很。 　　徐潇轻轻地摆了摆手，虽然身体有些发软，但是神智却极为的清醒，根据医院的圈钱性，她住院的时候各种检查肯定少不了，该做的，医生们肯定都做了，犯不着节外生枝。 　　想想也不可思议，哪怕只是擦过，但那也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啊，速度之快，冲量之大，温度之高！徐潇昏迷过去那瞬间，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要是她知道之前自己流了多少血，诡异愈合的伤口有多大的话，恐怕会更加惊讶。 　　周围都是一些因为陨石碎片突然降临而受伤的人，陪护的亲属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此次突然降临的陨石。 　　徐潇大概听了一些，似乎是陨石进入大气层前临时改了方向，才这么意外地大范围进入沿海附近的城市。 　　世界各地都有遭灾，天朝不是特例。不过天朝政府已经开始做出相应的救援，同时开始疏散可能会再遭受灾祸的市民。 　　后续与徐潇关系都不大了，她喝了些徐元买回来的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徐潇醒来的当天晚上，她开始觉得脑袋隐隐作痛，紧接着疼痛感越来越强，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那种仿佛在骨髓里万蚁噬过的痛楚，持续不到一分钟，就已经让她浑身是汗，眼泪蹭蹭地冒。 　　徐元也是着急，一边叫护士，一边任由姐姐紧抓着自己。 　　徐潇的指甲都陷入他肉里，掐出了道道血痕，他也没有眨一下眼睛，只是拍着她的背哄道：“医生马上来了，马上。” 　　赶来的医生立即将她送去检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徐潇就从CT床上滚到地面打滚，一开始的脑袋疼痛已经扩散到全身，好像每个细胞都要爆裂开一样。平时难得看清的血管，这时候也是根根冒出到体表。 　　最难熬的便是，明明已经痛成这样了，徐潇却非常清醒，她甚至有些恍惚地听见自己体内啪啪作响的声音。 　　很快几支镇定剂下去，徐潇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疼痛依旧在，没有半点减缓，反而越来越清晰。她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徐元，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无声滑落。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徐元看着她的眼泪，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可徐潇只用蚊吟般的声音叫道：“好痛……” 　　“我知道你痛。”徐元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时用毛巾拭去她额角和背心的汗水，“不要去想，越想越痛。” 　　徐潇点了点头，叫痛的声音小了些，但是浑身颤抖得厉害，显然在努力忍耐。可惜眼泪不争气，一直淌个不停。 　　看着她死撑着的样子，徐元撇开视线，努力不去注意她，可以的话，他真恨不得帮她痛。 　　直到第三天晚上，反复用精密仪器检查后依旧无结果，医生都有点放弃的时候，徐潇突然止住了疼痛。 　　就好像一个极度疲劳的人瞬间找到了枕头，徐潇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布满血丝的双眼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说她头上的伤口消失了？”徐元看着医生的检查报告，觉得不可思议。 　　医生不耐地瞪了徐元一眼：“不信待会换纱布的时候，你自己看。” 　　按理说，比巴掌还长的伤口，拇指大小的撕裂撞击位置，就算好了也有些许疤痕留下。可事实就是这么奇怪，医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她的脑袋就像完全没有受伤一样，最先接触高温陨石的手指，烫伤和骨折也完全康复了。 　　“可以出院了。”摘下纱布再三确认后，医生给了这样的建议。 　　至于徐潇这异常的恢复力，医生深究不到原因，但他也不是科学家，没那么多追根问底的精神。 　　医院不会允许一个没多大治疗余地的病人久住，天朝人口众多，每天的伤病号不断，走一个人便多一个床位，可以让另一位需要治疗的病人及时得到安排，而且，新来一个病人也又是一份新的收入，不管从哪方面，都是好事。 　　徐潇的最终检查报告没有任何异常，实在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理由，所以在她醒来后，徐元就扶着她带上东西出院了。 　　算起来，这已经是那场流星雨开始后的第七天，因为存亡危机而陷入恐慌的全球，已经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自己躺好，想吃啥我给你做。”徐元给徐潇盖上一层薄毛巾，让她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然后熟练地系上围裙。 　　徐潇想了想，本来想说吃点消暑的绿豆汤，可到了嘴边却莫名其妙变成牛肉。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元看着姐姐狼吞虎咽地吃掉他做的红烧牛肉，顺便连冻在冰箱里的存货都吃完了之后，竟然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要知道他今天买了五斤，就算缩水也有两三斤吧。 　　可就这样，徐潇还是不满足。 　　她觉得很饿，饿得有些空虚感，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情绪，心头堵得慌，身体里总有种填不满的感觉，让她烦躁难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连身体都有些微微发烫。 　　“我先去喝杯凉茶。”徐潇直接走进了厨房。 　　可不过眨眼功夫，徐元便听见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他几步跑过去，正看见徐潇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怕她又是头疼发作，徐元扶住她的手臂，心想就知道医院的那些家伙不靠谱，难免气恼道：“走，我们马上回医院！” 　　“呀！”徐潇突然又抓起橱柜上的另一只碗，狠狠地砸到地面。她就是有种想要破坏的冲动，而且无法抑制。 　　听到地面的碎响，她才有种从脚舒服到头顶的舒爽感觉。 　　紧接着就像是发疯一样，她抓起所有视野里能看见的东西往地上摔，没有摔的东西就敲砸自来水的钢管，三根手指粗的钢管就这样被她徒手扯断，断裂的金属发出刺耳难听的尖锐声音。 　　一切发生得太快，徐元意识到是姐姐在砸东西，就急忙伸手抱住她，将她死死搂住，触及她的皮肤才感觉到她的身体烫得吓人。 　　“冷静点！” 　　徐元一声沉喝，让徐潇的神智稍微清醒了几分，她不再如饥饿的野兽般盯着周围的东西，而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刚才那一瞬间，身体好像不听指挥，她浑身充满了无法发泄的劲头，并真实地转化为敲打砸的行为。只有这样，她焦躁的情绪才可以得到一些舒缓。 　　那徒手扯断铁管并扭成几截的力气，就像怪兽一样。 　　爆裂的水管喷溅出清亮的水柱，洒在徐潇、徐元身上，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立，半晌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美国联邦海洋生物研究所。 　　真枪实弹武装的特种兵有序而警惕地排列在实验室外围，透明的钢化防弹玻璃内，排列着滴滴作响的最高科技的检测仪器。 　　实验室的正中，横着冰冷的解剖台，穿着厚重防化服的几位工作人员，手持手术刀，静静地围在解剖台边缘，半晌没有动作。 　　许久，其中一位接通了外部电话。 　　“请接总统专线。” 　　早已等待的总统打开可视屏幕，和几位海军上将一起，全部严肃地盯着画面，气氛凝重。 　　“奥尔巴赫博士，请开始。” 　　“好。” 　　保持通话的工作人员，形态和分子生物学专家奥尔巴赫博士，开始将镜头放大切换至解剖台。 　　“生命探测仪器显示，这里面的生物已经死亡。”博士指着解剖台上一团半径超过三米的如腐肉的东西说道，“事实上，它的外部组织，原本是一只无脊椎动物，章鱼或者乌贼，但是显然，里面的生物进入后，寄生并吞噬了宿主的生机。” 　　“现在我们来切它的表皮。” 　　锋利的手术刀面对腐肉时，竟然仿佛陷入泥沼，几位博士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切开这团表皮。手术刀从单柄的刀换成电锯，又从电锯换成切割器，最后动用了激光。 　　奥尔巴赫博士隐藏在防护服背后的表情更加凝重：“可以看见，这种寄生生物能因为自保，而强化宿主的表皮强度。哪怕它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宿主外皮也保持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不是我们的切割器不够锋利，而是它的愈合速度太过惊人。” 　　在他身边的助手补充道：“而且它的生长速度太过惊人，短短七天时间，已经成长到这种体积。” 　　交谈之中，激光已经一点点切开了腐肉，露出了里面的真实情况。 　　一只黑色甲壳类生物，蜷缩在其中，它浑身布满的是具有光泽的黑色鳞片，如肚腹般的肢体边缘，有着密麻麻的锋利尖锐的倒钩。 　　“从体态上看，类似于奥陶纪的羽翅鲎（hou)，”奥尔巴赫博士仔细观察着，感叹的说道，“但此生物从体态特征来看，还属于幼年时期，幼年时期的体型居然能成长到这么大，不知道完全态会有多巨大。” 　　“博士，这东西的危险度是？” 　　奥尔巴赫博士静默片刻，说道：“过去从未发现此种生物，它的属性很难定义。但是它比起羽翅鲎具有更多进攻性肢体武器，生物体态和性格有一定的关系，这东西一定具有非常暴躁的攻击性。” 　　就像印证了他的话一样，原本毫无生命体征的怪物，在几位博士翻看它的肢体时，猛地弹了起来，张开节肢肚腹中央布满锋利牙齿的嘴，发出刺耳的嘶吼。 　　“它装死！” 　　“它居然会发声？” 　　几名负责解剖的工作人员连连后退，可动作最慢的那位，却被怪物扑到脑袋上，锋利的节肢狠狠地刺穿了防护服，直插|入他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 　　好在外围守卫的特种兵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打开门，用手里的激光武器狠狠地轰击这只暴躁的怪物。 　　一击之下，怪物居然没有死亡，只是被逼退数步。 　　士兵们没有给它反弹的机会，两只、三只……十几支武器击中它的时候，它才终于被困住，直到二十分钟后激光武器能源即将耗尽时，它的外壳才发出阵阵青烟。 　　怪物的嘶叫变得更加狂躁和尖锐。 　　看准这个时机，一名士兵动作迅速地将锯齿状匕首狠狠插入它被破坏了一个洞的外壳上，使出全身力气一扭，怪物才发出最后的尖啸，拖着那名士兵在地上很长一段距离，这才安静下来。 　　这期间，实验室内所有仪器都处于监控状态，直至战斗结束。 　　较为低级但有判断力的智商，极强的防御能力，极速的进攻速度，最尖端的激光武器也必须较大数量的围攻才能将其困住捕获，而且还必须是特种兵反应的身手使用激光武器。 　　死里逃生的几位博士，无一不是脸色惨白。待到计算机将整理出的监测数据显示出来后，他们更是一片沉默。 　　一小时后，一份总结报告出现在总统及将军们视频的屏幕上。 　　所有看见报告的人，瞬间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这只是其中一只的数据。要知道就这三天以来，太平洋中已经死亡大量的生物，堆积的腐肉尸体仅沉在海底美国西部沿海一个州的大陆架边缘的，就已经达到数亿的惊人数量！ 　　还不知道更深的海域里，还没有这些东西。 　　更加不知道，其他的尸体里潜藏的是否只是这样的生物。 　　“我需要它们最快苏醒过来的时间。”总统铁青着脸下了命令。 　　“马上给我接通中英俄领导人的电话。” 　　“是。” 　　这已经不是一个国家的问题，从海洋监测数据来看，在全世界所有大陆架边缘，已经沉积了惊人密布数量的这种东西了。 　　这种生物并不是已经死亡没有生命特征，根据报告看来，它们只是还处于一个沉睡期，一旦苏醒过来，进入陆地……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还没有人将这种东西和前不久降临地球的陨石碎片联系在一起。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徐元看着平静下来的徐潇，松开了双手。 　　徐潇身体的热度，已经渐渐消退下来。不知不觉中，他的掌心已经布满冷汗。 　　她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环顾周围仿佛地震之后的狼藉，徐元微微皱眉。 　　徐潇此时还有些惶恐地盯着自己的手，她无法相信这么一双提不起一桶油的手，居然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举动。 　　☆、第三章 紧急命令 　　在徐元打扫清洁的时候，徐潇意外的发现，周围的声响特别大。 　　那不是最近民众恐慌时的嘈杂，而是有序清晰的声音。徐元的捡起瓷器碎片的清响，拖把水滴滴落地面的飞溅声音，甚至还有小区门口马路边小商贩的叫卖声。 　　乱七八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徐潇死死捂住耳朵，烦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她是不是疯了？ 　　某个瞬间，她有这样的想法。 　　被那么危险的东西砸中了脑袋，没有半点后遗症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能做的，只有克制，再克制。 　　徐元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出来就看见上半身全被汗水浸湿的姐姐。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家里她又是穿着一件连衣裙的睡衣，里面几乎是挂空，现在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她的身体，居然勾勒出青涩妙曼的曲线。 　　他眼神暗了暗，微微偏头，只觉得浑身有些燥热。 　　现在不是两年前，他已经不是那个发育不良的可怜流浪儿。徐潇把他照顾得很好，给了他极好的营养，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成长不少。特别是身为男性的自觉，正处于最躁动的年纪。 　　深吸口气，徐元转过身，拧了热毛巾来。 　　“真不回医院去？” 　　徐潇听见他的声音，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伸手接过毛巾，捂在脸上：“不用了，反正也检查不出什么，我休息会儿就好。” 　　她后仰时脖颈有着诱人的弧度，上面还淌着细密晶莹的汗珠。徐元喉结滚了滚，身子微微躬下。 　　就在这时，只听徐潇问道：“你呼吸声这么重，哪里不舒服吗？” 　　徐元猛地绷直了身体：“没有！” 　　徐潇取下毛巾，眼神隐晦不明：“我果然是疯了吗？怎么可能那么清晰地听见一个人的呼吸声？” 　　徐元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额头，比起刚才她狂躁时的温度要稍低，但还是有些烫手。 　　温度计的结果，39度5，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找到了原因。 　　“退烧药在急救箱里，另外帮我拿点冰，我躺会儿，毛巾就给我搭在额头上。”徐潇软软地交代了几句后，想起什么，又补充道，“酒精也给我拿来些，我待会自己擦。” 　　“我可以照顾你。”徐元说道。 　　徐潇软绵绵地笑了笑：“不用了，这几天你一直守着我也累，趁这个时间先去休息会儿吧，我自己能行。” 　　看她那么虚弱又倔强的态度，徐元眉头微皱：“知不知道很多人都是固执死的？” 　　“如果到吃晚饭时，我还是高烧不退，你再带我去医院。” 　　徐元鼻子里轻哼一声，态度冷淡：“随便你。” 　　嘴里这么说着，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给徐潇盖好薄毛巾，虽然现在正是盛夏，但发烧的人一样容易受寒。 　　徐潇见状，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娇气。从小到大我没少发烧，自己照顾自己惯了。” 　　望着她有些虚弱的笑颜，察觉到她明明在笑的眼睛里透出的却是无边的寂寞，徐元心想，不管之前如何，今后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只是话到嘴边，他就压了回去，沉默地看了她几眼，绷着脸走出卧室，顺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徐潇的家里陷入平静的时候，多国会议的气氛却颇为凝重。美国总统环视着周围的视频通讯屏幕，沉声道：“我想各位已经看见我手里的数据，奥尔巴赫博士将向各位阐述更为详细的情况，博士，请。” 　　奥尔巴赫博士的脸色异常严肃，紧锁的眉头满是焦虑：“我们发现海洋异样的时间，是三天前，美国西海岸的一位远洋渔民报告了他发现的异常情况。我们本以为只是一次环境污染泄露事件造成的大量生物死亡，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从各位手里的报告，不难看出，我们面临的是一种从未面对过的未知生物，现在我们还不清楚这些生物从哪里出现，或者是怎样形成的。” 　　博士说到这里，就有人提出疑问：“我记得您在解剖的时候，明确告诉我们，这些是寄生体。” 　　奥尔巴赫博士点头：“是的，我这样说过。从死尸的里面检测出有新的生物，我们的初步推断那些生物应该是寄生体。但是，我现在提交的化验报告里，很详细的指出，新的生物和死尸具有极其相近的DNA，甚至可以说是同一种DNA，不同的是，新的生物的DNA里面，含有一种未知物质，因此它们才会表现出不同的形态。” 　　参与会议的，有不少科学界的权威人士，此时他们不少人在视频那头交头接耳，对于奥尔巴赫博士的说法，充满了质疑。 　　甚至立马有人提了出来：“您是说，那些死尸和里面的生物，其实是同一种？博士，这是否太不可思议了？您是想告诉我们，一只周岁大的章鱼和一只类似史前生物的巨大怪物它们其实是同一个个体？” 　　奥尔巴赫博士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他严肃的回答：“是的，它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变异过程，自身完成了两种形态的转变，那些尸体，或许我们应该解释为变异过程中被抛弃的组织细胞。” 　　这时候，总统出面终止了学术性的讨论，他示意博士继续，毕竟参会的都是各国政要，时间宝贵。 　　奥尔巴赫博士点了点头：“如果首位发现这次情况的渔民没有撒谎，那么它们最初出现时间应该是七天之前，并且仅仅七天，就成长为完全的幼体形态。” 　　俄方科学顾问：“有没有可能阻止和终止它们的生长进化？” 　　奥尔巴赫博士遗憾地摇头：“没有，它们有着惊人的防御和自愈能力，就算是它们抛弃的组织细胞外层，都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大家看过解剖录像，最后如果不采用特殊手段，我们连表皮都无法切割。” 　　各国的首脑已经看过报告，有了些心理准备，可想起现场解剖的一幕幕图像后，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是什么怪物？那种防御能力，如果大面积出现，恐怕得动用核武。 　　可是…… 　　似乎是知道众人所想，奥尔巴赫博士点点头：“是的，为了击毁那颗巨大的小行星，几乎动用全球所有核武，包括哪些走私军火商的存货，所以现在我们手里没有足够多的武器。” 　　又有一国领导人严肃地问道：“我们重新制造新的核武，难道也不行？” 　　奥尔巴赫博士叹了口气：“是的，我们在解剖之后，以最短时间搜集了全球各地的一些样本。没有例外，它们都即将苏醒，这个时间极短，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制造有力武器。”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有时间制造核武器，但是它们数量太多了，仅仅西海岸就沉积了上亿的数量，一旦大范围打击，恐怕对人类生存环境也是致命伤害。” 　　总统问了最直接的问题：“你估计它们会对人类采取怎样的行动？” 　　“杀戮、侵略、毁灭，原谅我无法用最具体的形容词来预测它们的行为，但我知道，它们绝对不会对人类持有善意。”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准备应对？”这是总统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按照它们的生长速度，”奥尔巴赫博士脸色有些惨白，“恐怕只剩不到48小时。”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有着沿海国土线的国家领导人，皆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通话权再次交还给总统，他表情严肃地说道：“奥尔巴赫博士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在没有受到外界刺激的情况下，这些只需要七天时间成长的怪物马上就要苏醒过来。而且刚才也提到，它们极具攻击性，且非常有针对的主要攻击人类。现在海底浮尸的数量还在增长，它们一旦破体而出登陆，造成的灾难有多大，无法估计……” 　　就在这时，澳洲的领导人突然惊呼：“我的上帝啊！” 　　作为一个领导人，他不该如此失态，但他所看见的报告实在是太过骇人。 　　澳洲的实时新闻立即通过军事卫星第一时间传送过来，多国领导人清楚地看见一只只形态各异的怪物，正如潮水一般从海水里冒出头来，极速往陆地上爬行而来。 　　所过之处，一个个人类被轻易地撕成碎片，然后被一堆怪物分食而尽。街道上一片血迹，到处都是人体残骸并时不时被一群怪物蜂拥而上的抢夺。 　　“果然……它们不止一个形态，一种、两种……”奥尔巴赫博士在屏幕中辨认着这些怪物的模样，作为形态和分子生物学专家，他依稀在这些怪物身上能找到海洋最初进化出的史前生物的影子，心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灵感。 　　其他有海岸线的国家领导人此时已经不在意这位博士说什么，从看见卫星转进来图像后，他们已经不再怀疑美国提交上来的报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沿海城市有危险！ 　　几乎是同时，这些国家的领导人都下达了两条最高指令。 　　第一是军队的紧急调令。 　　第二是滨海、沿海城市民众的紧急疏散命令。 　　天朝的各军区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最紧急的命令，务必要在第一时间赶到沿海城市，并且带上最牢固的防御工事。比起大地震时候的军事力量出动，这次更是将所有部队都往沿海调集。要知道天朝的海岸线之宽广，涉及城市之多，全球少有。 　　空降部队已经在接到命令的同时，就集结人员出发，一艘艘飞机从军事基地呼啸飞出，全部赶往沿海各大城市。 　　而各城市的武警支队、公安、特警等力量，也同时集结，开始进行城市内的民众紧急疏散工作。 　　只是从所有行动开始，距离奥尔巴赫博士估计的时间，已经不足48小时，这还是没有变故，怪物不会提前苏醒的情况下，时间非常紧迫。 　　而天朝沿海是人口最为密集、经济最为发达的东部地区，这一次往内陆的大撤退，不是几十万、上百万人的规模，而是至少占全国人口总数百分之四十多的，数亿人的撤离，难度可想而知。 　　这个命令在7月22日发出，是陨石碎片降临地球的第八日。 　　徐潇睡得不是很安稳，耳边嘈杂的声音不断，让她难以进入梦乡，更为诡异的是，她似乎总能隐约听见一声声怪兽般的嘶吼远远传来。 　　那种嘶吼声，飘渺不定，好像是极远的，但又好像清晰地在她身体内回荡。 　　睁开眼睛，徐潇摸了摸自己额头，取过一旁的温度计量了量，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走到客厅，她随手打开电视，正听见城市卫视台主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报。 　　全城紧急撤离通知，让所有市民收拾简单行李，立即离开所在城市，前往临近的内陆城市。 　　“徐元，你快过来看看。” 　　再三确认了播报内容后，徐潇姐弟面面相觑，一片茫然。 　　“难道有更大规模的陨石袭击？”徐潇猜测道。 　　徐元没有说话，他直觉没有这么简单，多年在生死线上徘徊的经验，让他对危机有种天生的敏感性。 　　就像现在，他的身体反应告诉他，必须赶紧走，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徐元冲进了卧室。 　　徐潇此时头还有些晕晕的，但也知道不能迟疑，楼上楼下传来的凌乱焦急的脚步声代表其他人也在行动。 　　简单的一个背包，两人每人背了一个。只带了现金银行卡、充电器、毛巾、简单的外套和刀。因为撤离通知太过突然紧急，两人都做好了要在野外裹着外套露宿睡觉的准备。 　　收拾好的同时，他们已经听见头顶上战斗机飞啸而过的声音。 　　走到楼下，抬眼往天空望去，只见一架架战斗机低空飞过，不久之后，许多黑色圆点从天而降，这是正在空投部队下来。 　　饶是徐潇也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如果撤离命令是针对防御灾害，这些作战部队空投下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走到街上，她更是看见了比上次陨石袭来更为混乱的场面，汽车、行人拥挤在马路上，鸣笛、叫骂声不断。 　　“吼——” 　　徐潇猛地站住脚，这次听到的怪兽嘶吼，比睡梦中更为清晰了，就好像是从城市东面的海岸传来。 　　☆、第四章 首波冲击 　　准确说来，宁州市区并没有临海，往东几十分钟的车程才能进入滨海城市东桦。下午三点左右，出海东桦渔船已经回航，这是陨石袭击之后他们的第一次出海，结果都是败兴而归。 　　这个时候，渔民们还没有接到关于撤离的通知，7月22日的海域古怪得紧，虽然风平浪静，可是信号总是发出兹兹的仿佛被什么干扰的声音，所以大部分渔民没有去多远就选择了返航。 　　而就在近海打捞的东西，也让他们皱眉。 　　以前鲜活蹦跳的鱼儿没有就不说了，连捞起来的虾蟹之类的，都是死物。整个大海就像经过了一场大灾劫，所有的生物都死光了。 　　看着网里那一团团恶心的浮尸，渔民们都选择了扔回海里。 　　回来的船，都是空荡荡的。 　　接近海岸线，他们发现居然有不少监察船正在巡逻，船上无线电通讯不通，那些监察船就用喇叭一遍遍的播放。 　　“所有渔船立即停靠！” 　　正巧不巧，混在渔船中的，还有一艘走私船。近日世道混乱，他们在各地捞了不少好东西卖。听到监察船那么一喊，这些家伙顿时慌了神。没有停靠，反而装作没听见往远港驶去。 　　可监察船着急了啊，上头的命令是动员紧急撤离！ 　　对于滨海城市，这个紧急加了十万火急的标志，是天朝最加急的命令。下头滨海监管部门接到命令的时候，还以为是哪国海上袭击来了，可这些部门里谁没有点上头的关系，稍微一了解顿时傻了眼。 　　从海里出现的怪物狂潮？ 　　知道这消息的人，第一时间都是怀疑，这么匪夷所思的消息又不是拍科幻电影。 　　但在小范围里有人弄到澳洲怪物登陆的血腥场景后，这些监管部门的头头也顾不得事后被彻查的后果，拉着自家人立马动身往内陆城市逃，不管怎样肯定都是小命要紧，只留下一些不明真相的下属出动监察船。 　　监察船里的也不是傻子，上头的异常行动，加上他们能接收到的关于所有沿海城市大撤离的消息，他们也巴不得早点离开。 　　走私船的异常行为，引得监察船行动，第一时间放大了广播的声音。 　　这种声音对于逃者是种警告，对于潜伏在海里就要苏醒的怪物们来说，却如同是呼唤他们的信号。 　　一具具死尸从海底升腾起来，顺着海浪往岸边漂移。 　　漫长的海岸线边很快就堆积了这些赤潮般密集的东西，海岸的峭壁、沙滩边等等，都是层层叠叠的这种东西。 　　渔船几乎是从这些之中艰难地停靠，监察船也注意到异常，停船靠岸。 　　可惜他们没有时间再离开，随着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锋利的节肢很快撕碎了跟前人类的身体，如鲎一般的三米长的怪物冲在第一位。紧接着是如蚕一般的五十公分的黑色的虫形怪物，见人就钻入其体内，发出兹兹的磨响。 　　怪物来得太突然，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人都成了他们的美食。 　　反应过来的人拔腿就跑，可惜这些怪物看起来身形臃肿，动作却非常灵活。如狂潮一般，很快将前面逃亡的人吞没，展开凶残的屠杀。 　　海岸线不复沙滩的金黄，而变成了一片漆黑，快速爬行的怪物正以惊人的速度往内陆挺进。 　　“站着干嘛？快走！”徐元停住脚步，不管周围的人跑得怎么快，姐姐没走他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有点不对劲。”徐潇再次往东边海岸的方向望去，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不停地冲撞她的胸膛，有力而躁动。 　　空气中有种古怪危险的味道，腥，异常的腥。就好像不远处就是屠宰场，放了一地的死猪血那种让人难忍的臭。 　　徐潇摸了摸自己的背包，望着徐元：“不行，火车站离我们家太远了，来不及，火车的速度恐怕也来不及。”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很低，因为她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火车的速度都不够。 　　徐元：“坐汽车更不可能。” 　　他随手一指，那些汽车在马路上横七竖八堵在一起，完全不听交警疏通。 　　徐潇想了想：“走，我们去坐飞机。” 　　“你确定？”徐元默然片刻，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徐潇，“现在想要离开的人非常多，机场恐怕不一定有航班。” 　　徐潇：“总得去试试。现在汽车堵了路，火车站又远，只剩飞机了，再不早点离开就来不及了。” 　　徐元眼带疑惑：“你在慌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都没出城。” 　　徐潇一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切都源自她的某种直觉，那是种感觉很真实，却又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的东西。 　　徐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就知道你麻烦事情多。走，去机场，虽然我认为飞机不见得就能最快离开。” 　　但是他还是听她的安排。 　　徐潇点了点头，看着徐元的单薄修长的背影，心里微暖，他就是这样，口气不好，却从不会质疑，哪怕徐潇说不出原因，他也会很直接的选择相信她的话。 　　“等等。”徐潇又站住了。 　　徐元绷着脸，语气不悦：“还有什么事？” 　　“不行，我们不去机场，你没有证件，过不了安检。” 　　徐元闻言，脸色却变得缓和，他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地说：“我还以为你想丢下我单独跑。” 　　说着他轻呵一声，笑声很低很短：“是我忘了，你的记性就是个老年人，连我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这事都给忘了，我怎么可能有身份证件去坐飞机。” 　　徐潇一使劲，紧紧握住他的手，正色道：“什么来历不明？我说过，你是我弟弟。” 　　没想到徐元却没有听她的话，眉头拧起，嘴里嘀咕了句“谁是你弟弟”，前进的方向并没有改变。 　　“徐元！” 　　“别废话，”徐元说道，“火车站我都能经常混进去，机场也有办法。” 　　见徐潇担心地看着自己，徐元扬起了手臂。 　　“看看我的手指，别忘了从前我是做什么的。”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只剩孤零零几根留在徐元的手掌上，平时他总会有意无意地掩饰住自己的残疾部位，徐潇知道，他自尊心很强，其实并不愿意给别人展示他的缺陷。 　　他都做到这步，徐潇也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她警惕地再次往东方望去，跟上徐元的步伐。 　　徐元顺着她的目光往东边看去，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心里也有疑惑，她到底在畏惧什么？ 　　可待姐弟俩赶到地铁口，才发现人群已经排起了长队，持枪的武警维持着队伍的安定，队伍中的人们不耐烦地张望着前面，可惜半天都没有移动过。 　　姐弟俩忘记了，去火车站最快捷的，也是地铁啊！ 　　望着那些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有的人甚至还背着自家的米粮出门，徐潇和徐元对视一眼，没有加入排成的长龙队伍里。 　　排队的人多又密集，到处都能看见三五成群的熟人在聊天。 　　“呵，老李啊，你居然啥都没带，我看你半路吃啥。” 　　“你们这些人，搬那么多吃的干嘛，我跟你们说，根本没有意义，行动不方便不说，你一个人又吃得了多少，还是要像我，看看，我包里都是药，轻便又实用。”老李得意的仰头笑。 　　不过他的行为，顿时引来众人哄笑。 　　“你以为你背的是药店啊，家里常备的那几种带出来，有什么用？还带急救包纱布，你以为是地震啊，大家都断胳膊少腿的？” 　　“不过说实在的，我们到底为什么突然撤离啊，你们不知道我们那个居委会主任，一副大嗓门把硬生生打断我的午休拖我出门。动员的阵势这么大，不会真的要打仗了吧？” 　　…… 　　徐元眼珠子一转，拉了拉徐潇的衣角：“跟我来。” 　　“去哪？” 　　“赶紧找辆自行车骑过去，不然你以为现在还有公交给你坐？幸亏咱们家距离机场不远，就几公里的路程。” 　　徐元的记性很好，特别是一些家附近的贵重大件物品的位置，踩点观察，已是多年的习惯。他拉着徐潇在人群里奔走，很快就在街边小巷子找到几辆半新的自行车。 　　“我去开锁。” 　　徐元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见徐潇盯着自己，他额外解释了句：“它们的主人隔三岔五才会过来，今天刚好是他们不在的时间。” 　　没想到徐潇只是摇了摇头，挥手把徐元赶到一边：“不用你来，站一边去。” 　　只见她怎么用力，双手一扯，在徐元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自行车锁就那么如纸带般断开了。他知道她力气变得不同，但绝对想象不到会到这种地步，紧密咬合的锁居然碎裂成几条！ 　　“哐当”一声，徐潇把断裂的车锁往地上一扔，车直接塞到弟弟手里：“赶紧走。” 　　徐元眨了眨眼睛：“警察应该庆幸不用抓你，不然谁关得住你。” 　　徐潇给了他一个脑门暴栗：“再废话我就真的把你给丢下！” 　　眼见她就这么自顾自蹬着车往前骑，徐元一咬牙，脚下狠狠一蹬，自行车迅速地冲到她身边去。 　　徐潇开始还在他身边半步远的位置，慢慢的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徐元甚至只能用最大的速度才能跟上。 　　街道上各类型号的汽车已经挤成了一堆，碰撞擦伤的车辆横在路中央的不少，这也给哪些驾车离开的人造成了不少阻碍。特别是机场高速这条路，简直排起了车辆的长龙。 　　没办法，市领导、城市内各商贾富人接到消息的时间不比市民早多少。 　　这次的灾难太过突然且不可思议，前面还没有从陨石灾祸的救援中缓过神来，现在马上被下达了撤离指令。而这些人和滨海监管部门头头们一样，获得了怪兽涌上陆地的影像资料，基本都是第一时间考虑飞机逃离。 　　可谁也没想到，越是想要逃，越是难，排成长龙的车辆生生地堵在了路上。 　　堵在车辆里的人本来正在焦急地按着喇叭，可没想到窗外嗖的冲过两个急速骑车的身影。 　　花……花眼了吧？ 　　愣神的人再次眨眼的时候，那两道身影已经快如闪电的越过了他们，很快变成两个黑色的小点。 　　高度蹬着自行车对徐潇来说，并没有想象的劳累，不是负担，反而让她有种加速飞起来的舒畅。 　　她相信，如果自己愿意，完全可以将弟弟甩开一大截，还可以有更快的速度。 　　此时她身体里那些狂躁的，激荡的力量，被渐渐激发出来，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玄妙而狂热的状态。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听见了越来越近，声响越来越大的嘶吼声。 　　这种声音还伴随着许多东西爬行时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极速狂涌而至。 　　连用尽全身力气蹬着车的徐元，都听见了那些异常的声音。 　　“你听到那些声音没有？”他喊道。乌黑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贴着额角，豆粒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地从他的额角往下滑落。 　　徐潇心中一紧，只是声音，就已经让她体内的力量不受控制的沸腾起伏，思绪之间，她突然单手抓住旁边徐元的自行车把手：“抓紧！” 　　“唔？啊——”陡然的加速让长期绷着老成表情的徐元也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叫。 　　八公里，整整八公里，直到她停下的时候，徐元脸色都有些发白，浑身发冷。 　　她居然就那么一手抓着他的车在高速道上穿梭，并且恰到好处地躲闪开那些堵在路上的汽车。到最后，徐元已经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象，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并且艰难地呼吸。 　　看了看时间，不到十分钟时间，他们已经到了航站楼前，按照距离，刚才时速起码一百公里，居然比汽车还快？！ 　　徐元大口大口喘气，看着姐姐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血液都沸腾的感觉，她无法诉说。高速运动中，她仍旧可以清晰判断前面的诡异动态视力，她也无法开口。 　　最后徐元顺过气，白了她一眼，喘道：“下次再这样……麻烦给我……先说一声……” 　　徐潇抿了抿唇，嗯了声。 　　机场内部的秩序远比街道上更混乱，来这里的都是收到各种消息的知情者，他们比一般市民更加急于离开这么危险的地方。 　　整个候机大厅地上到处是杂乱的东西，被无数人踩来踩去，此时已经没人理会那些身外之物，他们绝望地望着严阵以待的军队控制的安检入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徐潇两人进来时，机场大厅广播正在一遍遍广播：“请滞留的旅客主动排队等候，现在是临时紧急状况，所有旅客免去登机手续办理，由安检入口直接登机。” 　　姐弟俩对视一眼，徐潇对徐元说：“如果十分钟后我们还不能进去，我们骑车出城。” 　　宁州市区内部，此时却陷入了一片恐慌。 　　由于临近滨海城市东桦提前引发了怪物潮，宁州比起天朝其他沿海城市，早了二十多个小时面临第一波冲击。 　　东桦市的情况变化太快太突然，在部队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城市已经成了废墟，空旷的街道上洒满了人血和碎肉。 　　而怪物们并没有因为饱食这一顿停止它们前行的脚步，它们在东桦市内停滞了不到半小时，便继续向内陆挺进。 　　这个时候还没有出城，滞留在宁州市内的市民，清晰真切地看见了战斗机的密集出动以及一枚枚导弹打击时在远处爆炸的刺眼火光。 　　世界大战了吗？ 　　很多人第一反应是这样。 　　那些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逼得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态危急，仓惶地向城外逃离。 　　徐潇此时的听力以及达到一种无法理解的强度，在机场待了不到十分钟，导弹打击的爆炸声突兀地响起，接近着灌入她耳中的，是人们的惨叫声，凌乱的跑步声，警报声以及大型建筑倒塌的声音。 　　最为清楚的便是伴随着人类的*被撕碎时的沙沙响声。 　　因为随着这些爬行生物摩擦声的密集，徐潇身体里的力量也更加蠢蠢欲动，像是雀跃欢呼它们的到来。 　　她喘着气，身体因为极度的自控而不住颤抖。 　　徐元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样，赶紧扶住她。 　　可这一扶不要紧，触手便感觉到她更高的体温，徐潇那张白皙的脸，仿佛染满了一层胭脂，她的一双眼睛也布满了水雾，水雾下全是通红的血丝。 　　徐元心想，果然高烧还没退，他得想办法挤到有水的地方去给她凉敷。 　　看着四周拥挤推搡的人群，他又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怕她支持不住倒下后，被人群就这么踩踏了。 　　“早知道会这样，刚才逞什么能。”徐元嘴里抱怨着，却把背包挂在了胸前，然后将徐潇背了起来。 　　☆、第五章 机场暴动 　　很多时候，徐潇想过，自己收留这个孩子是对是错。 　　现在社会上的不公、不平的现象，不是她一个还未走进社会的女生就可以管的，好人、坏人也不是她可以辨别的。 　　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往往比一张纸还要薄。曾经让你心怀感激的恩人，说不定正戴着伪善的假面具，和蔼可亲地端着一碗加了砒霜的汤，并笑着看你喝下去。 　　辗转亲戚家期间，经历种种之后，徐潇其实已经变得不那么随意信任人了。 　　留下徐元，是一时冲动。她也担心过，这个多年来在社会阴暗角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会不会有一天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并带走她母亲靠死亡换来的可怜钱财。 　　但是现在，趴在他还显得有些单薄但十分可靠的肩头上，感受到他有些不稳的步子，徐潇的眼眶一阵灼热，沉默地贴近了他脑袋几分。 　　少年的身形还是有些单薄了，纵然他这两年成长不错，可是背着近一米七的高挑个子的徐潇还是颇为吃力。 　　加上刚才高速蹬了那么久的自行车，体力消耗太大，他刚刚背起她，腿就有些打颤。 　　徐元一边应付推搡的人群，一边背着姐姐，可没想到她的脸颊居然那么靠近的贴了上来，灼热的气息突然喷在他的耳朵上，少女特有的芬芳体香一个劲的钻入他的鼻子，让他心神一乱，耳根都红了。 　　或许在徐潇看来，他一直是那个灰头土脸重伤躺在地上的小瘪三，是需要关爱和保护的孩子。 　　然而在他眼中，她是他心里最漂亮的女人。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紧绷着脸，满脸不悦的表情，脸颊却染上了徐潇看不见的红霞。 　　人，是种非常复杂的生物。 　　每个人身上，都不缺乏团结互助、舍己为人等人性的光辉，特别是在灾难面前，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从心底迸发出这种特性。 　　然而人也有更多自私自利、阴险、无情残暴的性格，理性只是个对等式，一旦生存环境恶劣，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负面阴暗的情绪，就会难以压制。 　　徐元还没走两步，一名女子尖叫的声音传过来，夹着惊恐。 　　“城里有怪物，人都被吃光了！我要离开！让我走！”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城里朋友的一条彩信，直接击溃了她的全部神经。 　　她高声这么一叫，对情况略知一二的人也像是收到蛊惑一般，同样坐不住了。 　　“让我们离开！” 　　“我们等了好几个小时了，要等到什么时候？” 　　更有一位脸色吓得青白的胖妇人仰着脑袋对面前一位持枪士兵尖叫道：“你知不知道我老公是谁？你还不把我放过去，出了问题你担待得起吗？！” 　　紧绷着脸的士兵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就算你是主席，也得排队。” 　　“喊你们领导过来，不，叫你们长官！”胖妇人是贴了心要挣脱这该死的封锁线了。 　　在她之后的人也高声嚷起来：“让我们过去，让我们过去！” 　　声音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在机场候机室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渐渐回荡成骇人的声浪。 　　“我们参谋长过来也是这么回事！”士兵寸步不让。 　　“把你们参谋长电话给我，我给他打电话，我就不信我今天还出不了宁州市了！”胖妇人声调越来越拔高。 　　“都给老子住嘴！谁再吵我一枪崩了他！”一个身材精壮、穿着少将军衔制服的男人霸气低沉的喝斥声，让站在他周围的数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参谋长，她……” 　　男人直接挥手打断士兵的话，话音有力：“你没做错，继续！” 　　“是。” 　　这位参谋长叫潘卫国，是个刚刚被提拔到少将军衔的军区参谋长，只有四十多岁的他出身一个军人世家，家庭的影响让他的作风一直都比较硬派。他的能力， 　　这次的任务，他也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他也是人，要说不恐惧是假的。作为作战部队的领导，他更清楚那些从海里莫名冒出来的怪物的可怕。 　　但是，分了任务让他负责宁州的机场撤离工作，他就必须坚守到底。 　　那些无知的、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官太太们，根本不知道一旦他们混乱起来的后果。飞机数量有限，跑道和调度都要准备。如果大量人群冲破这个关口，涌入跑道上，那么到最后谁也别想走！ 　　留下的后果是什么，潘卫国只要有那个念头冒出来，背心都是一阵冷汗。 　　他是一个军人，一个受到家庭熏陶有着优秀作战指挥能力的军人，然而他却没办法真正地解决毁灭的来临。 　　其实他没有想错，而且宁州因为海岸边的意外，比其他沿海城市被入侵的时间早，所以伤亡最为巨大。如果他现在正与城市一线的战友保持联系就会知道，已经再也联系不到一个人。 　　从海里冒出来的怪物，防御惊人，速度极快，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体型不大却灵活的如蚕般的线状怪物，一旦沾染，就会被钻入体内，不用几秒便可夺去一条生命。 　　宁州市区在炮弹轰炸和人类的惨叫声中，渐渐变成了一座死寂的废墟。 　　“你什么意思？啊？崩了我，好啊！来啊！呵，我就不信了，人民的部队不为人民服务，还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面对胖妇人的撒泼，潘卫国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一个眼神，就有两名士兵上前，管她是不是女人，一拳就揍过去。 　　胖妇人两眼一翻白，横在地上的时候，潘卫国竖起一根手指，声音铿锵有力：“我再强调一遍，谁闹事，我处理谁，没有任何留情！” 　　徐元已经将冷水毛巾搭在了姐姐额头上，前方的骚动他不是没有听见，只是在他看来，他们想要快速离开这里的几率又少了几分。 　　可徐潇这个样子，他们想要再骑自行车逃离，恐怕很难。 　　徐潇也同样看清了这点，她心里也是着急，晚一分钟都是危险。 　　突然，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跑出来，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彤彤，不要跑！” 　　“我不要！妈妈被怪物咬死了！”小女孩大声叫道。 　　众人闻言，第一时间安静下来，小孩不会说谎的认知是一点，但随着他们跑出来的方向的人群的散开，空出的一小片空间里，横躺着一个血水喷溅的少妇。 　　她死死地按住腿，试图止住血，可血还是不断地往外冒，直到她身侧都全部都红色浸染。她转眼看着四周，恐惧的嘶喊道：“医生，有没有医生在？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没一个人敢动。 　　刚刚那小女孩不是嚷了吗？被怪物咬了。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咬的，他们怎么敢动这个受伤的少妇，万一她身上有什么病毒怎么办？ 　　距离她最近的徐潇两人，微微皱了皱眉，他们还能清楚看见少妇腿边插着的一把水果小刀，哪里是被咬了，明明是人为。 　　都说人心是麻木的，徐潇今天才深刻见识到，那些明明看见实情的人转头转身装作没看见的漠然。 　　或许他们也并不想漠然，只是现在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 　　这个时候，只听又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怪物是不是混在我们中间了？” 　　她这一嗓子，让已经归于平静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如果说刚才那个女声只是让那些人心情更焦急，如胖妇人那样，那么现在这嗓子一喊，多数人都慌了。 　　因为见血了！ 　　因为这么多人都目击到有人被袭击快死了！ 　　危急的时候，没人去深究为什么两次都是同样的女声在喊； 　　没人去查看那位“据说”被咬死的妈妈是不是真的被咬； 　　更没有人注意到追小女孩的男人已经抱起了他的女儿，和那叫着怪物在他们中间的女人相视一笑，站在了一起。 　　地下情这么多年，现在总算可以解决碍事的正室名正言顺的携手，他们兴奋之余，居然连半点怜悯的目光都没有给倒下的女人，只是激动地等待这个可以冲出去的机会。 　　逃！ 　　几乎所有人脑袋里只剩下这个词。 　　候机的人群暴动了！ 　　他们恐慌，因为他们不想死。 　　谁都想活命，他们大多数更是有着万贯身家崇高地位的人，他们更想活下去享受自己的人生。 　　安检口正在缓慢地放行一个个排列进入乘坐飞机的乘客，谁也没想到后方会突然这样暴动起来。 　　上百号人疯狂地往前涌，想要抢夺出去的机会，这可是活命的机会！ 　　冰冷的枪声终于响起，发疯般的人群排排倒下。 　　潘卫国铁青着一张脸，眼底流露出一丝痛苦。如果可以，他不想对自己人动手，但为了更多人的安全，他必须这么做。 　　惊呆的人们退了回去，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不冲会死，冲上前的话，现在就会死。 　　动手的士兵望着尸体，脸上浮起深深的歉疚，但他们是军人，哪怕命令不合理，他们都必须遵守执行。 　　铃铃，潘卫国的手机此时响起，他接了一个顶头上司的电话后，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现在，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所有人排列成7列队伍！”潘卫国拿起了扩音喇叭高声道：“如果你们遵守秩序，我让你们马上同时从7个入口进入乘坐飞机！” 　　他没有说自己接到的消息，现在宁州情况最为严重，全国以宁州机场能承受的最大数量为基准，紧急调集了大量飞机，军用武装直升机都有，务必保证尽量多一些的人安全离开。 　　接到这个电话之后，潘卫国就已经知道，宁州市范围内，或许只有邻近内陆的城郊机场这里还有活人了。 　　这一次，动歪心思的，冲动的，各种想要尽早离开的人都听话起来。 　　这里滞留的只有不到三千人，七列队，每列上百号人，同时走的话，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次人们疯抢的就是列队的位置了，一时间叫骂声和哭喊声四起。 　　徐潇两人排队在第五列，队伍走了一半的时候，只听见轰然一声响，战斗机投下的弹药在距离航站楼最近的停车场爆炸，整栋楼都剧烈晃荡起来。 　　人群发出阵阵尖叫，徐潇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徐元的脑袋蹲下。 　　自己没有帮上忙，这个时候又紧贴着姐姐柔软□的胸部，徐元一时间涨红了脸，身下也是蠢蠢欲动，眼底溢满羞恼。 　　原本维持安检入口秩序的士兵，这时候得到了统一的命令，全部越过人群往航站楼正门口排列成一字阵线。 　　极速爬行的沙沙声，此时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了。 　　紧接着的，是接连响起的枪声。 　　徐潇刚刚一直发热躁动的身体，在真正看见袭击而来的怪物形态后，居然迅速的冷静下来。 　　她的眼眸在不知不觉地扩大，隐约泛起了一丝金色。 　　瞳孔如野兽般微微收缩间，她能更清楚的看见最前面，士兵的子弹可以击断或者打烂那些不到一米长的蚕形多足的怪物，但是那些子弹却只能逼退如鲎般有着黑色坚硬外壳，挥舞着张扬节肢的怪物。还有一些说不出形态的怪物，正张牙舞爪地守在后方等待突围。 　　它们和士兵防线的距离逐渐缩短。 　　百米。 　　五十米。 　　…… 　　但是它们挺进的速度却受到阻碍，虽然它们不惧怕枪支，但不代表它们能在密集的子弹下不会后退。前方的士兵的坚守，才能保证这上千人终于全部撤离进了内部，往登机的跑道而去。 　　机场的塔台指挥室将门窗完全紧闭，指挥员正在保障最后一批飞机安全起飞，但他们知道，自己恐怕没有机会再离开了。 　　航站楼的所有大门都在潘卫国的命令下，也完全封闭，地勤人员跟随人群一起逃亡。 　　正面防线的士兵已经没有了退路。 　　很快，单薄的士兵防线被凶猛涌来的怪物潮包围。 　　面对黑压压的一片各式各样的怪物，显得孤立的士兵都放低了手中的枪。他们浑身战栗，有些人甚至神色惊惶地流下来眼泪。他们都是人，有恐惧，热爱生命，不到最后一刻，谁愿意去死呢？ 　　最后能做的，只有在怪物扑上前来的那刻，向着对面的战友开枪。 　　一颗子弹，一了百了，总比被活生生撕碎的痛苦好。是兄弟，就让对方安心的走。 　　前面士兵们用生命制造的时间里，让数架飞机先后起飞。 　　徐潇和徐元被挤入到临时调用的大型军用直升机里，近百人沙丁鱼一般地挤在一起。 　　螺旋桨转动起来，飞机准备就绪，轮胎慢慢地脱离了地面。 　　☆、第六章 生死分离 　　就在这时，怪物潮已经铺天盖地地冲进了机场跑道。 　　数架民用客机已经没有机会再起飞，距离航站楼最近的一架飞机，被迅速且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怪物。 　　和徐潇两人所在的这架唯一直升机距离最近的飞机跟前，正在登机的乘客见状不好，掉头就往直升机这边跑。 　　客机来不及起飞，但是直升机已经在半空。 　　为了活命，狂奔而来的十几个人百米冲刺速度早就超过短跑飞人，刷新了又一轮的世界纪录。 　　“拉我们上去！” 　　“放软梯！”直升机驾驶员对机舱内的战友喊道。 　　直升机缓缓升空，掀起强大的气流，下面的软梯上，挨着挂着十几个亡命飞奔而来人，他们争先恐后的往上爬，谁也不愿意在最危险的下方。 　　软梯不是谁都擅长爬的，在他们争先恐后之下，软梯摇晃得更加厉害。 　　但怪物们的速度还是太快了，最先冲过来的数只怪物开始往软梯上挂着人身上扑咬。 　　驾驶员听见下方的惨叫，脸色一沉，飞机方向调转了一个角度，手指一按，武装直升机下端的火力全开。 　　被击中的怪物发出兹兹的怪叫，嘶吼着落地，但很快它们又前仆后继冲上来。 　　直升机上升的速度没变，火力也没有减弱。飞机上的人都是普通人，哪里经受过这种场面。这个时候不管相熟的还是不熟的人，都吓得抱成一团。 　　徐潇和徐元紧紧的搂在一起，两个人都咬着唇面色苍白，身体颤抖。 　　特别是徐潇，她现在比普通人的感官更敏感，且不知道如何控制这种力量。枪声近在咫尺，已经震耳欲聋，但对她来说，更是鼓膜欲裂般的巨响，让她十分痛苦。 　　陡然，有人惊呼道：“天啊！飞机被它们拉住了！” 　　只见下面的怪物群在强大的火力面前，稍微改变了策略，如人类一般，知道避开锋芒。转眼之间相互重叠，节肢紧紧缠绕，如一条黑色的长锁链，不断往上延伸，最上方的一只已经缠住了直升机的软梯。 　　怪物的智商让人震惊，驾驶员渐渐的感受到来自地面的强大拉力，直升机有失控的征兆。 　　“把软梯扔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驾驶员只能保障自己飞机上的能安全离开，其他的不能再援手。 　　“不要啊！救救我们，我们马上就上去了！” 　　眼见自己要被抛弃，软梯上的人更加疯狂的往上爬。 　　下方怪物们组成的拉力链力度逐渐增大，软梯上的人又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潜能。本来有些失控的飞机更加摇摇欲坠，迅速倒向一边倾斜。 　　飞机里的人本来就是紧挨着站立，没有拉住任何东西。飞机一倾斜，不少人发出一声尖叫，往下方坠落。 　　徐潇也只感觉到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的和徐元一起滑出飞机。 　　好在两人本来站得比较靠里，跌出飞机的瞬间，软梯已经落下，飞机迅速扳正。 　　坠落出去的瞬间，徐元反应极快的一手扣住了机舱边缘一手拉住姐姐的手腕，虽然他的背包从飞机上掉了下去，但是只要拉住了人就好。 　　可惜他始终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没有足够有力的臂膀，更没有完整的手指。他单手承受自己的体重已经勉强，更别说还要在飞机的摇晃中拉着徐潇。 　　不到两秒，他抓住挂钩的三根手指就有松开的迹象。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和姐姐都没救了，他已经抓不住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拉住徐潇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手指不由自主的一松，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徐潇跌下去的身影。 　　“徐潇！”徐元身体比思考快一步反应，手一松，眼见就要跟着她跳下去，背后却伸出一双手，拉住了他。 　　“快抓住！” 　　“我姐掉下去了！”徐元红着眼睛，大声吼道。 　　可是抓住徐元的，是负责人群疏散的一个士兵，刚刚那瞬间，更多掉下去的是站在门边的他的战友们，看着很快被怪物群包围并撕碎的战友，他也红着眼睛不好受，一拳把拉上来后还在叫嚷的徐元打翻在地。 　　“怎么？她掉下去了你就想跟着下去送死！早知道你TM这么没出息，老子就把你扔下去！她不掉下去，老子还懒得救你，老子只拉得住你一个人知不知道！” 　　对徐元吼过去的士兵怒气冲冲，该死的小鬼不知道有些人就算挣扎着想要活下去也没有机会！ 　　周围幸存的人心惊胆颤，惊慌的抱成团缩在飞机的角落里。 　　徐元趴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从小没少受过挨打，更痛更残酷的都有，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痛到心底。 　　他怎么放手了？！他居然把她丢下去了！ 　　双手死死地握紧成拳，徐元趴在地板上，面朝下，脸上淌着无声的悔恨的泪水。 　　他自责，是他力量不足而松手，用徐潇的命来换取了他获救的机会。 　　他太弱了，如果他的手没有残疾……如果他更强一些…… 　　他不甘心！ 　　直升机逐渐升空，脱离了地面怪物的牵制。 　　站在机舱边缘，下方能看见的，是冒着黑烟的残破城市，是层层叠叠的黑色怪物潮涌动。 　　从半空坠下时，徐潇的视线也没有离开过徐元身上，直至看见他被人拉上去后，才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滑出机舱到坠落到徐元拉住边缘的铁钩，不过瞬间。 　　比起徐元，徐潇现在那变得有些变态的视力，在那剧烈震荡的瞬间很清楚的看见机舱边缘有个士兵犹豫不决要不要拉起他们的表情。 　　她注意到，那士兵也只是将手扣在机舱边缘，一手去抓人的话，在飞机机身剧烈摇晃的情况下，估计只拉得住一个人。所以那士兵面色犹豫，因为一旦伸手，不仅救不上他们，恐怕他自己也要栽出机舱。 　　要么两个人一起死。 　　要么在那士兵身上赌一把，看他能否救起他们两个。 　　要么她落下后，赌一把他会被人救起。 　　面对几种可能，徐潇很快做出了决定。 　　抬眼深深地望了眼徐元，徐潇抬手重重敲击了一下他的手腕，迫使他放开她。 　　人都惧怕死亡，并非每个人都有勇气为别人付出生命，理性往往会使一个人抛弃曾经建立起的深厚感情。 　　但是徐潇在那瞬间的希望是，给他一个生的机会。 　　生与死的距离，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徐潇认命的闭上眼。 　　坠落的过程极短，又像是极其漫长。 　　坠落地面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强大力量的冲击让她有些头昏眼花，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骨头断裂的剧痛感。 　　一股血腥味首先弥漫在身周，徐潇定神一看，瞳孔紧缩。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豆般的复眼，夸张巨大的嘴巴里面，布满闪着寒光的利齿，利齿上还挂着几条军队制服的染血布条和猩红的肉筋。 　　硕大的脑袋足足有徐潇半个身体的宽度，身体在尾部的支撑下高高挺起，露出一圈圈的黑色腹肉，尖锐细长的节肢谨慎的试探舞动。 　　显然这只怪物有些奇怪，对徐潇没有像对付普通人那样直接发动进攻，而是有些徘徊不前的犹豫疑惑。 　　徐潇的心从未像现在跳得这么快过，心脏有力地在她的胸膛撞击，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嗓子眼。如此近距离直面这种怪物，她恐惧，她茫然不知所措，人类与生俱来的求生欲，迫使她强迫自己把惊惧的尖叫压回嗓子眼。 　　周围刺鼻的血腥让她恶心欲吐，她用手撑着地面，与怪物四目交接，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怪物也紧紧锁定徐潇的动作，不时地伸出节肢在空中试探往前。 　　周围，还有数量众多的怪物目睹这一切，可它们没有发动群攻，也没有离开，而是环绕在徐潇身边，警惕小心地保持与她的距离。 　　徐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在怪物群中如此安好。 　　她眼见着周围还有些没有被吞噬完的人类的身体被怪物分食的场景，它们是冷酷、残忍的，极具攻击性，而这样的怪物们，虽说没有对她视而不见，但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唯有她正面这只，似乎有种跃跃欲试的意味。 　　许久，徐潇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消失，她望着周围无穷无尽般的黑色怪物，一咬牙，站了起来。 　　却不料她一动，那怪物顿时受到刺激一般，嘴巴完全张开，发出一声嘶吼，冲徐潇的脑袋咬来。 　　咔嚓一声，是硬物穿透身体的破响。 　　子弹都不能轻易穿透的怪物外壳，像鸡蛋壳一般碎裂掉落地上。 　　徐潇睁开认命紧闭的眼睛后，看见的便是自己手臂上流淌的怪物粘稠的体|液，以及还在颤抖扭动的怪物躯体。 　　它攻击的瞬间，出于本能的，徐潇伸手遮挡，白玉光滑的手臂就这么硬生生地插|入怪物的脑袋中，好像她的手触及的是一块柔软豆腐。 　　不仅如此，她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双手臂居然可以将怪物的体内搅成一团碎渣。 　　收回手，徐潇看见怪物软软地滑落倒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手臂上隐约浮现出的金色细小的鳞片，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意识的一个格挡，就直接杀死一只怪物，徐潇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变态的力量。 　　这是那些怪物避开她的原因吗？ 　　她有种感觉，自己根本连体内力量的入门等级都没有摸到。 　　一步迈出去，徐潇身后跟着的怪物挺进了一步，但是她对面的怪物却是后退了一步。 　　它们的确是在避让她，虽然她看起来和人类无异，散发着让它们极有食欲的身体的味道，但是它们的生命形态有种最本能的认知，能感应到哪些是具有威胁的存在。 　　更何况，对它们来说，等级不可逆。它们能感应到她身上隐约散发出的，让它们不得不退让的更高等级威压。 　　踩着地上不知道是哪些可怜人的肉块碎片，徐潇终于忍耐不住，恶心得吐了两次后，白着一张脸走出了机场大厅。 　　曾经的机场高速，到处冒着黑色的烟雾，前方的战斗机已经撤退到更内陆的城市布防。 　　举目望去，一片狼藉。 　　人们都想逃跑，结果塞在了道路上，最后谁也没能逃脱。 　　排成长龙的汽车东倒西歪，有些被怪物们冲撞得支离破碎，有些上面的鲜血都已经凝固，高速公路上除了炮弹的痕迹，就是一滩滩血迹和破碎的尸体，数量众多的怪物还在哄抢残余剩肉，只有徐潇接近时，它们才会迟疑片刻然后退让出一条道。 　　徐潇两眼酸涩，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城市，恐怕难有活人了。 　　抬起手臂，她再次查看了一下，当时杀死怪物时那细小的鳞片，不管现在她怎样做都无法再出现。 　　最近身体连续的异变，杀死怪物那瞬间的畅快与强势，这些都让徐潇心底开始惶恐，身体最深处涌出的嗜血和暴戾就像一种缓慢侵入的毒，让她体验到拥有力量的强大时，也腐蚀着属于她自身的人性。 　　她是否不再是人类，是否有一天也会和它们变得一样。 　　精神上受到过强的冲击，以至于徐潇没有按正常方向出城，而是双眼木然地瞪着前面，缓慢地走入宁州市内。 　　☆、第七章 幸存者们 　　日头沉下地平线的时候，徐潇已经重新进入到城市内部。她背上的背包还在，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却碎成了渣，加上徐元的背包已经掉落，想要联系他报一声平安，根本没有办法。 　　一路上没有怪物敢攻击她，她也只想找个地方落脚先休息一下。 　　城市内的供电和通讯已经完全瘫痪，自来水系统幸运的还在运行。 　　找了个超市随便拿了些干粮，夜□临前，她击碎了百货商店的橱窗，抓了几套新衣服，又找到一家酒店在无人的房间里冲洗了全身沾染的血迹。 　　哪怕血腥味依然很重，她也渐渐勉强适应，反复呕吐过几次后，开始可以吞咽一些食物。 　　啃着干粮，喝着凉水，自从身体产生变化以来，她的食量就大得可怕。连续吃下大量的食物，她的胃也没有鼓起半分，就像是食物刚咽下，就被完全消化一样。 　　黑暗中的城市比起白天更为可怕，整个城市死一般的寂静，时不时响起怪物们的恐怖嘶叫。 　　在没有光线的夜里，看不见的恐怖更让人心悸。 　　摸索中，徐潇在酒店前台捡到一部手机，换了自己的卡，登陆上微博、QQ发了一条自己平安的讯息后，无线网络也陷入了瘫痪。 　　现在的通讯、网络都已经不能再使用了。 　　盯着黑暗中唯一光线的手机，徐潇不知道徐元有没有机会上网看见自己留的讯息，她抓了酒店的床铺裹在身上，就这么靠着墙蜷缩打盹。她实在太累了，浑身发软，其实她的身体没有问题，主要是精神上连续紧张带来的疲惫。 　　她睡得很浅，一进入梦乡就会梦见自己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兽，流着哈喇子和同伴们抢食人肉，最后被人类的军队消灭在炮火中。 　　“不要杀我！不要！我是人！” 　　深黑的夜里，她一遍遍的惊醒，又一遍遍的强迫发抖的自己重新睡下。 　　时不时路过的沙沙声，很多都在她房门前迟疑片刻后，又逐渐远去。 　　7月22日噩梦般的一天过去，徐潇在一片嘈杂声中迎来了7月23日的清晨。 　　她落脚的酒店过条街便是市公安局，推开窗户往外看去，更看见密密麻麻叠浪聚集的怪物。 　　“咚！咚！” 　　它们正在用锋利的节肢，使劲敲击一辆从市公安局门口艰难驶过的特种防暴车。 　　与怪物们相遇这么久，徐潇也算了解一点它们的习性。它们极度饥饿，且主要以人类作为进食对象，能吸引它们聚集不散的，只有人类的血肉。 　　没想到居然还有其他幸存者，但看周围这些怪物的数量，那辆车也坚持不了多久。 　　徐潇看向自己的双手，和噩梦中不同，她还不是怪物，还是人类。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和普通人不同了。或许现在正因为这种不同，她可以利用自己古怪的力量，帮帮其他人。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先去看看对方的情况再说。 　　深吸口气，徐潇背上自己背包，尾随过去。 　　市公安局斜对面便是大型超市沃尔玛，超市旁边便是天虹国际商场，防暴车陡然加速，撞入超市，掉落的碎砖和墙体很快就将车头结实地掩埋，只留有一个车窗的部分。 　　驾驶员显然很有技术，既没有给怪物冲入墙体里的空隙，又保证了车体的大部分完好性。 　　车窗很快摇下来，一个男人动作灵活的从里面钻出来。 　　怪兽潮冲击的时候，宁州市收到了撤离信息，所有大型卖场禁闭。相对那些临街住人的小商铺，这里反而要干净和安全得多。 　　只不过这种安全也是暂时的，在它们钻进卖场之前，男人必须拿到他需要的东西。 　　徐潇不希望被人正面看见她从怪物群里安然无恙走出来的场景，她转过街角，看了看商场二楼的透明走廊，腿微微弯曲，一跃而起。 　　在学校连一米三跳远都过不了的徐潇，这么轻轻一跳，居然伸手够到了二楼的窗户。 　　这个动作，是昨天怪物从地面扑向软梯上的人时的动作。 　　它们能做到的，徐潇渐渐有种自己也能做到的心态。 　　迫于徐潇身上自带的压迫感，其他怪物没有有样学样的跟着她翻窗户，进入商场后的徐潇很快消失在它们的视线内。 　　“什么人？”正在装东西的男人警惕地拿起手里的消防斧。 　　徐潇从女装区里的角落探出头：“你们去哪？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背着大包东西的男人借着清晨的光，仔细地打量徐潇。这是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身材高挑，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是浓浓的书卷气。她一头齐肩的碎发，穿着简单的长袖格子衬衫，略带宽松的米色运动长裤和黑色运动鞋，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不像可疑人物。 　　但是她穿得太干净了，对比男人身上的各种血污，她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突然穿越而来的。 　　男人警惕地问道：“你没受到冲击？” 　　徐潇摇头：“没有。”那些怪物的确没有攻击过她。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地，男人突然一脸明白的表情。他感叹道：“你太好运了！” 　　这里的商场和超市相对比较封闭，不容易被那些东西潜入，他们也是看重这点才进来搜集物资。 　　想起他们千辛万苦、拼死拼活地挤上这辆防暴车才得以保存性命，这个女孩真是太过幸运了。 　　徐潇也不解释，望着男人再次问道：“能带我一起走吗？” 　　她虽然是询问，表情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着急离开的焦虑。 　　看着她那双黑亮渗人的平静眼睛，男人按下心里那丝不协调感，点头：“来帮忙，时间不多！” 　　徐潇帮着男人搜集了一些食物干货，东西都被他全数背在背上。交谈之中，她知道这个人叫周雷，就是沃尔玛超市里的一名保安。做保安之前，是特种部队侦察兵退伍，相比普通人身手要强悍得多。 　　只是徐潇不明白，三十岁就干到正营级别的他，可说是年轻有为，又怎么会退役？还沦落到做保安的地步。 　　对此周雷只是无奈一笑，说自己惹怒了几个军系的太子党，被逼的，没有深厚背景，不仅退役而且连一份好工作都找不到。 　　有徐潇帮忙，周雷很快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把大部分东西扛在背上，剩余一些轻便的膨化食物给徐潇提着。 　　“我可以再帮你拿一些。”徐潇说。 　　以她现在的变态体质，让她背着周雷身上所有东西环城跑三圈都不会累。 　　周雷却大手一挥：“你个小丫头，拿这些够了。重东西就是给我们男人扛的，别担心你周叔扛不动，想当年在部队，扛着两份这样的重量，同样还要跑三公里。” 　　自从知道徐潇是刚结束高考的学生，三十五岁的周雷便以长辈叔叔自居了。 　　徐潇无奈地笑了笑，快步上前紧跟在了他身后。 　　“等等。”还未走到楼下，周雷已经摆手示意停下。 　　他提着消防斧，几步快速上前，用脚尖踢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没有动静。 　　徐潇耳朵微微一动，呼吸收紧，强大的听觉扩展出去。 　　周围很安静，怪物们撞击商场大门的声音还在持续，暂时没有它们闯入的迹象。 　　但是角落里似乎有个压抑得极低的呼吸声，徐潇扫了那个方向一眼，只觉得那呼吸声更为压抑了。 　　对方不动，徐潇也没有当即点破。 　　此时周雷半蹲，用手指探向那人的颈部，没有脉搏，确认死亡。 　　他再探向死者的怀中，有一个登喜路的皮夹，打开里面还有厚厚一叠现金、身份证明和一些日常票据。和皮夹放在一起的，是一本新办不久的护照。 　　“怎么回事？”他转头望向徐潇。 　　他认为她一直在这里，应该知道些什么。 　　事实上徐潇却是比他更晚进入这个商场，她微微摇头，但是却默默地盯着某个方向。 　　周雷一皱眉，按下呼吸，握紧了斧头。 　　很快，周雷在角落里又揪出一个人来。 　　这是个女人，穿着打扮非常时髦的女人。 　　“你们看着我干嘛？本来就是他带我进来的，说是安全，结果呢？他自己看见外面那些东西先吓死了，能怪我吗？”女人不满地嘟嚷道。 　　“这么说，你不愿意离开？”周雷皱眉。 　　“外面这么多怪物，你们能往哪里走？”女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周雷，“这商场里有床铺有食物，坚持大半年都没有问题，难道不待在这里等着救援，还要出去正面对着那些怪物？” 　　徐潇看向周雷，她也想知道周雷打算去哪。 　　睡了一晚，她已经决定往内陆城市去，徐元被直升机带走，总会被安置在某个城市，他们会再见面的。 　　周雷沉声道：“我收到官方无线电广播，安排从宁州出来的人前往东舟市，那里已经开始修建临时的避难所，我打算在那里中转后，联系西部省份的亲戚，住到他们家中去。” 　　“东舟市？一百多公里啊！”女人脸色有些不好，“谁知道那些怪物会不会继续追过来。” 　　周雷摇头：“广播里说，从今天早晨开始，海边登陆的怪物已经停止了往内陆扩散，都在沿海徘徊。” 　　这是个好消息，怪物们没有继续往内陆扩散，但对于在场的也是个坏消息，因为它们全部都在城市中徘徊，收割残存者的性命。 　　女人的脸色变了几变，很快堆起了笑容，拉着周雷的臂膀亲切道：“你们的车还能多我一个人吧？” 　　虽然不喜欢女人多变的个性，可周雷还是点了头：“你也上来，赶紧的！” 　　跟在周雷身边，女人把徐潇上上下下的打量，半晌说道：“我叫赵莉莉，小妹，你叫什么名字？” 　　“徐潇。” 　　“你背这么多不重么？”赵莉莉热情地问道。 　　“还好。” 　　“这样啊？”赵莉莉眼睛一转，把手里的大号行李袋递到徐潇面前，“你看我穿得不方便，没有你们走得快，我不想耽误你们的行动，你帮我也拿一下包嘛。” 　　徐潇脚步一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将手里的半袋子萨琪玛糕点塞到赵莉莉怀里。 　　“哎？你这是干什么？”赵莉莉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可是她话音到一半就弱了下去，她看见转过身来的徐潇，似乎有一双冰冷的金色的眼睛，一眼看过去，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心底那点占小便宜的思想顿时消散一空。 　　徐潇淡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赵莉莉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再说话，扭着腰往周雷身边跑去。 　　“快上去。”周雷把东西从车窗里扔进去后，立即提着武器戒备。 　　赵莉莉忙手慌脚乱地往车里爬进去，完全没有她说的那样行动不方便。 　　徐潇也把东西扔了进去，只不过背上的包依旧背着。 　　周雷重新坐上驾驶座，叫了声坐好了，就开始发动车辆。 　　与此同时，徐潇也在打量车厢里的几人。除了新上来的她和赵莉莉，其他是五个瞪着惊恐眼睛，身体瑟瑟发抖的孩子，最大的一个只有十来岁，最小的不过四五岁。 　　与孩子坐在一起的，还有个年纪与赵莉莉相仿的年轻姑娘，相比赵莉莉的时尚妖娆，那个女人不管是从表情还是衣着，都显得刻板严肃许多。 　　这真是一个标准的弱妇孺团队，难为周雷坚持了一晚上，还能保得这几个人的性命。 　　其实他们乘坐的防暴车自从被怪物发现之后，车辆特种钢板的外壳已经被怪物们的节肢敲击得凹凸不平，防弹的车窗上也布满了龟裂的裂痕。只要有一丝缝隙出现，那线状如蚕的小型怪物便会有机可乘。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已经密布怪物的城市。 　　“周哥，我要打开收音机了。”那眉眼严肃的女人喊道。 　　“你打开，外面的信息我们要随时了解，我在超市拿了足够的电池，放心用。”周雷说着，顿了顿，“李芸，这两个是我在超市遇见的，赵莉莉和徐潇。” 　　李芸瞟了徐潇两人一眼，轻哼道：“又来两个吃白饭的。” 　　她声音虽轻，但徐潇听力极好，一个字不漏的听了去。只是对徐潇来说，她更关心广播里传递的信息。 　　广播里正在播报各种简短有力的新闻讯息。 　　☆、第八章 逃离市区 　　“从首都时间7点开始，率先登陆宁州附近海域的未知生物潮停止了往内陆扩散。其他东部滨海、沿海城市，正在面临初次未知生物潮冲击。” 　　“根据联合国最新发布的消息，截止7月23日早晨8点，全球太平洋沿岸登陆未知生物达到数十亿的庞大数量。初次冲击，全球伤亡人数，已经达到上千万规模，这个数字还在进一步扩大。” 　　“国务院已经下达十五项紧急指示，就目前针对沿海未知生物潮冲击的布防、灾民的安置问题作出了进一步的指示。” 　　“美国权威生物学家奥尔巴赫博士在全球呼吁，必须尽快做好下一波未知生物冲击的准备。他将首次出现的这些未知生物，命名为一级凶虫，初步分为九种形态。按照他的理论推断，如果这些生物的出现，遵从的是地球进化史从奥陶纪开始一系列的远古陆生生物登陆习性，那么后续还极有可能面临更加灵活且进化高端的二级凶虫，三级凶虫，甚至出现如恐龙般的凶兽。” 　　…… 　　“哈？还会有恐龙出现？天方夜谭吧？”赵莉莉忍不住说道。 　　李芸冷笑一声：“那现在出现的是什么？” 　　赵莉莉非常不舒服李芸的这副冷嘲表情，她本来文化水平就不高，初衷毕业后在城里混了几年，好不容易傍了个大款老板，结果又遇见天灾*没机会享受，她这辈子最讨厌那些一副高学问精英模样的女人，特别是那些女人仰着下巴冷瞅着她的时候，让她总有忍不住把鞋踩到她们脸上的冲动。 　　“人家广播上科学家都说了，暂时还没有搞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的。我的确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你又知道了？”她呵呵地笑了两声。 　　李芸脸上微微抽搐，她最讨厌这种没素质还嘴硬的人！ 　　“它们应该是陨石带来的。”徐潇突然出声道。 　　“陨石？”车里众人都微微一怔。 　　徐潇从上车起就非常沉默，她本来话就不多，也没有热情主动靠近人的习惯，如果她不说话，其他几人都差点当她不存在了。 　　现在徐潇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是陨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李芸皱眉问道。说完，她补充了一句，“我是市疾控防治中心的医生，头几天被陨石伤到的人数量众多，我们中心也作了常规防控，但是我并没有从伤者身上发现任何异样。如果这些东西真是陨石带来的，那么人体应该也会有所反应才对。” 　　像自己那样剧痛、高烧吗？ 　　徐潇心里思绪百转，面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她淡淡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说道：“我猜的，陨石之后，它们就出现，应该有联系。” 　　周雷的声音突然传来：“坐好了！” 　　车里几人都有经验的抱头蜷缩在一旁，徐潇和赵莉莉也照做。 　　很快车身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后，撞上了厚重的异物，车里的人都死死拉着座位边的带子，让自己不至于被颠簸撞上车厢壁。 　　昨日连直升飞机这些凶虫们都试图拉扯下来，更何况这么一辆汽车。 　　它们的拦截阻力越来越大，周雷把车停下到搜集物品后下来发动车不过十分钟时间，明明这已经是怪物数量最少最安静的角落了，但是数分钟时间，它们堆积起来的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数目。 　　李芸懊恼地瞪着周雷：“我就说过不该先去找物资的！这下被包围了！” 　　周雷浓眉紧锁，死死盯着后视镜里凶虫们的行动：“宁州市周边上百万人，全数撤离后，沿途的物资肯定已经被先行者哄抢空，今天再不趁机带点东西离开，我们就算能逃出去，也会在路上因为饥饿精疲力尽。” 　　“那现在怎么办？”李芸听着身后车厢传来的刺耳尖锐的敲击声，脸色越发紧张苍白，几个小朋友更是吓得大哭了起来。 　　徐潇安静地伏在座位边，对比身边人的惊慌，她开始正视自己体内的力量。不管她这种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来自哪里，她对其有多恐惧，但是危机之下，只有这种力量才能保障她的性命，活着才是最重要。 　　想通了这点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和她的意志变得相互呼应。 　　虽然操控还很生疏，但她已经能感觉到体内一种可以翻腾激荡的热流。 　　慢慢的，随着她眼睛的变色，隐藏在衣袖下的皮肤浮现出的鳞片更加清晰，但这个过程也非常疼痛，仿佛用无数小针狠狠地扎入肉里反复旋转。 　　这一刻，原本还包围着车厢的凶虫们停止了嘶叫和攻击。 　　它们迟疑地仰着节肢，摇晃着身体在空中徘徊不前。 　　陡然，从徐潇喉咙间发出一声人类完全无法形成的低频率叫声，这种不在人耳听觉范围内的声音，尖锐而高昂地回荡在周围的凶虫们的意识中。 　　这种声音只有一个含义：滚！ 　　“嘶——”众多的凶虫同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四散退开。 　　周雷震惊地看着这些怪物莫名其妙的让出了道路，只愣神数秒，立马油门轰出去，防暴车扬起一阵烟尘，往出城方向驶离。一路上，避开已经塞满车和布满凶虫的道路，甚至有时候直接在人行横道上行驶。最后，防暴车经过了整整三个小时才驶上出城高速。 　　来得及逃离的人的汽车，早就驶离了这条高速。 　　来不及逃离的人，也最终止步于城内。 　　凶虫潮还没有侵入这块地方，道路上清冷而干净。 　　“我们出来了，出来了！”周雷惊喜交加。 　　李芸猛地捂住嘴，眼泪就那么滑落下来：“真的……真的逃出来了？” 　　他们本以为死定了，哪怕这辆车可能都只是他们最后的防身之所，但是没想到，真的出来了！ 　　赵莉莉则拍着胸脯，谢天谢地，顺便发誓一定要回乡下老家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向往什么大城市的繁华了。 　　从出现凶虫开始，整整24小时，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几人觉得绕城高速上空气都格外清新。 　　上了高速公路的防暴车，在前方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速度飞快，一百多公里对他们来说，就剩一个多小时的距离了。 　　徐潇坐在角落里，一边给最小的孩子喂了点水泡的软食物，一边抬头仰望天空。 　　不知道徐元是否像广播里说的那样，和其他逃出去的人一起被安置在东舟市的临时居住点。 　　武装直升机停在地面的时候，机舱里的人才真正松了口气。众人相拥着喜极而泣，与死神擦身而过的他们，甚至还有兴奋得晕倒在地的。 　　负责安置他们的是一位肩上带着上尉军衔的年轻人，他沉声说道：“现在所有人听从安排，到政府指定的临时僻难所落脚。” 　　他这么一说，当即有人抗议道：“东舟市距离宁州这么近，一点都不安全，我们要坐往内陆的飞机。” 　　“这个不可能，”年轻军官看都没看这个人一眼，环视周围，绷着脸一口回绝，“目前国内的航空线都受到严密控制，我们的制空领域不能乱。” 　　说完，他微微扬起下巴，对身边的警卫使了个眼色：“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必须马上离开。” 　　见识了机场的少将对不听话的人开枪之后，众人也不敢再对这位军官忤逆什么。这的确是军事基地，他们这样的一般民众待在这里也说不上理。 　　人群开始在士兵们的疏散下，三三两两的离开。 　　可是年轻军官很快发现，有个少年说什么都不走，他皱了皱眉，走到那少年面前：“我听说你想参加部队？” 　　“是。” 　　视线在少年有些残疾的手指上扫了一眼，年轻军官的话有些不留情：“你的情况先不说合不合程序，就是单考虑你的身体素质我们都不能收。一个手指残疾的士兵，拿着枪连扳机都扣不了，他能做什么？” 　　少年很快被拖离此地。 　　现在很多事情太忙，没有时间和一个普通人耗费。 　　可是晚上灯火刚刚亮起时，少年又被抓到了年轻军官面前。 　　这位上尉深吸口烟：“又是你。” 　　说着他转头看向士兵问道：“他又想做什么？” 　　“我们的监控在库房发现他，他很精明，躲过了门里门外好几个摄像头，藏在我们即将运往第一线的物资箱里。要不是监控温度装置的镜头拍到他的影子，恐怕我们还不知道藏了个人。” 　　少年垂着头，沉默不语。 　　“谁告诉你我们的仓库在那里？又是谁给你的钥匙？”上尉面色严肃，泄露军事机密可是重罪。 　　“没有人。” 　　上尉明显不相信：“没有人，没人帮忙你自己能找过去？” 　　少年举起缺少了几根手指的双手，抬眼看着上尉：“我能开锁。至于仓库，基地这片范围，只有那里有面积放置物资，只要对你们的路线稍作观察，地方不难找。而且我听说今后的前线补给都是部队运送，你们一定会把物资送到前线。” 　　这是第一次，上尉正视跟前的少年。就个头来说，少年不矮，年纪也和新兵相差不大，但是他眼底沉淀的东西，却是远胜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徐元。” 　　上尉点点头：“你想去前线做什么？现在那边全是铺天盖地的凶虫，用火力都不能逼退的可怕生物。我想才从那边逃出来的你，比我更清楚。” 　　“我姐还在那边。”徐元的声音沉静如水，唯有一双拳头握得死紧，指节都微微发白。 　　年轻的上尉想要告诉徐元，他们这批直升机带回来的，是最后的幸存者。前方拿着最好武器的战士们都没有生还的，何况普通人。被凶虫侵占的城市还有活人的几率太低了…… 　　话到嘴边，上尉的话变成了：“胡闹！前方战士辛苦把你们救回来，就是让你们去送死的？” 　　“我要去找她。”徐元异常固执。 　　上尉只觉得一股怒火憋着，顿时青筋直冒，这小子要是自己的兵，早就给他抽过去了，眼看他就要发飙，这时只听见一个突兀的男声插白问道。 　　“你相信她还活着？” 　　徐元转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浅浅的笑意。 　　此时已是深夜，漆黑的夜色中，白色的休闲装异常醒目，衬得来人干净清爽。 　　不同于徐元长相的精致俊美，这人的五官棱角分明，英挺正气，有明显的硬派作风。他和徐元擦身而过，掠过淡淡的化学药剂的冰冷味道。 　　“你是？”上尉有些茫然。 　　“杜墨生。”挺拔高大的年轻男子几步迈进门，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声音醇厚，“从华盛顿回来，飞机晚点。” 　　☆、第九章 年轻教授 　　上尉把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圈，视线掠过眼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的脸，一时很难将那位享有国际声誉的名人和眼前这位联系在一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面带欣喜，伸出手：“你就是……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杜墨生极其平淡的侧身，避开了上尉的手，眉宇间有淡然的倨傲：“我不习惯握手。” 　　或许是知道天才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怪癖，上尉也不恼：“那我先去向参谋长汇报。” 　　“好。”杜墨生淡淡地笑。 　　上尉走得急，徐元却被留在原地。 　　房屋内安静下来，杜墨生坐到上尉军官适才的位置上，长腿翘起，眼睛盯着桌上的电子地图。 　　跟随杜墨生入内的，还有另外几名明显不是军人的面孔，他们中间有黝黑的非裔人种，有鼻梁高挺的欧洲人种，但都携带着银色的箱子。看他们手臂用力的状态，里面放了相当沉重的物件。 　　徐元终究是少年人心态，视线稍微扫过了那些盒子，却正好撞上杜墨生的目光。 　　杜墨生有着攻击性的琥珀色眸子，仅仅看着，也有种无形的压迫感逼近徐元。 　　徐元垂首，移开视线，盯着脚尖。 　　杜墨生却在这时候开口了。 　　“刚才听你说，你认为你姐姐还活着，要去找她。你打算去什么地方找？” 　　没有深究杜墨生问话的理由，徐元几乎是脱口而出：“宁州市。”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 　　杜墨生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周围那几个提着箱子的助手表情古怪。 　　半晌，杜墨生淡淡地开口：“宁州市？丹尼，带他去看些图片资料。” 　　“好的。”一位皮肤黝黑的高个子助手提着箱子，站到徐元面前，“跟我来吧。” 　　徐元讶然，眉头微扬，本能的抗拒：“我不想看。” 　　丹尼的中文不怎么好，想了想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认为你应该听教授的话，先看看情况，截止我们从华盛顿登机那时起，天朝海岸线沿海滨海城市全部被那些怪物占领，无一例外。” 　　徐元一咬牙：“我说了，我不想看！凭什么你们说，我就要相信？” 　　杜墨生扫了徐元一眼：“如果你愿意欺骗自己，可以选择不信。” 　　徐元扭过头，闷不做声，一双眼睛渐渐变得通红。 　　“你要看的话，就跟我到旁边。”丹尼还没忘记杜墨生交代的任务。 　　却不料徐元突然猛地推开他，转头就跑了出去。 　　丹尼摊手：“那孩子在哭。” 　　“毫无实际依据，单凭信念就认为亲人还活着，本来就是自欺欺人。”杜墨生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我想他并不是被教授你给说哭的。”丹尼讪讪一笑，“再说现在的情况，也可以理解，毕竟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总比绝望好。” 　　杜墨生打开电脑，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投影键盘上：“感性永远不能和事实划等号，如果他是我大学里的学生，我就给他个D。” 　　“D？”丹尼微愣。 　　“不及格。” 　　丹尼无奈地笑了笑。突然，他一击掌，紧张地看向外面：“这里是军事禁地，在你们的国家，擅闯者可以就地处决吧？” 　　杜墨生：“有这个可能。” 　　“我去找他回来。”丹尼想了想，补充道，“当然，我应该找到后直接把他送出这里，毕竟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待的地方。” 　　杜墨生：“用不着跟我解释。” 　　挂着中将军衔的司令员王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间屋子，不怒而威的视线立马落在杜墨生身上，脑子里关于杜墨生的一切资料也浮现出来。 　　杜墨生，27岁，军方大佬杜家嫡系的孙辈，天才人物。 　　幼年似乎身体不佳，和母亲常年居住国外治疗疾病。但他脑筋灵活，13岁考入州立大学，15岁在家自制生化炸弹，惊动警方疏散附近整个小镇居民，差点因为这个事件被捕。17岁跟了导师奥尔巴赫博士读研究生，主攻古生物遗传变异方面的研究课题。24岁完成生物、化学双科博士学业，并于同期获得全球知名学府F大学的古生物系教授资格。 　　奥尔巴赫博士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学生，几乎所有重要科研课题都会让杜墨生参与，这次的全球危机以奥尔巴赫博士为首的科学家小组也不例外。 　　天朝的领导人已经给王伟仔细嘱托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各国大佬们已经达成协议，协助合作，杜墨生回到祖国贡献力量，国家要提供一切资源配合。 　　王伟多年身居高位，见多识广，面对不到三十岁的天才绝绝的人物，表现得比上尉要自然得多，几乎是看见杜墨生的同时，就热情地笑道：“杜教授，辛苦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了吧？” 　　按年纪辈分中将是长辈，但他却特意表现出了平辈般的亲和度。 　　杜墨生点头：“时差稍微有些调整不过来，其他没问题。” 　　王司令感叹道：“军委首长通知我，说你愿意来到前线的时候，我真是松了大口气啊！” 　　“只要司令不嫌麻烦，我的要求可不少。” 　　听到杜墨生调侃似的语调，顿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王司令笑着摇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求多没关系，多，才说明准备充分嘛。主要是有小杜你在，我们才不至于瞎子作战，什么也看不清。” 　　杜墨生不置可否，冲身边的助手示意，很快有人从携带的行李中，拿出一块被真空玻璃瓶密封的陨石碎片。 　　“这是最近降临地球的陨石碎片样本，我已经和奥尔巴赫博士讨论过，里面或许有我们想要的答案。”杜墨生将东西递给了王司令。 　　王司令拿到手里之时，顿时收敛了松散的表情：“我记得几天前宁州市的确遭遇了大规模的陨石袭击，就是需要这些东西吗？” 　　“不，”杜墨生语气平缓地说，“我需要凶虫样本，能捕获*最佳。”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有可能，最好可以拿到因陨石而死的人类尸体。” 　　王司令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没想到杜墨生这么快就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他问道：“前线的情况你们都了解吗？” 　　杜墨生：“一直在观察。” 　　“我们现在除了空中力量，恐怕很难接近那些怪物，更不要说寻找到尸体。”王司令顿了顿，才道，“既然你来了，我们可以先谈谈其他方面。” 　　“你想知道哪些？”杜墨生问。 　　“我现在想知道，对付那些东西，我们要从什么地方入手。” 　　杜墨生略微沉默后，问：“生物在什么情况下具有极旺盛的食欲？” 　　王司令哪里懂这些学术的东西，两眼茫然，等着杜墨生解释。 　　“繁殖。”杜墨生手指一勾，另一位助手又打开了一个箱子，“它们不仅仅是攻击人类侵占城市，还将人类吞噬殆尽，这种极端异常的旺盛食欲，让我们很警惕，一直在观察。果然，它们登陆不到五小时，就开始产卵。” 　　王司令盯着箱子里被真空隔绝的上千枚晶莹虫卵，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实验室内最初打捞捕获的样本体产下的卵。”助手补充道。 　　杜墨生又道：“如果从这方面入手，暂时可以先争取一点时间。”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姐姐，我可不可以再吃点？”梳着小辫子的女孩小希眼巴巴地望着徐潇。 　　她不过五岁，饿了一天一夜，哪怕徐潇已经给她吃了些泡软的膨化米饼，她也是没法满足的。 　　“小希，再忍忍。”李芸脸色冰冷，但眼神却软了几分。 　　看着小孩子们可怜巴巴的模样，她也是有些不忍。但是前方什么情况他们还不知道，如果真的如周雷预料的那样缺乏物资的话，车里的食物将是他们今后生存的保障，能省就必须省下来！ 　　“可是我好饿……” 　　“我也饿。” 　　“我也是。” 　　一个带头，几个孩子便都捂着肚子哭了起来，他们毕竟年纪还小，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不会像大人一样忍受。 　　冷不丁赵莉莉突然招手道：“你们几个，过来过来。” 　　只见她抓过周雷背回来的被套包打开，动作熟练的在车厢地板上铺好，整整两层，不够厚，也算软和。 　　“来，阿姨给你们讲故事。”赵莉莉率先坐在铺好的地铺上。 　　赵莉莉为人不客气，说话也没多少修养，但她却十分会哄孩子，几个故事讲下来，几个孩子都倒在她身边昏昏欲睡，她这时候唱起来大西部的山野民谣，调子不算好听，可在这个沉闷的环境下，却是最好的催眠曲。 　　“你还挺有一套的。”李芸瞥了赵莉莉一眼。 　　赵莉莉耸肩道，眼底有些黯然：“没办法，在老家我就有四个弟妹，经常也是饿得开不了锅，人饿的时候呢，睡会儿就挺过去了，久了我就学会怎么诓他们睡觉去。” 　　李芸不相信：“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连饭都吃不起？” 　　噗嗤一声，赵莉莉笑了：“是啊，怎么可能，你这么快就识破了？我这是骗人呢。” 　　“也不知道你哪句才是真话。”李芸哼了声，不再搭理赵莉莉，转头向徐潇说道，“这几个孩子，都是我楼上楼下邻居的娃，昨天那些怪物袭击的时候，他们父母护着他们，才留了条命。” 　　“可惜其他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开车的周雷脸色发苦的感慨。 　　李芸忙道：“快别这么说，要不是碰见周哥你，我们这几个人也活不了。” 　　一直注意周围环境，很少插话的徐潇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 　　李芸和赵莉莉都奇怪的看着这个女孩。 　　徐潇贴着车窗玻璃远眺：“周叔，前面堵车了。”以她的视力，本来早在十分钟前就看清楚了，只是现在才说出来，免得自己显得太过奇怪。 　　“我看看。” 　　果然，远远看去，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前面堵起了车辆的长龙。本来车到了高速上，就算是发生了交通意外，过了这么一天时间，也早就可以疏散。 　　而现在徐潇等人出城开了不到半小时，车辆长龙已经堵到了这里，可以想想前方的状况。 　　“又堵车？”李芸急了，“这可怎么办？现在出城还没有多久啊。” 　　周雷脸色也不好，特别是想到身后的凶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动攻击，念头一起，背心就发寒。他摇头道：“只能先跟上去看看。” 　　距离近了，众人才看见堵车最主要的原因。 　　公路上，到处都是人头涌动的黑压压的人|流队伍，密密麻麻的人头颇为壮观地向着远方延伸。 　　虽说高速公里是连接城市之间的纽带，不过城市周边的各个乡镇还有不少人口，他们拖家带口的凭借家边的高速公里逃离。再加上宁州是个数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动员撤离初期也有几十万人在凶虫大规模入城之前逃离出城。 　　渐渐的，人群汇合成了人|流，人|流和汽车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进的结果，只有汽车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堵塞住难以再往前移动。 　　刚刚经历了恐慌的人们，此时显得异常平静，有家人的，结伴而行；没有家人的，也无声的随着人群往前。只有个别的人会时不时地敲打下堵塞不动的车辆，试图进去搭乘一段路，顺便避避暑。 　　七月的下午，太阳毒辣，整个高速公路升腾着热气，黑色的路面仿佛就要融化开来。 　　已经在车流队伍最后停下的防暴车，里面的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周雷先问道：“下去走？” 　　赵莉莉率先摇头：“你看下面那些人，脸都晒红了，太阳这么火辣辣的，走路不是要人命吗？” 　　李芸难得地认同道：“是啊，就算我们下车，前面也还有好几十公里的路，我们不见得能坚持走下去。特别是几个孩子，他们很有可能因此中暑。现在的情况，一旦生病更麻烦。” 　　她说的很有道理，车上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是长期在城市生活的人，他们无法适应好几十公里在烈日下的长途跋涉，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因为体力透支而生病。 　　徐潇则指着车厢里的物质说道：“我们几个如果拿这些出去，周叔你能保证不被抢光？” 　　她这么一说，几人都变了脸色。 　　相比那些匆忙而逃，只带贵重物品没带食物、水的人，他们在超市、商场里搜集来的大堆物资简直就是一块放入狼群的肥肉，没人可以做到不眼红的。 　　周雷当机立断：“好，我们在这里等着，等前面人群散开一些，车流应该会动。” 　　他这话没有人反对。 　　徐潇顺便提了一句：“看样子要等上几个小时，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去公路附近的人家看看。有好东西，就都拿点。” 　　☆、第章十章 逃亡路上 　　要是放在平时，入室则为偷。可这个时候，几人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反而称赞徐潇的主意很好，与其坐在车厢里浪费时间，不如抓紧一切时间多储蓄些物资。 　　在没有得到政府的真正安置之前，人人都觉得没有保障，一切物资都不算多。 　　四个人一合计，因为周雷和李芸都会开车，就让周雷和徐潇一起先去附近寻找，回来之后再换李芸和赵莉莉出去寻找。中途如果车流动了，负责开车的人就先驾驶车辆跟着移动。 　　确定之后，周雷便和徐潇率先下车，分别从高速公路两侧溜下去。 　　“真的不用我帮你？”临行前，周雷还有些不放心的转头问道。这里没有凶虫，但是有时候人性比怪兽更可怕。 　　徐潇点头：“分开走，速度快些，范围也可以大一些。” 　　从相遇开始，徐潇给周雷的印象便是比较独立的，能看出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加上附近都是平地上稀稀拉拉的村庄，一看就可以望见头，潜藏的危险性不大。周雷也不再多说，翻过高速公路的拦网而去。 　　其实和他们想法差不多的人也有一些，都是车辆堵在路上的。只是他们堵了将近一天，已经去了个来回，现在徐潇和周雷过去，路上不会碰见别人。 　　徐潇是有自己的打算。 　　出城几十公里对别人来说，是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对她来说，往城里往返一趟，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 　　想起刚才孩子们嚷着的饿，徐潇当时面无表情没说什么，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微微发酸，她知道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时候的无助，曾经在她很无助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可以真切的关心她一句，给她一顿温暖的饭菜。 　　既然现在自己的身体有了异变，比起普通人面对那些怪物更有优势，对待身边的人，她倒是希望能帮就帮一点。 　　回想她所见到的滞留人群，徐潇知道，光是从超市里拿的一些轻便的零食，支撑不了多久，他们一行人想要走得更远，需要更能补充体力的食物。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超市里生鲜市场边那些风干的腊味。 　　至于水，她相信周雷应该有经验可以搞到更多。 　　道路两旁多是农田，这一天以来，早就被逃亡的人群踩了个乱七八糟。徐潇起先下脚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的小跑。 　　渐渐地，她的速度加快，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风驰电掣的在田间飞跑。 　　极速的运动，将她这几十个小时累计的不安一扫而空。比起从机场高速回城的速度更快的，徐潇径直往宁州城市而去。 　　路上并非都是一条大路笔直，有时候需要转弯时，徐潇还反应不过来，一头撞上去，几次之后，她的身体不仅学会了协调，甚至连视力都跟着改变，视野急转的时候，视力也跟着变为了动态视力，瞬间将最清晰的周围环境反应给她的大脑。 　　大约十几分钟后，徐潇已经回到了城市的边缘。 　　远远的，她已经能听到属于凶虫特有的爬行沙沙声。 　　烈日下的凶虫比起夜间安静许多，很多都躲在城市楼房的阴影处。从海洋里出来的它们，天生不喜欢过于强烈的日光。 　　听了这么久的广播，徐潇也学会将看见的凶虫分类。 　　按照国际上科学家给予九种凶虫的定义，那些超过三米长、动作迅速的节肢状类似鲎的生物，叫多足巨虫。 　　而与它们配合进攻，长度小于50厘米的蚕状的虫子，叫软甲蚕。 　　这两种类型的凶虫几乎占据了宁州城大部分地方，剩余还有些弹尾虫，嗜目虫少量的混在其中。 　　至于国际共享信息中出现的其他几种，天朝沿海区域里倒是没有出现过，想来海洋生物的区域性还是有的。 　　宁州城边最大型的超市附近，正是多足巨虫的领地。 　　随着这些凶虫将人类或分食或赶出城后，开始还相互配合的它们，渐渐的形成了各种种群区域的领地。 　　徐潇也是回来一趟才发现这个情况，没有人类可食用的它们，开始相互之间产生矛盾摩擦。远远的，她就能看见三只多足巨虫被上百条软甲蚕穿进身体吃掉。双方激斗的场面，不逊色与它们与人类军队的开战。 　　所以徐潇就更有些奇怪，按照生物本性，如果它们的主食是人类的话，那么在食物没有了的情况下，它们应该会沿着人类的气息追击。 　　可这些凶虫就这么徘徊起来，不继续往内陆推进，也不后退回海洋。 　　现在没有时间给徐潇细想，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心里默念：我不害怕，没什么好怕。 　　她是从机场那潮水般的凶虫群里走出的，现在只是零散的几只，更不应该畏惧它们。 　　徐潇谨慎小心地避开数只悉悉索索快速爬行的凶虫，双臂攀着超市停车场外的铁网，脚尖一点，便纵身翻了进去。 　　小心谨慎又迅速的冲进超市，徐潇抓起两个超大的行李袋，然后就开始往里面装腊味干肉等沉重又厚实的食物。 　　扛着整整两大袋的腊味、干货，徐潇觉得短时间已经足够，她沿着原路返回，没料到刚走到门口，一种异常危险的讯息，突然出现在徐潇的意识里。 　　她听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是那些凶虫发出的，但又有所不同。恐怖的嘶吼声或急或缓，有固定的频率腔调，就好像是人类的语言一般。 　　而听到这声音的凶虫们，特别是多足巨虫，都纷纷的往某个方向爬去。 　　头目。 　　徐潇心里本能地划过这个念头。 　　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定会有一个统领，一群有序攻击的凶虫中，也必然包含一个头目。 　　徐潇现在还没有害怕的感觉，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冰冷高傲的俯视，只是对她来说，如果真的碰见头目，她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它们。虽然没真正见过面，但是她可以想象头目的厉害。 　　所以她不会愿意和头目正面起冲突的。远远地向着虫潮望去，只见黑色的凶虫们仿佛正向漩涡流动的潮水，快速有序的涌动。 　　而那漩涡的正中心，则是一只体型特别巨大的凶虫。出现在陆地的多足巨虫大都在三米左右，而那一只却足足有十多米长，随着它扬起的硕大脑袋，上面一双血红的小眼睛露出残忍兴奋的光芒。 　　徐潇听不懂它的嘶叫含义，却能看出其他凶虫在这个头目的引导下，往哪个方向挺进。 　　它们都是从东面的海域登陆，往西面横穿整个城市，而现在正向南北方向纵横爬行，明明是一群连语言都没有的低等生物，但是它们的目的性却非常明确。 　　悄然爬上超市所在的大楼顶端，顺着凶虫们前进的方向，徐潇远远地看见某栋三十多层的写字楼上，有几个用白色床单吊在窗外的男女。只见那几人像死尸一样挂在窗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们突然爆发出恐惧的尖叫。 　　徐潇视力、听觉都极其惊人，透过声音，她能感受到其中透露的惊恐和绝望，紧跟着，她便看见破碎的玻璃和被撕裂成几块的尸体同时抛向半空的景象。 　　人类的尸体从半空甩落，嘭地一下砸入街道上窜行的凶虫群中，很快就淹没在它们的嘶吼中。 　　不需要再继续观察，徐潇也知道那几个人没救了。他们不是她，普通人类在这些怪物面前，如同新生婴儿般脆弱，连全尸都无法留下。他们几个人或许利用小聪明躲过了昨天最惨烈的袭击，然而最终的下场，也只是比昨天死的人多活大半天而已。 　　从昨日开始，整个宁州市已经是地狱的代名词，而现在，这些凶残的生物怕是想要对城内残余的人类进行清剿。 　　它们还懂得搜捕剿灭躲藏的人类，凶虫们的智慧比人类想象中更高。 　　徐潇虽然平时个性孤僻，少言寡语，可是她并不笨，沉默冷静的外表下，往往将问题想得更远。怪物们如此有组织的对人类发动攻击，定有蹊跷。恐怕将城内清剿干净之后，这些凶虫将进一步往内陆推进。 　　考虑到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徐潇不敢再耽搁下去，扛着两个硕大的袋子就往回飞奔。 　　“周叔，你跟我来一趟。” 　　回到车附近的时候，徐潇看见周雷正在往车上搬运桶装水。 　　周雷看见徐潇两手空空，抹了把汗问道：“你没找到东西？” 　　“找到了，但是太重，我一个人不行。”徐潇撒了谎。 　　现在的她可以轻易扛起百来斤的东西健步如飞，但是却不能把这一切真实的告诉别人。 　　徐潇找到很多腊味、干货的信息，让车里所有人都兴奋不已，特别是周雷一包包扛回那些放置在农家小屋里的食物时，几个孩子都不禁流出口水。 　　李芸非常细心，在周雷最后搬运的那趟，她嘱咐他煮了几块腊肉带回车里，肉香味让一天多没有好好吃东西的几人，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手里各自的份额，几个孩子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一时间，车厢里散发着浓浓的熟食香味。 　　太阳也在这个时候渐渐西沉，高速公路上的灯光一一亮起。 　　头一天晚上，经历过身体剧烈变化和生死一线的徐潇，几乎是在黑暗和怪物嘶吼声中昏睡渡过的。然而现在不同，高速公路上尽管还有灯光，前方也是望不到尽头的堵车长龙，可是灯光昏暗，道路两边的矮小灌木被晚风一吹，在路面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仿佛鬼怪。 　　其实作为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孩，徐潇已经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异常冷静。那是她这一天多以来，为求生而爆发出的毅力。然而她始终还是个正常人，周围平静之后，比起怪物，女孩天生害怕的鬼怪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昨天到今天的宁州市，死亡人数至少在百万以上，而且死法悲催，没有全尸，只要稍微回想，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时至深夜，徐潇都无法入睡，不管是后背靠着车厢壁，还是横躺在车厢地板上，她背后总是凉飕飕的，完全没有安全感。 　　“睡不着？”赵莉莉的声音突然传来。 　　徐潇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沉默的小姑娘。你是天生不爱说话呢，还是对我们有什么隐瞒？” 　　徐潇心里咯噔一声，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静静地回了声：“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来聊聊男人吧，”赵莉莉翻了个身，靠近徐潇几分，伸手指着车外，“你说她是不是喜欢姓周的？明明是人家值夜，她还非要一起去陪着。” 　　“不知道。”徐潇摇头。 　　“你交过男朋友没有？”赵莉莉又问道。 　　“没有。” 　　“喜欢的人呢？” 　　“没有。” 　　“不是吧？”赵莉莉愣了一下，坐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代，那方面都很开放了，说说恋情也不至于不好意思吧？” 　　徐潇也不和赵莉莉辩解，只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她整天为生活发愁，哪里有什么精力去想男人。 　　“你也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小姑娘。”赵莉莉斜靠在座椅边，有些自嘲地笑道，“不过像你这样才是真的好，为男人，真的不值得！” 　　赵莉莉边说边叹气：“你看平时怎么宠爱你，怎么呵护你的男人，到了关键危机时候，想的还不是自己？我啊，给那个人做三做了两年，爱我疼我的话没少说，可最后还不是一文不值。知道吗？当时躲进超市的时候，他为了自己能顺利进去，差点就把我推进怪物堆里。感情这东西，真的没意思。” 　　徐潇突然想起自己从飞机上掉下来时，看见的徐元的眼神。那种懊恼绝望，刺痛着她的心。 　　☆、第十一章 潜藏危机 　　徐元这个孩子，两年相处下来，徐潇多少还是知道些他的性子。 　　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极重恩情。 　　当初刚收留他那会儿，他手指残疾，说好的煮饭洗衣根本就做不好，不是饭菜实在无法下咽被倒掉，就是在家打扫清洁时各种弄坏东西。徐潇本来也没指望他给做多少事，所以没说什么，但是她却不止一次看见他偷偷坐在角落里练习用手指拿东西直至深夜。 　　直到他像是无所不能的开始在家里忙家务之后，他才开始好好休息睡觉，那时徐潇才注意到他手指上缠着的一圈圈纱布，上面还有没有干透的斑斑血迹。 　　他嘴里不说，但徐潇看得出来，他那么拼命，是想他自己有点用，是想报答她。 　　结果最后却是他自己松手让恩人陷入死地，以他的脾气，心里还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赵莉莉说感情这东西，一文不值，可是对徐潇来说，母亲离世，父亲将她遗忘多年，在亲戚家受尽冷情白眼，她越是得不到的温暖越是想要获得，这才有了后来收留徐元的举动。 　　只是她自己都没想到，徐元会那样看重她，直至生死关头，也不离弃。 　　这么一想，徐潇的眼眶突然有些湿。 　　赵莉莉的声音渐渐模糊，徐潇没再仔细听下去，她心里只想着“还可以再见面”，希望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可以给他一个惊喜，她还没死！ 　　“咚咚”，徐潇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让外面的周雷和李芸都注意过来。 　　“什么事？”周雷的眼睛看起来很疲惫。 　　徐潇想了想，掂量着语言说道：“周叔，我们最好还是赶紧走，这里距离宁州市太近，不安全。” 　　周雷迟疑一下：“可是你也看见前方的情况，再说这大半夜的，我们能往哪里走？” 　　李芸也点头道：“是啊，想走也走不动，车堵得太厉害。不过你也放心，虽然我们出城没有多久，但是广播上已经说明那些凶虫不会再继续往前，这边应该还算安全，我们只需要尽快赶到临时的安置点就好。” 　　“安全？”徐潇想起自己在超市里时，看见的凶虫头目的号召力，它们应该不会止步于宁州，随时都有可能追寻人类的气息再往前。 　　想到这里，她的口气变得坚定起来：“周叔，白天人多，我们不方便行动，现在我们最好后退一公里，找个平坦的地方剪破高速公路的隔离网，从旁边的小路走。” 　　“这个我同意。”赵莉莉突然出声。 　　徐潇有些诧异地看着赵莉莉。 　　赵莉莉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警惕一点好，我也想多活几天，你们看我们堵在最后面，怎么想我们都比较吃亏，万一碰上什么东西，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 　　环望四周沉寂一片，还处于疲惫梦乡中的人们，周雷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悄悄走，不要惊动任何人？” 　　徐潇道：“周叔，惊动太多人，造成混乱，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李芸始终还是有些反对：“现在就算我们驶入小路，但是小路路况差，不见得会比前面的车早到安置点。” 　　徐潇不知道怎么给他们解释，那些凶虫恐怕会追寻着人类的味道进行攻击，走小路其实是尽量避免和大批的虫潮冲撞。 　　她只能耐心地劝说道：“前面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说不定这条路很久都不会通，宁州市到东舟市道路四通八达，不可能条条都堵着，不管怎样，我们应该去试试。” 　　李芸沉默起来，周雷也望着身边的女人孩子，很快下定决心，后退找小路走。 　　周雷本就是热心肠，虽然也想提醒下周围的人，但是徐潇的话他也听进去，逃亡这事他带着几个女人孩子已经很吃力，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其他人了。 　　防暴车无声无息地倒车后退，徐潇能看见前面还聚在一起半睡半醒的人群，或许有人发现他们离开了，但是这些人太累了，在寂静凉爽的夜里，再也提不起劲去深究。 　　后退了大约1.5公里，周雷总算找到一处地势平缓的地方，他下车用工具隔断拦网，由徐潇三人推着将拦网弄出一条可供车辆通行的口子。 　　油门一踩，笨重的防暴车摇摇晃晃地驶向了乡间小路。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7月24日，凌晨一点左右，两三架武装直升机沿着高速公路飞过，刺眼的灯光从下方人群一扫而过，沉默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呼喊声。 　　“救救我们！” 　　“带我们上去！” 　　“救命！这里还有人！” 　　可惜这几架飞机没有任何停留的意图，它们绕着人群盘旋一圈后，驶向了被怪物占领的宁州城。片刻之后，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东舟市的临时军事基地，一片灯光通明。 　　天朝直升机数量本来就不多，现在需要运载的东西又多，第一批直升机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员只能看守着自己负责的东西，在原地等待。 　　等待之时，士兵们彼此低声交谈，讨论现在的局势和他们身处的危险。 　　就在这时，一个士官突然喝道：“你到底是哪个班的？” 　　穿着不合身军装的少年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视线停在脚尖。 　　他紧紧握着拳，把手背在身后。 　　没人认领的小兵很快就被人逮出来，直到有人来报告有士兵的制服失窃，并且有上尉把那个冒充的小兵认出来。 　　“又是你！”上尉都被气笑了，“徐元是吧？关了你两次，你逃出来两次，还偷了两次东西，你是想证明你有多厉害，还是我们有多没用？你知不知道要是平时，你这种探查军事机密的行为已经足够把你送到监狱！现在更是非常时期，只要我愿意，直接一枪崩了你都可以！” 　　徐元没有理会上尉话语中的警告，抬起头：“周连长，我听说了，你们要搬这些东西去对付那些怪物。” 　　周连长实在不想再废话，有些不耐烦：“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现在！马上！给我乖乖离开，我不再说第二次。” 　　徐元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无理取闹，但是不这么做，他无法平息自己内心那份悲愤。 　　曾经他那么卑贱堕落的活着，就是那地上的一堆烂泥，根本不指望有人会扶他一把。可就有那么一个蠢女人，毫无芥蒂的留下了他。 　　她不会知道，在他刚到她家那会儿，他就偷走她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准备藏起来防备她的突然反悔，他见惯了人情冷暖，就算徐潇一时冲动收留了他，他也没信心她会照顾他长久。 　　可就在那时他看见她给他买的新衣服全套。 　　那些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她给他铺好的床头，简单而刺眼。 　　比起大额的现金，衣服不值几个钱，可是他就那样抱着它们抱了一晚上。 　　偷她家东西的时候，徐元看见她自己的衣服都老式而陈旧，想来是为了节约舍不得花钱，很多年没买过新衣服。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就给他备好了最新的。 　　有一种关心，无声但真诚。 　　后来的日子里，他越是观察她，越是离不开。本来他以为就这样一辈子，可凭什么那些突然出现怪物要夺走她？夺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我不走！我要去杀它们！它们都该死！”黯然和伤感溢满心头的时候，徐元一双眼睛都因为仇恨而变得赤红。 　　周连长寒着脸，直接吼道：“杀个屁！赶紧给老子滚！” 　　“我不走！横竖一条烂命，要不你们就地处决我打死我，不然我会一直回来。” 　　以周连长平时的火爆脾气，还真想打死这个小鬼，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烦人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保持稳定，部队领导下了命令，对前方撤离的灾民必须采取安抚政策，他可不能乱动手。 　　两人的对峙，顿时引来不少围观的兵士。 　　很多小兵也和徐元年纪差不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到徐元和上司起冲突，也不管是啥原因，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站在一旁瞎起哄。 　　“出什么事了？”黝黑的高个子助手丹尼挤进人群问道。 　　待到他看清徐元，不由得发出噢的惊呼：“又是你。” 　　徐元没有应答，直勾勾地看着周连长。 　　夜空又传来直升机马达的轰鸣，周连长狠狠地瞪了徐元一眼，冷声道：“给我待在原地。” 　　周围一干人热闹还没看完，但现在任务来了，也只能又开始忙碌。 　　有些小兵时不时从徐元身边经过，手里抬着的大塑料桶有意无意地往这个少年身上撞去，直撞得徐元后退好几步才站稳，也没人多注意他一眼。 　　被一群人视为空气，徐元脸涨得通红，执拗的气势也弱了几分。他只能这么愣愣地看着，什么也干不了。 　　“非常时期，你们应该拥有特别行动权。” 　　轻飘飘的话传入徐元耳中，一回头，正看见杜墨生和王司令并排走过来。 　　“但是这孩子只是一心想要加入部队，从意愿上来说很难得。”王司令的视线落在徐元残疾的手指上，说，“只是他自身条件恐怕不行。” 　　徐元死劲一咬唇，把手背在身后，双腿绷得笔直，挺起背脊站得端正，不合身的军装套在他身上倒也像模像样。 　　“还没有想通，要去找你的姐姐？”杜墨生挑眉问道。 　　徐元仰起头，望着比他高一个头的杜墨生：“不是！我要去杀怪物！杀得越多越好！” 　　杜墨生笑了：“就凭你？” 　　“不需要你看得起，总有一天我能做到！”徐元偏过脑袋，咬牙道。 　　杜墨生深深地看了徐元一眼，转头对王司令说了句话，王司令略作思忖，便点头应下。 　　很快，小跑步上来一个野战服绷得紧紧的壮汉向王司令报道。 　　“和他打一场。”杜墨生看着徐元说，“赢了你留下。” 　　徐元愣住。 　　他的瘦小身板在那壮汉面前简直就是个渣，长得还算高却没什么肌肉，这点他自己最清楚。 　　杜墨生一笑，双眼微眯：“不敢？不敢就回去。” 　　“谁说我不敢！”徐元头脑一热，抡起了胳膊。那么多年自己在街头摸爬滚打，就算胜不了，也不至于气势上输了人。 　　“我就怕你说话不作数。”徐元补充道。 　　杜墨生说道：“周围都是你的证人。” 　　徐元深吸口气：“那好！” 　　他话音刚落，那壮汉便不客气的一拳头扫了过来。 　　徐元反应也快，一猫腰躬身闪躲，但壮汉哪里会轻易放过他，蒲扇般的双手一合拢，按住徐元的脑袋便是一膝盖顶上去。 　　那瞬间的撞击，让徐元头昏眼花几乎晕倒。 　　壮汉的膝盖正中徐元的脸，或许还磕伤了徐元的鼻梁，徐元疼得鼻涕眼泪直冒，满鼻腔都是血腥，一把抹去，全是血。 　　徐元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直起身，就看见壮汉勾了勾手指，满脸的挑衅意味。 　　“继续？” 　　“废话！” 　　徐元吼了一声，猛地扑了上去。他的攻击没有套路，单纯的街头打架打法。容易受到直面攻击，但也属于不要命的瞎拼。 　　壮汉凝神小心应对起来，饶是特种兵出身的他，也花费好几个回合才把徐元彻底摞倒。 　　“这小子有股狠劲。”壮汉看着昏迷倒地的徐元，站到首长面前报告。 　　杜墨生则淡淡地道：“摞不倒敌人也是白费劲。” 　　说到这里，杜墨生回头多看了徐元一眼。 　　坚持而执拗的人，哪怕看起来愚蠢，也总是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十六岁的少年细胳膊细腿，纤细的腰似乎一只手臂都能环绕，身体修长但却单薄。一番缠斗之后，少年的衬衫上全是血迹和泥土，异常狼狈，俊秀的脸也青紫一片，肿成了猪头。 　　他是彻底被揍晕了，意识不清，眉头紧锁，满脸郁结。 　　“姐……”徐元干裂的嘴唇里吐出模糊的音调，眼角淌出一滴泪水。 　　杜墨生静静地看着徐元，半晌，突然开口：“闹剧结束了，丹尼，帮忙收拾。” 　　丹尼左看右看，周围没什么他帮得上忙的，最后干脆上前把狼狈昏迷的徐元扛了起来。 　　“他满身是泥，我带他去洗个澡。”丹尼说。 　　杜墨生只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乡间的夜路并不好走，与还有路灯亮起的高速不同，整个乡间小道都是漆黑一片，夏夜里蛰虫伏鸣的声音此起彼伏，更衬托得周围的寂静。 　　周雷和李芸换着开车已经换了两次，现在正是李芸开车的时间，周雷靠着车厢打盹，就在这时，收音机的广播发出沙沙的突兀声音。 　　☆、第十二章 恐惧自己 　　徐潇第一个惊醒，凝神听去，却什么都听不见。 　　车辆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厢里几个都被猛地颠簸惊醒。 　　小孩子们受到惊吓，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赵莉莉一边哄着一边不满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周哥，你下来看看。”前方传来李芸的声音。 　　徐潇跟着周雷一起下了车，才发现前方乡村小道上挤满了奔逃到此的人群，几乎没有了下脚的地方。原本道路两边绿油油的农田，也成了牺牲品，被无数人践踏在脚下，或睡或坐。 　　如果说高速上赌满了逃亡的车辆，那么这里就是堵满了奔逃的人群。 　　望着眼前这阵势，李芸不免责怪地看着徐潇：“我早就说了，换条路不见得比高速更快，高速上的车流怎么也比一群漫无目的的人方便疏通。” 　　周雷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想继续开车绝对不现实，看来不管是高速还是乡间小路，都注定他们必须待上一晚，等人群开始移动才能通过。 　　“我们就在这里歇着，等天亮再说。”他转头对徐潇说道。 　　徐潇也只能点头。 　　“兄弟，你们刚逃到这里的吗？”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推开周围的人，来到徐潇几人面前问道。 　　周雷点头：“刚到。” 　　“一定饿坏了吧？”那男人冲周雷伸出手，异常热情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赵俊龙，就是这里大源乡的村民。”说着，他望着周雷身边的李芸和徐潇，感叹地摇头道：“带着女人不容易吧。” 　　“还好。”周雷环视周围，都是三五成群，仿佛以家庭为单位的人群，其中男人的确占大多数，灾难面前，体力较弱的女人总是容易成为牺牲品。 　　“知道我们大源乡现在有多少人吗？”赵俊龙冲周雷比划了个手势，啧啧道，“少说也是十多万，你想想，我们不到几千人的乡下，现在多了十来万的人，食物哪里够，早都被抢光了，很多人都饿着肚子一天多了！” 　　周雷听到这些，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决定多么明智。 　　国家的反应很快，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军队的调动、物资的调集、人员的调整、兵力的部署，一系列问题都是快速解决，然而这一切都是在和时间赛跑，军方现在扮演的角色，更多的是将兵力投入前方去抗击怪物，哪里能顾及整个国家的沿海城市逃亡人群的物资问题。 　　现在他们走乡间小路都被堵着，可以想象沿海城市出城的高速处于怎样的瘫痪状态。这种情况下，政府的物资就算快速调集好了，除了动用飞机以外，也无法采用其他方式运输。 　　幸好车里藏了不少食物，这两天应该饿不着，周雷心中默默地想。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回答道：“是啊，食物是大问题，现在只有等政府救援。” 　　赵俊龙却是摇头道：“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前方据说那些怪物还没撤离，军队和它们僵持着，就算政府想调集物资过来，又怎么可能？” 　　和一个陌生人谈话，这人似乎太过热情了些，说到这里的时候，周雷也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防备，现在人心惶惶，世道混乱，谁知道这人有什么目地。于是他希望早点结束这个话题：“说不定明天就有救援，人总要有点希望。” 　　赵俊龙还想说什么，只见人群中又钻出几个人来，径直向赵俊龙奔来。 　　“妈的！你干脆去抢银行算了！”厚重的中年男声冲赵俊龙高声喝斥道。 　　赵俊龙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地哼道：“哎！说话客气点！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光膀子的肥壮男人几乎大吼出声，“老子就去前面要点水，回来就看见老婆被人坑，你自己说，一包薯条，居然要一百元？你妈的怎么不直接把她的钱全部抢了啊！” 　　“呵，就这事？”赵俊龙后退一步，指着那男人道，“我告诉你，现在大家都饿着肚子，咱们村里就那点东西，你爱买不买，没钱买就早说。你不要啊，想买的人多得是！” 　　“你！”胖子中年男人满肚子的火，差点一拳头过去，可待他举起手臂的时候，就被身后跟着跑过来的几个人给推挤到一边去了。 　　“听说你这边还有吃的卖？” 　　“是啊，多少钱，还有些什么货？” 　　赵俊龙得意地瞥了胖男人一眼，声调慢悠悠地说道：“方便面，蛋糕都还有一些。” 　　“太好了！我要蛋糕！给我蛋糕！”一个夹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赶紧摸出一扎崭新的钱，使劲地塞到赵俊龙手里，“全给我，不够我还有钱！” 　　“我要方便面！”另外也有人开始掏钱。 　　胖男人顿时傻了眼，刚刚还在愤愤不平赵俊龙发灾难财，可转眼居然真的有人甩钱来消费，真就应了赵俊龙话语里的嚣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赵俊龙一边收钱，一边告诉给钱的人食物在哪里领取。 　　胖男人在一旁跺脚骂道：“狗日的囤货尽管囤，迟早要被人抢光！” 　　赵俊龙不乐意了，他直接一个口哨，立马就有几个身材结实的乡下人手持锄头等农具，虎视眈眈地站在一边。 　　“抢？你们这些城里人脚步虚浮四肢无力，还有本事抢？你要是做得到尽管来，问问我们手里的家伙同意吗？”赵俊龙的表情各种有恃无恐的得意，他顺便扬起下巴冲周雷说道，“要下手尽快哦，过了这个时间，往后有钱也别想买到食物，只有饿肚子。谁知道明天又会怎样？” 　　他说完，便忍不住对自己佩服不已，自己在乡下开个小杂货铺，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多少钱，没想到现在一点小聪明，简直让他顿时家财万贯啊！宁州多富人，而能最早离开宁州市逃到这里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他们不缺钱，可他赵俊龙缺啊。所谓富贵险中求，宰一个算一个！ 　　徐潇冷眼看着赵俊龙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转身朝车里走去。 　　现在的世道，人心各异，新的秩序在悄然萌生，她干涉不了任何人。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广播里的沙沙声还在持续，比起刚才全部是杂音的效果，现在已经隐约能听到一些短句。 　　“沿海……生还……伤亡……” 　　沙沙的干扰声依旧严重，徐潇使劲拍了拍这种老式的小收音机，还是无法获取有利的讯息。 　　凌晨三点左右。 　　一些还在睡梦中的人被天空中突然出现的扩音播报给惊醒，纷纷从躺着的野外站起身，有些神情迷茫，有些还在打呵欠，而仔细听清楚播报内容的人却惊得面无血色。 　　“现在是紧急通知，根据最新情报，目前位于宁州市内的凶虫群极有可能发生再次转移，军方已经开始在永宁桥一带布防，请大家有序穿过防线或者绕过防线进入东舟市。” 　　徐潇几人面面相觑，李芸和赵莉莉更是惊得面无血色。 　　“周哥怎么办？” 　　李芸望着周围开始沸腾起来的人群，拉紧了周雷的衣角。 　　“现在高速上处于堵塞状态，我们也不能原路返回了，你们赶紧上车。”周雷见事情有些不对，可能就要失控，当机立断道，“我们车往岔路开，只有赌一把了。” 　　他们本就是从凶虫群中开车冲出来的，能不再与那些怪物对上更好，如果真的对上，也只能再听天由命一次。 　　大源乡目前还滞留的十来万人，在逐渐明白凶虫又要追上来后，不少人破口大骂，再也不相信广播上所谓的“安全”。他们开始拼命地往前挤，人群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徐潇和赵莉莉两人，一人护住两三个孩子，将他们紧紧地按在车厢地面上，李芸则坐在副驾驶帮周雷看着卫星定位系统。 　　他们的车一发动的时候，顿时引起不少人注意。想到步行远离的速度太慢，随时有可能凶虫又再次追上来，这些人开始追赶起周雷的车来。 　　周雷的车驶向另一条更为狭窄的岔路的时候，后方追赶的人眼见已经追不上，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狠狠地往车上砸。 　　“停下！给老子停下！” 　　“砰砰”的巨响，吓得伏在车底板上的孩子们发出惊恐的叫声。 　　周雷面色铁青，嘴里狠狠地骂了句，一脚将油门轰到底。 　　他的车上毕竟是两个女人，一个少女和五个小孩，都是相当弱势的群体，加上还有大批的食物储备，现在追在车后的男人们已经情绪失控，个个如狼如虎，他不敢保证一旦被他们冲进车里，车里的女人孩子们会怎样。 　　徐潇只觉得那些石块的敲击声每一下都好像撞击在她心上，已经极度压制的情绪再次变得暴躁起来。 　　她很烦躁，那些在她耳边叫嚣的家伙，她很想亲手撕碎他们。 　　脑海里不经意地闪现过那些被凶虫分食的人类尸体，鲜红和腥臭仿佛在她身边堆积，那是一种初次闻着恶心，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无比鲜嫩美好的味道。 　　深吸口气，她拽紧了拳头，浑身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姐姐，你身上好烫？”小希用冰凉的小手触摸着徐潇的额头。 　　徐潇的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视线扫过之处，人影变得模糊，一张张清晰的面孔逐渐幻化成红黄色的影子，像是散发着热量的光圈。 　　不知不觉中，她的视力感应开始发生变化，除了图像，甚至能更清晰的看明白生物身体的温度变化。 　　“姐姐，你没事吧？” 　　小希的声音闷响地回荡在徐潇耳边，也是模糊不清。 　　然而徐潇却能真切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宁州市的躁动，悠长恐怖的嘶吼，不同于之前凶虫们发出的沙沙低哑的声音，而是更具有极强的进攻意识。 　　这些声波，甚至造成了频率干扰，使得无线广播的信号持续的断断续续。 　　徐潇一伸手，将手指死死咬在嘴里，腥甜的味道伴随着疼痛让她意识清楚几分。 　　她沉着脸，抽出手指一看，那一排咬痕竟然立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极快地愈合。莫名的，她心里升起一股悲哀的情绪，身体那些无法掌控的变化，让她不安而惊恐，更多的是对自己人类身份远离的哀悼。 　　而潜藏在她身体里的那种无法发泄的暴戾情绪，越积越浓。 　　防暴车因为钢板加固，有一定的体积重量，在普通乡路上，还勉强可以有些速度，但到了仅够车身宽度的土路上时，车辆就摇晃颠簸得更加厉害。 　　天空也开始下起雨来，最初是牛毛般细密，渐渐的，雨点变得粗大，啪啪地滴落在车窗上。 　　雨水一到，道路变得更为泥泞湿滑。 　　徐潇用衬衣的长袖死死掩住手臂，皮肤传来的针刺感觉让她知道，那些会浮现在她肌肤表面的鳞片又开始出现了。 　　车外，雨点的声响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好像筛豆子。 　　一道闪电破空而来，冲开了黑暗。 　　“轰——”的响亮雷声，让年幼的孩子们发出惊恐的叫声。 　　唯独距离徐潇最近的孩子小希，叫声刚冲出喉咙，就戛然而止。 　　小希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又是女孩子，在她突然被徐潇伸手掐住脖子后，连反应过来尖叫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徐潇的十指如青葱，白皙而纤长，可就是这样一双手，竟然如铁钳般有力，在黑暗的车厢里，展开鬼魅般的无声攻击。小希慌张地伸手想要扳开，却是徒劳。 　　小女孩的眼底充满了惊恐，闪电光亮一划而过的车厢里，徐潇的视线冰冷漠然，没有半分人味。 　　“姐……姐……”小希憋地满脸通红，也说不出半句话。 　　惊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地顺着小希的脸颊往下滑，落在徐潇的手背上。 　　陡然从手背处传来的一丝微弱的清凉，让徐潇炙热的身体划过异样的电流。 　　一滴又一滴…… 　　徐潇发热的脑子慢慢清醒过来，她现在黑暗中的视力也是极好，回过神就正面对上小希那张痛苦窒息的脸。 　　自己在做什么？骤然一惊，徐潇赶紧松开力道。 　　终于喘过气来的小希，第一反应便是哭了起来，她年纪小，凶虫来临时又被父母保护，被周雷收留，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靠近死亡。徐潇刚才的行为，黑暗中那双如凶兽般的冰冷眼眸，彻底吓到了这个孩子。 　　“抱歉……我刚才太紧张。”徐潇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一把抱住试图从她身边逃离的孩子，轻拍其后背柔声安抚，“别怕别怕，我们都不怕好吗？” 　　小希贴近徐潇，真切地感觉到徐潇在颤抖，她恐惧的情绪里多了一些疑惑，这个姐姐也是在害怕吗？不然为什么比她还要抖得厉害？ 　　徐潇心里是真的在恐惧，不是因为外面还未停止的喧闹，而是对自身。 　　☆、第十三章 陨石基因 　　人类因为未知而恐惧。 　　当徐潇的身体产生变化的时候，正好赶上凶虫潮的袭击，在那尸山血海之中，她硬是依仗着这逆天未知的身体情况，走了出来。 　　在怪物密布的城市中，她可以孤单一人睡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一夜噩梦不断，却也比那些逃亡在路上的人睡得安稳，靠的也是她未知的身体变化。 　　甚至在寻找后期食物储备的时候，她还有胆子独自一人再次回到被怪物占领的城市中。 　　这些时候，徐潇不安过，但更多的是利用好了自身的优势，她不管那些凶虫为什么没有对她群起而攻之，总之她可以比其他人多一份活下去的保障就可以。 　　她不是没猜想过原因，只是人面对自己不想正视的问题时，总会选择逃避。 　　而现在，她害怕了。 　　被她掩藏在心底的猜测，慢慢地浮现出来，她是真的变成了一只怪物，而且是在慢慢改变。 　　就算是在徒手杀死一条多足巨虫的时候，她也没有失去自己半分意识，可就在刚刚，若不是她的及时清醒，或许待她恢复正常，这辆车、这附近将不再有一个活人。 　　她无法忘记自己失去意识前，内心涌出的那种对人类的嗜杀暴戾的情绪。 　　在她的心里好像隐隐有个信号指导她，只要视线热感应之内出现某种变化的生物，就必须死，非死不可！ 　　徐潇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手指轻抚上自己的手臂，随着她自我意识的主导，细密的鳞片又再次消失，她会变成什么怪物，最后会变得和那些丑陋恐怖的虫子一样吗？那今后她到底算是人类还是怪物，是要站在人类方还是和那些怪物为伍？ 　　只要这么一想，她原本冷静的脑子就完全死机，不知如何是好。 　　她再镇定，心理素质再好，也不过十八岁年纪。生死之间，她会有所选择，但碰见这种道德立场问题，她却是选择不了。 　　东边的天空微微发白的时候，一车人终于从颠簸中拐到了大路上。 　　永宁桥已经距离不远，但是这里的人和车都更多了。 　　东舟市被水环绕，进城的路除了永宁桥这里就得再往南北方向绕行十多公里，经由其他东桥等老桥通过。但是通往其他桥的路也被车辆堵满，一眼望不到头的车和人挤在一起，刺耳的喇叭声不断，距离越近，喧闹声越大。 　　再往前，车就无法继续走了。 　　一声远远传来的凶虫特有的嘶吼，让徐潇从沉思中猛地惊醒。 　　在她现在越来越灵敏的听力下，能准确分辨叫声的源头大约的距离。 　　判断凶虫群又开始向内陆扩张，徐潇再也坐不住，翻身趴到车窗边，外面黑压压的人头让她心里一滞。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宁州市的上空，漆黑一片。 　　在茫茫夜空中，几架武装直升机在低空快速掠过。螺旋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惊起下方蛰伏的凶虫群扬起密密麻麻的黑色脑袋。 　　武装直升机上的士兵高度警惕，一手举着夜视望远镜观察下方的动静，一手扶着重机枪，只要有危险，他们会毫不迟疑的开火。 　　宁州市距离临近东舟市百余公里，除了还滞留在高速上的逃亡人群，这里已经是一片死寂，被凶虫占领的城市飘散着一股血腥的腐臭气味，闻之发呕。 　　“雏鹰呼叫蝮蛇，收到请回答。” 　　“蝮蛇收到，没有发现单独的凶虫尸首。” 　　“雏鹰收到，猎豹那边情况如何？” 　　“猎豹收到，下方全部是凶虫活动领地，没有发现单独的人类尸首。” 　　短暂的通话之后，负责搜寻的武装直升机小队又陷入沉默。 　　他们接到上级命令来到凶虫占领区寻找这些怪物或者是人类尸首，可惜一个多小时以来，完全没有收获。 　　寂静的夜里开始飘雨，偶尔惊起的凶虫扬起肢体，发出警告的沙沙声，虎视眈眈地注视上方的飞行物。 　　“第一小队请迅速撤离，”后方指挥的声音清晰传来，“十五分钟后目标E点开始投放溶卵调配药剂。” 　　“收到。” 　　直升机上的小队长放下通讯后，就看见两个战士的脑袋靠了过来。 　　“头儿，你说那个杜教授配的药剂真的有用？” 　　“虫卵受损那些怪物还不发疯？真的会减缓扩张？” 　　小队长肃脸正色道：“问那么多干嘛？我们只需要执行任务！” 　　武装直升机开始调转方向。 　　“等等，快看！那是什么？”负责观察的一名士兵突然发现异常。 　　在一群多足巨虫包围的大楼中央，竟然有个小范围的区域没有任何凶虫靠近。在那个区域正中，似乎静静地站立着一个生物。 　　武装直升机很快靠近了那个生物。 　　只见那个生物穿着人类的衣衫，只是衣衫已经被它强壮的身体给撑破，破布条一样散乱地挂在那生物的躯体上。那生物如成年人两条大腿粗的上臂布满了片状的鳞片，五根类似人类的手指上，是长长的锋利指甲。 　　听到直升机靠近的声音，那生物缓缓地回过头，是一张被青筋布满的人类的面孔，原本黑色的眸子此时却是赤红一片，完全没有眼白。 　　“那是什么东西？”使用夜视镜的士兵惊异地咽了咽口水。 　　“吼——”一声振聋发聩的响亮吼叫，那生物陡然跃起，冲入周围的凶虫群里，见到凶虫便下杀手，几乎都是徒手撕断凶虫的坚固身躯。 　　“快照相！把图像传回总部！”另一个士兵反应过来叫道。 　　下方的厮杀还在继续，类似人类的生物好像被开启了攻击程序的机器人，不知疲倦的对那些凶虫进行单方面的屠杀。 　　夜间相机将这一幕幕快速捕捉，形成图像后实时传回了后方的临时基地。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7月24日凌晨四点的东舟市军方临时基地。 　　会议室的灯光将这个简陋的临时场所照耀得一片明亮。 　　出席会议的有负责宁州区域的军方几位大佬，有各个战备后勤，以及正座于中央位置的杜墨生。 　　会议桌正中央的视频通话被接通，里面传来严肃刻板的声音： 　　“我们已经通过国际连线，确认了一个事实。从宁州市航拍的几组照片并不唯一，在世界各个被凶虫占领的城市中，都有相似的图像出现。 　　这是印度的孟买，大家见到的图像里的生物非常类似长臂猿猴。 　　这是澳大利亚的墨尔本，这个图像里的生物更具有异形，它已经生长出人类没有的第三四只手臂，形态极似蜘蛛。 　　还有这个，图像来自冰岛，可以看见，图像里的生物体表有明显的鱼鳍，这也是唯一确认已经死亡的生物，看来它们的形态和环境必须有一定程度的匹配。 　　杜教授，具体情况，请你详细阐述。”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杜墨生身上。 　　“嗯？”正在专注看资料的杜墨生没想到问题会突然抛到自己这边。 　　他此时穿着稍微宽大的白色T恤，低低的圆领稍微露出一点白净细腻的胸膛，显得非常随意。 　　其他人目光灼灼地等着，王司令便抬头说道：“教授，麻烦你了。” 　　杜墨生起身，重新将陨石的标本摆上了会议桌。 　　“之前我已经说过，这次事件很有可能与陨石碎片有关。实际上在我回国前一天，我已经和奥尔巴赫博士从这些碎片中提取出一种物质，我们叫它‘D’。” 　　助手丹尼配合的拿出另一个上了三层锁的密封箱，打开，将其中一管黑色液体递到杜墨生手上。 　　杜墨生扬起那管液体：“Damning，Danger，毁灭的，危险的，我们可以用很多词来形容它，然而它的结构最接近生物的DNA。就如你们面前所见，这种黑色物质的成分与地球生物的DNA结构组成非常近似，但它们的组合更多，有些甚至达到五万多对，而且它们极易分裂。” 　　王司令有些尴尬：“教授，你说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但里面的意思，我们这些老头子一点都不明白。” 　　“简单说，这种物质极有可能在自动分裂后，与地球生物DNA结合，强制地球生物发生变异，从而产生新的物种。” 　　杜墨生如此一说，周围的人心思转得快的，已经对这次事件有了个大概轮廓。 　　当即便有人问道：“教授的意思，无论那些类似远古生物的怪物，还是我们新发现的人形生物，都和‘D’物质有关？” 　　“在没有事实证据之前，这些都是猜测和推论，”杜墨生异常认真地说，“目前工作组需要凶虫的尸体验证，如果猜测正确，应该能从尸体中提取出相同的‘D’物质。” 　　王司令想得更远：“如果这些猜测真的是事实，那么那些人形生物原本应该就是人类，他们因为某些我们不清楚的变化和原因接受了‘D’物质，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和那些怪物对抗的实力。” 　　杜墨生点头：“没错。” 　　这样的信息，就像在黑暗中的一缕曙光。人类现有武器对付那些怪物的无力，已经让不少人心生绝望。然而现在，如果真的能弄清楚D物质怎样和人体结合，那么就能批量造出人类战士来对抗怪物。 　　视频通话那头沉默许久，作了决定。 　　“杜教授，国家会配合你的需要，调配一切人才、物资、军事力量帮助你取得凶虫尸体。” 　　“如果可以，抓捕所有发现的人形异类生物。”杜墨生建议道。 　　“没问题。” 　　“报告！”门外士兵的声音，让有些兴奋的大佬们瞬间冷静下来。 　　王司令：“进来。” 　　“根据前线监控信息回传，宁州市内的凶虫群开始移动！按照它们行进的直线方向，和我们预判的永宁桥位置相差不多，如果速度不减，天亮后会开始冲击永宁桥的防线。” 　　王司令顿时将目光投向杜墨生，面色严肃：“教授……” 　　杜墨生问：“投放完成了吗？” 　　“所有直升机都已经返回，任务完成。” 　　“好。”杜墨生应了声，不再言语。 　　“有把握吗？”王司令忍不住再次问道。 　　“30%。”杜墨生竖起三根手指，想了想补充道，“另外，继续往防线运送液态氮气和火油，火油数量不够可以用汽油填充。” 　　有把握总比完全没希望好，但是对王司令来说，他要考虑的更多，从会议室出来，他马上联系了天朝领导班子，简单的商讨后，开始配合中央下达新的命令。 　　“首都已经开始做大撤离动员，现在凶虫重新活动，东舟市也并不安全，立即通知下去，东舟市准备做全线撤离。” 　　“是。”得到命令的士兵赶紧小跑出去，发布这个紧急命令。 　　其他助手开始收拾会议室，丹尼走到杜墨生面前：“教授，那份溶剂只定点投放一处地方真的足够？” 　　杜墨生瞥了丹尼一眼：“协助我工作四年，理论知识背得比我还熟，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动脑筋思考问题，等着一辈子当人助手？” 　　丹尼的黑脸一红，好在肤色够深不容易看出来。他讪讪一笑：“我想教授的意思，并不是为了消灭那些卵，定点投放在多足巨虫的领地范围，它们失去了虫卵，极有可能会对周围其他凶虫产生掠夺报复行为，内讧是阻拦前进的有效方式。” 　　“既然你都有了结论，又何必问我？” 　　“可是教授，”丹尼斟酌着语言说道，“理论如此，可你也说过，任何事都有突然的可能性，如果计划失败，这个地方距离前线实在太近，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突发情况的准备？”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丹尼一眼：“你是想说先把逃跑的飞机准备好。” 　　“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其实我……” 　　好像没有看到丹尼的尴尬一样，杜墨生重新埋头开始新一轮的工作：“既然想好就去做。” 　　按常理来说，丹尼觉得放弃美国安全条件慷慨奔赴祖国前线的教授，应该会比较固执地待在这里，难以说服才对，所以他开口才这么小心翼翼，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杜墨生这么爽快的答应，倒让丹尼有些不知所措。 　　想想平时教授就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个性，丹尼只得微微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杜墨生已经在召集其他助手：“情况有了变化，调整数据，我们重新开始。” 　　盯着众多数据的杜墨生，眼中的情绪沉淀得越来越深，闭门造车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他自己心里清楚。要是能抓到因为陨石而产生变异的人类，哪怕一个，情况一定大不相同。 　　要是能顺利抓到一个就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杜墨生有过自己亲自去抓捕的念头，但是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的灵光，很快就被他否决。 　　本来他这次参与研究，已经在违规边缘。 　　星际文明条例第三百七十八条规定：按照联盟星球分级标准，一至五级联盟星球成员，不得以任何本星球文明形式干涉六至十级联盟星球原始文明的进程和结果。违背本条例者，一律流放死寂星域。 　　如果人类最终也无力抵抗这些异生物，或者会就此灭亡。 　　他的参与，又会对人类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 　　杜墨生伸手轻捏着无名指，感觉到其中一块依附手指骨的坚硬凸起，提醒他自己，星际律法判定装置还在时刻运转着。 　　☆、第十四章 汽油告罄 　　“教授？” 　　难得看到杜墨生发呆的丹尼，好奇地探过脑袋。 　　杜墨生抬头：“飞机准备好了？” 　　“呃……我马上去。” 　　杜墨生望着外面忙碌严肃的人们，在他看来，人类作为这颗星球最顶尖的智慧生物。他们狡猾又纯真，好斗又团结，有着难以理解的复杂情感变化，甚至能因为感情影响生物的本能，这些独特的属性，宇宙少有。 　　这样的种族，如此有吸引力，他还想多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堵在永宁桥附近的人实在太多了，徐潇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人头就知道，想要开着车顺畅通过，肯定没办法。 　　想到那些凶虫很可能已经开始移动，她当机立断，用手敲了敲驾驶室的隔窗：“周叔，前面走不了。” 　　周雷深皱着眉头：“下来走恐怕我们只能分散开，要不就换一条路，可是……” 　　后续的话他说不出来，因为直升机上的广播已经说明了凶虫有追来的可能，要是不进入防线内，他没有把握仅凭开车就能躲过那些怪物的再次冲击。 　　李芸和赵莉莉本来就没什么主意，现在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如果没有这几个小孩的话，她们自己下车往前挤或许还能挤进防线里。 　　“我看……我还是下车吧。”赵莉莉率先开口了，本来她就是半路搭车，要说和这几人有多少感情根本说不上。 　　周雷倒也不意外，只说：“你要下车可以，东西你背得走多少？” 　　赵莉莉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防线，讪讪一笑：“过了防线就到东舟市了，差什么东西我在市里可以买到。” 　　李芸难得没有冷嘲几句，而是默默地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时间紧迫，不是闲聊的时候，做好决定的人很快就爬下了车，一路往人群奔去。 　　小希几个孩子站在门边，冲赵莉莉挥了挥手，他们还记得这个漂亮阿姨给他们讲故事唱歌哄他们入睡，转眼就分开了，他们虽然舍不得，可是也只能沉默的躲在门边看着赵莉莉远去的背影。 　　这场突来的灾难，让本来不知世事的几个孩子从心理上有了本质的蜕变。 　　周雷看了眼车上还在的人，问道：“现在换路下车都行不通，我打算把车开到临近的山顶上去，你们怎么想？” 　　李芸脸色一变：“上去了的话，下来不了怎么办？” 　　周雷：“你注意看，防线以河堤为沿，往南北方向延伸，一眼望不到头，说明极其绵长。我们不从这里正面的入口进去，往高处走，看准防线的其他入口过去，应该还有其他入口。” 　　他这么一解释，徐潇和李芸都没有异议，其他小孩则没有什么发言权。事情很快敲定，周雷油门一轰，方向盘往左拐去。 　　结果还没开出百米，便看见赵莉莉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跑。 　　“等等！等等我！” 　　周雷一脚又踩在刹车上：“怎么又回来了？” 　　赵莉莉讪讪一笑：“我想了想，自己这身板也挤不过他们，还不如跟着你们走安全。” 　　李芸刺了对方一句：“你是看见我们发动了车，知道我们找到新的路走了吧？” 　　赵莉莉几步爬上车，厚着脸皮笑：“那当然，有车不坐是傻子！” 　　“我看你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李芸恨恨地说了句，再也不理赵莉莉。 　　见李芸不理自己，赵莉莉把目标转向徐潇：“小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徐潇：“说得对不对我不知道，至少你会庆幸和我们同行。” 　　东舟市郊外依山傍水，比起宁州市郊更多了崎岖狭窄的山路。 　　一条条小山道并不方便车辆通行，周雷的车速开得比走那些乡间小路还要慢几分，直到天色蒙蒙亮时，他才进行到附近山岭的半山腰处。 　　和他们有着相似想法的人也不少，在无法挤入前面乱哄哄的人群后，不少人选择了往附近山岭翻越。 　　只是他们大多都是逃往这里的都市人，平时坐在电脑电视前缺乏锻炼，头两天又没吃着东西，最多补充了些水分，体力严重不足，哪怕不到百米的小山，他们爬起来也是极累人的。 　　因此周雷他们行进的路上还有不少累趴在路边的人，就那样横躺在雨水浸湿的地面，半点都不想动弹。 　　看见有车从他们眼皮底下开过的时候，他们有的人睁眼瞥了眼，可已经实在没多少力气去攀爬车辆了。 　　快到天亮的时候，周雷终于把车开到了山顶。 　　这里暂时只有他们一行人，李芸和徐潇等人也下车来，帮着远眺防线另外的入口。 　　徐潇看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几乎没有什么松动，远远的，高速公路方还有人群在奔跑，随着从东面逐渐奔逃来的人流激增，人群已经达到了混乱暴动的临界点。 　　她暗自庆幸自己在周雷车上，这个前特种军人判断力极好，否则混入那数十万的人流中，一旦发生推挤踩踏，就算她现在的体质也难免受伤。 　　李芸有些激动的声音突然传来：“周哥，我看见了！你看那边，就顺着这条路往下，最多十几公里那边也堵着不少人，但比这边少，可能是另外的入口。” 　　可是周雷居然没有回答她。 　　“周哥？你怎么了？” 　　周雷的眼睛死死盯着东北方向的高速，在那些还在奔逃的人群更远的地方，是一条正在逐渐往前扩散的黑线，因为距离很远，无法准备判断黑线移动的速度，但是能明显看到其不断扩散的动态。 　　徐潇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她顺着周雷的视线往前看去，可以看得更清楚。 　　十几二十公里外的高速上，已经隐约可以见到凶虫的身影。它们追在人们身后，一只或者数只瞬间扑上去，片刻就分食掉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只留一地的鲜血。 　　它们的行动在徐潇看来，只有一个词：快。 　　极速的快，休整两个晚上并且诞生下无数后代的凶虫们，以一种更为亢奋的状态往前扩展它们的领地。 　　徐潇暗自心惊，深深地吸了口气：“周叔，走！” 　　周雷还有些怔愣，显然被远处前所未见的景象给震住了。 　　“快走！”徐潇急了起来，喝道，“赶紧下山，它们追来了！已经看得见了！” 　　“什么？”赵莉莉夸张地惊呼一声。 　　“快上车！”周雷脸色剧变，把人都赶回了车里。 　　不到半个小时，山脚下东边的地方已经传来清晰的人类惨叫声，凶虫特有的沙沙爬行声和它们尖锐的嘶叫，就像死亡的前奏音，催得人心发慌。 　　堵在永宁桥防线入口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怪物就在后面了！” 　　顿时人山人海变成了人间炼狱。 　　凶虫潮马上要追赶过来的恐慌，让人群失控。 　　数十万人本来就是拥挤在一起，在目前一片恐慌的情况下，开始有人被推倒在地。 　　没人理会是什么人倒下了，无数只脚无情地将其践踏。倒地的人发出几声惨叫，可惜那些呼喊声与人群骚动声相比微不足道，很快就淹没在躁动中。 　　以家庭为单位逃亡的群体，小孩、老人和妇女成了绝对的牺牲者。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推搡而至的时候，他们根本无力反抗。很快，人群的后方开始出现一滩滩血迹，惨叫、哭喊声混成一片。 　　“请大家不要慌张，按照秩序通过入口，你们有足够的时间赶在凶虫潮来之前进来。” 　　盘旋的直升机注意到下方的混乱后，赶紧开始安慰。 　　可惜没有什么用，这个时候，几乎没人会去听飞机上的喊声。 　　就像徐潇说的，赵莉莉应该庆幸她最终选择了和他们一行人同路，否则倒在地上的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就是她的下场。 　　在动乱发生的时候，周雷正双手把着方向盘，指节都因为极度用力而变得苍白，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听着这辆防暴车发动机发出凶猛的咆哮声，眼睛有些血红的盯着前方的人群和持枪哨兵。 　　“让开！不想死都给老子让开！”他冲着车窗外大吼着。 　　他是真的着急了，在山上看见的那些怪物的数量，只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李芸吓得双手捂脸，后背死死靠着座椅。 　　负责入口关卡的军官，瞪着迎面而来的这辆车，一个手势，身边的士兵都端起了枪瞄准。 　　“算了，让开！” 　　军官最后挥了挥手，把这俩横冲直撞的汽车给放进了关卡。他的枪口是保卫人民和国家的，虽然这车里不知道是什么人不守秩序，可他仍旧无法铁了心对付。 　　他这一举动，堵在入口处的其他人不干了。 　　凭什么他们就要排队啊？ 　　“跟着冲进去！”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本来饥饿疲惫交加的人们，也顾不得其他，全部一拥而上。 　　这个关口所堆积的防御就这样被人群给冲散了。 　　周雷一路未停，冲进去之后又加足了油门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进入市郊的小村落才一脚踩在刹车上。 　　他长吁一口气，感觉到身后凶虫的声音渐渐小了，心理直觉也听不到它们的声音，这个时候他才稍微放松。 　　徐潇却没有那么乐观，对她而言，她只感觉到凶虫越来越接近。 　　她敲了敲驾驶室：“周叔，我们继续往内陆走，这里也不安全。” 　　“不行啊。”周雷摇头。 　　徐潇问：“怎么了？” 　　周雷盯着油表，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汽油已经见底了。” 　　这辆车本来就是周雷和李芸找的临时安身所，车里的油量并不多，一路上绕行转圈，开了不短的距离，油量告罄也很正常。 　　可是现在车动不了的话，对他们一行人来说不是好事。 　　徐潇打开车门，干脆的跳下车。环顾四周，这是宁州附近都流行的城郊小村落，这里的农民大多富裕，很多人都建着独栋小院的房子。 　　跟着下车的周雷注意到徐潇的目光，想了想问道：“你想在这里找处地方先安顿？” 　　“没办法，”徐潇说道，“这条路是大路，后面的人随时会过来，我们最好不要留在路中间。” 　　周雷思忖片刻，点头：“我来找，你让李芸和赵莉莉带着孩子跟上来，找到地方你们先安顿，我再过来把车开进来。” 　　“好。” 　　这里是东舟市的郊区，大约两三个小时前，才收到动员撤离的紧急通知，村落里的人走得比较急，有些房屋连门都没有锁，进门可以看见里面因为匆忙的狼藉混乱。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见不到。 　　周雷很快给找到一处小院子，他目光独到，院子在几条岔口边，有多个紧急逃亡的方向，安顿好李芸几人，然后去开车。 　　徐潇则一手扶着李芸，扛着半袋子食物推开了厨房。 　　这里的村落因为富裕，厨房里现代化设施也是一应俱全。 　　李芸在冰箱边靠着，内腹还在上下翻腾。不过她还是忍着头晕目眩，指着厨房里的微波炉对徐潇说道：“你看看电通没有？” 　　徐潇插上插座：“通了。” 　　“给他们打点东西吃吧。” 　　徐潇回头看向来的方向：“周叔可能很快就找到汽油，我们在这里休息没问题？” 　　李芸说道：“很快也要时间，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和补充体力，否则我们当初费那么多心思找这些食物做什么？你看看那些爬山的人，要是体力好，他们或许早就到了入口附近。” 　　徐潇把东西放进微波炉后，转身打开了客厅的电视。 　　“你干什么？”李芸慌忙阻止。 　　徐潇摆了摆手：“放心，我不会把其他人引来，音量我关小。这一天广播信号都不好，我想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光纤信号的电视机果然还有图像，所有电视台里的娱乐、影视都已经取消，各个台播放着最新获得的实事新闻资讯。 　　“沿海城市的防线阶段性建设已经完成，主要布防地区在受灾最重的宁州、津海等地区的临近城市，根据凶虫潮的袭击规模，防线的长度将进一步扩大。” 　　“首都行政机构的首波转移已经完成，即时起，山城将作为天朝的临时首都。X主席在今日凌晨6点时分，于山城大会堂向全国人民发表了战略性动员演讲。以下城市请做好紧急撤离准备，临博、晋堂、东舟……” 　　“目前全国已统计的死亡人数达到21678943人，失踪人数56289346人，这是一次世界性的大灾难，前方记者将为您带来更多的最新资讯，寻找失踪亲人的观众可根据屏幕下方提示的联系方式，将您的寻人信息提供给我们，联系亲人的观众请关注本台滚动发布的寻人信息。” 　　…… 　　各种消息通过新闻展现在徐潇面前。其中能了解到最多的，是防线的位置，首都的临时转移，伤亡人数的惊人。 　　她才刚刚高考完，地理成绩还不错，知道新闻里出现的要求紧急撤离的第二批城市，几乎覆盖了天朝大部分沿海地区。这意味着登陆的怪物恐怕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数量，连天朝这样幅员辽阔的疆域都可以全线推进。 　　手指在遥控器上按了许久，见电视台的消息都大同小异，一直轮番播放，徐潇微微皱眉：“怎么没有凶虫进攻的消息？” 　　☆、第十五章 防线以内 　　李芸此时也探过头来，摇摇头：“电视面向全国，怕引起恐慌，一定不会播的，进攻消息只有我们前方地区可以知道，可惜现在广播信号被严重干扰，我们没法知道具体情况。” 　　徐潇将手放在遥控器上，沉思起来。 　　现在凶虫就快冲击到防线，已经不用去知道它们出现的时间。她更想知道的是，海里到底还有多少这些东西，以她身体里的反应来看，总觉得还有更多可怕的怪物在悄然潜伏。 　　徐元应该就在这个城市的安置点，但是安置点在哪里呢？新闻里已经发布了紧急撤离消息，他是不是也跟着撤离了，去了哪里，要到哪里去找他？ 　　如果真的像她预感那样，出现更多可怕的、更加厉害的怪物，徐元会不会遇到危险？ 　　想到这系列的问题，徐潇就头痛。 　　自身安危？不，至少现在她不会考虑，自她从宁州市走出来，就没有害怕过那些张牙舞爪的虫子。要说更多害怕的，恐怕是她会开始失去意识地伤人。 　　电视画面突然临时一转，进入了一段实况转播。 　　“现在是由最危险前方东舟市的记者发回来的报道，子清，请你说说现在的情况。” 　　“好的，大家可以看见，我现在位于东舟市的临时军事基地，东舟市的前方防线永宁桥上的一切调度指挥都由这个三层的小楼中发出。特别要给大家介绍的，是目前作为前方部队军事顾问的科学家，杜墨生教授。” 　　“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还是大科学家，挺帅的嘛。”冷不丁赵莉莉的声音从徐潇身后冒出来。 　　电视镜头很远，只看得见杜墨生忙碌的白色身影，足够高大挺拔，但是模样就难以辨认了。好在徐潇现在也没心思关注一个陌生人，她只扫了电视一眼，便对赵莉莉说：“你要是吃完了，我们去弄点冰块。” 　　赵莉莉哦了一声：“也对，闷在那个车厢里，不饿死也要热死了。” 　　在徐潇转身对赵莉莉说话的时候，镜头一晃而过，徐元有些茫然的脸庞出现在电视里。 　　“哟，这小娃子长得也不错，秀气得像个大姑娘似的。”赵莉莉又目光毒辣地发现了好看的男人。 　　徐潇转回身，正看见镜头对准抱着很多实验器材的助手丹尼，她对那张明显是欧非混血的黝黑外国人脸庞完全缺乏辨识度，只在心里稍微腹诽了下赵莉莉的欣赏水平。 　　“我想我们应该做点正事。”徐潇对赵莉莉建议道。 　　赵莉莉撇了撇嘴，嘀咕道：“自己看电视就能看，别人看就唧唧歪歪，真是可笑。” 　　感觉到徐潇一个冷眼飞了过来，赵莉莉又赶紧闭上嘴。 　　赵莉莉就不明白了，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凭什么自己就那么怕她呢？每次看见徐潇那双眼睛，赵莉莉就觉得心里发毛，真是诡异。 　　徐潇默默地打开冰箱，抬起手臂时，手指都还有些颤抖，她双拳握紧，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钻心的疼痛勉强将她躁动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现在的情绪真像危险的炸药，一点就爆。 　　这样下去不行，待在人群里，她随时会变成祸患，或许她应该独自上路。 　　等到了东舟市内，就正式和周雷他们分开走，徐潇在心里下了决定。 　　轰—— 　　剧烈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因为距离非常近，这里的房屋都剧烈摇晃起来。孩子们惊叫着，被李芸护住蹲在地上。 　　徐潇扶着门，稳住身形，然后几步跑到庭院内，刚好看见一艘艘战斗机呼啸着低空飞过。 　　紧接着，远方山脉处再次爆开耀眼的光团，让人恐惧的爆炸声随之响起，连大地都为之晃动了一下。 　　天朝铁了心要把凶虫们挡在防线外，因此军方这次用的火力，非常强！ 　　徐潇的眼睛闪现出忽隐忽现的金色，躁动的血脉和皮肤的刺痛感都在提醒她一个现实。 　　它们追来了！ 　　已经非常近！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一架军用运输机停在东舟市的机场。 　　早已等候的军用重卡将运输机上的几个特大号的坚实箱子搬上了车，运往了临时军事基地。 　　严阵以待士兵持枪而立，将军用重卡团团围住。 　　杜墨生站在最前方，看着面色漠然的强壮士兵将重卡打开，合力搬出了那些箱子。 　　“辛苦。”杜墨生还了他们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不是军人，但他所待的家族始终是军方大派，对待那些热血的汉子们，他知道怎样保持一份尊重。 　　“杜教授，为了捕获他们，我们大队的兄弟都没了。”晃着空荡荡袖子的特种大队队长，鼻子有些发酸，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我们信你，把命豁出来，只希望他们死得其所。” 　　“他们不会白牺牲。”杜墨生说。 　　他的声线不高，却掷地有声。 　　大队长点了点头，承诺不需要太多话语，简单明了就足够。 　　杜墨生上前查看，他身后丹尼却拉住了这个大队长：“听说你们是天朝最厉害的尖刀组织，‘雪狼’？” 　　提到雪狼的名字，大队长神色中带起一股浓浓的自豪：“是！” 　　丹尼点点头，说：“你觉得你们的战士最强的地方是什么？” 　　作战技术？单兵体魄？几个定义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队长最后说道：“信念，至死不屈的信念！” 　　丹尼的神色明显松了下来：“待会儿我介绍个年轻人给你，我想你或许会中意。” 　　队长拧起眉头：“我刚死了全部的兄弟！” 　　“所以给你推荐个人，你可以先考察他，不行拒绝也没所谓，你不知道，我们可被那小子烦的不得了。” 　　丹尼苦着一张脸，扬起下巴示意队长看向杜墨生：“我听说你们天朝讲究派系，你好歹是教授家的嫡系，是他们家一手培养出来的精英，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也不想教授头疼其他事不专心搞研究吧？” 　　队长沉默片刻，伸出手来，与丹尼交握在一起：“我是傅东，有任何麻烦，交给我。” 　　丹尼一脸感动：“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两人说话间，杜墨生已经就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里面蜷缩的生物有着超过人类两倍的体型，然而四肢和头颅却和人类无异，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生物全身覆盖了浓密的体毛，手臂比腿要粗壮并且非常长，远远看去，简直就是一头被放大的长臂猿。 　　杜墨生问：“你们怎样做到让他一直昏睡？” 　　身边负责箱子的工作人员答道：“我们采用吸入式麻醉方式。” 　　“浓度多少？” 　　“对这个个体，我们实施的浓度为……” 　　突然一辆军牌轿车飞速驶入了基地的空地，几个身穿制服的士兵全速跑着冲到了杜墨生面前。 　　“杜教授，司令希望你马上转移！” 　　“转移？” 　　“是的！”报信的士兵站得笔直，脸上努力保持镇定，但他凌乱的呼吸却出卖了他慌张的情绪，“凶虫逼近防线了，一旦它们突破防线，到这里也就不到一百公里距离，司令下达了紧急转移命令，专机在机场候着，可以马上送你离开。” 　　杜墨生听完士兵的话，神色未变，只转头对身边的助手说道：“把它们抬进去。” 　　“杜教授！没时间了！” 　　杜墨生想了想，对小跑过来的丹尼说：“把箱子放置好后，你们马上收拾，准备去机场。” 　　丹尼听出有些不对劲：“你呢？” 　　杜墨生反问：“你不是给我准备了直升机？” 　　丹尼点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摆手道：“那是紧急情况使用啊，我认为你现在应该接受司令的意见，跟他们去机场。” 　　不管怎么说，直升机的飞行距离也不可能赶得上长途军机啊！现在的情况，距离就是安全的保障。 　　“稍后再议。” 　　杜墨生没有反对丹尼的意见，也没有明确答复。 　　“你要是需要人手，我留下帮你。”临时实验楼下，徐元笔直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杜墨生。他想过了，既然没法加入部队杀怪物，那么跟着这个教授，总有一天能拿到对付那些怪物的办法。 　　“不需要。”杜墨生的回答却很干脆。 　　徐元脾气也倔，拦住杜墨生：“不需要？不需要你干嘛让我留在这里？” 　　杜墨生瞥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一些凉薄：“凭你能帮忙？你懂什么？” 　　徐元哑口无言。 　　别说那些实验药剂，还在自学中学课程的徐元，连许多高深的化学反应过程都不了解，更别提那些满篇外文的远古生物研究报告资料。 　　他默默地垂下脑袋，让过一行人。 　　丹尼看着杜墨生倨傲的背影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他悄悄的拉过神色黯然的徐元，低声道：“教授特地要求‘雪狼’的傅东大队长押送这些箱子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傅队长在任务中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根本不需要亲自来押送。” 　　徐元不明白：“为什么？” 　　“傅队长是杜家的派系，受过杜家不少恩惠，有些人如果部队不愿意收，傅队长看在教授的面子上，是可以额外考虑一下的，跟着他，能学到更多。赶紧回去，傅队长等着见你。” 　　这个时候的徐元还不知道“雪狼”是一股怎样的力量，他只是一心想要找那些怪物拼命，听丹尼的话，似乎跟着那位大队长也相当于加入了部队。只要有机会让自己变强，能杀更多的怪物，不管跟着谁都可以。 　　当下，徐元点了点头，对丹尼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丹尼露出欧非混血那种特有的大笑：“你要谢的可不是我，其实你也不要在意，教授脾气是古怪了些，不过心肠不坏。” 　　见徐元一脸不信的模样，丹尼露出一丝回忆：“你别看我这样子，几年前我可是个叼着大麻的坏家伙，可现在我不仅有了稳定的工作，用你们国家的话来说，还有了漂亮的‘媳妇儿’。人很容易堕落，不管是小混混还是F大学的精英，就看你在堕落不深的时候，能碰上怎样的人。” 　　听到丹尼最后那句话，徐元顿时在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安静而清秀的脸，心里只觉得被什么捏住，又闷又痛，铭心刺骨的恨意又把他一双眼睛染得通红。 　　但他使劲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象她有可能被那些可恶的怪物撕碎的惨状，想起姐姐头几日的异常变化，至少在他心底深处，存了一份自己都不肯定的念想，徐潇没那么容易死去！ 　　徐元目光也变得更为坚定：“不管谢谁，我记得这份恩情。” 　　只要给他机会变强，让他拥有无以匹敌的力量。他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去杀光那些怪物！ 　　“咳咳！”丹尼假咳两声，引得杜墨生转头。 　　对上徐元那双充满感激的眼神，杜墨生淡淡地说道：“早点走，省得我麻烦。” 　　徐元挑了挑眉：“杜教授，给你句忠告。” 　　杜墨生：“唔？” 　　徐元冷哼一声：“总是口是心非，当心找不到老婆。” 　　杜墨生：“……” 　　见那少年风一样地小跑离开，丹尼转头忍着笑。 　　杜墨生：“让傅东把他丢远些，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丹尼轻咳两声，一脸认同：“是的，应该教训下这小子，怎么能诅咒别人没有老婆？不过教授你放心，虽然你不讨女孩子喜欢，但是我可以让贝拉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保准身材、个性一流，不管是上厅堂还是进卧房，都让你满意舒服。重要的是，就算你性格不讨喜，她们也都能忍受。” 　　杜墨生：“或许我应该把你也遣送回华盛顿。” 　　太聒噪了！ 　　丹尼讪讪一笑，认真地捂住了嘴。 　　总算搞定这个小插曲，他又把目光投到杜墨生身上，开始担心起他们的撤退问题。 　　“教授，司令命令，如果你再不撤离，将会派人来强制执行。据说防线外围的人都疯了，比起那些怪物，那些没进来的人冲击防线更可怕。” 　　“人都有求生*。” 　　杜墨生说着，突然话音一顿，他神色一凛，反问：“你说那些人在冲击防线？” 　　☆、第十六章 冲击防线 　　“是啊。司令得到的消息是这样。” 　　“不对。”杜墨生微微蹙眉。 　　杜墨生突然问道：“丹尼，如果你后面有怪物，前面是军队的防线，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跑了。”丹尼稍微想了一下那种绝望的场景，就头皮发麻，“看看周围哪里能躲能跑，实在不行，只有拿枪自杀算了，我可不想被那些怪物活生生地撕碎吃了。” 　　“对，凭什么要去白白送死？”杜墨生目光沉了下来，突然说道，“把监控仪器打开。” 　　丹尼看着杜墨生的动作，有些不解：“教授，现在这个城市的无线电信号都是混乱的，无法使用，你在找什么？” 　　“声音。” 　　杜墨生的回答，简单到让丹尼的脸色更加茫然。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东舟市郊。 　　仅永宁桥这一段，就布防了一个团的兵力。士兵们防守在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里，看着从地平线疯狂涌动而来的黑色虫潮，皆是头皮发麻。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这些看起来原始而低级的生物，却采用了非常有序的进攻模式，它们主要沿着干道前进，少量体积特别大型的凶虫会爬上周围的山坡，扬起它们硕大的头颅对下面爬行而过的凶虫群发出有节奏的嘶叫。 　　许多士兵是才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也就十六七岁年纪，正面对上这些东西，哪怕已经从各种影像中了解过，也不及真实直面来得震撼，年轻的面孔布满了恐惧，握枪的手连枪托都拿不稳。 　　“死守永宁桥！一定要保证东舟市的撤离！”团长看着周围一片绝望的神情，红着眼下达了死命令。 　　是的，宁州市已经失守，地面部队全部折损，城市内无人生还，完全变成死城。 　　而东舟市的紧急撤离命令不到五个小时，与宁州市撤离时情况差不多，能不能保得住后方数百万还在撤离中的群众生命，就要看他们这些守在防线的战士能拖多久了。 　　团长摸出手机，看见上面还是没有信号，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凶虫们发出的无线信号干扰非常强，它们距离如此近，已经没有任何通讯信号可以顺利发出了。 　　他本来还想给大后方的妻儿说上最后几句话，看来这个心愿也难以实现了。 　　开会的时候，听着首波冲击时前线阵亡的战友名单，他就知道，自己这次任务九成都是有去无回。 　　按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团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太阳已经升到了极高的位置，七月的阳光火辣辣地洒在地面。 　　天空中几番战斗机的轰炸结束之后，公路上被周围山坡投射的阴影处，开始出现一个巨大体型的身影，然后是两个、三个……它们居然利用狭窄的身躯躲在山石缝隙间，之前的空对地打击，根本没有伤及它们半分。 　　密切注意到这一切的团长，倒吸了口冷气。 　　让他更惊异的还在后面，堵在公路上的汽车很快被它们掀翻，一辆接着一辆。看似散乱，最后居然渐渐形成了一道汽车堆积的厚厚钢铁墙壁，与对面永宁桥的防御工事对立。 　　一声极为难听的嘶叫之后，体型最大的多足巨虫开始用身体撞击推挤着这堵汽车墙壁往前挺进。 　　“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它们……”团长顿了顿，深吸口气说，“是有极高智慧，针对人类的外星生物。我怀疑它们甚至以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调查过城市位置分布和交通路线分布。” 　　在凶虫们用车辆逼近的同时，还有数万人堵在防线外没机会挤进去。 　　然而团长知道没有时间了，他不能放开这个缺口。 　　一声沉重而坚决的命令声响起：“全线关闭关卡！” 　　人群发出各种哀嚎和叫骂声，他们知道自己被放弃了，有些人开始往公路两边的山头跑去。 　　“点火！” 　　团长的又一声命令，只见预先准备的各种燃油位置，轰然一声爆裂开来，熊熊的火焰带着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 　　炙热高温的火墙散发着危险的热度，形成一道绵长的火红色屏障。 　　凶虫们止步了。 　　它们发出不甘的嘶叫，像是人类一样交头接耳四处爬动。 　　体型最为巨大的凶虫头目们，也矗立在山头顶峰，沉默起来。 　　那位年轻教授的法子也不知道是否有效，对于未知生物的打击方法，全世界都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总之他们军人的任务就是拖延，哪怕拖延一分钟，都是胜利。 　　看着这一切的团长，咬着牙将神经绷到最紧。 　　突然，凶虫头目开始一声声长长的嘶叫起来。 　　这种叫声频率极低，普通人根本听不见。 　　但是对其他凶虫来说，却是无法抗拒的命令。它们开始彼此分开一定的距离，摇晃着身体，肢体相碰，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沙沙——” 　　“沙——” 　　随着这些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仿佛形成了一种声波的漩涡，扩散到还在四散逃亡的人群里。 　　一个人站住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有进入防线的人放弃了逃跑，他们开始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被部队防守的区域。 　　“放我们过去！” 　　“我们要过去！” 　　随着人群的再次聚集，他们爆发出整齐而震天的声音，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统一约束好的，数万人密密麻麻的靠近，齐声高喊。 　　团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的确是放弃这少部分人了，但是这是为了后方更多的民众。然而现在，蠢蠢欲动的人群爆发出极度危险的味道。 　　远远的，他能看见最前方的人的脸，他们眼睛发红，面容狰狞，但却有种诡异的木然感。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更像是一群□纵的凶兽。 　　“命令下去，可以直接开火！”团长果决地说道。 　　“吼——” 　　待在山坡处的凶虫头目仰天发出最响亮的一声嘶吼，下方配合的凶兽群顿时响起更为响亮的节奏声。 　　躁动的人群失控了。 　　他们不顾一切地往防线的关卡冲去。 　　距离比较近的，已经直接触及到最前方士兵的枪支。 　　“开火！” 　　不知哪位军官喊了一声，青涩的年轻士兵们，一咬牙，把枪口对准了扑过来的同胞们。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倒下的是一片，但是很快又前仆后继的冲来新的人群。 　　在士兵和人群的僵持中，挡在凶虫群前面的火势越来越低。 　　就在这时，只听有士兵喊道：“你们看后面！” 　　只见东舟市方向，稀稀拉拉有人群也木然着表情，凶悍异常地冲向防线。 　　他们是之前进入防线内的人们，明明应该向着东舟市内逃生，现在却反调过头来攻击防线的守卫。 　　一时间，防线前后被普通人前后夹击了。 　　更为诡异的是，防线上的士兵们，开始眼睛发红了，他们牙齿上下打颤，喉咙间发出呜呜的怪声，有点士兵甚至无法再握住枪，丢掉自己的武器就着了魔一般，开始殴打身边的同伴。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站住！你们要去哪？”徐潇伸手拦住红着眼睛的李芸。 　　平时斯文有礼的李芸，这时候却爆发出撕裂般的尖叫，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扑向徐潇。 　　跟在她身边一起扑过来的，还有赵莉莉和孩子们。 　　徐潇一手捂着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一手毫不留情地就是几巴掌过去。 　　她的力道之大，那两个女人根本不能承受，直接被翻晕在地上。 　　几个小孩更是很快被徐潇制服。 　　盯着眼前昏倒一片的人，徐潇重重地喘息着。 　　从爆炸声开始不久，她就听见一种有节奏的声音。 　　那种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却深深地灌入她的耳中，越来越多，越发清晰！ 　　那是一种强制命令的信号。 　　往某个方向而去，毁灭一切！ 　　她越是抗拒执行，脑袋就越是痛的厉害。现在放翻了几个女人，她心底的抵抗情绪累积到极点。 　　徐潇体内的神秘本能，是极其倨傲冷漠的，绝对不允许任何低阶的生物命令自己。 　　几乎是以同样方式的，从她的喉咙间，也发出一声绵长而低频的嘶叫声。 　　在这种声音下，徐潇发现，从院门口急速冲过去的几个人，开始慢慢止住脚步，然后脸色更为茫然。 　　就在这时，徐潇看见了周雷。 　　是幸运也是巧合，驾驶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汽车的周雷，正好路过这个院子，在听到徐潇发出的叫声后，他是满脸茫然，停下了车，手紧紧地把着方向盘。 　　冷不丁一块石头砸碎车窗，狠狠地敲在他脑袋上。 　　虽然痛，还不至于致命，周雷也因为这份疼痛而清醒过来。 　　当他看清楚跟前站立的徐潇时，双眼还有些发直：“我……我在哪里？” 　　徐潇沉着脸，声调提高：“周叔你找的汽油呢？” 　　“汽油？啊，对！汽油！”周雷拍了拍脑门，“就用这辆车的油，坚持到东舟市，再想办法补充加点。” 　　说完，他还忍不住嘀咕：“我明明是要开车去那边的。” 　　徐潇粗暴地打断周雷的回忆，她指了指院子里面：“周叔来帮忙，把她们弄出去，既然汽油到了，我们就赶紧走！凶虫群就在防线边了，军队不一定撑得住，快点！”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就是它。”杜墨生微微眯起眼睛，手指飞快地敲击在键盘上。 　　丹尼对教授这种调整系统程式的行为半点不陌生，有时候他觉得其实教授不用局限在生化领域，可以去申请个物理奖项什么的。但是现在，他实在不明白杜墨生到底要做什么。 　　“去把基站的线路帮我接通。”杜墨生突然说道。 　　“啊？教授，现在接什么基站的线？赶紧走，大家都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丹尼一眼，琥珀色的眸子暗沉如石。 　　丹尼闭嘴了。 　　他看出来杜墨生不高兴了。 　　“你想顺利离开吗？”杜墨生淡淡的反问了句。 　　丹尼一副习惯了的模样，也懒得问原因，反正一个问题提出来他又会多更多的问题，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我马上去办。” 　　杜墨生的手没有停下，特别是丹尼离开后，手指如飞，屏幕上闪现的一排排数据，出现了完全陌生的符号。 　　一个回车之后，基站的无线电波信号层层扩散出去。 　　☆、第十七章 生死一线 　　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杜墨生优雅而缓慢地品了一口，他的眼睛还盯着屏幕，只见里面的数据在飞速流动。 　　“比我想象中的最低阶层智慧要高，难道来自六维位面？” 　　他的手指内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高端的机械智能，化成神经电流，直接将讯息冲入他的脑海。 　　杜墨生端着咖啡杯的手一顿。 　　随后他缓缓地说道：“违规？不，我只是分析了未知生物的声频波段，原始物种的生理结构，不合常规进化的声带，请满足我旺盛的好奇心。” 　　刺痛陡然消失，杜墨生轻轻地捏了捏拳头，不再有异样。 　　“教授在和谁说话？”丹尼正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黑脸上全是汗。 　　杜墨生简单笑了笑：“一个老朋友。” 　　说完，他望了一眼放置在实验室冷库的几个箱子，对周围的人摆了摆手：“先撤吧。” 　　丹尼如释重负：“我去开车！”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防线前的暴动突然停止了。 　　就好像一颗正被人击出的羽毛球，猛然停留在拦网前，不上不下的，而且时机突然。 　　红着眼睛不顾生死的人群，脸上的凶悍减退，变得有些迟钝的茫然。他们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停留在原地不动。 　　士兵们也重新抓起了被他们丢掉的枪支，痛苦而挣扎的重新对准人群。 　　巨大的凶虫头目一只、两只……它们同时竖起了身体。 　　多足巨虫的节肢本来就多，一旦竖起，那些细密的节肢顿时在空中挥舞起愤怒的节奏。 　　它们在愤怒，在极端不满被人打断。 　　突然，它们发出更响亮尖锐的嘶叫，明明是一只巨大的虫子，却渐渐带出了野兽般的低沉声线。 　　所有凶虫们排列起来，摩擦出更大范围的沙沙声。 　　原本眼神变得清明的人群，陡然眼珠更为浑浊，他们顾不得身上是否有伤，顾不得前方是否有危险，疯狂地扑向防线的关卡处。 　　片刻间，那些已经进入防线的人，也有的开车，有的跑步，出现在防线关卡后方。 　　防线内部的公路上，还有汽车不断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 　　永宁桥附近，已经失去了秩序。 　　混乱之中，防线关卡处的枪声越来越低，而挡在外围的火势则越来越弱。 　　徐潇趴在车窗边，看着景物不断倒退，可突然，一个急刹车，让她的脑袋狠狠地撞在车厢边。 　　防暴车庞大粗重的车身，在公路上一个调转，重新驶往防线的位置。 　　这一磕，让徐潇有些头昏眼花，她勉强站起来看向外面的时候，只见一辆辆汽车轰轰前进，扬起厚厚的尘土，遮住了前方的视线。 　　徐潇敲着驾驶室：“周叔你去哪？” 　　可惜没有人回答她。 　　周雷铁青着脸，赤红的眼睛就像要从眼眶里冲出来！ 　　“嗡——” 　　徐潇脑海里一声鸣响，强烈的刺痛又再次袭来。 　　这次的命令声，比之前的更为强烈。 　　为了保持意识清醒，强烈的抗拒下，徐潇的眼睛从忽隐忽现的金色，完全转化成了一双金色的眸子，她皮肤里翻出的细小鳞片第一次在她意识清楚时真切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纤如葱尖的手指，里面噼里啪啦作响，指尖延伸出闪着寒光的银色尖锐指甲，有半根手指长度，她的手背，皮肤也渐渐变得粗糙，鼓起的细小鳞片层层叠叠为一道新的银色皮肤。 　　“停下！”徐潇对驾驶室喊道。 　　可现在的周雷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他甚至还把油门踩到底，车正飞速地往关卡处撞去。 　　徐潇产生变化后的情绪是极端暴躁的，见对方不听，她二话没说，直接一脚踹了出去。 　　驾驶室的格挡铁皮，像是纸糊的一样，直接破裂开来。 　　徐潇抓着破口的边缘，双手没怎么用力，就横向拉开。她身体轻盈的翻了进去，坐在副驾驶上。 　　她想要向刚才那样发声唤醒周雷，可是她并不懂那种声音的含义，没有本能的应急驱使，她根本无法发声。 　　“你醒醒！”徐潇伸手去抢方向盘。 　　周雷此时也是极端大力，他正红着眼睛向前，没想到徐潇会突然插手，暴躁之下，他一手肘反击过来，撞向徐潇的面部。 　　可是若是论此时的气力，三个周雷也不见得能比得过徐潇。 　　只见徐潇脑袋微微一偏，准确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直接从驾驶座位拖起来，扔到了后方车厢里。 　　与此同时，徐潇狠狠地踩向刹车。 　　因为车速过快，汽车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由于惯性的作用，往前滑了一大段路程。 　　他们本来距离防线位置就不远，周雷又是最大车速回开，看见眼前近在咫尺的临时防线工事墙，徐潇暗叫一声不好，抬起手臂护住脑袋。 　　厚实的防暴车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撞了上去。 　　驾驶座的挡风玻璃哗啦一声全部破碎，全数砸在了徐潇身上。 　　撞上的那瞬间，徐潇也被高高地颠起来，手臂和后背都重重地撞在驾驶室内。 　　可是，她没有任何受伤，反而与她冲撞的地方凹陷进去一大块，整个驾驶室都变了形。 　　徐潇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疯狂的事，像是动作大片一样，自己所在的车直接以200多时速撞向防御工事，整个过程，她居然没有半分恐惧。 　　待到尘埃落定，她起身将身上的玻璃碎渣抖掉，双腿一蹬，变形的车门便哐当一声被蹬飞老远，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回响。 　　是的，此时周围的环境极其安静。 　　疯狂的人群和士兵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同时抬头，像是鱼儿浮出水面捕捉新鲜的空气。 　　徐潇也感觉到了，特别是她身体变化后，更能清楚的听到另一种声音。 　　那种无线电波的频率古老而平缓，带着最为宁静和平的优雅，洗涤着人们被激起的狂暴情绪。 　　她也因为这种频率，狂躁不安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杜墨生离开的实验室里，电脑还在高速运转，它按照既定的程序，发出了最新的改变，快速的数据流已经因为极速变化而形成了一条条无法看清的线。 　　只是因为速度过快，电脑明显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冒出缕缕不稳定的白烟。 　　“怪……怪物来了！” 　　安静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惊慌的声音。 　　一直不动的凶虫重新开始移动，它们不再和那个神秘诡异的无线电波作对，放弃了集体发声的举动，而是在火墙最弱的时候，推着前方的废弃汽车群，极速的往防线部分冲来！ 　　防线上的团长暗自庆幸现在的自己还保持了清醒，他一个命令，醒来的士兵们都暂时没有去管那些待在他们身边茫然不知所措的人群，而是启动了液态气体的开关。 　　温度极高的凶虫群还未接触河边，迎面就被劈头盖脸的淋了白雾状的气体，而只要在气体中的它们，都在第一时间被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块。 　　它们身体坚硬，密度极其接近于金属，现在被液化气体撞上，极低的温度足以把它们变成冰雕。喷着火舌的枪口无情的对转它们，很快就能将它们变成一堆碎渣。 　　“团长，这些人怎么办？”有士兵前来报道。 　　“关卡已经被他们冲垮了，再拦着没有意义。现在趁能拖上那些怪物一段时间，放人进去，他们能跑多远是多远！” 　　“是！” 　　重新获得通行权的人们，从茫然变得极端喜悦，开始惊慌失措的往防线内挤。 　　团长看着即将用尽的气体，和不顾前方情况推进速度不减的凶虫群，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叹。 　　人群开始翻过了关卡。 　　最前面的凶虫已经冲到了关卡正面。 　　有些士兵实在太年轻了，他们眼见着蜂拥而至的的凶虫，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只有正面看见那些黑色甲壳怪物的人，才能体会亲眼目睹自己的同胞被一条条线状的细长虫子活生生吃掉脑子的恐怖，才能对那些足足有两三个壮汉体格的多足巨虫有最直接和深刻的认识。 　　突来的惊恐之下，他们有的开始扔掉了枪，跟着人群一起向后跑。有的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腿止不住地发抖，连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可跑了几步的人看见身边的战友时，又发狠的一咬牙，重新捡起枪对准即将到来的怪物。 　　那些全身颤抖的人，也一直紧紧地握着枪，紧到手指都失去了知觉。 　　被撕碎的人肉碎片飞溅到这些战士的脸上，他们受不了的，只有闭上眼睛，盲目地扣动扳机，子弹一排排不要钱地飞射|出去。 　　但是子弹又怎么能止住那些防御力变态的怪物们。 　　黑色的尖锐利爪穿透了最前方的一个小战士的胸膛，他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瞪着青涩的大眼睛，发出痛苦的嘶喊。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防线上呈现一方压倒性的对峙战斗，占了绝对优势的，是凶虫们。 　　在这条被水泥袋等工事搭建物临时垒起来的防线上，负责抵抗的士兵越来越少。本来就不牢固的防线，开始呈现崩溃的征兆。 　　团长痛苦的闭上眼，完了，来不及了。 　　他紧握着手机，给家人的最后一通电话、最后一条短信都没来得及发出去。 　　上天啊，若是你能听见，给我们一个奇迹吧！ 　　团长在心里呐喊着。 　　而就在这时，凶虫群停下了。 　　处于后方的几只头目冲着宁州方向发出愤怒的嘶叫。 　　其他凶虫也调转了脑袋，看向宁州的方向。 　　凶虫来得快，退回也更加迅速，对所有可以繁殖的生物而言，后代永远都是重中之重。 　　哪怕它们是怪物，也不能忍受自己堆积在宁州市数以亿计的卵遭到任何侵害。 　　杜墨生的药剂获得了初步成功，当一个凶虫头目发现自家种群的卵被摧毁并带着另一个种群的凶虫的味道时，它们对那些还拥有完好的卵的种群发出了掠夺行为。 　　这些凶虫智商再高，某些方面也是有限，至少判断侵袭它们的生物时，凶虫们都盲目而单一的采用了化学气味辨别的方式。 　　后方凶虫群的斗殴、争夺，迫使最前方负责扩散领地的几个凶虫头目开始互相撕咬，最后不得不急速撤回。 　　从它们退去到团长终于接到上头的通知，整整半个小时，团长都处于刻板僵硬的状态。 　　“报告！凶虫群已经退至宁州市内。” 　　“监测图像显示，几种凶虫群正在相互厮杀，不少其他区域的凶虫群也加入了争斗。” 　　“杜教授的药剂起作用了！” 　　“我们得救了，真的有效，真的可以阻止它们啊！”消息扩散得很快，在死亡线边缘转了一圈的战士们，互相拥抱，泪流满面。 　　直到确定暂时没有被袭击的危险之后，团长才惊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在这炎日的夏日里，冰冷一片。 　　生死一线！ 　　刚才若是凶虫们晚了一分钟离开，他们就是全军覆没。 　　四十五岁的团长，这个混迹军营多年的铁血汉子，第一次露出年幼时那种无助的表情，双腿一软就这么摔坐到地上。 　　没人责怪，没人嘲笑，因为还活着站在防线处的士兵们，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皆是腿软瘫倒在地，握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些怪物体型古老低级，但是防御极强，数量众多，有组织，有语言，有头目，甚至还能通过一种诡异地方式操纵目标生物，它们的可怕只有直面过的人才最清楚。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防线边，奔逃的人群从徐潇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深深地埋着头，双臂环绕靠在车边。 　　身体产生的异变太明显，体态特征没有完全消失，她不能就这样混在人群里。而且车里周雷和孩子们都昏迷着，她也不想这个时候丢下他们。 　　很快，她感觉到凶虫退离了，渐行渐远。 　　还在防线附近徘徊的人群，也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欢呼。 　　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能行动，她手臂上怪物般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消退。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慢到周围逃亡的人数已经稀稀拉拉的时候，徐潇才听到车厢里周雷的声音。 　　“我在哪……怎么回事……你们醒醒！” 　　接着他叫着徐潇的名字，到车外找寻。 　　徐潇双手紧握在一起，沉默安静的靠坐在车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丫头？醒醒！”周雷的大手按住徐潇的肩头，有力的摇晃。 　　“……”徐潇没有回答。 　　“你没事吧？醒醒！”周雷的手探到徐潇鼻子下方，还好，还有气息。 　　当下他也没耽搁，直接把徐潇扛起来，丢回了车里。 　　☆、第十八章 分道行 　　李芸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向徐潇：“她怎么了？” 　　“可能还晕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周雷皱着眉头回想，可大脑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赵莉莉却非常不满的揉着自己的脸：“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打脸，天啊！我的脸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子了，还要不要见人？” 　　“反正肿不肿都是那副样子。”李芸冷不丁刺了赵莉莉一句。 　　“你！” 　　“好了，都别说了！”周雷喝道。 　　他站在车厢里，环视一周：“几个小娃娃和徐潇都没有醒，我刚才检查了车，动不了了，听刚刚路过的几个人说，进攻的凶虫群退走了，我们暂时安全，现在可以步行去临时安置点。” 　　赵莉莉看了眼外面还毒辣的日头，抱怨道：“早知道就还待在院子里。” 　　李芸白了她一眼：“你喜欢可以走过去躲着，就别出来了。” 　　“好啊！反正要步行，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走。”赵莉莉诅咒着瞪眼盯着李芸。 　　周雷懒得理她们，直接说：“不管怎样，把他们都先叫醒，实在醒不过来的，先背着。” 　　“这些东西怎么办？”李芸望着车里成堆的物资。 　　周雷果断说道：“除了食物都留下，食物我来扛。” 　　李芸皱眉：“东西太多了。” 　　“到了安置点就不会多。”周雷看着外面说，“我刚才遇到的人，大多数都还饿着肚子，眼睛都饿绿了。现在东舟市也在往后方大撤退，这边防线兵力又多，都是张嘴要吃饭的，临时安置点也不一定有充足的食物。” 　　李芸点头：“那就一定要叫醒他们，我们没有多余的力量再背人走。” 　　那边赵莉莉已经把水往徐潇嘴里灌了：“喝口水，来，张嘴。” 　　徐潇张嘴，只觉得一股冰冷浸入五脏六腑，无比舒服。她确实也渴了，拥有怪物体质的她，如今对食物和水的需求都异常强烈。 　　听到徐潇发出的舒服吞咽声，赵莉莉笑了：“我就说吧，这孩子肯定是在外面被太阳给烤晕了，补充点水就好。” 　　见再也装不下去，徐潇只得睁开眼睛，入眼便看见李芸苍白刻板的脸还有赵莉莉侧脸上的鲜红巴掌印。 　　徐潇用手指轻抚了下手背，发现上面的鳞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潜伏回去了。 　　她当即爬起来，对上李芸探究的视线，说：“我现在好多了。” 　　“那就过来帮忙。”周雷也不客气，直接甩了个大袋子给徐潇，“辛苦一点，就一两公里路。” 　　“周叔，我有话跟你说。” 　　徐潇把周雷叫到一边。 　　“你要自己走？”周雷拧起眉。 　　“原本我就是打算到了东舟市内就和你们分开，我想去找我弟弟。” 　　她身体异变的频率越来越强，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徐潇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作普通人，默默地混迹人群了，否则迟早会被人当做怪物给揪出来。 　　周雷对她的说法，显然感到意外。 　　他仔细打量着徐潇，发现她脸色严肃，不像是说笑。他想不明白原因，只能劝道：“相遇是缘分，我们这两天生生死死的，都一起闯过来了，用不着这么生分。再说我们人多，也可以帮你找弟弟。” 　　徐潇淡笑一下，摇头：“多谢你载我这一程，我怕我找弟弟会耽误很久，大家等不起这个时间。” 　　“真的决定了？”周雷沉声问，见徐潇去意已决，他便不再啰嗦挽留。 　　徐潇点头。 　　“吃的东西你还是带上，搜集的时候有你一份。” 　　徐潇也不矫情，点头收下：“那我先走了。” 　　“丫头。”周雷突然叫住她。 　　他想了想叮嘱道：“注意安全，我们现在先到安置点，暂时不会离开，有需要到安置点来找我们。” 　　徐潇轻轻一笑，一扫之前的漠然，笑容和煦温暖。 　　“谢谢你，周叔，你是个好人。不过现在世道不一样，好心不见得有好报，你也多加小心。” 　　周雷笑骂道：“你个小姑娘，整天心眼这么多！” 　　徐潇也笑：“我这不是心眼多，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师教育我们，古人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保重，丫头！”周雷伸手在徐潇头顶揉了揉。 　　“嗯。”徐潇轻轻点头。 　　得知徐潇独自离开，车上还在收拾的几人，表情各不相同。 　　李芸怔愣了下，语气不好：“该走的不做，该留的又走了。” 　　赵莉莉把东西一放：“你说谁该走呢？我还要帮你们背东西，总比那丫头一走了之没有半点责任心的好！” 　　周雷正在给刚刚清醒过来、个子较大的孩子身上捆塑料袋装东西，闻言沉声道：“说不定那些怪物啥时候又来了，你们不走我就先带孩子走了。” 　　他这么一说，当即几人不再说话，皆是默默地收拾，赶紧出发。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徐潇沿着防线，走到几乎没人的地方时，脚下发力，陡然加速。 　　数公里的距离，她很快就跑了过去，背着十多斤的食物，也半点不觉得累赘。 　　现在，她已经渐渐熟悉自己身体的异常。 　　有庆幸，也有对未知的茫然。 　　路过的建筑，已经十室九空，市内有广播的地方，都在不断重复撤离的通知，声声回荡在几乎是空城的街道上。 　　徐元是头两天随着直升机从宁州市转移过来的，徐潇知道现在在安置点找到弟弟的可能性不大，这批人八成已被撤离，但是她还是要去亲眼看见之后才能确认。 　　东舟市内和宁州市不同，还未遭受凶虫的袭击，没有多余的血腥味，只是略显空旷。 　　紧急撤离通知来得突然，有些商铺、房屋在主人离开时忘记锁门，在风中发出空寂的哐当声。 　　时不时，有侦察机从徐潇头顶极速飞过。 　　凶虫刚刚撤离，现在它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密切的监控下。 　　越靠近市中心，人越渐多了起来。 　　徐潇开始放慢速度，沉默地加入茫然奔逃的人流之中。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终于来到了东舟市西城区的临时安置点。 　　蓝顶的帐篷，透明的塑料薄膜，各种临时搭建的容身之所排成壮观的长龙，一眼望去，竟看不见尽头。 　　昨日的雨水还残留在地面，这么热的天气里，这里顿时散发着一股极端湿热的烘臭气味。徐潇稍微想了想便释然，多少万人在这里待着，公共之地哪里来那么多厕所，大多就地解决了吧？ 　　负责维持秩序的，都是穿着军警制服的男人们。 　　徐潇被他们带到登记处时，天色已近暗了下来，落日的余晖从西方斜斜地射到帐篷里，把一切都染成赤红的金色。 　　“姓名、年龄、户籍、同行人数。” 　　工作人员说完，递给徐潇一个牌子：“这是你的号码，一会儿按照号码找你的帐篷。撤离时候我们也按照帐篷编号通知，记清楚了。” 　　徐潇点头：“嗯。谢谢。徐潇，十八岁，宁州市人，目前就我一个人。” 　　“宁州？”登记人员明显愣了愣，“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 　　看着徐潇身份证上的地址，海曙区，登记人员显然更为惊讶，忍不住问道：“你是从市内逃出来的？” 　　徐潇答道：“头两天我在大源乡亲戚家。” 　　“哦，我说呢，基本宁州市就没人可以活着出来。”登记人员叹息一声，说道，“你也是不凑巧，刚刚最后一班宁州市人的车才开走了，不然你可以直接跟着车队转移去内陆。” 　　徐潇显然有些失望：“全都走了？一个也没留？” 　　工作人员耸了耸肩，叹气道：“现在是紧急撤离，先到的肯定先走了，你们这些后来到的，只能先等着了，连我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那宁州的人往内陆哪里安置？”徐潇有些急迫地追问。 　　工作人员想了想，说：“这个不一定，有亲戚老家投奔的，飞机按照区域来接走了。内陆没有投靠的，车队主要是往青海去了，那边地广人稀，你也知道，沿海多少人的转移啊，不是哪里都能容下的。” 　　青海已经是天朝极西的位置，徐潇想来顿时觉得遥远，她还想问问其他，后面排队的人已经不耐烦起来。她回头看了看人数不断增加的长队，按下话头，填好登记就在那些军警的带领下，往自己的帐篷区域去。 　　帐篷编号是16782，距离这个安置点的中心位置很近。 　　徐潇走过去的时候，中心点的巨大液晶显示屏正在滚动播出新闻。 　　本来打算待引领她的军警离开后，就第一时间离开人群的徐潇，也驻足关注，随意的在自己号码的帐篷边上坐下，仰头望着屏幕。 　　新闻里重复最多的便是永宁桥防线成功阻拦凶虫进攻的讯息，年仅27岁的生化专家杜墨生博士的名字，反复出现在新闻里。 　　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媒体需要树立一个典型人物来安定民心。年轻的杜墨生便是被他们形容成一定会解决怪物难题的救世主一样的人，当然，就目前的结果来说，他的确也是唯一采用了有效手段阻拦凶虫群前进的人。 　　他的那些化学药剂配方，第一时间被运用到沿海其他防线附近。 　　这为整个东部沿海数以亿计的人类大撤离，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杜墨生。 　　徐潇看着新闻里那个挺拔笔直的身影，第一次记住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名字。 　　“妈妈，妈妈……”身后弱小的声音引起了徐潇的注意。 　　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摇晃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呼吸急促，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她那粘着不知道是尘土还是什么泥垢的头发，正因为满头的大汗而湿漉漉地贴在她的额角。 　　“哎哟，那个女人发烧了。”周围有些中年妇人开始交头接耳。 　　“咱们离远点，听说部队在开始分发药物了，大灾之时必有大疫，小心别是什么传染病。” 　　“对对，保持距离。” 　　身形单薄的少年敏锐的感觉到其他人的远离，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朝周围的人讨要：“麻烦你，还有没有水，给我妈喝点水吧，她身上好烫。” 　　可惜转了一圈，得到的结果都是类如“不好意思啊，娃娃，我们也没有多的水”或者“你去找那些当兵的要点，物资都在他们手上”，还有些更为直接的说“凭什么给你，给你们我们喝什么？” 　　周围的人漠然的表情，让少年心凉。 　　还没有到绝望紧迫之时，这些人已经一个个露出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表情，坦然地面对少年失望的目光。 　　待到少年走到徐潇面前的时候，已经不抱多少希望，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可以给我们点水吗？” 　　徐潇没有立即给他，而是问道：“为什么不去找他们要？” 　　她指着那些军警工作人员。 　　☆、第十九章 生命价值 　　少年苦笑一声：“你是新来的吧？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所有的水都是严格控制的，晚饭后才能根据剩余水量均分给大家，昨天就是这么过来的。今天我们喝的水，都是省着用昨天的。” 　　“拿着。”徐潇没再多问，直接打开背包，扔给他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少年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捧着：“你，你给我这么多？” 　　徐潇避开对方感激的视线，偏头说道：“我可以忍，先给你妈喝。” 　　“谢谢，谢谢！”少年赶紧拿着矿泉水去给她妈喝。 　　身边却在这时飘过来凉凉的声音：“哟，小妹妹，看不出来，还是个活雷锋做好事哦。你包里装得这么鼓，有没有其他好东西也拿出来分享一下啊？” 　　徐潇冷冷地瞥了一眼说话的人。 　　那是个圆脸的秃子，从下颚抖动的横肉看来，过去生活一定不错。此时他一双溜圆的眼珠子，正贪婪地盯着徐潇的包。 　　徐潇提了提包，目光冷淡：“怎么，想要？” 　　秃子讪讪一笑：“大家都是同胞，现在非常时期，我只是想，你既然有好东西或许想要分享一下。” 　　徐潇：“我没兴趣。” 　　一句话哽得那秃子一口恶气憋在胸中，他防备地看着不远处持枪执勤的军警们，生生的把心里的罪恶念头压了下去。 　　最后，他只从鼻里发出一声冷哼。 　　现在的世界还有各种麻烦的秩序约束，但不久的将来，这些秩序将不再适用于当今的世道。 　　徐潇看着这人，心里暗暗地提高了一些防备。 　　“妈妈，张嘴，来，先喝点水。” 　　旁边少年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徐潇心里又浮现出徐元认真仔细照顾她的模样。 　　不，徐元绝对不会这么温和，八成会板着脸孔说，喝不喝随你。 　　想到他那副装模作样的表情，徐潇就忍不住在嘴角荡开一抹笑意。很多年来她都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现在回想起有个人在身边，那种舒心快乐的感觉，真是难以忘怀。 　　滚动播放的新闻已经播完最新近况，徐潇不想再耽误下去，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经过那发烧的女人身边时，她停下脚步：“她烧得意识不清了，你最好带她找医生。” 　　少年微怔，反应过来徐潇在和自己说话之后，他眉头拧成一团：“我已经去过三趟了，医生一直没有空过来啊！” 　　徐潇问：“病人很多？” 　　“好像从昨天下雨之后，今天医生那边就一直忙不过来，我妈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瘟疫？” 　　“这个得医生来判断，你担心也没用。”徐潇说着，向少年伸出一只手。 　　“唔？”少年没有反应过来。 　　徐潇说道：“把你妈妈架起来，我们把她送到医生面前。” 　　少年顿时满脸感激：“谢谢！谢谢啊！” 　　徐潇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意识不清的女人从落脚点出来，旁边的人顿时像避瘟神一样，躲闪得远远的。 　　还有的人，比如那个秃子，正用嘲讽的目光瞅着徐潇，满脸看笑话的表情。 　　“我妈昨天就是帮他们搭帐篷到深夜，淋了雨，又累，最后才倒下的，现在他们都不认识我们了。”少年自嘲一笑。 　　徐潇道：“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你该庆幸他们没有反咬你一口，把你们赶出这块地方。” 　　“不会有那么坏吧？” 　　徐潇一边伸手将挡在路中央的人推开，一边说：“自己的利益没有受损之前，每个人都可能是好人，一旦受损，至亲都不认。” 　　“我妈只是病了。” 　　“所以他们更担心被传染，万一因为被传染疾病而没办法离开这里要怎么办？” 　　少年闻言，盯着徐潇：“那你呢？为什么帮我们？” 　　徐潇简单一笑，笑意有点苦涩：“以前我就想，没有看着自己亲人的生命在眼前流逝，或许也是种幸运。不然面对满大街无动于衷的陌路人，自己光着急却救不了自己的亲人，那种感觉，我不敢去尝试。” 　　说着，她看向少年：“以己度人，我做不了无动于衷的陌路人。” 　　猜想到徐潇或许失去过什么，少年乖觉的闭紧了嘴，不再多言。 　　临时安置点里，多是东舟市内各大医院自愿留下的医生，以及逃亡至这里的医生组成的临时医疗队。 　　他们人数不少，但相比数天逃亡至此的人群，显然也是杯水车薪。 　　除了像少年母亲这样发烧的人，还有缺胳膊断腿的，头破血流的，各种病人排成了长队，把临时医疗所挤得水泄不通。 　　少年本来是怀着一丝希望，和徐潇一起带着母亲来此，现在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心生绝望。 　　“来得及吗？”少年手一松，完全没体力的母亲就这么歪倒在地，幸亏徐潇双手抓得快。 　　徐潇看得出来，至少要排一会儿。 　　她对少年说：“先排着吧。” 　　7月24日的夜晚，沉闷又安静。远去的凶虫群，让东舟市的临时安置点得到了稍微的喘息机会。 　　但是疫病悄然蔓延，高烧和上吐下泻的人数逐渐增多。 　　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临时医疗点的药品已经告罄。 　　医生看病的速度更加慢，逼迫得有些人性急得强行插队。虽然被巡逻的军警给止住，但更多的人已经按耐不住。 　　人流开始往前拥挤，徐潇看向少年：“你一个人能不能扶住你妈？” 　　少年伸手把母亲揽住，点了点头：“我可以。” 　　“你扶着你妈站好，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先拿到药。” 　　“好，谢谢，真的太感谢了。”这边少年感激的望着徐潇，重重点头，然后继续照看起母亲，满怀希望等待药品的救援。 　　徐潇没有回应他，她再次扫了一眼少年的母亲，五感如今极为敏锐的她，比医生更为直接的感觉到那个女子呼吸的逐渐微弱，她的眼里带起了薄薄的悲伤，这个母亲，快没救了。 　　持续的高烧，或许已经破坏了她的脑子和身体机能，就好像徐潇的母亲伤重感染去世前一晚的状态。 　　“不用谢，好好陪她。”徐潇移开视线，丢下这句话。 　　后半句“她时间也不多了”，徐潇却是哽在喉咙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五六年前的夜晚也是像现在一样，漆黑无光，那时候刚刚下了晚自习的她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被送到手术室抢救。她还记得值班护士对她说的话，“你妈说，让你在这里等她。”于是她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刺眼的白色床单上，等着，而等待的时间通常又是那么漫长。 　　漫长到好像过了一辈子，从深夜到第二日天边开始泛白，母亲却没有如她承诺的那样，回到徐潇等待的病床上。 　　医生说，如果早点送到医院或许还有救，可惜太晚了。伤势太重，已经感染…… 　　徐潇知道母亲后来出事的那条街，并不偏僻，人流也多。但那时候，期间居然没有一个路人伸出援手，不用送母亲去医院，哪怕只是拨打个急救电话呢？ 　　可惜没有，只有交警赶到后通知了医院。 　　不关他们的事，反正有人管，做好事遭报应，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唯我独尊的，谁在乎那么一条微不足道的生命？ 　　徐潇觉得，有时候她对这些冷漠的怨恨，和对那个被抓到她面前的肇事司机的怨恨，相差不远。 　　“不行！这个药是我的！”前面突然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 　　随后又有老者的声音，颤抖而激愤：“你就不能帮帮他吗？你拿这药只是医病，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救命啊！” 　　徐潇的视力，在夜间也如白日，所以哪怕相隔甚远，她也能看清楚前面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和一个花甲年纪的老人在医生面前争吵。 　　女子看起来有些狼狈，衣衫破损很多地方，手臂上还有一条长长的血口子，皮肉仿佛被什么撕裂开。 　　而那位老人并没有什么伤势，但是徐潇敏锐的发现，老人脚边躺着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体多处重伤，从那人的呼吸听来，恐怕快不行了。 　　年轻女子和老人的争执还在持续：“我带着伤在这里排队，排了整整一个小时啊！好不容易拿到这盒药，凭什么要给你？” 　　她说着仰头对周围人喊道：“大家评评理啊，现在药品紧缺，是，我这种药只有我这一盒了，但是我也要用。而他们不排队，直接从后面挤过来，已经是不对，现在我如果把药让给他，那你们后面的人也要用，还有更后面的，我是不是要挨个让？我该给哪位呢？” 　　众人听女子这么一说，皆是议论起来。 　　有人直接对那老人说道：“大爷，我们看见你儿子伤势严重，但是你儿子已经被医生医治过，也做过临时处理了，现在只是等着拿点药物，但是现在不比平时，哪有那么多药啊，看看后面，还有跟你儿子一样等着的，你这位也不是特例。” 　　另外有些排队很久早就不耐烦的人则是对老人喝道：“我们也要药，凭什么你插队！要是谁都插队，我们干脆都不要排了！” 　　徐潇也皱了皱眉，的确如那女子所言，就在徐潇身边，都有好几位吊着一口气的伤病患者，他们也需要药，可是他们都等着。 　　老人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该特殊对待。 　　因为周围的言论，老人顿时指着那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干嘛？你还指着我，不让我走难道想抢吗？好啊，现在警察在这，看的人也多，我就看你抢走了！” 　　终于，老人颤颤巍巍地吐出四个字：“忘恩负义！” 　　女子盯着他，没有说话。 　　老人后退一步，指着地上自己的儿子，嘶声力竭地问道：“你说！当时那些怪物追在后面，你进不了防线，是不是他把你托起来送上去的？！” 　　“是。”女子回答得倒是很坦然。 　　“好！”老人点头，眼眶含泪，“后来你又被人推下来，眼看怪物要对付你，是不是他拼着危险把你从怪物口中夺下来的？” 　　“是。”女子也没有否认。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围原先还不满的人，顿时没有声音。 　　经历过凶虫的人，特别是直面过那些怪物群的人，知道那种场面的恐怖可怕，能在那种情况下有勇气救人的人，无论怎样，都是一个让人敬仰的人格高大的人。 　　于是有人悄悄问那女子：“原来你是他们家儿媳妇？” 　　对不相关的人，怎么可能有人豁出性命？ 　　那女子却是不满了，嚷道：“谁是他们家儿媳妇了？我根本都不认识他们！” 　　说完，她转头对老人说道：“是，你儿子做的一切我都承认，他是救了我，所以我答应替你们排队，刚才你儿子看病，是不是我去排的？” 　　老人微微点头，张口欲言，却很快被那女子打断。 　　“他帮我，我帮他，这点我没有异议。可是大爷，我也受伤了，我拖着受伤的身体，病都没看，又重新排了一小时才拿这点药，我怎么就该让给他了？是不是救了我一命，我就要一辈子报答你们，什么都让给你们啊！” 　　“你！你！”老人一张脸气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你说不出来，是因为你知道我没有说错，这个年头，我已经很懂得报恩了，要不是我抢到位置给你儿子看病，你儿子现在怕流血都要流光死了！你去问问其他人，现在怪物肆虐，国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能拦得住多久，我们又能活多久，没人说得清，谁还顾得了谁，能自己好好活着，就该谢天谢地了！” 　　那女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牵动了伤口，有些刺痛让她咧牙痛哼了声，最后深吸口气说道：“说到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儿子弄成这样，是他自己没实力又烂好心，不救我的话，他说不定会活着，但是现在既然我获救了，我就要活下去。” 　　老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的衣衫突然感觉被人拉动了一下。 　　他转头，发现是自己儿子在拉自己的衣角。 　　“儿啊，等等啊，再等等，爸给你找药。” 　　伤重的中年男人嘴唇动了动，发出极低的声音。 　　老人听不见，于是俯身趴在地上，将耳朵凑了过去。 　　☆、第二十章 失控杀戮 　　徐潇听到那男人用极低的声音说：“爸，我没给您丢脸……” 　　老人将头埋在儿子身上，肩头颤动，发出低低的呜咽：“是爸没把你教好，像个男人一样把什么都扛着有什么用！孙子丢了，媳妇儿也没了，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啊！” 　　“爸……您教得没错，我就是舍不得您……” 　　“不准胡说，爸给你找药啊，别急，爸给你找……”老人撑着手臂再次站起来，这次没有再拉着那个女子讨要，而是不断地向周围的人求助。 　　徐潇看着那个苍老佝偻的身影在黑夜中渐渐远去，视线停在地上横躺着的男人身上，他的呼吸越来越低，每一次都用了极大的力气。 　　“妹子，帮我看着点我爸……”男人的手缓缓抬起来，费尽了力气拉住身边的女人。 　　正在上药的女子吓了一跳，她没有听清男人在说什么，却立马跳起来叫道：“我跟你爸都说清楚了，他都不找我了，你还拉着我干嘛，我告诉你啊，别想赖着我！” 　　“不……不是，帮帮忙，看着他……我这样……怕他受不了……” 　　“松开，我叫你松手啊！”女子抱着受伤的手臂嚷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就算我把药给你，你又撑的了多久，既然都没希望活下去，干嘛不把活着的机会让给别人，人不要那么自私行不行？” 　　徐潇听到男人的声音从虚弱，渐渐沉寂下来，或许最后这几句，除了徐潇那异于常人的听力外，再没人听到。 　　待到徐潇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到那男人附近的时候，老人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依旧两手空空，但额外多了一瓶水。 　　“儿啊，张嘴，喝点水，爸给你要了点水回来了。” 　　“张张嘴，爸回来了。” 　　“爸已经回来了，咱不找药了，儿啊。你回声话，你不准这么不孝，就这么丢下老父亲！” 　　徐潇的手猛地捏紧，随后，她听到了老人悲恸的哭喊声。 　　举目四望，或许有人将目光投在老人身上片刻，但是很快又漠然的转开。 　　黑暗中人们的脸色，和夜幕一样死板冰冷，如一团团化不开的墨。 　　徐潇突然觉得嘴里有丝苦味，她茫然的伸手往脸颊上抚摸，才发现两行清泪的痕迹已经变得冰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什么时候湿了。 　　右手边就是那个靠坐在临时休息的椅子上上药的女子，徐潇转头看着对方，声音极低：“他救了你，你就那么对他？” 　　那女子闻言，顿时像炸了毛的猫，脖子一硬，冷声道：“我怎么对他了，他现在死了不是吗？我刚刚幸好没让给他，不然他死了又浪费了药。” 　　徐潇的目光没有太多的情绪：“他会死，也是因为帮了你。你可以不给他药，但是对一个帮助过你的将死之人，起码也该让他走得安心。” 　　“呵？这么多人都没说话，你小小年纪来装圣母训我？”那女子冷笑道，“人要作死天都拦不住！我只能管好我自己，别人做什么我管得了？你看看这群能从凶虫利爪下逃来的人，哪个是多管闲事活下来的？他自己蠢，所以死了，而我懂得把握，所以我还活着！” 　　徐潇淡淡地一笑，笑容没有半分温度。 　　她没再和这个女人搭话，按照原定计划，上前询问了退烧药物，得到没有的回复后，她安静地沿着原路返回。 　　身后那女子还冷哼了声：“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前面没有药，物资救援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这边空气太浑浊，带你妈妈去外围空气好点的地方，她会舒服些。”徐潇回到少年身边的时候，这样对他说道。 　　得知没有药品的时候，少年也是着急。 　　“还有半小时药物就来了，我走远了排队来得及吗？” 　　徐潇看了他一眼：“听说药物是空投，要是听见飞机的声音，就赶快回来排队吧。” 　　只是到那个时候，或许少年的母亲已经不再需要用药了。 　　“要走的话，我再帮你一次。”徐潇没再跟他多解释。 　　少年嗅了嗅周围浓厚的难闻的屎尿气味，还是选择了和徐潇一起把妈妈带到外围去。他那么小心翼翼，还时不时提醒徐潇注意别被身边的人撞到。 　　即便如此，还未走出人群，徐潇已经感觉到那位母亲的呼吸停止了。 　　而少年还在努力的往外走。 　　徐潇的呼吸猛地一滞。 　　放下那女人后，她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和少年打招呼，转身就走。 　　心里有种难言的闷痛，她一直在心里强迫自己去想，那只是个别现象，国家这么大什么人都有，连周叔那种老好人都存在，有些其他性格的人又有什么奇怪。 　　可是她越是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越是在脑子里回放刚才的一幕幕，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的无助，想起少年那微不足道的期盼，想起那个死前却被嫌弃的重伤男人，无法抑制的悲伤情绪死死缠住了她。 　　浑身越是发热，到最后，她只觉得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捏了一把，一股炙热的血冲上脑门，整个意识都模糊起来。 　　她开始默默地往回走，锁定一个人类的气息，对现在的她来说，不是什么难度。 　　当徐潇又回到那女子面前的时候，那女子的表情有些诧异。 　　“干嘛？” 　　但稍后，那女子就发出破空的惊恐叫声：“怪物啊——” 　　“救命——” 　　黑色的夜幕之中，徐潇脸上若隐若现的银色鳞片泛着清冷的柔光，那双不属于人类的金色眸子，漠然且没有温度。 　　在那女子的尖叫声中，徐潇掐住对方的脖子，将其缓缓地提到了半空。 　　她手臂上的袖子被膨胀起来的上肢撑破，恐怖而有力的手臂，那泛着清冷柔光的鳞片，仿佛穿越时空而出现的史前怪兽。她的脑袋顶上还有痛麻，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要冲破头皮长出来，最后却只形成了两个小圆的凸起。 　　“对，我是怪物。”她轻声地说道，声线不复平日的清爽镇定，有种异常的扭曲。 　　“救命啊！不要杀我，救命——” 　　“就这样，用力叫，让更多的人都听见。”徐潇漠然地看着那女子在自己手下挣扎，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只要有一个人为你求饶，只要有一个人来帮你，我就放了你，明白吗？” 　　“救、救我，救救我！” 　　女子赶紧冲着四周大喊，她歇斯底里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得到的却是围观人群四散逃跑，没有任何人回头。 　　“我数五声。只要有人救你，我就放了你。”徐潇扫了一眼正挤着人群往这个方向冲来的军警，缓缓开口，“一！” 　　“你们回来啊！帮帮我！” 　　“二！” 　　刺耳的枪声响起，徐潇感觉到有东西重重撞在身上的力道，但只是稍微有些疼，还不如她此时胸中的闷痛感，有一种无法发泄的强烈情绪，让她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三！” 　　“你放了我吧，我，我又没得罪你……啊！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 　　徐潇：“我不认识他。” 　　“哎？”那女子顿时觉得自己被绝望笼罩，“你不会为了给个死人打抱不平，就要杀了我吧？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偏激的人？不！不！你本来就不是人，救命啊——救命！” 　　“四！” 　　“我只是想活下去啊！”那女子尖声叫道。 　　徐潇徐潇此时的感觉很奇妙，面对周围人惊惧的目光，面对那女子绝望而痛苦的求饶声，她躁动的情绪却变得异常冷静，几乎是用一种极端冷漠的目光，安静的注视着她手里的俘虏。 　　人类的身体在她的眼里，已经不再是立体的形态，完全地转化成了一团在黑暗中移动的红色热量，让她可以精准地捕捉他们的运动轨迹。 　　她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看看你周围，他们和你一样，认为少管闲事就能好好活下去，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话，更不会试图来反抗危险。被孤立的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那女子感觉到徐潇手下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双手在空中乱抓，腿一下下地蹬到徐潇身上。 　　“五。” 　　徐潇淡淡的一句，话音刚落，她双手横扫，果断地将手里的人体撕碎。 　　“看看，没人帮忙，你自己一个人，还是没能活下去啊。” 　　黑暗中，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而阴冷的病态笑颜。 　　飞溅的鲜血洒在她的面颊，给她布满鳞片的表皮肌肤，增加了残忍而醒目的颜色。 　　“你们也和她一样吗，呵呵呵……” 　　安置点内，枪声四起，人们慌乱的叫声越传越远。越来越多的血汇聚到地面，将土地泡得腥臭而泥泞。 　　“徐潇！” 　　突然的男声灌入耳中，是个比较熟悉的声音。 　　徐潇的视野渐渐清晰，入眼所见的，居然是李芸那张因为极度惊吓而扭曲苍白的脸。 　　在她身边的，还有抱成一团的孩子们和赵莉莉。 　　而徐潇自己的手，已经深深地掐入了跟前周雷那壮实的手臂里，从周雷已经扭曲的手臂看来，里面的骨头恐怕都已经被徐潇给捏碎。 　　周雷挡在李芸跟前，盯着徐潇，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但是他眼见徐潇的动作停下，更是确定了几分，当即忍痛喝道：“还认得我吗？带你出宁州市的周叔！” 　　“周叔？”徐潇后退了一步，收回了手。 　　他们也到了安置点了吗？是了，好几个小时了，走路也该到了。 　　“天啊，我跟什么东西待了几天啊！”赵莉莉瞪着徐潇的模样，全身都在颤抖。 　　李芸死死地拉了拉赵莉莉的衣角，眼睛鼓得老大，示意对方闭嘴。 　　徐潇其实并没有注意去听赵莉莉说什么。 　　回过神来的徐潇，有些呆滞地感受到脸颊上还残留的热血，她微微抬起另一只手，锋利的利爪上还勾着一丝人类的肉筋，视线扫过她脚边还在抖动的两半警察残破躯体时，她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这次，是她真真切切的杀人了。 　　人数还不少，一眼望去，地面满是横尸，随意乱丢弃的尸体碎片，死寂的环境，简直就像在宁州市机场时见到的人间地狱。 　　甚至没有什么自卫和保护的原因，仅仅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她就动手杀了人！ 　　那些死者有什么错，普通的老百姓，扛着责任的军警，他们千辛万苦挣扎活命来到安置点，结果却死在她的手里！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管什么理由，都不是杀害攻击其他无辜者的借口！ 　　徐潇害怕这样逐渐缺乏约束力的自己。 　　而最让她害怕的是她的内心，冷静而漠然，极具攻击性且嗜血。 　　血肉的味道，和结束人类生命那瞬间的快感，好像一种甜美又致命的毒药，正在慢慢地渗透入她的骨髓。 　　徐潇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模样，她摇着头，双眼溢满了恐惧和痛苦，气息急促，后退几步，突然掉头就跑。 　　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 　　“徐潇——” 　　周雷在她身后喊着，可是徐潇不愿回头。 　　头顶上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强烈的光束锁定了徐潇，强烈的飞机气流吹起她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无线电通讯里的声音冷酷而有序：“一队准备投放！” 　　“一队收到！” 　　一颗冒着白烟的东西从天而降，然后两颗、三颗……徐潇瞬间被这些白雾紧紧笼罩。 　　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困倦，徐潇努力往前迈了两步，却无法抗拒强烈袭来的睡意。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突然就沉入了黑暗中。 　　“我杀人了……”这是徐潇最后一个念头。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教授，这个样本真奇怪，她的身体变化居然可以消失？” 　　回答的男声清冷而凉薄：“有极大的可能是，她体内的D物质意外结合了过于隐秘、古老的基因凸起点，造成至今无法完全变异。” 　　“对，我想起来了，教授你说过，我们人类的DNA链中，还保有很多远古留下来的进化点，只不过就像废弃的小汽车一样，被遗弃在角落里了。啊！该死！这是什么变态防御力，完全没法采集血样啊！” 　　“她的自我防护意识还在，所以比其他样本的防御力强。” 　　“OK，教授，我们只能把她先放在一边。啧啧，看起来就是个小姑娘，估计自己也吓坏了。想想她也是可怜，估计变成怪物的时候，还有人类的意识。” 　　“有这个可能。” 　　“不过真是看不出来，一个不完全变异体，还保有人类意识的，居然杀了那么多人，比凶虫还恐怖，简直就是被怪兽肆虐过的战场，满地都是死尸啊！你说其他变异体都是红着眼去杀凶虫，她怎么跑去杀人呢？” 　　“等她醒了，你可以去问问。” 　　“咳咳，教授，我还想多活几年，别让我去面对这么恐怖的怪物，OK？” 　　迷迷糊糊间，徐潇好像醒着，听到不同的人声，各式各样的嘈杂声，但她怎样努力也无法睁开眼睛。 　　“杜教授，你要我终止投放药剂？” 　　“是。” 　　“可是那些药剂确实有用啊，现在就终止投放，会让沿海的撤离工作又陷入危险。” 　　“这只是我的建议，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既然你有这样的建议，莫非又有什么情况变化？” 　　“奥尔巴赫博士今早跟我通了电话，最新监测显示，海岸线之内，有更多更大型的浮尸块状物出现，有的直径已经达到十多米。” 　　“博士怎么说？” 　　“第二波攻击即将开始，所有凶虫领地将再次往内陆推进，任何手段都无法阻止。” 　　“什么？”这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王将军，教授的说法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我们考虑过多方面因素，极有可能第二波冲击上岸的怪物，体型更大等级更高，也更为厉害。相比之下，先前占据领地的凶虫群只能继续往前推进，避开后来者的锋芒。” 　　徐潇的手指动了动，自己好像是被直升机和烟雾包围了，然后……她现在是在哪里？是谁在她周围说话？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许久之后，徐潇再次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杜教授，我就先带他离开了，这孩子不错，虽然手指有些问题，但若是去你推荐的那个地方，我想他还有其他发展的空间。” 　　“嗯。” 　　“杜老爷子让我转告你，小心保重。” 　　“杜教授！我还是不相信姐姐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留意她的消息？” 　　小声而倔强的少年声音，让徐潇心里一个激灵，徐元的脸顿时浮现在她脑海里。 　　徐元？ 　　“我姐姐叫……” 　　少年的声音很快被淡然的男声打断：“你把名字告诉刘进少将。” 　　“刘少将是专门负责撤离工作的。”有人解释道，“教授现在可没有时间帮你去找人。” 　　感觉到人声和脚步声渐远，徐潇心里越是着急想要确认，越是觉得浑身充满了束缚，无法动弹。 　　终于，她几乎是尖叫了一声，猛地从迷糊的状态里挣扎醒来。 　　周围非常安静，只有电子仪器在运行的电流声，那些就在她耳边回响的人声，嘈杂声，仿佛就是一场梦境。 　　徐潇大口喘息着，四处望去，这里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高端仪器，她现在身上套着一件极为宽大的白色睡裙般的衣物，稍微一动，便能感觉到浑身的凉意，原来睡裙之下，她居然什么也没穿！ 　　她搂紧了身上的衣物，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金属床板上爬下来，往前没走几步，就重重地撞在了障碍物上。 　　跌坐到地上的徐潇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极小，床板之外不到两米，就是透明的玻璃墙。 　　而随着她撞到那坚实的玻璃墙上，周围也发出了尖锐警报声。 　　警报声中，徐潇听见一个极为平稳的脚步声。 　　视线内一双军制的黑色皮靴出现在一米开外，白色的休闲长裤笔直干净，一尘不染的实验室的白褂下摆微微拂动。 　　徐潇抬头，撞入一双感情内敛、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琥珀色眸子里。可就是那么一双眼睛，却仿佛直看入了她的内心深处。 　　他俯视着她，俊逸沉稳的脸有些漠然。 　　“准备吸入性麻醉。” 　　这句话，却是对他身边的另外一人所说。 　　☆、第二十一章 那个男人 　　徐潇第一次身处电影里才会有的实验室,冰冷的手术台正上方,无影灯的亮光晃得她眼花,围着她一圈的全是统一白色制服的人，看不清他们的脸，连他们的声音她听起来都很模糊。 　　但是她感觉到了一双手。 　　和其他人不同，修长而冰冷的手指,以一种平稳的力度滑过她的身体。 　　徐潇还记得盛夏之日在亲戚家借住的时候，那个双眼浮肿的表兄触碰到她衣着单薄的后背时，她的厌恶和颤栗。她不习惯某些暗示性的接触，甚至从心底里抗拒。 　　然而这双手不同，每一个动作、每一份力度,都极为理性，哪怕其滑过了她最私密的部位,她的心也依然平静。 　　或许是因为被麻醉的原因。徐潇心想。 　　光线暗了下去。 　　脚步声从她身边渐渐远去。 　　徐潇保持着原样，直到确认周围不再有人之后，她才一个翻身坐起来。 　　她的四肢上连接着许多颜色不同的管子，接通她周围的数台仪器。 　　早在十多分钟前，她就已经完全清醒，坐起来之后，她再次确认了周围再无一个工作人员。 　　现在正是出逃的好时机，徐潇相信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否则怎么会如此放心的将她独自留在防备简单的实验室内。 　　两米外的控制台上，一杯咖啡还残留余温，一块仅仅咬了小口的黄油面包横放在一边。 　　另一边的数据库电脑前，打开的文档里光标还在微微跃动。 　　他们是暂时出去，很快就会回来，因此这些东西并没有刻意去收拾。 　　意识到这点，徐潇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想要趁着现在的机会出去的话，不能有过多的犹豫。 　　她随手抓起一把椅子上的白色工作服披在身上，就这样赤着脚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外面是一条密封的长长的走廊，只有白炽灯光安静的洒在四周，看不见外间境况，也无法判断现在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但是五感敏锐的她在走出十多步后，就感觉到前方的动静。 　　现在不能回头，她不想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徐潇深吸口气，微微垂首径直往前走。 　　果然，走廊转角处便是两个持枪警卫的士兵，他们第一时间注意到徐潇的到来，例行喝道：“什么人？” 　　徐潇脚步一顿，没有抬头：“他们走了多久了？”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让那两名士兵也放松了下来，其中一位往走廊转角某处扬了扬下巴：“没几分钟，怎么没和他们一起？” 　　“我负责收拾一些东西。”徐潇说话间已经从那士兵身边擦身而过。 　　“我们也该换班了。”说话的士兵简单地扫了一眼徐潇工作服上的证件，微微打了个呵欠。 　　他们连续四个小时绷紧神经执勤，说实话还真有点熬不住了。 　　徐潇默默地往前走，虽然巴不得现在就使劲往前跑，但她仍保持了匀速前进。 　　突然，有个士兵的眉头皱了皱：“你怎么没穿鞋？” 　　徐潇微微加快了速度。 　　她就一件睡袍，内里都是挂空的，哪里还有鞋穿？一个正常的工作人员，实在无法找出一个没有穿鞋的好借口。 　　“等等，让我们再看看你的证件！”反应过来的士兵马上提枪追了上来。 　　徐潇拳头一紧，心知恐怕瞒不住了，干脆直接跑了起来。 　　“站住！” 　　“报告！D号通道入口处，发现不明身份者入侵！” 　　徐潇的异常敏感五感，在这个时候被发挥到极致，稍微的声响和异动，都会改变她逃跑的方向，乃至最后，她已经感觉到数量众多的人被聚集起来追捕她，她也可以在犹如迷宫般的走廊里游刃有余的跟他们周旋。 　　而她的一切举动，都清楚立体地反映在一个巨大投影屏幕前。 　　丹尼耸了耸肩，对身边的两杠三星军制服的年轻男子说道：“郑上校，我想我应该可以给你一些意见，关于驻防的薄弱点之类。如果我说得不好，你也可以不用理会，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队伍似乎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啊！” 　　郑上校倒也没恼，笑了笑说：“能在半小时内屠杀两万人的小姑娘，难道你指望我的部队可以顺利逮住她？” 　　他说着，转头看向身边仍旧沉默看着图像的杜墨生。 　　“杜教授，我们这支队伍，负责的是机密工作的保密，其中包括人员进出的资格检查，重要资料的保护，但我们可不负责帮你们抓捕这么棘手的生物。” 　　“我知道。”杜墨生的声音很平静。 　　丹尼闻言，却是一惊：“不用他们？教授，你不会想要自己去抓捕她吧？” 　　虽然在丹尼看来，杜墨生没什么办不到，但要说对付这么凶残的生物，那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杜墨生答道：“用不着我动手。” 　　“那……” 　　杜墨生的声音很平静：“她不会离开。” 　　徐潇很快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尽头处两扇咬合的密封门边，有一排明显的按钮。 　　她抬了抬手，有些犹豫。 　　出了这扇门就能到外面吗？ 　　然后又怎样…… 　　徐潇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她可不希望被人关起来当做怪物研究。 　　心念一动，她的手指已经触上其中一个三尖角向上图形的按钮。 　　哗地一声，门没有打开，墙壁的液晶显示屏上却出现了一幕幕航拍的远景图像。 　　黑暗的夜里，一场无声而血腥的屠杀。 　　无数的普通民众就那样倒在血泊里，挣扎、绝望。 　　他们的身体被无情的撕碎，他们的哀嚎在无声中也能感受到那份凄厉，他们人数太多太密，以至四散逃亡都没有生机。 　　这些，都源自于图像中心那个身影。 　　纤细而高挑的女孩，冷漠如冰雕的脸，毫无感情的眼睛，嗜血不留情的动作。当图像给了那个身影一个正面特写的时候，徐潇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这是她，是她自己。 　　徐潇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些图像，充满迷茫和无助，好像自己站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无法再迈动一步。 　　这里的环境犹如她的内心，已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就算出去了又怎样？ 　　就算找到徐元了又怎样？ 　　她能保证自己不对自己最亲的人下手吗？ 　　“杀他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走廊的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不……这只是梦，是假的！假的！” 　　扩音器里的声音淡淡的：“或许，死去的人更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没人死了，绝对没有死！你骗人！” 　　徐潇的声调越来越高，声音中带着无助的挣扎，模糊的回忆片段带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她不能接受，不能面对！ 　　混乱的情绪中，她只觉得浑身火一般炙热，胸中又是冰块一样寒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她想要发泄！ 　　狠狠的发泄！破坏一切让她不愉快的东西！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关着我！为什么？！” 　　纤长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细密的白色鳞片厚实地覆盖了她露出的肌肤。锋利的爪子狠狠插|入镶嵌着液晶显示屏的墙面，一下、两下……她用尽了最大的力量要将眼前那些还在循环播放的碍眼图像给毁灭。 　　监控室内回荡着声声刺耳又危险的破坏声，细小的碎石片从墙角缝隙纷纷落下。 　　郑上校扫了一眼杜墨生：“你不应该激怒她。” 　　杜墨生：“我有吗？” 　　“至少就我的判断，现在这个女孩比安静时更危险。” 　　郑上校话音未落，整个监控室嗖的一声，陷入黑暗。 　　“这下麻烦了，断电了。”这是丹尼的声音。 　　“她弄断了电缆。”郑上校很快做出了判断。 　　杜墨生则说道：“这意味着她直接接触了高压电，具体情况，去看了就知道。” 　　丹尼哀嚎一声：“我的上帝啊，教授，你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她面前去吧？” 　　“……” 　　“教授？” 　　“……” 　　“上校，备用电源，赶紧的，我认为教授一定去她那边了，不管怎样，拦住他，带他回来。” 　　郑上校：“这不用你说。”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徐潇横躺在一片碎石中，看着如蛇的电缆在她面前来回摆动，尖端处不时炸开朵朵蓝色的电火花，她只觉得很累，略微被电麻的身体好像有千钧重，无法自由移动。 　　哒哒的脚步声平稳清晰的回荡在她耳边，她能清晰感觉到有人来了。 　　又是那双黑色的军靴，还有那笔直的白色休闲长裤，徐潇眼皮微搭，木然地盯着正前方。 　　“你看起来情况并不好。” 　　男人的声音略带低沉，但很清晰。 　　徐潇记得这个声音，在她昏迷期间，听过很多次，在她醒来最初，也听到过，甚至刚才从那冰冷扩音器里传出来的，也是这个声音。因为声线的特别，她记得很清楚，这个声音里永远都有种超脱于世事之外的淡然和从容，极为理智。 　　可是在她听来，就是让她有种难以控制的怒火在升腾。 　　为什么她要控制自己都难，而他偏偏总是一副静若止水的模样！ 　　“我不想听你说话，走开！” 　　他没有动。 　　“我叫你走啊！滚！我知道我没那么容易逃出去，你们接下来想要怎么样？解剖我，研究我，好啊，做啊，不用犹豫，反正我是个怪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徐潇眼中带着薄怒，用颤抖的手臂试图控制住身体站起来，但是她试了几次，都重新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不甘心地叫嚷道：“起来啊！给他看看我有多危险！” 　　在她再一次要跌回地面时，一只手臂捞住了她。 　　他的手臂非常有力，他的目光理智而平静，他单膝半跪在地上，紧紧扣住她的腰：“够了。” 　　“放开我！” 　　“已经够了，”他说，“事情已经发生，你表现再痛苦也没有意义。” 　　徐潇死死咬着唇，肩头微微颤抖，她将眼泪忍了回去，声音不稳：“我到底是什么，我到底变成了什么？” 　　“那重要吗？” 　　徐潇仰头望着他，从她的视线，可以看见近在咫尺的他脸部深邃清晰的轮廓，和他本人的气质一样，线条干净简洁，浓密微翘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眸子颜色很浅，但却有让人捉摸不定的深沉。 　　她就那么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几天前，你还只是个普通人，接着陨石来了，或许它们击中了你，或者你通过其他途径与它们深层次接触过，那之后，你的身体越来越古怪，你拥有常人没有的力量，但你也有常人没有的残酷、嗜血和狂暴。” 　　徐潇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想太多毫无意义，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的声音平静而漠然，“你已经不算是人类。” 　　更多的脚步声接近，全副武装的军人，严谨刻板的科学家，徐潇看着他将她交到其他人手里，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她听见其他人叫他杜教授。 　　是的，难怪他看起来那么眼熟，逃亡期间，从电视上，她早就无数次见过他的身影。 　　杜墨生。 　　他就是杜墨生，那个给沿海大撤离制造了宝贵时机的年轻科学家。 　　所以相信他的话，应该没错，他已经说了，她不再是人类。 　　徐潇轻轻闭上眼，任人摆布。 　　她突然有些想念徐元，他是个有目标、意志坚定的聪明孩子，不论好坏，对于认准的事情绝对不回头。若是她有他那样的品质，或许会容易的接受自己现在的一切。 　　可惜她不是他，所以她心里难受。为自己的行为，也为自己未知的未来。 　　杜墨生一直看着徐潇的所有表现，暴躁的、失落的、无助的……特别是她最后平静沉默地盯着他的专注眼神，让他想起离开上一个考察星球时，跟随他五百年的星球宠物。 　　那是一头德拉杜克翼龙，脾气火爆残酷，只有服从和杀戮两种本性，每日吵个不停。唯一安静低落的那次，便是因为他的离去。 　　他还记得，它那双如徐潇那样幽深漆黑的眼睛里，布满了可疑的雾气。 　　不该和它道别，让它忘记有他这个主人或许更好。杜墨生心想。 　　他是有着漫长生命的星际旅行者，有的生命对他来说只是昙花一现，而他对于有的生命来说，却是一生。 　　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杜墨生伸手去揉徐潇的脑袋，目光带着些许怀念。 　　徐潇几乎是同时，眼眸一缩，金色的眸子忽现，汇集了最后一丝力量的锋利的爪子，没有迟疑地刺向杜墨生的脖子。 　　“教授！” 　　众人惊呼，可惜一切发生得太快，谁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徐潇的手，最终也只停在半空，没再继续更进一步。 　　他是杜墨生，是可以帮助很多人的科学家，如果真的杀了他，徐潇不会原谅自己。 　　利爪的尖端刚刚插|入杜墨生的皮下，距离他的咽喉或许就那么半寸的深度，温热的血珠顺着她的手指缓缓滑落下来。 　　“我是怪物，不能自控的怪物，为了你们好，最好把我关起来。” 　　徐潇的眼角无声地淌下一滴眼泪。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8月4日的清晨，全球各国同时发布了一条讯息，为应对已经上岸的凶虫和海洋里还未上岸的未知怪物，即时起，全球科技、军事力量共享，各国之间将毫无保留的贡献一切力量，集中来解决人类存亡的危机。 　　大西部延绵的山脉里，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一大片开阔处，掀起厚厚的沙尘。 　　背着行囊，穿着宽大迷彩的少年，跟随一位断了手臂的高大军人从飞机上跳下。入眼是一片无边的荒凉，只有少数杂草稀稀拉拉的扎根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这是根据奥尔巴赫博士的建议，专门开设的‘D计划’参与人员备选营，由多国特种部队优秀指挥官负责训练。”傅东面色严肃地紧盯着面前的少年，“徐元，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考虑清楚？里面等待你的或许是地狱。” 　　徐元轻声而低哑地说道：“我刚从地狱出来，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十二章 特殊对待 　　“欢迎来到D计划训练营。” 　　一个精瘦矮小,但是手臂虬扎有力的黑脸军人双手抱胸地站在一众学员面前：“我是你们的总教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MR.森。” 　　他的须发很浓密,鼻梁高挺，眼眶深陷，看起来是欧洲血统。不过他却可以用十种语言重复了自己的命令，让这个由多国人组成的队伍都能听懂他的话。 　　“我想你们之中,肯定有人有疑问，来到这个训练营的选拔条件是什么。看看你们的周围，没错，很多不是职业军人，甚至有妓女、胖子、整日不运动的宅男和连手指都不齐全的残疾人。” 　　森教官话音未落,一众学员的议论声便悄悄响起。 　　徐元微微垂首，握紧拳头,将手藏在衣袖里。 　　“你们这些没用的菜鸟！全都给我闭嘴，否则马上给我滚去绕山跑三圈！” 　　场面安静了下来。 　　“我现在只对你们说一遍，之后不再做任何解释。D计划是由奥尔巴赫博士所带领的科研小组提出，其中分为三大部分。一，训练能实战运用XOS机械装甲的战士；二，训练能进行异体控制的战士；三，也就是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素质层次不齐的人，你们是被随机挑选作为基因改造计划的对象。现在谁还有疑问，我一次性解答！” 　　“教官，据我所知，XOS机械装甲完全没有实战运用的优势。”这是一个士兵体格的年轻男人在询问。 　　森教官冷冰冰地说道：“目前全球科技资源共享，中士，总有一款机械装甲能让你满意。” 　　戴着眼镜的瘦弱宅男则推了推眼镜问道：“教官，您说的异体控制，该不会是通过模拟脑电波信号，从一个个体大脑发出意念指令对其他个体进行操控吧？我们是人类不是猴子，恐怕没那么简单。再说，就算我们能掌握这种技术，我们控制谁？那些怪物吗？天啊，要是我们知道怪物的脑回路是怎么组成的，我们便不会变成食物被它们吞入肚子里。” 　　“那么，你以后可以好好研究下，它们吞下我们的时候，是否能感觉到美味。” 　　森教官的回答，顿时让周围一片哀嚎：“哦！我的上帝啊，真的要让我们变成怪物啊！” 　　“我们呢？什么叫基因改造计划。”这次是个胸部丰满的妓女在问。她在逃亡中跟随部队，最后辗转到了这里。想想自己能从智利的海岸线活下来，已经足够幸运，可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无法理解自己能起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你们可以询问中方教官，我们也在等杜教授的报告。” 　　“如果那位杜教授没有提交报告呢？”这次问话的是个身材臃肿的胖子。 　　森教官冷冷地环视一周：“你们应该祈祷最好不要发生这种情况，否则，属于第三种类型的你们，都可以滚了！” 　　众人顿时哗然，皆在心里决定不要成为第三种。 　　“现在，我随机选择你们中的十人，进行初次对战演练，叫到号码的人，全部出列。”森教官手指往前一伸，“27、34、09、65、11……” 　　十个人中，五名职业军人，其他都是身体素质一般的普通人。 　　徐元也在其中，当两队分好之后，他的队友看他的眼神，各有不同。 　　出身眼镜蛇小队的上校史考特猛地一拍脑门：“看看我的队伍，只有一名职业军人，其他都是什么？胖子、宅男、残疾人？” 　　“至少妓女不在你们的队伍中。”对方队伍中的彼得上校虽然口气沮丧，但脸上明显带着嘲弄的语气。 　　“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彼得，就算你获得胜利，也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结果最重要，不是吗？”彼得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对他而言，胜利就在眼前。 　　“听起来他好像就是最后胜利者一样，看看他们的眼神，明显看不起我们。”身材臃肿的胖子侧过脸，对徐元低声说道。 　　徐元沉静地说道：“他们会后悔的。” 　　“你太着急了。”傅东站在森教官面前，看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将被淘汰，只是早晚而已。” 　　“不，”傅东看了森教官一眼，“我是说你的精神，看起来并不太好，是绷得太紧的缘故？” 　　“傅，我们时间非常紧迫，你应该清楚。早晨奥尔巴赫博士传来的资料，已经交到你们每位教官手里，是的，现在全球沿海的城市基本都失去了联系。或许除了北冰洋附近，那些怪物已经布满了人类的领土。” 　　说到这里，森教官顿了顿：“据说第二波冲击就快来到了，海面的异常已经非常明显。” 　　傅东面色严肃：“是的，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是应可爱的读者要求而出现的非常严肃的分界线——————————— 　　徐潇这次被关押得很彻底，之前专属的透明玻璃房没有了，她被带上了沉重的金属手铐脚链，周围是灰暗无光只有一个通风口的水泥密室。 　　她原本因为保留人类意识而被判定为危险等级C，属于相对最没有危险的一个样本。 　　然而现在，她被打上了A级，那是被判定相当危险的等级。从密室周围传来的淡淡火油味道看来，只要她有任何异动，都有可能直接被高温的火焰烧死，那是目前人类唯一对凶虫实施的有效攻击手段。 　　受到这么特殊的待遇，因为她伤了杜墨生，甚至差点杀死他。 　　当时，他们被分开之后，她清楚的听见众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她并不意外，对徐潇来说，她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众人因为恐惧害怕而彻底将自己隔绝的理由。在这个充满精细仪器人员精良的环境中，她相信这些人能做到。 　　那样，之后的日子，她可以随心所欲，比如像现在这样，再次将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的从厚铁门的小缝隙里退出去。 　　其实她很饿，肚子一直不停地咕咕直叫。从身体发生异变开始，除了那难以控制的杀戮本性，最让徐潇头疼的便是她旺盛的食欲，不管怎么吃，都像是无法满足一样。 　　食物对徐潇来说很重要，只是她知道，她不再需要它，真的不想再要它了。 　　就这样下去，开始头晕、全身软绵乏力，她最后会将自己彻底的放逐出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失控，与其无法控制自己的乱伤人，不如趁着还能约束自己的时候，给自己选择一条安静离开的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 　　徐潇木然的眼神微动，她居然能分辨那是谁的脚步声。可能是他曾两次这样缓步出现在她面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难道他忘记了，几日前才差点死在她的手里，这么快又凑到她面前来了？ 　　徐潇感觉到他开了门，向她的方向走来。 　　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 　　最后他停在距离徐潇几步远的地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狭窄的房间里，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压抑而清晰。 　　只是徐潇做不到他那样平静，杜墨生进来之后，带来的不只是特属于他的冰凉的化学药剂味道，还有浓郁的食物香味。 　　“咕咕——”徐潇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徐潇闭上眼，声音很低：“你还敢进来？” 　　“有什么问题？”杜墨生静静地看着她。 　　“或许这次我真的会撕断你的脖子。”徐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带着你的东西，出去。” 　　杜墨生没有离开，反而在她的床边坐下。 　　徐潇心里烦躁起来。 　　“你认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她睁开了眼。 　　没料到，杜墨生的脸居然距离她那么近。 　　他的脸就在她目光上方，清俊消瘦，有着硬朗的轮廓，黑色的发丝顺滑地垂在耳根处。他的目光很安静，就那样沉默地盯着她。 　　片刻，他开口说道：“看来你并不想伤害我。” 　　徐潇顺着他起身的动作，看见了还缠在他脖颈上的绷带。洁白，有些刺眼，逼得她移开了视线。 　　男人的手再次靠近了她，徐潇身体微僵，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他将她扶起来，那一刻，徐潇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斜靠在他的手臂上。 　　不知道是否刻意，他总是礼貌而慎重的让她的身体与他保持部分距离，就像几天前哪怕他扣着她的腰，也没有让她贴近他的胸膛。 　　可即便有一定距离，还是有种另类的清新的香味突兀地钻入徐潇的鼻中，她没有想过一个男人会有这么清爽、舒服的味道，而且那种味道非常吸引她，让她愿意丢开防备去靠近他。 　　“张嘴。” 　　意识恍惚间，徐潇听到了他的声音。 　　第一次，不是那种冷静理智到让她生厌的声调，而是她从未听过的柔和。 　　她没有想过，自己现在这种身份，还可以得到如此善意的对待。 　　张嘴，接着便是温热绵软的粥被勺子送入了她的嘴里，青菜的香味和肉粒的咸鲜味残留在口腔中，满勺子的食物被她舌头一卷就消灭了精光。 　　“看来还有食欲。” 　　杜墨生脸上带着的，不经意的浅笑，让徐潇愣住了。 　　下一刻，她使劲推开了杜墨生，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全身都冷了下来，那是纠缠于她徘徊不去的痛苦和自责。 　　她多么希望那些残酷的记忆可以烟消云散，可事实却是它们更深刻地留在了她的脑海里，时刻提醒她，自己的手染满了无辜同胞的鲜血。 　　“我不吃。”徐潇蜷缩回被窝，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饿死自己就能解决问题？”杜墨生反问，顺手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徐潇听到了自己咬牙的声音。 　　金属的勺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个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杜墨生被徐潇狠狠地扑倒在地上。 　　套在她手腕、脚腕的粗|大铁链，发出刺耳的哐当响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她半跪在地上，如发怒的野猫一样拱起身体，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按住他心脏的部位。她就像是一头走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又狠又准，直中要害。 　　脖颈、心脏，徐潇突然冒出的锋利指甲，已经陷入了杜墨生致命部位的肉里。尖锐的指甲隔断了无数细小的血管，血液流了出来，有淡淡的腥甜味。 　　她的眼睛色彩忽闪不定，金色的眸子时而紧缩，有着野兽一般的纹路。 　　“不要试图刺激我，我会杀了你。”徐潇胸脯剧烈起伏，她感觉手臂上的鳞片位置似乎在往身体其他部位延伸，因为那种来自皮肤表面的痛楚，让她记忆深刻。 　　杜墨生仰躺着，望着身体上方的徐潇，脸上的表情镇定如常：“你不会。” 　　徐潇的手脚开始颤抖起来：“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不怕我？” 　　杜墨生：“我是实话实说。” 　　徐潇呆呆地注视了他许久，苦笑一下：“好吧，你赢了。” 　　连死亡的恐吓都没有效果，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容。 　　当心中的愤怒消散一空的时候，徐潇也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再变态强悍的身体，也是需要食物和能量补充的，非常遗憾的，徐潇现在就是一块失去了能源的干电池。 　　她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软软地跌倒在杜墨生的身上，两个身体的长度重叠，她的头顶正好抵着他的下巴。 　　他的身体比看起来更为结实，宽阔的胸膛，有力的心跳，温暖的热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入徐潇的身体里，特属于他的那种清新味道幽幽地在她周围环绕。 　　徐潇的手紧了紧，刻意地减缓了呼吸的频率，可是她的心跳仍旧无法抑制地加剧，强烈的精神亢奋，让她有种自己的血液正在叫嚣着从下往上冲的沸腾感。她一咬牙，强行压下了这种异样。 　　她只是想恐吓他，不是真的要杀了他。 　　不管自己多么具有攻击性，她都要用仅有的理智来约束自己的行为。 　　杜墨生则瞪大了眼睛。 　　他面临有生以来的首次无力感。 　　首先，他不认为一个为了别人生命就要放弃自己的生物还会再攻击他，所以他并不担心与她的接触，事实也是这样。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丢下一切防备和自己如此贴近。 　　他无法解决现在的状态，这还是第一次有生物和他如此大范围面积的肢体互相接触。 　　德拉杜克翼龙作为宠物，会用那粘乎乎的舌头将他从头到脚洗刷一遍；赤木星球的星蔓藤作为宠物，也只会用尖端死死地套住他的脚腕，对他喷出一些强腐蚀性的甘露以显示友好。可即便是这些在他眼中十分可爱的宠物们，都会保持自己的警戒范围，自我领域不可侵|犯，那是生物的本性。 　　他更是如此，作为独自游走于各低阶星球考察的泰坦星人，他被允许防卫、杀死过于贴近自己的外星生物。 　　这是数量不足十人的泰坦星人的自我防护规则之一。 　　哪怕是来到地球，靠过滤感知器融入一个“家”之中，他也没有和任何家庭成员过于贴近过。家人都以为他只是洁癖，不喜欢热情的肢体接触。 　　一旦太过贴近他，出于安全防护角度，他可以很轻易的杀死这些低阶星球的生物。 　　可是眼前的人类女孩，全身疲软，已经失去行动和反抗能力，她就这样毫无戒心的把自己放到一个陌生人身上。 　　特别是他在她倒下的瞬间，看见她眼角含着的水雾。 　　杜墨生没有忘记，本来就是因为她一心求死，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握住了徐潇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 　　“通常我不想它死的生物，最终都可以活得很好。”杜墨生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前章提要】 　　徐潇在安置点屠杀了数万无辜的普通人，她清醒后自责之余，被军方抓住。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研究所，本来想要逃出去，却因为门口播放的画面停下了脚步。 　　画面中是她杀人时的场景，看到这一切的她，情绪彻底崩溃。 　　自我厌恶和痛苦中，杜墨生出现在她面前。 　　另一方面，徐元被傅东大队长带去了一个全新的训练营。 　　☆、第二十三章 帮帮我们 　　自从被带到这个建筑物中,徐潇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外面的空气。感觉很闷，每吸一口气，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七八月份的天气，夜晚的地面也会散发着白昼的余热,特别是下过雨，混合着热气的水汽形成湿热的空气,好像蒸桑拿一般，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此时躺在杜墨生的臂弯里，准确说,他用他的白色工作服将她严密的裹起来,横抱在他怀里往前走。 　　杜墨生对她说,不想当着无数人的面裸|奔的话,就安分点别乱动。这个男人就那样趁着她无力反抗的时候，扒掉了她身上唯一的外套。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毫无遮挡的展露在他面前，他对她做过细致、专业的研究，她都还记得被他纯理性触碰的冰凉感。 　　只是她沉默对应他的肆意，不代表她不会反抗。 　　就好像现在这样，她还死死地咬在他的肩头上。 　　“教授，你打开她的锁链也就算了，你这样带她出去，很危险。”丹尼一脸严肃地叫住了杜墨生。他的眼神往其肩头扫去，一副“你看她肯定会这样攻击你”的表情。 　　杜墨生：“我有分寸。” 　　丹尼耸了耸肩：“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研究所那边，先瞒着，你知道怎么做。”杜墨生回头看着丹尼。 　　“我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抱了个女人出去，只是恐怕没人知道抱的是她。”丹尼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苦笑道，“我不劝你了，反正也没用。我会跟上帝祈祷，若是出了事，至少可以让你没有痛苦地回归他老人家的怀抱。” 　　杜墨生一笑，不置可否，他微微躬身打开了跟前的轿车门，侧过脸对埋在他肩头的徐潇说：“可以松口了。” 　　徐潇没有动。 　　杜墨生感觉到怀里的人完全没有松口的迹象，在他看来，没有实质性作用的攻击行为，都是毫无朝气的脆弱表现。 　　这样想来，很多年前，在处于毁灭期的行星上，被誉为三级星球中最危险的荧光电母并没有攻击首次到来的他，然后，那种珍稀的物种消失了。 　　对于一个喜好搜集宇宙中各形态*生物样本的泰坦星人来说，不能保存那些美丽而危险的致命触手，真是太遗憾。 　　“开车。” 　　他直接抱着徐潇坐进了后排。 　　这边是军事管理区，专属的司机是个脸色稚嫩的小战士，他转头热情地问：“杜教授，你要去哪？” 　　“商贸城安置点。” 　　小战士并没有问为什么，实际上司令员给了杜墨生相当大的行动自由权。小战士只是说道：“好，那边有我战友看着，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外面的夜色很深，轿车的车窗外起初传来零星的嘀嗒声，渐渐的，声响越来越大，周围也渐渐散发出一股泥土的湿腥气味。 　　“雨下得有点大了，还要过去吗？”小战士问。 　　杜墨生：“你继续开。” 　　黑夜的雨幕中，城市的星光越发清冷孤寂。这本来是距离宁州市两百多公里外的武义市，有着许多大规模的商品交易市场，曾经的夜晚，灯火辉煌，不像如今，除了时不时从街道上驶过的巡逻装甲车，便是零散地从周边区域陆续步行而来的饥饿的难民。 　　整座城失去了生气，除了雨声，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安静得可怕。 　　商贸城外的宽阔停车场，放眼望去，全是蓝顶的帐篷，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因为雨势太大，帐篷顶上被积水压出了一个个凹陷的凹槽，时不时的会有一两股水柱从边缘倾斜而下，将那些被挤到帐篷边缘的人淋个透。 　　杜墨生让那小战士在距离安置点外一条街的距离停车，他没打伞，就这样抱着徐潇一路步行过去。 　　远处安置点的灯光将杜墨生照出一个模糊的清俊轮廓，他的头发已经湿透，发梢上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直往下淌，但他好像浑然不觉，大概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比如那些经过的帐篷里低低的议论声。 　　“咱们滞留在这已经四天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坐上车。”某间帐篷里，一位年约五十岁的男人席地而坐，满裤腿的泥水也浑然不知。 　　“谁知道呢，听广播说东舟市附近的第一防线已经被彻底放弃了，现在国家启用的都是金阳市附近的第二道防线。” 　　“金阳市距离我们不是很近吗？” 　　“是啊，就怕我们这边也快要进行紧急撤离了。” 　　“到底还有多少怪物啊？一直这么逃也不是个办法。” 　　“国家会解决的吧？听说在研制新型武器。” 　　…… 　　徐潇听着那些议论声，拽紧了身上的单薄外套。 　　渐渐的，她感觉到雨水浸湿了杜墨生的外套，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额角、脖颈往下滑。然后，微凉的手指探了进来，掠过她被浸湿的发丝，揉了揉她的脑袋。 　　或许她应该给他可以单手托起一米六八的她的力气点个赞，但她并不喜欢他这种类似抚摸宠物的动作，轻缓又暧昧。 　　她终于松开了口，转头盯着他：“松手。” 　　杜墨生的声音在她脸侧很近的地方响起：“我不喜欢你的湿脑袋贴在我的伤口上。” 　　被她弄伤的部位吗？徐潇的眼神微动。 　　她抬起手臂，手指摸索着在记忆中的位置重重地按了下去：“这里？” 　　杜墨生“嗤”地倒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否是疼的。 　　她终于看见了他正眼瞧过来。 　　杜墨生抬眸盯着她，目光深沉。 　　或许他在生气，徐潇不确定，至少表情上，她看不出他有任何异样。 　　但出乎徐潇意料的，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缓慢平和地说道：“肉食动物一般都有主动攻击的欲|望，你是希望我给你的菜单中增加更多的动物蛋白？” 　　徐潇闷声道：“不需要。” 　　他是在养宠物吗？ 　　杜墨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管什么理由，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不是高尚，是愚蠢。” 　　徐潇完全无法和他沟通，干脆地闭上眼睛不再理睬他。 　　看着她微蹙的眉头，杜墨生静默一瞬，直接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于是，这次是他的手被咬住了。 　　这么有攻击性，果然应该给她喂动物蛋白。杜墨生心想。 　　不过，手还真有点疼啊…… 　　他们走入了其中一顶帐篷，里面的氛围极为压抑，整个空间里是沉闷而绝望的气息。面带疲惫的人们全身灰土肮脏，他们依靠而坐，有的在默默地发呆，有的半闭着眼睛在休息，只有当杜墨生走进来的时候，有人抬眼打量了一番，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杜墨生没有多言，抱着徐潇靠边，和其他人一样，盘着腿席地而坐。 　　寂静中，徐潇听见一个女子低低的颤抖声音。 　　“豆豆，别怕，过段时间那些怪物走了，妈妈还带你去水上世界，今年一定教会你游泳。” 　　“……”没人回答她。 　　“豆豆，等这段时间过了，早上你就乖乖去上幼儿园，妈妈要上班，没法一直陪着你。” 　　“……”依旧没有声息，徐潇听见有几个人低声的叹气。 　　“爸爸给你做的玩具枪还在箱子里，咱们可以回去的时候，就给你带出来，豆豆，还记不记得你爸爸最喜欢和你玩的士兵游戏？我们要像打坏人一样把那些怪物打跑，好不好？” 　　“……” 　　徐潇微微偏过头，可惜视线被杜墨生的衣服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豆豆以后去了幼儿园，吃东西不要那么顽皮了，弄得到处都是老师也不好打扫知道吗？我知道我们豆豆最乖了，一定会听老师的话。” 　　“……” 　　“豆豆……跟妈妈说说话好吗？” 　　徐潇听到最后，似乎只剩下了哭声。 　　帐篷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些带着泥水气息的数人快步走了进来。接着徐潇就听见了女子比较凄厉的叫声：“你们不要带走他！” 　　男人漠然的声音缓缓说道：“你儿子已经没救了，他的肚子已经被多足巨虫掏空了，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带他的尸体去检验，如果里面存在其他凶虫的卵，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不会的！他没死！”女子不依不饶。 　　“把她拉开，送到心理医生那边。”说话的人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对帐篷里其他人说道，“你们也是一路逃过来的，知道那些怪物的厉害，要不是隔壁帐篷的人报告，我们还不知道这里有人藏了尸体，为你们自己好，以后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必须及时上报，你们知道东周市的安置点怎么没的吗？不想被全部清洗就积极一点。” 　　“积极又有什么用，家没了，人没了，第二防线距离这么近，我们走不了的话，迟早会被怪物吃掉吧，早和晚有什么关系。”帐篷里有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来者没有回答他，也可能是不想谈论，徐潇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后，那些脚步声和尖叫着的女子的声音都逐渐远去。 　　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 　　待到所有人都睡了之后，杜墨生抱起徐潇，悄然从帐篷离开。 　　东面的天空开始泛白，雨势也小了许多，只剩下一些牛毛细雨，密密地洒在天地之间。 　　他怀里的徐潇，变得异常安静，声音软绵而飘忽，像是那些沉淀了多年的回忆，有些模糊不清：“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也和他们一样，看不见希望。” 　　杜墨生神色淡淡的：“你习惯为别人活着？” 　　徐潇：“一个人……会寂寞。你试过很多时间里，不管在哪里，都只有你一个人吗？就像那些永远都孤单地悬挂在夜空中的星星。” 　　杜墨生眼神微沉，轻哼了句：“愚蠢的问题。” 　　徐潇的拳头微微捏紧，轻微的情绪波动，都会让她更为清晰的感觉到身体本能的渴望，比如饥饿。 　　她开始有种暴躁且不耐烦的感觉。 　　“你带我出来，就为了看他们有多惨？”徐潇仰头盯着杜墨生的眼睛，目光逼人。 　　她的眼睛因为情绪不稳定，形态也呈现出若隐若现的金色兽瞳。 　　杜墨生扫了她一眼，忽地停住了脚步：“你不用问我，是他的主意。” 　　清冷的街道口，站着一个人。 　　徐潇看见了一个熟人，周雷。 　　周雷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粉碎性的骨头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复原。 　　徐潇蜷缩紧了身体，掩耳盗铃的让自己贴在杜墨生怀里，她不想面对这位热心肠的叔叔。甚至希望他没有看见过她。 　　在宁州市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周叔都没有放弃妇孺而且带着她们一起逃生，那样正直人品的人，在直面过她的血腥之后，又会怎么看她？ 　　徐潇的闪躲，似乎在杜墨生的预料之外。 　　他毫无征兆地一松手，让徐潇就这么摔在地上，丝毫没有做她遮风挡雨“港湾”的念头。 　　看着徐潇躲闪的动作，周雷叹了口气，只得提高了嗓门：“徐潇，周叔想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徐潇沉默不语，背对着他，把脑袋埋在臂弯里。 　　“现在凶虫群又在往内陆推进了，专家说第二波攻击可能即将展开。你也看见了，现在还待在近沿海地区无法转移内陆地区的人，很多都绝望了。国家现在没有有力的武器对付这些侵略者，就算他们能顺利达到内陆，万一那些怪物继续追来怎么办？失去了家人、家园，一无所有的他们连未来的希望都看不见。” 　　周雷顿了顿，真切地说：“那天晚上看见你之后，我就明白了，我们那车人之所以一路顺利，最后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你吧？” 　　“谢谢你，替我自己、她们还有孩子们，谢谢。” 　　徐潇心头一颤，脸上带起了浓浓的苦意。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恶意，为了自我生存得更好，人和人总是有排他性的。今天可能会因为一份工作而丢弃数十年的友情，明天也可能会因为一笔钱而从背后狠狠地插上过去的恩人一刀。 　　越是这样，善意的存在越是稀少，简直就如同小说、故事里可遇不可求的虚幻的梦。 　　他亲眼看见过她的凶暴、骇人变化后，还能鼓起勇气面对她，真诚的对她说声谢谢，要说她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是她也明白，周叔不会无缘无故，也不会这么轻易的主动找到她。 　　徐潇微微转过头：“不用谢我，周叔，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我现在加入第二道防线的防卫军，是杜教授找到我，他说，你不想活下去，是不是？”周叔声调微微提高，“我或许并不了解你，但从那几天我们相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本性不坏……” 　　徐潇打断了周雷的话：“周叔，我杀人了，很多人……就像撕碎无关紧要的纸片，他们全部都碎了……” 　　周雷表情凝重起来：“那又怎么样？想想那些在战争中运用的核武器，想想那些死在强大武器下的人，能制造杀戮的强大力量，往往也能拯救更多生命，你留着自己的生命，可以干更多的事。” 　　“你真这么想？”徐潇盯着他的表情。 　　周雷拍着自己的胸脯：“所以我站在这里！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认为的那样没人性，你就在这里杀了我，杀了杜教授，杀了所有阻挡你的人离开。如果你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念头，就不要待在研究所里，早点离开！从此是死是活，都没人拦着你！” 　　他的话说得很重，特别是最后几句，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 　　徐潇眼帘微垂，沉默起来。 　　周雷深吸口气：“来，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你会怎么选择。不要试图不伤人就离开，杜教授就在这里，你要是让我们活着自己却跑了，天涯海角他都会把你抓回去。” 　　杜墨生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忍住没说话。 　　徐潇：“……” 　　“怎么不说话？”周雷喝道。 　　徐潇终于忍不住叫喊出来：“我不会杀你们！逃走了我又能去哪？” 　　周雷：“那你就好好活着，为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也为了未来那些可能被你拯救的。你既然可以把我们从宁州市保护出来，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徐潇：“我没那么伟大……” 　　周雷语调放缓：“但你有机会去尝试，你已经有了新的机遇，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为什么要浪费它，而不去试试？如果你不想那些死去的人白死的话。” 　　徐潇心底阴暗的天空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照进温暖的阳光，让她的心被温温地烘烤着。 　　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滑下来，为了那些被她误杀的无辜者。 　　“帮帮我们。”周雷最后简单地说道，然后叹息一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对一个女孩子，对一个徐潇这种年纪的女孩，而且还有可能不再是人类的女孩子，语重心长的说些大道理，周雷自己也没有把握她能听得进去多少。 　　沉默许久，久到日头渐渐升起，地上他的影子都渐渐缩短。在他以为自己的话没有多少分量，只能对着杜墨生抱歉看去的时候，徐潇突然伸手，拉住了杜墨生的裤脚。 　　“我饿了。”她说。 　　杜墨生没说话，将手摊开在她眼前。 　　徐潇迟疑着伸手，放在他的掌心，瞬间，就被温暖包裹紧握。 　　她望向他平静柔和的目光，忽然有种感觉，他并非看起来那样不近人情难以沟通。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她就被扶起来。 　　可惜她饿了几日，力气没恢复，还没站稳，就觉得头晕目眩地往旁边栽倒。 　　周雷快速几步上前，徐潇的后背就正好撞在其身上。 　　“教授，我来帮你吧。”周雷伸手，想要接过徐潇。 　　杜墨生上前一步，将徐潇揽了过来，好像护着雏鸟一般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我会带她回去。” 　　☆、第二十四章 样本异变 　　“丫头,赵莉莉明天就要带着孩子们去青海，如果有可能，你想去送送他们吗？” 　　远远的传来周雷的声音。 　　徐潇拽紧了杜墨生的衣服，没有说话。 　　杜墨生：“你很在意他们？” 　　“我不知道……” 　　目送杜墨生两人走远，周雷身后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辛苦了。” 　　李芸从街角现身，面色复杂：“抱歉,我到现在也没法面对她。” 　　周雷憨实地一笑：“我知道。” 　　李芸苦笑地摇了摇头，他不会知道,也不会有同样的感觉。在那个夜晚，如凶兽一样冰冷毫无人性的徐潇,将利爪刺向李芸的喉咙的时候，李芸觉得自己就会死在那里了。死亡的气息,第一次距离她那么近。 　　那种恐惧深深地烙印在李芸的灵魂深处，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抹去。 　　“我怕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她要是被军队杀死就好了，留在这个世界肯定是个祸害。”李芸望向周雷，表情苦涩，“你或许会觉得我不近人情，自私自利，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周雷上前，拍了拍李芸的肩头：“别乱想，谁不害怕，你摸摸看，我现在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我的手臂里骨头还碎成渣，我在特战部队十多年，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有面对徐潇那种恐惧。我们是人不是圣人，说不害怕那是虚伪。” 　　他的说法，显然有些出乎李芸意料之外。 　　“可是你……” 　　“是的，我答应来劝说她，并且想办法让她活下去。”周雷点头说道，“我害怕是回事，但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从宁州一路到这里，没有徐潇，或许我们早就死了。” 　　“因为她我们才有机会活下来，那只是你的想象，她自己都没有承认。” 　　周雷深深地看着李芸：“别人怎样我不干涉，但我活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知恩图报。” 　　“你傻啊。”李芸摇头笑道。 　　“你不傻吗？有机会和赵莉莉她们一起去青海，干嘛留下来做安置点的医务人员？金阳的防线撑的了多久，谁也不知道，留下就几乎是等死。” 　　李芸望向远处：“是啊，我们都是傻瓜，所以肯定命不长。想想在这场灾难中，我的丈夫、儿子、父母，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我下去陪他们的时候也快到了。既然这样，干嘛不利用有限的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周雷：“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希望，杜教授或许真的能想出对应的法子，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芸看着杜墨生两人消失的街口：“希望如此。” 　　———————————————————— 　　自7月24日凶虫群冲击东舟防线之后，前线临时军事基地便撤离到数百公里外的武义市，并且在东阳附近建立了以钢筋混泥土结构为基础的第二道防线。 　　武义市的环境研究所，被征用为临时“凶虫”研究所。研究所在原有的基础上，给每条通道都焊接了标准金库用的密封大门，每一次开启，走入其中，便仿佛在关门的瞬间与这个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 　　杜墨生回到这里的时候，一道道密封门前，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负责安保工作的士兵，持枪小跑，面色严肃，这是从徐潇试图逃离的事件之后，第一次表现出这种程度的警戒。 　　但是他们看见杜墨生的时候，只是象征性打了招呼，似乎并非因为他把徐潇带出研究所的原因。 　　“教授。”有人喊道。 　　杜墨生停下来朝身后望去，急匆匆来往的人群里挤出一个人，是丹尼。 　　“我需要和你谈谈。” 　　丹尼的表情异常严肃，是从未有过的慎重。 　　杜墨生：“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 　　“怎么回事？”杜墨生问。他将徐潇重新送回房间后，迅速到了办公室，丹尼看起来已经久候多时，而且非常着急地在原地转圈。 　　丹尼：“样本出问题了！” 　　———————————————————— 　　徐潇从黑暗中苏醒过来，吃过专门为她调制的营养饭食后，她终于恢复了自我行动能力，虽然肌肉还有些虚弱无力，但她开始在这间专门关押自己的小房间里，来回走动。 　　然后便是从早晨到现在的长时间昏睡。走动了几圈后，她就开始疲倦，合着身上唯一的遮挡袍子，往床铺上一躺，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见了许多人，五官模糊的父亲，微笑坚强的母亲，傲气贴心的徐元，以及杜墨生。梦中的杜墨生比起她认识的更为冷酷，他牢牢地捆住她，让她无法还击，然后用尽了一切手段，火焰、药物、辐射……他扬着下巴，倨傲而冷漠，而她自己，除了惶恐，完全无法挣脱。 　　醒来后的徐潇，背心都是冷汗。 　　她没有忘记，决定不能放弃自己生命的那刻，跟随杜墨生回来的举动，就意味着未来她将成为一个看不见未来的试验品。很多影视、小说里不都描述过，那些身怀异能，和人类不同的特殊“人类”，最终都难逃科学界的“魔掌”，成为一个个研究专用的“小白鼠”。 　　人类的定向思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谁会对一颗不知道啥时候引爆的“定时炸弹”充满同情心。 　　但这是她选择的路。 　　打开了专门的淋浴室，站在喷头下面，徐潇让水流从头顶开始冲刷自己，很多事情，她需要静心思考。 　　温暖的水汽很快让整个淋浴室变得朦胧，黑色的发丝完全被水浸湿，如妖娆的水草杂乱地紧贴着徐潇的脖颈。 　　“吼——” 　　一种只有徐潇能听到的声音频率，突兀地响起。 　　这种声音夹杂着烦闷、痛苦以及不甘，近乎绝望的扩散着自我的情绪，那厚重低沉的嗓音，仿佛一头濒临死亡的猛兽。 　　徐潇的心沉了下去。 　　显然这里还有和她相似的“生物”，不需要语言沟通，仅凭着这些声波，她就能本能地感应到同类的气息。 　　她不能想象对方身上正在经历什么。 　　———————————————————— 　　“咚！”“咚！” 　　身上完全被火焰包裹的体型庞大的怪物，正用巨大的拳头，一遍遍地砸向隔离它的钢化玻璃。 　　每一下敲击，都是一个龟裂的破碎痕迹。 　　周围数十名士兵严阵以待，手持喷火器，随时做好攻击准备。 　　一群白色工作服的科学家，三三两两地站在隔离玻璃前，他们正警觉地盯着它。 　　听到有人进来，其中一个人转身，马上就将视线锁定在杜墨生身上。 　　“杜教授，你来就好了。” 　　杜墨生：“它什么时候醒的？” 　　“其实，它醒来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这个。”那人面色沉痛地看向墙角边，那里有两个女性工作人员正裹着单薄的工作服，身体瑟瑟发抖。 　　在她们大腿处，隐约还能看见有殷红的血迹正在白色的工作服上渗透出更大的范围。一群医护人员正围着她们做基本的急救处理。 　　“我听丹尼说，它毫无征兆地袭击了她们。” 　　“是的。” 　　杜墨生：“有没有记录。” 　　“有。” 　　监控图像很快被调了出来，这只变异为长臂类人猿的怪物大约数个小时前还安静的睡在特制的密封箱中。直到凌晨五点左右，一位女性研究员按照惯例来检测密封箱的生命监测数据。没想到坚固的箱子被怪物强行破开，女性研究员就那样被抓住，按到在地。 　　这只怪物异变之前，是男性，从它暴|露在监控图像里的高高翘起的根状物就可以看出。 　　那硕大的物体，毫不留情地进入了女性研究员的身下，快速而野蛮狂暴地耸|动。 　　整个过程持续非常久，女性研究员期间昏过去三四次，可能是因为撞击过于激烈，她又会在昏迷之后，被再次弄醒。 　　当一切结束之后，白色的浊液几乎布满了女性研究员的全身，除了她的体内，体外也喷洒得到处都是。 　　女性下肢流出的红色血迹混杂在白色的浊液体里，醒目而凄凉。 　　这是第一位受害者，在这之后，另一位来上班的女性工作人员也遭到了攻击。 　　这期间，那怪物没有逃跑的趋势，而是在原地守株待兔，直到被士兵发现，才试图突破重围离开。 　　“她们的子宫有没有撕裂的迹象？”杜墨生转头问。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杜墨生过于平静的表情，但还是很快地回答道：“没有，而且宫颈完好，没有任何损伤。” 　　说完，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杜墨生。除了气愤，是男人看见那种镜头都有点那啥吧？怎么杜墨生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真的完全没兴趣。 　　杜墨生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他意识到以怪物的根状物长度来说，很容易让两名受害者的腹腔撕裂，但从结果看来，并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也就是说，那些看起来已经没有人形的怪物，或许比他们想象中保留的人性要多。 　　可它们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墨生望向丹尼，最近都是他在负责着几个样本的日常安排。虽然丹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是他看得出来丹尼脸上有浓浓的懊恼之色。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不想出现这种惨剧。 　　“它们前几日有什么异常。”杜墨生问。 　　“都很正常。对了，”丹尼说着，脸色沉了下来，“除了食欲，它们的食欲异常旺盛，只要醒着，就会吃超过前日一倍的食物量。” 　　周围安静了下来，在场的都是相关领域的专家，他们深知，有些行为可以看成是某种本能的外在信号。 　　比如，繁殖。 　　它要借助女人的肚子来繁殖下一代，就必须控制不能伤及女人生育的子宫。 　　杜墨生抬手，正要对周围的士兵下达停火的命令，却看见那怪物终于扛不住高温，咚地一声倒地。 　　烧焦的身体发出焦糊的恶臭，怪物贴紧玻璃墙的位置，随着它的倒下，压出一道模糊粘稠的血痕。 　　人形怪物那硕大的爪子在地上做了最后的挣扎，哀鸣声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消失。 　　众人松了口气。 　　丹尼绷着脸，不忍看向那两名受害女性，他对杜墨生说：“抱歉，教授，我应该及时告诉你它们的变化，我当时完全没有想过，它们还会……还会……” 　　杜墨生轻轻摆手，示意丹尼不用再说下去。 　　他上前几步，在其他人的惊呼声中，打开了厚重钢化玻璃的隔离墙按钮。 　　翻过怪物的尸体，杜墨生看见尸体上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根状物还在从尖端焦糊的小口里冒出一股股浓稠的白色浊液。 　　“把这个采集回去，马上化验活性，分析DNA成分。”他对丹尼说。 　　丹尼微怔，立马点头：“好。” 　　“其他样本什么情况？”杜墨生看向另外一个工作人员。 　　科研组的这位工作人员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几乎是脱口而出：“除了还有完整人类意识的那个女孩，其他几个样本目前都被隔离控制。” 　　杜墨生扫了一眼地上的焦尸：“和他的情况相同？” 　　“相差不多，其中一只没有发泄途径，把自己的生|殖部位都撕烂了。”那名工作人员暗叹口气，“再这样下去，它们或许活不了多久了。” 　　“加大镇静计量，采集他们受伤部位的血样，分析D物质和人类基因结合所占比例。”杜墨生说。 　　那工作人员皱了皱眉，难道杜教授对它们半点愤怒、可怜的情绪都没有？ 　　听着杜墨生几乎漠然的语调，这名工作人员只觉得有些可怕。 　　杜墨生转过头：“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那名工作人员收回心绪，点头说，“之前我们尝试多种方法都无法对他们的身体造成损伤，现在是好机会，可以采集新鲜的样本，我这就去办。” 　　杜墨生处理完一切，已经是夜间十点过。 　　期间和奥尔巴赫博士通了视频电话，其他保持联系的国家暂时还没有武义市研究所的这样的情况发生。澳洲、印度等受灾严重，已经和国际社会断了联系的国家，也无法得知其准确情况。 　　任何异常变化都是某种信号的开始。 　　在数个濒临毁灭的星球旅行后，杜墨生深信这点。 　　他踱着步子，一直往前，停下时，发现已经站在关押徐潇的房门口。 　　徐潇听见门外远远传来的脚步声时，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门开了，杜墨生站在门口，但没有走进来。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 　　徐潇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往前走了一步，却看见杜墨生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那种目光，由上至下，充满了探究。 　　徐潇微微蹙眉，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有事吗？”她问道。 　　杜墨生：“你好像不欢迎我。” 　　徐潇绷着脸：“难道我应该邀请你？” 　　“咕——” 　　杜墨生突然听见了徐潇肚子传来的声音。 　　“不需要。”他微微皱眉，径直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问，“你很饿？” 　　徐潇红着脸嘟嚷了句：“有点。” 　　他越是靠近，她越有种莫名的抗拒感，肩膀和肌肉都微微绷紧，好像正在面对一只恐怖的猛兽。可实际上，她内心并不害怕他，只是她的心，太过警惕，太没有安全感，抗拒别人不经意的往里横闯。 　　或许她应该对他每次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提出抗议。 　　但是他本来就有权利随时来见她，不是吗？ 　　杜墨生记得今天给徐潇准备了足够多的营养液，并且还有少量的饭食。他没有说话，几个短讯出去，很快得到了回复。 　　“你吃光了我准备的所有东西。”杜墨生盯着她，缓缓说道，“然后，还感到饿？” 　　☆、第二十五章 训练营内 　　“或许是自己绝食了几天,现在更饿了。”徐潇看着自己的脚尖说。 　　巨大的食量的确让她有些难为情。 　　这是杜墨生第一次看见徐潇露出少女应有的羞涩和尴尬,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微微发红，如粉嫩的红霞。盯着她那想要刻意掩饰的窘迫表情,他想，人类确实比他见过的其他星球生物有趣得多,就算是他那些感情丰富的宠物们，也没有人类那样多变的表情。 　　杜墨生走到她跟前，俯看着她：“跟我来。” 　　徐潇没有动：“又去哪？” 　　“想吃东西就别问太多。” 　　有那么瞬间,徐潇觉得自己好像只小白兔,正被不怀好意的大灰狼给骗了去。 　　她的犹豫被杜墨生看在眼里,不过他没做任何解释，转身就走。 　　徐潇仰起头,挺直了背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跟了过去。 　　他都不害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要说危险，和容易失控杀人的她待在一起才是最危险。 　　每当这个念头升起，徐潇就压下了找杜墨生询问徐元下落的想法。她昏迷之时，的确曾经听见过徐元的声音和杜墨生的声音在交谈。或许徐元在这里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也或许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是因为她一个人太寂寞害怕，需要有个可以等待自己的人。 　　这几次见到杜墨生的时候，她都想求证，但最后都开不了口。 　　从宁州市走出来的时候，她是那么期待和他的重逢，但是如今，她害怕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对身边的人下手，就像那个黑色的、无法回首的血腥夜晚，她已经双手沾满鲜血，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去见他。 　　希望徐元在路途中一切安好。徐潇想。 　　———————————————————— 　　“徐元，你自己说，我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傅东队长一脸恨铁不成钢。 　　冷风飕飕的D计划训练营外，高挑清瘦的少年默然地背手在地上重复做着深蹲青蛙跳，他的双腿肌肉由于过度疲劳开始不受颤抖，在这样高原缺氧的环境下，他的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喘|息声越来越大。 　　徐元并非自虐要过度训练，而是被迫接受了教官的处罚。 　　三千次重复深蹲青蛙跳，一万次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做完全套，徐元今晚就别想爬起来了。 　　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原因是稍后对他询查之后，再做出最终的处罚结果。 　　“你做完这些之后，写封道歉信。” 　　徐元坐完最后一个深蹲，站起来的时候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摇晃，他咬着牙说：“如果我做不到呢？” 　　傅东正色道：“那你必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元眉头深皱，脱下背心，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什么也没回答，转身就走。 　　“这臭小子！”傅东虽然在摇头，但心底稍微将自己和徐元换位思考，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 　　身为男人的那股血性，或许是徐元最让傅东看重的一点。 　　询查会议在天明时分，主教官营帐内进行。 　　主持会议的是森教官，对徐元下达惩处命令的，也是他。 　　参与会议的除了负责体能训练的达夫教官，负责搏击训练的傅东教官，负责科技知识的亚当教官等等。 　　“8月6日，第一小队，重伤1人，轻伤3人。8月9日，第三小队，重伤2人。8月11日，第一小队，再次重伤2人。现在5名重伤员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对此你有什么解释？”森教官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酷，低沉的嗓音仿佛字字都扎进徐元的肉里。 　　徐元沉默地站着，但是目视前方，没有逃避任何教官打量的眼神。 　　森教官看了傅东一眼。 　　傅东开口说道：“每个来训练营的人都清楚，今后不管进入了哪个方向，都是为了抗击怪物的袭击，为了保护全人类而努力。所以如果你不给出合理的解释，你的心理状态被判定为极具攻击性的话，我想这件事后果很严重。” 　　徐元开口了，他低声说道：“我没有特别的理由。” 　　森教官反问道：“没有特别的理由，你就应该伙同自己的队友，把挑衅你的同伴殴打至重伤？你要明白我为什么用了‘同伴’一词，来到这里，你们或许在不同的小队，或许在现在有竞争有冲突，但是就像傅教官所说，你们就是彼此未来的战友和依靠。” 　　达夫教官开口了，他的声音又急又暴躁：“或许你认为击败他们会让你有种征服的快|感？” 　　“不，不是。”徐元皱眉。 　　亚当教官的声音倒是比较温和，但言辞更为犀利：“那是为什么？据我所知，第一小队最后重伤的两个人，他们最后在失去反抗能力后，乞求你们停手，可是你，特别是你，带头踹向了他们的脑袋，现在那个倒霉的家伙颅内出血的情况都还没有好转。在我们看来，你甚至有些以此为乐。” 　　徐元深吸口气，环视在场的每个人，回答掷地有声：“既然你们要答案，我可以回答你们。是的，我是伙同队友还击他们了，但那是他们挑衅在前。而我本人，一旦参与争斗，要么我失去意识，要么对手失去还击的能力。” 　　“我不想输，也不能输，我能活到现在就是依靠这样的信念，所以，一旦有人威胁我，我必定会毁灭让我不安的源头。和快|感、以此为乐毫无关系，我只是认为自己必须要这样做。” 　　众人沉默起来，半晌，森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怪物威胁到你呢？” 　　“因此我在这里。” 　　“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你先回去。”森教官说道。 　　徐元对几位教官行了个还很陌生的军礼，转身出去。 　　森教官看向其他几人：“你们怎么看？” 　　达夫：“从各方面条件来说，这个孩子并不适合军队，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孩子，他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了自己所在的队伍，甚至比队长还有威信，并且有效的利用他们对挑衅者作出反击。我认为他在某些领域的天赋，或许出乎我们想象。” 　　亚当摇了摇头：“他的观察力和战略分析力都非常有天赋，这么多年来，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一位，可以说他是个天才。但是，他出手太狠了，他的心理状态并不健康，甚至倾向于阴暗。如果他一旦获得力量，恐怕很容易失控。我们是为人类培养未来的救世者，而不是培养未来的阴暗杀戮工具。” 　　森教官盯着一直沉默的傅东，问：“他是你专门带来的人，你是什么意见？” 　　傅东沉声道：“我们的敌人，不是人类，是毫无血性的怪物们。今天是凶虫，明天后天或许还有庞大冷酷的凶兽。面对它们不能害怕，甚至不能后退，除了你死就是我亡！非常时期，我们更需要有能力并且杀戮果断的人。我的意见就是这样。” 　　其实他这样说了之后，大家心里都了然，众人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顶顶营帐。 　　不管说得再高尚，说到底，这个训练营的存在，也只是为了制造更为厉害的杀戮工具。 　　仅此而已。 　　徐元躺在简易的床板上，肌肉酸痛得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结果是什么，但是退一万步想，就算他们不收自己了，大不了重新回前线，除此以外，他还有什么可想？ 　　妥协？不，他做不到。 　　那群外国人，仗着自己牛高马大，有些甚至是手段高明的职业军人，从第一次对战的时候，就欺负他们这些体质弱的或者身材瘦小的东方人。他记得他们拳头的力量，击打在身上仿佛被铁球重重撞|击，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反抗，不仅为自己，也为那些藐视他们的目光。 　　徐元可以输，但是他自己民族不是被人瞧不起的孬种。他们要轻视欺负，那么他就要他们付出代价。 　　现在全球怪物侵袭，这人还想着处处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和能力，他们都不懂得团结协助的道理，他凭什么要向他们妥协道歉，以软弱换来彼此表面的和平？ 　　“徐元。”隔壁床的胖子梁磊打了两份食物，放在徐元侧面的凳子上，“吃点东西吧，明天还有两倍的处罚量要做，不吃没有力气。” 　　梁磊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军事化的训练，他就是个纯粹的技术宅，加入红客的时候，因为入侵网络窥探到国家机密，结果一直被秘密监控着，直到被送到这里。那些外国人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体型大，没少挨拳头。 　　好在这里还有徐元，说实话，他还挺佩服这个小自己五岁的毛头小子，不是一般人都敢对那个上尉的脑袋往死里踹的，弄不好就杀人了。他们队里参与几次斗殴的人，说起这事都是竖着拇指感叹：够狠啊！ 　　梁磊看着徐元手发抖地往嘴里塞食物，最后食物却被抖掉的时候，眼底抹过一丝同情。他一把抢过徐元手里的东西，鼻子哼声道：“看你吃东西那德行，慢腾腾的，真像个娘们。张嘴！” 　　他就这么粗鲁的，几下把食物乱往徐元嘴里塞，还不忘念念有词：“我可是从小到大没服侍过人，你要怎么谢我啊？” 　　徐元嘴里塞满了东西，哪里能回答，只有瞪着眼睛看着梁磊。 　　“你手空着也是无聊，给你！”梁磊从自己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平板，神秘的说道，“他们断了外界的一切通讯和联系，但对我来说都是小问题。这东西通话不行，但是能上网，你自己搜搜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信息。要是有微博、推特什么的，也可以给你认识的人发个状态，地址我都掩着，没人能追查到。” 　　徐元嚼着食物，斜靠在枕头上，手指在触屏上滑过。 　　他想去徐潇的微博看看，至少那里还有她过去发的一些照片。 　　可是当他看见上面最新的一条信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愿包 ，你的飞机到了哪里？放心，我没事，会来找你的。 　　阅读(492)推广||转发|收藏|评论 　　7月22日 21:14 来自Android客户端” 　　徐元死死盯着屏幕，再三确认了那条信息显示的位置，是宁州市内，居然就在怪物遍地的市内！ 　　那条微博，就他一个人，而他这么多天来，从来没想过上网看看！ 　　徐元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惊喜、懊恼、激动，他的所有情绪都化为无法控制的眼泪，就那样哭了出来。他很少会哭，从知道哭不会让自己生存下去起，他就不会流那些廉价的眼泪。但是他现在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淌，哭声还很厉害。 　　梁磊被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徐元是个相当孤傲的少年，哪里想到他会这样如孩子一般痛哭流涕。梁磊猜想了N种可能，都属于不好开口劝的类型，现在的世道，能让人如此失控的，只有生离死别了。他微微叹气，拍着徐元的肩头：“节哀！节哀！” 　　徐元一把拉过他，鼻涕眼泪一大把，抽噎得太厉害，吐字都不清楚，说了半天梁磊才听清那是句什么话。 　　“她还活着，还活着！”徐元一直重复说道。 　　———————————————————— 　　“活的？”徐潇安静的盯着杜墨生拎起一只唧唧叫唤的小白鼠，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无力感。 　　他在这个研究所里有非常大的自由和权限，因此他这样半夜将她带到布满各类金属仪器、试管和玻璃器皿的精密实验室里也没人阻拦。 　　只是她看着他高大沉静的背影一直捣鼓着那些瓶瓶罐罐里的化学药剂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说的吃的在哪里？” 　　杜墨生动作优雅地拎起一根正在进行化学反应的冒烟试管：“还差些调味剂。” 　　徐潇凝视着那正在剧变反应的各类不知名东西的混合物，这能吃？ 　　没等她表示质疑，接下来他就那样拿出了老鼠。 　　所以他这是要给她喂老鼠？ 　　见徐潇盯着自己的手，杜墨生略微沉思，点了点头：“的确，虽然它的培育过程很干净，但是相对免疫力也低下，有极大的几率感染了病毒和寄生虫。” 　　就在徐潇以为他会放弃这种“原材料”的时候，却听见哧地一声，火焰喷枪的燃烧和小白鼠的尖叫同时响起。 　　徐潇的心情，顿时有点难以言喻。 　　她看着他动作流畅的处理黑乎乎的焦尸以及时不时浇上些莫名材料的“调味剂”，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伤感。 　　终于，他一阵忙碌之后，将盛在玻璃器皿里的块状物推到了徐潇面前。 　　“纯动物蛋白，剔除了含钙的坚硬部分。”他说。 　　徐潇肚子很空，咕噜噜地直叫唤，但是她眼前的完全就是一团混在一起的未知物。 　　☆、第二十六章 后方来人 　　杜墨生把器皿端了起来,放在徐潇的鼻子下面。 　　“甜咸口味。”他说。 　　那不是重点。 　　徐潇偏过脸,无法再直视那些东西。现在想来,徐元做的饭,哪怕是最开始那些焦糊的东西，和这东西相比都是绝美的佳肴了。 　　咕——肚子好像更饿了。 　　“噢！我的上帝啊！”门口传来丹尼的哀嚎,他两三步上前,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徐潇。 　　丹尼问：“你吃了？” 　　徐潇：“还没有。” 　　“你该感到幸运,幸好我及时阻止了你。”丹尼一本正经地问道,“知道以前吃过教授制作的食物的人,共计18位，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徐潇一愣，说：“死了？” 　　杜墨生眉头抖了抖。 　　丹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徐潇：“你的心理怎么能这么阴暗？”说完，他含糊地说了句：“总之没什么好下场。” 　　“说完了？”杜墨生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却格外低沉。 　　丹尼转身，语重心长的对杜墨生说：“教授，你似乎忘记我的建议了？是的，我对你的厨艺表示深深的质疑，并且再次郑重的向你表示，你制作的‘食物’完全不能入口，除非你是想杀了对方。” 　　他的语气很坚持，倒是让杜墨生沉默起来。 　　“给我吧。”丹尼伸手去拿杜墨生手里的器皿。 　　结果扯了几下，他根本扯不动。 　　“教授？” 　　杜墨生：“我知道怎样搭配出可供人体营养的东西。” 　　丹尼使劲一拍脑门：“关键是口味啊！口味！那种噩梦般的味觉刺激我想没人愿意冒死尝试。” 　　杜墨生垂下目光，沉默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徐潇心想，重点也不在于口味吧…… 　　“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样本，目前就这个还没有什么问题，你可千万别乱折腾。”丹尼扫了徐潇一眼，“问问她，连她这种变异的怪物身体都不敢吃，我认为你还是把东西交给我，需要什么我重新给你做一份来比较好。” 　　丹尼说的很快，直接用起了他那吐字不清的美式英文，然而徐潇还是敏感地听到了“怪物”的单词。因为丹尼在说这个词的时候，目光一直就停在她的身上。 　　徐潇脸色黯然了下来。 　　杜墨生看了眼徐潇，忽然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丹尼，语调硬邦邦地说：“好吧，这次就听你的。” 　　丹尼长吁口气，快步出门去。 　　走了几步，他才想起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对杜墨生说，但他转念一想，就算杜墨生知道也挽回不了，还是把食物弄回来的时候再和杜墨生好好谈谈。 　　“这些样本一个个食量都那么大，要一直这么下去，后方补给的物资都供应不了。” 　　食量大？丹尼步子一顿，意识到徐潇也是那些怪物中的一类，不过通常情况下，表现地和常人相差不多罢了。 　　好在她是个女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丹尼心想。 　　那些男性的样本的繁殖欲|望实在太可怕了。 　　“不用对我做什么吗？”徐潇的声音在杜墨生身后响起，她那么安静而孤单的站在远离他数米距离的地方，单薄的袍子被她用来紧紧裹着自己，好像成了隔离她与这个世界的工具。 　　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是说，作为一个有用的实验品，我应该给你们提供实验数据，而不是好吃好喝的被供着。” 　　杜墨生瞧了她一眼：“原来世上真的有求虐的人。” 　　他一说话，徐潇心里那半点阴郁和茫然都被扫得一干二净。他的表达和平静到让人不悦的语调，都足以惹恼别人。 　　她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又听他说道：“你希望我这样处理你？” 　　顺着他的目光，徐潇看见了漂浮在他身侧半人高透明器皿中的一团鲜红的肌肉组织。跟随他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里很多残破的组织，有小肠部分的，有半边肺部的，还有这些看不清形状的肌肉组织。配合着这里日光灯管照射下的惨白环境，有种另类的阴森气息。 　　徐潇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害怕？”杜墨生看着她。 　　“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徐潇别过苍白的脸。 　　杜墨生盯着她那张视死如归的脸，不由得目光隐约含了笑意，声音却依旧淡淡的：“但是，我没兴趣从一个不完全变异体的身上获得错误的数据。” 　　徐潇一怔：“不完全变异体，我？” 　　她略微思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既然我对你们没用，那你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在我身上，让我活着，还给我专门做饭？” 　　杜墨生眉头上挑，看着徐潇，言简意赅：“活着自然有用。” 　　丹尼小跑着回来。 　　手里提着一大盒的牛排，天知道这是他存了多久才留下的稀有口粮。刚才走得太急，心里又记挂着事情，他也没花费太多的时间来处理食物，拿了这些存活赶紧就赶了回来。 　　没想到刚进来，他就看见徐潇和杜墨生大眼瞪小眼。 　　他是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从旁人看来，特别是和杜墨生关系比较近的他看来，徐潇得到了杜墨生很多关照，不管是居住空间还是行动自由，哪怕她被定位极高的危险等级，他都给了她最大的权限。与此同时，杜墨生似乎每次与她见面，都必定会受伤，偏偏那位还如此乐此不疲的亲自找上门去。 　　作为一个地球人，丹尼是无法理解一个泰坦星人对感兴趣生物的执着观察和探索。所以过去爱看东方偶像家庭剧的丹尼，很自然地将这一切归属于杜墨生青涩的初恋。 　　当然，这个恋爱的对象似乎选择得重口味了些，这可是个情绪一旦失控就是大杀器的怪物。 　　教授的口味，永远都是他无法理解的，丹尼心想。 　　“特制牛排，慢点吃，这可是我‘媳妇儿’教我的秘方。”丹尼刻意而别扭的声音成功地转移了异常饥饿的徐潇的注意力。 　　徐潇咽了咽口水。 　　“你可以开动。”丹尼话音刚来，徐潇几乎是扑上前，夺走了丹尼手里的东西。 　　丹尼背后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差点以为徐潇要割断他的脖子。幸好，她只是想要他手里的东西。 　　还是应该把她严密关押起来好啊。 　　“你在找我？”杜墨生目光落在丹尼身上，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有些锐利。 　　丹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急忙说道：“她们怀孕了！” 　　杜墨生皱了皱眉，他知道丹尼说的是谁，但是，才过了不到24小时。 　　“我知道这难以置信，我们发现她们有明显的妊娠症状的时候，也仅仅是一个小时之前。她们的子宫还在扩大，胚胎的胎心也能明显听出，而且心跳速度非常快，与人类完全不同。” 　　“因为她们怀的不是人类。”杜墨生说。 　　“是的。”丹尼点头。 　　杜墨生：“带她们过来，超速发育会造成母体死亡。” 　　丹尼站在原地没有动。 　　杜墨生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抱歉，教授，我做不到。”丹尼耸了耸肩，“事实上，在我来找你之前，已经有来着后方临时首都的专家将她们秘密带走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现在他们的飞机都已经在空中了。” 　　就在这时，杜墨生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盯着显示屏上面的号码和名字信息，沉默不语。 　　最终，他还是接听了电话。 　　徐潇咬着半块牛排，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她耳力惊人，隐约听见电话里传来的信息。 　　他们似乎要被强制转移了。 　　简单的信息，往往透露很多情报。比如就像现在，这样突然临时的转移，只会有一个原因。 　　第二波的怪物开始登陆了。 　　———————————————————— 　　研究所的大厅里，拉起了紧急警报声。 　　忙碌而紧张的士兵们，在整个建筑里快速行动起来。 　　一些还在睡梦中的研究员，有的穿着半截小背心，有的直接什么也没穿，就这样被闯入的士兵们拎起来，强行套上一件袍子之后，拖到了大厅里去。 　　“快！快！动作加快！所有的物件、行李由专人负责，全部人员立即送往机场。” 　　一名鼻梁上挂着厚厚镜片的研究员问道：“怎么回事？” 　　“宁州附近海岸第二波怪物已经登录了，而且再次早于判断的时间。”负责转移工作的郑上校异常严肃，“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宁州方向的怪物总是会提前上岸，或许我们这里有什么特别吸引它们的东西，但谁知道呢，事实怎样，就是需要你们去发现的。” 　　杜墨生来到大厅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忙碌的景象。 　　他还套着那件简单、宽大的T恤，白色的休闲长裤，束着裤腿的黑色军靴，因为身材高大，气质清绝，往人群里一站，便非常显眼。 　　认识杜墨生的士兵，都匆忙地对其点头示意后，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杜墨生径直走到郑上校面前，未等对方开口，便问道：“谁把她们带走的？” 　　郑上校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对方有些神色淡漠的脸，只说：“杜教授，你的东西有专人负责，现在先离开再说。” 　　杜墨生再次问了一遍：“谁带走她们？” 　　他盯着郑上校，目光逼人。 　　“你是说……是这样……”郑上校正欲解释，正门口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上校，你忙你的去吧，我来和他说。” 　　杜墨生抬眸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清瘦高挑的年轻男人，一身笔挺的军装，肩头一边一颗五角星，是军衔和年纪相差较大的精英人物。他的五官带着军人特有的棱角分明的线条，下巴有些尖，薄唇紧绷，略微给人有阴冷刻薄的感觉。 　　只是对上杜墨生的视线后，他居然展露出和煦的笑意：“惊讶吗？哥哥来接你了！” 　　杜墨生不为所动，有种沉闷的安静。 　　特别是对方的自称，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偏那人还特别热情，直接走到杜墨生跟前，一巴掌拍向杜墨生的肩头。 　　不过被杜墨生略微抬起手臂，格挡住了。 　　“呵呵，我忘记你不喜欢被人靠近。”那人笑着后退了两步站定，“这次转移由我来负责，特别是你们研究所的全部人员和数据资料，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你应该也知道了，情况不容乐观，从刚刚收到的消息来看，宁州附近的海域已经有新的怪物登陆了，而且这次是在全球范围内最先登陆的一处，已经有专家猜测这个方向或许有异常吸引它们的东西。上面都很重视这事，你还是赶快跟我走，尽快转移到安全地域。” 　　杜墨生看了眼对方带来的士兵手里的新式武器：“电磁脉冲武器？” 　　“这也是多亏你的功劳，永宁桥防线的防御非常精彩，是唯一止住凶虫侵略步伐的一处。从那场对决中，国际连线一直认为，高温是目前有力的反击手段之一，但没有那么多燃油投入实战，高功率微波是我们目前最有力的选择。现在最精英的队伍，都开始装配试验阶段的电磁脉冲武器。” 　　杜墨生从始至终没有给多余的表情，他一边听着对方的介绍，一边跟了过去。 　　郑上校身边的小兵好奇地打量着那全身军服的男人：“这么年轻的将军，厉害啊！” 　　“你羡慕不来的。”郑上校拍了拍小兵的头，“三十三岁，杜司霖，咱们部队里最年轻的将军，又一个杜家的嫡系天才，似乎是杜教授的堂兄弟，听说他十七岁就被送到西点去进修，综合素质非常高。当然，也不排除人家的家族势力强，生在那样的家庭就这样，其他人想获得的机缘，他们唾手可得。” 　　“说说吧，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哥哥告诉你。”杜司霖站在空旷的街道上，背手站立。 　　两人跟前，是空旷萧条的街道，远处响起的警报声和临时安置点的躁动声，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更为悠远。 　　“谁下的指示带走她们？”杜墨生又绕回到那个话题。 　　杜司霖显然是知情的，毫不意外，他轻笑一声：“怎么关心起女人来了，终于找到相好的了？” 　　杜墨生淡淡地说道：“我只怕有人故作聪明。” 　　“好吧，看来你似乎也明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杜司霖沉默一瞬，开口说，“是的，她们被国家转移走了，送往秘密安全的地方，以保证能秘密安全地生下她们肚子里的怪物。我们不知道国外有多少这样的特例，但既然出现在我国，这种东西必须我们第一时间掌握。基因改造计划，是你和你的老师奥尔巴赫博士提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第一例的改造人出现在我国？” 　　说完，他也知道以杜墨生的性格，对国家的概念没有那么强烈，于是补充道：“国家已经损失了上亿的民众，再也损失不起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有利途径。电磁脉冲武器还没有稳定的性能，也不能大量投入实战，我们需要能将平民转化为防御中坚力量的方式。” 　　杜墨生没有回答，他望着漆黑天幕上的混沌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高大的身影清隽淡漠，在黑色的夜幕里拉出一条清疏的白。 　　很快，车来了，他被送往机场，那里停着巨大的伊尔运输机，一箱箱的转移物资正被卡车从机舱尾部托运进去，固定在舱底。 　　凌晨四点。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运输机从机场起飞，往西南方向飞去。 　　运输机填充着众多物资的机舱内，丹尼那黝黑的脑袋突然从一个大木箱里悄悄地探出，他大口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突然，身后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将他重新压回木箱。 　　☆、第二十七章 别有用心 　　丹尼瞪着眼睛,盯着身边的徐潇，用缓慢而细小的声线说道：“飞机——已经——起飞了！” 　　徐潇的声音更低：“有人在附近。”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士兵接近的脚步声，机舱里的货物空间说小也不小，说大的话,其实一眼就能望到头。他们在机舱里徘徊了一圈后，才再次回到两侧的座位去。 　　丹尼这次郑重地探头出去，确定他们被那些林立的物资箱给遮挡住,这才张望片刻后耸肩道：“不知道教授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我们藏起来？” 　　徐潇蜷在木箱的角落里,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应该不是为了我。” 　　“啊？”丹尼眨了眨眼，一副他本来就以为是为了徐潇的表情。若不是因为这样,他又怎么敢如此和平的与徐潇这样的危险人物待在一起。 　　徐潇对丹尼竖起食指：“第一,他要带我去哪,用不着藏起来；第二，就算把我单独藏起来，也用不着把你也藏起来；第三，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要单独藏我。” 　　丹尼微怔一下，觉得有道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在东舟市的时候，怪物都逼近防线了，我们也正常转移。现在虽然不知道沿海的情况，但是怪物应该不会这么快到达，所以教授这么神秘是做什么？” 　　“你问我？”徐潇看着他。 　　丹尼点点头。 　　“我又去问谁。” 　　说道这里，徐潇顿了顿，转头问丹尼：“换个方向来思考，你认为你和其他助手不同点在哪里，我是说对于杜教授来说，他刻意让你隐藏，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会做饭。”丹尼很自豪。 　　徐潇：“我想不会是这个原因。” 　　“我被他打过。”丹尼撇了撇嘴，“当然，我现在还是很感激他打醒了我，你别被他斯文的假象蒙蔽，其实他打人可痛了！” 　　徐潇嘴角抽了抽：“算了，当我没问。” 　　她觉得，果然有什么样的教授就有什么样的助手，和这个人也是无法正常沟通的。 　　“对了，若是在这个地方要说起不同点，我还真有。”丹尼突然说道。 　　他说着，手指着那有些陈旧的金属机舱：“我的父亲曾经在中情局工作，也就是当初那个年代，被派遣到俄国，在俄国他就是这种伊尔运输机的驾驶员。后来回国之后，他还专门带我去学开飞机，这款型号虽然在美国不多，不过大致的操作我都了解。” 　　徐潇：“难道他想要你来开这架飞机？” 　　丹尼摆了摆手：“怎么可能。你以为是开汽车吗？至少7名机组人员，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全部搞定？” 　　“如果让你开会怎么样？” 　　丹尼摊手道：“那就死定了。” 　　大约飞行了一小时，机组传来提醒，已经进入中部地区。 　　杜墨生双手插在裤兜，翘着长腿，闭目养神。 　　身边杜司霖正在通话：“这不行，我们运载的都是极密资料，必须直飞目的地，不能中途转机。” 　　有士兵站了起来。 　　沉重的脉冲武器哐当地撞出声响。 　　杜墨生微微睁开眼睛。 　　正好这时，杜司霖看了过来：“地面指挥不知道在干什么，非要我们在中部转机。说起来……”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记得转移物品信息中，没有D物质的资料。” 　　杜墨生嗯了一声。 　　杜司霖心头微震，眸色暗沉。 　　“你随身带在身上？” 　　杜墨生淡淡地答：“可以这么说。” 　　“怎样刺激D物质与人类基因结合，国际方面已经快拿出初步方案，不过似乎成功率极低。”杜司霖说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给我看看，我想对目前我国的进展情况有所了解。” 　　“为什么你的兵都围在我的周围？”杜墨生没有回答，声音有些凉凉的。 　　杜司霖一愣：“为什么……这是随机的位置……” 　　杜墨生笑了。 　　他没等杜司霖说完，便笑看着对方：“你带的所谓最优秀的部队，原来也这么随意。” 　　杜墨生站起身来。 　　身旁杜司霖和几名士兵也站了起来。 　　坐在后侧的一些研究员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纷纷探头张望。 　　杜墨生抬头，环视周围一圈：“可以随意到，他们的逆变器电源一直处于开的状态？” 　　电磁脉冲武器供能的电力一直打开的话，只要他们轻轻扣动扳机，近在咫尺的人就会被打成筛子。作为职业军人，在保护重要人物之时，绝对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杜司霖收敛了神色，高高的鼻梁下，薄唇轻抿，一双暗沉黝黑的眼睛，直视跟前的杜墨生。 　　杜墨生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杜司霖开口了。 　　“全部都打晕！” 　　这条让人意外的命令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其他研究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动作迅速的士兵给击倒在地。 　　他们全都是文弱的书生，哪里比得上手段高明的精英战士。 　　几个呼吸间，还站在机舱内的，除了那些士兵，便是杜墨生和杜司霖两人。 　　士兵们压着危险的枪口，围了上来。 　　杜墨生轻挑眉头，语调倨傲：“然后？” 　　“你很聪明，一直很聪明，所以我想不用我再提醒你。”杜司霖将手摊开，伸到杜墨生面前，“交给我。” 　　杜墨生一笑：“你要D物质的研究资料？” 　　杜司霖脸色冷峻地看着对方，唇线抿得更深。 　　杜墨生扫了他一眼：“不，你的目标一直都是我，不是吗？” 　　杜司霖一愣，意外地看着杜墨生。 　　“二十一年零三个月十五天前，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多年来，你从来不会对我自称一句兄弟，更不会露出笑容，哪怕你刻意去做，也做不到，因为你是极为自负和傲慢的人。我一直深信生物的异常行为总会伴随强烈的目的性，所以你可以对我直言，你到底想要什么。”杜墨生缓缓地说。 　　杜司霖咻的大笑起来，很放肆的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仿佛笑得失去了灵魂，里面剩下的只有憎恶、妒忌和恨意。 　　“说到自负和傲慢，那是你，杜墨生，不是我。” 　　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杜墨生，声音嘶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不管我怎么努力，永远都只是排在你后面？曾经在你没有被老爷子找回来之前，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不管是荣誉还是掌声，所有赞许的目光都围绕着我。我知道我和别人不同，因为我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可是你来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年少的时候，杜司霖念书的时间比杜墨生长，学位却比他低。而且不管是什么问题，杜司霖再快地反应解答出来，杜墨生都可以几乎在瞬间说出答案。杜司霖无法接受，原来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可以藐视一切的人。有的人生来，天赋就高他太多。 　　稍微成年后，杜司霖费劲心思给老爷子找养生保健的东西，想要赢得更多的重视，而杜墨生却只随意送了老爷子几株植物，便让老爷子把一切保健品丢在脑后，并从此成了老爷子最信任的孙辈。杜司霖无法接受，他的心血结果败给几株花花草草？！ 　　为了不和杜墨生在同样的领域比较，杜司霖熬到了去国外军校进修，并且回来后不断在部队里摸爬滚打，借助家世和自身不要命的拼劲，一路往上爬，在军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些许的威望。 　　接收少将授衔的那天，杜司霖以为终于可以站在杜墨生无法企及的高度。可就在这时候，怪物潮来袭，成功抵御住凶虫冲击防线的大功臣杜墨生，一时间被各大媒体报道，在军中的威信节节升高。 　　杜司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怎么奋斗，永远都只能仰望小叔家里那个弟弟的背影。 　　他最后就算是一颗明珠，也会渐渐被家人、周围的人遗忘在角落里。 　　杜墨生实在太碍眼，连那种特有淡漠的微笑，看起来都带着浓浓的嘲讽。 　　回忆往事，杜司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头扭曲的怪兽，不断地吞噬他所能见到的一切光明，直至他彻底沦陷进黑暗中。 　　杜司霖只觉得手脚发凉，他红着双眼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低沉：“来，告诉我为什么。” 　　周围变得十分安静。 　　杜墨生抬眼，神色淡漠，仿佛在回答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因为你的愚蠢。” 　　杜司霖的眼里顿时迸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好！多谢你实话实说！” 　　杜司霖一个手势，便有士兵提起地上一名昏迷的研究员，并给其背上了降落伞包。 　　他们训练有速的将机舱尾部打开了一条缝隙。 　　巨大的气流卷了进来，把两侧的环扣吹得啪啪作响。 　　发丝被风卷起挡住了视线，杜墨生微微眯起眼睛。 　　扣着机舱内的把手，那名士兵拎起研究人员，将其吊在缝隙边上。 　　巨大的气流吸力让那名研究人员的身体都横飘起来。 　　“看来你并不打算将D物质的资料交给我。”杜司霖的脸微微后仰，扬起傲慢的下巴，“不过或许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正飞往哪里。” 　　周围又安静下来，杜墨生沉吟不语，显然并没有打算接对方的话。 　　杜司霖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最讨厌杜墨生的就是这点，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其慌乱，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倨傲。 　　“我们正飞往南边的深州市，凶虫盘踞规模最大的城市。”杜司霖示意士兵用手拉住降落伞包的扣，“你说如果我把他从这里丢下去，就算能平安落地，落入凶虫领地的他会面临些什么？” 　　杜墨生的眉头微微蹙起。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杜司霖一个手势，那名昏迷的研究员就被丢出了机舱。 　　远处的天空很快打开了一顶降落伞，飘飘悠悠往下，只不过落下之后，或许就会身处地狱。 　　杜司霖本来就是一个强势又果断的人，他不想和人废话的话，绝对不会说多余的话。 　　“下一个又是谁？”杜司霖冷笑。 　　杜墨生抬眼看着对方，目光一沉：“他们都是为了拯救人类而聚集在一起的人。” 　　“那又怎么样？”杜司霖的目光阴冷。 　　“人类怎样都无所谓？” 　　对于杜墨生的话，杜司霖冷哼道：“只要你消失在我面前！只要你别再夺走所有的荣誉和关注！只要你走投无路，就算整个人类死光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杜墨生观察到周围的士兵脸色异常平静，不为所动。 　　“你不用看他们，对于他们来说，我，比国家和他们的使命更重要，我的命令是第一位，这就是我的兵。” 　　“若是你想更多的人活下来的话，就把资料交出来，放心，我不会浪费你的心血，一定替你把剩余的工作全部都做好。” 　　言下之意，他可以放过杜墨生之外的所有人，前提是必须得到资料。 　　说完，杜司霖静静的看着杜墨生，等着对方的答案。 　　杜墨生反而坐了下来。 　　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后仰靠着，声调不高却很清晰：“无聊。” 　　杜司霖笑了：“是吗？” 　　一个、两个……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扔下去，杜司霖发现杜墨生的表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化。眼见机舱里的研究员剩下不到十名，他不由得冷哼一声：“看来你果然是个伪善的人，这么多的生命在你面前也无动于衷，好！我就看看你是不是愿意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他再次一个手势，却突然发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劲。 　　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机舱尾部，她有着张眉眼秀气的脸，却沉静冰冷。她的眼眸澄清明亮，却蕴含隐约的杀意。 　　杜司霖多年的军旅生涯看得出来，这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人才有的逼人眼神，唯一不协调的就是她的年纪和她身上那份纯净。 　　“你是谁？”有士兵喝道。 　　徐潇向杜墨生望去。 　　正好杜墨生也转过了头，遇上她的目光，他居然勾起了唇角。 　　他是在笑吗？ 　　徐潇愣了一下。随即她冲他喊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制止他们！” 　　杜司霖心里一沉，喝道：“抓住她！” 　　杜墨生伸手，拉住环扣，看向徐潇，嗓音低沉平静：“看看他们怎么做的。” 　　徐潇心念一动，视线落在身旁士兵的手附近。那里有个按钮，是他们打开部分尾部时启动的。 　　在几名士兵迅速靠拢过来之际，丹尼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成功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嘿，看过来，你们这些大兵们，看看我手里是什么？尼龙带、锁扣。” 　　他艰难的在气流乱窜的机舱里往前移动，身体姿势歪歪倒倒，顺便指着那些脉冲武器夸张的说道：“你们要知道飞机的材料都是轻型的，如果不小心走火了，没有打中我，打穿了飞机到时候咱们就一起玩完了，我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做的，对吧？” 　　杜司霖一个眼神，士兵们手里的枪都往后压了压。 　　这个时候丹尼已经迅速的用尼龙带套紧了五个研究员，眼见士兵们已经逼近了自己和徐潇，他来不及再管其他人，只得大吼一声：“该死的，怪兽小姑娘，动手吧！抓稳了教授！” 　　徐潇脸色一沉，比那些士兵快一步，一拳砸向了那个按钮。 　　“你们疯了吗？！”杜司霖叫道。 　　轰地一声，机舱尾部完全打开，呼啸而过的风声席卷了整个机舱。 　　机舱里的人和没有被固定的东西，全部横飞着冲出尾部，散落到空中。 　　整个运输机因为强气流而开始剧烈的颠簸颤抖起来。 　　驾驶室的警报声刺耳地响起来。 　　☆、第二十八章 迫降危城 　　“我真是做了这辈子最愚蠢的一次决定！”被锁扣系住的丹尼横飘着在空中叫嚷道。 　　飘在他身后的，是被他同样系在一起的几名研究员。 　　“我说你们倒是醒醒啊！这么大的气流都还吹不醒你们吗？真该死！” 　　机身的剧烈颤抖还在持续,驾驶室的门打开的瞬间,就有一名机组人员被吸了出去，消失在广阔的天地间。其他几名人员反应倒快,可也只来得及稳住自己,伸手够了几次,都没能再把驾驶室的门关上。 　　机舱内的士兵们，大多数都被吸走,因为他们背着降落伞包，飞机后面顿时打开了一朵朵降落伞，飘飘悠悠的往下。 　　只有十来名士兵在瞬间拉住了侧面的环扣,勉强维持着，他们冲驾驶室大喊道：“关上尾舱！赶紧关上！” 　　可惜他们声音直接被气流带往了后面,前方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徐潇死死抱着尾舱的边缘，强烈的气流吹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在一片混乱中，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走动的声音。 　　她愣了愣，很快就归于那是自己的错觉，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还可能平稳的走？ 　　可就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徐潇感觉到气流越来越小，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尾舱正在逐渐关闭。 　　趁着吸力并不大的时候，徐潇斜着稳住了身体，贴着尾舱的地面滚动一圈，一把抓住了丹尼他们的系扣群，使劲将他们拖进来。 　　就在最后一名研究员的脚重新进入机舱的时候，尾舱的门也完全闭合。 　　“呼——呼——”丹尼仰躺在地上直喘气。 　　他歪着脑袋看了眼徐潇，扬起手掌。 　　徐潇茫然地看着他。 　　“击掌啊！”丹尼叫道。 　　徐潇迟疑的伸出手，就被那双黑黝黝的大手重重地击中。她听见丹尼惊魂未定地叹道：“干得好！” 　　“干得好？做英雄很过瘾？”清冽低沉的嗓音从徐潇两人头顶处传来，徐潇看过去，正好对上杜墨生的视线。 　　他微微俯身，语调不紧不慢：“我记得我吩咐你们藏起来。” 　　丹尼拳头一紧，翻身起来，对着杜墨生就是一拳头挥过去：“为什么见死不救！” 　　杜墨生张开五指，将丹尼的拳头捏住，沉默地看着他。 　　丹尼一拳被制住，后劲也松下来，他看了眼周围仅剩的人，表情有些难过：“教授，剩下的人本来就不多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死，是我让徐潇出来的。” 　　杜墨生的脸上神色不变：“所以？” 　　“教授，我知道我和你做人的理念不同，但是那些人，鲍勃、林、夏尔……他们都是一起工作多年的伙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想我会先选择他们的安危。如果你把资料交给那个疯子，或许他们都不用死。但是你没有，那么我必须想办法。” 　　丹尼的声音第一次带起了责怪，在杜司霖将一个个同伴扔下飞机的时候，他一次次的忍耐和克制，但最终还是无法忍受那些生命的逝去。 　　对于杜墨生，丹尼心里是有怨气的。 　　周围有些微妙的安静。 　　杜墨生松开了手，静默一瞬。 　　丹尼率先冷静下来，他耸肩道：“抱歉，教授，我忘记了对方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就算你交出来，他们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潇突然开口：“你手上根本没有什么资料，对不对？” 　　丹尼一怔，愣住了。 　　杜墨生转头看着她。 　　“我猜的。”徐潇抬眸看着他，声音有些低，“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连我这样的生命都不放弃，何况那些跟随你很久的人。” 　　在看见她出现的时候，他笑了，也是他在提醒她怎样去做。或许他本来就是希望她和丹尼在恰当的时候出现，来制止一切。 　　杜墨生转过身，淡淡地说：“你不用替我解释。” 　　“那些资料呢？”徐潇问。 　　杜墨生看她一眼，脸色柔和了几分：“还不完整，但目前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徐潇眨了眨眼，她是猜对了什么吗。 　　丹尼却突然想起什么，惊呼一声：“难道你给……” 　　机身突然猛地剧烈一抖，让丹尼后半截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突然而至的失重感，让站立的人全部重新跌倒在地上。 　　徐潇因为距离杜墨生太近，直接撞进了他怀里，把他活生生的当做了一个肉垫。 　　“抱歉。”她对上他的视线，说道。 　　她试图撑起来，却被他的手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杜教授？”徐潇微愣。 　　杜墨生侧转目光，看向驾驶室，另一只手按住了徐潇的脑袋：“别乱动。”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机身倾斜的弧度直接让摔在舱底的人狠狠地撞上侧面。 　　徐潇因为被杜墨生护住，只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撞击力道，她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她的心头，咻地一阵暖流冲过。 　　其实以她的体质，撞在哪里都不会有问题，就像丹尼叫的那样，她是个怪物。 　　可是他依旧将她像是普通的女孩对待。 　　徐潇望着他侧脸清俊的轮廓，鼻子突然有些酸。 　　“飞机失控了！” 　　已经爬到驾驶室附近的丹尼转头喊道。 　　强行打开驾驶室的门后，正好看见几个机组人员被弹射出去。 　　“该死的！他们跑了！”丹尼捶地骂道。 　　他看着那些被安装了遥控装置的操作仪器，脑筋很快转过来，顿时带着歉意地看向杜墨生：“抱歉，教授，我错怪你了，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这些东西，会强制让飞机失控，一旦启动，连尾舱都锁死，飞机上谁也跑不了。” 　　杜司霖不会仅为了对付杜墨生一个人，而付出一个飞机的代价。 　　他要的，是飞机失事的结果，最好是无人生还。 　　这样才可以永远掩埋他的秘密。 　　杜墨生的表情倒是不意外，他轻轻拍了拍徐潇：“去旁边找个位置。” 　　徐潇点头，拉住一旁的尼龙带，利落地翻到两侧的座位上，将自己牢牢扣住，顺便双臂抱着头，从手臂缝隙里看向杜墨生：“像这样。” 　　杜墨生眼底带起了细微的笑。 　　她很聪明，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你们，还想活着就找地方也把自己固定好。” 　　这句话是他转头对那几个还残留在机舱内的士兵说的。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迅速地行动起来，顺便按照丹尼的要求，一人负责了一个还昏迷着的研究员，将其也绑好。 　　杜墨生坐到空荡荡的副驾驶位置上时，主驾驶上是额冒冷汗的丹尼。 　　“不行啊！教授，我一个人开不了！” 　　“我不是人？”杜墨生反问。 　　丹尼很想说句你这么平静还真不像是人，但他还是实事求是地说：“已经下降到一万米高空了，我现在只能勉强控制住机身平稳，我的上帝啊，可千万别再翻滚了！” 　　杜墨生淡淡地说：“那你就好好控制方向。” 　　“上帝啊！下降到七千米了！” 　　“五千米！” 　　“三千米！” 　　…… 　　飞机的急速下坠，在空中拉出一道呼啸而过的巨大声响。 　　下方的深州市建筑近在眼前，盘踞在各个角落里的巨大体型的凶虫们，像是有所感应地扬起了脑袋，发出嘶嘶的低鸣。 　　徐潇只觉得颠簸越来越剧烈，整个金属的机舱框架，仿佛下一刻就要散开。 　　强烈的失重感，给她的肺部造成了极大的压迫，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她抱着脑袋，紧紧地闭上眼，不去看周围。 　　在这一刻，她的求生欲变得无比强烈。 　　前几日的自暴自弃和自我厌恶，在这一刻变得不那么重要，对徐潇来说，她现在就希望飞机能有奇迹，可以平安地降落地面。 　　因为这架飞机里不仅仅有她，还有杜墨生。 　　他不能也不该死在这种地方，很多人还需要他。徐潇想。 　　飞机撞上地面那一刻，因为坠落地点就在深州市中心，被撞垮的高层写字楼和飞机破裂的巨大声响，在整个市区内回荡。 　　黑色的浓烟滚滚，飞扬的尘土和碎石，形成了看不清的沙尘。 　　———————————————————— 　　内陆徽省。 　　风景秀丽的鹭岛别墅群里，两名中年男人正在一边品茶，一边低声议论。 　　“杜司霖真的可靠？” 　　“放心，现在还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杜墨生一个文弱书生，能跑得到哪里去？自家人内斗，杜家这回有的是麻烦了！” 　　“怕就怕杜司霖自己卷了东西逃，当下的情况，他这是犯了大忌。” 　　突然，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强行撞入了房屋中。 　　这两名中年男人猛地站起，满脸惊诧。 　　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那队士兵已经如猎豹般迅猛的将他们擒住。 　　这些士兵的到来，彻底打乱了那两个中年男人的安排。 　　“你们这群混账！”领头的上校年轻高壮，犹如一堵坚实的厚墙，他那铜锣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人，骂道，“知不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人类生死存亡啊！你们居然把主意打到杜墨生身上去，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他，救了我们多少兄弟和同胞！” 　　其中一名男人看着那红了眼睛的上校，明白了许多东西，他的神色反而变得坦然自若。 　　“说实话，天朝这么大，世界这么大，这方面的专家不止他杜墨生一个，没了他，我们还可以再找其他人嘛。但是……” 　　他话语一顿，目光灼灼：“你也说了，现在是什么世道，真的任由他们杜家的人声望继续拔高的话，以后国家的局面就不知道由谁控制走向了。我记得你，孔麟，南方三大军区演习的时候，你表现很不错，但你并不是杜家的嫡系，问问你自己的派系，真的能坐看杜家的人一家独大？” 　　孔上校本身就是个直肠子，一听这话简直是气得额角青筋直冒：“放屁，都他娘的放屁！你们简直是混账！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算算算，算你妈个头！” 　　对方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我跟你们走。不过，孔上校，你不妨去调查调查，有我们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给老子带走！”孔麟大吼一声，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痛的那些家伙再也保持不了脸上的笑容。 　　孔麟是真的恼了，他懒得再和这群人废话。 　　8月7日。 　　截止到下午四点，中部三个省，西北两个省，分别有十多名厅部级干部被秘密逮捕，二十多名行业高官被监控隔离。 　　在第二波怪物登陆的时间里，天朝的格局也在发生着强烈的震荡。 　　晚上七点。 　　杜家从首都转移到川蜀的宅院里，一辆军卡径直驶入。 　　从武义市转移到此的郑上校，站得端端正正地冲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男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杜将军，东西带到。” 　　“进来说。” 　　“好。”郑上校也不客气，将腰间的武器交给警卫，便大步迈入了屋内。 　　让他没想到的是，厅堂里古朴的八仙桌边，正坐着两鬓雪白的精瘦老人，老人穿着绸缎的唐装，手扶着黄花梨的鹰头拐杖，双腿微微分开，简单而随意的坐着，却有种逼人的气势。 　　“杜老爷子！”郑上校见到老人后，全身都绷紧，肃然起敬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慎重起来。 　　当年最早开国的元老一辈几乎已经去世，当初那些跟随在元老身边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如杜老爷子这样成了举足轻重的精神领袖。 　　“事情我听说了，墨生有没有跟你联系？”杜老爷子缓缓地问，语调平静低沉。 　　“没有。” 　　杜老爷子又问道：“有没有查出是谁将他的资料外泄？” 　　郑上校又微微摇头。 　　“被秘密带走的女研究员呢？” 　　“我们还在调查是谁的主意。” 　　“但是杜教授让我转告你们。”郑上校顿了顿，说道，“‘从已获得的样本身上提取的信息资料并不完整，在那些数据支持下将D物质作用到人体，成功率最多只有5%’，这是他的原话。” 　　站在杜老爷子身边的中年人眉头深皱：“爸，现在投入，恐怕会堆积大片的尸山血海。” 　　杜老爷子沉默不语。 　　“小郑啊，最前线情况怎样？”杜老爷子又问道。 　　“非常糟糕，一旦凶虫发生转移，我们除了拖延和后退，没有第三种有效办法。” 　　“铃——” 　　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回荡在这个沉闷而压抑的环境里。 　　杜老爷子目光一沉，接了电话，眼眸猛地一缩，竟是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老人最后猛地将电话砸在桌上，咬牙道：“欺人太甚！” 　　8月8日清晨。 　　截止到早晨十点，中南部三个省，西南三个省，又分别有十多名厅部级干部被秘密逮捕，更是多达五十多名的行业高官被监控隔离，而这一次的人，竟然都是和杜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接连两天的对峙抓捕和搜查，有些知晓某些□的人，开始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变异生物侵袭，带来人类世界的存亡危机，在末世的境地下，人们将越来越倚重军方的力量。然而当军方凌驾于政府之上后，巨大的权利诱惑，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拉进了所有试图站在人类顶点的野心家。 　　对于他们来说，自我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的存亡危机。 　　那就像是一场赌博，胜者，一旦掌控了这个即将失去秩序的世界，那么未来的他们便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中午十二点的新闻，则报道了杜墨生乘坐的飞机失事的消息，并且申明，救援工作与前线支援工作同时展开。 　　不管一个人再怎么被塑造为英雄，再怎么被强调重要，相对于已经出现的第二波怪物信息，顿时变得无足轻重。媒体不再重点提杜墨生，而是将所有资源集中到收集前线第二波怪物资料上。 　　———————————————————— 　　在一片刺鼻的扬尘和燃料味道重，机舱内第一时间醒来的，恐怕就是徐潇。 　　她耳边还回荡着飞机冲撞地面时的嗡嗡声，使得她的脑子浑浑噩噩。 　　在茫然的目光中，她轻轻摊开手，一抹无法形容的绝美蓝色出现在她的掌心，然后转瞬即逝，化为了一缕尘埃，轻轻的飘洒开来。 　　不知为什么，徐潇总觉得它是一种生物。 　　飞机冲撞地面的时候，她的意识还保持了几分清醒，正因为如此，她明显感觉到了两次冲击力道。 　　特别是第一次，来得陡，但是受到的冲击力并不大，更没有任何声音。 　　在那个瞬间，徐潇分明看见有一团庞大的如烟如雾的蓝色物质将飞机笼罩，整个飞机就好像跌入了一团水分充足的蓝色海绵中。 　　她反应极快的抓了一缕在手中。 　　可惜现在已经化为了尘埃。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十九章 劫后余生 　　“咳！咳！” 　　当机舱内的士兵和那五名研究人员被徐潇叫醒,跌跌撞撞爬出飞机残骸的时候，都无法克制地咳嗽起来，浓烟滚滚熏得他们睁眼都困难。 　　“杜教授——” 　　“丹尼——” 　　徐潇不像其他人,多少挂了彩,她没有一处伤势,自然动作敏捷地爬上爬下的喊着驾驶飞机的两人的名字。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巨大的残骸和浓烟，根本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六名士兵,五名研究人员，总共十一人，当他们跌坐到远离飞机的稍微安全一点的区域时,徐潇也走了过来。 　　“你们刚才去驾驶室,有没有看见杜教授和他的助手？”她向一名士兵问道。 　　突然，有个研究员瞪大了眼，指着徐潇，声音带着异常的惊恐：“天啊！是她！四号样本！” 　　士兵并不认得徐潇，顿时满意茫然。 　　研究员的害怕还在持续：“快逃！她是个怪物，怪物！会杀了我们的！我知道了，一定是她，所以飞机失事了！” 　　徐潇深吸口气，闭眼一腿踹了过去，那研究员往后仰倒，又再次陷入昏迷。 　　“听说头部连续受到重击会降低智商，希望我对你今后的工作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徐潇说完，转身，看向那名士兵。 　　“你有没有看见他们？” 　　那名士兵似乎明白了几分徐潇是什么身份，他眼底闪过一抹恐惧，抿了抿唇，老实地说道：“抱歉，我没有看见他们，驾驶室什么人也没有。” 　　徐潇心里一沉。 　　几乎没有犹豫，她转身就往飞机残骸跑去。 　　身后有人叫道：“你去哪？可能会有第二次爆炸。” 　　“我要再确认一遍。”徐潇头也没回地说。 　　“噢！我的上帝啊！怪物女孩，你不要让我们再冒着危险过去找你好吗？” 　　比较蹩脚的中文腔调和夸张的语调，徐潇身形一顿，猛地回头。 　　是丹尼！果然是他，在他身侧，站着杜墨生。 　　两人头脸上也是黑乎乎的，衣服有些破损，比起其他人好不了多少。但是没什么比他们活生生地站在徐潇面前，更让她高兴的。 　　徐潇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激动和兴奋化为一股强烈的酸楚，冲上她的眼眶。 　　她几步跑上前去，直到近得能清楚地听见他们有力的呼吸。 　　“嗨！我们都活下来了！”丹尼感慨万分地张开了双臂。 　　徐潇迟疑了一下，也伸手出去，接受这个劫后余生的拥抱。 　　可没料到突然间她腰部一紧，半途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横扯了过去。 　　撞进杜墨生怀里时，徐潇有点愣愣的。 　　手臂的力度，身体的温热，都透过彼此之间的衣服传递。 　　她抬眼诧异地望着他：“杜教授？” 　　他的声音和他的呼吸一样平稳：“怎么？” 　　“你抱我干嘛？”徐潇愣愣的。渡佛成妻 　　杜墨生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徐潇耳边传来他淡淡的醇厚嗓音：“难道我不需要拥抱？” 　　徐潇不太明白他这种半路抢拥抱的怪异行为，但是他说得没错，能看见他平安，那是最好的。一个拥抱有什么关系？ 　　“嗯。”徐潇伸手环住了他紧实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是发自内心的动容，“太好了，你们都活着！” 　　杜墨生有瞬间的僵硬。 　　他还是不习惯他人太过主动的靠近，有种下意识想要反击自卫的冲动。 　　不过，谁让他想象中的徐潇和丹尼互相拥抱的场面很碍眼呢？这个拥抱，是他自找的。 　　徐潇感觉到他瞬间肌肉的紧绷。 　　或许他不喜欢被人抱得太紧。 　　她下意识地收回手，却突然被双肩都被拥住。男人有力修长的手臂紧紧环绕着她，是温暖而平静的相拥姿势。 　　“躲什么？”他问。 　　“我以为……你不喜欢被人太过靠近。” 　　杜墨生沉默片刻，说：“还好，你的拥抱和一条德比纳双头蛇差不多。” 　　徐潇眉头抖了抖，那是什么东西？ 　　“柔软、冰凉还带有一丝恐惧。” 　　徐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抚上自己的脸，才发觉手掌果然凉得刺骨。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不同程度挂彩的人，轻声说道：“飞机坠落地面的那瞬间，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 　　“害怕？”杜墨生倒是有些不以为然，“没那个必要。” 　　只要有他在。 　　徐潇点头，看着下巴微扬略带倨傲的他，眼睛里流转着满满的笑意：“是，大家都平安最好。” 　　“来来，轮到我了，噢，可爱的怪物女孩，我也需要一个完美的拥抱。” 　　一直守在旁边的丹尼适当地插话进来。 　　徐潇转头，却看见杜墨生将手摊在丹尼面前。 　　“我需要电话和后方联系。”杜墨生说。 　　丹尼挠了挠头：“让我想想，对了，通讯装置我放在哪里了……谁来帮帮我，飞机里还有很多物质，你们该不是想我一个人就把它们搬过来吧。仪器估计大部分不能用了，看看其他储备还有些什么。” 　　“先找个安全地方。”杜墨生对一众挂彩的人说道。 　　有士兵带着怀疑的目光盯着杜墨生：“你不要骗我们，这里视野开阔，并没有任何凶虫出没的痕迹。” 　　杜墨生扫了对方一眼：“我刚才和丹尼去确认了尾舱剩余物资，里面被冷冻的两个样本已经趁机逃离，从它们留下痕迹推断，应该离开不久，还在附近徘徊。你们愿意待在这里，请便。”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站在对立面的士兵们，最终还是垂着头，没有骨气地跟在了杜墨生后面。他们都知道，在一个周边疑似凶虫环绕的危城，又有着毫无人性的人形凶兽潜伏，想要更安全，跟着专业人士准没错。 　　徐潇走在最后，她再次转头看向飞机残骸处，视线停在那里的地面上。 　　破烂龟裂的水泥地面上，除了各种碎石、扬尘，还有一些正在逐渐消散的蓝色光彩的粉末。因为它们的颜色消退速度太过快，以至于眨眼间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穿越东晋末年 　　它们就像一层从机身剥离的保护膜，分解之后均匀地散在机身周围。 　　她的心里疑惑再生，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她的直觉看来，他们能从上万米高空直坠地面后生还，与这些东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已经试过了，卫星定位装置已经失灵。”说话的是士兵中的一位，他自我介绍的名字是郑兴，是杜司霖从特种大队征调过来的一名通讯尖兵。 　　站在郑兴身旁的研究员蒲魏推了推鼻梁上的空眼镜框，眯着那双高度近视眼看向天空，急匆匆的开口说：“你们来看，这里的空气环境明显和宁州市不同，那些类似雾气的东西，一直在百米高空处萦绕。” 　　“你是说有可能是这东西干扰信号？”郑兴问。 　　蒲魏点头：“很有可能，不过这些得先验证，一切皆有可能。” 　　丹尼此时也对杜墨生摇头，尽管他的口气在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儿：“抱歉，教授，我想GPS系统一定是罢工了，哪怕你的手机直接联通军用卫星，也没有办法联系后方。” 　　“天就要黑了，比起本来的日落时间要黑得早。”站在一辆破损的汽车顶上的士兵，转头深沉地说道，“我想我们应该想些对策，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三个小时，我们连一只凶虫都没有看见，这不合理。”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远离飞机残骸的西面两公里处的一个车站。 　　过去这里是深州市开往临近几个经济发达区域的民工小中转站，被血污浸染的车站外围的小饭馆招牌上，还能勉强辨认出湘菜的几个菜品。 　　车站外面的街道上，全部是拥堵成片的汽车。比起宁州时候那种因为凶虫冲击潮来临初期时，人们惊慌恐惧造成的大堵塞，这里显然要好一些，至少还可以有部分开阔的视野看向远处。 　　所以退入车站内部，这里相对大街，要显得隐秘一些，不会被某些潜伏的生物一眼注意到，更有单独的出入口可以观察外面的动静。 　　六名士兵，有四名分别提枪守在出入口。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如果真的遇到凶虫的虫潮，哪怕只是那些行动最为缓慢的多足巨虫，他们手里的枪也不足以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们都在等杜墨生的答案。 　　杜墨生此时正站在徐潇身边，看着她：“感觉到什么了？” 　　徐潇睁开眼，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太平静了。” 　　丹尼有些担忧：“这里不是凶虫盘踞最多的城市吗？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就我所知，哪怕是那两个样本，对凶虫的杀伤力也不足以清扫整个城市。” 　　杜墨生目光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教授？”丹尼不确定的再次唤了一声。 　　“去更高的地方，把信号传出去。”杜墨生抬眼，眉梢微扬。 　　丹尼摆手道：“可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怪物会出现啊！” 　　杜墨生环顾周围，淡淡地说：“它们已经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了？”众人皆是一愣。 　　杜墨生看向深州市的东面，语调平缓：“宁州附近海域的第二波怪物冲击，来得比其他地方早。” 　　丹尼闻言，心里一抖，叫出声来：“所以我们从武义市撤离到这里的话，刚好赶上这边的第二波怪物潮登陆！我的上帝啊！”他说着，猛地一拍脑门。[综]哇塞！真的有系统 　　“可是我们……我们现在对第二波的怪物一点都不了解啊！” 　　天边残余的日光，渐渐的将几个人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在这空寂无声的死城中，众人都知道，一旦入夜，情况将变得更为复杂。 　　就在这时，杜墨生突然抓住了徐潇的手。 　　他的力道平稳，掌心温和。 　　徐潇微怔，没有抽回手。 　　她看着他的脸，在越发昏暗的光线下，他傲然淡漠的眸色中，冷冽逼人。 　　他说：“从现在开始，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直到我回来。” 　　徐潇的心情因为他的语调，而变得无比凝重。 　　她很干脆地抽回了手，盯着他的眼睛反问：“我好像不是你最应该担心的对象？” 　　“什么？” 　　“难道你认为他们和我比起来，我更容易有危险？”徐潇指着其他人问。 　　“不，你不明白，你，就是最危险的。”杜墨生突然俯身说道。 　　他的脸距离徐潇很近，近的彼此的鼻子几乎相触。他的眼睛颜色很淡，其中隐含着逼人的厉芒。 　　徐潇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她缓缓说道：“好吧，先不说我。我们都知道这附近很危险，你这是要单独行动？” 　　这时候，杜墨生挺直腰，用手在空中划出几个复杂的线条，语速极快：“通常我们将信息转化为载波，再通过载波将信息定向传递出去，正常交流的前提是定向的空间距离中没有受到阻碍。我们现在就像处于一个匣子里，一旦处于匣子状态的时候，我们不仅需要转化，还需要改变载波的频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才能把信息传送出去。” 　　“所以？”徐潇眨了眨眼，满眼疑惑。 　　“你待在这里，等我的消息，直到我告诉你可以行动为止。” 　　杜墨生的手，放在她脑袋上轻拍。 　　他又利用身高优势来“压迫”她，对于自己脑袋上的手，徐潇猛地拍过去，结果没有打到对方的手，反而把自己的头拍得有点闷痛。 　　他躲得很快。 　　可是徐潇没有放过他。 　　她动作迅速，直接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没有让他离开。 　　杜墨生对于她的阻拦，微微蹙眉：“你还有哪里没听懂？” 　　没料到她突然踮起脚，手臂一勾搭在他肩上，以轻松的姿势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的声音低缓安静，如细细的流水：“全部都听不懂，所以我需要你安全的回来。” 　　杜墨生静默一刻。 　　女孩温和低调的嗓音和柔软的肢体触感，有那么一瞬，好像一团棉花，突然塞进了他心里。 　　“脑子笨听不懂，就别想那么多。”他低低地哼了声。 　　徐潇垂眼：“我没觉得自己聪明，不过我身边消失过太多的生命，我不希望你是下一个。” 　　“我讨厌生离死别的那种说话方式，不要再跟我说第二次。”他突然板起脸，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第三十章 新的发现 　　丹尼探过脑袋,看着杜墨生的背影说：“我从未见过有谁能让他那样讲话。他一直是那种……无所谓？或者叫自大傲慢。对他来说，其他人都没什么存在感，他或许对他们说话时，口气不见得好,也不至于这么生硬……看起来教授今天的心情真的不怎么好啊。” 　　“我们现在从万米高空坠落到一座非常危险的城市,谁的心情都不见得好,比如你还在飞机上打他。”徐潇瞥了丹尼一眼。 　　丹尼摊手，脸色扯出一丝苦笑：“你知道，面对身边亲近的人离去，人总有一些发泄痛苦情绪的方式，我知道自己当时不太理智，不该责怪教授，后来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徐潇：“你不担心他？” 　　“你是说他单独行动？”丹尼想了想,耸肩道，“担心有用的话，我倒希望担心一下我们这群人怎么能更加安全的离开这里。至于教授，他完成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丹尼神秘地从徐潇眨了眨眼：“知道奥尔巴赫博士怎么称呼他吗？” 　　徐潇摇头。 　　“‘奇迹’。所以他让你等着就安心等着吧，我们现在或许可以想想，我们这群人能做些什么。” 　　杜墨生的单独离开，对那些初次接触他的人来说，心里会因为不安而产生抵触。 　　好在其中有一半都是职业军人，他们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来让自己处于不安的情绪中。 　　这里没有队长，作为侦察兵的郑兴临时担任起领头者的角色。 　　“好，现在大家集中到一起。”郑兴看着越发昏暗的天色说道，“我们目前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无法准确得知第二波怪物登陆的时间和它们的形态，更加无法清楚知道它们的前进方向。所以，我赞同杜教授的做法，首先取得与外界的联系，我跟他约定的汇合时间是半个小时。” 　　他说着，抬起手腕：“手表还能用的，一起对一下时间。” 　　有三个人抬起了手臂。 　　“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没人知道在这半个小时内会发生什么，首先，我们必须为自己找到掩体，确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能有效的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郑兴说着，指着自己说道：“而且相互的认识和介绍，我想这也是必要的，我叫郑兴，来自‘雄鹰’特种大队，新配置的电磁脉冲武器已经遗失，目前身上还有一把匕首，一套防弹背心和GPS交联卫星定位系统。” 　　紧跟着郑兴介绍的是个大块头，头顶上寸长的发桩稀稀拉拉的，有点秃顶的感觉。 　　他的言语也不多，简单的说道：“我叫杨瑞，来自‘东方神剑’特种大队，特长是爆破，目前身上除了新配置的脉冲武器，还剩余一些爆破的东西。” 　　其余四名士兵，卢毅、康庄、李世杰和唐波都来自同一个军区，是直属于杜司霖手下的兵，所幸他们身上的脉冲武器也还算完好。 　　他们介绍完自己之后，剩下几名研究员面面相觑，除了丹尼这种过于话多的以外，其他几人都不是很擅长言辞。 　　“蒲魏，之前我主要负责研究生物的大气适应性。” 　　“兰晓松。”这位直接说了个名字，就沉默地退开。腹黑NPC 　　“卡尔文，我负责计算整理杜教授推导出的公式，得出有效数据并且形成可供参考的研究报告。”说话的这位是众人中唯一的白种人，看起来带有一些法国和瑞士的血统混血。他身材比较粗|壮，和他所做的精细工作看起来有些不搭。 　　“水岛升。我负责医学解剖和细胞生物学方面。” 　　“木村仁，我……我平时……主要提供神经系统分析和……和取样工作。” 　　徐潇没想到居然还有来自岛国的人，但是想想岛国的生物医学研究的前沿性，也就不奇怪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地方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不过想到岛国全部失去联系，八成在覆灭的边缘，面对这些零散在各地的幸存者，比如最后这位连介绍自己都还在声音发抖的专业科学家，她心里也多了一份宽容。 　　当然，声音发抖的那位，之所以看起来十分害怕，是因为刚才已经揍晕过他一次的徐潇就在他旁边。 　　这个时候，士兵中有人看向徐潇，问：“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干嘛的？” 　　在万米高空的飞机上，她胆敢打开飞机尾舱；在坠机后她身上半点没挂彩，还到处跑来跑去寻人，顺带帮忙搬运残存物资；和杜墨生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好像就她和教授紧紧拥抱过，还窃窃私语半天。 　　不认识徐潇的士兵，眼底都带起了疑惑。 　　从表面上看来，她似乎是杜墨生身边的人，但又让人觉得她不会是普通的家属。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有精力，相对受了不同程度伤的其他人，她的体力充沛得简直就像怪物。 　　几名研究员都见过徐潇，他们各有心思，考虑着是否说实话。 　　“她嘛，”丹尼突然从徐潇身后冒出来，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一本正经的说，“她是教授的女朋友，徐，对，就是这个姓。” 　　其他几名研究员，怪物一样地瞪着丹尼。 　　士兵们点点头，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暂时压下去。是不是真的是女朋友，毕竟那是别人的私人问题。他们甚至连死去的战友都没有功夫哀悼，也自然没那个精力过问其他的事情。 　　徐潇则抽了抽嘴角，一把掀住丹尼的衣领：“你胡说什么？” 　　“嘘——”丹尼压低了嗓音，小心而缓慢地说，“你还想我给他们什么答案呢？怪物女孩？我们的样本之一。不，相信我，我认为你最好听从我的建议，什么也别说，否则我不敢保证他们不把枪口对准你。” 　　徐潇沉默起来。她的视线扫过士兵们手里的武器，心里并不确定那些东西是否会对准自己且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对了，悄悄告诉我，你觉得教授怎么样？”丹尼眨了眨眼。 　　徐潇有点茫然：“什么怎么样？” 　　“是啊，你不是很担心他吗？” 　　“没错，我很担心他，这里太危险。”徐潇如实地回答，“他看起来是个好人，除了有些古怪，说话听不懂以外。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还有很多人需要他。” 　　丹尼闻言，摇了摇头，叹气。果然如他想象中一样，教授被发好人卡了。契约神庭 　　徐潇注意到他古怪的表情，问道：“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怪物女孩，过来帮忙吧。”丹尼已经听从郑兴的指挥，开始去扛一些物资。 　　当丹尼路过卡尔文身边时，这两个从同是美国的工作伙伴，极快地用英语交流起来。 　　“你不害怕她吗？”卡尔文问。 　　丹尼眉头上挑：“怕，怎么不怕，要是她突然失控，可不比那些凶虫安全。还记得吗？就是我和你一起把她从两万人的尸堆里拔拉出来的，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那种人间地狱。” 　　“那你……” 　　“听好了，我相信教授，你们也可以相信他，既然他认为她暂时没有危险，我们也当做是那样好了。再说了，你们看看她，的的确确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或许D物质让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异，但她的内在还是个小姑娘啊。” 　　那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徐潇的肚子又饿了起来。 　　这次的饥饿感十分明显，不断吞咽的口水一股脑地顺着她的食管往下滑。 　　在充满未知危险和逐渐黑暗的环境里，周围每个阴暗的角落里都透着一丝未知的气息，房屋和破损车辆在街道上的投影，越发的融入黑暗之中，不安的等待，让她的情绪渐渐波动起来。 　　手上有表能看时间的三个人，她是其中一个。 　　杜墨生和她说话的同时，也将他的手表塞到了她的手里。 　　现在，盯着手表上枯燥、单调的移动指针，徐潇只觉得即将过去的半小时，比以往任何时间来得漫长。 　　他到底一个人去干什么了呢？ 　　—————————————————————————————————————— 　　杜墨生离开众人所在地后，转过两条街，来到了附近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内。 　　越往下层走，里面越是黑暗，外面的阳光无法再照射进去。早就失去了城市供电系统的地下停车场，仿佛一个张开了大嘴的恐怖黑洞。 　　已经撤离的凶虫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只有地上干涸的血迹和腐臭的味道。一些挂着粘液的墙角，还能看见拳头大小的卵壳排成一排排的，里面空荡无物，幼虫已经孵化离开。 　　杜墨生一脚下去，只听见啪叽的声音。 　　碎裂的卵壳粘着透明的液体，贴到了他的鞋上。 　　“能吃的家伙都很能生。”杜墨生挑眉站定，不再往前。 　　他看着里面还停靠着的一辆辆被凶虫攻击得浑身都是裂痕的车辆，微微抬起了手臂。 　　相隔十多米远，刺眼的车灯突然打开。一辆、两辆……黑暗的地下停车场内，瞬间亮如白昼。 　　电源看来还很充沛。 　　应该能把影响控制到最小……吧？杜墨生心想。豪门重生手记 　　“轰——” 　　地面微微抖动了一下。 　　负责出入口守卫的士兵，顿时绷紧了十二分的神经。 　　徐潇几乎是第一时间转头看向震动的来源处，在她隐约收缩的金色瞳孔里，映照出一些火红的能量团在跃动扩张。 　　“附近有人在爆破。”杨瑞站了起来。 　　郑兴皱眉：“你确定？” 　　虽然地面有明显的震感，但声音实在太小了。 　　杨瑞沉默一瞬，点头说：“我确定。平时已经把那些声音当做生活的一部分，应该不会判断错。” 　　“难道还有人幸存？”蒲魏偏头过来插白道。 　　郑兴摇头：“不，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杜教授。” 　　杨瑞摆摆手：“爆破不是演电视剧，随便丢几个爆炸物就行。能把声音控制到这么小范围，震感还这么强烈的，一定是高手。杜教授嘛，做做学问还行。” 　　“别忘了他是杜将军的兄弟，因为他，将军连命都搭进去了。”郑兴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唏嘘。他和杜将军也是有着过硬的交情，不会因为对方一己私怨的行为而迁怒，只是他心里难免不会有所遗憾。 　　短暂的感慨之中，徐潇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 　　“你们过来看。” 　　被那瞬间爆炸激发出变异体质的徐潇，环顾四周，在那些已经显得破烂的地面上，居然发现了密布成星星点点的莹蓝色能量团。 　　当她顺着那些跃动的红点仔细望去时，才发现水泥地面的龟裂不仅仅是人为混乱造成，而是被水泥土层下的一株株小型植物给顶破。 　　“让我看看。”丹尼掏出了一个专用的眼镜，仔细观察着地面的陌生植物。 　　很快，他站了起来。 　　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这些植物，有茎类、蕨类、孢子类等等，都是不应该会出现在这个纬度、这座城市的东西。但是它们出现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蒲魏有些激动，第一时间接过了话头：“大气，它们要试图改变大气！第一波的凶虫登陆，不仅仅是攻击人类，它们还清洗领地，带来海洋微生物里变异得到的变异植物种子，然后随着它们的登陆，种子在土地里生根发芽，肆无忌惮的蓬勃生长，直到它们产生可以影响附近大气的物质。” 　　他说着，指着天空那些总是挥散不去的雾气。 　　“我想它们的目地已经达到了。” 　　几名研究员面面相觑，好像是同时想到了可怕的东西。 　　郑兴皱了皱眉：“那么这些意味着什么？” 　　丹尼站了出来，用尽量平缓稳定的声音说：“当初地球还处于古生物时期，也有过类似的时代，你知道我们管那个时代叫什么吗？” 　　☆、第三十一章 车站之内 　　不明所以的几人都屏住了呼吸,听丹尼做进一步解释。 　　“巨虫时代。不是我们看见的多足巨虫那种较大的，而是真正的巨虫！试想一下，叮咬你的蚊子和苍鹰差不多大小，结网的蜘蛛比野猪的个头还要大。如果再加上凶虫们特有的变态防御的话……” 　　丹尼说到这里,竟然无法继续说出,人类就将像碎渣一样被它们践踏。 　　不过他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已经足够。 　　所有的人闻言，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智商更高的爬行生物，恐怕要上岸了。”最为沉默的兰晓松低声说道，“以这些植物的长势，过不了多久，这里会变成凶兽的丛林。”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徐潇并没有仔细去听,对于她而言，直觉比听来的判断更为可靠。因为极度饥饿而产生的暴躁感，在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冷静。 　　她能听见自己心在一阵阵的猛烈收缩，本能上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地面再次轻微的晃动了一次。 　　这一次徐潇没有感觉到附近有爆炸的能量光团出现。 　　这种震动，来源于东面的海岸线。 　　徐潇无法自控地从喉咙间发出警惕的低吼，一只、两只……无法计算数量的生物在逼近这座城市的同时，也激起了她身体剧烈的对抗情绪。 　　不同于凶虫那时的完全倨傲在上的冷然，这次出现的东西，至少是让她抗拒和警戒的。 　　“你没事吧？”丹尼发现了徐潇的僵硬。 　　从三分钟前，她就远离了众人，保持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弱得可怜。 　　“走……开。”徐潇艰难地开口，她死死地闭上双眼。 　　丹尼心里咯噔一声。 　　“我是不是该后退远一些，怪物女孩，你还认得我是谁吧？” 　　徐潇拳头一紧，猛地转身。 　　黑暗中，一双冰冷漠然的金色眸子，锁定了丹尼。 　　她的那双眼睛，就好像随着夜晚的降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丹尼吓得倒退两步，惊恐的叫声还在喉咙里，就被一双葱白如玉的纤细的手给拎起来，猛地扔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的同时，破空的枪声在夜空里回荡。 　　一只三四米长的多足巨虫，险险地擦过丹尼的身体，扑了个空。 　　它看起来情况并不怎么好，至少有一半的节肢处于脱落的状态，甲壳上的多道痕迹，可以看出它经历过怎样激烈的争斗。 　　郑兴扶起跌落在他脚边的丹尼，额角冷汗直冒：“凶虫没有全部撤离！” 　　距离众人当做掩体的中型巴士十多米处，还有三只多足巨虫正虎视眈眈地逐渐靠近。 　　郑兴压低了声音，对其他士兵叮嘱道：“等那姑娘归队再开火。” 　　如果不这样做，脉冲武器的攻击范围很容易误伤到徐潇。 　　他身旁的杨瑞蹙眉：“万一那些怪物发起攻击怎么办？” 　　“敌不动我不动。”郑兴死死盯着那些多足巨虫。 　　他的意思很简单，真的被凶虫攻击的话，即使误伤徐潇，也会开枪。为保住一个人让全部人陷入危险这种蠢事，他不可能去考虑。 　　丹尼看着徐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感激，听到郑兴的命令时，心里却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徐徐！快过来！”丹尼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嚷道。 　　平时他虽然看在杜墨生的份上，对徐潇的态度比较自然，插科打诨，好像无所不谈。但从内心深处，他是害怕她的。直到刚才那刻，从她把他抛离突袭而来的凶虫时，他才明白，这个怪物姑娘的内心，最难能可贵的是，还能保持那份人性善意。暗之极 　　徐潇听到丹尼的声音时，轻轻合上眼皮。 　　“它没有攻击我，放心。”她说道，然后背对着众人，一步步后退。 　　她的四肢有些沉重，自我理性对情绪的控制，就像一种无形的镣铐，成了一种束缚，压制着她的行动力。她的身体在和自我作对，身体越来越倾向于怪物的一方，暴戾和狂躁变成一种令她汗毛倒竖的畅快感。 　　但是她坚持着，必须控制住自己。 　　自从正视过多日前那场屠杀之后，每当徐潇合上眼皮睡觉，噩梦般的回忆便席卷而来，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她无助地看着自己手下的生命消失，然后身临地狱。 　　本来她认为放弃自己，是对那些死去的生命最好的赎罪。 　　可是周叔的话，让她牢记在心里。 　　有那种力量，为什么要浪费，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们？ 　　徐潇使劲咬破嘴唇，让血腥的痛感提醒自己，不能失控，她是有血性有判断的人，不是胡乱收割别人生命的刽子手。 　　“嘶——”多足巨虫冲着徐潇发出抗拒的嘶叫。 　　咻地，她睁开眼，紧盯着那只试图挑战她的多足巨虫。 　　在她金色的冰冷眸子注视下，来自于等级的强大威压感使得这只本来就受伤的虫子，生出了难得的恐惧。 　　凶虫的眼睛里迸射出不甘的红芒，发出一声声凄厉和不甘的嘶叫，竖起黑色的节肢身躯，用那残缺不全的节肢疯狂地扭动，好像在隔空狠抽什么东西一般。 　　它或许不敢靠近徐潇身边，但不代表饥饿的它们不想去攻击那些就在它们眼前晃动的食物们。 　　徐潇嘴唇微张，用极低极缓的嗓音说：“我能感觉到，你们可以明白我的意思，滚远点，否则我不介意撕碎你们、吃掉你们。” 　　那只凶虫仿佛人类一样，微微颤抖了一下。 　　它开始微微后退，可能动作太急，身体居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毕竟它现在只有部分节肢，处于肢体不全的状态。 　　“咦？”缩在众人包围圈里的蒲魏眨了眨眼睛，心有所思的注意着那只凶虫的动作。 　　徐潇则慢慢倒退着，最后站到了丹尼身边，沉默地微微垂首，调整着自己压抑情绪时的不平稳呼吸。 　　郑兴松了口气，至少在徐潇回来之前，凶虫没有进攻，他不用牺牲她。 　　可是现在缩在他们临时用汽车搭建的掩体内，可以支撑多久？附近又还有多少这种残留的凶虫？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和杜墨生汇合还有十八分钟。 　　这段时间内，至少要想办法把这几只落单的凶虫解决掉。 　　“郑队长？”旁边的研究员蒲魏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有话就说。”郑兴心里有些烦躁，口气不怎么好，“我又不是鬼子，别像汉奸一样小心翼翼，举什么手？” 　　“咳咳，”蒲魏点了点头，指着那只被徐潇吓退了一段距离的多足巨虫，“你看它肢体不全，一定是种群在这里的时候争斗造成的。” 　　“如果它们是只完好的凶虫，我们早被它们攻击了。”杨瑞白了这个研究员一眼。 　　“不，我的意思是，它的行动看起来很容易失去平衡。”蒲魏有些激动地挥舞他的手臂，“试想一下，如果你们用你们手里的武器给它造成跌倒的局面，然后我们再利用周围的汽油，灌入它的嘴里，最后点火，这样我们在没有大量引燃物质的情况下，也可以将它们烧起来。” 　　杨瑞蹙眉道：“等它们烧起来后更加发狂攻击我们？”逃婚王妃当盟主 　　郑兴沉吟片刻，摆了摆手：“他说得有道理，很有可行性。我们的确要考虑它们发狂后的冲击，但是我们周围多的是巴士，可以暂时躲避，就过去的资料看来，凶虫们虽然有极强的防御力，但是攻击能力并不高，能躲避起来坚持到它们死亡，就是我们的胜利。” 　　战术一旦敲定，众人心里顿时都明朗起来。 　　可就在这时，丹尼提出了疑问：“它们倒地后，谁去把汽油灌入它们嘴里？” 　　问题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倒地的凶虫不是被麻醉的凶虫，它们是具有极强反抗力以及攻击性的，谁靠近都是找死。 　　沉寂之中，响起了徐潇的声音。 　　“我去。”她说。 　　一直处于沉默中的研究员兰晓松抬眼，突然反对道：“她不能去。” 　　从凶虫出现开始，兰晓松就一直注意徐潇的行为。此时他深深地看着徐潇微垂的脑袋，他知道这个女孩身体的变化正在不断交替。她已经在刻意隐藏，可是脖颈附近时不时闪现出的鳞片，只要专门留意她，还是能发现。 　　郑兴倒奇怪了：“为什么？” 　　他其实对徐潇也有些疑问，比如徐潇这么个小姑娘，是怎么把体格还算健壮的丹尼徒手给扔出三米远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勇气，让她愿意站出来。而她做了这一切，还受到他人的否定。 　　“不能相信她。”兰晓松看着郑兴说道。 　　兰晓松被水岛升拉住了衣角，水岛升正冲着他摇头。 　　看着其他研究员的表情，他们都反对兰晓松的行为，兰晓松不由得沉默起来。 　　“希望你不是和我开玩笑，要知道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郑兴沉下了脸，他虽然也好奇，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研究。 　　兰晓松转向徐潇，伸出手指指着她：“她……她是……” 　　他艰难的刚说出几个字，就被丹尼上前一步打断。 　　丹尼告诉众人：“目前附近除了这几只，周围街道上没有其他凶虫。听好了，伙计们，最好先解决掉这几只麻烦，趁着这个时间离开，否则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有些什么东西再钻出来。” 　　他顺便对持枪的几人叮嘱道：“注意你们的脚下，凶虫里有种体型较细长的小型种类，可以从各种缝隙里钻出来，趁人不备的展开偷袭。” 　　他的话音，让本来就因为恐惧极度不舒服的木村仁手一抖。 　　木村仁有种赶紧逃命的冲动，在他的意识里，那种小型凶虫比起这种可见的大型凶虫更为恐怖。 　　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被扔在地上手电筒咕噜噜地在到处龟裂的地面上滑动，精神以及接近崩溃状态的研究员大叫着，推开身边的人，往车站售票厅跑去。 　　“回来！”郑兴喝道。 　　可是木村仁本来中文就不怎么好，现在也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已经惊恐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恐惧、慌乱，对他来说，周围的世界剩下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凌乱的心跳声。 　　他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只想躲起来，躲到没有怪物的角落里。 　　周围的多足巨虫没有行动。 　　木村仁心里闪过一抹惊喜和得意。 　　原来他是对的，其实只要逃命，那些缺少了四肢动作不怎么灵活的凶虫根本就追不上他啊！后面那群还傻傻僵持的，都是些笨蛋！ 　　可惜他的惊喜持续不了多久。 　　直到一股极强的酸性物质注入了他的血液，他长大了嘴，满脸茫然，僵直身体肌肉，只给了他最后埋头的机会。嚣妃，强个王爷玩 　　木村仁就这么看着一条不到50厘米肉柱物体潜伏在他的皮下，从他的小腿处钻入，快速往上身移动。 　　瞬间，他已经能感觉到五脏六腑被活生生绞碎的剧烈痛楚。 　　对了，资料里有标注过，多足巨虫出现的地方，往往伴随有软甲蚕。这种长度不足一米的小型凶虫，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就是它可以极快速的钻入人体，直到吸干人类的大脑。 　　他的意识只回忆了这样的信息。 　　到死，他连最后的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心里素质的差距，往往也决定了一个人生与死的距离。 　　木村仁自己选择了一条必死之路。 　　“看来我们必须冒险一试。”目睹木村仁的死状，郑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不解决掉多足巨虫，天知道它们还会引来多少那些恶心的软甲蚕。 　　“杨瑞，准备好了没有？”郑兴冲已经动手的杨瑞喊道。 　　“再给我一分钟，想借助汽油这种代替品需要时间。” 　　郑兴说着，转头看向徐潇：“你确定能完成？成功与否就在于你的行动。” 　　徐潇沉默不语。 　　四只多足巨虫对她来说，或许就是一瞬间解决的事情。 　　但是她不想在他们面前暴露太多，不到必要时候，她不会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而且现在，受到逐渐靠近的第二波怪物的影响，她的情绪状态非常不稳定，一旦展开杀戮，她不确定自己还是否能保持人类的理智。 　　答应过杜墨生要等他回来，徐潇不愿意他看见一个让人失望的她。 　　丹尼若有所思的看过来，突然走近，拍了拍她的肩头，对郑兴说道：“想想飞机上发生的事情，我认为你可以更多的信赖她一些，除了她以外，我想不到谁还能完成这事。” 　　郑兴沉吟片刻，不再啰嗦质疑。 　　不管成功与否，总得有人去试试，她自愿去，那是最好。 　　“你是在把我们往陷阱里带。”兰晓松盯着丹尼，低声说，“你难道不担心她和那些东西早就结为同伙？” 　　“哦？是吗？”丹尼看了一眼兰晓松，“我的确不担心。” 　　兰晓松之前表现出的沉默和冷静瞬间灰飞烟灭，他咬牙说道：“不，你不明白！他们已经变异了，已经不是人类，是怪物，会杀人的怪物，没人知道他们还是否会站在人类一边！” 　　丹尼眼底闪过一抹同情：“你女朋友的事情我很抱歉……” 　　“闭嘴！”兰晓松眼底沉淀着痛苦。 　　只一个晚上未见，他那聪明又体贴的女友，就怀上了孩子，而且还是怪物的野种。她在被那只可恶的怪物强|暴的时候，有没有尖叫着向他求助过，有没有对他没有出现而感到绝望。 　　“你要相信教授。”丹尼不忍再多说，低声叹道。 　　兰晓松最后咬了咬牙，还是待在了士兵们断后的队伍里。 　　“等我们的枪声结束，你必须在它们爬起来之前赶到，并且将手里的汽油倒进它们嘴里，再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来，哪一步失误，对你来说都是致命的，想清楚了，确定要去？”郑兴最后一次问徐潇。 　　“如果我失败了，你们怎么做？”徐潇的声音平静又低沉。 　　有那么瞬间，郑兴感到徐潇话语中力量，带着一种极傲的威压感向他袭来，简单的话语，居然有种让人忍不住屈服的魄力。 　　他抛开那种不可思议的情绪，郑重回答：“你失败了，就由第二个人再去尝试，当然，我们的火力攻击或许会让它们发怒并且更加接近我们。” 　　“不会再需要第二个人。”徐潇说。 　　☆、第三十二章 飞上天空 　　“注意了,这种新式武器射速很快,威力足够击穿它们下方的水泥地面。”杨瑞郑重地叮嘱,“我们的子弹不多，不要浪费,攻击计划部位。” 　　“准备。”郑兴抬起手臂，目光驻留在每个人身上片刻,突然喝道,“开火！” 　　最新的电磁脉冲武器首次发挥了它的实战作用。 　　在一阵快速疾射之后，车站内的空间里弥漫起大量的碎石粉尘。 　　凶虫们感觉到了正面火力的冲击,皆是嘶吼一声,往前冲来。 　　徐潇屈膝，手臂从前往后做好了随时冲刺的准备。 　　在听到第一只凶虫倒地的声响时，徐潇已经纵跃而起,飞速奔向倒地声响的位置。 　　“嘶——”多足巨虫挥舞着残缺的节肢，正努力支撑身体翻起来。 　　陡然，一只手按住了它的脑袋。 　　“张嘴。”徐潇弹开壶盖，手臂一挥把壶嘴塞进了凶虫咧开的嘴里。 　　刺鼻的汽油味道飘了出来。 　　凶虫挣扎着弹起尾部，狠狠地扫向徐潇的位置。 　　但徐潇已经抽身离开，以奇快的速度冲向第二只、第三只…… 　　一直握枪随时准备动手的郑兴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这种速度……太快了。 　　现在没时间思考，他举枪就射。 　　高温的子弹点燃了凶虫嘴角残留的汽油，高温的火焰从它们的内部轰然而起，怵心的嘶叫中，凶虫们发狂一般的冲向众人。 　　郑兴脸色一变：“进车里！” 　　众人不敢怠慢，按照之前的布置，分别跳入了几辆车门封闭的巴士车窗里。 　　求生激发出的潜能不得不说是非常巨大的，连蒲魏这种身材单薄的研究员，居然都可以在瞬间单手撑入车窗，一个挺身就蜷缩到车底板上。 　　与此同时，几只身上燃烧着的凶虫开始凶猛的扑上来，重重地敲打着车身外壳。 　　躲避中的众人都死死蜷缩着身体，尽量躲避在隔离物多的角落里。 　　渐渐的，凶虫的声音小了下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但他们身上本来就带着伤，急速的运动使他们不得不需要更多一段时间来恢复。在水岛升努力活动脖子和照顾自己脱臼的脚踝时，兰晓松则一直严密监视着徐潇的一举一动。 　　他注意到她太安静了，从进入那辆车之后，她的身体就呈现一种病态的颤抖。 　　不正常。 　　兰晓松心想。 　　和其他人松了口气不同，他此时只感觉到周围气氛越来越紧张和凝重，特别是远远注视着那个拱着身体半跪在地的女孩时。 　　徐潇单手撑着车底板，一只手异变出的爪子已经轻易插|入了那厚厚的钢铁之中。 　　比起防御力逆天，攻击力一般的凶虫来说，她极具攻击性的肢体优势极其明显。 　　难以置信的浑厚力量在她体内冲撞，充斥着她全身每一处细胞。 　　她能感觉到，从第二波怪物登陆开始，或许是处于一种神秘的感应，她的身体状态变得更加不稳定起来。 　　阴冷的杀意在她心中萦绕，那种寒彻骨髓的冷意，显出一种陌生而奇怪的亲近感，好像时刻在提醒她，那样的态度才是正确的生存方式。 　　“不准控制我！”徐潇拼上了全身的意志力，一头磕在底板上。 　　除了疼痛，半点伤口都没有，更别说有鲜血流出。 　　她粗重地喘|息着，清冽而低沉的男人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果然只会用笨办法。” 　　徐潇猛一回头，正好对上杜墨生平静包容的视线。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他的手，就放在她的眼前。 　　尽管她身上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但是她还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意图。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远离他，可是最终却像受到蛊惑一样，将露出尖锐指甲的手，迟疑、试探地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手臂的力量扶起她，将她揽在他身边。凤临天下女帝冲天 　　徐潇站直身体时，个子也只到他肩膀处，现在斜着依靠，脸颊就正好贴在他心脏的位置。之前嗅到的清新的味道，又再次钻入了鼻中，比起上次感觉到的舒服，这次居然让她有些着迷。 　　“还算听话。”杜墨生说。他抬起手伸向她的脸颊，又在接触到她之前停了下来，往前插|入她柔顺的发丝里，轻轻抚摸。 　　徐潇眸子一缩，突然抬头，伸展的指甲咻地陷入了杜墨生的掌心。 　　杜墨生眉头轻蹙。 　　她还真是每次都不会留情的。 　　不过，他一低头，看着她那双冰冷而危险的金色眸子，是宇宙中少有的美丽与危险并存的糅合体，这让他有些着迷到舒展开紧绷的神经。 　　痛是有一点，但他唇边倒是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不满意？”杜墨生侧眸看着她，眉头上挑，“咬人之后又用爪子，你是猫吗？” 　　徐潇张了张嘴，身体有些僵滞，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她不喜欢被当作宠物对待的感觉。 　　“好了，小猫，跟我来。”杜墨生说。 　　他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车外带。 　　徐潇的声音极低：“去哪？” 　　“我思考了一下，认为把你丢在这里并不明智，我想我可以带你一起，因为我需要有人帮忙。” 　　“我？”徐潇的手紧了紧，身体还有些不能自控。 　　杜墨生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口气冷了下来：“是的，你。或者你打算一直就这样屈服于那些低级原始的无聊感觉？” 　　他看见她伸手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少女失落的表情凝在脸上，看起来孤单又无助。 　　真是麻烦。 　　杜墨生心想。 　　他没等徐潇回答，双手往她身后一探，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现在不是你的思考时间。”他说。 　　徐潇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从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化为丝丝暖流，舒展到她全身，甚至在瞬间压制了心里那份蠢蠢欲动的冰冷杀意。处于变化中的身体，温度更高了，好像全部温度都集中到脸颊，让她的脸都失去了知觉。 　　她偷偷地瞥了眼他神色淡然的脸。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好像他的行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实际上他并非表现出的清冷疏离，也不是那么讨厌和人肢体接触吧？徐潇心想。 　　因为他又抱她了。 　　“乱动什么？”他感觉到她开始挣扎，微微垂眸问。 　　“放开我。”徐潇说，“我不虚弱也没受伤，能自己走。” 　　杜墨生的表情淡淡的：“我是无偿服务，还有什么不满意？” 　　徐潇：“……” 　　她忘记和他的思考回路从来跟她不在一个平面。 　　好吧，他的怀抱并不讨厌，事实上，她其实很享受被他身上的味道包裹时的感觉。 　　那种安心与平静，会让她远离情绪里的暴戾和烦躁。 　　徐潇轻声说道：“我想我可以战胜自己。” 　　她还是回答了刚才他的问题。 　　杜墨生的眼里凝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声音则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说太多没用，我只看结果。” 　　徐潇内敛沉静的点了点头，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情绪。 　　杜墨生轻声叹了句：“不过是只小猫。” 　　徐潇：“唔？” 　　杜墨生：“你肚子发出的声音，饿了？” 　　“……嗯。” 　　杜墨生：“成长期的变异需要更多的能量，帮我办完事，我找东西喂你。”天下卿歌 　　徐潇默默地移开视线，决定不再和他讨论所谓人和宠物的区别了。 　　只是待他们离开车站时，徐潇还是跟他搭话了。 　　因为她发现，其他人好像从未注意到他俩离开一样。 　　徐潇：“他们看不见我们？” 　　杜墨生一副不足为奇的表情，淡淡说道：“SEP场，简单的过滤感知器，干扰人的感知，他们只能看见我让他们看见的东西。” 　　徐潇心头微动：“就因为你不好意思让他们看见你抱着我？” 　　杜墨生脚步一顿。 　　他的声音凉凉的：“又不是第一次，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哦。” 　　杜墨生扫了徐潇一眼：“和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未到，在此之前，不用见面。” 　　深州市的技术开发区较多，工厂林立。他们迫降的区域附近，除了百货公司所在的楼房，再没有更高的建筑。 　　杜墨生放下徐潇，看着她：“听好了，我们时间不多，我不会跟你做多余的解释。” 　　徐潇深吸口气，睁开恢复平静的眼睛：“好。我需要做什么？” 　　“等你亲眼看见之后就明白。” 　　二十多层的楼梯，对徐潇来说并不是难事。 　　当她站在一堆乱七八糟堆在楼顶的金属零件附近时，她满眼疑惑地看向杜墨生：“抱歉，我想我还是不明白。” 　　杜墨生向她伸出手：“站过来，试着抓住这根绳索。” 　　徐潇握住了那根绳索。 　　这是一根手腕粗的，像是用各种软金属材料焊接在一起的钢索，看起来衔接部分有些粗糙，到处都是各种细小的钢丝翘起的痕迹。 　　“看起来很粗糙？”身边传来杜墨生的声音。 　　徐潇点头。 　　杜墨生仰头望着密布云雾、黯淡无光的天空，手里还在摆弄一台平板电脑。他淡淡地说：“时间匆忙，先就这样用。” 　　“可是，这个要怎么用？”徐潇还是一头雾水。 　　“你，抓住这头，牢牢的抓紧，”杜墨生指着那钢索说道，“而我拉住它的底端，在我给你做手势的时候，你要负责将我往上拉，或者往下放。” 　　徐潇往天台边探出头，看着下方破败的街道：“我们才上来你又要下去？” 　　“不，”杜墨生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他抬手指着天空：“是要上去。” 　　他话音刚落，徐潇就感觉到自己的脚缓缓地离开了地面。 　　周围的金属零件开始发出咯吱的奇怪噪音。 　　一些零散的灯光亮了起来，她依稀辨认出发光的似乎是一台奥迪车的尾灯？ 　　千万不要告诉她，他是拆了一大堆的汽车得来的这些零件。 　　“准备好了？”杜墨生突然问。 　　徐潇转头，刚好对上他眸色内敛的眼，那种眼神很熟悉，和实验室内他一样，刻板、严肃并且谨慎。 　　她的神经也高度绷紧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从头到脚倒置过来。 　　原本散在地面的钢索，飘悠悠的变直。 　　徐潇手腕一转，将钢索套在了自己手腕上，缠了好几圈。 　　即使如此，她仍旧感觉到手在不断往下滑，脚底传来的吸力实在太过巨大，连天空密布的那些云雾都在逐渐散开，扩展出一个通向天空的洞口。楼顶上无数缺少固定的细碎物，飞速的从她身边飘过。 　　发生这一切不过数秒，徐潇就已经感觉到呼吸的艰难。 　　就在这时，杜墨生极快语速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过：“临时做的反重力装置，接下来不稳定的力场和气压会让你有些不舒服，先忍耐，给我五分钟时间。” 　　她循声看去，正好看见杜墨生单手拉着钢索从她身边飘过。 　　如他所言的一样，他往更高的天空飘去，直到他和她之间的钢索绷紧。暗少很暧昧，老婆没有罪 　　这种完全违背常识认知的现象，让徐潇惊异的同时，也感到新奇不已。 　　每个人小时候都曾有过上天飞翔的梦，空中自由的鸟儿是无数人的向往。 　　徐潇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像这样，从地面出发，飘到天空。她有种想要大声叫出来的感觉。 　　钢索突然传来颤动。 　　她往脚下看去，杜墨生抬手给她一个约定好的手势。 　　把他往回拉。 　　徐潇收回思绪，手臂发力，将钢索缓缓往回拉。 　　杜墨生眼睛盯着手里正在变幻数据的平板电脑，手势一变，让徐潇停下。 　　通讯信号开始出现，虽然不稳定，但胜过没有。 　　他第一时间接通了后方杜家的联系方式。 　　然而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那边并没有任何人接听。 　　连接常用的军用卫星，也遭到了限制。 　　杜墨生沉默起来。 　　有人关闭了他过去的权限，而他除了知晓常用的途径外，对这颗星球的其他通讯网络几乎没有涉及。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手指一滑，准备关闭电脑。 　　“三级警告，您位于五等星球环境，启用高阶星球文明物质，将受到联盟询查。” 　　只是一个念头，他手指里的判定装置已经发出了警示的讯息。 　　杜墨生的手停在了半空。 　　只能用地球上的物质做工具啊…… 　　而徐潇受到的压力却逐渐增大。 　　她不仅要面对手下钢索的强大拉力，特别还要对抗混乱变化的气压，稀薄的空气逼迫得她不得不大口喘息。 　　而这一切都不是最要紧的，她距离楼顶最近，已经清晰看见那堆被固定在楼顶的零件开始有散架的迹象。 　　杜墨生说过，那些都是临时用的东西。 　　所以想来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杜教授！”徐潇冲下方喊道，“还要多久？” 　　杜墨生抬眼，对上徐潇那双焦急的眸子。她正俯身看着他，白皙的脸庞上双颊不正常地泛红，大口大口艰难呼吸的动作，执拗而坚持，只为了维持两人之间的联系。 　　他看见了她的艰难，问道：“支持不住了？” 　　但徐潇很乖巧地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了个笑容：“我没问题，就是担心下面的东西是不是够结实。” 　　真是个拼命的傻姑娘。 　　杜墨生心里顿时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似乎在他还年幼的时候，难得见面的亲人也给过他这种感觉，他把它叫做“付出带来的温暖”。 　　不能再耗费时间。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眉头微蹙，即刻埋头略微沉思。 　　很快，他放弃了原本的通讯讯号。 　　对着徐潇做了个手势后，杜墨生被徐潇往更高的天空放了上去。 　　“搜索最强信号。”杜墨生说。 　　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发生改变，显示出了一条条陌生波段。 　　杜墨生手指一动，选定了其中一条。 　　“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问。 　　通讯那头显然有点疑惑：“你是？不，你……你怎么可能主动呼叫我，我这可是单向的……” 　　杜墨生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低沉的嗓音醇厚漠然：“听好了，不管你是谁，我需要你对我现在的信号立即定位，再回传一份带有定位点的深州市电子地图。” 　　讯号那头沉默起来。 　　突然，响起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难道……难道你是杜教授，你一定是杜教授对不对？天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第三十三章 二次变异 　　8月7日,下午四点，D计划训练营。 　　争吵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再重申一遍,如果杜墨生没有生还的消息,我将撤离这个计划,哪怕是全球科技资源共享！”奥尔巴赫博士的声音从没有这样愤怒和失望过。 　　“博士，请保持冷静,这是关乎人类发展存亡的大事，我们必须从宏观大局着眼，以战略的角度来郑重对待。” 　　奥尔巴赫博士深吸口气,问：“不，王将军，你没弄懂我的意思,你们认为他只是我的学生，只是一个计划组里无关紧要的年轻人，对吗？” 　　王司令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奥尔巴赫博士，我希望我们能保持目前良好的关系，所以也希望你能如实对我们说清楚情况。” 　　“好吧，那我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还把希望留在我的研究上的话，就请找回杜墨生，这是我最后的、正式的请求。”说完这句话后，奥尔巴赫博士就挂断了通讯。 　　“这个外国佬，说了等于没说，他到底什么意思？”一旁的军人有些不满。 　　王司令想得比较深远，他摆了摆手：“安排专机，我要马上回临时首都。” 　　有些话不是说了等于没说，而是有足够的原因不能透露真相。但是点到为止，知道他们交谈中的人物的重要性就已经足够。 　　营帐外，一群学员们正趴在边缘，悄悄的关注这边的情况。 　　胖子梁磊转头看向身边的徐元：“听说是杜教授出事了。” 　　徐元眉头蹙起：“消息可靠？” 　　“我在网络上看见新闻了，飞机在深州市失事，现在救援小组还没能出发呢，那边都是凶虫占据地，没人敢过去。” 　　徐元想起夜色里那个男人清冷倨傲的脸，只觉得心里闷着一口恶气，不由得轻哼了声：“他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梁磊的强烈好奇心被点燃：“哦？你知道什么j□j？” 　　徐元看了他一眼：“有句古话说得好。” 　　“什么？”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在徐元心里，觉得杜墨生会那么轻易死去，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梁磊瞥了瞥嘴：“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徐元也没跟他争辩，直接转身就走。 　　梁磊长大了嘴，十分惊讶：“哎？你不看看情况，就这么回去了？” 　　“我的处罚任务还没做完，没时间和你们耽搁。”徐元头也不回的说道。 　　梁磊眼睛一转，心想，也对，在这里反正偷听不到有用的消息，不如先回去，或许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哎，许愿包，等等我——” 　　徐元站定，眼神冷得渗人：“我说过，不准这么叫我！” 　　“你不是微博账号叫许愿包嘛，怎么，敢放在网上就不敢被人叫了？”梁磊笑嘻嘻地躲过了徐元的拳头，往自己的营帐小跑回去。 　　开玩笑，他才不要被那个变态的小子拳头砸中，还别说，真心的疼啊！ 　　梁磊爬进自己床铺里，翻开被子把最新拼接出的一台仪器拿了出来。这是他制作的第五台仪器了，之前的全部都被没收，可是让他心疼了好久。 　　按照之前设定的程序，他开始将讯号锁定在深州市附近。那里是网络上说的，杜墨生乘坐的飞机信号消失的区域。 　　说不定还能发现黑匣子信号什么的，梁磊心想。 　　若是找到杜墨生，徐元大概就能开始接受真正的训练了。在梁胖子心里，徐元那么好的天赋，不利用起来简直是人类的损失。 　　本来是梁磊发出的寻找信号，可没想到，却突然接收到一个断断续续的古怪讯号。 　　“能听到我说话吗？”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清冷的醇厚男声。 　　梁磊对于这突然到访的古怪讯号，显然很是意外，他有点疑惑地问道：“你是？不，你……你怎么可能主动呼叫我，我这可是单向的……” 　　对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听好了，不管你是谁，我需要你对我现在的信号立即定位，再回传一份带有定位点的深州市电子地图。”穿越之带着儿子奔小康 　　梁磊眨了眨眼。 　　深州市啊！那个被凶虫盘踞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生存？ 　　而且他还被这个人找上了。 　　等等，目前如果还有人可以在深州市生存，那么那个人难道是…… 　　梁磊一把紧紧抓住话筒，激动地道：“难道……难道你是杜教授，你一定是杜教授对不对？天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杜墨生有些意外对方的反应。 　　他略微沉默后，冷静地说道：“东西先给我传来。” 　　“哦，好。”梁磊一边操作一边问道，“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我的天，信号差成这样，也亏你能正常的和我通话。” 　　电子地图开始下载。 　　速度很慢，这不奇怪，毕竟这是杜墨生通过简易方式强行传达出这个区域的链接讯号，本身就极不稳定。 　　杜墨生已经开始能看见电子地图上显示出的，他们所处位置的周边区域。 　　就在这时，徐潇的声音传了过来。 　　与以往她的声音不同，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它们出现了。”她说。 　　从空中的高度远眺海的方向，能听到来自远处空中黑点的响动，空气都震动起来。仿佛是一架架高速飞行的战斗机，排列成一队集中飞过。 　　也许是错觉，徐潇竟然能感受到那个方向而来的强烈敌意。 　　那是一种对等级的挑衅。 　　也是一种对自我实力的示威。 　　徐潇的身体也躁动起来。 　　“空中来的东西最麻烦。”杜墨生侧眸盯着远方的天空，拉了拉和徐潇联系的钢索，“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天边的黑影已经能大约看清楚形态，再留在这里，会直接和它们撞上。 　　徐潇听见了杜墨生的话。 　　她也看见了杜墨生做的手势。 　　可是她紧握钢索的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根本无力控制，身体已经明显听得到噼里啪啦的声响，急速的心跳，仿佛心脏就要从嗓子眼窜出来。 　　好痛。 　　徐潇死死地咬住嘴唇。 　　不行，她不能松手，必须把他先拉回去。 　　那么高的距离，他要是摔下来，一定会死的。 　　他不能死，要好好活着，她可以帮他…… 　　手腕一点点地改变弧度，徐潇用肢体绷紧的最后一丝力量，将杜墨生缓缓地往楼顶上带。 　　在她耳边响起的振翅声，是挑衅而又饥饿的喧嚣，还夹杂着一些她明明听不懂却可以明白意思的嘶叫。 　　它们在跟她交谈。 　　相隔数百公里的，直接锁定气息的交谈。 　　如果说在宁州市身体发生变异的初期，她听到的那些细小的声音如同雨点落地的话，现在的声音就像雷电轰鸣，并且夹杂着锋利金属摩擦的嗡鸣声。 　　不，她讨厌那种声音，她不想听它们在说什么！ 　　可是它们的意念仿佛还是直接逼入了她的脑海。那是最简单的意志。 　　杀，杀，杀！ 　　徐潇的手停在了半空。 　　杜墨生只感觉到身形一滞，抬头望去，只见徐潇的视线死死盯住远方天空中快速接近的黑点，好像透过那些东西在找寻什么。苍白而清秀的脸上，剩下木然而僵滞的眼神，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精美人偶。 　　他眉头微蹙。 　　手臂轻轻扬起，他放弃了接收还没完全显示的地图，直接关掉了通讯，并且准备就在这个高度关闭反重力装置。皇攻侍卫受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那双澈亮如清泉的金色眸子里，一滴滴的眼泪滑落下来。 　　痛苦、迷茫。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自己脸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杜教授。”她叫着他，声音极轻。 　　“我好痛……” 　　徐潇腰背处的衣衫，一点点隆起，撑开。 　　一声破响，随着飞溅鲜血而出来的，还有一条银白色的细长骨质尾巴，尾巴有一米来长，灵活有力，尖端是一些不断波动的金色能量光团，细小如拳头。 　　她仰起头，发出那种陌生的不属于人类的音频声波。 　　那些飞在空中的，已经近可看见形态的怪物们，仿佛得到了指令一样，全部集中到了楼顶附近的天空。 　　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巨大复眼，杜墨生连半点目光都吝啬给它们。 　　他的视线完全被徐潇吸引，那双颜色略淡的琥珀色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怜惜。 　　突然，他感觉到停滞在空中的身体又开始往楼顶移动。 　　杜墨生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定眼看去，徐潇的双眼迷离无神，就像蒙上了轻纱的明珠。 　　然而面对周围越来越靠近的飞行凶虫，她的手又开始机械地做着往上提拉的动作。 　　她的声音极低极轻，却在不断的重复。 　　“你不会有事的，我帮你。” 　　“我答应过你，我一定可以做到，我不会失约的。” 　　随着自己和楼顶的距离一点点拉近，杜墨生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然后被一种灼热、柔软的温度包裹。 　　“笨猫。”他低声骂了句。 　　他才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迎着正面而来的一张露出尖牙的巨大上颚，杜墨生的目光冷峻而锐利，他薄唇轻启，单手抬起，念出一道属于他们星球的声控密码。 　　楼顶处那些散乱的零件，飘出缕缕白烟，轰然一声炸开。 　　—————————————————— 　　训练基地的营帐内。 　　梁磊刚把徐元叫到面前：“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个让你震惊的消息，听好了，我想你一定会感到惊讶。” 　　徐元额角还挂着热汗，他冷冷地瞥了梁磊一眼：“说。” 　　“是这样的，我刚刚链接到一个讯号，不出意外，说不定是杜教授的……” 　　梁磊话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就被徐元一把抢了过去。 　　“你不是有讨厌他吗？这么着急干嘛？”梁磊叫嚷道。 　　徐元：“讨厌？他对我有恩。” 　　“那你还说他是祸害……” 　　“就算有恩，他也是个祸害。”徐元的目光锐利而清澈，“不过我现在最想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他说完，突然沉默起来。 　　梁磊探过头：“怎么了？” 　　徐元把东西还给他：“没有你说的任何讯号。” 　　“怎么可能，我刚刚还跟他通了话，他说‘东西先给我传来’，这是找我要深州市的电子地图呢，而且还要有定位信号的，你不知道给那种断断续续的讯号定位有多难……” 　　徐元：“像他说话的口气。” 　　梁磊嘴巴一撇：“那你还不相信我，我刚刚正在给他传电子地图呢。” 　　“我没有不相信你，”徐元看着梁磊问，“你的电子地图传完了？” 　　“没有，不是正在进行吗？”7日逃妻：总裁狼性来袭 　　徐元冷静地看着他，问：“连地图都没有下载完就断了联系，说明什么？” 　　梁磊料所当然的回答：“说明讯号不好啊。” 　　“说明他那边出事了。”徐元摇了摇头。 　　他简单分析道：“首先杜教授能直接联系到你，说明他有可行性办法，那么他肯定考虑过讯号会否中断的问题。既然让你传数据，那么在数据传完之前讯号绝对不会中断。但是，事实上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和他的联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那边出了问题，必须强行中断讯号。” 　　梁磊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他还活着，就已经安全。” 　　徐元说：“你今早跟我说，第二波怪物登陆了，深州市这种临海城市，难道会幸免？” 　　“那……那我们怎么办？” 　　徐元想了想，说道：“想办法把杜教授在深州市的位置发出去，让更多的人看见。” 　　“好。” 　　徐元突然拍了拍梁磊的肩头：“帮我找到他，靠你了！” 　　“没问题，包在兄弟身上！” 　　杜墨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徐元心想。是的，他还要靠杜墨生回来，以便可以早日离开这个地方。 　　对徐元来说，已经有了姐姐的消息，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能去找徐潇回来了。 　　他一定会再回到宁州市内去的，以这条微不足道的生命起誓。 　　———————————— 　　徐潇被刺鼻的灰尘和铁锈呛到，意识恢复几分清明时，人已经在楼顶着地。 　　“杜教授？” 　　她一转身，就听见嘶地一声，一对巨大的透明翅膀擦着她的耳边扇开。 　　在她跟前，有一个硕大的虫子脑袋，直径接近两米。 　　绿褐色的复眼，顶着斑点的前额，布满鲜黄花纹的上下颚正在一开一合。上颚边缘的那些尖牙，状如锯齿，可以想象一旦被咬中，会被扯下多少肌肉。 　　不仅仅这一只，在她的眼角余光里，侧面还有两只、三只…… 　　徐潇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身后传来的异常重量，让她保持不了平衡地跌在地上。 　　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和手一样有明显知觉感应的尾巴高高扬起来。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多出来的东西，可就是如同身体本来就存在的一部分，敏感而灵活。 　　“嘶——” 　　旁边的巨大虫子们，同时扬起了脑袋，盯住徐潇尾巴尖端那抹金色能量光团，皆发出了贪婪而饥饿的嘶叫，它们那细长的肚腹弯起了攻击的形状。 　　徐潇根本没有多余的考虑时间，看准一只凶虫，一米来长的尾巴快速刺出。 　　以它们那种庞大的体型，最好就是瞬击它们的头颅，就算不能准确的杀死它们，也必须破坏它们的感应视觉器官。 　　速战速决。 　　徐潇比自己想象中动作更为灵活。 　　被能量团包裹的骨质尾巴，速度快得惊人，甚至超过了那些试图围攻她的凶虫的认知。空中好像荡起了一圈圈金色的光影，等到徐潇将尾巴高高扬起不动的时候，周围五只巨大头颅，细长身躯的有翅膀的凶虫，统一倒地，头颅尽碎，庞大的身躯砸在地面，引起楼顶微微的颤动。 　　徐潇在快速的呼吸之间，全身充盈着无比畅快的感觉。 　　以及…… 　　更为饥饿的空虚。 　　她双拳捏紧，忍住不去看那些散发着诱人气味的凶虫躯体，准备开始在四周寻找杜墨生的踪迹时，“嘶——”又是一声、两声的嘶叫，不约而同地响起来。 　　徐潇才发现，在她周围，还有一层又一层这样的怪物。 　　它们无一不是形如蜻蜓，只是体型大了成千上百倍。五米多长的透明翅膀统一振动起来的时候，在这不算宽阔的楼顶仿佛架起了无数台功率强大的鼓风机。 　　☆、第三十四章 进食方式 　　徐潇的目光沉了下来。 　　她没有退路,只能扬起控制还不纯熟的尾巴，抢先一步发动攻击。 　　所过之处,一片片凶虫哀鸣四起,那些还未能振翅重新飞向空中的巨大虫子,被那条细小的尾巴逐一精准地击穿。 　　只有一击，它们不管从哪个方向而来,倒在地上就是瞬间的事情。 　　徐潇开始杀红了眼。 　　她全身心在享受这种畅快淋漓的杀戮。 　　等到四周陷入一片寂静之时,她回首看去，身后尽是尸山血海。巨大蜻蜓的尸首堆成了一片，她站在它们之中,完全微不足道，却是最致命的。 　　直到一只巨型蜻蜓的粗|壮尾部被推开，高挑、清俊的男人迈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她正面对上那个男人，凝视着他。 　　他的个子高挑，散发着有些让她着迷的熟悉味道。她微微偏了偏脑袋，从上至下打量他。 　　她能感觉到他眸光流转，神色淡然，却同样在深深地凝视着她。 　　而他就那么看着她，走向她，在他修长的手指接触到她脸颊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的尾巴“嗖”地高高地竖了起来。 　　尾巴尖端的能量团，示威性地逼近了他的咽喉。 　　但是没有下杀手。 　　只因为他看起来太过熟悉。 　　对了，他叫杜……杜什么？ 　　“又不认得我了？”他的声音平静、耐心，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他的手轻轻地触及她的脸颊，然后是耳尖，直到插|入她的发丝中。突然，他手臂一扣，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这转眼不认识人的习惯，是脑子反应还不如身体快吗？” 　　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男人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让徐潇变得异常安静，虽然他的话有些让人不悦。 　　徐潇不觉得自己是个脑筋反应快的女孩，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聪明。 　　所以在母亲才去世那一年，有些比较“慈祥”的亲人长辈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诫她，要学会看亲戚们的脸色，懂得忍让，人乖一点，别人才会愿意多照顾她这个拖油瓶一阵子。 　　可最后她还是没做到。 　　只要是涉及钱的问题，前一刻还微笑面对的亲人，下一刻就可以将这份笑意凝固冷却。 　　你爸都不管你了，我们已经是在尽心尽力了，不该拿这些吗？ 　　失去部分母亲留下的东西之后，徐潇才在逐渐的失望中，慢慢学会变得独立起来，学会扬起头说不，学会义正言辞的对不合理的要求拒绝，哪怕她会因为和他们撕破脸而失去家庭港湾的庇护。 　　她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只是这一切都是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后，才逐渐懂得。如果她反应快够聪明，或者乖巧的听从别人的建议，是不是生活质量会变得有所不同。 　　关于这点，徐潇现在已经没有太在意，对她来说，独立、自强才是未来生活最大的依仗。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像现在，紧紧地依偎着某人，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他的手里。 　　这样做的对象，只有过一个人。 　　那个在她最黑暗无助、感到害怕的时候，牵起她的手，传递给她仅属于他的温暖的男人。 　　“杜教授？”她开口，声音暗哑低涩。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缓缓放低的尾巴，语气生硬：“很庆幸你还保留了语言沟通能力。” 　　徐潇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她微微垂下目光：“对，我很庆幸。” 　　她又是那样，稍微恢复理性，就开始将全身的情绪收敛控制，强制性的忍耐。 　　只有刻意关注她的人，才能注意到她呼吸的压抑和身体不寻常的颤抖。 　　杜墨生目光微敛，沉默起来。 　　半晌，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对我很没信心？” 唯爱双子公主 　　徐潇不明白。 　　“你在面临危机的时候，身体强制性二次变异，若是不能保持你自己清楚的意识，就干脆跟随你的本能走。刚才算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还顾我做什么？如果当时因为精神分散的缘故造成任何偏差，你就等着变成只靠本能存活的空壳吧。” 　　徐潇闻言仰起头，对上他俯头冷冽的目光，他的话和寒气逼人的表情都在显示他极度不悦，可是她好像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抱歉，我不记得……” 　　“你现在本来也算不上人类，忘记任何人和事都很正常。”杜墨生有些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徐潇心头一紧，有些闷胀。 　　其他人说这种话，带给徐潇的刺痛感，好像远远不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 　　她微微偏开略带寂寞的视线，却突然被他捏住了下巴，强迫她仰视着他。 　　杜墨生的目光滑过她的脸庞，她怔怔的看着他。 　　“但是……”他冷着脸，缓缓地松开手，说，“就算忘记整个世界，也不准再忘记我。” 　　徐潇足足愣了几秒，然后眼睛眨了眨：“……你因为这个原因在生气？” 　　杜墨生的俊眉微扬，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没那闲功夫为别人的愚蠢而发怒。” 　　可你却有闲功夫聊天。徐潇心想。 　　就在同一瞬间，徐潇的腿有些发软，她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叫了起来，咕噜噜的声音，持续了好几秒。 　　她抓住了杜墨生的手腕，抓得很紧，松弛下来的尾巴又绷紧，高高地竖在她身后。 　　尾巴的尖端在一群虫子尸体上方轻轻晃动。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那就是你最原始的欲|望，有什么好抗拒的？”杜墨生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存活是每个生命最基本的底线。”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触上她脸颊的手指动作却柔软而温和，淡然的目光好像可以看透一切。 　　徐潇有点失神地沉浸在他的目光里，忘记了躲开那种暧昧亲昵的接触，直到他对她说。 　　“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被金色能量光团包裹的尾巴，迟疑中突然狠狠的插入了巨大蜻蜓们的尸体中。 　　又狠又准。 　　徐潇眯起了眼睛，有种远远不断的充盈感在她四肢扩散。 　　仅仅三秒，五六米长身体的巨大蜻蜓状的肚腹就瘪下去，剩下一层黑色坚实的外壳。 　　然后是下一只。 　　杜墨生的视线往楼下飘去。 　　“和他们的约定时间，还有六分钟。”即使不看手表，他对时间的把握也极其准确。 　　听到他的声音，徐潇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变得平静，是饕餮大餐过后的满足。 　　被她吸引过来并杀死的巨大蜻蜓大约有二十来只，短短的时间内，十七八只的虫子躯体都只剩下了干瘪的空壳。 　　徐潇在满足的同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的难过。 　　她最终还是开始依靠非人类的生存方式来延续生命了。 　　“人吃动物、植物，各种有生命的个体，而那些个体也不断吞噬其他生命，进食从本质上没有区别，最多就是形式的不同。”杜墨生问，“你打算一直站在这里对一些空壳忏悔？” 　　徐潇闭上双眼，屏住呼吸。 　　一口浊气出来，她终于能心平气和的感觉很好。 　　“谢谢。”她轻轻地说。再多的言语都是废话，万种情绪只能化作这两个字。 　　或许是因为太舒服，她脑袋微微往后仰起，双肩后扩，舒展身体。 　　杜墨生的视线莫名的被她的动作吸引，俯头看去，他能看见她秀气挺翘的鼻子，红润的唇。那光滑的脖颈和微微凸起的锁骨，勾出一条性|感迷人的曲线。两人本就靠的极近，气息和热度免不了暧昧纠缠。[机甲]上校，你是要豢养我吗？ 　　他喉咙有些干，略微移开视线，轻哼一声：“喂不饱的笨猫。” 　　“我们现在下去？”徐潇看着他突然转身而去的背影问。 　　杜墨生在那些凶虫空壳边站定，伸手抚了上去。 　　“翅痣黑褐色，基节有赤褐色长毛，腹节中央有鲜黄色带。”他细细查看着这些从天而坠的虫子，点头说道：“果然是巨蜻蜓，好在它们速度不快，这些是负责探路的前哨侦查兵。如果等到翼龙类的成长完成，人类就只能做好蹲防空洞的准备了。” 　　徐潇：“新闻里说的有可能出现恐龙是真的？” 　　杜墨生淡淡地道：“连你这种稀有形态都出现，恐龙也不算什么。” 　　“你知道我变成了什么？”徐潇眸子一紧。 　　“大概能猜到，特别是你的尾巴出现后，”杜墨生忽然转身，低头看着她，“和你其他部位的变化不同，尾巴的变化已经完整且定向，你收不回去了。” 　　徐潇背在身后扯尾巴的双手，轻轻地垂了下来。 　　杜墨生低笑了声。 　　“小猫才最爱玩自己的尾巴。” 　　徐潇瞪了他一眼。 　　“有时间瞪我，不如学会利用它，我们现在还身处前后都是怪物的死城。” 　　“你需要我给你们杀出一条路？” 　　杜墨生眉头一挑：“影视看多了吗？” 　　“什么意思？” 　　他发出一声冷哼：“无聊的个人英雄主义。” 　　徐潇：“我的英雄主义至少帮你解决了周围这些大家伙。” 　　杜墨生笑了：“解决？”他一脚踏在已经爆炸成碎片的金属零件上，目光倨傲。 　　“在我引爆这个临时反重力装置的时候，就调整了它的部分功能，改变周围部分空气构成，让那些动作本就迟缓的巨蜻蜓失去行动力。如果没有你的主动攻击，我想就算它们叫破嗓子，也没能力抓住任何试图从它们眼皮底下溜走的人。” 　　也就是从他看见它们开始，就没打算过和它们正面起冲突。 　　徐潇微愣。 　　人总是在获得一定实力的时候，便开始认为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存在，一举一动都具有决定性的作用。而事实上，现实更加残酷。哪怕是获得强大力量的人，也还只是一颗星球上的微不足道的生命而已。 　　她不是在帮忙，而是差点又因为沉醉于杀戮的痛快而迷失自己。 　　“是这样吗？”徐潇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所以我杀了它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对吧？” 　　突然，杜墨生的手轻轻地拍在了她的脑袋上。 　　他盯着她有些失神难过的脸，语气放缓：“杀了就杀了，有必要想什么意义？” 　　徐潇：“我以为能帮你，结果差点害了你。我太心急了，应该等你出现。” 　　杜墨生淡淡地说：“本来也是为了喂饱你，等我结果也一样。” 　　徐潇一怔：“只是为了喂饱我？” 　　杜墨生看着她双手交叠抓紧衣角的动作，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充满疑惑和少许的期盼，他唇角微微弯起，轻哼道：“看在你刚才拼命帮我的份上，就算你还有其他需求，我也照样满足。” 　　徐潇在心里将他的话转了一圈，微微摇头。 　　“杜教授，我是自愿帮你，这些不算什么。” 　　杜墨生的目光沉了下来：“我留下你，需要你，不是让你为我去杀出尸山血海，而是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这是徐潇第一次听到他的意图，她有些不确信，然而对上他内敛深沉的眼神，她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有一些暖暖的东西从她心头满溢而出。 　　徐潇嘴角带起一丝苦笑，声音艰涩：“我以为我的作用，就是利用现在身体的优势，杀死它们。” 　　杜墨生极为不屑地说：“说话不经大脑，成千上万的凶虫你杀得了多少？杯水车薪的帮助，不如不要。”重生之尽在掌握 　　徐潇盯着他，问：“那现在我该怎么做？” 　　“别问我，用你的感觉。” 　　徐潇沉默片刻，忽然转过头，看向东边的海岸。 　　一种类似激素的味道，通过空气从远处传来，透过她尾巴的尖端，将更多的距离讯息反馈给她的大脑。 　　不再是限于一种听觉的感知，而是从更直接的物质中获取即时信息。 　　她想，这可能是身体再次变化带来的特殊新能力。 　　“它们大多数还在岸边。”她说，“但恐怕它们要行动了。” 　　或许是那些前哨侦查的虫子没有及时回去的缘故，本应该进入城市的第二波怪物，焦躁不安地徘徊在海岸线上。徐潇并没有看见这一切，但是透过尾巴传递来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她很上道，比他所期待的，更好。 　　杜墨生唇角上扬，声音低沉柔和：“预计还有多久？” 　　徐潇：“它们有很多……我不确定还有些什么东西。大约……半个小时。” 　　如果是以这些巨蜻蜓的速度来计算的话。 　　毕竟生物异变的可能性多种多样，没人能准确知道其他种类的怪物什么速度。 　　杜墨生摊开手，掌心向上，气定神闲地说：“走吧，他们还等着。” 　　徐潇默默地将手放了上去。 　　然后，被温暖的热度紧紧包裹，心跳都漏掉一拍。 　　虽然越来越向非人类发展，但自己是幸运的，因为遇见了杜墨生。徐潇心想。 　　—————————————————————————— 　　十五分钟前。 　　和丹尼躲在一辆车上的郑兴突然开口。 　　“杜教授有事瞒着我们。” 　　丹尼笑了笑：“你既然跟着我们的话，就要习惯。他那种独自行动的做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郑兴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丹尼：“不，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那个女孩，你也知道的对不对？丹尼，她或许根本不是杜教授的女朋友。先不说她强悍的身体素质有多可疑，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杜教授也没有任何理由把女友带在身边。” 　　“好吧，”丹尼耸了耸肩，摊手道，“教授也是男人，有生理需要，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紧张充满压力的环境下。你不能指望他明明可以带着他的小可爱在身边，却必须忍住一切，像我一样只能想着我的甜心，用手解决吧？” 　　郑兴的脸色变了变。 　　丹尼眨眼，发出嘘声：“嗨，大兵，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自己撸过。” 　　郑兴蹙眉，对上丹尼那副明显转移话题的不正经脸，他知道，从丹尼身上八成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蒲魏的声音传了过来：“看看这些数据，我们周围环境的空气又发生了变化。” 　　丹尼凑上前去，顿时脸色很不好：“很糟糕不是吗？” 　　郑兴问：“这说明了什么？” 　　蒲魏揉了揉鼻子，深吸口气，大胆地猜测道：“氧含量的浓度还在持续增高，就因为那些还在城市各处角落里飞速生长的小植物们。要知道常压下，我们能承受的氧气浓度最多14%—16%，如果氧气持续上涨的含量过高，我们就等着氧中毒吧。” 　　郑兴：“怎么可能就这么短时间，连大气浓度都可以发生改变？” 　　蒲魏再次使劲揉了揉鼻子：“这也是我们想要弄清楚的问题。要知道在我们获得人体变异的怪物样本之后，不仅对他们的血液、肌肤和骨骼等等进行扫描，分析他们的新陈代谢、皮肤等所有东西，我们也对它们附近的空气进行监测，看看环境变化对他们产生的影响。事实上，处于研究所的那些样本，皆表现出低于他们被捕获地点的攻击实力。” 　　说到这里，蒲魏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徐潇例外。 　　“所以被凶虫占据的城市环境发生变化是必然的。”丹尼补充道。 　　就在这时，兰晓松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五章 心的方向 　　由于众人还躲在几辆巴士中,视野并不开阔,耳边还不时响起那几只多足巨虫挣扎的嘶嘶声,兰晓松的声音只被距离最近的丹尼几人听见。 　　郑兴按住手里的枪，眼睛警惕地转了一圈,四下看去，视线内只有横七竖八的汽车,残破的车站顶棚，以及还在持续燃烧熊熊火焰。 　　他再次深吸口气，身体往车窗边缘贴过去，头顶尽量掩藏在不可见的位置,眼睛一转，仍旧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东西？”他向对面可见的兰晓松做了个口型。 　　兰晓松也是趴在车窗边缘，手指往上。 　　郑兴伏地仰头，警戒地往上看去。被黯淡的暮色包裹的阴暗天空，巨大的黑影正在徐徐飞过。他心中一紧，还有会飞的怪物？ 　　蒲魏也趴了过来：“看见什么了……天啊！那些怪物会飞？” 　　他的一声低呼，把丹尼也引了过来。 　　丹尼从怀里摸出一块残缺的镜片，双眼眯起，片刻之间，呼吸变得急促：“教授是对的。” 　　“我看看。”蒲魏抢了过去，一番端详，顿时也倒抽了口气。 　　郑兴忍不住问：“杜教授知道会有什么东西？” 　　丹尼道：“应该说是一种推论。” 　　他说了一句话之后，便沉默起来。 　　身边的蒲魏和郑兴面面相觑。 　　蒲魏是中方调来的配合人员，对杜墨生的一些东西并不了解。 　　而郑兴更是在逐渐接触杜墨生的团队之后，才真正开始明白杜墨生一行人的重要性。在面对一切未知的可怕环境里，专业性和技术性显得尤为重要。可惜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后悔参与杜司霖的计划。 　　郑兴压低了呼吸，问道：“说说看，什么推论。我们现在已经身处这种环境，知道越多，越是有机会生存下去，我想你们大家都不想活生生地被那些东西给分食了吧？” 　　丹尼转头：“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想说。” 　　他顿了顿，开口：“我是在想我们是否还需要寻求生存。” 　　蒲魏：“然后呢？” 　　丹尼耸肩，咧开厚厚的嘴唇苦笑：“虽然没多少机会，但我还是想活下去，我的甜心还在德州等我回家，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国他乡。” 　　“那就赶紧说。”郑兴有点急迫起来。 　　“你们或许不了解，事实上，在我们发现第一只凶虫样本，并且成功解剖后，教授和博士有过争执。”丹尼说道，“奥尔巴赫博士认为，这些东西是入侵地球的未知生物，它们通过在地球生物的体内生长并夺取宿主的生命。然而杜教授的观点是，它们只是地球生物的另一种形态变化。” 　　“我们其后对样本的基因扫描显示，杜教授的观点是正确的。同时，我们发现了D物质，一种能攻击基因分子的微量蛋白质，它能溶解和重组生物DNA。” 　　说到这里，丹尼的手指向外面还在燃烧的凶虫：“但是杜教授的观点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如果它们本来就是地球生物，那么它们的形态变化是特定的突变性，还是有规律可循。” 　　蒲魏插白道：“这就是后来奥尔巴赫博士提出的，怪物等级理论？” 　　“你也知道？”丹尼问。 　　“科学院的所有人，大家人手一份资料。” 　　丹尼点头：“是的，怪物等级理论。从目前生物进化理论来说，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大约都是由数种最原始的基因链不断异变进化而来。异变的方向，就在于基因链上的凸起。越是原始的生物，没有被激发的凸起点越多。” 　　蒲魏问：“据说多足巨虫形态很像远古鲎，但那样的灵活性和智商，它们也算是原始生物？”重生之巨星男配 　　“这也是我们在研究的问题。” 　　郑兴蹙眉：“接着说，那个什么怪物等级理论。你的意思，那些什么凸点被激发越多的，怪物等级越高？” 　　丹尼：“是的。实际上，在见到空中那些东西之前，这也仅仅是推论，不过现在我完全可以肯定的说，二级凶虫、凶兽以及更高级的怪物恐怕都还躺在海洋里静悄悄地生长着。” 　　饶是郑兴这样刀尖舔血的铁汉子，闻言背后都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从内心生出一股恐惧，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有些发抖。 　　把人类几乎逼入绝境的，仅仅还只是一级凶虫而已。 　　要是还有更为厉害的，那么…… 　　“嗨，大兵，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丹尼有些嘲讽地看着他，“你们不是有句俗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教授本来一直致力于那些怪物的研究，争取带给人类更多有用的讯息，可现在……呵，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走出这个城市。” 　　郑兴恐惧之中生出一口恶气，他口气不好的对丹尼说道：“别把你们说得像是救世主一样，现在杜教授还不是抛下我们离开，谁知道他还没有命回来。” 　　丹尼暗暗地感到愤怒，他发出一声冷笑：“恐怕你们巴不得他回来不了，但是也别得意，如果他都想不出办法，到时候咱们谁都走不了，就在这里等死吧。”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蒲魏感觉到有些难过。 　　“好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已经天黑了，空中还盘旋着不知底细的怪物，你们再内讧，那根本就是在自杀，是毫无意义的自寻死路，那样的话，我们真的不如直接死在空难里好。” 　　说完，他盯着他们，如果他们任事态的发展失去控制，他只能拼着单薄的身材去试图阻止他们。 　　他这样的一番话，让郑兴和丹尼都平静下来。 　　不管飞机上的经历如何，从他们集体撤入这处地点开始，就已经是一个团队、一个努力生存下去的整体。 　　只不过面对即将临近的危险，他们彼此都承受了太大的压力。 　　时间不能浪费在内讧和相互排斥中。 　　“OK，大兵，”丹尼率先开口，“不管你怎么想，我会代替杜教授向上帝祈祷。” 　　郑兴轻哼一声：“外国佬，咱们天朝人可不相信你们的那套信仰，我看你不如解释下空中的东西，你不是很了解吗？” 　　蒲魏不是古生物专业，对空中的生物形态并不了解，他也忍不住问道：“对啊，那些会飞的是什么？翼龙？” 　　“是翼龙的话，我看人类的内陆防线又得往后迁移了。”丹尼叹了口气，说，“发现地面那些植物和空气环境变化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过吗？巨虫时代。数亿年前的石炭纪曾经出现过的最有标志性的生物，就是巨蜻蜓。不过恐怕那时候最大的品种也不如现在出现的巨蜻蜓体型的五分之一。” 　　“蜻蜓好像也是肉食类……”蒲魏低声说道。 　　丹尼看了他一眼：“不然你认为呢？这种东西可是相当凶残，它会一点点的啃噬掉你的皮肤、肌肉，慢慢地把你从脚吃到头。” 　　其他两人心里凉凉的，小时候在田野间追赶蜻蜓，随意折断其翅膀的美好回忆，顿时荡然无存。当年那些弱小的生物一旦放大无数倍，并且性情凶残度也放大无数倍之后，就是一场噩梦。 　　郑兴只觉得浑身虚脱一般，他无力地靠在车厢壁上，双目透出绝望：“我可不希望那样被吃掉。” 　　丹尼：“谁想那样被吃掉呢？” 　　蒲魏问：“我们在这里，应该不会被它们发现吧？” 　　“不好说，”丹尼想了想，“我们最后密切关注它们的动向。”豪门权少霸宠妻 　　郑兴沉默起来，他想要提出不用再等杜墨生回来，而是他们自己想办法找个更安全的掩体躲藏起来。但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配合丹尼一起，观察天空那些东西的飞行轨迹。 　　直到他们发现，那些东西突然消失了。 　　“它们消失了，这不可能，我一直盯着它们。”蒲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看不见的敌人更加可怕。 　　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超出他们常识的，感知过滤的方式。在他们心里，突然消失的东西，恐怕会在下一刻出现在他们身后。 　　这种恐惧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轰然一声，突然的爆炸声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这是第二次了。”郑兴盯着丹尼，“杜教授在搞什么？这场爆炸又是因为他对不对？该死的，现在天上那些巨蜻蜓也不见了，而我们还得在这里等着。” 　　“你想怎么做？”丹尼看出郑兴的意图。 　　“这里正在燃烧的尸体在黑夜中目标太明显，那些怪物不知道突然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当靶子，”郑兴指向车站外围，“我们必须转移。” 　　“他说得对，”蒲魏在旁边说道，“如果周围的大气环境改变是为了即将到此的凶虫们，那么它们对于环境的变化会更敏感，这里的燃烧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氧气，绝对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丹尼沉默片刻，说：“好，但是我们必须留下记号，让教授知道我们的去向。” 　　当兰晓松怀着复杂的心情，听从郑兴的安排来到徐潇的躲避处叫她一起的时候，原本一直处于他视野内的徐潇，居然在他走上她的那辆车的同时，消失了！ 　　兰晓松眸子一紧，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她什么时候消失的？ 　　“徐潇……徐潇不在了！” 　　“她或许是等不及，去找教授了。”丹尼听了兰晓松的话后，分析道。 　　兰晓松目光一沉，沉默起来。 　　郑兴却只想早点离开：“我们没时间等人。” 　　丹尼想了想，说：“好吧，我留下，如果教授一个人来，我和教授给徐潇留下记号，如果他们两人到了，我带他们来汇合。” 　　郑兴深深地看了丹尼一眼，点了点头：“好。” 　　———————————————————— 　　徐潇两人回到车站之后，周围静的可怕，除了燃烧的尸体偶尔的啪啦声之外。 　　她轻轻抽了抽手，没有挣脱杜墨生的掌握。 　　于是她抬眼，叫他：“杜教授？” 　　杜墨生正在观察周围，闻声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他们离开了？” 　　徐潇心想，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她答道，顺便盯着自己和他相牵的手，“但是你可以先放开我吗？从楼上到这里，天色还没有全黑，我能看见路。” 　　杜墨生：“不是你要牵我吗？” 　　徐潇：“我？” 　　“难道不是你主动把手放在我掌心？” 　　徐潇：“……好吧。” 　　对于他的话，她无法反驳。 　　她的脸微微发烫，的确他当时的动作看起来是一种邀请，但是他实际上没有主动去牵她，反倒是她自己凑上去的。 　　昏暗的光线下，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目光幽深又充满探究的意味。总裁狂野，强宠小女人 　　“怎么？”他略微低沉的嗓音传来。 　　徐潇心头又是一滞，偏移了视线。 　　“我们现在先找他们？”她转移了话题。 　　“嗯。” 　　“我们分头找吧。”徐潇建议道。 　　杜墨生瞥了她一眼：“好。” 　　他松手，打开了随身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还时不时转身看向某个方向，然后又埋头盯着平板上的内容。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 　　徐潇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但是对于她来说，失去了他温度的包裹，她的手顿时落空，一种失落和寂寞从指尖涌入身体，她的脸上也自然而然有些失神。 　　心好像有点乱了。 　　徐潇伸手按住心口的位置，里面强有劲的跃动更为真实。 　　她瞧了一眼杜墨生，他挺拔高大的背影异常笔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最近想太多了，杜教授那个人其实心地不错，所以他或许会觉得她可怜？徐潇心想。 　　这种念头一起，总算可以压制某些正在心头飞速滋生的小芽。 　　“先找他们，如果他们离开了，难道不会奇怪我不在？” 　　徐潇鼻尖动了动，东西中还有残留的味道。 　　她缠在腰部的尾巴尖端也随之一抖。 　　对于气味信息的分析，尾巴更胜于平时所依赖的鼻子。 　　在徐潇将凌乱的呼吸平静下来的时候，杜墨生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手里的平板电脑上，而是眸色幽深地盯着自己的掌心不动。 　　为什么他会贪恋她将小手信任地放在他掌心的感觉？甚至忘记了松开。 　　她的皮肤是那么柔软滑嫩，她的手臂是那样瘦小纤细，尽管她或许获得了这颗星球少有的强大基因，而且她还是有极强克制力的、聪明的女孩。然而现在的她，仅仅是个孩子，不管是人类的实际年龄还是异变体魄来说，都是如此。 　　是因为对那种温软细嫩的触感的眷恋，还是因为对她那种弱小孤单的怜惜…… 　　杜墨生说不清楚那种陌生的感觉，他只觉得心尖上仿佛有片羽毛在来回拂动，撩拨出最原始的酥痒。 　　手指内的控制装置正在往他的意识里传递一道道警告的讯息。 　　“激素控制处于临界点，请保持理性。” 　　他拳头一紧，收拢五指。 　　过了会儿，摊开手掌时，他的视线淡然平静。 　　就在这时，传来徐潇略带疑惑的声音：“怎么会有两个方向？” 　　杜墨生走了过去，俯看着她问：“两个？” 　　徐潇闭上眼，静默片刻：“没错，我的确有这个感觉。” 　　杜墨生的视线突然落在某处，凝视片刻后，淡淡地说：“跟人少的方向。” 　　徐潇睁眼，略带疑惑：“你怎么知道人数？” 　　她说到后面，声调低了下去。 　　因为她看见他俊逸漠然的脸上，眸光中带起了一丝寒意。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徐潇能感觉到。 　　他怒了。 　　☆、第三十六章 各自选择 　　夜色深浓,带着夏日特有的温湿闷热。 　　本来就是八月份的天气，郑兴一行人在焦急的搜寻下，躲入国道的岔路口边的小加油站的时候,他们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们从坠落的飞机上死里逃生,身上多少挂了彩,汗水一多,被汗水浸湿的伤口就开始发痒红肿。 　　拥有医疗常识的水岛升充当起临时医生的角色。 　　他开始给其他人简单的处理伤口，当然,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他最多也只是让那些伤口重新保持干爽。 　　期间倒是有几个士兵硬着脖子不接受他的帮助。 　　比如杨瑞，他会瞪圆眼睛，表示自己完全不需要依靠一个岛国人的帮助。 　　水岛升只得表示,自己已经加入了美国国籍,不算是岛国人。 　　这么一说，结果引来更多人的鄙视。 　　僵持之下，蒲魏眼尖地发现了兰晓松的归来。 　　“怎么样？有没有药品？”他问。 　　兰晓松摊手，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办？”蒲魏扫了一眼神经绷紧到极致的士兵们，“我们都不是超人，没那么好的体力，现在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万一那些东西又出现了怎么办？” 　　郑兴探头过来：“这边加油站的储备还足够我们撑一段时间。关键我们必须找到离开这座城市的路。” 　　“说到离开……”兰晓松顿了顿，略带迟疑地对众人说，“我去找药的时候，好像看见丹尼了，他往那个方向走了。”他伸手一指，正是往海岸线的方向。 　　郑兴蹙眉：“他一个人，还是和杜教授一起？” 　　“一个人，我也很奇怪……” 　　兰晓松的话音未落，只看见其他人表情变得有些怔愣，他回头，正好看见杜墨生带着徐潇走了过来。 　　身材硕长的杜墨生平时套着宽大慵懒的白色T恤，看不出来他的真实身材。然而现在，他袒|露着上身，宽肩窄腰，精瘦而结实的体魄，让几个在部队摸爬滚打的军人都有点自叹不如，他们在瞬间甚至有点腹诽，那些标准的腹肌和曲线，绝对是贵公子的健身效果，中看不中用。 　　而穿着杜墨生上衣的徐潇，就像变成了一颗宽大的土豆，从头到脚都短了一截。 　　他的上衣宽大，将她的屁股都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杜教授，你很准时。”郑兴看了看时间。 　　杜墨生侧眸看了对方一眼，说：“如果你们不转移地方，我还可以提前。”野丫头的爱 　　“事情发生了一点变故，”郑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你知道，那些东西不是我们能搞定的，我们必须有所依靠。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你是否找得过来。你看见我们留的记号吗？” 　　“没有，”杜墨生的声音比平时更为清冷低沉，“也用不着，除了你们，没有人可以把附近街道的汽车打穿数个大窟窿，因为这种做法毫无意义且愚蠢的浪费子弹。” 　　郑兴讪讪一笑，转移的过程中，一点声响都能引起他们不安的还击，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杜墨生观察极细，在这种夜色环境中，也能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既然你们是自己找过来的，那么……” 　　说到这里，郑兴顿了顿，探头往杜墨生身后看去，但是除了徐潇，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看来丹尼没跟你一起？ 　　“没有，”杜墨生眼睛微眯，“丹尼人呢？” 　　“我以为他会跟你……你们一起过来。”郑兴思绪急转之间，排除了丹尼和徐潇一起过来的情况，因为徐潇就站在这里。 　　那么兰晓松说的，就有可能是真的？ 　　可丹尼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距离第二波怪物登陆更近的地方？ 　　这些问题郑兴没有答案，只得将情况如实告诉了杜墨生，然后他问道：“丹尼的事情我们稍后想办法解决，杜教授既然去了这么久，相信应该有了结果。否则你不要告诉大家，你失踪一会儿，只是为了和她去过两人世界。” 　　虽然郑兴的话有些不客气，但是任谁看来，裸|着上身的杜墨生和穿着他衣服的徐潇之间看来，总有那么几分暧昧的味道。 　　而丹尼又曾经明确的说了，她是他的“女朋友”。 　　面对几名士兵的打量，徐潇静默地站立着，没有任何解释。 　　杜墨生则眉目间神色微敛，拿出了平板电脑，说：“我捕捉到后方的通讯网络信号，下载了地图。” 　　“地图有什么用？”杨瑞皱眉，“我以为能有更好的藏身之所。” 　　“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蒲魏有些激动地对周围的人说，“地图啊，我们现在就是不能确定自己的方位，所以不能规划出有利的逃生路线，但是有地图就不同了，我们可以知道第一波凶虫的扩张区域，找到空缺，我们就有机会离开这座城市！” 　　郑兴有点不确信：“凶虫扩张难道是有具体线路的？难道不是全线进犯？”重生之超级强国 　　这也难怪他执意，首波冲击让天朝所有滨海、沿海城市全部失去联系，卫星的侦测之下，能看见地狱血海一片，连偏远的临海小村落都没有放过。在很多人的主观认识中，这些怪物虫子是无穷无尽的多，几乎是全线推进内陆。 　　可蒲魏的意思，看起来那些怪物是有路线的？ 　　蒲魏解释道：“当然有路线，根据我们的研究，这些凶虫都是有组织的进攻，它们之中有一定数量的头目负责指挥，大部分会按照路线来进犯内陆。我怀疑那和它们赖以生存的大气环境有部分关系。” 　　杜墨生淡淡地开口：“现在不是讨论时间。” 　　蒲魏点头：“抱歉。” 　　郑兴抬眼望向杜墨生：“那你找到离开的路线了吗？” 　　杜墨生：“是的。” 　　众人闻言，都激动起来。 　　有个士兵直接把枪往身后一背，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我们现在就离开？” 　　杜墨生目光淡然地扫了他们一眼，说：“要走一起走。” 　　“你是说丹尼？”郑兴问。 　　杜墨生：“我不会把他留在这里。” 　　“杜教授，你是否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们刚才看见天空飞过数米长的巨大凶虫，虽然不知道它们后来去了哪里，但是它们会飞！空对地的优势，不用我再多向你解释。”郑兴说到这里，人已经显得有点急躁。 　　“我只想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为了等你想办法，我们已经在原地停滞不前这么久，现在不能再耽误时间。” 　　杜墨生淡淡地说：“你可以简单地说，不用去管任何拖后腿的人，比如丹尼。” 　　郑兴把即将出口的话，咽回了喉咙。 　　他知道，杜墨生说的没错。 　　“你们都这么想？”杜墨生扫了一眼四周。 　　其中持枪的士兵面带犹豫，杨瑞和郑兴沉默不语，水岛升畏畏缩缩的把自己藏在车辆背后，蒲魏的脸上则带起了苦色。 　　没有一人跳出来反对。 　　除了兰晓松。 　　“杜教授，我们一起共事了好几天，不能见死不救。虽然我不知道丹尼是为什么独自一个人离开，但是他应该还没有走远，我去找药的时候还见过他。” 　　兰晓松这么一说，杜墨生把视线都停在其身上。总裁的私宠小明星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想我应该没看错，这里这么多人，唯独他的长相很特别，”兰晓松想了想，说道，“你还可以带上地图，之前我们不清楚方位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我们可以更快的找寻他。” 　　“你疯了么？万一他已经被吃掉，你们去哪里找？”水岛升压低嗓门对兰晓松说。 　　兰晓松不答，定定地看着杜墨生：“杜教授，需要怎么做，等你决定。” 　　杜墨生的脸平静而冷峻，他的目光暗沉下来。 　　“你带路。” 　　郑兴却拦路伸出了手：“杜教授，你得把路线和地图留下。” 　　杜墨生：“如果我说不呢？” 　　咔嚓几声，原本处于防御四周的枪口，同时对准了杜墨生。 　　“我们都想要活下去，从飞机上死里逃生已经不容易，有一线生机我们都要去做，别逼我们。”郑兴沉声说。 　　杜墨生笑了。 　　他还未动，身边徐潇已经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跟前。 　　纤瘦高挑的女孩穿他宽大的衣服，显得有些臃肿滑稽，可是她张开的手臂和姿态却绝不含糊。 　　徐潇从来到这里开始，还是首次开口。 　　她目光冷清地盯着郑兴，说：“你见过我的速度，如果我想，可以让他们开枪之后，打中的是你。” 　　郑兴的心沉了下去。 　　他现在越发肯定徐潇和杜墨生不是男女情人的关系，看起来她似乎更像是他的贴身保镖，所以一旦他有事，她必定首当其冲的出现。 　　人类怎么会有那种逆天的反应和速度，这一点他想不通的情况下，自动归于“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作为杜家最宝贝的嫡系，杜老爷子送这个孙子一两个民间奇人完全不足为奇。 　　所以面对徐潇的威胁，他是否应该相信。 　　可是如果相信的话，难道他们又要陷入漫长而没有安全感的等待中？那样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犹豫一旦开始，便很难终止。 　　徐潇注意着郑兴的变化，却不料耳边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够了。”他说。 　　她下意识地回头，鼻尖却刚好轻轻地擦过了杜墨生温热的唇。 　　☆、第三十七章 惨淡收场 　　没想到他会突然距离她这么近,近到彼此呼吸交缠、视线萦绕。或许她本来已经注意到，只是他身上的味道和气息，越来越让她靠拢而不是戒备。 　　徐潇能感觉到那瞬间的摩挲带来的异样电流,嗖的传遍全身,又酥又麻。 　　好像有一股火苗爆裂开来,把她整张脸都灼红了。 　　她心跳加速地避开视线,脑袋上却突然传来一股压力，原来是他拍了拍她的头,他自己往前走去，很快留给她一个宽阔有力的结实裸|露背影。 　　他该穿上衣服。徐潇心想。 　　杜墨生这时已经走到郑兴面前，说：“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郑兴苦笑一下：“是的,对你开枪没有任何好处，现在大家还在同一条船上，合作是最好的途径。不过杜教授，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和你合作多久。” 　　“那是你们的事。”杜墨生的话依旧不留情面。 　　“我们还是尽快走吧。”兰晓松在一旁建议。 　　杜墨生却突然拉着郑兴，走到百米开外的地方，低低地说了数句。 　　远远地看去，郑兴完全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 　　待到郑兴返回队伍，杨瑞忍不住凑上前询问：“他说什么？” 　　“他说前面有个地下停车场，那里有被凶虫抛弃的繁殖场地，他……他竟然让我们躲进那些还未干涸的虫卵壳里。”说到这里的时候，郑兴自己都有些忍不住恶心干呕。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见得好。 　　“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吗？”水岛升弱弱地举手示意。 　　—————————————————————— 　　“杜教授，”兰晓松看了看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徐潇，“她可不是人类，你就那么信任地放她到处乱跑？” 　　杜墨生头也没回地答：“是的。” 　　他回答得太过干脆，让兰晓松心里顿时堵得慌。 　　“你可真是博爱。”兰晓松的声音有些嘲讽，“就人类的模样来说，她看起来还算漂亮可爱，不过我想你大概忘记她身体变化后的可怕了。” 　　杜墨生原本清冷的表情突然舒展开来，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你不觉得那种危险的稀有姿态很迷人？” 　　兰晓松：“……” 　　他错了，从第一天和杜墨生合作开始，就应该有所觉悟，这个年轻的教授的思维完全就不在正常人类的水平线上。 　　“我们已经走过三条街。”杜墨生的提醒声淡淡的传来。 　　兰晓松的思绪被打断。 　　他左右瞄了一眼，然后指着不远处一栋挂着诊所招牌的二层小楼说：“我就是在那个转角看见丹尼的。” 　　“哦？”杜墨生挑了挑眉。 　　兰晓松试探地问了一句：“我们还要继续向前走？” 　　杜墨生的回答简洁明了。千夫所指 　　“带路。” 　　徐潇看见兰晓松的手有些发抖，她眸色微敛，心情变得有些紧张，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们三人走到了靠近高速公路的高架桥边。 　　从这个分岔口往东，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海边。 　　兰晓松率先停下了脚步，指着高速公路拦网说：“那好像是丹尼的外套。” 　　杜墨生眸色清冷地盯着前方：“我去看看。” 　　徐潇紧跟着他而去。 　　就在徐潇与兰晓松擦身而过的时候，兰晓松突然转身就跑。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跑得飞快，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在他心里在不断倒数着：十、九、八、七…… 　　数到终点的时候，他不管不顾地往地上飞扑，手指同时悄悄地按动了开关。 　　爆炸的巨响，让地面都颤抖了几下。 　　细细密密的粉尘，洋洋洒洒地落在兰晓松的背上。 　　他看起来灰头土脸，可是这并不妨碍他那颗无比激动的心猛烈的跳动。几乎在尘埃落定的同时，他就跳起来，双臂对着天空，大喊道：“我除掉他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杜墨生这个人，带我走吧！现在可以带我走了！” 　　激荡的声音回响在四周，在这个漆黑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我怎么还在这里？你答应过我的，我应该可以离开！”兰晓松气急败坏地喊道。 　　“看来你被某人抛弃了。”杜墨生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兰晓松回头一看，只见地面上一个男人正拖着他的断臂匍匐着爬向他，那张原本俊逸的脸上被炸得皮肉模糊，一颗眼球诡异地耷拉着。 　　“啊——”兰晓松被杜墨生的惨状吓得惊叫一声，伸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按动了爆炸的开关。 　　“你去死！去死！”他对着爆炸而起的扬尘厉声叫着。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兰晓松环顾四周，再没有动静时，终于松了口气。 　　他正要往前迈步，可脚底却仿佛灌了千斤坠，半分都移动不了。 　　“为什么想杀我？”杜墨生的声音再次幽幽地从他脚下传来。 　　兰晓松缓缓地俯下脑袋，只看见半截身体的杜墨生用只剩骨架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一只脚腕，他再次崩溃的尖叫一声，用另一只脚死死地往那半截身体上踩去。 　　“松手！给我松开！” 　　“老公……救救我……”女人无助而凄惨的声音从兰晓松身后传来。 　　兰晓松背脊一寒，近乎机械地转头，只见后面站着肚腹高高隆起的女研究员，那个女人的名字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他心里，而那还在不断胀大的肚腹和她扭曲痛苦的表情，让他内疚又惊惧。 　　“瑶瑶，别怕，他答应过我们，偷拿到资料就给我们一切，你被那只怪物侮辱是个意外，你见过他的能力的，他一定可以帮你！”邪之天歌 　　“救我……救我……”女人仿佛没有听见兰晓松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该死！松手啊！”兰晓松加大了力度，把杜墨生的半截身体都踩踏得血肉模糊。 　　杜墨生的声音仍旧幽幽地飘荡在他耳边。 　　“也就是说，你答应了某人联合你的情人来偷走我的资料，结果资料没有偷到，自己的女人却被异变样本侮辱怀孕？” 　　“那只是个意外，意外！你不会懂，你研究这些根本没有用处，人类不能变成怪物，变成怪物的人还能叫人吗？他跟我说过，人类可以靠另外的途径战胜那些怪物，根本不需要你的研究，你的东西，只会让人类走上灭亡的道路！” 　　兰晓松不知不觉间，精神变得有些崩溃，每一个字出口，都是歇斯底里。 　　血肉模糊的杜墨生和逐渐靠近的情人，他们身上都是血淋淋的可怕，就像从地狱边缘爬出的死尸，下一刻就要把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要逃走，不能面对他们！绝对不能！ 　　“你说的人是杜司霖？”杜墨生的声音依旧平静的响起。 　　兰晓松拼死挣脱地上的拉扯，不回头地往前跑，边跑边说：“杜司霖怎么可能会是他，那只是个被妒忌蒙蔽了双眼的可怜虫，根本没有他的强大和从容。” 　　“可你还是联合杜司霖害了飞机上的同僚，你就没想过那些人哪怕是背着降落伞包，可落入凶虫群里一样会是死吗？” 　　突然出现的徐潇的声音让兰晓松一愣。 　　他侧过脸，看见一双冰冷无情的金色眸子，还有那银白色的鳞片和恐怖的爪子，在她的爪子上，还挂着一团热气腾腾的内脏，四下没有其他人，兰晓松往自己的肚腹看去，上面居然早就被掏了个大洞。 　　“怪物！该死的怪物——”他觉得身体好像被撕裂掏空，忍不住痛苦地叫了起来，“他们都不能留，你也不能留，只要你们在，杜墨生的研究就会持续下去，你们必须消失！他才是人类的未来，杜墨生的东西只会毁了所有人，我是在帮助全人类啊！” 　　“这次是站在至高的道德点上吗？”杜墨生的声音有些嘲讽。 　　他目光平静而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兰晓松渐渐的被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儿给淹没，在他叫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大的嘴里已经塞满了那种迅速增长的小花朵。 　　白色的小花在漆黑的夜幕中，摇曳轻摆，散发着妖冶的生命气息。 　　整个过程，徐潇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她只问了一句话，而兰晓松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直觉。 　　是他联合杜司霖算计了研究所的人。 　　“他好像快死了，”徐潇的目光里带着一种悲哀，“飞机上其他的人也活不了，这都是为了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复杂的人心，她搞不懂。 　　杜墨生的目光飘向阴暗看不见星空的天幕，其实人类的心思，他也不是特别明白。 　　他只知道，为了逼出那个暗中偷窃自己资料，暗中联合一些力量来制约他的人，他放弃了研究所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兢兢业业的人类研究员的生命。学园都市的画师 　　在他们一个个飘出万米高空的机舱时，他平静淡漠的表情下，是一股冷冷的愤怒充斥了整个胸膛。 　　作为泰坦星人的“生命领主”一族，杜墨生最不能容忍眼前生命无力挽救的死亡。 　　可是他没有阻止，否则那个暗中算计的人永远不会露面，直到给他带来第二场的灾难。 　　等到丹尼也被绑架走时，他终于可以收网。 　　兰晓松至死或许都不会知道，他欺骗并且将丹尼关押起来的行为，从来没有神不知鬼不觉，因为他面对的根本就不是地球的侦测科技。 　　仅仅数秒，在兰晓松断了最后一口气的同时，杜墨生也冷静了下来。 　　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那股愤怒，随着这个生命的消失，也渐渐消逝。 　　兰晓松说的那个‘他’是谁，杜墨生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他知道，对方似乎很了解他，就算是他解决了这个暗中对付他的人，也会陷入更多的麻烦。 　　杜墨生手指里的判定装置，已经将他利用不属于地球文明的非自卫杀人信息，传回了联盟内部。 　　他的沉默，被徐潇看在眼里。 　　她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杜墨生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丹尼还在等我们。” 　　徐潇没有动。 　　“你刚才做了什么？”她问。 　　她与兰晓松擦身而过的瞬间，正好看见杜墨生突然转身，他手腕处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兰晓松整个人就僵直在原地了。 　　然后兰晓松身上就长出了这些看起来异常古怪的花，并且在杜墨生的不断问话中，情绪逐渐陷入崩溃。 　　杜墨生垂眸看向她。 　　她也仰头，望着他，目不转睛。 　　“白鸟星系有一颗极为偏僻的星球，上面资源匮乏，但是非常吸引各个高阶星球的地下组织成员不断往返，他们去收集的，就是这种叫‘永寂’的生物。”杜墨生的手往前一伸，掌心向上，立即有几朵小花儿飘了过来，落在他的手里。 　　徐潇愣愣地看着杜墨生，听起来像是编造的言辞，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样自然真实。 　　她不会觉得他是疯了。 　　“这种生物可以杀人？”徐潇又问。 　　杜墨生表情淡淡的：“‘永寂’是一种纯精神体生物，它们赖以生存的土壤，是生物的欲|念，最喜爱的精神波动，是恐惧。与其说它们会杀人，不如说，它们为了获取喜爱的食物，会引导宿主产生永无止境的恐惧幻觉，使宿主不能清醒直至生命体征消失。” 　　徐潇默然。 　　匪夷所思的生命和匪夷所思地夺取生命的方式，这些完全已经超出了地球人的认知。还有他临时制作的反重力装置，莫名环绕在坠落飞机周围的蓝色物质，那些都不像是人类可以掌控的东西。 　　半晌，她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十八章 黑暗之中 　　寂静无声的黑夜悄然地笼罩在深州市上空。 　　得了杜墨生建议的郑兴一行人,一路上小心警惕,只需要转过街角,三分钟就可以到达的路程,他们足足花了十分钟。 　　黑暗的地下停车场深不见底,此时就像一只张开大嘴的猛兽，静候他们的到来。 　　杨瑞掏出了手电。 　　蒲魏却当即制止了他：“它们对热能非常敏感。” 　　“我们就这样不知底细的进去？”杨瑞看向郑兴，现在郑兴就是这个临时团队的负责人。 　　郑兴一摆手：“走。” 　　他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相信杜墨生。 　　十来个人的脚步声，谨慎而小心地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内,回声交织成细细密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黑暗深处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他们的前进,一个又一个从黑暗中探头，一闪而过，瞬间又消失在黑暗里。 　　几名士兵因为神经过于绷紧，猛地转身，有种想要举枪乱射的冲动，但最后发现那不过是影子而已。 　　“注意周围，保持冷静。”郑兴低声说道。 　　蒲魏吸了吸鼻子：“这里还飘荡着一股刚刚爆破过的烟尘味道，果然刚才的爆炸震动来自这里。” 　　“不知道杜教授做了什么……” 　　郑兴话音未落，陡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这个地下车库。 　　士兵们持枪冲上前去，却因为前方突然出现的亮光而眯了眼睛。 　　他们一边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一边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别开枪，是我，我是丹尼！” 　　不纯正的中文发音高声回荡在这个空旷的空间。 　　“是你？” 　　士兵们放低了手臂，其他人也上前眯着眼查看，发现果然是丹尼正在跺脚，他好像试图摆脱什么东西。 　　杨瑞粗声粗气的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兰晓松刚刚才带了杜教授他们去另一个方向，所有人对丹尼的出现都感到不解。 　　丹尼向这个大汉招了招手：“噢，我的上帝啊，别呆呆地站在那里，赶紧过来帮忙，看看这些粘液，我都快要吐出来了。” 　　因为丹尼已经使用了较强的光源，水岛升也打开了手电筒。 　　他们现在位于一个车辆的通道里，头顶最高处有三米多，宽度可供数人并行。可能是因为才发生过爆炸的原因，柱子上斑驳一片。而几米开外的墙角，光源所照之处，则露出密密麻麻的椭圆形空壳，小的有一人多高，大一点的甚至占据了整个墙壁的高度。 　　水岛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上前仔细查看着：“这些是凶虫的卵，怎么可能？它们比我们实验室获得的大太多了！” 　　丹尼耸肩：“是虫卵没错，如果没有意外，这是它们上岸后繁殖的第三代，这些东西可是抓紧了一切时间在繁衍啊！而且因为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它们变得更加巨大了。” 　　杨瑞皱眉：“如果杜教授说的没错，这些虫卵都是空壳而已，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娘们，就算看着恶心也不能乱叫吧，我们差点对你开枪！” 　　丹尼一拍脑袋：“我知道是虫卵的空壳，可我恶心的不是这些空壳，而是这些粘液，看看它们，里面还漂浮着人肉碎片。” 　　他说着，伸手探入身边的空壳中，使劲捞了一把，拉扯出一坨湿滑莹润的粘液。倾城胖妃，男色满园 　　水岛升叹道：“这不科学，卵内物质应该是它们母体带出来的。” 　　丹尼：“是啊，没错，母体带出来的，不过在它们孵化出的时候，我想肯定有不少雌虫把人肉碎片给塞进它们小宝贝的摇篮里。” 　　蒲魏建议道：“你不去想它们是人肉就行了，肉碎成一片片，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丹尼撇了撇嘴：“那是你们还穿着衣服，你们试试像我一样脱光衣服再泡进这些空壳里？” 　　有位士兵忍不住了，问道：“可是你为什么只穿了一条内裤？” 　　丹尼长叹一声：“看见我，你们就能知道教授的恶趣味。好了，我已经用切身的肌肤实验过，这些粘液对皮肤暂时没有什么影响，你们也可以进来了。” 　　一时警惕着周围环境的郑兴突然开口了。 　　“你们不觉得这里很古怪吗？”他问。 　　丹尼摇头：“不觉得。” 　　郑兴指着地面：“看看这些，汽车外壳被分裂开来，但是它们的内部零件却全部都消失了。” 　　丹尼探头：“或许那些虫子也吃金属。” 　　“你认为你的说法可信？”郑兴冷声道，“这个地方是杜教授让我们来的，可看起来非常古怪。其实之前我就有个问题，他和他的那个女朋友，是不是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比如哪些方面？”杜墨生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就像一盆凉水，突然浇灌下来，冷静了众人不安的情绪。 　　明明数个小时前还是对立的力场，明明彼此都不熟悉，明明杜墨生看起来并没有超强的战斗武力值，可是他就有那样一种气场，只需要站在人群中，就能成为让人信赖依靠的对象。 　　郑兴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他发现，兰晓松并没有跟在杜墨生的身边。 　　徐潇从杜墨生身后探头出来，找到丹尼的位置，手臂一扬，将衣服甩给对方。 　　丹尼一把抓住，顺便把身上沾染的虫卵粘液擦了擦。 　　他抬眸向徐潇的方向望了过来。 　　徐潇对上丹尼的视线，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她根据杜墨生的提示找到被绑在高架桥边挣扎的丹尼时，解开束缚那一刻，丹尼的口气就非常低落：“现在不要告诉我真相，等我冷静一会儿。” 　　本来丹尼在车站等杜墨生，可兰晓松突然出现说是杜教授已经和他们汇合了，于是他毫不怀疑地跟了去，结果走在兰晓松前面时，他的后脑勺被狠狠地重击了一下，醒来就已经被绑在空旷无人的地方。 　　他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去相信。 　　徐潇当时能感受到丹尼的情绪，于是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顺便，带走了他的外衣。 　　现在，兰晓松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 　　有些结果是注定的。 　　丹尼却始终没有去面对那个答案，他很快移开了视线，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落。 　　“早知道我就该等你们回来再泡进去，还是有衣服好。”他顾左而言他。蓝海迷情 　　“没有问题了？”杜墨生沉着脸看向郑兴。 　　郑兴摇头。 　　兰晓松在不在无关紧要，只要杜墨生不主动提及，对郑兴来说其实无所谓。 　　杜墨生目光一沉：“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真的要钻进去？”水岛升有些抵触地后退了几步，空壳里飘的东西，还有那刺鼻的味道，已经快让他呕吐出来。 　　“随便你们。”杜墨生脸色淡淡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一咬牙，找了几处看起来漂浮物较少的空壳，将随身的行李就近摆放，快速钻了进去。 　　明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可当粘稠的液体将他们裹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凝滞了。 　　特别是身上有外伤的，那种感觉异常明显。 　　恶心刺鼻的粘液竟然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外伤药物更为有效，接触到他们伤口的时候，先是一阵舒爽的冰凉，紧接着受伤的部位开始发痒发麻，以明显能感觉到的速度在愈合。 　　谁也没想到，凶虫的虫卵剩余粘液还有这种逆天的功效。 　　一时间，对杜墨生的话还有抱怨的人，都默默地闭上嘴。 　　谁都知道，在现在的环境下，越是健康越是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转眼间，周围只剩下杜墨生和徐潇两人还站立着。 　　手电筒被杜墨生捡起来关掉。 　　黑暗重新笼罩了四周。 　　视野陷入黑暗的时候，人的感官会异常敏锐。 　　更不用提本来感知就超出常人数倍的徐潇。 　　在清冷寂静的黑暗环境里，她可以分辨出每个人的位置和他们各自的心跳呼吸。 　　然而，距离她最近的杜墨生的呼吸和心跳，却很容易的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每一次他呼吸的流动，都让她的心躁动不安。 　　那是一种躁动而混乱的感觉，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很快就升高了她的体温。 　　好像从她吸饱了开始，身体就变得有些奇怪。 　　特别是面对他的时候。 　　“你在干什么？”杜墨生清冷的声音突然低低响起。 　　徐潇一怔，手下传来的真实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男人胸膛结实而流畅的曲线被她的手指缓缓地勾勒出来，沿着紧实的腰部腹肌一路往上攀到了他的肩头。 　　她的动作完全处于下意识的，现在清醒过来，把手抽离也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 　　徐潇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糟糕透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徐潇的沉默，让黑暗中的杜墨生微微眯起眼。 　　她的手完全带着一种挑|逗的意味，突然就触上了他的胸膛。 　　袒|露的身体只稍微有一刻绷紧，很快就沉浸在她小手那种火热而急切的探寻动作中，女孩带着某种渴望的抚摸，性感又美好，他对这种陌生的触感，有些难以抗拒。冰火九重天 　　直到她的手已经攀上他的肩头，他才出声提醒。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或许她现在还踮起脚尖，往他的脸靠近。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等她的答案。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立，炙热的呼吸交织缠绕。 　　徐潇的声音，率先响起：“我们……不用进去？”她说出每个字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呼吸烫得烧红了脸。 　　“不用。”杜墨生的回答很干脆。 　　“对了，你和他们不同。”徐潇嘟嚷了声。 　　站在兰晓松的尸体旁时，她曾经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回答简单和直接得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泰坦星人。按照音译，你可以这么称呼。” 　　因为他们都不算是人类了，所以才感觉到亲切吧。徐潇心想，或许应该把手拿下来了，这样的姿势太暧昧。 　　她手臂往回一缩，手心还没离开他的肩头，自己的腰就被他长臂一捞，紧紧地揽住。 　　徐潇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恢复平静许久的眼眸，又开始浮现出兽瞳的迹象，压抑而渴望。 　　他的身躯紧贴着她，他的脑袋缓缓地俯低，在靠近她脸最近的地方，将他的额头贴上了她的。 　　“你在颤抖。”他说。 　　他的这只小猫虽然拥有极高的天赋，但是心理上来说始终还是个人类，她是害怕了吧？现在连他都明显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强烈震动了。那些巨大的虫子或者还有些最原始的爬行动物，正在这座城市内横冲直撞吧。 　　徐潇全身都绷紧了，说不出一句话。 　　杜墨生想了想，声线放低：“你比它们强大，害怕那是笑话。” 　　何况他已经用最让人心理安全的姿势抱住她了，他自信的认为，这样足够让她有安全感。 　　徐潇的呼吸急促。 　　不，现在她脑子里什么怪物都没有。她并不是害怕！ 　　他的呼吸那么近，她还记得转头那一瞬与他唇擦过的触感。 　　难道他打算就这样一直抱下去？ 　　徐潇闭上眼，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亲了上去。 　　可是她动作太笨拙太急切，与其说是蜻蜓点水的吻，不如说是她露出尖牙狠狠地咬在他的唇上。 　　杜墨生一愣。 　　他吃痛地舔了舔唇角，舌尖上带起了一股腥甜。 　　“又乱咬人，小猫。” 　　不过徐潇的目地算是间接达到，他放开了她。 　　但是那不是因为她刻意的暗示，事实上杜墨生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太多。在被徐潇咬了数次之后，他第一反应只是受伤的部位不同而已。 　　“不喜欢这个姿势的话，我们换个姿势。”他说。 　　话音刚落，他就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到在地。 　　徐潇将即将出口的叫声压回了喉咙里，因为她这时才看见，正面的天花板上正在爬行着什么东西！ 　　☆、第三十九章 仅有一次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适时的遮住了徐潇的眼睛。 　　杜墨生用手肘着地，单臂撑在地上，身体半侧在她的身体旁边。黑暗之中，他的目光仿佛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准确的锁定徐潇的位置，目光深邃。 　　他低低地说：“试试用你的感觉，我们头顶上有个大家伙。” 　　徐潇的尾巴嗖地从他宽大的衣服下窜出来，收起了能量光芒的尖端，紧紧地抵住他的小腹。她试图让他远离自己，他怎么就不明白？ 　　天花板上的巨大阴影还未及时在她脑海里留下映像,现在被遮住视线的她,全身的感官更为敏感，完全被他的气息占据。 　　他的呼吸，他的味道，他的温度，徐潇简直有种想要把他给吞掉的强烈渴望。 　　她现在根本没有去感应其他生物的集中力。 　　“唔？”杜墨生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徐潇的呼吸频率太急促，她的两只手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被他触及的她的皮肤，炙热滚烫。而她的尾巴，正在他的腹部打转，似抵触，又似在找寻某处的挑|逗。 　　杜墨生的目光清冷沉静下来，还有些……古怪。 　　“放松。”他说。 　　徐潇咬紧牙，微微点了点头。 　　可她的大腿却缠了上来，摩挲着勾上他的腿。 　　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更清晰，杜墨生知道那东西正在附近徘徊。 　　根据声音可以判断得出，那东西的脚非常多，而且绵延不绝的爬行声，比多足巨虫的节肢数量更胜一筹。 　　这么大的体型，食欲恐怕更为旺盛。杜墨生心想。 　　但现在最麻烦的，反而是旁边的徐潇。 　　飞机上突发的事件，让他分散了监测徐潇的注意力。 　　异常的食欲，是发|情的先兆。从女研究员被侵|犯的事件，他就有过推测，结合了D基因的生物，有非常强烈的繁殖*。 　　但他在研究所去看徐潇的时候，她的身体各项数值没有明显变化。那是他暗中用自己的科学技术扫描她得出的结果，足够可信，因此才放任她自由行动。 　　可是目前看来，杜墨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 　　研究所里的徐潇，身体形态非常不稳定，用生物的时期来讲，就是还处于生物的幼年期，比起另外几只完全变异的人形怪物，她的身体还未达到适合的条件。 　　然而刚才她突然的进化异变，吸收了大量的二级凶虫能量，形态开始趋于成熟化。 　　因为越发成熟，又满足了进食，所以繁殖的本能开始显现。 　　原来刚才她不是要咬他，是要吻他。 　　杜墨生静默了片刻。 　　徐潇的手抓得越来越紧。 　　他的目光沉了沉，俯首在她耳边，问：“你想吻我？” 　　徐潇心里一荡。 　　她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个念头，可是心里的感觉真实的告诉她，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哪怕她本意是笨拙地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警惕从而拒绝她。 　　因为哪怕是在这种环境，这种时间段，她也根本无法抗拒他的身体对她的蛊惑。 　　可她怎么回答他这样直接的问题？ 　　徐潇沉默不答，扭头试图挣脱他的掌心，减少与他的肢体接触。 　　却不料他的手一滑，突然扣住了她的脑袋。 　　他俯头，贴上了她的唇。 　　徐潇微怔，一股电流顺着两人相触的位置流窜全身，从头顶都酥到了脚趾尖。 　　他只是这样贴了一下，如蜻蜓点水，很快便扬起了头。 　　她的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膛，绷紧的身体绵软下来，一股湿润冲出了身体。驭鬼皇后 　　“像这样？”杜墨生的声音低沉清冷。 　　徐潇：“……” 　　杜墨生的表情淡淡的：“你可以再来一次。” 　　他是那样平静，徐潇怔了一瞬，心里放弃挣扎，双臂突然伸出，搂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了过去。 　　这个吻，是一种宣泄。 　　她把所有的热力都过度给他，从唇角到下巴，胡乱的舔舐、撕咬。 　　真是只小猫，杜墨生心想，她湿漉漉的舌尖舔起来真痒。 　　整个过程，他表情沉静不变，注意力还留了大半给天花板上生物的动向。她喉咙间发出的类似小猫般的呜呜声，应该还在他的感知过渡器范围内，暂时不会被察觉。 　　徐潇从他的唇，啃咬到他的脖颈，身体和他贴得更紧。 　　隔着衣服，她的身体热度烫的惊人。 　　杜墨生突然往后一仰，抱着徐潇平躺在地面。 　　一根带着海腥味的锋利足节擦着他的头顶而过，耳边嘶嘶作响的是巨大凶虫带起的气流，每一个足节落在水泥墙壁上的声音，形成一种奇怪、滑腻的敲打，在一片寂静中尤为恐怖。 　　杜墨生微微蹙眉，他讨厌那种咸湿腥臭的味道萦绕在周围，这家伙肯定才上岸不久。 　　得做点什么…… 　　如此近距离的擦身而过，让徐潇发热的脑袋冷静了几分。 　　她匍匐在杜墨生身上，撇开了脑袋。无奈她现在身体就像一颗肿胀的水蜜桃，随时都要流出蜜汁，那种憋闷的感觉糟糕透了，还让她无力对外部环境变化作出反应。 　　杜墨生的手臂横在了她嘴边。 　　“唔？” 　　“这只手臂也暂时送你咬。” 　　他的话音未落，徐潇就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探向了她的小腹。 　　徐潇心里一惊，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信我吗？”杜墨生淡淡地问。 　　徐潇的理智并没有完全丧失，她脸色潮红，咬了咬下唇，目光中交织着不解、尴尬和羞涩的情绪。 　　她重重地喘息，然后闭眼，给了他答案：“信。” 　　没有问他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缓和。”杜墨生肯定的说。 　　徐潇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放开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大，手指修长，略带粗糙的指腹擦过了她的小腹，带起的触感舒服得她张开了嘴，为了不发出声音，她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杜墨生眉头抖了抖，这一口力度有点重。 　　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直接滑入了一片温湿泥泞中，重重地按了下去。 　　痛！ 　　他动作太粗暴了。 　　徐潇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 　　杜墨生手顿了顿，抽出来按住她的腰，重新把她压回他身上。 　　这颗星球有位伟人说过，实践出真理。 　　他目光闪了闪，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总是会有各种偏差。好了，看来只是力度而已，他会试着调整。 　　分开少女滑嫩的长腿，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这真是选择了一个愚蠢的办法，杜墨生心想。 　　他听着耳边生物的动静，手指减缓了力度，顺着外围的轮廓，塞入了最炙热湿润的里面，顿时就被软嫩的小肉紧紧的含住。冰结师异界纵横 　　一股钻心的酥痒顺着他的手指冲入他的身体，以这种方式被含住的感觉陌生而深刻。 　　徐潇的身体颤栗起来。 　　陌生的入侵感，冲开了她的理智束缚，好像剥开了蜜桃最后一层皮，让香甜的蜜汁肆意地流淌，她夹紧了腿，微微地扭动腰。 　　她一动，却被杜墨生另一只按住。 　　很快就好，他不想被她的动作分散了注意，手指探寻着，摸索着，直到触及一点上。 　　那一瞬间，徐潇全身都僵住了。 　　应该就是刺激这个部位。杜墨生心想。 　　他那样做了。 　　直接用微电流冲击了她那处的神经元。 　　不过眨眼一秒间，徐潇就攀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她闭上眼，瘫软趴在他胸膛上。 　　随着他抽回手指，异样的情绪潮水般退去，她逐渐冷静下来，身体的温度也渐渐恢复正常。 　　双腿之间还湿漉漉的，徐潇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哪怕时间很短暂。 　　她越发沉默起来。 　　自己身体的变化，带来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在这种环境下，都能到她无法自控需要他人来舒解的地步。情绪越是冷静，她的内心越是带着复杂的苦闷。 　　十分难过啊！ 　　现在的她和不开化的动物有什么两样，身体完全被欲|念充斥，不管是杀戮的、饥饿的还是渴望的…… 　　冷不丁杜墨生淡淡的声音传来：“如果你已经冷静，请从我身上下来。” 　　徐潇的视线往前，已经适应黑暗环境的眼睛，看见杜墨生淡然平静的目光正盯着她。 　　她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看他的目光，里面似乎没有带任何情绪。 　　徐潇的眼神暗了暗，对杜教授来说，他只是试图解决她的麻烦处境，本质与过去做的那些没有两样，唯一的问题是方式太过刺激。 　　可他的本意是试图帮他，不是吗？ 　　她移开视线：“就这一次。”话音未落，就顺势一滚，与他分开。 　　希望他能了解，以后不要再随便碰她。 　　一次这样让人羞愤尴尬的失控，已经够了。 　　“注意周围。”杜墨生说。 　　他闭上双眼，一只手悄然攥紧。 　　她没事了，他却好像有些麻烦了，判定装置的警报化成的电波，在他意识里冲撞不停。 　　徐潇盯着正在他们附近来回爬动的生物，二级凶虫的等级压力终于真实的逼近了她。搞笑呢，她刚才居然就在这东西旁边发|情？ 　　十到十五米的长度，粗壮而漆黑的身躯，不断试探周围空气的触须，闪着寒光的大小颚开合不断，密密麻麻的锋利节支不断移动，这东西简直就是多足巨虫的2.0升级扩大版。 　　“那是什么东西？”她悄声地问，身上气息收敛。 　　杜墨生眼皮都没抬，淡淡地说：“古生物时期的巨型马陆，当然，混合了D基因的它们，应该还具有某些特殊变化。” 　　徐潇：“它不能感觉到我们吗？” 　　杜墨生：“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 　　“用你的那种感知干扰什么的？”她再问。 　　“差不多。”杜墨生睁开眼，视线扫过再次爬向他们方向的巨马陆，“但气味似乎掩藏不了……抱稳！” 　　他突然抱住徐潇翻了个身，再次和巨马陆擦身而过。 　　这一次，他在上，徐潇在下。无双至尊 　　他的目光清亮，盯着她的脸就没有移开过。 　　徐潇意外的发现他的视线有些炙热，她眨了眨眼，再看之下，他的目光平静如常。 　　或许是刚才的影响，她想多了。 　　其实徐潇对这只巨马陆并没有畏惧的情绪，反而在确定地观察到它之后，身体深处那股高傲冰冷的本能告诉她，它除了体型大和让她吃惊以外，其他完全不用担心。 　　她想，自己应该能解决它，轻易的。 　　不会格斗没关系，她坚实的双手可以轻松地撕开巨马陆的大小颚，绞碎它的脑袋。 　　所以，她完全不用避让。 　　可杜墨生还是把她护在身|下，他总是如此，难道又忘记了她已经是一只人形怪兽了。 　　徐潇偏过头，把心里那抹溢出的温暖压了下去。 　　杜墨生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别试图去杀掉它，试试驯服它，你应该能做到，看看它，一只的活动范围就足够填满了整个地下停车场，这东西我们用得着。” 　　徐潇：“我，驯服？它能怎么用？” 　　杜墨生：“威胁、击败、造成恐惧……方式多种，你任意选择。它虽然有用，不小心弄死也没关系，最不济还可以做药材，我想其他人应该能用得着。” 　　徐潇嘴角抽了抽：“你到底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随便你。” 　　杜墨生说完这句话，已经后背贴着柱子站了起来。 　　“我漏了什么细节。”他自言自语地说。 　　徐潇紧跟着他站起来，小心地避让开巨马陆探寻的触须。 　　“细节？比如它的习性？”她问。 　　杜墨生：“这是一点，它应该具备一些释放有毒气体的能力，其他泡在虫卵粘液里的人感觉不到，对我们或许是个麻烦。不过，这不是我考虑的。” 　　他说着，目光探向了天花板。 　　坚实的水泥墙体上，有巨马陆足节划过的痕迹，但是数量并不多。 　　因为它的速度并不快，两三次对他们这个方向的试探，中间都隔了大量的停顿时间。 　　杜墨生目光一沉：“是的，体积越大，移动速度越慢，可它出现在这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把它们带过来的。我需要出去看看……” 　　他开始往停车场的入口退过去。 　　“给我一点时间。”杜墨生看向徐潇，“我离你较远后，你将没有感知过渡的保护，那东西会发现你。” 　　徐潇望着他：“我没问题。” 　　杜墨生点头，转身往地面而去。他首次这样主动而积极，因为他决定让自己忙碌起来。 　　忙碌是最佳的遗忘方式。 　　他需要忘记某些让人沦陷的感觉。 　　徐潇靠在一根柱子后面，躲避巨马陆的探寻。驯服？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和这些东西交流，除了杀死，她还可以怎么做？ 　　捡一堆汽车外壳扭成麻花套住它吗？ 　　那绝对是个愚蠢的主意，不可能那么简单。 　　徐潇突然一怔，她怎么开始学起杜墨生了。 　　杜墨生刚刚走出入口，一股强烈的咸湿气味就随着风迎面扑来，还有些发苦的味道。 　　数团拳头大的泥土从上空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仰起头，看了过去。 　　接着，他躬身捡起地上的泥块，手指拈了拈里面的湿度。 　　“巨大的，可以行走的植物？这颗星球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第四十章 后方行动 　　8月8日,美国太空总署. 　　“已经做好发射准备。”控制人员转头看向身边的国防部长。 　　国防部长：“总统阁下？” 　　“你确定这些东西能将信号传回,霍尔博士？”总统则偏头看向身旁的印度裔科学家。 　　霍尔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镜片，肯定的说：“研究生物我比不上奥尔巴赫博士，不过信号方面,我十年的麻省理工不是白呆的，就算是他也做不到这些。” 　　他说着,站到了显示着密密麻麻数据的透明屏幕前：“总统阁下,我可以再解释一遍。我想大家都知道，海洋上空包括被凶虫侵占的陆地上空,被对流层古怪的电离云干扰了所有的探测信号,甚至我们的战斗机都不能进入那些范围，因为它们会使飞行机器的仪表故障，那对我们的飞行员来说,是极大的危险，因此我们人类不可能采取近距离拍摄侦查的方式。” 　　屏幕在霍尔博士的手势滑动下，出现了三维立体的卫星形态。 　　“这些超低空卫星原本是岛国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提供，但是我还是认为它们的高度太高，不足以让我们重新获得目前已经失去联系的海洋上空的信息。于是我们在它的基础上，重新改良，将它的高度降为16KM以内……” 　　总统挥手打断了霍尔的话：“我过去在航天局工作，在对流层飞行已经不能称为是卫星，那需要极大的持续推进力。” 　　“您说得没错！”霍尔博士很是兴奋地点开了另一张图，“这是离子推进器，太阳能供能，在地心引力的影响下，我们至少也能有一周的时间去获得我们需要的情报。” 　　说到这里，霍尔博士收敛了表情，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紧盯着总统。 　　“请信任我，我一定能带回最前线的情报。” 　　总统思忖着。目前因为凶虫大面积的进犯全球，领土面积的萎缩、人口迁移的高度密集，使得资源开始呈现匮乏状态，每一次升空的消耗，都是一笔巨大的投资，他必须慎重。 　　就在这时，他的专线接通了。 　　奥尔巴赫博士打来了电话。 　　“总统阁下，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把这次发射的机会，提供部分给中方。” 　　“为什么？” 　　“在公来说，太平洋西岸，天朝附近海域的怪物活动频繁度远远大于世界其他区域，陨石D基因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被陨石袭击最多的中方一定有什么特别吸引那些怪物的地方，我们必须弄清楚。” 　　奥尔巴赫博士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有些悲伤：“于私来讲，我最自豪的学生现在在他的祖国失去了联系，我想要确认他的生死。” 　　总统：“你说的是那位自主申请回到祖国的年轻人？杜，是他吗？” 　　“是的。” 　　霍尔博士提醒道：“总统阁下，现在正是发射的好时机，请做决定。” 　　“或许我们可以听听奥尔巴赫博士的意见。”总统说道。 　　—————————————————————— 　　“紧急情况！” 　　天朝西部大山内的D计划训练营上空的广播，突然亮起了红色的警报。 　　“这里是D-6874训练营，所有人员注意，要求一分钟内迅速撤离，集合地点座标，北纬22°45′，东经108°14′。重复一遍……” 　　梁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向徐元：“嗨，许愿包。” 　　一道冷冷的视线投了过来。 　　梁磊背脊一寒，忙笑着改口：“我说大哥啊，这还是首次响起警报呢，你说会不会是怪物们都跑到这里来了？” 　　“不会。”徐元的回答非常简单。[猎人+剑三]穿成妮翁肿么办？ 　　梁磊一边跟在徐元身边小跑步，一边奇怪：“可是没理由让我们迅速撤离啊？” 　　“撤离？你真这么想？”徐元的视线飘向还安静停在训练营帐边的那些军用吉普上，目光微沉，“我们大多数人不是专业军人，还有比撤离更让我们快速行动起来的口令吗？” 　　“只是集合？”梁磊的心放宽了一些。 　　徐元转头看向他：“害怕？” 　　“是啊，”梁磊大大方方地承认，“毕竟，你知道的，教官说过，我们跟它们是不死不休的立场，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就被拖到这里来了。我只是个热衷于电脑技术的黑客，对付那些东西……我完全没有自信。” 　　“如果每个人都那么想，我们也不用反抗，乖乖做食物好了。” 　　徐元的声调有些冷，梁磊愣了愣。 　　很快，这个胖子脸上划过一抹苦笑，他知道，徐元说的没错。 　　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梁磊叹了口气，喃喃地念叨：“许愿包，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会短命？” 　　徐元难得没有因为被称呼这个外号而甩冷眼。 　　他看着前方，目光坚定：“只要能杀得了它们，我们就能活下去。” 　　梁磊闻言，心里轻松了一些。 　　他笑了起来：“你当它们是那些傲慢的大兵吗？” 　　徐元：“那些怪物比大兵们愚蠢多了。” 　　一分钟之内，营地全部的人集合完毕。 　　就像徐元说的那样，原本不是军人的人，在经历怪物袭击之后，对撤离命令最为遵守。 　　所以这次撤离命令不过是一次紧急集合而已。 　　得知这个消息的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森教官负手而立，表情冷酷。他没有出声制止，只是那样冰冷而安静的站立着，背脊挺直，蕴含着迫人的杀气。 　　渐渐的，注意到教官气场的众人开始闭嘴。 　　当所有学员都安静下来后，森教官才徐徐开口：“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准备好，这是一个军事基地，所有的训练让你们试着学习如何进入战斗，最后杀死对手。但是很遗憾，我们都没有太多的时间。”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适应三部分的实物训练。现在我点到名字的，全部出列！” 　　森教官手持名册，快速地念着各个学员的代号，很快站出一溜人。 　　这些人，大部分过去是职业军人。 　　被点到的人，面上都露出傲然的欣喜。老实说，和一群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共同训练，他们一直觉得是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然而这份欣喜没有持续多久，森教官的话像是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选择你们，并非你们有多优秀，只因为你们过去军人的经历，仅此而已！” 　　选中的人皆不由得垂下了脑袋。 　　森教官拿起对讲机：“可以运送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远处响起重型军卡的轰鸣，一辆辆披着军绿色厚布的军卡徐徐驶来。坚硬的地面，都因为它们的经过而被压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可见军卡上载重之物的重量。 　　而当那些布被揭开的瞬间，众人都倒吸了口气凉气。 　　高达十多米的XOS机械装甲，闪着冰冷的金属光芒。它们形态很粗糙，到处都是外露的电缆和硕大的螺帽，处于最顶端的控制部分，连简单的防护遮挡都没有。兵哥，跟我进空间 　　可那些瑕疵并不影响众人的赞叹。 　　这些原本只会出现在科幻影像中的东西，真真正正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连徐元都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 　　只是惊叹过后，他悄然地将手背在身后。 　　对他来说，这酷炫的东西再好，他也不能操纵。XOS机械装甲依靠传感器，而他的肢体不健全，手指无法做到灵敏控制，哪怕能控制这东西行走，也不能让这东西拔出腰间的威力强大的脉冲武器开火。 　　“这东西是真的？天啊，比我们知道的XOS机械装甲大太多了。”有人忍不住向森教官问道。 　　森教官这次倒是耐性好，作出了解释：“你们日常所见的，不过是投入民用的外骨骼装置，负点重就了不起了。然而这个，是真正的武器，经历十多年的开发，总算赶在现在调试完成。从和凶虫交战过的讯息我们可以知道，那些怪物防御力极强，但攻击性一般，它们只能对普通身体造成致命伤害，对金属类的东西，我想它们那些古怪的牙齿不可能咬得动。” 　　“也就是说，我们穿上这个，就可以和它们正面交锋？” 　　森教官：“如果你们能保持够快的速度的话。” 　　这番言论一出，所有人的情绪都激动起来。 　　是啊，还有什么比在绝望的环境中看见希望更让人激动的？ 　　人类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它们，长时间的沉默不是放弃，而是开始在做反击的准备。 　　有的人，甚至包括那些受过训练的军人，都忍不住脱离了队伍，手舞脚蹈的围着那巨大的XOS机械装甲查看，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 　　森教官的浓眉锁得更深。 　　就在大家沉浸在一片兴奋中的时候，他举起手臂，对天放了一枪。 　　嗡鸣的枪声在空旷山谷阵阵回荡，仿佛一下下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围安静了下来。 　　森教官缓步走到那些擅自离开队伍的军人面前，视线冷冷地扫了过去。 　　那些人低下了头，说了声抱歉，迅速归队。 　　学员们的队伍，再次迅速排列整齐。 　　这一次，所有人都紧紧地闭嘴，连呼吸声都压抑得极低。 　　森教官冷冷开口：“作为一名军人，最重要的是随时保持你们的头脑清醒。你们未来面对的，不是凶残狡猾的毒贩，不是亡命天涯的杀手，更不是那些手持简单武器就要去推翻一个政权的暴民，你们的敌人，是有智商的未知怪物，不是你死，就是它亡！” 　　他的声音仿佛枪声，重重地敲击在众人心上。 　　“这不是游戏，这是你们未来都将面对的生存之战。” 　　梁磊红着脸退回了徐元身边。 　　早知道该像徐元一样，不要去凑热闹的。梁磊心想。 　　他就不明白了，为啥徐元明明年纪那么小，怎么总是能保持冷静呢？其实徐元是披着少年皮的大叔吧？只是长了一张娃娃脸，嗯，肯定是这样。 　　在军卡将选中的军人们带走之后，森教官并没有让队伍解散，而是沉默片刻，开了口。 　　“接下来是你们。”他开始念一些代号。 　　总共十三个人。 　　徐元很惊讶自己也被挑选在内。 　　“知道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吗？” 　　被选中的人都很迷茫。国医大师 　　他们的成分太复杂了，既有军人，又有梁磊这样的技术宅，还有徐元这样的不健全者。 　　“跟我来就知道了，其他人解散。” 　　森教官给徐元等人发了一套看起来非常奇怪的制服，上面布满了一些闪烁着光点的线路。他带领他们上了一架军用直升机，这十来号人被载往了大山更深处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又从一处看起来极为不起眼的岩洞往下，不知下沉了多少米。 　　“这里原本是中方的核试验基地，资源共享之后，目前作为我们的科技研究部。”森教官打开电梯口后，一行人看着宽阔的中央通道发呆，这个地下基地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为高端和宽阔。 　　徐元终于开口了：“为什么选中我们？” 　　他问的并不是来做什么，森教官扫了眼徐元，目光中露出几分赞许。 　　“日常对你们身体的数据收集，包括你们的脑电波强度，而你们就是训练营中脑电波最为合格的几人，我想是时候让你们尝试，进行第一步异体控制的实验。” 　　“异体控制？”徐元眼眸一缩。 　　根据前段时间的学习，他大概了解，异体控制的话，就必须和那些怪物进行思维互通，一旦进入程序，从他们再次睁眼，将会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的一员。 　　当年流行的电影《阿凡达》里面的场景，即将变为现实。 　　“现在进行异体控制实验，我们能做什么？” 　　“也就是这里有捕获的凶虫*？” 　　两声问话同时响起。 　　一个是身材健硕的前特种部队成员安德鲁。 　　一个则是徐元。徐元关心的问题，是凶虫是否被捕获。 　　森教官看了两人一眼，率先回答了徐元的问题：“在它们庞大的基数中，人类总能想到办法捕获一些*。” 　　然后，他才对安德鲁回答：“前方失去联系，我们不知道海洋和被凶虫占领区域的准确情报，如果实验成功，你们将控制那些怪物进入失联区域，为后方收集有用情报。” 　　就在这时，一名研究人员跑了过来，给森教官耳语了几句。 　　森教官皱起眉头，表情极为严肃。 　　他转头对这几人说：“听着，小子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从森教官的表情，他们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嗨，黄种人的小子，徐元是吗？”安德鲁挑衅地看着徐元，事实上他忍耐很久了。 　　因为徐元而重伤住院，失去训练机会的，就是和安德鲁从小长大的挚友。 　　徐元沉默地站着，并没有理睬对方。 　　“教官们好像都很看重你，一个毛都没张齐的小刺头，”安德鲁冷笑道，“你凭什么受到重视，连违反了规矩也没有被赶出去。” 　　徐元：“因为我胜了，他们输了，仅此而已。” 　　安德鲁眉头挑了挑：“胜了？真是好笑。告诉我们，你除了会偷偷摸摸躲在背后伤人之外，你能正面对付那些怪物吗？” 　　徐元冷冷地看着对方：“我不需要正面，只需要尽一切努力取得胜利。”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森教官已经返回。 　　众人重新站好队伍，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有个坏消息，我们捕获的*死亡了两只，也是就说，”森教官扫视了几人一眼，“这个机会你们必须有两个人放弃。” 　　☆、第四十一章 1组组长 　　“告诉我,你们谁愿意退出？” 　　森教官的话一出口，众人面面相觑，没人主动站出来。既然被选中来到这里，就没人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个性。 　　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惊讶的森教官，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冷冰冰地扫了几人一眼：“给你们一个小时。一小时后我回到这里，希望你们告诉我结果。” 　　安德鲁的眼睛里燃起了斗志，他用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缠住徐元,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森教官离开地下基地的通道，并没有走远,而是转入另一处入口，乘坐电梯直达底层。这里早有其他几名教官在,他们都盯着眼前的悬浮液晶显示屏。 　　“看看他们，果然打起来了。” 　　森教官还未走近，就听见有人这样告诉他。 　　他紧盯着屏幕里众人的一举一动，刚刚还在混乱群殴的几人，显然现在分为了两派。 　　很聪明，强者知道自己并不能压制所有人，而弱者知道借势。 　　徐元的表现在几位教官眼里，是重点观察的对象。 　　果然，在分为明显的两派之后，徐元控制了其中的一方。 　　“难以置信，他居然能做到？” 　　“他有天赋，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虽然不是最强，但是他最懂得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 　　通道内的十三人开始分散到通道边缘各种可以隐藏自己身形的地方，平时他们的训练就是如此，躲避、等候、出击。不动则已，一动必定致命。 　　结果没有让教官们等待太久，很快以安德鲁为代表的一方损失了一人，他被折断了胳膊，痛得在地上打滚。而徐元一方，梁磊则被硕大的拳头击中了鼻梁。看见自己血的胖子青年受不了这么血腥的刺激，双腿一蹬，就晕了过去。 　　“你很幸运，小子。”安德鲁隔空指着徐元的鼻子，冷哼道，“你要感谢那个胖子帮你挨了拳头。” 　　徐元扶着昏迷的梁磊。 　　事实上，梁磊的受伤也在他的计划之内，因为这个家伙的运动协调能力实在太差，打架想要制服谁，那只能是笑话。 　　徐元极力控制的情绪和行动，在安德鲁双臂下垂，有放松动作迹象那刻突然爆发出来。 　　教官们给他的惩罚训练，极大的增强了他的体质。 　　哪怕安德鲁反应力快，可是如此近的距离，他还是被徐元锁住了咽喉——致命的部位。 　　安德鲁的表情有些难看。 　　徐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动，我就捏断你的声带，相信我，这不是威胁。” 　　“小混蛋！” 　　安德鲁试图用手肘、转身侧踢等反击行为，可他身体刚动，喉咙处就传来严重的窒息感。 　　徐元的手指收紧：“尽管骂，我看你就是话太多了。” 　　“还有你们，我想失去他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任何问题，如果非要逞能来帮助他，”徐元抬起一只腿，脚尖对准安德鲁的膝盖，声音冷漠，“我不介意废了他。” 　　监控房间内的教官们皱起了眉头。无限刀皇 　　他们都是战士出身，比起死亡，把他们弄成残废终身，是更胜一筹的侮辱。 　　“我去看看。”森教官起身出去。 　　徐元则看着安德鲁眼底闪过的情绪，有愤恨、有羞耻更有一种潜藏的恐惧。 　　原来这个大个子也是会害怕的，徐元心想。 　　外国人和天朝的人除了肤色，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都是那种，会臣服于恐惧的人。 　　他没有动手，安德鲁也没有挣扎。他们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谁先出现破绽，就会让另一方有机可乘。 　　旁人大多开始围观，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两人的僵持局面被森教官的到来打断。 　　“好像还没有一个小时。”徐元看着森教官说。 　　森教官盯着徐元的手，就那么仅有的几根手指，力量和灵活程度居然超乎常人。 　　“我想你们应该有结果，毕竟时间不等人，说吧，哪些人退出。” 　　胳膊被折断的那人，率先举手，他是在太痛了，需要进行正规的医疗救治。 　　而剩下的那个名额……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徐元这里。 　　安德鲁冷哼一声，心想就算徐元逼迫他，他也不会主动要求放弃。终于有机会可以上战场对付那些怪物，他不能放弃。 　　就在所有人都等徐元答案的时候，徐元放开了安德鲁。 　　“你不愿意放弃，对吧？”他问道。 　　安德鲁恨恨地瞪着徐元：“没错。” 　　徐元抬头，看着森教官说：“就像他说的那样，不愿意放弃。我们放弃的只有那一人。” 　　连昏迷的梁磊，都被徐元包含进不放弃的人群中。 　　森教官眉头微蹙：“我记得我说过，必须要有两人放弃。” 　　“是的，你说过。”徐元点头，“但是我记得前几日的课程里，明确给我们建议。异体控制技术还不成熟，单人控制神经回路神秘的怪物很容易出现意外，如果可能，我们可以选择多人共同控制。” 　　安德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元。 　　“所以你的意思是？”森教官将目光停在徐元脸上。 　　徐元：“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必要退出。” 　　他此话一出，其他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森教官，他们怎么就忘记了呢？其实他们现在还没有单人控制的控制力。捂着手臂痛叫的那人，甚至在一瞬间都忘记了手臂上的疼痛。 　　森教官板着脸，冷哼一声：“既然你认为不需要有人退出，为什么还任由他们重伤。” 　　徐元缓缓地反问：“这不是你们想看的吗？” 　　森教官的表情滞了滞。 　　“我如你们所愿，参与‘必须淘汰两人后的行动’这个命题，现在结果你们还满意吗？”豪门眷宠：要你，绝不手软！ 　　“是的，我满意。”森教官的脸上难得溶解了些许寒气，有了点和煦春风的味道，他点了点头，对众人说，“没有一个人可以在缺少同伴的环境下干得更好，你们或许不是天生适合这里，但你们可以齐心协力，让自己属于这里！我今天看到了你们的表现，也认可你们临时的配合度和决断力。” 　　“以及徐元，你的观察期通过了。”森教官环视周围一圈，“从今天起，徐元就作为异体控制实验1组的组长，你们与怪物产生共鸣之后的行动，由他负责协调。” 　　放在任何时候，森教官的这个决定都太过草率。 　　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少年，一个甚至没有接受过真正军事化训练的少年，一个肢体还不算健全的少年，就这样加入人类反击开始的第一步，并且被委以重任。 　　可是做出这个决定的教官们心里都清楚，来到这里，不到半个月，徐元表现出的天赋让他们惊喜又担心。徐元未来能走多远，达到什么地步，已经不是他们能预测的。 　　安德鲁对森教官的提议没有意见，他沉默了起来。 　　只是在经过徐元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可笑的同情。” 　　“同情？”徐元瞥了对方一眼，“还活着的人永远没资格获得同情。” 　　安德鲁听了，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然而胸中憋着的那口闷气，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停下脚步，问：“那你是为什么？” 　　徐元的眼眸，黑色而深邃，他的目光深沉地飘向远方：“你挑衅我，我会反击。但你，包括你那些受伤的同伴，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 　　我的敌人，只有那些怪物。徐元的胸中一片炽热，鼻子稍微有些发酸。他感觉到喉咙里一阵哽咽，用力强压了下去。 　　因为它们夺走了他依赖的那个人啊…… 　　感受过温暖之后的孤独更为可怕，徐元觉得现在比之前任何时候更想要见到她。 　　安德鲁看不透徐元的想法，只是他心里的那股气，稍微转移了地方。 　　哼！他冷哼一声，上前将晕倒的梁磊背在自己背上。 　　“徐元。”森教官单独留下了徐元在最后。 　　其他人只是扭过头来多看了徐元一眼，很快又继续向前。 　　徐元看着森教官，沉默不语。 　　也许教官们就是这样的计划，虽然他获得了一定的权利，但是看起来他好像并没有得到认同，因此其他人的反应才那样复杂，让他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希望你明白，组长的意义在于你是他们的领导，你必须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你想我怎么做？”徐元反问。 　　“至少在有危险的时候，不要继续控制怪物的行动，要及时醒来，否则冲击过大的伤害，也同样会影响你们本身的脑神经。” 　　徐元：“换句话说，不小心把怪物操纵死了，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是的。” 　　“影响的最大危害有多大？变成植物人？白痴？” 　　“不，”森教官的声音冷冷的，“你们会直接脑死亡。” 　　徐元眸子一紧，对上森教官的视线。美女来袭 　　“多人控制同一个怪物也一样？” 　　“那更需要你们及时、同时的醒来，不能有一个人把意识留在怪物体内，否则，你们谁也醒来不了。” 　　徐元自嘲了一下：“真是高危的实验，我们就是精心挑选的探路小白鼠。” 　　森教官：“你可以这么想。怎么，要退出？” 　　徐元：“你用不着一直试探我。” 　　与徐潇共同生活的第一个月，他就是那样总是忍不住的各种试探，就为了心里那份被无数次肯定但是又无数次否定的结果，她是不是值得他留下？ 　　可是结果在他选择找上她开始，或许就已经注定。 　　现在想来，真是浪费时间。 　　森教官原来也会做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毫无意义的幼稚行为，徐元心想。 　　———————————————— 　　徐潇从地下停车场跑了出来。 　　看见杜墨生的同时，她就将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教授，接着！” 　　杜墨生看着一条扭曲的金属线冲着他直飞过来，他一把握住，张新摊开，居然是把汽车金属外壳撕开后扭成的金属钢索。 　　他沉默了几秒。 　　果然是笨猫，还是用蛮力的。 　　徐潇已经在另一端做手势，要求他捆到身边结实的地方。 　　她打算驯服巨马陆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捆住它，直接拖着走。 　　杜墨生摊开手掌，掌心内的钢索滑落到地上。 　　徐潇眨了眨眼睛，他好像并不赞同她的做法啊…… 　　可是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那个大家伙已经发现她，并且追了出来。 　　杜墨生则伸手往天空一指。 　　徐潇抬头看去。 　　只见一根巨大的、透明的根须正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疯速生长，往地面延伸的部分，不断往下破开地面，狠狠的扎入了坚实的土地中。 　　根须的上端，近似于十层楼房高的庞大的真蕨类植物居然以一种平稳的速度，在缓缓往城市中心推进。 　　在它们前方的根须深深地扎入地面之后，它们原本在地面的根须已经完全从土里拔出来，带起零散的泥块从空中洒落，空气中的水分很快被这些根须吸收，然后这些根须再重复往地面扎入的动作。 　　明明是植物，它们整个却像动物一样，一步步往前行走。 　　微微卷曲的绿色叶子周围，巨蜻蜓正飞舞环绕，粗|壮的茎上，不断还有一些巨马陆从这个“顺风车”上爬向地面，密密麻麻的，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从运兵车上有序的跳下。 　　“这……”因为太不可思议，徐潇张开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嘶——” 　　徐潇转头，停车场内的巨马陆已经露出了脑袋，锁定了她的方向。 　　☆、第四十二章 异体控制 　　在跑出停车场的时候,徐潇心里就已经对自己的做法有所质疑。 　　用钢铁的绳索捆住行动中的巨大虫子,这明显是个笨办法。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 　　除了超乎常人的力量，她没有再多的依仗。 　　现在对上巨马陆那双充满挑衅和敌意的红眼，她后退一步,身体微躬，做出了闪躲的姿态。 　　杜墨生说,要驯服它。 　　但是…… 　　她轻叹一口气，作为一个女孩子，对于这些多足的虫子，真是半点好感也提不起。 　　还记得上小学那会儿，淌着鼻涕男孩子般在树上爬上爬下的她，见到一只在石板边缘爬行的小蜈蚣,都吓得直跺脚。 　　或许那只虫子并不能给她任何伤害,只是对她来说，那些卷曲的肉状躯体，那些密密麻麻蠕动的脚，恶心的姿态足以让她无法忍受。 　　现在能冷静地面对放大无数倍的虫子，或许就是因为它们太大，让她无法窥视全貌而选择性地遗忘它们的本体属性。 　　可要说驯服，那还真是半点方法都想不到了。 　　“闭眼。”醇厚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徐潇的思绪。 　　她突然感觉到背后贴近了男人温热的胸膛。 　　骨感分明的手指挡住了她的视线。指腹摩挲过她肌肤的瞬间，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黑暗中发生的事，手指的力度以及身体的满足。 　　脸颊又烫了起来。 　　杜墨生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在等什么？” 　　他的声音太过淡漠和冷静，让徐潇脱缰的思绪又收了回来。 　　“它会攻击我们。”徐潇说，“你是要我闭着眼睛对付它吗？” 　　视线被遮挡，她就能更清楚地听见天空中传来的嗡嗡声，大地不断被植物根茎分裂的噼啪声，以及近在咫尺的巨马陆发出的嘶嘶低鸣声。 　　从身体异变开始，她的感应力就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从细微的声响辨别移动生物位置的精准地步。如果她感觉到的没错，从停车场冲出的巨马陆已经在他们两人站立的位置旁环绕盘旋了一周。 　　徐潇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慢。她屏住呼吸，浑身绷紧，只要想到那只巨大的虫子就在附近，努力压制的心就完全无法冷静。 　　有句话说得好，越是看不见，越是可怕。 　　很快的，徐潇察觉到巨大虫子的气息更加靠近自己。 　　它们虽然是虫子，但是感应器官发达，碍于徐潇身上隐约存在的威压，它没有直接发动进攻，而是不断试探，已经张开的上下颚，从那布满腥臭的嘴里，淌出粘稠的透明液体。 　　每一个从大海里爬出来的生物，上岸的那刻，食欲都极其旺盛。 　　就在巨马陆有所行动的时候，徐潇的心也在这时绷紧到极限，她的身体也因为它的靠近，展现出强烈的对抗敌意，身体开始出现变化的同时，略微带着压抑杀意的兴奋颤抖。 　　杜墨生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同时闭上眼。 　　“按我的方式做。” 　　他的话音刚落，徐潇只觉得脑海里突然撞入了一些东西，闷闷地胀痛，那种陡然被不明信息包围的感觉，让人无法承受，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停顿，时间都好像停止在那个瞬间。 　　她的所有意识都像是轻飘飘地陷入了某种无声无息的空间里。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感觉，漫长而生涩的信息不断地让她重复记忆和学习，直到她开始有些明白那些信息的含义。 　　“明白了？”杜墨生的声音将她重新拉回了现实。 　　与此同时，他也松开了挡住她视线的手。 　　徐潇盯着突然张嘴向她试探袭来的巨马陆，深吸口气，自己闭上眼。 　　短暂的一瞬，她不知道杜墨生做了什么。 　　但是在她的意识里，留下了一些新的烙印。 　　烙印告诉了她，怎样利用她超乎常人的脑电波，来异体控制眼前的庞然大物。 　　徐潇的双手一紧，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变得安静、僵硬。墨者计划 　　瞬间，她的感应和视野都产生了变化。 　　正面看过去，徐潇变得更为广阔的视野，包纳了杜墨生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神，她想要张嘴对他说话，发出的却是嗤嗤的古怪声音。 　　所谓异体控制，便是让她用意识，操纵另外一种生物的身体。 　　仿佛科幻电影里的景象，真实的发生在徐潇自己的身上。 　　惊诧之余，徐潇开始试图掌控这只虫子的躯体。但她人类的本能迫使她试图仰头站立，结果当然便是巨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地。 　　要让一个人学会虫子一样的行动方式，不是瞬间能可以完成的。 　　你能知道一只蚂蚁如何用力才能使用上下颚夹起落地的残余米粒吗？ 　　徐潇有些无奈地想笑。 　　只是现在控制感觉的这幅身体，似乎没有可以支撑笑容的面部肌肉组织。 　　杜墨生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他仰望着翻着肚皮倒地、不断蹬腿的“她”，说：“看来你的平衡感不怎么好。” 　　徐潇：“嗤！嗤——（你来试试！）” 　　杜墨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多的巨马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抬手抱起处于昏迷不能行动的徐潇的本来身体，重新往地下停车场内走去。 　　“你最好能趁着那些东西没进入这里面之前，学会怎么行动。”他说。 　　徐潇扭曲着巨大的身体，连滚带蹭地跟在杜墨生身后，间中撞开了几辆挡路的汽车，在这个空寂安静的城里砸出巨大刺耳的声响。 　　无数双虫子的视线，齐刷刷地盯住这个方向。 　　她立马安静地趴在地上，直到那些视线再次移开。 　　按照杜墨生的要求，她重新回到停车场内的时候，几乎是精疲力尽。 　　不过她没忘记让这幅陌生而巨大的身躯盘绕住丹尼几人藏身的虫卵壳外，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徐潇做了很多噩梦。 　　耳边传来的虫子爬行的声音，植物极速生长的声音，忽远忽近，一切似幻似真。 　　背靠在墙边席地而坐的杜墨生，闭目养神，俊脸沉默又安静。 　　直到遮挡着他的巨大虫子身躯终于陷入平静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睛。 　　怀里的女孩，眼睛紧闭，脸色平静，唯独一双秀美紧紧拧起，仿佛凝聚了化不开的烦闷。 　　杜墨生面无表情的沉默看着她，淡漠的目光，慢慢沉淀。 　　他伸手抚上她的眉心，为她抹平那份焦躁。 　　掌心却传来她温热的呼吸，好像两片轻飘飘的羽毛挠动，酥痒软麻。 　　杜墨生的身体陡然一僵。 　　沉淀下的目光，深邃中，带起了几分炽热。 　　他还未分辨出这份感觉的合理来源，身体已经快思维一步，俯身贴上了她的唇。 　　对了，他有些想念这种感觉。 　　再一次的贴近，相触，想要将那份有些甜腻的味道，全部吮吸进他的身体。 　　体内的警报声？ 　　由它去响。 　　就在这时，巨大的虫体动了动，多只脚尖擦过了坚硬的水泥墙壁，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响。 　　还是第一次，杜墨生猛地挺直了身躯，好像被人抓住现行的小偷。 　　怀里的徐潇身体动了动，嘀嘀咕咕地嘟了嘟嘴，发出低低的不明含义的声音。 　　杜墨生将手贴上自己的嘴唇，还有些烫。 　　他的目光沉了下来，眸色隐晦不明。 　　—————————————————————— 　　深州市的上空，漆黑的夜里，亮起了几盏光芒微弱的灯。 　　小型马达的鸣响，从空中阵阵传来。非主流清穿 　　越是靠近海岸线边缘，灯光越是微弱，到最后几乎和星光类似，闪耀不定。 　　这些距离地面超过16KM的超低空卫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 　　下一步，专用的信号由这些卫星发出和接收，并将其转发至更高空的卫星中。 　　这些信号，将对接参与异体控制的人员的专门的脑电波信号，以保证他们能在信号收到阻扰的凶虫肆虐区域里，可以正常的控制那些凶虫的身体。 　　后方已经准备好的第一批异体控制人员准备就绪。 　　如那些少数被选出的人一样，徐元剃光了头发的脑袋上，贴满了连接仪器的超敏感电子仪器，他的手脚、腰部都被坚固的镣铐束缚，防止在连接过程中出现任何身体排斥反应过于强烈的反抗伤人行为。 　　他的呼吸很平静，但是心里就像被沉重的石头塞满。 　　结果是个未知数。 　　教官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075号，023号，017号准备启动。” 　　随着扩音器内的声音，徐元身旁又有三个人被这样横躺着送入了长椭圆形的密封舱内。 　　十、九、八、七……徐元在心里默默倒数。 　　当他数到六的时候，耳边毫无意外的传来人的惨叫声，已经被镣铐束缚的人的手脚，还能踢打密封舱发出震耳的声响，可见其中挣扎之剧烈。 　　又有两个人被盖上布抬了出去。 　　唯独一人还留下。 　　徐元开始能计算出，参与这个实验的存活率，低于30%，这是他亲眼所见的。 　　如果幸运，他就留下，成为那30%内的一员，如果失败…… 　　“……045号准备启动。” 　　扩音器内突然喊道徐元的号码。 　　徐元在某个瞬间，心里升起了恐惧。 　　对于死亡，害怕是人类的天性。 　　只是害怕之余，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他从小孤独无助，自己都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多牵挂。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有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有让他厌恶的虚伪的光明，剩下的，便是最为短暂的两年普通的生活。 　　对着他警惕，对着他微笑，对着他永远绷着一张坚强防御的脸，那个松手试图让他活下去的女孩…… 　　“同步率调试开始！” 　　徐元耳边只听见这一声，之后整个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按照教官事先培训的步骤，他已经努力控制自己，但是他仍旧感觉到不适。本来已经脱离感觉的自己的身体，还能让他清楚的感应到恶心、干呕的难受感，而且那种不适感越来越强！ 　　“立即停止！” 　　“醒醒，你还好吗？看这里，能看见这个光源吗？” 　　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头晃悠悠的出现在徐元视野里，刺眼的光芒不断地射|进徐元的眼睛里。 　　徐元开口：“我……能看见……” 　　“这个还活着！”说话的人显然很兴奋。 　　“我失败了？”徐元伸手按住额头，整张脸还在不正常地持续高热。 　　“你很幸运，小伙子，”说话的中年人感叹道，“第一次神经对接调试失败的人，几乎都断气了，你还能捡回一条命，这是上帝保佑啊！” 　　徐元冷笑一声：“我从来都不认识上帝。” 　　“是吗？那真可惜。唉？你干什么？” 　　徐元挣扎着起来：“我要再试一次。” 　　“你疯了？现在你最好是先休息！不听话的人可是永远都没有机会哦！”一双纤细的手把徐元重新按回床上。 　　徐元定眼看去，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的，脸有些园，脸颊就像苹果，染出粉红的诱人颜色。她穿着同样的白褂，和那些老学究们看起来没有太多区别。 　　“看呆了？告诉你啊，不准嫌我年纪小。” 　　小姑娘竖起手指警告他。重生之重甲狂贼 　　徐元偏过脸，懒得再开口，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细节。 　　“045号，有没有人和你说，你长得很好看？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男孩。你的眼睛好亮，见过黑曜石吗？看起来就像是黑曜石那么亮，你视力应该很好吧？” 　　徐元扫了她一眼，沉默的闭上眼。 　　小姑娘耸了耸肩：“我就知道，只要我说话，大家都要睡觉，也好，你就好好躺着，什么时候可以再进行，希望你听我们专业人员的意见，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必须完成的执念，都要往后放放，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俗话吗？” 　　“你可以走了。”徐元闭着眼睛冷淡地说。 　　“好吧，我继续照顾别人去，你可以叫我小尹，我负责你们的身体护理。” 　　小尹走了几步，却突然被徐元叫住。 　　“问你个问题。”徐元说。 　　小尹点头：“你问。”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我们具体在什么位置？” 　　“我们的位置嘛，我看看……是了，我们在距离深州市七八百公里外的永州市。第三道防线的内部，那些调试成功的人，要先送往第二防线附近。”小尹说着，压低了嗓音，悄悄地说，“我就告诉你啊，谁叫你长得好看呢，现在长宁附近第二道防线很危险啊！我听说第二波凶虫里有会飞的巨大虫子，直接扑向了咱们的战斗机啊！” 　　说到这里，小尹的脸色有些沮丧：“所以我们第三道防线建立的高墙真的有用吗？” 　　“高墙？”徐元愣了愣。 　　“对啊，你是没看见，凡是被化为第三道防线的城市边缘，全部在这半个月之内，建立起外围的水泥高墙，目前框架结构已经搭建好，每天都是一车车的水泥不断运送拉来，听说内陆很多省份的司机，全部免费不计酬劳的辛苦往这边跑，一趟趟的接力运输。” 　　“那些凶虫爬上墙壁怎么办？”徐元问。 　　小尹：“听说是有强高压电的，希望能管用。你先好好休息，或许很快就再轮到你上了，其他很多人……你懂得。” 　　很多人都死了，已经精挑细选一批，还是如此高的死亡率。现在能活着一个，就还有一个机会。 　　徐元横躺在白色的床铺上，盯着单调的天花板。 　　“很快吗？” 　　—————————————————————————— 　　天色微亮，东方天空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深州市的境内。 　　昨晚肆虐而过的巨大凶虫们，将这片土地上的断壁残垣进一步损毁，不少破裂的墙体再次出现崩塌。 　　特别是开始有体型庞大的凶兽登陆后，这种现象更为明显。 　　有着长而狭窄的头颅骨，犹如放大版的科莫多巨蜥的蛇齿凶兽，嘴里撕咬着一只巨马陆的半截身躯，使劲甩了甩头，然后将其整个吞下。 　　在它的视线范围内，似乎看见又有一只巨马陆经过。 　　但是紧紧是一闪而过，这只长达二十多米的蛇齿凶兽注视了某个方向许久，然后继续低下了头，默默地吃它的食物。 　　控制着巨马陆身躯的徐潇，松了口气。 　　她对虫子的身躯控制并不熟悉，加上身上背负的，她还不能和那些东西正面冲突。 　　趁着大批的第二波凶虫和凶兽离去的空隙，她听从杜墨生的建议，让其他人藏在自己控制的这只巨马陆的身躯下方，然后极速穿越这座城市。 　　间中除了小心这些少量的，刚刚从海里登陆的爬行凶兽类，其他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与首波凶虫不同，第二波出现的生物之间有联系，但是没有纪律性，它们完全像是没有管束的零散军队。 　　也或许，这些只是先头部队，它们的头目还没真正的进入陆地。 　　事实怎样，徐潇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她只想尽快带着一群人离开这个危险的城市。 　　突然，她停下了。 　　属于凶虫特有的人类热能感应力，很清楚的告诉她，前方五百米处，有人类活动的红色能量团。 　　这难道意味着，在这样的城市中，除了他们这些飞机失事临时降落到此的人，居然还有别的幸存者？ 　　☆、第四十三章 他的感觉 　　徐潇发现了前方的人，那些如惊弓之鸟的残余幸存者们,也同时发现了悄然接近的这个庞然大物。对上百米远外的这只巨马陆的视线,他们皆是吓得跌坐在地上,手里抱着的食物散落了一地。 　　没救了，碰见这种东西,他们不要想活下去。 　　凶虫登陆以来的一周,让他们置身于真实的地狱,每一天都看着鲜活的生命在身边消失。 　　他们这群人是幸运的，全部都是附近那个生产三无速冻食品的地下黑作坊的工人。灾难发生的当日,他们正躲在在半密封的地下冷库中，随意制作不合格的速冻食品,直到下班时间，他们打开密封门的那刻，才惊觉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凶虫没有发达的嗅觉器官，它们对人类的攻击，完全是针对热量感应源进行。 　　这些待在冷库中的工人，因为被冷库的冷气隔离，就这么阴错阳差的获得了生存下去的机会。 　　为了维持这个地下作坊的运转，作坊老板专门安装了UPS供电系统，在悄悄盗取附近工厂、酒店和居民用电的同时，供电系统还可以单独给这个冷库提供电力。 　　深州市灾难降临，失去电力后的一周，这个冷库还在这个独立供电系统的运转下，硬是支撑了数天。 　　只是面对外面数量庞大的凶虫们，躲在冷库里的人每一次外出找寻食物和取暖的材料，就是一次自杀性的旅程。 　　好不容易坚持到凶虫群向内陆转移，冷库里躲藏的仅剩的几人，谢天谢地的出来找寻供他们持续生存下去的物资。 　　可是没想到，居然就在这个时候，与长达十多米的巨大凶虫巨马陆来了个面对面相遇。 　　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这个黝黑精瘦的年轻人，周围人通常叫他文仔。因为比起作坊里其他文化学识低的人，他算是比较有头脑的。 　　也正是靠他的机敏，让他躲过了几次致命的危险，外出寻找物资这是第三次，头两次都活了下来。 　　在其他人反应过来眼前接近的怪物，并且开始要惊慌四散逃跑的时候，文仔叫住了其他人：“等等先，这个东西和其他的不一样。” 　　是的，它虽然看起来体型庞大，可实在太安静了。 　　与之前那些见面就要对人类厮咬吞噬的凶虫相比，这一只显然没有任何敌意。 　　当然，如果它有任何要攻击的念头，他们这些人都死定了，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 　　文仔大胆的站起来，往巨马陆身边走去。 　　陡然，从巨马陆肚腹下边滚出一个人。 　　因为太过突然，吓得文仔往后跃了好几步，定眼一看，居然是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佬！ 　　对方看见文仔后，表情更为惊讶：“噢！我的上帝啊！居然还有人类活着！” 　　“真的？” 　　“怎么可能？” 　　“让我看看，天啊，真是上帝的奇迹。” 　　几名研究员相继从巨马陆的肚腹下滚了出来，每个人无一例外的狼狈，浑身还沾满了黏糊糊的虫卵内的液体，仿佛在体表涂了一层晶莹的果冻。 　　文仔咽了咽口水，奇迹？他看见他们才觉得是奇迹！没看错的话，这些人可是从这么巨大的凶虫肚腹下钻出来的！ 　　郑兴等几名士兵也身手矫健的钻出，然后持枪警惕四周。 　　看见当兵的制服，文仔的表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你们……你们是来救我们的？！” 　　郑兴保持了他一贯冷酷严肃的表情，淡淡地瞥了文仔一眼：“我们正在自救。” 　　原来他们不是国家派来做救援工作的军人吗？ 　　文仔的眼神顿时暗了几分。 　　丹尼揉了揉鼻子，使劲喷出一些多余的粘液，然后挺直了背脊打量文仔：“你不想就这样和我们站着聊天吧？” 　　“我……” 　　文仔还没说话，一直在偷偷看着一切的其他几名幸存者站了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警惕地说：“冷库里已经没有食物了，我们不能带你们去分仅存的食物。” 　　“蓉蓉说的没错，我想你们能活下来，应该有自己的去处，既然不是来帮助我们的，咱们就各走各的，互不干涉。”文仔这样说完之后，再次看了一眼巨马陆，问，“这东西在帮你们？” 　　研究员和几位军人皆不约而同的望向巨大的凶虫。 　　这个问题他们也想知道。重铸大商 　　早晨被杜墨生叫醒后，他们就稀里糊涂地按照要求潜藏在巨马陆的肚腹下面，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问个为什么。 　　也没人知道，杜墨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可以让一只可怕的虫子成为他们明目张胆使用的“交通工具”。 　　巨马陆突然彻底安静了下来，身体蜷缩，脑袋深深地埋入自己的肚腹间。 　　“我们正要离开这座城市，跟我们一起走吗？”徐潇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和杜墨生最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杜墨生的手一直环抱着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在这个冷肃的环境里，有些不协调的暧昧。 　　好在没太多人在意这些细节。 　　文仔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们想要通过这座城市？” 　　徐潇没有犹豫：“是的。” 　　“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徐潇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淡淡地说：“我们有办法。” 　　说到这里，她双眼紧盯着文仔：“你们还有多少人，在哪里，我在这里等你们十分钟，想跟我们走的，十分钟之内集合完毕。” 　　文仔很想顶徐潇一句，你说一定可以就一定吗？冷库里当初五十多人不是人人都坚信自己可以活到最后，结果呢？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剩下的，只有他们五个人了。 　　可是，当他对上徐潇的视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认真的。 　　文仔沉默起来。 　　“跟我来。”他最后做了决定，“我得征询其他人的意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徐潇待所有人都跟去之后，才缓缓闭上眼睛。 　　杜墨生抬头，看着巨马陆，低声道：“我帮你邀请了他们。” 　　巨马陆摇晃着脑袋。 　　徐潇自己当然知道刚才说话的并不是自己，这种感觉很诡异，你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很自然的和别人对话，其实自己根本什么也没打算说吗？ 　　但是从文仔的说法做法上，徐潇有些担心，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他们的防备心很强。 　　人多，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看不出来你在点头还是摇头，试着醒过来，你应该能做到。”杜墨生说。 　　巨马陆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徐潇张开了眼睛。 　　她活动着四肢，还稍微有些不习惯，好不容易适应巨马陆那种多脚走路的方式，现在使用两条腿反而又有些掌握不了平衡。 　　稍微一迈步，她就往前跌倒。 　　所幸杜墨生就站在她面前，及时的伸手一捞，将她揽在怀里。 　　靠着杜墨生的胸膛，男人特有的热度让徐潇感到窘迫和紧张，她垂着视线：“谢……谢谢……” 　　周围安静了数秒，他没有应答。 　　徐潇抬头，杜墨生正在看她。 　　他略微俯头，与她脸的距离极近。清俊的脸上，琥珀色的眸子沉如深潭。 　　徐潇只感觉到心里被一股激烈的热流窜过，心跳不由得加速。 　　好像……靠的太近了。 　　他的脑袋又低了几分，鼻尖差点触及她的。 　　徐潇脑袋往后一仰，险险避开。 　　“躲什么？”杜墨生的声音淡淡的。 　　“你靠太近了。”徐潇说。 　　“这个距离才能看清。”杜墨生不急不缓的伸手，手指拭过徐潇的脸颊，一些细小的鳞片顺着他手指的动作，开始往下掉落。 　　“这是？”徐潇疑惑的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你的身体还在变化。”杜墨生说。 　　或许是他平静而淡漠的态度感染了她，徐潇把心情控制回平静的状态。 　　丹尼转头在叫他们跟上。穿越之碎梦 　　徐潇：“跟着他们去没关系吗？或许他们……不是好人。” 　　杜墨生看了她一眼：“你会不顾他们直接离开？” 　　“不，”徐潇静默一瞬，“我不会。周叔对我说过，我可以救救那些人。像现在这样，如果在第一时间，我发现这座城市的幸存者，我会救他们，利用我现在身体的优势。” 　　至于那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不是她可以判断的。 　　失控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徐潇清醒的那瞬，后悔自己的自大和极端，她不是上帝，不是律法，没有资格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判决一个人的生死，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存方式。 　　“但是你放心，有问题，我保护你。”徐潇看着杜墨生说。 　　她能做的，只是保护自己认为可以保护的人。 　　杜墨生眸色一暖，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笨猫。” 　　“我不是猫。” 　　“呵。”杜墨生轻笑了一声，含义不明。 　　徐潇：“你可以收回你的手了！” 　　“好，跟上去吧。”杜墨生看着丹尼的背影说。 　　徐潇转头看向还处于昏睡状态的巨马陆：“它怎么办？” 　　“吃了。”杜墨生说。 　　他的态度淡漠至极，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有那么瞬间，徐潇有些别扭。 　　与这只凶虫脑电波调整一致，控制它穿过了半座城市，利用完之后就马上吃了它。 　　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有什么不忍心的？徐潇心想。现在除了它们，她还有别的可以填肚子的食物吗？ 　　在她背着前行的众人，悄然伸出尾巴猛地扎入了巨马陆的肚子里。 　　一次之后，第二次操作算是轻车熟路。 　　徐潇得到一股精纯的能量充溢全身的时候，她舒服地闭上眼，发出一声轻叹。 　　陡然，她感觉到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睁开眼的同时，杜墨生的唇已经落下了来。 　　温暖而轻柔的吻。 　　徐潇的思绪完全混乱了，前面还有人等着，周围还有随时可能流窜过来的不知能力的凶兽，她的尾巴还扎在身后那只不住颤抖的凶虫体内……不，这些都不是重点，他为什么要吻她？ 　　杜墨生特有的气息，将她整个都包裹起来。她的手僵在身侧，甚至忘记了推开他。 　　他是在吻她，可她完全弄不懂他要干什么？ 　　对身体的测验，试探？ 　　可他干嘛那么细致而温柔的舔舐，仿佛在品尝一块极为甜美的果糖。 　　整个过程很短暂，杜墨生甚至不懂得用舌尖撑开她，但对徐潇来说，这一瞬仿佛时间凝滞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久，掏空了她全部的心思，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走了。” 　　杜墨生的声音唤回了徐潇的意识。 　　她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双颊绯红：“我身体有什么新的问题吗？” 　　“没有。”杜墨生回答得很干脆。 　　徐潇不明白：“那你是在做什么？” 　　杜墨生静了一瞬，说：“吻你。” 　　“吓？” 　　她知道他的行为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没想过会这样突然直接。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她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杜墨生侧眸看了她一眼：“你不喜欢？” 　　“没有……不是这个问题！” 　　徐潇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杜墨生拉起了手，往前急走。她只来得及慌乱的将身后翘起的尾巴收回，蜷在腰间。 　　身后只剩空壳的凶虫，瞬间垮塌到了地上，砸出沉重的闷响。 　　“你不要逗我玩，我不是宠物。”徐潇低低地问。 　　她想了想，只有这个答案。 　　杜墨生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我没那么想。”重生之贤妻良母 　　“那你……亲我？” 　　“因为我喜欢。不过，”杜墨生的声音略低沉了几分，“你可以拒绝。” 　　徐潇呼吸一滞，手揣成了拳头，绷得紧紧的。 　　她侧眸看去，杜墨生的侧颜清俊英挺，表情沉稳，看不出任何异样。可是她的心，变得茫然无措。 　　在这种环境，这种时代，自己又是这种身份的时候，她可以理解，他喜欢她？ 　　徐潇自己都不会相信这个答案。 　　杜墨生的太过冷静和漠然，让她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动感情的印象。 　　所以，他还是在逗她吧？ 　　“我拒绝，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她说。 　　因为，她一定会误会他的意思。 　　徐潇直接的拒绝，杜墨生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眸色越发幽深，他点头道：“好。”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换你来。” 　　徐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指着自己的唇，对她说：“至少每天亲一次。” 　　她错了。 　　完全不应该去试图弄懂他的想法，他做事根本就没有合理性。徐潇觉得顺着他的话去说的自己，十足就是个笨蛋。 　　“我的智商就不应该跟你沟通。”她羞恼地低骂道。 　　杜墨生：“对。” 　　徐潇：“……” 　　两人这么一说，徐潇倒是在胸中溢满了暴躁的其他情绪，将两人相吻的羞涩感给掩了下去。 　　杜墨生牵着她的手，略加了几分力道。 　　他又做自己预料之外的事情。 　　只是看着她仰头闭上眼的那刻，他没法抑制自己想要拥有她的那种感觉。 　　当他用意识侵入她的脑海，教给她一些简单的异体控制方式的时候，他窥见了她埋在内心深处的影子。 　　无尽的黑暗中，有个小女孩蜷缩着身体，执着而孤单的等待。她身边一个个熟悉的人都在离去，最后只剩下她一个，留在原地，谁也没有，谁也……不再回来。她一直在等着有个人再次伴随在她身边，一直等着…… 　　杜墨生对着她，伸出了手。 　　他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泰坦星人是孤单而冷情的，因为他们都拥有了太长久的寿命，只有抛却一些不必要的感情，才能在每一次生命的分别之时，不至于在心中留下太多的伤痕。 　　可是，他们穷尽一生，总会遇见某个人。 　　就好像她用了五万年的时光，才与杜墨生的父亲相遇。 　　或许那个人并不出奇，甚至都不是人形。可遇见的那刻，不分时间、地点，突然就会认定了。 　　理性一点说，或许那一刻的激素和化学分泌物质刚好达到了临界点。 　　感性一点说，那就是……瞬间的感觉了。 　　那是属于宇宙的自然规律，谁也违抗不了。 　　真是麻烦的感觉，不过……还算不错。杜墨生心想。 　　他一旦确定的东西，是不会去刻意逃避抗拒的。 　　泰坦星人的生命领主一脉，核心的理念就是：顺其自然。 　　当然，如果他的小猫不是又笨又羞涩，那就更好了。 　　———————————————— 　　地下作坊的冷库，阴暗又潮湿，后备电力在前三天的完全失去，已经让里面的冰块化为潮湿的水流。 　　文仔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引导几名研究员先进入，却突然在丹尼进屋的时候，猛地关上了门。 　　丹尼后退一步，和蒲魏几人背靠背，努力适应里面的黑暗环境。 　　“他们是做什么的？怎么也活着？”冷库里有人问。 　　文仔阴暗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们能驱使那些怪物虫子，我们有救了。” 　　说完，他阴测测地说道：“想活命的话，告诉我们你们怎么办到的，否则，我们手里的剔骨刀可不会客气。” 　　☆、第四十四章 为了生存 　　冷库里的人,连同刚刚回来的文仔几人,总共不超过十人。 　　冰冷潮湿的简陋操作台后面，幸存者们防备而惊惧地打量几个研究员,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大多数是作坊操作的一些尖刀、棍棒之类的东西,唯一有个身材最瘦弱的女人，手里举着一张凳子。 　　除了文仔的口气，其他人的战斗力看起来简直就是渣，哪怕他们手里有刀。 　　蒲魏小声地对丹尼说：“如果我们告诉他们，我们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丹尼白了对方一眼：“找死。” 　　“别嘀嘀咕咕的试图拖延时间！”文仔敲了敲身侧的冷库门,“我知道外面有几个当兵的手里有枪，但他们能打穿这么厚的钢板？你们还是别抱着会被拯救的希望。” 　　就那种最新型的脉冲武器威力,还真有可能打穿，丹尼腹诽着。 　　但他也知道，门外负责警戒的士兵们没有行动，不是因为不能对付这扇门，而是不能确定他们的位置，怕会伤及无辜。 　　“ok，你赢了。”丹尼突然抬起了双臂，做了投降的姿势。 　　其他研究员中，水岛升是第一个跟着丹尼举起手臂的人。 　　蒲魏则龇牙咧嘴的瞪着丹尼，眼神里满满都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的绝望表情。 　　“说说看吧，你们怎么做到的？”文仔扬了扬下巴。 　　丹尼耸肩道：“这个，说来话长，是这个词吧，你也看见了，我是个外国佬，中文不好，我得先考虑一下怎么给你描述。” 　　“我警告过你，别试图拖延时间。” 　　丹尼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会拖延，你也说了，这么厚的钢板，子弹也穿不透，对吧？” 　　文仔默然，丹尼说的听起来也没错。 　　见对方安静下来，丹尼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暗自祈祷。 　　怪物女孩，靠你了。 　　他可不想被那些锋利的刀劈成一块一块的。 　　———————————————————— 　　“他们把我们关在外面了。”持枪的士兵端着武器，警戒周围。 　　郑兴皱眉，那些人什么意思，在这种环境下，难道还想拦路抢劫不成？ 　　周围随时可能出现未知的怪物，一路过来，他已经见到十几二十米长的庞大凶兽开始活动，对着那些史前生物一般厚皮肤的怪物，他们手里的武器能起多少作用不能知晓。 　　看来要强行突破才行，郑兴暗自做了决定。 　　“放下你们的武器。”杜墨生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见杜墨生两人也赶到这里，郑兴想了想，还是说道：“杜教授，他们把几个研究员关了起来。” 　　徐潇眸色一敛，静心听去，冷库里的动静较为清楚的在她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幅景象。 　　“他们正在威胁研究员们。”徐潇补充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循着目光看去，她对上了杜墨生的视线。 　　他的眼神蕴含淡淡的赞同笑意，和他淡漠平静的表情完全是两回事。还珠之四爷驾到 　　徐潇狠狠地瞥了他一眼，扭头不理他。 　　是了，刚才就决定，不要再跟他搭话的。 　　而在杜墨生看来，她扭头露出的光滑脖颈，每一寸肌肤都莹润动人。 　　“杜教授？” 　　郑兴探究的目光扫了过来，他觉得杜墨生和徐潇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但是，在他心里已经将超能力保镖和徐潇划上了等号，丹尼说的女朋友之类的说辞，早被他抛到了脑后，所以他根本没往任何感情方面想。 　　杜墨生斜眼看着郑兴：“我说了，放下武器。” 　　“可是他们……” 　　“里面能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吗？”杜墨生问。 　　郑兴想了想，答：“从他们的行动方式判断，能听见。否则外出的人怎么通知里面的人打开门。” 　　“很好，”杜墨生开口说，“告诉他们，我们武器上缴，把我们也关起来。” 　　武器是士兵的生命，郑兴并不想按照杜墨生说的去做。 　　但是这两天的经历告诉他，最好听杜墨生的安排。 　　他们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郑兴蹙眉，抬手一个手势，其他人都在迟疑中，缓缓地放低了手里的枪口。 　　徐潇微愣，然后转身看着杜墨生。 　　“里面的不是好人。”她终于还是开口对他说道。 　　杜墨生不置可否，但对于她的主动搭话，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满意，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他上前一步，盯着徐潇，神色自若地说：“你还没自信对付那么几个人？” 　　徐潇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然后她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难道他打算为了几个人浪费时间？ 　　对于她的小动作，杜墨生俊眉一挑，缓缓地答道：“你不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 　　文仔打开了门。 　　对于门外士兵们的要求，他显然也很吃惊。 　　没见过主动要求被绑起来的。 　　当然，他们或许也是不愿意待在外面，直接面对那些怪物。 　　可他们不是安然无恙的从怪物群中穿了过来吗？ 　　带着疑惑，文仔吩咐两个人打开了门，自己对士兵们要求没收武器。 　　让他惊讶的人，那些沉重的武器，真的被先塞进了打开部分的门缝中。 　　如此一来，他不再客气，捡起武器，打开门，将所有人迅速的放了进来。刀和枪并用，充满威胁地顶在新进来的人的要害部位上。 　　整个过程，没人反抗。窈窕家丁 　　丹尼看着被绑起来的其他人，叫了声“上帝啊”，然后瞪着徐潇，做了个夸张的嘴型，无声地说：“你怎么也等着被绑？” 　　“问他。”徐潇瞥了杜墨生一眼。 　　“好了，现在人到齐了。”文仔后退，与这些新进来的士兵们保持距离，小心而谨慎。他扬起头，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对付那些怪物，我们也不是恶人，只要你们教会我们，大家都有保命的法子，岂不是更好？我们都是为了生存下去，争斗不如合作。” 　　郑兴冷笑一声：“威胁加绑架的合作，真是少有。” 　　文仔：“我可没打算对付你们，是你们自己这样要求的，不要忘记了。” 　　“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先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食物，我们快要饿死了！”冷库中的幸存者有人叫嚷起来。 　　徐潇注意到这个充满寒气的密闭空间里，一股隐约的腥臭味。她对于气味、声响都极其敏感，视线略微一扫，顿时皱起了眉头。 　　地上，还有很多残余的骨头。 　　布满肉筋的骨头，带着恶心的腥臭味。与凶虫具有相同判断力的徐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那是人类的骨头。 　　这里在短短的时间内，死过不少人。 　　或许是注意到徐潇的视线，文仔往前几步，挡住了徐潇探究的目光。 　　“小姑娘，我想你不会喜欢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徐潇抬眼：“你们吃了人？” 　　她问得太直接，以至于周围顿时沉寂下来。 　　最终，还是文仔打破了沉默。 　　“不然你以为呢？我们还能吃什么？如果想早点死，我们做的那些东西倒是可以拿来吃。”文仔指着门的方向，语气苦涩，“自从那些怪物占领了外面，出去的人，基本没有回来的，就算有一两个回来的人，带回来的食物都太有限了。” 　　“看看我们这里，冷到极点，不吃东西，我们抗不过这些寒气。”文仔拍了拍跟前的冰冷操作台，“三天，只是三天，我们五十多号人，就死了七八个人，大多都是冻死的，因为最初我们将食物平分了，结果大家都没有吃饱。” 　　徐潇的目光，失望又可怜：“然后你们就吃了死者吗？” 　　“如果是你，你也会那样做，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谁愿意就这么死了呢？”文仔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比如蓉蓉，她大老远的从最西部省份出来打工，钱还没存起来，还没给老家的爹妈盖房子，就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吗？还有那边的根叔，一把年纪了，就盼着挣点棺材钱，还有他们……” 　　文仔没有再一一举例，而是说道：“只要有机会，任何人都想要生存下去。” 　　何况他们吃的只是死者，并没有丧心病狂到杀活人解决饥饿。 　　“你！继续说，你知道的办法。”文仔扭动对丹尼喝道。 　　丹尼讪讪一笑：“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还想知道，可以问问她。” 　　见丹尼的手指向徐潇，文仔脸色一沉：“是你？” 　　徐潇说道：“对，我知道怎么对付那些怪物。” 　　“那就说吧。” 　　“我没打算告诉你们。”徐潇补充了一句。邪王，别对我用强 　　文仔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冷笑起来：“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扭头示意，马上有人行动起来。 　　丹尼双手往前，试图抵抗靠近的两人：“你们要做什么？” 　　“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你们就知道是不是该合作了。”文仔冷哼道。 　　徐潇一行人，顺从的被他们关进了冷库的一些单独储存小房间。 　　“他们之前好像说过带我们一起离开，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蓉蓉看着关闭起来的小房间门，有些迟疑地问。 　　文仔摇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不是救援部队，凭什么要保护我们一群没有任何帮助的人。记着，这个世界只有自己是最可信的，只要我们搞到方法，我们单独离开都可以，何必寄人篱下。” 　　“可是他们连武器都交出来，看起来……” 　　“实在太蠢了！”文仔接过话头，说，“我知道他们或许有什么打算，但只要我们手里有武器，就不用害怕。” 　　蓉蓉点了点头：“刚才被他们影响，我们什么也没找到，待会儿大家一起出去找食物吧，今天看起来那些诡异的虫子全部离开了，虽然有新的更大的，但是它们的数量明显少了很多，我们可以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物资。” 　　“好。” 　　文仔很有信心，在他们找寻物资回来后，那些嘴硬的家伙们一定会开始透露他们的秘密。 　　没人愿意在冰冷的阴影中度过自己逐渐凋零的生命。 　　那种感觉，他们这些关在这里十多天的人，最深有体会。 　　可是当他们回来之后，打开门的那瞬间，文仔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不是被突然的寒气刺激，而是由于恐惧。 　　数小时前还被关着的一行人，正悠哉悠哉的聚在一起，升起了一堆小火，烤着飘香四溢的食物。见到他那刻，正在进行烧烤的丹尼还抬起了手，打了个招呼。 　　“嗨！” 　　文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他们问：“你们在吃东西，谁找的食物？”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落在杜墨生身上。 　　杜墨生拿起丹尼递来的食物，咬了一口，毫不留情的批评：“太难吃。我应该自己动手。” 　　丹尼撇过脸，那是教授你的味觉太奇怪！吃了你的东西那才是自杀找死。 　　见没人应答，文仔的脸又白了白。 　　“你们怎么出来的，谁给你们开的门？” 　　这回轮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徐潇身上。 　　徐潇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横过手臂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 　　只听咔嚓几声，金属的墙壁龟裂出一条条恐怖的纹路，瞬间扩展到五六米的半径宽度。 　　“我就是这样开的门。” 　　文仔倒退两步，猛地跌坐在地上：“怪……怪物！” 　　“你的话，我刚才都听见了，”徐潇说，“但是抱歉，看来我没办法将方法教给你们每个人。现在还是老问题，你们想跟我走还是死在这里？” 　　☆、第四十五章 复杂心思 　　两小时前。 　　文仔粗暴地将丹尼塞进了最小的房间。 　　“你很好运，还有单人间。” 　　丹尼苦着一张脸：“我可以申请跟其他人待在一起吗？” 　　冰库里的房间,人越少,越是危险,连个取暖的人都没有。 　　“不可以,”文仔冷冷地看着丹尼,“除非你想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们答案。” 　　丹尼沉默起来。 　　“我想你会喜欢这间房。”文仔冷哼一声,嘭地关上了房门。 　　“我亲爱的丽莎，愿上帝保佑,我还能活着回来见你，我们说好会要一个小孩，到时候她卷曲的头发一定要像你那样可爱……” 　　“你在嘀咕什么？”低沉而平静的嗓音。 　　“教授！你怎么？”丹尼猛地站了起来,正好看见杜墨生被人也推攮进这个房间。 　　房门再次砰然关上。 　　杜墨生：“隔壁没位置。” 　　丹尼默然。 　　这是上帝回应了他的要求，让教授也关了进来？如果有他在，应该会有办法。 　　可是…… 　　“你是怎么想的？先不说外面那些大兵们手里的厉害武器，就算是怪物女孩，也能瞬间把这些感恩戴德的……” 　　杜墨生打断了丹尼的话：“你想说忘恩负义？” 　　他径直走到房间的角落坐下，表情有些慵懒，或许看起来更近似一种无聊。 　　“管它是恩德还是恩义，”丹尼盯着杜墨生，开始喋喋不休，“我们没关在这种地方有什么意义，因为天气太热特地来乘凉吗？教授你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在逃离的途中想要喝一杯冰镇饮料了，我们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你也看见了，他们并不欢迎我们，我们自身难保，不可能还去拯救他人，特别是那些完全不友好的人。” 　　杜墨生扫了丹尼一眼，淡淡的表情里有些不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拯救他们？” 　　“那是为什么……” 　　杜墨生：“来这里的途中，还记得我让你看的东西吗？” 　　“你是说……”丹尼回想了一下，途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除了躲避那只差点发现他们的凶兽，便是那件事了。 　　那时候，丹尼在杜墨生的提醒下，亲眼看见巨大的爬行类凶兽身体逐渐开始融化。它们粗糙厚重的肌肤就像泡泡那样分解开，痛苦的嚎叫冲破云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上，这只凶兽自己“溶解”了。 　　而且不是一只两只，是多达十多只的数量。 　　这或许也是第二波怪物们进攻速度比第一波怪物们慢的原因。 　　“你怎么想？”杜墨生问。 　　丹尼思忖一下，说：“可能是D物质的排斥作用，这也是至今我们不能将D物质用于人体试验的原因，成功率太低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因为它的感染而发生飞跃式的变化，更多的，反而会被这种物质吞噬。” 　　“没有了？” 　　“唔，”丹尼顿了顿，答道，“从理论上讲，越是高等级的凶兽，产生排斥变化的可能性越大。因为它们需要更多的基因凸起点变化，形态不稳定之前，不稳定的D物质作用或许就会更容易吞噬它们。” 　　说到这里，丹尼有些不解：“可是，这些和我们被关起来有什么关系？” 　　杜墨生轻声道：“她的形态很特别。” 　　丹尼喔了一声，耸肩摊手：“怪物女孩？她看起来的确和其他样本有很大的差异。” 　　“我曾经说过，宇宙很大，但是又很小，生命看起来独特，其实只是重复。”杜墨生缓缓地说。 　　只要有迹可循，他就大概能猜测到，徐潇的真正形态是什么。 　　丹尼接过了话头：“我知道，我们现在认为进化来的形态，或许只不过是宇宙中最古老的初期生命的投影，比如人类，鸟兽。这是你过去跟我说过的，宇宙生命投影理论。” 　　说着，丹尼完全不相信地笑了笑：“若假设这种理论的说法成立，达尔文就会死不瞑目，进化就是个谬论，所有生物都是受到原始生命死去后残余在宇宙间的能量影响，而产生的各异变化……等等，教授，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在这种环境下讨论学术问题。” 　　杜墨生淡淡地开口：“我有和你讨论吗？” 　　丹尼抽了抽嘴角。 　　他好像是话多了一点，还是听听教授的意图吧。 　　杜墨生的眸色凝重起来：“如果D物质引导她往那种特别形态发展，她需要的时间更多，不稳定的时间更长，没人能保证中途不出现问题。” 　　“所以？”丹尼问。 　　“她需要更多激发她天赋的机会，尽快完成转化。你不觉得仅仅操纵一只凶虫，太过简单？”农女本色 　　丹尼看着杜墨生平静无波的脸，心里默默地腹诽了一句。 　　变态。 　　异体控制，操纵怪物这种事情，就算现在有理论可循，但之前都是想也没想过的事。怎么到了杜墨生嘴里，反倒变成了数学1+1的简单问题，还嫌弃太简单？ 　　他突然有点可怜起徐潇来。 　　可怜的小怪兽。 　　“教授，你该不会是想让她因为要带更多人走，而迫使她去操纵更多的怪物吧？” 　　杜墨生反问：“有什么问题？” 　　丹尼：“……好吧，就算这样，你大可以告诉她，让她去尝试，我是不明白你这样绕圈子的想法。” 　　杜墨生眸光中突然带起了淡淡的笑意，清俊的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你不觉得，面对危险的时候，她的反应才更有趣？” 　　所以告诉她就没有这种乐趣了？ 　　为此甚至宁愿被收缴武器，手无寸铁的被关押，还可能一不小心就拖着所有人陷入被那群“不友好”幸存者用枪爆头的危险？ 　　他怎么不知道教授原来是这种超级自我中心的任性个性？ 　　可怜他们都还相信他，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计划安排！ 　　丹尼鄙视地后退一步，还是离他远点好，下次可不要因为觉得有趣而找上自己。 　　对此，他更加同情起徐潇了。 　　愿上帝保佑，教授不会觉得我也很有趣。丹尼心想。 　　就在这时，丹尼听到了砸门的声音。 　　“杜教授，你们还好吗？”徐潇有些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丹尼感动的往前一步，抱着发抖的双肩在里面应道：“噢，真是太好了！我们都没事，如果你能帮我们尽快出去就更好了！” 　　听到徐潇的声音，丹尼真想狠狠的抱住她，发泄下心里的无奈情绪。 　　杜墨生看了一眼丹尼，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丹尼浑身一僵，机械的转头：“啊？” 　　然后，听到答案的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门很快被打开，丹尼苦着一张脸，对上徐潇探寻的眼神时，他张开双臂：“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突然，他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姿势僵在了半空中。 　　对了，刚才教授才跟他说过。 　　“你再抱她试试？” 　　丹尼不会笨到认为这是个单纯的疑问句。 　　现在就算没转过头，他也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略带寒意的逼人目光。 　　“真是太冷了！”他猛地抱住双肩，对徐潇说，“教授交给你了，我先去找他们要件衣服！” 　　徐潇点头：“好，我刚才从其他房间搜了些东西，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她与丹尼擦身而过，快步往里。 　　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见靠坐在最里面的杜墨生。 　　整个屋子里布满了淡淡的寒气，如烟如雾，他高大修长的身躯，仿佛迷雾中若隐若现的神，有着完美而漂亮的轮廓。他正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种专注的眼神，已经足够徐潇心跳加速。 　　这个人，刚才还突然吻了她，在这之前，他修长的手指，还摸过她最隐秘的部位…… 　　徐潇胸中莫名地升腾出一股闷气，扭过头，将手里的衣衫扔到杜墨生头上：“还不起来。” 　　她故意对他视而不见，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没错，她其实就是胆怯，哪怕再近一点点的接触，她都害怕，不知所措。 　　身后传来杜墨生不急不缓的声音：“好慢。” 　　徐潇：“我确定他们离开后才出来，之前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可以问我。” 　　男人的气息陡然贴近了她，低沉的嗓音那样近，近到好像他的唇就贴在了自己耳边，徐潇心里一紧，手肘想也没想就撞了过去。 　　一声闷哼。 　　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 　　徐潇红着脸，气息不稳，耳边却仍旧注意着他的动静。 　　怎么没声音了？ 　　“我先出去了。”徐潇往前迈了一步。典型魔女 　　脚步却在下一刻顿住。 　　他真的完全没有声息了，她考虑到自己的力气已经能砸开铁门，那种力道作用到人的身上的话，岂不是…… 　　这样的念头一闪过，她顿时有些慌乱，心底好像被坚硬的东西扎了进去，一跳一跳地疼。 　　她赶紧转身，在他身旁蹲下，急问道：“杜教授，你有没有事？” 　　男人就那样横躺在地上，高大而笔直，一动不动。 　　徐潇心都被揪紧了，她赶紧伸手探向杜墨生的胸膛，想要马上确认他的心跳。 　　陡然，她的手被他突然抓住。 　　她瞪大了眼，对上他的视线。 　　“很痛。”他抬眼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颜色淡却深邃。 　　徐潇使劲抽回手，一咬牙：“活该！” 　　低骂一声之后，她微微一滞，垂下视线，声音酸涩飘忽：“不要这样吓人，一动不动的，感觉好像再也不会起来一样……” 　　她最害怕身边的人这样，突然就默不作声的离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杜墨生望着她，没有出声。 　　徐潇仰头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打起精神来：“反正你没事就好，现在要不要走，等你决定。” 　　“小猫。”他突然叫她。 　　徐潇眉头一挑，他就不会叫一次她的名字吗？ 　　她刚刚瞪着眼转过视线，就与他四目相对。 　　他凝视着她，淡淡地说：“我的寿命很长，你不用害怕。” 　　时间长得……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先离开。 　　徐潇急躁、烦闷的情绪，突然在这个瞬间被冻结，一扫而空。她心里被其他的东西满满地填塞，多得好像就要膨胀出胸口。 　　“我管你！”她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还用力把门一甩。 　　门砰然撞墙的声音，把外面等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对上一群探究的视线，徐潇冷眼：“怎么？” 　　“没，没什么。” 　　丹尼结结巴巴地应了句，躲开了徐潇凶巴巴的眼神。他暗自腹诽，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大概教授又把她惹怒了……也对，从他们初次见面，他就总是容易挑起她的怒火啊！ 　　教授是真的完全认不清这个女孩是个很危险的怪物啊！丹尼默默地将泪水往心里吞。 　　“我们现在失去了武器，都是你的主意，接下来怎么做？”郑兴已经上前去询问。 　　杜墨生单手扶着门框，淡淡一笑：“当然是先吃点东西。” 　　郑兴：“在这里？” 　　“对，在这里。” 　　“杜教授，那些人拿了我们的武器，现在随时可能回来。”郑兴忍着这个冷库那恶心的腐臭味，蹙眉道，“我以为你刚才让我们交出武器是为了和他们和平的谈一谈，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不能再让我的战友们处于危险。武器不在我们手上很被动，现在不管你想不想，我们得走了。” 　　杜墨生：“带你们来的巨马陆已经不在了。” 　　“什么？”郑兴惊诧道。 　　他本来以为他们一行人可以借助那只怪物离开这座城市了，哪怕他并不知道杜墨生怎么驱使那怪物的，但那是他觉得可以保命的最大依仗。 　　可是杜墨生说，它不在了？离开了，还是突然死了？ 　　没有那只怪物，他们怎么离开巨大怪物越来越多的这座城市？ 　　“所以，先等他们回来再说。”杜墨生淡淡地说。 　　“杜教授！”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整晚没吃东西，你不饿？” 　　“现在不是饿的时候！” 　　“你们也是？”杜墨生转头，语气淡淡的。 　　他的视线碰到徐潇的时候，她敏感地扭开了头。 　　杜墨生的眸色微敛。 　　“我们……是有点饿了。”蒲魏小心的说，“一直用臂力挂在那怪物肚子下面，还是很消耗体力的。” 　　徐潇沉默一瞬，站了出来：“我去给你们找吃的回来，等我一会儿。” 　　杜墨生看向徐潇：“我去，你留下，如果他们回来，你知道怎么做？” 　　众人面面相觑，杜教授能单独弄回东西？ 　　蒲魏欲上前阻止，却被丹尼拦住。混沌天体 　　丹尼摇了摇头：“相信他。” 　　郑兴沉默了起来，和杜墨生相处越久，他越是看不透这个人。当初杜将军想要那样简单轻易的对付杜墨生，显然是个愚蠢的主意。 　　徐潇则一怔，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知道。” 　　既然那些人不怀好意，那就武力镇压吧。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杜墨生唇角微扬：“很好。” 　　—————————————————————————— 　　文仔被徐潇吓倒在地之后，面对冷眼瞧着自己的她，他突然有种自己不过是蝼蚁的自卑感，源自她身上那迫人的压力，纵然是心思百转的他，最后也只说了句：“我们想要离开。” 　　他身后有人不悦了。 　　不过是个小姑娘，文仔居然会吓成那样，简直是丢人！ 　　一个男人抬起了手里的枪，狞笑着：“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教给我们方法的问题，你有得选吗？” 　　他话音刚落，只是眨眼，明明还在眼前的人居然没了踪影！ 　　突然，他呼吸一窒，脖颈已然被人拿捏住。 　　好快！这是人的速度吗？ 　　纤细莹白的手臂近在他眼前，里面蕴藏了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力道。他手里的枪口还对准刚才徐潇所在的位置，这一刻，他想要有所动作，已经晚了。 　　他听到脖颈发出咔嚓的脆响。 　　视线陷入黑暗之前，他只看见那双冰冷而恐怖的金色眸子。 　　她不是人啊……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听，一般这种威胁的时候，不是应该再听他说两句的吗？ 　　“你们谁还想动手？”徐潇站在那男人的尸体边，淡淡的说。 　　其他人都吓懵了，呆呆地瞪着徐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郑兴视线扫过杜墨生，心里暗自庆幸。 　　坠机生还后有那么瞬间，他是想要完成杜将军的遗愿，先杀了杜墨生的。 　　对于他自己的武器，他还是很有信心。 　　只是现在，这个信心被徐潇的动作完全打破了，那种速度，就算他开枪，也不见得能命中杜墨生。 　　幸好没动手啊……不然这个人就是下场。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气氛沉默了下来。 　　“我们不会动手了，不会！”文仔率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仰头乞求，“我们也只是想知道可以独自生存下去的办法，不是非要和你们对立，你看，我们现在人那么多，正好一起结伴离开。” 　　徐潇沉默地俯看着文仔，没有说话。 　　文仔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补充道：“刚才我们外出找东西的时候，好像看见直升飞机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找了过来。” 　　“直升飞机？不可能！”郑兴否决道，“天空现在有巨蜻蜓，飞机如果过来，绝对和那些巨大怪物相撞，它们不会放任飞机在这里飞。” 　　“除非不是直升机。”丹尼说道。 　　“那……那到底是什么，我真的看见有黑点在我们上空来回盘旋啊！”文仔叫嚷道。 　　他还真的没说谎，就是因为看见有东西来了，想到或许是营救的人，所以他才和其他人一起这么着急的赶回来。 　　—————————————————— 　　“指挥中心，斯坦号准备就绪。” 　　“好，第一批异体控制个体，开始投放！” 　　位于第二防线的中心指挥部，发出了指令。 　　徐元站在透明的回廊上，看着下方忙忙碌碌的人，眼神沉了下来。 　　他还被要求等待就位，没有再进行第二次试验。 　　“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听话的话，可是要多关你几天哦。”小尹活泼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徐元转身，看见小尹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起快步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西装革履，清俊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自带的贵气，一双修长的眼睛，眼眸颜色很淡却又深邃。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是徐元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很相似，明明长相很独特的帅气，可是总觉得像谁。 　　那种从骨子里发散出的，倨傲而带着高人一等优越感的气场，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瑞。”小尹微微红了脸，小声的补充了句，“我男朋友哦，很帅吧？” 　　☆、第四十六章 交易诱惑 　　徐元并不喜欢介入别人的*。 　　对于他来说,别人的意思就是他们永远有一道与他划分开的鸿沟，彼此不需要接触。 　　被小尹邀请坐下来喝咖啡,他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是看见她圆圆的脸上展露出的坦率笑容,拒绝的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容易被这种笑容吸引。对于温暖的东西,他会不由自主的渴望接近。 　　这所机密研究院内的配套设施还算齐全，工作中半途休息的人员,拥有数间五六平米的屋子用来短暂放松。 　　徐元、小尹和李瑞，分三个方向坐在白色的小圆桌前。 　　桌上放着三个精致的陶瓷咖啡杯,中间放置着咖啡壶,小尹专门冲的速溶加糖口味。热气静静地升腾在三人之间的杯子上方,缥缈如雾。 　　“我什么时候可以进行第二次试验？”徐元问。 　　小尹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把你们照顾好。” 　　徐元单手托着腮，视线转向另一边。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谈的。 　　一只干净白净的手伸了过来，提着咖啡壶往徐元的杯子里斟了一股咖啡。 　　“听说你是从凶虫最初登陆的城市里出来？”李瑞的声音很温和，他稍微有些南方城市的口音，和徐元所在的地区有些相似。 　　“嗯。”徐元回答的声音平平板板的。 　　李瑞也不恼，眼前少年的态度在他预料之内，他放回咖啡壶，轻声追问道：“那么，你对那些怪物有很直接的感触，是吗？” 　　徐元看了对方一眼：“和你没关系。” 　　小尹脸颊一红，双手合十，对李瑞无奈一笑：“看吧，我说过他是个不好沟通的家伙啊，咱们护理的几个姐妹和其他人都混得很熟，就没人愿意和他亲近，可惜他长了张好看的脸。” 　　李瑞笑了起来：“可他还是答应你来这里。” 　　徐元看着对面两人的亲密对视，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滚烫的液体没有让他有多余的痛感，他的情绪和身体一样，麻木平静。 　　他淡淡地说：“你们是找我有事吧？什么事。” 　　“主要是李瑞想要见你。”小尹深吸口气，说，“我还没正式介绍过他。他是我男朋友，也是我们研究院内很厉害的空间物理学博士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之前他一直在英国N大学担任物理系教授，这次世界危机他特意回到祖国来希望贡献一份力量的。” 　　“哦，很高尚。”徐元简短的评价了一句。 　　怎么最近总碰见各种教授。 　　杜墨生的身影在徐元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有所感的将视线落在李瑞身上。 　　李瑞的眸子颜色，也很浅，和杜墨生非常相似。 　　徐元总算知道自己感觉到的那种熟悉的错觉怎么来的，眼前这个叫李瑞的男人，和杜墨生有非常相同的味道。 　　注意到徐元目光的李瑞，微微一笑。 　　徐元很快移开了视线。 　　“然后呢？”他问小尹。 　　小尹因为徐元一句话而哽住，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徐元这样一问，她松了口气：“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了解他，他是个不错的人。” 　　“嗯，我知道了。”徐元说。 　　见他一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回答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向她的眼睛。小尹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不需要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我知道你们接受的任务充满危险，一旦你们出去，就是九死一生的境地。我希望至少你在出发之前，可以快乐一点，但我能做的有限，李瑞或许可以给你更多的建议。” 　　她年纪不大，但或许是从小接受西式教育的缘故，说话比年纪显得要老道。 　　李瑞接过了小尹的话头，温和的笑道：“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做研究的可能很古板，但我想，大家都是男人，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谈谈。” 　　徐元沉默起来。 末日之钢壳系统 　　小尹明显的善意，他能感觉到，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但是他很不喜欢李瑞。 　　这个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对他人的深刻理解，他高大英俊、绅士有礼，善解人意的态度和恰当的言语，本来都是吸引人的优点。 　　可是就像徐元在第一眼看见李瑞时的感觉，这个男人也充满了一种倨傲到骨子里的优越感。 　　气质和为人的两种截然不同，对徐元来说，就意味着危险。 　　喜欢隐藏自己的人，不会是什么善类。 　　徐元最终站了起来：“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就这脾气，放心，我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任务。” 　　小尹：“徐元……” 　　“如果第二次试验开始，你可以早点通知我。”徐元说。 　　他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小尹还想开口，李瑞已经抬起手，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这个动作有些暧昧，小尹顿时羞红了脸，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瑞哥哥！” 　　李瑞温和的一笑：“既然你拜托我了，我就会帮你，放心，我来说服他，你先回去工作吧。” 　　“我看着他，总会觉得有些可怜，明明我们差不多大，他眼神总是很忧郁。或许明天、后天，他被派出去后，就一去不复返了，第一批的人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不是吗？” 　　“你想帮他的心情我知道了，所以交给我，你就安心吧。” 　　小尹点了点头，又说：“我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 　　李瑞：“我不会那样想，这样的你才可爱。” 　　小尹对李瑞做了个鬼脸，眼睛亮亮的：“你不用夸我啦！一定要让他打起精神来哦！有信念，才能坚持下来，才有活的机会！” 　　徐元斜靠在墙边，双臂环抱，看着小尹的一举一动。 　　她真的是很开朗的女孩。 　　但是，她开朗单纯得有些蠢。徐元心想。 　　因为她并没有察觉，李瑞不像她嘴里说的那样“她很了解他”，她每一个在他看来很活泼的动作背后，李瑞的表情是温和微笑的，但是李瑞的眼底，有着疏远而冷漠的目光。 　　“你既然看不起她，又何必跟她交往？” 　　李瑞没想到徐元等在转角，跟他说的第一句居然是这个话题。意外之下，李瑞怔愣了数秒，随即轻笑起来：“看起来，你比外表要更热心。怎么，你很关心她？” 　　徐元答道：“随口问问。” 　　“我看着她出生、长大，她一直追寻着我的步伐，从天朝跟到了英国，在她眼里，没有比我更好的男人，而我也没有中意的女人，所以我们在一起了。她会很快乐，我也不嫌麻烦。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徐元平静地说：“所以你为了不重要的人，来找我谈话？” 　　“当然……不是。”李瑞笑道，“我只是好奇，想要看看你是怎样的人。” 　　徐元：“现在你看见了，我可以走了？” 　　他留意到，周围有点太安静了，从他等在这里，和李瑞交谈开始，周围的声音就在一点点的消逝。对于危机，他总是能最快速度的判断，因此他决定不再和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相处。 　　“比起一般人类，你有非常优秀的危机意识。”李瑞笑看着徐元，缓缓地说。 　　徐元不再和对方说话，转身就走。 　　李瑞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或许愿意留下来跟我聊聊。” 　　“不需要。” 　　“你会愿意的。”李瑞的笑声好像骤然收拢、带来黑暗的幕布，遮挡住一切光亮，无端的压抑。 　　徐元加快了步伐。 　　渐渐的，他感觉到不对劲。 　　不管他怎么走，往左、往右，前方通道的入口都一样的遥远。萝莉养成记 　　明明近在眼前的入口，他走得汗水都布满了额头，也无法靠近。这种感觉不是迷失了方向，而是好像他与入口的距离无限延伸了，永远没有尽头。 　　徐元咬了一下嘴唇。 　　他停住了脚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徐元转身，李瑞果然还在他身后的那个位置。 　　李瑞一步步地走向徐元，步伐稳健而悠然。 　　“杜墨生专门介绍来的人，果然有不错的资质，比起一般人类，你的判断和反应都非常优秀，你认为一直走下去，不可能再到入口是吗？” 　　徐元没有动，盯着这个靠近自己的人。 　　“别这么警惕的看着我，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把戏，我没有任何恶意。” 　　徐元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虽然危险，可就像他说的，至少现在没有任何恶意。 　　于是他放松了身体，平静地看着李瑞：“你不是人类，对吗？” 　　李瑞：“哦？” 　　“你是外星人，还是异世界的人，还是妖怪、神仙？” 　　“想知道就跟我来。” 　　徐元心里其实很忐忑，他说的那些出现在各种幻想类影视、小说里的角色，从他内心深处原本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连海洋里都出现了各种怪物，世界都面临末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表面上镇定如常。他相信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可以跟在一个不知底细的神秘人身后，穿过了一道道看起来虚幻缥缈的扭曲的门。现在的他，仿佛在梦中一般，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这是临时的叠加空间，你或许会不习惯。”李瑞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突然，李瑞站住了。 　　徐元也停了下来。 　　“在这里说？”徐元问。 　　李瑞转身，手臂一抬，徐元周围的所有物件都突然消失不见。 　　徐元眸子一紧，身体条件反射地前倾，双膝弯曲，因为他周围全部变成了一片无尽的星空，双脚有踩在实地的感觉，看起来却如同悬空。 　　李瑞笑了起来：“你的脚下有支撑点，不会掉下去，周围环境我只是让它们更仿真。” 　　“你带我看星空，就是想告诉我，你其实是外星人？”徐元道。 　　李瑞眉头上挑，往星空的一处看去：“宇宙很大，也很古老，人类在这个广阔的空间里，弱小而原始，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生命。” 　　徐元盯着他，没有答话。 　　他看得出，李瑞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李瑞声音顿了顿，说：“但我们和你们，非常有缘。在人类远古的时代，我们就穿越星际，来到这里，展示种种他们不能想象的奇迹。火种、陶器、农具……一切文明的发展进程，甚至连细微的不能想象的小东西，都离不开我们的影响。” 　　“听起来你们好像是神一样。”徐元说。 　　“对，你们曾经这样称呼过。”李瑞笑着说。 　　如果是一个穿戴英伦风，英挺的绅士帅哥突然站在你对面说这种中二般的言语，大概会被当成神经病和疯子。 　　徐元也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被催眠，才会看见这些不可思议的景象。 　　然而从李瑞的眼神中，徐元选择了相信。 　　一个自称神的外星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这种荒唐无稽的事情，他居然可以相信。或许自己的神经已经被这个世界给锻炼出新的强度，徐元心想。 　　“既然你这样厉害，也愿意帮助人类，对于现在的世界，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李瑞笑了：“我当然要做，也随时可以帮你们。” 　　徐元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李瑞身上：“不，你没有。” 　　如果有的话，当初在宁州市，他就不会和徐潇分开。风流农夫 　　“我想帮忙的意愿是主观的，但事实上，我受到了阻碍，否则我可以让你们的世界恢复如初。” 　　徐元算是有些感觉到了，李瑞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 　　“你找上我，难道我可以帮你清除那些阻碍？” 　　李瑞：“如果你想，就能办到。” 　　徐元：“你要我做什么？” 　　“你是杜墨生唯一嘱托要关照的人类，你们一定还会再次相聚，到你们相聚那一天，你一定可以找到办法……杀死他。” 　　李瑞的笑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完全收敛，冰冷的语气，让徐元打了个寒颤。 　　这是李瑞第二次提到杜墨生的名字，而且还是这样的要求，徐元不会简单的认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杜教授也不是人类？他阻碍了你帮助人类？” 　　李瑞眯起眼睛打量徐元，脸色有些不悦：“你不用知道。” 　　徐元闭眼，哼笑了一声。 　　“你要拒绝？” 　　徐元缓缓地说：“就算杀死杜教授，让你不受阻碍的帮助人类，那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崩塌还是继续，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抬眼盯着李瑞：“而且，一个连身份都不清楚的陌生人，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应该注意你的态度，我可以有N种办法让你接受我的要求。” 　　徐元笑了：“那你动手吧。” 　　李瑞脸色微沉，眸色阴晴不定。 　　半晌，徐元打破了沉寂：“做不到？” 　　“想来也是，既然你这么曲折的找上我，还说了大堆废话，应该是有原因的，否则是人都会采取更简洁的方法，不是吗？”徐元的声音变得异常坚定，“我没有能力，也不会去对付杜教授。” 　　不管他对杜墨生怎样不好的态度，事实上，对于他一直都认定了杜墨生的恩情。 　　李瑞笑了起来。 　　“你会改变主意的。”他说。 　　徐元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再次发生了变化，从虚幻空寂，逐渐开始收纳了各种声音。声音越来越响亮，嘈杂声也越来越多，直到他突然看见一个研究员与自己擦身而过。诡异的是，他明明就站在这里，对方却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 　　这里，已经不是李瑞展现给他看的宇宙的一角。 　　徐元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属于人类的世界。 　　神奇的力量，或许对人类来说，这个家伙真的可以算是“神”。徐元心想。 　　他的心情不会像表情那样平静。 　　李瑞还站在他的正对面。 　　“我是泰坦星人，空间领主一族。”李瑞伸出一根指头，点在徐元的眉心中央。 　　徐元盯着眼前那根白净修长的手指，没有半分退缩。 　　“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呼唤我，对我来说，没有地域、距离之分。”李瑞直视着徐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当然，我也可以带上他人，去他们任意想要去的地方，寻找他们想要寻找的人。” 　　李瑞最后的一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徐元呼吸一窒，眼前李瑞的身影却慢慢消失，直至不见。 　　旁边人的视线开始注意到徐元。 　　和刚才那些看不见自己的人一样，现在他也看不见李瑞了。徐元心想。 　　这是李瑞所谓的泰坦星人空间领主的能力？ 　　他真的可以带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找到想要找的人？ 　　不用参加特训，不用艰难的收集各种细微的情报，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只要他答应李瑞，就可以见到徐潇吗？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呢。 　　☆、第四十七章 生病期间 　　天空中的黑点？ 　　徐潇往文仔面前走了一步。 　　文仔还处于对她的惊惧中,吓得在地上退坐着走，伸手拦在脸前直嚷：“我真的没有骗人！” 　　“你看见的黑点是什么模样？”徐潇问。 　　“不知道，云层太厚，就只能看见个黑点。” 　　丹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杜墨生：“这种高度，肯定不是飞机了。” 　　杜墨生唇边浮现出一丝淡笑：“我们能提前离开了。” 　　“难道是……”丹尼长大了嘴，瞪着眼睛,“超低空探索卫星？” 　　杜墨生：“极有可能。” 　　他说着，转向冰库里其他的幸存者：“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这些人七嘴八舌开始诉说，等到几位研究员把有用信息整理出来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徐潇站在旁边，默默地接受着众人时不时投来的敬畏目光。她心里有些涩,两只手搅在一起,冷库里的低温让衣衫单薄的她也渐渐感觉到寒意,阴暗而潮湿的环境里，嘈杂的讨论声都仿佛渐渐离她远去。 　　杀了人的她，别人害怕是应该的，距离她远些也好。徐潇心想。 　　突然，她感觉到身边有迫人的压力，视线微转，发现杜墨生正走近她、看着她。 　　她咬了咬下嘴唇。 　　“别靠我这么近。” 　　一件带着男人温度的外套从她头上落下，将她整个严严实实的遮住。 　　杜墨生低沉淡漠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穿上。” 　　徐潇抬头，露出脑袋：“给我？” 　　杜墨生眉梢微扬：“难道我还得继续穿这种沾满油渍的东西？” 　　徐潇一怔。 　　她回想起刚才杜墨生试着自己动手生火烤东西，结果把他自己弄得全身是油灰的狼狈模样，不免唇边带起了笑意。 　　他果然不擅长做吃的啊。 　　现在是嫌弃身上这些让他看起来很无能的罪证了吗？简直就像小孩子呢。 　　杜墨生侧脸，俯头看着她低头莞尔的浅笑，他的唇畔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不穿还扔给我，随便丢掉就好了。”徐潇小声嘀咕了句。 　　“随便你。”杜墨生悠悠地答。 　　徐潇伸手拉住衣衫一角，手却顿在半空。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冰冷环境中，带着他清香气味的外衣，那种温暖，正在点点的将她完全包裹。 　　她舍不得拿开，干脆就这样把自己裹紧了。 　　“很暖。”她低低地说。 　　这里光线昏暗，她的声音也小的几不可闻，可听在杜墨生耳朵里，却有种将他填满的满足感。 　　他盯着她渐渐恢复血色的脸，适才的苍白仿佛只是她给人瞬间的错觉。 　　“那是当然。”他淡淡的语气倨傲而满意。 　　“谢谢你。”徐潇望向他。 　　很多事情，一直以来，她没有连内心也变成一只怪物，多亏了担心徐元的执念以及杜墨生的关照。 　　杜墨生瞥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没有答话。 　　陡然，他感觉到肩头一沉。 　　少女柔软的身体和全部的重量都压到了他的身上，微微的体香缠绕在他的鼻息之间。 　　她这是首次主动依靠着他。 　　杜墨生上身的肌肉全部绷紧，表情倒是淡淡的没什么变化，耳边的声音从丹尼他们讨论的内容全部转换成了徐潇轻柔绵长的呼吸声。 　　他也渐渐放松下来，让她安心的靠着。 　　直到过了许久，他开始感觉到徐潇的不对劲。 　　她的呼吸起伏平静，但是温度似乎……太高了。 　　这时，郑兴转头说道：“杜教授，我们已经根据他们说的东西，把位置路线整理好，如果真如你们分析的那样，是超低空卫星在探寻我们的下落，我们应该尽早通过它们与后方直接联系。” 　　杜墨生沉默不语。 　　“教授？”丹尼走了过来。 　　杜墨生盯着毫无动静的徐潇，眉头微蹙：“小猫？” 　　“教授你什么意见？”丹尼出声提醒。 　　杜墨生抬头：“什么？” 　　“文仔说，相隔两条街是深州市电视台的位置，如果超低空卫星在附近，我们或许能通过它直接和后方联系。现在的情况，后方或许在某处安排了救援接应我们的人，缺少的便是我们的答复。” 　　“但是……”丹尼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看着杜墨生：“我们谁也不知道传递信号的过程中是否会将那些怪物引来，根据之前的研究，它们对信号波段有明显的反应。” 　　丹尼说话的时候，杜墨生一直没有吭声，他默默地听完后，看向丹尼：“你们商量的结果是需要她去引开怪物们？” 　　他明明是问题，却是肯定的语气。 　　几位研究员在杜墨生冷冽的目光扫视下，心虚的垂下脑袋，只有当兵的头头郑兴敢直接对上杜墨生的目光。 　　“没错，我们之中，她的身手最为灵活快速，一旦有突发情况，能对付怪物的只有她……” 　　“恐怕你们要失望了。”杜墨生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教授……”丹尼想说教授你不是本来就打算锻炼怪物女孩，怎么又不让她去了？但话到嘴边，丹尼还是咽下了。因为他看见杜墨生缓缓躬身，单手捞住徐潇的腰，将她托在手臂上。 　　之前还杀气逼人的徐潇，此刻无比安静。 　　体内的细胞在跳动着，仿佛要产生变化似的骚动着。 　　杜墨生俯身静静地看着她，咻地，对上她突然微睁的眼睛。少女的眼神迷离而飘忽，目光不停在寻找可以确定的参照物。 　　“看着我。”低沉的嗓音，准确地进入徐潇的脑海。 　　徐潇动了动，抬起苍白的脸，原本清亮乌黑的眼眸边缘布满了危险的红色血丝。那一瞬间，她眼神有些无助，但在看清楚杜墨生清俊平静的脸时，她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安定下来。 　　“杜教授。”她低唤了声。 　　“我们准备离开这里。”杜墨生说。 　　徐潇：“嗯。” 　　“他们认为你可以去引开怪物，是吗？”杜墨生的声调有些漠然的上扬。 　　徐潇深吸口气，正要回答一声嗯，却被杜墨生警告的视线盯着，嘴唇动了动，开不了口。 　　他满眼的不高兴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不悦的眼神，过去虽然冷漠了点，但大多都是平静，现在他警告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告诉你，你要是敢答应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潇心里有些无奈。 　　他不同意就直说吧，怎么总是这样绕着圈子的个性呢？ 　　“我好难受……现在哪里都去不了……”闭上眼的徐潇往杜墨生怀里缩了缩，用最疲软的声音配合了他的意图。 　　杜墨生的嘴角轻轻上扬。 　　“她刚才还……”文仔想说自己这边才死了个人啊，可想起徐潇那双死神般的目光，最终还是小声嘀咕道，“怎么突然就病了？” 　　丹尼则挑眉道：“现在她好像病了，你们‘无计可施’了？” 　　蒲魏轻咳一声：“你是不是想说‘有机可乘’？” 　　文仔摆了摆手，瘫坐在地上，叹气道：“算了，就咱们这几个人了，能不能走出这座城市还是个问题，何必还内斗？” 　　郑兴则皱了皱眉：“现在真的不走？如果那颗什么卫星远离了这块区域，错过这个时间，想要再联系后方就难了。”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郑兴一眼：“想走的自便。” 　　他抱起徐潇，径直走进某个房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这也太牵就她了！”郑兴惊讶的张大了嘴。 　　其他人面面相觑，研究员心里都在暗自祈祷徐潇不要起什么异变，他们可是很了解其他几个样本身体发生异变时的恐怖，而几个士兵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觉得杜墨生实在太任性随便加上不顾大局了，冷库里原本的幸存者们心里却是两种念头在交战，不时忍不住用阴测测的目光扫视新来的闯入者们。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大家一时都沉默起来。 　　徐潇随着房门的紧闭，视野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但很快，她可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特别是对生物的热感应能力，现在能更清楚的看清人体周围的热量分布程度。可正因为如此，她盯着杜墨生身上那些蓝色的能量块，感到非常不解。 　　人类，应该是红色的吧？ 　　一束淡淡的光源亮起，打断了徐潇的思绪。 　　昏黄光线的房间内，陈列着各种处理肉和骨头的冰冷工具，结了薄冰的肮脏的工作台上，油渍微微折射出一些光点。 　　徐潇很快被放在靠墙的地面，杜墨生半跪在她面前，抬手撑开她的眼皮。 　　望着他专注的目光，徐潇的心里温软一片。 　　“就这样看着我，别移开视线，更不要试图睡着。” 　　徐潇脸颊一红，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目光。 　　“嗯？看来你是听不懂我的话？” 　　杜墨生伸手，捏住了徐潇的下巴。 　　徐潇咬牙低声道：“太近了！” 　　杜墨生淡淡地道：“如果你整天都想一些害羞的事情，当然会在乎距离。” 　　“我什么都没想！” 　　“哦？那你脸红什么？” 　　他的话，令徐潇开始觉得，这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性格越来越恶劣起来，有时候她宁愿他高高在上一副清冷的模样，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应付。 　　要不是现在她身上疲软无力，她真想甩手把他扔出去。 　　杜墨生静静地注意着她表情的变化，心里的计算并没有停止。 　　简单的检查之后，和他猜想推想的差不多，这样的结果让他心情有些烦闷，但是也首次让他产生了犹豫的念头。 　　需要对她说明吗？ 　　他不确定她能否接受。 　　“徐潇。” 　　他低沉严肃的嗓音，突然有些黯哑地叫着她的全名。 　　徐潇一怔，望着他。 　　杜墨生的眸色幽深暗沉：“你的身体情况，我要向你说明，结果不会太好，你自己选择是否要听。” 　　“我要听。”徐潇几乎没有犹豫。 　　杜墨生淡淡地问：“想好再回答。” 　　“我有最坏的心理准备，比起什么都不知道，我更想知道自己的情况，哪怕是不好的，请告诉我。”徐潇认真的答道。 　　“你的身体开始出现免疫排斥现象。” 　　徐潇对医学的东西并不了解，只能凭日常的常识反问道：“就是内脏移植那种排斥吗？” 　　“不是，但也有关联。”杜墨生缓缓地说，“人类的身体潜能极大，比你们想象中更为强大，你体内的D物质在改造你部分细胞的同时，也激发了你本身的免疫系统。如果……” 　　见他沉默起来，徐潇追问道：“如果怎样？” 　　“如果你本身免疫排斥过强，造成D物质的不稳定，或许你会被它完全吞噬，然后消失。” 　　徐潇双手一紧，半晌才回声：“你的意思是说……我快死了吗？” 　　这就是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的报应？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或许是冷，但更多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杜墨生的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 　　徐潇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双手往前一伸，搂住了他的腰。 　　对于她这么“热情”的拥抱，杜墨生倒是很享受，一动不动的任她将脸贴在自己胸膛找安慰。 　　然后，他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快死了倒不至于。” 　　“哎？”徐潇茫然地望着他。 　　“如果你总是抱着罪恶感嫌恶自身，的确有可能会有这种结果。” 　　刚才她对冷库幸存者下手之后的那份心情，他看出来了？ 　　杜墨生将她诧异的表情尽收眼底，眉头上挑：“活着，是生物的本能，如果连自己的本能都不认同，那就离死不远了。” 　　“对不起。”徐潇说。 　　“你就算道歉，我也不会让你毁约。” 　　什么毁约？徐潇眨了眨眼。 　　她觉得他的想法又发散到她不明白的地方去了。 　　但杜墨生没有给她解释，而是说道：“你现在的情况，只能加快进化的速度，让D物质稳定下来，这就意味着你不能和他们一起离开。”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座城市留下来。” 　　“准确的说，是待在有怪物的城市，吸收它们，进化自己。” 　　外面的人不能在这种凶险的地方待得太久，所以和后面救援的队伍联系上后，就必须让那些人返程。 　　徐潇抬头望着他，脱口而出地问：“那你呢？”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尴尬，这种问题，好像是她舍不得和他分开一样。 　　☆、第48章 番外一 　　“小尹,今天我们去喝咖啡吧？” 　　英伦的下午，阳光中带着慵懒的味道。纵然一口不熟练的英文，面对一群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十三岁的小尹也坚持来到了这里，就为了见那个人。 　　所以…… 　　“我要去李瑞家里，今天就不和大家一起了。”小尹抱歉的笑了笑。 　　“是你说的那个哥哥吗？” 　　“对啊,所以下次吧。” 　　和学校里的同学分别后，小尹乘坐电车经过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座样式古朴的老建筑前站定。 　　这个时间,他应该不在家吧，小尹望着紧闭窗户的楼层。 　　不过他说过想要吃她做的饭菜,所以她常备有他那里的钥匙,先进去再说。 　　独身男人的公寓,颜色单调简单，黑白色的现代感家具，一台永远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小尹系上围裙的时候，视线无意识的滑过室内所有的摆设，只是看着，都觉得充满了他的味道呢，她小小的脸红了一下。 　　“唔，周末啊，我今天要做一顿超丰富的大餐……” 　　从下午四点到七点，做好一切的小尹趴在餐桌上等着，屋内的时钟滴滴答答声响，寂寞地回荡在这间二三百平米的公寓内。 　　她拨打了几次电话，但似乎没人接。 　　“干脆再帮他打扫一下好了。” 　　小尹是个有行动力的孩子，穿上罩衣，就开始了打扫。不得不承认，李瑞家虽然冷清，但是总保持得一尘不染，她好像用力用错了地方。 　　转了一圈没什么事的小尹，在电脑桌边坐下，手不小心碰到了鼠标，屏幕上显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仅仅是一场战争，也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小尹读了一排，身体一僵，双手捂住了眼睛。 　　不行！不行！她怎么能偷看李瑞哥哥的东西呢。 　　但是，好像这是一篇小说？ 　　原来学霸哥哥也会看这些啊。小尹突然又感觉到自己和他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只是小说，稍微再看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小尹坐直了身体，手放在鼠标上，安静的将那些文字从头至尾地看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泰坦星人已经站在了宇宙的顶端，许多秘密已经被我们解开，生命、空间、时间，有时候面对那些用极端崇拜眼光看着自己的低等星球的生物，我就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掌控一切的神……” 　　小尹用手托着腮：“科幻小说？的确像是李瑞哥哥能阅读的东西，但我不喜欢啊。” 　　她站起来，吁了口气：“我还是去找点其他事情做好了。” 　　话虽这样说，她在屋内转了一圈，还是等不到李瑞回来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坐在了电脑前。 　　她的确不爱看科幻，但是刚才那一眼扫过去看到的内容，让她很在意后续。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会是什么故事呢？ 　　她最终还是看了下去。 　　“我是瑞亚，泰坦星球空间一族的领主。瑞亚这个名字，其实只是个名号，我有自己才知晓的名字，而那个名字，按照泰坦星人现在的规矩，只会让自己今后那位唯一的伴侣知晓。在那个人出现之前，还有个人知道我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我仍旧能记得年幼的她回望我的那一瞬的笑容。当初，我没想过，这是一切源头的开始。发生在泰坦星人身上的灾难，不仅仅是一场战争，也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小尹的脸红了红，看起来很棒的样子，虽然有点科幻的色彩，不过好像是个爱情小说？ 　　她决定了，要看到结局，要是李瑞回来没时间看，她一定要把故事拷走去读完。 　　随着文字的描述，小尹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幕真实逼近的画面，让她情不自禁的走进那个带着淡淡哀伤的小说世界。 　　…… 　　“嗨！瑞亚！好久不见。” 　　我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她来了。 　　泰坦星人虽然人人都近乎完美的美丽，可是这个有着漂亮琥珀色眸子的女孩，在我眼里还是很特别。她是生命一族的领主继承人，和我一样，比起其他五族的领主，我们的年纪是最相近的。 　　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关系和其他领主相比，要密切得多，我们甚至共享了彼此今后只属于唯一伴侣的名字。 　　现在想来，或许是那时候，我并不懂得“情”，我们在幼年时期天真的约定，倘若今后没有遇见那位伴侣，我们就结为夫妻。 　　“克莉，”我叫着她那个大众都知道的名字昵称，“我没有给你带礼物。” 　　她瞪大了眼睛：“咦？也就是说今天没有找宝藏的游戏玩？” 　　生命领主对于宇宙各异的生物，有天生的探寻欲。从我们成为朋友那天起，我就会为她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然后利用我的能力，藏在我所制造的空间迷宫之中。 　　这是我赠送她礼物，增加我们之间友谊的方式。 　　但是，我年长于她少许，领域能力也强于她少许，所以没有一次她可以准确找到我藏起来的东西，最后还是我主动把东西送给她。 　　只不过长久以来，寻找这个行为已经变成了她向我挑战的乐趣，甚至她对其兴趣浓度都超过了获得的稀有生物，所以即使知道找不到，她依旧乐此不疲的和我玩这个“寻找”的游戏。 　　不过这一切，到今天为止了。 　　我点头：“是啊，我要去旅行了。” 　　“噢？”她明显愣住了。 　　“原来如此，看来寻找你生命中的‘唯一’这件事，并没有像你表达的那样无关重要嘛。知道了，反正我们玩的是些小孩子的东西，我不会再用那些无趣的事情来打扰你。”她的语调带着一些刻薄。 　　我无奈地笑了笑。 　　作为生命领主克利俄斯，她有着自己倨傲的一面，因此总是一如既往的言不由衷。 　　嘴上越是不在乎，心里却…… 　　所以我拉住了她的手腕：“克莉，等等。” 　　她扫了我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既然你决定了就赶紧走，待在这颗星球做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东西给你，如果你想去旅行，它至少可以让你的飞船拥有更宽裕的空间。” 　　她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收下了我的东西。 　　“你就这么想要去旅行？”她问。 　　或许在她的认知里，我会陪她很久，而不是突然离开。 　　“是啊，等到一定年龄的时候，这种想法就会始终浮现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你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了。” 　　她淡淡地说：“简单来说，就是你体内激素已经控制不住，需要发泄了。” 　　我苦笑道：“你可以不说得这么直接吗？你也会有那么一天。” 　　“我可不会像你，男性和女性是不同的，”她挑了挑眉，“你们更喜欢做繁衍的事情吧？享受那种极乐的感觉。要不要在临走之前，我顺便给你检查一下你的‘工具’，给你一个用力范围参考值，否则那东西弄断了可不好长出来。” 　　我顿觉得下腹凉飕飕的，有些无语：“……虽然是事实，但为什么你说出来我总觉得别扭？” 　　她沉默片刻，笑了起来。 　　看着她爽朗的笑容，我也笑了。 　　毕竟我打算离开星球那时，我和她都已经成长，我们彼此都明白幼时关于夫妻的约定，已经不能遵守。 　　她能和我一样看开，这算是我离开前最大的欣慰。 　　“瑞亚，不管你选择了谁，尊重她，将她带回来，给她完整的婚礼，也向所有人证明她能够成为你唯一的妻子。”临走前，她难得再叮嘱了我一次。 　　我答道：“那是一定的。” 　　她挑了挑眉：“我的意思是管住自己，别让对方怀孕，明白？” 　　我：“……” 　　她那时候第一次用生命领主的身份，严肃而郑重地看着我，说：“我们的基因古老而复杂，几乎能和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结合繁衍，如果我们不能自制，生育过剩的后代，这对整个宇宙的生态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或许在你认为，怀孕只是一件小事，但对我们泰坦星人来说，这绝对是不能逾越的警戒线。” 　　所以，她是警告我，必须遵守泰坦星人的繁衍规定。 　　泰坦星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控制了繁衍。出生率100%，死亡率趋近于0的种族，若不控制，将被其他种族群起而攻之。或许在我们获得漫长生命的那天，我们也失去了自由繁衍子嗣的权利。 　　好在我们还能被允许拥抱那个唯一的对象。 　　前提是，经过“婚誓”的考验。 　　我们及我们选择的对象，若有一方不合格，都不能擅自生育后代。否则，将接受极端严厉的刑罚。 　　“克莉，我一定会让你出席婚礼。”我向她保证，“然后你会亲眼看见我的后代出生。” 　　她像最年幼时一样，冲我做了个鬼脸，与我击掌约定。 　　我离开了泰坦星球，前往宇宙深处。 　　临行前，几个领域的领主都来送我，克莉、摩涅、阿帕……以及掌握时间秘密的一族，克洛诺斯。 　　我并不喜欢那个在时间流中不断旅行偶尔出现的家伙，克罗诺斯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痛苦和怜悯。只是那时候我想，对于一个可以看见未来却又不能改变未来的人，他能背负的更多是痛苦吧，所以可能对谁都那样。 　　可惜我当时年轻，不明白那种眼神对于我有什么意义。 　　我的孩子，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如果有一天能遇见克洛诺斯，不要试图去躲避他的视线，看着他，去尝试面对自己的未来。 　　…… 　　“咦？孩子，感觉好像是一位父亲写给自己孩子的东西，这个写得也太真实了吧，明明就是科幻还这么有感情。”小尹默默地念叨了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第一人称是男主的文，她看得并不是很顺畅，好奇的“他和她”之间，也没有想象中的恋爱火花，更像是青梅竹马。对于小尹这样正处于向往爱情的年纪，什么繁衍、怀孕都太遥远，她更喜欢那些让人心动脸红的场面。 　　有些想要放弃看下去的时候，小尹却古怪的感觉到脑海里继续出现了画面。 　　明明她没有再看屏幕了，怎么还是有文字在继续的感觉？ 　　环境诡异的安静，静得仿佛都不在这个空间，失去了一切的声音和光亮，仅仅还剩下这台笔记本电脑残留的余光照在小尹的脸上。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起来，飘远的心神再次沉浸到了文字描述的故事中…… 　　我是一位不合格的丈夫、父亲。 　　在我发现你的母亲怀孕有了你那时，我们已经回到了泰坦星，一切都晚了。 　　怀孕的她，绝对不可能通过“婚誓”，我深知这一点。 　　你或许怨恨、责怪我的不自制。是，我承认，我失控了，在获得能和你的母亲生育后代权利前，我占有了她。 　　期待更多的触碰，有过一次之后的再一次，一旦放开对欲|望的控制，我就沉浸在了结合的快乐中，自欺欺人地将怀孕的后果抛之脑后。 　　来不及申请婚礼的我，愚蠢的选择了将你怀孕的母亲藏起来，藏在我的空间迷宫之中。 　　我忘了，大部分泰坦星人不会那么无聊来查看一位空间领主的迷宫空间，有个人却从小到大已经习惯在我制造的空间迷宫里探险。 　　在我低调回到泰坦星后，我没有去见过她，大概是没有完成和她之间的约定。 　　可我没想到，她自己找来，并且进入了空间迷宫中。 　　在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扭曲空间环境里，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一次找到我藏起来的生物。但就像命运和我开了玩笑，唯一找到的一次，便是找到了你的母亲。 　　离开泰坦星球三万年，我低估了生命领主的成长和能力。 　　她把你的母亲带到了我的面前。 　　“瑞亚，这是怎么回事？”她极为平静，但是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我没有逃避，对她说：“我爱她，克莉，放过我们。” 　　她缓缓地说：“你知道后果，你我的约定，是你先违背的。” 　　那一天，不管我怎么哀求甚至最后采用了威胁的手段，她都没有动容。被特密斯召唤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发现你母亲那刻，已经将情况上报给了那个冷酷的秩序执行者。 　　这是我和她首次的决裂。 　　我不能失去你的母亲，在特密斯面前，我选择了放弃你，哪怕我今后没有后代，我都想和你的母亲永远的相伴。 　　特密斯是最冷酷无情的执行者，如同机械。 　　所以我这样在规定之内的选择行为，是被允许的。 　　只是为此我及我未来的后代，都将成为泰坦星人流放的对象，永远不得进入有智慧生物存在的充满生机的星球。如果再犯，就将结束我的生命。 　　对这一切，我都不后悔。 　　我提出要从你母亲体内取出你，却被她拒绝。 　　她说，既然都是要放弃你，不如让她完整地度过怀孕期，生下你，至少可以看见你的模样，往后有个想念。 　　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所以在她的坚持下，我同意将你生下后交给特密斯处死。 　　并非我不爱你，我的孩子，你是我和她的生命结晶，是我愧疚而期待的孩子，但是我没有办法同时保住你们两人。 　　你母亲怀孕那段期间，每天都记录她的感触和身体变化，她会不停地陪着我说话，直到她睡着，我看得出来她有多么不安和焦虑，我担心她的身体，找来了很多族人陪伴、开导她，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直到生命领主的她找上门来，和你母亲谈了许久，你母亲才渐渐恢复笑容。 　　我以为她是因为愧疚，而试图做出弥补。 　　可是……我错了。 　　生下你的那刻，你母亲抱着你，看清了你的脸之后，就选择了自杀，用了一种陌生的毒素。 　　我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可能救治她的人，给我的答案都是去找生命领主克利俄斯。 　　当时我就有所察觉，我再次欺骗了自己，所以才容许克莉和你母亲多次相见。 　　而我在你母亲出事的第一时间，没有想到去找克莉，原因大概我心里也清楚，克莉不会救你的母亲，甚至你母亲的死，都有可能是克莉的原因。 　　但最后我还是找到了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她——”我的声音很疲惫，连我自己都不怎么听得清楚了。 　　克莉站在我面前，目光淡然：“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所以你之前根本没来找我。” 　　我默然。 　　“你是不是还怀疑，她的死与我有关。”她缓缓地问。 　　“没……” 　　她打断了我的话：“你不用怀疑，我可以给你答案。她的毒素是我给的，在这颗星球上，没有人比生命一族更了解并掌握致命的东西。” 　　“为什么？”我的声音冷静，但我的心已经被一簇火焰给填满，灼痛的煎熬。 　　“她向我要，我就给了。” 　　我不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丢下我的行为！” 　　“那是你的认为，她并不这么想。”克莉的表情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应该想明白了，就算你没有让她怀孕，她也不可能通过‘婚誓’。我们的伴侣，是不管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弃我们的存在。而她，选择了离开。” 　　有时候，我很讨厌自己敏锐的判断力，让我无法逃避某些真相。 　　“那是因为你告诉了她，如果她死去，孩子有可能被保留，我也不会受到流放，对吗？” 　　她看着我回答：“是。” 　　我和她第一次发生了争吵。 　　“你根本不该把这种信息告诉她！” 　　“她有权利知道事实。” 　　“可你没权利告诉她这个事实！克莉，如果你还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救活她，我就当做你什么都没做过。否则……” 　　“否则怎样？” 　　我想我当时的目光和声音一样，都冷到了极致：“你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想去尝试失去心爱的人的痛苦。” 　　她的目光，在那刻有些回避，说了一句我至今不明白的话。 　　“没有婚誓，你本来就注定失去她……” 　　什么叫“本来注定”？ 　　我愤怒，没有听她的下文，我已经不耐烦和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看见了你母亲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消息，是我们的族人发来的。 　　失去你母亲的那段日子，我的灵魂仿佛也被人带走，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对你，我的孩子，我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关爱，所以从父亲这点上来说，我也是不合格的。 　　可那个时候，我满心的被一个念头填满，容不下其他任何事。 　　我要报复，向毁了你母亲的克利俄斯报复。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对付了你的母亲，我可能都不会像对克莉那样愤怒。我们彼此曾如此友好、亲密，我们无所不谈，我们的友谊居然敌不过那该死的破规则，我最为愤恨的是，她甚至没有因为我们的情谊而对这件事做出丝毫努力，就直接将事件推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泰坦星人的女性更容易在不自愿的情况下，意外受孕，我过去还想过出现这种情况，我会试图保护克莉和她的孩子，可是在你母亲的问题上，她直接选择了揭发我，蛊惑你的母亲和见死不救，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我看重与她的情谊，但她根本对此不在乎吧？ 　　如果不向她报复，我永远无法平息我内心那股持续燃烧的怒火。 　　在你出生五百年之后，我得到了这个机会，她从宇宙中带回了她的丈夫，举行了颇为热闹的婚礼。 　　听说她怀孕了一个男孩时，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就在她临产前最虚弱的时候，我囚禁了她的丈夫，将他关在我的空间里。 　　当然，我不会让他好过，那个空间会一点点的吞噬掉他的生命。 　　“瑞亚！你放了他！” 　　我看着浑身是血挣扎到我面前的她，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 　　孩子就要出生，这样挣扎着四处奔走，身体和心里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 　　“很难受？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消逝，这种感觉，你终于明白了？” 　　“你如果怨恨我，你可以对付我，不要对他下手！” 　　我冷笑道：“为什么不能？” 　　“瑞亚！” 　　“克莉，你不是常说，只要你不想让其死的生命，就一定可以活着。现在你也可以试试，让你这一生唯一挚爱的生命，活下来。” 　　我无视了她的眼泪，无视了她歇斯底里的哀求，我冷静地看着她痛苦的挣扎，看着她在乎的那个生命在我的控制中渐渐消散。 　　不忍吗？ 　　或许有那么一刻是有的，但是只要有这种心情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母亲当初快要死去时的那种绝望，我也同样哀求过克莉，可惜她没有对你的母亲伸出援手。 　　所以，我也不会心软。 　　克莉的孩子出生时，他的父亲也失去了生命。 　　她认知了自己的丈夫死亡的事实，看我的那种充满憎恨的眼神，让我好像看见了五百年前的自己。 　　我们彼此什么话都没说，错身而过。 　　但是我们都知道，这种沉默，是开战前的平静。 　　之后数千年里，我们空间一族的人开始逐渐死于一种病毒，无法医治的超古老病毒。当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我对生命一族的报复，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每当我失去一个族人的时候，我就只能让他们消失一个族人，才能获得心里的平静。 　　渐渐的，我们的争斗被其他几族的人发现了。 　　他们有的来阻止我，帮助克莉，有的则阻止克莉，站在我这边，还有的干脆什么都不管，比如本来就只剩两个人的时间一族克洛诺斯。 　　在我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战争扩大了。 　　我带你从泰坦星球逃离时，星球已经毁灭。 　　泰坦星人就算失去了家园，也可以利用先进的科技知识，在星际联盟中站稳脚。四处流窜的泰坦星人，渐渐的被星盟接收，连特密斯这样的存在，也占据了星盟中制定法律和掌管刑罚的重要位置。 　　只是战火没有因为泰坦星人的分散就熄灭。 　　数千年的时光对我们来说并不长，却足以制造一个又一个的仇恨。 　　即使没有我和她的主导，泰坦星人也停止不了私下彼此的报复。 　　前段时间克洛诺斯找上我，告诉我泰坦星人的人数时，我惊讶之余也觉得理所当然。 　　剩下不到二十个同胞了，这个数字还会骤减吧。 　　唯一可惜的是，生命领主还活着，并且他们一族的人数，是剩下最多的，居然还有十来人。 　　我现在要离开你，去找她做最后的了断。 　　我们相知相识到彻底决裂，和她的故事，总该有个结局。 　　如果我失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泰坦星人其他人都可以活着，唯独生命领主一族不能放过，不死不休！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如果你不想继续，就想想你还在你母亲腹中时，她对你的爱，想想我们逃亡多年的坚持，我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漫长的故事，看到最后，已经让小尹无法承受的晕了过去。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开启的是意识阅读的方式，所以哪怕是她看不懂的泰坦星文字，到了她眼里，也会转化为她能理解的母语。 　　清醒过来的时候，小尹看见坐在三米远处的李瑞，他正在灯光下悠然地喝着热气腾腾的茶，他们的视线相接时，他举了举杯子，问：“要不要来点？” 　　“哦，好。”小尹揉了揉脑袋，脸颊绯红。 　　她居然在他家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实在太丢脸了。 　　而且……难道是他抱她到沙发上睡的？ 　　“喝吧。”李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 　　小尹接过杯子，低着头抱在怀里。 　　飘着热气的水面，突然滴落下几滴水珠。 　　“咦？”小尹茫然的抬头，没想到李瑞已经伸了手过来。 　　他拭过小尹眼角的泪水，问：“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小尹伸手摸上脸颊，才觉察到自己眼眶附近的湿润。 　　“大概，是看了你的小说吧。”她答道。 　　说完，她顿了顿，说道：“好像是科幻小说，又好像是一个父亲写给孩子的信，里面的东西太深奥，其实很多名词我看不懂。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瑞摸着小尹的脑袋。 　　“觉得很伤感，其实看了就是心里有些难受，也不知道难受什么，我本来也不想哭的，你知道我最讨厌复杂的东西和哭了，我妈妈说，人多笑一笑总是好的，痛苦的生活和快乐的生活都是活着，怎么不能选择一个更轻松的方式呢？” 　　李瑞淡淡地道：“大概是因为痛苦和快乐根本无法选择吧。” 　　“不过，那么一个故事，你伤感什么呢？不管是失去父母的孩子，还是闹翻了的朋友，都没啥大不了的，现实比这悲催的事多了去，别哭了。” 　　小尹呆呆地任李瑞擦干她的眼泪，她轻轻点了点头。 　　默然片刻，她说：“我其实也就是为那个孩子难受。” 　　李瑞的手在空中僵了僵。 　　“你觉得他可怜，不该背负太多吗？”他问。 　　小尹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他或许会觉得要是他没来过这个世界就好了。明明还活着，却一直否定厌恶自己的话，肯定很难受的。”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努力展开一个笑容：“不过幸好只是小说，作者编的而已。” 　　李瑞浅浅地一笑：“是啊。” 　　“没想到你也会看这些，我还以为你只会看《超越爱因斯坦和超空间》之类的读物呢。嘻嘻，原来还是会看小说啊！” 　　“小尹。”李瑞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 　　“等你再长大一些，做我女朋友吧。” 　　小尹眨了眨眼睛，满脸震惊。 　　他……他在说什么，是幻听吧？ 　　“你说的……真的？我可以？为什么我……”小尹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李瑞看着她：“这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小尹听出了话外音，高涨的情绪顿时如同被冷水泼过，低落下来：“你还是不喜欢我吗？其实不用对我太好，我喜欢你和你是否喜欢我，没有关系的。” 　　李瑞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多解释，只说：“你可以考虑一下。” 　　小尹看着他的眼睛，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 　　在他转身站起来的瞬间，她双手环抱了上去。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她全部的温度都贴向他。 　　她总有种感觉，好像自己不那么做，他就会失去全部的温度一样。 　　李瑞遥望着远处的星空，轻轻地闭上眼。 　　“该回家了，我送你。” 　　——————番外一完—————— 　　☆、第四十八章 冻结储存 　　徐潇紧张地偏转了视线,无法正视对方，于是狠狠地一把将杜墨生推出老远。 　　看见他重重地撞到对面墙壁，她生平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想要起身去扶他，可最终还是垂首跪坐在地上，无法提起勇气。 　　她真是差劲透了，因为自己不好意思,居然把这么关心自己的人远远地推离。他一定生气了，如果是徐元的话，八成会用手指重重地点着她的额头,毫不客气地咬牙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以后可别指望我来关心你！ 　　感觉到杜墨生再次接近,因为视野内出现他逐渐靠近的手,徐潇埋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对不……”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指轻轻地戳在徐潇的脸颊上。 　　力度刚好合适，没带半分怒气，微热的触感化作一股异样的电流在她全身流窜。 　　她讶异的抬眸，正看见杜墨生俊眉轻挑，俯首凝视着她。 　　“不想知道答案又何必提问。”他有些不客气地说。 　　注意到徐潇的手指越发收紧，杜墨生能清楚看见她的紧张和无措，他安静的等待着，因为知道她一定会如想象中一般，深吸口气，仿佛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对他郑重的回答。 　　无措的小猫也别样的可爱。杜墨生心想。 　　果然，徐潇微一沉吟，开口道：“……不是的！” 　　“哦？” 　　“其实，”徐潇微红着脸，别过视线，“我想如果你留下的话，或许，能制止我。” 　　杜墨生:“制止？” 　　“我，我很害怕……”徐潇轻声说道，“我已经不像人类了，力量、感觉、欲|望，如果我继续产生变化，会不会有一天连思考都会变成怪物。” 　　“有这个可能。”杜墨生说。 　　徐潇眸色一沉，他的回答就像一记重击，狠狠地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突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可他好像并不这样想，而是淡淡地说道：“继续。所以你害怕什么？” 　　“变成怪物不是很恐怖吗？”徐潇哑声反问。 　　杜墨生静静地注视着她：“你现在也不算是人类。” 　　“可是我至少认为自己是人。” 　　“那叫做自欺欺人。”杜墨生毫不留情地说。 　　“……” 　　徐潇沉默片刻，抬起手臂，不着痕迹地拭过眼角的水汽冰珠，沉声道：“你说得对，那都是欺骗自己，事实不会改变，所以我也根本不该感觉到害怕……哎？” 　　她被他再次的拥抱给打断了话。 　　身体再次透过彼此的衣物，传来他有力的热度，正如那双紧紧环绕在腰部的手臂，和他本人一样坚实让人安心。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低声在她耳边问。 　　徐潇抓着他衣角的手，渐渐收紧，他的声音总是有种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她的表情也渐渐舒展开，最后低声回答道：“我刚才杀死那个人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我甚至有种很痛快，觉得这是他们没有向我屈服的报应的可怕念头，有种冰冷的声音就是这样在我心里不断向我那样说的。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控制，终会伤害我身边的人。比如我弟弟，又或者教授你。” 　　杜墨生闻言，抬手按在了她的脑袋顶，揉了揉这个依靠在他怀抱里的小脑袋。 　　她乖顺的接受了他亲昵的动作，让他的心也软绵绵的。 　　“都是多余的担心。”他手上的力道就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淘气学生。 　　“噢。”徐潇应了声，心想，他是想安慰她吧。 　　“你会跟他们回去，对吧？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询问。 　　杜墨生则淡淡的答道：“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再说的意思是……难道在他心里认为留下来陪她和帮助人类解决生存危机可以划等号？ 　　徐潇自己这样一想，都觉得完全不可能。她和他在灾难中相遇相处，好像已经度过了很久，可仔细想想，也不过一周多的时间，虽然他很多时候会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不过她没有什么理由会变得那么重要。 　　他只是不想这个时候回答，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单独丢下的孤单的人吧。 　　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失落，徐潇也能说服自己，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她会按照他的话去做，自己留下来，先努力活下去，才能考虑未来。 　　身体还是很疲软虚弱，传来阵阵的钝痛和不适感，徐潇再也没从他怀里挣脱，反而把脑袋往他脖颈处抵了抵，让自己贴靠他更近一点。 　　他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 　　她是真的开始依赖他了，想到就要分离，原本的羞涩也化成了不舍，更加珍惜起每一刻的时间。 　　“我爸和外遇对象跑了那会儿，有段时间我很讨厌男人。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他们总是说着甜言蜜语却做背叛的事情，我一直这么想。其实我一点都不期待别人会对我很好很真心，但是……好像我反而获得的更多呢，真像个傻瓜一样……” 　　徐潇喃喃地说着话，最后因为困倦睡着，话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杜墨生抱着她坐了很久，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没有重点的抱怨，一直一直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上那些可疑的水汽冰晶。直到寒气将两人都包围起来，他才摊开一只手掌，用一种温暖的光芒将两人裹住。 　　他发现，哪怕她说的话毫无逻辑，扯东扯西，可是他却很爱听。 　　也或许是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着诉说的氛围。 　　他缓缓埋头，在她眼角边轻轻一吻，舌尖舔过了那些被寒气凝固的湿润泪水。 　　“你现在还有我。”他眸色幽深的说。 　　可惜她已经完全进入深层的睡眠，听不到他温柔得仿佛要融化的声音。 　　杜墨生开始能理解母亲过去的教导，对他们泰坦星人来说，过长时间的强行控制激素和欲|念，在遇到“那个人”的那一刻，就会反弹更强。 　　才短短的时间，思想和身体都会发生巨大的转变。仅仅是声音，仅仅是拥抱，已经无法填满身体内部的空虚。 　　想要更多啊…… 　　若不是考虑她现在需要自然稳定下来的身体状态，真想早点带她回去。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 　　一年、两年哪怕是十多年，对于他们的漫长生命来说，也不过是一瞬。 　　坚定的意志和体内判定装置的辅助，可以一遍遍的浇灭他逐渐燃烧的欲|望火焰。 　　这一夜冷库里所有的人，除了徐潇，都度过了极其艰难的不眠之夜。 　　地面传来的恐怖震动，行走的植物经过的时候挤压踩踏天花板的吱吱响声，都像一曲曲夺命催魂的死亡序曲，敲击着所有人的心房。 　　他们白白的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如囚犯一样关在这间充满阴冷潮湿的腐臭气息的冷库中，焦虑和恐惧充斥了他们的内心。 　　忍耐、等待，这是所有人心里唯一的执念。 　　在他们第二天悄然打开一丝门缝的那刻，皆被门外的景象给震惊到。 　　昨天还只是稀稀拉拉的巨大原始植物，如今已经和丛林没有什么区别。湿热的空气形成凝聚不散的雾气，缠绕在原始植物尖端，遮掩了大量的阳光。 　　阴测测的风夹带着海洋的腥湿气息，窜进了每个人的鼻息间。 　　“这下我们连去发射求救信号的方位都失去了！”文仔满脸惊恐的跌坐在地上，抱头绝望，“死定了，真的只能等死了！” 　　“你没告诉他我们手里有城市卫星图？”郑兴偏头问道。 　　丹尼耸肩摊手：“他没有问过。” 　　杜墨生房间的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了他所在的方位。 　　面对那些或绝望、或无助、或迷惘的眼神，杜墨生单手将背后还在沉睡的徐潇往上托了托，对其他人简短的说道：“出发。” 　　丹尼是知道内情的，有些惊讶：“不需要……她？” 　　没有徐潇，他们怎么能经过那些专门攻击人类的怪物身边？ 　　“昨天我给你们找食物的时候，观察过四周。作坊西侧有一条小河，水量不多，但还在流动，对吧？”杜墨生看向文仔。 　　文仔显然很诧异：“啊，你说那后面的龙岗河？” 　　杜墨生漠然地转开视线，向其中一位士兵摊手：“我让你做的东西。” 　　“全部弄好了。”这名士兵和同伴一起将堆在角落里的大木箱给搬到了人群中间。 　　几名研究员好奇地探头过来，昨天他们就有些好奇这些当兵的在做什么，既然是杜教授的主意，一定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吧。 　　杜墨生伸手在那些木箱上敲了敲，慢慢地点了点头：“很好。” 　　丹尼不愧是跟随杜墨生好几年的人，从只言片语中便获取了一些信息，他勉强地抽了抽嘴角，对杜墨生说道：“教授，我们该不是会钻在这里面从那条河飘走吧？”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满脸不可思议。 　　文仔使劲摆了摆手：“那条河是废水沟啊！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安全的从这里进去河中，要是泡在里面，不被臭死也会被毒死！” 　　这片经济开发区的各个工厂、黑作坊密布，躲避环抱检查的废水平时不要钱的往原本清澈的河流中排放，短短十几年时间，那条环绕在这片区域的河沟已经成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场。连那些凶残的一级凶虫都远远的躲开了河沟，免得被工业废水沾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如果能进入那个区域的话，倒是可以暂时从怪物眼皮底下溜走的好途径。 　　只不过连怪物都不敢沾染的废水垃圾，人类的身体如何能受的了？ 　　等着杜墨生回答的众人，从议论纷纷到骤然安静。 　　他们沉默地望着杜墨生，期待从对方的表情里寻找出否定的蛛丝马迹。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杜墨生完全无视其他人满脸的诧异，说：“就是那样，按照人数，你们自己选箱子。” 　　“这是自杀，你们明明有控制怪物的方法，为什么要选这么麻烦的方式。”文仔摇了摇头，说，“如果是这样，我不会跟你们走。” 　　“随便你。”杜墨生淡淡的说。 　　文仔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沉睡中的徐潇，在他看来，这群人就是这个仿佛怪物一样的女孩最为可怕。 　　而她现在根本没有可能反抗，不是吗？ 　　文仔稍微往杜墨生的方向迈步时，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粗鲁的抓住了他的头发，然后是胳膊，天旋地转之间，他脸朝下的被人压在了地板上，坚硬的膝盖死死抵住他的脊柱。他无法动弹，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我只要一个人，随便都可以要你们这里所有人的命，给我老实点，别打任何歪主意。”郑兴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文仔呜呜地哀鸣数秒，才被松开。 　　郑兴严肃地看着杜墨生，说：“杜教授，已经到了这里，我们相信你，希望你不会辜负我们的信任。” 　　说完，他率先选择了一个箱子，蜷起身体钻了进去。 　　丹尼耸了耸肩，和蒲魏对视一眼，也选择了自己的箱子。 　　研究员和士兵们很快照做，冷库的幸存者们则和文仔一样，犹豫了片刻，最终页做出了选择。 　　有三个精瘦的男人留了下来。 　　其他人，包括文仔在内，还是听从了杜墨生的安排。 　　对于拒绝离开的人，杜墨生没多说什么。他半跪在地上，用手触碰地面，指尖传来的微微震感让他舒展开了眉头。 　　“应该快到了。”他轻声说道。 　　突然，整个地面如地震一般剧烈摇晃起来，上一刻还无比坚固的地面，发出龟裂的喀嚓声。 　　一束来自龙岗河的污水毫无征兆的喷射了出来。 　　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地面已经被某种生物给掏空，连接了后面那些河的河道。 　　原本还坚持要留下的三人，吓得脸色发白，飞速的钻入了还有空余位置的箱子躲好。 　　杜墨生轻微闪避着因为塌陷而快速掉落的碎砖块，手指一勾，一束水流仿佛有生命一样缠绕住一个箱子，将其拖入了河流之中。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箱子里的人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的剧变，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间，一股股刺鼻的废水气味将他们完全包围，箱子前方传来的阻力显示他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在河道中穿梭。 　　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拽着他们全速前进。 　　那种速度对特种兵出事的大兵们来说都完全无法忍受，因此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晕倒在了箱子里。 　　徐潇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黑暗一片的冷库射|入了无数明亮的光线。 　　她的眸子骤然紧缩，整个冷库仿佛被怪物袭击过，变得四分五裂。 　　一股股废水的臭气让人作呕。 　　“醒了？”杜墨生偏转过头来。 　　徐潇从他背上爬下来：“怎么回事？” 　　“让他们先走一步。” 　　徐潇指着还在屋内打转的水流：“这些是活的？” 　　“嗯。”杜墨生点头。 　　“它们也是海里出来的怪物？” 　　“不，它们是我从空间储物格里拿出来的样本。”杜墨生说着，动了动手势，那些水流开始在他跟前盘旋停驻。 　　徐潇原本以为看见什么都不会再惊讶，当她看着杜墨生对那些水流说了一连串古怪的音符之后，他隔空抬手，手里发出的光芒顿时将那些活着的水流包围起来，然后她看着他抬手将变得静止的水流“塞”进了空气之中。 　　这一切过程很短，徐潇眨眼之间，那些活物一样的水流已经消失不见。 　　“你真的是外星人。”她低声感叹道。 　　杜墨生道：“你认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不……”她只是想要利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安全，现在看来，即使没有她，他也会活的很好。 　　不过她不会把心里那份微微的失落感说出来，只是问道：“它们是生物吧？为什么会愿意待在什么储物格里？” 　　“失去了家园，濒临绝种的图坦克迪亚星球的巨水母，它们除了待在我这里，再没有别的去处。”杜墨生抬眸看着徐潇，说，“而且我答应过它们，遇到适合它们生存的原始星球会将它们安置过去。所以它们会愿意被‘冻结’，直到我找到生存之地。然后作为寄住回报，需要的时候，它们偶尔会帮我一些小忙。” 　　徐潇不懂得什么是冻结储存，也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方式凭空将活生生的东西弄消失，但是杜墨生所谓的帮一些小忙，让她很自然的联想起了坠机时那种不协调的感觉。 　　她若有所思的说：“让我们飞机安全降落的生物也是它们？” 　　“不，那是另一类以半能量形式存在的灭绝生物。” 　　“你到底有多少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越是对眼前这个人加深了解，徐潇越是觉得距离他很遥远，他仿佛一个蕴含丰富宝藏的宝库，闪耀的光芒让她有些难以直视。她只是连珍宝都算不上的，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小尘埃吧。 　　杜墨生看着她微微闪避视线的小动作，眸色咻的一沉，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唔？你这是主动要求多了解我？” 　　徐潇顿时一僵，明明浑身冷漠疏然气场的男人，突然带着逼人的热度和压迫感，她能清楚的看见他幽深的眼眸中自己怔怔的表情。她心跳加剧，双颊发烫，双手一推，逃离了那种炙热的距离。 　　“我只是随便问问。”她说，然后很快转移话题，“他们已经离开了，现在我能做什么？既然要救他们，我也要做到能帮助他们的地方。” 　　杜墨生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好，先完成约定。” 　　“约定？”徐潇问。 　　好像从昨天开始，他就总在说这个词。她不记得和他有什么约定？约定她会好好活着？ 　　没等她反应过来，杜墨生的脑袋已经靠了过来。 　　徐潇一把推住他的胸膛，有些羞恼：“保持距离，杜教授！” 　　他的表情透着理所当然的诧异：“你能隔这么远亲到我？” 　　“哎？” 　　徐潇看着他指着自己唇的动作，终于想起他之前的要求“至少每天亲一次”。 　　他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徐潇直接伸手按住了他脸上：“停！” 　　她知道自己的脸更红了，但是她得说清楚自己可没有答应他。 　　还未待她开口，他却突然挺直身体，远离了她，然后沉默的转身往外走去。 　　或许惹他不痛快了，这样也好，免得他再提出这种暧昧的要求。徐潇心想。 　　不过，还好他能及时收手，否则再次勾起她身体内那种无法满足的空虚感怎么办？ 　　她可没有什么好的自制力。 　　转身离开的杜墨生心里则想，不需要靠近，她打算用什么方式来亲吻他？有点期待…… 　　两人的思想在根本不相交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发现，这座城市里的怪物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第四十九章 失去联系 　　这里是距离深州市大龙湾两公里出的高速公路区域。 　　曾经的一处处高架桥，现在一眼望去,残败一片。路面被毁得非常厉害,碎裂的石块密密麻麻铺满了路边。 　　可是,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堆积了碎石的路面,有明显被强大力量挤压碎裂的痕迹,特别是从高空便能更加一目了然,在路面上的,显然是一只只巨大的不明生物脚印。 　　一个脚印，足足都有两辆帕萨特轿车的长度。 　　地面，还在微微颤抖。 　　不明数量的怪物正在一步步往内陆前进。 　　原本按照奥尔巴赫博士的推论,这种体魄的庞大大物起码要半年后才可能从海洋里爬出来,现在之所以产生了异变，恐怕与大龙湾附近的核电站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一切除了那些彼此有神秘感应的凶兽，其他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异变。 　　特别是死里逃生的一行人，现在满心只想尽快获得后方援救，从那布满恶臭的水沟里挣扎出来之后，他们就按照原定计划，去了可以发射信号的大楼。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大楼的底层居然因为那些巨大的植物生长而堵塞了入口，通往楼上的路被牢牢封死，想要进入，除非有大型挖掘机将这堵塞的入口挖开。 　　郑兴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们从封闭的冷库出来，已经深入了怪物的领地，幸好现在是第二波怪物和第一波交替的时间，暂时不会遇到数量太多的怪物。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里可是凶虫的聚居地，现在连更大的凶虫也出来了，谁也无法确定周围会突然冒出来什么。 　　挖开入口是不可能的，他和其他几人可以凭借身手翻墙往上，难道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也能够翻墙进去？ 　　“小王，东西还在身上吗？” 　　一个持枪的战士小跑了过来，掂了掂背包，点头：“还在。” 　　“方式就像我说的那样，你马上去，快去快回。” 　　郑兴严肃的交代，叫小王的战士把枪往郑兴手里一交，郑重的点头。 　　这个战士也是当初杜少将安排参与伏击杜墨生的一员，看起来身体结实短小，皮肤黝黑，来自藏区军区，是从普通部队一路锻炼进入特种部队的精英。 　　在场的几名战士都知道，小王和他们相比或许身手、枪法都不是最好，但他有个很强的特长，就是臂力惊人，特别适合各种环境的攀爬。 　　郑兴的意思很简单，人多上去也没有用，联系这块直接交给小王上楼顶，速战速决。 　　小王的确不负众望，几下就上爬到惊人的高度，只要找准一个玻璃窗入口，他便可以破窗而入，从楼道快速跑上去。 　　一切都是和时间赛跑啊！ 　　丹尼和研究员们一起，心里忐忑不安的站着。 　　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怎么？”蒲魏有些紧张的探过头，顺着丹尼的视线方向看去。 　　丹尼望着远处，喃喃的说：“奇怪，太奇怪了……” 　　“别卖关子。” 　　丹尼皱眉：“听，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 　　自从深陷这个城市，他们便习惯了噩梦般的沙沙声，那些夺命的虫子每每经过地面的时候，带起的冰凉的摩擦声响，就像催命的音符。 　　而现在，他们从被臭水沟里甩出来那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不仅是人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侵占这块区域的二级怪物们也失去了踪影。 　　“地震吗？地面好像……开始晃动？”郑兴几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见了恐惧。 　　丹尼心里默默流泪：教授你到哪里去了？ 　　“你在这里等我。” 　　徐潇一脚踹开被水泥板封闭的隐秘房门，转头对杜墨生说道。 　　杜墨生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前面有危险，”徐潇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是针对你的。” 　　或许是身体进化的原因，徐潇现在多了过去所没有的一种预感能力，在体内D物质的作用下，她与身边所有怪物都有了更紧密的联系。能见它们所见，感它们所思，很奇妙且难言的感觉，但是对她来说是那样真实。 　　真实到她已经隐约能听到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嘶吼：“杜墨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想要保护的不多，其中就有眼前这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许她可以去引开对方，让杜墨生先去安全的地方。但是以他的性格，八成不会让她单独行动，该怎么做呢…… 　　思绪之间，她突然感觉到脑袋一沉，原来是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脑袋。 　　他唇畔的浅笑淡漠，嗓音平静而低沉：“针对我？” 　　“嗯。” 　　“这是你的感觉？”他问。 　　徐潇默然一瞬，点了点头。 　　“六维空间的生物果然有趣。”种群共享意识？杜墨生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亮，转瞬即逝。 　　有等级，有共享，有指令，还有这样的共享意识，从过去的经验来看，也就意味着这些入侵地球的外星生物里，怕是有着“王”这样的头脑存在。 　　杜墨生的目光飘向了远处大海的方向，在那不知状态的深海里，“王”是还在孕育变化，还是已经形成个体了？ 　　有趣？徐潇听不太明白那些专业名词，突然从一公里外传来的剧烈爆炸声让她心里一紧，她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数分钟前才感觉到的清晰杀意，更带了几分确认：“就在附近了，先躲躲，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不用着急。”杜墨生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他扫了一眼徐潇那明显挂在脸上的担忧神色，眯起眼睛注视着远处升起的尘土飞扬的烟尘，终于还是补充了句。 　　“你要信任我。”他如是说道。 　　徐潇看着他神色自若的表情，想起没有自己他也曾独自在城市内为众人寻找回不少食物，哪怕他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终究也不算是人类，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保护他自己。 　　这样想来，她因为那些杀意而变得有些烦闷的内心，总算是平静下来。 　　她有些生疏的扬起自己身后的尾巴，伸手撕开了一辆汽车的车门，手掌翻转，将一整块铁门给扭曲成一根粗|大的铁棍子，然后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 　　“我们继续走。”她说。 　　见她全身戒备的模样，杜墨生心里微微一动，在他看来她目前的力量也算是小得可怜，甚至并不能战胜数量太多的怪物，可是即使如此，她居然也不自量力的想要护他安全。 　　傻傻的，但是让他感觉很舒服。他心里暗忖。 　　换到嘴边，他却是另外理所当然的口气：“手里的东西扔了，碍事。” 　　“唔？”徐潇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是比自己厉害的怪物，她都能撕裂的铁板，对方也能做到，这棍子根本毫无威胁；如果不如她厉害，何必还要依靠武器？ 　　道理是这么回事，但是她还是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拿着安心，时间不多，我们快走吧。” 　　出于警惕，原本短暂的路程，徐潇两人都走得很慢。 　　爆炸声不时从几处方位传来，她也能感觉到越来越接近他们两人。 　　待到她远远的看见了与丹尼他们汇合的目的地楼顶时，一道黑影一掠而过，从他们头顶急速飞过。 　　几乎是同时，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身躯砸入了他们身侧的街道，整个地面和房屋都在颤抖。 　　徐潇看见了一个“人”。 　　与其说他是人类，他剩下的不过是人类的四肢形状，那布满全身的倒竖鳞片丑陋无比，散发着骇人的黑色光芒。他的脸部已经看不出模样和形状，但是脑袋明显缺了一大块，露出小截还在蠕动的白色脑髓。 　　这样的怪物，在那双赤红的眼睛盯上杜墨生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开。 　　他爬起来，一步步走向杜墨生，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是一团黏糊糊的粘液。 　　“杜……墨……生！”暗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凝聚了极大的戾气，仿佛要撕碎一切。 　　“你说的就是他？”杜墨生没有看向这只人形怪物，反而面不改色地转头对徐潇说。 　　徐潇此时感觉心里直抖，对面的这个生物，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这还是自己身体变化以来的第一次，也就意味着对方此时的等级高于她。 　　她脸色发白，手指上的指甲也渐渐伸长，一双澄亮的黑眼睛，颜色也因为紧张而产生变化，不过她的眼神并没有躲闪，直直地警惕着对方，对杜墨生答道：“是的。” 　　“去死吧！”那怪物弹射而起，高高地跃向半空，看不清他的速度，他便已经狠狠地冲着杜墨生撞来。 　　只是身在半空，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硬生生的扭转了身躯，才和一条闪着能量光芒的骨质尾巴错身擦过。 　　他看见张开双臂，护在杜墨生身前的徐潇，少女沉静的脸变得冷漠诡异，毫无波澜的眼眸中，是对他毫不掩饰的攻击意图。 　　很快！明明能感觉到她的等级低于他，可她的动作居然能跟上他？ 　　他是明白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状态的，至少是二级，不，是接近三级怪物的力量，哪怕是不完美的状态呢？ 　　“啧啧！”他怪异的笑了起来，绕着圈子盯着两人，却是对杜墨生说道，“靠个女人活着，我都替你丢人！” 　　杜墨生瞥了对方一眼：“我不觉得你可以威胁到我。” 　　换句话来说，没有徐潇，他也不见得会送命，怎么能叫做靠女人活着？ 　　“是了，从小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从来都觉得我没有资格！” 　　“这是事实。”杜墨生诚恳的说道。 　　那怪物眼眸一缩，又是一个弹跳，跃上半空，这次没有俯冲下来，而是在身后展开了一双肉膜的翅膀，扇动着将自己停在空中。 　　从下往上，徐潇能看见被他巨大的身躯撑破的军裤和靴子，她想起了坠机前的事情，心里顿时了然。 　　“杜将军，你还没死？” 　　她此话一出，能明显看见半空中的怪物身体一僵。 　　“大概是注射了我的试验药剂。”杜墨生淡淡地说道，“身体还在融化，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个药剂，恐怕就是杜墨生在前线几日的临时成果，是能让其他人都变得和她自己一样的东西吗？徐潇想了想，找不到答案，只是问：“也就是说，不和他冲突，我们也能安全？”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杜墨生说道，“能活着承受住药剂的痛苦并且产生第三段变化，他这份毅力倒是不错。” 　　听着两人不断的议论，空中的杜少将心里却是悲愤异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注射了杜墨生的药剂后，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他几乎是撑着一口气挺了过来，只为找到坠机的残骸，将杜墨生的尸体碎尸万段。 　　可是没有想到，当他找到残骸的时候，居然没有那么多死人，更加没有杜墨生的尸体。 　　知道杜墨生还活着之后，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去杀死对方。 　　好胜到骨子里，从小到大不如杜墨生的那份自卑，化为了浓浓的杀意，支撑着他已经开始在溶解衰败的身体，一路追寻他们的足迹。 　　可是他的坚持，在眼前风轻云淡的两人面前，仿佛就像是可笑之极的笑话，就好像从小到现在都被人议论的那样。 　　“那不是杜家的那个孩子吗？真是为父母争气啊！” 　　“是啊，听说智商145，是天才！” 　　“天才？不是吧？哎，听说杜老爷子最疼的，是那个杜墨生。比起杜墨生，这个差远了……”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杜家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少将，那是破格提拔啊！不要骄傲，以后你的路还长的很。” 　　“原来你是说杜司霖啊？” 　　“不然你以为是谁，杜主任是咱们军区政治部新任的主任，上头调过来的，现在怪物横行，前线大军区很多头头都没了。” 　　“我以为是杜墨生教授，那位才是在前线救了不少人，咱们心里都服他，现在莫名空降个关系户，谁知道是不是那些只混名头的N代少爷？” 　　“也是，名字都没听说过，要是杜教授就好了，至少能教我们怎么保命……” 　　最后一点剩余的理智，也渐渐化为了愤恨的杀意，他仰天嘶吼了一声，不管不顾的再次冲了下来。 　　这次，杜墨生收起了笑容，看着徐潇：“小心。” 　　徐潇重重地点了点头，一闪身，直接一双利爪已经抓向了对方飞速擦过的翅膀。 　　杜少将全部注意力下锁定的杜墨生，却诡异的失去了身影。 　　凭空消失一般…… 　　而杜少将根本没打算躲闪的徐潇，则给了他剧痛的一击。 　　那双利爪撕裂的不仅仅是他变异的翅膀，还差点削断他的手臂。在一片轰隆声中，他倒飞撞入临街的商铺，扬起巨大的烟尘。 　　他检查了吃痛的受攻击的部位，翅膀裂开了，鲜血直流，那些强大的可以撞入钢筋水泥的护身鳞片也翻起了一片，带着一条条肉筋。 　　好厉害的爪子！ 　　只有注射过D基因提纯的试验药剂的他才明白，那种能明显感觉的凶兽等级，然而，明明他的身体反应告诉他，徐潇不过是等级比他低的变异人类，可是，身体硬件这么强的变异人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要知道之前从机舱内逃出的几个变异体，都被他解决杀掉，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力量。 　　那个女孩，不是简单的变异体啊！ 　　他有了些退缩之意，他是为了杀杜墨生，而不是为了和徐潇这种家伙拼死搏斗的。 　　而且杜墨生那个诡异的家伙，居然凭空没了踪影，甚至连气息都消失得彻底。 　　还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吗？ 　　他没有犹豫，再次跃出之时，手臂一抬，指着徐潇：“我不是找你的，把他交出来！” 　　徐潇沉默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看着对方打一下就直接后退准备撤的动作，徐潇有些迷惑。 　　明明是那样不甘心的深沉的杀意，就这样说一句，打一下就放弃离开了？ 　　她的攻击性是很强，可也没到可以直接秒杀对方的地步。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她几乎80%的力量，再来一下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没打算继续。 　　杜墨生突然消失，不是逃走，一定是在计划什么，或许下一刻，就可以伏击到对方。 　　她就是这么相信的。 　　所以，看见杜少将真的渐渐远离的身影，没有得到杜墨生的任何交流指示，徐潇一咬牙，追了上去。 　　明明还在撤离的杜少将，赤红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徐潇心头一跳。 　　这时候，只听见杜墨生略急的声音：“站住！” 　　她是第一次听到他除了淡然情绪之外的着急声，脚步一顿已经来不及了。 　　一朵巨大的蕨类植物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徐潇正面。 　　饶是徐潇脚步一顿，那植物也有足够的时间猛地将她包裹住，厚实的肉质叶片一抖，就将她塞入了根部的漆黑洞口中。 　　杜墨生身形显出的那刻，植物已经吞下徐潇，然后迅速开始枯萎起来。 　　这不是被D基因感染的地球生物。 　　这是遥远星空边缘某星球的土著生物，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在地球的土地上最多能存活十秒钟。 　　十秒，已经足够对付它的猎物。 　　这种植物还有种宇宙通用的名称：异次元口袋。 　　吞下猎物的是外口器，是并生的子株，而接受猎物的则是内瓤，是并生的母株。 　　子母株的生长存在地区，并不是一个地方。 　　那颗星球的居民，曾经利用这种植物，作为短距离的传送装置。 　　徐潇就这样被带到了另外的地方。 　　“母株在什么地方？”杜墨生眸色一沉，盯着杜少将冷声道。 　　“你不是要躲吗？继续躲着，想知道她在哪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看来那位说的不错，你知道这种植物，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人类！” 　　杜墨生神色疏淡，仔细看去，还有过去没有的一种冰寒凝在眼中。他淡淡的开口：“我不喜欢终结生命，不代表我没有办法。再问你一次，母株在哪？” 　　“反正我也快死了，不介意拖两个垫背的。”杜少将仰头一笑，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妒忌了十几年的家伙急剧变化的脸色，心中居然是说不出的快意，“在哪里我不知道，或许被抛到附近，或许被弄进现在恐怖的海里，更或者直接扔到太空……” 　　随着他的声音，他变异巨大的躯体炮弹一般向杜墨生撞来。 　　因为速度和力量过快，所过之处，街道地面发出啪叽的压迫碎响，堵塞的汽车也被强大的气流给挤到了两旁，发出急剧的碰撞声。 　　气流掀起了杜墨生额前柔顺的黑发摇摆拂动，强悍的压迫感让他的脸部皮肤都因此微微颤动。 　　人类异变到第三等级的力量是这样吗？杜墨生心道。 　　他的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杜少将的眼眸一紧，感觉到杜墨生的不寻常，可惜他此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见拳头已经快要触及杜墨生，却在半空中被硬生生的停下了。 　　不光是手臂，连脑袋、身躯都动弹不得，好像突然被冰雪急冻住一样。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寒冷。 　　想要张口，也说不出话来，他瞪着杜墨生，眼见杜墨生伸手，在他脸侧微微一抬，一根晶莹透明的丝线反射了阳光的七彩之色。 　　那指头粗的丝线，上面还沾满了晶莹的粘液，仿佛就是……蜘蛛丝？ 　　杜少将开始感觉到背后一点点压迫、靠近的节肢动物的有节奏的爬行的动作，顿时从心底寒到了骨髓。 　　杜墨生盯着对方僵硬的脸，缓缓开口：“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我隐了踪影，是方便将它们放出来。” 　　他说着，伸手弹了弹几处地方，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慢慢浮现出一张张巨大的蜘蛛网，密布在百米之内，铺天盖地都是，犹如天罗地网。 　　“天罗蛛在它们原本的星球，从来都是隐匿和伏击的高手，它们对美食的品味也要求极高，一定需要鲜活的、充满恐惧的强大力量的生物，慢慢的吸光猎物的全部精华……” 　　杜少将想要挣扎，可惜他已经感觉到一种极为尖锐的器物，正在他的身体各处试探插|入。 　　杜墨生神色淡漠的望着对方：“你就是找死。” 　　眼见那些危险的尖端就要进入杜少将的体内，这个拼了十几年要和杜墨生争个高低的男人，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恨意，而是家人的教导、身为军人的荣耀，后悔吗？就为了心底那不服输却不得不输给杜墨生的情绪，他不顾大局，不顾血脉亲情，最后搭上了尊严和性命。 　　死得真难看啊，他心里想。 　　就在这时，他浑身突然散发出一道蓝色的光芒，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捕食的蜘蛛们就失去了目标，前一刻还硬邦邦地粘在蛛网上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杜墨生收回了那些危险的生物们，若有所思的看着消失的地方。 　　对方不是像他刚才那样刻意隐藏，而是真的不在这个空间。这种微妙的结果，让杜墨生原本还有些猜测的念头，变得清晰起来。 　　异次元口袋植物也好，消失的杜司霖也好，还有追着他不放的那股杀意，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那样做。 　　“空间领主吗？” 　　真是麻烦。杜墨生心想。 　　还好对于他的小猫，他早做了准备。 　　他往前去和丹尼等人汇合，手臂一抬，他扫了眼掌心的东西，总算心情平静了下来。 　　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紧张的情绪，杜墨生心头的情绪可不怎么好。 　　那个蠢货最好不要动他的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在低空卫星将杜墨生一行人的图像传到了后方的时候，徐潇才悠悠醒转过来，耳边是浪花拍打的有节奏的声响，腥湿的海风带给她的不是清爽，而是极端压抑的危险信号。 　　在这个时候，没有比海岸线更为危险的地方！ 　　☆、第五十章 不够资格 　　深州市成河区的数个住宅小区广播内,正在一遍遍播放着信号断断续续且沙哑的讯息。 　　“我是徐潇,和你们一样是幸存者，如果有人听到这条消息,想办法到正北街的首座大酒店一楼108室,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请相信我。” 　　“我是徐潇,和你们一样经历了这次无法想象灾难,如果你是这座城市的幸存者,如果你想活下去，请尽快离开这座城市，现在的怪物只是第一、第二批，后面出现的怪物很有可能将你们最后的藏身之所毁灭，这不是危言耸听。” 　　“我是徐潇,和你们一样的幸存者，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帮助，请自行前往深州市往曲江市的国道106线，后方救援人员正在那个区域来回搜索，祝你们好运。” 　　讯息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直到耗尽了广播内所有的临时电源后，再次陷入沉寂。 　　徐潇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呼吸着腥臭湿润的空气，凝视着手里的通讯装置，久久没有说话。 　　通过手里这东西，她可以把讯息发布到已经走遍的区域。 　　她只是个高中毕业生，动手能力有限，不知道那些自己临时搭建的不专业电源能支撑多久，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见她的留言，希望很渺茫，但总胜过没有。至少十天前，就有三名幸存者被她送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被后方的救援人员接走。 　　待在这样凶险的地方，一是为了自身，二是为了支撑她的信念，当初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她现在活下去就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 　　半个月来，这片区域基本已经寻遍，寻找到20多人，死亡6人，送往后方17人。 　　这些差不多是极致了，能在这片怪物肆虐的土地上存活那么久。徐潇知道自己应该往另外的片区转移了，等踏遍深州市后，她还可以去临近的临泉市、富源市看看。 　　突然，她耳朵动了动，没有转身，眸子却骤然一缩。 　　原本还端坐在礁石上的徐潇，眨眼之间就失去了踪影，这让从沙地里突然钻出欲袭击她的怪物有片刻的怔愣。 　　嗤—— 　　吼—— 　　数声刺入身体的声响与怪物的嚎叫同时响起，怪物那高达十几米的巨大身躯，上面布满了数个大洞，身躯上的硬质外壳也碎了一地，全都是徐潇的杰作。 　　可能这只怪物也没想到，明明等级气息相差不多还带着人类特有味道的徐潇，仅仅一个照面就给它的肚子开了数个大窟窿，里面的内脏都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给吸走。 　　它的鲜血不要钱的喷涌而出，在沙地上留下大片黯色的痕迹。虽然没有痛感，但是尊严却受到了挑衅。 　　捕捉到徐潇的身影后，它发出愤怒的嘶吼，巨大的触手狠狠地拍向徐潇的脑袋。 　　可惜，什么也没打中。 　　徐潇的速度完全不是它这个等级可以捕捉的，再次追踪到她气息的瞬间，它的脑袋就已经被贯穿。 　　待到怪物重重倒地，徐潇才有时间仔细观察它。这只怪物的体型比她最近猎杀的都要小，但是脑袋却十分巨大，十几米的身躯，脑袋几乎占了五分之三。它的形态与竹蛏相似，体呈长方形，有硬质的外壳包裹在身躯表面，但露出头部的大量触手，又与徐潇印象中的那种沙地生物完全不同。 　　被D基因感染的生物，虽然大多变异形态都是有迹可循，甚至是古生物时代的生物还原，但也有很多奇异的品种。 　　坐在这只竹蛏似的怪物身边，徐潇扬起身后的尾巴，狠狠扎入它的体内，吃了个饱。 　　她吞噬的生物越多，自身的力量就越强。 　　而且有时候，徐潇能感觉到自己隐隐感觉到身体快接近某个临界点，有时候头顶上微微凸起的小包块都有些隐隐作痛，仿佛随时会破开钻出什么东西来。 　　真是距离人类越来越远啊，徐潇心里叹道。 　　“你刚才杀了什么？” 　　冷不丁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徐潇眸光微敛，即使这样过了近半个月，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的心都不免有种被人捏紧，心跳都不稳的感觉。 　　紧张而又期待与他的通话。 　　她抬起了手臂，一根微不可查的绒毛慢慢地伸长，最后长成豆芽一般。她对着那“豆芽”的尖端回道：“沙地里钻出来的，形状像竹蛏。有很大的脑袋，全部是触手。” 　　“是吗？” 　　对面一阵沉寂。 　　徐潇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他目光沉静面容冷峻的思考模样，脑海里只闪现他的面容，就让她的脸稍微有些发烫。她很快深吸口气，唤道：“杜教授。” 　　“嗯。” 　　她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问道：“十天前那批人现在还好吗？” 　　“两个还在重症观察室，挺过明天就有机会活下去。另外受到感染的那个倒是比较有趣，被感染却没有变异，如果可能的话，他的血清或许会用来做抗体。” 　　徐潇听到他们已经平安获救的消息，心里也是一松。十天前他们找过来与她汇合的时候后，有两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现在越发感激杜墨生留在她身上的东西，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保持联系，他才可以根据她给的消息让救援人员准确快速的接走那些身陷囹圄的普通幸存者。 　　遇见他真好。 　　徐潇仰头，脸颊带着点点红晕，眸光印着不远处的海面，清澈而璀璨。 　　幸好他只是能和她通话，看不见她的模样，否则她一定不会把这种略带迷恋的表情展露出来。 　　心跳着真快啊…… 　　“他们获救了就好，我会继续搜寻幸存者，之后也拜托你了。”徐潇尽量让语气自然。 　　杜墨生静默了几秒：“随你。” 　　“嗯。”徐潇难得的露出浅浅笑意。 　　她自是以为杜墨生看不见她的，却不知此时第二防线的中心指挥部内，杜墨生负手站在窗前，眸色幽深地盯着投影在透明玻璃上的画面。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清晰的展现在他面前。 　　在划定她是他的所有物那刻，他就不会让自己失去对她各种讯息的掌控。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图像。 　　杜墨生心想，他的决定还算正确，把这只小猫放在野外，看起来更有活力了，“吃饱喝足”的她，身体呈现出充盈的能量感，连那种十几米的巨大怪物，秒杀也不成问题。 　　只是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明明能看见，能听到，可是没能触碰到她的温度，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心里的某处就缺失了一块，隐约地疼。 　　情绪有点烦躁，但他不会主动对徐潇说，你快点给我回来，我接你。 　　都是“那个家伙”的错。 　　这样一想，杜墨生浑身顿时笼罩了一层寒气，锐利而冰冷。 　　丹尼推开门时就看见这样的教授，不禁心里一颤，小声道：“教授？” 　　事实上从丹尼推门那刻，杜墨生就发现了他，并且收起了和徐潇的讯息连接。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手里的超地球科技，也不想让别人看见只属于自己的徐潇的画面。 　　杜墨生侧眸望着丹尼：“什么事？” 　　“教授你跟我来，有个人或许你有兴趣见见。” 　　“什么人？” 　　“熟人。”丹尼顿了顿，说道，“还记得我们当初收留的那个少年吗？我认为教授你来劝劝他或许他能听得进去。那孩子太胡闹了，明明身体完全不能接受异体控制的调试，前三次都失败了，现在他居然进行第四次！” 　　“带路。”杜墨生淡淡的说道。 　　杜墨生突然中断通讯不是一两次，徐潇稍微等了会儿不见他有回应，知道他又断开了联系，又是为了回避其他人吧。对此，她没有意见，而且很感激他。毕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给别人暴露过还有她这么个“怪物”的存在，也是用了别的法子敷衍他是如何联系到危城中的幸存者。 　　地面微微颤抖了一下。 　　徐潇目光一凝，用尾巴和嗅觉去感应即将逼近的生物。 　　不好，那个东西又过来了。 　　徐潇没有迟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不到一分钟，两只体积庞大的怪物缓慢而悠闲的走来。它们已经不能算是凶虫，而是真真正正的凶兽，有着最远古的哺乳动物特征，充满肌肉的结实四肢，尖锐的趾甲，不算发达却布满利齿的如蜥蜴般的小脑袋。 　　它们的体型非常大，足足有十多层楼房高，体表还布满一种散发着恶臭味的透明粘液，所过之处，后面都拖着一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透明带。 　　这两只凶兽硕大的鼻孔在空气中嗅着，然后是地面上那只被徐潇杀死的凶虫的尸体，嗅过一圈后，它们似乎很疑惑，在原地找了很久没发现有什么情况后，它们再次晃悠悠的往前走去。 　　数百米开外，潜伏在一栋大楼楼顶上的徐潇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两只凶兽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她曾经看见过一次它们抓食其他凶虫的场面，那些在它们体表看起来只是晃眼的粘液，比想象中更为凶残。 　　她当时看见一只十多米的多足巨虫残体因为接触了那些粘液，瞬间被溶解的状态。 　　和这种东西最好不要正面打交道，徐潇心里暗道。 　　还好它们目前还在海岸线上徘徊，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如果等它们挺进内陆的话……徐潇无法想象人类能用什么阻挡它们。 　　不，或许就算是第一波的凶虫，恐怕除了她这样的变异者，普通人是无法对付的。 　　“哒哒！” 　　第二道防线曲江市的封锁线上，无数的机枪声不绝于耳。强大的火力背后，是接连不断的燃烧弹投放。用钢筋和水泥筑建的第二道防线外，堆积了厚达十多米的凶虫的尸体，它们大多是被烧死的，也有些是被燃烧后变得狂躁的同伴给咬死的。 　　自从十多天前这些虫子推进到这里，它们就不要命的疯狂攻击。 　　从深州市撤离的民众一路被它们追杀到如今的，十万人中剩余不到三万人。 　　而坚持了十多天的这道防线，已经渐渐露出疲态。 　　很快，三米多高的水泥墙上，有处已经弹尽粮绝。站在墙边防御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只十多米长的多足巨虫贯穿身体。 　　饥饿十多天的凶虫比平时更为凶暴，几乎是数秒就啃光了袭击士兵的血肉。 　　那些体型极小的纱线虫，毫不客气地钻入死去士兵的尸体，在里面横冲直撞，远远望去，就好像已经死去的人还被折磨得浑身颤抖不止，极为骇人。 　　防线后方的战地记者见到这样的食人画面，差点就吐了出来，处于职业素养，即使他再害怕，也坚持将拍摄到的画面战战巍巍的传送到后方。 　　因为后方数亿的网民正在网络上密切关注防线上发生的一切。 　　画面放出不到二十分钟，网络上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慌言论给充斥。 　　“天啊！这就是从海里出来的怪物！人类怎么活啊！” 　　“第一道防线组织太匆忙被突破，可第二道防线已经是有所准备，还是轻易被突破了啊！” 　　“人类完了！这些东西比起半个多月前，数量更多了啊！” 　　…… 　　第二防线曲江市的临时指挥基地。 　　“将军！城北第四防御分队也失去了联系！” 　　接线员一边汇报，一边感到心寒。 　　这条封锁线上，布置了上百的防御分队，可从那些怪物进攻开始，不足三天的时间，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员。 　　每个站在战场上的战士心里恐怕都清楚，他们现在是用人命来争取时间，用尸体来拖延怪物往内陆进发的速度！ 　　普通的军队根本撑不住了，不知道国际科技共享后打造的那批先锋队是否真的能起到他们的作用。 　　负责指挥的司令员朱阳面色冷肃，对身边的上校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任何记者都不得将实地影像转播回去！通知后方，封锁网络上传播的一切实地视频。” 　　上校点头应下，回道：“首长，就算我们封锁，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 　　朱阳司令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后方并不富饶的地区承载了大部分国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方已经危机重重，我们不能再后院失火，不能再任由恐慌蔓延。稳定，是后方的首要任务。” 　　“咚咚咚。” 　　朱阳司令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冷肃的女人站在了门口。她一身战术迷彩，身材火热、凹凸有致，有着一头醒目的红发，充满英气的面容不算漂亮但是极为耐看。她身后是同样服装的年轻战士十多名，和她一样，面貌都不突出，却有种吸引人的独特气质。 　　女人身边的军官小跑到朱阳司令跟前，敬了个礼：“报告首长！支援部队已经全部到齐。” 　　朱阳司令眯着眼，眼底没有轻视反而是凝重：“就他们几个小娃娃？” 　　女人往前一步，行了个军礼：“朱司令，特种连火狐指挥官付若楠带领十三名战士，向您报道。” 　　“付？”朱阳司令若有所思地看着付若楠，“你是付老参谋长家的？” 　　“爷爷是爷爷，我是我，火狐为执行任务而来。”付若楠挺直背脊，傲然地回答道。 　　“胡闹！你知不知道前方是些什么怪物，那可不是你过去跑几个战场就可以对付的敌人。你既然是付老参谋长的孙女，马上回去，就说是我拒绝你们的援助！” 　　朱阳司令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可是他不得不这样考虑，付家的人，在军方的势力不低于杜家，若是男子还好，这么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他不能也不敢用。 　　“怎么？司令是瞧不上我们的队伍？”原本保持恭敬的付若楠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连她身后的人，浑身的气场也全部打开，顿时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浩然凌厉的杀气。那股包含了血腥残暴、疯狂屠戮的杀气，不知是累积了多少生命才能形成。 　　连朱阳司令这样从战场出声的军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朱司令，有一点我要说明。我们火狐不是过去任何一支特种部队，我们成立的时间不过十日，归属军委直接领导。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每一个成员，他们背后都承载了上万名战友的生命和期盼。” 　　“难道你们是？” 　　“没错，我们是第一批D基因融合实验体，到来这里之前，已经到过三处防线城市支援，每次任务都成功完成！” 　　听到付若楠这样说，朱阳司令心里也是大喜。 　　作为军方的高层，他知道那个成功率极低的融合实验背后是多少人命在填。就像付若楠所言，每个成员背后，至少都是上万人的血和生命的代价。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他们的实力也会超乎常人的想象。 　　“很好！付指挥官，希望你们的到来能给我们证明国家的实力和决心。” 　　付若楠立正站好：“司令放心，绝不会让您失望！” 　　“用直升机带他们去前线。”朱阳司令一转身，很快命令道。 　　付若楠却突然挥手，不客气地说道：“朱司令，我有个问题想先询问你。” 　　“你说。” 　　“杜墨生在这个指挥部吗？” 　　“你说杜教授？”朱阳司令有些诧异她为什么问杜墨生的下落。但他也没有隐瞒，“半个小时前，他的确刚到我们这里。你有什么事情，我会转告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付若楠说完，头也没回地转身离开。 　　见首长有些疑惑的眼神，跟随付若楠来的那位军官悄然凑了上去，低声道：“大小姐现在一肚子火气正要找人发泄。” 　　“火气？” 　　“上次杜家被打击的事情……”军官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完整，但是从朱阳司令了然的目光中，他明白了彼此的心照不宣。然后他继续说道：“付家现在和杜家站在一条线上，为了联系更紧密，没有什么比结为亲家更好的结盟关系。” 　　“你是说付老参谋长想要把这个孙女嫁给杜老爷子的孙子？在这个时候？” 　　“听说两家长辈已经协定好了，付若楠这次来，一是为了支援，二是为了见见家族给定的这个未婚夫。虽然是家族联姻，不过付老爷子是很宠爱他家这位大小姐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先锋部队交给她指挥，所以我想老人家或许还有些希望他们年轻人自由恋爱的意思。”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八卦起来都差不多。 　　朱阳司令听完，想起付若楠冷若冰霜外表下的极度倨傲性子，还有她明显带着铁血手腕的做事风格，大约明白了这位大小姐的火气从哪里来。 　　这样的女人，爱慕的对象一定会是那些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子。 　　杜墨生虽说技术上是救了不少人，但终究是个搞学问的文弱教授，恐怕一个照面，付若楠一拳都能解决他吧？ 　　不过这些不是朱阳司令关心的，稍微了解下没问题，他并不会深入去干涉。 　　现在他更关心前方的情况。 　　“那些家伙有消息了吗？”朱阳司令走到一台电脑前询问道。 　　“有，不过很少。异体控制毕竟是国际最新技术，在我国还没有形成完善的调试流程，目前派出去的六个行动组，只剩下两个。其中有大部分是中途发生排斥反应而中断了任务。” 　　朱阳司令皱了皱眉：“那目前接收的消息如何？” 　　“不容乐观，但我们也获得比较有利的讯息，在距离我们指挥点七十公里处的地方，那里的凶虫行动有些异常，我们怀疑那是它们的‘头目’所在，如果我们能准确探到‘头目’的位置并且击杀它，我想一定会对我们的防御产生巨大帮助。” 　　“马上派出第七组，必须在最短时间搞清楚是否有头目存在。” 　　“是！第七组人员已经在进行调试，但是小组数量已经不能再增加，因为我们捕获的凶虫数量有限。” 　　当杜墨生打开紧闭的银色金属大门，见到的便是正在忙碌的调试研究员。 　　人类科技共享后的技术发展，可谓惊人。短短时间内，一个还不完善的异体控制技术已经开始运用起来。就第二道防线的这座城市来说，先后已经派出六组实验体执行侦察任务。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第七组。 　　“教授，他在那里。”丹尼指着一闪透明玻璃窗后的房间说道。 　　冰冷的金属仪器，无数连接线将平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几乎整个包裹起来。他就像是一直纤细弱小的虫子，被密集的蛛网紧紧缠绕。 　　那个少年就是徐元。 　　当仪器上的指示灯再次亮起，他的意识再次与仪器链接，那种诡异的感觉又笼罩了徐元全身，他感觉到心脏好像就要炸开一般，痛苦得连嘶喊都不能发出。 　　少年纤瘦的躯体表面，一根根青筋鼓胀到极点，仿佛盘绕全身的虬龙。 　　看着徐元痛苦挣扎的丹尼，眼底闪过一抹不忍：“教授，一个人能接受这种调试最多只能三次，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是第四次，我担心……” 　　杜墨生盯着看了几秒：“他随时可以放弃，没人逼他。” 　　虽然听到杜墨生这样说，但是丹尼看着徐元无数次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的狰狞隐忍表情，连上前劝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是的，没人逼徐元。 　　可是只要放弃，就再也没有和那些怪物直接面对面的机会。丹尼知道，以徐元的执着和信念，是绝对没有放弃的可能的。 　　他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现在人类的科技没有绝对完善安全的技术，那些异空间的入侵者们也不会给太多的时间让人类适应。 　　咚的一声，徐元终于撑不住，仪器内的各项数值开始显示预警的异常。 　　负责调试的研究员叹了口气：“又失败了。” 　　杜墨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打开实验室的门走了进去。他制止了研究员终止实验的动作，径直走到徐元跟前。 　　对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年，他俊逸的眉头轻蹙，出声问道：“当初为什么找上我？” 　　徐元：“……” 　　杜墨生沉默一瞬，缓缓说道：“你这次的实验由我负责，我不会终止，如果你失败，就没资格再待下去。” 　　失败，甚至就意味着死亡。 　　徐元：“……” 　　丹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教授，那样他会丧命的，他还是个孩子，还有其他的项目，或许……” 　　杜墨生扫了丹尼一眼：“连这个都不能完成，还指望其他？” 　　丹尼顿时哑然，跟随杜墨生的他心里很清楚，相比另外两项技术，异体控制的调试过程算是温柔，如果这个都坚持不过去，那么其他的…… 　　“可是……”丹尼还想说什么，但是瞥见杜墨生清冷如玉的表情，又止住了话头。 　　既然请了教授过来，就要相信他。丹尼心里如是想到。 　　杜墨生没再和丹尼说话，只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徐元。 　　一秒、两秒…… 　　眼看那些代表身体机能的数值越来越危险，徐元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丹尼的眼里也多了些失望，低声道：“算了，教授，再继续真的要出人命了。” 　　气氛有些凝重严肃，杜墨生也察觉到少年越来越弱的呼吸。 　　这个调试实验一旦坚持下来，实验体的精神力将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拥有传说中的念力都有可能。 　　可是一切可以变强的契机，都伴随着高风险。异体控制的调试，除了让人类的身体承受大量的辅助化学药剂外，还有大量的辐射刺激神经元细胞变异，意志越是不够坚定的人，越是容易失败，因为那种过程，实在太过痛苦。 　　徐元终究是个普通人类，不会总是带来那么多惊喜。 　　杜墨生的眼神变得疏淡，对着徐元，他的嗓音低沉如水、平淡无波：“我知道了，看来你在乎的东西，不过如此。” 　　他再没看徐元一眼，转身往外走。 　　丹尼则有些遗憾地对徐元说道：“孩子，相信我，只有活着才会有未来，别什么都往死里整，教授把你送去训练不是让你去求死的。你们国家不是有句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吗？我知道你一直想把你的亲人找回来，可是要量力而行，该放弃的时候放弃，自己好好活着也是对离世亲人的交代。” 　　当他唠唠叨叨地说完大堆话时，才想起给研究员打手势停止实验。 　　他狠狠地拍了拍脑门，抬起手臂，正要说话，手臂却僵在了半空。 　　丹尼大叫了起来：“教授！等等！” 　　杜墨生脚步一顿：“怎么？” 　　“他的手指好像在动！” 　　随着丹尼的惊呼，监控徐元身体的仪表数值突然猛烈的巨变，原本已经准备实施终止的研究员手慌脚乱的开始重新调整。 　　很快，实验步骤以他们都觉得惊讶的速度被快速完成。 　　整个过程结束，杜墨生都还没走出房门。 　　“离世？她……没死！我要……找到她……保护她。”身后传来徐元沙哑低沉的声音，和他原本清澈的少年声有很大的不同。 　　杜墨生也没在意徐元说的是哪个人，他的唇角微微弯起，心情变得不错。 　　“如果他能完成侦察任务，把他带到我的实验室。” 　　“教授，你是要？”丹尼心里有了些猜测。 　　“我亲自给他做D物质融合调试。” 　　丹尼闻言，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还处于意识不清的少年。他跟随杜墨生从那危险之地走回来后，心里多少明白杜教授与常人甚至与这颗星球的人都有不同。 　　之前的失败率高，是因为杜墨生从没有亲自出手，都是教给下面的研究员配合完成，他虽然会稍作指点引导，更多则是漠然旁观，像个过客。 　　所以，如果杜墨生亲自为徐元调试的话，丹尼甚至不用担心失败，只会有些期待这个意志坚定个性隐忍的少年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小子，你真是个好运的小子啊！”丹尼笑呵呵的跟着杜墨生走出了房门。 　　还没跟到杜墨生身边，就看见杜墨生在通道的尽头站定。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红色短发、身材劲爆的迷彩服女人。她傲然而冷漠的目光扫过杜墨生，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友好。 　　这个女人好凶！丹尼心里暗道。和她对视了一眼，他就很快移开了视线。 　　杜墨生倒是目光淡淡的望着对方。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她，但也感觉到来自她的明显的敌意。不过她不开口，他也懒得搭话。 　　或许看着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周围经过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原本还嘈杂的环境，很快变得安静无声。 　　付若楠没想到杜墨生在她的气势下还能这么平静。要知道她最近可是杀了不少怪物，浑身都是杀意和血腥。 　　她的个性也不是喜欢纠缠的，于是气势十足的往前走了两步，在杜墨生跟前站定。 　　“我今天来，是正式告诉你，想要娶我，你还不够资格！” 　　☆、第五十一章 意外相逢 　　饶是周围这么多人，都没想到这个来势汹汹的女兵居然会对杜墨生说这样一句话。 　　在如今,网络信息被限制,内陆避难的人们不如这些在前线的人清楚杜教授的价值。若非杜墨生如此重要,他们也不会折损了一批又一批的侦测兵和救援人员,只为将杜教授从灾区带回来。 　　对前线的研究员和士兵来说，杜墨生的关系着他们小得可怜的那丝生存希望。 　　面对周围因吃惊而驻足、沉默的人，杜墨生好整以暇的站着，俊眉微挑，语调慢悠悠的：“你打算挡路到什么时候？” 　　付若楠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她以为他或者会生气,或者会羞恼，可没想到对方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从他倨傲而冷漠的眼神,她看出了他对她的完全不在乎。 　　哪怕她出言不逊，态度逼人。 　　但是她本来就是个好胜的性子，也本来就对家里的安排不满意，加上杜墨生又是这种态度，更是勾起了她心中的怒火。 　　付若楠怒极反笑：“怎么？你爷爷没告诉过你，会有个未婚妻来看你？” 　　未婚妻？杜墨生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性在自顾自的说嫁娶的事情，他可不记得对这样的人类有过任何承诺，于是眼神只是微动，很快又平静无波。 　　见杜墨生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付若楠只觉得自己仿佛一拳头砸在棉花上，完全散了力，她嘴里的话也不由得尖锐起来：“还是说当你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双手染满了鲜血，害怕想逃避？” 　　“害怕？”杜墨生唇角微勾，眼神轻视地将付若楠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好看又冷漠的弧度，“杀了几只小虫子就想当自己是神？” 　　这个女人身上的暴戾和杀气，比起他的小猫少太多了。 　　徐潇才是双手沾满鲜血，似乎一刻不看住她，她就会行错道路，不小心跌入万劫不复的杀戮深渊。 　　连这样的徐潇，他都只是觉得她有着需要驯服的利爪，眼前的付若楠还真不算什么。 　　付若楠咬牙：“杜-墨-生！” 　　“可笑。”他淡淡地补充了句，自负而傲慢。 　　轰然一声，付若楠横臂砸在身边的墙壁上，龟裂的水泥片哗啦啦地往下坠，吓得路过的研究员抱头尖叫。 　　“看来就相性不合这点，我和你的想法恐怕是一致的！”付若楠收回手，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迷彩，极快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杜墨生抬手抖了抖肩头的细碎石块，长眉轻蹙：“浪费时间。丹尼。” 　　竟是连话都懒得和付若楠多说了。 　　丹尼本来不想卷入教授的感情纠纷，早早的溜到一边，现在被点名，顿时羡慕起其他研究员助手来。他苦着一张脸，耸了耸肩：“哦，教授，蒲和水岛已经将第二阶段调试好，就等着你看结果，我想我们应该尽快赶到。” 　　他就是个出来打圆场的命！还自主配合得天衣无缝！ 　　“把多足巨虫的消化系统单独分离，看看那些被消化的人肉转化成什么。”杜墨生直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迈步，顺手抓过丹尼手里的资料，边埋头细读，边往前走去。 　　他的视线和付若楠再没有交汇。 　　付若楠微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像是市井泼妇一样来闹上一阵，结果对方根本连搭理都懒得理她。 　　这种结果本来就是她乐意见到的，两人都不满意对方，就算有长辈强迫，双方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 　　可是当她看见杜墨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时，内心突然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这就像是一个拼死守护自己秘密甚至为了那个秘密而死的人，临死前却发现，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对他所谓的秘密不感兴趣。 　　“其实他看起来比电视更好看，而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文弱不堪。”付若楠回想自己展现武力时他的淡定和从容，不知怎么的，杜墨生那双漠然而倨傲的眼睛就好像突然刻在了她心里，英俊而清高的形象挥之不去。 　　“队长！” 　　特战队成员之一小跑到付若楠身边，表示了所有人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因为这个队员的到来，打乱了付若楠的思绪。 　　她不再去想杜墨生的事情。先为前线减轻一份压力才是正经事，他们特战队就是为此存在的。 　　“好，通知下去，五分钟后直接出发。任务：扫清这座城市正面防线的一切威胁。人数：全员参与。” 　　“是！”得令的队员立马小跑离开。 　　付若楠最后看了一眼杜墨生离去的方向，一回头也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抱头缩在墙角的文弱研究员欲哭无泪，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墙壁应该没坏吧？得找人来修修了，千万别垮掉了！ 　　—————————— 　　“丹尼，后续步骤都明白了？”杜墨生淡淡地问。 　　“大致和第一轮差不多，我们只是将激素比例以及催化剂种类做了改变，我认为应该很好懂。”丹尼毫不脸红的称赞着自己，“看看，有我这样的天才助手，讲解一遍就完全弄懂！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觉得很轻松？” 　　杜墨生点头：“明白就好。” 　　他突然将资料塞回给丹尼，站定不再往前。 　　丹尼只觉得内心一抖，满腔不安涌了上来：“教授，不要告诉我，你又打算扔下研究组的人玩消失？” 　　“不行？你自己说已经完全弄懂。” 　　这一瞬间，丹尼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郑重的绷着脸：“教授，这不是平时咱们在大学做课题，你应该知道这次试验如果成功，将挽回多少人类战士的生命。之前那不足百分之三十的可怕失败率，必须用多少人命来填才能对抗那些怪物。我们每个人都是上帝宝贵的孩子，我反对浪费生命的行为。” 　　“这么重要……你要努力。”杜墨生不为所动，倒是认真的拍了拍丹尼的肩。 　　“教授！” 　　“我也不瞒你。”杜墨生清冷的神情中难得露出一丝温情，“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 　　丹尼不相信：“有多重要。” 　　杜墨生沉默片刻，在丹尼以为不会再有答案的时候，他才悠悠开口：“关乎我的性命。” 　　“这么严重？” 　　“你认为我骗你？”杜墨生反问。 　　丹尼支支吾吾：“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杜墨生却是笑了：“当然是骗你。” 　　啊？丹尼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怔愣地看着杜墨生数秒，才竖起手指，咬牙：“教授！我不认为看着别人的愚蠢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我的确需要离开几日，最多五天。”杜墨生不再戏弄丹尼，不容对方拒绝地安排道，“你们的实验不用停，我一定赶回来看最后一步的结果。” 　　说到这份上，丹尼想起过往的经历，知道自己是拦不住杜墨生的。 　　这个家伙一旦决定的事情，任性得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多五日。”丹尼这点上不会让步。 　　但是他也没打算询问教授原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沉默和不追究，有时候也是变相的一种尊重。 　　———————— 　　杜墨生的私事，倒是今天付若楠提醒了他。 　　嫁、娶。 　　泰坦星人对这方面事情的步骤要求，详细繁琐得让人发指，还有那必须进行的认定伴侣仪式，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他既然决定了对象，何必拖拖拉拉的委屈自己？ 　　特密斯，他必须回去面谈一次。 　　回到属于自己的单独房间，杜墨生抓住自己的一根手指，眼睛都没眨，横着将其扭断。断口处并没有流血，而是露出一道泛着金属光泽的接口。 　　随着接口暴露在空气中，先是一根金属细丝探出来，接着是刀刃一般的金属片……七七八八的自动组合之后，在他的手指部位形成了环状的装置，造型奇特、线条优美，还带着一种哥特风的诡异感。 　　“我是生命领主。” 　　当他用独特的语言念出这句话后，不到五秒，那小型的装置产生了作用。 　　从装置内部散发出的光环，将杜墨生层层笼罩。 　　一个没有喜怒、没有起伏的冰冷声音在光罩中回荡：“您的通话要求是？” 　　“确认进行星际挪移。坐标对象：特密斯。给予最新位置坐标，让我进行空间连接。” 　　“同意请求，数据发送。” 　　等待的过程中，杜墨生并没有闲着。 　　在光环朦胧的柔光下，他看起来俊逸生动，连通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缓。 　　“小猫。” 　　被突然要求临时通话的徐潇，正小心翼翼地潜伏进一片被黑压压凶虫占领的楼盘，她闻言立马纠正道：“我认为你可以叫我名字，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 　　杜墨生望着立体投影图像中少女略带愠怒的表情，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突然想起，我们分开很久了。” 　　“二十一天。”徐潇再次纠正了他不良的记性，顺便也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杜教授，声音和话语都不像他。 　　平时不该是会说，吃太多肚子总会撑圆、不懂感恩的人类救了纯属自虐之类的稍带毒舌的话吗？ 　　她心里对他也是放心不下，特别知道杜司霖的事情没完，连背后谁针对他的幕后人也没有头绪。她想了想，问道：“你没事吧？还安全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不要跟我客气。” 　　“我需要你补亲……唔，至少欠了二十个。” 　　他还在想那个每天亲一口的事情！ 　　徐潇嘴角抽了抽。 　　这到底是要有多无赖的内心才能顶着一张近乎面瘫脸来索要亲吻啊？听着他明明是那样淡薄疏远的声音，要不是通话的声音很清楚，她自己都要怀疑是否听错了话的内容。 　　她偏了偏脸，哪怕知道没人看见。 　　“我可没答应你。” 　　即使内心槽点无数，徐潇还是不由自主脸颊发烫，她想起和他在那座城市里时，真正嘴唇相触的感觉。 　　像是一个偷糖吃的孩子，囫囵吞下，还没来得及回味甜蜜。 　　杜墨生伸手，修长手指在图像中少女的脸颊上轻轻抚过，她脸颊上的薄红仿佛顺着他的手指也染上了他的脸颊。 　　“要想我。”他说。 　　声音极轻。 　　宇宙时间计算不同，特别是横跨了行星、星系。地球的五日，对他来说可不是真的就是五日那么短暂。回来之前，他剩下的，只有来自她的思念。 　　徐潇这次听得不是很清楚，那彷如云雾的声调让她反过来再次询问。 　　可惜通话再次中断。 　　这么反常的状态，徐潇心里倒是真的多了些担心。 　　他没事吧？ 　　可惜她对那些陌生的高科技技术没有学习的天赋，只能干等着杜墨生联系她。她想要联系上他，却是比登天还难。 　　这样想着，徐潇终于下定决心再往内陆城市推进一段距离。天朝大半个海岸线在她每日不停歇的来回奔波中，几乎走遍，可以再随着凶虫进攻的位置，往内陆搜寻新的幸存者了。 　　早日接近防线，或许可以早日看见他，亲眼确认他是否真的平安无事。 　　“教授，我把数据给你备份一份，传到哪个地方？” 　　当丹尼探头进杜墨生的房间时，里面早就空荡荡一片，寂静得没有半点生气。 　　—————————— 　　徐潇靠着极度敏锐的感知，躲避开那些体型异变的二级凶兽，沿着主要公路线往内陆进发，到达晋阳市已经是两天之后。 　　和之前经过的一些二级城市相比，这座城市除了出城方向有些混乱和胡乱堆放的车辆外，往里一眼望去，居然还保持了一个城市80%的风貌。 　　这就意味着这座城市没有经受太多怪物的洗礼。 　　可是，她看着脚边这些被撕碎抛弃在路边，散发着尸体恶臭的凶虫残骸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不像是凶虫种群之间的争斗，反而像是人为的。 　　也就是说，这座城市至少有着力量不寻常的人。那么，是和她一样产生异变又保持了理性的人类吗？ 　　如果有和她差不多力量的人类存在，她还要不要进城？ 　　徐潇稍微沉思之际，只见东面一条小路上很快开过来一辆中型巴士。 　　巴士车行驶的路途中，不时从尾部冒出阵阵黑烟，很是骇人。 　　徐潇现在的嗅觉，可谓惊人。 　　相隔千米，她都能清楚感受到车内的血腥味。 　　看来这是一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逃亡的幸存者们，应该是随着大部队往内陆转移的时候，不小心被凶虫群给冲散，迷路行驶到这里。 　　果然如徐潇所料，很快巴士在前面路口停下。 　　有个身材矮小但是精干的中年妇女，正对着拦着他们车的人解释他们迷路的经过。 　　是的，拦车的人。 　　前一秒在徐潇的视野内明明空荡荡一片的路面，却突然冒出来的身材高大的男人。 　　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容，只觉得对方出现后，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她藏身的位置。 　　感官这样敏锐，应该是和她同样的人类吧？ 　　徐潇心里有这样的认识，但是没有放松，整个人反而更加紧张。 　　只因为她感觉到异常的危险。 　　对于自己目前搞不定的，徐潇并不想当出头鸟，那样会死得很快。 　　就在她准备退离的时候，拦路的男人从车内拖出的一人，让她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求求你，让他进去接受治疗吧！” 　　被拖出来的人身边还跟着个三十来岁的貌美女人，见自己老公被拖走，她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抱着老公剩余的一条腿，向着拦路的男人苦苦哀求着。 　　但是那男人拒绝得很干脆：“不行！现在是什么时期？每一份食物、饮水和药物都必须计划分配，我们是与后方隔绝的城市，也没有人愿意再来救援我们，物质都是有限的。从邻近城市搞到一份不容易，不能给没有希望的人浪费掉！” 　　“是要钱吧？我们有钱，只要你救他，我们所有钱都给你们，再这样放着他，他真的会失血过多而死啊！” 　　“哼！钱？”拦路的男人冷笑道，“那种纸张能填饱你肚子的话，你尽管自己试试。” 　　他说着，伸手捏住了美妇的下巴，摩挲打量：“可惜年纪大了点，城里可不流行半老徐娘，光有姿色也是不行的，被搞过的肚子不吃香。要够年轻够健康，才有机会给首领生孩子。” 　　说完，他随手一推，将美妇摔在地上，看样子是要放弃他们带人离开了。 　　徐潇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满脸扭曲痛苦的男人。 　　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忘记自己父亲的脸，哪怕他已经不再年轻英俊，而是满脸沧桑。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以这种形式见到久无音讯的父亲。 　　旁边那个年轻的女人，就是他抛弃妻子女儿，满心疼爱的女人吧。 　　这种时候还能站出来为他说话，老爷子至少还算幸运，没抱着条美女蛇过一辈子。 　　徐潇说不清楚心里是憎恨还是其他，看见父亲苍白痛苦的脸，她终究还是没能转身离去，反而尽量小心避开那个拦路男人的视线，悄悄地接近了这车正在四处警惕打量、小心翼翼下车的人。 　　☆、第五十二章 救人代价 　　来到晋阳市外的巴士，里面除了徐潇的父亲,还有三名重伤者,他们无一例外全部被丢在城门口自生自灭,剩余的九人则被那个男人带入城市之中。 　　徐潇从藏身的地方冒出头,四下打量，没有发现有被监视的迹象。 　　她埋头思忖，也就是说，这一车人应该接收了某些讯息，然后根据指引来到这里,才会有那个男人守着接引。这种做法和徐潇在沿海做的方式类似，留下讯息引导,然后在约定地点守候救援。 　　巴士还停留在原地，徐潇瞥了一眼地上还躺着的父亲，一咬牙，扭过脑袋，绕过车身从打开的车窗翻上去。 　　果然，在驾驶员的位置，方向盘的右侧有个用胶带固定的破旧的老式收音机。就像是公园里散步的大爷们手里拿着的那种，有着灰黑色的外壳和斑驳的脱漆痕迹。 　　她试着调试，很快里面发出沙哑但清楚的声音。 　　“经历灾难的同胞们，这里是晋阳市，如果你无路可走，这里将为你提供生存之地。这座城市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怪物肆虐，我们有那个决心，也有那样的实力。” 　　实力？徐潇扫了一眼散落在城市周围的凶虫残骸，眼中疑惑之色更浓，而且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和怪物们的联系并没有完全割断，那种如牛毛般渗出的微妙不安，正在逐渐扩大。 　　一条讯息之后，又是另一条新的讯息伴着沙沙声响起。 　　“如果你满足以下要求，将无条件受到我们的庇护。第一，凡是投奔晋阳市的外来者，必须接受我们对你们严格、细致的身体检查，并在此基础上，接受今后在城内的工作安排。” 　　“第二，来到这座城市为止，这里将是你们的新家园，过去一切的法律法规将不受限制，也不得以任何过去法律法规干涉城内任何人。” 　　“第三，不得携带任何怪物，也不得携带怪物肢体的一部分。” 　　…… 　　细细的条款，徐潇挨着听下去，竟然有二十多条之多。连她这样没怎么进入社会的小姑娘都能听得出发布讯息的人的野心。 　　想要趁机在灾难中自立新政|权吗？ 　　“你还认得我吗？”徐潇半跪在痛苦挣扎的父亲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面容枯槁、须发上粘着不知名食物残渣，浮肿着双眼的中年男人闻声微微抬起眼皮，打量跟前和自己说话的姑娘。 　　她背着光，模样看不清楚，轮廓有些眼熟，他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是哪个熟人。 　　不过这不妨碍他探出颤巍巍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抓紧了徐潇的运动长裤，嘶哑着嗓音从喉咙里发出不甘心的喊叫：“救——救我！” 　　徐潇心里涌上一阵悲哀。酸楚的味道从胸口蔓延到全身，集中到鼻梁上，刺鼻得让她有些冒眼泪。 　　还记得多年前，在昏黄的灯光下，她悄悄地从门缝里瞅去看见的，是满身酒气，红着脸把拳头往母亲身上抡的强壮父亲徐志林。那时候的他年轻、有力，是那个家庭的灾难，也是家庭的天，弱小的她们无法反抗。 　　后来…… 　　她扫了一眼徐志林隐约有些发臭的断腿烂肉，沉默地起身。翻上车找出一件衬衫，三两下撕成碎布条，她躬身将徐志林的大腿重新包扎了一遍，然后单手扶起他，一步步往城内走去。 　　“谢——谢啊。” 　　“闭嘴。”徐潇不想听他的声音，冷冷地回了一句。 　　至于其他三个人，少不得徐潇多当了两趟搬运工。 　　日头落入地平线的时候，夜间的凉气让昏睡中的徐志林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的老婆在最后的选择，他满是沟壑的苍老脸上剩下的只有无奈。 　　人都是自私的。关怀和大方那是没有面临绝境时的施舍，换做是他，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行为吧。 　　在哀求救他得不到结果后，她选择了保全自己的生命，将他抛弃在路边，连最后一个牵挂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对了，是谁救了他？ 　　“你，你是？”徐志林起身坐起正欲|道谢的举动，在看见站在窗外的女孩时，顿住了。 　　有些被遗忘的记忆从他脑海深处钻了出来。 　　曾经小小的，依赖在他腿边的黄毛丫头，或笑得灿烂、或满目仇怨。对于那个他刻意忽略的女儿，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她居然长这么大了，眉目也张开了，脸上只依稀有小时候的影子。 　　“潇潇？” 　　“你是潇潇？居然，我们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徐潇沉默的回看了他一眼，那道疏离淡漠的目光，让徐志林这个父亲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女儿，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同样精致漂亮的眉眼，一颦一笑就像是他前妻当初年轻的样子。唯独那小巧高挑的鼻子和略薄的嘴唇比较像他，只是在这暮色中，面部轮廓都逐渐模糊，除了清澈传神的眼睛，其他竟是都不怎样看得清了。 　　因为像前妻，他就更为心虚，这也是他多年不想面对女儿的根本原因吧。 　　徐潇沉默片刻，终是开口：“你醒了就好，既然你还认得出我，我也懒得自我介绍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想像废人一样继续活着，还是我帮你干脆了断？” 　　女儿近乎漠然的寒冰声调，让徐志林有些怔愣。 　　灾难发生到现在，他也算经历了不少人性险恶，只是没想过和自己重逢的血脉亲人，会像个冷血杀人机器一样跟他说话。 　　因此，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我们在哪里？已经进了晋阳市吗？这里是不是真的有庇护可以躲开怪物？” 　　“回答我的问题。”徐潇却没打算跟着他的节奏。 　　“潇潇……” 　　“你不想回答我就走了，自己好自为之。” 　　见徐潇真的转身要走，徐志林慌神了，赶紧伸手呼唤道：“我要活着！我当然要活着，我是你爸啊！你既然有办法救我难道真的要丢下我不管？” 　　徐潇嘴角扯出一丝弧度，不带半分温度：“你还知道是我爸。我以为我们只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妈的葬礼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徐志林讪讪地支吾了几句，终究是没能找出什么好的借口。 　　一个男人抛妻弃女不说，连女儿成长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半点职责，何况他钱财万贯根本就不是养不起，只是不想上心罢了。 　　“潇潇，爸之前打算带你一起走，是你妈坚持把你扣下。你那时候太小，大人的事情，你很多不懂，其实……” 　　徐志林还想解释几句，却被徐潇挥手打断：“够了。我们时间不多，过去的事情不想跟你多说。” 　　或许是徐潇态度太过冷硬，徐志林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毕竟是个当父亲的人，刚才稍微低声下四已经是他的极限，他长期处于高位，可不是这段时间经历就能磨平的高傲性子。 　　旁人尚且不能对他使脸色，何况是自家女儿。 　　刚刚才有的稍微的感激之情，在越来越意识到面前的是自家闺女后，变得消失不见。救？自己的爸都不救那还是人吗？ 　　“行了啊，潇潇！”徐志林口气也变得不好，“爸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要吵是不是？几年没见你人大了翅膀也硬了啊！问你几句就这么不耐烦，不想跟我多说？不想说就滚出去！” 　　徐潇冷笑着，看了徐志林一眼，反而倒不走了。 　　“你让我滚我就滚？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 　　徐志林浑身又痛，肚子又饿，偏偏以为是感动的父女重逢，结果是个和她妈妈一样，清高得只懂甩脸色的女人，他顿时窝了一肚子，那是气怒痛交织在一起，难受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徐潇的尾巴藏在宽大的T恤里焦躁地摇摆，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的确人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我若是不成长，或许早就和我弟弟一样流落街头，活都活不下去。可是那又怎样，难道你不高兴，我就要给你装孝顺？” 　　“你弟弟？”徐志林好像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要是有儿子的话，他也不一定在外面勾搭，找个年轻貌美的除了新鲜，最主要的不就是为了早点生个男孩吗？ 　　徐潇目光带着嘲讽的看着父亲的表情，他脸上那瞬间闪过的内容真是丰富多彩，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样对她们，渐渐长大她才明白，原来在如今这样的现代都市中，仍旧有着数不清的阴影暗角，承载一代又一代的执拗封建观念。 　　想起来也是可笑，因为一个儿子，就毁了她大半的童年。 　　她对上徐志林有些期待的表情，淡淡地道：“他不是我妈生的，前两年我在街上捡的孩子，叫徐元。” 　　“哦。”徐志林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徐潇也懒得和他继续再啰嗦下去：“我救你，你回到内陆后方帮我做一件事，找到我弟弟徐元，转告他，我还活着，但短期内我没法和他相见。”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不禁想起安置点那血腥的一夜，无辜枉死的数万人的惊慌哭喊仿佛还犹在耳边。 　　她心里是放不下徐元的，但是，或许她一辈子也不能再回到人类社会面对他了。 　　安置点死去的人就是血的教训。 　　杜墨生说过，她已经是怪物，不再是人类。 　　或许她让父亲转告的短期，就是永远…… 　　徐潇静默了许久，久到徐志林以为她不再说话时，她突然看着他笑了：“对了，还没问你，我救了你的话，可以得到什么？” 　　“我是你爸！”徐志林低声怒道。 　　徐潇只是笑了笑，看着他不说话，直到看得徐志林心慌。 　　也不见她怎么动，只是在他眨眼之间，原本站在窗口的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远处远远传来的怪物嘶吼瞬间变得急促，然而戛然而止。 　　再次回到徐志林跟前的徐潇，甩手就将一坨怪物的内部器官扔到徐志林跟前。 　　还散发着新鲜血腥味的内部器官上，青筋虬扎，一跳一跳的还未失去活力。 　　徐志林差点惊叫起来。 　　可是灾难期间，他已经学会了再惊慌恐惧也必须将喊叫压回肚子里。 　　“你，你真能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不稳定又颤抖，极低极慢。 　　徐志林本来是不信的，他无法相信跟前站着的纤瘦女儿拥有想象不到的力量。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甚至不敢去询问她怎么做到的。 　　“我相信你现在不会怀疑了，我要的答案呢？” 　　徐志林好半天才平复他的情绪，定眼看着女儿：“只要你带我到内陆，以后徐氏企业就由你继承，你的那两个妹妹我都不给。” 　　“原来我还有两个妹妹？”徐潇眼帘微垂，不为所动。 　　“那个……是你白阿姨生的。” 　　徐志林见女儿根本不理睬的模样，心里的烦躁又涌上来，身为人父居然对女儿低三下四，但是见识了她诡异恐怖力量的现在，他可不敢像刚才那样吼她，只得委婉地说：“那你想要啥，爸都给你。” 　　“真的给？” 　　“绝对！” 　　“好，”徐潇直接的说，“你的全部财产都给拿出来。” 　　“什么？！” 　　徐潇侧眸，秀眉微挑，尽是不知不觉将杜墨生的倨傲表情学了个六七成：“有什么问题？” 　　“爸知道对不起你，你想要补偿，后半辈子爸都补偿你，但是要全部你是不是心有点太大了，可能你还以为爸是你小时候那个做小买卖的，我告诉你，现在的徐氏企业绝对超乎你想象的大！” 　　徐潇点头：“也就是在沿海富饶城市被毁的现在，你的资产还能有大部分保留在内陆。”她说着，顿了顿，缓缓说道：“另外不要搞错了，我没兴趣索要你的补偿。这些钱只用来买你的命，付得起我说到做到，付不起那就对不起了，你要怪就怪自己的性命不值钱吧。” 　　徐志林瞬间脸色数变，还想着逃出生天到内陆重振声威的他，就像霜打的茄子，完全萎了。 　　如果女儿哭着闹着，他还能想办法哄哄。 　　可惜她现在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又极端强势，不得不迫使他做决定。 　　徐潇也不催他，只补充说：“别想资产转移耍花样，我这边有个很厉害的黑客朋友，美*事卫星都能遥控，别说你的那些入账的东西，查一查再简单不过。” 　　她这倒是虚张声势了。卫星能不能被遥控她不知道，她只听杜墨生说过，有人在危城中和他接通了讯号，对方一定是个技术过硬的技术流。 　　最后，徐志林嘴角只能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算了，你要就拿去吧，要是死在这里，我也没得享受。” 　　他就不信，拿了全部财产的女儿会真的忍心抛弃他这个亲生父亲。 　　徐潇当然不会告诉他，他的财产她分毫没有兴趣，要过来也就两个打算。如果父亲能找到徐元，就把她的消息和财产都给他。如果找不到他，这笔钱至少拿来帮助那些在灾难中失去家人和家园的孤儿们。 　　“天都黑了，你打算去哪里啊？”徐志林看着徐潇提起那堆怪物的恶心器官出门，忍不住开口问。 　　徐潇头也没回：“我答应你的，安全带你离开，就一定会做到。喜欢失信于人这点上，我是半点也没继承你。” 　　一句话，把徐志林想要探寻的其他话语给堵在了肚子里。 　　他的确以为徐潇就准备这样丢下他跑了。 　　徐潇走出他们临时安置的那栋城郊电梯公寓，视线探往城市更深处。 　　之前将父亲几人放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再往前走的话，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触及到某些警戒线。在没有获得这座城市如今主人的许可前，想要将父亲和其他几名伤员带进去极其困难。 　　从这座城市对外的广播讯息可以看出，他们遵循的是择优淘汰，伤病老绝对是首要被抛弃的对象。 　　夜色如同一张巨大的深黑幕布，将天际和整个城市都笼罩起来。 　　闷热的天气到了临界点，爆发的便是突如其来的暴雨。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豆粒大的雨点洒在徐潇的头上、肩上，很快将她的衣衫浸透。 　　她依靠着敏锐的感官，一步步地往前，直到在某个位置站定。 　　已经惊动这个城市的“守护者”了，她心想。 　　很快，夜色笼罩下的雨幕背后，瘦腰窄臀的高个子男人身影显露出来，并且不紧不慢地走向她。 　　徐潇回想着在车上听到的那些讯息以及入城要求，静默而立。 　　希望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这个念头划过脑海，她同时举起了手臂，将手里的怪物器官高高举起，仿佛一个大有收获的狩猎者正在毫不掩饰的展现自己的战利品。 　　对面的身影停了下来。 　　忽然一个加速，再看之时，他已经站到了徐潇正对面，两者相距不足三米。 　　☆、第五十三章 他的礼物 　　“跟我来。” 　　瘦高个子的男人言简意赅,视线只在徐潇手里的怪物器官上停留数秒,很快就转身离开。 　　周围还有很多窥探的视线在注视她,徐潇有这种感觉。 　　她没有动，只道：“我还要带几个人一起。” 　　“按照人头数上交东西到南大街摩尔商场一楼。” 　　看来他们真的需要这些怪物的残骸。徐潇心头一动，面上神色不变，淡淡地应道：“明早我会准时送到。” 　　瘦高个子的男人不再说什么。他盯着她,硬朗的脸部线条没有任何变化，所有的表情都和他的语言一样，冷硬苍白,像是缺失了人类的感情。 　　徐潇知道自己并不算聪明，所以从那个人包含深意的目光中，什么信息也没读出来。 　　她唯一可以想到的，是杜墨生提过的事情。所有怪物的残骸都有可能提取出没有和生物体融合的D物质,世界科学联合会目前在进行的最重要实验，便是怎样让人体接受D物质的改造。 　　而这座城市的控制者也同样需要怪物残骸。 　　需要某种物资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就意味着索要物质者打算扩大某些领域。 　　不知道城内和她一样的人有多少。徐潇在回去的路上暗忖。 　　晋阳市郊外远远传来的怪物嘶吼和躁动，意味着这不是个平静的夜晚。从晋阳市这个如孤岛般的据点建立开始，几乎每晚他们都要迎接这样的冲击。至于白天，那些有着趋吉避凶本能的凶兽不会傻乎乎的往枪口上硬撞。 　　徐潇如果想的话，只要偷偷去看看晚上有多少人外出防御怪物，大概就能了解这座城市目前的力量。 　　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她目前还是外来者，还是受到这座城市掌控者监视的“不安定因素”。 　　———— 　　夜晚的晋阳市和大多数已经废弃的沿海城市一样，没有灯光，没有人声。暮色之下的整座城市，曾经光怪陆离的高楼在黑暗中只残留一道道孤寂清冷的轮廓。 　　徐潇将父亲背入进城方向的主干道边的电梯公寓中。 　　这里明显被人清扫过，除了墙壁上隐约的血迹，竟是一尘不染。 　　从那些紧闭的门户，徐潇可以隐约听见极低的窃窃私语。肯定有人透过他们的途径在观察她的行为，有疑惑她身份的、有好奇她会选择那一层安置下来的、还有不屑她带着伤残人士的。一栋32层，每层5户的电梯公寓，她能听到声响的门户至少有二十多个。 　　这座城市比她想象中的幸存者数量还要多。 　　徐志林被女儿安顿在32楼的一户人家内，他虽然极困却不愿意睡过去，不住的打量徐潇的表情，想要探寻出什么。 　　只可惜徐潇几乎没有正脸给他。 　　很快，徐潇丢下他，再次将其他几人也送了过来。 　　“能不能给我点水啊，姐姐。”几个伤者中有个是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她投给徐潇一个求助隐忍的眼神，看来是想要喝水想了很久了。 　　“没问题，你先躺好。” 　　在背他们过来之前，徐潇已经到郊外搜寻了一圈，还算幸运，找到一大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 　　喂了小姑娘喝下一些，也半警告半建议留下瓶中大部分水，徐潇在屋内不停忙碌，主要是利用找来的刀具，给受伤的人处理*的烂肉，重新包扎一下他们的伤口。 　　至于药物，那是最为紧缺的，徐潇也不保证明天见到这座城市的掌控者后能不能拿到。 　　其他人也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安静地看着徐潇给他们处理，除了被扯开与肉粘连的肮脏布条时忍不住发出一些痛哼外，整个过程都很安静。 　　没想到还有人愿意理他们这些伤残、拖后腿的人。 　　徐潇处理下来的那些东西，放在不是灾难的平时，混杂着血水和脓液的恶臭，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可是徐潇居然只是本能的皱了皱鼻子，什么也没说，认真地帮他们处理完。 　　“谢谢你啊，小姑娘。”双眼浮肿表情圆滑的中年妇女由衷的发出一声感叹。 　　已经被伤口疼痛折腾好几天的这个妇女，在换上新的包扎后，也觉得浑身舒爽不少。 　　“你伤得太重，找到医生也不一定能治好。”徐潇在这方面一向说话直接。 　　那妇女苦笑一下：“无所谓，多活一天算一天，只要是人，谁想死呢？” 　　旁边很快就有其他人附和，除了徐志林。 　　他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不住地打量为别人无偿服务的女儿。 　　在他看来，自己是付出全部财产求自家女儿才得到的优待，凭什么其他家伙也要被救助？他是家财万贯的徐氏企业掌控者，其他那几个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只是碍于女儿在，他也不方便问别人付出的代价。 　　“我出去一会儿，明天早晨想办法给你们找些吃的回来。”徐潇安顿好最后一个人后，准备出门去把需要上缴的怪物器官数量再搜集一些。 　　近处怕会被人监视，走远一点吧，反正现在以她的奔跑速度，一晚上从这里到海岸线一个来回不是问题。 　　“潇潇。”徐志林突然叫住了她。 　　徐潇远远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面对女儿的冷漠，徐志林满心的苦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么？ 　　“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徐潇反问。 　　徐志林面带窘色，说道：“以前你会这样跟你爸说话？我知道，因为你妈的事情你恨我，其实我没想过你妈会走得那么突然。”或许身为男人，身为人父的心理作怪，他还是想要试图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见女儿难得没有打断他，说到后面，话越来越顺口。 　　“我和你妈是感情问题，上一代人的事情本来就不该牵扯到你们下一代。她最后是不是还记恨我，让你别认我？” 　　他这么说完之后，自己都信了这个解释。不然小时候那个只会怯生生躲在母亲身后的女孩，怎么可能冷若冰霜的对他。 　　“我妈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是让我‘别哭’。” 　　徐潇冷哼了一声，摔门就走了出去。 　　站在电梯公寓楼下，徐潇轻轻靠着墙壁，自嘲地笑了笑。 　　不管装着多么不在乎，其实她心里还是介意的。父亲就是她过去生活中解不开的一个结，只要面对他，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就会生生吞没她的所有理智。 　　她也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晨曦下，父亲的大手包裹住她的，牵着她稳步向前，一路上是他逗弄她的欢声笑语。 　　夜幕中，昏黄灯光萦绕的一家三口，脸上荡漾的是满满的幸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没了呢？ 　　母亲去世那会儿医院的冰冷，相隔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都仿佛还将她全部笼罩。冰寒刺骨，刻入心扉。 　　胸口闷痛得让她烦躁，许久没有显露的血红双眸开始隐隐浮现。 　　徐潇狠狠地环抱住双臂，当初屠杀安置点的那些人时，之前也有这种无法抑制的空虚感。 　　想要血！想破坏！想把所有出现在眼前的人类撕碎！ 　　冷静，要冷静…… 　　徐潇大口大口呼吸，冷不丁从她手臂上弹起一根豆芽状的东西，打开了与杜墨生之间的通话联系。 　　至少在看见的那刻，她以为是他联系她了。 　　但是接下来他的话透露出的信息看来，只不过是留言罢了。 　　“忘记告诉你，作为晋升等级的奖励，我给你留了一件礼物。鉴于你不容易控制情绪，这件礼物被设定为你有失控征兆时开启。” 　　虽然只是留言，听到他声音那刻，徐潇躁动的心情就一点点平静下来。 　　就和这段时间一样，两人不管相隔多远，也好像从未分开过。 　　只要想着有人还在时刻挂念你，迷茫也好，低落也好，总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或许就是她能坚持待在怪物肆虐的地方的原因。 　　被开启的礼物很快就被徐潇找到。 　　东西就在她运动裤的口袋里。 　　至于空荡荡的运动裤口袋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乳白色石块，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奇怪现象，被徐潇直接忽略到脑后。 　　外星人对吧？他们的科技她这辈子别想去理解。 　　她捧着石块翻来覆去看，确定难以找到突破口的时候，留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砸碎它，东西在里面。” 　　没有迟疑的，徐潇掌心向上，手指微微一抬，就将石块抛起。 　　她双拳相对而击，从空中落下，卡在拳头之间的石块就瞬间龟裂开来。 　　会是什么东西？ 　　徐潇也有些好奇。 　　忽然，她眸子一缩，电光火石间将石块里落出的东西给抛了出去。 　　一声尖叫被她掐在喉咙里差点没破空而出！ 　　这……这就是他的礼物？ 　　软软的、毛乎乎的、慢慢地蠕动……怎么看这也是一只在地上爬行的巨大白色毛毛虫而已啊！ 　　徐潇算是神经粗、胆子大，可毕竟还是个女孩子，绝对不会对这样一根蠕动的东西产生好感。 　　而且这条虫子可以再大点吗？明明拳头大的石头，怎么蹦出手臂长的粗虫子的？ 　　她深吸口气，猛地转身，认定一个方向就冲了出去，夜色中只剩下一条淡淡的影子，远远地将这条毛毛虫甩在身后。 　　徐潇离开后不到半分钟时间，两个面目不起眼的男人从街角某处拐出来，左看右看确认已经失去徐潇的踪影后，很快拿出了对讲机。 　　“伊总，那个新来的不见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一瞬，饶有兴致地反问：“不见了还是你们跟丢了？” 　　通话的男人闻声，居然吓得背后一身冷汗，慌忙解释道：“伊总，真的是不见了。我看见她拿出了什么白色的东西，打碎了后就突然跑开，瞬间没了踪影。” 　　“我可以理解，这个新人至少速度上非常有特长？” 　　“对，伊总，你没看见，那种速度比任何怪物都要快，我们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得见一些残影。” 　　“她带来的人呢？” 　　“还在楼上。” 　　“很好，看牢他们，既然她带他们进来，就不会随便丢下不管，我们总能见面。如果之前我们获得的情报没错，想要保住这座城市，有个速度优势的变异者更好。” 　　“放心伊总，我们一定把她带到。” 　　—————— 　　放开全身力量，跑了不知道多久，已经远离晋阳市的徐潇很快停下，微微喘|气。她感受了一□体内的力量，那种澎湃的感觉告诉她，她越来越适应高速运动。她想起过去看的一些影视剧，有没有可能在某一天，她可以像影视作品里的吸血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别说她现在在其他人眼里，或许已经是那种极速的存在了。 　　以她现在的速度，就算是海岸线上还未全面进攻的二级凶兽都不一定追得上，应该离那条虫子很远了吧？ 　　可是她一回头，眼底顿时只剩下惊诧。 　　肥嘟嘟的毛毛虫炫耀似的扬起上半身，密密麻麻的爪子冲着她不断舞动，脑袋顶上的一对凸出眼睛闪亮亮的散发着点点银光。它竟然跟得上她的速度，而且无声无息！ 　　杜墨生到底给了她什么怪东西？ 　　“我不怕虫子但不代表我喜欢，你再跟着我就揍飞你！” 　　徐潇冷着脸对那丑陋的小东西威胁了一句，匆匆往前迈了几步。 　　可惜毛毛虫哪怕有个大脑袋，也注定听不懂她的话，依旧无声无息的跟了上来，保持距离她脚边一米的位置。 　　徐潇眉头一挑，一脚就踹了出去！ 　　脚尖触及毛毛虫身体的时候，她感觉好像撞|进了某处极其柔软的棉花里，力道被卸了大半。 　　而毛毛虫那数对的腹足也在瞬间准确的抱上了徐潇的大腿，尖锐和蠕动的触感，让徐潇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抬起脚就狠狠地往地面一踩，坚实的水泥地面被她硬生生的踩出一个窟窿。 　　白色的毛毛虫并没有躲闪，反而承受了她的全力一击。 　　受到重重冲击的毛毛虫肚腹瘪了一瞬，很快就又生龙活虎的弹起来，它扬起脑袋，望着徐潇的那对闪着银光的大眼睛里，透露出人性化的兴奋。 　　徐潇嘴角抽了抽：“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挨打。” 　　毛毛虫的脑袋扭一扭的，还不住往龟裂的地面上拱，那兴奋的模样分明就是找徐潇再索要一次“揍”。 　　“世上真是无奇不有，主动犯贱求揍的也有。” 　　徐潇说完，就扫了毛毛虫一眼：“没在夸你。” 　　怎么感觉这东西一脸得意？ 　　她一定是产生幻觉了才会觉得这种虫子有表情。 　　和毛毛虫这么一闹腾，徐潇心里堆积起来的戾气消散得也差不多了。失控的情绪，正慢慢的回到正轨。 　　对杜墨生给她的这个“惊喜”礼物，她的态度也软化了许多。 　　“谢谢。”她笑了出来，有点苦涩无奈。 　　有这么个专供出气的“沙包”也不是坏事。 　　如果它不是那么喜欢粘着她，总要靠她那么近可能会更好。 　　徐潇不时打量这只毛毛虫，纯白的颜色，闪着银光的眸子，不可思议的速度，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物种。 　　而它则兴奋的继续蹭着地面，示意徐潇再打它一次。 　　“我没有虐待小动物的癖好！”即使她不喜欢毛毛虫这种东西。 　　徐潇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坚定了早点和杜墨生汇合的信念，这份礼物还是早点退货比较好，这虫子实在太诡异了！ 　　—————— 　　远在极远的光年外某颗正在开战的星球上。 　　杜墨生避开一道从身侧擦过的毁灭性能量光束，无视那敌对两个种族诧异的表情，用他们的语言淡淡地说了句：“我只是路过。” 　　地球实在太偏僻，回到星盟总部的路程太远，中途得在这样的中转点停留几次。 　　不过那敌对的两个种族首领却不会那么听从他的话。 　　什么叫只是路过？ 　　你顺便找人试试从数百万交织的能量光束中走出来，做得到他们马上去死。 　　不管杜墨生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危险的存在很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战争结果，对于双方居然心有灵犀的把攻击火力都集中到杜墨生附近。 　　可是很快让他们愤怒的是，居然总是攻击不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碍眼的家伙。 　　“早知道就不在这颗星球上停驻。”杜墨生心想。 　　两百年前双方一场战争差点没把这颗星球毁了，他本来以为他们会消停一段时间。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谁叫他们是著名的宇宙战斗种族。 　　“这么好斗简直跟那东西差不多了。”想起自己留给徐潇的东西，杜墨生眼底抹过一丝异彩。 　　那可是从其他位面遗落而来的极美生物，整个宇宙他所涉足的地方，也仅仅发现了三只，幼虫倒只剩他给徐潇那一只。 　　他自信满满的认为，徐潇一定会喜欢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就好像小猫会喜欢那些吸引它们旺盛精力的逗猫草，这种银闪蝶天生神速，成年体好斗，幼体喜好挨打，是既可以跟上徐潇速度又可以供她发|泄情绪的好东西。 　　如果丹尼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一定会拍着脑门，怒其不争地悲叹：教授！你不知道为什么多金帅气有学问不花心身体极棒的好男人典范的你总是被女人嫌弃啊？！ 　　“唔，”杜墨生突然想到什么，略微沉思道，“上次的幼体样本食量很大。” 　　但是一转眼他就释然了。 　　现在地球上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银闪蝶丰富的“饵料”。 　　—————— 　　徐潇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她身边的这只毛毛虫的食量。 　　她本来准备顺手偷袭一些落单的凶虫，将它们的器官交给晋阳市。可没想到，只要她刚将凶虫杀死，白色的毛毛虫就扑上去啃噬一空，什么也没留给她。 　　它到底是怎么吃的，她都没看清楚。 　　也就是说，这只毛毛虫的速度已经超过她的视力可承受范围。 　　而且更诡异的是，除了她以外，其他的生物似乎都看不见它，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就好像带着天然的障眼法系统，欺骗了所有生物。 　　不过她已经不去计较一只毛毛虫什么都吃，速度变态，品格犯贱了，对于总是做白工，她剩下的唯有怒火。 　　“我需要三个器官，只要三个！你再跟我抢，我就把你扔海里去！” 　　原本应该很顺利的事情，硬是折腾了一整晚。 　　当徐潇回到晋阳市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城郊的土地上散发着新鲜的血腥味，比起之前的凶虫肢体残骸，她还看见了一两只在海边见过的二级凶兽。 　　体型超过二十多米的爬行蜥蜴般的庞然大物，就那样横尸在郊外。 　　对此，她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径直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清晨的城市内，开始有人走动的迹象。 　　还未走进约定的一楼，徐潇远远就看见瘦高个子的男人负手站在门口等待。这就是昨晚和她接触的人，白天看起来他的脸色更为苍白机械，完全毫无人气。 　　“伊总在顶楼等你。”他给徐潇传达完这句话后，就侧身让开了道路。 　　☆、第五十四章 总裁其人 　　顶楼,通常在城市CBD位置的写字楼顶楼,代表了财富、地位。落地的透明玻璃窗，将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站在窗前，必会有人上之人的尊贵优越感。 　　在已经断水、断电的城市里，徐潇看着电梯上不断跃动的数字，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34楼，顶层。 　　阳光透过人工打造的植物框架，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徐潇顺着低调奢华的浅灰色走廊一路往前，身边不时经过抱着大文件夹穿着修身制服的美貌女人。 　　那些一看便是职场白领精英的女人们,对徐潇的到来充满了明显的敌意。而徐潇则是对这种完全与如今现实不搭调的环境,感到几分讶异。 　　但终究只是讶异而已，迎着众多怨念、敌意的不爽目光，她置若罔闻。如果非得要在乎每个人的神色才能生存，她已经可以死无数遍了。 　　“伊总，客人到了。” 　　短发甜美的小个子女孩对着徐潇浅浅一笑，上前帮徐潇敲门。 　　和无数集团公司的设置一样，当权者的门前，总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妹。 　　“进来。” 　　低沉的男声从门内传出，哪怕对着所谓的“客人”，也带着特有的命令的口吻，显示里面的人自负、不可一世的性情。 　　徐潇也没在意，她本来就是来求人的。 　　门后的办公室宽大敞亮，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深色木制办公桌，皮色光亮的沙发椅，还有一排排样式精致、光泽诱人的奇珍异石收藏品林列。 　　高背的老板椅微侧着，露出大半后背对着她。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双腿修长，西装裤笔直没有一丝褶皱。听到徐潇进来，他也没有转过来的意思，简单地问道：“怎么称呼？” 　　只是他没想到，话音刚落，一个女孩的身影就闪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观察窗外景色的视线。 　　“我不想对着后脑勺说话。”徐潇打量着眼前的人，淡淡地说。 　　这个男人很年轻，至少是相对他看起来的地位而言。从面相上看，他不超过三十岁年纪，英俊斯文，只是眼眶很深，配着那双狭长的眼睛看起来阴霾而桀骜。 　　“你果然有速度的天生优势。”被打量的男人随意地笑了笑，也仰头看向徐潇。 　　很干净。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不是说徐潇身上的衣着多么一尘不染，而是她的整个气质，干净清爽，别说在这个已经纷乱的世道里，就算没有灾难之前的世界，也很少见这么干净的女孩。 　　灾难发生前，她肯定还是学生。他心里快速的判断。 　　至于模样，看惯美人，现在身边都是美女环绕的他，对徐潇的外貌只做出了中上的评价。她漂亮是漂亮，五官也精致。只是眉眼间英气太重，不够女性的柔和，是个干练的小姑娘，或许化点妆会更美。 　　现在的她不过是块璞玉，不琢不成器。 　　而且她的手…… 　　他笑着将视线落在徐潇微微颤动的手指上，大方起身：“能感觉到我实力还敢直接冲到我面前的变异者，你是第一个。过来坐吧。” 　　徐潇的手指幅度更大的颤动了一下。 　　但事实上她并不是因为害怕。 　　她的手指颤动间，不断拍打的是某个不听话的脑袋。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白色毛毛虫在见到这个男人那刻，忍不住激动地顶着她的手指，闪亮亮的银色眼睛里满是“让我吃”的乞求。 　　徐潇心想，要不是她一直压着，这虫子肯定会扑上去使劲啃几口。 　　她可是见过它眨眼之间吃光一条多足巨虫的速度，那些连子弹和锋利匕首都切不开的凶虫外壳，在它嘴下只不过是吧唧吧唧几声的存在。关键她还没看见过它有牙齿！不知道真的咬到这个人身上会是什么光景。 　　“周玫，把早餐送进来，两份。”沙发上的男人整个都靠在沙发椅上，随意的对外面命令道。 　　“好的，伊总，请稍等。” 　　“你打算站着吃？”他微微扬起下巴对着徐潇问。 　　徐潇拳头一握，将那只别人都看不见的毛毛虫使劲压下去之后，才端正坐在了那个男人对面。 　　“你找我什么事？”她反问。 　　虽然是她有求于人，但邀请是对方发出的，她不能丢失自己的主动权。 　　“你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对方淡淡的道。 　　“我是徐潇。”徐潇黑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那男人一笑：“我说我单纯是为了请徐小姐共进早餐，有问题吗？” 　　徐潇还未回答，门口小妹周玫已经把两份早餐送进来。 　　两杯散发着热气的牛奶，三块黄油面包几片水果沙拉还有煎蛋和烤肠。东西并不精致，也很寻常，只是放在缺少物质的现在，早餐样式如此多，却是奢华到让人不可思议了。 　　盘子刚放到徐潇面前，只见她手似乎抬了抬，盘子里的食物就一扫而空，惊得周玫多看了徐潇几眼。 　　徐潇则抽了抽嘴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还趴在她手臂边悠哉蠕动上下颚的毛毛虫。 　　你是一只虫子好吧！不要什么都吃！ 　　杜教授你都养的些什么怪东西啊！ 　　“呵呵，看来徐小姐昨晚辛苦了，有点迫不及待。周玫，再送五份过来。” 　　周玫怪异地上下打量徐潇一番，退走出去。 　　徐潇面前是空盘子，对面男人也规矩的没有动自己那份食物。他看着她：“不急，我们边吃边说。” 　　徐潇心想，她倒是不急，也不饿，就是估计他没机会在毛毛虫抢食物的速度下和她谈话了。 　　因此她干脆先开了口：“东西我已经吃过了。” 　　意思就是你有什么事就说。 　　“徐小姐倒是有点意思。”他先是一怔，然后乐了。 　　他笑够了才说道：“你上缴的东西不错，新鲜、分量十足。按照这座城市现在的规定，你有资格待在这里。不过……”他话锋一转，眼里多了一些轻视。 　　“为了取得这些数量，花了你整晚的时间。实话说，如果是我们市的防卫队出马，或许用不到一个小时。所以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有速度优势却在力量方面薄弱，对吗？” 　　他状似询问，却是肯定的语调。 　　徐潇知道，因为毛毛虫的原因，她耽误了整晚，也让眼前这人对她有了错误判断，但她不会傻着去解释。 　　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 　　“我该怎么称呼你？”她问。 　　好像才发觉自己没有自我介绍一样，他哦了一声，说：“我叫伊曼，你可以叫我全名，也可以跟他们一样称我伊总。” 　　“我还是叫你伊总吧。” 　　伊曼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个女孩很知道进退，懂得放低姿态。 　　“伊总，以前有人告诉过我，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线，你说对吗？” 　　“你倒是很诚实。”伊曼听到徐潇的话，更加满意了。 　　他常年混于商海，自然知道做事留一线的原则。徐潇的实力评估不过是他手下人给的参考，真实性如何，他本来就打个五折。现在徐潇倒是坦然说出来，明显是提醒他，那不过是她没尽全力的结果。 　　这样……也好。 　　心眼太多的女人，相处也累。 　　徐潇看见他略微松动的神色，也是知道自己说对了，至少他对她不那么的警惕了。 　　要是她刚才承认了自己如他所言力量不够的话，或许他的想法又会有所不同。 　　信任就是虚虚实实的东西。 　　早餐很快又送了过来，伊曼亲自给徐潇放好，笑道：“看在你这么诚实相告的份上，我给你讲个故事，不要着急，慢慢吃。” 　　以徐潇的性子，真是懒得和陌生人打太极一样，半天扯不清楚要做啥。 　　只不过她还没说出为父亲他们找医生的要求，加上眼前这个伊总的确不简单，身为第二级进化体的她，面对海岸线的新生凶兽都稍微有些危机感。但对着伊曼，她只觉得深不可测。 　　于是她也就没有轻举妄动，老实规矩地坐着。 　　“这是我朋友的故事。”伊曼轻轻地吹着手里杯子上的热气，说，“我朋友诞生于跨国结合的家庭，样貌出众，名校毕业，在母亲的国家镀金一圈之后回国，年纪轻轻就创办了自己的企业，可是说是少年得志。” 　　原来他混血，难怪眼睛那么深邃。徐潇心里知道伊曼在说他自己，也没有去点破。 　　倒是伊曼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想法的看了徐潇一眼，试图看出她表情后面的内心，只不过他看见的完全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或许他想多了，总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怎么说呢，让人不安的感觉。 　　看不出什么，他只能继续说道：“我朋友做的是新能源科技开发的方向，又有后台强硬的老爹支持，财富累积很快，慢慢的，百万、千万、亿甚至是几十亿，都变成了他的东西。钱多了，豪车代步，玩玩游艇、飞机，再泡泡美人，样样都不缺，钱成了数字的时候，生活并不见得更有趣。” 　　徐潇倒是有点触动的说了句：“生活本来就不能用有趣形容。” 　　“我也这么认为。”伊曼一本正经的认同，顺便往徐潇身边靠近了些。 　　徐潇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又距离他远一些。 　　伊曼眼里兴致倒是更浓了。 　　不喜欢倒贴的，才更有趣不是吗？ 　　他放下没吃完的早餐，站了起来：“或许是上天回应了他，灾难突然就这么降临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变得刺激起来。我朋友在灾难发生前，出差宁州市的时候，被一块陨石击中了大腿，肌肉和骨骼都几乎烧焦。本来他以为自己就要变成终生残疾的废人的时候，居然惊喜的发现，他一夜之间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 　　他也是被陨石直接击中的。 　　徐潇想起当初在医院也看见很多伤者，不知道那些人中有多少也是如此。 　　“很不可思议对吧？”见徐潇沉默，伊曼就像跟其他人讲这个故事时一样，总会好心情的反问，看他们面上复杂的表情。 　　“的确……很幸运。”徐潇答道。 　　“不可思议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伊曼总算说到了正题上，“他恢复后的那天，就开始发现自己和寻常人变得不同。然后就是那些怪物出现的时候，当他面对那些怪物时，他的不寻常变成了让人叹服的强大力量。在这场灾难中，他不是和普通人一样，成为被狩猎的可怜虫，而是变成了主动出击的狩猎者。我想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吧，只有获得过力量的人才会知道，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身躯，而且还有他们生存的层次、等级。” 　　徐潇并不认同。 　　至少她不认同他字里行间里带着的高贵感。 　　只是对上伊曼那双试探、警惕的眼睛，她违心地看着他笑了：“当然！” 　　果然，伊曼的笑容变得更为温和：“既然如此，你选择了我们这座城市肯定不会后悔。” 　　“伊总，或许我可以问问，这座城市到底怎么回事，我是听到无线电之后，将信将疑来的。” 　　“很简单。”伊曼的声音平淡如水，“神话中泰坦巨人再强大，也会有被他的子孙推翻，建立新秩序世界的一天。如今的社会想要恢复曾经的秩序和格局已经不可能，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新秩序？” 　　这个人真是胆大妄为，他就那么确定现在的政|权真的没有办法对付这次危机？ 　　徐潇低头沉默。 　　伊曼也没追问她，只道：“希望这顿早餐不是最后一次，有机会我倒是想和徐小姐一起共进晚餐。” 　　半威胁半邀请的话，绵里带针的火候他倒是把握得很好。 　　说完他就单手插着裤兜，径直走出办公室，把偌大的空间都留给了徐潇。 　　门外传来女人们阵阵兴奋的声音，看来伊曼还挺受欢迎。 　　的确，在现在的环境，有个长得帅气还有力量保护你的男人，是弱小无助女人们的梦想。 　　而门竟然发出被锁的咔擦声，意思很明显，徐潇不给出答案，别想离开这里。 　　徐潇伸手拍了拍捡着伊曼吃剩东西大朵快颐的毛毛虫，这家伙也不嫌弃别人口水脏！ 　　试了几次没效果后，她也由着它了，看样子她是管不住它的。 　　她静默片刻，站起来走到门口：“我要见伊总。” 　　门外很快有脚步声远去。 　　徐潇心想，他说了大堆话，无非就是确认她是否和他有想通的看法或者野心，然后拉拢志同道合的合伙。这座城市如孤岛般的在怪物的领地里存在，或许就是依靠他这种方法拉拢来的“特殊”防御力量。 　　她不会待在这里太久，也不会和他做那种推翻一切、自己成为霸主的伟业。她自认没那个野心也没那个能力，只想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保护一些自己在乎的人。 　　不过面对伊曼表面随和绵软，实质霸道□□的个性，她该怎么回答必须想好。 　　—————— 　　“奥尔巴赫博士。” 　　远在大洋彼端的研究所里，博士助手沉着一张脸推开了博士的房间大门。他手里的消息有些惊人，也让他一头雾水。 　　要是杜墨生在这里就好了，他总是时不时会给一些很关键又有建树性的意见。 　　“出什么事了？”博士揉着泛红的眼睛，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刚刚才睡下不到两个小时。最近最好的消息莫过于知道杜墨生安全回归，不过繁重的研究任务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打扰你休息，非常抱歉，但是我认为你必须看看这个。”助手将一份资料送到奥尔巴赫博士手里。 　　奥尔巴赫博士接过来一看，顿时拧起了眉头：“这是？” 　　资料里的内容实在太不可思议，若不是非常时期，他都要几乎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手里的信息很清楚的向他显示，位于费城的海洋科技研究所资料被盗取。那里本来是一所基金会运作的秘密基地，存放着百年来的某些机密档案，在凶虫侵袭沿海城市时被废弃。知道资料被盗取，也是因为那份资料上附带的某种装置的原因。 　　如果奥尔巴赫博士现在手里的信息是真的，也就是说第二等级的怪物上岸后，居然找准了研究所并且还定向带走了某份资料，这……这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博士，这恐怕是事实。国家调查过后的结果，那份资料本来也是对海洋内部探寻的一些记录，如果被海洋中某个存在刻意带走，理论上也有可能。” 　　前提是海洋里真的已经诞生可以控制上岸怪物的存在。 　　事态严峻啊！奥尔巴赫博士无法往乐观的方向思考。一旦怪物是接受某种指令进行盗取的假设成立，那么人类不仅仅要面对数以亿万计的凶残怪物，还要面对可以操纵那些怪物的存在。 　　想想都觉得恐怖。 　　“怎么？是这份资料？”奥尔巴赫博士注意到被盗取资料的调查备注后，脸上意外之色更浓。 　　“是的，博士。海洋怪声，非常有名的事件。”助手答道。 　　求知欲是一种比食欲更不可避免的*。人类对外空间，对内部不断探索的过程中，也难免触及一些他们难以了解的存在。 　　在南太平洋侦测到的超低频深海声音讯号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声音起初频率很低，在一分钟之内频率升高到峰值，声音音量大得足以被相距几千公里的数个听水器（接收器）接收到。 　　待到助手离开后，奥尔巴赫博士翻看着某个已经去世朋友留下的假设猜想，那是针对那段记录后做的一些笔记，后来常常会被人笑作痴傻的妄想。 　　“人类自以为自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但事实总是背道而驰。1997年，我们唤醒了某样东西，但是，又不知什么原因，它又沉睡了，7年后，在印度洋发生的巨大海啸，那不是海啸，而是它轻轻扇动了它四肢。以后发生的事会让你措手不及，现有的所有武器均对它无效，没有什么东西能杀死它……” 　　如果那东西存在…… 　　如果海洋里异变的凶兽是外来者而那东西不是…… 　　它们会否有冲突？如果不会，到底是为了什么指挥那些智商明显还不够的二级凶兽来进行盗取这样高难度的事情？ 　　奥尔巴赫博士合上电脑，拨打杜墨生的电话。 　　可惜怎么也无法接通。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年岁不小的博士沧桑的脸上新增加了难以化去的焦愁。 　　—————— 　　徐潇并没有等待太久，伊曼迈步进屋的模样，好像只是饭后小憩去散了步回来。 　　只不过这次，他身后多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徐潇昨晚和今早都见过的那个苍白削瘦、面无表情的高个子男人。 　　“这些是一部分同伴，见个面彼此熟悉下有好处。”伊曼还没有询问徐潇的答案，就已经开始做对未来属下的点拨工作。 　　而他身后的众人，眼中都是复杂的神色。 　　至少目前为止发现的异变者，几乎清一色的都是男性。而徐潇是唯一的例外。 　　伊曼在得知有这么个女孩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对他们说过。 　　他要她。 　　☆、第五十五章 女人心思 　　“既然是同伴,能满足我的要求吗？”徐潇看着伊曼的脸色,眨了眨眼睛。 　　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和他硬碰硬。 　　伊曼回过头，神色一凝。 　　同伴吗？看来她是愿意留在这里了。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心思不深，看着徐潇漂亮的眸子，她原本有些戒备的神色在伊总眼里也多了些可爱。他心情不错，大部分是因为眼前的小姑娘识时务、知进退。少部分倒是因为她比第一印象看起来更舒服。 　　谁不希望身边的女人是个美人呢？ 　　伊曼本来就有用小事来收拢讨好徐潇的心思，这会儿又心情大好，闻言当即很大度的摆手：“有需要尽管提，这座城市里能办到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徐潇也不客气：“我带了几个人进城,他们需要医生、药物。” 　　“唐泽，你去办。”伊曼看向那个瘦高个子的男人。 　　“好的，伊总。” 　　“还有什么问题？”伊曼勾着嘴角，往前倾着身子，肆意地打量徐潇。 　　徐潇眉头一皱：“没有。” 　　见她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伊曼也不恼，有难度的追求才有征服的乐趣。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说：“女孩子不会收拾可没人喜欢，待会安置好你带来的人，就让周玫带你去重新挑套衣服，顺便也打理一下自己。” 　　徐潇想要说不用。 　　结果伊曼却直接将她的话堵了回去：“我们是城市的守护者，如果我们自己都狼狈不堪，怎么给其他人信心。所有人战斗之后回到人前，都必须换回最光鲜的模样。” 　　徐潇想了想，问：“就跟产品营销一样？” 　　“差不多。”伊曼这回笑得真切，因为他发觉和她说话真是很轻松，他拉过唐泽僵硬笔直的身体，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胸膛，“品牌能给人信心，只要有信心，就能办到更多的事情。这些，都是活招牌。” 　　唐泽：“……”可以不摸胸吗？ 　　徐潇：“……”为什么有种吃了金坷垃的自豪即视感。 　　—————— 　　白天的晋阳市比起夜间多了些人气，躲在房屋内的幸存者市民们开始在一部分人的指挥下集体领取食物，集体进餐。 　　徐潇走在街头的时候，发现领取食物的人排队都非常有规矩，没有其他地方为了一点物资就大打出手的现象。 　　有的人明显已经饿得不行，捂着肚子躬身，可仍旧老老实实的待在队伍里。 　　“他们没有插队的？”徐潇问。 　　和机器人没两样的唐泽不会给她答案，倒是跟在身边的周玫不屑道：“他们敢吗？” 　　“为……” 　　徐潇话还没问出口，就见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冲出队伍，抢了发放米饭的妇女手里捏好的饭团。 　　小男孩的母亲发出一声惊恐、绝望的喊叫，周围人漠然的眼神连一丝余光也不屑留给这对母子。 　　组织队伍秩序的执勤者，穿着简单的保安制服，其中一人从背后的腰部抽出一把锋利的尼泊尔弯刀，三五步上前，大手一挥，弯刀出鞘，干净利索的削断了小男孩的脖子。 　　苍白纤细的小手无力地摊开，还未啃上两口的饭团就这样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早有另一队人将食物捡起来，草草地清理干净上面的灰尘，重新扔回了发放的食物篮中。 　　整个过程除了那位母亲绝望的尖叫，其他人该排队排队，该吃饭吃饭，没有一个人多管闲事。 　　周玫远离了几步，躲开小男孩的尸体，摇着头说：“这些人啊，伊总给了他们生存的机会还不知道珍惜，每隔几天总有些不懂事的！” 　　徐潇视线在地上那个小小的身躯上停留了几秒，轻轻的闭眼。 　　或许是她表现得有些不同，那个死了孩子的母亲突然扑过来，一把扯住徐潇的裤脚。 　　她近乎厌恶地尖叫：“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还没有有人性！” 　　“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徐潇睁开眼，盯着脚边的女人，其实对方的拳头看起来来势汹汹，对徐潇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她的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缓缓地开口问：“你找我……是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是吗？” 　　那女人闻声一怔，很快更加大声的哭叫，使劲拖着徐潇不放。 　　如果真的是个死了孩子的母亲，徐潇或许还有些恻隐之心。可惜她的身体异变方向本来就占速度优势，同样的，视野和观察力也异于常人，很多不想看见的东西早就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尽收眼底。 　　“既然你这么伤心，刚才又何必逼他去？”徐潇冷冷的话语直戳那女人的良心，“你明知道后果可是仍旧试图一搏，以为是小孩子他们就会格外开恩？我见过许许多多的母亲，如果你真的是他的母亲，只能是他的悲哀。” 　　“你！”女人恼羞成怒，原来悲戚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她没想到自己在人群里拧小男孩的胳膊和恐吓的小动作居然被旁人看去，一些早就计划好的东西被徐潇一说，顿时失去了执行的条件。 　　不过她不会放弃。 　　她早就观察过，伊总的贴身秘书周玫每天早晨都会路过这里，只要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就有机会接近那个男人了。 　　在这个怪物横行的世界里，她只想活下去，哪怕抛弃一切低贱的依附别人。 　　没想到周玫没有关注她，倒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孩拆了她的台。 　　任凭这女人思绪万千，当她目光隐藏歹毒的瞪向徐潇时，视线相交那刻，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一种无形的气场给压制得动弹不了。 　　明明看起来是个安静的女孩，眸色却锐利冷漠得骇人。 　　注意到徐潇目光的时，一个荒唐的念头掠过女人的脑海—— 　　她是怪物！ 　　“你最好赶紧滚，我脾气不好，别逼我对你动手。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目地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徐潇的声音极低。 　　她说完，一抬头，视线落在周玫身上：“当然，我也不喜欢别人这种试探。” 　　周玫心里一颤，脸上露出漂亮女孩特有的阳光笑容：“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她不相信徐潇这个新进城的能看出什么。 　　“没什么。” 　　徐潇不想点破，腿上用力一甩，缠着她的女人就被踢飞出好几米，落在路边不知死活。 　　周玫微微一滞，没说什么。 　　那飞起的一脚，似在发泄怒火，又似在警告。 　　明明徐潇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居然还是个心狠的，而且可能还不是普通女孩，怕真的是强有力的变异者，周玫有点后悔错估对方。 　　想抱伊总大腿的女性很多，作为贴身秘书加上不清不楚关系的红颜知己，周玫最讨厌的便是有更好的异性接近她的总裁。之前有两个人缠上过伊总，周玫用同样的方法引导对方，结果当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遭殃。 　　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仗着自己和伊曼的关系，对着防卫队成员指手画脚。 　　因为伊曼的个性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触犯他指定的规则。 　　可惜之前的两个看不清，自以为自己去打抱不平，显示自己内心的善良和不同，哪里知道最后反而被伊曼给弄死成为了反面教材。 　　那个徐潇怎么就不上当呢？ 　　这次可是牺牲了个小朋友的性命，徐潇居然当做没看见似得。 　　周玫心里不悦到极点，可惜面上还必须保持微笑，并且遵从伊总的命令帮徐潇打扮。 　　徐潇眸色轻敛，视线不经意的又落在横尸街头的孩子身上。 　　生命在有的人眼里算什么呢？她自己想要好好保护，都一次次失之交臂，用尽所有的时间试图弥补。可是这里，生命还不如一次试探、半个馒头…… 　　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烦躁的她几乎每往前走一步，就狠狠地踢在窜到她跟前的毛毛虫身上。 　　白色的毛毛虫一次次被踢飞出去，又几乎以眨眼的速度重新兴奋冲回来去抱徐潇的大腿。 　　继续打，继续……毛毛虫的银色眼睛里光芒绽放。 　　徐潇心里稍微积累的戾气，随着眼前这个“犯贱”的小生物一次次的挑战她后，渐渐消散。它肥胖又笨拙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兴奋，让徐潇心里多了一分暖意。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有求挨揍的受虐狂。不过它主动凑上来被打，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情绪了。 　　她看着它，突然半点恼怒都提不起了。 　　哪怕它喜欢挨打，她也有些舍不得动手。不，她干嘛要遂了它的心愿。总是跟她抢食物，早晚就要收拾它。 　　你不怕我，不知道怕不怕杜教授呢？徐潇挑眉瞥了毛毛虫一眼。 　　脑海里不禁浮想出某人疏离淡漠的神态，以及和毛毛虫的兴奋情绪的对比。 　　怎么总是想到他？ 　　徐潇猛地收回思绪，心里不太舒服，脸却越来越红。 　　以为离开他越久，相反对他的印象会越模糊。时间是个好玩意儿，总能冲淡一切。可是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无法见面的憋闷没有让她忘记，反而让她越来越清楚的记得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哪有精力再想些有的没的？ 　　正这样想着，旁边的沉默许久的唐泽终于开口。 　　“你们在这里等，我去带医生过来。” 　　徐潇站住，望向唐泽。 　　周玫见徐潇有些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市里幸存的医生数量不多，药剂也是，最近这批新药剂还是防卫队组队从邻近的城市郊外搜集来的，你也知道现今的情况，这些东西是稀缺物中的稀缺物！平时都是唐泽统一管理的。” 　　意思就是东西和人都被控制着，徐潇没有资格去知道存放这些的地点。 　　徐潇淡淡地扫了周玫一眼，没再说话。 　　那些东西她根本没兴趣，想要搜集，连续奔跑一天就可以找到大堆。 　　看着徐潇的反应，周玫更觉得棘手。这个新来的女孩和唐泽一个品种吗？怎么说什么都没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所以感到不公平、要抱怨吗？ 　　周玫有时候最不喜欢那些不按剧本，非常理出牌的古怪个性的人。 　　于是她的不安感更浓了。 　　越是独行特立，越是容易在伊总心里留下不一般的印象吧？而且和过去的女人们不同，这个徐潇，八成是货真价实的变异者，普通人的力量根本对付不了她，真是个麻烦的女孩啊！ 　　唐泽很快把东西取来，还带了一个中年四五十岁的医生。 　　简单的对医生说明情况后，徐潇领着医生去了父亲几人待的地方。 　　和她判断的差不多，除了那个伤重的女人无法治愈，其他人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伊曼给徐潇的药品权限居然不小，除了某些指定的特效药，其他药都是可以根据徐潇口头要求随意调动。 　　半个小时后，上过药重新包扎过伤口的几人都昏昏沉沉睡过去。 　　徐志林目光复杂地望了女儿一眼，也实在熬不住那股困意，也很快睡着了。 　　医生对徐潇说，他加了一些镇静的药物推注入伤员们的静脉，希望能帮助他们早日康复。 　　“谢谢。”徐潇由衷的感谢。 　　那医生却摆了摆手：“这是伊总吩咐的，我只是照办，谈不上谢，小姑娘客气了。” 　　“我应该谢谢你。”徐潇坚持道。 　　医生倒是多看了徐潇两眼：“你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吗？” 　　徐潇：“知道，我才从外面来。” 　　“原来如此，”医生叹道，“像你这样的不多了。我们现在活一天不容易，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点，良心也会好受些。” 　　徐潇认真地说：“总会有希望的，未来怎样，谁都说不准。” 　　“希望如此吧。”医生只是笑笑，没有认同徐潇的话。 　　这个世道，就算有希望，谁又看得见呢？ 　　坐在昏睡的父亲身上，徐潇背靠着墙，仰望窗外。昨晚的一场雨洗净了天空的尘埃，蔚蓝的天幕零散飘荡着数朵白云，阳光毫无遮掩地铺洒在大地上。 　　父亲的伤势，大概还需要两周的时间，如果一切顺利，他就能回到后方了吧。 　　在那里还有两个她从未谋面的妹妹，不知道被她夺走全部家产的她们，会不会对她心生怨恨。 　　说她任性也好，怎样也好，她就是想要父亲不痛快，拿走他看重了大半辈子的钱财，还必须要送给毫无关系的外人，可能比挖了他的心还让他难受。 　　父亲这个人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履行约定，徐潇心里很清楚。 　　可是她最终还是无法冷血的看着他死啊，宁愿冒险带他来这里。 　　血缘真是一种斩不断的孽！ 　　她看了眼其他人，如果不想他们被她拖累，她必须在离开这座城市前早点和他们撇清关系。找个时间，视他们的伤势情况，寻个借口一个个扔出去吧。 　　“小徐啊，可以走了吗？”周玫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身钻进了屋子。 　　徐潇静了一瞬，打开自己的随身背包整理起来：“我身高169，体重54，麻烦你随便帮我找些宽松干净的换。” 　　周玫闻言一愣，居然被气笑了：“你是真不懂伊总的意思还是假不懂啊？” 　　徐潇：“什么意思？” 　　接收到唐泽警告的目光，周玫讪讪一笑：“当然是伊总的好意啊！而且你不觉得城市现在这么空，商店里不管多么昂贵的奢侈品都可以供我们随时穿戴是件很兴奋的事？” 　　“穿那些东西可以躲开凶虫？”徐潇有些不明白周玫的兴奋点。 　　周玫被徐潇的话哽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徐潇一眼。这还是不是女孩子！化妆打扮是女人天性好不好！ 　　徐潇又转头看向了唐泽。 　　唐泽木然的表情下，是无比丰富的内心活动。作为BAE系统公司在亚洲的最大代理商，执行总裁伊曼年轻有为，外表英俊，一直都是情场好手。灾难发生以来，又是天降幸运，赋予了他超乎常人的恐怖力量，绝对的实力下，手指一勾更是女人成群，一天接吻两天上|床，他本来也觉得眼前这个很简单就会搞定。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忠实的助手唐泽在这个时候，极好的履行了助手的功用，他一板一眼地说：“伊总通知你，晚上和他共进晚餐。今晚应该能完成首次与内陆的视频连线，那个时候，看见你们的人应该不少，不要丢脸。” 　　徐潇心想，原来你还是能一口气说很多嘛。 　　想起在深州市联系后方的艰难，杜墨生都用了诡异的非常规办法才连接了通讯。而伊曼居然做到能视频连线，看来这个人手里的资源真不少。 　　当然，徐潇不知道伊曼当初做的就是讯号与反潜讯号的高科技业务，难免有些惊讶。 　　唐泽都说到这份上，徐潇也没有再拒绝。 　　再者她心里有些私心，如果很多人能看见他们的情况，或许徐元正在内陆某个城市看着，如果看见她安好，他一定会安心不少。 　　她不敢再去人多的地方寻他，让他远远的知道自己平安无事也是好的。 　　跟周玫来到市中心，已经是正午时分。 　　晋阳市的食物发放，一天两次，都是早晚。中午这个时候众人却也没歇着，男人们扛着分割好的水泥块往城郊走去，那里一堵堵竖立在街道口的围墙正在逐渐完工。 　　一旦形成规模，晋阳市将会被一圈高高的墙壁包围起来，犹如铁桶。 　　徐潇心想，这个想法是好的，也增加了防御的范围。只不过安排这件事的人恐怕并没有见过海岸线上还未行动的数量众多的巨大凶兽们，那些家伙在等待某个指令，一旦指令到达，它们将和凶虫一样疯狂挺进。 　　不知道这些水泥墙，最后能支撑多久。 　　周玫带徐潇去的，果然是市内最好的奢侈品商店。灾难开始时这里受到过冲击，原本低调奢华的装潢毁了小部分，如今这里却再没多少人光顾，静悄悄地矗立在曾今的市中心十字路口。 　　除了伊曼的女人们，恐怕别的人如今也没这个闲情来逛。 　　徐潇走进这里的时候，就见到不止三四个人。有些是在伊曼的办公室外见过的，有些则是比较陌生的面孔。当然，她们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模样漂亮，打扮得体，看起来光鲜亮丽。 　　“这是徐潇，伊总让我带她来的，说是让好好打扮下，你也帮我看看有什么适合她的？” 　　周玫对着一个人这样说着。 　　但是很快，徐潇发现周玫几乎对这里所有的女人都说了个遍。 　　她微不可查地皱眉。 　　不要小看女人的心思，特别是妒忌的心思。 　　有的话说太多，在别人眼里反而成了目中无人的炫耀。 　　徐潇敏锐的感觉到，在知道是伊总安排的，几乎这里所有女人的视线都带起了敌意。 　　她不会知道，伊曼从来不会亲自交代在那些人身上做什么事。 　　被这样对待的，徐潇是第一个。 　　☆、第五十六章 身陷囹圄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如此,笑里藏刀的戏码，不分时间地点。 　　明明眼里有隐藏不住的强烈敌意,恨你恨不得你马上消失在世界上。可是面对面的时候,最和煦的微笑也会迎接你。 　　徐潇接受着周围女人们赞赏的语言，热情的推荐，她没有高傲冷漠的防备别人刻意的接近，也没有唯唯诺诺地表示出对别人心思猜测的不安。 　　你说我可爱,我点头。 　　你建议这件衣服更适合,我便全数收下。 　　徐潇很纯粹的心思根本没在她们身上，她不是个活在别人眼里的人。她甚至有些恶趣味的想，这些女人如果太过放肆掀开她的T恤，发现里面那缠绕在她腰间的尾巴时,她们会有怎样精彩的表现。 　　原本周玫自以为徐潇会不适应，会因为有些女人不经意的冷嘲而难过，她期待徐潇会有被孤立的感觉。这样的话，只要她再忏悔表明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并且征求徐潇的原谅的话，她就有可能获得徐潇最亲近的人的资格。 　　世人总有种奇怪的心理，真小人一定好过伪君子。 　　周玫之前已经判断失误让徐潇察觉自己在试探她，那么她干脆就真小人做到底，还能挽回一些好感。 　　她不是不想让徐潇滚远点，只是她心里更清楚异变者的可怕。 　　在没有找到可以绝对打击徐潇的方法之前，抱大腿建立好闺蜜友谊是必要的。 　　可是，徐潇好像根本没有半点不舒服的表现。 　　周玫暗中咬牙，却没有办法。 　　整个过程时间不长，两个小时左右，周玫手里已经抱了一大堆礼盒装的东西。 　　她不可能让徐潇亲自动手来拿，就这么无形中变成了女仆的角色。 　　真是可恶啊，徐潇这个女孩子在哪里长大的，有没有半点礼貌，怎么不知道上前询问一下抱着东西的她累不累，是不是需要休息？ 　　“周姐。”徐潇突然站定，望着周玫浅笑。 　　“还有什么事吗？”周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突然叫住她，这是终于想起要休息了吧，徐潇还算有良心。 　　周玫心里正想着，徐潇的下一句话差点没让她完美的笑容破功。 　　“你走太慢了，现在城里的交通还没清理出来，转回我待的地方还要很久，再这么磨磨蹭蹭，我赶得及伊总的晚餐吗？” 　　“你！” 　　徐潇歪了歪脑袋，笑得很清澈：“怎么了周姐，你脸色不太好。” 　　周玫深吸口气，平复了内心想要砍人的冲动。她大度的笑了笑，说：“我想说，你说得对，伊总没有等人的耐心，咱们还是早点到比较好。”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把东西送来。” 　　徐潇的声音还飘悠悠的回荡在原地，她本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玫狠狠抬起手臂，想要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却不巧刚好有另外一批熟悉的女人路过，她只得把动作停在了半空，胸口硬生生的闷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哽得她生疼。 　　“哎，这不是周玫吗？抱这么多东西给伊总送去？” 　　另一个人女人的调笑声传了过来：“你不知道吗？人家这是给伊总新认识的小姑娘拿东西，全程陪伴真是辛苦了，这么不遗余力才算是伊总身边的得力助手嘛。” 　　几句话说得周玫的脸青一片红一片，调笑的声音难听地直灌入她的耳中，她们话语中的几个地方都刺得她心生暗火。 　　她平时只为伊总服务，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别人？而且她和其他人心里都清楚，哪怕她距离伊总最近，也算不上什么得力助手，只有变异者才有资格真正站在伊总身边。 　　床|伴和伙伴，相差一个字，意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徐潇晃荡着腿，斜靠在五米多高的顶灯柱边看着下方的一切，周玫的表情、周围人的话语尽收眼底。 　　只是看完之后，她感觉有些浪费时间。 　　几个围绕在男人身边将男人当成命的女人，她注意点就是，真是傻了才去监视她们。 　　念头一起，她收腿脚尖一点，身体便纵跃出去。 　　晃荡的超大顶灯因为受力，上面零碎的水晶吊饰互相击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下面的人抬头望去，只看见灯体微微晃荡，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这一趟，徐潇却是又再往深州市跑了一圈。 　　来回两百多公里，她花了一个半小时。 　　她要确定那些集结在深州市附近的植物、动物们是否有异动，这关系她和父亲在晋阳市能停留的时间。 　　第二波的怪物们，不仅有凶虫还有超大的凶兽。它们与第一波相比，体积、力量上占优势不说，还有了更为严谨的组织性。它们目前的推进速度很慢，与第一波凶虫的占领区中间已经隔出了势力真空范围。 　　但这不代表它们就不前进了。 　　大总攻的时机谁也说不准，一旦发动绝对是浩劫。 　　不知道杜教授现在在想什么办法呢？徐潇心想。 　　他不属于这颗星球，但是并没有袖手旁观，每次想到这点，徐潇心里就充满感激。 　　就算是地球上的国家之间、不同民族、家庭之间，也没有谁必须对谁好的说法，事不关己的时候，高高挂起是理所当然的，一帆风顺的时候锦上添花谁也可以做到，难得的是，陷入绝境困难时候的雪中送炭。 　　徐潇回到晋阳市，从城东高速入口进城的时候，突然站住。 　　两个小时前，她从这个方向离开。 　　这里除了一些零乱撞击在一起的汽车，就是些被炸弹攻击过的路面，柏油路龟裂成一块一块的，有些路面还堆积成一米多高的障碍横在路边。 　　可是现在…… 　　从某个路段开始，路面居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徐潇半蹲，一路查看过去。 　　不平整的路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深浅不一的痕迹，从划痕的形状和深度可以看出，这是原来堆积在路面的车辆和石块摩擦过去的痕迹。 　　五十米、一百米…… 　　当徐潇追着痕迹前进到五百米左右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 　　她反应极快，脚尖一点往后急退几步。 　　跃至空中之后，视野不同徐潇才明显感觉到路面的倾斜度，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数百米外的巨大坑洞。 　　柏油的路面多是黑色，那坑洞的边缘和内容也是黑色，一眼看去不容易分辨。仔细看去，那坑洞边缘黑色发青，有一些分布规律的纹路。 　　从现场痕迹看来，如果推测正确，那么定是在瞬间产生了这么个坑洞，还因为某种原因拉动了周围的车辆一起滑入。 　　站在坑洞边缘，徐潇往内探了一眼，地表的坑洞内径在40米左右，再往下只觉得深不可测。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里面？ 　　徐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拱了拱，她低头一看，毛毛虫正在双眼放光的努力蹭她。 　　“你想下去？” 　　蹭！ 　　“你要做什么尽管做，我没理由约束你。” 　　继续蹭！ 　　徐潇抽了抽嘴角：“你该不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见毛毛虫一副赞同的模样，徐潇当即转身就走。 　　她可不是一只任性的虫子，她有自知之明。 　　可惜毛毛虫行动更快一步。 　　徐潇眸子一缩，瞪着突然从背后绕到正前方的毛毛虫，身体还未能作出反应，就被它正面撞上，跌入了深坑中。 　　———————— 　　杜墨生脚步一顿。 　　错觉吗？怎么好像听到徐潇尖叫的声音。 　　他静默了几秒钟，敛了脸上的轻松之色。 　　所谓心有灵犀并非地球人的空谈，对于常年研究生命秘密的他们一族来说，这种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生命是这个宇宙最神秘的物质，能繁衍、会思考、和宇宙的真理有若即若离的交织。预测和感应，通常都是生命在特定条件下的无意识中，触碰了宇宙真理的结果。 　　徐潇她…… 　　杜墨生清冷淡漠的眼底，流转着异样的光芒。 　　“生命领主，进来。” 　　平静无波的声线，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之后，杜墨生原本所处的虚无空间陡然变得明亮。 　　一座无比巨大的城市，全部展现在他眼前。 　　这里是星际联盟总部中心，独属于泰坦星人特密斯的属地。 　　这里保持了最原始的风貌，没有高科技的抽象建筑，没有横行满天的新奇迥异的飞行器。只有一座座巨石累积起来的建筑物，它们高耸、宽阔，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 　　绿色、灰色、白色……各色的基调布满了整座城市。让人无法想象的空间结构和维度尺寸，在这里形成一座座宏伟华丽的艺术品。 　　自从泰坦星球消失之后，只有在特密斯这里才能窥见当初犹如神邸的“规则之城”。 　　杜墨生收起思绪，凝神站在城市边缘，难得地露出恭敬之色，对着城市行了将近二十多分钟的标准礼仪，最后才垂手笔直站着。 　　这座仿佛永远飘荡在混沌中的城市，被清透又柔和的光芒笼罩。杜墨生清冷的面色也变得温润。 　　“特密斯，好久不见。” 　　“一千六百三十年，仅剩的生命领主。”整座城市回荡着那平静而浑厚的声调。 　　除了泰坦星人几位领主，少有人知道，其实特密斯的本体就是整座城市。他就是规则，规则形成了他。 　　“我要‘婚誓’。” 　　对着特密斯说话，任何多余的修辞都是浪费时间，杜墨生直接说出来意，然后静默等着回应。 　　“同意。” 　　当规则之城回应了杜墨生，一个穿着高大黄衣戴着苍白面具的人也站在他的面前。 　　明明刚才这里谁都没有。 　　“你从不见我。”杜墨生眸色清透地盯着对方。 　　“跟我来。” 　　那人的声音极冷，从他出现起，这座规则之城越发安静。 　　“特密斯快要死了。” 　　那人的声音随着话语的内容也变得更冷。 　　杜墨生感到一丝沉重。他静默一瞬，问：“什么时候？” 　　但是那人并没有给杜墨生答案。 　　他缓缓地往前走，渐渐步入规则之城的中心，巨大的石雕建筑之间回荡着因为气息流动而发出的呜呜声，仿佛生灵在哀恸。 　　“你的母亲在规则之城存放了某件东西，获得的条件，是你寻找到命定之人后来索要‘婚誓’，特密斯会为你打开存放之地。” 　　很快，在那黄衣人的带领下，杜墨生步入一片巨大的瘴气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特密斯的中心地带。 　　特密斯，这个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掌管泰坦星人的刑罚的存在，他的中心竟然充满了恶意的扭曲和焦躁的情绪，只看一眼，杜墨生就能感觉到。 　　是因为快要死了吗？ 　　每个临近死亡的生命都会有挣扎的时候，哪怕是毫无情绪的特密斯。 　　渐渐的，瘴气变得轻薄，杜墨生窥见到瘴气的来源。放眼望去，竟然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一根突出的乳白色的巨大石柱布满了暗色的苔藓，显得陈旧斑驳。 　　一圈蜿蜒的阶梯缠绕在石柱上，阶梯也充满了诡异的空间扭曲感，看似凸起又似凹陷。 　　原本笼罩在整座城市的光芒在这个地方也显得扭曲薄弱。 　　“去吧。”黄衣人突然站住不再前进。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这个家伙…… 　　他问：“你想说什么？” 　　“故事。” 　　杜墨生眸色轻敛，反问：“只是故事？” 　　“对，故事。”黄衣人勇敢沙哑的、冰凉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我和你一样，在宇宙各地流浪，比起你，我经历更多的时间，所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星球甚至已经废弃的荒芜之地，流传着一个相似的远古体系神话。” 　　黄衣人的声音低缓而遥远，仿佛经历了恒古的时光：“伟大的祖神生下他最喜爱却又最畏惧的孩子，他将他们命名为泰坦，断定他们将来带着罪恶，并总有一天遭到报应。” 　　杜墨生静静的聆听着，冷着脸没有说话。 　　黄衣人瞧着杜墨生的神色：“我们似乎正在印证所有的传说。” 　　杜墨生仍旧没吭声，下巴微扬，露出一丝疏远不屑的笑。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谁都看得出来那明显是“毫不在意、不相信”的意思。 　　黄衣人从喉咙间低低地冷哼一声：“我讨厌生命领主固有的傲慢。” 　　“无所谓。”杜墨生淡淡地应道。 　　说完顺便又补了一刀：“总比那些总是故弄玄虚的好。” 　　这回倒是黄衣人沉默许久了。 　　他是很想还击杜墨生，搞清楚不是他们一族想要故弄玄虚，而是他们本来就是只能看到不能干预的命运。 　　宇宙是一个变量。 　　特别是他们时间一族，一旦贸然插手引发时间悖论，宇宙都可能不复存在。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杜墨生的眉头却悄然蹙起，生命一族和时间一族关系并不好，他们也从来不会在生命领主这一支面前现身，如今突然出现肯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有办法才找上他。 　　本来想稍微激一下对方，看来对方并不买账，真相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 　　他想起了感应到的徐潇的叫声，想起了出现在地球的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宇宙的六维位面的D基因物质，想起了针对他的各种事件。 　　还有黄衣人说的这个神话，到底在预示什么。 　　“那些神话还有后续。”黄衣人只沉默半晌，再次开口，“当时机成熟，泰坦的孩子们会推翻他们的父亲，就像泰坦们曾经犯下的罪恶一样。即使是遥不可及的巨人，也将被永远禁锢在无限深渊中……”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城市陡然摇晃起来。 　　杜墨生双眼暗沉，不急不缓地稳定身形，双手支地，观察四周。地面摇晃得厉害，巨石的建筑发出嗡嗡的悲鸣，好像随时快要垮塌。 　　“特密斯。我的东西！” 　　“来……来……”平静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四周。 　　杜墨生扫了黄衣人一眼，对方仍旧站在原地，他没有再和黄衣人说话，起身一个冲刺，踏着沼泽的落脚地而去。 　　中央的石柱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要一步步爬上去已经不可能。 　　杜墨生横着手臂，一排植物顺着他的胳膊往后背成长，很快发疯似的往上蔓延。 　　位置很好确定，石柱上面只有一个洞口。 　　杜墨生翻上去，看见的是两团被无数散发着荧光的古怪字符包裹的东西。耳边是外面城市不断崩塌的声响，而那些字符正随着他的接近逐渐散开，只是散开的速度并不快而已。 　　“特密斯，你要死了？” 　　“是的。”回答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只是仔细听去，却有种沧桑萧条的意味。 　　不管外面怎样混乱，也不管这里有随时崩塌的危险，杜墨生往前迈步的速度依旧平缓，不急不躁：“我还有多少时间？” 　　“足够你取得东西。” 　　这个长存了无数年的存在，看来真的要消亡了。连一直保持的平静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整座城市回荡的更多的，是一种不起眼的无声哀嚎。 　　杜墨生面色清冷，眸色更沉，他问：“为什么会突然死亡？” 　　他虽然对特密斯这座生命体了解不多，但从小时候获得的讯息看来，就算到了他的孙子辈，这个古老的东西应该还存在，不可能这么早就消亡。 　　“他一直在杀我。” 　　杜墨生的心猛地一沉。 　　一直？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特密斯虽然会对泰坦星人执行刑罚，但是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他的规则设定里没有反抗族人的设定，也就是说，只要是泰坦星人动手杀他，他到死也不能反抗。 　　当初泰坦星还存在，各方领主互相制约，自然没有人对特密斯动手。 　　如今在这个新建立的星际联盟里，哪怕特密斯是身份超然的执掌者，却也无法再得到泰坦星上的保护。 　　想清楚这些，杜墨生的心情反而更沉重。 　　刚才经过沼泽他就有所感，这些不是天然形成的。或许当初那片沼泽本来是一大片清澈的海洋，随着特密斯的逐渐消亡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能为你做什么？”杜墨生问。 　　“不能。”特密斯的回答平静而悲叹，“当我消亡之后，再没有约束泰坦星人的存在，你们……好自为之。” 　　洞穴里，杜墨生破开了最后一层字符的封锁，单手抬起正要拿取的时候，突然斜里探出的一只手，夺走了其中的一件。 　　黄衣人单手一翻，那件东西就消失在空中，不知道被他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杜墨生只拿到了剩下的那个。 　　那件物品上熟悉的图腾和质感，让他明白自己手上的应该是母亲留下的东西。 　　“‘婚誓’给我。” 　　黄衣人用面具背后那双暗沉地眼睛盯着杜墨生，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担心你自己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杜墨生的心头就微微一颤。 　　那是一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只是一瞬，他的视线就变得模糊，跟前黄衣人的身影也变得层层叠叠。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大颗大颗地往下冒，他拳头一紧：“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黄衣人后退一步，身影渐渐淡去，“你的‘婚誓’由我带走了。” 　　杜墨生闭眼，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生命领主，我送你出去。” 　　特密斯最后的声音极低极低，一团骤然的光亮团裹住了杜墨生。 　　岁月苍茫，亿万时间如白骏过隙，泰坦星球最古老的存在，最后也在宇宙深处无声无息的消亡，如同他们的星球一样。 　　寂寞的诞生，又无声而愚蠢的死去。 　　星际联盟议事厅内。 　　杜墨生闭着眼睛，头脑还清醒着。他根据身体的反应，很快判断出自己身上潜藏的毒素。 　　能让泰坦星人身体机能快速消退到这地步的并不多，他提起唯一的精神在自己的库存里找寻可以应对的药物。 　　慢慢的，他感觉到周围人声鼎沸起来。 　　果然，一个陌生的语调传了过来：“大家看，特密斯没有生命气息了。” 　　特密斯在这里平常示人的，都是一个体格高大的白袍老者形象，现在本体都已经消亡，这个假形象自然也没了生机。 　　“那么之前他发出的警告应该是真的，有人要对他不利。” 　　“最近没有人接近他啊！” 　　“躺着的那个不是吗？刚刚回到星盟的，也不说原因，直接找上特密斯，甚至不允许我们靠近。” 　　一切议论传入杜墨生的耳中，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逐渐将矛头对准了他。 　　不是他杀的。 　　他连这点反驳的力量都没有，现在他在与时间争分夺秒，只有尽早从冻结空间里取得适合的物质，才能清除他体内的毒素。 　　周围的议论在某一刻停了下来。 　　寂静的环境沉闷而压抑。 　　那些人看来是在考虑怎么处理他。 　　当一个长着八条细腿的矮小苏鲁族人上前凑近时，正好对上杜墨生清冷而漠然的眼眸，琥珀色的眸子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为疏淡。 　　“他还醒着，没死！” 　　苏鲁族人尖叫一声，逃回了人群中。 　　只是它的眼睛里无法掩饰的带出一丝因为妒恨而产生的幸灾乐祸。 　　它们最讨厌那些泰坦星人，不是说样貌，毕竟每个种族的样貌都不同，各自有各自的审美。但好不容易从星球走向宇宙的它们，最讨厌泰坦星人倨傲而漠视的眼神，总觉得在他们那高贵如神的气质下，一切宇宙生物都显得那么渺小可怜。 　　可是曾经再高贵那又怎样，现在这个高挑清俊的男人还不是可怜兮兮地横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等待他的，将是一面倒的审判。 　　刺杀星盟重要人物的罪名可不轻，至少都是流放死亡星域的命运。 　　杜墨生动了动手指。 　　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让随时观察他的人都懵了。 　　不是说，这个泰坦星人肯定无法动了吗？ 　　那家伙不是骗他们的吧？ 　　“抓住他，小心他逃跑！” 　　“快，拿那种锁过来！” 　　“嗖——” 　　两对陡然展开的巨大薄翼伸展开来，在众人惊艳、赞叹、讶异的目光中缓缓扇动。 　　芳华映日，银光流泄，美丽得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生物用它们单薄而绚丽的羽翅将杜墨生整个遮掩起来。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看，银闪蝶都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生物。 　　或许正因为它们不属于这个宇宙，绝对稀有。 　　“多谢。”杜墨生深吸口气，咳出一口鲜血来。 　　他表情有些苍白，抬起手，触及垂在面前的两根蝶类触须：“借用中转恐怕已经不行，横跨星域你们能不能做到？” 　　它们不能言语，却异常通人性。 　　望着杜墨生苍白而沉静的脸色，它们的银瞳里透着清澈的明亮，一对节肢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肩和腿，将他平着托起。 　　在所有人还未从惊艳中反应过来时，两对巨大的翅膀已经加快了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炫目的银色光影。 　　“咔！” 　　空中清晰的响起碎裂的破响。 　　有人惊呼道：“空间乱流！”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闪躲。一道道黑压压的口子凭空出现在空中，又随着银光的没入瞬间消失。 　　周围一片寂静。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他们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身影悄然离开，隐入最深处拨通了与某处的联系。 　　“对，两只很美的蝴蝶遮住了他，然后突然带着他消失了……对，银色的蝴蝶，很美。现在怎么办？如果不能在这里抓住他送进专门的审讯机构，恐怕公布之后会有其他人插手调查事实。” 　　通讯器那头沉默许久，没有出声。 　　半晌，才传出低笑声：“不过是触碰空间规则的小畜生，他想要借用它们通过通道，怕是付出的代价不小，真是选了条愚蠢的逃生路。” 　　———————— 　　徐潇单手抓着一块凸起的石头，额角冒着冷汗地瞅着下方深不可测的洞穴，幸好她反应快，中途抓住了支撑点，否则就这样落下去肯定要摔死。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毛毛虫抱着她的腿，最大限度的探出脑袋往下方张望。 　　“我现在就要上去，你想下去自己去。”她不由分说开始往上爬。 　　毛毛虫也没有办法，它自己的话，想要下去那样深是不可能的。 　　它只能不停的蹭着徐潇，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徐潇心里还憋着被它撞进来的气，根本没有往下再看它。 　　洞穴底微微闪过一点银光，转瞬即逝。 　　☆、第五十七章 迫在眉睫（上） 　　9月15日,傍晚。 　　距离灾难开始已经过去两个月,这是徐潇来到晋阳市的第二天。 　　从那个神秘洞穴脱身后,她有那么段时间坐在城外的高速公路旁，试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杜墨生。可惜对于她来说,根本弄不懂那种生物一样的小玩意是怎样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对于她的呼唤，另一头始终没有反应。 　　这是不是就叫做没文化真可怕。 　　尽管自己独自在这片怪物区的时候，杜墨生时不时突然接入的通话让她措手不及。到了现在她才知道，每天的通话对她来说多么重要。 　　只有通过手臂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生物，徐潇才能与唯一知道她现状也不排斥她还关心她的人保持联系。而且她身上始终无法挥去的负罪感,只有依靠与他的联络来帮助更多的人来获求释放。 　　以前也有过杜墨生不怎么联系她的时候,比如她进食、浅眠,现在看来他似乎非常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好像随时存在她身边一样。 　　因此徐潇现在才有些焦躁。 　　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应。 　　其实她谈不上对他有多了解。在地球的身份也好，甚至他本人明确说出的外星人身份也好。可是在她最无助难过的时候，是他一直陪着她，让她重新点燃了活下去的意念。 　　“你在哪里，还好吗？”徐潇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担心自己乌鸦嘴，没把话说出口，只轻轻地抚着手臂上与他联系的东西，“我想跟你说话。” 　　依旧是悄无声息，周围静的一丝多余的杂音都没有。 　　徐潇过去没有意识到，杜墨生的存在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现在的她，失去了跟他的联系，就仿佛被隔离在孤独的高墙背后，找不到任何可以说话的对象，没人倾听她心里的不安，简直就像无法再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她捂脸自嘲一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非要依靠别人？ 　　杜墨生有多忙她不知道，但是目前的局势容不得科学家们耽误，每分钟时间都是宝贵的，他能抽出时间关注她，已经是极好，何必要求太多。 　　徐潇想起心里那轻微的、刺痛的感觉，心脏好像被狠狠拽紧，忧虑层层加深。 　　不能再多想了，她心里道。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点点不安去诅咒杜墨生有危险。 　　是的，一定是因为自己那点恐惧还未平复。掉入洞穴的那刻，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了。这是灾难以来首次，她对生命充满了眷恋。想要活着，就会怕死。 　　那只毛毛虫…… 　　徐潇抬眸看了过去，正对上那双亮闪闪的兴奋银眼睛，她很快转头，表示了自己不悦。她还在生气，不要理它。 　　毛毛虫的眼睛里实际上闪烁的是焦急。 　　可是它和徐潇相处时间太短，无法正确的沟通啊！ 　　它没有语言的功能，要怎么解释那些穿越了无数光年的距离给她的呼唤？ 　　徐潇要走，它也拦不住，只能不停回头的看向洞穴的方向。 　　———————— 　　伊曼要求徐潇今天盛装是有原因的。 　　在这座城市里，每隔十天的一次食物盛宴，是还残存在城市里的人们的希望。 　　只有让他们了解到食物的丰盛，物资的丰富，他们才不会对未来失去信心。 　　掌控这座城市的异变者们，更需要露出高姿态，在所有精神面貌都颓废的普通人面前，干净整洁，与平时无异。 　　就像徐潇说的那样，近似于一种营销手段。 　　当你在一个众人都困苦不安、食不果腹的环境中，装逼的展示了你的从容。如果不想被群起而攻之，那么就要有压倒性的实力。 　　异变者的实力让人心生向往，这样伊曼才能号召更多的人去尝试他们找到的异变“捷径”。 　　那是一个九死一生的过程。 　　徐潇的准时到来，让伊曼非常愉快。 　　他打量着这个被一身名牌包装起来的女孩。她的头发还是简单的样式没有刻意的精心打量，乌黑的颜色衬得她更加肌肤胜雪，高挑纤瘦的身姿套着低调奢华的简单长裙，更显婀娜淑女。 　　“给她化妆。”伊曼对身边的一个女孩招手道。 　　素颜的徐潇就像一朵清雅芬芳的茉莉，如果再稍微妆容修饰，没准还能装扮出一朵艳丽四射的名花。 　　徐潇眉头深蹙，按住了上前来的女孩的手：“谢了，我不习惯。” 　　伊曼嗤笑：“还有女孩子不想变得更漂亮。” 　　“伊总，你也说过，我的优势是速度，要是有妆在脸上我行动太快，没准下一刻你就能看见我的大花脸，”徐潇指着自己的脸颊，“或许还会粘着几根断的假睫毛。” 　　“嗯，”伊曼看了她一眼，脑海里浮现出的滑稽场景让他嘴角微微弯起，他双手插在裤兜，绕着徐潇转了一圈，“有道理，那就这样。” 　　徐潇煞有介事的点头。 　　伊曼眼底浮现出一抹温和的淡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柔软一块，只是看着这个小姑娘，他的心情总是很好，放松、愉悦，让他不知不觉的对她真切的一些。 　　“手伸过来。”他说道。 　　徐潇反问：“为什么？” 　　伊曼眉头一挑：“啰嗦。” 　　徐潇见他板着脸，无奈地伸手，冷不丁一把被他抓在了掌心。 　　她马上一缩，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别动。”伊曼语调凶恶地吓她，“拧断了我不负责。” 　　徐潇只得看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水色极好的玉镯，然后顺势给她戴到手腕上。 　　手腕传来一阵阵冰凉的触感，还有些让人心情安宁的柔和，都说玉质温润，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感觉到周围其他女人灼灼的目光，徐潇明白，这东西恐怕价值不菲。 　　一抬头，徐潇与伊曼四目凝视，她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然后他不容置疑地托着她的手，微微俯身，极为轻缓吻上她的手背。 　　徐潇猛地抽回了手。 　　他倒是又恢复了日常傲慢的状态，或许还带着点不可一世的自负，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潇紧张的神色，说：“很漂亮，非常适合你。” 　　说完他又略带警告地收敛了神色：“就算要扔，不准当着我的面。周玫。” 　　早就等在一旁的周玫上前笑道：“伊总，都准备好了。” 　　“走吧。”伊曼最后整理了下自己西装革履的行头，极为潇洒的迈步出去。 　　周玫的视线和徐潇相遇，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徐潇看了眼手腕上的东西，背起手不动声色的取了下来，揣在怀里。 　　周玫看见了徐潇的动作，也没有多说什么。 　　或许是周玫表现太过平静，徐潇多看了一眼，总算看出了些违和感。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包括几个小时前周玫带她去准备行装，这个打扮时尚的姑娘衣着都非常短，短袖、短裙，将一切可以展露她身体优势的部位都极诱惑的展现。 　　可是现在，周玫居然穿了一件长袖长裤，虽然看起来稳重不少，但是徐潇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是接下来要出席的场合的原因吗？ 　　徐潇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 　　晋阳市的火车站前，早就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这是徐潇在怪物肆虐区行走以来，见过的最多的幸存者群。一眼望去，至少有万人数量，其中大部分还是身强力壮的青年。 　　“现在世界已经产生变化，不再拥有原本的秩序，在怪物上岸的那一刻，我们才知道人类的力量多么脆弱，武器、军队，所有在我们眼中无敌的存在，根本无法给予它们致命的打击，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都深有体会，你们是失去了多少才勉强站在这里。” 　　伊曼那些煽情的言语用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出，不少人心有所感，想着两个月来发生的如同噩梦般一切，痛苦、挣扎，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压抑得几乎每个人的呼吸都停顿一瞬。 　　他们不少人失去了父母、孩子和最爱的亲人，站在这里的，有晋阳市本身的幸存者，也有因为公路交通堵塞而迷路到此的其他城市地区来的幸存者。 　　就像伊曼所言，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才能明白失去了多少。 　　“但是只要你们在这个城市，在这个范围，从今往后就能免于过去经历的一切。或许有些新来者会质疑我们城市的力量，是否足以维持这么多人的生机。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的力量不是来自人类，也不是天生，我们的力量来源就是城外那些无数的怪物，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我们掌握的是它们的力量。” 　　“如果有人不愿意相信，或者想要挑战我们的权威，我在这里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赢了，目前我所有的一切以及未来的一切可能将由你来接管。” 　　…… 　　徐潇站在伊曼身后，看着他激昂陈述。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执行总裁的男人有着他特有的人格魅力，简单的话没有多余的修饰，他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透出的强大自信已经在不少人心里印下烙印。 　　不管他的初衷如何，至少能保护这么多的人，也是件好事。 　　她悄悄地退到异变者聚集的最边缘处，眺望已经降落在城市林立高楼之间的残阳。火红的颜色将天际的云彩染上了阴郁的红，今晚的暮色好像特别的……充满血色。 　　“您，您要点水吗？” 　　年轻的男孩的声音打断了徐潇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只见两个和她年纪相差不大，或许还要小几岁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徐潇：“你们是？” 　　脸比较瘦小的少年扬起羞涩的笑容：“我是杨锦，他是熊林，我们是专门给你们服务的。您……退出来是想喝水还是需要其他东西？” 　　“我什么都不需要。”徐潇答道。 　　杨锦脸上的遗憾一闪而过，能为那些异变者服务是他的荣幸呢，要是关系打好了，以后有什么危险他们肯定会先保护他的。 　　旁边跟着的熊林则抬头，眼眸闪亮地望着伊曼发表演说的方向。 　　徐潇想了想，问道：“我看普通人都在前面聚集还有食物要分，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请问您怎么称呼呢？”杨锦见徐潇态度很好，赶紧上前套近乎。 　　徐潇不知道杨锦平时面对的异变者都是眼高于顶或者一张木头脸，她虽有些不习惯别人太客气尊敬，却也知道既然她站在异变者的队伍，对于普通人特别是这里的幸存者们来说，就不仅仅是个身份变化的问题。 　　她浅浅一笑：“我叫徐潇。” 　　“我今年十四岁，肯定比您小，叫您潇姐姐可以吗？” 　　“嗯。” 　　杨锦顿时乐了，话匣子也打开：“潇姐姐，我们不是每个人都会站在普通人群里的，像我们都是预备役，平时为你们服务，如果时机成熟我们就会被挑选出来进行改造。” 　　“预备役？”徐潇暗道，那个伊总还真的把这里当势力范围征兵了不成？ 　　“是啊，就是我们终有一天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 　　杨锦兴奋过头，却被身边的熊林扯了扯衣角，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 　　“对不起，潇姐姐，我们现在还没有资格说什么……” 　　徐潇一笑：“没关系。”她想了想，又问：“你们改造，怎么做？” 　　杨锦和熊林面面相觑，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 　　这都是伊曼放出的话和诱人的条件，具体的执行过程却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能窥见的。 　　徐潇想起杜墨生说过的人类融合D物质的高死亡率，微微蹙眉。 　　看样子，伊曼并没有将成为异变者的高风险说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错，一旦说出来，九死一生的结果不是这些渴望求生的幸存者需要的。 　　幸存者要的，本来就是强大的力量，足够在这个危险混乱的世界活下去的力量。 　　“潇姐姐，你不知道怎么改造的吗？你不是这样……来的？”杨锦探头问道。 　　徐潇摇头：“我是外来的，刚到这座城市，其实上我跟你们的伊总才第二次见面。” 　　“伊总是个大好人，潇姐姐你留下来就对了！”杨锦笑呵呵地说。 　　见徐潇的目光中带着探寻，一旁的熊林点头，沉声道：“怪物来的时候，我们从小区里跑出来，那时候每个人都想逃，不少人把年纪小的当垫脚石，要不是碰见伊总，我们可能都被踩死了。” 　　“是啊，其实那么多异变者，除了潇姐姐，其他人都不怎么理我们，伊总明明是他们的头，对我们可亲切了！” 　　两个少年不留遗力的夸奖着伊曼，脸上满是崇敬和感激。 　　徐潇远眺过去，已经发言完的伊曼正在组织人分发物资和食物，两个月的时间，这座城市的物资、食物、药物和水已经完全规整起来。而这里，她能见到的二十多个异变者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们脸上还挂着风尘仆仆的疲倦，想来可能是才从邻近城市回来。 　　这个时候跑去势力范围外，怕就是为了找寻新的物资吧，不知道这个广场上的东西有多少是他们千辛万苦拿回来的。 　　“我到处在找你。”伊曼此时含着笑意，步伐稳健潇洒地走到徐潇面前。 　　☆、第五十八章 迫在眉睫（下） 　　徐潇收回视线,真诚地说了句：“他们应该感谢你,因为你给了他们一个躲避灾祸的港湾。” 　　伊曼淡淡地扫了两个少年一眼,笑道：“通过这次灾难，我想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逃避和弱小只能被淘汰,唯有力量超强才有资格活得更久。” 　　两个少年目光灼灼，里面的热情几乎要将这个夜幕化开。 　　他们的年纪是最容易被煽动的。 　　“伊总！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想参加改造！” 　　“是啊，我已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我不想未来被那些东西咬死！我想变厉害！” 　　这两个少年的热情,很快带动了其他在这边服务的预备役,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憧憬,在这个已经是力量为尊的规则世界里,他们期待自己有更好的未来。 　　伊曼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问：“你们确定？” 　　“是！” 　　齐声的呼声震天，引得不少人侧目。 　　伊曼却突然转头，将视线落在徐潇的脸上：“她会告诉我，你们之中谁有资格，我等着你们！” 　　徐潇微怔了一下。 　　随后就迎来了齐刷刷的炽热视线，特别是早就跟她搭话过的两个少年杨锦、熊林，就差没有直接上前套近乎了。 　　被人围住的感觉并不好，特别是徐潇这样不善于交际的人。 　　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扬声道：“我不期待你们每个人觉得公平，但我会在三日之内给你们答案，现在谁还挡在这里，就等于自动放弃资格。” 　　她此话一出，原本还想上前的众人都讪讪地退开，但是也只是距离远了一些，没有离去。 　　“你为什么这么做？”徐潇抬眸盯着伊曼。 　　伊曼俊脸上挂着极其愉悦的表情，淡淡笑道：“处理得马马虎虎，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徐潇闻言，知道他不会改口了，想了想问道：“你之前怎么选拨的？” 　　伊曼神秘一笑，压低了嗓音：“随机。” 　　“不是说等到时机成熟吗？” 　　“不这样说，怎么会感觉自己是被特别选中的。既然你给了他们承诺的时间，方式你就自己挑选吧，选中了人直接交给唐泽，他知道怎么做。” 　　伊曼抛下句话就扬长而去，准确说是亲自去查看发放给幸存者的物资质量。 　　他有野心，也有能力，更不缺的是对他管理下的人的责任心。 　　—————— 　　如果是改造，又是借用凶虫的力量，八成是想办法让D物质进入体内。 　　徐潇稍作思考，得出了结论。 　　如果伊曼没有杜墨生那样的高科技器材，那么想要从凶虫尸体里分离D物质的可能性极低。 　　如果他没有分离D物质，想要让那种东西进入体内，只有两种方式： 　　一是吞食刚死去凶虫的组织；二是给自身造成极深的创伤，将凶虫组织埋入感染自身。 　　想起异变者进城需要缴纳的*器官，徐潇心里大概也有数。 　　用*组织感染自身的方式，结合伊曼产生变异的过程，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徐潇再次集合了那些预备役，说道：“你们确定想要被改造？” 　　“确定！” 　　徐潇点头：“那好，三天之内，你们找到凶虫的*组织并且敢当着我面吞食的人，我就承认他有资格。” 　　她话一出口，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那些恐怖的虫子目前离开了大部分，可仍旧有小部分在附近徘徊，有时候趁着防备疏忽闯入城市内，残忍杀死人类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本身就是普通人，看见那样的东西跑还来不及，哪里有多少勇气直接面对，还要取得那些恶心虫子身上的肉块吃下去。 　　有的人只是一想，就胃部一阵翻腾，捂着嘴差点吐了出来。 　　杨锦和熊林面面相觑，也是脸色苍白。徐潇提这个条件，等于是要他们公平竞争，没有说人情的余地。 　　徐潇心里却是想，如果这群人知道自己选择的是条成功率极低的死路，他们会不会在临死那刻怨恨做了不该做的选择。 　　她的要求，也很快传入了伊曼那里。 　　轻轻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伊曼的手指有节奏地扣着，眸色深沉。 　　“伊总，她可能猜到什么，如果不告诫她，会不会……”报告的人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他感觉到伊曼对徐潇有些不同，至少是和那些女人相比。 　　有些话，说多了反而是过错。 　　伊曼一笑：“你是怕她告诉其他人我们改造的方法，怕其他人不经过我们就自己胡乱尝试，对吧？” 　　“是。”报告的人老实答道。 　　伊曼眸色微敛：“她很聪明。” 　　接着，他笑得轻松起来：“聪明人一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但是伊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手下的提醒，让伊曼略微陷入沉默，很快他轻轻摇头：“就算她说出去也没关系。如果他们不听劝告偷偷尝试，死亡率是99.9%，而只有我知道用某种方法，让成功率提高三个百分点。” 　　哪怕提高三个，也是96%的极高死亡率，但是相对而言，却多了一些希望。 　　永远不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牌。 　　望着手下离去的背影，伊曼点了支烟，静静地抽，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异常平静。 　　只有胸膛中的激烈心跳，出卖了他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女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叫徐潇的小姑娘，那个经他稍微调查就发现她话语中很多不实的女孩，是否也隐藏着让人惊奇的底牌。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女孩所喜欢的一切，美貌、奢华、与众不同和赞美，对她来说都是身外物，她甚至也不在乎权利，否则不会在他将选择权交给她的瞬间，不悦地蹙眉。 　　见面至今，伊曼能感觉到的她发自真心的一句话便是：“他们应该感谢你，因为你给了他们一个躲避灾祸的港湾。” 　　难道徐潇在乎的是那些毫无能力，弱小可怜的幸存者？ 　　怎么可能？ 　　人或许会因为帮助弱小而满足彰显自己强大的虚荣心，但不会将这种助人为乐提升至生活的信念。 　　伊曼心想，他总能找到她在乎的。 　　可以从她带来的伤者入手，据说其中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看起来关系不好不碍事，血缘斩不断，否则她也不会为了他们来到这里。 　　有时候好奇心比念想更为强烈，强烈到一个原本可有可无的好感，变成非要占有不可。 　　———————— 　　徐潇将那些预备役支开后，微微松了口气。 　　她不擅长应付太多人啊。 　　而且还要时不时的对付那只抱她大腿，一副流着口水要东西吃的毛毛虫。 　　因为有伊曼的交代，徐潇没有从分发物资的人手中领取，她回到父亲几人养伤的小屋时，门口已经站着周玫。 　　“伊总让我把东西给你送来。”周玫眨了眨眼睛，很乖巧的笑。 　　见徐潇看过来，周玫提起手里的塑料口袋补充道：“这是医生开给他们的药，三天份的，还有更换的绷带，消毒的碘酒量少，节约些用。你们四五个人，按照份额发放一斤的大米，煤气现在稀少，电量也不足，柴火待会会有人专门送来。” 　　徐潇压下心里那丝古怪的感觉，淡笑道：“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以后可能还要你多多照顾了。”周玫想要随徐潇进屋，脚刚迈进一步，就被拦在了外面。 　　“多谢，我自己收拾就行。”徐潇淡淡地道。 　　周玫笑道：“都说了不用客气，伊总交代的事情我可不能半途而废，你也不想我挨骂吧？” 　　徐潇摇头：“东西放在这里就好。” 　　见徐潇态度比较坚决，周玫讪讪一笑，将手里的包放在门口，后退一步：“要不我再帮你们把饭做好，这么多天你们没吃过热饭吧？” 　　徐潇扫了一眼包里，说道：“这里还有饼干和八宝粥，既然柴火、燃气的量宝贵，能节约一点是一点，我和他们今天吃罐头就行了。” 　　“好吧，那我走了。”周玫犹豫了一下，说，“如果缺水可以找我哦，伊总很照顾你，你也不用太克扣自己。” 　　“帮我谢谢伊总。” 　　徐潇直接关上了门。 　　周玫站在一片黑暗中，双眼盯着紧闭的房门，眼底阴霾闪现。她缓缓地抹开袖子，手指触及某个部位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狠狠一抽。陡然，门突然打开，措不及防的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抬起的手臂，只能仓惶的将手藏在身后。 　　徐潇盯着周玫的脸，半晌没有说话。 　　“有……有什么事吗？”周玫使劲拉扯着自己的袖子，声音有些发抖。 　　“你的手怎么了？” 　　徐潇的问题让周玫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没什么，被蚊子咬了，有点痒，你还有什么事吗？”周玫避开徐潇的视线，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带起了职业化的微笑。 　　徐潇心中一动，但什么也没多说，只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人住，不安全。” 　　“好！那我先走了！”周玫在徐潇逼人的视线下，用尽量平静的步伐缓缓离开。 　　那是什么东西？ 　　徐潇在瞬间瞥见的，是周玫手臂上一串串脓疱般的痕迹。 　　现在是夜间，光线微弱，能够看清的只有脓疱的形状和面积。如马奶葡萄一样的脓疱，一个挨着一个的从周玫的手肘一直蔓延到手腕，狭窄如带状。 　　对徐潇而言，她的视线所及，除了形状，还能感应到生物的热量。比如人类在她刻意的控制注视下，看起来就是一团团运动的红色雾状体。而周玫手臂上的脓疱虽然看得不清楚，但是徐潇明显看见里面颤动的微小的晶莹絮状体，那是生物的信号。 　　周玫果然有古怪。 　　如果还想在这里待下去，得搞清楚怎么回事。 　　徐潇慎重地打开周玫送来的东西，药品、绷带、大米……等等东西都和周玫说的种类一样。 　　唯独这个…… 　　徐潇拎起大号可乐瓶装着的清澈的水，从可乐瓶的瓶口处可见这并不是原包装，水的颜色也不是可乐的乌黑，这是后来灌入的水。在众多的东西里，唯一一个不是原包装的物品。 　　水是统一管理发放，没有密封的纯净水，接来用的生活用水也可以。 　　不怪徐潇多心，只是周玫看起来实在有些可疑。刚刚周玫还想留下来做热饭，如果她动手做饭的话，一定会使用这瓶水。 　　水里有什么东西吗？ 　　“小白。”徐潇叫道。 　　无人回应。 　　她瞥了毛毛虫一眼：“叫你呢，不理我？还想不想吃东西？” 　　毛毛虫悲愤地蹭过来，无奈地接受了这个随意的外号。 　　“刚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你再那样做，我就把你扔下不给你吃东西。”徐潇蹲在小白面前训斥道。 　　毛毛虫小白表示很委屈啊！可是没有语言和发音，只能蜷缩成一团表示抗议。 　　徐潇叹了口气，说：“我是比人类强壮一些，但是高度太高我还是会摔死，我不是打不死的金刚，也和你不同。刚刚洞穴那个高度，我要没找到支点挂住，真的摔进去恐怕早就成了一团肉泥，到时候谁来喂你？” 　　小白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默默地舒展开了胖胖的身躯。 　　“杜教授把你留给我，我一定照顾好你，但是前提是你不要给我添乱，明白了？” 　　“……” 　　“其实看久了你也不是那么可怕，造物主真是神奇，一只毛毛虫居然可以懂人性。”徐潇伸手想要抚上它的脑袋，最后还是缩了回去，毕竟是虫子，总有点膈应。 　　“你来看，我觉得这水有问题。”徐潇想起自己叫它的初衷。 　　小白好奇地围着大瓶子，将瓶子整个围了起来。 　　徐潇扭开瓶盖，将瓶口放置在小白脑袋前：“你好像很喜欢吃怪物，看看这水和那些怪物有没有关联？” 　　没想到瓶盖刚一打开，小白居然略带兴奋地挺直了半截身体，抱住瓶子就要往嘴里猛灌下去。 　　徐潇担心水里的东西对它也有害，赶紧制止了它。 　　小白顿时不干了，没好东西吃不开心！它使劲围着徐潇蹭啊蹭，身上白刷刷的毛扎得徐潇生疼。 　　徐潇想了想，尾巴从衣摆下端探出，骨质的尖端沾了一点水，然后放在小白面前。 　　小白迟疑了一下，上下颚猛地一合，将徐潇的尾巴尖端吞了半截进去。 　　徐潇抽痛，收回尾巴一看，最前端的骨质少了一块。 　　一块骨头而已，痛一点，能查到什么最好。 　　她紧紧地盯着它，注视它的变化。 　　可是小白吞掉沾水的骨质尾尖后，照样生龙活虎，什么变化也没有。 　　如果水没问题，小白为什么会那么兴奋？难道这只毛毛虫单纯喜欢喝水？ 　　徐潇手里抱着瓶子，反复查看着。 　　夜色安静，陷入沉睡的伤员中，伤势最重的女人突然响起的剧烈咳嗽打断了这份平静。其他昏睡的人也渐渐醒来，口渴的要水。 　　徐潇扫了装水的瓶子一眼，最后没有动用，只拿了八宝粥进去。 　　她的父亲也醒了，正在上下打量她。 　　“现在只有这个罐头。”徐潇语气冷淡的说。 　　徐志林咽了咽口水，难得的问了句：“你吃过没？” 　　“吃了。” 　　“哦。”知道和女儿没法再接话下去的徐志林，脸色略微有些尴尬，“爸就是怕你以为自己身体好，什么都给我们吃。” 　　这是这么多年来，徐潇印象里难得听到的父亲温和的关怀话语。 　　她漠然地看着他：“放心，我会好好的，然后把你送到安全地方。” 　　徐志林一把按住她的手：“这里还不安全？你想去哪？” 　　徐潇蹙眉：“这附近全部都是怪物，随时都可能再进城，你没见过海边那些大的，到时候它们来了躲都没地方躲，难道你还想一直待在这里？” 　　“你这孩子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吧？这座城市的防卫队我下午也见过了。还知道他们现在到处去猎杀怪物，他们虽然是异变的，但是力量超强，否则这座城市早就没了。他们的力量你应该很清楚，我听说，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是不是？” 　　徐志林试探地望着女儿，却并没看出多余的表情。 　　徐潇淡淡地反问他：“是吗？既然这么好，等你伤好之后你能干嘛？” 　　“我听说他们的头，叫伊总的对你不错，也年轻，潇潇，你想过嫁人没？在这个世道有个男人依靠总比你一个人好。” 　　徐潇笑了：“像爸一样的男人吗？” 　　徐志林老脸顿时挂不住，可是想起女儿现在的地位和力量，一口气也只能硬生生地憋回去。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潇潇你还小，感情的事情你想得太简单了。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有感情就行，特别是现在，多个人保护难道不好吗？要是你可以和他们的老大在一起，至少安全许多，爸知道过去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妈，但是要是现在选择的话，我可以拿我这条命，换你好好活着，你怎么就不信我？” 　　“很多年前你离开家的时候，让我等着，说是就算有了阿姨，也会好好照顾我。然后……”徐潇嘲讽一笑，“信你就是等你让我自生自灭吗？” 　　徐志林张嘴，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看见了女儿眼底的受伤。 　　徐潇深吸口气，平静下有些跃跃欲动的暴躁情绪。她眼睛的红芒还未散开，突然外间传来的砰地巨响，让屋内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徐潇安抚下几人：“你们休息，我去看看。” 　　走到外间客厅，徐潇果然看见小白扑腾着身体在地面翻滚。 　　那水……有问题！ 　　她着急的几步上前，按住小白：“哪里不舒服？” 　　小白的身体某部分正在渐渐鼓起，越来越大，被徐潇按住后，那个包块从小白的腹部一直往上滑动，整个过程小白身躯都颤抖不停。 　　叫你嘴馋！吃坏了吧！ 　　徐潇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它。 　　如果小白现在有表情，徐潇一定会发现它不是痛苦而是陶醉，扭曲晃荡身体一会儿之后，它猛地从嘴里喷出一团东西。 　　黏糊糊的银色液体裹住了大串泡泡状的颗粒物质，形成了一个拳头大的蛋型贴到地板上。 　　吐出东西后，小白赶紧上前用身躯围着，一副誓死捍卫它的美食的模样。 　　徐潇抽了抽嘴角，这么恶心的东西，她才没兴趣跟它争啊！ 　　“我出去看看，在这里等我。”徐潇想起周玫手臂上类似的东西，有些在意。 　　———— 　　第二道防线附近。 　　刚刚经历了一次战斗之后的战士们非常疲倦，眼看着如潮水的凶虫缓缓退去，他们才稍微松了口气。 　　“来，来，大家先喝点水。”后勤早提了一箱箱的瓶装水过来。 　　最近内陆要养数亿的新增人口，饮水比较困难，纯净水之类的物质早已经调走，发放给安置在临时灾民点的沿海灾民们。前线一些水资源丰富的地区，开始自给自足，恢复自来水净化系统，直接从水源处补水。 　　这是最近最新净化的罐装水，汗流浃背的战士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口，咕噜噜地灌下了肚子。 　　———— 　　丹尼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实验资料规整好。 　　杜教授已经离开三天了，快回来了吧，他从来不食言。 　　就在这时，一个跨洋视频电话找上了他。 　　“博士，你找杜教授？他不在。是的，他又独自出去了，你知道的，每次他单独行动，不主动联系我们的话，我们是找不到他人的。” 　　老爷子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差，八成是连续通宵熬夜的结果。他沙哑着声音说：“第一阶段的凶虫具有声波操控的能力，这点我想你们也知道了。” 　　丹尼点头：“是的，教授解剖过凶虫尸体，它们内部有单独的类似骨骼的部位，可以持续碰撞发音。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星球的远古生物，是没有这个功能的，换句话说，每一个阶段的怪物们，恐怕会有它们单独的能力。第一个阶段是控制，而第二个阶段……”奥尔巴赫博士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我担心会是感染。” 　　“感染！”丹尼惊讶道。 　　“现在按照我说的，马上去抽取样本调查，我们需要最快速度给出准备报告并且通知国际社会！如果杜墨生回来，一定让他尽快联系我，这边还有另一个我们不得不重视的严重问题，我需要有人和我商量！” 　　“博士，如果真的发生感染，会怎么样？” 　　“感染的结果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潜伏在身边的隐形敌人，永远比能明确看见的怪物更加可怕。” 　　奥尔巴赫博士没有说，他最担心的便是人类阵营内部被感染后的倒戈，无数的历史证明，人心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第五十九章 生死抉择（上） 　　徐潇下楼,站在街道上静默一瞬，很快开始在空气中搜寻周玫的踪迹。 　　她记得那些颗粒状的脓疱发出的淡淡腥味，就像死了十多天的海鱼烂在下水沟里,即使隔了几公里远，味道淡了，终究还是有种让人恶心欲吐的难受窒闷感。 　　周玫走得很快。 　　和徐潇分别之后，周玫几乎是小跑着往自己的居所跑去。 　　一路上她总感觉有视线紧随着自己，时不时停下来回头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或许是多心了吧。 　　好不容易回到居所,周玫四下查看没什么人之后，后背才贴着门缓缓地往地上坐。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的往下淌，足足经历了好几分钟的内心挣扎,她才咬牙掀起袖子。 　　盯着手臂上那一排扎眼恶心的东西,周玫胃里一阵翻腾。 　　她爬起来冲进卫生间，小腹一紧，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腥臭污秽立刻从嘴里冲了出来。 　　翻江倒海的呕吐持续了好几分钟，一开始的污秽物渐渐变成了黑色的液体，最后泛起了鲜血的红。 　　停止呕吐后，周玫用毛巾捂着脸，压抑的哭了出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徐潇脚尖勾着楼上的防护栏，腰部用力翻了上去。 　　周玫的状况她看了个大概，本来以为是这个女人在捣鬼，现在看起来周玫本人似乎也并不清楚情况。 　　她潜伏在周玫的楼上，并没有马上离开，耳朵还贴着地，注意下方的动静。 　　“我不会一个人死的！还有很多人要陪我！对，他们凭什么要比我活得好呢？”周玫在屋内跌跌撞撞的，撞到了不少东西，然后开始骂骂咧咧，“死狗一样躺着干嘛？都给我出去！出去！” 　　“周姐，我们好难过……” 　　“伊总知道了会杀了我们的。” 　　“他杀不杀我们都会死！伊总那么有办法，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对不对？”周玫的绝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冀，“我们要让伊总对我们上心，一定要让他想办法！” 　　“伊总对那个新来的女孩——叫什么潇潇的不错，你搞定她了吗？”有人问。 　　“做好你们的事情再说！现在多一个人，我们就多一个自保的筹码，快去！” 　　周玫实在太了解那个男人，如果只是几个人的话，伊曼肯定直接杀了他们这些出事的源头保证更多的人存活。 　　这座城市就是伊曼计划中的未来基地，当世界全部失去秩序那一刻，每个机构完善、运转正常的基地都将拥有无限的权利。而基地的基础，就是健康的活人们，他要的从来都是有用有价值的人。 　　她已经不健康了，不能就这样被抛弃！ 　　听着屋内七七八八的议论声，徐潇大约估算了下里面的人数，起码有十几个，不至少有二十多个。 　　她还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问题在水源里吗？ 　　徐潇无声地消失在黑暗里。至始至终，周玫等人都没有发现有人曾经出入过他们附近。 　　“醒醒，我有话问你们。” 　　徐潇叫醒昏睡养伤中的几人，已经是夜间十一点。 　　“你说吧，我们听着。”伤势最重的那个表情圆滑的胖女人惨淡一笑，率先出口。 　　她的脸色白如纸，连半点血色也没了，声音更是断断续续，每说一句都耗尽全身的力气。 　　正因为如此，其他几人可怜她，也不跟她争话语权。 　　徐潇简洁明了地说：“这里已经不安全，我要离开。我最多能带两个人走，多一个，我不保证他的安全。但是如果你们留在这里，之后你们的安全我更不保证。现在你们自己决定，多少人跟我走。” 　　她说着，拖起被打晕的徐志林：“你们也知道了，他是我爸，这个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时间不多，你们尽快决定。” 　　本来徐潇以为剩下三个人至少会思考一阵子，没想到伤重的女人率先摇头，无力地躺了回去：“我不走了，都一样。” 　　徐潇凝视着这个连名字也没仔细问过的人：“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无所谓了，能有个地方安稳下来，留个全尸已经是我的幸运。小姑娘，”女人看向徐潇，招了招手，“过来，阿姨给你个东西。” 　　一枚镶嵌着精美蓝宝石的白金戒指塞到了徐潇手里。 　　徐潇摊开手，并不想接。 　　“拿着吧。”女人苦笑，“我身家万贯，现在也只有这点东西了。” 　　她辛苦了半辈子，拼命打拼，不断往上爬，想要自己跻身真正的上流社会里，在这个最后时刻反而一切都想通了。 　　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听我说，你救了我们，照顾我们两天，看得出来你本性不错。这个戒指或许值不了多少，我希望你看在戒指的份上，以后谁有难，帮个忙，就当我提前帮那些人支付的报酬。”重伤的女人不由分说，再次将戒指塞入了徐潇的手里。 　　徐潇看见那个女人眼角渗出的眼泪，那是渴望生命却求而不得的遗憾。 　　“我会视情况而定，你用不着给我东西。”徐潇说。 　　“随你吧，孩子，要是不想要，扔了或者送人都可以，我累了，你和他们商量吧。”女人说着闭眼，呼吸平静下来。 　　“我也不走了，你带你爸走吧。”旁边断腿的男人指着自己的腿，惨然一笑，“就算你带着我，我也跑不动，再说我肯定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她都这样了，剩下的日子至少有个伴也好。” 　　“我跟你走，我姓谢，你可以叫我声谢叔。”最后那个伤者也是他们之中伤势最轻的，本来就只是左臂骨折，现在被重新上了绷带石膏矫正断骨后，精神也恢复了七八成。 　　“好，东西都不要带，我现在带你们走。”徐潇点头。 　　“小妹妹，”留下的男人突然叫住徐潇，“来，这个你拿着。” 　　徐潇接过来一看，是一把短小精干的黑金匕首，抽出来在夜色中一挥，空中还带起点点森寒冷芒，是个好东西。 　　“我以前经营古董生意，收了不少好货，别小看这东西，我找人鉴定过，都分析不出这是什么材质，没准还是外来来客留下的好东西。之前逃亡的时候，子弹都打不穿的怪物外壳，这东西都能切开！” 　　“谢谢。”徐潇郑重地道谢。她想了想问：“我勉强再带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那古董老板却摆摆手，甚至没有问徐潇这座城市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只说：“去吧，要走早点走。你阿姨说的你要记住，不过你自己也小心，这世道人心叵测，不是每个被救的人都有活着的资格，保护自己是第一位。” 　　所以他送了匕首吧。 　　徐潇冲他点了点头，猫腰将父亲背在背上，然后单手拉住谢叔，脚尖一点，便消失在原地。 　　古董老板愣愣地看着徐潇消失的方向，半晌没有回过神。 　　很久，他才叹了口气：“世道真的要变了。” 　　“是啊。”伤重的女人发出了最后一声附和。 　　———— 　　徐潇真正背着的，只有她父亲，谢叔其实是小白在旁边用胖脑袋顶着。 　　他们一路避人耳目，很快回到了出城高速附近。最后停在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边缘。 　　“这是什么洞，这么深？”谢叔显然被这洞穴给吓住了。 　　徐潇摇头，放下父亲：“我也不知道，但是可能要麻烦你们在这里待一会儿。” 　　“你是说我们要下去？” 　　“不，”徐潇说，“我掉进去后，里面并不平整，有很多凸起，我找个可以落脚的平台，你和我爸先在那里等我，我处理完事情再来接你们。” 　　谢叔探头往洞穴里看去，叹道：“简直像真实版的地心游记。” 　　见徐潇望过来，他笑了笑，说：“我是个外国文学评论员，平时自己也写点科幻小说。” 　　徐潇点头：“我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城里的超市，找了些绳索，我先下去，固定好再带你们下去。” 　　“你确定这里算个临时的好地方？”谢叔迟疑了一下，问道。 　　徐潇答道：“我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期间没有任何凶兽靠近。我出来后也观察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方圆数公里的游荡凶虫也避开了这个地方。” 　　“会不会是下面有什么可怕的生物？” 　　徐潇摇头：“没有，下面有多深我没探查过，但是不可能有生命在。从我掉落的深度，我已经能感觉到下面的温度，那种高温下任何生物都会化成炭灰。” 　　谢叔难得的沉默起来，他看着徐潇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许久才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理论？” 　　“什么？”徐潇头也没回。 　　“时间、空间都是有质量的，如果想要跨越极长的时间、空间，那么或许会造成物质塌陷形成虫洞。” 　　徐潇：“没有，我没学过那么深的物理，我才高中毕业，考上的大学现在还没开学。” 　　叫她计算一下传送带的作用力，或者什么从甲地开往乙地的应用题还没问题。 　　谢叔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还想给徐潇表达一点，经过他这么多天的逃亡发现，凶虫虽然善于制造异种频率声波，但它们对电磁波的感应更强，无缘无故的避开这个区域，能让他想到的就是这里散发着人类感受不到、但是凶虫却极为厌恶的电磁波。 　　洞穴、周围被强引力拉扯过的痕迹、可能存在的电磁脉冲……善于联想的谢叔难免会想起一些空间理论。 　　可惜这里没人和他讨论，徐潇还是太小了。 　　再说可能也是他想多了，真的是那种虫洞的话，说不准地球都不在了，怎么会只在地面一个坑？ 　　不要怪他脑补能力过强，科幻作者就是以开脑洞维生的。 　　“谢叔把绳子绑在身上，对，就这样，我带你们下去。” 　　谢叔紧紧地握着绳子：“真的没问题吧？会不会我们不小心掉落下去，直接穿越到远古时代，要不就是落入万年后的无人时代，那时候肯定会有机械生命……” 　　徐潇倒不知道这个作家叔叔完全一颗童心，她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可以保佑自己穿越到架空古代，做点发明带动文明进程，顺便称霸一方后宫佳丽三千如何？” 　　谢叔一本正经地说：“我写的是科幻，不是穿越小说。” 　　不都差不多嘛，反正都是不切实际的乱想。徐潇心道。 　　她不再插诨打科，叮嘱谢叔道：“下面有块岩石凸起，很结实，我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回来后我们立即往内陆去，你和我爸的药，我也争取拿一些在身上。” 　　“你要回城里？”谢叔问。 　　徐潇：“城里还有上万人，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得有人为他们的生命做些保护措施。” 　　如果是伊曼的话，出动所有异变者应该能调查到水源出问题的原因。 　　谢叔问道：“我看见你在阿姨那里留了纸条，说的就是这个事？” 　　“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伊总找我，他收到我留的信息最好。不行的话，我安顿好你们就亲自跑一趟。” 　　“你这孩子……”谢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叹道，“小脑瓜里考虑得也太多了。” 　　徐潇淡淡地道：“我习惯了。” 　　“其实如果真的涉及那么多人的性命，你该第一时间去通知，再来管我们这些老头子。”谢叔想起徐潇说的话，心里也有些着急和不忍。 　　徐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哪怕到时候你们和我都走不了也没关系？” 　　她这么一问，谢叔倒是沉默了。他心地不坏，但人终究还是自私的。如果那座城市里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谁还能顾及他们这些才来的外来伤员？ 　　就好像是当初逃亡的巴士被零散的凶虫袭击时，里面的人眼见不敌，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逃生。 　　他不说话，徐潇也不再追问。 　　有些问题，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她做事，不太计较对与错，站在她的立场，只要值得，她便做。她只能像现在这样告诉谢叔：“总之我尽快过去通知，你们先安心藏着。” 　　“好。”谢叔叹道，“辛苦你了。” 　　将父亲背下洞穴，转身要走的那刻，徐潇顿了顿。 　　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紧盯着黑漆漆的洞穴深处，许久，再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 　　小白仍旧在拖她，这次拖的力度更大。 　　徐潇一把按住那条不断作怪的毛毛虫，低声道：“安静点，我早去早回，有时间我安顿好他们就下去看看。你要再闹，我就不管你了。” 　　半哄半威胁，小白最后只得听话地守在两个中年男人身边。 　　徐潇伸手拉住绳子，脚在岩壁上一点，荡了出去。 　　—————— 　　晋阳市的午夜，经历了一场日常的厮杀之后，逐渐安静下来。 　　伊曼站在主街道口，看着一群眼睛泛红的手下，微微蹙眉。 　　作为有经验的异变者，他知道眼睛产生变化主要是脑部神经临时扩充形成的充血，这也意味着异变者们花费了比平时更多的力量来对付他们的敌人。 　　“怪物增多了？”他扫视着四周问。 　　“伊总！这几天怪物特别多，还有些从未见过的大个子。你没有看见，那体积，简直就是移动的三十层写字楼！”这人说得夸张了，但也只是表达了内心的震撼。 　　“还有会飞的！”另外一人心有余悸地补充道，“是真的会飞！” 　　听着一群平时高冷，现在突然变得叽叽喳喳的手下议论，伊曼的脸色沉了下去，喝道：“都给我闭嘴！” 　　他一发话，其他人顿时噤了声。 　　“杨强，马上统计建材物质的量。” 　　“吴友贤，马上动员全市的人，从现在开始，将没有休息时间，想要活下去，必须服从安排。记住，要健康有体力的人。” 　　…… 　　伊曼安排了诸多事务，众人渐渐明白了老板的打算。 　　原本的围墙计划，因为时间和人力的关系恐怕不能完成，伊总这是要将未来的幸存者基地转移到地下的意思。 　　修建地下掩体也不是个容易事，好在晋阳市本来就有建国初期建造的地下防空洞，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防空洞进行改建。 　　原本寂静的城市，逐渐人声鼎沸，待在临时居所的人们被统一安排出来工作，而且是持续没有间断的工作，这个时候，时间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回到自己的房间，伊曼往沙发上一靠，整个身体都沉了下去。 　　他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捏着酒杯。灾难来临后，曾经的名酒也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价值还比不上专业的消毒医用酒精。他有空便存了一些，压力过大的时候也喝上两口。 　　只是这一次，他手里的酒杯还未送到唇边，就停在了半空中。 　　“徐小姐，”伊曼唇边滑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没人告诉过你，不要深夜造访男人的房间吗？” 　　☆、第六十章 生死抉择（下） 　　一身宽大运动装的恬静少女安静地站在他房间的窗帘边,夜风微微拂起她的黑发，秀美的容颜让沙发上的男人心里也为之一荡。 　　徐潇望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他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而躲闪,她淡淡地道：“你还敢喝东西？” 　　伊曼斜瞥了她一眼，调笑道：“有什么不敢？” 　　“你周围的人病了，病因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液体传播，而且有传染性，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你的秘书来看看。” 　　“病了？”伊曼眸色一敛，脸色也沉了下来，“有多严重,你怎么知道的？” 　　“城里还有几万人活着,如果不制止，我不敢保证最后还剩几个人。至于我怎么知道……”徐潇顿了顿，眉头轻扬，“那是因为你的秘书希望我也染上那种病而对我下手。” 　　伊曼是个喜欢观察别人的男人，特别是身边的人。如果徐潇只是说出有病而没有指出周玫的话，他或许只会当做一场不甚高明的玩笑。但是关于周玫，他也发现了她的躲闪，若不是今晚时间特殊，加上怪物出动数量异常，他早就查看她哪里不对劲了。 　　“好，我就见见她。”伊曼是个果断的人，微一沉思便将对徐潇的念想暂时放下，先处理周玫的事情。 　　周玫被叫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职业化的笑容的。 　　只是当她见到徐潇那刻，笑容难以控制的一僵。她毕竟是个普通女人，身体的反应要快过大脑，压抑的不甘在她还未发觉的时候便已经暴露端倪。 　　伊曼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伊总，这个时候找我？”周玫轻轻一笑，还顺便开起了玩笑，“难道你不担心我会打扰你和徐小姐？” 　　“徐潇说你生病了。”伊曼单刀直入的说。 　　周玫笑了：“我要是生病了还能站在这里，伊总平时这么照顾我，别说药物医生我可以随便调用，就算是些补品我也有资格享受，我能生什么病呢？徐小姐是太操心了吧？” 　　“上衣脱了。” 　　伊曼直接命令道，态度极为冷然嚣张。 　　周玫身体一僵，谄笑道：“伊总，还有人在，不好吧……” 　　她东扯西扯的说话，已经让伊曼有些不耐烦，连面子也懒得给她：“你以前没做过，现在装什么清白？” 　　周玫一咬唇，脸色有些屈辱的难过。那个男人他喜欢玩，喜欢美女成群的在身边，她容忍了，但不代表她甘心这样没自尊的被践踏。 　　她心里不甘，却也顺从的配合，有些事装模作样推诿下，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只是那道怨恨，却完全的转给了站在伊曼身边的徐潇。 　　曲线优美的身体展现在伊曼和徐潇面前，让徐潇意外的是，周玫身上光洁干净，别说那些泡泡脓包，连一丝伤痕也找不到。 　　“伊总，这样可以了吗？”周玫眼底泛着雾气，低垂着脑袋。 　　见她一副受伤的表情，伊曼心里也是有些不忍。 　　毕竟是跟着他多年的女人，他也不是铁石心肠，闻言淡淡点头：“行了，穿上衣服出去。” 　　说着，他转身望着徐潇：“你会给我一个解释的，对吗？” 　　徐潇凝神看着周玫缓缓往外走，心里疑惑更多。 　　她不会看错，也没有听错，周玫的确有问题，可是为什么突然就没了痕迹。 　　如果她真的看错，小白也不可能出错，回去接父亲两人的时候，她还看见小白把最后一个卵泡状的东西津津有味的吃下去。 　　周玫应该不知道她来了这里，不然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周玫也不会瞬间有些惊讶。 　　徐潇的沉默，在伊曼眼中看起来就是一副盯着近乎平静的神色沉思的模样，好像她在努力思考，怎么给他一个解释。 　　这样的她，眼神清亮，露出好看的下巴弧线，薄薄的红唇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等等！” 　　徐潇突然出声，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伊曼单手没有捞住她，心中正在暗自懊恼，却见徐潇已经拦住了周玫的去路。 　　“徐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啊？”周玫无奈一笑，“你看了我上半身，该不是还想看下面？” 　　“对，裤子脱下来。”徐潇声音淡淡的。 　　周玫这次是真的变了脸色：“莫名其妙！” 　　她不由分说使劲一推徐潇：“让开！你说脱我就脱，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指挥我？！” 　　原来这就是问题所在。 　　徐潇乐见其成的侧身让过，双手环抱，歪着头对伊曼挑了挑眉。那分明是再说，伊总你看着办。 　　周玫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大了，徐潇一让开，便迫不及待地往门外冲。 　　“很久没陪我，不想多留一会儿？”伊曼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周玫背脊一寒，没有回头：“徐小姐还在呢，我先走了，伊总。” 　　忽然间，她不敢动了。 　　连话已经迈出的步子都顿住，停在半空不知道往哪里落脚。柔软湿润的触感围绕着她的脸颊和脖颈打转，一根粉嫩色的触手直接抵住了门，挡住了她出去的路。 　　徐潇明显怔住，愣愣地看着从伊曼背后伸出的张扬的数条粉嫩触手，这家伙…… 　　形态真变态！ 　　“伊总……”周玫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她被一条触手勒住脖颈缓缓提到空中，眼睁睁的看着另一条触手顺着她的裤脚口往里钻。 　　“不，不要……” 　　伊曼眯了眼睛：“你不想给我看，我偏就看了。” 　　一声衣衫撕裂的声音，长裤的布料瞬间化为蝴蝶般的小片在空中挥舞，那些软绵绵的触手并非看上去那样无力，至少这种锋利程度，不亚于任何名刀。 　　没有衣着的遮挡，周玫身体的一切完全暴露出来。 　　饶是伊曼也倒吸了口凉气。 　　两大团泡状的脓包从周玫腰部起到大腿|根部，缠满了她的全部肌肤，蠕动的泡状甚至还在顺着她两腿缝隙往里钻，分明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 　　“你看到了！这下你满意了！”周玫此时撕破了衣衫也干脆的撕破了脸。 　　她几乎尖叫般的笑着：“现在不光是我啊！很多人，只要喝了今晚物质发放的水的人，很快都会变得和我一样了！水啊，是生命之源，什么都能缺，唯独不能缺少水，对不对？” 　　伊曼此时倒是沉静下来，盯着周玫：“所以？” 　　周玫一愣：“你还不明白吗？” 　　伊曼：“你要我明白什么？” 　　“你必须想办法救我们啊，不能抛弃我们，如果你抛弃了，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起都毁了，基地也好，据点也好，在没有形成之前，健康的人类才是基础，这是你自己说的！” 　　伊曼眸色一沉，视线危险而阴冷：“愚蠢的女人！” 　　一道抛物线从伊曼所在的大楼划过，落在地上的闷响很快消散在寂静的夜里，只有破碎的玻璃巨响，久久回荡在城市上空。 　　“伊总，出了什么事？” 　　很快便有人来查看。 　　当见到安静站在一边的徐潇时，来人警惕地红了眼睛，身体颤抖，微微有异变成攻击模样的趋势。 　　“给我站好，跟她没关系。”伊曼用湿巾反复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是。” 　　伊曼又转头看向徐潇：“你知道水源为什么会出问题吗？” 　　“不知道。” 　　“我会去查。”伊曼盯着徐潇一会儿，“你也记住，速度快的不止你一人。周玫为什么必须死，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事态紧急，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样风轻云淡，简单地敲打了徐潇两句之后，便动身出门。 　　不管周玫该不该死，有一点她说得很对，对他来说，健康的人类才是他的基础，不得有失。 　　徐潇站在破碎的窗边，低头看向楼层下方摔死的女人。 　　为什么必须死吗？ 　　很简单，因为她试图威胁他并且自作聪明了。 　　对伊曼这样有野心又自负的男人来说，绝对不能容忍威胁他自身的存在。 　　不过伊曼的警告毫无意义，因为徐潇根本不想跟他起冲突。他动手的那瞬间，徐潇完全没跟上他的速度，如果那一下不是抽在周玫身上而是她自己身上，恐怕她也不一定能闪避开。 　　更别说伊曼因为动手而瞬间爆发出的等级威慑力。 　　D物质改造的生物是有严格等级的，高等级对低一等级有着绝对压迫感。就像是一个王者俯视自己的臣民，不容任何的反抗和质疑。 　　伊曼的等级目前高于她啊！ 　　虽然徐潇内心深处那个冷漠的情绪告诉她，她不用惧怕。但是等级差造成的压迫感，让她的手指现在都有些发抖。 　　徐潇看了看房间内还在运行的机械时钟。 　　十二点三十八分，她已经离开父亲那两人半个小时了。 　　伊曼的调查结果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她决定再去确认一次他们是否安全。 　　“伊总，我们跟丢了。” 　　接到手下报告的伊曼，正翘着长腿，冷然地审问着关键人物。闻言他淡淡地道：“你们跟不上很正常，她的速度我勉强才能看清。” 　　“她会不会跑了？”有人担心的问，“其他兄弟刚才去了她父亲落脚的地方，本来想要带他们回来看管。发现她早就把他爸给转移走了，剩下的两人也不知道她带他们去了哪里，只留下这个纸条给你。” 　　伊曼结果纸条，仔细读了两遍，若有所思的一笑：“如果她要跑，就不会通知我。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人多管闲事操心别人性命的。她会回来的，肯定。” 　　—————— 　　“谢叔？” 　　“小白？” 　　徐潇踏入洞穴那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两个大活人的气息就这样消失了！她没想到谢叔的担心成了真，连小白都不见了，恐怕不是他们自己爬出洞穴的原因。 　　她一咬牙，顺着绳子往下再落下一段距离。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连声音都混沌一片，可就是这样模糊的环境，居然让徐潇看见了一丝银光。 　　银色波光点点，就像是蝴蝶的扁平羽化的尘状鳞片，薄薄一层依附在岩壁上。 　　这是什么？徐潇伸手捏了一些在手上。它们居然是自身就能散发银色金属光泽的东西。 　　下面的温度，不应该还有生物啊！ 　　什么东西能在这么炙热的高温里生存？ 　　寂静中，徐潇突然感觉背脊一寒，全身汗毛都瞬间竖起。 　　她的尾巴嗖地穿破衣衫，防御地扬起。 　　尾巴尖的能量光团散发的光芒，让她清晰的看见了一个无声无息靠近她的生物。 　　那种美丽的姿态奇妙而绚烂，没有多余繁杂的醒目图纹，银色的光芒仿佛月亮铺洒的清辉，华丽丽地泄满了周围。 　　她看见了蝴蝶的触角，看见了蝴蝶的口器和腹部。 　　最让她不可思议的，是那对触须轻轻向她摆动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它在呼唤她的名字。 　　“你叫我……啊！” 　　徐潇拉在手里的绳索突然断开，毫无征兆。 　　不，或许在她惊艳于眼前的生物时，那对挥舞的翅膀就已经割断了她的绳索。 　　她失重，落入洞穴深处，迎面而来的滚烫热浪瞬间将她淹没，夺去了她全部的意识。 　　自然界里越是美丽，越是致命。 　　徐潇再次醒来的时候，明亮的光线晃眼得她半晌没能看清周围。 　　背部、腿部和肺部都有些疼，不是摔的便是被那诡异的热浪给冲击到的。 　　她撑在实体的地面上，慢慢地起身，慢慢地站起来，当她适应一切时，才看见同样躺在旁边的伤痕累累的谢叔。 　　“咳！咳！”她伸手去触碰谢叔，好在还有呼吸，只是不知道伤在了哪里，怎么摇晃都昏迷不醒。 　　不知道她父亲是否也在附近。 　　徐潇开始往前移动。 　　却不料她往前缓慢地迈了两步，视线落在不远处，剩下的只有震惊。 　　只见一个男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地面不知道是什么，一直弥漫着深浅不一的雾气，他的全身都被那种雾气缠绕，五官看起来也是隐约模糊。 　　但是徐潇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身影。 　　她扶着旁边的岩壁，几步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震惊之余只剩下心惊。 　　那张原本清俊漠然的白皙脸庞，上面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他的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黑，看得徐潇心跳紊乱。 　　她视线再稍微往下，就能看见他肩膀裂开的巨大伤口，根根白骨都张扬地暴露在外，凝固的血痕堆在背后都快集结成堆。 　　徐潇捂住嘴，偏转过脸，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的心跳很快，而且混乱，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嗓子眼。 　　就这样静默了数秒，徐潇强迫自己转过头，用尽量沉静的目光凝视着他。她缓缓伸手，探向他的鼻尖：“杜教授，如果这不是做梦，你一定不会有事，对吗？” 　　她的指尖在触碰到他鼻尖时，痛苦的颤抖了一下。 　　他毫无气息。 　　她使劲地瞪着他，瞪到眼睛发涩，不知不觉脸颊上已经布满了湿润的泪痕。 　　明明他双目紧闭的表情安静而平和，可是她却瞬间被沉重的痛苦给吞没。 　　“一定是假的，我是在做梦，否则那种高温早就烧死我了，怎么可能我还活着？” 　　徐潇自我否定着，却无法抑制自己的视线停在他的脸上，眼泪一直在掉，止都止不住，苦涩的泪水滑落在嘴里，蔓延开痛苦的味道。 　　她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通话。 　　“他们获救了就好，我会继续搜寻幸存者，之后也拜托你了。” 　　“随你。” 　　徐潇难过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是挥之不去的那双冷清的琥珀色眸子。 　　“想太多毫无意义，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的声音平静而漠然，“你已经不算是人类。” 　　“饿死自己就能解决问题？” 　　“难道我不需要拥抱？” 　　“那换你来……至少每天亲一次。” 　　“我的寿命很长，你不用害怕。” 　　…… 　　原来不知不觉从认识之初到现在，原来两个人已经从疏远陌生变得亲密。亲密到堆积了一个又一个的承诺，大多都是他给予的。 　　徐潇睁开眼，咬着唇，血腥的味道和剧痛让她精神一振。 　　“我相信了你，你不能这样失约。一定还有救，你不是说你寿命很长吗？没这么容易死！” 　　她掀开了他身上被血迹粘连在一起的衣衫碎片，露出大片肌肤。 　　没有呼吸，也得确认是否没有心跳。 　　她的手触及他的伤口时，指尖抖得厉害，但是还是狠心按了下去，只有真正贴近才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还有体温！ 　　徐潇面上一喜，有温度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嗤—— 　　周围实在太安静，身体被穿透的声响，也清晰回荡在徐潇耳边。 　　她缓缓低头，看着胸口前穿透的一根触须，然后撕裂的剧痛传遍了全身。 　　鲜血就那样喷了出来，洒在杜墨生的脸上、胸膛。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喷溅，明明头脑一片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穿透胸口的伤势，还带着麻醉她身体的功效。 　　“小……白？” 　　她还看见毛毛虫挣扎着想要扑向她，似乎还发出了根本不可能的尖啸声。可惜它还是个没长大的幼体，它正被另一只华美银色的蝴蝶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徐潇的视线也模糊起来，身体却保持了受伤的姿势，跪坐在杜墨生身侧。 　　意识恍惚中，她似乎能听见对面的那只生物的话语。 　　“救他……你死。” 　　“你活……他死。” 　　选择题吗？徐潇淡淡一笑，本来她还担心他的伤势这么突然这么严重怎么办，原来自己可以起作用，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心里的想法却准确的传递了过去。 　　“救他。”她没有迟疑。 　　“其他两个人，既然你们没有伤害他们，也麻烦你们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我……承诺过的，不想食言。” 　　她想起了母亲去世的那一天，想起了捡到徐元的那天，想起了双手沾满鲜血后隔着实验室的玻璃望着杜墨生的那天，明明已经变成了怪物，但是还能被当作人类一样对待真是幸运，只是好像还是有些寂寞啊……如果一个人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的话…… 　　徐潇双眼有些木然地盯着前方，已经不怎么看得清东西。 　　刺穿徐潇的那只银闪蝶，身上的光泽也在渐渐消散。在空中扇动的翅膀，越来越无力，尘状的鳞片纷纷扬扬地颓然落下。 　　身前杜墨生的嘴唇动了动，就像濒死的鱼儿获得了氧气，无意识的、近乎贪婪的将她的血液给吞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 珍惜之物 　　周围的黑暗渐渐的将这里的一切包裹。 　　银闪蝶不是泰坦星球上的时间领主,也不是空间领主,它们只是窥见了宇宙部分真理的一类生物，不能将冻结时间状态维持太久,也做不到将这部分空间独立出来。 　　跨越无数星际的超空间旅行留下的虫洞正在逐渐消失。 　　原本位于晋阳市郊外高速公路上的洞穴也逐渐扭曲、模糊，用不了多久,这里将像是从未出现过洞穴，唯一的痕迹只有平整路面上无数消失的车辆。 　　视线模糊、浑身无法动弹的徐潇，已经可以轻轻抬起手臂。 　　她本来就是被D物质改造过的怪兽体质，所以比普通人更能摆脱银闪蝶的影响。 　　她摸索着,按照印象中的位置，准确地抓住了杜墨生的手。 　　心里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她就是舍不得，放不下,只有身体接触，真切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那份不舍才会渐渐淡下去。 　　你是无所不能的杜教授…… 　　我只是机缘巧合下变成怪物的普通女孩。 　　多谢你的信任，还有让我心跳不已、局促仓惶的那份喜欢的心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种情绪像这样满溢在我心里。 　　原来我也可以像一般女孩一样，不用考虑太多，专心去爱。 　　所以…… 　　所以像她这样的卑微生命，能换回现在对人类来说更有用处的杜教授，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不，就算不正确也好，她任性也好，想要救回他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 　　隐约间，徐潇好像感觉到杜墨生动了动。 　　她握住的那双大手，突然反握住她。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充满怒气，并且还带着不为察觉的颤抖：“谁让你牺牲自己？” 　　徐潇有些恍惚。 　　从认识他开始，他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杜墨生的淡然自然、沉稳，对一切事物胸有成竹的把握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像现在这样，他伤势如此重的躺着，她从未见过。 　　他的声音里带出怒意、颤抖，那些更为人性化的情绪，是第一次。 　　“不想我立即用时间冻结收回你们，就马上给我停下！” 　　徐潇开始感觉到身体处的伤口被一种冰凉的液体来回滋润，疼痛和难受都渐渐消失。她开始能看清周围，银闪蝶发出的光芒下，杜墨生正眸色深沉地望着她，俊眉深皱，满脸的怒气在沉默中都能清晰感觉到。 　　“你还好吗？”徐潇想了想，只能顶着他冰冷的飞刀眼神先询问。 　　杜墨生：“为什么那么做？” 　　“嗯？”徐潇愣了愣。 　　他的再次沉默、紧盯，让徐潇的还略带恍惚的思绪慢慢清晰。她握着他的手，还没有松开，这时稍微紧了紧，然后平静坦然地看着他：“我要救你。” 　　杜墨生盯着她，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脸色变好，他几乎在徐潇话音刚落就纠正道：“你是在拿自己的命，换我的。” 　　徐潇：“有什么不同吗？只要你能好起来，我能救你。现在你身体怎么样？那只蝴蝶告诉我，除非我死，否则你活不了。” 　　杜墨生瞥她一眼，扭过脑袋：“不需要你为我而死。” 　　徐潇眉头一挑。 　　她现在非常关心的是杜墨生的身体情况，可他一句话也不提，那只漂亮的蝴蝶生物并不像在撒谎，到底现在他什么状况，她完全不了解。 　　更让她心里怒气值上飙的是他的态度，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舍了自己，他就这样轻飘飘的的一句了事吗？ 　　“我也不想死，但是，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这样什么也不做？还是说它们骗我，根本不需要我的命你也可以好好的？” 　　“银闪蝶没有撒谎。” 　　杜墨生的一句话，让徐潇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那你……” 　　他的目光又回到她的脸上，静默了几秒，深沉得让徐潇几乎屏住呼吸后，他才淡淡的说道：“但也不需要你为我死。” 　　徐潇表情一滞，微微垂首：“是吗？” 　　她心里有些酸楚，有些事不是自己做，别人就能接受的。 　　“我可以为你放弃生命，但是你不准。” 　　杜墨生缓缓的说完这句话，徐潇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意识到他的意思后，便死死盯着他看。 　　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的伤口狰狞血腥，但他骨子里那份傲然清冷的姿态却丝毫没有改变，绷着一张脸，薄唇紧抿。此时唯一的不协调，便是他像是刻意躲开她的凝视，干脆的闭上眼，仿佛赌气的孩童。 　　徐潇被气笑了：“你是小孩子吗？” 　　有没有人说过他其实很任性？ 　　原来他不是嫌弃她多事，而是不准她做他不允许的事情。 　　“我已经成年。”杜墨生淡淡地回答。 　　徐潇：“既然你知道自己是成年人，就不要说那种不负责的话。” 　　杜墨生静默一瞬，说：“我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哦？你认为没有问题？那你的意思是，我看着你断气是正常的，如果你看着我断气，你就非要牺牲自己来换我活着，这样的行为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不允许我和你一样的做法？” 　　杜墨生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点了点头：“当然。” 　　当然你个大头鬼！ 　　徐潇突然有种想要揍他的冲动。 　　“我和你，根本没有可比性。”徐潇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杜墨生，“你知道自己对其他人有多重要吗？我就算再厉害一点，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如果需要的话，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只要你能救回更多的人。说得再明白一点，我手上全是无辜的鲜血和生命，但是你却可以给更多的人希望！” 　　杜墨生淡淡的回道：“那又怎样？你本来就不该随便放弃自己。” 　　徐潇嘴角抽了抽：“你就可以？” 　　“当然。” 　　徐潇突然有点理解丹尼的心情，有时候杜墨生固执起来，完全不会理睬任何人的想法，甚至会不顾客观事实。更何况身体不佳的他，情绪失常，变得更加执拗。 　　对着这样的他，和他讲道理简直就是白费劲。 　　她决定换种柔和点的方式。 　　“不要轻易说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害怕吗？”徐潇用最为轻缓的声音缓缓陈述。 　　“为了珍惜的东西，死又何妨。”杜墨生的声音清楚、平静。 　　她心里一震，抬眸望去，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他没再逃避她的打量，反而迎着她的目光，一开始显得焦躁、暴怒的视线，此时也异常平静。 　　徐潇感觉到他的怒气已经平息下来，可她的情绪却被挑至不上不下的地方。她用力咬了咬唇，疼痛让她肯定自己是清醒的。 　　那么就是他说话不清醒吗？他说的珍惜的东西……是她吗？ 　　她信任他，追随他，把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重要，除了青涩的悸动，主要是一份愧对当初那些死在她手下的无辜者的责任感。 　　杜墨生呢？说起来他又是为了什么对她那么好？ 　　珍惜两个字，他说得冷静又理所当然。 　　“你是笨蛋吗？”徐潇偏过脑袋，忍住了眼眶的酸涩，不让眼泪溢出来。 　　她除了是只情绪不稳定的半人半怪物的生物，还有什么好的？为什么…… 　　而这时，杜墨生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抬起，拇指触及她的眼角，轻轻拭去溢在其中的雾气。他似一声轻叹，又似在对她解释：“因为相遇。” 　　没有绝对的因果。 　　在泰坦星人的生命中，相遇时感觉到的那份“注定”，可以无视对方任何生命形态。 　　或许是一只虫子，或许是一只水母，也或许是像徐潇一样的，形态近似他们的人类……唯独相同的，是心情。绝对将对方归于所属，至死不悔的占有。 　　在这个安静的、没有时间流逝的空间里，瞬间即似永恒。 　　他的温柔动作、安静目光，将徐潇脑海里关于他的那些冷傲的印象全部击碎，留下一道无法忘怀的温馨光影。 　　徐潇脸颊绯红，心跳加速，定定的看着他，动弹不得。 　　“你的身体有极强修复能力，伤势很快就好。”他说。 　　“嗯。”她模糊的应道。 　　刹那间，担忧又电光火石的涌上她心头，引得她莫名心疼。 　　“那你……会怎么样？” 　　她还活着，那也就是说他会…… 　　“我？”杜墨生微微眯了眼，眸色沉静。他的手指，紧紧闭拢，沉默缓慢地用力收紧。 　　———————— 　　徐潇一脚踢开公路边加油站小卖部的门，将肩上扛着的谢叔给放在倒塌的货柜边。店内的机械钟时间还在正常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 　　距离她离开晋阳市还不到半个小时。杜墨生说银闪蝶制造的空间，是没有时间流动的，现在看来不假。 　　“我们暂时待在这里，外面有危险。”她走到杜墨生身边，蹲下。 　　杜墨生披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敞开，身上外露的伤口被简易的布条缠成一圈圈的。他清俊的脸上表情淡淡的，视线扫过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城里出了什么事？” 　　徐潇：“这座城市有跟我一样的变异者，在他的保护下，收留不少的幸存者，我见到的大约有两三万人，晚上离开城里的时候，我发现他们身上长着不知名的怪东西，似乎还能感染别人……” 　　杜墨生轻轻点头，突然插白问：“变异者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的，你认为他和这种情况有关？”徐潇微怔。 　　杜墨生：“不，没任何关系。” 　　徐潇：“……” 　　“我只是忽然想问，”杜墨生侧过脸，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徐潇，“继续说。你可以具体描述那种东西的形态。” 　　徐潇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它们像水泡一样，透明的，长在人的皮肤里，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是我没机会看清。” 　　“你怎么知道它们能感染？” 　　徐潇道：“有个感染者试图让我喝一种水，我想喝下去之后一定会和他们一样。” 　　杜墨生问：“你没喝？” 　　“嗯，被小白喝了。”徐潇指着身边跟着的毛毛虫说，“然后它吐了些东西出来，接着又把那些东西给吃下去。” 　　能说明的大约就是这些，徐潇说完后，便安静地待在杜墨生身边。 　　想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需要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事件一旦解决往往又马上分开，像这样，她距离他如此近，可以安静地看着他思考的侧脸的时间不多，她竟然有种满足的感觉，视线不由凝滞。 　　杜墨生思考的时候，面部线条清冷，眸色冷然，生人勿近。 　　可徐潇现在却觉得这样的气质也是十分亲切的，仅仅看着那种画面，都觉得美好得不忍直视。 　　杜墨生突然转头，对上了徐潇的目光。 　　徐潇：“想到什么了，还是需要我再弄点样本？” 　　杜墨生摇头，盯着她，突然伸手抚上她的面颊。两人本来距离极近，近到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呼吸的异常炙热，但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却是平静淡漠的。 　　他的手指轻轻勾着她的轮廓，声线低沉：“别那样看着我。” 　　徐潇面色微窘，是一种偷看被抓住的心虚，她几乎立马站起来，身后的尾巴高高竖起，毫不犹豫地转身。 　　“想到什么，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先出去看看！”她说。 　　杜墨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好。” 　　“你现在的身体……能帮忙吗？”徐潇走了两步顿住，拳头一紧，再次不放心地询问。 　　“你救我，不就是因为我能帮助更多的人？” 　　徐潇闻言，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反驳道：“不是。” 　　“不是？” 　　“不，也不是。”徐潇双拳紧握，眼帘微垂，“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也不是……” 　　她越是着急想要解释，结果越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颊都涨得绯红。 　　杜墨生慢腾腾地问：“你想说什么？” 　　徐潇探过身体，努力想要给他比划。她没意识到本来想要逃离，却距离他更近，她的手还在半空，冷不丁被他伸手给捏住了下巴。 　　她呼吸一顿，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已经完全缠绕她。 　　他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轻轻摩挲。 　　他们距离那样近，近得她瞪着眼可以清楚看见他紧闭眼睛的长长睫毛。 　　“你可以出去了。” 　　半晌，他松开了她。 　　徐潇的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解释和问题都被抛到脑后，逃似的跑了出去。 　　他目送她的背影，那略显单薄的纤瘦肩膀，修长富有弹性的长腿，只是看着都会让他怦然心动。手指里的控制器被毁掉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的激素将回归正常数值，某方面的自我约束力会越来越差。 　　她的模样、动作乃至于味道，都会慢慢变得蛊惑他。 　　母亲乃至先祖们也是这样吗，杜墨生心想。 　　想要拥有，只想要对方属于自己。 　　过了许久，徐潇重新走回来时，已经平静下来。有时候坦诚是最有效的缓冲剂，至少是在气氛暧昧尴尬的时候。 　　她说：“你在逗弄我。”这是肯定的表述。 　　杜墨生淡淡一笑，也没否认：“这说明我精力充足。” 　　所以哪怕行动不便，思考解决这座城市的问题也是足够的，他是这个意思吧？ 　　徐潇悬起的心慢慢地放下，她抿着唇：“好吧，那我们可以谈谈目前这座城市的危险了？” 　　见她不再纠结，心里终于踏实了，杜墨生才说道：“你先睡一觉，天亮再说。” 　　“可是城里……” 　　杜墨生闭眼，淡淡地说：“等待。” 　　☆、第六十二章 黎明之前 　　东方的天空仍旧漆黑一片，徐潇在屋内绕着走了一圈,几次想要对杜墨生说什么,但是看着后者恬静沉默的表情,她便什么也没再说,只能试着让自己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这间小卖部和大多数城郊加油站一样,空间不大却视野开阔。货架上原本陈列的那些食物早被城内的变异者队伍搜刮干净,剩下的只有些汽车润滑油、车载小物件等东西。 　　徐潇看着晕睡的父亲以及谢叔发呆，机械时钟的滴答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地回响固定的节奏。 　　她站了起来。 　　“我……想出去看看。”她说。 　　杜墨生双眼紧闭,没有回答。 　　徐潇轻脚轻手地靠近杜墨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用极低的声音问：“你睡着了？” 　　他均匀的呼吸声给了她答案。 　　徐潇稍微一想,心里便了然，杜墨生身体受的伤那样严重,能打起精神来和她来到这里已经不容易。他现在一定是太过疲倦，所以睡着了。 　　有了答案后，她反而不放心离开了。 　　适才把父亲和谢叔单独留在那里不到一小时，就差点找不到人。前车之鉴，哪怕有小白这种逆天的毛毛虫守着，她也不能放心丢下杜墨生的。 　　但是城里到底什么情况，她又非常希望知道，该怎么办呢？ 　　她上下打量跟在一边的小白，然后对它说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对吗？如果能明白你就在原地转一圈。” 　　看着那只白色毛毛虫扭着肥硕的身躯转了一圈，徐潇慢慢点头：“愿意帮我做事吗？愿意的话，从这里到这里，来回爬一圈。” 　　她的手比划着，速度不快，但是小白比她想象中更为聪明，很快就完成了她的要求，并且还翘起脑袋，几对爪子不停蠕动。 　　样子看起来有些恶心，不过徐潇能感觉到它有些兴奋。 　　她抽了抽嘴角。 　　好吧，她是难以理解一只虫子的兴奋点。 　　“现在我交给你一件事，希望你在天亮前赶回来告诉我答案。仔细听好了，”徐潇指着城内，缓缓说道，“第一，我要知道里面的大多数人所在的方位。看着我指出的方向，如果在这边，你转一圈，这边，你转两圈，这一边……” 　　她将东南西北等几个方向，挨个交代一番，直到小白用身体语言表示明白。 　　“第二，我要知道，那些和我一样的人类，有多少人脱下了衣服。衣服知道吗？就是我身体外面这一层。如果他们的数量能站满我们这间屋子，你沿着这个方向，来回爬一次。如果能从我们这里到街对面店铺的范围里站满，你沿另外这个方向，来回爬两次……” 　　考虑到小白或许不能数数，徐潇用尽量具体的类比给予它任务。 　　这次交流时间稍微长了些，毕竟要让一只虫子明白太多的名词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小白毕竟不是人类，无法使用人类的语言，她只能从细节末枝入手，指定它的观察范围，以反馈信息来推断可能出现的情况。 　　接下来，徐潇多多少少交代了五六件事情，这才目送小白嗖的一声从她脚边消失。 　　而她自己则走出门面，转到屋后的厕所附近，一边小心观察杜墨生他们所待的房间，一边打开厕所边的水龙头。 　　水管发出咔咔地响声，看来是断水许久。 　　既然水源上不是从自来水供应，这座城市的物资又是统一发放，那么伊总想要找到病水的水源应该没有问题。 　　徐潇移开视线，目光投向海岸的方向，眼底有些困惑。 　　已经这么多天，那些会走路的植物、体型庞大的怪物居然没有像第一波凶虫那样来势汹汹，它们是不是在等待着什么？ 　　—————— 　　徐潇心里想着事情，没有察觉到，她刚刚走出门，杜墨生就睁开了眼睛。 　　沉默中，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他的唇线抿紧，再抿紧，清俊的脸庞难得露出稍许痛苦的神情。只有那双眸色浅淡的眼睛，疏淡平静。 　　“你，你没事吧？”冷不丁墙角一个弱弱的嗓音冒出。 　　杜墨生目光咻地变冷，漠然地用视线锁定对方。 　　谢叔立马双手高举，如同投降敌军的俘虏：“别紧张，我知道我应该睡着，可实际上我并没有睡着，但是我也没有恶意。” 　　杜墨生目光流转，倒是多了些兴趣：“银闪蝶没有攻击你？” 　　“攻击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倒下了，装装样子而已。你要知道，我是写小说的，对于某些突发情况我通过假想推论来进行伪装。”谢叔用尚且完好的一只手，随意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讪讪而笑。 　　见杜墨生没有回应，谢叔渐渐收敛起嬉笑的神色，表情有些凝重：“那丫头现在不在，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那些怪物的头头？” 　　杜墨生古怪地瞥了谢叔一眼：“头头？” 　　然后他埋头看自己的身体，在他的认知里，并不认为自己浑身上下哪点像是那些节肢动物或者低等脊椎动物的脑髓。排开形状不说，他本来也不可能和脑髓灰质物一样的白。 　　谢叔见杜墨生移开了视线，便慢慢地贴着墙角爬起来，四处张望。他的手从背后悄悄地抄起一根扳手，跃跃欲试：“对，头头。我知道，你一定不是地球人，你是外星球来的对吗？我知道科学幻想很多东西都会变成现实，包括你这样的外星人。” 　　“我是不是地球人，有什么问题？” 　　他答得平淡，态度坦然，没有丝毫的遮掩，反而让谢叔升起一股寒意。不屑隐瞒的原因，第一是没有隐瞒的必要，第二便是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将秘密透露出去。 　　什么样的人可以保证秘密？ 　　死人。 　　谢叔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本来就是文人，脑海里有幻想，却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危险。回想起他在那个诡异空间看见的极美蝴蝶，那种危险致命的感觉再度将他缠绕。 　　“没问题，我没兴趣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抱着脑袋蹲下。 　　半晌，他没有感觉到动静，疑惑地抬头，正好看见杜墨生再次一口血呕出。 　　这一次，他的血几乎染透了身上临时缠绕的用作绷带的布条。 　　谢叔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两步。 　　一时间，他竟然忘记自己本来是要趁着这个外星人虚弱的时候攻击他的。 　　“你……要死了？” 　　“不会，只是有点麻烦。”杜墨生双手按着胸膛，眸色幽深沉静。 　　他身体内的东西比他想象中麻烦，银闪蝶的判断是正确的，恐怕需要徐潇这样被D物质改造过的极强自我修复力的细胞才能勉强克制。 　　这种毒素不属于这个宇宙，它来自多维位面，跨越了时间，超越了环境界限生存，甚至可以不考虑因果。 　　毒素的成分简单，杜墨生可以很快配制出解毒的药剂，但是因为它的特殊性，就等于下一刻解毒的瞬间又同时变成中毒的瞬间，结果上等同于没有根除。 　　你可以想象一种毒素，在你的过去、现在、未来时间段同时存在的景象吗？ 　　杜墨生在徐潇面前忍耐了许久，终究在离开她的视线时，连吐了三次血。 　　这一幕幕太过凶险，谢叔有些怔愣。 　　或许是杜墨生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脆弱，谢叔再次试探着问：“你不是外星人吗？你也会受伤？” 　　杜墨生用手背擦拭嘴角，语气淡淡的：“我是中毒。” 　　“毒？” 　　杜墨生：“不属于这个宇宙，可以从各个时间段同时破坏我身体机能的物质，我可以称呼它为‘毒素’。” 　　谢叔眼前一亮：“具有量子力学特性的（注：可参考“薛定谔的猫”理想实验）？” 　　“类似。”杜墨生回答。 　　谢叔忍不住问道：“可你看起来并不害怕。我不知道你身上经历着什么，可是不小心一定会送命吧？” 　　杜墨生扫了一眼屋外，目光变得柔和：“我还没跟她结合，没那么容易丧命。” 　　银闪蝶被他重新冻结，不可能再以命换命，办法只要想，总能找到。 　　“咳咳！”谢叔差点被自己呛到，扫了一眼徐潇的父亲，心想幸好现在醒着的是自己，不然当着父亲的面说想要人家的女儿，还能再无耻点吗？ 　　一番沟通下来，谢叔猜测怀疑的那些敌意减缓不少。他是过来人，相信一个眼中有着爱人的男人，一个提到爱人目光都会变得温柔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丧心病狂要毁灭世界的坏人。 　　“原来如此，那些怪物和你没关系。那丫头也是因为那些怪物而产生了变异吧？她着急带我们离开，是这座城市出了事，你觉得我们有活路吗？” 　　“……小伙子，你不要吐血了，再吐我都怕你血吐干净了！” 　　“醒醒，再多告诉我一点，地球之外的世界，那些浩瀚星空中的未知事物，天啊！如果有生之年我可以离开地球到太空旅行一圈，现在死都值得了！” 　　…… 　　到最后，只剩谢叔一个人絮絮叨叨，杜墨生的沉默让周围重新陷入了沉寂。 　　徐潇站在门口，脸颊还是绯红滚烫。她心里仿佛被无数片羽毛轻轻拂过，□□麻软。 　　以她的听力，屋内的动静全部尽收耳中。 　　杜墨生情况不好她担心得几乎立即冲进去，但是后来听到他那句“我还没跟她结合，没那么容易丧命。”后，她就好像立即感觉到他的触碰，头发、肌肤，一切敏感的部位都像是有他的温度和触感。 　　有时候她觉得很无奈，他的只言片语都能引起她心跳不已的悸动。偏偏对着她，他总是一副理所当然风轻云淡的模样。 　　那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能清楚听见他们的对话？ 　　明明刻意回避，不想让她看见他吐血的模样，想来肯定是极不好的状态，否则谢叔也不会惊呼，可他却还有精神说这些无关紧要的。 　　徐潇害羞之余，又有些气恼。 　　她扬起尾巴，狠狠地抽飞了身边的一块两三米宽的水泥碎石。 　　等到他们找到安全之地，她一定要好好按住他，让他懂得病人就要乖乖休息！ 　　谢叔被屋外突然的巨响给吓了一跳，爬起来趴着窗户看去，只看见徐潇焦躁的背影。随后，他就默默地退开。 　　非人类的力量，他可不敢去招惹。 　　依靠着墙角的杜墨生双眼仍旧紧闭，唇角却悄然勾起。 　　—————— 　　天空微微发白的时候，小白回来了。 　　它用力地撞进守在屋外的徐潇怀里，几只爪子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衫。 　　看完它的动作，徐潇获得想要的反馈信息后，神色无比凝重。 　　她的步伐有些重，推门而入后，反而变得沉默。 　　杜墨生睁开眼，沉静地注视着浑身满是晨露的她：“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徐潇没指望自己的小动作瞒过他，点了点头：“我没有亲眼看见，是小白给我的信息。” 　　“你在质疑它的可信度？”杜墨生看了她一眼，“因为它是只不懂语言的虫子。” 　　徐潇双手紧握，没回答。 　　杜墨生却是淡淡一笑，伸手冲小白勾了勾手指，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了它的头上。 　　这是徐潇第一次看见小白愿意亲近除了她之外的人。 　　他的手在它的脑袋上轻轻的敲击，有节奏的击打让小白极力舒展开自己的身躯。他显然很懂得如何勾起它的兴奋点，不用像徐潇那样恨恨揍它一顿，它都表现出高昂的情绪。 　　“越是直接表达情绪的生物，越是诚实。”杜墨生淡淡地笑道，“不用质疑它的可信度，说你的想法吧。” 　　此时晨光渐渐明亮，徐潇看着杜墨生的笑容，一颗悬起的心顿时安宁下来。 　　就像他的表情，轻松、平淡，不管陷入怎样的境遇，也无比自信的倨傲。 　　“坐我身边来。”杜墨生向徐潇伸手。 　　徐潇微愣，然后走了过去：“好。” 　　她盘腿在他身边坐下，开始慢慢的说，双手不时的比划，从自己获得的信息到自己的一些分析，她说得既简洁又突出重点。杜墨生间中插白做了细节的询问，然后根据她的分析提出自己的见解。 　　直到父亲徐志林动了动，马上就要醒转过来的时候，她才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谢叔略显惊讶地说道：“按照你们说的，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事。” 　　杜墨生不置可否的往旁一倒，闭眼躺进徐潇怀里，脑袋枕着她的大腿。 　　徐潇伸手推了推，见他眉头轻蹙，又怕触痛他的伤口，只得由着他。她有些担忧地问：“谢叔说的没错，我们再和伊总见一面。” 　　杜墨生：“不用。” 　　徐潇：“为什么？” 　　“他已经找来了。”杜墨生咻地睁眼，目光淡漠，“为了你。” 　　☆、第六十三章 只是征兆 　　伊曼踏着晨光迈步走进加油站,正好看见站在倒塌水泥柱边的徐潇。 　　晨光中的女孩肌肤细腻，唇红肤白,一套休闲运动装套在身上,更显精干。从他的角度看去，她那张原本灵动秀美的脸庞，多了别样的光芒。 　　富有朝气的甜蜜表情,满满洋溢在她的脸上，昨晚见过的谨慎沉默,仿佛是他的幻觉，现在才是真实的她。 　　伊曼眼神沉了沉，他不喜欢她身上的这种变化，男人的警惕本性在他心中敲响了警报，语气也变得冷冽：“怎么？发现独自一人要逃离是多么困难了？” 　　徐潇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表情平静地望着他：“至少我留下来了。” 　　伊曼冷笑：“原来我应该感谢你？” 　　“你需要我的帮助，现在的你，多一份力量都是必要。”徐潇看着伊曼近乎恼怒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找来了。” 　　她说的事实，伊曼却不想就这样承认。 　　他甚至摒开了一起来追踪的同伴，那一位的异变方向应该是犬类，按照他的命令，很容易就追踪到徐潇的味道。当他得知徐潇的气息就在城郊的时候，心里有些高兴，没有停留的就赶了过来。 　　城内幸存者们的情绪，现在已经发展了危险几乎崩溃的边缘。她说得对，他需要任何一个异变者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个，微不足道，也至少能多个人帮忙。 　　潜意识里，他却是想再见见这个完全不懂得迎合他奉承他的低调女孩。 　　伊曼的脸冷了下来：“或许之前我需要你，但是我不高兴被人牵着鼻子走，你相不相信，只要我一声命令，跟着我的异变者会对你群起攻之，你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对付多少人？只要我想，我可以立即把你抓回去。” 　　徐潇不为所动：“伊总，那对你没好处。” 　　伊曼：“我不需要好处。” 　　徐潇叹了口气，直视对方的眼睛：“伊总，我找到办法帮助他们，如果再和你这样耽误下去，这座城市、这些幸存者，甚至包括你们，可能都没有活路。你要追究我昨晚的临时逃脱没有问题，至少等这件事过去之后。” 　　她的视线坦率，目光澄清明亮，在伊曼多年来的阅人经历中，这样心思透彻直率的人并非没有见过，但是他很少看见有女性拥有这样的品质，身边那些围绕过来的女人，多数都是为了他兜里的那些金钱。 　　他没想到当一个女人那样不含任何私心的望着他时，仅仅目光就让他觉得心里砰砰直跳，让他有些难以呼吸。他扭开略微有些发烫的脸，用沉默来适应自己有些微妙的心情。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情绪无法掌控。 　　再次面向徐潇的时候，伊曼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轻哼一声：“你真的有办法？你知不知道现在城内什么模样？” 　　徐潇：“带我去看看，让我亲眼确认一下。” 　　伊曼同意了她的请求，就如同过去那些女人缠着他卖名牌、首饰、豪车，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对方。 　　他眸光暗沉，注视着徐潇转身往屋内的背影，视线变得灼热。 　　这个女人…… 　　突然，他感觉后背有些发痒。 　　他随意伸手抓挠，痒麻的感觉反而更强烈。 　　伊曼眸子一紧，难道他也被那些东西感染了？ 　　他一边飞速回忆自己发现的感染源，思考自己最近是否有直接接触感染物质的可能性，一边从上衣内分出一条触手，绕到后背查看自己的皮肤表面。 　　这时，徐潇也扶着杜墨生走了出来。 　　伊曼眸色一敛，紧紧盯着那个面色苍白，浑身缠着血迹斑斑布条的清俊男人。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狼狈的男人。从他身上的血迹判断，手臂、胸膛、肚腹和大腿都有严重的乃至深可及骨的重伤。他的唇色惨白，一张脸白如纸，柔顺的黑发也显得极为凌乱。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眼神也并不颓废。相反，他浅色的眸子看起来疏淡平静，步伐缓慢背脊却挺得笔直。他不像是重伤，倒像是闲庭漫步在这个危险环境中的过路客。 　　徐潇的表情也是伊曼从未见过的柔和，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每一步都放轻力度，仿佛扶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他是谁？”伊曼望着徐潇。 　　杜墨生面无表情地扫了伊曼一眼。 　　只一眼，伊曼就察觉到不对劲，他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挑衅。麻木感从他的背后开始蔓延，上肢、身体直到脸部。 　　徐潇没意识到身边的暗流涌动，倒是好心地解释：“他是杜教授，国家军方现在都依靠他，有他在，一定没问题。” 　　伊曼没法回答，事实上他不仅没法动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他死死盯着杜墨生，如果可以，他真想用他的触手绞死那个眼底带着嘲讽的男人。 　　在徐潇视线不及的地方，他看见杜墨生的手指尖停留了一只奇怪的昆虫，那虫子长得仿佛大一号的蚊子，却有着花朵般鲜艳的颜色。当那只昆虫停下来的那刻，杜墨生嘴唇轻动。 　　“不要盯着别人的东西。” 　　徐潇：“伊总？” 　　伊曼：“……” 　　杜墨生的手轻轻地搭在徐潇肩头：“或许他有些问题需要思考，我们不要打扰他。” 　　“现在？”徐潇问。 　　思考你妹！伊曼在心里狠狠咒骂道。 　　杜墨生伸手指向远处警戒的几个异变者：“他们会带路，走吧。” 　　竟然没再给徐潇询问的机会。 　　徐潇：“好吧。” 　　她转头对伊曼道：“那我们稍后见。” 　　“谢叔你跟我们一起。” 　　“丫头，我可能背不了你爸太久。”谢叔有些为难。他也是个伤员，只是还能走路而已，现在徐潇要照顾杜墨生，那就没有空闲腾出手来顾这边。 　　徐潇抱歉道：“先麻烦你一下，他快要醒了。” 　　谢叔沉默一瞬：“好吧。” 　　伊曼静静地站在晨光中，如同一尊亘古沉默的雕像。 　　负责警戒的领队者，依旧是那个精瘦寡言的唐泽，听过徐潇的解释后，他远远望着伊总的背影，点了点头：“小杨，你带徐潇去聚集点。” 　　“是，唐队。” 　　“我在这里等伊总，聚集点见。”唐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杜墨生一番，侧身让开了道路。 　　徐潇默默地陪着杜墨生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噗地一声，轻笑出来。 　　杜墨生：“你笑什么？” 　　徐潇抬眸望着他：“你。” 　　杜墨生满脸沉静：“我有什么好笑？” 　　“是你对伊总做了什么吧？到底你有多少自信才会觉得那种理由会有人相信？”徐潇眼角余光一瞥，难得见到杜墨生神情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她不由笑意更浓，“刚见你时，不会觉得你原来是个孩子脾气。” 　　因为她扶着他，身体极为贴近，她如此一笑，胸前柔软地反复蹭着杜墨生的手臂，少女身上阵阵地幽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又是一番心猿意马的折磨。 　　杜墨生眸色一沉，轻哼道：“无聊。” 　　说完他竟将脑袋转向一边。 　　他少有刻意避开她视线的时候，徐潇先是一怔，倒忍不住将脑袋凑了过去，问：“伊总的速度比我快，你是怎么做到的？” 　　杜墨生埋头，突然用额头贴上她的，眸色幽深：“靠这么近你是想亲我吗？” 　　徐潇脸一红：“胡说！” 　　她本欲退开一步，哪知力道刚刚松开，就看见杜墨生脚下一个踉跄。她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赶紧重新将他扶好：“摔不痛你！” 　　杜墨生：“皮肉伤，我不痛。” 　　“我管你痛不痛！”徐潇哼声道。 　　杜墨生凝视着她担忧的表情，笑了笑，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对伊总做了什么，借口是否有人相信，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讨厌别人看徐潇的充满渴望和占有的眼神。 　　徐潇看一眼杜墨生，想说的话终究吞了回去。 　　她担心伊总恢复后来报复，但是也明白，若是伊曼是个充满权利欲的人，在杜墨生和她还有用之前，他即使忍得咬碎牙齿，也会等到榨干他们的价值之后再考虑其他。 　　一个在朝不保夕的废弃城市里，渐渐建设出幸存者基地的男人，绝对不是没有权利欲和野心的人。 　　她微微叹气，杜墨生身边似乎很容易引来麻烦呢。 　　“对了，你为什么对他动手，伊总看你的眼神是不友好，不会就为了这个理由吧？” 　　杜墨生淡淡开口：“小孩闹脾气需要理由吗？” 　　徐潇：“你又不是孩子。” 　　“你不是说我是？”杜墨生问。 　　徐潇：“……当我没问。” 　　静默一会儿，她又问：“伊总什么时候好？” 　　“如果他和你体质近似，罗定花蚊的麻醉剂可持续的效果大约为一小时。” 　　徐潇心想，原来是被麻醉了吗？ 　　杜墨生总是有着各类稀奇古怪的生物，什么时候对伊总动手的，她和伊总都没察觉。看伊总模样连动弹和说话都不能，植物人一样僵直站一个小时，一定会气疯的。 　　她边想着伊总可能会有的报复，边问道：“那我们先去哪边？感染者还是感染源？” 　　杜墨生：“感染者。” 　　—————— 　　聚集点在晋阳市的市体育馆内，体育馆几处入口都被粗实的铁链封锁，留一个出入口由十多个异变者守着。 　　那些异变者已经暴露出各式各样的半野兽形态。 　　可惜面目再狰狞，也无法制止人群里的恐慌蔓延。城市内好几万的人，全部接踵摩肩的紧贴在体育馆的墙壁边，中间足球场的区域留了大片的空地，里面有好几百人被捆绑着在地上挣扎。 　　“这些是全部感染者？”徐潇问身边的小杨。 　　小杨：“目前找到的就是这些，但仅限于已经表露出征兆的人。伊总的意思，感染的水源要作用在人体，应该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不排除剩下的人群里还有感染者。” 　　徐潇问：“有人死吗？” 　　“目前为止除了被伊总扔下楼的那位，其他人都还活着，只是生命体征微弱，发烧和呕吐持续不断，呕吐物全部被我们深埋，一开始是血，后来越来越多缠着血丝的粘稠物。” 　　“嗡——” 　　徐潇脚步一顿，又是那种声音，这次距离感染者群体更近，面对的感染者人数更多，那种怪异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晰。 　　那种声音她并不陌生，和周叔他们开车逃亡的路上，当初在第一防线的时候，她也感觉到类似的频率波段。 　　“不舒服？”杜墨生问。 　　徐潇的脸色突然发白，从他的视角看去，许久未见她眼底的那种暴戾的猩红又毫无征兆涌现。 　　“我没事。”徐潇摇了摇头。 　　她紧紧抓着杜墨生的衣角，身体微微颤了颤。 　　杜墨生盯着她，眸色深沉。 　　“刚刚唐队说你们有办法，你们知道这些感染者是怎么回事吗？”小杨的问话打断了两人之间凝重的氛围。 　　徐潇精神有些恍惚，回答的是杜墨生。 　　“与其说是感染，不如说有极大可能是寄生。” 　　“寄生？可是只要沾染感染水源的人，都可能出现那种症状。”小杨有些不明白。 　　杜墨生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后仰靠着凳子。 　　“你带一个人过来。”他说。 　　小杨点头，很快和另一个同伴押了个感染者到杜墨生面前。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被小杨两人按着的时候，还使劲的挣扎，嘴里的求救声近乎尖叫：“救救我！不要杀我！” 　　杜墨生目光疏离淡漠：“让我看她的感染部位。” 　　这个女孩的感染区在背部，衣衫已经在第一次检查时被撕破。小杨两人合力将她转过身，数排狰狞恶心的脓疱就展现在杜墨生眼前。 　　鼓出皮肤的透明表皮下，里面的黑色小点还在快速游走。 　　杜墨生让他们带走了那女孩，然后对徐潇说道：“你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是寄生体。” 　　“能有办法对付它们吗？”徐潇问。 　　杜墨生沉吟片刻，说：“我需要医生，最好是有经验的外科医生。” 　　徐潇：“它们可以被剥离？” 　　“不，我只需要他们帮我提取样本。” 　　小杨听了杜墨生的要求，沉默一瞬，点了点头。他效率很快，带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医生。 　　医生姓李，是晋阳市市人民医院骨科主任，医学博士，戴着厚厚的眼镜，身材高壮，颧骨有些高，面相凶恶，声音倒是比较温和。 　　“我听说你要取出脓疱里的东西，我不赞成。”李医生直接拒绝，“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多权威让伊总相信，但是作为医生，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一旦割破那层表皮，他们绝对会被感染，这不是烧伤烫伤的水泡，这些东西上的粘液上沾满了微生物，当然，细菌更是不少。” 　　杜墨生：“我需要分析里面的*成分。” 　　“所以说那是不可能的。”李医生摇头，“这样很容易导致他们死亡。” 　　杜墨生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冷漠：“我只需要里面的*。” 　　李医生微怔，连一旁的徐潇都愣住，这次众人都听清楚了杜墨生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杜墨生冷漠地反问：“放任不管，你能保证他们活下去？” 　　李医生没有说话。 　　他主攻骨科方向，并不是专门的病理专家，更不是微生物专家。实际上那些感染物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他一时也没有头绪。 　　杜墨生竖起了三根手指：“从表象来看，目前我们可以确认三点。” 　　“第一，这种寄生在表皮的东西，是*。凡是生命都需要养分，从它们可以在体表转移的特性来看，它们会选择营养充足的区域，可是你们并没有在人体内发现，也就是说它们需要和外部接触，需要外部微生物来转化它们需要的养分。受到人体免疫力保护的体内，不是它们的所好。” 　　李医生点头：“这个我们也有推断过。所以我在强调，不能戳破那层表皮，否则外面大量的细菌会直接感染人体。” 　　杜墨生问：“它们会保护人体吗？” 　　李医生：“这……倒是不会。” 　　“所以这是第二点。它们会大量增殖繁衍，说明单纯的体表无法满足它们。它们需要更多的空间，人体内部是它们也会需要。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东西会产生大量的毒素，开始破坏人体免疫系统，改造人体的环境成为它们可以生存的地方。” 　　想起感染者的虚弱症状，众人面色不好的沉默了。 　　“第三，在第二点的基础上，我们可以认为它们还能产生影响人类神经系统的毒素，这可以使被寄生体变得情绪不稳，行为暴躁，可以帮助它们增加更多的生存沃土。” 　　这一点也有事实论证，李医生越发沉默起来。 　　杜墨生淡淡地看着李医生：“既然注定会死亡并且活着还可能制造更多受害者，他们存活的意义是什么？” 　　李医生长叹一声：“或许你说得对，可我们并不是像电影一样，处在被丧尸包围的世界里。他们或许会增加感染者，或许最后也会死，但是他们不是丧尸，不是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死人。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痛会害怕，你的要求等于是在做*实验，对不起，我办不到。” 　　“照他说的去做，如果你做不到，找其他人来。”冷酷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伊总。” 　　一行人分开，给红着眼睛的伊曼让开了位置。 　　看得出来，伊曼的情绪不怎么好，他在杜墨生面前站定，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是第一次收到如此特别的见面礼。” 　　杜墨生淡淡的应道：“哦。是吗？” 　　伊曼的眼睛越发的红了。 　　唐泽的心瞬间提起，上前一步低声对伊曼道：“伊总……” 　　伊曼大手一挥：“我知道，你不用多说。” 　　他的视线停在杜墨生脸上：“废话我不多说。如果你能解决这件事，有什么问题我们一笔勾销。如果不然……” 　　“感染者只是征兆。”杜墨生抬眸看着伊曼，神色极为认真，“有空废话，不如让我们抓紧时间。” 　　伊曼神情微微一顿，从心理上他并不怎么相信徐潇和杜墨生能解决什么问题，所有的配合不过是毫无举措的绝望中随意抓的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这个时候，他听进去了杜墨生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征兆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四章 危险临城 　　杜墨生环顾四周：“在这里谈？” 　　伊总是个明白人,他眸色一敛，当即吩咐下去,在场馆附近收拾一间干净独立的屋子，将那些被挑选上的感染者和执行分离手术的医生都一并带了过去。 　　屋内设施的确很简单,一张简易收银台，一些还残留在墙上未来得及取下的挂钩。这里在灾难之前应该是一间行动品牌专卖店，徐潇扶着杜墨生进来后，就把几张软凳子拼起来给他躺靠。 　　伊曼神色复杂的扫了他们一眼，内心不舒服是真的。这几年他事业越顺身边女人越多的时候,反而得不到这样的真心。那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凭什么得到这等优待。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来这里的初衷,说道：“希望你不是信口开河。” 　　杜墨生倒不是个浪费时间的，单刀直入话题：“二级凶兽会发动总攻。” 　　“二级凶兽？”伊曼皱了皱眉，不是很明白这个名词的含义。 　　他虽然自身是异变者，也控制了这个城市许久，但是期间一直忙着和那些怪物虫子斗争、救人，城内也没有资源建立和后方的联系，以至于他如今只把城外的所有怪异生物称为“怪物”，完全不知道世界科学界已经将其分类。 　　徐潇想了想，站出来将凶虫、凶兽，等级划分等她所知道的信息简单向伊曼阐述，期间杜墨生稍微补充几句。 　　不出半个小时，对后方完全不了解的伊曼，看杜墨生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同。 　　按照徐潇字里行间的意思，这个男人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国家，还代表了世界科学界最权威的观念，此时对于杜墨生是否能在这次事件中出力，伊曼多了些相信。 　　但他也很快抓到了重点：“按你们所言，你们口中的二级凶兽徘徊在海岸线已经快一个月，之前也没有丝毫发动攻击的迹象，最多因为数量和体积，往内陆推进一些，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城内的事件就成了征兆？” 　　“不是没有迹象，只是没人发现。”杜墨生淡淡地说，“现在这些感染者就是最好的证明，反常必有妖。” 　　伊曼细细地斟酌杜墨生话里意思的时候，徐潇开口道：“我和教授讨论过，目前所有的怪物都是从海里出现，这就意味着它们的生存环境依赖于海水，众所周知，海洋生物能在淡水生存的极少，感染者身上寄生的是另类凶虫的话，它们是为了什么原因脱离自己习惯生存的海洋，而冒着极大风险进入淡水里。” 　　的确，在找到感染源的时候，伊曼还有些奇怪，那个水库里翻起不少奇形怪状的虫子尸体，好像死去已久。当时他认为可能是那些虫子产下感染卵之后，就力歇而亡，现在听徐潇这样说，他顿时陷入沉思。 　　“你是说它们就像战争中的先头敢死队，哪怕牺牲自己，也要破坏敌人一部分重要资源？”伊曼说出口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它们有这样的高智商吗？” 　　可是徐潇没有笑，杜墨生也没有。 　　徐潇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是的，或许它们并没有高智商，但能指挥它们的某种东西，一定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商。” 　　这个念头她起了很久，直到和杜墨生相遇，在凶虫占领区一路的见闻，才加深了她这个想法。 　　当她每次情绪失控时，当她每次身不由己甚至失去意识时，当她越来越清晰感觉到意识中的那股子冰冷无情时，她也更深刻的了解到，那不是自己的意识。 　　就好像有个外人不断对你洗脑，不断在你的意识里强加上某些东西，随着她的自我意识和反抗越强，那种意念波也越强。 　　联想到在第一防线所见到的凶虫有组织的堆积汽车残骸躲避炸弹和子弹，联想起她一路走来，某些偏僻的小路上并没有凶虫的踪迹，最多几只和大部队失散的单个体时，徐潇想，这些怪物一定是受到某种控制的，所以才能有组织、有针对点的行动。 　　“你没有觉得，有时候自己脑海里总是有个若隐若现的声音在说话，你想不起说了什么，但绝对记得那种感觉？”徐潇直接问了出来。 　　伊曼神色一凛，这种现象，不止他，其他的异变者也有找他谈过这种情况的时候。 　　杜墨生转头看向徐潇，目露欣慰。 　　他一直知道她对那次屠杀的事情自责，他也知道从他的判断来说，当时的事并非她的本意，可是别人告诉她是一回事，她自己能想通才是正理。 　　懂得珍惜生命不是坏事，可若是把所有错都背在自己背上，那不是有担待，那是傻。 　　因为感官敏锐，徐潇很快就发现了杜墨生的温和目光，虽然她仔细瞧去的时候，他又是那副骄傲冷漠的表情，可是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很奇怪的，明明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她就是感觉得到他的意思。 　　或许是在洞穴那时，他们的生命曾紧密相连过，这种羁绊也渗透到其他地方。徐潇心里如是想。 　　伊曼终于放下大部分对杜墨生的成见，比起女人，他现在更需要保住自己得来不易的势力。从徐潇两人的话语中，曾为跨国集团总裁的他，很敏锐的感觉到世界的秩序和风向在不久的将来会变了，现在稳住势力，未来获得的价值将不可估量。 　　他沉思许久，向杜墨生问道：“杜教授，你是怎么发现感染物和二级凶兽的联系的？” 　　杜墨生：“它们的器官。” 　　“器官？” 　　难怪伊曼不解，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杜墨生只是看了感染者一眼，或许观察时间算是久，但也不至于隔着那些模模糊糊的脓疱就将里面的生物结构也弄清了吧？ 　　杜墨生并没有打算解释他有哪些手段，事实上作为泰坦星人，他们的科技实力不是地球这种在星盟里都算落后的星球可以明白的。 　　他只是陈述结果：“我在前线时，发现进攻的凶虫身上有一种发声器官。这种结构可以使它们产生人类能听见，或者不能听见的音频。它们依靠这种音频蛊惑敌人，或者组织攻势。感染者脓疱里的生物虽小，但至少有五分之四的面积都是这种发声器官。” 　　五分之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了它们生命必须的一些结构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发声的东西。 　　徐潇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第一次听到杜墨生说这些。她联想起自己待在感染者身边的那种不舒服，那些若隐若现的声音，当即蹙眉道：“伊总，你多叫几个人，试试到感染者身边去听，一定能听到某种声音。” 　　伊曼点头，包括他自己和徐潇，一共十多个人走出屋子，去了安置感染者的地方。 　　大约十分钟后，回来的众人面色都不好。 　　听到的那些异常的声音除了越发验证杜墨生的话，也同时让他们感觉到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是的，如果全神贯注的将心思沉入那种只有异变者或者凶兽们才能听到的声音中后，他们会发现连自我意识都差点随着一起消失。 　　因为D基因他们变强了这点没错，可是如果代价是将来会成为某种不知名存在的傀儡，谁都不愿意。 　　杜墨生抓住徐潇有些冰凉的小手，淡淡地说：“人类是不同的，没那么容易就被控制。” 　　作为泰坦星人，他倒是很有自信，地球人这种形态和泰坦星人极为类似的生命，在这个宇宙中绝对比大多数普通生命更为高级、高贵。地球人只是还处在比较原始的萌芽状态，还不懂得更多的宇宙奥秘而已。 　　所以D基因感染地球的生物变异，能控制凶虫、凶兽，也只勉强能影响被D基因感染的人类而已。 　　听到他这样说，徐潇虽然不算释怀，总归脸上的表情平静多了。 　　伊曼几人心里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我们会全力配合你，希望你早日给我们结果。”伊曼对杜墨生如此说。 　　杜墨生看了他一眼，问：“那个声音催得很着急？” 　　伊曼默然，徐潇想了想，开口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有种感觉，时间不多了，而且时间会非常短，具体怎样，我不清楚。” 　　杜墨生道：“把我说的东西准备齐后，马上动手。” 　　徐潇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她这才想起，为了获得情报，将会有大量活人牺牲者。她知道杜墨生没错，可是又很难直面这些，于是讪讪一笑，说：“我想出去走走。” 　　遇上杜墨生投来的目光，徐潇偏转过头，补充道：“就在附近。” 　　杜墨生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点了点头：“去吧。” 　　徐潇转身就往外走：“我站在外面，一直看着你，你不用担心，我就在附近。”她这样说，也是给身边的伊曼一些告诫，虽然她不一定能打过他，但是想要阻止他做些傻事也不困难。 　　伊曼皱了皱眉，他真是特别不喜欢徐潇一副防贼态度对自己。男未婚女未嫁，看起来这两人连情侣都算不上，他想要追求占有又怎么了？ 　　杜墨生却是淡淡一笑，叫住了她：“大家都在忙时，你偷懒什么也不做？” 　　徐潇脸色微窘：“就一会儿，你忙完了找我做什么都行。” 　　杜墨生的笑容高深莫测：“你说的？” 　　习惯了他的清冷，偶尔看见他笑得灿烂的时候，徐潇除了会稍微有些着迷，也总会觉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坏心思，但思来想去杜墨生最多对她小恶作剧，于是她也坦然起来，调侃地笑道：“当然，你有请求尽管说。” 　　说得好像是他求她一样。 　　“多了你也做不了，记得答应我做一件事就行。”杜墨生的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开，连带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徐潇脸色微红，想起他一直念叨着的每日一个亲亲，她总是害羞的找理由避开，猜想或许他对自己兑现诺言这种事已经不抱希望，心里不免暗自下定决心，待会他说什么都还是做到比较好，免得失了自己的信用。 　　母亲曾经把“人无信而不立”挂在嘴边教导她，她虽然是个女孩子，心思容易多变，但也一直坚守信用，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这是原则问题。 　　“我记得了。”她摞下一句话就跑出了屋子。 　　伊曼狠狠地鄙视了一下杜墨生。 　　作为花丛高手的他，很容易就把杜墨生的话往某些桃|色的事情上联想。伊总裁之前没少用这种“你答应我事情其实是我骗你滚床单”的伎俩勾搭小姑娘，他心里暗暗骂道，教授，果然是叫兽！网络用语形容得很贴切！ 　　杜墨生当然不会知道身边的伊总裁在内心的咆哮，因为喜欢看她害羞炸毛的小猫样，他临时起意逗逗她，这会儿倒是想不到要她干什么了。 　　徐潇心思深重，体质又特殊，收到D物质影响恐怕这么久以来从未真正安心过。至少让她欢乐些，杜墨生心想。 　　母亲说过，生命的幸福并不一定是自己活得充实，还可以是让自己心爱之人快乐。 　　很快，在剥离第三个感染者的时候，与她的交谈中，杜墨生获得了一些灵感，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站在屋外的徐潇，不经意间对上杜墨生的视线，她嘴角抽了抽，从头顶到脚尖猛地打了个寒颤，尾巴直竖过脑袋顶都没发现。 　　他的表情还真让她觉得有形容不出的诡异。感觉好像又回到初遇时的实验室，他信心十足的端着黑乎乎完全不能直视的食物，自信满满地请她品尝的场景，他那个人在不擅长领域做了某些事后，就会是那个表情。 　　杜教授……还好吧？ 　　徐潇往前迈步，但随之而来飘过的人血腥味，让她止住了脚步。 　　她心情稍微有些低落。 　　虽然众人都知道牺牲掉少部分人，就可以换来拯救更多人的机会，但是被牺牲的那部分人，如果自己不愿意呢？服从安排和命运，就真的是伟大吗？ 　　徐潇摇了摇头，她不能再去想里面那些感染者的表情和结果。 　　夜幕渐渐降临。 　　这是她来到晋阳市度过的第三个夜晚。 　　当天空的明月开始升至最顶端时，徐潇才发现，月亮又大又圆。 　　对了，今年的中秋节快要到了，往年这个时候，她已经一边在计划近几个月的开支，一边拿闲钱出来到处去看月饼，比较性价比最高的买回来给徐元吃。 　　至于她自己，因为不怎么喜欢甜食，反而吃得少。 　　徐元那孩子从小日子过得苦，与她相比，她童年至少双亲健在，也茁壮成长了，后续的人生变化只能算是命运的突然而至。但是徐元从小连自己双亲是谁都不知道，没有和有些孩子一样死去，已经是万幸。 　　有时候只要她有的，还是会多给他留一点。 　　不是单纯的善心或者好心，只是她自从父母都离去之后，知道独身一人在这个世界的孤寂和痛苦。 　　第一次给他吃的时候他那副忍不住流露出的欢喜模样，以及他那种想要又不敢逾越的小心，想起来时常都会微微刺痛她的心。 　　人是要卑微到什么程度，才能觉得一份稍微丰盛的小食是想要又不敢求的奢望。 　　那个孩子不知道现在过得可好？ 　　可惜……不能再相见了。 　　不管徐元有怎样的未来，至少待在后方的他，比起前方这样危机四伏的境地要安全的多。 　　“希望你一切安好，今年也能吃到喜欢的月饼。”徐潇心道。 　　伊曼走近屋子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举头望月的美丽少女脸上带着的寂寞和哀伤，浓的仿佛要将她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她静静地站在街道中央，却变成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心里只觉得有处柔软的位置被触动，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连带的他对她态度，也变得异常温和，问起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来。 　　“中秋了。”他说，“除了你爸，你家里没人在了？” 　　徐潇嗯了声。 　　大概和大多数逃难的幸存者一样，能父女俩活下来已经不错了，伊曼这样想着。 　　“家以后会重新有的。”他刀削般的英俊脸庞难得的柔和，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也低沉温和。 　　徐潇难得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 　　伊曼刚想说你笑起来真好看，美得一切都失去颜色之类的讨好话，冷不丁瞥见杜墨生扶着门框出了屋。 　　杜墨生修长的眉头微微拧起，清俊的脸庞带起些许阴云，探向伊曼的视线明摆着不怎么友好。 　　我只是和她说话而已！伊曼在内心腹诽对面男人的小心眼，但觉得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他甚至若无其事地往杜墨生身边走去，说道：“徐潇和我一样，看见这样又大又亮的月亮，就想起了过去的中秋，今年看起来已经没有节假日存在的意义了。” 　　杜墨生却无视了他，直接对徐潇说：“你过来。” 　　徐潇有些意外，但就像她能感觉到杜墨生有时候想要安慰她，让她淡忘屠杀的罪孽一样，她此时感觉到他有很紧要的事情要说。 　　“伊总，我希望你带你的人离开，”徐潇看向伊曼，“稍微远一点，我知道异变者听力和感觉都很不错。” 　　想到杜墨生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徐潇讲，伊曼了然，应道：“好。” 　　屋内很快就只剩下杜墨生和徐潇两人。 　　刚刚伊曼的人撤离时，抬出去的那些感染者让徐潇有些诧异。本来李医生的话让她确信，一旦剥离那些东西，这些人很可能短期间内就感染死亡，可是看到那些被抬出去的，反而红光满面。 　　她主动问了出来。 　　杜墨生却是挑了挑眉，反问：“他说会死就一定会死？” 　　这个他指的是李医生，听杜墨生的言语，倒是把这位医生给记住了。 　　徐潇道：“可是你也没说他错了。” 　　“生命没有对错，只有结果。”杜墨生淡淡地道，“不一定会死，也不一定能好好活着。” 　　也就是还是会牺牲这些人吧。徐潇心里骤然一紧，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苦笑。 　　倒是杜墨生瞥了她一眼，顿了顿，又说：“我没有救一个杀一个的习惯，傻瓜才做那种白工。既然要救，就要都活着。” 　　徐潇微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意思就是没有牺牲任何人把事情给办了吧？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一顿一转折，要是她没耐心听他说完怎么办？ 　　不过他额外说那句，是想要跟她解释的意思吗？他也有怕她看不惯的时候？ 　　徐潇探究的眼神炙热而戏谑，她可不想错过杜墨生的任何表情。 　　“我让你进来，不是和你讨论那些感染者。”杜墨生的话把她又带回现实。 　　他的表情严肃，冷峻，说完这句话后反而沉默起来。徐潇收起玩心，屋子里一时间气氛也变得紧张。 　　徐潇打破了沉默：“我听着，是关于二级凶兽进攻的事情吗？” 　　“对。” 　　徐潇：“它们很快就到来，对吧？” 　　杜墨生：“没错。” 　　“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徐潇干脆直接了当的问。 　　杜墨生扫了一眼身后被车载电池用简易土办法驱动的手提电脑，答：“从现在开始计算，距离最前方一波怪物潮到达的时间，还有二十三个小时。” 　　已经不足一天！ 　　徐潇满眼震惊。 　　可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杜墨生接下来的声音异常淡漠：“而且是集中附近所有怪物，因为感染生物传达的信息里，包含了人类异变者战斗力的信息。” 　　徐潇轻轻闭眼，半晌才睁开，一字一句问：“你是说，因为伊总他们的守护，反而引来更多的怪物，它们想要和人类异变者对战？” 　　“是的。” 　　徐潇：“为什么，想要估量人类异变后的能力，还是不容许人类异变者这样不听指挥的D物质携带者存在？” 　　杜墨生不语。 　　那就是多方面因素都有。 　　“然后呢？这就是你想说的全部？”徐潇问。 　　杜墨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然后顺势揽住了她的腰。 　　徐潇站着他坐着，她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恍惚，身体僵在原地没有动。 　　他埋头贴在她身上，吸着他越发迷恋的她的味道。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淡淡传来：“我受伤了，伤势严重，状况不乐观。” 　　“嗯。”这点她清楚，还差点送命去救他，她怎么会不清楚他有多危险。 　　“如果凶兽潮至，我不能保护你。” 　　徐潇怔住。 　　很快她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病人就好好养着吧，我要是靠别人保护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你别瞎操心了！”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她心里却是又暖又甜，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想要保护她的话。 　　“你也保护不了自己。”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冷。 　　徐潇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 　　“我在海边时见过它们，对，如果一两只我或许能搞定，要是数量多了，成千上万，或者还有些奇怪能力的话……我是搞不定的，这点我也明白。我本来也不指望我一个人能对抗那么多的怪物，请直接告诉我，加上伊总他们所有的人，我们有没有办法对抗这次危险？” 　　寻常人话说到这份上，都会觉得是他明知不可为想要和她偷溜了。 　　但是徐潇觉得杜墨生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和她一起走，根本不用说那么多，直接说要离开，让她送他回去，甚至连凶兽潮来袭的时间也不必说。 　　他是知道的，她不会在事关他生命的问题上拒绝他。 　　“有。” 　　杜墨生的肯定回答，让徐潇心里一松，但是接下来他的话，又悬起了她半颗心。 　　“把握不大，只能试试。而且需要所有人毫无保留的配合，一旦有任何一个人拖后腿，异变者之外的普通人，活不了。”杜墨生抬起头，直视她，眸色微敛，“你可以选择，接下这个有风险的麻烦，或者直接离开。” 　　实际上对徐潇来说，这是面临两个选择。 　　一边是数万人的性命，而且是不一定能保证救到。 　　另一边是承诺的父亲的性命以及杜墨生的命。 　　当然，其实还有第三种选择。 　　徐潇略微沉吟道：“先做，如果来不及救人，我提前带你和我父亲走。” 　　凶兽潮来临还有二十三个小时，但一旦没有达到理想效果，徐潇至少要提前三小时离开。也就是对徐潇来说，还有二十个小时的执行时间。 　　杜墨生静静地看着徐潇，没有说话。 　　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的徐潇，扭转过脑袋：“你看着我也不能看出个办法来啊，是不是要请伊总他们过来一起商量？” 　　杜墨生：“你就那么在乎他们的生命？” 　　徐潇闻言，正色道：“不是我非要在乎，而是既然还有时间能做，为什么不试试。这不是当初宁州被凶虫袭击时的突然，既然你能推算时间让我们做准备，不试就离开，怎么也说不过去。” 　　“你说过，生命没有对错，只有结果，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什么结果。”她补充道。 　　杜墨生笑了，抱住她将她拉扯到他腿上坐下。 　　徐潇虽然不胖，但这么高个子一旦坐下来，还是压得身上满是伤口的杜墨生倒吸口冷气。 　　又好笑又生气的徐潇摇头正要说他，却被他按住脑袋。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轻轻蹭了蹭，唇边些微没有处理的胡渣扎得她有些生疼。她的心跳却随着他的动作，越发凌乱不稳。 　　“我的小猫，你总是这么可爱，怎么办才好？” 　　带着笑意、宠溺和沙哑的叹息声落在徐潇耳朵里，让她鬼使神差地用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虽然她红着脸，也想要贴得更紧，像这样紧紧拥抱。 　　这回倒是杜墨生身体有些僵直，她的任何主动让他意外，淡色的眼眸目光幽深，多余的话没说，直接探头吻住了她。 　　简单的点到为止，他目前缺乏控制力，不能逾越太多。 　　“去吧。”他说，双手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徐潇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忙跳出他怀里：“我去找伊总。” 　　淡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记得你答应我什么。” 　　徐潇不好意思回头，只重重点了点头：“记得，我还要答应你做一件事。” 　　☆、第六十五章 异变开始 　　伊曼只带了一个人和杜墨生商谈。 　　“这是老唐,全名唐泽，你们见过。”他介绍道。 　　唐泽绷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木然表情，谨慎地退站在伊曼身后。他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干脆利落的打开手里的地图,悬挂到旁边的墙壁上。 　　“这是第二防线的最前沿，”杜墨生修长的手指顺着地图的表面滑过，停到晋阳市的位置,“这是晋阳市。两者相隔三四百公里,从前要在一天之内逃至第二防线,一天时间没有问题。而现在，中间相隔的区域有成千上万数不清的凶虫。凶虫单体攻击能力不如第二波凶兽，但胜在数量,一旦被虫潮包围,没可能生还。” 　　“你的意思我们这里相当于孤岛。”伊曼笑意有些苦，“前有虎后有狼，内院还起火，还真不给人活路。” 　　徐潇告诉他，那些感染生物会向第二波凶兽发出讯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方的情况已经被了如指掌。面目狰狞的怪物不可怕，可怕的是怪物的智慧不亚于人类。 　　已经被敌人知根知底，还剩二十个小时，他们能做什么准备？ 　　杜墨生淡淡地道：“活路也不是没有。” 　　“洗耳恭听。” 　　“三点。”杜墨生竖起手指，“转移视线、躲避和攻击。” 　　唐泽微微摇头：“转移视线不可能，这些东西盯着人类攻击。哪怕是一条狗在同一个屋檐下，只要没有反抗它们，就不会受到攻击。但是对人类，简直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伊曼点头道：“没错，我们在这里与它们打交道的时间，足够了解一切。” 　　这时，徐潇问：“你有失控的时候吗？” 　　伊曼凝神看向她：“什么意思？” 　　“我在第一波凶虫到来的时候，时常精神会恍惚，然后看见周围的人变成了一团团红色的能量团。”徐潇说道，“我问过杜教授，凶虫们的视力很弱，近乎为0，可能是变异时间短，所以很多器官进化不完全。所以它们靠一种感知代替，我们也有，用那种感知，人类很难摆脱它们，因为就像红外探测器一样，只要存在，它们就能看见颜色，确定人类的方位。” 　　伊曼本来就是高科技领域的跨国总裁，前沿的一些技术他多少有些涉猎。徐潇说的现象他本身也有体会，思忖片刻，他认同了这个推论，但也质疑道：“既然如此，更不可能转移视线，热源比眼睛看到的更能准确感应。更何况，现在的条件下，没有机会用高科技代替品模仿人类的热感。” 　　徐潇：“如果要隔绝人体的热源，我来这里之前碰见的一群人倒是用过简单有效的办法。至于代替品……” 　　她看向杜墨生，正好他抬眸望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步骤我稍后详细告诉你，时间紧，我们需要先分工。”杜墨生说。 　　伊曼：“什么分工？” 　　“整体安排调度的人、指挥攻击的人以及我。” 　　在场的四人视线交织，最后很快做出了决定。伊曼和唐泽留下了和杜墨生讨论，徐潇独自离开了屋子。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干脆直接抱拳，紧紧拽着。 　　几万人的性命，她不参与指挥，最后就算结果不好，也怪不到她身上。 　　但是那份参与其中的责任感，让她清亮的眼睛光芒湛湛。她知道杜墨生的计划流程，知道属于她的任务。能做好吗？一定没问题的。她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打气。 　　待到伊曼两人走出来，急匆匆而去的时候，她才重新回去。 　　“谈好了？”她问。 　　杜墨生身体微微仰靠在墙边，双手在膝前交握，他抬眸看她：“那只章鱼丑是丑了点，悟性不错。” 　　徐潇抽了抽嘴角，他这个人似乎完全不记别人的名字啊！ 　　名字就算了，叫她小猫，叫伊曼章鱼，他眼里别人到底都是些什么生物啊？ 　　她决定无视他对生物形态的类比以及“丑”的评价，她正色道：“现在开始了？” 　　杜墨生淡淡点头。 　　—————— 　　徐潇回到体育馆的时候，正赶上异变者们正在组织普通人分区出来。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徐志林自从醒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谢叔和他认识不久，在旁边也不好劝，只能默默等待徐潇回来。 　　果然，等徐潇回来后，徐志林的怒气顿时爆发了：“你知道回来了！” 　　徐潇：“怎么？” 　　见女儿淡淡的表情，徐志林顿时一肚子火气，他一把拉扯住谢叔：“怎么了？你问问他，让他跟你说。” 　　“谢叔你说。” 　　谢叔叹了口气：“你爸刚刚听到他们议论，知道感染的事情了。还有在洞穴里的时候，他被不明生物攻击也是吓得不轻，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们就少说两句。” 　　徐潇点了点头，看向父亲，冷淡地问：“然后呢？你在气什么？” 　　“非要我说是吧？”徐志林绷着老脸，压低嗓门道，“你把我们从城里带出来，说是安全的地方结果被袭击。好了，好不容易幸运脱离那个古怪的地方，现在又回到城里。你要走就走，拖拖拉拉时间浪费过去，结果我们身陷在什么地方？感染区啊！你知道那些感染多厉害吗？不到一天时间又增加了五百多人，开始一点征兆都没有……” 　　徐潇打断父亲的话：“那东西通过水感染，你别乱喝水就行。” 　　徐志林怒道：“我是想说你干嘛回来！你知道这鬼地方待不下去，又回来做什么？” 　　徐潇：“如果你不介意和前面的虫潮打招呼，我可以现在借你辆车让你走。” 　　想起咬断自己腿骨的恐怖虫子和身边死得恐怖的路人，徐志林顿时焉了。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喝道：“我是你爸爸！你这是对你爸的态度？” 　　徐潇静静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徐志林额角很快渗出冷汗，女儿那种眼神让他想起自己逃离家的时候，趴在门边的小女孩那双幽黑深沉的眼睛。里面再也找不到对自己的孺慕之情，留下冰寒一片。 　　徐潇不再理他，转头对谢叔问：“伊总发布了什么命令，大家分区站队？” 　　“说是有大规模怪物袭击，二十个小时之后，这里将一个人都不剩。想要活下去的，就听从安排，拼死去做准备。他说的是真的？到时候会一个不剩？” 　　“不知道，”徐潇说，“当他是激励也好，危言耸听也好，二十几个小时后就知道结果了。” 　　“愿意去寻找洗涤剂、通知中的化工产品的人站这边。” 　　“愿意搜寻全城内可用发热电器的站这边。” 　　“愿意搜集蓄电池的站这边。” 　　…… 　　“我们也要帮忙，你觉得选哪边好？”谢叔问徐潇。 　　徐潇：“你和他有伤，提不了重物，去找洗涤剂吧。” 　　“你呢？” 　　“我还有任务，之前的空余时间我帮他们搬运蓄电池。”徐潇说着，举起手，往一条排队人数较少的队伍站去。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再望父亲一眼。 　　她知道，再和他说下去，他会告诉她：“管那么多人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把自己管好。”然后说服她提前离开。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奶奶爷爷在根本不用他操心，没了奶奶爷爷还有贤惠的妻子负担更是不用花心思，这些，从小她就知道。 　　有时候她会在心里后悔自己管闲事，留下了父亲的命。如果当时她不管，他或许几个小时后就那么去了，被怪物瓜分也好，失血过多伤口感染也好，绝对没有活路。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对他援手，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反而是苦涩沉重的枷锁。 　　—————— 　　徐潇和一个家庭为单位的人分到了一组。 　　这家人的长相一眼看去，似乎有些眼熟，直到那个长辈一样的中年男人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周一石。周全的周，一二三四的一，石头的石。咱们一组基本都是些小姑娘，没关系，重物交给我就是。” 　　“哼！”冷冽地一声嗤笑在徐潇耳畔响起。 　　一个脸型尖细，眼角微微倒吊的女人站在旁边冷笑。相比周一石的忠厚老实样貌，她看起来就尖酸刻薄，松弛的面皮和粗糙的肤质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曾经过着较为滋润的生活却在这个末世失去了保养条件，衰老迅速反弹。 　　“妈，算了。”女人身边的青年女子对着徐潇讪讪一笑，“先做事，性命攸关。” 　　“呵，看看，你女儿都知道性命攸关，你还有心情勾搭小姑娘，怎么，这次这个十七八岁的又让你想起自己哪个初恋了啊？”尖酸的女人将徐潇上上下下的打量，从鼻子里发出冷哼，“除了年轻，脸也不咋样嘛。” 　　至少我没拉皮。徐潇心想。 　　“够了！”周一石喝道。 　　“怎么？你吼我，你自己心里没鬼你吼什么吼？啊？哟，你现在了不起啊，女儿傍上了伊总，伊总岳父啊，了不起噻。”女人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带上了哽咽，“我爸当年是瞎了眼啊，才把生意交给你打理！看看现在我们母女过的是什么生活，生不如死啊！” 　　尖酸女人连珠炮般的嗓音让周一石哑了声，特别是最后带着哭闹的喊叫，更让他双眉深皱。 　　但他也沉默下来。 　　“妈！外人在看呢。”青年女子劝了母亲几句，上前一步对徐潇道，“这是我妈，朱慧，我叫周悦。我爸妈平时就这样，你别介意啊。” 　　周悦……周玫？ 　　徐潇盯着眼前这个相似的眉眼，问：“周玫你认识吗？” 　　“哦，她是我妹……” 　　却不料前一刻还在哭的朱慧立马黑了脸，骂道：“什么你妹？那个野种也能叫你妹！” 　　“慧姐，”暂时离队领工具的中年女人愤愤地走了过来，但不管她眼中多少压抑不住的怒火，声音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温和，“我妹儿虽然不是你生的，但毕竟是周哥的血肉，希望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再这样乱骂她。” 　　新走过来的女人年龄也不小了，但是肌肤相对朱慧好很多，只在眼角有些细纹，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就像现在，哪怕她再生气，声音都带着无法形容的娇柔。 　　徐潇眼神微沉。 　　虽然这个女人话语不多，也不重，但徐潇很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周玫不是周一石的正妻的孩子，而且在告诫朱慧要给周一石面子。 　　果然，虽然朱慧对着周一石厉声厉气，但是还是瞥了一眼丈夫的阴沉得滴水的脸色，然后噤了声。 　　又是一个复杂的家庭。 　　徐潇不想和他们废话太多，直接从那中年女人手里拿过自己负责的东西，然后掉头就走。 　　“小妹，你叫啥名字呀，我是童如欣，你可以喊我童阿姨。”娇柔的中年女人主动靠近了徐潇，“对了，你也认识我妹儿吗？你是不是也在伊总身边做事，她在伊总身边工作还好吗？别说这两天这么乱，我啊，都有一周没见她了。” 　　但是徐潇不怎么买账，只丢下两个字“徐潇”。 　　她不想告诉这位童阿姨，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每个小组的人员不同，但像周一石这样一男四女的小组，倒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周悦避开旁边那些人的眼神，和徐潇并排在一起。 　　“你叫徐潇对吧？不好意思，我们家就这样，童姨和我妈几十年了，见面就停不了嘴，要不是现在非常时期，说不准还要打起来。” 　　徐潇看了对方一眼，冷笑道：“你爸倒是好福气。” 　　周悦听着觉得有些刺耳，但还是保持了笑容：“可不是，灾难之前，童姨、范姨还有吴姨她们还经常来家里打麻将。” 　　见徐潇的眼神有些吃惊，周悦倒是笑得坦然：“你一看就是幸福家庭出来的单纯孩子，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弯弯道道。在我们这里，只要你有钱，出得起价，二奶、三奶、四奶有什么难，一起带出去，别人还要赞你一声有本事！可惜面对灾难的时候，曾经再风光无限奢华有什么用，不如有能力，不如一口饭。” 　　“别看我们家好像女人剩的多，那也是死了四个阿姨，四个兄弟才剩下的我们几个。”周悦似有一声叹息。 　　“哦。”徐潇淡淡地应了声。 　　见徐潇有所回应，周悦眼睛一亮，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知道我妹最近在做什么吗？你认识她的话，是不是也经常能见到伊总？” 　　刚刚还见面一起讨论问题呢，徐潇心想。 　　她答：“你比你妈妈关心周玫多了。” 　　周悦的表情瞬间有些僵，但很快笑道：“肯定不一样，对我妈来说，周玫是小老婆的女儿，但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妹妹。现在世道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她好几周没和我们见面，真的挺担心的。” 　　虽然徐潇从周悦眼中并没有看出任何担心之色，但她还是简单客套的回道：“有机会见到伊总，我帮你问问。” 　　“潇潇妹，那就多谢了。”周悦顺口就改口道。 　　很快几人走到城市边缘车辆堆放的地方，他们的任务是找一些符合要求的车辆蓄电池。 　　眼见着被异变者堆成废铁小山的众多名车歪歪倒倒地横在眼前，朱慧左顾右盼环视一圈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现在她不是什么太太了，也不讲究这些。 　　“我们动手吧。”徐潇见众人都站着，出声道。 　　“哎呀，小妹你就是这么老实，城里好几万人呢，缺你这一点东西？”朱慧哼笑道。 　　一切青春靓丽的姑娘都是她针对的对象，何况徐潇还长得很漂亮。 　　“还有二十多个小时，怪物潮可能就会把你们吞得渣都不剩。”徐潇微微皱眉，“你们就打算这样什么也不做？” 　　周一石视线闪了闪，作为在场唯一的成年男人，他必须站出来说句话。 　　他清咳一声：“徐潇，你也看见了，你们四个女子，我一个老爷们，我们能搬动多少东西，象征性走走算了，你不可能想我一个人把那些车堆清理出来吧？” 　　周悦也劝道：“是啊，潇潇妹，你是伊总身边的，平时也不可能做些重活，我们几个地方多转转，回去报告找不到好的就行了，那么多小组，不差我们这一组的。” 　　只有童如欣沉默不语，她见徐潇脸色不好，顿时不敢多言。 　　说实话，以她人生三十九年的经验来看，她很害怕徐潇，不知道为什么。 　　徐潇倒是被气笑了：“明知道多做一点就能多帮忙，就能多保证一个人活着，你们也干脆啥都不干？” 　　朱慧厉声道：“你这个小妹咋说话的，这不是干不了嘛，你这么伟大，有本事把那堆车掀开啊。唧唧歪歪说别人，谁不会啊？” 　　周一石喝道：“你和个年轻人计较什么？” 　　“怎么？心疼了，人家可是伊总身边的人，你也敢动？”朱慧嘲讽地笑道。 　　“你！” 　　“我怎么？我怎么……”朱慧说着，突然长大了嘴，因为她看见徐潇径直走向了那堆小汽车废铁山。 　　这是被异变者堆在这里的，层层叠叠高大七八米，有的还被人为的压扁，车轮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徐潇站在这堆废铁面前，仰头看了看，回头对朱慧说：“我把它们弄下来你们就会好好做事了，对吧？” 　　朱慧脸色一青，仔细回想她见过的所有异变者脸庞，凭她的交际记忆力，很明确地知道徐潇不是她见过的一员。 　　于是她底气十足的点头：“推啊，你能做，我们就做，小妹，长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逞能免得丢人吗？” 　　她话音刚落，只听轰轰几声巨响。 　　视野里徐潇似乎动了动，但定眼看去她又明明站在原地，除了她扬起的拳头和屈膝抬起还未收回的腿，完全不能看出她身后正在逐渐倒塌的废铁是她的杰作。 　　扬起的粉尘将周围笼罩，映出徐潇神色不明的脸。 　　“我弄下来了，现在该你们了。”她淡淡地说。 　　望着那些每辆以吨位计的东西在她轻描淡写的动作下滑落倒塌，周一石几人惊得背后一身冷汗。 　　在晋阳市里的生活，让他们对异变者的恐惧深入骨髓。 　　“原来……原来……呵呵……何必亲自来呢？”周一石谄笑道，主动顶着烟尘冲过去开始忙碌。 　　其他几个女人也赶紧跟着他去。 　　徐潇看着他们，心里叹息，杜墨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想要数万的陌生人通力合作，这样偷奸耍滑的偷懒者不在少数。 　　她只是随便加入了一组，就看到这么多，不知道在城里分布的人们，又是怎样的情况。 　　而且伊总还将所有感染者放走，虽说他许诺只要感染者们超额完成任务，他就有办法治愈他们。可是那些感染者是受到异变生物控制的。作为人类，想要活下去的他们可能会想要将功赎罪，作为怪物的情报探查前线中转站，他们会更想增加感染人数，以便于回传更多信息给海岸线蠢蠢欲动的那些怪物们。 　　“啊——”地一声尖叫，震撼了周围所有人的心弦。 　　在这个非常时期，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 　　徐潇心一沉，脚步已经迈出去，眨眼消失在周一石几人的视线里。 　　朱慧松了口气。 　　周一石颇为感概。 　　童如欣眼睛带着羡慕。 　　而周悦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 　　尖叫地距离徐潇他们所在地并不远，往出城方向走两条街就到了。 　　徐潇赶到的时候，附近已经围满了人。 　　他们探头张望、交头接耳，但视线无一不是聚集在某个方向。 　　此刻时间是凌晨一点。 　　距离杜墨生推算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 　　在清冷的月光下，原本残留在道路两边的植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随着枯叶鹅毛大雪般的纷纷落下，地面也一点点拱起，在寂静的街道中发出恐怖的咯吱声。 　　徐潇心弦一颤，神色凝重。 　　开始了…… 　　从环境的异变开始。 　　☆、第六十六章 迎击（一） 　　“有没有晚上可以拍摄用的相机？” 　　徐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伊曼正在和几个手下组装一些东西。 　　他还没想明白徐潇要什么，只见她急匆匆的赶来，顿时热情的迎了上去：“你要什么东西，我让他们给你找。” 　　徐潇简洁明了：“相机。” 　　“你要那个做什么？” 　　“有还是没有？”徐潇显得很着急。 　　伊曼对某个手下招了招手，附耳吩咐了几句,很快就给徐潇找到一款尼康的,顺带给她调试好夜间的拍摄模式。 　　徐潇接过相机,简单道了声谢,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 　　同是异变者,其他几人可没有她这样的速度,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叹。 　　伊曼却是眯起了眼，叫来唐泽：“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 　　挂着相机出城的徐潇,一路行进得更快。 　　随着她越往海边的方向走，见到的东西越多。在离开城市二三十公里后，这一带的植被暗黄得简直就像毫无生气的荒芜之地。它们并不是自然枯黄，而是仿佛在某个瞬间被突然抽干了生命力。 　　徐潇警戒着周围，找了一处地势高的地方，用相机将所见范围内的景色拍了进去。 　　然后她一路倒退，往晋阳市方向继续拍。 　　站在晋阳市出城高速公路边，她抱着相机，望着那些枯黄的植被，有些失神。 　　从海里冒出的怪物们，实力之强，智力之高，超乎人类想象。 　　这一场灾难，不知道回持续多久。 　　她甚至不知道，人类的出路在什么地方。 　　从海岸线到内陆，人类的生存之地正在被它们一寸寸的蚕食。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人类最后还能退到什么地方。 　　每当看见这种铺天盖地的天地异变的场景，徐潇就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不管她今后个人力量达到多强，在这种世界性大灾难面前，永远也是苍白无力。她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人类实在太渺小了，弱势得连保护他们都会成为一种负担。 　　情况有些变化，我还该继续留在这里吗？徐潇有那么一瞬，内心变得漠然冰冷。 　　突然，她站了起来，仔细地听着什么。 　　以她的敏锐感官，很快就发现了在城边简易民房角落里的一伙人。 　　五六个衣着简单的普通人，正被十几个的衣衫破烂的群体给堵在里面。那些暴露出身体一部分的衣衫破烂者，他们有着狂热而疯狂的眼神，扭曲狰狞的脸上，不时又带出一丝痛苦。 　　这些都是感染者，他们身上那些恶心的脓疱折磨着他们的身体和精神。 　　当知道自己身上的脓疱都是怪物寄生后，他们绝望、憎恨，比起一般性死亡，人类更为恐惧被另一种生物寄生并且吸干自己的生命力这种方式。这个过程是让人生不如死的，而且更为痛苦。 　　所以他们不愿意就让自己痛苦，一定要拉更多的人下水。 　　“喝下去！给我喝！” 　　远远地，徐潇能听到他们的叫骂声。她甚至能看清楚被灌下感染水源的普通人惊呼恐惧的脸。 　　她紧紧握着拳头。 　　要去阻止感染者，她可以做到。 　　但是伊曼放走了所有感染者，城里还有多少情况会这样，她又能救多少。 　　徐潇强迫自己扭过头，抓紧了怀里的相机，无视他们离开了这里。 　　不管外表她可以装得多么冷漠坚硬，内里那颗心，却是软的。 　　———————— 　　徐潇将相机交到杜墨生手里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人也变得越发沉默。 　　杜墨生将那些相片看了一遍，很快将相机丢在桌上，看向徐潇。 　　“你想问什么？”他嗓音低沉如水，情绪淡漠。 　　徐潇沉默片刻，说：“它们是不是提前来了？” 　　杜墨生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在海边的时候，见过那些会走路的巨大植物，它们的根系非常发达，而且几乎每前进一段距离，方圆几十公里的植被都会开始枯萎。我想它们和那些异变的动物一样，都带着D物质，所以对养分的夺取能力，也比一般植物强。” 　　徐潇说着，轻声问道：“你骗我的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有二十多个小时，这个时间或许更短……” 　　“是，”杜墨生竟然点了头，下巴微扬，定定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徐潇，眸色幽深，“我撒了谎。” 　　徐潇心头一震，说：“那你为什么还让我选择？你本来就有留下来的意思。不对，你是知道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是吗？你让我选择只是看看我的反应，只是让我更主动的参与，是不是？”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能感觉到这个清冷的男人不是个直率的人，可没想到他如此腹黑，连她的反应都计算在内。 　　杜墨生没有解释，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徐潇感到一股无名火涌了出来，她甚至无法保持平时的理智，根本也不想去想原因，双眸在愤怒之下隐隐透出一抹血红色：“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想管他们！不想管！他们自私自利，毫无人性，有什么资格活着！” 　　同时，她压抑已久的气场猛地释放出来。 　　恐怖而狂躁的力量，使空气都震荡起来，整间屋子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要垮塌。 　　跟着一边的小白兴奋了，它跃跃欲试地挡在杜墨生面前，银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先打我吧，打我吧”的请求。 　　或许是这条毛毛虫太能闹腾，身子扭动摇摆得让人心烦，也或许是徐潇不想如它心意，偏偏就不打它，慢慢的，她身上的气势收了下去，直挺挺的尾巴也放软低垂，搭在身后。 　　徐潇低声说道：“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连躲都不躲，就算小白挡着，我真的失控伤了你怎么办？” 　　“你不会。”杜墨生看着她，唇畔勾出一丝微笑。 　　彷如两人初次见面时，她扑倒他在地，面对她充满死亡气息的爪子，他也是这样淡然酌定。 　　徐潇心里一边涌上烦躁的情绪，一边不由自主回忆起和他一路走来的经历，她心里的火气渐渐地淡了下去，眼神也逐渐澄清。 　　杜墨生的声音传来：“感觉好点了？” 　　“嗯。”徐潇下意识的回了句。很快，她有意识到不对劲，问：“什么意思？” 　　杜墨生端起身边的杯子，轻轻地吹散杯口的热气，缓缓地问道：“情绪稳定下来了？还烦躁吗？” 　　徐潇：“唔……我现在……没什么。” 　　没有刚才内心涌出的那种冰冷，也没有无名火气上来的暴躁，面对杜墨生的感觉，她终于平静下来。就好像在极热的盛夏，被猛地泼了盆冷水，透心凉。 　　杜墨生嘴角上翘，放下杯子，看了看时间：“三个小时十八分钟，不错，比过去好。” 　　徐潇微愣：“你在说我失控的时间？” 　　杜墨生问：“不然呢？” 　　徐潇被他搞糊涂了：“可是我清楚记得我自己做了什么，我为什么和你说话，我还是我自己，怎么会……” 　　杜墨生淡淡地说：“伊曼放走感染者，让他们数量增加是我的意思。” 　　“你？” 　　“虽然增加感染者对后续有用，不过越多感染者发出的增强信号能干扰到你们到什么程度，我没有把握。”杜墨生说着一顿，“我不希望到最后人类变异者倒戈相向。” 　　听到这话，联想到他的一系列行为，徐潇渐渐明白了。 　　也或者是跟他相处久了，越老越多的习惯了他弯弯拐拐的思维方式。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杜墨生出于某种原因，愿意留在这里对付即将到来的凶兽潮。但是他不确定异变的人类能不能用，因此安排了陷阱试探他们。 　　他明知道感染者数量增加，寄生怪物的信号增加的同时，也将引起人类变异者的失控。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你可以告诉我，我……”徐潇咬了咬唇，垂下脑袋，她不喜欢他这样骗她。 　　杜墨生：“我要是告诉你，你刻意注意下，那些信号不见得可以影响你。” 　　徐潇抬眸看着他：“现在你有结果了？” 　　“以你摆脱它们影响的时间计算，其他人在它们到来前至少八成可以保持清醒，这样已经足够。”杜墨生淡淡一笑，伸出手臂，“你要是还生气，这条手臂送你。” 　　徐潇咬牙：“我要你手臂干嘛？” 　　“扯下来撕碎也好，狠狠咬几口也好，供你发|泄。”杜墨生道，“另外的手臂和身体先给我留着，我还有用。” 　　徐潇是真的想咬他几口，只是视线扫过他手上的伤，看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柔软的部分又让她妥协了。 　　虽然他一直很有精神的在说话，但是她没忘记他之前重伤得都要死了，体内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解除的毒。 　　“哼！”她最后也给了他一声冷哼，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她问：“你不是外星人吗？为什么这么在乎人类的生命，其实就算这个星球的人死光了，对你也没影响不是吗？” 　　杜墨生淡漠地点了点头：“没错。” 　　徐潇：“那你为什么留下？” 　　杜墨生看她一眼：“因为你这么想，所以我帮忙。” 　　“别跟我打马虎眼，这回我不上当。”徐潇说道，“你要是不说，我就绑了你带走。这里不安全，我说过不会让你处于危险。” 　　“危险？”杜墨生难得的笑了起来，“如果我说，只要我想，一个小时内，我可以帮人类把那些变异的东西完全解决，你信吗？” 　　徐潇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道：“我信。” 　　然后她又咬牙道：“所以你说，伤势严重无法保护我都是骗人了？” 　　杜墨生不置可否，抬头望着星光点点的夜幕：“有人在暗算我，要我的命，帮助人类，或许可以把他逼出来。” 　　不使用过分的力量，这种偏远的星球也不会引起星际联盟的注意。 　　从他逃离联盟总部那刻起，怕是星际通缉令也跟着来了。 　　特密斯的死，他中毒，时间领主抢走他的婚誓，他不会单纯以为都是巧合。 　　在被围攻之前，他必须找到真正对付他的那个人。 　　若是过去，生死他看得很淡，但是现在…… 　　他看了一眼徐潇，眼神沉静如水，心里却是波涛翻涌。不舍、渴望，他还没有和这个女孩拥有共同美好的人生回忆，怎么能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仿佛感应到他过于火热的视线，徐潇看向他，却只见到他淡漠转头的动作。 　　徐潇心里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帮助人类就可以把对付他的人逼出来，又比如到底是什么人要暗算他，再比如他所谓的一小时之内灭掉那些生物是玩笑还是真的。 　　但是见到杜墨生陷入沉思的清冷侧脸，她把所有问题都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不管她心里藏了多少好感，说到底，其实他太遥远太陌生，她根本不了解他。 　　气氛有点凝重，两人都沉默起来。 　　“如果这座城市的人获救，会怎样？”许久，徐潇先出声问道。 　　杜墨生：“那就意味着办法可行，推广到第二防线，或许能保住人类的领土在这次不会往内陆退缩。” 　　他话音刚落，突然看见徐潇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 　　当她平静下来后，那双赤红的双眼顿时恢复了往日的澄亮清澈，仿佛两汪清泉。她面色柔和地望着他，温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好，我相信你的答案。我陪你一起，不会走。” 　　杜墨生静默，只觉得胸口仿佛被狠狠一撞，心跳都变得不稳，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眼神淡淡的：“你不生气了？” 　　“生气！”徐潇扬起脑袋。 　　杜墨生微怔，直直的盯着她。 　　徐潇轻轻一笑：“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再想想怎么处理。先说好，我可不是个大方的人，最讨厌别人骗我。” 　　“……” 　　“我先走了，去看看他们做到什么程度了。”徐潇说着，松开了手。 　　冷不丁男人修长的手指突然紧紧地反握住她：“等等。” 　　徐潇怔愣：“还有什么事吗？” 　　杜墨生撞上她的视线，偏转了脸，嗓音极淡：“等安全之后，我……” 　　可能他的声音太低，最后连徐潇的听力都难以分辨他在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问：“你想说什么？” 　　身上再次传来一阵剧痛，杜墨生眉头微蹙：“没什么。” 　　徐潇有些不放心地道：“那我走了。” 　　“嗯。”他淡淡地应道。 　　确认徐潇真的远离自己之后，杜墨生全身陡然放松，一口血吐出，溅撒在身前。 　　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空中，他沉静地打开时间冻结的空间，又取出了一种生物体。 　　“这次换你来，至少帮我争取这里十个小时的时间。”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铺洒到晋阳市时，伊曼为首的异变者已经齐聚一堂。 　　“伊总，搜集的电器已经全部装箱，二十辆大卡随时准备就绪。” 　　“所有能搜集的化学药剂、洗涤剂全部送至自来水厂，三十亮消防车准备就绪。” 　　“全市电量已经集中供给电视台，随时可以启动里面任何的设备。” 　　…… 　　唐泽沉着脸，木然的表情中难得透出几分迟疑：“伊总，都是日常用的东西，真的有可能对付那些怪物吗？” 　　伊曼语气干脆：“有可能，至少从理论上没有问题。” 　　“可是，”唐泽环视周围一圈，“那个女孩没有出现，他们会不会……逃了？” 　　“与其盯着我不放，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所有的事情。”徐潇边说边走进了这间屋子，她拿出几张打印好的照片，摆在桌上，“周围植物加速衰变，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伊曼凝神扫视了照片几眼，沉声道：“从现在开始，将分散在市内的人员全部集中。” 　　“是。” 　　伊曼指着铺在桌上的简易计划表：“现在重新说一遍我们的计划。第一，将搜集的电器、蓄电池放置到临近城市琼水中，线路连接、启动的方式按照说明书去做，严默，你过去是高级电工，这块你负责有没有问题？” 　　“没有，伊总，放心交给我。”手指粗壮的男人赶紧站了出来。 　　“第二，按照杜教授的药剂配方，把所有药剂全部倒入管道混合器，消防车到沉淀池外等候，只要达到初步要求，马上将水转移到目标地点。陆翊，你原本是消防大队大队长，这件事你负责，有没有问题？” 　　“保证完成任务。”矮壮个子的男人站得笔直，对着伊总行了个军礼。 　　“第三，一小时后能集中的普通人全部回到封闭的体育场馆内，错过时间的，不准再放进去。唐泽你负责组织和协调，完成之后，带其他异变者一起到城东高速公路收费站集合。” 　　“是，伊总。” 　　伊曼交代完一切后，侧眸望着徐潇，他的眼神慢慢变得锐利：“杜教授那边我会安排人带他去电视台，干扰凶虫信号的工作全权交给他负责。而我们做的一切最后能实施出什么成效，就要靠你了。” 　　徐潇：“只需要我用最快速度赶至凶兽潮最前端，然后报告它们的速度和位置，对吗？” 　　“这里只有你的速度最快，这件事非你莫属。”伊曼顿了顿，叮嘱道，“不能和它们发生冲突，你保证？” 　　徐潇点头：“我保证，无线电对讲机给我。” 　　伊曼让手下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徐潇后，将她带到一边。他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清晨整座城市的轮廓：“杜教授……他的话真的可信，对吗？” 　　徐潇：“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解决。” 　　“我把一切都赌上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伊曼出身商界，智商高，也多疑，他一边执行着杜墨生那些不可思议的指令，一边又在内心发出无数疑问。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徐潇说道。 　　她不是个容易感慨的人，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更想做点实事。 　　“你对那个男人真是深信不疑。”伊曼语气吃味，带着硬邦邦的语调说道，“他就从来没有骗过你？” 　　徐潇脚步一顿，旋即转身，脸上带着释然：“至少他能救人这点绝对没有问题。” 　　“伊总！”突然一声惊呼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伊曼和徐潇对视一眼，跑至叫声处，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只见东方的天空原本的阳光正被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遮挡，清新的晨光正随着乌云的扩散逐渐减少。 　　那片乌云移动的速度肉眼可见，而且沿着天际往左右延伸，与其说是乌云，更像是活着的巨大生物体展开其巨大的双翼铺天盖地。 　　徐潇：“我马上出发去看看。” 　　☆、第六十七章 迎击（二） 　　出城前徐潇临时换了套衣服,运动鞋，扎皮带的休闲裤方便她将对讲机别在腰后。 　　她用冷水将头发理顺，扎起长的部分免得太过零散遮挡视线。 　　顺着乌云的方向一路往前，徐潇花了十几分钟，然后慢慢停下脚步，身体几乎贴着道路中央横七竖八的散乱废弃车辆边缘,将自己隐藏在看不见的阴影中。 　　这个时候的天色蒙蒙亮,被乌云遮挡住的天空逐渐将巨大的阴影往她的方向扩散。 　　周围安静地可怕，风吹过路边的枯叶，将脆黄的叶子卷上半空，啪叽一声绞得粉碎。 　　“前面情况怎样？”对讲机里传来了伊曼的声音。 　　按理说，徐潇现在已经距离晋阳市几十公里，没理由还能受到信号。不知道伊总手里有什么王牌,配给徐潇的这个设备也与众不同，不仅能清晰听见他的声音，而且还是蓝牙内置耳机传音。 　　徐潇压低嗓门：“我在城东六十公里左右，这里没有异常。” 　　“能看得清前面是什么吗？” 　　徐潇：“还不行，我只能感觉到它们的杀气。” 　　那杀气浓厚凝重得让徐潇是否上前的行动有些迟疑。她在海岸线的时候，遇见三三两两的怪物，能避的早就遵循气息避开，还没有这么直面接近过数量众多的它们。 　　她的脸色不断变化，伊曼只让她报告对方的速度和位置，她并不一定非要完全接近。 　　“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们。”伊曼沉声叮嘱道。 　　徐潇凝神，想是想到什么，脸上抹过一丝决然。她脚步微动，往前冲去。 　　往日游荡在海岸线边缘的巨大阴影，组成了一道道阴影的巨大墙壁，贴着地面快速往前移动。随着徐潇逐渐靠近，踏足的地面不再是平稳坚实，而是微微晃荡。 　　突然，她转过一座小山丘时，伏在高速公路边的手都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当初她就看过这种景象，但那时候只是窥见了会走路的植物群的一角，很快就和杜墨生等人转移了地方。 　　而现在，举目望去，全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苍翠碧绿的巨大植物，组成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植被。蕨类植物展开的叶子，像是柔软的梳子，懒洋洋地横撘在地面上。此时正值清晨，淡淡的水汽弥漫在光线不怎么充足的原始森林周围，如雾似幻。 　　越是往原始密林深处看去，越是黑暗一片。 　　天空的乌云也能较为清晰的看清楚，那些巨蜻蜓们徘徊在往前蔓延的原始植被附近，无数巨翅发出的嗡嗡声，震得耳膜闷闷作响。随着植物的推进，巨蜻蜓们的位置也从空中往内陆推移。 　　而使地面都颤抖的，则是那些首次出现在陆地的巨大凶兽们。 　　原始密林的最边缘处，入眼所见的地方，全是凶兽们的身影。它们各式各样，形态不一，集结成群，数量之多，几乎望不到边际。 　　它们有的外形像是背脊龙，长着一张类似鳄鱼的利齿密布的长嘴，一对前爪略小，长着鹰爪一样的倒钩，着地的后腿粗壮有力。有的像是犀牛和猪的结合体，头顶上有着长长的獠牙，四肢健壮，外皮厚实。有的则是像极了恐怖生化电影里的僵尸狗，拖着没有皮毛的粘液外皮，嘴前巨大的犬齿倒竖。 　　这些兽类的怪物形态不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壮实巨大。 　　连其中体型最小的狗状的怪物，都大过一只成年熊，体型起码在两顿左右。 　　徐潇稍微查看了一下，密林中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虫子造型的生物，但它们和第一波凶虫不同，只待在植物附近，没有像那些巨大的凶兽，气势汹汹的缓步前行。 　　看来正前方那些第二波凶兽才是这次进攻的主力。 　　徐潇没忘记自己前来的目地，她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 　　她不动时，屏蔽了所有气息，没有生物察觉。 　　当她一动，立马有无数怪物狗扬起了脖子，还处于进化阶段的鼻子不断在空气中查探属于人类的特有气味。 　　然而它们毕竟不是狗，视力只比凶虫略好，只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接近它们。 　　怪物狗开始嚎叫起来。 　　尖锐、悠长的声调，带着警告。 　　但徐潇的目标本来就是它们，怎么可能只因为一点点声音就退。 　　她在它们此起彼伏的嚎叫中显出身影，停在了原地。 　　原始密林中迎面扑来的高浓度氧让徐潇稍微有些不适应，但她此时正身在怪物群中，面对无数比她大数倍的生物。 　　怪物狗发现这个不速之客后，很快将她围起来。 　　那些巨大的如熊一般的怪物狗，动作却异常灵活。徐潇小心谨慎地挪动步子，保持与它们十几米的警戒距离，戒备它们突然发难。 　　突然，徐潇眸子一紧，双腿猛蹬，整个人往后倒退！ 　　那瞬间的力量之强，将她踏足的地面硬生生踩出两三米宽的深坑。 　　与此同时，原本还在正前方的怪物狗，忽然化作数十条残影，逼到了她跟前。 　　饶是徐潇反应极快地躲闪，肩头也被其中一只的牙齿擦过，撕开了她的皮肉，鲜血直冒。 　　血腥味是野兽们的兴奋剂，那淡淡的味道传递到空中的时候，不仅是怪物狗的群落，连带后面的如犀牛般的猪兽，脊背龙等更大的凶兽群，也发出了起伏不断的恐怖嚎叫。 　　要不是倒在徐潇面前，被她瞬间分尸掉的几只怪物狗的肉块起了些许格挡作用，它们或许会瞬间扑上前。 　　凶兽是有等级的，越是高级，越是对更高等级的同类有着天生的畏惧感。 　　徐潇单手按住肩头，伤口比她想象中的疼痛要轻。也可能是怪物狗的唾液里含有一定的麻醉成分，让她感觉不到痛。但与此同时，她受伤的那只手的感觉也慢慢变得迟钝。 　　她的视线扫过地面的碎肉块，身后尾巴猛地扬起，扎入其中。 　　肉里传来的纯粹能量快速的涌入她的肩头处，以肉眼可见的极快速度修复伤口。 　　“伊总吗？”徐潇盯着周围的怪物们，接通了对讲机。 　　“是我。” 　　徐潇：“杜教授说的没错，第二波凶兽的攻击力比凶虫强几个层次，但是相对，它们的防御力不像凶虫那样变态。用一把锋利的消防斧加上几十公斤的握力，就足够切断它们的四肢。” 　　伊曼在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他心里隐约猜到，但不敢确定。 　　徐潇下一秒就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我现在就站在它们之中，刚刚杀了三只。” 　　“胡闹！赶紧回来！”伊曼怒喝道。 　　他简直不知道徐潇怎么想的，傻子吗？不想活了？面对一群不知实力深浅的第二波怪物会是什么概念。 　　可他的声音似乎过大，引起了徘徊原地的怪物狗们骚动起来。 　　徐潇开始缓步往后退：“还有一点，它们的视力比凶虫好，十多米的距离可以勉强看清。嗅觉和听力则非常突出，它们现在完全是依靠嗅觉和听力在判断我的位置。” 　　“马上退回来！”伊曼此时哪里有心情听她说明这些情况，只要一想到她面对些什么东西，他的紧张就几乎夺走他全部的呼吸。 　　徐潇开始跑了。 　　一只、两只、三只……身后的怪物狗们化作一条条残影，嗖嗖地跟在她身后。 　　她在奔跑起步中回答道：“它们距离晋阳市太近了，速度很快。我担心它们不到两小时就能进入晋阳市了。我想办法引开它们一会儿，放心，我速度比它们快，追不上我。” 　　最后一句说完，她已经挂断了联系。 　　因为急速奔跑，剧烈的气流和震动已经不适合她再用对讲机说话。 　　伊曼的担心她知道，但是与怪物狗们接触后，内心的那份不服输的躁动，让她没有退缩。 　　身体异变这么久，她已经开始了解自己的部分实力。 　　她并没有往远离凶兽群的方向走，而是盯准了视线所及的最大一只凶兽。 　　那是一只背脊高高鼓起，布满狰狞利齿的怪物，粗糙厚实的皮肤上布满了泥泞的沟壑，一张狭长的大嘴微张，露出锋利的尖牙。 　　与这只领头的巨大怪兽相比，徐潇就像站在三十多层写字楼下，渺小得忽略不计。 　　所以哪怕身后一群怪物狗追着，对那只巨大的凶兽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它依旧迈着缓慢而气势十足的步子，按照头脑里的信息指令，一步步地往指定方向前进。 　　徐潇一直盯着它的动向，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感觉全身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手臂、脖颈、胸口乃至腰部都开始重新出现一块块细密的鳞片，像是护甲一般将她包裹起来，直到她的眸色渐渐转化为金色，整个人都进入到一种玄妙的状态。 　　与此同时，那只凶兽终于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威胁。 　　它视力很弱，无法看清那个冲向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只能本能的摆起了防御姿势，背脊上的利齿高高竖起，大嘴猛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 　　徐潇此时已经来到它的腿边，脚尖一点，整个人跳上半空，那只巨大凶兽的上肢正好挥打过来，险险擦着她的脚底而过。 　　这只巨兽和怪物狗们一样，看起来笨重，动作却灵活得吓人。 　　徐潇虽躲开了它的直接攻击，却被它上肢挥起的气流撞上，内腑气血翻涌。 　　她却一口将血咽了回去，沉静冷漠地盯住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粗壮上肢，身体到达至高点回落的那刻，她身体一扭，扑抓住上肢粗糙的表皮。 　　几只怪物狗正好追着也扑了上来，她抓住巨兽上肢后，身体一荡，跃至巨兽的头顶。 　　徐潇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她没学过任何格斗技术，此时也站得很高，从巨兽的头顶，几乎可以俯看整个凶兽群。呼呼的高空风声和四处响起的凶兽嘶吼，居然激荡起她体内深处那股子杀戮和好战的兴奋。在绝境的逼迫下，她没有慌乱和不适，反而越发冷静得可怕。 　　“吼——” 　　徐潇视线一扫，紧追不舍的几只怪物狗也正好跳了上来。 　　“就等你们。”她唇角勾起淡漠的冷笑，脚步一顿，从上至下，一拳砸向巨兽的头顶。 　　“咔”地头骨破裂的巨大碎响，从徐潇的脚下扩散开来。 　　她竟然击穿了巨兽的脑袋，整个人陷了下去。 　　扑上前的无数只怪物狗只来得及趴挤在巨兽的脑袋伤口处，密密麻麻的吊挂着一片。远远望去，好像是怪物狗群突然袭击上这只巨兽一样。 　　一只巨兽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死去，受伤反而激发了它的凶性，随着一声震天的怒吼，它整个狂暴起来。 　　徐潇在它的体内，双脚乱蹬，直至破开它脸侧的皮肤，像炮弹一样钻了出去。 　　沾满凶兽热腾腾鲜血的徐潇，被那种浓厚恶心的腥味包裹，没有恶心，反而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 　　她单手吊在巨兽的表皮外面，单手捂住脸，双眼的颜色变化不定。 　　杀意、暴虐，种种冷漠的情绪仿佛要马上吞噬掉她，因为厮杀和攻击带来的内心快意，她完全无法控制。 　　“吼——” 　　巨兽的上肢残影般从她身后袭来，想要拍死它身上这只厉害的小虫子。 　　徐潇手臂用力一荡，再次抱住它的上肢。 　　她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冷静。 　　要冷静。 　　她不是来猎杀吞噬这只可口食物的，是来激怒它，让它能跟着她的方向行动。 　　上万人还在前方的城市内没有安置好，那个她答应保住他性命的挂名父亲也还在，还有伤势不知道如何的杜教授…… 　　不要忘记争取多一些的时间。 　　下定决心的徐潇，顷刻间顺着巨兽的上肢往下滑，下一刻已经落地。 　　身后的地面被巨兽狂躁的四肢踏得如波浪翻涌，飞溅的尘土和碎石凝起宽厚的扬尘。 　　“生气就来吃我。”徐潇仰头望着上方，然后化成一道影子，往北面而去。 　　她知道，凶兽们不会违背大的方向，不管个体再生气，必定是要往内陆行进的。 　　但是它们往西，她往北，至少可以带它们小绕一圈。 　　巨兽开始锁定徐潇的气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它较为快速的跟在她背后跑了过去。 　　这只最大的凶兽一动，原本有条不紊的凶兽群秩序瞬间乱了。 　　有一些数量的凶兽跟它而去，有些不受影响的继续向前，有些则停在了原地。 　　徐潇略微回头，远眺一望无际的凶兽群杂乱的动向，一咬牙，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 　　“我女儿去哪里了，知道吗？”徐志林此时被人塞到避难的人群中，还不停的拉住人就开始叨念。 　　“安静点！” 　　负责秩序的人极为不耐烦，现在外面情况怎样没人知道，人心惶惶，谁管你女儿在哪里。 　　徐志林顿时火了：“哎，你怎么说话的，你知道我是谁吗，老谢，你告诉他……” 　　谢叔默默地转头，当做没听见。 　　负责的人却是听得明白，快要被气笑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不知好歹想要仗着什么关系耀武扬威吗？命都快没了！他正要回一句“老子管你是哪个”，突然地面轰地一声，猛烈震荡起来。 　　有人开始尖叫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初听仿佛是接连打雷一样，但是随着声音越来越频繁，更多的人意识到这是重物在不断落下的震荡声。 　　那要怎样的体型才能每一步落地，便让地面都随之颤抖啊！ 　　因为之前伊总通知过众人，这次不是凶虫，是凶兽袭来，巨大而如远古生物复活的凶兽。 　　人们就算对远古生物不了解，至少也在影视里见过无数怪兽和恐龙的模样，他们很自然的将凶兽想象成恐龙的造型。 　　联系到现在地面鼓点般的震荡，意识到有多么巨大的怪物来临的人们，有的竟然开始哭喊起来。 　　怪物虫子就算了，现在连那些凶猛巨大的怪物也出来，这是要人类灭世的先兆啊！ 　　伊曼带着集结好的异变者，站在城东最高建筑的顶端。 　　天空中，数十只大小不一的肉食巨蜻蜓正急速飞来。 　　“动手。”伊曼冲着对讲机里命令道。 　　只听轰然几声，封闭的体育馆这下成了真正的密封馆，把所有人都掩埋在地下停车场内。早就准备好的消防车，喷射出的古怪气味的液体，将整个倒塌体育馆浸泡了个透。 　　伊曼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们还活着，就救他们出来，如果我们死了，就给我们陪葬吧。” 　　“伊总，发热装置开始启动了。”唐泽出现在伊曼背后，轻声汇报道。 　　“现在就看那位教授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信了。”伊曼紧紧盯着天空中巨蜻蜓的动向。 　　它们速度极快，与这座城市距离越来越近。 　　晋阳市，电视塔最高位置。 　　杜墨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端坐着，盯着发热显示屏里一些不断流动并且增加的奇怪数值。 　　远方天空中的异变，他偶尔瞥过一眼，然后再次淡然的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在键盘某个按键边有节奏的轻点，直到他的视线扫过时间的数值。 　　再等等，还有五秒钟。 　　倒计时的声音在他心里回荡：5……4……3……2……1！ 　　他的手指精准的敲击在某个键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伊曼看着巨蜻蜓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徐潇所说的它们视力可即的范围时，他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就在这时，巨蜻蜓们突然在原地打转起来。 　　明明再往前飞一点，伊曼等人就暴露出身形。 　　可是这些巨大的飞行昆虫们，仿佛失去了指引的无头苍蝇，开始在空中打转乱撞。 　　有几只还胡乱冲进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档住宅公寓顶层。 　　“伊总，它们……” 　　伊曼静静地盯着它们，对其他人挥了挥手：“按照原计划，散开，预定位置汇合。” 　　他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没有想到，原本来势汹汹的怪物，居然真的失去了方向，而且在空中打转片刻后，居然飞去了他们布置的发热源的邻近城市方向。 　　杜墨生没有说谎，这个人有真本事。 　　这是伊曼第一时间的想法。 　　他把通讯器丢给唐泽：“徐潇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准备反击。” 　　伊曼命令下去，他不知道他们这点变异者的数量能起多大作用，若是能在这次对战中保全下来，对于他日后建立幸存者基地的乃至建立更大势力将会有极大的好处。经历过与怪兽直接对决的异变者们，在未来将变成比后方那些胆小鬼们更为优秀的战士。 　　怪物降临地球，带来了恐怖的末世，也即将重洗整个世界秩序。 　　☆、第六十八章 迎击（三） 　　只是片刻中，天空中的小黑点开始远离晋阳市。 　　伊曼为首的异变者队伍没有松口气,反而分为两部分。两三人直接追了过去,另外大部分则迎着巨蜻蜓来的方向迎击。 　　在枪炮弹药无法供应的现在，异变者成了唯一的防御力量。 　　三十多个人脚尖不断点地,以最快的速度疾行，道路上只留下无数道嗖嗖而过的影子。 　　由于徐潇打乱了凶兽们有秩序的队伍，凶兽潮最前端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密密麻麻整齐的兽群，而是三三两两的巨兽对着行进道路横冲直撞。 　　第二波的怪物开始呈现巨形态,防御力减弱的同时,攻击力却强大得惊人,往往一栋七层的平房，在那些身壮如熊的怪物狗面前,就像豆腐一样绵软。只要它们猛扑横咬，顷刻间这些平房就会垮塌成废墟。 　　凶兽的咆哮和轰隆隆的房屋倒塌声交替而起，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片又一片的烟尘。 　　伊曼对其他人挥了挥手：“按照计划，凡是接近我们划定区域边缘的怪物，全部消灭，其他的不管。” 　　“是。” 　　三只如野兽又似犀牛的犀猪兽从废墟中冲出，在它们的肆意下，视野所及的一切都化为断壁残垣。它们漫无目的的往前，直到迎面碰见一个身穿条纹T恤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上的肌肉开始慢慢鼓起，眨眼间已经难以分清他是人还是兽，他那一双逐渐变得赤红的双眼里尽是贪婪和冰凉：“吃了十多天的虫子肉，总算有点像样的东西吃了……” 　　犀猪兽从起初的迷茫，到它们分辨出跟前人类的味道，立即发出凶狠的嘶叫，对着年轻人狠狠冲撞过去。 　　年轻人的身体还在变化，慢慢地加粗加长，直至一只犀猪兽与他直面对上的瞬间，他猛地跃上半空，出现在犀猪兽背上时，已经只剩下一条巨大的蛇尾，粗壮的尾尖端狠狠地抽打到这几只犀猪兽身上，只听砰砰几声巨响，犀猪兽巨大的身躯居然重重地磕在地面，撞出数道大坑。 　　“吼——”犀猪兽被这凌厉的一击刺激得凶性更甚，嚎叫着就要站起。 　　却不料那巨大的蛇尾如藤蔓一般瞬间将它们缠住，赤红眼睛的蛇头高高扬起，几个呼吸间就将这几只犀猪兽如面饼一样轻易折断。 　　“第二波凶兽到来，倒是给我们解决了不少食物问题。”蛇男吐着信子思忖道。 　　另一边的界限边缘，无数只怪物狗正躺在原地嗷嗷打滚，它们族群数量不齐，没有办法发动围攻方式，以至于落入了跟前这个强壮如猩猩的人类手里。不管它们怎么撕咬，居然都咬不伤那猩猩人丝毫。反而是它们一只只的被那只狂暴红眼状态的猩猩给撕开。 　　“嗷嗷嗷！”猩猩男拍打着自己强壮的胸膛，追着怪物狗迎了上去。 　　很快，猩猩男身后便是一片血幕飞溅。 　　还有部分和犀猪兽混杂在一起的怪物狗们，还未发现敌人身上的人类气息，就只感觉到某根坚硬的利刺穿透了它们的身体，行动开始变得迟缓甚至失去知觉。 　　几只挂着人类脑袋的蜘蛛体型的异变者，倒吊着从高楼上端滑下，轻轻地弹了弹节肢下的粘性蛛网，迅速的将捕获到的猎物用蛛丝包裹起来，放置到另一边，然后布置好新的蛛网，等待新的凶兽路过。 　　还有几处地方，本来目标明确的凶兽们，突然变得茫然痴呆，它们缓慢而温顺的伏低了身躯，跪在跟前一个双目血红的中年男人面前，那男人的手指定某个方向，它们便茫然而顺从的离去。 　　无法反抗的精神控制力量，让它们失去了作为凶兽最基本的凶性，变得如小绵羊一般。 　　凶兽潮虽然比不上第一波凶虫潮的数量，但成千上万还是有的。 　　在这成千上万的凶兽中，少了部分晋阳市边缘的凶兽，并没有引起其他凶兽的注意。 　　它们智商本来就不高，只按照感应到的人类热源，一股脑的冲撞晋阳市的邻近城市，寻找人类的气息。 　　渐渐的，在伊曼以及变异者手下的反击下，晋阳市一部分区域出现了无兽潮的真空区域。 　　伊曼望着逐渐包围到他周围的十来只脊背龙，那巨大的状似恐龙的凶兽居然没有轻视跟它们脚趾差不多大小的这个人类。它们围绕着伊曼缓步行走，粗壮的大腿每一次落地，都带来地震嗡嗡的震荡。 　　要是被它们踩中，哪怕只有一下，基本就废了。 　　伊曼面对它们越发近距离的试探，根本没有闪躲，他冷冽一笑，直接双脚往地面一踏，踩碎了水泥的路面，直接踩进水泥层下的泥土中。 　　嗖嗖几声破体而出的闷响，随着无数根从那几只脊背龙身后穿出的触手，回荡在周围。 　　每根触手上还挂着血淋淋的肉块碎片及内脏残渣，在它们瞬间穿透脊背龙身体的时候，触手除了带给这些巨大凶兽如重卡相撞般的冲击外，还被触手表面的高频微震荡给震碎了全部内里。 　　伊曼沉静地站在宽达百多米的巨兽尸坑中，额角青筋暴起，低喝道：“给我起！” 　　震耳几声巨响中，他的触手将那堆尸体猛地托起，然后甩了数百米外，正好砸中前仆后继而来的其他凶兽。 　　脊背龙的体型是这批凶兽中最大的，它们的尸体一个横压，直接压倒了一片凶兽。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过多的动作，伊曼直接以超过徐潇的恐怖速度和绝对力量，迅速解决一个个出现在自己视野内的怪物们。 　　这还是他身体异变以来，第一次如此肆意的杀戮。 　　澎湃的力量，就如兴奋剂一样，激起他越来越快的动作。 　　挥舞的触手在空中挥过一道道残影，残影之下，血肉如雨点般横飞，在这片区域迅速堆积出尸山血海。 　　可惜凶兽潮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从伊曼发现它们开始，直至夜幕降临。 　　整整五六个小时，不断的杀戮，也只是维持了晋阳市这片在他们计划之内的兽潮真空区。 　　他们毕竟是人，不是妖怪。 　　连续的争斗，开始消耗他们的体力。 　　异变者们都开始感觉到疲劳，一开始的绝对优势渐渐失去。 　　原本数秒可以解决的怪物，开始花费他们越来越多的时间，这不是好现象。 　　城市内的幸存者实在太弱，哪怕放进去一只，都会给几万人带来灭顶灾难。 　　可是异变者的数量实在太少了。 　　伊曼的脸在黑暗中变得阴霾不定，他接通了对讲机：“把凶兽的尸体碎肉带给感染者吃，马上。” 　　这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如果实在人手不够，顶不住，就用他们寻找异变者同伴的方式，转变普通人。 　　伊曼他们不是后方，没有大量有效的科研资料和化学药剂支援，能采用的只有这种死亡率极高的办法。 　　若非情况紧急，他也不希望采取这样的方式。 　　但增加感染者数量的时候，杜墨生就和他说过，感染者数量增加，一是可以扩大给第二波凶兽的信号，二则可以为异变者做后备力量。 　　被感染却还能活着的人，对于D物质的接受度，将比普通人高出数倍。 　　“伊总，已经把生肉送过去了，另外，徐潇回来了，她要见你。”唐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 　　静默片刻，伊曼说了自己的位置，同意徐潇过来。 　　徐潇回来没有帮忙，而是找他，伊曼知道为什么。因为在对付凶兽的中途，负责转移杜墨生的异变者发回消息，告诉他，杜教授失去了联系。 　　现在城市外怪物肆虐，一片黑暗，谁要是落入兽潮中，将完全没有活路。 　　徐潇怕是得到了消息，来兴师问罪了。 　　伊曼从怀里掏出根烟，手指一弹，点燃。猩红的烟头发出的火光，在黑色的夜幕里尤其明亮醒目， 　　杜墨生在他们行动之初就失去联系，现在已经整整六个小时。 　　最初如果他要安排人去寻找去救援，也不是没有空。 　　只是……他不想。 　　当D物质带来的变异力量在他体内翻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渴望。对更多权利和力量的渴望，对生命时间的渴望，以及对女人的渴望。徐潇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搞不定，也最让他满意的女人。 　　如果没有那个杜教授的话。 　　当他看着徐潇心疼又紧张的扶着那个男人时，他就知道，除非死亡将他们分开，否则他永远没有机会强行留住那个女孩。 　　若是生死相搏，如今的他可以杀徐潇。 　　但若只是控制强迫她，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与凶兽一样，异变者也能或多或少的感觉到异变者同类之间的等级威压。没错，徐潇还年轻且不稳定，但是等级的威压却高于他。 　　静静的抽了一会儿烟，随手解决掉几只混乱冲向他这个方向的小型凶兽，伊曼双指夹着烟头，转头回望。 　　黑暗中，四目相交，凝视的瞬间伊曼只觉得胸膛那颗心猛地一顿，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徐潇就这样出现在他身后，肩头和腰部的衣衫破碎凌乱，整条裤子仿佛从血池里染出来，带着腥臭的僵硬。她的双眼是与他们不同的金色，华丽而冰冷的色彩，在黑暗中透出血腥的杀意。 　　“为什么不去找他？”她的声音淡漠冷静。 　　出乎伊曼意料的，徐潇并没有明显的愤怒之情。她甚至没有像他想象中的绝望愤怒，眼泪满眶。 　　她就那样矗立着，一动不动，孤单的倩影仿佛黑夜中的标杆。 　　伊曼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连回答都有些涩意：“没时间。” 　　徐潇点点头：“我知道了。告诉我他最后一次和你们联系是在哪里？” 　　伊曼蹙眉：“你现在要去找人？” 　　“嗯。” 　　“你没可能找到他，黑灯瞎火，外围全是怪物，你若是不加入我们的布置，自身也难保。” 　　徐潇看了他一眼：“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你……” 　　“够了！”轰地一声，徐潇手臂一横，一拳砸在身边的楼房墙壁上。 　　龟裂的墙壁发出格格的闷响，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倒下来。 　　“抱歉，我现在情绪不稳定，身上血味太重了……”徐潇垂手在身侧，脸色平淡，声音压低，尽量轻柔，“一个小时，我找到他马上回来帮忙。” 　　伊曼还能说什么。 　　他冷哼一声，转过头：“电视台大楼中，接应的人没有找到他。” 　　“谢谢。”徐潇头也没回，身形一动，瞬间消失。 　　———————— 　　其实徐潇很累了。 　　连续近十个小时的高速运动，与凶兽的缠斗已经消耗了她大量体力。 　　但是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没人知道，当她知晓杜墨生失去联系那瞬间，内心的剧烈颤抖。 　　杜墨生从来都是如神一般，强大而神秘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理所当然的解决一切难题。 　　他看起来连重伤在身都可以游刃有余的计划安排一切，一环扣一环，仿佛永不知道疲倦，连徐潇都有种他完全不会有事的绝对安心感。 　　可是他失踪的消息，让她平稳的心又悬起来。 　　或许杜墨生失去了和伊曼等人的联系方式，但他还有与她的直接沟通方式。手臂上的奇怪通讯生物还活着，但是没有半点反应，他没有主动呼唤她，是出了事没有办法，还是遇到什么没有时间？ 　　徐潇爬上了电视台的大楼。 　　同样是信号传输，她想起了在深州市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杜墨生那些神奇的手段，是做梦也没想到人可以这样平地悬浮飞上半空。 　　她的眼底带着一丝怀念，情绪更加紧绷起来。 　　周围很安静，这一片区域没有凶兽靠近。 　　徐潇却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狩猎者一般的按兵不动，分析周围的环境变化，蓄势待发。 　　杜墨生还在大楼里吗？ 　　按理说，他行动不便，到这里也是依靠别人的帮助，不可能自己走出很远。 　　而且他是个有计划的人，安排好了有人接应，除非发现临时紧急事态，否则他不应该失约。 　　能是什么事逼走他？ 　　徐潇回忆杜墨生所有的话，想起他口中的“有人要杀他”的事情。 　　暗藏在阴影中的敌人，就是一颗不确定的定时炸弹，没人知道什么时候炸弹会爆炸伤及自身。 　　难道哪个追杀杜墨生的人也到了这里？ 　　徐潇翻身跃入楼道间，一步步往前。 　　半分钟前，她就放出了小白，让它去搜寻杜墨生。 　　与这条毛毛虫的沟通，她尚且有些不确定，不知道是否能准确向它表达自己的意思。 　　所以她要依靠自己更多。 　　安静的楼道里，弥漫着恐惧和迟疑，徐潇不确定性的观察方向，让她眼前的黑暗看不到尽头。哪怕她的步子，一直保持了沉稳和小心。 　　喀！ 　　清脆的异响回荡在徐潇身后。 　　远处还隐隐传来城外凶兽群的嘶叫，低沉浑厚。 　　这声异响就尤其突出。 　　好像水滴落到地面，又好像是玻璃陡然受热破碎，还仿佛是人类骨头折断时的闷声。 　　徐潇停住了脚步。 　　☆、第六十九章 暗藏杀意 　　异响声非常短暂。 　　但是徐潇还是准确的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她慢慢回过头,双眼紧盯着某个方面,像是要将那片未知的黑暗吞下去。然后她动了，只是脚尖一点，身体就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今晚的厮杀对于她来说，更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她的身体各方面机能，让她更适应身体内部潜藏的凶猛野兽般的能力。 　　声音来源处是一面墙。 　　和通常写字楼中的办公室隔间一样，上面贴着仿绸的壁纸,暗淡而阴冷的颜色,上面贴着的标牌,看上去是电视台内的某个部门的名称。 　　徐潇的注意力并不在字上面。 　　她看见了一个洞。 　　从完整的墙壁上剥落的小块空洞。 　　当她缓步走过去的时候,目光停在小洞前。不知是否错觉,她刚到这里的瞬间，小洞里闪过一道异常的红光。 　　徐潇很想问句,你在吗？她感觉到这里不寻常的氛围，但是却无法感觉到杜墨生的具体位置。但是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任何异样的声响都显得的清晰。如果杜墨生回答了她，万一他本在安全的位置却不小心暴露给这里不知名的某种危险存在怎么办？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沉默并非是不行动，徐潇伸手，手指轻轻叩击墙壁，里面居然是实心的闷响。 　　明明这堵墙背后就是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面还有灾难发生时，被慌乱逃跑的人们撞得七零八落的办公设备。可是从墙壁传回的声音显示，里面被什么东西给撑满了。 　　徐潇有些诧异。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触碰到实体的东西。 　　明明看不见，但是空气中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壁，阻拦了她的动作，那冰凉的实质触感，是金属特有的。 　　徐潇猛地后退了两步。 　　背部却又同样撞上了坚实的东西。 　　她屏住呼吸，在原地站定，只觉得周围如壁垒般的压迫感越发厚重。 　　突然，前一刻还什么都没有的环境中，陆续出现了一个、两个……无数个高大的身影。金属的身体，坚硬冷酷的轮廓，没有表情的脸上，一对电子眼将两束红光投射在徐潇脸上。 　　机……机器人？ 　　徐潇瞪大眼睛惊诧之余，瞬间又冷静下来，她微微皱眉，脑筋急转，思考这种在影视作品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为何现在真实的站在她的面前。 　　光凭眼睛看，机器人的身体轮廓和人类一模一样，身高却是标准统一的两米以上，它们只需要举起手，就能戳穿头顶的天花板。 　　它们在这条走廊里的数量，总共有在二三十个。其中，将徐潇团团围住的，只有三四个，另外二十多个都保持了同样的动作。 　　它们用它们的机械手臂，全力推着那个破开了小洞的墙壁。 　　那声古怪的异响，碎裂的声音，就是这样来的。 　　当徐潇能看见它们之后，就像再没有隐藏的必要，这些机器人的数量还在增加，一个个清晰的出现在徐潇的视野里。不管是二十还是三十个，还是在徐潇没有看见的角度里的无数个，它们的动作都只有一个，推那堵墙壁。 　　“难道那些怪物能让人产生幻觉了？”徐潇闭上眼睛，试图无视跟前这诡异的场景。 　　突然，一个东西飞速向她冲撞而来。 　　徐潇陡然睁眼，单手一捞，便抓住了一条软绵绵的肉。她背脊一寒，使劲地将手里抓住的生物扔到地上。 　　这种触感，是小白。 　　黑暗中小白的银色身躯散发着朦胧的荧光，触地后不退缩，反而非常满意的从机器人的缝隙里窜进来，对着徐潇摇头晃脑，全身的姿态都在像徐潇倾诉，它还需要更大力的对待它。 　　徐潇没时间理睬它，所以干脆的扭转了脑袋。 　　小白看徐潇没反应，扭着胖胖的身躯，冲到那面墙壁边，用脑袋拍打墙壁，一副邀功的明显表现。 　　徐潇眸色微动，面上依旧保持安静。 　　她知道围住她的机器人在观察她，红色眼睛里射出的探照光线，正在来回扫视她全身。只要她稍微侧转脑袋，对应方向的机器人就会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声地扭过脑袋，盯着她，紧紧地盯着。 　　杜墨生在里面。 　　徐潇闭眼，很快又睁开眼睛。 　　她果断地背转过身体，对着跟前那个两米来高的机器人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动作，机器人们迅速缩小了包围圈。 　　徐潇仰头，仔细打量着跟前的机器人。 　　这个金属的个体有着非常流畅的优美线条，它们明明是机械体，却很难在黑暗中发现它们节肢之间的衔接缝隙，每个细节的精致程度都显示了它们完全不属于地球的科技。 　　站在它跟前的徐潇，也显得极为渺小。 　　徐潇轻轻的笑了。 　　金色的眸子还沉淀着说不出的冰冷，这时候她的笑容就像雪地里盛开的寒梅，幽香清浅。 　　可是她的动作却比任何时候都迅猛，身体瞬间闪移，跃上半空，直接落在机器人的肩头，双手按住对方的脑袋，直接全力一扭。 　　受到徐潇突然一击的机器人，没有任何反抗，和之前一样沉稳安静的站立。 　　不同的是，它的脑袋没有被徐潇拧下来，而是往上无声的扬起，红色的光束紧紧锁定徐潇。 　　徐潇心里暗叫糟糕。 　　从身体异变以来，连凶虫的变态防御她都能轻易破开。那双不再属于人类的手，拥有的力量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明白。可是在她全力之下，机器人没有半点反应不说，还完好如初！ 　　这些家伙，比她想象中更为坚|硬！ 　　它的反击也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没有任何情绪的，突然一双手臂就猛地掐住了徐潇的脚腕，速度快得惊人，空中留下淡淡两道黑影。饶是徐潇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它横臂一挥，狠狠地砸向墙壁。 　　眼见脑袋就要撞上墙壁，徐潇只得双臂抱头，蜷缩起身体。 　　然后只听轰地一声，无数个机器人们都无法撼动的墙壁，就这样碎裂开来。 　　徐潇的五脏六腑都被那巨大的冲击移了位，头昏眼花得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稳住身体，辨认方向。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这样狠狠地砸出大楼，从空中抛下的时候，一双手臂冷不丁揽住她的腰，半空拦截住她的冲势。 　　徐潇“不要”的声音没喊出，后背就狠狠撞入一个熟悉的胸膛。 　　背后的人所受的反冲力不小，隔着男人特有的结实胸膛，她都被震得差点脱离那双手臂。 　　好在，对方还是紧紧抱住了她。 　　而且他们应该是撞上了某种东西，才险险在这层楼站稳脚。 　　从楼底刮上来的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拂过了徐潇的发丝，直钻入她的鼻息。 　　她的心里猛地一震，正欲回头，却被男人坚实的下巴给抵住了脑袋，阻止了她的动作。 　　萦绕在她耳中的男人声调淡淡的：“早知道不抱你，全身又黏又臭。” 　　分明是带着嫌弃的语调，徐潇却没放在心上，她鼻子发酸，忍了忍才止住哽咽，轻声叫道：“杜教授？” 　　杜墨生淡淡地嗯了声，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听起来像是强打起精神。 　　徐潇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死撑着的表情，愣了一下，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湿润的触感，是液体，飘荡在周围的淡淡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伤口裂了？”她问。 　　明明心里还在发抖，可是她的声音竟然超乎她自己想象的冷静。 　　杜墨生倒是没隐瞒：“只有三处裂开。” 　　“那脸上的血怎么回事？”她追问，声音里含着怒。 　　“接你的时候内脏受到冲击，毛细血管破裂，淤血积压在胸腔……”杜墨生顿了顿，眼神微敛，“吐出来就好。” 　　他很少有这么耐心解释的时候，所以当徐潇听到之后，第一反应他没说实话，但她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计较。 　　她望着一双双逼近他们的机械红眼，眼神也冷了下来：“是它们要杀你？” 　　杜墨生沉默片刻，低声道：“或许……” 　　“或许？”徐潇不明白。 　　就在这时，领头的机器人发出一串串奇异的音调，徐潇听不懂，但是能感觉那是一种另类的语言。 　　不懂就问。 　　所以徐潇问：“它们在说什么。” 　　“距离限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杜墨生沉声道。 　　徐潇：“限定时间？” 　　“一个小时内，不使用生命领主的能力，还能保全性命算我赢。” 　　徐潇：“使用了会怎样？” 　　杜墨生还没有回答，十多个机器人突然一个贴一个的挤在一起，他们的机械身躯就像烈日下的蜡，逐渐融化。然而，融化的躯干没有消失，反而慢慢形成了一个新的、巨大的个体。 　　徐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新出现的这个机器人，“它”近乎三米的身高，有着人形的躯干，却是说不出的完美，完美的仿真肌肉，完美的曲线，连那毫无感□彩的下颚，也有着完美的刀削般的线条。 　　明明不是生物，明明有着无法磨灭的金属气息，但是这个机器人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存在感。徐潇能感觉到它是活的，黑暗中的机械眼闪着冷酷的红光，比起海面和陆地那些凶兽们，眼前这个机械生命更似蛰伏在黑暗中的远古猛兽。 　　徐潇听到了自己因为紧张和恐惧变得越发紧促的心跳声。 　　杜墨生的手慢慢地在她腰间收紧。 　　她只觉得自己四肢都变得僵硬起来：“这是……什么怪物？” 　　“我的族人。”杜墨生简单而笼统的回答了一句。 　　显然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徐潇解释，泰坦星人中异类的机械领主一族到底是怎样的生命个体。 　　因为在他出声的同时，他们眼前的这个机器人缓缓抬起了手臂。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四周仿佛安静得连远处那些凶兽发出的嘶吼都消失不见。 　　金属合成音带着难以形容的霸气，和极地般的森寒，仿佛从地狱爬出的冷血恶魔，缓慢而深沉地逗弄他的猎物：“你还可以逃。” 　　杜墨生的表情在黑暗中依旧不变，唯独眼眸中闪过一道异彩。 　　他俯头到徐潇耳边，嘴唇开合，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徐潇的确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在杜墨生与她肌肤相触的瞬间，脑海中猛地冲入了许多信息。 　　她眼睛微微眯起，在这个时候没有时间来确认是否杜墨生刻意传给他的讯息。 　　他抓住了她的手。 　　“抓稳了，别松手。” 　　就在这时，整座楼陡然剧烈晃荡起来。 　　☆、第七十章 意外情报 　　整栋楼的震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实际上,从大楼开始摇晃起,那高大的领头机器人静默数秒，望着杜墨生：“你……” 　　它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仔细回想杜墨生带它们经过的地方，回想起它们攻击的楼层部位,机器人知道自己可能又上当了。它少有情绪，不然此刻一定狠狠骂杜墨生几句狡猾。 　　这栋楼很快就塌了。 　　大楼倒下之时，闷沉的声响与城外众多巨大的凶兽嘶吼声交织在一起,为这个黑夜增加了更为压抑的氛围。 　　机器人们都被层层叠叠的钢筋水泥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而徐潇有些吃惊的望着下面一切，她现在居然悬在半空。说悬浮也不恰当，她肩胛骨处异常酸痛，又有些麻痒，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在她背后摩擦挥动。 　　“翅膀很漂亮。”杜墨生淡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翅膀？ 　　徐潇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一对金黄色的羽翅。 　　大楼摇晃的时候，杜墨生对她低声说的是，让她全神贯注往上跳。 　　徐潇这样做了。 　　对于他的话，她十分专注的完成了。就像他所言，脑海里没有任何杂念，没有多余的想法，就像是一种执念，她想要往上，要逃离开倒塌的大楼。 　　潜意识里，她希望保护没有多少行动能力的杜墨生。 　　心中就是秉承着这样的念头，在那瞬间，徐潇许久未沸腾的血液叫嚣翻腾，与以往不同，并没有夺走她的意识，就这样在无形之中，按照她的意念而发展下去。 　　能飞起来是人类的梦想，徐潇也不例外。 　　突然有对翅膀，对于她来说，陌生又新奇。 　　她肩头支撑了杜墨生大部分的体重，依靠背后那对翅膀，居然没有感觉到两个人的重量。 　　可惜高兴劲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听地面轰隆隆地响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倒塌的大楼下破土而出。 　　杜墨生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变化，说道：“找个尸体最多的地方，放下我。” 　　徐潇侧首，望着杜墨生沉静的脸色，点了点头。 　　就好像是一种本能，她不需要熟悉怎么飞翔，翅膀一动，身体就直接往凶兽潮来临的方向飞去。 　　城外的激战还在持续。 　　徐潇停下来的地方，周围全是凶兽巨大的尸体。比起第一波出现的凶虫们，这些巨大的怪物攻击力提升了，但是相对的，防御却变低了。只要攻击力够强，杀死它们也不是难事。 　　因此凶兽尸体周围，极少出现人类的尸首。 　　抵抗它们的人类，几乎是对着它们进行单面的屠杀，如果不是因为它们数量太多的话，战斗怕是早就要结束了。 　　“把我放在血堆里。” 　　纵然杜墨生的要求有些奇怪，徐潇还是照做了。 　　只是对着太多凶兽的尸体，她体内仿佛有种狂躁的东西要冲出身体，又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在她头脑里嗡嗡作响。 　　她异常烦躁，烦躁到想要抓住几个人狠狠撕碎。 　　徐潇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手指骨节惨白，那是过度用力控制自己造成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覆了上来，握住了她的。 　　她本能的想要甩开，却听见杜墨生难得的温和的嗓音：“没关系，别害怕。” 　　那声音仿佛淙淙清泉，由她头顶瞬间灌入，五脏六腑内的戾气和狂躁不安，瞬间都被清洗了出去。 　　徐潇埋头，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安静了下来。 　　情绪上变得平静，然而她心里却是仿佛被电到一样，耳根悄悄的红了。 　　全身沉在腥臭血水里的杜墨生，目光更多的是他们过来的方向。 　　突然，他眼睛微眯，目光沉了下来。 　　咻地一声，一道异常的光亮闪过，身形高大的机器人再次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内。 　　徐潇翅膀一动，又要飞起，却被杜墨生拉住了。 　　“他这次在空中布了网，只要触及，就会被切成碎片。” 　　徐潇闻言，抬头望去，空中果然隐隐有些细丝般的光亮，在黑暗中不起眼的偶尔闪过一道光线。 　　“光是逃跑，没有丝毫意义。”冷酷的机器人声线沉沉的响起。 　　比起刚才徐潇所见的个头，这一次的机器人更大，三层楼高的体魄，让在它面前的徐潇和杜墨生看起来就像是微不足道的玩物。只要它巨大的手臂一挥，他们的小命就会牢牢掌控在它的手里。 　　杜墨生倒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机器人发出咯咯的声音，有种嘲讽的笑声：“所以你决定反击了吗？” 　　杜墨生摇头：“不。” 　　“在我的面前，你装仁慈没有任何用处。”机器人往前迈了一步，俯身下来，巨大的眼睛逼近杜墨生两人，声音冰冷，“连特密斯都杀害的人，何必装模作样。” 　　杜墨生若有所思的看着它：“按照这颗星球的时间，我离开特密斯的地方才五天时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不仅知道，还追到了地球上来，如果星盟的人都是这个效率的话，杜墨生可能没时间再待在这颗星球上。 　　见杜墨生没有否认杀害特密斯的事情，机器人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当然，它本身就是个冰冷的大金属块，激动的时候也只是双眼的光芒闪烁的频率越发快速而已。 　　“有人告诉我，你会杀了我们伟大可敬的秩序掌控者，我来对了。” 　　“是谁告诉你？”杜墨生的语气非常随意。 　　“瑞……”机器人才吐出一个音符，声音戛然而止。 　　“狡猾的生命领主，我不会再上当，你永远不会知道！”机器人话音未落，巨大的手臂已经高高举起，对着杜墨生狠厉地挥来。 　　徐潇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听懂杜墨生两人的对话，泰坦语的语言快速而复杂。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机器人已经突然动手了。 　　她想也没想的，手臂一横，将杜墨生护在身后。 　　那巨大的拳头眨眼就冲到她的面前。拳头挥舞带起的气流，将她的发丝高高吹起。 　　就在这时，一团银白色的东西猛地插入到徐潇和机器人的拳头之间。 　　明明还不及徐潇一半身高的小白，团起来的肉团甚至还不及徐潇手臂长，就这样一个小不点，与机器人那巨大的、四米多高的拳头相撞，竟然是双方都往后弹去。 　　只是小白弹开后，迅速的回到徐潇面前，傲慢地挺着那肉肉的身躯的摇晃的样子，让人完全无法将它和某个霸气的战斗种族联系到一起。 　　徐潇：“……” 　　杜墨生：“……” 　　机器人倒退几步，发现阻挡它的居然是一只小小的毛毛虫的时候，顿时怒了。 　　这次它完全没有犹豫，直接用上了真正的实力，拳头闪电般的袭击过来，肉眼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而小白却又兴奋的如闪电般扑了上去。 　　双方一接触，顿时连打斗的动作都看不清了，小白本来速度就极快，但是那巨大的机器人也有这么快速的行动力倒是让人惊叹。 　　徐潇想，如果刚才这个机器人就以这种速度对付他们，她可能阻挡不了。 　　仿佛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杜墨生出声道：“一开始，它只是想让我认输，所以没有用全力。” 　　“就是你和它打的赌吗？” 　　杜墨生：“它很清楚，如果我真的和它动手，它不一定能制服我。”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骨子里透出的骄傲。 　　“那它现在一定是忘记了这一点。”徐潇顿了顿，问，“你是说了什么激怒它，为什么？” 　　杜墨生：“你看就知道了。” 　　顺着他的视线，徐潇看见机器人和小白分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渐渐的，这个金属大块头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直至在某一刻，突然僵在了原地。 　　它挥出去的拳头还停在空中，完美没有缝隙的金属身躯此时发出古怪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小白见它不动了，顿时异常兴奋，扑过去就要咬。 　　这时只听身后杜墨生用某种语言叫了一声，小白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明明打赢了却吃不了，这条毛毛虫不高兴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它并不敢向杜墨生理论，只得扑到徐潇身边开始蹭。 　　徐潇很庆幸自己比起从前，要能接受现状多了，这么大一根毛毛虫在她腿边扭着身躯，最多只让她起了一瞬的鸡皮疙瘩。 　　杜墨生抬起残留着血迹的手，在小白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敲：“等我问完你再吃。” 　　于是得到保证的小白，安心的窜到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手下败将“美食”。 　　杜墨生站到了那个巨大机器人面前。 　　“你违约，你输了。”不能动弹的机器人的声音也迟缓了许多。 　　“是你输了。”杜墨生纠正道。 　　机器人冷声反问：“难道那只生物不是你的？难道我现在身上的病毒不是你弄的？” 　　“那只银闪蝶的幼虫，我已经送给那个人类女孩，严格来说，不算是我的。至于你身上的病毒，你忘记了，机械生命的机械基因太过单一，并没有严格的免疫系统。” 　　机器人：“你是说……” 　　“是的，这颗星球非常古老低级，也有着宇宙其他古老低级星球的通病，细菌、病毒和微生物种类及数量非常多，特别是在这种有机物残骸附近，它们会大量堆积。毕竟分解残骸，再将它们转化为这颗星球的能量，这是古老星球的自我循环系统。” 　　机器人沉默了。 　　杜墨生的话它是明白了。 　　简单来说，缺少对这个星球生物免疫系统复制的机械生命，就像是一盘香喷喷的饭菜摆在了这个星球的土著微生物面前。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侵入了，然后也会和那些残骸一样，因为没有免疫系统而被微生物们蚕食分解。 　　只是短短的时间，当初它并没有想到需要给这个个体复制安装免疫系统。 　　是它的疏忽，忘记了在古老星球行走的原则。 　　一开始它就不应该同意杜墨生那个明显是拖延时间的赌局。 　　那个狡猾的生命领主！ 　　“告诉我，你的本体在什么地方？”杜墨生的问话打断了它的思绪。 　　机器人没有回答，电子眼扫过站在一旁的徐潇后，反而咯咯地冷嘲道：“我输了，但谁告诉你，我一定会遵守约定？” 　　杜墨生微微蹙眉。 　　“我不会放过你，杀害族人是重罪。既然现在特密斯已经消失，就由我来代替他维护我们的秩序。” 　　这个巨大的机器人身躯开始颤抖，它状似金属的躯体也不过是另一种生命形式而已。在完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众多微生物很快能将它蚕食殆尽。 　　杜墨生的眼神冷了下来。 　　机器人仿佛没有看到，说道：“你或许会阻挡我，对，我能消灭你的可能性极低。不过我们一旦开战，这个星球乃至这个小小的星系很快就会消失，你能带走你身边的人类女孩吗？” 　　思维一旦活跃起来，机器人的思路就像打开的闸门：“按照你的描述，你用了极短的时间来到这里，所以短时间内你已经失去了星际间移动的能力，更不可能带一个完全没有防护的人类离开，和我开战，你希望她死？” 　　杜墨生的双眸从未那样幽黑清冷过，机器人的威胁让他本人都意外的从心底深处腾出阴冷的怒火。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却让站在一旁的徐潇和小白都感受到一股冰寒的冷意，那是实质般的杀气。 　　机器人看见杜墨生的反应，满意了。 　　就在这时，杜墨生抬起了手，声音极低极压抑，却是意外的平静：“你们确定对生命领主一族，了解足够？” 　　只是一双带着残留血迹的骨节分明的手，机器人突然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恐惧。它的本体并不在这颗星球上，明明在非常安全的地方，但是此时，那种恐惧竟然进入了本体的机械系统，让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披着黄色斗篷帽子的人突然出现了。 　　他就好像本来就站在这里，又好像突然一瞬间出现。 　　在场所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安静的站在一边。 　　没有人能说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连感官敏锐的小白，也疑惑的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杜墨生收回了手，盯着突然出现的人，伸手：“婚誓还给我。” 　　一个造型简单的小瓶那人扔了过来，杜墨生盯着他，伸手将东西抓在了手里。但是当他摊开掌心一看，却皱眉道：“这不是我的婚誓。” 　　“用你的婚誓换的。”来人简单的说了句，然后将手放在那机器人的身上，“摩涅，我有东西给你看。” 　　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再次消失了。 　　而那个巨大的机器人也安静下来。 　　杜墨生沉默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许久没有言语。 　　徐潇陪他站着，也没有说话。 　　小白开始试探地去咬那个机器人的身躯，见杜墨生没有阻止，于是便放心大胆的开始吃了起来。 　　徐潇见状，问道：“它在咬那个东西吃。” 　　杜墨生回头看了一眼：“随它吧。” 　　徐潇想问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是谁，想问那个机器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话到嘴边什么都问不出来。 　　找到杜墨生之后发生的各种事情，因为当时境况危急，她并没有多想。现在危险似乎消失，她却隐约感觉到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那是一种相隔了无数光年，相隔了无数文明，难以抹去的距离。 　　听不懂他的语言，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危险是什么，连现在杜墨生的沉默，她也没有办法出言安慰。虽然她心里感觉到，他此时情绪是非常不好的。 　　徐潇有些难过。 　　她咬着唇，心里微微地疼。 　　为了不让杜墨生发现她的异状，她背转过身，隐去了眼底的不安。 　　可她没想到的是，才刚刚转身，自己就被一双手臂抱紧。 　　杜墨生将她揽在怀里，脑袋埋在她颈侧，温热的呼吸透过她的衣衫，留在她的肌肤表面。 　　徐潇动了动。 　　“让我靠会儿。”杜墨生说。 　　徐潇：“你刚才不是还精神的自己走到那个机器人面前吗？” 　　装柔弱失败的杜教授，干脆厚起了脸皮，直言道：“我想抱着你。” 　　徐潇当做没听到，问：“干脆我背你回去？” 　　杜墨生：“你那种小身板背我？” 　　对于他毫不掩饰的鄙夷，徐潇也不争辩他们相差十几厘米的身高差，只吁了口气，说：“刚才是谁挂在我身上，被我带过来的。” 　　她想说我能带你飞过来，也能带你飞走。 　　可是她话语一顿，因为这时才注意到背后那对翅膀消失了。 　　杜墨生淡淡一笑：“你的细胞突异性还不稳定。” 　　徐潇：“……” 　　远方的天空泛白，黑夜已经快要过去了。 　　听着周围逐渐平息下来的凶兽嘶叫，杜墨生远眺：“看来他们还算努力。” 　　“那些怪物还会来吗？”徐潇问。 　　杜墨生：“近期不会。” 　　“这么说，城里的幸存者安全了？” 　　杜墨生想了想，答道：“暂时。” 　　徐潇也知道，在所有凶兽消失前，没人可以说是安全的，但是只要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那就有更多生存的可能，毕竟人类不是坐以待毙的生物。 　　她望向杜墨生：“先回城？” 　　杜墨生再次扫了一眼掌心的小瓶，点头：“好。” 　　—————— 　　此时，在第二防线曲江市的临时指挥基地。 　　将人类思维和凶虫身躯联系起来的异体控制实验第七小组负责人匆匆地跑到了朱阳司令跟前：“首长！有人醒过来了！” 　　朱阳司令看了一眼身边的付若楠，沉声道：“带他过来。” 　　负责人扶着一个纤瘦的少年进来的时候，室内已经坐着不少人。有朱阳司令，有特种连火狐的全体支援军人，还有几个陌生脸庞的学者模样的中年人。 　　见着朱阳司令，本来还比较虚弱的少年，倔强的挺直了自己的背脊：“报告首长！第七组徐元向您汇报。” 　　“说说你看见的情况。” 　　徐元沉默一瞬，说：“我不仅看见，我还杀死了一头巨大的怪物。”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是面露惊讶之色。依照他们目前所知情报，第二波上岸的怪物对着第一波的凶虫有着完全的压制性，所以凶虫们才放弃了已经占领的领地，往内陆推进。 　　可是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是接受异体控制实验，控制的是一只多足巨虫而已。 　　他能控制多足巨虫杀死第二波凶兽？ 　　见徐元的表情不似撒谎，朱阳司令正要开口，却见身边的付若楠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不可能！”她直接的反驳了徐元的话。 　　徐元却是连看也没看她，看着朱阳司令目不斜视：“首长，我们可以不用被动挨打，只要方法得当，我们能有机会对付它们。” 　　☆、第七十一章 无法释怀 　　朱阳司令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这个脸上还带着男孩青涩的少年,从国家后方大山中秘密的训练营来。当初来的时候，杜墨生教授的助手丹尼还专门给过他关照，甚至连多次的实验机会也是杜教授给的，这让朱司令不得不多想徐元和杜墨生之间的关系。 　　凭心而论，作为一名军人,朱司令也在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加上一些家底而到今天的地位。他是个看重实力的人，并不喜欢裙带关系。 　　但是，杜墨生的身份确实有点敏感,特别是现在这个世道。 　　所以,虽然他与付若楠一样,并不相信徐元的话，但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沉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带他去做记录。” 　　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打算再亲自听徐元的接下来的汇报。 　　徐元站得笔直，众人的表情尽收他的眼底，他知道，要让别人相信确实有难度。从怪物登陆海岸线以来，人类的防线几乎是一面倒的局面，无形中给所有人一种错觉，它们是无敌的，人类是一再后退，想办法躲起来，都快要忘记反击是什么了。 　　“首长，我只耽误你一分钟时间。”徐元主动开口。 　　他不是才去训练营那会儿，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教官的指导下，不是行伍出身，他也大概了解了部分部队的规矩。他不应该直接反驳朱司令的命令，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必须反映前线的真实情况。 　　朱司令再次将视线投给了眼前的少年。 　　瘦，是徐元给人的第一感觉。 　　然后是漂亮。这样形容一个男孩子似乎不恰当，但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星光点点的漂亮丹凤眼，精致的五官，的确偏阴柔。如果是平常，这种长相往往会成为少女们追捧的明星，可惜在现在，一张好看的脸不如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实在。 　　又瘦又漂亮的少年，往往会让人忽略了他眼底那抹执着和坚毅。 　　等到朱司令注意到他坚定的眼神后，心里也有些动摇。 　　“说吧。”朱司令说道，“简略点，这两位从美国专门调派过来的专家会跟你进行细节上的沟通。” 　　徐元垂眸，略微思索后，说道：“报告首长，凶虫的防御力惊人，导弹都无法杀死。但是这一次新上岸的怪物们防御力不同，如果用歼22携带导弹远距离攻击，有很大可能杀死它们。” 　　朱司令问：“可能性多大？” 　　徐元抿了抿唇，答道：“60%。” 　　朱司令转头，看向了付若楠：“你们特种连的意见呢？” 　　付若楠身段高挑，曲线妙曼，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比的自信，在朱司令问到她的时候，她想了想，答道：“我不认为热武器对它们有打击作用。我们火狐的人身体都接受过D物质改造，但是对上它们，至少要三四个人联手才能杀死一只。” 　　她的话确实更有说服力，毕竟在他们特种连来支援第二防线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才是真正往前深入过第二波凶兽所在地的人类，并且还以极少的伤亡，带回来第二波凶兽的尸体供最新科学研究。 　　徐元并没有因为付若楠开口就有任何动摇，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付若楠挑眉看着眼前的少年：“你不能凭自己的随便猜测，将大家引入危险。这是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信息情报一旦有任何误差，将引发严重后果，你知不知道？” 　　徐元一脸平静，反问：“你们怎么杀死它们的？” 　　付若楠一愣，旋即冷着脸说：“用我们的异变身体与它们对撞，撕裂它们的撞击伤口，进入它们体内捣碎内脏。” 　　她明明是个女人，却面不改色的形容着凶残的场面，在场一些未见过血的学者们闻言，都忍不住干呕欲吐。 　　没想到徐元却是点了点头：“那就是近距离对付它们了。” 　　付若楠：“你想说什么？” 　　徐元说道：“它们也是生物，会反抗，在你们接近它们的同时，和它们动手的同时，它们也会反击你们，为了躲避它们的攻击，保全自身实力，你们便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杀它们。” 　　他说着，再次望向朱司令：“我说的，只是单纯的它们的身体防御。我控制的那只多足巨虫曾经接近过一头状似犀牛，高达五米的巨大怪物。可能是等级压制，对于我控制的多足巨虫出现，并没有引起那头怪物的注意，而我当时只是想用节肢攀附到它的身体上，去更远的地方，但是当我的节肢刺入它的肉中的时候，我发现这头怪物的身体防御能力，和凶虫有很大不同。” 　　一旁的学者推了推眼镜，抓住重点，插白道：“你是说‘刺入’？” 　　“是的，它们的表皮没有凶虫那样坚硬，我仅仅是做攀附的动作，就轻松的将节肢尖端刺入它们的身体。我当时灵感一闪，直接对它发起了攻击，它在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很快就被我杀死。” 　　当时的过程，让徐元自己都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杀死了第二波的怪物。 　　徐元的话，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连一开始满脸不相信的付若楠，回忆起和凶兽们的战斗的时候，也仿佛想到了什么。 　　她问道：“所以你建议远距离热武器打击，在它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朱司令和身边几人交流了几句，脸色更为严肃。 　　他对众人道：“这个消息我要马上上报，如果徐元所言属实，我们的战略将做进一步调整。” 　　“首长，请稍等。”付若楠叫住了朱阳司令。 　　“还有什么事？” 　　“他说的如果属实，我还有个意见。”付若楠看了徐元一眼，说，“远距离导弹打击想法不错，但是从我们现有军备实力来说，导弹数量不足以应付全线作战。如果要用热武器压制它们的进攻，还可以考虑给战机配备23毫米三管转膛机关炮，射程二十公里，6000米每秒的初速度，火力全开的话，一分钟6000发的炮弹，足够打它们措手不及。” 　　朱阳司令点头：“你的意见可以在稍后的作战会议上提出。” 　　“好的，首长！” 　　朱司令很快与上头取得了联系，并且将这个情况扩散到世界各地。 　　世界其他地方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发现，当中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皆开始往这个方向思考应对方案，这是后话。 　　而这个时候，汇报完的徐元被带去休息，过长时间的异体控制让他的大脑有些超负荷，回到休息地的时候，流了好几次鼻血。 　　照顾他的还是小尹。 　　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小尹一边拿着棉签给徐元擦鼻血，一边摇头道：“你再这样不注意自己身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元沉默的看着自己脚尖，也不说话。 　　“你这么拼，是为了喜欢的人吗？”小尹突然眨了眨眼睛。 　　徐元偏过头：“和你没关系。” 　　“啊，真的有啊？还不承认，你脸都红了！”小尹戳了戳徐元略红的脸颊。 　　徐元一把抓住她拿着的棉签，直接扔到了身边的垃圾桶里。 　　在小尹目瞪口呆的时候，干脆的拉了被子，蜷进了被窝。 　　小尹双手叉腰：“躲着干嘛？来来来，告诉姐姐，你喜欢的人是怎样的？又不是丢脸的事情，你这么畏畏缩缩干嘛？” 　　徐元：“……” 　　“混小子！”小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徐元很多时候都表现出和年龄不符的成熟，让她忘记了他的年龄。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他根本就是个小孩子。 　　“怎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小尹闻声，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颜，两三步上去，搂住来人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一个：“你不是在忙吗？” 　　李瑞笑道：“听说你的小病人回来了，我也来看看。” 　　小尹嘟了嘟嘴，摊手：“回是回来了，和我闹脾气呢。” 　　李瑞轻轻地揉了揉小尹的脑袋，走了进来：“好好找顾他。听说参与异体控制实战的人，要么死在试验台上，要么回来后身体有各方面残疾，只有他一个人平安无事的回来，还带回来有用的信息，现在他可是大家的小英雄。” 　　小尹闻言，表情柔和了几分：“我这不是担心他吗？小小年纪就做事那么决绝，他完全像是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每次看见他不珍惜自己的时候，我就忍不住难过。” 　　她之前也听说，徐元一个亲人也没有，最后一个，似乎都在第一波凶虫来临的时候，死在了那个城市里。 　　这个孩子，似乎是带着仇恨和不甘来玩命的做事的。 　　和徐元打趣，也是她想要知道一些他的想法，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在世，那么为了那个人，他会愿意更好的珍惜自己吧？ 　　李瑞目光微沉的看着徐元，心里的盘算更稳了几分。 　　他迈步要向徐元走过去的时候，另一个人推门而入。来人突兀的动作，让李瑞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丹尼额角还淌着汗水，进屋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个人站着。 　　他对着李瑞和小尹笑了笑，露出黑人特有的大白牙。 　　“你是杜教授的助手？”小尹认识这个外国人。 　　丹尼嘿嘿一笑：“你说对了，美丽的小姐。你在照顾这个小子吗？他真是太好运了，有你这样的人照顾。” 　　小尹没有被对方的油嘴滑舌引开注意力，反而奇怪的问：“你是来找他的？你们认识？” 　　丹尼再次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李瑞见状，拉过小尹的手：“徐元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可是……”小尹想说丹尼还在。 　　李瑞笑道：“你这么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弟弟。” 　　小尹脸一红：“我看起来很操心他吗？” 　　李瑞未答，只柔声道：“能随便进来的人，都获得过批准，你放心。” 　　小尹虽然奇怪为什么杜教授的人和徐元很熟悉的样子，但是也没有那个好奇心追根问底，李瑞拉她出去便出去了，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见李瑞，她的确更为想念他。 　　李瑞耳边是小尹开朗而絮叨的说话声，可惜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门关上的那刻，他一缕极端森寒的视线落在丹尼身上。 　　这么近的距离对他来说，想要听到丹尼的说话声并不难。 　　杜墨生回来了。 　　也就是说特密斯和摩涅两边都失败了？ 　　果然是死而不僵的“生命”一族，生命力之顽强让人叹为观止。李瑞想起那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体内升腾起的仇恨就像是要瞬间把自己给吞没。 　　“你在听我说话吗？”小尹的脑袋突然探了过来。 　　李瑞微怔，旋即露出惯有的温和笑意：“我听着。” 　　小尹却是垂眸，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李瑞不解：“怎么？” 　　“有时候我觉得明明距离你很近了，为什么还是感觉很远？”小尹抬眸直视李瑞，里面清澈而充满热烈感情的视线，几乎灼痛了李瑞的眼睛。 　　李瑞微微一笑，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握紧在自己手心。 　　小尹仰头诧异的望着他。 　　他则低头吻住了她，一点点的吻着。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变得紧密不可分离。 　　待到李瑞和自己分开，小尹早忘了刚才感觉到的一丝不协调，这还是两人在一起后，他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吻她，仿佛就像是个信号。 　　想到现在严峻的生存环境，有今日无明日的生存可能性，小尹红了脸，声如细蚊：“今晚……可以去你的房间吗？” 　　☆、第七十二章 心中执念 　　李瑞一怔。 　　见他沉默,小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鼓起全身的力气，对他说出心里的话：“李瑞哥哥我不介意婚礼，现在的世界我们不可能平安的举办婚礼了。这个第二防线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说不定哪天我们就……” 　　她没法说出他们会死的话,却是坚定的望着他：“所以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对李瑞来说,哪怕这颗星球都被凶兽占领，他也有办法灭掉他们，这是他作为泰坦星人的自傲。所以他并没有小尹那样的生存压力,也不会明白她说出这话是下了怎样的决心。 　　危境中生存难。怀孕还要生下后代更是难上加难。 　　“你生不了我的孩子。”李瑞如实说,心里却是补充了句,没有婚誓，想要给他生孩子就是找死。 　　小尹却是误会李瑞担心现在的环境，她心里也明白孕妇在这个危境中能生下孩子的几率又多小。 　　于是她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也对……” 　　不知为什么，李瑞看着她的表情，第一次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他没有再多言，拉起她的手，带她一起离开。 　　丹尼却在这个时候，坐在徐元床边，一口气喝下了好几杯的开水。 　　徐元安静的看着，也不说话。 　　等到丹尼情绪平复过来，他才问道：“你找我有事？教授出事了？” 　　丹尼差点竖大拇指给徐元，不用他明说就能猜到的孩子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夸徐元，就听徐元继续说道：“一般能让你这么着急，肯定又是他做了什么，你就像个提线木偶，情绪总被他牵着走。” 　　“咳！”丹尼忽视掉徐元话里的鄙夷成分，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头，“咱们好歹是朋友，朋友最重要的是什么？交情啊！” 　　所以就不要说话损他了好吧。 　　徐元点点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丹尼这回倒是平静了下来：“来这里之前，我确实想要找你帮忙的。听说你能控制那些凶虫，我想你帮我去前线找找，教授到底去了哪里。” 　　徐元眉头一蹙：“他去前线干什么，找死吗？” 　　“我也不确定，我想他大概是去了那里，约好回来的时间，他不失约，但是这次却没见人影，肯定是遇到危险，所以我担心。”丹尼叹气道。 　　徐元闻言，立即翻身坐起来，开始穿外套。 　　丹尼忙按住他：“你去哪？” 　　徐元：“不管他去那些怪物群里干什么，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早一点去找，救他的机会大些。” 　　丹尼想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可是从怪物群里走了一圈回来呢。 　　但是他没有说别的，只是拉扯住徐元：“你听我说完。” 　　“你说。” 　　丹尼讪讪一笑：“我是说，本来我想找你帮忙去找教授。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因为他已经和我联系，大约晚上就能回来。” 　　徐元看着丹尼那副讨打的脸，在心里思考要不要干脆揍他一顿好了，有这样说话说半句，唉声叹气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不了事情的人吗？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徐元不问不要紧，这一问，顿时像是戳漏了丹尼的话匣子，耳朵边立马是中英文夹着的絮絮叨叨的抱怨。 　　比如杜教授任性啊，再比如杜教授脾气古怪啦，之类的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特别是说到杜墨生失踪几天没消息，自己的担忧时，丹尼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这货来徐元这里不为别的，单纯是来找人诉苦来了。 　　徐元顿时觉得脑袋更痛了，干脆的躺下拉过被子，再次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最后还是丹尼又把被子拉开。 　　“你再拉我被子试试？”徐元双拳紧握，骨节噼里啪啦作响。 　　在训练营里，他可没少跟人打架。 　　丹尼苦着脸，真是脆弱的友情啊！ 　　见他那副表情，徐元叹了口气，说：“杜教授安全，你应该高兴。现在该做什么就去做。” 　　“对了，”丹尼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 　　“你愿意接受改造吗？”他收起嬉皮笑脸的脸色，对着徐元正色道。 　　徐元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改造？” 　　丹尼说道：“D物质融合调试，教授曾经说过，你若是能完成任务回来，带你去实验室，他亲自给你做调试。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是否愿意。” 　　“就像特种连火狐他们那群人？”徐元问。 　　丹尼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说着补充道：“但是肯定会让你变得与众不同，不再是普通人，也有力量对抗那些凶兽。” 　　徐元几乎没有考虑，便应道：“我没问题。” 　　丹尼却是沉默了起来。 　　徐元也没问，他知道丹尼想说的话，一定会告诉他。 　　半晌，丹尼看着徐元说：“之前教授有提供一个不完整的方案，按照方案，除了你们国家的特种连，我的祖国也做了相应实验，并且也诞生了一批变异者。但是……”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或许不知道，不仅是你们国家，我的国家，还有其他得了方案的国家，都诞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异者。可是，人类一旦拥有了力量，不一定就会保持本心。我们是希望这些人保护我们，但是事与愿违，我昨天接到电话，已经发生多起变异者杀人劫色、劫财的事例。甚至……还有吃起人类来的变异者。” 　　徐元皱了皱眉。 　　丹尼：“现在消息都被封锁，不过我怕没多久更多人会知道。” 　　“你怕我变成那样？”徐元问。 　　丹尼想要点头，最后却是摇了摇头：“我担心也没用。而且，你或许不清楚教授，他……他和常人不同。你是他亲手改造的话，或许和其他变异者也会有很大的不同，不管是心性还是力量，但这是他的决定，我不会干涉。” 　　徐元注意到丹尼说辞里对于杜墨生的评价，似乎有些遮遮掩掩。他想起李瑞曾经找他去杀杜墨生，那个李瑞……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丹尼或许也知道些什么。 　　“既然你不干涉，等教授回来，你带我去见他。”徐元的话，简单的表达了自己坚定的意愿。 　　丹尼深深地看了徐元一眼，问：“那么，在那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个世间的一切规则和秩序。那时候，你又是为了什么使用它？” 　　对于丹尼的问题，徐元有很多答案。他可以是为了报仇，去杀光那些可恶的怪物；也可以是为了找回姐姐徐潇，保护她不再受到怪物的危害……在那之后呢，如果世间一切规则和秩序都不再是问题，那么他是否可以在世间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是个好词，但是仔细想想，徐元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特别想要的，唯一的执念是徐潇。 　　可是最近在他知晓徐潇还活着的同时，心里又蔓延出一丝丝不安。 　　他在乎徐潇，但是她在乎他吗？ 　　如果在乎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找他？ 　　本来两人就不是真正的血缘姐弟，她终究会遗忘他，然后天各一方吗？ 　　徐元心里不安，从徐潇给了他全新的人生开始，他感激她，尊敬她，她是他的恩人，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子，直到他慢慢长大了，看着朝夕相处，越发有女人味的她，也开始觉得她对他来说，有超乎恩人和家人之外的意义。 　　但是，徐潇从来都没有那样看过他。 　　对她来说，不管他长高了多少，身体发育了多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他永远是当年那个瘦弱不堪的十三岁小男孩。 　　徐元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让丹尼一愣。 　　徐元看起来明显在苦恼着什么，修眉紧锁，脸色都有些发青。 　　丹尼也不勉强，只道：“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去等教授回来。” 　　徐元没说话，他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指，蜷起手，把让他自卑的遗憾掩藏起来。 　　也是这时，他的思绪被自己误导到一个偏执的死角。 　　徐潇对他没有想法，一定是他太弱小了。 　　所以在她眼里，他总是那个需要帮助，可怜兮兮的流浪小偷。所以当初在机场的危机时刻，她才会舍弃了自己，换得他的平安。 　　是不是自己变强大了，她就会把他当做男人一样，看他的目光有所不同？ 　　丹尼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把徐元往奇怪的方向引导了。 　　他从徐元那里离开之后，直接找了辆车，开去了防线附近的位置。 　　此时日头还高，之前的凶虫进攻也被特种连的变异者给挡了下来，相对来说，这里的防线还算安静。除了风声，连一丝一毫的其他异响都听不见。 　　直到重物落地的闷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凝神一看，他便看见了徐潇娇俏可爱的脸，正要惊叹这个怪物小姑娘居然愿意回到实验室时，她扶着的杜墨生却让丹尼吓了一跳。 　　杜墨生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衬衫和长裤都是暗红的血色，还隐约散发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不是我的血。”杜墨生抬手按住了想要惊呼的丹尼。 　　丹尼拍着胸膛：“教授，我会得心脏病的，绝对会！” 　　杜墨生瞥了他一眼：“你心肌健康，血质优良，这颗心脏再用三十年没有问题。” 　　“先带他回去，有些血也是他的，他的确挺让人担心。”徐潇毫不客气的拆台。 　　杜墨生：“……” 　　丹尼上前将杜墨生扶上了车，但徐潇还站在原地，没有一起去的意思。 　　他问道：“你又要回去？” 　　徐潇这次却是摇了摇头：“我等几个人，他们来了之后，我再来看他。” 　　丹尼嘀咕道：“最好不要来。” 　　徐潇转头，眼带疑惑，问道：“为什么？” 　　见杜墨生淡淡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丹尼哪里还敢说指挥部里有个女人在等着杜墨生。 　　于是他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徐潇只当丹尼还在害怕她，对此，她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的确变成了怪物。 　　丹尼心里却是在想，指挥部里那个暴躁的女人三天两头找教授，这到底是不喜欢家族安排要退婚呢，还是改主意认准杜墨生了？要是看见徐潇和杜墨生在一起，不知道又会闹成什么样？ 　　两个都是D物质变异的怪力女啊！ 　　他心里各种腹诽，还是很迅速的将车开走。 　　所以他没看见，在徐潇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迎面穿着野战服的女子发现了她。 　　付若楠注意到防线这边多了一个让她不舒服的气息时，徐潇已经站在防线里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付若楠的表情带着通常时候的冷漠，双臂环抱，背脊挺直。只有作战背心下挺立的胸部和她修长紧实的身材，显露出她女性柔美的一面。 　　就像付若楠没有问徐潇是什么人一样，徐潇也没有回答付若楠的问题，而是礼貌的对这个漂亮的女性军人说道：“我从废弃的城市来，后面还有几万人的幸存者队伍。” 　　对于那些保护普通人的军人，徐潇向来都有好感，并且尽量不和他们发生冲突。 　　付若楠闻言，打量着徐潇。虽然他们是改造后的变异者，但是或许是D物质的原因，只要是体内有D物质的生命，只要站在面前就绝对能分辨出来，仿佛一种本能。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说，废弃的城市，幸存者？那么你是自然变异的？” 　　☆、第七十三章 秩序雏形 　　徐潇还未回答付若楠,就见付若楠眯起眼睛，目光变得锐利，猛地转头向后。 　　作为同样被D物质改造的身体，徐潇也感应到外面的动静。但她站在原地没有行动，安静而沉默的站着，耳边传来无数辆汽车轰轰的机械声,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空中飘来。 　　站在第二防线工事前,付若楠看着从地平线逐渐增多的汽车群,他们的影子被西斜的日光拉得老长,滚滚的扬尘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增厚。 　　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这样大规模的迁徙。 　　还是凶虫上岸的那段时间，沿海城市居民疯狂往内陆奔涌，才有这样的场面。 　　从车辆的数量来看，至少有数万人往这道防线而来。 　　“你,去找防线城市的负责人来。”付若楠随手指了个小士兵。 　　小士兵是个粗眉大眼的憨厚孩子，他闻言有点茫然：“长官，我去哪里找啊？” 　　付若楠就差没给他一脚，皱眉看着他：“先去找你们连长汇报，快去！” 　　“哦。” 　　付若楠却留在工事前没有动，并且很快用无线电联系了特种连的战友过来。 　　因为她感觉到那数万人领头的，也是和她一样的变异者。 　　那些人数量不少，至少有十个、二十……不，或许更多，即使相隔甚远，从那些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也让她心惊。 　　这是要经历过多少厮杀，要从怎样的修罗地狱爬出来才会有这么浓烈的杀气。 　　哪怕是他们这群专门执行特殊任务，也派遣到前线来支援的部队，也不如那些家伙身上的杀气浓厚。 　　世界人口基数大，自然变异的例子现在越来越多。 　　比如最先被入侵的澳洲，明明之前的消息是整个大陆无人生还，最近却陆续收到澳洲发回的消息，并且发消息的人声称他们是新物种，这座大陆将由他们统治。 　　再比如一些前期覆灭的小岛国，也逐渐开始有人发回幸存者消息。 　　这群人在国家机器眼里，是既有用又难以掌控的刺头。 　　连受过部队严格训练的改造变异者，也在近期频频引发无视社会秩序的案例，何况这些原本是普通人，却因为机缘巧合，拥有了做梦也想不到的强大力量的人。 　　从他们大多数选择了自立政权就不难看出，人类，一旦拥有了超出秩序外的力量，首先膨胀的便是他们最根本的欲|望。 　　付若楠不放心，怕来者不善。 　　徐潇也看向来者的方向，她没忘记昨天早晨她带着杜墨生回去和伊曼汇合后，那个男人找她说的一席话。 　　第二波的凶兽来临，表面看起来造成的危害反而不如那些防御力惊人的虫子。 　　但是，哪怕有伊曼带领一群变异者奋力抵抗，加上杜墨生用计引走了不少凶兽，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幸存者城市的覆灭。 　　徐潇站在一片废墟上，看着几乎夷为平地的城市，感慨颇多。 　　激战一晚上，伊曼也挂了彩，伤势不严重，只有半截手臂被凶兽利齿撕裂，破布一样挂在上肢。 　　在徐潇见到他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手臂上正在自我修复的肉芽。 　　见到徐潇，伊曼嘴角一勾，扫了眼自己的手臂：“怪物也有怪物的好处，不是吗？” 　　他目光深沉，经历过这一战之后，徐潇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不再是对她毫不掩饰的渴求，而是浓得抹不开的野心。 　　仍旧是掠夺的本性，不同的是，这个男人对她的执着相比他的野心来说，淡多了。 　　徐潇将目光投向远处：“第二波的凶兽虽然防御力降低很多，但是它们的攻击力太可怕了。” 　　伊曼：“的确，倒是可惜了这座城市，浪费了我搜集的资源。” 　　徐潇看着他：“就算城市没有被毁，你们也不能待在这里，水源已经被污染了。” 　　她没有忘记那些经由水源进入人体寄生的小型凶虫。 　　“你有好主意？”伊曼饶有兴趣的打量徐潇，笑道，“你居然会主动来给我提意见？” 　　徐潇：“我只是想那数万幸存者可以活下去。” 　　“没有那么多人了。”伊曼提醒。 　　“哪怕只有几个人，有可能的话，我都希望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这次伊曼倒是认真的端详徐潇，目光从她的脚尖一直到头顶，最后落在她的脸上。他突然有些心情愉悦，因为发现了他想要的蛛丝马迹。 　　“你的年纪，对于人命不应该会有这么高的觉悟，别告诉我你是党国教育下的五好青年模范，那种虚假的东西，连看新闻联播的人都不会相信。”伊曼缓步走到徐潇身边，俯身，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是犯过不可饶恕的罪，想要弥补？” 　　徐潇心脏猛地收紧，沉着脸看不出表情，僵硬的肩头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始终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罢了。 　　难得是伊曼竟然没有继续追根问底，或许真相如何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那么有兴趣知道，他只需要知道徐潇背负的那份罪恶感即可。 　　人的弱点，大多都是从背负的东西而来。 　　知道对方弱点，再想要利用和控制便不是难事了。这是伊曼多年的行事原则，也让他顺利的以青年精英的身份坐到了跨国集团总裁的位置。 　　伊曼单手轻轻拍了拍徐潇的肩头，说道：“我知道你是来劝我转移他们，之前外出寻找物资的时候，我调查过周围的废弃城市，心里倒是有几个好地方备选，不知道你的提议和我的想法是否不谋而合？” 　　徐潇开口，不是回答，而是问题：“你打算一直让这群人处于惶恐不安和食不果腹的境地？” 　　伊曼：“你想说什么？” 　　徐潇道：“只要你往北走一百多公里，就是后方的第二道防线，他们可以通过防线回到内陆。这些幸存者也是从刚周边各个城市集中而来，最初大迁徙的时候，说不准很多人和家人失散，能到后方寻找到他们的家人岂不是更好？” 　　她想起之前在机场与徐元的分别，至今不知道他身在何方，表情不由得有些黯然。 　　伊曼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徐潇：“你要我放弃到手的势力？” 　　徐潇没有躲闪，只说：“他们不属于任何人。” 　　伊曼笑了起来。 　　“不属于？这么多日子，不是我们的庇护，他们早就成了一堆排泄物，或者饿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他们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 　　徐潇倒也不客气：“前提是你没有想过利用他们来创造新的自然变异者。” 　　这群幸存者就像被伊曼圈养起来的小白鼠，哪怕是90%的死亡风险，只要基数大，伊曼总能收到想要的异变者手下。 　　伊曼道：“我的确动机不纯，那又如何？现在他们还活着，我们奋战整夜守护的也是他们的性命。至于怎样使用，那便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弱者没有资格选择活下去的方式，我能主宰他们，那是因为我更强大。” 　　说着，他挑衅地看向徐潇：“如果你非要坚持，可以先试试来征服我，只要你赢了，我唯你马首是瞻。” 　　徐潇却是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打不过你。” 　　她看着伊曼别有意味的挑眉动作，叹了口气，倒是说得直白：“我也不喜欢你，男女的喜欢。伊总，其实你不缺女人，不是吗？你也不是非我不可，对吧？我相信世界之大，不会只有我一个女性变异者，你总能遇到想要的。” 　　伊曼沉默片刻，笑道：“看不出你是个直肠子。” 　　徐潇道：“我本来不聪明，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我想伊总你会明白的。” 　　伊曼薄唇轻勾：“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庇护，我还是会愿意接受你。” 　　徐潇：“多谢。” 　　她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问：“你还是打算自己找废弃城市落脚？” 　　伊曼笑笑不答，直接叫来了身边忠实的属下，开始安排后续事宜。 　　城内还残存的资源，能使用的大量车辆，因为吞食凶兽血肉而变异失败的死者尸体……太多的事情必须处理。 　　徐潇也只是建议，她并不坚持非要带走所有幸存者，也没那个实力要求伊曼按照她的方式来。伊曼也是看出了这点，干脆的把她晾在一旁。 　　直到今日徐潇带父亲、杜墨生等人出发后不久，才发现伊曼居然跟了上来。 　　她现在也不清楚，伊曼为什么突然想通了，带着幸存者们回后方。 　　第二防线指挥部这边因为这群突然到来的幸存者而震惊。 　　数万人的幸存者队伍，居然只有几十个变异者就能护卫着穿越凶兽遍地的危险区，这让朱阳司令等军官开始琢磨起变异者的重要性来。 　　因为重视，朱司令第一时间给后方报告，在一个多小时内，一辆从后方临时首都的专机抵达了这座防线城市。 　　此时那数万幸存者们，已经被防线城市的负责人安排到临时篷房内。只要车辆和汽油补足完成，就将送他们去大后方的安全地带。 　　对此，一群无数次死里逃生的人们，皆是抱头痛哭。 　　平时为了一些紧缺资源争夺得眼红的仇人们，也在这个时候暂时放下了隔阂，情不自禁地握手在一起。 　　他们怀着焦急又压抑的等待心情，待在自己的篷房里听从指挥部的安排。 　　而伊曼一行人却是留在工事外，在后方首都来的专机到达前，几乎是心平气和地等待了一个多小时。 　　徐潇和他们待在一起，这是伊曼要求的。 　　理由很简单：单独的自然异变者个体或许会成为实验的对象，但是一群异变者就将成为不可忽视的势力，那样就没人敢轻易要求什么或者做什么。 　　徐潇对此没有异议。 　　“为什么还是来了？”她坐在伊曼身边问道。 　　伊曼淡笑道：“因为我觉得你说的有理。” 　　徐潇不相信。 　　伊曼自己也知道这个回答没什么说服力，倒是先笑了起来，然后沉声道：“你的话的确也有道理。” 　　他说着，瞟了一眼徐潇：“我后来仔细想过，既然我不是唯一的自然异变者，这个世界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的个体，比如你，再或者是世界其他某个角落里的人。” 　　徐潇：“人口基数大，什么事都有可能。” 　　伊曼：“所以，即便我现在对世界形势没有足够的渠道了解，但我知道，因为自己有了力量而自立政|权的人肯定不在话下。直到你提醒我还有后方防线那刻，我才想起来，现在的世界秩序并没有崩溃，国家机器仍旧存在，包括我在内的很多自立政|权的人，怕是已经忘记这一点了。” 　　任何力量在国家机器的辗压下，都将破灭。 　　徐潇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他眼底的野心和欲|望并没有减弱半分，反而越发浓烈。明明把他作为势力储备的幸存者交还给后方了，但是他并不见得有任何失望，脸上反而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 　　她心念微动，想到了什么。 　　一直观察她神情的伊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到了？你也不是自己说得那样蠢笨嘛。” 　　没考虑要和他斗嘴的徐潇，淡淡地答：“你回来是因为时机不对。需要我夸奖你几句识时务吗？” 　　伊曼心里是有这个想法，所以才说了一大通话来显摆自己的明智，但是被徐潇一提，反而觉得她再说什么好话也索然无味。 　　过了几秒，他才叹道：“你的确是实话实说的个性啊！” 　　徐潇：“……” 　　这时伊曼再度开口：“虽然现在时不与我，不过我也不需要等待太久。这里，会是起|点。” 　　他的目光带起了惯有的凌厉倨傲，最后全数隐藏在深不见底的眼底。 　　专机派遣的专员下来飞机不到十五分钟，就直接来到了第二防线工事前，中间没有丝毫停留，以显示他的重视态度。 　　很快，一个穿着浅灰色西服，斜格子浅色条纹衬衫，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伊曼面前。 　　付若楠则带着特种连的两名战友，沉默地立在一旁，全神贯注地负责专员的人身安全保卫工作。 　　来人自我介绍，他叫卢振兴，是国防部办公室主管。随后他主动伸手对伊曼一行人的到来表示组织的慰问和关怀，丝毫没有介意伊曼满身满手的腥臭血腥。他的双手贴握住那些血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无比淡定。 　　“能找地方详谈吗？”伊曼的表情淡淡的。 　　这个问题让卢振兴皱了皱眉，他感觉到身上的担子顿时加重了几分。他来的时候就被交代过，如果对方要求详谈，恐怕会伴随一系列的条件，一旦谈不拢，对于国家对于现在的情势并不是好事。 　　“卢主任，不用担心，我想这会是一次愉快的交谈。”伊曼说道。 　　他的话，让卢振兴的心砰砰乱跳，他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伊曼话语中的示好。只要有个好开头，之后的问题将会变得简单。 　　卢振兴察言观色地点头：“我们去指挥部谈吧，年轻人，国家现在急需你们这样的人才，也为此组建了不少科研主题小组，就为充实你们这样的优秀人才。” 　　他的话，除了回应伊曼的示好以外，潜在意思是，国家现在手里也有一定数量的异变者势力，谈什么都有底气。 　　伊曼听出来了，也只是笑笑。 　　这边进行高端会谈的时候，徐潇已经悄然从队伍中离去。 　　以她的速度，离开都没人发觉。 　　只有伊曼往她离开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而付若楠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徐潇离去。 　　要找杜墨生并不困难，与丹尼分开的时候，徐潇已经被告知了详细的地址和建筑方位。 　　所以徐潇打算先去看看父亲和那位叔叔的安顿情况。 　　当她问清楚篷房的安置地点，一路找寻过去，经过城市中央的人民公园时，望着那满园秋色，她停了脚步。 　　秋风瑟瑟，公园里的树林已经显露出枯败迹象。 　　因为没人打扫，厚厚的落叶堆积在林荫道上，被晨雾浸湿无数遍的落叶腐烂成深深的泥土色。 　　时间飞逝，距离灾难发生，转眼便是数个月过去了。 　　徐潇回想起之前还在家里为出门打工做准备，仿佛都是昨天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考虑的只有一件事，怎样在母亲留下的钱财用尽之后，赚钱养活自己，养活弟弟。 　　“对，就这样再小跑三圈。”远远的传来好听开朗的女声。 　　“哎，哎，我只说跑，你做其他训练干什么，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些运动太过剧烈并不适合你……别走啊！” 　　徐潇一转头，看见一个纤细高挑的少年步伐快速的往她的方向而来，身后一个白色护士服的女子正在卖力追上来。 　　可待她定眼看清楚来者时，顿时僵在原地。 　　对方也看见了她，同样愣在了原地。 　　一眼望去，相隔的不仅是距离和时光，还有生死。 　　“徐元？” 　　徐潇还有些不确定，她没想过弟弟会在这里，更没想过这么突兀的就与他相遇。 　　徐元却在瞬间红了眼眶。 　　硝烟弥漫的城市，震荡不断的机舱外，周围一切哭喊和惊慌声都消失不见，他对着她松手的那瞬间，仿佛成了永恒，总是变成噩梦不断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徐潇从空中掉落的身影，最后坠入凶虫堆里直至被掩埋看不见…… 　　他责怪自己，一遍又一遍。 　　最后从梁磊那里查到了徐潇的网上留言时，他一边相信她还活着的同时，一边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自我安慰。 　　从没有哪一刻，像这时候一样，眼见着她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让他激动、欣喜，整颗心仿佛都要因为那一道身影而飞出胸膛。 　　斑驳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枝桠投射在她的身上，她与往常一样还是那样沉静美丽，仿佛深秋中一道亮丽不可抹去的风景。 　　一时间竟然让他有些错觉，就像以前她每次下课后的日子，站在小区的林荫道前，她对着买菜回家的他挥手，有些挫败又带着亲热的叫着：“徐元，我饿了，快点。” 　　然后他会径直经过她身边，毫不理睬，脚下却是加快了步伐，就怕她等太久真的饿着…… 　　“徐元你……” 　　小尹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徐元下意识一摸，才发现都是泪水。 　　他偏过头，用袖子随意一擦，不让小尹看去。 　　徐潇走了过来。 　　她看徐元哭得一塌糊涂，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得有些无奈地伸手，用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爱哭呢？” 　　话到最后，她反而带起了哽咽。 　　徐元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幽黑闪亮。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搂住了她。 　　隔着衣衫，徐潇都能感觉到他极为快速的心跳。 　　或许是才刚刚锻炼过，他的体温很高，热气透过两人的衣裳，直接贴上了徐潇的肌肤。 　　他就那样搂住她，一动不动，双手却不停的颤抖。 　　徐潇静默，闭上眼，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悄然滑下。 　　☆、第七十四章 为你做饭 　　“你又长高了。” 　　徐潇悄悄拭去眼泪,带着浅浅的笑意，伸手从徐元的头顶往自己这边比划。 　　灾难发生时,在机场他背着她,好像身量还相差不大，现在她的个子居然只到他的眉眼间,短短时间内,这孩子成长不少啊。 　　这么想着的徐潇,心里暗自感叹自己居然有了母鸟看雏鸟的心情。 　　徐元嘟嚷道：“不会再长个子的人就别瞎羡慕了。” 　　徐潇笑了起来,此时的心情就像被阳光驱散开乌云的午后,异常明朗。她笑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现在的身高我很满意。” 　　身为一个在170边缘，平时身能扛大米，手能提纯净水桶，迈步走路虎虎生威的女孩子，徐潇觉得至少她的身板还是为过去独立生活提供了保证。 　　“嗯。” 　　难得的徐元没再如过去一样反驳她。 　　徐潇居然从他还挂着泪痕的脸上，看见了难得的笑容。这个孩子，不管是痛苦还是寂寞，永远都喜欢板着一张脸，想要刻板的表情掩饰自己的一切心情，此刻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却让本就俊秀漂亮的他看起来仿佛不染纤尘的天使。 　　他笑，其实是因为看见了久违的徐潇的微笑，情不自禁的跟着露出了笑意。 　　“你怎么在这里？”徐潇问。 　　“说来话长。”徐元沉默一瞬，反问，“你呢？” 　　徐潇：“我跟别人一起来的。”她顿了顿，又说道：“是我爸，我现在正要去看他，你和我一起去吗？” 　　徐元皱了皱眉。 　　对于徐潇还有父亲，他是知道的。但是一个男人可以做到完全置血亲于不顾，自己逍遥自在，这种人他想起来就发自内心的嫌恶。他会想起在自己还未记事前，就抛弃了自己的双亲。 　　徐潇见他沉默，转头看向悄然走到一旁的护士装小尹：“如果你身体不方便，就不去吧，反正我也不会和他待太久。” 　　徐元：“我身体很好！” 　　徐潇：“……”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暴躁，徐元也不解释，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样式简单的手机，塞进了徐潇手里：“我让她给你写个地址，记得来找我，我会打电话给你。” 　　徐潇看着手里的东西：“这里的手机还能用？” 　　防线城市内的人都是撤离清空的，相当于空城，信号这些能稳定？ 　　徐元瞥她一眼：“这是军用卫星定位，你放心用。” 　　徐潇这才注意到手机背面的特殊符号标志，她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看起来的确很像是高大上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好奇徐元从什么地方拿的这东西，就听他催促道：“你不是有事吗？快去吧。” 　　徐潇：“你……” 　　“别看着我，看着我也不会跟你去。从外面过来你肯定饿坏了吧，我和你一起待会谁给你煮好吃的？” 　　徐潇闻言，心头一暖。 　　他们很久没见面，的确还有很多话要说，能有机会边吃边聊也不错。至于在现在的环境下，食材的问题她倒是不担心。不是说她有自信找到丰富的食物，而是她曾今见识过徐元用几两小面就能操作出一道美食的强大技能。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她又无法为徐元谋得一个身份和上好大学的机会的话，说不准就要把他送去当厨师了，毕竟拥有一技之长才能养活自己。 　　仔细想想，她突然真的有些饿了。 　　“那……晚上见。” 　　徐元点头，找小尹要了指挥部的地址，写好了郑重地塞进徐潇手里，还不忘叮嘱：“你给我放好了，丢了赶不上晚饭自己活该！你可别指望着我打电话来找你。” 　　徐潇有些哭笑不得，之前是谁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怎么转眼又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唬谁呢？ 　　“潇姐。” 　　他突然叫住了她，声线低沉温和。 　　徐潇愣住。 　　这么多年，徐元要么直接“你”“笨”这样称呼她，要么叫她的名字，真正叫她姐姐还是第一回。 　　徐元静默，与她对视片刻，说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若是不想说，不用告诉我，能亲眼看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徐潇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徐元的心思细腻超乎她的认知。他很敏感的感觉到，之前她说来这里的经过那种敷衍了事和她表情、言辞方面的闪烁。 　　她的确不想提，特别是自己身体变化的事情。并不是她刻意想要隐瞒，只是让她主动提起，还要让她告诉他，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姐姐手里染了数万人的无辜鲜血，她实在做不到…… 　　徐元终究还是个体贴的人。 　　“那你能说说你的情况吗？”徐潇问。 　　徐元双手插在裤兜，下巴微扬，表情淡淡的：“如果你好奇，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徐潇一笑：“那我先谢谢了。” 　　盯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徐元站在原地久久迈不开步伐。 　　小尹探头到他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别看了，再看你也没法将她看出朵花儿来。” 　　徐元羞恼：“不关你的事。” 　　小尹哈哈一笑：“我好奇我八卦啊，难得看见你脸红成这个样子，真是比刚才你那梨花带雨的哭脸更好看！”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被小尹看到他情不自禁流泪的哭相。 　　徐元瞪了她一眼，伸手去摸脸，结果一点都不烫，哪里有脸红的迹象。 　　“你骗我！” 　　小尹笑道：“就骗你了，自己心虚才会上当。” 　　徐元拳头一紧，转头懒得理她。 　　小尹也是第一次看见徐元表情这么丰富，恼羞成怒也好，隐忍不言也好，比起之前他一心求死不要命的那种绝望，总算是比较阳光的一面。她心里也是一软，不再打趣他，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大男人不用这么小气吧？” 　　徐元：“……” 　　“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吧？”小尹问。 　　徐元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小尹耸肩摊手：“好吧，不关我的事。不过某位亲爱的病人同学，你好像忘记自己只有休息室没有厨房，刚才说要下厨做饭什么的，到时候不要来找我啊。” 　　徐元一怔。 　　随后他也不计较小尹偷听了多少他和徐潇的对话，只讪讪地道：“借我用用。” 　　小尹秀眉一挑，转身：“不关我的事。” 　　徐元：“……” 　　见他站在原地，就快变成公园里入地生根的大树，小尹转头笑道：“借给你也可以。” 　　徐元抬头，双眼闪亮。 　　“但是……”小尹话音一转，“你是不是该给小尹姐姐也准备一份饭菜，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子，想想到底是谁日日夜夜照顾你那小身板的？真没见过你这么让人操心的病人，稍不注意就不见人影，辛辛苦苦守着你，最后连顿感谢餐都吃不到的我，也是可怜。” 　　徐元心想，这世界上果然还有比徐潇更麻烦的女人。 　　于是，他干脆的转身走了。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徐元一贯原则。不就是个做饭的地方，实在没有露天也可以搭。 　　哎？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心存愧疚，然后甜甜叫一声小尹姐姐答应自己吗？小尹眨了眨眼睛，完全搞不懂眼前的少年的想法了。 　　她真的只是好奇徐元这个年纪会做怎样的饭菜而已啊！ 　　“一点都不可爱！”小尹咬牙道。 　　冷不丁徐潇的声音传了过来：“谁不可爱？” 　　小尹愣住，转头看着徐元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徐潇，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徐潇却是看懂了对方的眼神，淡淡一笑：“我不是来找他，我刚好想起一件事，所以回来问问你。” 　　“你想问什么？” 　　徐潇拿出小尹写给自己的地址：“你这是防线指挥部的地址？” 　　难怪她拿到的一瞬间觉得地址很眼熟，丹尼给自己的，不也是这个地址吗？只是楼层和房间不同而已。 　　小尹点了点头：“是啊。” 　　“徐元怎么会在指挥部里面，他的身体……”徐潇有些担忧的蹙眉。她本来就是从杜墨生的实验室出来，怎么会不知道国家在研究D物质对人体的改造。只要想到徐元有可能也和她一样，她心里就莫名的疼。 　　只有身体产生变化的人才会明白，每天要抵抗脑海里的莫名杀意是一件多么痛苦和煎熬的事情。无法忍受的人，最终便会性情大变，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工具。 　　她不希望徐元变成那样。 　　小尹不知徐潇所想，她反问：“你对他的情况不清楚吗？” 　　徐潇摇头：“从灾难开始我们就分开了，很久没见。” 　　“难怪了。”小尹点头。 　　徐元是个不管实验再痛苦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少年，小尹刚才看见他哭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听徐潇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了几分。两人一定是在生死之际分离，又见着对方安然无恙，所以情不自禁了。 　　“他的身体没有大问题，现在只是做些康健运动，以保证他的身体机能没有受损。他可是我们的小英雄呢。”小尹笑道，“其实上，从D训练营来的孩子，我负责好几个，不过他是我见过的最执着也最坚持的一个，这两天他立了大功，带回来的消息说不定能对人类防线起到极大的作用呢。” 　　徐潇更为担心了：“D训练营是什么？是把人类改造成怪物的地方吗？” 　　小尹打量着徐潇：“你不知道？” 　　徐潇：“我之前……从未到过后方城市。” 　　她一直都在怪物区里晃悠，哪里知道后方的一些事情。 　　小尹见徐潇面露忧色，忙安慰道：“你别想太多，那是正规的国家训练营，可不是科幻片里反派邪恶博士折腾人的地方，一转眼就弄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出来。” 　　不知是不是小尹的描述有趣，徐潇一笑，心里的压抑倒是放松几分。 　　“抱歉，我就是有些担心他。”徐潇说。 　　小尹点头：“理解，理解！不过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杜教授吧。那是他提议的，可不是什么害人的玩意。” 　　徐潇心头一怔。 　　小尹：“你不会连杜教授是谁都不知道吧？杜墨生杜教授啊，那个在首波凶虫袭击的时候，救了第一防线城市很多人的科学家，电视网络里报道过很多次，就算没看电视也该听人提起过吧？” 　　徐潇：“我知道他。” 　　那个人两个小时前还浑身是血的赖在她怀里。 　　徐潇心想，要是其他人看见他那副耍赖的姿态，以往他的光辉形象肯定瞬间崩塌。 　　见徐潇知道，小尹也不再解释了，只说：“所以你放心吧，徐元现在还是健康活泼的人，不是怪物，至于详细的，我想，由他本人告诉你更好，毕竟我只是照顾他的护士，不是他的什么人。” 　　听到小尹这话，徐潇提起的心总是是放下了。 　　“多谢你了。”她感激地道。 　　面对徐潇这么郑重其事，小尹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应该的啦，这是我的工作。” 　　温和优雅的男声突兀地插|进来：“你的工作一直做得很好。” 　　徐潇抬头就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正缓步朝他们走来。 　　他肤色白净，神气清爽，笑容温和，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他那双眸色很淡的眼睛，凝着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倨傲和自信。 　　“你来啦？”小尹看起来很高兴。 　　男人宠溺一笑，伸手捞住扑向他来的女孩：“等你很久不见你人，我就来接你了。” 　　徐潇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半晌没有移开。 　　还是对方轻咳一声，说道：“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小尹忙拉过他介绍道：“他是我男朋友李瑞，他可是很厉害的空间物理学的教授。” 　　盯着别人的男朋友，还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精英人物，的确很是失礼。 　　徐潇收回视线：“我看见你男朋友很像我认识的人，一时走神了。” 　　明明没有半分相似，不管是气质还是外形，但是徐潇就是感觉到这个人很像杜墨生。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味道，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只能是“同类”。 　　小尹在徐潇和李瑞之间打量了一番，最后伸手死死抱住李瑞，看向徐潇：“不管多像，肯定没有他帅！” 　　李瑞似乎对她的小孩子脾气有点头疼，无奈地笑笑：“比这些干嘛？” 　　徐潇按压住心里的疑惑，冲小尹笑道：“所以他和你很配。” 　　小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独占权：“那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她这么说，徐潇便没把注意力放在李瑞身上，也不打扰人家一对情侣相聚，礼貌地点了点示意，然后告辞。 　　“你可不要生我气。”小尹突然小心翼翼地看向李瑞，对了对手指。 　　李瑞浅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小尹：“我刚才……做得有点过了。但是！”她话锋一转，打量李瑞：“你刚才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在她同样看你的时候！” 　　“你想多了。”李瑞目光一沉，摸了摸小尹的头，语气温和，“可能我刚才在回味才看过的故事，有点走神罢了。” 　　小尹问：“你看什么故事了？” 　　“想知道？” 　　“嗯。” 　　李瑞嘴角含着笑，目光却有些意味不明：“故事讲的是，在广袤的宇宙中，有一个很厉害的种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差点毁了整个宇宙。灾难之后，他们重建秩序，对自己的族人强行约束，以免灾难重演，从那个时候起，他们的族人这一生只能寻找到一位爱人，唯一的一位。” 　　女孩子都是喜欢浪漫的，小尹很自觉的忽略了前面科幻色的背景，注意力完全被那一世一双人的设定给吸引，她心里的醋劲淡了，追问道：“然后主角找到自己唯一的爱人了吗？” 　　李瑞点头：“找到了。” 　　小尹眼睛眨了眨：“最后他们幸福吗？” 　　李瑞的笑意变得有些冷：“最后……都死了，他杀死自己的爱人，然后自杀了。” 　　小尹有些遗憾：“是悲剧啊？” 　　悲剧的故事她不爱看，太过揪心了，她还是喜欢大团圆结局。 　　“算是吧，主角冷静、自制，在其他族人眼里是绝对不会头脑发热的优秀人物，可惜他忘记了一件事。” 　　小尹：“忘记什么了？” 　　“这辈子的唯一，也就意味着必须独一无二仅属于自己，不容许任何人觊觎。那份独占欲最后会可怕到毁掉他自己。” 　　☆、第七十五章 还未结束 　　明明是秋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可是小尹却在这时忍不住颤抖一下,或许是错觉,那瞬间她觉得李瑞的声音阴寒得可怕。 　　她迎着阳光看向身边的人，背光的他看不出异样,有着同样温和的笑容。 　　果然是想太多。 　　小尹揉了揉双臂,摩擦出一丝温暖,她抬头看着李瑞：“我想回去了,我得看看徐元是否不听话自己又胡乱对待自己的身体。” 　　“好,走吧。” 　　“刚才你讲的故事是悲剧吧？” 　　“是啊。” 　　小尹面露疑惑：“可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的样子？” 　　李瑞反问：“我又不是主角，为什么要难过？” 　　而且主角是数代前生命领主一族的人，只要是看他们一族的悲惨往事，李瑞都会感觉到由衷的愉悦。 　　血缘这个东西，的确很奇妙不是吗？ 　　谁也不能保证后代子孙是否遗传了相同的秉性，重蹈覆辙。 　　小尹则在心里嘀咕，原来李瑞哥哥喜欢看的居然是言情小说……完全颠覆了她关于理科精英男高大上的印象！ 　　———————— 　　篷房安置点目前还比较混乱，因为是突然涌入大量幸存者的原因，资源调配很吃紧。为了维持安置点的秩序，负责人特别从第二防线的工事上抽掉了部分士兵来这边维持秩序。 　　徐潇走到篷房区附近的时候，正好与一个执勤的士兵擦身而过。 　　那名年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二级士官，经过徐潇身边的时候，突然捂住嘴几欲作呕。 　　看他脸色有些惨白，徐潇询问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没事，没事！”那名士兵摆了摆手，加快了脚步逃开。期间还躬身欲吐好几次，结果什么也没吐出来，仿佛妊娠期的妇人。 　　徐潇想要跟上去，最后看见另外有两名士兵过来扶住了那人，于是作罢。 　　她开始去找父亲的安置点。 　　而这一边扶着士兵的两名战友，突然感觉手臂一沉，扶着的士兵直接跪坐在地。他们对视一眼，伸手探向那名士兵，心里皆是一惊。 　　“逼哥怎么没呼吸了？” 　　“最近一直看他脸色不好，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也不说，不会真的……” 　　“他好像最近洗澡也是悄悄一个人，听说身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该不是最近去那几个地方，染了啥脏病吧？” 　　两人越说越是心惊，其中一人解开那位士兵的领口扣子检查时，那满胸膛的密密麻麻的脓疱一样的东西吓得他立即后退几步。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他看见脓疱里似乎还有什么黑色的阴影在动，异常恶心！ 　　另一个人是从背后扶着那名士兵的，自然没看见正面的情况，他倒是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你看见什么了？” 　　突然，已经停止呼吸士兵身体一挺，猛地坐直，几乎是同时，抓起身后士兵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咬下去！ 　　“啊——逼哥你疯了吗！” 　　痛叫出声的士兵猛地推开咬人的战友。 　　那位叫逼哥的士兵咬人非常狠，隔着军装，被咬的士兵手臂上都立即浸染出大片的血渍。 　　而咬人的逼哥被推开后，爬起来就快速的逃离开了。 　　受伤的士兵用对讲机给上司报告了这里的情况，然后忍着痛拉开袖子。 　　手臂一片血肉模糊，他只得叫那个吓呆了的战友来帮忙做简单的止血处理。 　　吓呆的那个士兵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逼……逼哥他怎么了？” 　　“谁知道！我们又不会给他打小报告说他去了那种地方！心虚什么呢这是！还咬人！哎哟！” 　　处理着伤势的士兵没有看见，伤口处往上的手臂上，开始隐约出现一个小小的米粒大的脓疱。 　　或许是第二阶段的凶兽除了体型大、攻击性增强以外，没有其他逆天的地方，以至于很多国家乃至防线上的军人将重点投向了对抗武器实力上，都忽视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奥尔巴赫博士提出的假设危机——感染！ 　　“我饿了！给我找点吃的。” 　　徐潇才进篷房，就看见父亲盯着自己命令道。 　　她就当没听见，直接询问同帐篷其他人：“你们的食物呢？” 　　“刚才负责的那个人说，要晚上才给我们拿来，主要是我们来得突然，他们也是派飞机从其他临近城市临时调集。” 　　徐潇回看了父亲一眼。 　　她什么也没说，但是表情只有一个意思，你听到了？ 　　徐志林冷哼一声：“你和伊总的关系，还搞不到点东西吗？” 　　他的表情十分理所当然，自从得到伊曼关照后，他就一直是这种得寸进尺的表现，如果他可以做主，说不准当晚就会把女儿往那个强势的男人床上送。他并不认为，弱势的时候依附强者有什么问题。 　　徐潇连怒火都懒得给他了。 　　她点了点头：“还有力气训话，看来你精神不错，自己保重。” 　　说完她转身便走。 　　“你！”徐志林顿时觉得这个女儿让自己十分没有面子，本来他看着伊曼对她另眼相待，还指望着自己能沾点光，可惜她丝毫没有为人子女的打算！ 　　徐潇转过身来。 　　徐志林心里再不悦，也不敢真的责备女儿，他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我怎么说也是你爸，你就忍心不管我？” 　　“谢叔呢？”徐潇根本没理他，直接问道。 　　这也是她转身的原因。 　　徐志林面色不好看，没想到女儿操心一个外人比他还多，他冷哼一声：“被你那个受重伤的朋友派人接走了。” 　　“他找谢叔干嘛？”徐潇有些奇怪杜墨生的行为。 　　“谁知道！说是想听他的写的那些科幻小说。现在的世道，吃饱了撑的才有闲心去看小说。”徐志林语气中带着鄙夷，他并不喜欢女儿和那个看起来就没什么钱的所谓教授混在一块。 　　搞学术都是些书呆子，能有几个钱？ 　　徐潇皱眉：“别人有没有吃饱，用不着您来操心。” 　　“你们这些女孩子，就知道看脸，一点都不切实际！以为脸好看就万事不愁了？看男人要看能力，要看未来发展，要……” 　　“找像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吗？”徐潇瞥了他一眼。 　　徐志林被她的话一堵，差点闷得喘不过气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跟徐潇念叨她小时候自己是多么辛苦的一把屎一把尿抚养她。 　　徐潇直接走出篷房，把父亲的絮絮叨叨扔在脑后。 　　以她那个父亲的品性，她得多傻才会觉得他是在为自己好。 　　那个男人，心里的盘算从来打得精，但凡念着一丝一毫的亲情，也不至于多年来抛下她不闻不问。甚至有亲戚因为这事找上他的时候，他也直接把人赶走，当做从未有过这个女儿。 　　连徐元都不屑见他，徐潇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为什么这种人是自己的爸爸？ 　　这次之后，至此分别吧，作为子女，他不仁但是她不能不义，让他远离怪物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未来的路让他自己去走。她心里不是没有恨的，所以从未想过真正认亲。 　　—————— 　　第二防线指挥部，会议室。 　　卢振兴望着眼前的青年，不得不从心里说一声佩服，短短几十分钟的交锋下来，伊曼居然就安排好了他带来的人未来将进入的部门和位置。 　　不过，伊曼表现出的生意人的一面，也让卢振兴满意。 　　来这里的时候，上头专门交代过，条件可以谈，若是野心，那是要动用一切首先毁灭掉的。 　　世界岌岌可危，国家机器只要稍有偏差就将和这个世界的秩序一起崩溃。 　　在这个时候任何妄图自立政|权的人，都将成为清洗铲除的对象。 　　好在伊曼是个生意人，只要拿得出等价交换的东西，这个生意人便会服从于国家。卢振兴感慨他们现在不需要和这个人对上，能满足的，尽量满足便是。 　　对待伊曼的态度，不管卢振兴未来有没有后悔，但在这一刻，他是松了口气且非常满意自己的处理的。 　　不过作为国家的代表，卢振兴还是照旧要摆谱一下的：“伊先生提出来的，从大局上考虑，实在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咱们始终是一个国家，是共同利益体，难道你就愿意看见国家蒙受危难而袖手旁观？” 　　伊曼笑了笑：“卢主任的意思是？” 　　“你的要求可以提，但是要适当，年轻人有底气是好，但是不要因为底气足，就认为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里，没有让步的余地。” 　　伊曼突然站了起来，显然是要结束谈话。 　　卢振兴有些看不明白，一般这种情况，他不是应该讨价还价一下，同样说些场面话吗？ 　　“我说的一切，你们会愿意考虑的，很快。”伊曼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卢主任到这里来，有没有提前看看防线上士兵的情况？” 　　“他们有什么问题？”卢振兴问。 　　伊曼却只是笑笑，没有给他答案。 　　在卢振兴满脸疑惑的时候，伊曼的手微微一动，一团烂肉般的生物就被突然扔到了会议桌上。 　　饶是卢振兴沉得住气，脸色也被吓白，他指着那团似乎还在蠕动的生物问：“这是什么？” 　　伊曼道：“我原本立足的废弃城市水库中捞出来过同样的，而这只是从来这里的必经河道中抓到的。我可不是生物专家，如果卢主任想要知道它是什么，应该有很多人可以告诉你答案。” 　　卢振兴疑惑地打量着伊曼，想要从这个青年的脸上看出个究竟，但最终也只得作罢。 　　伊曼没什么表情，好像就只是真的捡到一只奇怪的生物而已。 　　不过放在现在这个凶兽怪物横行的时代，奇怪的生物代表的意义往往就很可怕了。 　　“主任，杜家的杜墨生也在这里，您可以去找他。”身边有人小声提醒道。 　　卢振兴奉了国防部高官的命令，本来也要去找杜墨生，身边的人这么一提，顿觉时机正好。 　　他见过杜家这个从事科研的小子几次，虽然杜老爷子极为宠爱他，但他完全和他们这批官场上的人不是一个风格，根本无从交流。现在有个这个生物做引，想来至少见面不至于没有由头。 　　伊曼“体贴”地说道：“卢主任看起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我不着急，时间很多，可以先等你处理完，再来慢慢谈我们的事情。” 　　卢振兴一边对身边的人眼神示意，一边起身对伊曼说：“你也好好考虑我的话。” 　　“我会认真考虑。”伊曼笑道，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般，语气轻佻。 　　卢振兴带人急匆匆出门了。 　　伊曼坐了下来，安静沉默。 　　连卢振兴这样事故圆滑的人都认为他只是想要利用现在的实力，获得一份好处。但其实他要的，只是加入国家秩序部队的契机。 　　从普通民众中累积自己势力太慢了，就像他亲手解决掉的周玫也提到过，他需要人，基数众多的健康人类。 　　有什么比军队成千上万并且有作战经验的人更符合他的要求呢？ 　　—————————— 　　杜墨生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单调。 　　桌上堆满了各类资料和素材，床铺干净整洁，洁白如雪。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计时的闹钟再次滴滴地响了起来。 　　本来表情平静、目光淡然的他，看着时间指针，突然眼神就幽深了起来。 　　他端起咖啡杯，晃悠着里面的深色液体。 　　时间又再次过去了十分钟。 　　盯着不断移动的时钟指针，他越发意识到，徐潇把他丢给丹尼之后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然后……她却一直没来看他。 　　☆、第七十六章 擦枪走火 　　谢叔和徐潇是在这栋楼的转角处遇上的。 　　他刚刚和杜墨生讨论完一些科幻空间假想,现在满脑子都是新的灵感。 　　对于已经可以在星际旅行的外星人来说，对于空间物理知识的掌握和他不是一个等级的。然而在他们的交谈过程中,杜墨生说的并不多,反而是听谢叔讲诉其一个个奇思妙想。 　　谢叔没有注意到杜墨生的若有所思，他很满意自己的想法连非人类都愿意倾听。过去的小说没人看不是吗？原来不是写得差,而是读者不理解他过深的脑洞。 　　一时之间，他觉得很满足。 　　徐潇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噙着笑。 　　“潇潇，去看教授？” 　　“嗯,你要回去了吗？”徐潇礼貌的点头。 　　谢叔手舞足蹈：“我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这么受到认同，我写的是幻想,但肯定距离真理不远了。” 　　徐潇发现文人的神经似乎与普通人并不同，比如面对危险时的选择，再比如刚刚脱离险境后的想法。按照她一贯比较现实的理念，谢叔这种时候应该担忧未来的生计，沿海以及中部这么多人迁入了资源贫乏的中西部地区，未来的生存压力应该很大才对。而不是在这里和某个不愁生计的家伙，讨论一些虚构的情节。 　　所以她总结了一条，正是由于他的非现实主义，才能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吧。 　　“谢叔想法很好，不过也要吃饱饭。”徐潇提醒。 　　“对，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今天还没吃饭，我回去看看有没有食物发放，那个黑人还在门口等我，要带我出去，先走了啊。”他完全没理解到徐潇的提醒本意。 　　徐潇也不再多说。 　　两人错身而过，谢叔突然转头，对徐潇说：“他很不错，我看好你们，你们要幸福啊。” 　　徐潇望着他，神色瞬间有些怔愣，她不是害羞谢叔的说法，实际上她喜欢便是喜欢了，从未想要隐藏。而是她没想到，相处不过几日的谢叔会这样真诚的祝福。 　　不像是人与人交往时的礼貌托词，是单纯的从一个年长的长辈身份，对他们的祝福。 　　这一点，连徐潇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做到，谢叔却只是一个陌生的过客。 　　很快，她眸光流转，嘴角勾起笑容， 　　“嗯。”她简单、简短地应道。 　　—————————— 　　徐潇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男人低沉悠然的声音：“进来。” 　　室内一片醒目洁白到几乎是单色调的环境里，杜墨生站在电脑桌边，单手撑着桌面，一手还捏着咖啡杯的柄，他穿着深咖色的衬衫，还搭配了一条蓝黑色的领带，长身玉立，成熟英俊，从每一个角度都在凸显他的存在感。 　　徐潇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穿，在她印象里，他更爱宽松的休闲T恤，而且是越大越好，素色的衣服往身上一套，搞定。 　　她曾经腹诽过，若不是嫌弃不雅观，她严重怀疑他都会懒得穿长裤。 　　他一直是随意而懒散的。 　　那一瞬间，她脚步顿住了，被他毫不掩饰的侵略性视线锁定，她的心跳砰然加速。 　　直到他缓慢而低沉的嗓音传来：“非要离我那么远？” 　　徐潇伸手便将门给关上。 　　惊讶过后，她压下心里的悸动，迎上他的目光，挑起眉头：“我记得你说你犯困，现在不好好躺着，穿这么整齐是要出门去参加宴会，伤好了？” 　　杜墨生微滞：“没有。” 　　徐潇瞪着他，嘴唇抿起，声调微扬：“没有？” 　　这和杜墨生预想的情况不同，按照生物的特性，对于装扮后的异性，对方要么嫌弃，要么被吸引而投入怀抱，然而…… 　　她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丹尼不是很有自信地拍着胸脯保证，现在的人类女孩子喜欢的就是这种成熟稳重范。尽管丹尼还稍微嫌弃了一下杜墨生没有留胡渣，看起来不够爷们。 　　他原以为她也会喜欢，脸红着来到他身边，就像之前那数次亲吻一样，让他尝到她唇舌间的香味，抹平一些他身体内无法控制的情绪。 　　杜墨生发觉好像遇到她，理论都变成了废渣，总是会乱了方寸。 　　“我以为你又会离开。” 　　他的语气中带着他没察觉的不满。 　　徐潇静静地盯着他，笑了。 　　她反问：“没确定你平安无事之前，我去哪里？” 　　杜墨生看着她，突然发现徐潇今天有些不同。她漂亮精致的五官没有丝毫变化，略带坚毅的挺拔气质也没有消失。那么，便是她的笑容。 　　他还记得初次相遇时，她眼底的绝望。也记得和她一起的时间里，她时常流露出的忧郁和不安，即使有时候和他顶嘴，插科打诨地笑，也是淡淡的。 　　今天的徐潇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因为她的心情很好，所以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也像是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纱，衬得她越发脸庞如玉，柔和甜美。她对着他的笑颜，就像清晨绽放的花朵，青涩而含蓄，有着诱人的美丽。 　　所以刚才她故作生气的姿态是假，其实她对他很满意？ 　　杜墨生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歪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眸光流转地看着她，径直走向她，不由分说，猛地将她按进怀里。 　　徐潇的心跳都被他的力度撞得不稳了。但她嗅着他身上透出衣衫的血腥味，突然皱眉。 　　他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去那么久做什么？” 　　然后他听到她说：“上床。” 　　杜墨生偏头，有些敏锐地嗅到她身上不属于他的、其他男人的气息。 　　如果不是相隔非常贴近，近到可以忘情拥抱的地步，她不会那么容易被另外这种陌生的气息所包裹。 　　他目光微沉，内心突然被一种滞涩感充盈，非常不舒服。 　　见他不回复，还用鼻尖在她耳边轻蹭，徐潇非常直接、干脆的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半推半带的给丢上了床。 　　杜墨生蹙眉抗议：“我现在不需要休息。” 　　他还没问她丢下他这么久不过问去干了什么。 　　徐潇非常干脆地按住他：“上床躺好。” 　　杜墨生：“我现在精神状态非常好，不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 　　徐潇深吸口气，问：“是谁在过来的路上一直靠着我，说是因为太困？” 　　杜墨生曾经听到过一句话，不作不会死…… 　　他不会承认单纯是为了贪恋她的柔软，才非要装作没精神的模样。 　　徐潇叹气：“我绕了一大圈回来，本来还怕吵醒你，结果你是半点要休息的迹象都没有。” 　　杜墨生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你怕吵醒我？” 　　所以把他丢给丹尼后，才一点不过问？ 　　徐潇：“不然你觉得呢？” 　　然后她靠坐过去，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她刚动，就被杜墨生按住了手。 　　他修长的手指有些用力的扣住她的手，她就这么俯身在他身上，几乎鼻尖相对，呼吸缠绕，无形的暧昧让他喉结一动，眼神幽深地盯着她。 　　徐潇偏过头：“你要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杜墨生目光极快地扫过两人交握的双手：“你在脱我衣服？” 　　徐潇：“穿这么深的颜色，不脱我看不见你的身体。” 　　杜墨生缓缓抬眸，望着她，眉梢眼角都是浅浅的笑意：“原来你想先看。” 　　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还很晃眼。 　　徐潇原本很坦然的心情，结果被他的笑容搞得心跳再次加快。她喉咙有些干涩，咽了咽口水，瞥他一眼：“肯定要先看。” 　　“好。” 　　杜墨生闻言，直接放开了手，双臂摊开，一副任人鱼肉的姿态：“你随意。” 　　徐潇直起腰，双手动作加快，三下五除二的扯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果然，映入眼帘的绷带上，血迹斑斑，还很新鲜。 　　“叫你不爱惜自己！”她有些心疼地扬起手，想要干脆一巴掌给拍到他伤口处，让他尝尝痛的滋味。 　　最后她也只是高高扬起手，轻缓地放在他胸膛上。 　　他身体的温度很热，和他的视线一样，完全展露在她眼前的体魄也是精瘦结实的。 　　徐潇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会感觉到脸颊发烫。 　　她偏转开视线，半带警告地道：“你躺着别动，血把绷带都浸湿了，我再给你包扎一次。敢动我就不管你了！” 　　“原来你想给我包扎？”杜墨生的语气，突然恢复了轻描淡写。 　　又和预想的不同，略微让他有些不满足。 　　徐潇脸一红，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准想歪了，之前给你包扎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唧唧歪歪。” 　　是的，之前一直都是她给他处理的伤口。 　　几乎是颤抖着手，极为心疼的给他处理那些恐怖的伤势，完全没有考虑过其他。 　　可是今天，不管是等待的过程，还是她身上的陌生气息，都让杜墨生平静的脸色下，涌起翻腾的暗流。 　　想要确认…… 　　杜墨生抬手穿过徐潇的头发，将她的发丝缠绕在自己指尖，肆意玩弄，他沉默不语，眸色深沉。 　　对于他偶尔亲密的动作，徐潇已经习惯。 　　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沉默的做事，任他所为。 　　“这些伤口感觉根本没愈合。”她将带血的绷带扔到一边。 　　杜墨生安静地说道：“还需要时间。”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想办法清除那种诡异的毒素，可惜进度并不乐观，对方本就是针对他们泰坦星人的变|态体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想到办法的。饶是精通生化知识的他，也最多让自己的流血量减缓而已。 　　徐潇一直认为是他伤口没有愈合，总是以各种处理外伤的方式管着他。 　　杜墨生也没告诉她真正的情况。 　　此时，他觉得偶尔当“病人”也不错，安静而清爽的独立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会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平和和宁静。 　　看着她为他专注的神情，观察她每一个细心的举动，享受她为他的那份温柔。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暖溢出，蔓延全身，逐渐升温。她轻柔的动作拂过他的身体，在每一处都能荡起一圈涟漪。 　　偶尔只会有她柔和的声音响起。 　　“翻身。” 　　“手臂抬起来。” 　　“就这样，不要动作太大，我给你绷紧了的，别移了位置。” 　　“会不会太紧，要不要松一点？” 　　…… 　　她的指尖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与他肌肤相触，便能勾起更炙热的火焰，让他的身体不断升温，产生各种激烈的变化。而杜墨生感觉到身体某处起了更强烈的反应，紧绷得他有些痛。 　　和他身体的痛楚不同，是一种无法倾泻的闷痛。 　　他有些想念起控制激素的那个制约指环。 　　徐潇手下动作一顿。 　　居高临下，他的反应，她看得更清楚。 　　她有些尴尬。 　　过去的亲吻和拥抱，是情不自禁的宣泄。她还是这时突然意识到，他是男人，想要的更多。 　　她应该感谢高中的同学们，给她传看的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小说漫画，来普及了不少生理常识吗？ 　　“他们还会来追杀你吗？”徐潇开始转移注意力。 　　杜墨生眼睛轻阖：“暂时不会。” 　　“暂时是多久？” 　　杜墨生未答。 　　刚才他和谢叔的交谈，也证实了他的一些想法。他对空间物理并不擅长，但不代表他不懂。到他们这一代的仅剩几个泰坦星人，虽然每个人掌握的知识面是特定的，但是对其他人所熟悉的领域也有涉及。 　　比如他将濒临灭绝的生物采用时间冻结后储存。至少就用了少量时间领主的能力和空间领主的能力。 　　地球上有句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对于敌人的身份，杜墨生大概有了眉目，接下来需要确定的，只是对方的位置。 　　他还不想就这样死去。 　　杜墨生的沉默，让徐潇的心有些压抑。 　　她对他的担忧和安慰，化成了实质性的动作。她贴好最后一段医用胶布，注视着那双清冷平静的眼睛，俯身温柔地、轻轻地吻上他的脸颊，声音坚定：“你很好，会平安的。” 　　杜墨生呼吸一滞，身体短暂的僵硬过后，什么话也没说，双臂环抱住徐潇。 　　他只微微仰头，便覆盖上她的唇。 　　特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触碰的刹那，瞬间占据了徐潇全部的身心。 　　整个空间只剩下彼此的迷乱心跳声。 　　徐潇闭眼感受他的一切，而杜墨生则凝望着她，将她每一个反应和表情收入眼底。然后从清浅的触碰，到交缠，不知什么时候直接翻身将她压下，变成单方面的强势索取。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温度也开始发烫。 　　对于她的身体，或许他比徐潇自己还要了解，他可以很轻易的找到她比较敏感的部位。 　　他放开她时，她的脸上染着红晕，眼神有些熏染迷离，半阖的眼眸里满满是他的倒影。 　　“你想要我吗？”他近乎直白的问。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蛊惑般的低沉嗓音，还有他毫不掩饰想法的话。 　　徐潇眼眸如野兽般缩紧，露出罕见的金色。 　　她几乎是野蛮地将他反扑摞倒，双手按着他的手腕，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边，舔舐吮吸。 　　杜墨生搂她的手臂同时一紧，隐忍无奈。 　　他满意又略微郁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再等等。” 　　东西他还没拿到手。 　　“唔……”他闷哼一声，低估了徐潇的热情。 　　不过他喜欢她对他这种不加掩饰的索取和占有。 　　这个世间对他来说独一无二的她，他也希望自己是她的全部。 　　他想要她一遍遍的确认这个事实。 　　这样他内心那种滞闷的感觉才会烟消云散…… 　　过了许久，等到徐潇突然像被盆凉水灌顶，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才发现杜墨生脖颈上、袒|露的胸膛上居然留下了无数个紫红色的吻痕。倒是她过于投入，给他留下的。 　　她立刻停止了动作，不由得垂首，不敢与他对视。 　　接个吻而已，怎么最后就……弄成这样了？ 　　对于女孩子来说，太奔放了。 　　杜墨生仰躺着，上身衣衫凌乱可怜地挂在他臂弯里，掌心的某个生物一闪而逝，隐没进不知名的角落。 　　差点擦枪走火……还好来得及制止她。 　　他无奈而又宠溺地勾起她一丝头发，引得她抬眸望着他。 　　“现在不行。”他说。 　　徐潇的脸更红了，又低了头。 　　于是她没看见对面杜墨生的耳根也红到了脖颈。 　　他的内心没能和声音一样，沉稳淡定。 　　杜墨生单手触摸脖子，指尖触及的地方还在发烫，他沉默着，伸手给了徐潇一个安慰的拥抱。在她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又艰难地推开了她，起身，随手扯了床旁边的浴巾，往卫生间走去。 　　“你不能洗澡。”徐潇下意识地说，“伤口最好别浸水。” 　　杜墨生侧眸看她一眼：“我不洗澡。” 　　“那你做什么？” 　　杜墨生闻言，直视她，俊眉微挑：“生理宣泄。” 　　徐潇愣住，眨了眨眼，却见他已经关上门。 　　她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奇怪的画面，身体还未消退的热度又涌上来，让她胡乱伸手抓过旁边桌上的杯子，一口气灌下去。 　　因为喝得太急，她反而被呛得直咳嗽。 　　杜墨生探头出来，淡淡地说道：“你若是好奇，我不介意你偷窥。” 　　徐潇身后的尾巴嗖地竖起，和她此时的情绪一样。 　　“谁要看！”她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 　　等他收拾完毕出来，徐潇脸上的红潮还没褪去。 　　她本来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却被他接下来的行为勾起了好奇。 　　“你在烧什么？”徐潇见他出来就把大团卫生纸给丢到玻璃器皿里，点燃。 　　杜墨生看向她：“你想看？” 　　他平淡而实事求是地补充：“已经烧掉了，下次给你看显微镜。” 　　徐潇好不容易正常点的脸色，咻地又像火烧起来。 　　她要是不会联想加听不懂多好！ 　　杜墨生比较有兴致的打量她：“只是看也会脸红？” 　　徐潇咬牙：“我只是没听说过有人会烧……烧掉的！”她咬着唇也说不出那些东西的名字。 　　可这个人怎么做什么，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留着会出问题。”杜墨生看着容器里跃动的火苗说。 　　徐潇不懂。 　　她越是接近他，反而越发感觉到他神秘。 　　至少这种……行为，古怪得让她完全不能理解。 　　杜墨生难得地补充了句：“从前有制约的时候，不用这么麻烦。” 　　徐潇：“……” 　　所以说，那个制约又是什么啊？ 　　—————————— 　　咚咚—— 　　“杜教授，我进来了。”丹尼敲门道。 　　杜墨生看了眼时钟的指针，淡淡地自语：“时间刚好。” 　　“我按照你的要求，把东西都带过来了。你不知道你们那个女兵，乖乖，真是泼辣啊！我……啊！”丹尼进门看见杜墨生的瞬间，吃惊地张大了嘴，“你身上！” 　　因为杜墨生敞着衣衫，所以什么痕迹都被丹尼看得一清二楚。 　　徐潇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咚地一声巨响。 　　丹尼被吓了一跳。 　　“教授……”丹尼苦着脸，他不知道这位惹不起的来了。 　　杜墨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羡慕？” 　　丹尼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么想，他美丽又充满魅力的甜心给予他的热情也不会少。 　　顶着身侧一双充满杀气的羞恼视线，丹尼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教授你一个人在房间内不闷吗？等那个小说家安顿好，干脆再请他过来讲故事好了，毕竟一个人很孤单、很寂寞。” 　　他反复强调一个人，竟然是打算装作完全没看见徐潇了。 　　杜墨生：“……” 　　徐潇：“……” 　　杜墨生也没为难这个辛辛苦苦跟着自己混了不短时间的助手，他盯着看那堆纸烧为完全的灰烬后，对丹尼说道：“东西放下，在外面等我。” 　　“OK。”丹尼逃似的丢下一个纸箱子就跑了出去。 　　徐潇见杜墨生在扣扣子，问：“你真的要出去？你的身体……” 　　“没问题。”杜墨生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好，“我和人约好了。” 　　徐潇：“我陪你。” 　　杜墨生摇头，问：“你想再回实验室？” 　　徐潇的双手死死捏在一起。 　　杜墨生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分开她紧握的拳头，擦去她额角的冷汗：“你已经自由了。” 　　当初下令捕捉她，就是他单独的命令，而且并没有上报。 　　最开始没有上报原因很简单，凶性那么大，动辄屠杀数万人的强悍变异体，只要有一点无法驯服的攻击倾向，杜墨生很有可能就会将其当场杀掉。 　　提前被判了死刑的个体，没有报告的必要。 　　所以，除了当初那个防线研究所的人、国家机密档案库，知道徐潇存在的人并不多。 　　“我没事。”徐潇抬眸，对杜墨生笑了笑。 　　“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完成我的承诺就走。”杜墨生说道。 　　现在星盟很可能在通缉他，并且寻找他的蛛丝马迹，地球虽然地处偏远，是躲藏的好地方，但是更需要他在完全康复前，保持低调。 　　徐潇点头：“到时候我陪你。” 　　在确保他安全之前，徐潇不会离开他身边。 　　“好，在这里等我。”杜墨生交代道。 　　他很快就会回来。 　　“对了……”徐潇想起了徐元的邀约，开口说，“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杜墨生听出了她话语里的紧张，疑惑地看她一眼。 　　徐潇想起弟弟挑剔的性格，不免有种要带男朋友见家长的忐忑局促，比起让她那个亲生父亲见杜墨生的时候还要紧张。 　　她也没多做解释，只说：“最近一直没有好好吃过饭，至少今天……” 　　杜墨生虽然对吃不是特别讲究，但是他想起上次徐潇喜欢丹尼做的东西并且对他的东西的那种嫌弃，不愿意在任何方面表现劣势的杜教授，于是乎，很干脆的点头：“没问题，我会给你做。” 　　“不用了！”徐潇几乎立马拒绝。 　　他那古怪的味觉和食物品味，绝对不敢挑战第二次。 　　因为徐潇的坚决反对，杜墨生遗憾地放弃了喂养他的“小猫”的念头。 　　本来他还想给她尝尝五万光年外的泥沼星上的特产。 　　一种长着十八个脑袋的肉葵，棘皮动物，富含非常丰富的矿物质和维生素，满足稳定徐潇细胞形态的极大需求…… 　　—————— 　　“教授，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提纯的D物质全部都在这里。”丹尼直接把杜墨生引入了他们专属的实验室。 　　披上白色工作袍的杜墨生，脖颈上徐潇留下的痕迹反而被衬得越发明显。 　　丹尼好几次都八卦地瞅了过去。 　　那么容易害羞的女孩，看不出……还真的很热情。 　　杜墨生单手拿高试管，看着里面微微晃荡的黑色液体，用自己的方法将其暗中检验了一遍。 　　不得不说，丹尼的确是个很有水平。非常负责的好助手。 　　这管液体的纯度，完全符合杜墨生的要求。 　　“他人呢？”杜墨生问。 　　他不喜欢迟到和不守约的人。 　　丹尼知道教授的脾气，他解释道：“他给我留言说，会准时到，他去找食材去了。” 　　提起食材，杜墨生心里的遗憾又涌上来。 　　他是不太能理解，人类为什么非要吃一些对他们身体有毒的化学物质，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 　　不过徐潇也不高兴他做的东西……要不下次还是依她意愿一次？ 　　他喜欢看她高兴的样子。 　　———————— 　　咚咚—— 　　杜墨生的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徐潇以为是丹尼回来拿东西。 　　可当她走到门边，门外特有的变异者气息让她脚步一顿。 　　徐潇缓缓打开门，站在回廊前的，是一身黑色作战服还未脱下的付若楠。 　　见到徐潇在此，付若楠皱了皱眉。 　　她也有很强的感应能力，几乎在敲门前就知道屋内还有个变异者，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在第二防线有一面之缘的徐潇。 　　“听说杜墨生回来了，他在哪？”付若楠毫不客气地迈步要往里走，她抽着执勤空隙前来，不想浪费时间。 　　这么多天，丹尼就从未阻拦过她。 　　然而这一次，她却被徐潇拦在外面。 　　徐潇：“你是谁，找杜教授做什么？” 　　听徐潇喊得生疏，连名字也没有叫，付若楠反而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徐潇。 　　本来她以为…… 　　她摇了摇头。 　　管那么多干嘛，她这次来是要表明态度的。 　　“我有事要当面和他说清楚。”付若楠眸色淡薄地盯着徐潇，说，“而且我不喜欢外人在场听。” 　　☆、第七十七章 不欢而散 　　付若楠没有什么表情地坐在徐潇对面,没有言语,只是沉默。 　　两人中间是一杯快要放凉的咖啡。 　　她没想过,自己最后还是和徐潇面对面的坐下来。 　　可能是刚才打开门的瞬间，突然看见徐潇，太过于惊讶，脑袋里一根筋的想着杜墨生的事情，所以稍微脑袋冷静下来后，她反而各种警惕戒备起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性异变者，她不保证是否是怀着恶意潜伏在杜墨生的房间内。否则为什么徐潇没有去指挥部安排的特定住所,反而偷溜到这里？ 　　对,她是为了保证杜墨生的安全,所以才如此配合和安静。 　　为了杜墨生吗？ 　　付若楠想起自己周围的人。 　　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生在不一样的家庭。顶着某三代的名号，她身边环绕的人，见识的场面，生活的质量，读书的环境，兴趣的培养……等等一切，都有着严格的规划和要求。 　　而她自己也不希望成为身边那些二世祖、三世祖一样，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废物，在所有方面都格外努力。 　　就因为她是女孩子。 　　家人对于她嫁人的期望总是要高过对于她自己能力的期待。 　　付若楠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即使不是男孩子，能力也绝对不输给他们。为此她坚持加入了部队，甚至咬牙进入了特战连。 　　在这次灾难中，她更是不顾家人反对，冒着生命危险参加了身体改造实验。 　　幸运的是，她活了下来。 　　一个活下来的、忠诚于国家的特种兵队长，在现在的世道，对于国家的意义是不同的。 　　在她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后，对于她的婚姻，家人的干涉也变小了些。 　　能来到这里找上杜墨生，也是家族和她妥协的结果。 　　付若楠没有小瞧过杜家的人，她只是看不上杜家的三代子弟而已。 　　在她心里，自己未来的丈夫，一定要是个英雄人物，有高过自己的能力，强势而温柔，既不会输给她，也不会因为比她强而肆意差遣控制她。 　　这样的人，不是杜家那群靠着祖辈父辈的背景，得意洋洋的三代子弟中出现的。 　　过年的时候听说自己被订婚给杜家三代的老幺时，付若楠闹过、抗争过，最后为了母亲，还是硬着脸皮穿着自己不习惯的淑女裙去和杜墨生相亲。 　　但那次她和家人从上午十一点，等到下午五点，杜墨生也没出现过。 　　还是杜老爷子亲自来道歉，她父母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 　　当时付若楠觉得很好笑，自己在那里誓死不从，结果人家根本就没看上你，连面都懒得跟她见呢！ 　　她以为婚约会就这样取消。 　　可是到现在为止，杜家的人也没说取消的话，反而安慰她，只要杜墨生回来，见着面就不同了。 　　付若楠讨厌这种拖沓、纠缠不清的态度。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给个准话，她又不是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了！ 　　除了上次在这里与杜墨生有过一面之缘，之前全部都是看的照片好吧！ 　　她不能直接和长辈闹腾，特别是现在，世界不知道会变成怎样，自己的父母也希望自己能在还算安宁的后方，尽早完婚，生下孩子。否则未来世道乱了，怀孕的女子是得不到优质的照顾的。 　　从长辈那里得不到明确态度，付若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杜墨生本人好了。 　　如果他本人明确的说不愿意，两家人也不会那样逼迫她了。 　　付若楠心里一直都把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人看待的。 　　没想到她自己现在居然会担心他的安危，真是可笑……她摇了摇头，暗地自嘲。 　　或许是灾难来临之后，听他的事迹听得太多了，面对完全没有胜算的怪物，能面不改色的上前线已经算是很有勇气的男人，何况还因为他，拯救了不少的人。 　　仔细想想，杜墨生虽然不一定有军人的强悍身手，至少他内心还是个很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付若楠再次打量着杜墨生的房间。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样的房间，散发着淡淡的消毒剂味和血腥味，干净、明亮，一尘不染像是小型的实验室，但是比起那些外出只要住宿，就非要住舒适奢华房间的世家子弟，这样的房间反而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 　　她的视线又再次落在徐潇身上。 　　利落干净的黑发，漂亮的脸，高挑的身材，穿着宽松的运动服看不出太多女性的傲然特征，但是仅仅沉默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是青春杂志上富含活力的模特，洋溢着清爽干净的青春味道。 　　就这样看过去，除了她那双平静幽深的黑眸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深沉外，外形上和个刚入校的女大学生差不多。待在这个地方，仿佛就是一个教授身边的普通助教。 　　如果不是徐潇身上完全散不开的血腥和煞气，付若楠不会像现在这样，心一直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明明一个沉静到极致的人，偏偏又蕴含着那样的气息，就好像是一座活跃的火山，随时处在爆发的边缘。 　　被D物质改造后的付若楠，比起战斗力，她对危险的感应能力更佳，之前的战斗好几次都是依靠这种仿佛第六感的存在，趋吉避凶。 　　眼前的女孩，到底沾了多少鲜血，才会形成这样的……凶煞之气。 　　她在杜墨生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付若楠很想问，但是却说不出口。 　　徐潇知道对方在看她，但是她并没有同样去打量付若楠。 　　在第二防线的时候，见着付若楠的那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比自己漂亮。和她的青涩不同，付若楠是真正成熟的女子，不管是发育极好的身体，还是已经长开的面容。 　　徐潇在过去，偶尔也会羡慕这样的女子，以前也想过自己再长大几岁，挣钱了，买成熟漂亮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走在街头说不准还有不少回头率，单纯的少女的爱美之心和小小的虚荣心而已。 　　现在嘛，打扮没有太多意义。 　　至少她昨天早晨都像个血人似的，才从凶兽的残骸中爬出来，扛着同样浑身是血的杜墨生回城，时间只够她自己匆匆清洗身体，换了套衣衫。 　　徐潇心想，或许自己已经距离正常人的生活越发远去了。 　　这个世界不也一样吗？ 　　为什么突然就天降灾难了呢？ 　　徐潇轻轻地叹了口气。 　　付若楠背脊一挺，那瞬间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结果她发现，徐潇只是叹气而已。 　　“怎么突然愿意让我进来了？”付若楠开口问。 　　她最终还是受不了这么沉默的氛围。 　　徐潇瞥了对方一眼，视线停在付若楠那身脏兮兮的作战服上：“因为你是军人。” 　　付若楠微怔：“就这样？” 　　徐潇：“在没有找到可以足够安全抵抗凶兽的方法前，所有在前线的军人都是拿自己的血肉身躯来给后方筑起安全长城。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舍弃自己，保护更多人的性命。你也好，或者其他什么人也好，只要在这里，不管什么理由，都值得人尊敬。” 　　虽然之前付若楠说的“外人”那个词，确实让徐潇心里堵了一下，极为不舒服。 　　但是徐潇尊敬那些至今还守护在前线的战士们。 　　付若楠淡淡点头，目光冷清地看着徐潇：“你的想法没错，但我来到前线，算是有私人理由，也没你说的形象高大。” 　　竟然是意外的坦诚。 　　徐潇：“至少你来了。” 　　付若楠挑了挑眉：“你不用说这么多恭维的话，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她一下子没忍住，又带上了审讯的口气。 　　徐潇心想，这个人直接坦诚，又容易冲动，看样子是过去我行我素惯了的，喜欢从正面达到目地，不屑于太多的心机阴谋。 　　她没回答付若楠的话，直接用徐元给的手机，看了杜墨生桌上的通讯录，拨了电话给丹尼。 　　“杜教授在吗？” 　　丹尼偏头用脑袋夹着电话：“他在忙，什么事？” 　　“有人来找他，请转告一下，顺便问问他的回答，人家等着。” 　　丹尼听不出徐潇的语气是喜还是怒，小心翼翼地问：“呃，是那个凶巴巴的女兵？” 　　徐潇沉默一瞬：“应该是。” 　　“你稍等，我等会儿给你打过来。”丹尼说道。 　　徐潇点头：“好。” 　　她挂上电话时，正好看见付若楠皱眉盯着自己。 　　付若楠问：“你什么意思？” 　　徐潇：“你指什么？” 　　“刚才你是在试探我？”付若楠性子直接，但是并不是笨。 　　她肯浪费时间和徐潇坐下来，为的就是观察试探徐潇。现在她同样感觉到，徐潇也是这个打算。 　　徐潇肯定了付若楠的猜测。 　　“是的，我想确认你是否要对杜教授不利。”徐潇说道。 　　付若楠嗖的一声站起身，拳头捏紧，情绪激动：“我怎么会对他不利，我干嘛对他不利？” 　　要是她真的不管杜墨生，干嘛还在这里防备徐潇？ 　　她看向徐潇的目光也变得漠然：“刚才听你那套恭维的说辞，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尊敬那些在前线的士兵，我这个人最讨厌这种当着一套背着小心思的人！” 　　徐潇摇头：“我不是恭维，那是真心话。” 　　付若楠冷哼：“可你也没有丝毫犹豫的怀疑我！” 　　徐潇目光幽深地盯着对方：“哪怕是前线最值得尊敬的军人，也不保证不会对杜教授动手，不然杜教授当初转移的飞机，就不会落到凶虫占领区。” 　　付若楠一怔：“你清楚那件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杜墨生的声音：“谁找我？” 　　徐潇：“我把电话给她。” 　　她说着，将手里的电话递给了付若楠：“是杜教授。” 　　付若楠盯着徐潇的手，沉默片刻，一把将电话捞了过去。 　　“是我！” 　　过了一会儿，杜墨生淡淡的声音才传了过来：“谁？” 　　“付若楠！” 　　这回电话那头沉默更久，几乎在付若楠以为对方挂了电话的时候，杜墨生略带漠然的声音才传过来：“你是谁？” 　　付若楠一肚子的话，突然被堵回了嗓子眼。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几句英文，是丹尼在小声和杜墨生说着什么。 　　杜墨生的声音不再那么淡漠疏远：“特种连火狐的付若楠？你们队里的人身体有什么问题？” 　　付若楠：“没有。” 　　杜墨生蹙眉：“国防部有话带给我？” 　　付若楠：“也没有！” 　　杜墨生：“那你……” 　　付若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恼道：“是我本人有话跟你说！” 　　杜墨生的回答却更让她郁闷。 　　“你很闲吗？”他慢悠悠的调子有些嘲讽。 　　然后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付若楠拿着电话，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明白，明明是她才应该生气，为什么最后杜墨生倒是不高兴起来。 　　果然是相性不合，上回嘲讽她，这次更为冷漠，她简直没法好好跟他说话！ 　　杜墨生把电话扔给丹尼的时候，面无表情。 　　“教授？” 　　看出来杜墨生明显心情不爽的丹尼，思考着对方到底是跟教授说什么了？逼婚，欺负徐潇，还是…… 　　杜墨生则往椅子上一靠，翘着长腿，目光深沉地打量起丹尼。 　　丹尼被他看得发毛，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她为什么给你电话？” 　　丹尼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徐潇，他摊手道：“她找你啊。” 　　“找我？”杜墨生眯着眼睛，语气凉薄，“找我却给你电话？” 　　丹尼忍住内心的咆哮，非常严肃、认真地提醒道：“你不是从来不带这些东西吗？” 　　杜墨生沉默，他好像忘了这回事。 　　之前徐潇在废弃城市区域时，她身上是有他种下的通讯草，所以经常可以直接对话。从特密斯那里出来，为了最短时间跨空间转移，他身上的母草早被空间乱流割破了，徐潇身上的子草应该也枯萎了。 　　习惯了她直接找他，他倒是忘了，他们之间现在没有专门的联系工具。 　　不过钻牛角尖的男人有时候是不可理喻的。 　　在丹尼以为杜墨生无话可说的时候，却听见杜墨生再次淡淡地反问：“找我只跟我说一句话？” 　　丹尼语塞，要不是杜墨生盯着他，他真心觉得这种问题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 　　好在敲门声解救了他。 　　“我过来了。”徐元垂手站在门边。他视线扫过杜墨生的时候，看见那些吻痕目光顿了顿。 　　☆、第七十八章 感激之情 　　这个…… 　　好吧,人家的私生活不是他干预的。 　　杜墨生看了时间：“还算准时。”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徐元深吸口气,直视杜墨生,“为什么找我？” 　　杜墨生反问：“这重要吗？” 　　徐元点头：“如果之前，任何什么原因我无所谓。只是现在……”他顿了顿，嘴角含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我要找的人回来了。” 　　“所以你现在珍惜生命了？”杜墨生淡淡地说。 　　“是。” 　　杜墨生却是淡淡一笑：“有想活下去的念头更好，如果还像之前那种愚蠢寻死，我现在就可以赶你回去。” 　　徐元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改变，依旧固执地站在门口。 　　他沉声道：“我希望自己能有所改变，但若是这件事另有目地，我宁愿不参与。” 　　丹尼有些莫名：“我们能有什么目地？难道我们找上你还有阴谋？” 　　徐元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杜墨生。 　　杜墨生淡淡地反问：“你认为会有什么目地？” 　　徐元：“你要求我对这件事保密，并且单独安排我们见面,应该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你是希望我的变化只有你知道，为你所用吗？” 　　杜墨生：“你对我没用处。” 　　没有任何解释，非常直接了当的说结果，傲慢得有些无情。 　　徐元却反而松了口气般，身体也放松下来：“我想也是。你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至少不会说谎。” 　　丹尼抽了抽嘴角，这个混小子，是夸人的话？ 　　杜墨生看他一眼：“选你进行改造，你是否接受，我无所谓。答案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选中你，只是因为你接受了数次异体控制实验失败。” 　　徐元愣住了：“因为我失败，所以找我？” 　　“失败，但是你活下来了。”杜墨生淡淡地补充道。 　　徐元回想其他人，的确，那个实验，要么成功，能顺利控制凶虫的身体，要么失败，从此变成废人或者死去。他这样失败几次，只是身体虚弱的现象，几乎没有。 　　他认真的想了想，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因为这个原因，要单独对我进行体制改造吗？” 　　杜墨生起身，从身边的仪器上，抽取了一根普通的玻璃试管，扔给了徐元。 　　徐元不明所以地接住。 　　“用两根手指拿着它。”杜墨生说。 　　徐元照做。 　　杜墨生：“现在松手。” 　　徐元正要松手，却听杜墨生话锋一转，说：“但是我要求你不让它落到地面，你松手之后，全身任何部位都不准动。” 　　“这不可能做到！”徐元脱口而出。 　　杜墨生瞥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为什么不可能？” 　　徐元：“我松手又不能接住它，肯定会掉落地面啊！这不明摆着吗？” 　　杜墨生问：“你知道你们这个星系，有多少恒星吗？” 　　徐元完全被杜墨生随时的发散思维给弄懵了，没注意到杜墨生措词里面的“你们”，他摇了摇头。 　　“2500亿颗恒星，还有无数环境不错的行星，独立循环系统的卫星。”杜墨生淡淡地说道，“这么多的星球，诞生的高等级文明只有人类，从宇宙衡量法则来说，人类必定属于相当优异的生命个体。” 　　否则按照智慧生命与稀缺资源的矛盾，其他文明扩张是必然的，地球早被另外的物种入侵占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类和一群低智商的怪物做生存斗争。 　　徐元瞪大眼睛直直盯着杜墨生。 　　好吧，他的确没听懂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杜墨生也没指望现在的地球上有人会理解他的说法，他接着说道：“虽然现在人类的文明还不算发达，但是人类的潜力并没有完全开发出来，未来还有很大的空间发展。不要小瞧你的身体，它或许比你想象中更为奇妙。” 　　徐元是不明白，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和试管是否落到地面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试管是否落地怎么又和人类文明扯上关系，但是杜墨生最后一句话，还是勾起了少年人的好奇。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算不动，因为我身体的奇妙，也可以保持这个试管不落地？” 　　杜墨生：“你自己感受，不用来问我。” 　　徐元盯着手里的试管，沉默起来。 　　丹尼也好奇的看着。 　　异体控制，全身不能动，不让它落到地面……徐元回味着这些话，心里大约有了个想法的雏形。 　　他扬起手臂对杜墨生说：“好，我试试。” 　　话音刚落，他手指一松，试管就直直往地面落去。 　　徐元猛地闭上眼睛，双眉蹙紧。 　　几个呼吸的瞬息，时间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直到丹尼的惊呼声传来。 　　徐元才睁开眼睛，睁眼瞬间看见试管居然悬浮在自己膝盖处，他还没来得及吃惊，试管又啪地一声，落在地面摔断了。 　　“我成功了吗？”他看向杜墨生。 　　杜墨生：“差不多。” 　　徐元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盯着断裂的试管，说：“我刚才只是在心里想着不让它掉落，真的可以这样？” 　　丹尼想起什么，惊道：“真的有意念力？” 　　“没错。”杜墨生答，“现在各国研究的异体控制就基于这个基础，而XOS机械装甲的传感器控制未来也会在这个基础上改进。” 　　徐元有些不可置信：“我现在就有精神念力？” 　　杜墨生说，“如果经过恰当的激发锻炼，人类的精神力应该都能开发出来。而你的身体天生适应力较强，学习能力极快，可塑性更强，只要有契机，潜藏的能力会一点点被唤醒，异体控制实验失败多次而你完好无事，并非实验真的失败，而是你本身的精神力已经被激发，且超出凶虫身体的承受范围，无法有效契合而已。” 　　“所以选中我？”徐元干脆的总结问道。 　　就因为他的身体和常人不同？ 　　杜墨生淡色的眼眸注视着徐元，悠悠地反问：“有好资源不用，交给别人去浪费？” 　　徐元：“浪费？” 　　杜墨生挑眉：“死亡率达到70%，不是浪费是什么？” 　　徐元目光微敛，沉默片刻，抬起了头。 　　“谢谢你，教授。” 　　他难得没有别扭，看向杜墨生的目光带起了一丝真诚。 　　加入D训练营后，徐元他们未来的人生就永远和军队捆绑，在那些怪物没有消失前，他们这支预备的科技部队将永远不会停止任何有效的试验，哪怕死亡率极高。 　　而杜墨生为了保证他活下来，专门为他而来。 　　徐元并不怀疑杜墨生的能力。 　　那个男人只是那样肆意悠闲的坐着，就有种让人无法怀疑的强大自信气场。更何况，也算是和杜墨生有过不短时间的接触，徐元知道杜墨生这个人，言出必行，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提出来的。 　　他可以活下来，变强的同时活下来。 　　徐元与徐潇相见后的最后一个心结也完全打开了。 　　好不容易再次和徐潇相聚，他绝对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孤立无助的抛下她，差点生死永隔。 　　他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杜墨生带给他的机会。 　　只要可以活着，就会有未来。 　　杜墨生只眉头挑了挑，说：“你终于会说句像样的话。” 　　他倒是理所当然的受了徐元的道谢，完全忽略自己单纯只是对奇妙个体好奇的事实。 　　徐元轻哼：“好坏我都只说这一次。” 　　整天挂在嘴边的感谢和报答都是空话，徐元恩怨分明，任何事只牢记在心。 　　“无所谓，”杜墨生看着他，淡淡地宣布，“今天起，你归我了。” 　　他还的确比较期待，徐元这种身体基因重组后，会是怎样的生物特征体现。 　　要是非常稀有，离开地球的时候又不能带走的话，他会相当遗憾。 　　嗯……人类又还没有灭绝，自然不能带走…… 　　真是遗憾…… 　　徐元见杜教授古怪而充满掠夺性的目光在自己全身打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心理非常坚毅强大的，选择了无视对方的目光。 　　“今天我先走了。”徐元直接告辞，“晚上我有重要的事情，并且首长要求在晚上九点再次给他汇报。” 　　杜墨生也没打算在今天动手，毕竟很多准备工作还没做完，他叫徐元过来，只是想看看徐元是否真的达到他的要求。 　　现在看来还算不错。 　　“确定好时间后，给他电话。”杜墨生指着丹尼说。 　　“没问题。” 　　—————————— 　　“你回来了？” 　　推开门的瞬间，徐潇安静的身影就映入杜墨生的眼帘，他看着徐潇嘴角带起的浅笑，柔软而温暖，让他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这就是有人在期盼、等待自己的感觉？ 　　徐潇睫毛微颤，垂下眼眸，躲开了他的视线。他的那种目光太过炙热，像融化了冰川的骄阳，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下午那些忘情的羞人画面。 　　马上就要出门，她不想这时候反而走不了。 　　杜墨生已经走了过来。 　　“饿了？”他问。 　　时间过得挺快，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的确应该是晚餐时间了。 　　提到吃饭，越发像要带着试卷回家见家长的心情，徐潇想，刚才不该让那位付若楠走太快，她该问问男生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付若楠经常和战士们一起，应该了解挺多的吧？ 　　她长长叹了口气。 　　知道也不可能去买给徐元啊，现在这里哪还有商品流通。 　　她身边床铺一沉，意识到的时候，杜墨生已经坐在她身边，颀长的身子斜探着，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目光幽深。 　　徐潇忙道：“我没事。” 　　杜墨生的手在距离她额前几厘米时，顿住。 　　“算了。”他轻轻地说。 　　窥看思维这种事情，虽然更方便他了解她所遇到的一切事情，但是却相应的会损伤她的大脑记忆中枢。 　　她想说的时候，总会告诉他的。 　　就像现在，徐潇顺势抓住了他的手，目光灼灼：“陪我去吃饭。” 　　难得她这么主动提议，杜墨生自然不会拒绝：“可以。” 　　徐潇盯着他：“别人做给我们吃哦。” 　　杜墨生微扬起嘴角：“如果你希望我亲自做，我也有时间。” 　　徐潇再次很干脆的拒绝了杜墨生的“热情”。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徐潇决定就这样拉着人过去了，反正东想西想也没结果。 　　杜墨生：“现在？去哪？” 　　徐潇：“对，就是现在。” 　　杜墨生略微有些遗憾，刚才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收集了些新送来的凶兽珍贵稀有的部分，他还打算给徐潇看看。 　　每个人都希望跟喜欢的人分享自己的爱好，饶是杜教授也不例外，虽然徐潇不见得会理解他的喜好。 　　转念一想，一顿饭的功夫，也不至于耽误许久，他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对了，”徐潇说，“刚才来找你的付若楠上校让我转告你，晚上十点她执勤结束后，会再过来一趟，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再避开她。” 　　说完之后，原本没有在意这件事的徐潇，心里又突然涌出一股烦躁。 　　她没忘记付若楠接完杜墨生电话后，气急而走的模样，在那张盛怒的表情下，她看出了付若楠几分失落的哀伤。她差点就脱口询问杜墨生和付若楠到底什么关系。 　　可是隐约的不安，又让她无法开口。 　　杜墨生蹙眉，面无表情的沉默片刻，说：“她到底有什么事？” 　　竟然是完全没有将之前相遇时，那个叫嚷着他没有资格娶她的女子和付若楠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徐潇问：“你不知道，不是认识的人吗？” 　　杜墨生神色淡漠：“没听过这个名字。” 　　徐潇的心情骤然一松。 　　“等到她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好好听她把话说完吧。”她说道。 　　杜墨生：“不用，耽误时间。” 　　“呃……”徐潇对于眼前男人那副如孩子般嫌麻烦表情，完全不知道如何发表意见了。 　　此时，他侧眸看过来，清冽的目光，近在咫尺的温和：“而且我还想和你一起看件东西。” 　　☆、第七十九章 要保护她 　　深秋的夜,来得比夏季要早。 　　还未到七点，日光已经逐渐稀薄。 　　伊曼坐在第二防线指挥部的会议室内，慢悠悠的喝着茶,身后站着数名从废城中便跟随他的护卫。 　　在他的对面，两名付若楠的部下，背脊挺直,双手背后，一丝不苟地站立。 　　“咳！咳！” 　　门外不同的几个人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很快又像是被人强压下去。 　　对话的声音极低，也是刻意压着嗓子。 　　“最近好像很多人感冒啊？” 　　“没办法,秋天了。” 　　“每天都不知道那些怪物什么时候冲上来，神经绷得太紧，迟早会倒下。” 　　“知足吧你们，当初第一防线城市边缘的那些部队，大部分都全灭了，人家想要像我们一样换班守都没机会。” 　　…… 　　伊曼望向声音的方向，缓缓勾起了嘴角。 　　他站了起来。 　　对面的战士也动了。 　　他单臂拦住伊曼的去路：“伊先生，首长没回来之前，请您在这里等候。” 　　伊曼轻轻摇头。 　　然后就从那战士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好快的速度！ 　　已经是变异者的士兵眼眸紧缩，心中暗惊。 　　他们毕竟出身特种部队，反应也极为迅速，几乎是在伊曼消失的同时，他和另一名同伴就用手按住了腰间的枪柄。 　　可惜，他们的枪支没来得及拔出。 　　一条仿佛螳螂的前臂，布满了肉红色利齿与倒钩的上肢，横在其中一名士兵脖颈前。 　　只显露出部分原型的护卫，声音沙哑凶残：“再动就割下你的脑袋。” 　　而另一个士兵，则被一条充满粘液的蛛丝给瞬间裹了起来。 　　这两个都是经历无数次战役，在前线也与凶虫激烈对抗过的战士，然而，在这个瞬间，他们和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战斗力可见分晓。 　　伊曼已经站在了门口，他侧眸：“行了，你们不要吓坏我们未来的同伴。” 　　两名护卫收回了攻击姿态。 　　两名战士倒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伊曼。 　　伊曼摆了摆手，微笑道：“放心，我哪里也不去，将军安排的住处我去看看，顺便就在那里落脚了。不过……” 　　他的笑容凝固下来，森冷渗人：“有任何突然情况需要帮忙的，记得转告将军，只要达到那些小小要求，我绝对全力配合。” 　　伊曼大方地推门而出，回廊里还远远传来他嚣张肆意的笑声。 　　两名战士相视一眼。 　　“先给队长报告！” 　　———————————— 　　“B座6-11-3。”徐潇对着纸条，挨个查找门牌号码。 　　杜墨生缓步跟在她身后，极有耐心的观察徐潇的一举一动，心情比较愉悦。 　　他还从未和她正式在一起用餐过。 　　比起丹尼全职家务好能手的配餐“喂养”，怪物区内自主寻找食物的“随意”，杜墨生倒是对这种悠闲坐在餐桌边的吃饭方式比较感兴趣。 　　可以看徐潇吃饱喝足后的满足小动作。 　　徐潇站在门前。 　　她的拳头紧了紧，放松，然后两根手指叩门：“在吗？”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 　　门吱地一声滑开，露出徐元半截套着围裙的身体，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抱怨：“来这么晚？” 　　晚字声调还未落，他都如同什么东西哽住，仰头，直直地盯着徐潇身后。 　　杜墨生悠然闲适地站在后面，微微垂眸，目光冷峻地俯视着他。 　　徐潇讶异，因为徐元的表情。 　　她转头望向杜墨生。 　　“哦？”杜墨生这时才开口，轻挑眉头，淡淡地说道，“是你。” 　　徐元抿唇，俊眉深皱。 　　那神色让徐潇想起他和几个想欺负她的混账同学打架的时候。 　　她不知道这两人居然认识，此时也不方便问，干脆地伸手推门：“你让我们站在门口吗？” 　　我们？ 　　徐潇的话让徐元心里微微一紧。 　　原本疑惑和怀疑居多，现在越发证实他想法的时候，他竟然不想面对。 　　“先进来。”他转身就走。 　　徐潇吸了吸鼻子：“好香!” 　　“我想你在外面最近也没吃到什么有营养的，而且肯定吃得乱七八糟，肠胃先缓和一下，我找了些玉米给你弄成糊，没有找到糖，我找炊事班要了些盐和酱油。另外我准备了些炒花生米，你要是想试试另外的口感，我再给你加。” 　　徐元直接给自家姐姐盛了一碗，还精细的撒了葱花，完全将杜墨生晾在一边当没有看见。 　　徐潇没吃过咸味的玉米糊，闻起来还可以，但是想着总觉得怪怪的。 　　她双手捧碗，问：“味道不会很奇怪？” 　　“那是我做的！”徐元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徐潇忙拿起勺子尝了口。 　　好吃！ 　　软软的带着甜香味的糊状口感，流淌到舌尖上被咸鲜味道包裹，然后迅速顺着喉咙滑下去，所过之处都带起一股暖意。 　　连续吃了将近一个月的生血肉，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是饮血茹毛的野人口味。果然还是人类的食物让她陶醉啊…… 　　杜墨生扫了碗里的东西一眼，原来小猫喜欢碳水化合物、维生素……等等杂合型食物，早知道就不只喂给她蛋白质。 　　见她因为小小的一碗东西，几乎满足到头发尖的表情，杜墨生眼底倒是浮现出淡淡的笑。他不知道原来她喜欢吃东西。 　　当然，他的目光扫过徐元的时候，所有的笑意顿时冷了下来。 　　他们看起来……很亲密。 　　他心里又再次被那种滞闷的感觉填满。 　　非常不舒服…… 　　“对了，”徐潇放下碗，问徐元，“你们认识？” 　　徐元不答反问：“我好像并没有邀请你来，教授！你来干什么？” 　　杜墨生淡淡地道：“我来和徐潇吃饭。” 　　可能是很少听他叫自己名字，徐潇听到杜墨生喊出自己名字时，脸颊一红。 　　一直观察姐姐的徐元，看见徐潇不自然的表情，冷哼一声。 　　“我去端饭菜出去！” 　　三人落座。 　　徐元准备的东西不多，简单家常。防线内肉食很少，他便将找到肉剁碎，加了些香菜捏成丸子，用绿叶蔬菜做丸子汤。缺少油，他便没有做任何炒菜，把找到的杂粮清蒸了一大盘。 　　本来他担心徐潇不够吃，所以分量不知不觉做得多了些。 　　可他没想过还有其他人来蹭饭！ 　　他的脸色，从刚才起就绷得很紧，眉目冷冽。 　　杜墨生显得平淡许多，因为他正在观察那些让徐潇觉得满意的饭菜。 　　徐潇觉得气氛有点诡异的沉闷。 　　本来她是想给徐元介绍杜墨生的，结果他们认识，她这下怎么说出口。 　　她心想，自己要是开朗一点就好了。这种时候，要是她能热情而活跃。或许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还有好多想要问徐元的，结果都无法问出口了。 　　她默默地吃饭，大口把食物往嘴里塞。 　　而徐元和杜墨生都没有动筷子。 　　“你们怎么会一起来？”徐元突然出声问。 　　他根本没看杜墨生，直直地盯着徐潇。 　　徐潇发誓她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弟弟突然发问，她直接把半片菜叶吞了下去，差点噎住。 　　她慌忙的盛了两三勺汤，咕噜噜一口喝下去。 　　为什么会一起来？这个说来话长了。 　　放下碗，徐潇掂量着语言，答道：“我想让你们认识。” 　　见徐元皱眉，徐潇补充道：“教授是我的……” 　　她的什么呢？ 　　亲吻拥抱什么的，都做全了。 　　生死危机一起经历，他的秘密也从不在她面前隐藏。对她来说，他是男朋友，是情人？还是…… 　　她顿了顿，各种乱七八糟在脑海里汇聚的词汇说出口，变成了两个字。 　　“恩人。” 　　饶是杜墨生常年淡定的脸，也抽了抽嘴角。他差点没把捏在手里的筷子，咔嚓一声折断。 　　他正打算开口，徐潇直接肯定地说：“他救了我，是我的恩人！” 　　杜墨生见她脸颊绯红，他默默地放下筷子，没有说话。 　　徐元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打量徐潇：“自己还不了人情，打算让我帮你还？” 　　徐潇：“我没……” 　　徐元不等她说完，直接恭敬的站起来，对杜墨生鞠了一躬：“我家姐姐有点傻，谢谢你照顾她。” 　　杜墨生垂眸，淡淡地道：“姐姐？”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徐元的时候。 　　“我姐还在那边。” 　　“我要去找她。” 　　倔强的少年无比执拗的相信，自己的姐姐还活着，连丹尼给他的资料图也不看，红着眼睛就跑开。 　　“想起来了，你当时为了你姐姐，还被揍了一顿。”杜墨生瞥了徐元一眼。 　　徐元咬牙：“我只是打输了！” 　　杜墨生：“所以鼻青脸肿，昏睡两个多小时。” 　　徐元：“……” 　　杜墨生眸色微敛：“原来你的姐姐，就是她。” 　　徐元一直坚持着，不顾一切危险也要变强，无论如何想要上前线，为的就是寻找回徐潇吗？ 　　心头的滞闷变成了一股烦躁。 　　他忽然拿起了筷子，说：“我不需要你给我道谢。” 　　徐元闻言，干脆的端开了杜墨生面前的盘子：“是吗？那你可以不用吃。这些都是我给她的。” 　　对于自己对杜墨生的明显敌意，徐元没觉得是错。 　　恩人？ 　　他才不相信徐潇的话。 　　她看杜墨生的眼神，明明既温柔又包含情意，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媚。那绝对不是对一个恩人的目光！ 　　徐元自己和杜墨生之间的纠葛，他会理智处理。 　　但是涉及到徐潇，他没法冷静，没法用好的态度。 　　他的姐姐是那么的好，他希望她能幸福。 　　即使不是自己去保护，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守护她，那也不能是杜墨生！ 　　杜教授的家庭、个人威望，比起他和姐姐来，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徐元不希望姐姐到最后，只是成为那个钱权高端的社会层次中的牺牲品。 　　看着徐元把东西端走，杜墨生转头看向徐潇。 　　“你夹给我。” 　　徐元把盘子咚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杜墨生挑眉：“邀请我的是她，她愿意给我什么，是她的自由。” 　　徐元目光狠厉地看向徐潇：“你要是不吃完，以后别找我做！” 　　杜墨生：“我给她做。” 　　徐元一咬牙，气笑了：“哦？我怎么不知道教授你会做饭？丹尼平时忙前忙后，我还以为他不是你助手是你保姆。” 　　杜墨生面不改色地说：“他就这个长处。” 　　看着对面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徐潇：“……” 　　她默默的扒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今天她就不该带人过来。 　　但是对面两人并没放过她。 　　“你吃完了陪我出去走走。”徐元对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杜墨生直接拒绝：“她跟我回去。” 　　“凭什么？”徐元挑眉，“教授你跟她很熟？你们什么关系，情人还是夫妻？你要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半夜跟你回房间？如果你那么想，请先追我到姐姐，让她答应你再说。否则我不会让她晚上随便和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徐潇从来不知道徐元的话这么多。 　　那个还不够健壮的少年，仰着脑袋，眉目快皱到一起，气势逼人，单手横在徐潇身前，像是护着幼年的母鸟。 　　杜墨生的眼神冷了下来。 　　整个屋内的空气仿佛进入了严冬，硬生生地冷了几度。 　　徐潇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杜墨生生气，他那双琥珀色的淡色眸子，骤然失去了所有温度。 　　☆、第81章 番外二 　　克利俄斯,我们的一族被赋予的称号。 　　我们在泰坦星球的历史，算是仅次于空间领主那一族的悠久，悠久到连我那样年幼的年纪,也可以成为新的首领。 　　作为年轻的新首领，大家往往会用克莉的昵称来呼唤我。 　　而知道我的真正名字的，只有两个人。 　　“瑞亚！一起玩吧。” 　　其中一位,在我年幼的时候，就曾拉着他的手，跑遍了整个星系。 　　他叫瑞亚，和我同样年轻的空间领主瑞亚。我们年纪相仿,比起其他被岁月腐蚀的老头子领主，我们之间更有共同语言。 　　他是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温暖笑意的男人，清俊而温柔。如果这个世间有能形容他的词汇，我想只有泰坦星上和煦的暖风。 　　不管我说了什么，他都能知道我真正想要告诉他的答案。 　　他会在我提出去玩的时候，微笑着牵起我的手，说出我内心最真实想要的。 　　“我们去探险吧！” 　　至今，我都忘不了他温暖的眼神，只看一眼，就像是包容了时间的全部。 　　我从年幼起就跟在他身后跑，视他为挚友，为亲人，为这个世间我最信任的人。 　　曾经在我没有遇见我最爱的那个人之前，我以为我和瑞亚会成为相伴一生的人。所以在他突然提出离开星球的时候，我因为太过震惊，反而没有好好祝福他。 　　想起相伴我无数岁月的人，每次都带给我礼物，每次都陪我一起去冒险度过漫长时间的人，将会在茫茫宇宙中牵手只属于他生命的另一半，从此我不再是他身边唯一的人。 　　我觉得……很寂寞。 　　没能祝福他，我几乎是生硬刻板的在他离开星球之前，半带着警告地对他说：“瑞亚，不管你选择了谁，尊重她，将她带回来，给她完整的婚礼，也向所有人证明她能够成为你唯一的妻子。” 　　其实我是希望，可以分享他的幸福。 　　可我说不出来一句，请他一定要过得快乐…… 　　他当时笑着对我说，一定。 　　我再次板着脸对他叮嘱：“我们的基因古老而复杂，几乎能和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结合繁衍，如果我们不能自制，生育过剩的后代，这对整个宇宙的生态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或许在你认为，怀孕只是一件小事，但对我们泰坦星人来说，这绝对是不能逾越的警戒线。”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如果不说这样僵硬的言语，我肯定会忍不住哭出来。 　　瑞亚就要离开星球了，不知道未来什么时候才能与他相遇。 　　我心里的寂寞，难过得几乎让我整张脸都变成机械生命一样的僵硬。 　　“克莉，我一定会让你出席婚礼。”他向我保证，“然后你会亲眼看见我的后代出生。”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延续。 　　想起未来还会看见小小的瑞亚，我的心情变得好了些。 　　我与他击掌约定。 　　他的孩子一定也会有着和他一样温暖的笑容，说不定会和我的孩子成为朋友，延续我们之间未完的情谊。 　　我这样相信着，等待着…… 　　等待了无数年之后，阿帕来到我的住所，对我说：“克莉，你知道瑞亚回来了吗？” 　　我当时有些吃惊，他回来居然没有通知我。 　　“刚回来？”我淡淡的反问，掩饰着内心的激动。 　　“已经三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不联系任何人。”阿帕却给我这样的答案。 　　我想起了和他的约定，心里隐约感觉到不安。 　　他不联系任何人，包括我，那么也就是变相的没有完成约定。 　　应该是没能带回他心爱的人吧…… 　　泰坦星人在寻找伴侣的道路上，独身返回的情况不是没有。那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泰坦星人的寿命到了尽头，终其一生也没有寻找到；二是，那个人已经死去。 　　我几乎立即赶往了瑞亚所在的地方，想要找他求证。 　　结果我没有见到他，却发现了他惯常使用的空间迷宫。 　　我还记得从小到大，为了满足我旺盛的探知欲，他总是会制作仿佛没有尽头的扭曲空间环境，让我在如迷宫般的空间回廊里探险。 　　他的能力始终高于我，不管我多努力，也永远找不到他藏起来的宝贝。 　　每次都是我要哭鼻子时，他会笑着把藏起来的礼物送到我的手里。 　　我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他便总会想办法给我找来，用各种名头当做礼物送给我。 　　“克莉，送给你的。” 　　“哇——这是……好棒！” 　　“哈哈！喜欢的话，下次努力自己找出来吧！” 　　“我会找到的，瑞亚你别小看我！” 　　…… 　　可能是太过怀念，我走了进去。 　　可我没想到，当我进去的瞬间，已经有个女人站在那里等着我。 　　她长得和泰坦星人形态差不多，应该是我们在宇宙中的投影智慧生命。从我们的审美来说，她长得也非常美，美得有种……到极致的死亡华美。 　　我只打量了她一眼，就皱起眉头。 　　“你是什么人？”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生命体，她的所有生命体征明明展露出衰败和死亡，然而她却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如果我不是生命领主，恐怕并不会感觉到她的异常。 　　可惜我是，对于生命形态的感知，我比任何人都强烈。 　　“我叫音，是瑞亚的妻子。”她回答我，和一个真正的活人一样。 　　不可能！ 　　对于泰坦星人婚誓的力量，我很清楚。婚誓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已经死亡的生命！ 　　不，如果她已经死亡，为什么还可以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她伸手对我做了邀请的姿势：“想和我谈谈吗？你能走到这里，我大概知道你是谁，所以我在这里等你。你的疑惑，我会给你解答。” 　　我跟上了她。 　　在空间迷宫内某处仿佛独立天地的小屋，我坐在她给我沏好的茶前，看着飞花草叶下广袖流云的她。 　　她对我轻轻地笑：“很不错吧，瑞亚的能力。我待在这里，就好像从未离开我的故乡。” 　　我却没有心情欣赏：“你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音凝望着我，沉默半晌，低声开口：“你果然是生命领主。” 　　我皱眉：“你身体的机体组织明明是死去的，那些让你还能活动，让人感觉恐惧的东西是什么？” 　　音还是没有回答我，她温柔的把手放在小腹上。 　　“我怀孕了。” 　　那一刻，我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恐惧，我从未想过和瑞亚的孩子以这种方式见面。 　　在宇宙很多古老的星球上传说，死者孕育的往往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魔物。 　　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只知道，如果已经死亡的机体要延续下一代，除非借用了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力量。 　　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有跨越宇宙位面力量在影响。 　　“入侵者！”我猛地站起来，心里说不出的愤怒。 　　音偏了偏头，满眼疑惑：“入侵者？” 　　我冷声道：“瑞亚一族，从远古起便守护这个宇宙的空间壁垒，不让其他空间的生物入侵。你居然怀了他的孩子！怎么？你们无法对付空间一族的防御，便想用这个孩子拥有泰坦星人的血脉，利用他打开空间壁垒，让你背后的势力入侵这个宇宙吗？” 　　没料到，我说完之后，音的脸上表情越发古怪起来。 　　她有片刻的了然，然后是悲伤，紧接着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哀恸…… 　　我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在远古时候，曾经因为泰坦星人的原因，这个宇宙差点被入侵，宇宙中的生命差点灭绝，我绝对不能让历史重演！ 　　“我找你，果然是正确的。”音的脸颊上静静地滑落两行泪水，“原来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是我的功用。” 　　她很古怪。 　　我在心里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反而冷静下来。 　　“看起来你也没打算对我动手，入侵者，你不要告诉我，你找我只是为了跟我倾诉。” 　　音轻轻摇头：“不，我是想向你了解真相。” 　　我怔愣了一下。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已经死了，我知道我是已经死去的人，我还记得死亡那刻陷入黑暗的空虚和茫然。” 　　她托起飘落在掌心的花瓣，目光哀怨空洞：“在他告诉他爱我不久，我就如同这些花一样，凋零枯萎，无声的从这个世间消失，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我以为倒下的那个晚上，便是我们的永别，直到我从空寂的黑暗中听到一个声音……” 　　想见他吗？ 　　想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吗？ 　　想为他孕育属于两人的爱的结晶吗？ 　　我觉得心里闷得有点难过，偏头不愿意再去看音的表情。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延续出来的、极深的思恋，仿佛已经成为她的精神本体而存活。伴随着那种思恋的痛苦，几乎变成实质般扎入我的肌肤，让我隐约作痛。 　　音突然轻笑了一下：“听到那个声音后不久，我就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我看见瑞亚牵着我的手在祈祷，他非常不知所措，把我的手抓得很紧，紧得我感觉非常疼痛。但是那一刻，我很幸福，没有比在失去之后再次获得更加幸福的感觉。” 　　“可是……” 　　音望向我，眼底带起了惊慌，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无助痛苦：“自从那时候起，我心底就一直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杀死他！杀死这个深爱你的男人！’” 　　我闭上眼：“你不能再待在他身边。” 　　很明显的，音被利用了。 　　哪怕死去了也不能安宁。 　　她或许死去过，但因为对瑞亚太过强烈的思念，精神力反而被别有用心的存在给捕捉到。然后采用了某种方式，让死去她还能“活”着残存这个世间。 　　音的存在很危险，她一定会祸害瑞亚一族。 　　要杀了她吗？看起来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我如果要动手，只需要一秒，不，更短的时间，我就能毁灭掉她的这个身体。 　　我往她身边走了两步。 　　音抬起头，望着我。 　　“你也认为，我消失或许对他更好是吗？”音盯着我，眼中倒影着我的犹豫。 　　我冷声道：“既然你告诉了我，我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该让你消失我绝对不会手软！” 　　是的，我不能手软，哪怕她看起来再可怜，我也不能手软……我在心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 　　“是啊，我知道不该再待在他身边。可我再次见到他那刻，就想，如果我们能有个孩子就好了。我和他的孩子……这样如果我再次消失，至少还有孩子陪伴他。” 　　她抚摸肚腹的母性动作，让我抬起的手放下了。 　　说是愚蠢也好，古板也好。生命领主我的一族尊重生命的延续，珍惜每一个新诞生的生命，对于这种即将诞生的下一代，我完全无法下手。 　　音轻声说道：“多谢你，让我知道我的存在是因为什么。我爱他，绝对不会伤害他。所以，在我诞生这个孩子之前，希望你让我继续存在下去。但是……”她话锋一转，正色看着我：“如果我不能保持自我，那么哪怕无法诞生这个孩子，也请你动手消灭我。” 　　为了他能活下去。 　　我冷哼道：“何必等到你无法保持自我的时候，现在就跟我走！” 　　音被我拉起来。 　　她固执地和我较劲：“我不会在现在伤害他！” 　　我冷声打断她的天真：“你的保证没有意义，对方既然能让死去的你‘活着’存在于世间，让你突然失控有什么困难？” 　　音的脸色一白。 　　我盯着她捂着肚子的手，叹了口气：“你完全可以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但是你告诉了我，不就是希望我帮你做个决定？” 　　见她脸色越发苍白，我铁了心继续说：“你等我来，便是已经感觉到不妥了，对吗？你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你希望无关紧要的我为了我们的利益，对你采取最正确的做法。” 　　音却轻轻摇头：“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望着我，微微一笑：“生命领主克利俄斯，你是他最挂念的人。能让他这样挂念的人，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情谊，你从心底绝对会以他的利益为先，而不是你们。” 　　看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到操控者的影响，哪怕她本能的觉得自己消失更好，甚至不顾操控者意愿对我说出了实情，可是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她不愿意消失的心情，以及想要掌控我行为的欲|望。 　　或许她找我，只是为了求个心安，想要在保持自己不用消失的同时，保证瑞亚的安全。 　　而她要生下孩子的强烈意愿没有丝毫动摇。 　　她觉得我真的会为了让瑞亚留下后代，延缓对她的处置？ 　　我垂眸，淡淡地说：“我和他，与你们之间的爱不同，他是我的朋友、亲人，是我漫长时间中的美好回忆。但是我是生命领主，泰坦星七大领主之一，所以恐怕你误会了，我会承担我应有的责任，以全体族人的利益为先，而不是他。” 　　音微微怔住。 　　我瞥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真相。” 　　因为我不希望看见瑞亚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的实情，不希望看见他为此伤心难过，失去了只属于他的温暖笑容。 　　哪怕……他会恨我。 　　我强行带着音到了瑞亚面前。 　　“瑞亚，这是怎么回事？”我用极为平静声音问他。 　　没有通过婚誓，却让未来的妻子怀孕，他违背了离开星球时，和我的约定。 　　瑞亚没有逃避，对我说：“我爱她，克莉，放过我们。” 　　真傻啊，这一刻我很想苦笑。 　　因为爱情所以昏了头吗？难道他忘记了，如果是正常女人，没有在婚誓的保护下怀孕，绝对会被后代活活吞噬吗？ 　　泰坦星人的遗传物质结合出的新生命，生命初期完全就像是永不满足、只会掠夺的怪物，无数年前的灾难就是因此而起，难道这一切他都忘记了吗？ 　　现在音的肚子里一片平静，是因为那个孩子有异种的能量供给，完全不需要外力了啊！ 　　为什么他觉得妻子的肚子安安静静是正常的呢？ 　　我很想告诉他，你的妻子早就死了，在和你结合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可是对上他的眼睛，看着他执拗的表情，我偷偷握紧了拳头。 　　不去看他失望的眼神，我缓缓地说：“你知道后果，你我的约定，是你先违背的。” 　　那一天，不管他怎么哀求甚至最后采用了威胁的手段，我都没有让步。 　　整个过程，音一直沉默。 　　我不经意看去，竟然看见她解脱的笑颜。 　　是了，她是因为爱他而存在，哪怕被操纵着，她也会愿意以他为优先考虑。 　　她也想消失，只是自己做不到而已。 　　我和瑞亚不欢而散。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第一次差点打起来。 　　摩涅，传承领主一族。拥有异种的机械基因的生命，也是瑞亚除了我之外，最好的朋友。因为他的干预，最后其他领主也赶了过来。 　　我知道瑞亚想要拖住我，不让我有机会去报告特密斯。 　　他的人脉一直比我好，七大领主之中，有摩涅和赫利两位站在他的一边。而我只有阿帕帮助我。 　　中立的时间领主从来不会插手我们任何纷争。 　　实际上时间领主一族，基本就处于经常消失不见人的状态，不知道在哪段时间流里闲逛，除非发生了重大事件，才会稍微露面。 　　而特密斯，只会近乎冷酷的执行经历灾难后的泰坦星球制定的一系列规则。 　　三对二。 　　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一天，摩涅的机甲战舰布满了整个星系，我被强制性困住，连同我的所有军队。 　　“克莉。我不想和你为敌，他们都同意保密，为什么你那么固执？”瑞亚沉声道。 　　我：“我以后跟你解释。” 　　在这里暴露音的身份的话，恐怕就不只我一个人想要灭掉她。 　　而我能从瑞亚的态度看出，就算他知道音有问题，也不会对音下手的。因为即使面对我，他也把音彷如珍宝一般牢牢护在身后。 　　从小一起长大。我很清楚，他看起来温柔、爽朗，其实一旦认定某事，比谁都执拗、任性。 　　为了他心爱的人，他可能会与所有领主为敌的。 　　他对上我，我会手下留情。 　　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我不想他众叛亲离。 　　他不理解我的话：“有什么不能现在说。如果你希望单独对我说，我可以制造只有我们两人在的单独空间。” 　　我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只有他和我知道，他依旧会阻止我。 　　如果大家都知道，便是我们阻止他。 　　两种情况都没有任何意义。 　　瑞亚在拖延时间，我也由他去，反正音在我的视线底下，至少也算是安全。 　　可我没想到，十天之后，我的包围还未解除，瑞亚就被特密斯召唤。 　　我明明还没有机会报告特密斯。 　　瑞亚被召唤那刻，看我的目光带起了从未有过的森寒和痛心：“克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欺骗？” 　　欺骗？ 　　我当时很生气：“你把话说清楚！” 　　瑞亚的目光和他的声音一样冰冷：“你在发现音的时候，就已经将情况报告给特密斯，你特地来找我，表面让我拖住你，结果反而是将我留下，让我在被召唤前，没有机会带音离开泰坦星球。” 　　的确，从事情结果上看是这样。 　　其他领主也都在这里，音是我发现的，再没有第三个人可能去向特密斯报告。 　　我的确想要报告。 　　因为我不想亲手杀死他爱的人，不想抹杀一个新生命！这一切我打算交给特密斯来裁决。 　　但我明明还没有做这一切，他怎么能那样指责我？ 　　而最让人气愤的是，我们相处多年，彼此了解，我一直那样信任他，可他居然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相信我！ 　　我气恼到极致，用自己都觉得冰冷的声音对他说：“你自己去向特密斯解释吧。” 　　竟然是没有给他做任何解释。 　　我想，就算我去解释，他也不会听吧。 　　对于那个女人的爱，他超乎我的想象。在特密斯的面前，他居然愿意接受放逐的惩罚，愿意放弃和她之间的孩子，与她相伴。 　　可是我知道，从再次“活过来”的音与他相遇那刻，就注定不会再有任何好结局。 　　为此，我得把幕后黑手找出来。 　　对瑞亚和我的个性都很了解，对泰坦星球的一切都完全清楚，甚至连我得知真相后的反应，以及其他领主的行动都计算进去，那个人一定是我们所熟悉的人。 　　我没有再和瑞亚他们见面，用一切手段调查蛛丝马迹。 　　这件事，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对方如此精明，我担心只要被他发现哪个人稍有不对劲，就会隐匿更深。 　　七大领主，对方直接先选上瑞亚，除了瑞亚本人的性格，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由空间领主一族守护的宇宙壁垒。 　　音的孩子拥有泰坦星人空间一族的血统，又是空间领主的直系血脉，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解除那道坚固的空间防御。 　　这就是幕后黑手的最终目的吗？ 　　我始终怀疑还有其他原因。 　　为此，我和摩涅见过聊过很久。 　　那个死板的机器人，单细胞生命体，从来跟我不和，与他聊天真是相当花费功夫的事情。 　　但是他对于历史的传承和记录，确实是我们所有人中间最清楚的。 　　我们的宇宙不是唯一。 　　在摩涅的记载中，发生过的入侵事件就不下三十次。 　　其中给宇宙带来最大危害，最近发生的一次事件，就是泰坦星人引发的灾难那一回。 　　可能是那次灾难一直是被所有泰坦星人忌讳的，也可能是灾难波及太大，没有能力留下清楚的记载，这次的入侵事件，在摩涅的记录里，反而是最不清楚的一次。 　　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入侵开始后，已经有不少物种被一种神秘物质改造重组了基因。 　　神秘物质被泰坦星人成为“宿”，被“宿”改造过的生物，杀红眼一样消灭它们所能接触的智慧生命。 　　然后……那些生物再无缘无故的大量死去。 　　它们所在的星球，一个个变得荒芜。 　　而它们简直就像是清洗的工具，任务完成后，被随意抛弃。 　　当初是泰坦星人联合星盟的力量，集合宇宙中几大智慧种族，并几乎以自身灭族的惨烈才将那些生物消灭干净。 　　改造生物初期并不强大，但“宿”在不同星球上的表现不同，意识到这颗星球已经被“宿”入侵的时候，已经晚了。就因为发现得太晚，很多星球上的改造生物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诞生了“王”。 　　要消灭一个王，不亚于是杀死一位泰坦星人七大领主的难度。 　　最终的一战，如果不是空间领主一族强大的防御能力，强行逼走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强的那个“王”，将其封锁在这个宇宙壁垒之外，恐怕泰坦星人真的要灭族了。 　　我很担心，如果历史重演，失去了空间领主一族守护的宇宙，还能否制止那样强大的生物再次来到这个宇宙。 　　更何况，还有一个完全不知身份、不知底细的潜藏者对我们虎视眈眈。 　　摩涅的记录，只有很多简单的影像的片段，或者是人为的书籍记载。 　　我需要知道更为详细的内容。 　　比如到底是什么原因引来的“宿”？ 　　再比如那些被改造生物的弱点在哪里？ 　　或者是当年泰坦星人到底是犯了怎样错，引发的灾难。 　　我知道当初泰坦星人的繁衍过多，政体过于复杂，是导致后来种群膨胀扩张的最大原因，但我并不知道，扩张后的泰坦星人，为了争夺资源和生存，最后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引发了异空间生物入侵？ 　　摩涅这里找不到答案。 　　我知道时间领主一族一定有答案。 　　查看过去，旁观时间长河中的点点滴滴事件，他们不可能不清楚。 　　就在我等待寻找克罗洛斯的时候，我也没忘记时刻注意音的动静。 　　但她和普通的怀孕妇人一样，变得贪睡、臃肿，有着不安和焦虑。 　　我第一次觉得这种为了保证后代变异性的繁衍方式真是太过古老和麻烦。 　　这个时候，最好像摩涅那族人，直接刻个模具，放入它们那些单板的机械基因，很短时间后代就出来了。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收到了音的讯息，她想要见我。 　　知道瑞亚现在不欢迎我接触她的妻子，我也还是赴约。 　　可音见到我的第一个要求，让我吃惊。 　　她说：“给我毒药，我知道生命领主有各类生物毒，我需要一种可以保持死后身体原型不变化的毒药。” 　　我心里咯噔一声。 　　操纵者不耐烦，想要动手了吗？所以，音连挣扎着想要继续存在的念头也放弃了？ 　　音可能见我脸色不好，伸手抚上自己鼓鼓的小腹，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实际上，我反而因为这个孩子，渐渐摆脱了那个声音呢。” 　　“摆脱了？”我不相信。 　　“可以叫你克莉吗？”音偏着头，比较俏皮的望着我笑。 　　这是其实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这一次，我虽然也能感觉到她属于死亡个体的特有气息，但她的精神却非常明朗，不像上次那样绝望空洞。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 　　“克莉。我和瑞亚的孩子，会是正常的泰坦星人，希望我死去后，你们不要再将他们流放了。” 　　音似乎忘记，自己已经死过了。 　　我说道：“如果你选择死亡，而空间领主有了下一代继承人，特密斯应该会留下瑞亚教导继承者，不会将他流放到死亡星域受折磨。” 　　“可是，”我微微蹙眉，“那孩子真的正常？” 　　没有婚誓，单凭一个死亡个体孕育的，怎么可能正常？ 　　音突然抬起了手，电光火石之间，我看见她的手臂就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原本苍白素净的双手，猛地变成了恶心而扭曲的肢体，那些黑红相间混杂着不明生物颗粒白的恐怖颜色，看得我心惊。 　　“别怕，克莉，它们无法离开我的身体，也无法再进入我孩子的身体。” 　　说这句话的音，语气平静，表情祥和，但是我仿佛看见了一层耀眼的光芒将她笼罩，让她全身上下散发一种称为“母性”的光辉。 　　“这些是什么？”我问。 　　音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个过程说起来也非常奇妙，知道吗？我明明没有任何能力，但是我能一点点的将它们从孩子身上吸入我的身体。我不会让它们加害我的孩子，我会保护他，我会让他有机会好好长大。” 　　我望着她坚定的表情，心里某处一软。 　　“他会的。”我不自禁地说。 　　音对我一笑：“谢谢你。” 　　我偏过头，不去看她期待的双眼。 　　“我每一天每一天，都能感觉到他在我身体里的变化，真是奇妙，这就是母亲。当我知道有个小小的他，一点点吸取我的一切成长，我就愿意奉献我的一切，我也什么都不害怕了。我就这样把手放在这里，好像都能感觉到他的思维。他不喜欢被那些恶心的东西包围，我会让他干干净净的出生，克莉，你以后也会成为母亲，你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音说着，抓住了我的手：“所以，把毒药给我吧，在他降生之后，我会让身上的东西永远清净，再没有加害我孩子的可能。” 　　我沉思片刻，拒绝了：“到那时候，你找瑞亚说清楚一切，让他给你想办法。” 　　音摇头：“他会希望我活下来，你应该知道。” 　　我没有办法反驳，事实的确这样。 　　“可是，”音说道，“这些东西是无法再从我身上剥离的，我和它们似乎本来就是一体，我们彼此共生，我活着一天，它们便不会死去。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加害我的孩子和丈夫。” 　　“或许有办法……” 　　音打断了我的话，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睛：“没有办法的，对吧？” 　　我有些头疼。 　　是的，这些不属于这个宇宙的东西，哪怕集合我生命一族全族的力量，想要了解和掌握，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而音既然找到我，显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但我还是告诉她：“我不想给你。” 　　“因为你不想杀我对吗？”音笑着反问我。 　　她轻轻地抚摸着腹部，表情慈爱：“如果我可以选择自杀，我会直接一把火烧死自己。但是我并不能做出让自身消失的举动，我体内的东西不允许。而你，在给我毒药的时候，可以直接种入我的体内，设定时间发作，以你的能力，可以做到吧？” 　　像是宽慰我，她说：“我不会反抗你，你给我的毒素也是可以让我身体在死后不发生像刚才那样的异变，你是完成我想要保持至死都是原型的心情，不算是杀我，你是在成全我的愿望。” 　　我皱眉：“你为什么知道我有那种东西？” 　　音指了指自己脑袋：“那个声音告诉我的，还告诉了我很多，相比起其他领主。我觉得和瑞亚关系最好的你，会真正理解我。” 　　我不知道音对我说的这一切，是出于一位母亲的心情，还是也被操纵着，想要借我的手杀掉她。 　　因生物毒素而亡，傻子都知道是我做的。 　　我可以想象瑞亚知道后的怒火。 　　那个男人实在是很容易走上执拗和偏激的性子啊。 　　“你知道我的生物毒素，都有解药吗？”我挑眉看向她。 　　音点头：“到时候，他会找你要解药的，请你千万不要心软。只要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吗？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我给了音答复。 　　“我不会在你身上种毒素。”我将一粒珍珠状的光球放在了她跟前的桌上，对她说道，“但是，毒药我放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想结束一切，直接对瑞亚说出真相，让他选择。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怕他不会再相信我的话。” 　　“你让我说？”音问道。 　　“说你应该说的，最开始的事情不要再提，就像你从未死去过一样。你一定要让他警惕，空间壁垒。” 　　我还是不小心说出了我的担心，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个身影。 　　或许是我的话让对方吃惊，原本潜藏着却被我发现。 　　对方的逃跑能力也让我惊讶，我没有机会追上他。 　　音对我说：“我做不到怎么办？” 　　“如果你是位母亲，就必须做到。只要你能做到，你孩子诞生后，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检查他是否正常，如果还有你身上的物质，我们生命一族花费再多的时间也为他驱除，这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唯一承诺。” 　　我走的时候，看见音拿着我给她的东西，久久凝视。 　　三天后，她生下了孩子。 　　那时候，我还在为追查那个潜藏在音身边的人而忙碌。 　　各种证据表明，在那之后，绝对没有任何人出入空间领主的宅邸附近。 　　我不放心，还暗中使用了很多防御的手段，只要有人靠近音，我就能立即知道。 　　可当我听到音用陌生毒素自杀的消息，我愣住了。 　　没有其他人再接近过音！ 　　自杀的意思，便不是瑞亚动手。 　　她能自杀吗？她身体里的物质能允许她自杀？ 　　音有没有跟瑞亚交代一切？ 　　我想要赶在音的意识完全消散前，当着音的面，把一切跟瑞亚说清楚。 　　哪怕瑞亚现在不怎么相信我，只要我表示能救音，他便愿意听我说的话吧？ 　　可惜到最后，我也没能赶过去。 　　音自杀的消息传来那天，我也病倒了，还未出门就昏倒。 　　我的族人们，整整两晚才把我救过来。 　　我那时才知道，我自己染上了不知名的，定时发作的毒药。 　　不属于这个宇宙的毒素很顽固，好在我们一族人的治疗水平是顶尖的，我虽然身体虚弱，但是终于还是把毒素赶出了身体。 　　就在这时，瑞亚带着大群人，带着他新生的孩子找上了我。 　　他让我为他的妻子解毒。 　　“救救她——”他的声音很疲惫，或许他人也很疲惫吧，连我比他更为虚弱的状态，他都没有看见。 　　而且看他的样子，是最后没有办法才找上我。 　　这一点让我心寒。 　　特别是我为了这件事差点也付出生命之后。 　　我漠然地看着他怀里的音：“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所以你之前根本没来找我。” 　　瑞亚沉默了，他默认了我的话。 　　我心里突然很痛。 　　“你是不是还怀疑，她的死与我有关。”我缓缓地问他。 　　“没……” 　　我无法忍受他目光闪烁的样子。 　　说我欺骗人，他才真的当着我的面撒谎。 　　我近乎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怀疑，我可以给你答案。她的毒素是我给的，在这颗星球上，没有人比生命一族更了解并掌握致命的东西。” 　　“为什么？”他盯着我，狠狠地盯着。 　　“她向我要，我就给了。” 　　他并不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丢下我的行为！” 　　“那是你的认为，她并不这么想。”我气极，嘲讽的语言脱口而出，“你也应该想明白了，就算你没有让她怀孕，她也不可能通过‘婚誓’。我们的伴侣，是不管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弃我们的存在。而她，选择了离开。” 　　“那是因为你告诉了她，如果她死去，孩子有可能被保留，我也不会受到流放，对吗？” 　　我的确那样说过，我不喜欢撒谎，看着他回答：“是。” 　　他和我第一次发生了争吵。 　　“你根本不该把这种信息告诉她！” 　　“她有权利知道事实。” 　　“可你没权利告诉她这个事实！克莉，如果你还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救活她，我就当做你什么都没做过。否则……” 　　“否则怎样？” 　　瑞亚那时候的目光很可怕：“你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想去尝试失去心爱的人的痛苦。” 　　我下意识的解释：“没有婚誓，你本来就注定失去她……” 　　“克莉！你不用说了。”瑞亚打断我的话，他沉默地望着我，然后抱着音和孩子，转身离去。 　　那个时候，他恨我。 　　我知道。 　　因为音的意识就在那一刻起，完全消散，我听见小小的瑞亚突然爆发出的哭声，就像音说的，或许母子心灵相连，他因为母亲的消失而格外悲戚。 　　明明约定好，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没想到新生命的幸福诞生之际，便是生死永相隔。 　　那时候，我对他的伤心无法感同身受。 　　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寂寥的背影逐渐远去。 　　原本回忆中的美好片段，都随着他一起被带走。 　　留给我的，只有他最后的可怕目光。 　　我自嘲，因为我的顾虑，我失去了让他知道真相的时机，并且结下了不必要的仇恨。 　　音的事情，我没有再告诉其他几位领主。 　　因为我怀疑，那个熟悉我们的人，就在他们中间。 　　而就因为我做的这一系列决定，最后也让我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瑞亚之外，第二个知道我真正名字的人。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坚决反对 　　咔嚓一声脆响。 　　杜墨生的手缓缓抬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机械声突兀的从窗外传来。 　　一架古怪的东西直接冲入了这个房间。 　　徐潇惊诧，这是六楼啊！ 　　她仔细望去，明明从窗口冲进来的机器,却并没有损坏任何东西。 　　机器的外形像极了一只匍匐爬行的鼹鼠，后端圆润的外壳嗖的一声滑开,从里面跳出一个古怪的女人。 　　这个女人苍白成熟，看不出年纪。她有着长至脚跟的大波浪红色卷发，头顶着歪斜的中世纪黑色小礼帽,一身未来感十足的黑色紧身连体衣,露出她傲然的胸部和较为粗壮的腿,她的脚却蹬着一双雕饰铺满的红色马靴，整体看起来风格凌乱又混搭，一个人身上似乎凝聚了全部的时光。 　　她从那古怪的机器里跳出来时,便双臂伸直，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刚好，不错！” 　　杜墨生的脸色已经是冰寒一片。 　　“啧啧！小鬼，别那样看着我，你忘记我了吗？我可是清楚你很多事情哦。”古怪的女人摘下她的小礼帽，反复翻看，“唔，我可以再加个花纹上去。” 　　徐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见徐元整个人安静的看着前方，目光还保持着前一刻的排斥和警惕，他的手臂还横在空中，丝毫未动。 　　更让她不理解的是，就连她刚才拿起的筷子，也纹丝不动，好像被无形的胶水给固定在空中。 　　徐潇：“这是怎么回事？” 　　杜墨生目光还停在那个古怪女人身上：“时间静止，他们特有的能力。” 　　却没想那古怪女人已经发出噢噢的惊叹，突然凑到徐潇跟前：“真稀奇，你居然不受影响？” 　　她的视线兴奋并充满探究。 　　徐潇只感觉手臂一紧，就被杜墨生拉扯到怀里。他力道出乎意料的大，被他抓紧的地方让她隐隐生疼。 　　他看起来很焦躁。 　　古怪女人先是怔住，旋即一笑：“我不会拐走她的啦！” 　　杜墨生冷声道：“你的话没有可信度。” 　　古怪女人无视他的视线，哈哈笑了起来：“谁叫你只能被我骗？” 　　她摸了摸下巴，收回打量徐潇的目光，饶有兴致：“唔，原来如此，的确有可能不受影响。” 　　徐潇看着杜墨生：“她是谁？” 　　不等杜墨生回答，那女人啧啧地笑着，勾起红唇，靠坐上餐桌，单手扶在徐元的肩头上轻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这位差点杀了他。” 　　徐潇不相信。 　　她望向杜墨生，却见他眼眸微敛，目光疏淡。 　　感觉到徐潇的目光，杜墨生侧眸：“你是我的。” 　　他没有否认那个女人的话。 　　徐潇只觉得一股气堵上胸口，极为平静地反问：“然后呢？” 　　杜墨生淡淡地答：“他有趣，但是碍眼。” 　　徐潇心里猛地一沉。 　　古怪女人拍着手笑道：“小鬼比过去坦诚多了嘛！” 　　很快，她又停下了动作。 　　她抬起手掌，手微颤，一股钻心的痛猛地刺入她的心脏。 　　“不过，”杜墨生淡淡地传来，“比起他，我更想你消失。” 　　古怪女人眸色一凝：“你什么时候？”她说着一顿，想起杜墨生拉扯徐潇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那时候吗？” 　　她说着，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古怪的，类似枪支的东西，对准徐潇的脑袋笑：“我可不想全身僵硬的被你逮住，还是说你想看我能不能在她身上开个洞？” 　　徐潇被杜墨生按住。 　　他低声道：“别动。” 　　说完，他略带倨傲的挑眉：“你可以试试。” 　　古怪女人再次一怔，勾了勾手指，枪支没有任何反应。 　　她忽地叹了口气：“我忘记了，你们这族人，不占领先机制服，后续是最难搞的。” 　　枪在她手里转了个圈，收了起来。 　　她说：“我走的时候别忘了收回你那些妨碍我的小朋友，我可不想和古怪的生物为伴。长进了啊，小鬼。” 　　“既然你来了，我怎么会不马上做准备？” 　　古怪女人的身体往前一探，笑得暧昧：“说得好像你对我很感兴趣一样。” 　　杜墨生淡淡地道：“我在幼年就想这样做，可惜你跑得快。” 　　“真是没有童年的可怜家伙！没用的，我不会把你母亲还给你，”古怪女人咚地一声横倒在餐桌上，“实际上我也忘记把她丢在哪里了。” 　　“哦，对了！”本来应该已经失去行动力的女人，突然猛地翻身而起，双臂吊着徐元的脖颈，对徐潇笑道，“在我失去行动力前，戳穿他的脖子还是很简单的。” 　　一条猩红的细长舌头，探出她的嘴，在空中微微摆动。 　　徐潇倏的一惊：“不要！” 　　古怪女人歪了歪脑袋，盯着杜墨生：“那得请他抓紧时间，给我麻醉剂的解药。” 　　徐潇转头望着杜墨生。 　　杜墨生：“她骗你。” 　　古怪女人嘿嘿笑道：“小姑娘，你觉得我在骗你吗？” 　　杜墨生眸色深沉：“如果她想他死，就不用选在刚才的时间进来。” 　　“啧！小鬼，我的确不希望你去伤害他，但这不代表我不能亲自动手啊。”女人晃荡着舌头，转头，对徐潇说，“你怎么想，我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徐潇拉了拉杜墨生的衣角。 　　杜墨生低头看她，她却微微避开了他的目光。 　　“徐元是我弟弟。”她说。 　　说着，她睫毛轻颤，心里停不下来的委屈感，竟是逼得她声音哽咽。晶莹的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她努力吸了吸鼻子，还是有一行溢出，瞬间淌落进领口。 　　她很少这样流泪。 　　古怪的女人说杜墨生刚才想杀徐元，她是不信的，杜墨生看起来有些倨傲清冷，其实心地超乎想象的软，他比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尊重生命。就因为他深藏的那份温暖，她总是忍不住向他靠近。 　　但是想起杜墨生明显不喜欢徐元的态度，她心里就莫名的痛。 　　家人就是这样，不管做的再不对，自己再怎么嫌弃批评，真正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反而是会护短的偏帮。 　　这个时候，她竟然会害怕杜墨生不顾徐元的性命。 　　杜墨生静默。 　　他的手指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徐潇的手微微一紧，羞恼他的旁若无人。 　　但她没有反抗他，徐潇熟悉他的吻，从来都是柔和最多带些激烈。然而这次不同，肆意而霸道，太过强势而差点咬破了她的唇。 　　她感觉得到，他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正在不舒服。她没想让他这么不舒服，带他来见徐元，本来是很认真，很正式的想要介绍他，并且让自己在乎的家人也认同，可惜他们似乎有些水火不容。 　　如果他这样吻她，可以让他消消气，不那么讨厌弟弟，他会更多考虑徐元的安危吗？ 　　徐潇的顺从，反而让杜墨生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之后，他心中的滞闷感反而更重。 　　放开她，他近乎宣告地说：“我是你的男人。” 　　他不喜欢她当着他的面，时时刻刻考虑其他男人。 　　徐潇微微一笑：“嗯。” 　　她简单而温和的笑意，包含的情意让杜墨生一怔，第一次主动避开了她的视线。 　　因为只看一眼，那种想要独占她的心情，便越发强烈。 　　他的心跳声都乱了。 　　傲娇如他，不希望自己毫无魅力的慌乱举动，落入喜欢的人眼里。 　　旁边的古怪女人则吹了个口哨，脸部已经逐渐僵硬的她，调笑的声调变得怪异：“哟，长大了啊，小鬼！” 　　杜墨生：“闭嘴！” 　　“你可是我养育大的，真是不懂女人心的家伙。”古怪女人突然抖了抖肩膀，笑了起来，“哦？轻松了！” 　　她伸手抚上徐元的脑袋，揉了揉：“今天就放过你了，哈哈！” 　　徐潇松了口气，看向杜墨生：“谢谢你。” 　　杜墨生淡淡地道：“你想多了，她根本没打算动手。” 　　“她的行动不便也是装的，真那么简单就抓住她，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接着补充道。 　　“傻姑娘，就算是他为了你放过我，谢他干嘛？他既然都说是你男人了，就该护着你帮着你，”古怪女人翘着二郎腿，马靴蹬在杜墨生刚才位置的椅子上，满眼挑衅，“你的弟弟本来也没说错，他这样不明不白，算什么？让他拿出诚意来向你求婚。” 　　啊……求婚？ 　　徐潇的脑袋混乱了，不愧是养育过杜墨生的人，思维跳跃度极大，突然就会转到让人不知所措的尴尬地方。 　　她只是心中对他有爱意，他也回应了她，但两人还算不上彼此了解，现在的环境也完全不允许，婚姻对她来说，是在遥远不可及的位置。 　　“怎么？你不愿意？”古怪的女人看着徐潇笑，对面那张涨红的小脸让她觉得很是有趣。 　　徐潇抬头，脸有些红，但还是老实说：“我还没想过。” 　　此言一出，古怪的女人笑得更欢了。 　　她瞥了眼杜墨生迅速沉下来的脸：“自己加油吧，人家还没看上你呢。” 　　徐潇张口，想说不是，却见那女人悄悄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杜墨生冷声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古怪女人撇了撇嘴：“嘴硬这点，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还有记仇。”古怪女人对徐潇诉苦，“就因为我曾经不小心把他母亲弄丢了，他就一直不给我好脸色，还随时想拷问我，他也不想想，是谁好心好意把他养育大。不过我也不怕他，我知道他很多事，比如……唔，我想想，小姑娘，你想不想看他尿床？” 　　杜墨生开始认真考虑：“你的确该早点消失。” 　　“停！”古怪女人大声叫道，“我又不是来和你决斗，这么认真干嘛？” 　　“你来干什么？” 　　古怪的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干什么？唔，我听说他来找过你？” 　　杜墨生：“没错。” 　　“给你东西了？”她问。 　　杜墨生从怀里掏出黄斗篷男人给他的小瓶子，扔给了那个女人：“他说，用我的‘婚誓’换来的。” 　　这句话他用了徐潇听不懂的语言。 　　古怪女人十分吃惊：“你的‘婚誓’丢了？” 　　杜墨生沉默。 　　“唔，他给你的这个东西，上面的时间流速不是现在的时间，大约在三个月之后。等等！这个是……” 　　古怪女人的脸色首次变得凝重。 　　因为她是时间一族的人，她看过的东西绝对过目不忘。这个明明是…… 　　“我稍后再来找你。” 　　就像她的突然到来，她离去的速度也是极快。 　　只见她几步就重新跳入机器，只剩下个脑袋在外面。 　　“如果这小鬼强迫你，就赶紧跑吧！”她最后对徐潇建议道。 　　扔下这句话，她便消失在徐潇的视野范围内。 　　说是消失，徐潇更觉得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周围已经静止的一切，突然又恢复了正常。连秋夜里特有的萧瑟风声，也开始回响在徐潇耳边。 　　她这才意识到，从那个古怪女人出现，周围的一切连声音都被静止了。 　　杜墨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了原位，和刚才一样，与徐元对视。 　　而她，也坐回了原位。 　　徐潇想到了什么，没待杜墨生开口，直接单手按住了他的，然后看向徐元，正色道：“我晚上自己找地方休息，你不用担心。” 　　杜墨生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手心翻转，握住了。 　　徐潇的手微微一缩，但最后还是释然的，任他握着，他掌心的温度，热得她脸颊又红了起来。 　　徐元看着姐姐和杜墨生交握的手，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徐潇。 　　“好，我不管你。”他说。 　　他干脆的放下碗筷，直接起身往门外走去。 　　徐潇叫住他。 　　徐元身形顿了顿，没有回头，只说道：“我到楼下找点水，你要帮忙就过来。” 　　门重重地关上。 　　徐潇转头，与杜墨生四目凝视：“我想下去一趟。” 　　杜墨生沉默片刻，抓住她的手没有放开：“你晚上要陪我去看东西。” 　　“什么东西？” 　　杜墨生不想多做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 　　“好。”徐潇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摇晃，“那我现在可以出去吗？” 　　“去吧。” 　　———————— 　　徐潇追出去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防线后的城市没有人居住，便也没有灯光，漆黑一片，安静诡秘。 　　徐元正靠在楼下一颗两人合抱粗的银杏树边，仰头望着天空。 　　天气很晴朗，月亮也是少见的明亮，月光将周围浅浅的云层都映照出清冷的幽光。 　　他听到徐潇走了过来，却没有回头。 　　徐潇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同样望着天空：“今晚月光很亮。” 　　徐元缓缓地说：“山里的月亮更亮更近，看起来就像是挂在山峰顶端，而城市里的，永远都是那么遥不可及。但实际上，它们都一样遥远，感觉近，只是自欺欺人的错觉。” 　　就好像他的姐姐，好像很近，其实从来都相隔甚远。 　　或许是没有想过徐潇突然有一天身边就多了个男人，她一直看起来总是为生活为学习忙碌，完全没有时间顾虑其他，现在的情况和徐元心里的回忆反差太大，他的情绪从未有过的失落。 　　徐潇：“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徐元道：“无所谓好与不好，我之前被杜教授送到了大山里，让我有机会痛痛快快的和人打架。” 　　他说的简单，完全将其中的困难与煎熬一笔带过。 　　几乎是死里逃生的实验，他也不愿意跟徐潇提起半分。 　　“你们之前就认识？”徐潇早就想问了。 　　“当初载我的直升机着陆的地方，便是像现在这样的指挥部。那时候他刚从国外回来。你知道吗？”徐元突然转头，扬了扬眉，“就算是高级将领看见他，也会很客气。带我走的教官，只是他们家势力中很小的一个人物。” 　　徐潇想起当初杜司霖截拦飞机的事情，那个宁愿自己冒险变异也要致杜墨生于死地的男人，肩章也是极高的军衔。 　　可能是杜墨生一直在她面前没有掩饰的外星人举动，加上他周围最近出现的各类神秘人物，徐潇完全没有意识到，在现今的社会里，杜墨生是怎样的身份。 　　她脑子里已经深刻认同“外星人”这个身份。 　　徐元见姐姐有些发愣，不由得轻轻叹气：“你记得去年你们班那个男生吗？” 　　徐潇：“哪个？” 　　徐元：“跟踪你那个。” 　　徐潇想起来了，班里有个男生，家境很好，据说父辈是省厅级干部，祖父家则是国家级的，一溜亲戚非富即贵。因为被家里宠得厉害，他完全不爱学习，整天游手好闲，学校转了一所又一所，转到徐潇班上的时候，因为和徐潇是同桌，也不知道怎么就认定了，非要追她，甚至想要跟踪到她家。 　　“你那时候苦恼了很久，不记得了？”徐元问。 　　徐潇点头：“还好最后他又转学了。” 　　“你班里那些好友同学怎么劝你的，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你和他交往算了。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徐潇那时候有回家跟徐元抱怨过，她当着劝她的人面，直接说，那些家庭的孩子和她不是一个世界，交往也没有未来。 　　她知道徐元的意思，但是还是忍不住为杜墨生解释：“他是不一样的。” 　　“你喜欢他吧？”徐元问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好像梗了刺，生生的疼，嗓音也变得有些黯哑。 　　徐潇微怔了一下。 　　徐元眼眸清澈地盯着她，静静的不再说话。 　　许久，徐潇说道：“嗯，我心里喜欢他。” 　　她的表情，徐元看得分明，那是陷入爱恋的少女带起的娇羞，若不是几年来知道她的说话习惯，让他用平常坦白的话问出口，她恐怕也不会承认得那么老实。 　　徐元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 　　“好吧，我承认你眼光还算将就，毕竟他够高够帅，还有钱有势，脑子也不是白痴。” 　　他说着，反问道：“但是你想过吗？如果他得到你了，还会在乎你？他是个男人，一个自身条件和家世都很优秀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你一个女人会喜欢他，他身边就没出现过其他女人？” 　　徐潇下意识想说没有，但是付若楠的脸突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 　　“我有事当面和他说清楚……而且我不喜欢外人在场听。” 　　那个干练美丽的女兵说出“外人”那个词的时候，徐潇心里并非不介意。 　　因为那个女子言辞之间，好像和杜墨生关系非常亲密无间，没人旁人插足的余地。 　　徐元观察姐姐的表情，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徐潇：“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徐元冷哼道：“分寸？他脖子上的痕迹是明晃晃来炫耀的吗？那是你弄的？” 　　徐潇有些羞恼的转头，不去看他。 　　徐元本来只是试探，可没想到答案真的是徐潇。少年的青春般的美梦中，才会出现那种朦朦胧胧的一直吻下去的旖旎，是他悄悄藏在心底的念想，现在居然发生在别人身上？ 　　只是想到她被杜墨生抱住的情景，徐元就呼吸一窒，比较恶劣的想到乱七八糟的更深入的阶段。 　　他是真的生气了，怒斥道：“有些人本来就不够聪明，不要到时候被人骗色骗情，哭都没地方哭。” 　　徐潇被他的怒火吓一跳，脾气也上来了：“没人骗我！” 　　“哦？你怎么知道没有，你了解男人吗？你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吗？”徐元突然伸手一推，单手将徐潇按在树干上。 　　他俯头，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与她靠得极近。 　　“男人只要亲吻你，就想要更多的接触你。只要他抱紧你，就忍不住想要真实的进入你的身体，完全的占有你。” 　　☆、第八十一章 突发感染 　　徐潇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弟弟。 　　她被困在树干和他的身体之间,当他慢慢靠近时,陌生的男性的体温、气息笼罩着她。她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当他用缓慢而嘲讽的语调说话时,那拂过她耳垂的他的温热气息。 　　太陌生了！ 　　她弯腰,身形一动，从徐元腋下穿过去，瞬间站在了他身后。 　　看见姐姐突然像鬼魅般消失,徐元眼眸一缩。 　　消失了？ 　　徐潇的声音已经从他身后传来。 　　“你个小孩子成天在想什么？”她近乎恼怒的喝斥。 　　“小孩子？”徐元自嘲地一笑,转身斜靠树干,手在自己的头顶和徐潇头顶之间准确的比划出一个弧度。 　　“我已经十六岁了。”他说。 　　已经比你高，比你强壮了,不需要你再护着，而是可以护着你了。 　　他心里默默地想。 　　徐潇第一次发觉，他似乎真的长大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深沉而专注。几年前同样站在户外对话，她完全可以俯视他，看着他各种情绪别扭而不淡定的外露。如今，她似乎看不透他了。 　　她轻叹一声，拉住了他的手臂。 　　徐元不明所以。 　　却见徐潇在黑暗中突然轻轻一笑，单手抡起他直接摔飞了出去。 　　徐元差点被摔得七荤八素，好在落地的瞬间，身后一双手又将他牢牢接住。 　　作为一个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的男孩子，被姐姐用公主抱的方式接住，比让他认输服软更让他羞恼。 　　“放我下来！”他红着脸叫道。 　　徐潇松开了手。 　　徐元震惊地看着他们所站的位置，刚才那棵树还在两百米开外。 　　他的姐姐，只是这么随意将他抛出去。 　　竟然抛了这么远？ 　　“你以前从来不喜欢讲那么多话，”徐潇看着他说，“今天你说这么多，我知道，你担心我，谢谢你。” 　　徐元还沉浸在被姐姐公主抱的别扭中，他没好气地说：“嫌我话多你可以不用听。” 　　“我都听到了，都记在心里了。”徐潇笑了笑。 　　徐元冷哼一声。 　　“我从小到大，身边也没接触过多少男孩子，我不懂男孩子的想法。以前看的书里面，相爱的人最后都会滚床单，你说的可能是真的。”徐潇脸色微红，悄悄地隐在黑暗中，不让徐元看见。 　　其实当她喜欢的心情满满的要溢出胸口时，也是那样渴望着占有那个人的。 　　只是这些话她不会说给徐元听。 　　徐元冷嘲道：“你就是书看多了！以为现实和书一样简单？只有你才那么傻！”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徐潇轻声道，“你也看见了，我现在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了。” 　　徐元隐约看见她身后衣衫里露出的一小段尾巴，心里骤然一紧。 　　以他的聪明，似乎能猜想到为什么姐姐和杜教授有了联系。 　　能平安的从离地几十米的高空落下而平安，能从怪物肆虐的城市里走出来而无恙，能在如今的第二防线边缘出现……普通人的话，早就死了。 　　徐元紧抿嘴唇。 　　周围沉寂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指挥部大楼的灯，却在这个时候亮起了越来越多的数目。 　　一些军人和护士打扮的人，开始从大门忙忙碌碌地跑进跑出。 　　徐潇看着周围：“好像出什么事了。” 　　徐元：“如果有凶虫袭击，会拉响警报。” 　　徐潇盯着前方工事的方位，那里隐约露出不安的躁动，她的目光沉了下来：“我去看看。” 　　徐元盯着她的表情，她此刻沉静又坚毅的侧面，与以往任何时候他见过的模样都不同。当她收起了饭桌上那副不知所措的害羞小女孩模样，剩下的竟是沉稳自信的强者之姿。 　　稍微有一些让人觉得无法移开眼呢。 　　他猛地拉住了她。 　　“我马上回来。”徐潇以为他还在担心。 　　徐元摇头，说：“你过来，先回去把饭吃完。” 　　“我差不多饱了。” 　　“我管你饱没有，你以为现在粮食很好找吗？你敢给我浪费了！”徐元咬牙道。 　　“可是那边……” 　　徐元直接打断她的话：“没有可是！我去看，有什么问题我给你电话。” 　　徐潇站在原地没有动。 　　徐元略微嫌弃地打量她，说：“难道你觉得自己比我更方便接近那里？你有军衔么？”他说着，从兜里扬起一个肩章，拿到徐潇面前晃了晃：“好歹我也是挂职的人，和你不同。” 　　“其实我……” 　　徐潇微微放出了尾巴，却见徐元猛地转身，竟然是不去看她。 　　她没机会给他说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 　　因为徐元说：“我不想听你的那些故事，懒得和你废话。” 　　他说着，咬牙警告：“自己小心点，这里变|态多的是，那些披着白大褂的家伙们，最喜欢抓人关进小玻璃房胡乱扎针了。” 　　这话其实夸张了。 　　不是每个人都会被随军的科学家们拿去研究的。 　　但他觉得，偶尔黑一下那些科学家们也没问题，他的确被他们注射过很多奇怪的东西，简直要把他痛得死去活来！ 　　徐潇应该不是国家力量造成的变异体，要是被人关起来研究，他可不负责。 　　徐元突然想起了杜墨生。 　　那家伙可是抓人进小玻璃房的元凶！ 　　但是他很快又释然。 　　虽然不相信杜墨生会真心爱姐姐，但是他又一边相信，杜墨生并不会伤害她。 　　徐潇收回远眺的视线，心里压下那份对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东西的疑惑，她应道：“好，我回去等你。” 　　见她同意，徐元轻轻松了口气。 　　不管徐潇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她能自保是回事，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保护她，就不想她再陷入任何危险中。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站在她的前面。 　　当徐潇回到徐元那里，原本紧闭的门大大敞开，杜墨生却不见了。 　　她几乎立即赶回杜墨生的房间，碰上那里正在找人的丹尼。 　　“教授呢？”他问。 　　徐潇反问：“他没回来？” 　　丹尼抓起一大把染血的绷带，颇为苦恼：“好像是才换下的，他肯定伤口又流血了，我说一个伤病员整天乱跑什么啊！” 　　“我有东西给你看。” 　　徐潇想起之前分开时，杜墨生的叮嘱，他应该会等她回来才对。 　　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丹尼已经找遍了整栋大楼，可是完全不见杜墨生的人影。 　　他还在原地念念叨叨的时候，徐潇已经将绷带放置鼻前，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闭眼。 　　吸气，将心神放空。 　　无限延伸出去的感觉，在徐潇的刻意之下，异常敏锐。 　　不同的人气息的味道，药剂味道，食物味道…… 　　血的味道，她一定能跟踪到。 　　丹尼惊诧地看着徐潇露在外面的皮肤渐渐地布满细鳞，他后退几步，差点撞上身后的桌凳。 　　—————————— 　　徐元刚刚走到大街上，就看见小尹抱着大卷的绷带从他身后跑过去。 　　“出什么事了？”他拉住她问。 　　“啊！徐元！”小尹有点吃惊，“你不是在自己房间里吗？” 　　徐元偏头：“我出来走走。” 　　“那好，你也来帮我。”小尹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跑。 　　徐元问：“有袭击？为什么没拉响警报？” 　　“不是啊，是有士兵突然到处袭击人，见人就乱咬，想丧尸一样。现在有怪物已经很头疼了，要是真的再有丧尸什么的……呸！呸！绝对没有，我是乌鸦嘴！” 　　徐元也是不信。 　　丧尸片他没少看，各种病毒泄漏，生化危机。现在他们这边可不是生化危机，是活生生的变异怪物袭击。 　　第二防线的工事很长。 　　几乎是在每条进城的路口处都堵满了工事，道路之间的楼房上，到处安插着狙击手。 　　这只是临时抵御那些可能再次逼近内陆的凶虫群的工事，而人类真正的防线，便是目前即将接近后续工程的巨大高墙。 　　第三防线上的高达百米的高墙，像是一层铁壁，将内外两个世界隔离，在全世界各国退守的内陆边缘，挨个竖立。 　　那里正不分昼夜的进行水泥浇筑和钢筋构架，无数人参与其中的建设，四处可见一片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可能这是人类唯一用心去做，丝毫不敢偷懒的巨大工程。 　　而第二防线显然没有那样声势浩大，仅仅只有驻守部队。 　　徐元靠近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在忙碌。 　　工事往后方城市的方向，拉起了极长的警戒线。 　　出示了自己新得到的证件，便有战士对徐元敬了个礼军礼，将徐元和小尹放进警戒线中。 　　“哦，看来给你授的衔还挺好用，你真的要接受后方记者采访吗？”小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对徐元打趣道，“最年轻的少校你好啊！” 　　徐元瞥了她一眼：“有意思吗？” 　　谁都知道是为了竖立典型，刻意营造的一些东西。看起来军衔不低，其实是虚职。 　　小尹吐了吐舌头。 　　走到伤员安置点，在那个宽敞的废弃办公楼大厅里，徐元才发现伤者人数比他想象中更多。 　　到处都有人抱着腿在痛苦□□。 　　当兵的谁没受点伤，但是也要看是什么伤。这种被人活生生的撕咬下血肉，有的小腿都见了骨头的伤，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叫疼。 　　徐元帮小尹扶起一个受伤者，那个皮肤黝黑的瘦高个子士兵因为徐元的动作而大声痛叫起来。 　　“你别绷得那么紧，血会流更多的。”小尹劝道。她看着那些痛得扭曲的脸，心里也是不忍。 　　“咬人的人呢？”徐元直接问道。 　　那个伤员摇摇头：“我不知道，好像下午听说有人发疯了，在咬人，我就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扑倒，咬下我背上的肉，我当时差点痛晕了，也没看见是谁。” 　　其他在一旁的伤员也点头附和。 　　他们也是突然就被袭击了，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徐元皱眉，立马找小尹要了电话，给徐潇拨打过去，把这里的情况给徐潇说了一遍。 　　徐潇在电话那头沉默一瞬，问：“你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小脓疱？” 　　徐元：“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 　　“你先别问那么多，帮我看看。” 　　“好。”徐元挂上电话，略作思索，便趁着给那些伤员包扎的时候，仔细的观察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 　　徐元本就是个细心的人。 　　很快，他居然在那些人身体不同的位置，都发现了形状相似的脓疱。 　　他走到无人注意的地方，再次联系徐潇。 　　“那些伤者多吗？”徐潇问。 　　徐元想了想，说：“就我在的这个地方，至少有二十几人受伤。其他区域不清楚，不过看路边的车辆和赶过来的医务人员人数，恐怕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人这样。” 　　徐潇想到了还安置在篷房的幸存者们。 　　她对徐元说：“你想办法打听，篷房里的人饮水和那些战士是否一样，如果不是，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住在篷房里的人，赶紧走，往后方马上撤离。” 　　“水里面有怪物吗？会传染人？”徐元很快就注意到重点。 　　徐潇也不瞒他，直言道：“如果出现你说的症状，那么水里有怪物的卵，这个东西通过液体传染，你要当心。” 　　“知道了。” 　　已经习惯面对各种突发危机的徐元，冷静地听从了徐潇的建议和安排。他不需要弄清楚前因后果，只需要做出最快的应对就行。 　　“我刚才说的事情，拜托你了。”徐潇语气严肃地说，“那些都是人命。” 　　徐元凝神看向伤者身边忙碌的医务人员，看着小尹略带疲惫的脸庞，他问道：“那些战士还有救吗？” 　　“我现在不知道。” 　　这个时候，要是杜墨生在，很多疑问就好解决了。 　　“我明白了。”徐元简单坚决的回了声，“我会想办法。” 　　他说着，突然叫了声徐潇的名字。 　　徐潇在电话那头一愣。 　　“我不管你现在厉不厉害，别什么事都一个人去扛，你还有我，记着了。”徐元语气严厉地交代了一番，很快挂了电话。 　　他轻叹一声，要是自己足够可靠就好了，姐姐就有依靠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在心里下了决定。 　　他没有打电话给徐潇，而是拉过小尹，沉声问：“你知道去哪里找杜教授吗？” 　　小尹问：“你说杜墨生教授吗？” 　　“对。” 　　“我不知道，”小尹一顿，说，“但是我可以问问我男朋友，他对研究所里那些科学家都很了解。” 　　李瑞倒是挺喜欢整天翻看其他学者们的资料的，小尹不下五次见到他在看别人的资历档案。她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笑笑。 　　“那好，你去打听下，如果首长那边没有安排他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你想办法找到他，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顿了顿，徐元皱眉叮嘱道：“不准说是我找他来的！” 　　☆、第八十二章 质疑身份 　　那些被咬的士兵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两样。 　　他们除了有些伤势过重，在痛苦呻|吟,其他人则是草草的处理了自己的伤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想到徐潇的叮嘱,徐元决定阻止他们再次回到人比较集中的地方。 　　他找上了陪同战士们过来的指导员杨亮。 　　杨亮担任炮兵团4连指导员已经七年，常年野外训练让他看起来皮肤粗糙黝黑，站在徐元面前显然是个铁大个,对于这么个少年找自己,他也是略为惊讶。 　　“原来就是你啊！”杨亮看过徐元的证件后,点头赞道,“小伙子不错，还抽空来帮我们忙。” 　　徐元道：“请让他们待在这里,不要再回岗位去。” 　　杨指导员很奇怪：“伤重的肯定要留下，并且转移后方进行治疗。都是些大老爷们，只是擦伤的难道也要去病床上躺着。” 　　徐元瞥了眼左右，带杨指导员去了僻静处，道：“他们被感染了，回去可能会感染其他人。” 　　杨指导员表情一僵，悄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 　　他沉声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徐元摇头：“具体清楚我没法给你说明，我希望你能等待专业人员过来和你解释。” 　　“是吗？”杨指导员沉默一瞬，问，“这种感染严重吗？还能活多久？” 　　徐元：“至少现在没有问题。” 　　杨指导员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徐元叫住对方：“杨指！” 　　“还有什么事？” 　　“你不相信？”徐元问。 　　却见杨指导员回头，面色严肃：“哪怕你是骗人，我也会做好准备。小毛头，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现在这种时候，事有轻重缓急，我这就让人去通知。” 　　徐元点头：“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杨指导员却是摆了摆手，直接了当：“你一个人跑得了多远？我会让他们通知下去。” 　　知晓他们作战部队之间肯定有专门的通讯，徐元倒也没有反驳。 　　但是在杨指导员要求徐元先回指挥部时，徐元拒绝了。 　　杨指导员将徐元翻来覆去地打量，最后一笑：“说了半天，你小子是不相信我啊？” 　　徐元也没有被戳中心里所想的尴尬，点头道：“我要确保看着他们没有到处乱跑。” 　　杨指导目光投向那些还在处理伤口的战士，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元沉默片刻，问：“你们不害怕吗？” 　　杨指导员转头：“你指什么？” 　　“在第三防线建立起来之前，你们没有机会撤退。待在这种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怪物就冲过来了。” 　　杨指导员看着徐元，问：“你没有穿过军装吧？” 　　徐元：“没有正式穿过。” 　　杨指导员苦笑一下，说：“难怪，你太年轻了。虽然你和我一个级别，但是你也不会了解。” 　　他看着户外幽深漆黑的环境，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说道：“其实从内心来说，我没有那么多大话要讲，整天心里想的也不是什么为国为民，保家卫国是使命，我们这些人，待在这前线一天，想得最多的，觉得最为亏欠的就是我们的家人。” 　　徐元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有些愣住。 　　杨指导员憨实地一笑，很快收敛了笑容：“可不是吗？平时待在部队，别说回去，就算是看望家人，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现在更是如此，签了军令状出来，生死便已经不由自己了，或许很多人上一次和家人的分别，便是诀别。” 　　“可是，”他突然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军服，对徐元正色道，“既然我们穿了这身衣服，就有我们的责任，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明白吗？” 　　徐元心里其实是不明白的。 　　他只所以在这里，从头开始，便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想要找回徐潇的执念。 　　当徐潇真的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的，那是因为对生命珍惜而产生的害怕。 　　所以他对杨指导员面对可能的感染事件，还如此平静的状态，感到不理解。 　　这些战士们就从未害怕过吗？ 　　可杨指导员的回答非常简单，只因为他们穿了这身军装。 　　徐元的望着杨指导员刚毅沉稳的脸，第一次，从心中升起另类的情绪。 　　与他对徐潇的感情不同。 　　不是在绝境中遇到希望的那种急切和温暖，而是一种略微让他的血液都有些跟着沸腾起来的冲动，那种感觉甚至稍微冲淡了他心里的恐惧。 　　“想看看我女儿吗？”杨指导员问。 　　徐元：“……哦，好。” 　　杨指导员掏出手机，打开屏保，递给了徐元，笑得满足又温馨：“我女儿，一岁半了，经常偷偷按她妈妈的电话，给我打过来喊我爸爸。” 　　屏幕上是个脸蛋粉嫩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露出的笑容甜美得就像小天使，图片中的她，伸着手，仿佛就要冲上来拥抱屏幕外的爸爸。 　　“很可爱。”徐元简短的评价道。 　　杨指导员满足的笑，然后跟徐元聊起他女儿的点点滴滴。 　　他待在第二防线期间，可能从未像今晚这样，讲了这么多自己的家人。平时，哪怕多提一句，他也怕心里的思念泛滥成河，一发不可收拾。 　　徐元静静地听着，他敏感的察觉，杨指导员就是想有人听听他的回忆，听着那些对他来说仿佛还发生在昨天的点点滴滴。 　　好像如果他现在不说这些，就再也没有机会来回忆。 　　“你也受伤了吗？”徐元突然打断了杨指导员的话，轻声问。 　　杨指导员闻言，沉默地拉开袖子，那里缠着一圈纱布。他近乎平静的说：“咬人的是我们连的战士，平时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刻苦训练，这次来前线也是二话不说就跟着，我不相信他会伤人，试图阻止，但他好像根本不认识我。所以，在你跟我说那些话之前，我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已经把情况上报给首长。” 　　徐元默默地盯着杨指导员的伤口，至少现在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说我们会赢吗？”杨指导员突然问道。 　　徐元坚定地点头：“会，一定会赶走那些怪物。” 　　就像他所发现的，第二波凶兽的防御能力不如凶虫，如果使用热武器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应该能抵御它们再次冲击内陆。 　　人类一定可以组织反击，现在就等一个时机。 　　杨指导员点头，缓缓地说：“我现在就希望我女儿长大以后的世界，能够跟之前一样，安静祥和。” 　　———————— 　　放下电话的徐潇，对丹尼说：“我去找教授，马上回来。” 　　丹尼问：“你知道教授在哪里了？” 　　徐潇：“血味很弱，可以肯定他在附近。” 　　“那就好。”丹尼拍了拍胸口。 　　“请问……杜墨生教授在这里吗？”小尹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特种连的战士。 　　那两名同样是变异体的战士，并没有付若楠那样的感知能力。 　　徐潇见他们在门口，轻轻蹙眉。 　　但那两人并没有感觉到徐潇和他们一样。 　　“他出去了，我正要去找他。”徐潇还认得这个护士，是照顾徐元的人。 　　小尹也认得徐潇，她指着徐潇惊讶道：“啊，你是徐元的……” 　　徐潇直接上前，拉起了对方的手。 　　“有什么事边走边说。” 　　小尹忙道：“等等。他们也在找他们队长，通讯什么的完全联系不上，听说是他们队长来找教授了。” 　　徐潇：“一起来吧。” 　　走在回廊里，小尹把徐元的要求跟徐潇说了一遍，然后建议道：“要不你找打教授后，直接转告他，那边还有很多病人，我得去帮同事。” 　　她想，反正不说是徐元找的就行了。 　　徐潇却摇了摇头：“你跟我们一起，给我们带下路。” 　　小尹耸了耸肩：“好吧。” 　　她说着，好奇地打量徐潇。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嘛，长得还可以，就是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 　　“对了，你是徐元的女朋友吗？”小尹问道。 　　徐潇差点脚步一顿，差点没因为走太快而跌一跤，她有些惊诧：“怎么可能，我是他姐姐。” 　　“啊？你是姐姐，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唔，其实我们没血缘的。”说来话长的东西，徐潇干脆简单解释了。 　　小尹打量着徐潇的表情，有些遗憾地说：“这么说，你不喜欢他咯？” 　　徐潇皱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小尹呆了一瞬，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不知道呢，那混账小子有点可怜啊。” 　　徐潇摇头：“你想多了，他在我家住很久，我还是知道他的，嘴上不说，心里却总是想要报答，其实我不需要他感谢我什么，但他总把那个当成责任和负担。” 　　“只是报答吗？”小尹眨了眨眼睛。 　　“还能是什么？”徐潇反问。 　　“比如，他有没有偷偷望着你，看很久，再比如，他有没有为了你很努力，或者，在你有危险的时候，他绝对会站出来。” 　　徐潇：“你想说什么？” 　　小尹浅笑道：“其实我呢，在知道自己喜欢上李瑞哥哥之前，也是那样的。我会偷偷地看着他，我会尽我一切努力去照顾他……我看着徐元的眼睛就知道他那种心情。” 　　徐潇没料到小尹会突然说徐元喜欢自己，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别怪我多事，我是分配过来，专门照顾他的，也看着他不要命的努力，我知道那种为了喜欢的人，什么也不顾的心情。”小尹语气温和地说，“如果是过去，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的世界，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对吗？如果出了什么事，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被人了解，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徐潇一咬牙，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下自己的脑袋。 　　小尹一惊，忙道：“你怎么了？” 　　徐潇苦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有点讨厌自己傻。” 　　她其实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小尹的话。 　　徐元怎么想的，她不知道。 　　应该说在男女问题上，她根本没想过徐元会开始喜欢女孩子了，连刚才在树下的警告，她也只是觉得他长大了而已。 　　要是早明白徐元有那种心意，她怎么也不会大咧咧地带杜墨生一起。 　　可是，杜墨生和徐元都生气了是事实。 　　大概也就她自己会一厢情愿的觉得，大家会成为家人，友好的相处下去。 　　小尹又问道：“那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徐潇叹了口气，转头正要告诉小尹答案，却突然眸子一紧。 　　血腥味突然加重了！ 　　“他们在楼顶。” 　　她扔下这句话，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小尹被吓了一跳！ 　　她还没见过人像是鬼魅一般消失，留在原地的，除了徐潇的声音，便是抬眼可望见的楼顶安全门破裂的巨响。 　　两名战士对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几乎同时也往楼顶上冲。 　　—————————— 　　指挥部的楼顶极为宽敞。 　　专门开辟出来整片区域，用来停放紧急情况使用的直升机。 　　而现在，徐潇单手扶着杜墨生，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近在眼前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被她的掌心堵住，她的手臂上齐刷刷的浮现那淡淡银光的细小鳞片，本就细长的手指，指尖也冒出尖锐锋利的指甲，隐约闪着寒光。 　　她是怒极了。 　　此时她的眼眸完全是缩成线状的金色，只冷冷地盯着站在跟前持枪的女人。 　　另一端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潇，这个女孩她见过，还和她一起在杜墨生的房间里聊了不算愉快的话题。会在这里看见徐潇，她觉得意外，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但徐潇那双如冰封般的眼睛，还是让人有些颤栗。 　　好像只要她再敢有任何动作，徐潇下一刻就会将她撕得粉碎。 　　“咳——”双目紧闭的杜墨生突然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身上原本套着的白色衬衫上又染上一朵朵的暗色花朵。 　　“你对他做了什么？”徐潇冷声道。 　　她的视线却丝毫没放在对面的人身上，而是紧张地凝视着杜墨生。 　　付若楠有些头疼：“我什么也没做！” 　　徐潇单手一甩。 　　付若楠只感觉从枪支传来一股危险的力量。 　　“咚”地一声闷响，下一刻她已经撞向背后的控电室，背后钢筋支架的爬梯瞬间内弯，几处连接的地方都发出脆响，猛地断开。 　　“队长！” 　　两道人影嗖嗖地落地，他们的制服开始被里面逐渐鼓出的肌肉撑开，两名原本正常面目的士兵的脸也缓缓的改变形状。 　　“都给我住手！”付若楠一个挺身翻起，第一时间阻止了两名下属。 　　她凝神看着安静站在不远处的徐潇。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徐潇从衣衫下缓缓伸出的尾巴，骨质的尾巴构造，近乎苍白的颜色，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吸引注目，而且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危险气息。 　　付若楠的感知力一向很强。 　　她觉得，如果两名属下就那么傻傻的冲过去，被徐潇尾巴贯穿的他们，恐怕下场会很惨。 　　那尾巴即使隔着老远，付若楠都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强烈饥饿感。 　　付若楠抬起手背，擦了嘴角的血丝，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没做什么，他突然就那样了。” 　　徐潇的眼里没有半分温度：“你对他拔枪了。” 　　“没错，”付若楠承认，“但是那是因为他身边突然出现的奇怪生物，我是为了防止那东西伤害他。” 　　而且，付若楠怀疑眼前的男人不是杜墨生。 　　因为就在刚才，她对他提出，要求他回去解除和他之间的婚约的时候，他问了自己和他的婚约过程，却对她说了那样一句话。 　　“不用，我可以把杜墨生还给你。” 　　付若楠从来没见过这个婚约者，在知道他这么个人的时候，所知道的便是他在国外长大，在国外名校任教，几乎很少与人交流。 　　有关他的资料很清楚，照片、生长环境，上学环境，工作环境等等，完全符合一个天才少年的成长经历，可所有与他相关的资料太清楚、干净了，总感觉好像是刻意做出的一切。 　　更为古怪的是，一个人长这么大，与他熟悉的人却不超过五个，她曾今想要调查这个男人是否值得自己终生托付时，却发现根本没人了解他。 　　刚才的事情，她看得分明。 　　杜墨生突然吐血，然后从他手的位置的空中，凭空出现了什么生物。 　　没有被D基因改造前的付若楠或许看不清那生物的动作，可是现在，感知力超强的她，很敏锐的捕捉到有生物出现的轨迹。 　　在那一刻，她对他举起了枪。 　　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也很准。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类！ 　　☆、第八十三章 防线危机 　　徐潇细细地盯着付若楠看。 　　付若楠的脸上越发严肃,淡淡地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去哪儿本来没有必要请示徐潇，但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女孩，让她产生了畏惧。 　　徐潇依旧沉默。 　　付若楠眉头一蹙，说道：“我跟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也跟你解释了，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我完全不知情,如果你非要追究，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徐潇开口：“哦，是吗？” 　　她轻飘飘的语气，完全没有将在场几个人放在眼里的冷漠目光，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付若楠的心里。 　　这些自然变异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这些怀着强烈信念接受改造的人的痛苦！ 　　那样的努力，那样的拼命，那样的不顾一切，才换取了自己的力量。可是现在，在这个姑娘面前，他们仿佛不值得一提的蝼蚁，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这种轻蔑的神情，彻底刺痛了付若楠。 　　“你说的我知道了。”徐潇这时伸手扶起了杜墨生。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然后托着他站起来。 　　往前小迈了几步，杜墨生的脚并没有跟着动，反倒是完全被她拖着走。徐潇见状，有些苦恼,要不要移动他或者等他自己先醒来更好？ 　　可是，付若楠先一步行动，伸手拦住了徐潇准备离开的方向。 　　“你要拦我？”徐潇问。 　　付若楠一咬牙，说：“现在换我来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他身边？杜教授是国家重要人士，你不能随便带他走！” 　　“重要人士？可你刚才不是还对他拔枪了？” 　　“我那是为了保护他！”付若楠怒喝道。 　　徐潇点了点头：“好吧，我信你。”她说着，又扫了一眼另外两个围上来的战士，他们的动作，让她很快明白，他们是准备动手。 　　她摇头：“凭你们，拦不住我。”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付若楠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被徐潇一再打断她的目地，又被她的气势压倒，甚至还成为对方不放在眼里的存在。骄傲如她，从未被人这样轻视过。 　　而且她对自己的同伴有足够的信息，只要三人或者三人以上，他们火狐都是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别说一个自然变异者，就是两个他们也有自信拿下。徐潇说他们拦不住，简直太狂妄！ 　　其实付若楠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举动和判断都有些失常。 　　能够选进特种连的，考虑更多的是素质体能，不一定有大局观。然而作为队长，他们必须对自己所处的任何环境做出精准判断，不打无准备的仗，也不打毫无意义的仗，永远让自己保持在最有利的形式下。 　　然而，因为徐潇身上隐约散发出的威压，付若楠本身不服输的性子被激发出来。 　　加上对杜墨生的复杂心情，作为一个队长，她现在是不称职的在无理取闹。 　　身边的两名战士本来是通知付若楠要事而来。在这个时候，他们皆选择了沉默。对于他们来说，队长的判断和命令是绝对，一切事情都要靠后，他们平时也是这样被训练的。 　　可徐潇并没打算和他们起冲突。 　　在付若楠给她解释后，徐潇选择了接受。 　　因为付若楠真的想要杜墨生的命，刚才就不是拔枪，而是飞起一脚踹过去，相信杜墨生的脑袋很快就会没了。 　　既然是误会，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徐潇看着付若楠，突然轻轻一笑。 　　付若楠正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徐潇的笑容含义，还没反应过来，几乎同时，只见徐潇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付若楠前面。 　　徐潇一言不发，单手弯起利爪，对准了付若楠的脖颈闪电般划过。 　　她的动作简洁、干脆，一爪之下，竟然带起了呼呼风声。 　　速度也太惊人了！ 　　付若楠太过震惊，居然像是被吓住，完全没有躲闪，只是本能的抬起手臂遮挡。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迎接想象中的剧痛时，可是下一秒，徐潇的爪子居然透过她的脖颈后不见了！ 　　准确来说，是那爪子的袭击动作本来就是一道极速的残影，出现极快，消失也极快。 　　在付若楠目瞪口呆中，她看见徐潇已经扛着杜墨生飞到了半空。 　　“队长，上面！” 　　“队长！她居然可以飞！” 　　两名战士看着徐潇背后的一对翅膀，震惊不已。 　　付若楠的变异形态不能升空，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潇带走杜墨生，只能对天喝斥道：“有本事你下来！” 　　徐潇在空中摇了摇头：“我说过，你拦不住我，何必浪费时间，有那个时间你问问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找你。” 　　付若楠直接重新来了枪栓，对着空中严肃道：“放开他！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会找医生处理！” 　　“队长。”一直沉默的战士中，年纪较小的那个终于忍不住出声，“前线有情况……” 　　“呜——”悠长急促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从声音上听来，这只是次于凶虫潮全面袭击的二级警报声。下面指挥部的大楼里，众多的工作人员和军人们，全部忙碌的小跑起来。 　　付若楠留下一名战士：“你看好她，别跟丢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再次怒视了徐潇一眼，转头就往楼下冲。 　　徐潇将视线投向远方那一条长长的防御线，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二防线守军发生了动乱。 　　动乱非常突然，在谁也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一大波士兵突然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战友。 　　更多失常的战士，则是像变成了嗜血的猛兽，疯狂的撕咬起同伴来。 　　更为要命的是，不知道是谁动手，居然第一时间将转移用的大型车辆给破坏。有的车辆漏了油，有的车辆则失去了驾驶方向盘，更有甚者，连发动机也被捣毁了！ 　　第二防线指挥部旁边的军用机场，停靠的飞机没收到损伤，但是塔台里调度飞机、引导飞机航线的一切仪器都被人突然冲进去，狠狠打砸！ 　　到处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徐潇还能保持冷静，翅膀一抖，飞至指挥大楼上层一间干净的房间外，一脚踹破玻璃闯了进去，将杜墨生放在了房间内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刚放下时，杜墨生正好睁眼。 　　他看见徐潇近在脸侧的小脸，那上面挂满了担忧和愤然，他不由得轻笑一声，伸手抚上徐潇的脑袋：“已经没事了。” 　　徐潇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杜墨生由着她，只略微抿了抿唇。 　　痛的。 　　这小家伙咬人真是往死命的咬啊！ 　　徐潇出了口闷气后，放开了他。 　　“你受的不是普通的伤，没你说的那么轻松对不对，我到底怎么才能帮你？”她颇为焦虑地问。 　　对于她的问题，杜墨生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然后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徐潇将徐元所告知的一切，给杜墨生完整的说了一遍。 　　她加了自己的想法，说：“我们在伊总那里遇见的感染者不是第一批，它们或者已经顺着水流逆流而上，潜伏进更多人的身体内。你之前给我说过，这种寄生关系的怪物其实很弱小，但是它们若是像这样控制人体的话，就是个大麻烦。” 　　是啊，被控制的人通常是不能辨认的，只有发作起来的时候，才会发狂，让人防不胜防。 　　“我们该怎么做？”徐潇忍不住问道。 　　杜墨生坐了起来，脸色还略有些苍白，但是回答问题仍旧是惯常的游刃有余姿态。 　　他缓缓说道：“它们有很强的目的性。” 　　“目地？” 　　杜墨生点头：“一开始变异的方向，选择了攻击能力低下，但防御能力超强的凶虫。依靠那些低等级高数量的生物，它们赶走了人类，占领了一席之地。紧接着，攻击力更为强大的凶兽诞生，但它们并不着急进犯内陆，而是由寄生物做先头部队，从内部瓦解人类已经建立的防线。知道它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吗？” 　　徐潇想了想，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先将防线瓦解，然后再用凶兽推进，它们打算更进一步消灭人类？” 　　杜墨生眸色微敛：“看来会是这样的节奏。” 　　伊总所在的废城没有经历第二防线的这种感染，或许也是地域形式不同。那个废弃城市中，只有少量的幸存者，不足以形成有利的防线，因此寄生物只选择了“里应外合”的传递人类数量信息的那种。 　　还能针对地域做出不同调整的战略，第二波变异生物，和第一波相比，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 　　“现在进行转移已经来不及了。”徐潇略为痛心的说。 　　本来以为转移了大批人员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哪里知道，这里才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她的难过被杜墨生看在眼里。 　　他心里对于徐潇操心过多这件事，始终还是不太满意。但是他知道，这是徐潇心里的结，在她失控杀人的那天晚上，就埋下了她无法翻过去的坎。使她在往后的这些日子里，一旦出现任何危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牺牲自己。 　　只为了一件事，赎罪。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既残酷，又会莫名的有自我牺牲意识。 　　他心里怜惜她。 　　所以他不会阻止她的任何决定，只会适当的引导她。 　　杜墨生淡淡地说道：“一味防守正合它们的意愿。” 　　徐潇望着他略带漠然的俊脸，颇为诧异：“还能进攻不成？” 　　杜墨生盯着她：“你一个人能阻止得了多少数量？” 　　被他看穿心事的徐潇，脸颊一红，低下了头。 　　她的手臂却一紧，是他突然拉住了她。 　　“过来。”杜墨生将她拉入了怀里，轻轻地搂住她。 　　徐潇反手抱紧他的手臂，半晌没有说话。 　　“人类是群居的生物。”杜墨生的声音从她身后淡淡传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徐潇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杜墨生抬眸凝视着她安静的侧颜：“我给你看的东西，稍晚再给你，现在先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你……” 　　“你守着我没有任何用处，那不是你能理解的东西。不如帮我把丹尼找过来。”杜墨生生硬地拒绝了徐潇的担心。 　　“他能帮你？” 　　“不，”杜墨生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找人来帮你。” 　　徐潇从杜墨生身边离开，做了两件事。 　　第一是极快速度地找寻到丹尼的踪迹，将其抓到了杜墨生面前。 　　第二则是向人打听了伊曼所在的位置。 　　她去找伊曼的时候，杜墨生正拿着她留下的手机，反复在手里掂量。 　　丹尼的手机被徐潇带走，他现在很是担心大洋彼岸的妻子，想要打电话回去询问，可惜电话一直被教授霸占着，让他数次开口都没法说出要求。 　　终于，他忍不住说道：“教授你现在不用的话，我能打个电话吗？” 　　“好。”杜墨生直接将手机丢给了丹尼。 　　可没待丹尼感激涕零，便听到杜墨生淡淡地道：“给我接通徐元的电话。” 　　“现在找他？” 　　丹尼稍微听说了周围的事情，现在正是一片慌乱好吧？不会是他猜想的那样吧？ 　　“教授……你该不是想继续那个实验？” 　　杜墨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现在我们随时可能被自己人偷袭，随时可能面对一大堆刀枪不入的凶虫，随时可能就被那些巨大的第二波凶兽踩死了！”难得他在这个国家待久了，连排比句的中文都开始学会了。 　　杜墨生无视丹尼的苦瓜脸，俊眉微扬：“打电话，然后做好准备。” 　　丹尼认命了。 　　谁叫他自愿做了人家的生活保姆加行政小秘书加感情顾问的全能助手呢？ 　　“嘟——嘟——” 　　徐元的电话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正背靠墙壁，面对一群红了眼的战士们。 　　数分钟前，这些战士还躺着。 　　可是现在，他们咧嘴瞪眼，时不时身体微微抽搐，恶狠狠地逼近在这个空旷大厅里所有还健康的人类。 　　几个护士被吓哭了，抱成一团缩在徐元身后。 　　徐元身边站着几个持枪的老兵，他们也在一步步后退，枪口不断在那些战士身上来回晃动。 　　每当枪口对准谁的时候，那个人会稍微安静片刻。 　　一旦枪口移开，他们便开始逼近。 　　“徐元你带他们先走！”杨指导员的脸色苍白，额角青筋直冒，显然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可他还站在徐元一边，用枪护卫着身后的人。 　　“我留在这，他们先走，你坚持不了多久。”徐元固执地站着。 　　杨指导员骂了一声，喝道：“少婆婆妈妈的！” 　　徐元冷哼道：“你手臂已经废了，抬都抬不起来，留你在后面断后，难道是等我转身的时候，你扑上来再咬我一口？” 　　杨指导员的手臂，已经开始溃烂，里面细小的凶虫们在游走乱钻，企图控制他的每一寸神经。就像徐元所言，他现在每一秒都是一种对抗和煎熬，说不定下一秒，他就和对面那些战士一样，红着眼睛就等着攻击人了！ 　　“老子被你想的那么没用，废话那么多，快滚！”杨指导员却不管徐元怎么说，直接对着徐元一脚踹过来。 　　“杨指！”徐元沉声道。 　　“走吧，待会儿第二防线的感染者聚集起来，你就走不了了。”杨指导员突然放柔了声调，转头对徐元叹道，“你是国家的小英雄，怎么能在这里断送？” 　　徐元：“我哪里是什么英雄？” 　　他不过就是异体控制成功，然后捕捉到有用的信息给后方而已，这个功劳被吹嘘得太大了。就他个人而言，什么军功，什么军衔和表彰，根本就从未放在心上。 　　杨指导员却是摇头：“对后方，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了。” 　　他猛地拉开枪栓，目光注视前方：“灾难来得太快，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类已经在存亡边缘。现在的环境已经很绝望，我们需要希望，后方的人民也需要希望，你带给大家的，不仅是一个情报，而是一种新的希望。那么多人里面，为什么只有你完成归来，我相信，你未来的路不仅仅止于这里，你还有更长更好的人生要走。” 　　徐元说不清心里此时是什么感觉，又是那种陌生的暖流，交杂着一种痛苦的情绪，在自己全身游走。 　　他明明可以马上抛下这些人离开的。 　　自己一直以来不是最在乎徐潇的吗？现在她完好的回到他身边，其他事情不是根本无所谓了吗？ 　　但他此刻完全无法迈动步子。 　　徐元的心里，一时间都有些迷茫起来。 　　杜墨生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接进来的。 　　“潇姐什么事？”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杜墨生的声音。 　　姐姐的电话在杜墨生那里？ 　　这么说他们又聚在一起？ 　　徐元蹙眉，盯着前面说道：“你不用来了！帮我看着我姐姐，别让她到处乱跑。这边一片混乱，你们来了也没用！” 　　少年依旧傲慢的态度，并没有引起电话那头的杜墨生的不悦。 　　相反，杜墨生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你在这方面倒是和你姐姐挺像。” 　　同样为了别人的事情，各种拼！ 　　徐元哪里没听出来杜墨生话里的意思，看来徐潇果然各种乱跑了。 　　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与徐潇分离，他心里微微颤抖，真是又着急又生气。没时间和杜墨生废话，他不耐烦地道：“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挂了。” 　　“我也没时间等你，”杜墨生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要来冒险试试？” 　　☆、第八十四章 执念动摇 　　在全世界人类建立的第二防线中，总共投入了多少兵力,没人清楚。 　　但是在这里,曲江市周围的第二防线工事上,野战部队的步兵人数至少有2万人,加上独立炮兵团和部分特种兵种，总共在3万人左右。 　　朱阳司令得到上头的命令时，竟是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言语。 　　他是一名军人,忠诚于自己的国家，也忠诚于军队。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不管那个命令有多么严酷。 　　然而,就算心是铁打的汉子，在这一刻，也不免感受到痛苦。 　　在前线，与这些战士们将近一个多月的相处啊，来到这里的人，本来也是签了军令状，没想着会完好无损的回去，即使这样，也愿意同甘共苦，可是那个命令…… 　　“首长，”站立一旁的吴参谋看出了朱阳司令的痛苦，轻声问道，“又要牺牲吗？” 　　朱阳司令双眼一闭：“枪口还没来得及对付那些怪兽，结果先把子弹要射向自己人。” 　　因为不明的原因，曲江市和当初的宁州市一样，是最先发生异变的地方。突然的感染第一时间报告给国家后，国家给出的命令，竟然是坚守，并且隔离杀死感染者。 　　不怪国家的命令如此残忍，实在是人类后方已经因为各种怪物心惊胆寒，不能再承受自己人的异变。 　　一旦普通人知道，人类可能发生感染事件，可能会变得极具攻击性到处杀人，那么已经人心惶惶的后方，社会秩序怕是会因为恐慌而瞬间崩塌。 　　国家决定将前线会发生感染的事情暂时压下，封锁消息，等到他们对感染情况有一定了解并且有解决途径的时候，再适当放出消息。 　　朱阳司令做事雷厉风行，开始安排人手对指挥部的一些前线专家进行撤离。 　　可惜，所有交通陷入瘫痪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 　　“目前只有伊曼等人从幸存者城市带来的车辆还算完好，那些自然异变者一直守着它们，没有感染者能靠近。”手下士兵报告。 　　“先与其他防线城市联系，借调交通工具。” 　　“首长，机场怎么办？” 　　那里完全没有任何有力情报传来，朱阳司令猜测，感染者应该是第一时间占领了那里，并且当做据点完全控制起来。 　　感染者中应该有还保持头脑清醒的人类军官，才会选择那样一个有利位置。如果这里的健康人还想往后方撤离，那里是必经之路。 　　朱阳司令没有想错，机场周围，已经囤积了不少感染的士兵。 　　他们红着眼睛，手持枪支武器，盲目而凶悍地在一遍遍巡逻，一旦有闯入者，很快会被他们活生生撕碎。 　　“让‘火狐’先行动，付队长知道怎么做。”朱阳司令命令道。 　　要想从曲江市撤离，恐怕只能先将机场重新夺回来。他身边只有一些文职人员了，可以上战场的，都在前线工事那边对峙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凶虫潮来临，整个防线将不堪一击。 　　朱阳司令脑海里刚有这样的念头冒出，就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 　　“砰！” 　　沉重的枪声回荡在徐元周围。 　　杨指导员还是开枪了，两发子弹射出去，距离他们最近的两个感染者脑袋瞬间爆开，红白之物飞溅而出。 　　身后的护士们有人尖叫一声，吓晕了。 　　徐元手里还捏着电话，杜墨生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这个时候杨指导员的行动，让他惊诧，抬眸震惊地望着杨指导员。 　　“刚才上头命令，凡是感染者，可直接枪毙。” 　　杨指导员擦了擦自己痛出的冷汗，望向徐元：“你走吧，这里很快有部队过来清扫。从那边小门走，我掩护你们。” 　　跟在杨指导员身边的其他几个战士也点了点头。 　　徐元一咬牙，对身后几人道：“晕倒的直接扇醒，赶紧走！” 　　“哦，好！” 　　几个姑娘被这少年一声怒喝给震住，竟然啪啦几声，死命的把晕倒的同伴扇醒。 　　这里七八个人，很快在杨指导员的枪声掩护下，退了出去。 　　这时，原本红着眼睛的感染者，木然的脸庞突然有了表情。有个小战士看起来不到十八岁，中了杨指导员一枪后，突然痛叫出声：“杨指……痛！” 　　杨指导员一愣。 　　“杨指，我想回家，我想和我爸妈在一起……你让我们出去……让我们走吧。” 　　另外又有几个战士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他们情真意切，痛苦中带着无奈，声音沙哑哽咽，和平常毫无两样。 　　杨指导员抬起枪：“既然都被感染了，就留在这里！” 　　一群战士开始哀嚎起来，有的居然嘤嘤地哭出声。 　　杨指导员也是不忍，可是，他不能退让。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由自主地偏转了视线，不忍心再去看那些平日里自己照顾的战士们。 　　“杨指小心！”身旁的战士突然惊呼一声。 　　陷入伤感的杨指导员还没回过神，只见一个感染者已经红着眼睛扑了过来。 　　旁边的战士只来得及将杨指导员推开，自己的喉管却在瞬间被扯出来，鲜血汩汩喷出！ 　　“快开枪！”杨指导员立马动手的同时，也对着周围狂吼。 　　一排子弹扫射过去，冲在最前面的感染者纷纷瘫软倒下。 　　接着是后面的，最后面的。 　　杨指导员这次的命令没有留情，该下狠心的时候不果断的决定，未来害的还是自己身边这些无辜的人。 　　所有感染者被枪打死，横七竖八地倒在大厅里。血淋淋的场面，仿佛人间炼狱。 　　“杨指……”开枪的士兵们撇过了脑袋，不忍心去看这种惨状。 　　这里倒下的人，几个小时前，还是由他们扶过来，一直照看。 　　面对数次恐怖的虫潮，他们坚持了下来，没有被凶虫吃掉，可惜却在这里，被自己的战友活生生的杀死。 　　杨指导员脸色惨白如纸，不知道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的痛苦。他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喃喃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忽然，他的小腿传来一阵钻心噬骨的痛。 　　转头一看，杨指导员看见一个脑袋上挂着淌血枪洞的战士，正红着眼睛死死地撕咬他的小腿。那名战士本应该倒下了，可是现在这张布满血的脸上，开始浮现一个个恶心的脓疱，无数肉须从脓疱里伸出，像是毒蛇的信子。 　　杨指导员大惊，飞踹走那个怪物一般的战士，猛地后退几步。 　　其他战士也吓坏了，这种枪打不死的状态，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活死人！ 　　不过死去之后再次具有行动力的感染者，动作的确相比之前要缓慢，他们的眼睛无神，行动方向完全是身体里的寄生物延伸出的触须所探测的位置。 　　周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被打死的战士们，鬼魅一般重新爬起来，四肢形态扭曲，面目狰狞。 　　杨指导员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掏出来点燃了烟，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说道：“你们也和徐元一样，走！” 　　“不行，杨指，我们陪你！” 　　“这个家伙已经变成了怪物，打不死，你们留下来也没用。”杨指导员说道。 　　他说着，猛地掀开身上的军服，露出半截胸膛：“而且，我也快和他们差不多了。” 　　几名战士惊恐的发现，杨指导员身上，同样的脓疱正在蔓延，逐渐往脑袋的部位增多。 　　他们对视一眼，咬牙转身离去。 　　杨指导员看着一个个已经倒下的感染者再次爬起来，面对这些怪物般的活死人，他的心情突然很平静。 　　一枪，又一枪，杀不死，至少子弹的冲击力能阻止片刻它们往外走的行动。 　　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脑海里有个很清晰的声音在说：杀光！杀光所有人类！ 　　那个声音有绝对的掌控性，只是一种意念，就让所有接收这个命令的人，双眼发红，凶性爆发。 　　———————— 　　徐元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往指挥部冲。 　　迎面是来来往往忙碌的士兵，他们正用简单的物资在指挥部大楼前堆积简单的防线。 　　几乎所有的人现在只能从指挥部大楼出，却再也不能进。 　　徐元也不例外的被拦在了大楼前。 　　他申辩的声音被这个混乱的场所里嘈杂的人声掩盖，不过就算有人听到，也没人在这个时候顾及徐元有什么重要的理由。指挥部大楼已经紧急封锁，任何人不得再进入，这是死命令。 　　就在徐元心情焦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后背被什么东西抓住，猛地腾空而起。 　　速度之快，让他还没眨眼就瞬间落地。 　　两片极为华丽的巨大蝴蝶状银色翅膀从他身侧擦过，徐元定眼一看，又什么都没看见，仿佛刚才见到的不过是个虚幻美丽的梦境。 　　现实中，哪里有那么美丽的生物？ 　　“啊，找到你了！我还担心你进不来啊！”丹尼的手臂突然伸出，抓住了徐元。 　　徐元：“他在哪？” 　　“跟我来。” 　　一片素白的实验室，微微发出反应声响的化学药剂，闪烁着不同指示灯光的电子仪器，所有的东西都仿佛印入徐元的骨子里，只要一看见，就能回想起在里面遭受的一切待遇。 　　杜墨生长身修立，气质清冷地站在一片仪器中，躬身正在调整什么。 　　徐元到来的第一句却是问：“我姐姐去哪里了？” 　　“做她想做的事情。”杜墨生瞥了一眼徐元紧绷的脸，轻描淡写地答。 　　徐元挥开丹尼的手臂，像是被激怒的小兽，涨红了脸怒声道：“你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还让她到处跑！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杜墨生转头看向徐元，冷冷地反问：“你有资格操心？” 　　“我……”徐元想要说什么，话却堵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不甘心地撇过脸，双拳紧握。 　　杜墨生话里的意思他明白，就算他担心徐潇，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就是个普通人，D训练营的生活让他稍微强壮一些，但远远不够。 　　“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徐元收起了眉目间的桀骜，压住了心里的挣扎，开口问道。 　　他不喜欢在杜墨生面前服软，但总是不得不对这个男人妥协。或许他心里也没意识到，自己一边排斥杜墨生，一边却非常憧憬成为那样的人。 　　杜墨生手指提着试管，轻轻摇晃：“几率很大。” 　　徐元：“只要找到那东西，杀死它，这里的危机就能解除？” 　　他在电话里听杜墨生简单说过，越是目的性强的怪物群，背后一定有首脑。就像最低级的凶虫群里也有头目一样。 　　这种能控制第二波凶兽的首脑等级，比凶虫群中的头目高，至少它们善于隐藏，实力不明，且能谋定一些计划。 　　曲江市的情况，现在感染者逐渐增多，过不了多久，第二道防线将形同虚设。 　　杀死全部的感染者对防线也是不利，最好的情况便是，能杀死首脑，这样失去命令的感染者危害将降至最低。 　　杜墨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斜瞥徐元一眼：“做好决定就过来。” 　　徐元：“如果接受那种物质改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你基因链中最古老的部分是什么。” 　　杜墨生话音刚落，便叫了丹尼过去。 　　丹尼没想到教授居然是让自己出去，不用打下手。 　　他看了看徐元，又望着杜墨生，最后点头：“我在门外帮你守着。” 　　徐元看着杜墨生放下了所有仪器，径直向自己走来，他轻哼一声：“你不是人类吧？” 　　杜墨生站定，脸上不见有多余的表情：“你是这么想的？” 　　“如果哪个人类像你一样，早就死在怪物口中了。”徐元胸口有些窒闷。 　　他想到了李瑞，想起了那种不和常理的诡异空间，想起了李瑞提出的要他杀死杜墨生的要求。 　　徐潇已经回来了，他不会再听李瑞的话。 　　可是在这一刻，出于自私的心情，徐元也并没有将李瑞的事情告诉杜墨生。 　　对于徐元的问题，杜墨生只是淡淡地答：“那又怎样？” 　　“姐姐知道吗？你接近她到底什么目地？”徐元定定地看着杜墨生，说，“你不要骗她，她蠢得很，别人说什么就都相信了。那种笨女人，长得又一般，你何必非要盯着她不放？” 　　说出这话的时候，徐元自己也是一怔。 　　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对于杜墨生的家世、背景的担心都是自己心里的借口。他其实很清楚，从李瑞找上他的那刻，他就知道杜墨生不是普通人。 　　他只是心里别扭着不愿意，不想看见杜墨生和徐潇在一起。 　　杜墨生安静地听徐元说完，忽然开口道：“很简单，我喜欢她。” 　　徐元愣住。 　　杜墨生的话仿佛狠狠撞入他心底，直率得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 　　徐元漂亮的丹凤眼里，骤然流露出一丝哀伤。徐潇清楚的告诉过他，她也是喜欢杜墨生的，他们互相爱慕，会成为彼此的唯一，那么自己呢？ 　　那个日日夜夜温柔照顾自己的女子，以后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吗？ 　　徐元终究还是个少年，有青春的悸动，却无法找准那种爱的感觉。对徐潇，他的感情太复杂，感激、珍惜、怕失去……当他意识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越行越远的时候，心里最多的居然是落寞。 　　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再也无法寻找到自己想要的温暖。 　　一直以来支持他的信念也渐渐消散。 　　如果徐潇都不需要他了，他变强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杜墨生的手已经按在了徐元的头上。 　　徐元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温暖的光芒所包围，意识渐渐模糊。 　　视野里剩下的，除了杜墨生的影子，便是一团如墨般的液体。 　　好像那种黑漆漆的东西，便是那些怪物出现的原因，D物质。 　　他感觉到有什么猛然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异种物质侵入的不适还未消散，接下来的便是皮肉撕裂，骨骼筋脉寸断的极致痛楚！ 　　徐元的瞳孔猛然一缩，目光开始涣散。 　　是啊，他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这种痛苦承受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杜墨生长眸微眯，神色冷了下来。 　　徐元当初留给他的最独特的印象，便是这个人类少年的坚强意志，不管面对怎样的境况，他都会将自己心中的执念贯彻到底。 　　挺过数次异体控制试验，说来简单，那不仅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更为需要内心深处的强烈执着和信念。 　　因此徐元才能在他的提示下，激发出目前人类还不甚了解的精神控制力。 　　可他没想到，只是D物质侵入徐元身体的痛苦，便已经让这个少年面露死色。徐元体内的基因链还未重组，细胞还没异变，只是第一步就已经放弃？ 　　杜墨生能感觉到徐元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他俊眉拧起，一挥手，徐元的身躯凌空飞起，重重地撞上背后的墙壁。 　　徐元也从那种模糊不清的意识状态下苏醒，他浑身还在抽痛，背后一撞，肺部也像受到刺激，剧烈咳嗽起来。 　　“我在浪费时间。”杜墨生看着徐元，淡漠地说道。 　　幸好他中断及时，否则徐元的小命可能就突然没了。 　　“失败了？”徐元垂首，低声自嘲一笑，“看来我不是做英雄的命，起不了什么作用。” 　　杜墨生轻哼一声：“我高估你了。” 　　徐元心里突然抽紧，滞闷的感觉让他呼吸变得粗重。杜墨生话语里明显的轻视和嘲讽，激起了他内心深处不服输的强烈自尊心。 　　可就在他抬头想要反驳杜墨生的时候，看见对方的脸，他便想起徐潇的话。 　　她喜欢他。 　　徐元垂眸，拳头揣紧，指节发白。 　　他淡淡地回道：“是你们太自以为是的认定我不错，现在失望，怪我咯？” 　　杜墨生扫了徐元一眼，手指轻扣桌面：“我明白了。” 　　他或许有些自负，但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杜墨生直接拉开了门，将俯在门上偷听动静的丹尼给放了进来。 　　“收拾东西。”杜墨生吩咐道。 　　徐元看了杜墨生的背影一眼，很快又撇过头去，将脑袋埋在自己双膝之间。 　　丹尼叹了口气，打开专用行李箱，将一些他们平时用的比较重要的物件摆进去。 　　又要准备撤离了吧？ 　　待一段时间换个地方，简直就像打游击战一样。 　　杜墨生靠在门边，给徐潇打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他低声问。 　　那头接到电话的徐潇，看了看身边的情况，答：“很快，做事之前，我会先过来找你。你身体还好吗？” 　　杜墨生：“没问题。” 　　徐潇松了口气，她就担心杜墨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伤势复发。想起挂念的另外一件事，她又问：“徐元回来了吗？” 　　“他完好无损，放心。” 　　“让他别乱跑，感染者人数比我们想象的多，他千万别被感染了，我不想看见他变成没人性的怪物。”徐潇叮嘱道。 　　杜墨生抬眸，看了一眼沉默靠墙的徐元：“他也做不了怪物。” 　　“什么意……”徐潇还没讲完，杜墨生已经挂断了电话。 　　因为徐元突然站了起来。 　　“她在哪？我自己去找她。” 　　杜墨生：“去找她保护你？” 　　他的话有些不留情的冷嘲，徐元恼怒之下，低吼一声：“闭嘴！” 　　看徐元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杜墨生眉头微扬：“我说错了？” 　　徐元不想再跟杜墨生浪费时间，迈步就往外冲。 　　却见杜墨生伸出手臂，将他拦住。 　　徐元心念一动，在D训练营学会的格斗体术瞬间运用出来，不由分说就挥着拳头往杜墨生身上去。 　　丹尼吓得直接扔掉手里的箱子：“住手！” 　　教授还绑着绷带，浑身是血啊！ 　　而杜墨生却面无表情，没有躲闪，直接伸出手。 　　一瞬间，徐元的身体再次被凌空抛起，这次比上次更重地撞到墙壁上，天花板的吊顶都微微颤动，灯泡发出啪啪作响的声音。 　　杜墨生的动作看似简单平常，也不是徐潇那种极速，可徐元明明看准了，却就是无法躲闪开。 　　徐元横摔在地，头昏眼花中，喉头一甜，居然呕出小半口淤血。 　　丹尼呆住了。 　　他知道教授有点不同寻常，可没想过居然还这么会打架，那么当初帮他搞定那几个吸毒的亡命之徒救了他那件事，真的不是他在做梦？ 　　“你就给我待在这里。”杜墨生俯看着徐元，漠然说道。 　　徐元咬牙：“你不是喜欢她吗？你就让她这么个女孩子一个人面对危险？你就半点不担心！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 　　☆、第八十五章 能力责任 　　在挂断电话之后,徐潇很快将手机贴身收藏好。 　　空荡荡的街道回荡着各种枪声,嘶吼声,一阵风从她身边卷过，清冷凄凉。 　　2014年7月灾难开始，徐潇见过被凶虫撕成肉条的人类惨状,见过深州市内人吃人的幸存者行径，也见过人和凶□□战的尸山血海。但是她还是第一次，面对数量如此大的,被寄生的凶暴人群。 　　本来她已经觉得自己意志被磨练得足够坚强，可在看见士兵们对着自己同伴，枪口相向，被打死的寄生者临时前的哭泣哀嚎时，她才知道自己没那么坚强。面对潮水般的怪物群,她可以面不改色，可面对的是人类时，她做不到完全狠心。 　　伊曼坐在吉普车边，正在整理宽大的塑料篷布，他只扫了徐潇一眼，就忍不住冷笑道：“到这个时候你还害怕杀人？” 　　徐潇抬手，撕开了一个迎面扑来的寄生者，人类略带炙热的鲜血洒在她的皮肤上，那种腥味的触感，震颤着她的内心。对于伊曼的讽笑，她没有多余的表情，垂眸盯着地上还在抖动的尸体，淡淡的说：“我不是害怕。” 　　伊曼嘴角扬起弧度：“不害怕你居然会躲在后面？” 　　就在600米开外的街道转角，他手下的人和那些寄生者已经陷入混战，仅仅一墙之隔，对面便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了。 　　那个对怪物毫不留情，只会冲到最前面的冷酷少女，居然会在这里慢悠悠地跟他说话，只等到寄生者凶神恶煞变形攻击他们的时候再动手？ 　　说到底，她是不愿意去面对一群还会求饶、还会哭诉的寄生者，杀他们和杀普通人的手感没有两样。 　　女人就是太软弱。 　　伊曼心里有些不屑。 　　徐潇也没解释，问道：“你现在就走？” 　　伊曼：“当然。以前我就说过，我是商人，只关注自己的利益。做白工的事情我坚决不干，你没听见那位特派员的话吗？” 　　徐潇默然。 　　那位特派员在感染事件发生的当即，就找上了伊曼。 　　但他不是同意条件来的，而是劝说伊曼，都是国家一份子，要为了保护后方民众出力。各种大道理讲了一大堆，可惜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所以这位来自后方中央核心的特派员，就被伊曼简单粗暴地“请”走了。 　　“我准备带人走了，这地方马上就要废弃。”伊曼抖了抖手里的篷布，露出下面一排各式各样的武器。锋利刀具类最多，还有零散不齐的热武器。 　　徐潇回头，眺望西北方向：“如果那些东西突破第二防线，就会进入湘省的境内，到时候它们就可以进入我国中部地区了。据说那里的第三防线高墙还没有竣工，根本抵挡不了虫潮。” 　　伊曼：“你是想说我带着几万人转移也找不到地方落脚，对吧？” 　　徐潇：“至少你得保证后方不会虫潮追着。” 　　伊曼哈哈大笑起来：“难道你认为我现在离开要带着那些没用的幸存者？” 　　“不，”他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和那些普通人不是同类，没必要为了他们犯险，就我们这些人离开，区区被寄生的人类，拦得住我们？” 　　一股劲风从徐潇耳边擦过，她迅速侧身闪过。 　　啪叽一声！ 　　一团烂肉从天而降，摔在她脚尖前，活人的鲜血混合着泥土，慢慢沿着她的脚底散开。 　　几根触手从那团烂肉中抽离，露出里面完全被捣碎的脏器。 　　抽回触手的伊曼，触手尖端擦过徐潇脸庞的时候，在她鼻尖处微微停留，他缓声问道：“血的味道，现在的你闻着是喜欢，还是恶心？” 　　徐潇浑身绷紧，双眼盯着跟前的触手，眼眸紧缩。 　　对于异变者来说，人类的鲜血味道不仅不恶心，反而如甘露般甜美，有着无限的诱惑力。那些最直接的感官，早就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她心里觉得恶心，排斥那些血腥味，可是嘴里却说不出这个词。 　　伊曼的触手嗖地收回，再次发出傲慢嚣张的大笑声。 　　“正义感爆表的小姑娘，我们已经不是人类了，你需要多久才能认清这个现实？” 　　徐潇眼里闪过一抹哀伤：“只依靠本能，我们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伊曼不同意地摇了摇手指，说道：“错，我们从来都没有区别，生物从出生到死亡，都只为了一件事，生存。” 　　徐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伊曼的脸上挤出诡异的微笑，看着他一步步向那些寄生者走去。 　　当他的两只脚突然离开地面的时候，无数根恐怖的触手轰然扩散出去。 　　十几个寄生者转眼被刺穿，高高地抛向空中。 　　寄生者手里的枪口纷纷对准了伊曼，子弹密集地射来，却被挡在了无数细小触手交织而成的肉网之中。 　　转眼间，子弹纷纷落地，触手陡然伸长，冲入上百人的包围圈里。 　　触手挥舞之间，寄生者无不被撕裂粉碎。 　　战斗在很短时间内完成，尘埃落定的时候，通往曲江市城外高速的道路已经被清理出来，再无一名寄生者阻拦。 　　回到徐潇身侧的伊曼，露出精|壮的上身，只在腰间用衣服碎片随意围了一圈。 　　他瞥了眼徐潇：“怎么样？现在离开你那位病怏怏的教授，跟我走，我绝对欢迎。” 　　徐潇偏转过脸：“我不会跟你走，你去哪里，随意吧。” 　　伊曼两根手指探了过来，捏住了徐潇的下巴。 　　徐潇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自己的力量却无法撼动他的手。 　　“放手！”她的眸子颜色瞬间变了。 　　伊曼的手也感受到一股更强的力量，他要保持这个动作，手腕都开始有些颤抖。 　　但他只是勾起唇角笑道：“或许你会成长得比我强，但是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 　　徐潇瞪着他，她的另一只手和双脚也被触手给突然缠住了。 　　“别动。”伊曼有些惋惜的说，“如果你再弱点，我真想强迫你，占有你，让你给我生个孩子，可惜你比我想象中好，我不能冒险。” 　　要是真的像对付其他女人一样，他都怀疑徐潇会在关键时候切了他的命根子。 　　徐潇扬起尾巴，冷声道：“这个世界很大，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伊曼脸色一变，瞬间放开了她，后退好几步。 　　伴随着徐潇尾巴的进攻轨迹，无尽的寒意倾泻而下，将她和伊曼之间隔开了一道屏障。轰然一声的碎裂声中，两人之间的地面纷纷碎裂。 　　“这个女孩……”伊曼眯起眼睛，感觉她又比之前厉害了。 　　他们认识不过才几天。 　　她的身体就像随时随地都在成长变化，随着情绪的起伏，有不同程度的力量展现。 　　要是收归自己所用多好。 　　不能用，最好毁掉。 　　伊曼在这瞬间竟然滋生了想要杀死她的意念。 　　可就在他身上微微溢出杀意，他突然倒吸口冷气。他的肺部好像被什么东西冻住，呼吸一窒，强壮跃动的心脏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拿捏在手里。 　　听不到声音，却直接传入他脑海里的意念，清冷淡漠，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动她你就去死吧。” 　　伊曼站立原地，掌心渗出冷汗，手指轻轻颤抖。 　　他从未感受过这么凌厉、汹涌的杀意，好像被嗜血的毒蛇盯住，随时就能将致命的毒牙咬向他。 　　更为关键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种未知的莫名恐惧第一次缠住了他意识，让他无法挣脱。 　　从徐潇的角度看来，伊曼只是呆在了原地。 　　对面这个男人瞬间的杀意她也感受到了，不过她还没做出反应，那股杀意又瞬间消失。 　　既然对方不愿意，多说无益，徐潇防备地盯着伊曼，步步后退。 　　但伊曼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徐潇：“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我先告辞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刻，伊曼突然出声。 　　“等等！” 　　徐潇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眼底仍旧多是防备。 　　伊曼伸手，五指插|入头发中，颇为烦躁地挠了挠，沉声道：“我留下。” 　　突然的转折让徐潇颇感意外。 　　可伊曼并不想多做解释，他冷绷着脸，硬邦邦地说：“我只帮你。” 　　被人威胁的感觉可并不好。 　　徐潇无法弄清伊曼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她最终还是点了头：“那好，麻烦你们把那些被寄生的战士的武器给收缴回来。如果没有武器，他们的伤害性会降低。” 　　伊曼：“直接杀掉岂不是更方便？” 　　徐潇看向他：“全部杀死？那么长防线你来守？” 　　“防线崩溃了又如何？别误会，我只稍微帮你，可没打算要管后方其他人的死活。”伊曼说着，哼笑道，“小姑娘，你是否太天真，难道你还希望那些寄生者可以恢复自己的意识来抗击虫潮？” 　　徐潇抬眸，说：“杜教授说过，它们有很强的目的性。一群低等寄生生物，却有那么统一的行动和目地，肯定有控制它们的个体，我会找到它。” 　　伊曼笑了：“你找到又什么用？难道还能控制它改变攻击策略。” 　　“我试过控制凶虫个体，”徐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这里的精神力足够强，让我也能控制寄生物背后的操纵个体的话，找到它就有用处。” 　　精神力…… 　　伊曼注视着少女的脸庞，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他找不到任何撒谎和自负的表情。她是在很认真的说出实情。 　　他轻哼一声：“我不会管你什么结果，如果在我杀光他们之前，他们还没有任何改变，那么就只能死。” 　　徐潇点头：“我知道。” 　　伊曼蹙眉：“那你不如和我一起动手，更快。” 　　徐潇轻轻摇头：“不管什么时候，活着更重要，不能因为我不确定的计划而放过有极大危险性的寄生者，你该怎么做，尽管动手。但是，我还是会试试，哪怕只能救回几个人呢？” 　　“天真！”伊曼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徐潇望着他的背影，说：“多谢。” 　　她身形一动，迅速从原地消失。 　　真是天真得无可救药！伊曼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但却忍不住站定，回收望着徐潇站立过的地方。 　　她刚才居然说谢谢。 　　他久久凝视着那个位置，半晌没有说话。 　　那个小姑娘，让他想起了很早之前在网络上看见的一个命题。 　　是能力决定责任，还是责任催生能力。 　　只是不管哪一种，他都没兴趣罢了。 　　☆、第八十六章 时间紧迫 　　徐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杜墨生。 　　就在那瞬间，他明显感觉到一股精神力量波动。 　　从杜墨生引导他开始接触自己的精神力起,他便慢慢的适应了这种玄妙的东西。 　　而刚才，那股不属于他的精神力,带给他了强烈的压迫感。如果现在他的精神力量是一个刚刚学步的孩童,对方则是一座他完全无法仰望的高山。 　　杜墨生还坐在原位，气定神闲，脸上没有任何对于徐元责问的话的恼怒。 　　“你刚刚做了什么？”徐元忍不住问道。 　　哪知杜墨生根本不再回答他任何问题,神色淡然的对丹尼说：“我躺会儿，你看着他。” 　　徐元压下心里的疑惑，一咬牙：“谁跟你在这里耗着？我要去找她。” 　　丹尼劝道：“现在外面很乱,你无法帮忙。到时候你要是丢了,怪物女孩又来找你……” 　　“怪物女孩？”徐元猛地瞪向丹尼。 　　丹尼习惯了那么称呼,也是实话实说，可这时看见徐元那副要把人吃下去的表情,赶紧缩了缩脖子：“没……没什么。” 　　徐元想起了姐姐单手把自己甩出去的力量,想起了灾难初始她在家里发狂将金属水管都扯断的恐怖场景，以及她独身从怪物肆虐的城市活下来…… 　　他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在徐潇家里住了三年，虽然不说是非常了解她，但是徐元知道她其实心很软，而且非常害怕孤独。 　　他还记得接受了徐潇好意，自己穿着她买的衣服终于在她住下的时候。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他每天买菜学做饭给她吃。 　　可是时间长了，院子里的三姑四婆难免会对他这个经常出入徐潇家的陌生男孩有印象。她们总是在他看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指指点点。门口的保安也是各种防贼的目光，来回打量他。 　　他的手有残疾，甚至连院子里不懂事的小孩都嘲笑骂过他。 　　最初他忍了。 　　他做过贼，这是事实。 　　可是徐元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一时忍耐不代表他可以长期接受。当他每次出门都不得不把手缩在袖子里之后，他第二次想要离开徐潇的家。 　　而且这次，他也付之行动，的确独自离开了一周，没有跟她联系。 　　这一周，他尝试过再从别人家里捞点钱保证自己的生活，可是每次动手就会想起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她的救命之恩。 　　最后，他是真的无法再下手做这种事。 　　在外面的几天，徐元也想了很多，最终想起自己对徐潇的承诺，还是折返了回去。 　　他或许不算好人，至少他想做个守信的人。 　　重新回到徐潇家的时候，和他离开时一样是半夜。 　　徐元没想到深夜两三点的时间，徐潇家还亮着灯，整栋小楼唯一明亮的地方，就仿佛是指引他回家的灯塔。 　　开门，进屋。 　　他看见她蜷在沙发上裹着被子。 　　对面的餐桌上还放着两幅碗筷，一副里面有些油渍，看起来已经吃过桌上的饭菜了。另一副则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却如同他还在的时候，摆放得很好。 　　徐潇警觉性也高，或许她并没有熟睡，徐元进屋的动静，很快让她醒过来。 　　她靠在沙发上。他站在她面前。 　　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徐潇无奈的一笑：“家里习惯多了个人，突然自己一个人，总觉得空荡荡的，只好开着灯睡觉了。” 　　徐元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人还怕寂寞吗？” 　　没想到徐潇轻轻点头，竟是大方承认了。她对着徐元笑道：“嗯，不过好在你回来了，至少没那么孤单了。饿了吗？桌上还有饭，你吃点。” 　　“你的手艺能吃才怪了！”徐元偏头，直接冲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锁上。 　　这种女人…… 　　这种…… 　　徐元对着杜墨生第一次声音软下来，他微垂着脑袋，不去看杜墨生的表情，低声艰难地问：“她……是不是变成怪物了？” 　　杜墨生静默片刻，问：“你害怕？” 　　徐元的眼睛盯着窗外，心情凝重，声音也变得涩然：“是啊，我怕她又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独立于人群之外的她，肯定会更加孤单了吧？ 　　“杜教授，”只听徐元继续说道，“现在重新开始，我还能行吗？那个实验。” 　　杜墨生闻言，唇角微勾，声音却极为淡漠：“已经失败再继续，就意味着找死，你想死吗？” 　　徐元定定地看着杜墨生，没有任何回答，目光执拗而专注。 　　———————— 　　徐潇来到指挥部的时候，里面气氛一片凝重。 　　付若楠带来的人，都是军方首次试验改造成功的个体，每个人几乎都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获得了D物质改造身体的能力。 　　可是为了将机场夺回来，这七八个变异者居然损失了一半。 　　朱阳司令的脸色非常不好。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方不想办法，等待的可能便是后方的导弹过来的毁灭性打击。 　　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凶兽并没有大规模进攻，反而是人群被大量感染。 　　为了后方的稳定，很有可能整个前线都会成为牺牲品。 　　在政治家眼里，过程怎样并不重要，结果才是唯一。 　　感染的规模必须控制，否则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首长，机场那边的感染者战斗力并不强，但是他们手里有军方武器，我们只凭身体能力，不能完全对抗那些武器，我希望您能给我指挥权，我需要可以对抗那些武器的力量。”付若楠笔直地对朱阳司令行了军礼，神情郑重。 　　朱阳司令没发话。他身边的参谋长却沉声道：“如果塔台因为交火而损伤，那么机场就失去了它的功能。” 　　付若楠：“那么我们还是走高速。” 　　“车辆不够。”再次有人提醒。 　　“那直接走，能乘车辆的坐车，其他全部步行转移！” 　　马上有另外的人摇头道：“平民太多了，好几万人，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变异的倾向，步行时间也较长，如果在路途中发生问题也是麻烦。” 　　本来如果可以快速转移的话，他们倒是能争取时间，将转移人员隔离出来进行检查。 　　现在没时间给他们来慢慢折腾。 　　付若楠拳头一紧，火爆的脾气顿时上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首长，再不行动，我怕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发射导弹了！” 　　朱阳司令摆了摆手，对付若楠说道：“不用说了，你赶紧回去。” 　　“首长！” 　　“这是命令！你是军人，连自己的基本职责都忘记了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付队长，带着你的人，赶紧撤离。你们都是国家花了大力气才培养出来的，不要耗在这里！”朱阳司令厉声喝道。 　　“可是……” 　　“没有可是！你既然来了前线，就要服从指挥！” 　　付若楠性子执拗起来，根本不会管三七二十一，她硬着脖子说：“我和我的人都不会走，直到保证你们安全为止！” 　　“你！”朱阳司令顿时火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作战指挥的人都在这里了，要是士兵的话也会喊报告，谁会在这时候敲门？ 　　有人立即开了门。 　　一屋子的军官这才看见门口站了个年轻的陌生姑娘。 　　徐潇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级别高的军官，满满一屋子人都突然望着她，她心里也难免有些紧张。 　　可是该说的话，她也必须说。 　　付若楠第一时间发现了徐潇，顿时满眼疑惑：“是她？” 　　朱阳司令问道：“你认识？” 　　“她跟我是一样的。”付若楠简单的说了句。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心里都有底。和付若楠一样，那便是变异者了。不属于军方的变异者，自然就是跟随伊曼一起过来的那些自然变异者。 　　想起伊曼到来之后提出的一些条件，朱阳司令沉声问：“伊曼派你来谈条件的？这次还有些什么要求，一次说完吧。” 　　徐潇摇头：“不是，我是自己来的。” 　　朱阳司令倒是奇怪了：“你自己？” 　　徐潇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话语，说：“这个感染……有办法的……杜教授说过，低等级寄生生物它们……嗯……它们没有太多自主意识……所以……” 　　虽然她想要一口气说出来，但毕竟从未当着这么多高官面说话。 　　太多盯着她的目光，让她说话声音越发紧张，最后都有些发抖起来。 　　自己意识到这点，她很快就停下话语，深吸口气。 　　在众人还没明白她说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转身，脑袋狠狠地撞向墙壁。 　　轰然一声巨响，整栋屋子都抖了抖。 　　一些佩枪的警卫员，都立马拔出了手枪，齐刷刷的对准徐潇。 　　这不怪他们，实在徐潇的动静太吓人了，脑袋一撞，居然让整面墙龟裂开来，洁白的墙壁上印下骇人的蛛网龟裂痕迹。 　　“呼——” 　　徐潇叹口气，揉了揉额头。 　　她再次望向朱阳司令时，表情已经平静下来：“我重新说吧。” 　　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徐潇说话也顺畅多了：“我是和那些幸存者一起来的，当时在前面的城市里，他们也经历了小范围的感染事件，对这种东西，我算稍微有些经验，将军可以听我的意见吗？” 　　朱阳司令看着眼前举止古怪的女孩，点了点头：“你说。” 　　他顺便伸手，让那些举起枪的都放下。 　　虽然这个陌生的女孩看起来有些骇人的能力，但她的举止明显是个小姑娘。和伊曼那种心思深沉的野心家，有着明显的区别。 　　徐潇说道：“当初在那座城市，它们寄生之后，会反馈周围的信息回去。包括周围的人类人数、警卫位置，区域街道……” 　　可能是她说得太准确，反而有人立马打断她问：“你怎么知道它们会精确到这些？” 　　“因为随后到来的凶兽群就是按照这些信息来分布的。” 　　参谋长也问道：“什么样的凶兽群？” 　　这些在第二防线的军人们，见到那些数量密密麻麻的凶虫时间最多。那些坚硬的、致命的虫子给他们留下了恐怖的噩梦。现在听徐潇说来，还有“兽”群？ 　　朱阳司令和特派员听伊曼简单说过一些，心里大概有个轮廓，但是他们还是安静地听徐潇形容。 　　当听到那些巨大得甚至超过十几米高的凶兽时，众人冷汗都湿了背脊。 　　感染人群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恐怖的东西啊！ 　　徐潇说道：“我说的只是他们那座城市的感染。这里的感染又不一样。” 　　朱阳司令制止了周围的窃窃私语，待大家都安静下来后，问：“那些凶兽不会来？” 　　徐潇摇头：“这个我不肯定。但是肯定的是，这边的感染者身上并没有那种特殊的音波传递，这点她也应该能感觉到。” 　　众人望向付若楠，付若楠轻轻点头。凭她的感应能力，她也的确没感觉到徐潇形容的那种强烈的音波。 　　徐潇继续说：“而且感染速度太快了，完全没有给寄生体足够的发育时间，就好像它们根本不需要发育完整一样。” 　　“所以你的结论是？”朱阳司令问。 　　徐潇：“现在不能撤，它们的目地不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而是为了加速扩散它们的寄生，它们需要从敌人内部也就是我们这里，获得更多的同伴。如果我们现在撤了，它们会继续往后方扩散。” 　　付若楠皱眉道：“你的意见和后方那些老头子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都在这里坐以待毙等死，就可以保护后方了？” 　　徐潇静静地说：“不，我说过，那些寄生生物只是低等级，没有自主意识，所以相对的，它们应该有头目，我们要把头目找出来杀死。” 　　朱阳司令明白了徐潇的意思。 　　他点头道：“如果真如你说的，它们都是有头目控制，杀死头目后，这些失去控制的人不足为据。那么，我们只要在那个时候再撤离就行了，对吗？” 　　徐潇：“嗯。” 　　“你既然都来了这里，说吧，我们能配合做什么？”朱阳司令倒也干脆。 　　“你们这边应该有侦察手段，我需要你们的一切侦察手段，进行这条防线五十公里范围内的搜索。”徐潇说着，将一些她分析来的，头目藏身可能出现的异象说了出来。 　　付若楠想了想，补充道：“那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既然说怪物之间都有特殊联系，我们这边的异体控制实验室还可以运作，我们去抓一些凶虫回来，让异体控制的人进入它们的脑，直接以那种特殊联系去寻找。” 　　很快，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些方案。 　　这里的人都不是庸才，何况关系生死，所提的意见都是可行有用的。 　　徐潇松了口气。 　　她一个人也可以查，但是时间太慢。 　　这个时候只能借用军方强大的力量才行。 　　她也隐约感觉到，后方不会坐视感染扩大不管。哪怕她再笨，从很多影视里也知道，一旦发生不可控制的感染，为了保证更多人活着，政客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感染地方毁灭。 　　付若楠的话完全证实了她的猜测。 　　所以时间不多了。 　　徐潇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从那座废弃城市带出来的幸存者，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好在这里的军方做事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发现她的意见可用，便马上安排执行。 　　“首长，电话。” 　　突然有士兵过来报告。 　　这时候来的电话，让本来怀着一丝希望的众人，心里突然凉了几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朱阳司令接电话。 　　电话那头并没有说几句话，很快朱阳司令就挂断了电话。 　　但是他的脸色却比之前更为难看了。 　　“首长？”参谋长小声问道，“他们行动了？” 　　朱阳司令看了周围一圈，说：“湘省的军用机场已经做好了战斗机起飞准备。” 　　徐潇对部队里的东西不是很清楚，但她看着众人顿时变得难看的脸色，心里也大约猜到了一些。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她问。 　　“最多……半小时。”朱阳司令的拳头紧紧揣着，指节发白。这通电话不是来通知他时间，而是命令他马上将付若楠和杜墨生转移的。 　　只要上面重视的这两个人离开了，也就意味着半小时后，这里或许将马上迎来毁灭性的核打击！ 　　☆、第八十七章 我长大了 　　指挥部的楼顶有紧急撤退用的直升机。 　　但这部直升机不是当初调派给宁州市机场做撤离的大型军用直升机，这部直升机所能容纳的乘客人数,不过十数个,连现在办公室的人都无法保证他们能全数撤离。 　　知晓这一点的付若楠,根本无视了大后方付家的强制命令,甚至派手下向后方虚假汇报，转移她和杜墨生的直升机已经起飞。 　　然后,她难得平静的坐在一旁，翘着长腿，双手抱肩假寐。 　　如果说这位小祖宗的态度让朱阳司令倍感头疼的话,那么手下士兵报告找寻杜墨生的结果,更是让他头大。 　　付若楠好歹人还在这里。 　　可杜墨生却完全不知踪影。 　　“一个大活人,连指挥部的门都没出！怎么可能弄丢了！” 　　“报告首长,我们已经找遍每一处房间……” 　　“继续找！” 　　朱阳司令觉得就算自己今天运气好,从那无数感染者还有怪物的手下活下来,恐怕回到后方也没好果子吃。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杜家的派系，当初杜墨生被人从凶兽占领区接出来后，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听从家族吩咐回到安全后方，而是留在这里。杜墨生的态度极为坚决，让人无法拒绝。 　　过去几十年中，各大派系斗争越发激烈，虽然他的立场和杜家是对立，然而作为军人，朱阳司令佩服杜家这小子的勇气，也佩服他站在世界前沿的高科技手段，因此不管是从大义还是从他个人的心情，他都打心底希望杜墨生能好好活下来。 　　他还没想过杜墨生真的死在这个前线的话，大后方那些政客们会怎么想他。是故意而为，伺机报复。还是真的只是意外……恐怕更多人会选择相信前者。 　　在世界局势越发不稳定的当下，权利的斗争也越发明显，弄死了杜家最疼爱的嫡亲孙辈，他可以想象自己会成为几大阵营交锋的牺牲品，总之肯定没有他的好下场。 　　所有的念头在朱阳司令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他毕竟是个果断、雷厉风行的军人，心里再纠结，一道道命令已经下去。 　　不管未来如何，先渡过眼前的危机。 　　如果命都没有了的话，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如果她在的话，杜墨生应该还在附近，首长就不用操心了。”付若楠突然开口说道。 　　朱阳司令顺着付若楠的目光，同样看见了在原地等待情报的徐潇，他颇为意外。 　　“你说她？” 　　付若楠淡淡地抬了抬眼：“有她护卫，就算这里失守，她也有办法带走他，所以您就放心吧。” 　　她可是还记得徐潇长出翅膀飞在空中的模样。 　　徐潇听力并就敏锐，何况还被几道意外、疑惑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只得对朱阳司令点了点头，说：“我会用生命保护他。” 　　朱阳司令不管这两人有什么纠葛，现在徐潇至少给了明确答案，让他悬起来的心顿时安稳了几分。 　　时间过得很快，哪怕整个指挥部的人都忙碌起来，并且在生死关头发挥了人类超越极限的工作效率，得到一堆材料也是将近二十分钟后。 　　其实徐潇给的线索很简单，那就是五十公里范围内的凶虫分布状况。 　　所有的变异生物，不管是多足巨虫那样的凶虫，还是状似古爬行生物的凶兽，它们最大的共通点就在于等级。 　　徐潇没忘记她当初从飞机上落地，掉入凶虫群里时，从心底发出的那种俯视凶虫的高等级倨傲感。 　　而凶虫们仅仅被她一声嘶吼就吓得四散也是事实。 　　所以若是有东西能操纵那些感染寄生物的话，它们的等级应该高于第一波登陆的凶虫。即使它们是潜伏，凶虫群的原始本能也会刻意避让。 　　朱阳司令带回来的材料证实了徐潇的想法，然而情况却更不容乐观。 　　就这么五十多公里的范围内，徐潇所说的区域竟然接近百个。 　　“这么多？”付若楠开始在心里规划，自己的人能每人分摊杀多少这些操纵怪物。 　　徐潇却轻轻摇头：“是我小看它们了。” 　　朱阳司令问：“有什么问题？” 　　徐潇：“那些东西或许能通过寄生物操纵人，但它们的思维不会这么统一，感染者的攻击情况也分几类，而那些感染者行动统一、目地明确，相对的，他们接受的命令就比较单一。所以操纵生物的数量不至于一个，但绝对不会这么多，太多的话，它们发出的指令也会混乱。”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区域很有可能是它们造假，目地是迷惑对手？”付若楠有些难以置信。 　　“伪装也是生物赖以生存的本性。”徐潇突然想起杜墨生和她聊天时说过的话。 　　付若楠略作思索，说：“那我们马上行动，保持联系，谁先发现操纵生物，不要杀死，带回来，其他人继续找寻消灭它们。至于带回来的生物，让异体控制实验室想办法，能不能通过人脑控制它的操作指令，让那些感染者不至于再枪口对准我们。” 　　她的意见很快被采纳，包括徐潇在内的所有变异者，立马分头出防线。 　　徐潇和付若楠几乎以相同的速度离开。 　　“你很厉害。”徐潇侧眸看着身边和自己保持同样速度的付若楠。 　　付若楠冷哼：“你在讽刺我吗？” 　　想起自己从付若楠手里带走杜墨生的场景，徐潇无奈地一笑：“我是真心话。”她是真心觉得那些只凭简短讯息就可以马上反应过来布局的人很棒。 　　付若楠不置可否，回望指挥部大楼：“我们只有十多分钟的时间，你完全可以先带走他。” 　　徐潇目光一沉，心里也揪紧，她毕竟年纪不大，说不慌乱那是假的。核武器打击是什么威力，她就算没亲身体验过，也看过那些描述。 　　只是或许从身体发生异变开始，她的心也慢慢变得坚实起来，除了留给自己在乎的人一丝柔软、温暖的空间，其他任何情绪都很难再挤入她的心里。 　　“我先走一步。”徐潇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付若楠惊异地发现，徐潇的声音还未消失，人却没了影。 　　好快的速度！ 　　或许这才是徐潇真正的速度，付若楠心里难得有些后怕，如果在楼顶的时候她真的对杜墨生开枪了，就算不是徐潇那条诡异充满危险气息的尾巴，她也很有可能在这种无法看清的极速下被攻击。 　　自然变异体都这么厉害吗？ 　　付若楠想起离开前收到的报告，伊曼一行人正带人围剿感染者。 　　围剿是什么概念，没人比她更清楚。他们才带着一队曾经是特种部队士兵的变异者从机场无功而返，就因为无法突破感染者的防线。感染者的单体攻击力比不上异变者，可他们还能使用武器，还有强大的武力装备，那些东西才是致命的。 　　可伊曼居然在围剿？ 　　当然，他不仅杀感染者，连普通人、普通士兵都一起杀。与其说围剿，不如说在丧心病狂地屠杀这个前线所有人。 　　真是疯了！和伊曼之前还有交易的政客们，此时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 　　他明明可以抓住更多机会来换取自己更多筹码，可他现在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神经病一样无差别攻击，也不知在发什么疯。 　　还留在指挥部的人想得更多，就怕前线外的怪物还没杀来，他们就被伊曼给弄死了。 　　付若楠眉头紧蹙，加快了行动速度。 　　———————————— 　　徐潇吁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水。 　　饶是她速度极快，好几分钟过去了，也才杀死两只操纵生物。 　　操纵生物并不是很强，但是它们的防御力却让徐潇都感觉到头疼。 　　那些凶虫群避开的数十米的区域里，掀开最表层的地面，下面竟是蛛丝一般坚实柔韧的网状物。 　　徐潇的力量，或许可以击碎岩石、撕裂钢板，可她无法撕开那样柔软韧性的网。 　　迫不得己，她只能使用尾巴刺入。 　　尾巴尖端在她的控制下，钻入其中并不困难，之后便如在深州市那样，她不断的吸取那些操纵生物的能量。 　　可惜操纵生物比她想象中巨大，也比她想象中的等级高。 　　若不是那些东西几乎没什么攻击力，徐潇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直接吸了它们。 　　越是高等级的变异生物，带给徐潇的东西就越多。 　　一直处于半饥饿感的徐潇，吸收的那刻居然生出从未有的满足感。一股股热流在她四肢中流淌，每一处细胞都因为得到了充足的能量而欢欣叫嚣。 　　她吸干第一只的时候，感觉还不大，只略微有些满足的饱感。 　　到第二只，她额角的汗水已经出来了。 　　就如同一个吃太多的人，撑胀的饱和感已经带来了疼痛。 　　更要命的是她身体的变化，徐潇觉得热，一股火焰从身体深处腾起，烧遍了全身。她体表的鳞片不再只出现手臂，背部、大腿、脖颈……而诡异的是，她的胸部竟然越发柔软且不失坚|挺，随着她的行动，衣衫的轻微摩擦尖端都能带起她身体的微微颤栗。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下腹酥麻得难受，双腿之间的湿润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这种情况之前也稍微发生过，和杜墨生还在深州市的时候，在那个地下……徐潇明明对当时的印象有些模糊，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回想起杜墨生侵入她身体的手指。 　　对她来说，明明是极为羞涩的事情，那种触碰感却在她身体留下了深刻记忆。 　　当时是他帮她，让她在很舒服的感觉中，摆脱了身体的异样。 　　现在他不在身边，她也只能回想他的一切。 　　仅仅是回忆，她却双腿发软，猛地跪在地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疼痛，让徐潇意识清醒了几分，她努力挥开自己脑中旖旎的场面，一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两道血迹顿时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淌。 　　“呼——呼——”徐潇大口喘息着，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居然会因为想男人差点失去行动力！ 　　别说防线后面的父亲、幸存者们，就是重伤的杜墨生也还需要她。 　　她以为自己只是突然的胡思乱想，再一次鄙夷自己。却不知道当初还在杜墨生实验室时，那里已经有变异体因为强烈的繁殖欲发狂。 　　杀戮、繁殖。 　　这是所有D物质改造的生物收到的最强烈的两条指令。 　　徐潇的人类意识非常强，也仅仅是在克制延缓。 　　其他人类意识强，不会完全变成怪物变异体的变异者们，像伊曼那种，则是完全放开欲|望，有多少念头，就要了多少女人的身体。就连伊曼身边的异变者队伍也是同样如此，在这个世道，能被他们占有的女人反而有安全感。 　　“已经两个了，我再坚持下去，应该能全部杀死它们……”徐潇的思维在模糊和清醒之间交替，她几乎咬牙撑着，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直到吸干了下一个…… 　　再下一个…… 　　每一次的饱和感都然她那种炙热感加重一分，然后花更大的努力让身体的躁动平复下来。 　　哪怕她速度很快，在清理完最后一个目标的时候，高空已经能听到战斗机的声音。 　　徐潇试图抬头，最终因为身体的燥热而软倒在地。 　　仰面对着空中，她耳边尽是战斗机的轰鸣。 　　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处理完这边她应该想办法拦截致命的导弹，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她现在意识模糊，只想要一个坚实的胸膛，一个同样炙热的怀抱，然后…… 　　然后怎样呢？ 　　一个古怪的念头毫无征兆的冒出来。 　　她想要怀孕，想要后代。 　　—————————— 　　距离徐潇倒下不远的一个区域，那是付若楠和战士们一起搞定的一个操纵生物，也是徐潇看见他们能破开网状物，留下的最后一个没有亲自动手的操纵生物。 　　几乎是在听到战斗机声音的同时，付若楠几人也撕开了那个网状物。 　　看见里面生物的瞬间，包括付若楠在内的几个战士，都忍不住转头吐了出来。 　　因为里面的景象实在太恶心！ 　　付若楠听到飞机声音，心里一紧，她板着脸命令道：“赶紧把这东西带回指挥部实验室！” 　　“队长，飞机……” 　　“闭嘴！”付若楠直接掏出了通讯装置，连接上她特殊权限的通话对象。 　　她一遍遍的重复，防线这里的感染情况已经得到控制，要求立刻让战斗机返航。 　　通讯装置那头只发出沙沙的声音，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在天空中战斗机发射出的导弹轨迹划出几道美丽却致命的痕迹时，付若楠咬着唇，死死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火光突然从指挥部内部冲天而起。 　　速度之快竟然带起了空气的撕裂声。 　　无数人被这声巨响震慑住，连那些还在游走、面目狰狞的感染者都纷纷抬头。 　　伊曼等人却停下动作。 　　包括伊曼在内，居然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沸腾叫嚣，以及……恐惧。 　　几颗导弹还在空中，便突然被这团仿佛有生命力的火焰包裹，眨眼之间冲向了更远的沿海城市。 　　因为变故太快，付若楠睁开眼睛时，只看见天际一条红色的影子。 　　饶是她现在是变异者，也无法理解一团仿佛有生命般的火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数分钟后，地平线远远的传来一道刺眼的白光。 　　导弹在极为遥远的地方爆炸了。 　　连带他们这里，都受到爆炸的余波的影响，地面微微颤抖。 　　因为白光太过明亮，许多人好半天都无法睁眼。 　　没人看见那团火光从地平线边重新飞回来的位置，更没人看见火光散去，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裸|身光脚地站在地上。 　　徐潇只是在和自己的身体抗争，并不是完全昏迷。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徐……元？”徐潇仰躺着望着他，眼睛微眯，有些不确定。 　　好歹生活了几年，自己看着一个瘦小的男孩长成了高挑的少年，记住了他近乎妖孽般的漂亮五官。可印象中的徐元，没有一双血红色、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睛，也没有这么大年纪。 　　跟前的人，同样的漂亮的丹凤眼，黑色碎片微微垂在眼前，五官和徐元无异，只是更为成熟挺拔，二十岁出头，有着属于男人的坚毅线条，身高也比之前更高，至少站在杜墨生面前不会再被俯视。 　　他的身体…… 　　目光扫过裸|身的他，徐潇心里突然被重重撞了一下，呼吸变得更为急促。 　　男人毫不掩饰的匀称、精壮的肌肉线条，比什么都来得诱惑。 　　徐潇侧身，想要离开这个人，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搭上了他的手。 　　被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看着他完好的手掌，越发确定。 　　“你不是……” 　　她话音未落，就被他突然圈进怀里。 　　重重撞上他胸膛的瞬间，她听见了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我长大了……我可以陪你、保护你……别害怕……” 　　姐姐这个词还没喊出口，徐元全身就僵住了。 　　他不过是激动，加上身体陡然变化带来的躁动，所以第一时间找到徐潇，不管不顾地抱了上去。 　　可他没想到抱住徐潇，却被她陡然缠住。 　　对，就是缠住，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柔若无骨，双腿夹着他的大腿，轻轻磨蹭，手臂环绕着他紧实的腰，她身上那种诡异的炙热体温贴上他的，仿佛连他的身体都要一起燃烧起来。 　　☆、第八十八章 恶魔低语 　　从什么时候起呢？徐元自己也忘记了,但他记得开始刻意关注徐潇的身体时,那是去年的盛夏。 　　家里的老式空调再次发生故障，徐潇穿着短衫跟着维修师傅忙前忙后,终于弄好送走师傅时,她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浅色的短衫湿哒哒地贴着她的前胸后背,粉色的胸罩包裹着青涩坚|挺的弧线。 　　无意中瞥见她身体曲线的徐元,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过,砰砰乱跳不停。有时候他睡觉时,甚至会羞恼的发现,他会梦见她洁白修长的手臂缠上自己的脖颈，然后将胸前的柔软给贴上来。 　　一切只是念想。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隔着衣衫清晰地感觉到他想象中的柔软。 　　她的气息轻轻地喷在他的耳垂边,仿佛羽毛拂过脚心,又酥又麻。 　　徐元僵硬机械地扭过脖子，侧眸盯着徐潇迷离的眼睛,喉结一滚，轻轻闭上眼睛。 　　他突然想吻她。 　　可就在这时，他下面被徐潇的大腿顶了顶，听见了她嘀咕地抱怨：“硬硬的硌到外我了。” 　　“我不是故意的！”徐元猛地把姐姐推开，双腿夹紧。 　　可说完这句话，他便脸红到耳朵根，就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明明是身体自然反应，解释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潇盯着眼前男人的身体，只觉得诱人，看起来是徐元又不像他，但这不妨碍她感觉眼前的人很亲近，被推开后，她甚至再次伸手挽住他的手臂，然后用脸颊蹭了蹭。 　　“你……你疯了吗？”徐元开始察觉到姐姐有点不对劲。 　　可她的脸颊擦过他的肌肤，那种贴近的舒爽，让他完全没法再推开她。 　　徐元不敢去看她的脸，偏头说道：“我，我先带你回去，现在不行……我的身体……回去再说……” 　　或许太过紧张，他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人！” 　　徐元红着脸尴尬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他此时心里慌乱，也没去看是谁，直接抱起徐潇转头就跑，想要马上逃离来者的视线。 　　怀里的徐潇明显看起来不正常，浑身发软发烫的少女，每一个动作都极为魅惑，他不想她在这个时候落在别人手里。 　　付若楠停步，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往指挥部的方向快速飞奔而去，她想起刚才在白光之中自己隐约看见的身影，一咬牙便跟了上去。 　　她可是国家第一批存活下来的变异体，非常清楚他们这些变异者的能力。先不说那个速度变态到完全超出变异体极限的徐潇，单是刚才冲上天空卷走导弹的那个不明燃烧体，都强大到让她心惊胆寒。 　　这些力量如果归国家所有，那将是巨大的财富。 　　然而如果他们都不受国家控制的话，将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所以，出于从小被教导的责任感，付若楠第一时间跟了过去，想要确认从天而降的这个人是否就是那团冲上天空的燃烧体。 　　“嘶！” 　　奔跑中的徐元突然脚步一顿。 　　全身上下撕裂的疼痛让他差点没有摔倒在地。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自己很清楚，杜墨生警告过他，必须最快速度返回，因为他的身体刚刚才发生了异变，神经、组织、内循环都还没完善，刚刚发现导弹来袭，情急之下他只是被临时激发了体内所有的潜能而已。 　　徐元的速度一慢，本来动作灵活的付若楠很快接近。 　　如果被人看见…… 　　徐元侧眸看向徐潇，半眯着眼的少女目光没有焦距，她小巧的舌尖猛地舔舐上他的锁骨，让他浑身一颤，血液不要命的往下冲。 　　该死！ 　　徐元强忍着身体的煎熬和疼痛，身影在城市废墟之间穿行，利用各种转角来甩开身后的追踪。 　　但他毕竟不是付若楠那种有着多年特战部队经验的老兵，他停步一顿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根本甩不掉付若楠，就算偶尔甩开，她也还是能利用经验追踪他，最终再次出现在他身后。 　　徐元的全身力量正在逐渐流失，让他庆幸的是，目前他们的位置距离前线指挥部大楼不远，以他的速度，可以在很短时间之内赶到。 　　身后远远的传来凶兽的嘶吼，远方爆炸的导弹显然激怒了它们。 　　沿海凶虫占领区很大，导弹的爆炸毁灭了一个沿海凶兽聚集区域，却引来了附近更多区域的凶虫群。悉悉索索的爬行声不时响起，第二防线在失去了众多守卫士兵后，将迎来最大一次的袭击。 　　徐元无法顾及这些，体力不支的他，两只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可他还是再一次从某栋楼房顶层弹起，嗖嗖飞掠过相邻的几栋高楼。他的速度已经没有最开始快了，完全拼着一股劲往回走。他的目地只有一个，至少在自己晕倒前，带徐潇回到杜墨生那边。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唯一信任的，居然只有平时自己不怎么看得惯的杜教授。 　　“居然冲着指挥部去？”后面的付若楠看着对方的前进方向，心里更为惊诧。 　　她立即在行进中接通朱阳司令的电话，将情况上报。 　　朱阳司令却回答她，他们现在正在往指挥部大楼隔壁的废弃写字楼转移，刚刚大楼因为爆炸已经毁了一半，伤者无数。 　　“什么原因？”付若楠问。 　　“还不清楚，就怕是感染者已经潜伏进来。” 　　“我们马上赶回来，凶虫群也开始活动了，我们要马上申请后方支援！” 　　对于是否还追踪前面身份不明的家伙，付若楠心里瞬间有过迟疑。最后她决定如果对方不对指挥部的人动手的话，她可以暂时先压住不调查。 　　她的迟疑给了徐元摆脱她的时间。 　　—————————— 　　当徐元踢开杜墨生所在地方的门之后，他几乎是瞬间瘫倒在地。回到这里，他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腿一软，又重新倒地喘气。 　　一件白大褂从他头顶飘过，盖在他赤|裸的身体上。 　　怀里紧抱的徐潇，也被另外一双手抱走。 　　感觉到有人抱走徐潇时，徐元如惊弓之鸟般弹坐起，猛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腕。虽然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头昏目眩，他力不从心，可他得看清楚是谁。 　　答案不难猜，会伸手去抱徐潇的，只有杜墨生了。 　　四目凝视，杜墨生的目光锐利而漠然，眼底有淡淡的寒光，令徐元的心情有些复杂。在这个时候回到这里，从心底来说，他是信任杜墨生的，可是现在能把这样的徐潇交给杜墨生吗？ 　　徐元有那么瞬间，不想松手。 　　“放手。”杜墨生的声音淡淡的。 　　徐元努力张了张嘴，发出的只是写沙哑的声音，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话，最后只给了杜墨生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哼！” 　　对于徐元的冷哼，杜墨生直接打横抱起徐潇，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在杜墨生的手势下，早站在一旁等候的丹尼，上前来扶起徐元，让其躺在旁边的单人床上：“教授说让你好好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了。” 　　杜墨生脚步一顿，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说，如果想早点死就继续动。” 　　徐元一咬牙，挺直了身体，闭眼，抬起手臂搭在额头，再次冷哼了一声。 　　丹尼无奈地耸了耸肩，伸手将旁边的监控仪器挨个贴在徐元身体上。 　　“别趁人之危……”徐元喃喃地道。可惜他喉咙现在连沙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一根根醒目的青筋凸起，像脉搏一样在他脖颈的皮肤下蠕动。 　　杜墨生目光一沉，低头，顿觉一股温软的香味缠绕住他全部呼吸。她挺翘的鼻子急促的呼吸，白皙滑嫩的脸庞完全被粉色覆盖，好像一层淡淡的胭脂铺上，在灯光的光晕下，晕开极美的色彩。 　　他的心脏猛地收紧，急剧跳动的那刻，一股焦躁的电流猛地窜遍全身。 　　徐潇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仰头看见杜墨生的脸，她原本压抑绷紧的情绪瞬间崩溃。 　　“咚——”地一声，地板传来一声闷响。 　　丹尼惊讶地回头，发现徐潇将杜墨生扑倒在地，双手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服。杜墨生本来还缠着带血绷带的上身，瞬间又渗出不少血来。 　　“教授！” 　　“没事。”杜墨生双手拿捏住了徐潇的手腕，阻止了丹尼上前。 　　她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她的手指也因为激动而长出锋利的爪子，尖锐的尖端在灯光下寒光渗人。 　　他抿了抿唇，脖颈一疼，竟是她的尖牙咬破了他的皮肤。 　　痛过之后，她的舌尖又是那样充满诱|惑的舔舐上来，轻轻地勾勒着圈，缓慢诱人，异常清晰的刺激着他作为男人的所有感官。 　　杜墨生沉默地盯着她，双手慢慢加重了力道，将她反手压制住。 　　徐潇动作被制住，全身便使劲扭动起来。 　　杜墨生被磨蹭得有些难耐，呼吸一窒，心想，清醒的时候也这么主动倒是不错。 　　丹尼看着那种诡异暧昧的氛围，小心地试探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杜墨生淡淡地回答：“不用，你看好他。” 　　“OK，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叫我。”丹尼摊手道。 　　只要看见杜教授能压住她的动作，把她顺利地扛走就代表她暂时没有危险吧？ 　　电子仪器的各项指标逐一亮起。 　　特别是代表心跳的滴滴声，无比强烈，速度竟是平常人的三四倍。 　　丹尼仔细的将各项数据记录下来，突然感觉到腿边传来一股恐怖的炙热气息。 　　他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徐元单手紧紧抓住的钢架床沿，正在发红发烫，在他的手掌挤压下，居然有要融化的迹象！ 　　已经见惯各种怪物的丹尼，都忍不住感叹，教授到底是唤醒了怎样的生物。 　　他只记得教授看着徐元从大楼顶端里冲出的时候，莫名的感叹了一句。 　　“这个也很稀有……真想养……” 　　丹尼心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理解教授的兴奋点在哪里。 　　—————————— 　　徐元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 　　时间的流逝在他身体变化中，都变得越发缓慢起来。 　　他好像漂浮在没有重力的环境里，身体从沉重变得轻盈，最后逐步失去了知觉。 　　直到一个声音在反复的叫着他的名字。 　　一直重复的喊着他，直到他有些不耐烦。 　　“谁？” 　　徐元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床前正站着一个男人。 　　他有着优雅高贵的气质，淡然的表情，那双冷傲的眼睛下，勾起的是没有温度的温和笑容。 　　“是你？”徐元认出了他。 　　当初在通道附近拦住自己，让自己去杀了杜墨生的那个人。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李瑞淡笑道。 　　徐元重新闭上眼，他并不想和李瑞废话。他本来就自尊心很强，哪怕自残也要掌控自己命运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去被人利用。 　　所以不管李瑞开什么条件，徐元都没打算去搭理对方。 　　而且在徐元看来，不管李瑞和杜墨生有什么过节，甚至严重到想要杀死对方的地步，那都该自己出门解决。光会使唤别人却不露面的家伙，不过是个可怜的懦夫。 　　站在一旁的李瑞也不介意徐元的冷淡，他嘴角浮起一抹嘲讽：“不想见到我的话，难道你也不想看看你姐姐怎么样了？” 　　徐元没有动。 　　结果李瑞又说道：“是吗？小姑娘也真可怜，毫无反抗之力任人亵玩……” 　　一股怒气从徐元心底升起。 　　“闭嘴！” 　　本来徐元睁眼是怒瞪向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李瑞，可在他睁眼的瞬间，却是一怔。 　　身边是无尽的黑暗，好像看不见尽头。 　　可在他眼前正对的方向，仿佛立体电影屏幕一样，清晰可见。 　　他的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姐姐，赤|裸着上身，双臂被两根古怪的藤条缠住，吊起高过她的头顶。 　　熟悉的男人背对着他，那双手指修长的大手，一只手握着她胸前的柔软，缓慢的揉搓着，另一只手紧扣着她光滑的腰部。 　　他们紧靠在一起，纠缠拥吻，喘|息清晰可闻。 　　徐元猛地闭眼，不想去看。 　　可惜那声音却完全不间断地逼入他的耳中，让他一点点地绷紧了全身肌肉。 　　李瑞轻笑道：“你不相信？” 　　徐元冷哼一声：“你都能把我拖入这种奇怪的地方，让我看些东西还不简单。” 　　李瑞：“呵呵，有必要骗你吗？这种事情稍微去问，你也很容易知道答案。” 　　“无聊！”徐元冷声道，“人家两情相悦关你屁事！” 　　“哦？你真这么想？”李瑞嘲讽一笑。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画面和声音都突然消失了。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空寂无声。 　　徐元缓缓睁眼。 　　“你什么意思？”他盯着眼前的李瑞冷声问。 　　如果不是身体力气还没恢复，他肯定直接一拳把这个家伙给揍飞到天边去。 　　李瑞却轻轻俯身，靠近徐元的脸，低声笑道：“就凭你现在，是没法揍飞我的。” 　　突然被人说中心事，徐元脸色也未变，只是沉默起来。 　　“你连杜墨生都打不过，何况是我。”李瑞笑道，“我和他看起来都不是擅长战斗的家伙，但这不代表我们会丢失这个宇宙曾经最古老战斗种族的血脉。” 　　徐元：“你们果然不是人。” 　　“对，所以我说过，我们是神。而你们只是小小的人类。”李瑞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突然带起了黑暗的诱惑力，他盯着徐元，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见过人类和蝼蚁恋爱吗？” 　　徐元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刚才姐姐赤身被捆吊起来的场景，心里莫名一疼。 　　“真可惜，明明你之前听我的话，找机会杀了他，或许你最重视的那个人便不会受到玩弄。”李瑞轻轻摇头，“人类挣扎矛盾的模样，永远都那么有趣，不枉我特地来看。” 　　“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徐元咬牙道。 　　“呵呵。”李瑞一笑，伸手将一件东西放在徐元枕头边，然后转身便走。 　　“你的东西拿走！” 　　“别那么快拒绝，或许你会想用，到时候可以来找我，现在的你能使用精神力，我想你会知道怎样找我。” 　　徐元挣扎着侧身，看见枕头边一个造型简单的小瓶。 　　他再看向周围时，黑暗突然消失，连带李瑞也不知所踪。周围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各项仪器的数据滴滴答答的响着，丹尼趴在他脚边似乎睡着了，黑黑的后脑勺正对着他的脸。 　　徐元再次倒回了床上，听到外面轰然几声炸弹的爆炸声，想起现在凶虫逼近的危险环境，才感觉到真实。 　　他抬起手臂，掌心的东西也同样真实，那个小瓶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手里，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怎样的东西。 　　☆、第八十九章 想要珍惜 　　“还没清醒？” 　　“再装晕我就要继续了。” 　　“……我明白了。” 　　杜墨生声音突然放低，他的气息渐渐从徐潇脸庞远离，手指往下滑动,让她能清晰感觉到他侵略性的动作。 　　“不要！”徐潇忍不住叫出声来。她双眼含着泪光,对上杜墨生的目光,又很快偏头,别扭的咬着唇。 　　她实在觉得太羞耻，完全不能面对他。 　　杜墨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视线。 　　“不想看见我？”他问。 　　“不是……我只是……”徐潇轻声说道，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羞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的身体在完善成熟，所有的欲|望都很正常。”杜墨生极为专注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部轮廓移动，直至伸入她的发梢间,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脸侧,动作温柔。 　　徐潇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传来一股股电流，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呼吸间，她还能嗅到他身上的血味，她想起来他的伤，心里咻地泛起了波澜。 　　“我清醒了，刚才……抱歉。”徐潇控住身体，尽量安静的让他拥抱着自己。 　　突然，她听见杜墨生声音，语气很淡，却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我会给你一个美好的夜晚。” 　　徐潇一愣：“什么？” 　　“不是现在，但会如你所愿，我会完全的属于你。”杜墨生轻轻地放开手，直直地盯着她好几分钟，那样长时间的凝视和沉默，涌动着极为压抑的暗流，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是极力控制下才忍住了将她再次拥入怀里的冲动。 　　徐潇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平缓呼吸，她甚至有些坏念头的高兴，能看出他被自己吸引得难以自制。 　　她在心里无声的问，为什么不是现在？ 　　因为外面还没控制的局势吗？ 　　女人一旦涉及到感情，总是容易失去冷静的判断，哪怕平日冷静如徐潇，此刻的她竟然稍微有些失望。 　　好像感应到她心里所想，杜墨生的声音好像在抚慰着她，是难得的温和：“别人怎样我不在乎，我现在只想珍惜你。” 　　直到她接受他的求婚，真正作为他的妻子前，身体是不能契合的，他必须要保护她。 　　咚地一声，藤条消失，徐潇被放回了地上。 　　她因为杜墨生的话，心里软的快要滴出水来。在她完全失控，可以随他任意摆布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趁人之危，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平静下来。如果他只是没兴趣便罢了，可她看得出来他在忍耐。 　　只因为想要珍惜，没有其他的原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徐潇单手捂住脸，按紧了泪意上涌的眼睛。 　　她听见杜墨生轻笑一声。 　　“我是在享受。”他低沉柔和的嗓音居然有些得意，“收获硕果总是让人期待。” 　　徐潇：“……” 　　“所以，”杜墨生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头顶，“你先出去。” 　　“你真的没事？”徐潇抬头，却被他按住，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也突然冷了下来：“我不喜欢重复解释。” 　　明明不想对她冷淡，可他快有些管不住自己。见徐潇沉默，他的声音多了几分严厉：“马上走！” 　　徐潇略微苦涩一笑，虽然他态度变化比夏日的雷阵雨还要反复，可她竟然很认同他。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在乎他，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不管是奇怪还是无理，她都会照办。 　　她抱起丢在身边的衣服，埋头从他臂弯里冲出门去。 　　杜墨生按住墙壁，缓缓地跪下，嘴里喃喃地叫了一串名字，那株诡异的藤条再次出现，只是缠住的是他自己。 　　“尊敬的领主，您的身体和那位不同，您体内的毒素每时每刻都在接收新的药物，会冲淡我的汁液效果，所以汁液对于您的身体恐怕起不了完全抑制作用。”藤条中间吐出四只眼珠和一张布满鲨鱼般利齿的嘴。 　　“无妨，先用着。”杜墨生低声嗤笑，声音极冷，“我没有给别人看过程的爱好。” 　　他话音刚落，两道银光陡然射出，撞入空无一物的空气中。 　　空中猛然撕裂开一条黑色的口子，巨大的吸力差点将这个房间的所有东西卷入。 　　“已经走了。”两只银闪蝶再次悠然地飘回杜墨生身边。 　　杜墨生盯着逐渐闭合的空间裂缝，里面残留的气息是他所熟悉的同胞。 　　空间领主吗？ 　　他想起母亲留给他的东西里说的棘手事情。 　　对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靠近，甚至完全没有隐藏气息没有想过被杜墨生发现会怎样。 　　杜墨生不会认为那是空间领主的疏忽，或者是对方终于开始心急的大意。以母亲留言所说，那一族的个性，不仅执拗并且计划周详，小心谨慎，会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 　　事情的走向已经按照阴谋计划而来。 　　顺利到完全都懒得遮掩自己了吗？ 　　藤条的利刺狠狠地扎入了杜墨生的皮肤，异种的汁液可以暂时抑制体内的激素反应，但正如这只生物自己而言，起不了完全作用，最多延缓而已…… 　　———————— 　　徐元沉肃地盯着手里的小瓶子时，冷不丁里间的门陡然打开，他惊讶的看见徐潇从里面跑了出来。 　　姐姐！ 　　他想要叫她的声音，硬生生地咽回了喉咙，身体异变的原因，他的动态视力极好，几乎在瞬间看见了徐潇赤|裸的上身，以及她眼角含着的泪水。 　　想起刚才李瑞给自己看的东西，徐元猛地拽紧了拳头。 　　玩物……玩物…… 　　他好想听见李瑞不断在自己耳边重复这个让人愤恨的词。姐姐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又笨又傻的救了自己，结果却因为那份单纯就这样被人利用吗？ 　　他忍不住嘶喊出声：“闭嘴！” 　　“唔？我睡着了？”丹尼被响动惊醒，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他目光一顿，立马就看见了徐元抬起的隐约腾起火光的拳头。 　　“别动！别动！”他立刻大叫道，“你会把那些监控器烧坏的！” 　　几条连接仪器的胶线已经被烧断，噼里啪啦几声，落在徐元的床铺上。 　　可徐元手里的小瓶子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没有丝毫发烫。 　　丹尼叹气耸肩，胆子不大的他又不敢责备徐元弄坏了东西。可当他定眼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徐元脸上两道泪痕无声的滑动。 　　“痛吗？”丹尼问，“怎么哭了？” 　　徐元动了动干裂的唇，黯哑地说：“我不会再哭了，绝对！” 　　他只是很痛恨自己的无能和弱小，什么也保护不了。哪怕是杜墨生，都和李瑞一样隐约中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态度，或许李瑞说得对，对他们来说，人类真是太渺小了。那么微小的力量，根本没有资格保护谁。 　　杜墨生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徐元并没有关注这些。 　　“他非要问我？”杜墨生眉头微蹙。 　　丹尼摊手道：“是啊，明明动弹不得，声音都很难发出，但是非要和你说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你。” 　　杜墨生换上白色的工作服，站在徐元床侧。 　　徐元的眼睛已经无法恢复成当初的漆黑幽深，那双火焰般赤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杜墨生。 　　“我问你，为什么是我？” 　　他听丹尼说了，用D物质改造人类的实验，只有他的实验是杜墨生亲自动手，全程完成。明明在训练营的时候，他知道这种改造有极高的死亡率，但是杜墨生却百分之百的保证了他活下来。 　　既然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对其他人用，为什么选择的是自己？ 　　杜墨生倒没想到徐元首先问这个，他以为徐元会比较关心徐潇去了哪里。不过徐元不纠结徐潇，他倒是感觉心情不错。 　　“你比较有趣。”杜墨生实话实说的回答。 　　他自己都没想到，徐元体内基因链中，被D物质唤醒的最古老部分，居然带了部分泰坦星人的基因。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杜墨生的猜想，在非常遥远的上古时代，地球上曾今有泰坦星人踏足，并且和这颗星球的土著居民有了后代。人类的历史文化中，也有关于泰坦的神化传说，想来是在这颗落后星球流传了无数代无数年的口口相传吧。 　　若不是D物质的作用，徐元完全不会表现出任何泰坦星人的特征，不管是身体强度、自愈力、还是对微量世界力的掌控……毕竟这份血脉流传了不知道多少代，遥远得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杜墨生认为，既然D物质这么好用，如果按照徐元的模式来复制，他们泰坦星人应该不会再稀少到绝种了。 　　哪怕是血脉稀薄，哪怕更多带着这颗星球古老生物的特征，也算是后代不是吗？ 　　徐元对于杜墨生的回答，听得眉头紧蹙，显然两人对于“有趣”的理解是不同的。 　　少年低低地笑了起来，充满自嘲地说：“我第一次想感谢自己的父母，把自己生的这么有趣。” 　　他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墨生：“你和我姐姐在一起，把她当女朋友过吗？” 　　见杜墨生沉默地看着自己，徐元换了个方式问：“我没看见你跟任何人解释过，姐姐是你女朋友。” 　　杜墨生淡淡地瞥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解释？” 　　“那你有当她是女朋友吗？” 　　杜墨生默了一瞬，淡淡答：“女朋友？我没兴趣玩这种恋爱游戏。” 　　女朋友这种地球人不确定爱恋关系的词语，怎么能对他视为终生伴侣的妻子使用。 　　杜墨生认为，徐元应该问，徐潇是不是他的宝贝之类的。 　　可惜徐元没再追问他。 　　徐元闭上眼，淡淡地说：“如果这次凶虫潮来袭抵挡不住，你也不用管我，生死有命，谁叫我现在行动不便。但是杜教授，我谢谢你，真心的。” 　　杜墨生没说什么，只道：“放心，你死不了。” 　　徐元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就像印证了杜墨生的话，丹尼挂断正在接的电话，拍着胸脯对杜墨生感叹道：“你们国家调集了最先进的武器过来，我们有机会撤离了，希望最好再增援一些车辆，早点离开才最保险啊！” 　　刚刚听徐潇的电话，第二防线外已经开始聚集密密麻麻的凶虫群了。要不是她站在最前面，用等级的压制逼得它们不能动弹，恐怕以那些虫子们的速度，它们现在已经冲入这个指挥部大楼了。 　　密密麻麻的虫子，躁动的节肢在地上不断化出沙沙的刺耳声。可面对金色眸子的徐潇，它们始终还是没有上前做出任何挑衅的动作。 　　徐潇静静地站在虫群的正前方，将自己的感应力沉入她还不完善的精神力中，以脚底为中心，不断往外扩散。 　　想死你们就过来。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 　　2014年10月，灾难开始，从第一波怪物从海岸登陆，历时数月后，第二波登陆的怪兽终于对全球人类防线发动了总攻。 　　这些体积巨大、攻击力惊人的凶兽，短短三天之内，就将占据区往内陆逼近了数百公里。如果再往前数十公里，就将冲击到人类正在修建的第三防线高墙。 　　让所有人感到庆幸的是，凶虫群最后在距离第三防线高墙六十多公里的位置停下。 　　密切监控它们行动的各*方，经过十来天的观察，终于确定凶虫群停了下来，如同第一波袭击的时候，到了某个范围后，它们便不再往前，而是在原地利用吃下去的人类尸体，再次大量繁殖，增加种群数量。 　　而首次全面出现在人类视野里的凶兽，则悠闲的在曾今的凶虫群占领区生活、繁殖。 　　它们繁殖的速度不如那些虫子，但短短数十天的时间，它们的数量也增加了一倍。 　　这些怪兽，有着远古生物的特征，食物种类也比凶虫丰富。它们不再局限吃人类，而是会吃部分凶虫，也会吃一些异变的植物。 　　渐渐的，第三防线到海岸线的陆地范围，开始形成了简单的生态系统。 　　这次的冲击，人类有所准备，但仍旧如第一次冲击一样，几乎是全线溃败。 　　更让人类心寒的是，第二防线的溃败，不仅让这些怪物往内陆更进一步，并且还产生了大量的人类尸群。 　　那些被寄生生物寄生的人类，最终身体会死亡，但却在寄生物的操纵下，犹如活着一般。 　　脸色惨白，肌肉腐烂的人类尸体，如同丧尸一样在人类第三防线周围游荡。只要闻到新鲜活人的味道，他们见人就咬。 　　随着怪物种类增多、尸群出现，世界的末日氛围更为浓厚。 　　没人知道奥尔巴赫博士预言中的第三波凶兽会强大成什么模样，也没人知道后面还没有第四、第五波登陆。人类第三防线的高墙真正建立起来那刻，也背负了更为沉重的枷锁。能否扛住未来的第三波冲击，将是人类存亡的关键。 　　世界局势在隐约变动，后方社会已经不如之前几个月那样安稳。 　　抢劫、杀人、强|奸……各类案件频繁的发生，昭显那些龟缩在后方无比恐惧的普通人终于开始有崩溃的迹象。 　　这一切，位处最前线的人们或许还没有真切感受到。 　　朱阳司令所带领的部队，撤入第三防线高墙前的临时哨所时，剩下的只有不到三千人，这还是由一些伊曼带领来的幸存者补充之后的数量。 　　十几天前，躲过导弹的他们，终于获得了后方军方的支持，在凶虫群来临之前，迎来了最先进的脉冲武器。 　　没有被感染的人，在武器的掩护下，依次撤离，不断往内陆退走。 　　中途在其他城市找到的车辆，加满油不分昼夜的往内陆开，几乎没有一个人合眼的情况下，这支上万人的队伍，终究还是损失了至少70%的人数。 　　而变异者的战斗力也让朱阳司令心惊。 　　如果说一个普通士兵拿着最先进的武器可以逼退三只以上的凶虫的话，那么一个普通的变异者至少可以让凶虫群和他们这批逃亡的人群拉开三公里以上的距离。 　　特别给朱阳司令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杜墨生身边那个女孩子。 　　每次在逃亡的人群快要被凶虫群靠近时，她总会一个人留下来断后。 　　甚至有几次，朱阳司令已经看见那巨大的第二波凶兽的影子，那些动辄可以撞穿水泥墙壁的怪兽们，数量不如凶虫密集，但破坏力却大得吓人。 　　徐潇独自面对的，除了凶虫群，还有这种极具攻击性的凶兽群。 　　可不管她面对什么，最后都完好无损地回到了队伍里。 　　除了她身上散发的腥臭怪物血味，没有任何异样。 　　朱阳司令心想，难怪付若楠说杜墨生根本不着急逃离，有这么变态的女孩子陪着，他都不担心会被怪物追上咬死。 　　所有人撤入这个临时哨所，已经是第二波冲击平息下来的时候。 　　远处便是全民赶工修建的上百米的高墙，外面布满了高压电，还有其他各种隐秘的火力强大的武器，这是第三防线的基础。 　　短短数月时间，能修建到这种规模，几乎覆盖了国内所有道路，像一道绵长的屏障，将外面的怪物占领区和后方隔离开来，不得不说人类在面临生死存亡时，发挥出的潜力非常巨大。 　　但相对的，想要从陆地途径进入这面高墙，却变得极为不易。 　　至少现在朱阳司令一行人已经被拦在了外面。 　　理由是，无法确定感染源。 　　“放屁！”一个火爆的军官忍不住骂出来，“奥尔巴赫博士已经解析出判断感染者的方法，只要我们挨个过一次X光，体内是否有寄生卵马上就能照出来！他们这是怕我们回去抢他们的吃的吧！” 　　他性子直爽，说的也直白，毕竟好几个月过去，大后方容纳了上亿的人口，但是却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凶虫占领区里的粮食，很多还没来得及抢救出来，第二波凶兽登陆又破坏了这个计划，现在反而更多的粮食储备点被怪物们占据，无法靠近。 　　而大后方的西部土地贫瘠，本来就很难耕种，现在已经接近深秋，就算新下了一季农作物，想要在冬天来临前收成更多粮食已经不可能。 　　为了保障后方人类都有食物，据说马上就要有集中控粮的政策法令出来。 　　第三防线高墙背后，每多一个人，分走的就是一份口粮，换成是谁都不会乐意。 　　伊曼在一旁冷笑道：“所以我说去抢点物资出来，结果她还不乐意。” 　　付若楠瞪了伊曼一眼，她真是无比讨厌这个男人，路上那么危急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兴趣对自己动手动脚，要不是时机不对，她差点被他强|暴了，要不是看在他战斗力很强的份上，她绝对不能忍受这种人在自己的队伍里。 　　现在伊曼出声，她立刻争锋相对：“抢物资，说得好听，被那些凶兽追着，你有那个时间去？”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冒险了。”伊曼说。 　　付若楠怒声道：“你要我拿几万无辜性命去冒险！” 　　“结果就是，他们大部分人还是没有活下来，白白浪费我们的时机。现在的世道，弱者有什么资格生存，你管得了一个，管得了全部人？”伊曼哼笑道，“你和那个小丫头一样天真。” 　　突然被点到名的徐潇，顿时被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注视。 　　她还是不习惯成为焦点，清咳一声：“他们还是没有派人来接我们吗？” 　　朱阳司令摇头：“据说还要等两天。” 　　“首长，我们几千人，再等大家都没饭吃了！” 　　徐潇叹了口气，她知道今天所有人把她找来的原因。他们是等着她去劝杜墨生呢。 　　“好吧，我去看看教授。” 　　“我们已经没时间等了。”朱阳司令正色叮嘱道。 　　徐潇点头：“我知道。” 　　后方政局变动，付若楠的家族，付家现在并不能拥有太大权利，所以即使是付若楠的要求，即使被告知杜墨生教授也在其中，他们这群人能否进入高墙，都没有明确的答复。出于各种利益考虑，拖延时间是政客们惯用的伎俩。 　　但是杜家不同。 　　掌握大部分军方力量，甚至拥有比较核心的人体改造技术的杜家，真正开始在这个末世环境里崛起。隐约有了些超过政权，自主说话的实力。 　　只要杜墨生愿意和家族联系，杜家是不会考虑慢腾腾的政客们的意见，就算用强硬的方式，也会达到目地。 　　可是…… 　　杜墨生在三天前开始又陷入昏睡，根本没法跟杜家联系。 　　他们手上没有影像可以传递给后方，跟杜家通话对方又不相信，毕竟之前有好几波人借着杜墨生名义想要进入，杜家的人来接过数次都发现是骗局。 　　本来在第二防线被冲击，防线溃败后，杜家人一直想要找到失去联系的杜墨生，可被骗过几次后，他们也开始怒了，不再轻易相信人。 　　徐潇去看杜墨生的时候，他还紧闭着眼睛，表情平静。 　　“他有醒过来吗？”徐潇问。 　　丹尼轻轻摇头。 　　“……我知道了。”徐潇终于知道他身上的伤到底有多重。 　　这已经是杜墨生第二次吐血昏迷了。 　　徐潇时常忍不住会去想，如果当初她真的按照那两只银闪蝶的意思，用自己的命交换他的，他是否可以好起来？ 　　杜墨生明明看起来那样强大万能，能伤到他的到底又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呢？ 　　现在要是她能潜入第三防线找人就好了。 　　可是隐藏着那样可怕的敌人，让她怎么放心离开杜墨生身边？ 　　“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着他。”徐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徐潇微愣，转头向后看去。 　　徐元墨色短发，依旧零散柔顺，俊美如画的模样，只有那双异常赤红的眼眸看起来带着冷峻。他懒洋洋地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框，突然，颇为倨傲地一笑：“要女人保护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第九十章 潜入后方 　　徐潇惊讶于徐元如此尖锐的言辞,在她印象里的这个孩子，虽然自负傲慢，却并非那种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对每个人来说，身体的变化带来的影响都皆有不同吧,徐元始终还是产生了某些变化。 　　但她不会惯着他，她望着徐元，表情冷了下来：“如果你有不满,等他醒了当面对他说,我不记得我教过你背后说人坏话那一套。” 　　“教我？”徐元嗤笑一声，修眉微扬，“我只有姐姐，可没有老妈子。” 　　他大步走来,在徐潇面前站定,伸手按在她脑袋顶揉了揉：“看,我现在比你高这么多了。” 　　徐潇拨开他的手：“对,你长大了，没必要听我说教。” 　　徐元：“你也知道自己在说教。” 　　徐潇瞪了他一眼。 　　徐元唇角勾了勾,目光落在安静沉睡的杜墨生身上：“我帮你看着，你还不放心？” 　　这里的人都是自己熟悉的，徐潇却无法对他们说出心里的担忧。暗藏在不知名角落的敌人，强大而神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对杜墨生动手。自杜墨生这次昏迷起，她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他。 　　徐潇轻轻叹了口气。 　　她脑海里却在这时突然传来淡淡的声音：“不用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哎？ 　　徐潇一愣，左顾右盼，四周明明只有她、徐元和丹尼，这个声音是…… 　　“我只是身体不方便行动。” 　　徐潇心情激动，猛地回首，看着平静躺着的男人，一股酸涩顿时涌上心头。她真是太奇怪了，只是几天没听见他的声音而已，竟然高兴得想哭。 　　“你醒着？”她试探的在心底回应。 　　那个声音很快淡淡地答道：“当然。” 　　徐潇还想再确认：“那我抱抱你，你动动眼睛给我看。” 　　“过来。” 　　徐潇到杜墨生的身侧坐下，她俯身小心翼翼地圈过他的臂膀，动作尽量轻柔的抱住他。她屏气凝神，端详着他，昏睡的他面无表情，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迎面而来，完全不像醒着的人。 　　可当她的呼吸轻洒在他脸上时，他的眼睛就像得到了命令，微微转动。 　　徐潇心里陡然一紧，在心上悬了几天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还醒着，真是太好了。 　　不过…… 　　“对不起，”她闭眼，在心里念道，“你总是帮我，可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为什么要道歉？” 　　徐潇只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意识冲入自己的脑海，就像和风拂树一般，温暖而宽厚。杜墨生极少使用精神力量，这样完全展现在她面前，还是首次。这份温暖，竟让她有些沉醉到不想动弹。 　　她听到杜墨生对她说道：“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那你不要三天两头吐血给我看啊。”徐潇心里腹诽。念头一动，才想起他现在正听着她心里的话，顿时有些尴尬，想要起身。 　　杜墨生却阻止了她。 　　“再抱我一会儿。”他说。 　　“嗯。” 　　“你想去的话，我陪你。”杜墨生沉默片刻，淡淡地说。 　　徐潇：“可是你……” 　　“我不方便行动，你去打开墙角的行李箱。” 　　徐潇照做。 　　旁边两人就这样看着她突然抱了杜墨生，又突然起身去墙角翻东西，皆是一头雾水。 　　徐元靠了过来：“你在找什么？” 　　徐潇双手快速拉开拉链，说道：“找……” 　　刚吐出一个字，她的手就僵在半空。机械地扭动看去，手背上那毛茸茸的恶心蠕动感，果然是小白。 　　视线交接，徐潇看见小白银色复眼里闪动的兴奋光芒。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徐潇一咬牙，一拳头砸下去，把这个吓了她一跳的大毛毛虫给揍回箱子里。 　　咚的一声，箱子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徐元上前一步挡在徐潇面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他蹙眉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单手拉住行李箱，使劲一甩。 　　几个沉重的仪器腾上半空的同时，一道小巧的影子在仪器间嗖嗖跳过，啪叽一声，以极快的轨迹撞向徐元的脸。 　　明明还不足拳头大小的影子，只一下就将徐元撞飞出三米开外。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太快，徐潇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已经看见徐元摔倒在地的狼狈模样。 　　徐元狠狠地用手背擦过脸颊，带起黏糊糊的某团不知名的透明液体。 　　他看着手指间的恶心粘液，沉默起来。 　　而攻击徐元的生物，第一时间落在了徐潇的肩头。 　　定眼看去，那并不是什么恐怖的生物，只是一只有着粗糙表皮，身体颜色模仿徐潇衣衫颜色的，动作看起来缓慢的小变色龙。变色龙凸出的大眼睛珠子正在微微转动，舌尖上满是粘液的长舌头，嚣张地探向空中。 　　毫无疑问，徐元居然被一只拳头大小的变色龙舌头给击飞出去。 　　徐潇却知道这只家伙肯定不简单，她伸出手指，变色龙的爪子立即谄媚地搭了上来，亲切的抓住她。正面看着这家伙，徐潇很明显地看见了它微带银色的眼珠子。 　　小白还能变成其他生物？ 　　“它们不属于这个宇宙，想要其他人看见，它们通常使用拟态。”杜墨生的声音回答了徐潇的疑问。 　　徐潇：“你让我带上它？” 　　“到我身边来。”杜墨生说。 　　徐潇按照他的话，坐到他身边，抬起他的手臂，将他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着的一个金属环给取了下来。 　　“戴在它的脖子上，这样距离再远我也能和你说话。” 　　“可是……”徐潇心想，她并不是因为不能和杜墨生交流为难。她是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 　　“银闪蝶守着我，如果有意外情况，它们能将我立即转移到这个金属环附近。” 　　原来他都想好办法了，徐潇无奈一笑，她居然还在这里犹豫。 　　“我说过，你不是一个人。”杜墨生淡淡地声音传来，“犹豫、不安都不要紧，你还可以依靠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一直陪着你。” 　　或许是心灵的直接对话，徐潇能感觉到他比平时说话时更为坦率的情绪。那种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可靠感觉，温暖又幸福，让她也感觉到前路明朗起来。不管走到哪里，有人帮助扶持，总比孤身一人强多了。 　　“嗯。”徐潇轻轻地笑，点了点头。 　　“这东西是他养的吧？”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徐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变色龙，目光冷厉。 　　可小白是觉得不会惧怕一个人类的目光的，那双凸出的眼睛还挑衅的转了转，抛给徐元一个轻蔑的眼神。 　　徐元嘴角抽了抽，他没看错吧，这个生物居然还有表情？而且还敢轻蔑地看着他？ 　　他拳头一紧，还没有所动作，突然从下往上又是一道快得难以看清的运动轨迹射|出。 　　这次，正中徐元的下巴，将他狠狠地撞飞上半空。 　　听到天花板上剧烈颤抖的声音，徐潇摸了摸头顶都觉得有些疼。 　　“杜教授……”她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一次是意外，两次这可就是故意的。 　　小白这种生物，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话，大概也就只听他的了。 　　“只是稍微惩罚他，我又没做什么。”杜墨生的声音倨傲淡漠。 　　徐潇叹气：“你不高兴他刚才说你吗？” 　　“不高兴？”杜墨生默然一瞬，才说道，“的确不高兴。” 　　原来他也有这么小气的时候啊？ 　　冷不丁小变色龙那条黏糊糊的舌头搭上了徐潇的手指，暧昧的舔舐着，杜墨生有些滞闷的声音在她脑袋里回响。 　　“不要总是让别的男人那样靠近你。” 　　徐潇微怔了一下。 　　在徐元真的发火，室内温度陡然拔高几度时，杜墨生却再也没说其他的话。 　　丹尼早就找了个东西顶在脑袋上蹲在角落里，他才不想卷入纠纷。 　　“好了，徐元，你再跟它动手我就要生气了。”徐潇沉声道。 　　徐元一咬牙。 　　明明是那个家伙单方面殴打他吧？ 　　不仅是杜墨生，连他养的东西都要维护吗？ 　　徐元突然很想使劲撬开徐潇的脑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他最终还是没反驳徐潇，安静了下来。 　　“你不用看着他，走吧。”徐潇拒绝了徐元照看杜墨生的建议。 　　她相信杜墨生，如果有任何问题，那两只美丽的梦幻的生物一定可以将他带到她身边来，只要她一直带着小白拟态的小变色龙的话。 　　“你去哪？”徐元看着姐姐开始挑选一些简单的物品，似乎有离开的打算。 　　“我要想办法越过高墙，到里面去联系杜家的人。”徐潇拿起一块凶兽的骨头反复查看，这个造型的话，不知道去了后方能否换到钱。 　　物资紧缺，人口密集，徐潇可以想象现在大后方的物价可能会有些疯狂。她不想暴露他们变异者的身份的前提下，用钱搞定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要去的话，我也去。”徐元说。 　　徐潇想也没想就拒绝：“人太多别人会注意的。” 　　“那你留下，我去！” 　　徐潇深吸口气，问：“你知道怎么和杜家人联系吗？” 　　徐元哑然。 　　当然，徐潇也不知道，但只要带着小白，她随时都能问杜墨生吧。 　　“你可以现在告诉我。”徐元挣扎道。 　　徐潇见他沮丧的模样，有些心软，柔声道：“我只是去联系一下，很快就回来的。” 　　“如果你要去的话，恐怕没那么快就回来。” 　　干练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付若楠一身便装的走进来，环顾四周，见到杜墨生还躺着，顿时哼道：“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特地来了解情况的，和我想的差不多。如果徐潇你要动身的话，带上我一起，路上我给你解释。”付若楠做事从来雷厉风行，现在也懒得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最后，当几人队伍靠近第三防线时，就从徐潇本来预计的独身前往，变成了四人同行。非要跟来的徐元，说要解释的付若楠，还有半路一直跟在后面，不说话也不解释的伊曼。这还不算她肩头上趴着的那个小白拟态，以及和她随时意识沟通联系的杜墨生。 　　习惯孤单的徐潇，首次对身边围着一堆人感觉到无所适从。 　　徐潇一路上沉默许久，现在已经能清楚看见第三防线高墙前忙碌的工人和各种起重机械，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现在可以说情况了吗？”徐潇首先看向身边的付若楠。 　　付若楠点头，用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化了简单的地图形状，指着其中的一部分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在湘省的边缘，这后面是临武县，那里已经没有普通民众，是演变为第三防线驻军、全部工人、技术科研人员组成的营地，而且往后一百多公里的城市已经撤离清空，我们的目的地在那里。” 　　她说着，指了指地图中间靠后的位置：“距离临武县三百多公里的衡山市。” 　　徐潇不明白：“不能就借用临武县营地的网络或者电话吗？” 　　付若楠瞥了徐潇一眼：“你知道杜家反对修建第三防线高墙吗？” 　　徐潇摇头。 　　“我爷爷告诉我，杜家是主战派，要求加快人体试验速度，提高全民身体素质，以做到能以普通兵力迎击凶兽。他们认为把时间和所有资源浪费在修建防御类城墙上根本没有必要，因为第三波、甚至第四波的凶兽会达到多大的体积，有哪些能力现在还不得而知。” 　　付若楠扔了手里的树枝，站起来：“可是修建第三防线是国际上的共识，没有一道安稳的防御围墙，后方的政客们难以安稳入睡。这事已经在后方闹起来，现在杜家断绝了一切与防线的沟通，可见双方吵得多厉害。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就算报杜墨生的名字，这边的人也不让我们进去了吧？” 　　徐潇皱眉：“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还有心情争斗？” 　　付若楠冷笑道：“又不是电影里的丧尸病毒爆发，一觉醒来周围都是丧尸怪物，不管你是高官还是平民，最后都只能站在一个生活水平线上。对我们来说，每天都直面的怪物其实距离他们数千公里，还远着呢！只要怪物一天没有冲到他们眼皮底下，他们就一天不会结束这些无聊的斗争。对那些人来说，失去权力比死亡更可怕。” 　　徐元突然出声：“既然这样，找杜家的人也没用，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了第三防线这边。” 　　“但是想要通过正规途径把这些人带回后方已经不可能了。”付若楠说着，看向徐潇，“听说你父亲也在队伍里，他在后方还有很大的靠山，还不是没进去。” 　　徐潇想起之前父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完全不像男人般地对着电话那头哀求，可是到最后，给他的只有无情的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名声、地位在真正的利益冲击下，最后都变得一文不值。 　　“我明白了，也就是我们必须到三百公里外的后方城市才有可能联系上杜家的人。” 　　付若楠：“没错。而且去的路上不能展现你们这些自然异变者的能力，因为杜家的意见，现在国家对异变者的管理控制非常严格，如果你们还想自由的话，最后听我的意见。” 　　徐潇问：“你为什么帮我们？” 　　按理说，国家的军人应该更多的站在国家利益上才对。 　　付若楠冷哼一声：“若不是我背着付家的名号，我还能依照自己的意愿来前线支援你们？” 　　“什么意思？” 　　付若楠也没多做解释：“你去了衡山市就知道了，那里就有一个大型的研究所。” 　　徐潇伸手，在小变色龙头顶轻轻抚摸，心里道：“可能会花点时间。” 　　小变色龙的爪子缓慢探伸出，然后颇为依赖地抓住了她的手指。 　　徐潇目光柔和：我们一定尽快回来，希望到时候你身体能恢复就好了。 　　徐元视线扫过姐姐，见到她那溢满思念和爱慕的眼神，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睹物思人，对“物”再亲切，也不过是因为人罢了。 　　“女士们休息够了吗？你们再不出发我就自己先走了。”伊曼的声音从侧面悠悠传来。 　　付若楠柳眉一竖：“本来就没人跟你同行！你混进去又想干什么坏事！” 　　伊曼笑了，面对付若楠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油腔滑调：“长官，我是商人啊，我的资产还有大部分在后方，不管我们是否能进入后方，至少我该得的我要去拿回来吧？找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又成坏事了？我不过是看在这段时间大家一起拼杀的同伴份上，陪你们一起有个照应，否则我可不想跟她一起走。” 　　他板着脸指了指徐潇。 　　徐潇一愣。 　　她肩头的小变色龙缓慢而机械地转向伊曼所在的方向，一双复眼微微转动。 　　伊曼对上那只变色龙的视线，立刻后退了几步。他在心里暗骂，徐潇本来就古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宠物，比她更古怪，一只爬行类生物，居然看起来好像有表情一样，看吧，这会儿又在瞪他了！ 　　当初在第二防线警告他的，不会就是这只生物吧？ 　　徐潇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没有也不想做任何解释，只看着几人说道：“我们先想办法过关卡吧。” 　　第三防线的高墙并非完全封闭式，每隔几公里，墙角处都有一扇钢水浇筑的厚重大门，门下采用了古代墓室技术，安装滑轨，保证以普通人的力气都能推开那种厚度的纯实心铁门。 　　或许只有这门是这个国家多年来，最为诚实可信、丝毫没有弄虚作假的东西。 　　每个在外墙施工的工人和技术人员想要通过大门，都必须专门验证身份。只要进入大门后，还要经过三道严格的安检程序，防止外围工作人员给后方带回任何致命危险的未知生物。 　　徐潇四人分别进入。 　　付若楠通过大门验证很简单，她本来手里就有付家的权限，加上火狐队长的身份，让她有极大的特权通过防线。 　　伊曼则不知道从哪里绑架了某个施工人员，在隐秘的角落，进行了“亲切”的商谈。 　　商谈的内容没人知道，但他最后倒是不知道手里掌握了什么，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 　　徐元则采用了更为简单的潜入方式。作为一个前职业小偷，只要有门有锁的地方，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当然，花费的时间也较多就是了。 　　所以他是最后一个进入的，到约定地点的时候，除了没看见徐潇，其他人都到了。 　　“我姐呢？”徐元问。 　　徐潇最先离开，以她的速度，应该最先到才对。 　　☆、第九十一章 发现隐秘 　　徐潇的确最先进入第三防线的高墙。 　　数日来的转移，已经让她习惯自己的翅膀。她纵身跃上半空，翅膀一动,就直接飞进了防线内。 　　极快的速度，让第三防线的雷达完全没有捕捉到她的踪迹。 　　负责雷达监控的士兵揉了揉眼睛，看见屏幕上隐约闪过的一个小光点瞬间消失不见，处于谨慎，他还是询问了负责放哨的战士是否有异常情况。 　　得到的答案都是否,这个雷达兵才安心下来。 　　他心里想,可能是仪器偶尔的小故障吧。不然若是生物以这种速度移动也太可怕了,已经超越音速。就算是世界上目前出现的速度最快的飞行凶兽的速度,都还未达到动车最高时速。 　　徐潇本来按照地图指示,达了付若楠说的汇合点。 　　可就在这时,杜墨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到前面去看看。” 　　徐潇愣了一下，转头望着肩上站着的变色龙。她看见它的脑袋正对准前方某个方向，凸出的眼珠子溜溜的转动，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 　　“前面有很多士兵看守,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徐潇说道。 　　杜墨生的声音淡淡的，语调却非常严肃：“是武器试验。” 　　她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心里也是一紧，问：“在这里的武器试验有什么不妥吗？” 　　问话之间，她已经开始往那个方向走，不用等到杜墨生的答案，这是完全信任的表现。 　　黏糊糊地舌头突然亲热地舔上徐潇的脸颊。 　　徐潇按住了变色龙的长舌头，撇了肩头上的小东西一眼：“你能在高兴的时候不舔我吗？” 　　虽然知道这是杜墨生想要表现亲密的动作，也让她感觉到心里甜甜的。可就算知道是他的意识表现，但对着一张爬行动物得意洋洋的脸，她真是有些无语。 　　被徐潇嫌弃的小变色龙沉默了许久，才传过来声音。 　　“还记得那些机器人吗？”杜墨生问。 　　徐潇想起差点杀死杜墨生的那些高大冰冷的金属，点了点头。不过听他这个时候提起，她心里一动，问：“难道你说的武器试验是那些机器人？” 　　其实在现今人类生活中，“机器人”的概念已经逐渐形成，形式也多种多样，并不是电影里那些有着人类外皮、金属内在的才算机器人。生活中常见的银行提款机、汽车生产线上的机械手臂乃至航天技术中外星探测装置，都算是机器人的一种。 　　而在军事上的机器人，成果最惊人的还是美国开发的战争型武器。比如绑定了无数武器可以直接冲入敌群中消灭敌人的战斗机器人。 　　可不管各国投入多大的精力，徐潇也知道人类现在根本造不出攻击杜墨生的那种高智能机器人。 　　杜墨生默了一瞬，淡淡地说：“看了就知道。” 　　连他也不确定的原因，便是前方武器试验点有屏蔽他精神力探测的装置。他很清楚地球的科技水平，这种超越生产力过多的高科技技术产物，不应该在这里出现。而里面隐藏的东西，就更耐人寻味。 　　徐潇却在这时停住了脚步：“我们不能过去，万一真的是那些机器人，它们再攻击你怎么办？” 　　杜墨生说道：“那些呆板的家伙不会攻击没有实体的精神力量。” 　　徐潇轻轻地抚摸了下小变色龙的脑袋，按照杜墨生提示的方向潜了过去。 　　那是一处高达五十多米的纯钢铁围墙的超大型仓库。 　　几万平米的仓库边缘，就设置了多达四条的安检线。一排排手持电磁武器的精英战士，警惕地巡视周围，他们交接的时间点很短，以保证巡逻的士兵精力充沛。仓库四周时不时有披着篷布的大型卡车进出，没过一条安检线，就有专门的士兵拿着探测装置绕着卡车一周，确定没有问题才放行。 　　徐潇悄然地爬进某个正要进入的卡车底部，倒吊着。 　　“我们不会被检查出来吗？”她问。 　　杜墨生的声音笃定：“不会。” 　　车辆缓缓行驶进入，然后停下。 　　徐潇屏住呼吸，看着几双军靴靠近了车辆。发出嘟嘟响声的仪器沿着车辆边缘移动，还有士兵专门俯身往车辆下端查看。 　　与查看的士兵的视线对上那刻，徐潇的心陡然提起。 　　可那士兵的眼神焦距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反而很快抬头起身，连那些精密的仪器也没有发出任何异响声。 　　徐潇再次感到杜墨生手段的神奇。 　　他说，只是简单的小装置，平时他不想被人看见的时候，就这样对人使用。在杜家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东西不让人察觉“杜墨生”从出现到现在，根本没有年龄和身体成长的变化。 　　原理据说是模糊人类感知，连那种探测仪也可以干扰。徐潇不懂其中的复杂原理，只能在心里感叹这种技术的神奇。 　　仓库的大门缓慢打开，徐潇敏锐的感官很快就听到各种刺耳的焊接声，还闻到让人眩晕的化学药剂味道。 　　她松手，就地一滚，找了某处堆积在墙角的集装箱，翻到了最顶端。 　　往下一看，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距离她前方五十多米远，高达百米的金属材质的庞然大物无声地静立在原地。 　　原来这个仓库并非地表露出的五十多米高，往下还有更深的地下层。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的庞然大物四肢、头部形态明显，能看出机器人的标准造型。它的身上绑着无数电缆，数量众多的研究员站在各种高度的移动悬梯上，手捧着平板电脑，正在从不同部位不断对这东西进行细节调试。 　　“真的有！”徐潇惊讶道。 　　“这不是机器人。”趴在徐潇肩头的小变色龙，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轻轻地说，“这是机甲实验。” 　　徐潇并没有徐元那样在D训练营待过的经验，她不知道D训练营关于机甲方面的知识普及。她问道：“和机器人有什么不同吗？” 　　“机甲需要人类操纵。”小变色龙扬起脑袋，盯着下方，“人类从几十年前已经开始涉及这个领域，现在全球科技共享，的确也拥有制造这东西的理论基础。” 　　“机甲？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东西。”徐潇比较淡定的性子也忍不住叹道。 　　以前从岛国的动画片里她倒是见过这些看起来极为科幻的东西。毕竟以机械科技领先世界的岛国，平时就经常捣鼓这些造型巨大、动作不失灵敏的机甲设备，虽然因为动力不足的关系，也没见他们真的投入实际运用。 　　她说着，看向小变色龙问：“这东西能对付海边那些怪物吗？” 　　杜墨生淡淡地答：“如果人类能操纵自如，应该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东西没人能操纵？”徐潇很快反应过来。 　　杜墨生说道：“科学技术与生物创造的生产力匹配的时候，才能成为助力。你送给数千年前的人类飞机，他们能让其飞上天空吗？” 　　徐潇想了想：“就算教会他们驾驶技术，没有燃油的话，飞机也飞不了吧。” 　　“这套机甲不是人类现在现有的能源可以驱动的。”杜墨生肯定地说道。 　　小变色龙抬起爪子，趾尖指着那巨大的机甲胸口的位置：“那是异种量子反应堆。需要极高精神力和空间微观物质掌控力控制，如果现在的人类启动这东西，启动者首先就会被燃尽。” 　　徐潇的脸色也沉肃下来，眼见这么多人忙碌，想来这东西一定花费了不少资源和人力，可按照杜墨生的说法，明明根本不能使用的东西，造出来的意义何在？ 　　她默默屏住呼吸，静下心来，提高了自己的感官能力。 　　远远的，她能听到那边研究员的谈话声了。 　　“易主任，上头又在催，这东西现在怎样了？” 　　“催也没用，那些美国佬隐藏了这么久的外星飞船坠毁材料早点公布的话，也不至于现在靠这种紧迫的时间来研究，时间这么短，能有现在的进展已经不错了！” 　　“国家运载火箭已经准备到位，只要可以连接上中间启动装置，到时候就能投放进海中。” 　　“这东西真的能消灭海洋里的怪物？” 　　“只要引爆，绝对没问题。” 　　…… 　　徐潇心里一惊，原来这个巨大的机甲并非是为了战备使用，而是当做炸弹来使用。 　　“这个真的……” 　　她还没问出口，杜墨生很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话：“愚蠢的行为！” 　　徐潇：“可是目前除了核武器，世界再没有更厉害的了，核武器明显对那些怪物没用。” 　　杜墨生：“如果想要早点毁灭这个世界，他们可以尽管试试引爆异种量子反应堆。我曾今路过比太阳系大五倍的星系，亲眼看见那个星系因为十个这样的反应堆爆炸，最后完全塌陷为黑洞。” 　　徐潇吓了一跳，猛地站起，也顾不得隐藏自己。 　　“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们！” 　　一张变色龙的脸突然竖在她的正前方，生生阻断了她盯着那巨大机甲的视线。 　　“你准备怎么阻止？”杜墨生淡淡地问。 　　徐潇神情一滞，她能想到的就是把那个反应堆摘下来带走。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杜墨生直接说道：“别说普通人类，就算是现在的你，也不能碰那个反应堆，那是高阶星系的东西，从根本的体质上，你们都没有能力控制住它。” 　　徐潇有些着急：“那么至少告诉他们，这么做很危险。” 　　“你有办法证明我的话吗？”杜墨生反问。 　　是啊，就算徐潇现在突然跑出去说，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谁会相信一个看起来连大学都没读的女孩子？就算有人愿意相信，甚至由杜墨生本人来说，可他们又怎么证明这个东西真正被引爆的威力？ 　　若不是她完全相信杜墨生的话，一般人听到他说路过一个星系已经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还要亲眼看见一个星系塌陷为黑洞反而自己没事。 　　“可是不管他们的话，真的连接上那个反应堆怎么办？” 　　“现在能考虑的不是他们什么时候找准方法，连接上那个反应堆。目前首先要确认全世界有多少这种东西，又是哪些人负责控制它们，以及……”杜墨生低低地说，“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颗星球上。” 　　如果按那几个人对话里的信息看，这种反应堆是坠落地球的外星飞船带来的。那么是什么时候坠落的，又是哪个种族的飞船坠落在这里。就杜墨生所了解的高阶星球里，拥有这种异种反应堆技术的种族，也是寥寥可数。 　　在地球失事的外星飞船、陨石袭击地球带来的D物质灾难、针对生命领主的空间领主现身、时间领主的欲言又止…… 　　杜墨生心里有种感觉，这一切恐怕都不是巧合。 　　徐潇则因为杜墨生的话，重新跌坐回箱顶。如果那个计划这一切的人知道，本来很好的反攻计划，实则会将全世界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话，还会实行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世界已经陷入无法挣扎的危机，可一波又一波的危险还在逼近，好像陷入了永远走不到出口的黑暗迷宫，无比绝望。 　　徐潇已经努力让自己平静，可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天灾*已经是她所处世界最可怕的灾难，面对整个星系都有可能消失的境况，她无法抗拒的产生了恐惧。 　　忽然，她感觉脸颊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黏糊糊的变色龙舌头又戳到她脸上。 　　徐潇的目光落在偏着脑袋望自己的变色龙身上，它定定地盯着她，视线专注，让她不由自主地偏头：“我说了，不要舔我，黏糊糊的……” 　　她话音未落，一只小爪子已经搭上她的耳朵，收起舌头的变色龙用嘴轻轻触碰她。 　　皮肤传来冰凉粗糙的触感，好像真的被一只冷血动物亲到。 　　徐潇没料到它有这样的动作，转头直直地看着它说不出话来。 　　杜墨生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乡，我也会想办法让它存在更久，不用担心。” 　　“别害怕。”他说。 　　“……好。”徐潇从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异种反应堆没连接没那么容易，我们还有时间。” 　　杜墨生如是说，心里却想起那个麻烦的空间领主。事实上这里外围布置的，屏蔽他精神力感知的设备，已经让他感觉到麻烦。人类靠自身去研究，想要短时间内搞定的确不容易，前提是高阶星系的人不插手的话。 　　“我们尽快去与他们汇合吧。”徐潇心里有了主意。 　　她毕竟势弱，个人能力再强，站在国家机器面前也不值一提。杜家的情况，付若楠已经大概给了个讲解，她希望能借用杜家的力量，至少先稳定住制造这东西的人，让其不要采用这种方法去对付海里的未知怪兽们。 　　———————— 　　虽然中途去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最后与付若楠几人汇合时，徐潇也没让他们等太久。 　　她看着迎上来的徐元，什么也没说。 　　可徐元明显看见姐姐脸色不太好，他和她相处这么久，也了解她不怎么藏得住心事。她明显心情不好，是因为那个人吗？ 　　他转头瞪了一眼徐潇肩头的小变色龙。 　　让他火大的是，那只小东西根本就没打算理他。只是在徐潇肩头极为高冷地站着，慢腾腾地晃着脑袋，扬起爪子。 　　“既然都到了，我来说说我们的路线。”付若楠的作风雷厉风行，很快将几套衣服扔给其他几人。 　　她说道：“这是我搞到的，方法你们就不用管了。总之现在我们以临武县第三防线物资采购部成员的身份，去衡山市内。到了市内，我们用公共网络系统联系杜家的人，到时候根据他们的回复再做行动调整，明白吗？” 　　伊曼笑道：“遵命，美女长官。到了目的地后，不建议我自由活动一会儿吧？” 　　付若楠拧着眉：“你又不是我部下，随便你。” 　　“看你的布置，我还以为你收编我们做你的队员了。”伊曼轻笑道。 　　付若楠冷哼：“我可不敢要你。” 　　徐潇知道要是让他们吵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过程。她沉默地抓起衣服找地方去换，很快就穿着制服重新走到横眉冷对的两个人中间。 　　“有车过去吗？”徐潇问。 　　付若楠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再过五分钟我们出发，开车的话，下午两点前能到衡山市。” 　　徐潇倒是有点意外：“没有限制车？” 　　她本来以为几个人要乘电动车去。 　　付若楠说：“你担心汽油供应对吧？现在后方的确汽油紧张，基本上除了军用以外的车辆都被限行，不过防线附近不同，后方的大量物资和人力都必须首先保证这个地方，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没人能预计下一刻会出现什么。” 　　徐元也换好了衣服，说道：“走吧。” 　　付若楠突然伸手拉住徐潇，低声问：“你真的要带他一起？” 　　徐潇：“怎么了？” 　　“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你们可能需要马上从后方离开，到时候多一个人可能就是负担。”付若楠说得很隐晦，就差没说逃命不需要累赘之类的话了。 　　徐潇知道付若楠的想法，她也不想解释。徐元当时在第二防线做的一切，她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过，甚至在转移路上，她也不允许徐元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力量。别人看来，徐元只是极为粘着她的兄弟。 　　而因为徐元的身材和年纪看起来有所改变，付若楠至今没认出这个人就是后方大力宣传的那个小英雄。 　　“他能帮上忙，所以我让他跟着。”徐潇最后只这样回答了付若楠。 　　毕竟徐元也是靠自己的实力从检查严格的防线大门溜进来，付若楠也愿意相信他是有几分自己的本事的，既然徐潇坚持，她便不再说什么。 　　付若楠找来的车是一辆大众的越野。徐元开车，伊曼坐副驾驶，她和徐潇并排坐在后座的时候，看着徐潇肩头上的动物，忍不住嘟嚷道：“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带的东西而后悔。” 　　徐潇闻言，淡淡地笑了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变色龙的脑袋。 　　很快，她就被一对小爪子紧紧的握住。 　　———————— 　　衡山市比徐潇想象中要有人气。 　　按理说，发生了几次凶虫潮的冲击事件，所有人都应该明白，距离海岸线越远的位置越是安全。 　　然而就如同每次战争都有人发战争横财，每次灾难都有人昧着良心收刮国难财一样，面对这个越发失去安全感的世道，也有不少人选择了到最前方来发横财。 　　只要有人，就有商机。 　　这个城市现今最多的，不是往常大城市的普通商业项目，而是各类后方物资售卖点，以及用来排解前线战士压力的、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和地下赌场。 　　城区里面处处可见的高档写字楼，如今外墙都挂起了各种价格横幅。 　　“优质大米，只要30元/斤。” 　　“空运的新鲜猪肉，电话联系:1388xxxxxxx。” 　　…… 　　有些穿着暴露的女人大白天的直接站在街道边，对着路过的男人挥手。 　　徐元数次差点被几个女人拖走，挣扎回来后，脸都羞红了。 　　看起来已经二十多岁的他，真实年纪毕竟只是不到十八岁的少年。 　　徐潇笑他年轻又长得俊，身材挺拔，肯定是那些女人们的首选。结果反倒把他说得越发沉默起来，从那些购买物资的人群里穿过的时候，他那冷出冰的眼神和看起来傲慢的态度，差点没引发和几个地痞的斗殴。 　　最后都是徐潇眼疾手快地拖走了他。 　　付若楠心想，果然是个负担啊。真不知道徐潇为什么非要带着弟弟一起。 　　相较于另外一个从进城开始就消失不见的人，付若楠突然觉得愿意自由行动的伊曼也顺眼了几分。 　　至少不会惹麻烦，不是吗？ 　　所有和食物有关的售卖点，都差点被人群给挤爆。付若楠和徐潇两人花了很久时间打听，才找到一个可以上网的地方。 　　电话已经被杜家的人拒接了，只看看能不能和相关人士网络视频通话。 　　上网的地方里，乌烟瘴气。 　　其实想也知道，这种时候还泡在网上的人，都是颓废到把剩余生命交给虚拟世界的人，那就别指望他们可以规规矩矩的坐在电脑前做正事。 　　网络游戏的啪啪声不绝于耳，咒骂和粗口充斥着徐潇的耳朵。 　　按照杜墨生说的方法，徐潇很快打开了网页，输入一串地址。 　　“你这是联系哪位？”付若楠凑过脸看着屏幕。 　　徐潇说道：“这里有记录他们家重要人员的联系方式，找能对大事说得上话的人。” 　　付若楠想了想，说：“找杜墨生的大伯吧，现在杜家的事情基本都是他管，杜老爷子只是偶尔发话。” 　　“他为人怎么样？我和他说的话，他会不会直接不理我？”徐潇问。 　　付若楠：“有这种可能，那到时候我来说，我就说我是杜墨生的未婚妻，他们应该还记得我。” 　　未婚妻…… 　　徐潇猛地转头盯着付若楠，心慢慢地扭紧。 　　徐元则直接站起来，猛地瞪着徐潇。这个笨蛋，别人都有未婚妻了啊！ 　　气氛突然沉闷起来。 　　付若楠见状，撇了撇嘴：“别担心，我早晚要退婚的。” 　　徐潇：“谁说我担心了？” 　　付若楠笑了起来：“也对，该我担心，要是我和你抢，你是不是会想办法杀了我啊？就像对付那些怪物一样，嗖的一下，戳穿我？” 　　徐潇沉默起来。 　　付若楠倒是笑不起来了，她扬起下巴：“和你开玩笑呢。我承认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算让我满意，但也仅仅是满意而已。” 　　她说着，冷哼一声：“现在什么年代，我可不喜欢什么家族联姻的老路子。我有自己的人生要走，区区男人怎么能绑着我。” 　　何况，在她心里一直还怀疑，杜墨生根本就不是人类，更别提是不是杜家的人了。 　　只是这些话，付若楠暂时不会和徐潇说。她甚至有怀疑这次灾难的源头和杜墨生有关，不然为什么全世界科学家都搞不定的东西，他仅凭一个人就能提出那么多构想来。为什么同样都是变异者，他身边的徐潇比起所有变异者和凶兽都要可怕？ 　　鉴于目前为了第三防线外的几万人，付若楠要和徐潇合作。 　　至于以后，若是让她发现杜墨生有任何可疑，彼此成为敌人的话，她绝对不会留情。 　　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把全世界数十亿人拖入水深火热的灾难中，绝对不能原谅。 　　徐潇没有付若楠想得这么多。 　　她单纯的情绪变得低落，直到数次刷新那个网址，根本进不去，她才回过神来。 　　“你给我的地址有错吗？”她用精神力探过身边的小变色龙。 　　只是稍微触及它，她就把精神力收了回来，不如平常那样亲密。 　　终究她心里还是很介意付若楠的存在。 　　杜墨生沉默一瞬，说：“地址没错，安全等级原因，你们找懂这方面的人再试试。” 　　“……嗯。”徐潇淡淡地应道。 　　“我和她……” 　　徐潇直接强行中断了和杜墨生的意识交流，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望向徐元：“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有很多人才的训练营里，有懂电脑的吗？” 　　她没给杜墨生机会说太多。 　　小变色龙伸出爪子去触碰徐潇，却被她微微偏头躲开了。 　　徐元想起了一个人，拉开徐潇，自己到位置上坐下。 　　“我先试试联系他。”徐元说，很快打开了在训练营时，梁胖子给自己的社交账号。 　　对方反应很快，对于一个自诩顶端黑客的家伙，所谓日常便是整天都泡在网络上吧。 　　“梁磊，是我。” 　　“许愿包？”梁胖子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些不确定。 　　不过他现在已经在军队的锻炼下，不那么胖了，模样倒是也有些变化。 　　徐元一咬牙：“我是你组长！” 　　“哈哈哈，徐组长，我可是在网上看了不少你的英雄事迹啊！我还给你组建了论坛，有时间你也去看看。别看现在人心惶惶，上网的人可不少啊！你肯定会感兴趣别人怎么评价你的。对了，现在前线不是正忙着吗？怎么想到突然联系我？” 　　徐元也不废话，直接把那个地址交给梁磊：“你看看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不能连接上？” 　　梁磊很快给了徐元回复：“他们用了最高等级的防火墙，从一般途径是进不去的。你这是找人呢，还是要窃取资料呢？” 　　“找人。”徐元简短的说。 　　“我看这权限等级这么高，我还以为你要盗取什么机密材料呢。” 　　徐元眉头一挑：“你到底能不能连通？” 　　“我是谁啊，肯定没问题！”梁磊笑道，手指飞快地敲动，顺便说道，“你这可是连接的杜家的机密资料库啊，难道你要帮忙？” 　　“帮忙？”徐元蹙眉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梁磊惊讶道：“你不是来帮忙的话，干嘛现在联系他们？现在外面都传他们的家族派系都被国家控制起来了，很久没有人杜家的人露面了。” 　　付若楠和徐潇面面相觑，表情皆凝重起来。 　　“你让他通过这个途径联系到这座城市的杜家的人，我们要最近的。”付若楠拍了拍徐元的肩头说。 　　梁磊很快又给了回复：“你们在衡山市吗？这里的话……联系他吧，杜勇，衡山市的市委副书记。” 　　“谢了，胖子。”徐元道。 　　“别客气，原来你在衡山市，等我啊，我来找你，我最近在某个网址里发现了一件有有趣的事情，我还没告诉别人，等咱们见面了，我给你说，你一定会震惊的。”梁磊一副揣着小秘密地得瑟样，反复叮嘱道，“等我啊，记下这个电话，我到了衡山市就联系你，真的是很有趣的秘密，我迫不及待看你大吃一惊的样子，哈哈！” 　　徐元此时根本没在意梁磊所谓的有趣秘密。他第一反应是梁磊怎么可能随便出训练营。 　　只不过现在不是他想这些的时候，位置上换了付若楠坐下，他们靠梁磊的黑客手段已经接通了杜勇的视频电话。 　　视频通话嘟嘟地响着，许久，电脑屏幕上的窗口才弹了出来。 　　一个肥头大耳、圆脸细眼，穿着肥硕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窗口里。 　　“哪位？”他问。 　　付若楠伸手将摄像头对准自己，沉声道：“我是付家的付若楠，杜墨生的未婚妻。我想和你见一面，说个地方吧。” 　　☆、第九十二章 嚣张人渣 　　走出网吧，按照杜勇说的路线,徐潇几人直接赶往城北。 　　离开了那一栋栋高楼大厦,往城北的高速公路上，便很难再看见人。一辆辆搭着篷布的军用物资卡车倒时不时的经过，速度飞快。 　　付若楠解释道：“这边是后方和前线城市的生命交通线,除了运输军用物资外，其他车辆一律不准通行。” 　　正说着，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付若楠拿出证件给他们，士兵们立刻立正站好，恭敬地行了军礼。 　　但绕过付若楠后,他们还是要求徐潇和徐元出示证件。 　　徐元将姐姐挡在身后，拿出证件给他们。 　　这次这队士兵不淡定了，像他们这样低阶的义务兵本身年纪就不大,正是容易被煽动容易崇拜的年龄，拿着徐元证件的那个士兵手都抖了起来,兴奋地盯着徐元：“是……是您啊！” 　　徐元还不知道现在后方把他吹嘘成什么样，他也被对方的热情吓了一跳。 　　但他此刻只是绷着脸，一把拿回自己的证件，严肃道：“我有机密任务，现在赶时间，能走了吗？” 　　“没问题！”那几个士兵双眼发光地盯着徐元，再也不提检查徐潇证件的事。 　　徐元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了很远他还能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视线。 　　付若楠倒是奇怪那些士兵的反应。 　　“你也是部队的？哪个单位的，给我看看。”她追上去，对着徐元摊手道。 　　徐元根本不买账：“我干嘛要给你看。” 　　“这是命令！”付若楠当然不会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徐元倒是笑起来：“哪里来的命令？你用什么身份命令我？” 　　“……”付若楠倒是有些语塞。 　　她虽然有很大权限，但并不是军区司令员之类的，不是所有部队编制的人都要受她的命令。 　　徐元已经往前方走道：“这年头看见当兵的有什么奇怪，如果不在部队，我怎么可能在前线出现。” 　　“你就这么不听命令跟着我们到处跑？”付若楠问。 　　朱阳司令手下的兵，可是受到严格约束的。 　　徐元转头，侧目盯着付若楠：“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不来保护她帮她，谁管她？” 　　付若楠听起来也觉得合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压下心里的疑惑，喃喃自语：“可他们的态度有点奇怪啊。” 　　徐潇倒是没插白那两人的对话，她看着再次出现在路边的标牌，有所感触：“连道路也被列入军事禁区了，很严啊。” 　　“如果不这样，恐怕早就乱套了。”付若楠答道。 　　她说着，看向徐元，那个小子看起来是打算什么也不说了。 　　算了，她真想知道的话，回去问问朱阳司令就清楚了，现在不能在这些方面浪费时间。 　　徐元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姐姐，她从网吧离开到现在都不怎么说话，看来还是在介意那个女人的话吧。 　　徐潇能感觉到肩头上的小家伙一直用爪子挠着她，可她没有去搭理。 　　她没徐元想的那样小气。 　　只是怎么说呢，仔细想想，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杜墨生这个人啊。 　　除了知道他不是人类以外，所有关于他的东西，他的过去，他的亲人，他的经历，她完全一无所知。 　　之前处于各种危险和绝境中，她从未仔细想过。 　　现在能静下心想这些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很介意。 　　她可以很坦率的说喜欢他，也愿意把他介绍给自己当做家人一般的弟弟，可是她对他了解还太少了。 　　徐潇很想问杜墨生，关于他的一切，就是想要知道更多，想要了解他更多。 　　可是她觉得自己这么去问他，不是他主动告诉她的，会不会被他厌烦。想要知道探寻别人的经历和过往，那也要对方同意才行啊，她不想做那种整天烦人的、刨根问底的女人。 　　能告诉我你的一切吗？ 　　徐潇张了张嘴，这种话还是没问出口。 　　唉…… 　　一直注意着她的徐元，眸子一紧，她在叹气！居然这么难过吗？ 　　小变色龙肢体一僵，在叹气？ 　　它伸出的小爪子默默地缩了回去。 　　付若楠突然觉得周围空气都凝滞了几分，她左右张望，没发现古怪的人或者敌人啊！ 　　衡山市整个城市规模不小，从城南到城北也有相当长的距离，三人虽然是步行，但心里皆想着其他事情，最后倒也不觉得路程太长。 　　只是离开被军事控制的高速路，转入旁边的城区小路时，天色已近渐黑。 　　10月的天气，有着秋季明显的昼短夜长。 　　凉飕飕的冷风拂过，扬起徐潇的头发，缠挡住她的视线。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都不知不觉齐肩了。当初发生变故的时候，还是盛夏，已经几个月了呢。 　　很快，她听见了嘈杂的人声。 　　城北城区的僻静小巷子里，全是各种颜色的帐篷堆在一起，有些帐篷看起来都旧得破了一道道的口子，被人用胶带硬粘在一起。 　　帐篷边有不少人就那么麻木地站着，看着远处不断行驶过的军车。 　　还有不少是妇女，怀里抱着脏兮兮的小孩，她们用简陋的小盆子盛水，拧干了毛巾给孩子擦脸，擦完只是白了一点，还是很脏，因为毛巾本身就不怎么干净。 　　让徐潇蹙眉的是，她看见不少人用简单的小锅熬着稀糊糊的不知名东西，看起来就吃不饱，却有不少人围观着流口水。 　　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和城里还有住宿还能上网的人不同，他们没有钱，当然也就没有能力去购买那些高价的东西。看那些吃食，食物短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付若楠也停下了脚步，她没想到杜勇和自己约的是这样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不要抢，不要抢！”远处的人声变得更为嘈杂。 　　徐潇几人面面相觑，往声音的来源赶了过去。 　　只见杜勇正组织着一群人，牢牢护住他们用面包车拉过来的食物，周围那些已经饿得两眼发光的人群根本不会理会他们的叫喊声，蜂拥而上，胡乱伸手去抓去抢。 　　付若楠上前一步，一脚踹向身边的墙壁，喝道：“都安静点！” 　　她本就是变异体质，力量不输于徐潇，怒极的一脚下去，半堵墙都垮塌下去。 　　轰然的倒塌声引起了疯抢食物的人的注意。 　　他们是见过一些异变者厉害的，甚至亲眼目睹异变者杀人的残酷，还有不少人是从凶兽占领的城市逃亡至此，出于对怪物的本能恐惧，他们立刻退散开来。但也没走远，形成一个圆圈，将杜勇等人包围在里面。 　　“付大小姐。”杜勇看见付若楠的瞬间，不管是出于她的相助还是她的身份，都让他打心底感觉到高兴。 　　“这里怎么回事？怎么乱成这样？国家的粮食补贴政策呢，没人执行？”付若楠一口气怒问道。 　　她看出来杜勇身边都是些文质彬彬的人，恐怕也是市委办公室的一些文书人员，这些人本来就不应该来做这种分发食物的工作，他们在这里就意味着，在这里根本没人落实国家的指令。 　　杜勇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我们先把东西发完再说吧。” 　　徐潇冲着徐元示意，两人也加入到分发食物的工作中。 　　有徐潇几个人帮忙，付若楠刚才的震慑也还在，这里的人群很快得到自己的那份东西，分散开去。 　　杜勇抹了一把汗，叹气：“唉，刚才的东西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付若楠问：“国家调派的物资呢？除了保证前线和部队的，应该有保证普通人的生活。虽然不会像当初那样轻松，也不至于这幅模样。” 　　她看见的这个小巷子的人，都差不多是要被饿死的状态了！ 　　杜勇尴尬地说：“这些还不是全部，衡山市里这样的人口，起码还有十多万。国家的确有东西过来，但是战时政策下，有时候我们也是为难。” 　　他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有人从中作梗，还没法管。 　　“是什么人？”付若楠拧眉冷声问。她知道杜勇让她来这里，八成也有要告状的意思，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介意他的算计，也会管下去，这是她的使命感。 　　就在这时，只听嗖嗖两声，两道人影极速从楼顶间落下。 　　徐潇和徐元几乎同时转头，视线落在来者的身上。 　　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变异者等级划分，但他们俩已经可以完全地俯视付若楠以下的任何变异者了。 　　那两个人影看似很快，在他们眼里也是极慢的。 　　可来者并不这么想，穿着军队制服的两个男人落在杜勇身边后，看也没看徐潇几人，而是挑眉阴阳怪气地对杜勇说道：“哟，杜书记，用得着您亲自来吗？” 　　杜勇早就看这两个兵痞子不顺眼了，现在身边又终于有人撑腰，不由得腰板都挺直了几分。他沉肃着脸喝道：“杨然！乔明！你们不要太过分！” 　　“我们怎么过分了？现在是紧急战备时期，你知道什么？所有的物资都必须先保证军方，然后再是他们，要不是有我们这些人守着，你以为他们还有活路吗？”叫杨然的上尉军衔的男人上前一步，用手指点着杜勇的额头，“别以为叫你一声书记，我们就要听你的话了！” 　　“你们守前线了？”付若楠突然出声问。 　　杨然和乔明两人这才将目光投向徐潇几人，见到付若楠的惹火身材时，他们皆是眼前一亮。 　　长得比较好看的徐元则被他们直接忽视了，男人长得那么好有什么用，看着都一副只懂贡献屁股的衰相。 　　至于徐潇……平胸的女孩没什么看头。 　　“呵，杜书记，我还不知道你身边有这么漂亮的秘书啊！”乔明笑得很是荡漾。 　　杜勇沉着脸也不说话，默默地看他们作死。 　　果然，在乔明向付若楠伸手过来的时候，就被付若楠一巴掌拍开。 　　付若楠是真的怒了：“看看你们的样子，对得起你们身上的军装吗！不穿这些衣服，我还以为你们是地痞流氓！” 　　“还挺凶啊。”乔明扬起眉头，拧笑道。 　　杨然最近没少和这个搭档做些欺压女人的勾当，再说他们因为异变体的原因，对于上床那种事，竟是比平时多了数倍的痴迷。 　　同伴一说话，他立刻附和地笑道：“知道我们为什么穿这身军装，因为我们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我们接受国家的实验，已经有能力和那些怪物对抗了，以后国家乃至你们都要仰仗我们知道不？” 　　乔明也冷笑道：“真不知好歹，现在不少女人求着我，我都懒得看一眼，看你是给你面子，摸你是给你机会，懂不懂？” 　　付若楠被气笑了：“就凭你们这种渣渣，还要依仗你们？” 　　别说是她，这两个人的实力，对上她火狐的下属，也会瞬间被收拾吧。付若楠本来就是感知力超强，杨然和乔明身上的一级凶虫的气息很浓，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用与杜墨生给出方法不同的，另外那种“变异”方式改造出来的人。 　　当初离开后方的时候，关于那种实验要不要进行，还处于探讨阶段。 　　没想到这么快就投入运用了啊。付若楠想起梁磊说的杜家被围的消息，看来那些争权夺利的政客们，为了削弱杜家的影响力，真是什么方法都动用了。 　　她嘲讽的话一出，对面两个人顿时怒了。 　　自从他们获得“新生”开始，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正面针对他们了。走到哪里不是被仰望被敬畏的，这个女人居然敢这么说他们！ 　　杨然的手臂突然缓缓鼓胀起来，他面带狰狞地盯着付若楠：“你会后悔的！” 　　可惜他咬牙切齿的话说完，还没看到付若楠的表情，侧面袭来的一拳头，就把他狠狠揍飞了出去。 　　徐潇看着被自己打飞，轰然一声撞进对面三楼窗户的杨然，轻轻吁了口气。 　　“他们太烦了，我们早点说正事吧。”她扭了扭手腕，看向杜副书记，淡淡地开口。 　　杜勇瞪大了眼，满脸愕然。杨然和乔明的力量他很清楚，之前好几次冲突他都吃了亏。他想过付若楠和他们交手，也想过他们会害怕付若楠的身份，可他没想过这两个混账里比较能打的那个，居然被这么个小姑娘一拳头就……砸飞了？ 　　☆、第九十四章 比赛消息 　　徐潇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小东西。 　　“我们有事情需要请你配合处理，完了就放你回来。”徐潇在洪俊山身边蹲下,非常正大光明地说出了“绑架”的话。 　　洪俊山的脸部扭曲了一下。 　　啪叽一声，没等他回答，小变色龙的尾巴就拍在了他脸上,然后阻断了他看徐潇的目光。 　　横在徐潇和洪俊山中间的小变色龙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徐潇。 　　徐潇嘴角抽了抽。 　　洪俊山的脸色变得铁青，但面对付若楠身边这几个比怪物更变态的家伙,身为长辈的面子也不管用，他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要进入第三防线内。”徐潇说，她说着补充道，“人数大约有三万。” 　　“你们从第二防线撤退来的？”洪俊山惊讶地看着几人。 　　徐潇发现他的表情很是奇怪，好像第一次听说还有他们这群人一样。她和付若楠对视了一眼,两人伸手将洪俊山从地板里拔了出来。 　　这次，洪俊山没有架子，认真地听付若楠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包括那几条街道里发生的事情也听了一遍,让徐潇意外的是,这位负责片区任务的将领对这一切完全不了解的样子。 　　听到自己手下的人做的混账事，洪俊山啪的一声拍碎了身边的桌子，对门外喝道：“让林峥马上来我这里报告！” 　　徐潇这才知道，洪俊山基本不管这些事情。 　　“原来你和朱阳他们一起，我还以为朱阳在第二次冲击的时候已经牺牲了。这事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洪俊山想起刚才自己发的脾气，面上有些挂不住，和付若楠说话的时候，态度也好了许多。 　　付若楠点了点头：“洪叔，谢谢你。” 　　洪俊山大手一摆：“不用客气，我也有事相求。” 　　“请说。” 　　“我这边驻扎这么多的人，每天这么多事，之所以一直不去过问，是因为一件事。”洪俊山站起来，扫了一眼徐潇和徐元，说道，“我需要找到更多强大的变异者。” 　　付若楠开始有些不明白，随后似乎想到什么，惊讶道：“难道那个开始了？” 　　“没错。”洪俊山说道，“第二次冲击防线的已经不是攻击力薄弱的凶虫，而是具有强大破坏力的凶兽，没人知道第三波会是什么怪物出来。但是从国家科学界的最新理论来说，距离第三波攻击，我们恐怕还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准备。组建地球盟军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徐潇不知道后方的行动，看向付若楠。 　　付若楠补充解释道：“全世界还存在的政|府目前已经达成了联合协议，将全部实力集中起来，组建收复失地的盟军，理论上我们必须赶在第三波攻击之前至少消灭大部分的凶虫群，现在这些怪物数量逐渐增多，繁殖越来越频繁，要是再往内陆移动，人类的居住区域将更少。” 　　洪俊山：“一周后，第九盟军的组建和人员选拨赛将在碧海省横天山脉的新建军事基地举行，我也接到任务指标，至少要为国家推荐最好的人才上去，以让我们国家获得最大的指挥权。” 　　徐潇明白了过来。 　　就算是现在，国家与国家联合，也要依靠实力。 　　热武器、人类本身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对抗怪物，那么能拿出更强大对抗怪物实力的国家将拥有更多的发言权。 　　“洪叔你的意思是？”付若楠也明白了，但还是询问出声。 　　“你带你的人作为我们西南一脉的参赛代表，我让朱阳带着他们的人进来。”洪俊山大手一挥，说，“我们绝对互利互惠，放你们这些能从第二波冲击中完整撤离的部队进来，我选拨可以为国家代言的优秀人才，两者相辅相成。” 　　徐潇率先点头：“可以。” 　　徐元看了一眼姐姐：“干嘛答应得这么快？” 　　付若楠也扫了徐潇一眼：“你知道第九盟军的范围吗？知道参加者的实力吗？虽然是第九支队伍，但却是全世界范围内势力最大的一支，包含了几乎整个亚洲、澳洲的国家，连远在西伯利亚的俄国也并入其中，现在世界上的自然变异者已经不少，特别是从岛国、澳洲两处几乎人类全灭的国家出来的，更是可怕。” 　　徐潇表情安静，看向周围几人说：“我只希望还徘徊在防线外的人能多一分生机。” 　　付若楠想起和自己一切撤离的战友们，沉默了下来。 　　徐元并不想参与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既然这个洪俊山可以一心一意选拨人才到什么事都不过问的地步，那么相对的，这场比赛至关重要，恐怕并没有洪俊山口中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友好。 　　只要涉及利益，不管在什么境况下，人类之间的斗争都是最可怕的。 　　杜书记则是把自己当做了透明人，反正这种情况下，他也插不上嘴。 　　洪俊山说道：“你们可以考虑几天，在我的人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你们到这里来汇合，我就放人进防线。” 　　付若楠点头：“好。” 　　几人简单的向洪俊山告辞，走出门外，正好看见一个中年胖子小跑着进了洪俊山所在的房间，然后便远远听到大骂的声音。 　　“杜书记，你放心，这边可能要大力整顿一番了。”付若楠转向后方看了一眼。 　　“希望如此。”杜书记叹气道。 　　他说着，望向大后方：“不知道杜老爷子那边如何？” 　　徐潇看了眼肩头的变色龙。 　　杜墨生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你从小在杜家长大的吗？”徐潇终于向他主动开口问。 　　“准确说，十八年前我开始借用杜墨生的身份，这段时间我的成长并不明显，所以我一直使用感知过滤器。” 　　难怪他对自己家人看起来很是冷淡，根本就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徐潇心想，也对，他本来就不是人类，怎么会有地球人的家人？ 　　隐约得到杜墨生根本不是真正的杜家人这条信息，她心里竟然感到一丝开心。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前面走着的付若楠的背影，徐潇无奈地笑了笑，她果然还是介意那个未婚妻身份啊。 　　回到第三防线外，付若楠几人才看见早就站在路边的伊曼。 　　伊总裁去城内转了一圈，早就脱掉了一路撤离时狼狈的装束，换了一身精英的西装，身上还飘着淡淡的香水味，这个各方面都很讲究的男人，从某些细节上，比起徐潇想、付若楠两个女人更在意外表形象。 　　“付队长，我们就此告别。”伊曼居然是来和几人告辞的。 　　“好走不送。”付若楠对他没有很脸色，这个男人长得还算不错，实力也足，可就是太好色！ 　　“我们还会见面。”伊曼笑了笑，转头看向徐潇，“我能办到的已经完成，你和我两不相欠，我的人也会带走。” 　　徐潇郑重的道了声谢。 　　伊曼愣了愣，笑了：“你果然是个怪女孩。” 　　徐潇也笑了笑。 　　没人问伊曼在城里做了什么，也没人管他和什么势力搭上了线，这个在混乱世道里建立起一座幸存者城市，又在极短时间放弃了萌芽的实力的男人，就这样从几人面前消失。 　　徐潇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肯定不会就这样沉寂。 　　回到驻地，付若楠去见朱阳司令，徐潇则第一时间赶去看杜墨生。 　　现在正是日落西山，夜晚将至的时间。 　　暮色从将周围都染成了朦胧而飘渺的光彩。 　　而杜墨生明显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站在门边，淡淡地望向她回来的方向。他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暮色的红，沉静而深沉。 　　“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清浅。 　　就在暮色中，他踏着土石杂乱的小道，一步步地走向她。 　　只是几天没见，还被带着他精神力的变色龙陪伴，即使如此，徐潇看见他完好的站在她面前那刻，竟是心潮澎湃，忍不住小跑了过去，猛地抱住了他。 　　杜墨生幽深的目光变得愉悦了许多。 　　他静静地拉住她的手，任她就这样抱着自己。 　　直到徐潇听见弟弟的清咳声，才抬眸，轻轻推开杜墨生，脸颊一片绯红：“抱歉，我……” 　　“你可以用行动来弥补。”杜墨生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 　　徐潇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他微微侧首，将脸颊靠了过来。她才想起很早之前他听起来仿佛戏言的话。 　　每天都要亲他。 　　好像的确是她没有做到呢。 　　徐潇的脸顿时滚烫一片，她没出声，也没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旁边还有人看着，她不好意思。 　　杜墨生察觉到她的窘迫，抬眸微微瞥了徐元一眼。 　　徐元面色一沉，但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杜墨生也不多言，直接牵起了徐潇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徐潇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睁睁看着他低头，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气息距离她那么近，就好像直接轻吻到她耳朵上。 　　徐潇羞涩地避开了脑袋，说：“好。”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就骤然改变。 　　还站在原地的徐元，皱了皱眉，看着单调破败的房门，原本还在这里的两个人已然瞬间失去了踪影。 　　他沉默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伸手按向自己的胸膛。 　　那里静静地悬挂着李瑞给他的东西。 　　☆、第九十五章 宇宙之心 　　徐潇睁开眼睛的时候,脚下一片虚无，像是站在没有落脚点的太空，惊得她瞬间抱紧了身边的杜墨生。她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连尾巴都钻了出来,死死缠着他的腿。 　　“睁开眼睛,我的小猫。”杜墨生的声音轻唤她,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徐潇：“这是什么地方？” 　　杜墨生没有回答，只说：“跟我来。” 　　徐潇的手试探着放下,双脚踏在没有落脚点的虚无上，还是有些不适,所以她的尾巴依旧缠在他的身上。 　　杜墨生重新牵起了她的手，手掌传来的力道让她有些许安心。 　　随着他一步步往远处发光的光团走去，徐潇的紧张也逐渐平息下来。 　　在朦胧的光芒下,她惊讶的发现,杜墨生身上不再穿着平时那些懒散宽大的工作服或者T恤。他就在她身边郑重而缓慢地走着,不知道何时换成了一套看起来极为古朴的、有着特殊复杂花纹的洁白长袍，黑色的短发竟然也变得齐腰长,显得整个人仿佛从上古走出来的挺拔俊逸的天神。 　　徐潇仔细看他的模样，明明五官没有改变，但此时的他，给她的感觉竟是模样俊美得让她有些陌生。 　　“你是杜教授吗？”她缩了手，不再往前。 　　杜墨生侧眸，琥珀色的眸子牢牢锁定着身边的女孩，一缕黑色的长发垂在他的额前。 　　而被他如此专注的盯着，徐潇竟然心里砰砰直跳。 　　她猛地抽回手，不敢相信这种有着妖孽般诱惑的男人是平时她见到的那个人。 　　杜墨生却再次拉住她的手，稍微用力，就将她带入自己怀里，紧紧抱着。 　　“我一直是我，这是我本来的长相。”他的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意。 　　她对他的长相满意，也让他非常愉快。 　　徐潇凝视着他从未改变的，自傲的，自负的眼神，熟悉的神态让她找回了杜墨生的感觉。而就仅仅这样注视着他，被他拥抱，就让她难免浑身发烫起来。 　　“非常满意吗？”她看见他淡笑着问。 　　徐潇撇开脸：“我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再说不是这种状态的他，也不是难看的人啊！ 　　周围安静了下来。 　　可能徐潇也没想到的是，她的话给身边这个男人不小的打击，以至于他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听到他状似想通了的语气：“至少外貌的吸引力，会让你优先选择我。” 　　徐潇心想，她大概和他相处久了，居然开始理解他各种跳跃性思维了。 　　于是她虽然有些无语，但还是出言安慰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没长成这样，我也会喜欢你的。” 　　杜墨生猛地抬眸，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看得她再次脸红。 　　徐潇脸上发烫，避开他的目光。感觉他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更加用力的收紧，身体的贴合让彼此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她不禁扬起身后的尾巴，轻轻抽了他一下。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就是这里，看你不一样的长相？” 　　杜墨生闻言，缓缓地松开了她，沉默地转身往前走。 　　徐潇一步上前，拉住他的手。 　　这种虚空状态，她还适应不了，没法像他那样，如履平地地挺直背脊步步向前。 　　杜墨生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便再也没放开，只淡淡地说：“就在前面。”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走着，徐潇有种无法察觉时间流逝的错觉。 　　在这个不知名的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这样彼此携手走向不知名的尽头。 　　徐潇从身体异变以来，还是第一次内心如此平和处于这么长的时间。 　　这期间，让她可以安静地思考很多事。 　　想起曾经平静得日常，会让她无比怀念。 　　想起家的残缺、无奈，会让她惆怅。 　　偶尔想起当初自己从狂躁的状态下醒来，手上就沾满了无数无辜人鲜血的时候，那种自责得想要马上偿命的愧疚，就会狠狠地捏紧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 　　每当这个时候，杜墨生的手传来的温度和轻轻捏她的动作，就能让她逐渐平息。 　　“你觉得我有资格自己幸福吗？”徐潇轻轻地问。 　　“资格？”杜墨生淡淡地反问，“为什么？” 　　“我杀人了。” 　　“然后？” 　　徐潇的声音极为难过：“那些人本来可以活下去，他们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怪物堆里出来，就因为我的失控，都没了未来，不管我救多少人，做多少补偿，犯下的过错都是没办法弥补的。” 　　这是她一直的心结所在，哪怕她心里被他吸引，爱慕着他，这种挥不去的愧疚也一直伴随折磨着她。 　　错就是错，弥补和愧疚不能代表没有做过。 　　若不是身边有杜墨生，徐潇可能早就在那个研究所自尽了。 　　杜墨生伸手，在她头顶使劲揉了揉。 　　他淡淡地说：“想太多。” 　　“因为我没法当做没发生过。” 　　杜墨生微蹙眉头：“没人要求你遗忘。不过在我们星球的概念里，生命首先要为自己活着，连活着都不能的话，愧疚、怜悯这些情绪都是空话。” 　　徐潇琢磨着他的话，陷入了沉默。 　　她听到他又继续说：“生命从存在，就会不断侵蚀占有资源，甚至会因为抢占资源而毁灭其他的生命，人类的存在，难道就没有牺牲过其他无数的生命？站在那些生命的角度，你是否早就该以死谢罪。” 　　“可是其他生命没有……”徐潇想说被人类杀死吃掉的生物们，没有家庭没有像人一样的意识。可她想起如今的世界，被凶兽当作食物的人类，凶兽们能明白人类的思想吗？ 　　“生命皆平等。”杜墨生淡淡地说，“按照你的说法，就算是一株青菜，它也有自己的求生意识和到自然衰老的未来。” 　　徐潇：“可我杀的人，不是为了满足我生存的需要，和被人类牺牲的生物不同。” 　　杜墨生挑眉：“你肯定？” 　　徐潇一怔：“不是吗？” 　　“我说过，你已经不算是人类，你需要什么生存，自己最清楚。” 　　杜墨生此话一说，徐潇脑海里莫名冒出一个词。 　　杀戮。 　　仔细想来，若不是之后坠入凶虫占领区，不断地杀死那些怪物，徐潇不清楚自己体内那股异常暴戾的情绪，会否再次冒出来，再次对人群下手。 　　她的内心和伊曼那些人没有两样，同样的嗜血，在不断的争斗和杀戮中，更加完善进化自己，不断变强…… 　　“我忘了，”徐潇嘴角划过一抹苦笑，“现在我是怪物。” 　　杜墨生的手突然轻轻地遮住她的双眼：“不，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尽管他的动作不大，可他突然冒出来的话，还是让徐潇吓了一跳。 　　徐潇一把拉开他的手，惊讶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她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之前一直处于前方的朦胧白光，此时已在他们面前，巨大无比，充斥着她周围，瞬间变得看不到尽头。 　　黑暗之中，那团白光之中，凝聚了无数的星空，繁星灿烂，晶莹闪烁，如烟的星团奔泻流转，璀璨的宇宙仿佛缩小了无数倍放置在她的面前，星辰之间，深邃而平静，直至永恒。 　　徐潇的心，仿佛也沉浸到这亘古的气息中，辽阔悠远。 　　然后，她看见了杜墨生掀起白色长袍，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托起她的手。 　　徐潇无措地站着，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听到他在念一段她完全听不懂的非常冗长的语言，每一个音节都无比郑重，被这星光包围的璀璨中，缓慢而凝实。 　　被他的态度所感染，徐潇从最初的无措，渐渐地也变得郑重起来。 　　他是真的要娶她吗？ 　　徐潇凝视着杜墨生无比认真的表情，心里陡然一酸，单手捂住嘴，咬紧了牙，才没让眼眶里的湿润滑落下来。 　　一定是太过突然，完全没有准备和征兆，所以她才会一时情绪失控。她在心里这样想，身体却止不住颤抖。 　　杜墨生感觉到她身体的异样，并没有停下他们一族每一代的仪式，而是直接伸手，探向这团微缩宇宙的中心。 　　微缩宇宙中的无数发光的恒星无声爆炸开来。 　　爆炸扩散出的气状物质，如同最精美的烟花绽放，绝美而震撼。 　　在无数绽开的炫目爆炸中，杜墨生伸手抓出了一团极美的莹蓝色物质，放置在徐潇手心里。 　　徐潇看着仿佛有星云在其中流转的物质，嗖的被其隔绝到一个迷雾般的小空间里。 　　与杜墨生长得极像的女人，正在微笑着。 　　“我以生命领主克利俄斯一族之名，将宇宙之心赠与你。宇宙之心诞生于每一次超巨大恒星爆炸冲击生命之柱之时，经历亿万年浓缩出这样的结晶。‘把整个宇宙的精华，送给我这一生最挚爱的人’，这是我们泰坦星人的誓言，祝福你们，我的孩子。愿你们未来的日子里，同生共死，相爱一生。” 　　徐潇看着那个女人微笑着说完一切，然后逐渐消失。 　　视野里不再是一片纯白，而是杜墨生幽深又温和的目光。 　　她掌心里的“宇宙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如有生命的液体一般，流淌缠在她的手指上，逐渐凝实，形成一个刻印着不知名符号的散发微弱莹蓝色光芒的指环。 　　“嫁给我。”杜墨生伸手，手指同样位置上，也套着相同的东西。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徐潇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快一步，牵上了他的手。 　　她看着两个指环相碰的时候，猛地交融在一起。 　　刚才那个女人的影像再次出现，这次不同的是，还有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 　　“我的儿子，祝福你。”那个男人的影像只说了这一句，看起来是个极为沉默寡言的男人。 　　女人的影像说的话要多很多。 　　“既然你已经找到要相伴一生的人，我的儿子，作为母亲，我在这里除了如我的先辈对我一样的祝福，便是对你的警告。之前的留言我只告诉过你我们和瑞亚一族的纠葛，没有告诉你他们的行事作风。你现在已有妻子，我就告诉你。他们恨我们极深，而他们更知道我们的软肋，我们生命领主一族对生死看得极淡，可是和所有泰坦星人一样，我们对唯一的挚爱的生命，却无法漠视。” 　　杜墨生的眉头微微一蹙，预感到母亲想要说的话，顿时盯紧了徐潇手上的指环。 　　“不要试图脱下你妻子的指环，一旦你决定将宇宙之心献给她，直至她死，都无法脱下。宇宙之心的力量是我们的力量源泉，作为你的妻子，不仅分享你的人生，也分享你的力量。” 　　女人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看透了儿子的想法。 　　杜墨生手指的力道猛地收紧，淡漠的表情里透出了几分冷冽。 　　看着他陡然变色的脸，徐潇还是首次见他如此不淡定的表情。她猜测到那个女人是杜墨生的母亲，但完全不知道泰坦星人，生命领主一族和所谓的瑞亚一族有什么纠葛。看起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刚才那样郑重的杜墨生居然想要取掉她手上的东西。 　　他如此郑重地进行他的仪式，将那么美丽的瞬间展现给她，将那样重要的东西赠与给她，让她嫁给他。她不认为他是那种朝令夕改的反复的人。 　　徐潇眸色一沉，反握住杜墨生的手，声音竟是无比的平静：“你反悔也没用了。” 　　杜墨生：“哪怕你会有生命危险？” 　　徐潇淡淡一笑：“我虽然没做好当别人|妻子的准备，但我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生命总会到尽头，早晚之分，有什么关系？” 　　杜墨生没有说话，伸手搂紧了她。 　　影像中的女人再次开口了：“取不下来吧？所以你要更认真的保护自己的妻子。在你完成婚誓后，瑞亚一族的攻击对象就会变成她，或者你的下一代。不要忘记我的话，我的儿子。” 　　“婚誓吗？”杜墨生淡漠一笑，“那还有时间。” 　　徐潇问道：“婚誓是什么？” 　　杜墨生搂着她的腰身，将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 　　徐潇顿时呼吸一紧，红着脸伸手欲推开他，他却先一步松开了她，状似什么都没发生，转身就走。 　　“出去吧，失去宇宙之心的临时空间马上就会消失。” 　　徐潇再次站在之前的第三防线外，还有些茫然。 　　远远飘来的第三防线建设时的金属和机油的味道，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让徐潇有些心烦意乱。 　　她回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那个人静静地站着，俊脸如初，平静淡漠。只有在她望过来时，才多了之前没有的温柔和亲昵。 　　徐潇望着他淡然的眼眸，清晰地回想起刚才的一切。就这么突然的，她就那样答应成为他的妻子了。原本的爱慕和喜欢，变得理所当然，关系直接跳过了恋爱的男女朋友，变成最亲密的那种。 　　好像做了一场梦，如果不是看见彼此的手指上多出来的那个偶尔散发微光的指环的话。 　　“不用担心。”他缓缓地说。 　　徐潇知道他在说他母亲的警告，微微摇头：“我没担心。” 　　“那……亲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不要。”徐潇扭头。 　　“为什么？” 　　“周围还有人看着！” 　　徐元好像已经不在原地，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周围时不时有其他人路过，偶尔还有两道好奇的目光落在他们俩身上。 　　却不料杜墨生非常淡定的点头：“正好告诉别人，我属于你。” 　　徐潇微怔，忍不住笑了。 　　和他的外表、态度以及经历完全不相符的是，他有时候真的很像个孩子。 　　她绽开的笑容清爽而温和，杜墨生看着她，身体内的毒素陡然发作一痛，差点让他再次晕过去。 　　但他只是捏紧了拳头，指甲都掐入了肉里。 　　就这样趁着她笑着的时候，他偏头吻上了她。 　　是的，他从现在是完全属于她的。她也不用担心生命安全，若他真的有护不住她的那天，大不了就放弃和体内的毒素对抗，陪着她一起回到宇宙生命的大循环里罢了。 　　至少从现在起，能清醒相处的每一段时光，他都会让它充实起来，充满彼此的回忆。 　　徐潇被他突然吻住，先是一愣，随后心里突然钝痛起来。 　　她尝到了血腥味。 　　杜墨生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好像发作的次数比她初见他时，要更为频繁了。 　　徐潇突然发觉，他的求婚不是那么意外和突然了，如果换个角度想，时间不够多他只能提前来求婚的话……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仰头回应他。 　　“咳咳！”两人身后的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丹尼抱歉地耸肩道：“非常抱歉。教授，朱阳将军说，如果你醒来了，请你回去一趟。” 　　“不去。”杜墨生懒得浪费时间，又想抱住徐潇。 　　徐潇却如同泥鳅一般，滑走了。 　　“我想休息一会儿。”她说。 　　杜墨生：“我可以和你一起休息。” 　　徐潇：“我独自待一会儿，好吗？” 　　她声音说得轻，带着点点哀求。 　　杜墨生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说：“好。” 　　“实际上，教授，我打算回国了。”丹尼开口说道。 　　杜墨生看向他，这个黑人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和平时开朗不同的离别哀愁。 　　“什么时候？”杜墨生问。 　　“有飞机到这边来，我会跟随一些来你们国家工作的专家一起回国，你知道，我的妻子还在等我，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她。听说现在海洋相对平静，博士也说第三波攻击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我得去看看她。”丹尼说着，询问道，“博士说的可信吗？” 　　杜墨生摸了摸手上的指环，说：“如果受D物质感染的生物的任务是灭绝人类的话，它们的第三次攻击会相对进化出更为复杂和可怕的力量，短时间内完成不了。” 　　丹尼咽了咽口水：“更可怕是指？” 　　“接近人类变异者的异能。” 　　丹尼无法想象，比现在更庞大的凶兽加上人类变异者的异能会是怎样的景象，只是稍微有些念头划过，就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他苦笑了一下：“教授你都这么说，我更想尽快回国见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至少那之前能在一起也好。” 　　“祝你好运。”杜墨生淡淡地应道，没有说任何别离的告辞话语。 　　“现在先去朱阳将军那里吧，好像说有你的重要客人到了。”丹尼建议道。 　　杜墨生没有拒绝，只转头看了看刚才徐潇离开的方向。 　　徐潇走得很快，已经看不见踪影。 　　一口气走到第三防线附近的徐潇，终于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那庞大的高墙。 　　她刚才很想问杜墨生，他的伤是不是就是他母亲口中的瑞亚一族造成的。 　　可就算得到肯定的答案又如何，她完全对所谓的泰坦星人不了解。 　　徐潇连国都很少出，更不要说走出地球，去往广阔无垠的宇宙星空。 　　外星人的一切，对她而言都那么陌生。 　　要是能知道瑞亚一族是什么，更多了解他们的话就好了，如果他们盯着杜墨生要下手，会不会也主动来找上杜墨生身边的她？ 　　可她有什么自信去对付强大又神秘的敌人？ 　　徐潇皱眉在原地来回走动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接近。 　　她猛地回头，正对上徐元那双红色的眼睛。 　　“我有话跟你说。”徐元定定地看着姐姐，低缓的嗓音，不再是当初那种青涩的少年的声音。 　　☆、第九十六章 回到后方 　　徐潇转身往杜墨生所在的地方走去的时候,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徐元。 　　他刚刚说的话，她都一一记在心里,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更担心。 　　徐元对上姐姐担忧的目光，眸光一敛，不待她再说话，直接转身就走。 　　这孩子…… 　　徐潇微怔，很快嘴角泛起苦笑。 　　据说现在是有重要人物专程来找杜墨生,一个小小的临时驻地,外面居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卫员。 　　斑驳破损的楼房间，一个个身材精|壮,目光有神的军人，警惕地守卫在自己的点上,打量观察周围动静。 　　按照徐潇的速度,要避开这些人找到杜墨生不难,但她选择了在原地等待。 　　她抚摸着手指间的戒指，妻子这种词汇,对她来说,实在太遥远,她至今无法适应。 　　但手指间极美的莹蓝色映照在她眼底，温和安静，很容易就让她的杂乱心情平静下来，就如他的人一样。 　　徐元刚才私下里找她说的话，让她更确定了某些事情，她得思考怎么去配合弟弟。 　　这时，杜墨生、朱阳司令和不知名的神秘人物在不远处的房间里，而徐潇则心里想着事，安静地靠坐在一栋废弃楼房墙边。 　　虽然她距离那个房间很远了，但很快还是被周围那些敏感的警卫员给发现。 　　那么一个安静、清秀的女孩子独立待在那里，咋一看似乎不起眼，仔细看去却发现她身上有种独特吸引人的气质。 　　“那是谁？”两名警卫员私下交头接耳。 　　“不知道，应该是那些幸存者之一。” 　　“不像，她看起来并没那么狼狈。” 　　“难道是那些自然异变者？” 　　“可我听说自然异变者已经离开了。” 　　…… 　　徐潇开始被一两个人注意，很快许多警卫员都将目光投向她。她本身性格内向，太被人注意反而自己不自在。她只得站起身，对看她的人笑了笑，说：“我是来找杜教授的。” 　　杜墨生正和朱阳司令陪着一个人走出来，一眼就瞥到站在不远处的徐潇。 　　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局促地站在原地，让他微微蹙眉。 　　直接甩开了朱阳司令两人，杜墨生径直向她走去。当着众人的面，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抱起。 　　他身材本就比徐潇高很多，搂着她的腰，便轻而易举的将她带离地面，仿佛抱着一个孩子，把她举高过他的头顶。 　　徐潇哪里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手，惊呼一声，死死按住他的手臂。 　　从上而下，她可以俯视他的全部表情，他清冷的脸上居然挂着浅浅的笑容，好像那春寒中偶尔绽放的花朵，稀有而美丽。 　　她看得忘记挣扎，只愣愣地说：“放我下来。” 　　杜墨生：“我想抱你。” 　　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完全不顾及其他了吗？ 　　徐潇仰头深吸口气，突然用额头重重地扣上他的，然后对上他略惊讶的目光，眯起眼睛说：“我现在只想好好站着。” 　　杜墨生有些意兴阑珊的松手，揉了揉额头，目光从她脸上飘远，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徐潇叹了口气，有时候她真心觉得他就是个孩子。 　　站在朱阳司令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老人，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他再三打量着徐潇，直到杜墨生眼神不悦地扫了过去，他才轻咳一声，对徐潇伸出了手：“你好，孩子，我是杜夏。你叫什么名字？” 　　杜夏？ 　　那个跟着开国元勋身边，经历了无数场战役的老将军？徐潇仔细看去，果然就是平时电视里所看见的那张脸。 　　她只是个二线城市高中刚毕业的普通女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一时间，她居然有些紧张，挺直了背脊，不知道怎么行礼，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首，首长好……我，我是徐潇。” 　　杜老爷子慈祥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是首长咯。” 　　“哦，杜爷爷好。”徐潇想了想，叫了声爷爷，随后又在心里略微纠结了一下，辈分上叫爷爷到底对不对。 　　杜老爷子这回却顽皮地眨了眨眼，对徐潇说：“你是该叫我爷爷。” 　　徐潇一愣，却见这位老人目光飘向杜墨生。 　　她一开始没想到的东西，一下子想通了，这莫非就是杜教授的爷爷？ 　　朱阳司令也走了过来，再次感激地对杜老爷子说：“这次多谢您了，杜老，只要能将这帮兔崽子给带入防线内，我就心满意足了。” 　　杜老爷子摆摆手：“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来寻回孙子的，他总在外面，我这个做家长的也不放心啊！” 　　朱阳司令也不反驳，笑道：“杜教授现在已经答应了跟你回去嘛。” 　　徐潇心里闪过失落，转头看向杜墨生：“你现在要走？” 　　杜墨生低头将她重新揽回身边，专注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温和：“我们一起。” 　　徐潇垂下眼帘，沉默一瞬，说：“我……” 　　她就这样离开防线区域，放弃再去寻找那些可能遗散在凶兽占领区的幸存者们吗？数月来所做的一切，她还想继续下去。 　　杜老爷子有些意外徐潇的反应，刚才听杜墨生说他自己结婚了，找了个妻子，随后又出来抱着这个女孩，老人家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他的孙媳妇。不过好像孙媳妇不是很乐意跟孙子走啊？ 　　“杜爷爷！” 　　英气利落的女声打断了杜老爷子的思绪，他远远望去，正看见付若楠走了过来。 　　杜老爷子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扫了一眼徐潇，又远远看向付若楠，这才笑了起来，对徐潇说：“小女娃放心，我们杜家不是老封建，婚事的确是我们长辈之间的意向，不过我也和老付说得很清楚，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实在不喜欢，我并不赞成将他们强行绑在一起。有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回去再细说。” 　　徐潇心说，我可没想这回事，他都不是你真正的孙子好吗？ 　　但这话她看着满脸慈祥笑意的杜老爷子说不出口，只得笑了笑。 　　杜墨生站在她身边，一直盯着她没出声，对他来说，什么事都比不上刚刚拐到手的老婆重要，如果徐潇真的不愿意走，他也没打算跟这个地球人回去。 　　之前答应杜老爷子，也只是因为徐潇之前对那个将军的承诺，她不是打算要去参加比赛，以换取这外面几万人的栖身之所吗？ 　　“你不想离开我就陪你。”杜墨生淡淡地对徐潇说。 　　“你这孩子，不是答应了跟我回去参加那个比赛的吗？”杜老爷子见孙子又要反悔的迹象，急得跺脚。 　　他还等着杜墨生去查看代表中方的那些异变者实力，如果中方不能在这次比赛中获得决定权，以后的地球盟军，中方将少很多利益。 　　“他说的是那个比赛？”徐潇转头望着杜墨生。 　　杜墨生：“就是那个。” 　　徐潇的心情骤然一松，黑眸清亮地看着他：“我去，我们一起。” 　　从7月14日灾难发生，到现在已临初冬。 　　整几个月以来，徐潇还是首次真正地进入后方城市，看那些从沿海城市撤退的人如今的生活情况。 　　可能是目睹了幸存者城市和防线城市的一些阴暗面，在徐潇看来，哪怕后方城市由政|府完善的管理，军警系统也支持着体|制运行，不过过剩的人口和仅有的城市规模还是会起冲突。 　　不说像防线城市这里，有些地方完全是垃圾遍地，光天化日之下犯罪，那至少也不会是这样一条条马路干净清爽，比灾难没发生之前还要干净吧？ 　　乘坐杜老爷子的飞机数个小时，徐潇现在已经到了临时后方首都山城。 　　下飞机后，他们就被专车接走，不仅干净的马路让徐潇惊叹，连路上少得可怜的几辆车也让她对杜家能动用的资源感到惊叹。如今的世界，石油资源比当初更为缺乏，为了燃油可以用在必要的地方，后方现在几乎是限制了车辆的运行。 　　这一次，徐元没有跟随她来，他对她说过，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漂亮话我不会多说，但是希望你记得，是你给了我新的生命，我只想你能幸福。” 　　想到徐元最后跟她说的话，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她并不指望他的报答，其实只要他真的能顶天立地的重新生活，也就不枉她收留他这两年了。想到他若是知道自己的想法，又会鄙视她的天真吧。 　　徐潇不知道的是，她在这里轻轻叹息，旁边的杜墨生在默默数她叹息的次数。 　　从第三防线坐飞机开始，徐潇就不停的在叹气。 　　最开始是徐潇的那个便宜父亲，要死赖活的非要跟着一起坐飞机到后方。美其名曰不能放女儿一个人孤单生活，非要陪同。 　　可在杜墨生看来，徐潇有他自己了，不能算是孤单，而且看着徐志林被抬上飞机的时候，这个坐女儿的可是分分钟想踹徐志林下去的状态。 　　杜老爷子倒不在意多带一两个人走，徐潇最终没动脚，于是便开始叹气。 　　接着便是看见临时首都的干净，看见路上那些知道防线外世界的绝望，还顶着一副愉悦开心脸色在散步的人们。 　　徐潇那便是第二次叹气了。 　　然后就是她坐在他身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怀念又伤感，叹气也带着一份忧虑。她看起来有些紧张，手里把那只欠虐的毛毛虫小白都揉捏得不成形态，完全忘记了她本身害怕虫子这点。 　　杜墨生的脸色凝重起来，琥珀色的眸子里神色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丹尼转头，对杜墨生感叹道：“教授，你们的城市总是能让我晕头转向。” 　　杜墨生抬眸，淡淡地道：“你不是要回美国吗？” 　　“我本来要回去，可是我亲爱的宝贝也要随着那边的参赛队伍过来，我就只能跟教授你一起去和她见面了。”丹尼嘿嘿地笑着，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他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可我没想到教授你会送我这些临别礼物，作为你的助手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 　　杜墨生：“都是些我想扔掉的没用东西。” 　　丹尼嘿嘿笑着，管它是不是教授不用的东西，这些东西每一件都能非常有效的协助他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 　　“教授，之前我在心里骂你混蛋、冷血是我不对，可我当时还以为你对我的离开不在意，结果……原来你是好人啊。”丹尼想着想着，眼眶居然湿润了。 　　徐潇瞥了眼杜墨生绷紧的唇线，不由得笑了起来。 　　杜墨生扭头，俊眸一敛，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突然埋头，与她近在咫尺。 　　徐潇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顿时僵住，男人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她，看得她心弦直颤，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啪地伸手按住了杜墨生的脸。 　　指缝间只看得见他些许目光，这让她压力顿减。 　　却不料，一双修长的手从她下方伸出，捏着一小块东西，突然塞进了她的嘴里。 　　徐潇作势要吐，可那瞬间在嘴里滑开的甘甜，让她舌头一卷，含在了嘴里。 　　在飞机上这几个小时，自从她找乘务要过几次乳糖后，杜墨生便不知道怎么记下了她喜欢这种味道。 　　虽然滋味甜在心里，可徐潇还是下意识的伸手要捂住耳朵，不去听他后半段的解释。可惜，已经晚了，她很快就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这是蓝云星系某颗半径不到一千万公里的小行星上的特产。” 　　徐潇抽了抽嘴角，无奈地问：“这次是什么？指甲、毛发还是排泄物？” 　　杜墨生淡淡一笑：“你不喜欢那些部位，我不会再给你。这是科亚花的竖管分泌物，不少星球的人把它叫做科亚之光。星际商盟每隔三百年才能收割一次，它们必须经过时间的风化，才能有这种口感。” 　　徐潇舌间充盈的甜味，还有淡淡的清香，庆幸身边这位终于没有再给她味道不错却有古怪出处的东西，她忍不住多咀嚼了一下，的确甜滋滋的和平时吃的糖果味道又不相同。 　　“喜欢？”他问。 　　徐潇点了点头。 　　终于亲手喂了她让她感到愉悦的食物，初作为丈夫的杜墨生终于告别了他长久以来的挫败感。对于他们一族的一贯逻辑，喂饱伴侣是他们首要的职责。 　　他低头盯着她微微的笑意，说：“喜欢就好，虽然我担心过，这种分泌物如同人类的鼻腔分泌物，但你并没有表示讨厌这种部位的东西。” 　　还在甜滋滋嚼着东西的徐潇，她静默片刻，默默的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然后，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直偏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 　　趴在她膝盖上的小白倒是想要捡起那东西吃，不过却非常遗憾的被杜墨生给收缴了。 　　再次感到挫败的教授，不开心之余，也不会让周围的家伙心满意足。 　　开车的警卫司机微微偏头，问身边的丹尼：“他们在说什么？我们怎么一句话都听不到？” 　　丹尼露出高深莫测的笑：“这是咱们最新的科技，你想知道？” 　　司机点了点头。 　　“非常想？” 　　“难道是什么新的科技？”司机开始发挥他的想象力。 　　“噢，抱歉，这可是国家机密。”丹尼得瑟的耸了耸肩。在司机最期待的眼神中，无情地拒绝了对方。 　　司机觉得，他突然有点想打这个得瑟的黑人一顿。 　　车辆很快停在七层楼高的花园小洋房住宅区。 　　“杜少，首长吩咐，你和徐小姐先住在这里，主宅那边因为局势不是很明确，首长交代不能让你卷入其中。另外，整个山城实行电力管控，每天供电八小时，不过这里的房间里提供十小时供电，在入睡之前，我们会再提醒你准备热水。” 　　等这位司机介绍完一切之后，顺手就拎走了搭便车的丹尼，只留给徐潇两人世界。 　　徐潇步入房间，这是包含顶楼的楼中楼户型，两百多平米大，不算豪宅，不过安置他们两人入住却是绰绰有余了。 　　楼上种植着种类繁多的花草，杜墨生免不了俯身观察起这些地球植物来。而徐潇一间间房间看过了，家具都是崭新的，似乎是杜老爷子让人新布置的东西，全部低调奢华又简洁。客厅里电视和网络都有，打开电视，几乎每个频道都在轮放世界各地的最新凶兽情报和人类最新研制的科技情报。 　　徐潇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感受着这种安静平和的氛围，有种错觉似乎几个月以来的腥风血雨都像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现在的她，才真实的生活在世界上。 　　电视里的新闻再次多番提到地球盟军组建的事宜，一些专家级的人物开始现身来评论这项集合全人类力量的全球行为，将会带来怎样的世界格局变化。 　　看到这些，徐潇没忘记自己到这里来的目地。 　　她答应了参赛，可是比赛怎么比，她又能在全世界的异变者中居于怎样的地位，这些她心里都没底。 　　身后的尾巴轻轻扬起，放在自己手心里把玩，她抚摸着自己的尾巴，感受着肩头收起来的翅膀的触感，微微地低下了头。 　　冷不丁一双手臂从她脖颈伸过，轻轻地环住她。 　　徐潇侧头，对上杜墨生冷冽的眼眸，很快移开了视线。 　　只要他露出这种眼神，便又是想要给她吃东西了。她才不要再吃奇怪的东西！ 　　他这一路就没停过给她喂吃的！ 　　杜墨生凝望着她微微气恼的侧颜，她苍白的小脸因为气血上涌，带着粉扑扑的颜色，看起来温香软润。他暗沉下目光，偏头亲在了她唇角。 　　只轻触一下，顿觉不够，他便在她瞪大惊异的目光中，按住她的脑袋，重新吻住她。 　　☆、第九十七章 给你婚礼 　　徐潇只稍微诧异一瞬,很快就闭上眼回应他。 　　她伸出手臂搂着他的脖颈，仰着头,接纳他的一切。 　　杜墨生拉着她的手腕,在她唇上辗转吸允，极为温和。 　　可她却耐不住这样的折磨，想要更激烈的，更深入的纠缠。尾巴一动，突然缠住了他的腰,翻身就扑了上去。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仰躺在地，望着她迷离的眼神，终于抛开了温存，抬头和她肆无忌惮地纠缠在一起。 　　急促的呼吸夹杂在一起,两人的身体都热了起来。 　　当徐潇感觉到他抵住自己腹部的硬物,却突然被停下动作的他给按住了腰。 　　她扭动着腰，使劲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柔软的腰肢体摩挲得他倒抽了口冷气，他却更用力的压制住她,用黯哑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别着急，我会让你舒服。” 　　徐潇迷离的视线看向他，满眼不解。 　　他这时却翻身坐起来，抱住她去了卧室。 　　脱了她的衣衫，他压制着欲|望，亲吻着她，缓缓地说：“我知道一百多种人类的敏感点，一一来试，如何？” 　　高傲如他，绝对不会承认理论和实践是有差距的，他需要知道她的反应和敏感的位置，这样才能掌控主动权。 　　徐潇没想那么多，他勾起了火，挑动了她压抑许久的欲，就要把她的空虚填满。 　　她的意识早就乱了，任他的唇舌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给的越多，越是空虚，让她情不自禁地用尾巴缠住他，身体越发往他那里挺，弓起的身躯仿佛绷紧的弦，等着离弦之箭射出的那一刻。 　　看见她越发动情的难受，杜墨生也是不好过，额角罕见地淌下汗水，滴滴落在她身上。比起她全身心地索取，他却需要忍耐太多。 　　帮她舒服可以，自己却舒服不了。他知道这一点，不过也没有什么不满，满眼温柔地望着因为他的动作而投入的女孩，低声道：“叫我名字。” 　　他额头贴上她的，徐潇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串陌生的音符。 　　她哑声地叫出一点，突然感觉体内某点又被触及，身体颤抖中，酥麻感升腾到全身。 　　动作和在深州市那回一样，可那时的他，动作是冷静自制的，而现在的他，唇还停在她的脖颈边，轻轻舔舐，缓缓地将她身体的那份愉悦放大数倍。 　　她脑海中只觉得白光闪过，持续的感觉将她高高地抛向了云端。 　　落下之时，她全身敏感又酥软，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 　　他甚至都没有占有她的身体，都数次让她失控。 　　徐潇的理智回复了一点，羞红了脸埋首在他手臂边，她叫着他真正的名字，感觉到他身体还绷得很紧。 　　“你难受的话……” 　　“不用。”他哑声道。 　　说着，他更紧地搂住了她，埋首深吸她身上的味道。 　　喷洒在她脖颈边的呼吸沉重而炙热，痒痒麻麻的，让徐潇安静下来的心神又乱了起来。 　　她无意识的用身体轻轻蹭他，便被他再次吻住。 　　他决定再让她满足一次。 　　直到他第三次停下动作，她才真的完全无力地瘫软在他胸膛上。 　　她脸色桃红，双目莹润，再来几次都没有问题，可惜不是他真正的进入她的身体。 　　真是喂不饱的小猫。 　　杜墨生气息越发紊乱，干脆拉起她的手，让她帮他。 　　徐潇对这些事没经验，几乎都是他带着动，她每每望着他极为隐忍的侧面，就不明白他为什么忍耐到这种地步。明明她都没有抗拒的被他脱光，也愿意交给他一切。 　　直到她再次看见他烧掉了卫生纸，终是没忍住地问了出声。 　　杜墨生身体放松了几分，搂着她在侧，声音还有些黯哑地说：“我们的遗传物质，很容易让生物受孕，不分种类，烧了更简单。” 　　徐潇猛地想起了徐元说的事情，眸色一沉。 　　杜墨生没看见她的表情，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宇宙之心是我们的承诺，还有另一件东西，是我们的誓言，等我取回来，我再要你。” 　　“如果没有那个，发生了……会怎么样？”徐潇因为他的话，心中又羞又乱，燥热刚刚平复下来的身体，又微微有些颤动。 　　杜墨生沉默一瞬：“我能忍耐。” 　　他用手指滑过她光滑的后背，搂住她的腰，让她更加贴近他。 　　想起徐元的话，徐潇却坚持地问：“我是说如果，会怎么样？” 　　“两种可能。一是你会因为我体内的病毒而亡，二是你会因为孕育我的后代而亡。” 　　杜墨生的话，将徐潇躁动的情绪一点点地抹平。她有些心疼地望着身边的男人，眼神越发清亮。 　　她伸手挽着他的手臂，脸颊贴着他的肌肤，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墨生身体里越来越空虚，可她这样贴着他，暖暖的体温竟然让他在空虚里有片刻的满足。他深深地望着她，觉得彼此心跳都纠缠在一起。 　　他突然有些理解那位空间领主为何会将一心怨愤都洒到他们一族身上。如果他怀里的女孩某一天早早地离他而去，怅然若失的他，还指不定会怎样发泄那漫长岁月里的寂寞空虚和愤恨。 　　稍微想了那种场景，他的呼吸都似乎停了一顿。继而，他的手臂缓缓地在她肩头收拢，紧的仿佛不想再放手。 　　徐潇的心颤了颤，乖顺地被他抱着。 　　直到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空响，她才意识到他们从进来开始就滚到床上，几个小时都没吃饭啊！ 　　杜墨生眼神一亮，又盯着徐潇。 　　“不，这次你别再给我喂什么古怪的东西了。我刚刚看过厨房，有很多食物储备，我自己去煮。” 　　徐潇坚持要自己起来，杜墨生也只得爬下床给她捡起那些被他随意抛落在地的衣衫。 　　他自己还裸|着上半身，精|壮的身体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汗水痕迹。 　　徐潇咽了咽口水，轻轻别过脸。 　　他已经伸手过来给她穿衣服。 　　“啊，我自己来！”徐潇一把抱住自己的衣服。 　　杜墨生却掰开她的手，衣服一件件地抖了抖，认真地给她穿起来。他之前没做过这些事，动作有些笨，可非常细心，甚至在给她穿内裤时，还用湿巾给她轻轻擦了几遍下面。 　　徐潇的脸越发红了。 　　“以后你的衣服只能我来脱，我来穿。”他说。 　　“我又不是孩子。”徐潇完全不能习惯这种衣来伸手的状态，要不是他给的食物太奇怪，她觉得饭来张口都会变成她的未来。 　　杜墨生挑眉，反问：“你不喜欢？” 　　“呃……不是不喜欢，是……”徐潇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她这个回答就够了，杜墨生坦然地说：“为妻子服务是我的责任。” 　　徐潇扶额，她忘记和他是说不通的，他的本性比看起来更为执拗。 　　她飞快地逃离开他的视野范围，去做两人的晚餐。 　　虽然腿脚软麻，但她并不是真的和他做过，加上怪物般的体力，于是很快就精力十足的在屋内里忙碌。 　　杜墨生简单地套了件衣服，坐在沙发上看她忙碌。 　　很快，徐潇做好了饭菜，端到桌子上。 　　不过她看起来比较郁闷。 　　被徐元的手艺养了太久，徐潇突然自己下厨后才发现，技术生疏了不说，做出来的味道也可怕得差点变成黑暗料理。 　　黑兮兮的一盘肉丝散发着太过浓重的酱油味，可怜兮兮地躺在盘子里。 　　杜墨生吃了一口，就这样咬着筷子半晌没说话。 　　徐潇小心地问：“难吃要不我再重新做。” 　　没想到杜墨生下一刻飞速地吃了起来，要不是顾及身边的她还没吃，他差点都舔盘子了。 　　一向动作优雅惯了的他，难得有这么狼吞虎咽的时候，看得徐潇愣住了。 　　杜墨生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有些抱歉地看了徐潇一眼：“太好吃……没忍住……” 　　他的解释有些别扭，但他的确望着盘子里仅剩的东西而咽口水。 　　想起他之前给她做的烧烤小白鼠，徐潇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她给他夹了一些味道比较正常普通的菜，看着他吃下去，然后他皱了眉。 　　“这个呢？”她问。 　　杜墨生沉默不语，似乎连评价都懒得评。 　　果然…… 　　徐潇有些哭笑不得的将那盘子黑暗料理推到他面前，说：“我讨厌这种味道，你吃，我吃其他的就行了。” 　　“真的不要？” 　　“真的，”徐潇叹了口气，“绝对真的不想吃。” 　　只有他那种奇怪的味觉才会把古怪的东西当珍馐佳肴吧！ 　　杜墨生这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当某截黑漆漆的肉丝放进嘴里时，他还不忘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可惜了。” 　　说完，他好像为了给那盘子肉丝争气一样，不停筷子的将它们全数塞进了肚子。 　　徐潇收拾碗筷的时候，他还望着空空的盘子。 　　“明天再做给你吃。”她无奈地说。 　　电话响了起来。 　　杜墨生接过电话，说了许久。 　　徐潇收拾完，将袖子放下来，坐到他身边等着。 　　直到他放下电话，她才问：“要出发去场地了吗？” 　　她心里记挂的，还是地球盟军组建的事情。 　　不过杜墨生要告诉她不是那事，只见他唇畔浮起浅浅的笑意：“是婚礼。” 　　徐潇：“谁的婚礼？” 　　“按照你们的习俗，举办的我们的婚礼。” 　　徐潇一怔：“我们？” 　　杜墨生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对，我们。” 　　重视婚礼的泰坦星人，不会亏待了伴侣。一般按照他们的习惯会完成一次婚誓，另外再按照伴侣的习惯再完成一次对方的仪式。对他们来说，自己的婚礼象征对方属于自己，而对方仪式的婚礼，则是向伴侣的同胞宣布他的所有权。 　　“可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徐潇有些不明白。 　　她并不是不看重这些，其实每个女孩都梦想有一天，自己穿上婚纱牵手心爱男人的场景。只是从母亲过世，父亲玩消失后，她便将这种想法压到心底最深处，爱情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直到陨石降临，世界灾难。 　　生存挣扎间，变成怪物孤立无援的她，遇到了杜墨生。 　　她想，或许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她的救赎，所以她才没有在他求婚的时候拒绝他。 　　在这套平静的，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她也愿意交托身体给他，成为他真正的女人。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到她完全没有真实感。 　　现在的世道，有些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她还能拥有自己的婚礼，享受幸福的时刻？ 　　还有徐元给她说的事…… 　　太突然的幸福，总会伴随着更深层次的不安。她甚至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什么都不存在。 　　将她表情尽收于眼底，杜墨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手抱住了她。 　　温暖的感觉，真实的将她整个包围。 　　“地球盟军组建，在一个月之后。这一个月里，全世界各国挑选综合素质的变异者或者技术人员参加。他们通知我，我这个月的工作就是负责选拨这些人。而我们……” 　　他说着，顿了顿，捧住她的小脸，定定地看着她：“时间很多，选一天你喜欢的日子，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 　　一架架的飞机从全国各地抵达了山城。 　　军用飞机中走出来的人，有些身体气质冷硬，有的阴冷如冰，有的热情开放。但他们都统一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付若楠负责所有选拨人员的接待工作，她盯着那群不是军旅出身的人，神色冷肃：“这群家伙不像是能接受管制的！” 　　“就算是出身部队，也不见得就能服管教，异变的身体带给他们太多的力量，足够让他们迷失自我。”她身边的一个军装男人简单的说道。 　　“哼！”付若楠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这个男人说的是事实，她也知道。只不过她讨厌回到这里的原因，就是得面对这个人。 　　“听说杜家的那位了不起的科学家准备另娶个女人，你还好吗？” 　　付若楠冷笑一声：“说得好像他娶过我一样，他和谁结婚关我屁事！” 　　“我看你们一起回来，以为早就在防线那里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这样突然抛弃你，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付家没有在之前的事情里站在他们杜家那边？” 　　“李轩，你要是真这么闲，就由你来全权负责接待，我不管了可以吗？” 　　付若楠冷起的脸，让对面的男人笑了起来。 　　李轩摆了摆手，说：“还是付大队长自己忙吧？你又不是我老婆，我也不便插手太多，你说是吧？” 　　付若楠对上他那双深邃的带侵略性的眼睛，很快偏移了视线。 　　这个男人在明知道她和杜墨生有婚约的时候，就一直追求她追了十多年。甚至她在哪里，他一定就会进入相关的部门，让她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 　　现在杜墨生明确取消了婚约，她可以想象李轩接下来的行动。 　　“我哥来找我了，我先走一步。”李轩看着手里的电话，对付若楠笑了笑。 　　付若楠远远地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李轩热情地迎了上去，叫道：“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李瑞看着这个弟弟，也淡淡一笑。 　　付若楠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她一直听说过李轩的哥哥，也知道这个人也是不愿意进入部队的军人世家怪胎，而且还像杜墨生一样，成了世界上小有名气的科学家。 　　只是她没想到，李瑞和杜墨生的感觉这么相似。 　　而身为变异体的付若楠，绝对不会怀疑她超出常人的感知力。 　　明明模样气场不同，她敏锐的直觉就是告诉她，这个人和杜墨生是一类人。 　　李瑞和李轩兄弟逐渐走远，付若楠却在心里寻思是否要去问问杜墨生，认不认识这个叫李瑞的男人。 　　☆、第九十八章 婚礼之时 　　在徐潇很小的时候，对婚礼的憧憬和一般女孩没有两样，梦幻的色彩、体贴的王子，让所有的鲜花和美好簇拥自己，见证自己成为最幸福的人。 　　随着母亲离世，父亲不知所踪，婚姻变成了让人恐惧的枷锁，她曾想过挣很多钱，自己养活自己，到一定年纪收养个小孩，这样可以老有所伴的渡过余生。 　　然后，末世来了。 　　宁州市夷为平地，深州市凶虫横行，躲避的幸存者可以人吃人，可以形成完全没有法度只凭实力说话的微小的幸存者城市，而未知的怪物们还在一*地从海洋里爬出，不断侵占人类生活的领域。 　　生活从平凡变成挣扎，又从挣扎进入这样如科幻片的绝望。 　　徐潇从发现自己失控杀死那么多人之后，关于婚姻、生活等等属于人类的东西，都被她抛到脑后，她根本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末世之中，会有怎样的婚礼。 　　可是，杜墨生要给她一场婚礼。 　　徐潇一想起他这样的承诺，每次都忍不住在角落里偷偷含着泪水。 　　很久都没有过的安静清晨，没有腐尸的臭味，没有凶兽的嘶吼，宁静而清冷的空气，让醒来的徐潇有过片刻的怔愣。 　　身边的被窝空荡荡的，如前几日一样，杜墨生又是早早的起床，去了户外。 　　研究每个地方不同的生命形态，是他每天最大的任务。像这样黑夜和白昼交替之间，有的生命开始陷入沉睡，有的开始苏醒，有的和他一起迎来朝阳的时刻，他百看不厌。 　　不过，他也快回来了。 　　如果他回来之前，她还在被窝里，他一定又会用各种手段让她脸红得起不了床。 　　徐潇脑海里飘过某些羞人的回忆片段，不由得腹诽起那个看起来清冷的男人表里不一，骨子里的黄|暴绝对让人无法想象，她想起从前在网上看见把那些教授当“叫兽”称呼的戏言，顿觉得简直是真相。 　　她立刻快速翻身起床，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就做好的早饭，热了吃下。 　　然后，她盯着剩下的东西良久，狠了心，抓起各种调味料胡乱撒了一通，最后混杂着加热，弄出一团冒着诡异味道的黑糊糊的东西。 　　一看时间，正好七点整。 　　大门从外打开，披着晨露的杜墨生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推门而入。 　　在这个已近初冬的季节里，也只有他才穿得那么清爽。进屋后那洁白的衣衫还缠绕着丝丝寒气，让他清隽冷俊的面容更多些漠然。 　　视线在他的侧颜上一顿，徐潇就微微脸红，心想，看吧，就是这种样子最骗人！ 　　杜墨生仅一只脚迈入，身形就微微一顿，疏淡的眸子里突然多出几分异样的神采。 　　见他目光瞟了过来，徐潇有些不自在地把那团不像食物的东西端到他面前：“今天的早饭。” 　　虽然知道他味觉和他们不同，不过对比徐元曾经端给她的美食，这么垃圾形态的东西她还真的不好意思端出来。 　　杜墨生安静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食物，忽地露出笑容：“新口味。” 　　清浅的微笑，透出满溢的兴致。 　　徐潇望着他越发柔和的俊脸线条，不知怎么的，心里忽地一暖，被瞬间填满。 　　她放下东西正待转身，突然被他几步上前，吻住了唇。 　　他动作太过突然，惊得徐潇的尾巴狠狠地抽向他。 　　杜墨生看也没看，单手就抓住了她闪着危险能量光芒的尾巴，手指微微揉捏，一股酥软立刻从她的尾巴传向她的全身。 　　徐潇低喘了一声，被他吻得更深，她心跳如鼓，只能放任他突来的热情。 　　辗转厮磨许久，杜墨生才松开她，盯着她迷离绯红的脸颊，疏淡的眸子越发深沉。 　　他无声地深吸口气，平息□内蠢蠢欲动的血脉贲|张，双臂一捞，她整个已经被他横腰抱了起来，就这样抱着她坐到他腿上。 　　“陪我吃。”他说。 　　徐潇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别扭地想从他怀里溜出去。 　　“嗯？”杜墨生轻轻挑眉，低沉的嗓音意味不明，“你想坐这里，还是去床上？” 　　“……这里。”徐潇瞬间安静了下来。 　　杜墨生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脑袋，吃着她准备的早餐。 　　其实他并不需要这么麻烦的进行地球人这样的三餐进食，只是他喜欢这种时候的氛围，有家的感觉，另外便是徐潇弄出来的东西，总是能挑战他的味觉，让他陷入不可自拔的味觉迷恋中。 　　他开始觉得，吃了这么多年地球的食物，现在才真正察觉了地球食物的美好。 　　不知不觉，他越发喜欢这颗星球了。 　　杜墨生情不自禁地用脸蹭了蹭怀里的人儿，看着她莫名而无所适从的呆萌样子，他的心情更好了。 　　早餐还未结束，两人所居住的地方就再次迎来了大人物。 　　精悍的警卫守在大门口，还有一些穿着军服一丝不苟的男人们，徐潇很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人都是异变者，几乎在她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的身体也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徐潇微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将杜墨生挡在了身后。 　　“小白。”她轻唤了一声，那只其他人看不见的毛毛虫，顿时扭着身躯在那几名危险的异变者跟前晃荡，一副只要他们敢乱动，必定上前去啃食他们的饥饿模样。 　　杜墨生没有阻止徐潇的动作，只微微扫了站在身边的杜老爷子一眼。 　　“你们都退到楼下去。”杜老爷子沉声命令道。 　　“是！” 　　没有丝毫犹豫的，这些人全部撤离到楼下守着，还有部分直接上了顶楼，将整栋楼包围得严严实实。 　　在客厅内坐着的，除了杜墨生和徐潇两人，只剩下杜老爷子和另外一个器宇不凡的老人。 　　杜老爷子与上次见到的时候不同，他看杜墨生的目光充满了警惕和复杂。 　　沉默之中，另外那个老人率先开口：“你的来信我们收到了。” 　　他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介绍自己道：“我是直属国家的异空间档案处处长，丁强，专门负责外星文明及外星人活动事务。” 　　徐潇诧异地看向丁强，她从不知道国家还有这样的机构。 　　仿佛看出她的所想，丁强露出善意的笑容：“外星文明实际从很早以前就在地球活动，我们还有其他国家都有几处分支机构，专门应付各种外星文明事件，老实说，现在全球资源共享的几种先进技术，都是从我们机构开始共享。” 　　异体控制、机甲等等的研制，对于丁强他们来说，已经是从各种外星文明的遗址中研究了很多年的东西，只不过这次全球灾难严重，让他们各个机构摒除了隔阂，开始通力合作而已。 　　“杜教授，如果你不是真正的杜墨生，那么请问杜老的孙子还在世吗？”丁强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徐潇看见了杜老爷子的紧张。 　　杜墨生淡淡地说道：“还活着。” 　　“请把他还给我们。”杜老爷子沉声道。 　　“他感染了罕见的位面病毒，治疗还未结束，你们现在不能见面。”杜墨生不客气地拒绝道。 　　丁强顿时瞪大了眼睛，苍老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位面？这种理论是真的？” 　　“是。” 　　“我们地球人不仅不是宇宙唯一的生命，连我们的宇宙也不是唯一？” 　　“没错。” 　　“那么你呢，你是来自其他位面，来自某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宇宙，还是和我们是相同宇宙的生命，你的真实形态就是这样的人形吗？或者，你只是投影？” 　　徐潇和杜老爷子一样，完全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她只感觉到丁强越来越激动和兴奋的模样，简直就像是粉丝见到了明星，满眼再容不下任何东西。 　　“咳！”杜老爷子伸手拉了拉老友。 　　丁强这才深吸口气，叹道：“抱歉，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外星人，保管了多年的外星文明档案，研究了多年的科技，我们实际上并没有见过任何活着的生命，只有遗址、飞船残骸等等。” 　　“因为没有谁会来这样偏远又落后，资源还极度匮乏的星球。”杜墨生清冷地说道。 　　屋内几人都沉默了。 　　就算他说的是实话吧，也太不客气了。 　　就像走进某片深山的部落里坐着，大咧咧地跟人打招呼说：“嗨，落后的野蛮人，你们好！” 　　徐潇也忍不住微垂了脑袋。 　　就在这时，身边男人的大手却突然抚上了她，就这样在两个老爷子的注视下，亲吻了她的脸颊，然后他满意地说：“但我喜欢这里。” 　　是喜欢这里的人吧！两个老人都无语了一下。 　　终于反应过来的徐潇，嗖地站起来，涨红了脸，身后翅膀刷地展开，瞬间没了踪影。 　　杜老爷子和丁强都是眼眸一缩，惊异万分。 　　好快的速度！ 　　他们知道杜墨生身边这个女孩也是异变者，可没想到她和他们手下的那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啊！ 　　杜墨生淡淡地开口：“她是特别的。” 　　他说着，将一件东西放在杜老爷子两人面前：“既然你们来，我可以认为我们彼此算是合作关系了？” 　　丁强并没接杜墨生的东西，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你能对付那些怪物，能否帮助我们消灭它们？” 　　杜墨生：“不能。” 　　“那你给我们的东西，我们怎么能确认是否有价值。这次陨石带来的灾难，我们也判断有外星文明袭击的迹象，你又如何证明是敌是友？”丁强反问道。 　　杜墨生表情淡淡的，丝毫没介意丁强话里的敌意，他往后仰靠在沙发中，十指交握轻放在膝上，目光慵懒：“科技和生产力如果不对应，将带来更巨大的灾难，我就算有办法，也不是你们这样的星球可以运用的东西。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们没有选择。” 　　丁强蹙眉，沉默地思考杜墨生的话。 　　的确，连地球上的核武出现，都像是一把高悬在头顶的利剑，不一小心就会将整个星球的未来断送，更别说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外星人可能掌握的超时间、空间的其他更强大的东西。 　　“那你又为什么找我们合作？” 　　杜墨生轻咳一声，捂住了嘴，对面两人惊诧地看见了他指缝间流出的鲜血。 　　杜老爷子毕竟对这个孙子是有多年感情的，忍不住惊呼道：“你怎么样？” 　　盯着掌心里的血，杜墨生沉默一瞬，说：“我自顾不暇，而且……时间不多了。” 　　丁强望着杜墨生瞬间苍白下来，又突然不知道在什么东西作用下，渐渐恢复了血色的面容，说道：“如果合作，请透露更多的信息给我们，让我们彼此心里都有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带给你这样伤势的存在，也同样是威胁我们生存的家伙，这就是你找我们合作最大的理由。” 　　杜墨生眼眸微阖，淡定地起身，把身上的血处理了一下。 　　“我们会合作愉快。不过，”他侧眸，淡淡地开口，“我需要更多保障。” 　　丁强突然觉得脖颈一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刺入他的身体后，他的全身顿时抽搐起来。 　　杜老爷子猛地站起来：“你做了什么！” 　　“看着吧。”杜墨生表情不为所动。 　　很快，丁强以杜老爷子肉眼可见的速度，身体和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准确来说，是不断摆脱了衰老的形象，越发年轻起来。 　　到最后，丁强居然回复到杜老爷子五十多年前认识他那会儿，成了个二十多岁的精|壮小伙，充满了活力。 　　“这，这是……”丁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能回到自己年轻时的状态，恐怕是每个人类老人心里最深处的遥不可及的梦。然而几个呼吸之间，没弄明白杜墨生做了什么，就完成了这个效果，丁强的震惊完全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我要你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来完成我交代的事情。”杜墨生抬眸看着对方说。 　　杜老爷子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能让人永生？” 　　杜墨生淡淡的回答：“不，没有永恒的生命，我也不能改变人类衰老的自然规律，这只是暂时让他回到那个状态而已。”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丁强精力充沛地兴奋道。 　　“婚礼。” 　　“啊？” 　　杜墨生瞥了对方一眼：“我的婚礼，先完成再说。” 　　2014年10月底，在临时首都的某个别墅区外的景观草坪上，举办了一场简单的西式婚礼。 　　婚礼仪式和场面并不复杂，然而在婚礼上的来宾，却让闻风而至的新闻媒体咋舌。几大军方大佬，政界要人，不断在各个媒体上露面阐述新科技的名流公知等等。 　　婚礼当天那片区域外，全部被封锁，让想要进入采访的媒体挤破脑袋也没法得到里面的丝毫消息。 　　很多人都好奇，在现在的环境下，谁还那么有闲情逸致的举办婚礼。 　　而且还是这么多要员在场，究竟是怎样的大人物。 　　徐潇穿着洁白的婚纱，忐忑地坐在化妆间内。 　　外面是些什么人她不知道，她只是忍不住地紧张。说来也奇怪，面对巨大的怪兽，可怕的虫子和尸山血海都没有眨眼的她，此刻却满掌心的冷汗。 　　手指上莹蓝色光芒的戒指散发出温暖的气息，一遍遍地抚平她的情绪。 　　到时候有人将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杜墨生，一般来说，是父亲来带领她，可她一想到父亲瞬间势力起来，以她为荣的脸，心情就低落下去。 　　冷不丁一声熟悉的男声传了进来。 　　“出来吧。” 　　徐潇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的徐元。 　　怔愣间，她面前伸过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徐元眸色温和地看着她：“来挽着我。” 　　徐潇注视着他不再残疾的手，完整的手指和高大挺拔的身姿，都让他好像换了个人，不再是比她年纪小，需要她照顾的弟弟，而是能挺身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的兄长。 　　“你带我？” 　　“嗯。”徐元将姐姐的手，紧紧地握住。 　　徐潇：“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来之前，去了其他地方看看。”徐元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红色的眸子凝着沉重，“怪物出现只这么几个月，沿海的很多城市都已经只剩下废墟，长着奇异的远古时代的植物，好像地球上自己在慢慢种上新的丛林。” 　　“我们生活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徐元转头，看着姐姐说，“我也长大了。” 　　“是啊。”徐潇点头。 　　“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请相信我，我有自己的判断。”徐元一脸平静地说。 　　“你？” 　　徐元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和他结婚后，等我消息，你就喝下瓶子里的东西。” 　　“你知道那是什么了？” 　　“已经知道一些。”徐元说着，将姐姐的手牵引着，扣在自己的臂弯处，“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 　　徐潇蹙眉：“你不要做傻事。” 　　“不，我只做正确的事情。”徐元血色的眸子紧盯着前方那个修长英俊的身影。 　　徐潇没有机会细问，突然从天而降的花瓣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在鲜花簇拥的路引尽头，杜墨生安静地站在那里，灼热的视线只全部落在徐潇身上。 　　耳边响起的音乐，人声，在这一刻都全部消失。 　　徐潇一步步地走向他，看着他眉眼浅笑着，对她伸出了手。 　　她抬手，将手掌落在他宽大温暖的掌心里。 　　杜墨生如所有寻常的西式婚礼的新郎一样，握紧她的手，单膝跪下，虔诚而认真地亲吻她的手指：“请嫁给我。” 　　徐潇注视着他英俊而专注的面容，心也随着他幽深执着的目光沉沦到最柔软的地方，涌出的无限感慨，只化为简单的回应。 　　“好。” 　　她话音刚落，杜墨生就突然起身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徐潇一下子拽紧了手里的花束，就这样被他郑重的抱着，一步步走向最前方。 　　留下徐元站在原处，看着两人相拥渐远。 　　我的人生曾经没有未来，只有随时被拉入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的命运。 　　直到我们相遇，我因为你而重生，因为他而改变，因为你们…… 　　所以有现在的我。 　　“希望你永远幸福，姐姐。” 　　几团刺眼的火花从徐元手上凝出，突然飞向婚礼现场的几个角落，陡然地轰响声中，漂亮的礼花飞向半空，绽出美丽的光彩。 　　因为是白天，礼花的效果不如夜晚醒目，然而，礼花中被揉入的异种火焰，仿佛有生命一样，形成了浴火而生的凤凰姿态，鸣叫着盘旋在众人头顶上，引得众人惊呼不断。 　　而始作俑者在徐潇转头看去的时候，只留下远去的背影。 　　杜墨生眸色微沉。 　　果然也是个罕见的有趣生物啊。 　　“你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吗？”这个时候主持婚礼的牧师已经念完了冗长的前缀，问过杜墨生之后，又探身询问徐潇。 　　徐潇看了一眼被杜墨生托起的手，即使低着头，他说“我愿意”的声音还回荡在她耳边，灼热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她身上。 　　她只沉默一瞬，便抬头，微微一笑：“我愿意。” 　　付若楠咬着手里的水果，看着相依而靠拥吻的两人，眼底多了些羡慕。 　　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也把她这样娶回去。 　　但是她也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徐潇，自己是军人。接下来的情势不容许她再思考其他，地球盟军的组建已经迫在眉睫，国家的重担将落在他们这些首批异变者的身上。 　　大洋的彼岸。 　　奥尔巴赫博士正在观察最前短侦察仪器发回来的数据变化，陡然，他眸子一紧。 　　“怎么会这样？” 　　一副显示着海洋内某种变化的热感图像，红红绿绿的色彩正在急剧变化，那些不断滚动的数据，让奥尔巴赫博士心惊。 　　☆、第九十九章 蓄势待发 　　清冷的街道，林立的高楼，冬日的小雨绵延不绝地从天空挥洒而下。 　　美洲大陆的沿海城市已经完全沦陷的情况下，这些建立在第三防线巨大高墙背后的城市，也越发萧寂。电视媒体等广播的声音在街边回荡，播报着国家最新的进展。 　　车水马龙之间，一个穿着怪异的女人全身*的木然站立，她没有打伞，就这样脸色苍白地看着路过的稀稀拉拉的车辆和行人。 　　直到一辆通用轿车发出尖锐的刺响，在她面前停下。 　　喝得醉醺醺的司机打开车窗，对着她怒骂，威胁她不要这样找死。 　　那女人仿佛充耳不闻，脑袋机械地转了过来，突然露出如同最邪恶的死神般的微笑。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扑向了司机，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嘴唇。 　　蠕动的生物从她的体内嗖的钻进了司机的喉咙，剧痛让司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使劲推开了女人。 　　女人的唇边挂着一抹残血，阴阴地笑了起来。 　　然后，她再次慢慢地往前走去，直到捕获下一个目标。 　　轿车的司机在惨叫声中，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可当他被送到医院时，眼底的痛苦和醉意都完全消失，仅剩一双木然而可怕的眼睛，死死盯着赶来急救他的医护人员。 　　惨叫，陡然从医院中连绵不绝的响起，灯火通明的医院，慢慢地，一盏盏的灯光逐渐熄灭，剩下的是逐渐扩散开来的惊惧尖叫。 　　…… 　　徐潇将手放在鼠标上，看着网页上醒目的标题。 　　“防线城市爆发大规模感染，世界各国将采取紧急措施。” 　　“世界粮油价格再次提升，因感染而起的物价波动。” 　　“世界突然爆发内乱的25国首脑发表联合申明，将在几日内全面解散政府。” 　　…… 　　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杜墨生：“感染爆发了。” 　　杜墨生淡淡地说道：“它们一定采取了另外的途径，突破了之前我们提供的防御。” 　　徐潇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那怎么办？这样下去还没有组建好地球盟军，国家自己都会先崩溃了，如果连秩序都失去，普通人该怎么才能活下去？” 　　杜墨生睁开了眼睛。 　　他扫了一眼眉头微蹙的徐潇，伸手轻磕了下她的额头。 　　徐潇抬眸：“怎么？” 　　却不想他突然伸手用双臂将她紧紧地环抱在了怀里。 　　徐潇脸颊一烫，被他压在宽阔胸膛里的她，心跳顿时凌乱起来。他硕长的身体，结实的肌肉还有特有的清冷味道都让她有着迷般的沦陷，不禁下意识地抬手，抵住他，保持两人之间得距离。 　　“这在飞机上呢，一会儿有人就有人上来了。” 　　被人看见可就不好意思了，她想。 　　杜墨生可不管这些，直接亲吻上她的脸颊。 　　见他还要继续加深这个吻，徐潇扬起尾巴羞恼道：“杜教授！” 　　“你叫我什么？”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变得危险起来。 　　徐潇侧过脸，轻轻地补充道：“老公，放开我，别人看见不好。” 　　“嗯？”他声调上扬，似乎还不满意。 　　想起了什么的徐潇，顿时心领神会地伏在他耳边，叫了好几遍他真正的名字，直到她看见他清冷的眼眸中开始浮现淡淡的笑意。 　　杜墨生终于放开了她，一手按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极为认真地注视着她。 　　徐潇也在他专注安静的目光下，与他对视。 　　“我来到这颗星球，一是追寻先人的足迹，二是简单的路过，本来只是搜集生物样本，没想到会置身这样的灾难中，和你相遇的时候，我也只是完成我的承诺，在人类生产力匹配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提供延续人类生存的方法。从未想过……” 　　他顿了顿，捧住了徐潇的脸，目光变得温和：“不知不觉中，我便拥有了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 　　徐潇眼眸一缩，心头的感动满满地溢了出来。 　　可杜墨生两根手指按住了她的唇，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或许对你来说，你有责任和义务解救你同族们的生命。但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我并不希望看见你总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他说着，淡漠的语调带起了一丝危险：“记住我的话，如果在无关紧要的生物和我的妻子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那些生命。” 　　徐潇呆呆地望着杜墨生冷漠的表情，他微眯的眼睛凝着冷冽的光芒。 　　明明是可怕的氛围，她却被无法言喻的温暖包裹了全部的内心。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之前那么多年的艰难，就只是为了换取和你相遇的幸运，再来一遍，我都不会后悔。” 　　主动伸手抱住杜墨生的她，轻轻地念道：“谢谢你。” 　　杜墨生轻哼一声：“笨猫。” 　　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说了不少贴己的话，一时间感觉更加亲密起来。婚礼之后的扶夫妻俩，几乎没有时间这样靠近在一起。 　　杜墨生的身体非常让她担心，几乎总有三天两头的晕厥和吐血症状，她光着急没有用，干脆虚心地向杜墨生请教，学习更多关于泰坦星人的知识，希望能有灵感一闪，帮到他的时候。 　　不得不说杜墨生是个好老师，在地球人和泰坦星人知识层面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情况下，他也能对徐潇循循善诱，由浅入深地带她进入未知的知识领域。 　　相比过去他带的学生，对自己老婆的时候，他显得有耐心多了。 　　可能也只有他自己心底最清楚，他在用这些事情转移对她的注意力。 　　越是靠近，越是渴望，他现在对她的饥|渴，完全埋藏在平静的外表之下，只有不断寻找其他事情完成，才能让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怎样完全的占有她。 　　一方面努力学，一方面努力教，夫妻俩的婚后时间除了学习，其余时间，他们就投入到盟军组建的人员选拨中。 　　本来定于11月底的比赛，因为被寄生怪物感染的人数的增加，人类大后方开始发生动乱的情况，提前举办。 　　现在两人乘坐的军用运输机，就将把代表中方参赛的队员带到指定的地方。 　　徐潇突然安静了下来。 　　其他参赛的人员开始登机了。 　　“杜教授你好，夫人好。”第一个进来的，是个憨厚的大块头，北方的军区选拨来的人员，别号莫大头。 　　“嗨，别挡路，又不是没见过教授他们两口子。”莫大头身后的人伸腿一脚把前面的大个子给踹了进去，自己也提着行囊干练地走进来。 　　这个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极为斯文的年轻男人，虽然穿着军装，却戴着蓝牙耳机，眼睛盯着手里的平板在玩，一看就知道不是正规军人出身，而是普通民众选拔来的，不怎么在乎纪律和仪态。 　　莫大头还没爬起来表示愤怒，就有女人伸手，将眼镜男子手里的平板给抽了出去。 　　“陶仁我跟你说，你再欺负战友试试，看我不抽飞你！”付若楠柳眉倒竖地冷喝道。 　　叫陶仁的年轻男子呵呵笑了起来，埋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眸厉光一闪，极为挑衅地扬起脑袋：“哦，付队长来了，不知道要怎么抽飞我，要不我们现在练练手？” 　　付若楠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这个叫陶仁的自然异变者，看起来斯文却相当好斗，几乎是一路挑战了众多入选人员，才进到了代表队成员队伍。而且给她的感觉，这个人本身没有什么爱国主义的热情，单纯就是为了寻求战斗的刺激而来。 　　偏偏陶仁的某些强大的异能，是领导所看重的，不管这个人人品和心性如何，都被塞进了这支队伍里。 　　“陶仁，来来，看我开发的新游戏。”冷不丁一个胖子热情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梁磊直接从后面越过付若楠，坐到了陶仁身边，打开了他的专用电脑，献宝似的给对方看自己的成果。 　　“靠！这个有意思！”陶仁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要说这支队伍里谁能最快让这个好斗的家伙安静下来，只有梁磊莫属了。 　　梁磊在这里的话…… 　　徐潇视线往后一扫，果然看见了徐元沉静地走了上来。 　　徐元的目光落在杜墨生身上一瞬，很快就移开，安静而孤僻地坐在了运输舱的角落里，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接下来陆陆续续上来七八个人，十四五个人的队伍便到齐了。 　　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缓缓驶离跑道。 　　作为带队的队长，付若楠起身，打开了悬浮的信息显示屏。 　　“截止今天，又有三个国家因为感染引发的内部动乱而解散了政|府。我们后方城市中，临近东南方向的几座防线城市，也开始发生哄抢事件，还有更多人不断往大后方的城市逃亡，山城现在的人口容纳量已经超过三千万，到了最饱和的地步。我告诉你们这些，是希望你们警醒，我们参加完比赛，加入盟军后，到底有怎样的使命。” 　　“如果我们不能在对抗凶兽的袭击上取得阶段性的胜利，我们的国家也和这些国家一样陷入无秩序的混乱的话，普通人恐怕没有多少活路了。” 　　付若楠打开的图像，是军方机密图像，没有在网上公布的。 　　明明有着全副武装防线的高墙边缘，到处是人群扭打厮杀在一起的血腥地狱。被感染的人，怀疑对方是感染者的人，普通人都红了眼睛，不断杀死身边的人。 　　而大量的凶虫潮，开始黑压压地逼近防线，哪怕有些还有理智的士兵对其开火，可不到半小时，这些虫潮便直接压入了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防线高墙中。无数的士兵被撕碎、吞食，就像灾难爆发初期时那样，血腥逐渐扩大。 　　画面一转，防线城市后方，却根本没顾及前面的危险。 　　失去秩序的地域，打砸抢掠，人们尽一切手段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排除异己，四散逃亡。 　　原本还宁静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各种尸体，有的被人劫杀，有的被脱得精光侮辱，有的则被混乱的人群踩踏…… 　　这一切让在场不少第一次看见这些图像的人，目瞪口呆。 　　大部分被选拨上来的队员，都是从后方城市内挑选，不管是凶虫袭击还是凶兽的肆虐，对他们来说，很多时候只是新闻媒体中的片段，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直观和血腥的影像。 　　然而付若楠的脸色告诉他们，他们看到的不是什么科幻电影片段，而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发生在各个国家和城市中。 　　早已看过这些资料的超级黑客梁磊，见怪不怪，只是微微叹气。 　　徐元对这些不是很有兴趣，此时正在闭眼假寐。 　　陶仁冷冷笑了两声，意味不明。 　　莫大头却是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哭得很难看，声音逐渐增大引起了其他人的注目。 　　“我们还有救吗？”他念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救？想要活下去，不靠自己，你难道还指望别人？”陶仁冷讽的声音传了过来，“果然是个无用的白痴！” 　　付若楠冷喝道：“陶仁！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三遍！” 　　“请队长提醒我第三遍。”陶仁懒懒地答道，唇角挑衅的笑意越发加深。 　　“咚”地一声巨响。 　　坐在角落里的某个不起眼的壮实男人突然一拳砸在了机舱壁上。 　　面对众人的视线，他沉默半晌，才道：“飞机已经起飞了。” 　　那你还砸飞机，是想要飞机上的人都掉落下去吗？几乎所有人在心里怒吼道。 　　这个沉默的壮汉根本无视其他人的目光，说完一句话后，自顾自的开始打开行囊吃起东西来。 　　“既然你们这么有精神，到达目的地前要不要再来一次训练？”杜墨生淡淡地扫了周围一眼。 　　他此话一出，想起之前的地狱训练，不管是心有所感的，自怨自艾的，冲动挑衅的……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嘴，老老实实坐着。 　　之后两个多小时的旅程中，机舱内异常的安静。 　　付若楠感激地看了一眼杜墨生，这群临时组建的队伍的不安稳真是让她伤透了脑筋。 　　“杜教授……” 　　杜墨生抬眸，淡淡地打断了付若楠的话：“别打扰我的小猫睡觉。” 　　付若楠抽了抽嘴角，这才发现徐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杜墨生肩头睡着了。 　　想起之前的训练里，虽然徐潇明明力量最强，却比谁也拼命努力的状态，付若楠可以体谅她为什么一上飞机就睡着，可是杜墨生的话还是让付若楠很无语。 　　她以为至少杜墨生答应来帮忙，也是想要尽一份力的。 　　现在看来，他单纯就是围着老婆转吗？ 　　付若楠想起之前在选拨队员的时候，她问杜墨生，如果他们输了怎么办？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我妻子高兴就行。” 　　付若楠无语地扶额，当时她以为是玩笑，原来他是认真的啊！ 　　盟军的组建肯定不是他们几个人就搞定，还有无数集团军的合并，战略的调度等一些列问题。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世界军队反击的大潮中，竖立起一些醒目的旗帜标杆而已。 　　可是，连杜墨生都这样，完全无视后果，他们这支队伍真的能获得好的成绩？ 　　杜墨生伸手，把徐潇往下滑的脑袋托着，再次移向肩上。 　　她迷糊睡着的模样，恬静而美丽，在机舱的黯淡光线中，她浅笑着弯起的嘴唇，有着别样柔和的轮廓。 　　他眸色微敛，付若楠不知道徐潇拼命训练的原因，他是知道的。 　　只是对付这个世界的其他异变者的话，杜墨生相信，哪怕徐潇现在不是最终形态体，也有绝对的自信，不用拼命训练也可以赢得不错的成绩。 　　但是…… 　　越是学习更多的泰坦星人的知识，徐潇自己越清楚和泰坦星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她是想要变得更为强大，才能和他一起并肩迎战对付他的幕后黑手。 　　他身体的恶化情况她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多说，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哀伤和担心，只用实际的行动来表明她的态度。 　　想要和他共同进退啊…… 　　他爱怜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专注地望着她，满眼爱意。 　　这就是他不后悔的，选择的唯一的妻子。 　　这一生他都会为了她，保护她，献出自己未来的一切。 　　徐元远远凝望着相依的两人，目光暗沉。 　　身边的梁磊用胳膊肘撞了撞徐元，低声道：“喂，小舅子，问你个问题。” 　　徐元一记眼刀飞过，梁磊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你不就是杜教授的小舅子嘛，还怕别人说？” 　　“想问什么别废话。”徐元冷声道。 　　“照顾你那个的小尹姐姐呢？她会不会去？” 　　徐元奇怪地打量了一番梁磊：“你那么在意她干什么？” 　　梁磊老脸一红，说：“实话说，她长得很像我初恋，之前见过几次，她和我聊天的时候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无趣和听不懂，几乎一直在对着我笑……” 　　“stop！”徐元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挑眉道，“她是有男朋友的人，而且快要结婚了！你别想些有的没的。” 　　梁磊讪讪一笑：“我能想什么，就是想多看她几次，我知道她未婚夫，帅的和杜教授有一拼，我这种胖子是比不上人家的。” 　　徐元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梁磊哪根筋不对，就这么阴错阳差见了小尹几次，居然就情根深种了。一见钟情这种浪漫的事情，他从来都不相信，所以更没有把梁磊的情绪放在心上。 　　但他会注意让梁磊和小尹保持点距离。 　　喜欢小尹没什么问题，最多有些不道德，再说梁磊也没做什么其他事。 　　只不过，小尹身边的那个男人李瑞…… 　　徐元凝神不语，目光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了他们这架飞机以外，还有五六架运输机出发，先后两个多小时内，抵达了目的地。 　　西部往大山方向前行的青海高原，是中方可以退后的最后防线。这里无数工人正在赶工修建可能会使用的最后基地，公路上堆满了往来运输物资的车辆，排成了不间断的长线。 　　不少飞机已经降落在临时开发出来的机场上。 　　虽然很多国家已经因为内乱崩溃，不能来参加，但一些大国和先是全军覆灭随后又因为自然异变者崛起的新国家却陆续到场。 　　具体的接待事务，全部由军方负责。 　　徐潇一行人下了飞机的同时，正看见一位少将军衔的军官，正在迎接一队穿着整齐作战服的高大士兵们。 　　“是俄国的队伍，”付若楠冷静而警惕地看着那群人，“听说他们的异变者还接受了另类的改造，有着可怕的异能。” 　　徐潇点了点头，她也感觉到来自那个方向的不同寻常的气息，危险而冷酷。 　　上了接待的专车，杜墨生却没有跟着徐潇一起。 　　在专车刚刚行驶过来的时候，丹尼就找了过来，当然，他现在归于美国的队伍，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在他们这里。 　　“奥尔巴赫博士着急找你。”丹尼转达了博士的口讯。 　　“我去看看，很快回来。”杜墨生俯身，在徐潇额头上优雅而深情的轻吻了一下，“等我。” 　　徐潇脸红着避开周围打量他们的目光，轻轻推开杜墨生：“去吧。” 　　付若楠走到徐潇跟前，远眺走远的杜墨生：“真可惜，你们没有蜜月，时间都陪我们了。有没有后悔结婚结得不是时候？” 　　“不会，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讨打，但是，”徐潇眸色温和地说道，“我觉得很幸福。” 　　专车还未驶出机场，就突然停下。 　　徐潇探头往前看去，只见一群说着叽里呱啦岛国语的人，正围在前面的一辆运输物资车旁边，气势汹汹。 　　“怎么回事？”付若楠问司机。 　　“好像是岛国的人，他们不满意物资车挡了他们的路。” 　　付若楠皱眉：“所有的车辆都要为物资车辆让路，以保证工程的进行，他们没有被交代过这边的规矩吗？” 　　她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突然单手撕开了上吨重卡的车门，极为粗暴地将里面的司机给拖了出来。 　　他拎着司机的脖颈衣衫，将其提到半空，阴冷而森寒地说道：“我们，是接受过洗礼的新人类，你们这些垃圾，有什么资格挡在我们面前！” 　　来到这里的人，大多用通用的英文交流。 　　而这个男人，却是用蹩脚的中文，一字一句地说着，怪异的腔调，让他的话语听起来更加可怕。 　　司机只觉得自己脖颈传来格格的脆响，对方是一点点的用力，要在他的恐惧中，慢慢夺走他的生命。 　　周围的几个岛国人开始嚣张肆意的大笑起来。 　　作为面积小、四面临海的岛国，在凶虫潮的最先袭击下，他们是最先灭国的一批。 　　然而，他们本来已经灭亡的国家，在他们这些逐渐从尸山血海中醒来的异变者的重建下，形成了最新的势力。不管是从科技，异变者还是对抗凶兽的经验来说，他们比起内陆众多国家的人更有优势和经验。 　　哪怕现在是在中方的领土上，可是他们都有那个资本来挑衅，因为他们根本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突然，动手的男人只觉得身体传来异样的警戒。 　　多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他，条件反射地松手，往后跃出四五米远。 　　啪地一声，他原本站立的地面，被什么东西给击中，抽出一条深达两三米的裂缝。 　　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司机旁边，单手扶着司机，目光淡漠。 　　其他岛国人顿时摆出了平时合作时的攻击姿态。 　　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自己周围又多了几个人，皆是穿着中方的军装。 　　动手的男人挥手，制止了同伴的异动，望着那个黑发女子，脸上充满玩味的表情：“我是参赛的渡部幸，你也是中方的参赛人员？你很美，也有实力，要不要成为我的女人？” 　　话音刚落，他眼眸一缩，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动作，胸口就被剧痛填满，身体横飞出去！ 　　徐潇展开身后的双翅，手臂和脸颊上都浮现出带着危险气息的细小鳞片，她眼眸冷淡地看着被自己踢飞出去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还有你们，”她说着，扫视了周围几个岛国人一眼，“记住，这是我们的国家，不是你们的地方，不想遵守这里的规则的话，尽早滚！” 　　“你！”其他几个岛国人脸色扭曲起来，身上危险的气势陡然上升。 　　徐潇微微眯起眼睛，这群从凶兽堆里活下来的人，的确不是普通的变异者能相提并论的，仅杀气而言，只有当初的伊曼可以跟他们相比。 　　“住手！”被踢飞的渡部幸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狞笑着走了过来。 　　“女人，比赛见，到时候我会让你爽到忘记你那没用的丈夫。”他眼神下|流地往徐潇胸部以下打量，“结婚了还是处，他一定没让你懂得男人的好处……” 　　“你再多看她一眼试试！” 　　黯哑而阴郁的声音从渡部幸身后幽幽传来，几乎是本能的，渡部幸扭身闪离了好几米，才最后站定，看向那人。 　　罕见的血红色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火焰，生生要将人灼热殆尽。 　　“哈哈哈，有意思！你们，都很有意思！”渡部幸愣了一瞬，很快狂笑了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徐潇根本没在意渡部幸一行人的存在，直接安抚了几句司机，目送那辆车仓惶离去。 　　“我们走！”岛国的一行人也在渡部幸的命令下，重新上了车。 　　“原来教授的老婆很能打啊！”陶仁的眼镜微微反光，背后的视线却落在了徐元身上。 　　这个红眼睛的男人，他一直看不透，甚至不是队伍的正式队员，只是临时替补，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距离远都感觉到了徐元身上的恐怖杀气。 　　那还是他成为异变者，双手沾满血腥后，第一次感觉到的恐惧。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从未在别人面前动过手的教授老婆，还有小舅子，看起来都不是普通的货色啊！ 　　付若楠目光复杂地看着徐潇姐弟俩，对周围的人喝道：“都回去，想要动手，比赛时有的是机会！” 　　“姐。”徐元从徐潇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低声叫住了她。 　　徐潇回头看着他。 　　“瓶子里的东西，你可以喝了。”徐元半眯起红色的眼眸，眸色幽暗地说道。 　　☆、第一百章 如你所愿 　　专车将徐潇一行人带到专门的选手营地。 　　背后是苍茫起伏的山峦，巍峨高耸的陡峭仿佛就要插入天际，极寒的冷风从山顶的雪峰刮过，卷入地面的尘埃在空中乱舞。 　　营地的沿用的是原住民的村落。 　　坚硬的岩石堆积起来石屋，挂着象征性的兽头骨骼，缕金的木质回廊被鲜艳的彩漆刷出绚丽的色彩。宽阔的各个庭院内，彩旗在风中翻飞，随风荡出扑扑的如歌谣般的节奏。 　　当徐潇下车的时候，远处翻滚着风暴般的尘埃。她用手挡住脸颊，透过指缝，很快看见了对面的庞然大物。 　　一台台机甲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正在和一辆装甲赛跑。 　　突然，那辆装甲车紧急刹车，车头调转，加大油门狠狠地冲撞上跟得最紧的那台机甲。车上配备的重型热武器，也喷出灼热的火光，发射出威力强大的弹药。 　　“该死的！他想毁了我们的营地吗？” 　　数道身影嗖嗖地从基地内部弹射而出，迎面向着装甲车发射出的导弹而去。 　　而装甲车正对面的机甲，却灵巧地一个翻身，高大二十多米的庞大大物，如同最灵活的体操选手，在空中侧翻而过，落于装甲车身后。 　　与其同时，这台闪着黑色金属光芒的机甲，已经将数枚还喷射着火焰的导弹夹在了臂弯里。 　　“欢迎你们的到来，各国的精英们！” 　　纯正的英式腔调透过机甲的外扩音器，清晰回荡在营地的每个角落里。 　　随后这台机甲冲上半空，直到几秒后空中升起耀眼的白光，那是数枚导弹同时爆炸的光芒，强烈的冲击波从半空震荡到地面，掀起的气浪将下发营地房屋上许多的彩旗都卷到空中。 　　徐潇也稍微侧身，回避那巨大的冲击，但她满眼全是对机甲的震惊之情。 　　她见过科幻电影中的机甲，也见过来刺杀杜墨生的机器人，可她还是首次那么直接的从现实中看见这样的庞然大物。 　　黑色的机甲回到地面，从里面翻出一个颇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他有着迷人的蓝眼睛和深邃的五官，年纪大约三十五以上但不到四十岁，健壮有力的身躯没走一步都昭显着他的力量。 　　付若楠对莫大头眨了眨眼：“你能做到他那样的翻腾动作吗？” 　　莫大头老实巴交地回答：“有点困难，不过我也不喜欢这种花架子。” 　　装甲车也在尾后带出一阵烟尘，发出轰鸣，直冲着这个方向飞驰而来。 　　那蓝眼睛的男人微微叹了一声：“绅士的确不应该跟淑女做对。” 　　他冲着装甲车挥舞着双手：“女士，我认错！咱们不能把这里给毁掉！” 　　装甲车的速度半点都没有停下。 　　付若楠扫了身边的陶仁一眼：“你不是很想活动吗？” 　　陶仁嘴角勾起邪邪的冷笑：“我会让你满意，队长。” 　　“停下！” 　　“快点停下！奥普拉！你会毁了基地的！” 　　装甲车的速度没有减缓，反而灵巧的闪过几个上前来的黑皮肤的异变者，再次升起了车上的武器装置。 　　嗖嗖几声，数枚热武器再次射出。 　　这一次，则是被几个黑皮肤的异变者全部接住，全速地带往了远方。 　　爆炸的气浪中，装甲车已经距离那蓝眼睛的男人只剩不到三米。 　　追在其后面的几台机甲，背后的加速喷射装置已经启动，准备强行上前阻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中方军服的年轻男人缓步走到了他们之间。 　　他鼻梁上还夹着斯文单薄的镜片，手里也没带任何武器。 　　“嗨，大个子，什么名字？”他看了眼蓝眼睛的男人。 　　“兰斯洛特，你可以这样称呼我的宝贝，”那男人指了指身后高大的机甲，随后用拇指点着自己的胸膛，“至于我，叫我兰斯。你呢？” 　　“陶仁。” 　　咚地一声，陶仁隔空一脚踢了出去，却像是有无形的大手砸在了装甲车上面。 　　机械的轮子发出令人心颤的刺耳轰鸣，飞扬的黄泥从其轮子下喷射而出，它竟然就这样一点点的被压扁，随着周围的土地一起往下陷。 　　其后赶来的黑皮肤的变异者，目光不善地打量了一番陶仁，很快就七脚八手的忙着把车里的人拖出来。 　　直到一个身材火辣的黑女人被他们横拖出来，衣衫都被逐渐压扁的装甲车刮得破烂不堪，那台装甲车才在这个时候发出滋滋的挤压声和闷响，一点点变成了一堆废铁。 　　“你！” 　　“还有你！” 　　叫做奥普拉的女人冷眼瞪着陶仁和兰斯，嘴里骂了大串土著语言。大致是说诅咒他们这些种族主义者，不准看不起他们的肤色之类的云云。 　　陶仁不为所动地耸肩，反正他也听不懂那女人的土著话。他也不管周围人听不听得懂，直接用中文说道：“在别人家里做客就要有点做客的样子，刚才的岛国人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看来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被人小看啊！”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徐潇几人，说：“话我先说在这里，往后的世界，将由我们做主。继续小瞧我们，没你们好果子吃！” 　　“他，侮辱我们！”奥普拉已经站了起来。 　　曲线夸张的丰满身材，几乎将她土黄色的军制服挤爆，腰间的皮扣在她的激愤声音中随意晃动。 　　兰斯对着这女人举手投降：“我向上帝起誓，我只是认为如果你有白皙的肌肤，将会更美。” 　　“别用你肮脏的目光打量我们的队长。”奥普拉身后一个黑人小伙挺身站到了两人之间，用冷冽的声音警告道，“我们埃非联盟的人美不美，跟实力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兰斯撇了撇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被奥普拉摧毁的石屋，“那这个怎么办？我们队可没地方住了，而且我的队友不愿意跟你们这些黑鬼挤在一起。” 　　黑人小伙子突然变得更为暴躁：“去你x的！你说谁是黑鬼？” 　　“哈哈哈，这里难道还有比你们更黑的吗？”兰斯和他身后的一众典型的白人男性嚣张的大笑起来。 　　奥普拉的声音幽暗地传来：“看来你就是找死！” 　　眼见两方人又要动手，陶仁拍了拍脑门，说：“我忘记他们听不懂我的话了……” 　　他的镜片微微反光，遮掩了背后嗜血的眼眸利芒。 　　“用实际行动吧。”他心里暗道。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发出一种喧闹，却是有两支队伍走了过来。 　　一方是徐潇在机场见过的俄国队，全是高大冷硬的男人们，穿着标准的制服。而另一方则穿着比较随意，男女都有，甚至还有五十多岁的老头，可他们走出来却没有人敢忽略他们，只因为他们胸前都挂着美国的徽章。 　　“是美俄他们。” 　　“他们来劝架吗？” 　　“这里可是中方的地盘，没看见刚才制止他们的那个人吗？中方也在还轮不到他们吧。”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看见那两支队伍走过来，奥普拉咬了咬唇，没再说话，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 　　而兰斯则摊了摊手，对着陶仁说：“喜欢管闲事的来了。” 　　付若楠和接待的军方都赶了过去，处理两方的矛盾。 　　徐潇还站在原地，看着站在美国队伍那边和一个老头交谈的杜墨生。 　　杜墨生说这话，突然顿了顿，回首望了过来。 　　徐潇对上他满含情意的目光，轻轻地回了个微笑。 　　然后她便看见他直接分开争吵喧闹的众人，目无旁骛的径直走向她。 　　“你可以喝下去了。” 　　徐元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徐潇侧身，将掌心里紧拽的瓶子打开，一口气吞下了里面的液体。 　　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任何味道，这些液体就如同普通的蒸馏水，无色无味。 　　喝下会怎样，徐潇没有听徐元说起，可是她选择了相信他。 　　信任这种东西很奇妙，哪怕是血亲，彼此之间说的话也好像涂了毒药的蜜糖，无法分辨真伪，而哪怕是没有血缘，她也可以全心依赖。 　　只要确信，他不会害她即可。 　　奥尔巴赫博士的注意力一直在杜墨生身上，杜墨生分开众人而走，他便也紧跟其后。 　　“知道吗？那真的很不寻常！”他再次对杜墨生强调。 　　杜墨生头也没回：“只有两个途径，第一，潜入海底调查，第二，等待……” 　　他说着，身体陡然一颤。 　　奥尔巴赫博士还是头一回看见杜墨生如此步伐不稳的状态。 　　这个男人一直如同最古典优雅的贵族，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丝毫动摇。哪怕他知道他受了重伤，带伤洽谈的时候，他也依旧保持着固有的风度。 　　可是现在，杜墨生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压抑忍耐的沉重呼吸，连奥尔巴赫博士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了？” 　　博士没得到杜墨生的回答，反而听见对方不断念着古老而繁杂的陌生话语，似诅咒又似祈祷般郑重。 　　紧接着，眨眼间，奥尔巴赫博士眼前就失去了杜墨生的踪影。 　　“消……消失了？”博士满眼震惊的四处张望。 　　可惜除了空荡荡的风声，再无其他。 　　消失的男人此刻正单手捂着徐潇的嘴，平静的目光下涌动着骇人的侵略性。 　　徐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杜墨生。 　　她只是眨眼间，就被他带到了这个不知名的空间里，周围除了漫天的奇异植物和花朵，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他黑色的长发轻柔地飘荡在两人脸颊之间，赠送她戒指时穿的长袍微微敞开，流畅紧绷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那上面有些许晶莹的汗珠不断滚动淌下。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他近乎喃呢地问：“谁给你喝的？” 　　不知名的花粉被徐潇吸入，连带她的身体也变得火热、绵软。 　　可他一边问她，又一边捂着她的嘴，竟是没法让她回答。 　　准确说，他其实是不能再听到她任何声音，只要是稍微的喘|息，都会引爆他体内那根快要崩断的弦，使他无法抑制自己。 　　他甚至不能闭眼，只要闭上眼，嗅觉带来的让他沉|沦的诱惑香味，就会夺走他仅剩的理智。 　　作为泰坦星人传承的生命领主，他更清楚徐潇身上那突然变得浓烈的、甜蜜的，强烈的，让他熏醉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记得在上一次泰坦星人种族的毁灭危机中，这种叫做“乌”的物质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这待着！”他咬破了舌头，用痛楚换来的理智才让他勉强推开了她。 　　徐潇凝神望着杜墨生幽深而又快失去理智的双眼，她按住自己跟他一样激荡得快要跳出胸膛的激烈心跳，缓缓开口：“我喝了徐元给我的小瓶液体。” 　　杜墨生清俊漠然的脸庞上，已经开始涌现鲜艳的潮红。 　　徐元吗？ 　　那个该死的臭小子…… 　　“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看见你的模样，我大概也能猜到这东西的作用，它会让你更想要我吗？”徐潇抬起手，没有逃避的，慢慢地握住了杜墨生的手。 　　尽管现在意识还没模糊，杜墨生想要避开她也是可以的，但是他没有，急剧起伏的胸膛在握紧她手的瞬间才稍微平静下来，掌中传来的她的手的柔顺光滑触感，使他的眼眸越发暗沉起来。 　　对，他想要她。 　　所以才花费了力气，一直找寻可以让两人安全结合的婚誓。 　　因为他想要的，不仅是她的身体，她的心，还有他和她的未来。 　　那些漫长的，可以与她共度的时间，他想像现在这样，用自己的双手牢牢掌握。 　　而不用他去担心，一夜的欢愉面对永远失去她的后果。 　　“我想你嫁给我，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下孩子就……离开我。”杜墨生突然拉她入怀，紧紧拥入她，封住了她的唇。 　　徐潇不是没和他亲吻过，但从未感受到他这样灼热如炭火般的温度。 　　她被他揽在怀里动弹不得，他暴力的侵入也完全夺走了她的呼吸。直到他突然伸出手，钻入了她的衣衫，张开五指将她胸前的柔软完全掌握，毫不怜惜的蹂|躏。 　　徐潇吃痛，身体一用劲，非常干脆直接地将他往后撞退几步。 　　他本来就有些失控，一个踉跄，环住她的腰，一起跌坐在花丛之中。 　　飞扬的花瓣在两人周围飘起，又纷纷扬扬地落满他们一身。 　　徐潇坐在他的腰腹间，被他一只手死死按住不松开，另一只手却又在抗拒她，不让她继续靠近。 　　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双手握紧了他抗拒她的那只手。 　　“我是你的妻子，你做什么都可以的。”她说。 　　杜墨生的手臂如钢铁般坚硬，完全不为所动。 　　徐潇的身体缓缓地浮现出鳞片，尾巴也缠了上来，往一旁掰开他的手。 　　他的力气比她想象中惊人，如果他不松动，她可能很难动摇他。 　　她凝望着他，轻轻地说：“徐元说过，这是你的敌人想要我喝下的东西，而以对方那种迂回复杂的处理个性，他肯定不是简单的想要杀死我，如果不如他所愿，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我会找出他……” 　　“可是我害怕，我不想等，你的伤势等不了……如果你活不下去的话，你要丢下我吗？”徐潇俯身，将脸贴在他的手上，轻轻摩挲，“他在设计陷阱的话，猎物不落网，猎人又怎么现身，这是最快的办法。” 　　杜墨生眼眸深处的火焰，渐渐转为焚烧的痛苦：“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是死局，我也不想你冒险。” 　　徐潇突然使劲咬了他一口，尖牙刺破了他的手，让她含满了他的血腥味。 　　“可对我来说，”她挑眉，高高地俯视着他，是不容拒绝的口气，“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想要救你啊。” 　　她感觉得到他的力气渐渐松了下来。 　　抵住她靠近的手，也变成温柔的，从上到下的缓慢抚摸。 　　触碰她身体的每一处，就像这段时间相处的日日夜夜他所做的那样，用肌肤的接触，来满足他身体的干渴。虽然那只是沙漠中的绿洲，缓解一时，可至少可以让他在焦灼的临界点，得到些许舒缓。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徐潇轻唤着他真正的名字，叫了好几遍。 　　看着他的目光变化，她挺腰往后一仰，盯着他：“想要吗？老公。” 　　她的身体上的鳞片越发密集，仿佛增加了一层光洁湿滑的软甲，那异样舒滑的触感让杜墨生的手顿了顿，无形的气浪从他身体周围溢出，扬起了两人的头发飞舞。 　　“这样就够了！”杜墨生冷冽地警告道。 　　徐潇却眯起眼，爪子嗖的伸出，在她的力量下，饶是他那种特制的衣衫，也化为片片飞蝶，零散地洒落在两人身侧。 　　“如果你不动，我来。”她脸上透着诱人的媚红，蛮横地扑上去用嘴封住了他的。 　　杜墨生只觉得浑身都炸开了一般，她的火热比任何火焰都要炙热，不断灼烧他的一切，身体和灵魂都和她融化到一起，不分彼此。 　　他看见她的眼眸因为兴奋而变成了金色。 　　他听见她在他耳边的低语：“我没做过，也没有你的丰富知识，但我可是看过很多小说的人。” 　　他深吸口气，感觉到她抓住了自己的，已经被引燃的烈焰。 　　猛然间让他刺入自己，徐潇因剧痛而高高扬起了尾巴，一对翅膀在片刻的呆滞下，陡然崩开，茫然地扇动。 　　下方的男人伸手闪电般地捏住了她的尾巴，瞬间就把怔愣的她翻身压了回去。 　　他从上而下更进一步地深入，狠狠地戳到了底。 　　徐潇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很快就被他滚烫的唇给尽数吞噬。 　　已经与她紧密相连的他，眼神迷离起来，动作却再没有任何迟疑，死死地钳住她的腰，低沉黯哑地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我给你。” 　　他狠狠地不断刺穿她，融入到她最温暖的柔软中，不能自拔。 　　徐潇的疼痛逐渐转化为兴奋，身体也在他的动作下，不断变化，原本只是微微鼓出脑袋的包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锋利的尖角。 　　她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感觉自己好像不再是人形，而变成了一只长着尖角和翅膀的满身鳞片的猛虎。 　　身体的改变又引爆了她潜在的力量，她一个翻身，又用爪子将他按倒在地。 　　她用舌头舔舐他的脸颊、鼻梁和唇，听着他传来的紊乱呼吸声，身体骤然绷紧。 　　极致的紧缩，她身上荡漾的越来越香甜的气息，几乎将他的意识和理智完全抹去，他和她滚在一起，再次将她翻身压下。 　　漫天的花海就这样在他们轮番的较量中，花瓣飞扬，四散落下。 　　只留下一道道被他们滚出来的炙热而激烈的痕迹。 　　无数万年前，当泰坦星人大量在宇宙的各个星球扩张，无法更多繁衍后代的他们，研制了“乌”，只要有这种物质，不管对方是谁，不管是怎样的生物，他们都能爆发，在对方体内留下最深刻的遗传物质。 　　不需要理智，也不需要考量未来，单纯的，不断重复着，结合、繁衍。 　　用这段手段换来的关系，总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无数万年前的泰坦星人因为数量过多，而引发了资源争斗的灭顶之灾，几乎灭族。 　　现在没有依靠婚誓改变她体质的他，很可能清醒之后，就要面对一个再也无法睁眼对他微笑的妻子，或者一个怀着他的后代，随时可能被后代吞噬致死的妻子。 　　即使如此…… 　　他无法松手放开她。 　　她的温度、柔软、味道还有低喘的声音，都不断诱|惑他和她一起沉沦。 　　“哦？你已经让她喝下了吗？” 　　李瑞看着站在面前的徐元，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他又好奇地询问：“我说过的吧，那东西会让他对她出手，完全的占有她，你也不介意？” 　　徐元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烟，手指一弹，点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目光幽深地看向李瑞：“但你可以保证她活下去。” 　　“对，相比杀死她，还是让她怀孕更有意思，不是吗？”李瑞摊开手，两件精致的东西出现在手中，“这样才能让他选择，一个是可以拯救心爱的人性命的婚誓，一个是可以解除他体内毒素的良药。爱人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你猜猜，他到底会选择哪一个呢？” 　　“如果他选择自己呢？”徐元冷冷地盯着李瑞。 　　李瑞轻笑道：“所以还需要你啊，勇敢的地球人。如果你不想他选择对你姐姐不利的东西，你大可以用他的命，来换取她的嘛。” 　　他说着，摇了摇手指：“别想着来对付我抢这东西，第一，你不是我的对手，第二……” 　　一个穿着怪异袍子的高大男人突然出现在这个空间中，李瑞将手里的东西都交到了对方手里。 　　“这是我们的时间领主，我忠实的伙伴，这两件东西都交给他保管，你就算真的有机会杀死我，也没法从时间长河里找出他，夺取他手里的东西。而他，却可以找到任何时间的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拿出我提供的这两件奖品。” 　　空间的领域随着李瑞的笑声，陡然撤离。 　　站在高原一望无际平地上的徐元，远眺着营地的方向。 　　自从徐潇喝下那东西已经三天，她和杜墨生同时失踪也已经三天了。 　　他们应该已经发生了吧？ 　　李瑞说过，他们一族人的体质很特殊。虽然徐元不能理解外星人的生长周期，不过按照李瑞的说法，用了那种液体后，一周之内便可以让后代开始在她肚子里生长，接下来便是根据体质而言的漫长孕期。 　　而到了她虚弱得不能负担孩子的那刻，便是李瑞现身看杜墨生痛苦挣扎选择的那刻。 　　“徐元，我一个人也没事的，你放心吧。” 　　脑海里回想起关于徐潇对着他坚强微笑的模样，徐元轻轻闭上了眼。 　　你一向坚强，不管什么样的危机能挺过去的，我相信你。他心里默默地说道。 　　“我说，许愿包，你找到你姐和教授了吗？”梁磊从徐元身后跳出来，探头探脑地观察四周，“前面已经进行了两轮比赛了。现在我们队伍进入了八强，他们是不打算看最后结果吗？” 　　“剩下的队伍不好对付。”徐元回想着那些气势逼人的俄国人和装备精良的美国人，转头对梁磊说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是多久啊？你也不说他们去干嘛了，现在很多媒体等着采访杜教授，可惜他就是看不见人影啊！” 　　“生孩子去了。”徐元随意地甩下这句话就走了。 　　梁磊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大声抗议道：“你不想说也别逗我啊，哪有这种时候去生孩子的啊！再说就算要怀孕生孩子，也不用搞失踪啊！你等等，给我透露下吧，他们到底去哪里了，说不准我可以卖点情报，给咱俩大赚一笔呢！” 　　☆、第一百零一章 新的生命 　　徐潇睁开眼，自己还被杜墨生抱在怀里。 　　他此刻紧闭着双眼，背靠一株巨大的植物，长腿弓起，让她端坐在他的腰腹间。 　　身下的粘滑让徐潇想起了之前的投入，心又止不住的乱跳。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颊，仔细地将他俊美精致的五官一一看去，只觉得瞬间沉浸其中。 　　从现在开始，她是他完整的妻子，不管身心，都为他所有。 　　而他，也是只属于她的，最好的丈夫。 　　身心和她的爱意一起交付给他，因为爱他，就这么简单。 　　徐潇情意微动，呼吸凝滞，缓缓俯身，亲吻他的眉头、眼睛和鼻梁，认真又细致。 　　杜墨生腰腹挺了挺，呼吸一沉，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徐潇眯了眼睛，环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舌尖抵开他紧抿的薄唇，调皮地在他嘴里翻动，引得他从沉寂变为了主动，从自己这方只侵入对方的领域，攻城掠地。 　　他有力的手臂也无意识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扣向他。 　　徐潇低喘一声，又感觉到他的直接进入，充实的感觉瞬间再次将她包围，满足的舒爽引得她全身颤栗。她扭了扭腰，身体试图上下移动，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手臂的掌握弧度，有节奏的摆动。 　　他因为还不清醒，开始很是缓慢，只是依靠本能在移动，但是几乎每次都戳到最深处，像是要戳穿她似的。 　　渐渐的，他感到她的收缩，潮水般涌来的感觉，让他疯狂、难耐，猛地加快了速度。 　　徐潇仰头，止不住地发出了羞涩的低吟。 　　她的利爪在他手臂上留下了更多更深的抓痕，半兽化的舌头在他胸膛上舔舐，倒刺的舌尖几乎刮伤他光洁的肌肤。 　　那一道道血色的印记，或许是她无意识，也或许是她刻意留在他的身上。 　　这样才能彰显他们属于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被他翻身压下，任他占有自己的一切，直到她眼前一黑，受不住的晕厥过去。 　　与他清冷而寡欲的外表不同，真正开始做的时候，他更像是一座永不停息的火山。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怪兽般的身躯，大概是无法承受他那如火山喷发般强烈涌出的欲|念吧？徐潇抓着他的手臂，慢慢地失去了力气。 　　在她柔软倒下的同时，杜墨生的眼眸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的两眼喷着灼热的火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她被他占有的过程。 　　直到他身体绷紧，又一次释放自己。 　　这一回，他醒着，将她翻身抱在怀里，仰躺在地上。 　　这里的空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季节的变化，绚烂的天空中时不时飞过被他们撞击得四散飘飞的花瓣，勾勒出风的痕迹。 　　他虽然还是有些不满足，但理智已经完全回到身体内。他就这样仰面躺着，怀抱着心爱的女子，前一刻还热情如火的身体，渐渐冷却下来。呼吸和心跳也变得平静，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惊涛骇浪的心痛。 　　现在，他轻抚着身上沉睡的女子身体，她那样妙曼可人，即使身上“乌”的气息已经消散，但仍旧香甜可口，让人恨不得再次将其囵吞入肚。光是想想，他便又有些蠢蠢欲动，结合的美妙滋味，比征服任何有趣的物种时，还要让人销|魂难忘。 　　而他的手指只要经过她的小腹，升腾起的欲|念又会化为冰寒刺骨的绝望，生生将他架在冰火两重天的境地煎熬。 　　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母亲教导他的那些话犹在耳边。 　　“我们是伴随着这个宇宙诞生，最古老的一支种族，我们能让很多物种诞下我们的后代。但是，我的孩子，你要记住，你的爱就如同这个婚誓，只能唯一，不能随意施舍。” 　　“如果没有婚誓会怎么样？” 　　“在你的后代成熟之时，你的伴侣就会死去。” 　　…… 　　“会死去吗？”杜墨生双臂猛地收紧，将她更紧地拥向自己。 　　昏睡中的徐潇发出不悦的闷哼，尾巴啪啦一下抽了过来，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血印。 　　痛感让杜墨生微微松手，给了她更舒服也更靠近他的姿势，让他侧首就能亲吻她的脸颊。 　　“不会那么快……”他心存一丝侥幸，恋恋不舍地用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丝。 　　猛然间，他眼眸一紧，一种熟悉的气息透过徐潇的身体，通过他的指尖，传递了过来。 　　那是已经开始形成智慧的生命，因为血脉的联系，开始亲热地呼唤他。 　　成熟之时……就会死去…… 　　熟悉他们这一族生命繁衍过程的他，绝对不会把母亲的警告视为危言耸听。 　　杜墨生的心越揪越紧，呼唤他的小生命那样亲热又喜悦，微弱而有节奏的心跳声展示着其生命力的旺盛。 　　相对的，徐潇的原本红润白皙的脸庞，微微的黯淡了几分。 　　这是母体养分明显不足的表现。 　　血脉联系的喜悦和亲热，明显感染了他阴冷的情绪，可惜那点微弱的幸福，完全无法弥补有可能失去她的恐惧和无措。 　　当初他看母亲留下的东西，看着该亚一族的领主因为心爱妻子的死亡而将全部怨气都撒在他们这一族身上时，他仅仅是理解，但并没有感同身受。 　　心爱的人离开自己身边，会是怎样的感觉，他也无法想象。 　　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该亚领主的心情。 　　已经遗失给她的心，会随着她的消散而留下空洞。空洞伴随寂寞，寂寞引发憎恨。就这样拖着这具拥有漫长生命的躯体，与众多的负面情绪一起，不断腐蚀自己，变成一个除了不断报复再无其他目标的怪物。 　　杜墨生的脸色已是冰寒一片，目光在徐潇身上一顿，他抬起了手。 　　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他是生命领主，这是他比其他领主更能做到的事情。 　　徐潇的眼睛动了动，本来昏睡的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心脏。每一寸肌肤都传来危险的刺痛感，只因为杜墨生微微扬手的动作。 　　她还没睁开眼睛，身体已经早一步本能避让。 　　他的手被她的爪子和尾巴同时挡住，对于她的抵抗，他并没有强行突破。 　　徐潇醒了过来。 　　前一刻还在温存缠绵的男人，顷刻间变成了另一个让人畏惧的存在。 　　她望向他那双冷冽的眼眸，他痛楚和矛盾的情绪都纠结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她抗拒他身上传来的冰冷杀气，那冷漠而决绝的气息，仿佛要抛弃一切。 　　“我帮你把孩子拿掉。” 　　杜墨生的声音比平时听起来更为冷酷，低沉的嗓音都有些沙哑。 　　徐潇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 　　她的失神让杜墨生直接翻身将她按压住，他修长的手指变得那样冰凉，缓慢而颤抖地伸向她的小腹。 　　“不要——” 　　点点鲜血染在了花瓣上，徐潇的利爪割破了杜墨生的胸膛，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清晰可见，血就那么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淌。 　　他根本就没打算躲她。 　　在看见徐潇因为惊惧都逐渐改变为兽形的模样，杜墨生神色不为所动，对着露出尖爪和利齿的她，伸出了手。 　　“过来。” 　　徐潇静静地看着他，并不上前。她只觉得胸口闷涩难受，利爪都深深地挖进了地面，却无法回答他只言片语。 　　杜墨生向她走了过来。 　　“不要！”徐潇直接一尾巴抽了过去。 　　闪着骇人能量光芒的尾巴尖端，硬生生地在距离杜墨生脖颈三寸处停下。 　　“你不要过来。”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杜墨生被她的眼泪刺得双眼生疼，他知道她不是那种脆弱的个性，相反还坚强得近乎逞强，只有在她刚刚变成这种体质，面对不确定未来时，才对他流过眼泪。 　　而她如今的目光，迷茫而慌乱，看他一眼，就让他的心也更紧地揉成一团。 　　可他还是抬眸，淡漠地开口：“只要你的身体上留下我的气息，已经足够，要引出对方，不需要你真的怀孕冒险，我有办法让你看起来跟怀孕症状毫无两样。” 　　徐潇只是摇头。 　　攻击杜墨生的那瞬间，她就清晰感觉到身体内的某种奇妙的联系。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突然有宝宝，听到他的话那瞬间，徐潇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怀疑。她才刚做好为人|妻子的准备，哪里想到这么快连孩子也有了。 　　但她知道他没骗她。 　　血脉相连的呼唤，就像有一只小手紧紧地揣住了她的心脏，连彼此的心跳都融为一体，母亲的天性让她第一时间选择了保护。 　　她的表情变化被杜墨生看在眼里，他按捺着同样的苦楚，用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目光看向她：“我们的后代不是你的生命机能可以承受的，再固执下去……” 　　他的语气顿了顿，毫不留情地开口：“你会死。” 　　徐潇抬眸：“对方不就是想看我这样吗？他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的。” 　　“我不会拿你去赌。”杜墨生望着她，眼底是执着的坚持，“我只需要给你相似的症状，不用你拿生命冒险。” 　　“你确定相似的症状就能欺骗对方？”徐潇反问。 　　杜墨生沉默一瞬，没有回答。 　　他并不确定。 　　对方连“乌”这种已在远古消失的物质都能找到，对他们一族研究了不知有多深，就可能性来说，不排除对方有看透他的伪装的方法。 　　“如果你能面对他，有把握对付他吗？”她又问道。 　　“50%。”杜墨生客观地回答道。 　　徐潇轻缓了口气，淡淡一笑：“那就值得我冒险了，不是吗？” 　　杜墨生非常干脆的否定：“完全不值得，如果你的冒险失败，我将永远失去你。” 　　“可我如果不去试，就有可能永远失去你！” 　　徐潇的视线又模糊起来，原本很容易控制的情绪，已经接连二三的失控。 　　她轻轻捂着肚子，轻声道：“而且，这是我们的小生命，你就半点也不期待他的到来吗？” 　　杜墨生没有回答，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也没再出声，就这样定定地回望着他。 　　过了许久，杜墨生摇头，嗓音清冷而低沉：“不，我不期待。” 　　他眼神极冷极具杀气地凝重，缓缓补充：“如果他要夺走你，我会毫不犹豫的先杀死他，我说过，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这是徐潇第一次感觉到杜墨生身上溢出的实质般的杀意。 　　分明没有真实的触感，却让她不住的颤抖。 　　他甚至不再解释，迈步向她走了过来。 　　一股剧痛陡然从徐潇腹中升起。 　　她手脚一软，横倒在地上，呼吸急促，震惊地看向杜墨生：“你……” 　　杜墨生也是一愣。 　　听到徐潇痛呼出声，他才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不，不要……”她伸手抗拒他。 　　“别动，别说话。”杜墨生抬手挥动间，调出了某种精致的仪器，将徐潇放了上去。 　　他眸色微敛，沉声道：“不是我，是小东西在反抗我，忍耐一下。” 　　徐潇望向他，然后缓缓点了头。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杜墨生几乎手慌脚乱，徐潇孕育的后代比他预计的和母体结合度更为深厚，也比他判断中的夺取母体控制权的时间提前。 　　就算是泰坦星人的体质，也没有遇见过这样快速就夺得母体控制权的后代。 　　d物质。 　　杜墨生想起了那种并不属于这个宇宙的物质。 　　它让徐潇的身体发生异变，激发了她血脉基因深处源自远古凶兽的特征，也将自身特征留在了她的基因链上。 　　当泰坦星人的基因链和d物质相结合，孕育出来的将是另外的强大的生命。 　　为了生存下去。在父亲的杀意威胁下，居然知道用母体的性命安危来反威胁他吗？ 　　杜墨生沉默地看着逐渐摆脱了痛苦，平静下来的徐潇，神色漠然。 　　他知道，错过了现在，他已经无法再下手。 　　从他的检查结果看来，徐潇的生命已经和那个孩子牢牢地绑定在一起。孩子一旦死去，她也无法再救活。 　　可是，这样的结果，竟然也让他松了口气。 　　徐潇问他，不期待吗？ 　　不期待，是的，他根本连期待和惊喜的时间都没有，短暂的激|情之后，突然就要面对保大还是保小的残酷选择，甚至很可能是单项的，根本没法选择的舍大存小。 　　明明是刚刚形成的小生命，却真真正正地将他逼入了绝境。 　　可是从内心深处，他还是无法抑制地爱着那个属于他们之间的新生生命。 　　徐潇恢复了平缓的呼吸，身体内孕育新生命的事实，还有些让她换不过来角色。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否是个好母亲，甚至这个生命的存在，也不过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她很快就想起徐元找她单独谈话时，说的那些话。 　　“我独自活了近十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你一起生活的两年，可以让我很肯定的告诉你，你比很多人坚强，不是被简单挫折就打倒的人，姐，面对这么多威胁你生命的危机，你逃避过吗？” 　　“如果逃能自救，我肯定会逃，但是你和我都知道，不努力去改变，没有结果的。” 　　“好，希望你记住你的话，事情我已经告诉你，选择在你，老实说，就因为我们太弱小，没有扭转一切绝对实力，所以，这就是一场赌博，赢了皆大欢喜，输了的话……” 　　…… 　　“我不会输的。”徐潇双眼迸射出坚韧的光芒，伸手去握住了杜墨生僵硬的手。 　　杜墨生眼神暗沉如水地扫了徐潇一眼，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突然刺进了心里。 　　对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从监控屏幕上看见的她，那种绝望中却不失执着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看她是否还会继续有那样的眼神。 　　他就这样一点点的和她靠近，观察她，凝视她，直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 　　“还痛吗？”他的目光也温和了下来。 　　徐潇：“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要不是有奇怪的联系，我都不觉得是有宝宝。” 　　杜墨生伸手，按在了她的头顶上，揉了揉，全身放松，在她身边坐下。 　　手臂一抖，他重新拿出了衣服给她穿上，自己也穿戴整齐。 　　“走吧，我带你出去。”他再次对她伸出了手。 　　徐潇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问：“你不会……” 　　“不会了。”他打断了她的问话。 　　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不会再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出手。 　　“饵已经挂上，我能做什么？”徐潇念念不忘杜墨生那完全没有好转的伤势。 　　只要能抓住那个幕后黑手，就能让他得救。 　　杜墨生直接一低头，吻住了她，将她所有的疑惑和不安吞了进去。 　　徐潇含糊不清地、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引来他更深的缠绵缱倦。 　　周围所有的景物消失前，他亲吻着她的额头，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你只需要严格按照我的要求，养好身体。” 　　她的生命力越旺盛，给他们的时间就会越多。 　　☆、第一百零二章 突然失踪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的缝隙铺洒进来。 　　门外叽里咕噜的嘈杂声，隐约的杀气，让还处于沉睡的徐潇醒了过来。 　　变异者体质的极强警惕性，让她几乎瞬间坐起来，四处张望。 　　一双手臂从她腰侧伸出，将她拖了回去。 　　“再睡会儿。”男人慵懒的声音低沉好听。 　　“有杀气。” 　　“不是针对我们，躺下。”低沉磁性的声音不容拒绝，有力的手臂很快将她禁锢在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徐潇有些茫然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她侧头看向身旁的人，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幕，脸上一阵发烫。 　　对哦，他们已经…… 　　思绪还未飘远，她就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轻揉她肚腹的动作，力道均匀的按摩挤压，一股股暖流在她肚腹中流转。 　　她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喂养。” 　　“嗯？”徐潇不明白地眨了眨眼，很快就见到了一缕缕莹蓝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溢出，然后逐渐没入她的肚腹中。 　　她想起来了，之前他告诉自己，已经有了新的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 　　陡然身份升级，让徐潇还是有些不适应，若不是她敏锐地能感觉到不属于自己得心跳声在体内和她的心跳融合交缠，还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羁绊，她恐怕也很难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有新生命生长出来。 　　直到现在，她看着杜墨生的举动，才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跟随杜墨生学习他们一族的常识，徐潇记得他的举动的含义，据说泰坦星人对能量的运用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甚至会与同伴分享共用自己的能量，达到治疗、保养的效果。 　　杜墨生正在把自己的能量分享给他们的孩子，她大概能明白他的想法，有他喂养的话，至少母体的她会安全许多。 　　不过，徐潇还是轻轻的将手按在了他的手上，阻止他继续。 　　“不要让你自己的伤势更恶化。”她提醒道。 　　他抬眸，深深地望她一眼，不急不缓地说：“这一点能量还影响不到我。” 　　说完，他绕过徐潇的手，径直伸手往下，按在她敏感的地方，轻重不一地揉了揉，听着她倒吸口气的低喘，缓缓地道：“或者你希望我从这里入手？” 　　前段时间见识过他那副清冷面孔下深藏的流氓属性，徐潇半点都不认为他在开玩笑，她差点浑身鳞片倒竖地死死拽紧他的胳膊：“那里更不要！” 　　他倒是有些感慨地叹息：“不会有影响。” 　　就体质来说，他们的确不需要和地球人一样避讳某些行为，按理说可以继续享受他们之间的乐趣，可惜徐潇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传统许多。 　　比如现在，在他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便被再也无法忍受的徐潇一脚给踹出了门去。 　　幸好现在这片区域的人都去了比赛场地围观，没人看见杜教授非常狼狈地从满是尘沙的地上爬起来，然后顶着满头的黄沙，静静地站立在老婆门前。 　　一阵寒风吹过，只套了条单薄长裤的他，也稍微感受到些许寒意。 　　他简单地把身上的尘沙给拍了下去，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被踢出的青紫淤痕，用他自己的记录方式记下了新的一笔资料： 　　“新受孕，地球时间：120个小时后，情绪开始不稳定，表现为紧张、暴躁……” 　　轻轻地敲了敲门，他立在门口说道：“我进来了。” 　　门并没有锁上，徐潇已经将床整理好，洗漱好穿上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 　　在简陋的餐桌上，她还准备好一份冒着热气的早餐。当然，那种外形如焦炭，内里充满古怪味道的早餐只有他可以享用。她自己则抱着土质的碗，里面是昨晚徐元送来的新鲜牧区牛奶。 　　这里是山区，比起米饭，牛奶等畜牧产品反而更多。 　　杜墨生望着徐潇准备的东西，坐下来后，咬了一口，是记忆中的美味。 　　“好吃。”他并不吝啬自己的赞扬。 　　徐潇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抱歉。” 　　杜墨生好像没有听见，全身心的投入在吃食上。徐潇松了口气，抱着碗，一口口的喝起来。有多久了呢？好几个月了，久到她似乎都忘记牛奶的味道。 　　她舔着嘴回味牛奶的模样，让杜墨生的目光沉了沉。 　　他很快解决了面前的食物，站起来对她说：“我出去三个小时，等我回来。” 　　徐潇点了点头。 　　他们从那个安静的空间回来后，已经好几天，每天杜墨生都会消失几个小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她也没有询问，他想要告诉她的，总会开口，不想说的话，就算她问到了，也难以理解。 　　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徐潇会根据他留下的资料，开始继续学习泰坦星人的一切。 　　至于比赛，在她缺席的情况下，已经进行到八强争夺。 　　除了他们以外，还留下的是埃非联盟，岛国兵团，俄国特遣队，欧盟，美国特战队，澳大陆和印度半岛几支队伍。 　　据说明天中方就要和埃非联盟对抗，对方的主力就是那个开着装甲车都敢冲撞机甲的矫健黑人女性。 　　徐潇刚刚看完泰坦星人五万年前的某段历史，就听到周围发出一声巨响。 　　整个地面都为之颤抖了起来。 　　她走出了屋外，正好看见几百米远外的烟尘弥漫。 　　待她走近，顿时抽了抽嘴角。 　　虽然她对机甲这种新制造出来的高科技产物不了解，可也没见过谁把机甲控制得如最卑微的奴隶一样，趴在地上学狗啃屎的造型。 　　之前满是绅士风度，又满是对其他种族不屑的英伦战士兰斯的声音远远传出来，用最纯正的英格兰腔调骂骂咧咧。 　　而一股股凌厉的杀气在他周围缭绕。 　　想起自己刚刚醒来时感觉到的杀气，徐潇四下张望，只见围观的人很多，而正面站在机甲前的是瞳色很浅的高大俄国人，他如野兽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机甲，冷冽如刀。 　　兰斯的机甲在地上挣扎了半晌，终于精疲力尽，最终安静了下来。 　　闻讯赶来的部队，动作迅速地持枪将现场包围起来。 　　兰斯所在队伍的领头将军大声对那俄国人喝道：“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那人并没有回应，只冷冷地扫视周围。 　　被忽略的将军脸色很不好，直接看向了俄方的负责人。 　　迫于众人的压力，负责人重复问道：“那个英国佬还活着吗？” 　　“死不了。” 　　这句话却是用蹩脚的中文说出，根本无视对方的将军是否听得懂。 　　负责场地的中方部队的少将站了出来，在翻译官的配合下，询问情况。 　　岂料那名俄国人却伸手一指，指着站在人群中的徐元，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要试的是他。” 　　徐元穿着中方人员的替补的制服，按理说都不怎么具有上场的资格，不知道哪一点引起了俄方这个不知实力的强者注意。 　　众人面面相觑，徐元暗红色的眸子微微一沉，没有说话。 　　倒是那位少将上前，调出了徐元的资料，说：“我是负责协调纠纷的徐宏，你是从d计划训练营调派来的，特长……异体控制？这么说，和他差不多？” 　　徐宏的目光扫了扫那名俄国人。 　　虽然他不是异变者，也不是训练营出声，但是他将现在所有顶尖精英的资料都记得滚瓜烂熟，很容易就分辨出挑事的俄国人的底子。 　　可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那名叫尤金的俄国人非要盯上徐元。 　　按理说，要论异体控制操作最好的，反而是印度半岛那群人。 　　徐元没兴趣卷入莫名的纠纷，他几乎转身就走道：“或许吧。” 　　竟然是连话都懒得说。 　　尤金先一步上前，拦住了徐元的去路。他眼睛死死盯着徐元：“我看见你也没有借助任何仪器，控制了二十多头头，咱们比比，我或许能控制到上百头。” 　　徐元冷淡地说道：“没兴趣。” 　　“你只是候补，我们或许连交手的机会也没有，我相信你肯定不甘心，如果你不是为了展示自己，为什么几次大清晨都去练习控制牛群？” 　　“不甘心？”徐元冷笑了一下，拨开尤金拦住自己的手，径直走向徐潇，然定定地看着姐姐，声音柔和下来，“我姐怀孕了，我给她找点补品而已。” 　　徐潇苦笑了一下，这孩子…… 　　中方不少人认识徐潇，知道她是杜墨生新娶的妻子，听闻她怀孕，顿时处于震惊中。 　　而一旁的尤金则暗自咬牙，被人忽略的感觉非常糟糕。 　　糟糕到他几乎没经思考，精神力就大幅度扩散出去。 　　徐潇眸子一紧，一种异样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 　　原本还在围观的人，突然都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落入水里，难受的窒息感让他们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想要呼吸，却无法吸入任何空气。 　　周围人一个个的跪地倒下，转眼间百来号人除了徐潇两人，再没有站着的。 　　尤金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但瞬间更有兴趣地打量姐弟俩。 　　徐元看了眼姐姐，虽然她还没有异状，但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嗖嗖射过来的几道人影闯入了这个范围。 　　中方队伍包括付若楠在内的三人，用武器抵住了尤金的要害，沉声喝道：“马上解除你的精神力！” 　　尤金不为所动的冷笑一声：“我拒绝。” 　　付若楠想要动手，却看见对面包围了俄方队伍的四五人，看他们的动作，似乎并没有阻止尤金的意图，反而还有准备对付付若楠几人的打算。 　　双方僵持不下，周围众人脸色越来越青紫的时候，尤金突然转身，对同伴们说了声，走。 　　付若楠松了口气，眼底满是疑惑，完全不明白尤金在闹什么。 　　只有尤金的同伴上前问道：“为什么不继续？” 　　尤金头也没回地说：“站在那个中国少年身边的女人，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们的精神力不是没办法交流吗？”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博士说过，如果精神力够强，完全可以将意念强行灌入对方的大脑中，不分国籍、种族，都能明白那意念的意思。”尤金冷冷地笑了声，“她在警告我，再不住手，就杀了我。” 　　其他同伴闻言，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倒是尤金笑了起来：“中方的队伍果然有意思，没有上场却神秘的女选手，身为候补却实力不明的男选手，希望他们能和我们进行最后的对决，如果是那种实力，就算以后投身地球盟军中，我也愿意受到他们的约束。” 　　而此时，他口中的两人，正依靠在一起。 　　徐元蹙眉，搀扶着脸色瞬间有些发白的徐潇，问：“你没事吧？” 　　徐潇摆了摆手：“没事。” 　　她不是花费精力太多，而是为了强行压抑住体内的杀意受到些许反噬。 　　明明在杜墨生的帮助下，她对于本能上难以控制的那种野性已经有了驾驭的能力。哪里想过，在怀孕之后，属于异变生物特有的冲动、嗜血和残忍，再次一点点的吞噬她的理性，如最可怕的毒药，侵蚀腐蚀她。 　　付若楠已经走了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望了徐潇一眼：“既然你回来了，我有话跟你谈谈，有没有时间？” 　　徐潇点头：“有。” 　　“跟我来吧。”付若楠也不客套，带着徐潇上了车。 　　这是之前得知尤金他们闹事时，她特意开来的野战部队移动医疗车，就怕有人有什么损伤，不过好在包括兰斯在内，也没人受伤。 　　她并没有如以往那样，直接用异变者的身体奔跑到目的地，而是坐在医疗舱内，倒了杯热水递给徐潇：“你怀孕的事情我听说了，诞生在这个时代不算幸运，但不管怎样，还是恭喜。” 　　徐潇淡淡地抿了一口水：“明天的比赛很为难？” 　　付若楠沉默一瞬，既然徐潇猜中，她也不打算隐瞒了：“之前你们不在的时候，我看过其他队伍的比赛。埃非联盟的人，科技不是最强，异体控制的精神力也不是最强，他们甚至没有太多的强大异变者，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到现在？” 　　徐潇摇头，老实说她现在连比赛怎么进行都不知道。 　　付若楠说道：“现在能留下来的国家队伍，都是在灾难开始之初，受到冲击最严重，甚至还有曾今覆灭过又在短时间内重新组建的国家。生存压力之下，人都会变强。可埃非联盟的人，按理说受到的波及并不严重，但他们竟然可以有实力和其他队伍抗衡，这很奇怪，我和参谋长他们分析，他们或许是受到现在留下的其他队伍控制的一支队伍。” 　　徐潇眨了眨眼睛：“所以？” 　　“有队伍在帮他们作弊，为的是争夺更多控制权的机会，这是违背国际公约的行为，我们必须把他们逮出来。对方很隐秘，应该是速度极快，我们所有人中，只有你的速度最快，我希望你明天能到场比赛，不需要你赢得胜利，只需要你找出是哪支队伍在操纵他们。” 　　说出要求的付若楠有些忐忑，按理说，这样要求一个刚刚怀孕的女人，是很不合理的。可就像她说的，他们除了徐潇，再找不到合适的人。 　　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到这个要求的徐潇，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好，我一定出场。” 　　付若楠诧异地看向徐潇。 　　徐潇笑了笑：“我也是队员，这是应该的，虽然怀孕的事有些意外，但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付若楠笑了笑：“我突然有些想和你做朋友。” 　　“我们是朋友了，你都有来参加我的婚礼啊。”徐潇说道。 　　“你真是……”付若楠苦笑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微微摇头。 　　徐潇突然问道：“外面的情况现在怎样？” 　　“哪里？” 　　“防线以外。” 　　“你不知道吗？”付若楠有些诧异，“杜墨生没告诉你？” 　　“我没问。” 　　“目前除了这里的一些参赛代表，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防线上。也因此，后方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管理，不少地区发生了动乱，几乎都是民众自发组织的民兵队伍在解决问题。但我们没法从防线上撤退，第三防线以外的地区，开始全被迷雾笼罩。” 　　徐潇：“迷雾？” 　　付若楠正色道：“是的，因为生长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远古植物，这些植物产生的气体和现在的大气反应，在一系列的温度变化的作用下，使得凶兽占领区遍布迷雾，我们除了用异体控制一些凶虫深入探测，根本没法再借助任何高科技设备查探那些区域。” 　　“这样很危险。” 　　“是的，所以兵力必须随时储备到前线，因为没有谁能保证，它们的下一波攻击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像被遮挡了视线的瞎子，只能依靠自身的警惕性来应对各种变化。” 　　徐潇想了想，说：“可我不认为全部兵力在前线就能抵挡住凶兽潮来袭，除了我们这样的异变者，他们在那里就是炮灰。而且前两次的来袭，已经有很多战士阵亡了吧？兵源数量有多少也是个问题。” 　　她自己可能也没发现，在随着她逐渐学习泰坦星人的一切时，对于很多问题的看法，她也逐渐有了更好的大局观。 　　付若楠苦涩地勾起嘴角：“是啊，不仅是阵亡，还有在前线蔓延的感染，被寄生凶兽控制的人类数量越来越多，这些都是活死人一般的存在，不将他们肢解，他们是会行动到最后一刻的，现在没有对付凶兽的前线兵力，几乎消耗了大量的子弹在对付这些感染者。” 　　徐潇从付若楠的话里，完整地体会出四个字“形势严峻”。 　　她也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付若楠见状，安慰道：“杜墨生似乎和军方达成了什么协议，军方正在将一批批的物质秘密运往前线，我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但如果他已经在行动，我想肯定也会有所帮助。” 　　徐潇想起他的脸，心里就被一股暖流包围，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是啊，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们感情真好。”付若楠有些羡慕的说，“我身边就没那样的人，全是一些不知所谓的家伙。”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车外传来男人的呼喊声。 　　“楠楠！” 　　付若楠看向徐潇：“就像这种。” 　　车门打开，在空旷的高速公路边，停靠着一辆军用越野。军服笔挺的李轩靠在车边，定定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女人。 　　当然，看见还有徐潇这么个电灯泡的时候，李轩眉头皱了皱，显然不高兴还有外人在场。 　　付若楠却没当回事，扬眉瞥了他一眼：“你还真闲啊！” 　　“哼，我只是来告诉你上次拜托我调查的结果。”李轩再次看向徐潇，目光中的不悦越发明显。 　　徐潇：“我回避吧。” 　　“不用，你就在这里，我拜托他调查的事情，也是准备告诉你的。”付若楠拉住了徐潇。 　　“告诉我？” 　　“告诉她？” 　　李轩和徐潇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很忙，你也忙，既然大家都忙，我们可以长话短说。”付若楠冷声道。 　　看出爱慕的女子的不悦，难得有话题接近她的李轩，终于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他看了徐潇一眼，说：“你问我，我哥和杜教授是否认识，我调查了，他们从来都没有交集。” 　　付若楠若有所思地道：“是吗？”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两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呢？难道真的是她太敏感的原因？ 　　“你哥是？” 　　“李瑞，他是空间物理学方面的专家。”付若楠转头对徐潇解释道。 　　“我和他见过面，”徐潇眸色微沉，缓缓说道，“在第二防线的时候。” 　　她说完，问付若楠：“你为什么也觉得他和杜教授认识？” 　　虽然付若楠觉得明明是自家丈夫还称呼杜教授很奇怪，但她还是说道：“就是一种感觉……你说‘也’，你也有相同的感觉？” 　　徐潇摇头，说：“我是听别人说的。” 　　她没有说实话，其实是不想把不知情的付若楠也卷入进来。 　　作为异变者，徐潇虽然不知道付若楠的本体，但是相处这段时间，她知道付若楠的感知力非常强，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还要高一些。付若楠都感觉到不对劲的话，提醒了徐潇当初见到李瑞时的那种违和感。 　　这段时间学习泰坦星人的常识，徐潇对他们有个大概了解的同时，也有些能辨认泰坦星人的气场。 　　对于这个宇宙最古老、强大的种族，他们和宇宙其他生命相比，几乎就是高高在上的“神”。 　　不仅在许多星球流传着关于他们的相似神话，甚至有些宇宙种族就曾经将泰坦一族奉为神明。 　　在面对弱小如蝼蚁般的人类时，泰坦星人从骨子里带出的傲慢和高贵，让他们有着不同常人的尊贵气场。 　　徐元在告诉她，身边有敌人算计杜墨生的时候，出于他个人顾忌的原因，并没有说明敌人在哪，又是谁。 　　而现在，徐潇感觉，终于抓到了一点对方的尾巴。 　　空间物理学专家的话…… 　　那只有空间领主该亚一族的人了。 　　“李瑞教授也在这里吗？”徐潇突然开口说道，“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再见面，上次在第二防线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好的建议，我还没感谢他。” 　　“他跟我一起来的，现在在基地那边，你要去？楠楠跟她一起吗？”李轩死死盯着自己渴望了很久的女人。 　　付若楠被他的眼神看得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立刻拒绝道：“我很忙，马上就回去做事！” 　　李轩又看向提出这事的徐潇。 　　岂料徐潇却笑了笑，说：“等我老公回来，我们一起去拜访他吧，我身体不方便，现在得回去休息了。” 　　“她怀孕了。”付若楠丢下这么一句，不由分说，就推着徐潇重新上车。 　　李轩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车渐行渐远，他许久都没有离开。 　　最后，他才摸出手机，接通，对着电话里说道：“哥，你让我调查的女人，和你说的一样，似乎怀孕了，不过是否真实，明天的比赛上就能试出来。” 　　车上，付若楠看了徐潇一眼，说：“我以为你会一个人去涉险，不过看起来你还不是蠢货。” 　　她明有所指的话，让徐潇怔愣了片刻。 　　付若楠却没有追究下去，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纠葛、恩怨，那和我没关，我只希望这个世界多一分希望，你懂我的意思，不管怎样，不管你和他到底是什么人，现在的局势盟军组建并且立刻行动已经迫在眉睫，我真心恳求你们可以相助一臂之力。” 　　“嗯。”徐潇轻轻地应了声。 　　付若楠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景色。 　　或许是杜墨生给人的惊喜和震撼太多，付若楠连带认为，徐潇也一定会同时带给人惊喜。 　　回到自己的房间，徐潇看了看时间，距离杜墨生说的三小时，已经超过了半小时。 　　他从来都很有时间观念，不会不守时。 　　徐潇的手紧紧揣在一起，手心很快生出了冷汗。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夜未眠。 　　可是他却好像凭空消失，再也没回到这里。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射进屋的时候，没有了杜墨生刻意的喂养，徐潇感觉到肚腹一阵阵的抽痛，身体好像有某种东西正在不断消失。 　　这个过程并不长，但只是片刻，她就满头冷汗。 　　她抬起手臂，轻轻地吻了吻指尖上的戒指。 　　杜墨生说过，这颗戒指和他的是一对，戒指和本人的生命是相连的。 　　只要戒指没有消失，他们彼此就平安无事。 　　“你会平安的，我们也是。”徐潇闭上眼，抚摸着孕育新生命的肚腹，轻声道。 　　敲门声响了起来。 　　徐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说你要去比赛场地，我接你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双方对抗 　　高原的清晨亮得比其他时候要早。 　　徐潇还是第一次来到比赛的场地，来这里围观的人并不多，都是各国的带队军官还有其他队伍的队员。 　　因为她是首次参加，付若楠等她到了之后，再次对整队人员讲解了一遍规则。 　　“多余的话我不说，已经来到这里，不管你们是什么意图，我们的目地就是获胜。” 　　付若楠指着远处上千公里的平坦高原：“这是今天的比赛场地。老规矩，各方出五人，设定核心，保护核心，并且摧毁对方的核心。” 　　徐潇很认真地听，并且问：“核心是什么？” 　　付若楠道：“我们五个人中，决定一个人是核心，但只有我们五人知道，对方必须通过观察和推断来找出我们核心的那个人，并且用这个控制住。”她说着，丢给徐潇一个金属环。 　　“这是？” 　　“麻醉环。来到这里的我们每个人都是对抗怪物的战斗力，虽然我们争夺未来盟军的控制权，但不能因此而伤及我们自身。只要使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并且套上这个金属环，环里的麻醉剂可以让对方立刻昏迷。” 　　莫大头挠了挠短发，说：“上几次都是我担任核心，今天也是吗？” 　　“不，今天我们换一个。”付若楠笑得很阴险。 　　陶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笑道：“不要选我，与其待在后面被保护着，我更想去前面厮杀。” 　　梁磊高举双手：“那个……我这次还是候补吧？” 　　徐元一直比较关心姐姐的身体状态，低声第十次询问：“你上场真的没问题？” 　　“我答应她了，而且我也需要一点‘进补’。”徐潇的尾巴偷偷地滑出，轻轻摇晃。 　　吃不到凶兽，如果吸取一些异变者的能量，对怀孕饥饿的她也是有好处的吧？ 　　徐元微怔，说道：“你可从来没干损人利己的事。” 　　徐潇一笑：“我也是人啊，自私难免的，你不要把我想象成大公无私的圣母。” 　　中方众人在这边讨论的时候，对面的埃非联盟也在窃窃私语。 　　“他们已经好几次选那个控制机甲的当做核心了，这次恐怕也是一样。” 　　“机甲是最新科技，中方在机械领域方面本来就很弱。” 　　“他们的变异者却很强，可能是奥尔巴赫博士那个学生在他们国家的缘故，他们的变异者不需要显露原型，只是单体打斗都很强。” 　　“行了，”奥普拉挥手打断了其他人的讨论，魅惑的眸子盯着手里的人员名单，“他们这次出赛的人员是付若楠、徐潇、梁磊、陶仁和莫宽，里面有两个人从未在前面的比赛出现过，很可能是像你们一样，留在最后来对付更强的人，今天我作为核心，你们都拿出本领来出赛！” 　　她此言一出，憋了很久想要行动的几个异变者皆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至于他们的核心，”奥普拉指着莫宽的名字，“不管是不是他，首先都攻击他，如果你们可以拖住他们的异变者，给予那个操纵机甲的傻大个一击的，便是我。对上异变者我可能没把握，但是对付操纵机甲的人，我必胜。” 　　随着空地上的广播声响起，两边的人都站了起来。 　　“比赛开始——” 　　随着通知的声音，两边的人都远远地分开了距离。 　　徐潇站在拿着电脑忙碌的梁磊身边，极佳的视力和听力可以让她轻易看清楚千米远外的奥普拉几人的行动。 　　和他们一样，那边并没有贸然地冲上前来。 　　“需要多久？”徐潇侧头问梁磊。 　　“远程信号有些不好，所以至少给我十分钟。” 　　徐潇点头：“十分钟？好，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她眸子一紧，只见对方两个黑黝黝的异变者突然冲了上来。 　　和她刚来这里时看见的不一样，明明前一刻还是人形的他们，在快速的奔跑过程中，体型逐渐变化。 　　付若楠冷静地看着前方，对身边的莫大头沉声道：“往右侧移动，避开他们。” 　　“是，队长！” 　　说话间，那两名异变者的形态已经完全改变。 　　前一刻还是普通的人形，现在变成了真正的动物。 　　其中一人所有的四肢和关节都收缩到一起，匍匐在地，身上鳞片密布，一仰头，分叉的舌尖嚣张地从嘴里弹出，上下晃动，居然是变成了一条可怕的巨蟒。 　　他黑色的口腔滴着透明的粘液，洒落了一地。 　　陶仁推了推眼镜，眯起眼睛说道：“隐瞒了这么久，没有显露过能力和原型，结果还真是毒蛇，不枉他们那片大陆盛产这种爬虫。” 　　付若楠面色凝重地说：“另一只呢？只是变化瞬间就不见了。” 　　饶是她的感知能力，都没有查探到对方的踪迹，好像从巨蟒出现开始，另一个异变者就消失了一般。 　　“队长，我已经到位。”莫大头的通讯声传了过来。 　　“好，你待在原地，我们对付他们。”付若楠命令道。 　　“是！啊——” 　　突兀的一声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莫大头操纵的高大机甲所站立的地面，猛地塌陷下去，一条巨大的虫子柔软的口器瞬间包裹住莫大头机甲的左腿，一口吞咽下去。 　　那可以抵挡凶兽攻击的高强度金属，竟然像豆腐一样，被那口器瞬间吞咽。 　　“不好！那东西专门吃金属！”付若楠话音未落人先动，几个纵跃，赶到了莫大头身边。 　　可惜最终她还是停住了。 　　因为那条看起来速度并不快的巨蟒，居然瞬间转移到莫大头身边，用巨大的身躯将这十几米的机甲紧紧勒住，从其口中滴落的毒液已经渗入了机甲内部。 　　“对！站着别动，否则我可不能及时给他解毒。”巨蟒发出了人类的语言，还夸张的笑了起来。 　　那原本隐藏在土地的虫子也摇晃着身体钻出来，啧啧地说：“中方的机甲味道很一般嘛。” 　　陶仁看了一眼身边和他一样，同样没有行动的徐潇，挑眉问：“看出什么了吗？教授夫人。” 　　徐潇沉默不语。 　　她速度是快，但也没有达到瞬间移动的效果。 　　而这两个异变者，从它们的形态构造和它们给她的感觉来说，更加达不到瞬间移动的特殊能力。但它们几乎都被人瞬间移动过，才能发动这样的突袭。 　　付若楠说得没错，有人在背后操纵他们。 　　巨蟒此时已经用尾巴蹭上了付若楠，用她听不懂的语言阴笑着：“在你们认输之前，或许你可以陪我玩玩？” 　　付若楠眼睛一眯，听不懂对方的话，却不代表她感觉不到对方在自己身上的放肆。 　　可她却丝毫未动，反而笑了起来，反问道：“你们以为这点伎俩就能赢了我们？” 　　巨蟒看着付若楠坚定的眼神，心里没由来凉了半截。 　　她那淡定而沉着的态度，仿佛并没有面对一个中毒生死不明的同伴，也没有被一条邪恶的巨蟒威胁，倒像是胜券在握的将军，嘲讽地看着自己面前得瑟表演的垂死之人。 　　巨蟒想要收回尾巴，可惜迟了。 　　一道诡异的力量，快如闪电，从上而下，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他大半截尾巴。 　　失去尾巴的巨蟒惨叫一声，松开了莫大头的机甲，开始在地上翻滚。 　　他根本没看清来者的动作，看清楚的时候，只看见徐潇身后扬起的骨质尾巴，尖端扎入了他断掉的尾巴里，不过眨眼功夫，那尾巴便被吸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 　　徐潇脸上溢出一些红晕，是接受了新能量的满足。 　　她的爪子垂在身侧，眸子紧锁成线，如紧盯猎物般，盯住了有些畏缩想逃的巨蟒。 　　“你能逃吗？” 　　强大的精神力直接撞入巨蟒的脑海里，他惊讶有人可以直接用精神力进入别人脑中留下信息的同时，几乎没有犹豫的如之前那样，向控制它们的幕后操手求救，请对方再将自己瞬间转移一次。 　　然而这次，他不再好运，没有得到幕后操手的帮助，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徐潇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锋利的切割了他尾巴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按住了他的脑袋，她后面的尾巴，则猛地刺入了他断尾的地方！ 　　他惨叫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从最下端变成白骨！ 　　“我认输！” 　　没有勇气再面对徐潇的他，直接缩变回了原型。 　　只是他的一只脚趾，已经消失不见。 　　随着他变成了人，徐潇才住手，她看也没看这个裸|露的男人，甩手将金属环扔到了他的身上。 　　他倒是很配合，啥话没说，直接戴上手环，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电光火石间，已经有人认输，这让围观的人第一次认真看这个新出场的女人。 　　特别是奥普拉一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巴布鲁居然认输了。”站在奥普拉身边的男人沉声道。 　　“他不是胆小的男人，是勇敢的战士，不可能因为被对方威胁一下，甚至没威胁到生命就认输。”奥普拉意味深长地看向徐潇，“那个东方女人的精神力波动很强，这边远我都感觉到了，她一定还从精神层面给巴布鲁施压了。” 　　“我去，”站在奥普拉身边的男人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吟，“那个东方女人看起来就不是力量型的异变者。” 　　“去吧，萨穆尔。” 　　“那只蚯蚓跑了。”付若楠打开机甲，一边检查里面的莫大头的伤势，一边对徐潇说道。 　　“因为对方每次只能瞬间转移一个人，没有转移那条蛇，是怕被我精神力追踪到。” 　　付若楠探了探莫大头的呼吸，皱眉道：“你把那条蛇弄晕了，谁给大头解毒？” 　　“这只是比赛，不是生死搏斗，我查看了它的思想，它只是用了近似麻药的剂量对付莫宽，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要先唤醒他，而且我感觉到……算了，先不说其他，你能对付两个吗？”付若楠半眯起眼，看着一步步向徐潇走来的另一个异变者。 　　徐潇扫了对方一眼，本能上并没有感觉到威胁，很快点头：“没问题。” 　　“那好，交给你了。” 　　空中喷出一股强劲的风，原本走向徐潇的异变者，突然全速奔走，几个呼吸之间，化作了一头巨大的狮子，猛烈地冲撞向徐潇。 　　徐潇身体闪避过去。 　　它那一扑到地，顿时将地面压踏了三米多深的大坑。 　　力量好强！ 　　徐潇倒退纵跃了十几米，警惕地盯着对方。 　　这里的高原地面硬度大，金属的机甲才能刮起上面的一层尘埃。 　　而这头巨大的狮子异变兽，居然能将地面震碎到这样深。 　　一声嘶吼，一扑没中的狮子再次加速，侧身斜跃上半空，露出刀锋般的巨齿，狠狠地咬向徐潇。 　　徐潇只觉得肌肤一阵微麻，细小的鳞片本能地竖起，那是感受到威胁的自动防御。 　　她后退一步，双臂往前一伸，精准地扣住了扑咬过来的狮子大口。 　　但对方的强大力道，却逼得她硬生生地后退。 　　她的双腿没动，脚底却擦着地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深痕。 　　腥臭的狮子大口呼出炙热而粗重的气息，巨大的爪子没有停住，直接拍向了徐潇。 　　“小心！”付若楠远远地呼喊出声。 　　站在观看处的徐元也猛地捏紧了拳头，沉默地盯着场内。 　　狮子的爪子狠狠地劈开了徐潇的手臂。 　　☆、第一百零四章 首战告捷 　　就在众人惊呼声中，徐潇并没有流血。准确说，这是她的残影。 　　众人定眼看去，徐潇早就在瞬间再次退后了几十米远。 　　“她好快。”奥普拉蹙眉盯着徐潇，心里惊叹。 　　徐潇站稳后，微微抚摸了一下肚子。 　　刚才正面的冲击让她意识到，如果她真要和狮子拼力量，倒是不会输。但她担心太过投入，激起了宝宝的反应。 　　这小家伙吞噬能量长大的本能，非常可怕，如果刺激到他，恐怕这只狮子就活不了了。 　　思绪之间，徐潇再次后退了百米远。 　　前面的狮子紧追不舍，目光凶残地紧逼她的周围。 　　可就在她脚步再次踏到地面的时候，原本松软的土地陡然激射出箭一般的行动速度的蚯蚓。 　　巨大的蚯蚓和狮子同时行动，为的是制住她。 　　她在和狮子对峙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这只行踪不定的蚯蚓。 　　在蚯蚓露出地面的同时，徐潇同时喝道：“陶仁！” 　　“来了！”陶仁的身形如炮弹般弹出，几乎瞬间就赶到了徐潇身侧。 　　他嘴角弯起嗜血的冷笑：“终于该我了！” 　　那蚯蚓的口器还未将徐潇咬住，一股异常的重力便包围了它。在恐怖而诡异的重力作用下，它巨大的头部瞬间瘪了下去，短短时间变形的头部就消失了大半。 　　而因为攻击贸然闯入重力场内的狮子，也不可避免地被狠狠压制在地上，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有随时寸断的可能。 　　眼见陶仁有杀死对方的意图，徐潇的精神力直接冲入了两个受制的异变者脑海。 　　“不想死就赶快认输！” 　　狮子和蚯蚓都真切地感觉到陶仁身上恐怖的杀气，而且从前面的比赛来看，在这家伙手下的对手，基本没有一个不重伤的，他们受到徐潇精神力的影响，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退缩，开始缩回人形。 　　“我还没玩够啊！”陶仁冷哼一声，猛地加重了重力控制。 　　与此同时，他的面目也有些狰狞的改变，竟是要露出本体的迹象。 　　徐潇不由分说，身形一闪，直接从付若楠和莫大头处，抓来了两个金属环，动作迅速地给刚刚形成人形的两人的手臂套上。 　　看着吐血的两个异变者瞬间昏迷，陶仁顿时失去兴趣，冷哼一声，收手转身就走。 　　“既然不需要我，那我就不用再上场了。”他冷冷地看着徐潇，眼镜片微微反光。 　　有那么瞬间，他是想对徐潇也动手的。 　　这个女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用全力的状态，让好斗的他忍不住想要挑衅。 　　但是，身后徐元的冷冽目光，让陶仁有所忌惮的同时，他还感觉到人群外一道恐怖的冷意。 　　那个暗中观察他们的人，更加让陶仁新生恐惧。 　　陶仁看向自己的双手，自嘲地笑了笑。连想痛快厮杀都不行，各种受制，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主要还是太弱啊。 　　埃非联盟的三个异变者相继认输，但没有核心被抓出来的迹象。唯独还站着的两个人，让徐潇等人更方便判定，到底谁是核心。 　　付若楠看着目光逐渐清明起来的莫大头，沉声问道：“一只腿行不行？” 　　“放心队长！爬我也要爬过去！” 　　莫大头说着，手上控制杆往前缓缓推动，机甲背后的喷射装置，开始绽放出耀眼的火光。 　　“去吧！”付若楠弹跳而起，不挡住莫大头的视线。 　　与此同时，她目光一冷，伸手精准地抓住潜藏在莫大头机甲阴影中的蠕动肉块：“我观察你很久了，还打算继续躲着？” 　　埃非联盟的奥普拉脸色一变，对身边的男人喝道：“图雷！动手！” 　　“好！” 　　原本还是一个人形态的男人，陡然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个细小的蠕动的肉块。如雨点一般，射向对面的莫大头和付若楠。 　　“居然还有这种形态的异变者！”付若楠身体起了层鸡皮疙瘩。 　　作为一个有密集恐怖症的人，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就头大。偏偏她的感知力又好得惊人，不管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的小肉块，都能被她完全感应到，更增加了密集的数量。 　　这些东西数量太多很难躲避，只能靠她用感知能力，提前预知对方的轨迹，用腰间的武器一个个打下来。 　　不断响起的枪声中，徐潇也赶到付若楠身边帮忙。 　　“你在慌什么？分裂小块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的攻击力也极低啊。”徐潇说道。 　　付若楠头皮发麻地叫道：“我密集恐怖症啊！” 　　“哦。” 　　徐潇应了声，一脚踢飞了个小肉块，远远飞出的肉块顿时射向某个围观的人的脸上。很快，那个人就目光涣散，发疯了一样冲她们跑来。 　　“这东西和感染人的那些寄生兽原理差不多，小心别被粘上了。”徐潇立刻提醒道。 　　付若楠一边攻击一边道：“知道了！” 　　奥普拉看着付若楠两人在慌乱对付图雷的分裂体，看着陶仁抄起了手明显摆出不再行动的姿态，她跳入身边的机甲中，看着屏幕中靠推进器冲来的莫大头，冷哼道：“就算你可以行动，半个残废你能做什么？” 　　“至少比你全残废好。”一个突兀的男声在奥普拉的驾驶舱内响起。 　　奥普拉猛地挺直背脊，厉声喝道：“谁！” 　　“嗨，你好，我是中方的梁磊，第一次出场，顺便说一句，我的特长是干扰任何视线内的机械运行，简单来说，我是系统操作的黑客啦。”梁磊的胖脸上露出贱贱的笑容。 　　“不可能，机甲操纵系统是独立的！”奥普拉看着越来越逼近的莫大头，额角首次冒出了冷汗。 　　“不好意思啊，我开发了远程控制的方式。拜拜！” 　　随着梁磊的一声奸笑，莫大头的机甲狠狠地撞上了奥普拉的，两个庞然大物倒在了一起，砸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嗡响声。 　　机甲倒在一起的同时，莫大头直接从驾驶舱跳出，一拳砸开了奥普拉所在的地方，将她拖了出来，迅速制住。 　　“梁磊，手环！”莫大头对梁磊喊道。 　　“来咯——” 　　梁磊一阵小跑递上了自己保管的那个，笑眯眯地看着莫大头给奥普拉戴上。 　　奥普拉满脸怒意地瞪着梁磊，手指一动，按下了自己准备好的控制开关。 　　“没用的，你的机甲操纵系统全部被我控制……啊！” 　　梁磊一声惨叫，被奥普拉瞬间弹开的驾驶舱撞上，远远地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奥普拉也受到手环作用，昏迷过去。 　　另一边的徐潇也帮着付若楠制住了那个不断分裂的异变者。 　　比赛的终止声响起。 　　付若楠从奥普拉身上摸出了代表核心的标牌，高高地举了起来。 　　而梁磊则满脸青紫一片地流着鼻血，默默地从自己身上掏出代表核心的标牌，举了起来。 　　埃非联盟的核心被打倒，而中方的还能站立，这场比赛，中方胜利。 　　俄方的尤金得到结果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对手太弱，赢了也不奇怪。” 　　奥尔巴赫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很有兴致地打量徐潇：“这就是杜的妻子吗？看起来比我实验室的小家伙们更有意思啊！” 　　距离比赛场地最远的岛国一行人，渡部幸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他摆了摆手，不让身边的人扶，反倒是冷笑起来：“本来也没指望那群黑鬼能进入到最后的比赛，不过居然可以反弹我的精神力，那个女人……呵呵呵。” 　　那个叫徐潇的女人，不仅没有用全力，还反弹了他的精神力，阻止他对奥普拉几人进行瞬间转移，果然没让他失望啊！ 　　赢得了比赛的徐潇，站在空荡荡的比赛场地中，望着日头渐斜的天色，对杜墨生的忧心再次充盈了心间。 　　她有些想要将徐元拉到一边，追问他那个李瑞是否就是他口中说的要对付杜墨生的人，如果是，那么李瑞又在哪里？ 　　可是，徐元说了，让她不要问太多，他也不会说。 　　她知道他的脾气，不想说的，哪怕他要死了，恐怕都不会开口吧。 　　踟蹰之间，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另类的视线。 　　盯着她的人，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肆意地打量着她。 　　徐潇一回头，看见了站在身侧三四米远处的女人。 　　那个古怪装扮的女人，曾今在她带杜墨生去见徐元的时候出现过一次。诡异的着装风格，仿佛糅合了所有时间段的时尚元素的混杂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从杜墨生和那个女人的交谈看来，他们似乎不是敌人。 　　而此时，那个女人也看着徐潇，眨了眨眼睛：“噢，我亲爱的小姑娘，看来你做母亲了，怀着泰坦星人的血脉很不容易吧？我送你一个礼物，就当是给未来的生命领主的见面礼。” 　　一个泛着白色柔光的手环出现在徐潇手里。 　　“宇宙之心的戒指能量，在你没有获得婚誓之前，是没法调用的，不过我这个没那么贵重，只是生命之柱粉碎时极为不起眼的小残骸，没有身份认定，平时是我们给幼年的泰坦星人的零食，使用方便哦。” 　　徐潇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东西，说：“谢谢。” 　　她还要开口，想要询问杜墨生的时候，却看见那古怪的女人竖起手指，做了嘘声的动作。 　　见徐潇安静了下来，那女人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就像她总是突然出现一样，她又那样突兀的消失了踪迹。 　　如果不是她留给徐潇的那个手环，这个世界仿佛从未出现过她的痕迹。 　　徐潇回想那女人的特征，记起所读的资料中的时间领主一族。 　　人数最少，又最神秘的一族。 　　她虽然不知道那位时间一族的女人出现的理由是否真的就是来看她，顺便给未来的宝宝送礼物，但她在对方消失的最后一瞬，获得了让她安心的信息。 　　平安。 　　时间族的女人最后的口型，无声地转诉给她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徐潇抬手，亲了亲手上的戒指，目光温柔如水。 　　是的，她的丈夫，她爱着的那个人，一定平安无事。 　　她掌心的手环，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柔白的光芒没入她的体内，就像一缕微光进入了黑洞，根本无法掀起半分波澜。 　　徐潇没有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肚子里的宝宝的“饭量”和汲取速度，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 　　☆、第一百零五章 隐藏试探 　　“听说同时进行的其他两场比赛也结束了，要跟我去看看吗？”付若楠走到徐潇身边问。 　　徐潇收回心思，看向付若楠：“好，结果怎么样？” 　　“对上美国，印度还是只能输，这没有悬念，本来全球科技共享中，绝大多数的科技就是从美国流出，我们包括印度在内，接触的不过是人家已经熟练掌握了很多年的技术。” 　　徐潇：“他们只用科技产品作战，没有异变者？” 　　付若楠摇了摇头：“或许有，或许没有，谁知道呢，他们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都用高科技产品在对付敌人，用奥尔巴赫博士的话，如果连已知实力深浅的人类都无法战胜，更不要提用科技对抗那些未知进化的怪物们。” 　　走了一路，徐潇从付若楠口中得知，俄美都不意外的进入到最后的四强。比较让人意外的是岛国的人，明明是个已经覆灭了又只在短短数个月时间建立的新国家，可他们用自身实力的强大，证明了他们的一席之地。 　　“好吧，我不是因为过去两国有过不堪回首的战争就对他们有偏见。岛国那些人很危险，他们野心很大，而且精神不太正常。或许他们现在已经不算是人类，从怪物群里活下来，从同伴的尸骸里爬出，又从那样的环境里求得一席生存之地。如果这样还能心理健全，就有鬼了。” 　　徐潇看着天际连绵不绝的大山，对付若楠一笑：“很庆幸我来参加这次比赛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有机会从那些野心的、残忍的人手里，夺下决定世界命运的操控权。 　　她获得超强的、与众不同的能力是意外，但她选择相信能力决定责任，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最后崩溃无救，她也要在自己的时间里，努力去争取，帮助、守护更多的人可以活下去。 　　付若楠盯着徐潇的肚子半晌不语。 　　最后，她闭眼，叹气道：“我却是很抱歉。” 　　让有身孕的人陷入危险，付若楠其实良心很不安，可是越到后面对手越强，没有徐潇这样的助力的话，想要获胜恐怕很难。 　　国家面积广阔，或许在很多角落里还有徐潇这样的人，谁说得准呢？ 　　可是，回想起从幸存者城市来的伊曼，那个同样和岛国人一样，充满野心和杀戮欲的男人，才是当下更普遍的异变者代表。他们是不会为了守护而战，这一点，付若楠很清楚。 　　如果不是她出身军队，家境常年的熏陶，恐怕就凭她体内蠢蠢欲动的属于异变者的残酷本性，她也会那些人相差不多吧。 　　徐潇将付若楠满脸的愧疚和挣扎收在眼底，她静默一瞬，才缓缓说道：“你也别介意，我的身体情况，杜教授都表示参赛没问题，那就不会有问题。” 　　说到杜墨生，付若楠倒是皱了皱眉：“我倒是有两天没看见你老公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徐潇只觉得自己的心陡然被狠狠捏紧，竟是瞬间像被夺走了全部的呼吸。 　　但她想起那个时间一族的女人的行动，心底终究是平静了下来。 　　“他会回来的。”徐潇只是这样回答道。 　　—— 　　住所的医疗间内，梁磊正咬着牙，绷紧全身肌肉接受医生的治疗。 　　站在一旁的小尹看见这个胖子痛苦扭曲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梁磊啊，你这么大的人还怕打针吗？” 　　“不……不怕！”梁磊微微偏过视线，不去正视小尹的脸。 　　他本来就对她有极大的好感，初次动情爱慕这么一个人。在他眼里，她那么的可爱、漂亮，轻轻的展颜一笑，就立马让他的心都飘了起来，瞬间找不到东南西北。一时间，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治疗的医生叹了口气，真是没见过这么怕疼的胖子啊！ 　　一来二去，被绷带绑好的梁磊硬邦邦的躺着后，完全不安分地各种叫唤。 　　要么是要喝水，要么就要挠痒，或者觉得点滴过快不舒服…… 　　如果不知道，还以为这个胖子受了什么可怕的致命伤，完全不能动弹。 　　旁边的其他医护人员，都觉得梁磊是在折腾人。 　　但小尹耐心很好，总是一一满足他的要求。 　　“尹护士，你人真好。”梁磊死死盯着她，傻傻地笑。 　　小尹笑道：“说吧，又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 　　梁磊呵呵一笑，腼腆道：“没、没了，老实说，从小我在班上就和同学关系不好，大学的时候女生都说我是个怪胎，当然，我肯定不是怪胎，她们才是人丑要求又多，我一直以为女人都那样，虚荣、自私又矫情……噢！尹护士你肯定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在表达什么，反正你是我见过的最好最美的人。” 　　小尹并没有像梁磊过去遇见的女人那样，嫌弃梁磊语无伦次的表达能力，反而笑得花枝乱颤：“谢谢你的夸奖，我其实长得很一般啊。” 　　“不，你很美！”梁磊固执地纠正道。 　　“你真是有趣。”小尹掩着嘴，笑得乐呵。配着他包裹起来的粽子身体，她看着梁磊一本正经的脸，怎么看怎么滑稽。 　　梁磊眼睛一亮：“真的？你不觉得我烦，觉得我有趣？” 　　小尹收住了笑，说道：“是啊，而且你很棒，刚才就是对抗外国人受的伤吧？明明是个普通人，却可以面对那么多怪物一样的敌人，面不改色，我很佩服你呢。” 　　梁磊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孤单、寂寞，全被她几句话排解走了。 　　如果那么多年的不愉快经历，使得他埋头钻研黑客技术，最终和小尹相遇的话，他觉得都值了。 　　“尹护士……”梁磊心情激荡之下，伸手挣扎着想要去拉小尹的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低沉磁性的好听的男声。 　　小尹顿时眼睛一亮，如小女孩一般，起身跑向了对方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紧紧抱着李瑞的腰，满脸幸福。 　　李瑞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道：“刚到就过来看你了……好吧，我不擅长说谎，其实我是担心你不适应高原气候，特地来看你的。”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嗯，好像的确晒黑了，还有点高原红。” 　　当着屋子里那么多人探究的目光，小尹的脸更红。 　　“我们先出去吧。”她率先不好意思地将他外推去。 　　身后是梁磊落寞神伤的目光。 　　徐元告诉过他，小尹有未婚夫。可是他曾经自负的觉得，自己好歹现在也是全球顶尖的技术人员，有极强的人格魅力的，说不定小尹哪一天就看上他了呢？ 　　可是…… 　　在见到李瑞的刹那，本来长相只是一般的梁磊，甚至作为男人从未在意自己相貌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又胖又丑的矮冬瓜。 　　那样挺拔英俊又气质高贵，举手投足的风姿，除了杜教授，梁磊没见过还有比李瑞更好的人。更不要说自己了…… 　　他神伤之时，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盯自己，诧异之间对其对上，竟然是李瑞。 　　梁磊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对方看透，越发无地自容，硬着身体强行将脸都扭到了一边。 　　“你好像很高兴？”小尹抬头，十分不解地看向李瑞。 　　李瑞笑道：“见到你肯定高兴。” 　　小尹捶了下他的胸膛：“讨厌。” 　　李瑞单手抓捏住她的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梁磊身上，笑意更深：“不，那是喜欢得无法自控。” 　　“我想我应该没打扰你们。” 　　徐元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李瑞头也没回，拉开和小尹的距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等我一会儿。” 　　“哦。”小尹有些奇怪地探头看向徐元，但还是默默地走向了远处的房间，准确换下身上的工作服。 　　“做得很好，年轻人。”李瑞转身，笑了笑。 　　徐元平静地看着对方，问：“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 　　李瑞却是晃了晃手指：“不着急。” 　　徐元眸子一紧：“你骗我？” 　　“骗你？没那个必要。”李瑞傲慢地哼笑道，目光陡然一沉，“但你是不会明白，也不懂你眼中的那个杜教授的可怕，他和他们的一族人，是最古老的骗子。” 　　徐元微微蹙眉。 　　“听不懂也没关系，”李瑞说，“总之我不希望，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只是在重复父辈的无用功。” 　　徐元眼底红芒一闪，缓缓地道：“我不想她有任何危险，仅此而已。” 　　“我需要再观察，她有没有真实的怀孕，我需要真实的结果。老实说，你的姐姐让我吃惊，如果按照李轩的描述，那样的战斗，她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应对，看来她的等级和这里所在的异变者根本完全不同。”李瑞说着，嘲讽地一笑，“也对，她是他的女人嘛。” 　　“不过你放心，不需要等太久，很快……我会知道结果。”李瑞笑着，从徐元身边擦身而过。 　　徐元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迈步走向梁磊所在的房间。 　　看见梁磊明显低落的背影，他伸手拍了拍：“我告诉过你，有些东西不要去多想。” 　　梁磊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头。 　　但是徐元那异变者体质，敏锐地听到了对方低低的抽泣。 　　“你要真哭了，我看不起你。”徐元淡淡地道。 　　梁磊终于开口，黯哑着声音：“你懂什么！我第一次，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从没女的对我这么好，可是我……我觉得我就是个渣渣。” 　　“谁是渣还不一定，”徐元想起李瑞表面温和，但从未有半分爱意望向小尹的目光，说道，“不过她不适合你，忘了吧。” 　　小尹可能只是这个世界上，无数普通女性中的一位，可能家世好一点，但梁磊现在的能力，也勉强有追求她的资格。但是可惜，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李瑞留在了身边。 　　徐元以前对感情有些懵懂，但是，见过杜墨生望着徐潇的那种融化坚冰般的温暖眼神后，他稍微觉得小尹有些可怜。沉浸在自己虚幻的假想幸福中，连身边的男人是否真心实意都看不出来。 　　不过，也仅仅是觉得可怜而已，徐元并没打算做什么提点。 　　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劝说几句梁磊，或许只为了报答对方，在d训练营的时候的照顾，他那时候三天两头受伤，行动不便，倒是梁磊一勺子一勺子的喂他，照顾他。 　　梁磊半晌都没有再回应徐元。 　　徐元端起身边的碗，淡淡地道：“要喝水跟我说，虽然你当初灌我一鼻子稀饭，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报复地灌你一鼻子水。” 　　“随便你。”梁磊闷声说道。 　　—— 　　还未接近俄方比赛的会场，徐潇就看见远处升腾起的火光。 　　她和付若楠对视一眼，身形一动，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俄方所在的现场可不如中方那边平静。 　　随处可见散落在地上的机甲碎片，还有倒地不起伤势严重的人。场上唯一站立的，是那几个眼神冷酷的俄国人，而他们的对手，欧洲大陆联盟的队伍，全没有一个好的。 　　不过，场上并没有人死亡，可徐潇没看明白为什么以兰斯为首的人那样愤怒。 　　她英文本来就没达到可以流畅对话的地步，完全不知道兰斯在对着尤金他们怒嚷着什么。 　　付若楠拉了拉徐潇，指着兰斯背后的一个男人说：“你看他。” 　　徐潇转头，从那名身高近两米的壮汉的脸上，看见了各种复杂又诡异的表情。那个人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时而哭时而笑，甚至从他的身体下方，流出了臭烘烘好的屎尿。 　　“那个尤金……因为异体控制的锻炼，可能精神能力强大到我们不了解的地步了。”付若楠看着自己下一场的对手们，表情复杂。 　　徐潇轻轻闭上眼，精神力探了过去。 　　在杜墨生的教导下，她对于精神力量的控制，已经到了精准的地步。甚至可以如探针一样，深入对方的大脑，检查里面的情况。 　　只是精神力的稍微触碰，她就脸色难看地睁眼。 　　“那个人……他的精神是完好的，不过，里面混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徐潇皱眉道。 　　付若楠问：“什么意思？” 　　徐潇想了想，答道：“我对精神力量和人体结构并不了解，不过我能感觉到，里面被强行灌入的东西，会一直刺激他的大脑，所以他才这样。” 　　她们说话的同时，还在对峙的双方终于平静了下来。 　　尤金为代表的俄方头也没回地离去，剩下兰斯等人，和满地的机甲残骸。 　　付若楠问了这边观看的中方人员，才得知，俄方并没有出五个人，竟然是只靠尤金一人，就全灭了兰斯的队伍。 　　制作精良性能良好的那些机甲，根本没有排上任何用场。尤金的作战方式很简单，直接控制了兰斯一方的人，让他们彼此争斗到最后。 　　至于那名失控的壮实大汉，则是全程被尤金操纵得最久的那个人。 　　“他是故意的，如果只是身体被对方操纵，不会留下那些奇怪的东西。”徐潇盯着尤金的背影说，“他或许是想折磨对方。” 　　付若楠道：“能操纵机甲的人，精神方面应该是非常坚强的，更别说欧盟他们队伍里还有异变者。他们与那些只有一种本能的凶虫有天渊之别，但是他居然可以同时控制这样的人五个，还能分心去折磨对方，这简直……”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剩下的话。 　　如果比赛开始前，面对变态的敌人，她产生了畏惧心理的话，之后就不用比了。 　　再说，奥尔巴赫博士说得对，这里的人再强，也是已知实力、可以自控的人类，他们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还潜伏在海里的未知怪物。 　　“看来他们和埃非联盟一样，不到必要，不会显露所有队员的能力，我们看不到什么，先回去吧。”徐潇相对平静得多。 　　她曾今有一整个月的时间，在密布凶兽的海岸线边活动，没什么比大海里传来的未知压力更为可怕的。 　　付若楠点头：“好。” 　　“上校，请等等。” 　　突然有名战士跑了过来，叫住了付若楠。 　　“什么事？” 　　“上校，那个外国人说，想和你谈谈。”脸庞稚嫩的战士指向了坐在地上接受治疗的兰斯。 　　付若楠疑惑道：“他和我谈？” 　　“是的，这是他提出的要求，说你和你的队员可以一起，不过其他人就免了，有其他人在的话，他什么也不会说。” 　　付若楠想了想，望向徐潇。 　　徐潇微微点头。 　　“好吧。”付若楠说道，“等他把伤口处理完，带他来我房间。” 　　—— 　　热腾腾的茶水上飘荡着缕缕的白雾，在高原的低温中，很快消散。 　　头上还包着绷带的兰斯和翻译嘀嘀咕咕好几句，翻译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付若楠，沉声道：“他说，俄方的机甲有问题。” 　　“抱歉，我不明白，”付若楠疑惑道，“他们不是被尤金的精神力打败的吗？” 　　☆、第一百零六章 秘密交谈 　　“对，”翻译看着付若楠说，“但尤金对他们的队员下手，是因为那个人在赛前因为一时意气，去碰了俄方的机甲，然后知道了一些情况。” 　　兰斯在翻译的帮助下，对付若楠解释道：“因为这次全球灾难，全球科技共享，我们和你们的国家都获得了最先进的技术，并且由我们彼此军方进行研制。你们的机甲和我们的，都是来自这样的技术，或许会因为我们的科研人员不同，细节和威力上有不同的调整。但是……” 　　他说着，话锋一转：“俄方的机甲，和我们不同。我是第一批接受机甲实验安排的人，我很清楚我们的技术的操纵系统，俄方的操纵系统跟我们完全不同，可以说，他们的机甲从本质上，就不属于我们现在的科技。” 　　付若楠：“你是说，外星科技？” 　　“对，你或许也听过这个传闻，在西伯利亚地区，有数万年前的外星遗迹，俄方从很早开始就发现并且开始研究遗迹的科技，他们在这次灾难中的人员伤亡最少，不仅仅是地域优势的原因，我怀疑他们手上有更强大的武器。” 　　“外星遗迹的传闻难道是真的？”付若楠顿时陷入了沉思。 　　徐潇一直坐在旁边听，没有发表意见， 　　如果是在一年前，有人告诉她，外星人、地外文明之类的东西，她只会一笑，便埋头备考复习，完全不当回事。 　　但是现在，作为杜墨生的妻子，她了解更多。 　　杜墨生在抱着她入睡时，给她讲过自己来地球的原因。在浩瀚的宇宙中，地球只是边缘一个非常落后又不起眼的星球，按理他不会放着很多还未走过的地方，到这里来。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偏远地方，却传出了很多次求救信号。 　　星际联盟执行委员会为此专门找上他，请他到地球来调查原因。 　　宇宙中的其他文明来到这颗星球后，大多数生命都消逝在太阳系，没有能够再回去。那些文明留在地球上的东西，便是兰斯说的外星遗迹吧。 　　而杜墨生从唯一逃离的几个外星人身上，发现了位面病毒。 　　那是不属于这个宇宙的，从其他位面侵入的微生物。 　　从空间领主该亚一族建立起宇宙的防御体系后，已经很久没有其他宇宙的位面病毒从这个宇宙的空间狭缝中流入。 　　想起该亚一族的人，居然可以覆盖全宇宙，跨越时间、空间的建立起封锁防御，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与他们一族是敌人的话，杜墨生能安然无恙吗？ 　　徐潇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 　　“你们不相信我？”兰斯看着面前两位女士的表情，有些失控地叫嚷起来。 　　徐潇抬头：“不，我相信。” 　　付若楠也收回飘远的思绪，说道：“我在考虑，如果他们真的有超出现在科技水平的东西，我们是否能获胜。” 　　“你们一定要胜利。”兰斯捏紧了拳头，表情显得有些扭曲，“因为尤金是个疯子，是的，就是那种没有正邪之分，毫无信仰可言的疯子！” 　　“我想你们也知道了，我们根本连和他们对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操纵，彼此厮杀。我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感觉，在被别人的精神力控制时，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黑暗、、扭曲、可怕，我只要一回想那种感觉，我甚至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兰斯说着，双手抱头，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两膝之间。 　　付若楠让翻译给他再倒了些热茶，看着这个之前明显意气风发的英俊男人，那双手臂都在颤抖，她一时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徐潇对精神力比付若楠了解得多，所以她可以很肯定，兰斯不应该能感受到操控方的尤金的内心情绪。 　　和那个屎尿一起流的可怜人差不多，兰斯恐怕也是精神上被烙印下了其他的东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受。 　　有了两个人的经历，徐潇可以肯定，之前碰面的时候，尤金对弟弟徐元的挑衅，根本没有发挥出他本身实力的百分之一。 　　“谢谢你告诉我们。”付若楠看见兰斯的表现，也明白了为什么比赛都结束了，他还要试图挑战尤金，那是为了摆脱身上纠缠不休的恐惧感。 　　如果摆脱不了，兰斯整个人或许就废掉了。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看来，真是糟糕透了。 　　付若楠打算让翻译送兰斯回去，再继续谈下去，恐怕他真的要崩溃了。 　　翻译非常贴心地扶起了兰斯。 　　兰斯茫然地被牵着往门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他突然转头，对付若楠道：“他虽然没有杀查理，我想等不了多久，结果也差不多。查理从现在开始，每一天都将不能入眠。如果一个人只要睡眠就被噩梦吓醒，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长久下去只有自杀的份。我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违反规则。” 　　“没有直接杀死对方，都不算违反。”付若楠道。 　　“是吗？”兰斯苦涩地一笑，说，“那么我希望，你们不要遭遇这样的噩梦。更加希望，尤金最后会输给你们。因为尤金一方如果最后负责了地球盟军，那绝对无法代表正义，只有无尽的厮杀，从中换取他的乐趣，懂吗？我们只是他找的乐子。” 　　“多谢你的忠告。”付若楠坦言道，“为什么找我们说，你完全可以找美方，他们看起来比我们更加有实力，不是吗？” 　　“没错，科技共享中，美国是引领我们的先锋，但是我有种感觉，你们更值得信赖，请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你怎么想？”付若楠看向徐潇。 　　徐潇：“他没撒谎，是真心希望我们赢。” 　　“不，我是想问，明天的比赛，有信心吗？要是不小心步了他们的后尘，那恐怕是非常痛苦的未来。” 　　徐潇淡淡地扫了一眼外面逐渐黯淡下来的天气，轻轻地说道：“我不会输。” 　　—— 　　“维克多，有人找你。” 　　俄方的居住区域内，正在和队员喝酒的尤金，闻声挺直了背脊，神色冷肃。 　　他稍微转头，就看见了靠坐在墙边沉默不语的维克多。 　　这个连眉毛颜色都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年轻男人，是他从西伯利亚冰原中捡回来的怪胎。俄方在灾难中损失的人口不多，可也不代表没有伤亡，维克多的父母、妹妹还有交往多年的女友便是被凶虫给无情的吃掉的。 　　而维克多自己，也支离破碎，不过他运气好，硬是撑着一口气，让自己有机会变异。 　　异变者维克多从重生那一刻起，就如同被冰雪融化进了血脉，冷漠得完全没有人性。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会绝对服从比他更强的人，比如尤金。 　　居然有人找这样的维克多？ 　　尤金站起身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直接进来。 　　“中方的人？”尤金蹙眉，冷厉地盯着来者。 　　对方明显的东方人模样，让他一时半会儿不明白其意图。 　　很快，对方开口了，是标准的俄语，纯正到好像他才是真正的俄国人。 　　“我叫李瑞，不用紧张，我只想跟他谈谈。” 　　“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是明天的对手，我不认为维克多和你有谈话的必要。”尤金视线冷冷地盯着李瑞，精神力却悄无声息地探向墙角的维克多。 　　李瑞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眼底满是嘲讽。 　　毫无征兆的，干燥空旷的室内，一根冰棱突然凝结，锋利的尖端狠狠地刺向李瑞的胸膛。 　　尤金哼笑了一声。 　　他不会在这里杀人，不代表他不会欣赏一下对手吓得惊慌失措的反应。 　　可很快，他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 　　眼前的一切让他无法想象。 　　只见冰棱刺穿了李瑞的胸膛，透过后背而出。但是，一滴血都没有。他想要看见的表情也没有出现在李瑞脸上，对方还挂着浅淡而嘲讽的笑，竟是丝毫没有闪躲的动作。 　　李瑞突然偏头，抬手往虚空中一点。 　　四五根锋利尖锐的冰刺就突兀出现，并且完全违背自然力量的静止地悬挂在半空。 　　“你们会想跟我谈谈的，至于这种欢迎方式就算了。”李瑞手指一动，悬空的冰刺就完全碎裂开，瞬间消逝。 　　尤金面色难看起来：“你是什么异变者？” 　　“我不是异变者，”李瑞慢慢地从胸膛抽出那根冰棱，笑道，“你们就当做这是简单的魔术，或者消失已久的神迹。” 　　坐在墙角的维克多也站了起来，他的眉头上还挂着刚刚使用能力时，凝结出的冰寒之气，冷肃的脸庞毫无多余的表情，只重复着李瑞的话：“神？” 　　“你们不是将遗迹中的文明奉为神明吗？如果我就是你们一直追寻的那些呢？” 　　尤金望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心里并没有完全相信。 　　他问：“如果你就是神，现在找上我们，是为了给明天的中方队伍求情吗？好吧，如果你用你的能力干涉我们，我可能会考虑用比较轻松的方式结束比赛。” 　　李瑞讽笑道：“就你们，还要轻松？” 　　“怎么？你小看我们！”身材最为壮硕的男人猛地站起，满脸怒意地等着李瑞。 　　“对，我看不起你们，你们不过比起其他渣滓要好上一点，至于你们和中方的对决，可以说，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们必输无疑。” 　　李瑞的话说得难听，立刻激起了在场的人的怒意。 　　然而，内心最为疯狂的尤金，却冷静了下来。 　　尤金平静地看着李瑞：“你认为我们一定会输？” 　　“你引以为豪的精神力，在徐家的姐弟面前，根本微不足道，而他们，两台技术不完善的次品机甲、两个低等级的异变者，甚至连徐家的姐姐都对抗不了，更不要说中方还有其他人。” 　　那对姐弟吗？ 　　尤金想起自己挑衅的时候，现场唯一站着的就是徐潇两人。 　　他本以为没有尽全力，有这样的结果不奇怪。可现在李瑞的说法，恐怕是他全力用精神攻击，对方也会不为所动。 　　这样的认知，顿时让尤金燃起更为猛烈的火焰。 　　他是上天选中的人，他才有资格站在最顶端。两个看起来还没长大的中方孩子都比他强的话，他算什么？ 　　尤金开始摇头：“不可能，维克多是从冰原的凶虫群里活下来，而瓦吉姆则猎杀了好几十只凶兽，他们不可能输给一个小姑娘。” 　　李瑞挑了挑眉：“如果她穿过了第一、二波的凶虫潮里，并且在海岸线上对抗第二波凶兽，在生活的每一天都与几十只怪物战斗呢？” 　　“不可能！”尤金瞳孔紧缩，“就算是异变者，也没有那样好的体力！” 　　“就因为她特别啊。”李瑞微微眯起了眼。 　　就因为她身上被d物质激发是这个星球上非常古老的基因片段，是无数年前曾今参与过对抗异位面入侵的物种，所以才会被杜墨生注意并且特别关照。 　　真是多亏了她的特别，否则要对付那个该死的生命领主还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尤金的脸色却越来越铁青，他的指节紧紧弯曲，一寸寸地响个不停，沉闷的压力凝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让他的队员们脸色都变得不好起来。 　　“你要怎么帮助我们？”站在尤金身边的一个瘦高个子站出来问。 　　他说完，打量了李瑞一番：“我得到消息，听说埃非联盟的人便是被人控制着参加比赛，难道你就是那个幕后人？” 　　“我对你们的比赛半点兴趣也没有。”李瑞对着维克多勾了勾手指，“他还算不错，异变者的身体加上觉醒附带的异能，我会教给他一个非常简单的，你们刚才看见的那种神迹，以保证他的对手无法击中，也无法逃离他。” 　　李瑞说着，径直坐了下来，浅笑道：“你们搞清楚，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是命令。” 　　他的语气竟是可怕的强硬。 　　尤金终于平静了呼吸，抬头：“既然你对比赛没有兴趣，又为什么要帮我们？我很清楚，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我们付出什么？” 　　“在比赛中帮我做一件事即可，我的要求很简单。” 　　—— 　　又是一夜未眠。 　　徐潇平静地望着窗外射来的阳光，看着天色一点点的变得明亮。 　　现在的赛程时间很紧的原因，是接到前线城市越来越多的坏消息。昨天他们比赛的时候，就又有三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全部沦为感染区。 　　越老越多的寄生生物在繁殖，它们控制着死人的身躯，在城市里的街道里，行尸走肉般的晃荡，捕捉新鲜的活人食用。 　　国际形势再也由不得比赛时间拖延。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清晨六点半的时候，徐潇突然感觉到一股酸水冲上了喉头，胃部难受地翻涌起来。 　　她身形一动，出现在厕所边。 　　几乎是刚刚扶着墙，她就昏天黑地地吐起来。 　　杜墨生说过，因为没有“婚誓”的帮助，她这种人类变异身体会有怎样的妊娠反应都是未知。 　　结果看起来和人类的反应差不多，只不过时间却被压缩得很短，才几天她就孕吐了。 　　将昨晚吃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很久没感觉到虚脱的徐潇，顺着墙壁无力地滑坐下。 　　她轻轻地喘着，很快就迎来肚腹的再次绞痛。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这次痛起来后，她紧咬着牙，一声痛哼都没发出。 　　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精神力集中为一点进去。 　　“宝宝乖，妈妈难受，你听话一点。”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小宝宝真的平静下来，徐潇的力气在一点点回复。 　　“小白？” 　　这时，她才发现那根许久不见的毛毛虫，又扭动着蹭到了她的身边。 　　相比它刚刚出生那会儿，它看起来也粗了一圈，身上更加银白滑润，远远望去，好像一条长长的虫形冰种翡翠。 　　小白讨好地蹭到徐潇面前后，从嘴里吐出了块软趴趴的泥巴。然后，它那双溜圆的眼睛闪闪发亮，不断示意徐潇用手去触摸。 　　徐潇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手。 　　那泥土在和徐潇的皮肤接触后，迅速的膨胀蠕动起来。 　　不出一分钟，居然长成了杜墨生的样子。 　　徐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皮肤泥巴色的“杜墨生”，只见他已经半跪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和杜墨生完全吻合，都是带着清冷又安静的嗓音。 　　“来，我给你揉揉。”他伸手到徐潇的肚子上。 　　徐潇想往后退，可惜她已经背靠着墙。 　　“你是他留下的吗？”她问。 　　可惜这个“杜墨生”并没有对话的功能。 　　他仍旧缓慢而固执的将手伸向徐潇，直到徐潇终于拗不过他，任他将手贴了上来。 　　泥巴色的“杜墨生”双手没有生物的温度，但是动作却非常轻柔，他挤压按摩着徐潇身体的某些部位，让她舒服得从头顶到脚尖都是酸麻。 　　他一边行动，一边说道：“如果我离开三天没有回来，就由这个模拟肉菌照顾你。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我亲自灌输给他，他会严格按照我的要求行动。促进他生长成型，需要你体表的信息激素，简单触摸就行，我让那只银闪蝶幼虫保管了五个肉菌，不要让它都吃光了。” 　　说完这些后，肉菌“杜墨生”再没有其他言语。 　　徐潇瞪了小白一眼，那只毛毛虫早就溜到了墙角，从嘴里不断吐出新的泥巴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泥巴块推了过来。 　　仔细一数，不连这个已经长成的肉菌，小白吐出来的只剩下两个。 　　难怪徐潇觉得它似乎长得越发莹润，原来是偷吃了。 　　“你先保管着，再偷吃我可不理你了。” 　　小白闻声，欢乐地再次将地上的两大团东西给吞了回去。 　　这时的肉菌“杜墨生”已经给徐潇按摩结束，并且温柔的搀扶起了她。 　　他将她带到餐桌边做好，自己便去了临时厨房。 　　徐潇一见他要准备下厨的东西，顿时一惊。 　　她赶紧起身阻止：“不用了，我自己来。” 　　“我会按照你的口味来做，你身体不舒服，多进食让你有胃口的东西，会有助于你保持健康。离开之前我已经查阅了全世界的菜谱，菜单在枕头下，想吃中餐、西餐、日料还是小岛风情特色菜？你点图片和文字，他会给你做好。” 　　徐潇摸出了杜墨生留下的菜单，心情真是从未有过的好，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被他喂奇怪的东西了，她只觉得浑身压力松了大半截。 　　可就在她稍微松口气的时候，只见肉菌“杜墨生”操起菜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臂，煞有介事地说道：“不用担心食材，肉菌本身富含丰富的营养元素，且能模拟各种形态和口味，只要不影响行动，你可以吃他任何一部分。” 　　徐潇：“……” 　　菜刀就在她的注视下，从手臂又再次移动到脑袋顶。 　　“我建议可以从头部开始吃，这样不会影响下肢的行动能力。”他一边介绍，一边等着徐潇的指示。 　　这不是从哪里开始吃的问题啊！ 　　徐潇扶额，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个长成杜墨生模样的菌类生物？一边给她服务，一边还要把自己切了给她吃，这种场景怎么想都……很诡异。 　　果然在饮食方面，千万不要对杜墨生持有任何美好的希望。 　　☆、第一百零七章 性命危机 　　“你还好吗？”付若楠问道。 　　徐潇的脸色苍白，赶到集合地点也是最后一个，几乎所有的队员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事。”徐潇笑了笑，坐下。 　　付若楠不再追问，指着身后的区域说：“大家也看见了，这次比赛的场地设置在湖边，旁边有峡谷，有山峰，地貌比之前的要复杂。因为我刚得到通知，这将是在高原的最后一场比赛，最终的决赛，如果我们有机会进入，将直接进入前线。” 　　陶仁推了推眼镜：“前方动乱了？” 　　付若楠也不隐瞒，说道：“多个地区都发生了动乱，我们就算想要解决，面对成千上万的人，也不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实际上，我们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有一批从海岸线逃出来的异变者手里，掌握了那些怪物们的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决赛更像是一件任务，谁获得那件东西，谁就拥有盟军的统领权。” 　　没等其他队员们发问，付若楠就补充道：“你们不用问我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奥尔巴赫博士已经启程返回美国的实验室，另外来国际上有名的上百名科学家将同时协助解读逃亡的异变者发回的资料，国家也很重视，会有专门的科学家团队跟进。” 　　徐潇从付若楠的话里抓到了重点。 　　她问：“异变者逃亡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人类的变异者要对付一般的凶兽都没有问题，是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让他们逃亡？ 　　“未知。”付若楠说，“现在凶兽占领区因为气候的改变，常年被迷雾笼罩，没有仪器可以深入拍照具体什么情况，偶尔可以用异体控制的侦测小队，但那只能进行小范围的局部探寻，现在没有人知道，迷雾之中，到底又出现了些什么。” 　　或许是距离海岸线太远，也或许是因为身体有孕的关系，徐潇很久没有感觉到来自海中那种强制性的诡异呼唤。 　　但是海里肯定还有些大家伙没有出现，说不定它们已经趁着迷雾登陆，在人类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全线逼近人类的防线。 　　徐潇想，如果真的输给了俄方，她也要抽空去看看迷雾里的情况。 　　想法刚刚冒头，她就听见身边的徐元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常常忘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徐潇心虚地笑了笑：“我什么都没说啊。” 　　没料到，却换来了徐元的冷哼：“还需要说？看你表情就知道。” 　　莫大头探头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和你无关。”徐元直接甩了个冷眼给对方。 　　徐潇无奈地一笑，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别乱想。” 　　徐元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多想着自己一点。还记得他住进她家一年左右，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在街边都没得过的感冒，差点去了他半条命。 　　那段时间，他时常发烧，几乎一直在打点滴，最后确诊为心脏被某种病毒感染，还连续打了三个多月的粉状抗生素。 　　她一个在校学生，又要忙学习，又要忙照顾他，从开学一直坚持到放暑假，等到他从医院被接回来时，才在买菜时从邻居大妈那里听说她间中病了好几次，有时候为了赶时间，都是静脉推注射小剂量高浓度的液体。 　　徐元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人，自己都那样了，还管别人干嘛，他和她说白了非亲非故，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就算她把他踢出家门，他都没资格怨恨。 　　可是当时她只是一笑，说：“没那么夸张啦，我只是生病，你是有生命危险，我要是不管你，你的小命就没啦，所以你要好好报答我，多做点好吃的嘛。” 　　后来徐元观察她许久，想明白了。 　　她这个人，大概就是接受不了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的痛吧。 　　人活着，才有机会选择未来。 　　明知道世道一步步迈入黑暗，她也还是想守护那些普通人。 　　徐元轻轻叹了口气。 　　哪怕现在他身上具有强大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好的觉悟，人能自己活下来，活得很好就不错了，管别人？吃饱了撑的。 　　虽然心里一边鄙视徐潇的天真，可他并不讨厌她的处事方法。 　　就像有时候他对自己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些天真的好人，又怎么能凸显那么多残酷的坏人出来。人都一样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精彩？ 　　付若楠此时已经把比赛注意事项再重复了一遍，提醒自家队员不要下杀手之外，还重点提醒千万要小心俄方的攻击。 　　“说太多也没意义，”陶仁呵呵一笑，“听昨天那个外国人的哭诉，今天的俄方非常不好对付啊，我们能不能进入最后决赛都很难说，先赢了比赛再说其他吧。” 　　付若楠最后不放心地看向莫大头：“能保证上场吗？” 　　“能，左腿没法控制，但是行动没有问题。” 　　—— 　　站在湖边，高原的冷风全部被三台巨大的机甲给遮挡。 　　一台是刚刚修补好的莫大头的机甲。 　　经过一整晚的赶工修补，被异变者吞金蚯蚓吞掉的左腿全部换成了关节灵活的轻型金属。因为控制系统的复杂，莫大头不能对这条腿进行精准操控，只能以辅助支撑的状态来利用修补好的腿。 　　另外两台则是俄方首次亮相的机甲。 　　一台泛着藏青色的冷光，粗壮的机械手臂上缠着不少金属链条，被命名为“恩赐。” 　　另一台通体鲜红，背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锯齿重剑，被命名为“荣光。” 　　光从体型上看，中方的机甲就落后了不止一个档次。 　　陶仁推了推眼镜，盯着机甲荣光背后的重剑，冷笑道：“不知道如果重力加倍，它还能不能挥舞得动那个东西。” 　　付若楠瞪了他一眼：“按照原计划，我负责试探两台机甲，你和徐潇配合对付他们剩余的两名异变者，徐元支援莫大头，提放对方精神攻击。” 　　她在这边交代的同时，尤金也在另一边询问自己的队员。 　　“记着昨天那个人的要求。”他盯着维克多说道。 　　“交给我。”维克多毫无感情地回了声，浅淡的眉头下，那双如死水般的眸子，将视线瞬间锁定在徐潇的身上。 　　“那个人，交给我。”尤金则锁定了徐元。 　　至于其他人，已经默记下自己的任务，在比赛开始的信号发出之后，他们顿时弹射向事先布置好的几个方向。 　　徐潇没想到俄方一开始就摆出了要立刻结束的猛烈攻势。 　　对方身材最为壮实的大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瞬间变化出了一头巨大的熊。 　　这头看起来笨重的熊，奔跑速度却是极快，几乎呼吸间，就从上百米开外的地方，狠狠地撞向了站立在原地的陶仁。 　　陶仁眸子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飞上半空，他身体预警，本能地扭腰，险险擦过巨熊血盆大口里的尖牙。与此同时，他背后一道劲风袭来，宽阔的熊掌将其狠狠地拍向了地面，砸出无数飞溅的泥块。 　　“陶仁——” 　　付若楠没想到陶仁第一个被攻击，她纵身一跃想要去救援，却被机甲恩赐挡住了去路。 　　“还有时间顾别人？”对方冷笑。 　　付若楠背脊一寒。感知力极强的她，几乎瞬间就连续闪避，险险地躲过了迎面而来得铁链鞭影。 　　噼噼啪啪闪着电光的铁链，每次击中地面，都冒出骇人的火光。 　　“高压电？”付若楠小心地戒备着。 　　机甲的扩音器里传出冷笑：“对，每一条铁链上的电流都高于十万伏特，可惜了你那么好的身材，恐怕再柔嫩的肌肤都会被烤焦了。” 　　同样的，机甲荣光也挡在了莫大头的面前。 　　“一个半残的机甲也想逃吗？” 　　莫大头抓稳了操纵杆：“我会试试。” 　　没有征兆的，机甲荣光非常迅速地一拳砸出，正中莫大头机甲的胸膛位置。 　　坚硬的金属相撞声嗡嗡不绝，莫大头的机甲只安静了几秒，就被强大的冲击力给狠狠击出了十多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 　　机甲的胸膛位置，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拳头凹陷。 　　机甲荣光中传出啧啧声：“为什么每个人看见我背上的剑，都会以为我只会用剑攻击，而丝毫不提防我的拳头呢？” 　　一连串的强势攻击，让周围围观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莫大头的机甲也被击飞，众人才发出了“噢”地惊呼声。 　　俄方还是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来攻击。 　　美方和岛国的比赛，今天并没有进行。 　　站在远处看着的美方，一个黑人小伙转头看向身边的寸头男人：“队长，他们的机甲性能非常好，和我们不相上下了。” 　　队长点了点头：“他们也是从遗迹中开发的，本来就为了对抗我们。” 　　“中方输定了。”旁边的金发美女发出一声叹息，“老实说，我其实挺看好中方的，毕竟博士总是夸赞他的那位东方学生，我以为杜会给中方带来不一样的东西，结果……” 　　“还有两个人没有动，继续看吧。”队长不置可否，再次将视线投到远处。 　　没有动的徐潇，是从比赛信号开始，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安的气息。 　　和付若楠的感知力不同，徐潇只是出于野兽本能的，规避那些她不能战胜的敌人。 　　那个几乎看不见眉毛、目光如死水的维克多，根本没有关心周围任何状况，而是以一种极为缓慢、稳健的步伐，步步逼近徐潇。 　　徐潇的手臂、脸颊上都微微浮现除了鳞片，对方那无形的杀气，刺激得她差点后退。 　　她拽紧了拳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就在莫大头的机甲坠入地面，那声巨响终于将她从沉浸中的状态给唤醒。 　　没有犹豫的，徐潇举手示意：“我认输！” 　　什么？ 　　付若楠闻声猛地转头，惊诧地看向徐潇。 　　徐潇转头给了付若楠一个歉意的笑：“抱歉，我可能没法赢他。” 　　“唉！”付若楠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稍微一分心，迎面而来的铁链就正中了付若楠的肚腹，强大的电流瞬间扩散至她全身，灼热和痛苦让这个坚强的女军人也发出了不可忍耐的痛叫。 　　“都说了，不小心会被烤焦的，不听劝告。”机甲恩赐中冷哼道。 　　徐潇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双手抬高，等着对方将自己锁住。 　　然而，随着维克多越发靠近，她才发现维克多手里根本没有拿出手环。 　　就在两人相距不到五米的时候，极度的危险信号，迫使徐潇再也无法站在原地，脚步一动就要闪开。 　　“留下。”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徐潇从原地消失的同时，那里也瞬间凝结了厚厚的冰块，一米多高，几乎可以将她的腿全部包裹住。 　　注意到维克多在对方认输的情况下还要攻击的举动，比赛执行方立刻发出了警告。 　　“俄方人员请注意，再继续攻击，将取消你们的资格！” 　　但是维克多充耳不闻，目光紧紧锁定徐潇不断出现的下一个位置。 　　徐潇每次一落地，那里就立刻被冰块冻住。 　　如果不是她速度闪躲，恐怕早就被维克多做成了冰雕。然而，哪怕徐潇想要飞上半空，或者迅速离开这个范围，她要离开的方向前方，就会瞬间出现更多的冰块阻挡她。 　　简直就像维克多本可以锁定她的行动，但是仍旧要把她留在原地耍弄。 　　维克多的行为直接引起了周围人的警觉行动。 　　这个人已经不是在比赛，看起来更像是直接追杀徐潇。 　　为了以防万一准备在附近的军事力量马上调动起来。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还没等那些士兵就位，维克多就突然大手一挥。 　　比赛场地内的巨大湖泊，里面的水随着维克多的动作，全部从湖里喷到了半空，如同一个透明的水幕苍穹。 　　一团恐怖的寒气，从水幕中瞬间蔓延出来。 　　不过两三秒，中俄双方对抗的场地外围，完全凝结出一个厚达上百米的冰罩。 　　这还不是普通的冰罩，有人试图用飞弹击碎，可飞弹刚刚一接触冰罩，也瞬间被冻结。像一个点缀，突兀地挂在冰罩外围。 　　美方的队员面面相觑，皆是满脸震惊。 　　他们从未想到，人类还能激发出这么强大的能力。 　　连全是异变者队员的岛国人，也止不住的惊骇，饶是他们，也没法制造如此大范围，绝对防御的东西出来。 　　就在众人对立面情况完全不了解，一筹莫展的时候，埃非联盟的蚯蚓人站了出来。 　　“我从土里钻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把摄像设备带上。”立刻有人负责转播的工作人员把摄像机塞进了蚯蚓人的手里。 　　外面的人无法进入，里面的人也无法出去。 　　因为维克多的冰罩，整个环境的温度陡然下降，仿佛进入了西伯利亚的冰原。 　　尤金看着对面满脸平静的徐元，精神力肆无忌惮探了过去：“温度好像回到了我的故乡，这才有亲切感，你不试试攻击我？那是你的姐妹吧，再不帮忙她可危险了。” 　　却不料徐元并没有回答，反而还是一脸平静地望着对方。 　　尤金的火气又上来了，不管他怎么挑衅，怎么增强精神攻击，对方都轻描淡写地抵挡住，但只是防御，并没有任何主动进攻的行为。 　　可是徐元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平静？她的姐姐面对的，是可以制造这种冰罩的恐怖对手，现在被追得只有逃命的份。 　　难道那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尤金疑惑之中，突然看见机甲荣光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面。 　　“鲍利斯！你在搞什么？一个残缺的次品机甲都对付不了吗？”尤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精神力怒吼了过去。 　　“噢，队长，那家伙比想象中难缠啊！”机甲荣光从地面爬起来，肩头已经留下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操纵者鲍利斯一检查，左手臂和控制系统的链接已经出现故障了。 　　该死，那个普通的中方机甲怎么会知道荣光的薄弱点？ 　　因为是来自遗迹的科技，他们有很多没有搞清楚的，比如这种连接点上，就只用了普通的控制系统，没有机甲荣光其他位置那种既是连接又是防御的功能，普通的铁锤都能敲断。 　　可是那种位置非常细小，而且不醒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那个机甲操纵者曾今来做过间谍？ 　　被鲍利斯怀疑偷窃了操纵资料的莫大头，正诡异地看着机甲内部一切系统在自动操纵。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动的看着那些设备运行。 　　“我是疯了吗？”莫大头捂住眼睛。 　　“你没疯，好好看着。”徐元的声音陡然进入莫大头的脑海。 　　“你是……徐元？” 　　“对，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你既然是国家挑选出来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弱。我能用精神力看见对方机甲的薄弱之处，现在我把这些地方全部输入你的系统。告诉我，就算我不操纵这台机甲了，你也可以击败对方，回答我！” 　　莫大头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异体控制可以操纵非生物吗？” 　　“回答我的问题！” 　　“哦……如果是这些的话。”莫大头紧盯着操纵系统，很快脸色沉肃起来，“没问题，我再破坏这里和这里，他的行动速度肯定会降低，这是因为……” 　　莫大头或许反应不快，为人也不够油滑，专业上却的确是国家一流。 　　他叽里呱啦说了大通的专业术语，根本没注意到操纵系统开始恢复了正常。 　　徐元不懂机甲的专业知识，他只是无意中用精神力探过机甲荣光，发现了其能源竟然有如生物经络般的循环流动，唯一有些细小的地方，流畅不顺。 　　俄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想要对徐潇下杀手，现在几人都被困在这个巨大的冰罩中，如果能多解决一个敌人，便多保证了一分徐潇的安全。 　　为此，徐元不惜顶着尤金强大精神力的压力，分出了一缕精神力去帮莫大头。 　　果然，按照他发现的位置攻击，对方居然还被击飞了！ 　　离开机甲荣光后，徐元直接找上了徐潇。 　　“我帮你。”他说。 　　徐潇拒绝了：“你守着那个尤金，我感觉到他不光只有精神力，普通人的精神力量就算是接受了异体控制实验，也不该强成这样，我怀疑他是异变者，你要逼他动手，免得被他从背后偷袭我。” 　　“在对方没有行动前，先不要暴露你的能力。”徐潇叮嘱道。 　　徐元的本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不过他对火焰有极强的操控能力。如果维克多是冰，那么徐元就是火，能不能最后安全出去，恐怕得依靠徐元。 　　“好。”徐元回应了一声，精神力陡然收回。 　　徐潇再次一步跨出闪躲的时候，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怎么会？ 　　上一刻，她明明还在冰罩之内，现在却进入了一个看不见尽头的诡异空间。 　　“你逃不了。”维克多的脸从空间某处渐渐出现。 　　一根冰棱嗖的射了出去。 　　徐潇几乎同时地往一侧闪躲，但让她惊讶的是，在这个空间里，不管她瞬间往哪个方向转移，最后回到的都是原地。 　　她眼睁睁地看着冰棱刺向自己的眼睛，没有犹豫地伸手一抓。 　　冰棱被她准确的抓住了。 　　然而，恐怖的寒气却瞬间缠上了她的手臂，半只手臂都冻成了冰雕。 　　维克多面无表情抬手，凌空再次出现了新的冰棱。 　　这次不是一根，而是六根。 　　“继续。”他手指一动，六根冰棱飞射而出。 　　☆、第一百零八章 温暖的手 　　啪啪几声。 　　徐潇的尾巴陡然袭出，电光火石地击碎了那些冰棱，与此同时，她的尾巴没有停下，狠狠地刺向维克多的胸膛。 　　维克多有如冰霜的脸上，闪现一抹诡异的自信。 　　他居然不避不闪，就这样任由徐潇刺中。 　　不出他所料的，徐潇果然很快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刺穿维克多的实体。 　　她刺入的地方，就像是一团黑洞，空虚无物。 　　徐潇一咬牙，抽回尾巴，在瞬间极速刺向维克多。 　　可不管她的速度多快，在接触维克多体表的那刻，都会怪异地刺向了另外的空间区域。 　　空间好像是错乱的，她攻击的，根本就不是维克多本人的位置。 　　这就是空间领主的力量吗？徐潇第一次真切地接触了对方的强大。这样诡异而强大的能力，她不相信就是维克多本人所有，毕竟毫不认识、又没有利益纠葛的对方追杀她的行为，太过明显。 　　维克多用空间防御抵挡了徐潇的攻击，也不着急，寒气慢慢的从他双手蔓延出来，朝着地面如流水一般流淌，却是一柄晶莹的冰刀迅速往下凝结。 　　“有人教给我这样强大的技能，只有一个要求，杀了你！” 　　冰刀形成瞬间，他狠狠地向徐潇的尾巴斩去！ 　　尾巴和冰刀对击，两者同时弹开。 　　不过显然维克多更有准备，他身体往空间某处一晃，再次出现后已经在徐潇身后。 　　被偷袭过一次，有所准备的徐潇，还是来不及反应瞬间移动的对付位置。在急促的时间里，她的身体竟然做出了如电般迅速的反应，手臂一横，准确地将冰刀夹在了腋下。 　　而解除她的瞬间，冰刀再次如之前的冰棱一样，快速融化，并且这次竟然将徐潇半边身体都冻住了。 　　“你的确很麻烦。”毫无波动情绪的维克多，从沉默中开口，也不管徐潇是否能听懂他的话。 　　失去冰刀的他，单手抬起，又是一柄新的冰刀一寸寸地重新凝聚。 　　“你好像也发现了，我凝聚这东西不容易，老实说，我最多还能凝聚三次。左右腿、尾巴……”维克多盯着徐潇，森寒如冰，“当你全身冻住，只剩下头部的时候，哪怕我没有这种异能，也能轻而易举掐死你。” 　　冷汗从徐潇额角淌下，在寒气中瞬间凝结。 　　危机和寒气，让她的肚腹中的生命蠢蠢欲动，早晨好不容易安抚下的疼痛感，再次袭遍全身。 　　“为什么？”徐潇一道精神力直接冲入维克多。 　　简单的试探，如果尤金能用精神力攻击的话，她或许也能做到。 　　然而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的是，精神力刚刚释放出去，就如石沉大海，陷入空间的黑暗泥沼中不能自拔。 　　这个诡异的空间，不仅隔绝了其他人来救援，方便维克多随时瞬移位置，让他几乎绝对防御一切攻击的同时，还如一道屏障，隔绝了所有的精神力。 　　“现在……轮到那条麻烦的尾巴，还是腿？”维克多抬高了手臂。 　　—— 　　“你的姐姐好像……失踪了。”尤金有些幸灾乐祸。 　　徐元却突然哼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结果也只是个胆小鬼。大个子，你真的不用管那个冰罩？” 　　尤金心上突然没由来地出现一股压力，莫名的失控感让他迫不得已的将全部视线和注意力都转移到巨大的冰罩上，认真查看上面是否出现裂纹。 　　就在他精神力转移的瞬间，一抹模糊的拳影已经从半空中钻出来，压向他的胸膛。 　　仿佛被冷水灌顶，尤金茫然的大脑顿时恢复了清醒，再顾不得检查那可能没有的冰罩裂纹，他瞳孔猛地一缩，同时整个身体往后仰。 　　而他还是没有躲过突然袭来的徐元的动作，双肩都被击中，重重摔倒在地，背贴着地面滑出好几十米。 　　“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打法！” 　　尤金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采用街头混混般的对决，先喊一声分散你的注意力，再搞突然偷袭。 　　“啊！对哦！你不提醒我还忘了！” 　　徐元话音未落，单腿将地面踢出一圈土浪，无数泥块刻意地狠狠砸向尤金的正脸。 　　尤金挥舞着双手将那些粉尘拨开，拨到最后却迎来了徐元另外一个拳头。 　　他眼睁睁地看着徐元嘴角泛起的一抹狞笑，来不及闪避，整个身体就像螺旋一样，直接从地面飞上了半空，然后如破布袋般摔在地上。 　　“队长！” 　　化为巨熊的异变者首先担心地喊出声。 　　他抬起已经拍打向地面无数遍的熊掌，转头就想离开他造成的这个两米多深的巨坑。打了这么久，就算是异变者，也早变成肉泥了吧？ 　　就在这时，坑底一道悠悠地声音逼入了他的脑海：“打够了？” 　　巨熊一惊，定眼看去，只见一条如纸片般薄的触须，突然缠住了他的四肢。 　　坑底早就没有了陶仁的影子，却多了一个身形不亚于他的巨大的水母。 　　“感谢你的好队友，用这样潮湿、寒冷的环境围困我们，才让我有机会在陆地上都可以保持我的完整形态。重力加倍！” 　　陶仁的重力异能再次激发，原本两米多深的巨坑，瞬间又塌陷下两三米。 　　然而，巨熊所在的地方，却没有丝毫动摇。 　　“可怜的东方人，”巨熊不屑地扫了眼那个软柔无力的无脊椎动物，“在我第一掌拍向你的时候，你就已经用了重力，难道你不明白，你的一切异能对我无效吗？我的能力，不光是能击穿钢板如导弹般的巨大力量，还有我可以弹开一切异能的毛皮。” 　　“呵呵呵。”陶仁低笑了起来。 　　当然，作为一只巨大的水母，他是不能发出笑声的。 　　这种诡异而嗜血的笑声，只回荡在巨熊的脑海里，让人心惊胆寒。 　　“愚蠢的熊瞎子，你是真瞎还是假瞎？没看见我的针刺进入你的身体了吗？” 　　巨熊看了眼缠绕在自己熊掌上的水母触须，仔细看去，触须上那些细小的刺针已经顺着巨大体态的他的毛孔，钻了进去。但他却更加不屑：“看来你的毒素也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谁说水母就一定有毒？” 　　陶仁讥讽的声音回荡在巨熊心间。 　　就在这时，巨熊感觉到了身体内部的阵阵紧缩。仿佛肌肉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在一起，让他浑身发抖。 　　“你……” 　　“对，我的重力影响，不仅仅可以影响外部的空气、土壤，凡是我入侵的生物体，他们的每一处细胞，也是我控制的对象。不知道你那颗愚蠢的脑袋是否学过大气物理，当内部压力高于外部空气的时候，你说会怎样？” 　　巨熊的身体发出格格的诡异声音，此刻连半点精神力也无法散发出来了。 　　它的双眼使劲往外凸出，颤抖的四肢也逐渐从收缩变成膨胀。 　　“砰——” 　　陶仁无情的拟声是巨熊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炸开的血肉，四散飞溅，躺在坑定被巨熊拍成了比纸还薄的巨大水母，沐浴在血水中，一点点膨胀开身体。 　　血红的水母闪着嗜血的妖异光芒，他偶尔伸出触须，捡起半块碎肉，吞进了他的口器中。 　　“真是美味。”陶仁吞下碎肉的同时，张扬的肢体也慢慢收缩了回去。 　　因为对自身变异的情况不够完全了解，也不能完全掌控。包括巨熊在内的异变者，像这样完全展现自身的形态，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变化成完全体的他们，在消耗光体内的能量后，就得迅速补充体能，陷入昏睡。 　　所以之前的比赛里，异变者们几乎都不会展现完全形态，否则一击不中，自己昏睡过去的下场，就只有任人宰割。 　　“不知道这次又会睡多久，”陶仁把他的水母身体蜷缩成一团，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单膝跪地的付若楠，“队长，我要是死了，可是你的损失，所以你们……别输了……” 　　输了，就会被杀掉吧。 　　真可惜，他还没尝够血肉的味道呢。 　　用铁链紧紧捆住付若楠的机甲恩赐，注意到巨熊那边的动静，只来得及用机械手臂擦拭驾驶舱玻璃外飞溅过来的血滴。 　　他静默一瞬，几乎咬牙切齿：“瓦吉姆死了？他居然死了？” 　　作为几人当中，平时从来都是肉盾一样供他们全力攻击打闹的瓦吉姆，那只巨大而可怕的笨熊，竟然没有什么动作，就悄无声息地爆炸死亡。 　　他只是普通人，只是很幸运的符合控制机甲恩赐的条件，从他的角度，就算自己先被杀死，也不会是强大的异变者瓦吉姆被杀。 　　这样的认知，让他对中方的人员从心底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回想起比赛之前找上门来的东方男人。 　　那个男人的强大和可怕，差点摧毁了他们所有人的意志。 　　这个东方的小队，也有那样的人吗？ 　　因为他瞬间的迟疑和动摇，被她束缚的付若楠得到了脱身的机会。 　　全身被电烤的焦黑的付若楠，弹跳到远处，黑黝黝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算你幸运，还没敌人见过我完全形态的模样。”付若楠从腋下一点点地“长”出了层漆黑单薄的膜翅，一直从手腕，连接到了她的腰部。 　　她的脸庞和眼睛也在骤然变化，裂开的大口露出森寒密布的利齿。 　　几个呼吸之间，机甲恩赐面前就不再站着一个身材凹凸的美女，而是一只巨大狰狞的异种蝙蝠。 　　机甲恩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对上那只蝙蝠的嗜血红眼，本能的感觉到这肯定是一只食血种，那种对血肉毫不掩饰的渴望，几乎要从驾驶舱外直接逼入他的身体。 　　“恩赐呼叫荣光，请求支援！”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对另一台机甲的通讯。 　　过去在西伯利亚的时候，他们从有任务起，就结伴完成任务，比起他独立战斗，两人合作恐怕会更有优势。 　　“恐怕我也需要你的支援。”机甲荣光中，鲍利斯苦涩地看着操作系统显示。 　　对面的莫大头的机甲，明明破烂又功能低下，可以说，每次给他造成的攻击大多不在要害，且攻击力极低。 　　可是从他第一次被对方击溃了薄弱点后，没来得及反击，就一直被莫大头压着大。 　　现在机甲全身的五处薄弱点已经破碎，严重影响了他对机甲的操纵。 　　就算要反击，现在也无法做到了。 　　莫大头可不管对方什么反应，他只看见了队长被高压电击中，陶仁被砸入深坑，神秘又强大的教授夫人突然消失，连徐元都丢开自己的对手来帮助他。 　　脑筋不太灵光的他，多的不懂，却知道自己再不争气，可能其他人都有生命危险了。 　　徐元的精神控制离开莫大头的机甲后，重新掌握机甲的莫大头，胸口都像要燃烧起来，他双拳没有停歇的攻击对方，近乎发狂的大吼着。 　　“给我倒下！快给我倒下！” 　　只要机甲荣光没退一步，他都低吼一声，发出更兴奋的大叫。 　　要是鲍利斯能听到莫大头驾驶舱的声音，估计不被吓死，也要被气死。他引以为豪的全球最新科技，还没展现最强的威力，就被对方当沙包一样乱揍。 　　局面一点点回到了中方的控制下。 　　就在徐元再次一拳砸向尤金的时候，尤金的双脚突然踢出，狠狠地踢中了徐元的脑门。 　　两人同时倒飞出去，同时摇晃着站了起来。 　　一缕血迹顺着徐元的额角淌下。 　　他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血红的凤眸紧盯着对面脖颈肢体都有些扭曲的尤金，徐元感觉到对方身上陡然迸发出的实质般的杀气。 　　姐姐说的没错，这个家伙……是异变者。 　　“如果你乖乖地和我较量精神力，我还可以留你全尸，可惜……”尤金的眸子陡然缩成一根线，里面呈现出猛兽才有的眸色，“既然你想逼我完全形态对付你，如你所愿。不过，我可控制不了自己！” 　　徐元用手背拭去了眼皮上碍事的血迹，嘴角勾起讽笑：“让我看看，你除了话多，还有什么实力。” 　　周围的空气都凝滞起来。 　　一团阴影从地面逐渐扩大，慢慢将徐元笼罩其中。 　　那是尤金变化时遮挡了上方投射下的阳光，形成的影子。 　　低沉的嘶吼，粗糙厚实的皮肤，巨大的爪子狠狠地拍向地面的时候，碎石飞溅。如西方神话中传说的龙那样，尤金变成了长着翅膀的巨大蜥蜴。或许他已经不是蜥蜴，而是变成了真正的龙。 　　因为尤金的鼻孔里、巨大的嘴巴里，还在不断喷出黑色的浓烟，隐约有要吐火的趋势。 　　旁边还在打斗的机甲和付若楠两人都停了下来，震惊地看向这个方向。 　　他们看见了什么？居然是神话中的龙？ 　　徐元眼帘微垂，淡淡地扫了周围冰罩一眼：“你不会打算用火把你同伴的冰罩给融化了吧？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他心里也是震惊的。 　　当然，比起他知道自己接受杜墨生的改造，变成了什么时的震惊，是少了太多了。 　　尤金果然也如他自己所言，变化之后，再没有多余的精神力扩散出来，他狂躁而暴怒地围绕着徐元，不时用那炙热的吐息去试探徐元。 　　可惜徐元没有躲闪，反而安静地站在原地。 　　炙热得几乎是开水数十倍的吐息，烤干了他所在的地面，燃烧了他身上的衣服，然而却半点没有烧伤他的肌肤。 　　“现在说给你听，你估计也听不见了，不要以为就只有你们的鳞虫会喷火，你知道东方也有传说，会有从火焰里诞生的生命吗？与其被你这么慢的烤化冰罩，不如我自己动手。” 　　赤红的火焰从徐元脚底升起，翻涌将他包裹。 　　万丈火柱陡然冲破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冰罩，直上云霄。 　　炙热而危险的火焰，让已经成型的冰罩融化开来。 　　站在外面警戒的军队，站在里面的生物、机甲和人都噤声不语，呼吸为之一窒，鸦雀无声地看着火焰中盘旋飞翔的影子，心中随之翻腾。 　　直到中方有人陡然跌坐到地上，指着天空中的巨鸟：“这、这东西不是传说吗？是虚构是假的，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生物？” 　　凤凰磐涅，浴火而生。这种完全不符合科学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世界上？ 　　这人感慨的话还来得及说利索，只见又是一只生物冲上半空，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撕咬那只飞在火焰中的鸟。 　　这回却是西方背景的外国人们惊呼了起来：“龙！我的上帝啊！真的是龙！” 　　“或许神话也是久远到被尘封的历史吧？”另外有人惊叹道。 　　根据奥尔巴赫博士公布的d物质作用，所有的异变者被随机激发的，不过是潜藏在身体内部最古老久远的基因片段而已。如果凤和龙真的出现在现代，那么它们过去的存在，也变得有迹可循。 　　原本整装待发的军队，随时可以进去冰罩内支援的士兵们，全部都惊呆了。 　　他们统一地擦了擦眼睛，看着堪比最强大3d效果影视的两只传说中的生物厮打成一团。不少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什么精神催眠，产生了幻觉。 　　不过那只火凤显然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身的行动，无论它多么想躲闪，行动还是比较僵硬，所以总是被咬到。 　　巨龙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甚至没有自主的意识，完全本能的寻找强大的气息，无法停止的杀戮撕咬，根本没有半分闪躲的举动，任由对方锋利的爪子抓伤他的表皮。 　　空中只见两团火焰不断地砸在一起，堪比无数颗飞弹同时撞击爆炸后，再重复撞击。 　　各国迅速商量出结论，撤离了军队的布置，连人员和物质布置都紧急后退撤离。 　　开玩笑，要是卷入这两只的打斗中，瞬间被烧得灰都不剩。 　　擅长利用的政客们，几乎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架起远距离摄影机，将打斗的画面拍摄下来，并上传到网上。 　　要说哪个国家哪支队伍赢了，世界各国的人民可能并不太关心。他们只要能吃饱，有个安稳的落脚点，就谢天谢地。 　　但是无论谁，包括野心勃勃的阴谋家，都渴望能有对抗凶兽的强大武力。 　　机甲也好，其他正在大批量紧急生产的热武器也好，这些只能勉强对抗凶兽的东西，无法激发群众的热情。 　　但现在对打的两只传说中的生物不同。 　　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的形态与传说中的神兽相似造成的联想，都会给予陷入绝望的世界一记强心剂。政要们会发出郑重的声明，我们有这样的力量，一定可以对付凶兽，夺回人类的领土，换世界一个和平和清净。 　　就像当初徐元通过异体控制，带回了前线重要的情报，让人们对形势有所了解，不至于那样绝望，最后他反被塑造成典型来推赞。 　　此刻在网络上直播的视频，也怀着同样的目地，不着痕迹地影响众人。 　　“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有对抗接下来的凶兽的实力，我们只需要让人民相信，让人民保持一份希望，只要希望还在，他们就会期待未来。”这是多国政要都说出的一句话。 　　“队长，那可是龙，你能对付吗？”美方的队员在撤退时，望着身边的队长问。 　　“传说的生物留在传说里，唯独剩下人类，说明它们也不足为据。”队长自信地一笑，“就算是面对龙，我们难道不能成为龙骑士？” 　　“那只奇怪的鸟呢？” 　　不太懂东方文化的队长，顿时被问住了，他的确不知道那只浑身都被火烧，但根本没见变成烤鸡的动物到底是什么。 　　最后，他深沉地总结：“东方的国度的确神秘。” 　　其他队员：“……” 　　所以说面对那只古怪的鸟，他们到底要怎么对应才好，给个结论啊？ 　　—— 　　独立的空间里。 　　维克多站在全身被冻住的徐潇面前，高高地举起了手里仅剩的一根冰棱。 　　锋利的尖端对准了徐潇的眼球，他不指望能扎入徐潇满布鳞片的肌肤，但从最柔软的眼睛刺入大脑，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陡然，他动作一僵。 　　外面的情况，他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知晓，看见尤金追着徐元冲上了半空，他不由自主地蹙眉。 　　中方的人员果然比想象中难以对付。 　　那个教给他这种空间技术的东方男人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他在这里牵制了徐潇，现在可能整个结果完全不同。 　　饶是他利用了这里的环境，甚至限制了徐潇的精神能力，可他还是消耗了所有的储备的寒气，只剩下这一根冰棱，才勉强将徐潇整个冻住，只留下她的脑袋。 　　对于他自己的冰，他有信心。 　　冻住徐潇的可不是外面那些借助湖水凝结出的冰罩，瞬间就被火焰融化。 　　他为了达到那个人的要求，专门凝聚在徐潇身上的冰块，是连她的神经元都冻住的恐怖东西。相信刚才还极具活力的她，现在已经全身麻木了吧。 　　徐潇的确全身麻木，脖颈以下都失去了知觉。 　　饶是维克多也没想到，有精力来参加比赛的她，其实已经怀有身孕。 　　而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在她浑身失去知觉后，仍旧保持了和她之间的联系。 　　不过，徐潇的意识有些溃散，她开始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到心脏逐渐缓慢下来的律动，说不准下一刻就会因为寒冷而停止跳动。 　　恍惚间，她并没有如之前几次面临死亡威胁那样，走马观花地想起许多人。 　　她在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的往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通道走去。 　　那里漆黑又蜿蜒，若不是内心的平静，她可能会被那种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绝望感给折磨疯。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好听的稚嫩的童声。 　　“喵咪~” 　　“喵咪~” 　　咋一听去，好像是在叫小猫，可徐潇总觉得是在叫自己，她越发仔细听去，边逐渐清楚的辨认了对方的发音。 　　对方其实是想叫“妈咪”，但是口齿不清，只能叫成了喵。 　　在她辨认清楚对方的声音后，一双小手抓住了她的。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从轮廓上，徐潇能看见一个穿着小短裙的女童模糊的影子。 　　就在她们双手相触的瞬间，看不清面容的女童对着她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徐潇不再往前走，而是蹲下，轻轻地抱住了她。 　　又软又小的身体让她的心都融化了。 　　我得醒过来啊。徐潇心想。 　　她捏了捏小女童的脸颊，温软地笑，还没见过她到底什么样子呢，一定可以看见的。 　　似乎感觉到徐潇的想法，小女童伸手，拉住了徐潇的衣领，伸手指着某个方向：“喵笑~” 　　听了几遍，徐潇才有些疑惑地听明白，她是在说“渺小”。 　　看不清女童的长相，不过她却能感觉到女童投向那个方向的藐视目光。 　　呃，这种还没长大就眼高于顶的高傲感觉…… 　　但让她惊异的是，小女童念了几遍之后，那个方向从一点开始，慢慢地扩散出一道道刺眼的亮光。 　　小小的身体念念不舍地抱紧了徐潇：“喵~抱~” 　　“以后我会经常抱你的，乖。”徐潇将头埋进了那小小的身体，同样的不舍也萦绕在心间。 　　想要更多的拥抱你，抱着话都不会说全，却用温暖的小手拉住我的你。 　　—— 　　维克多感觉到外面的尤金似乎有要落败的趋势，立刻收回思绪，对准徐潇扎了下去。 　　就在冰棱尖端接触到徐潇眼睛的瞬间，她陡然睁开了眼。 　　一股无形的力场包裹住了她，让那根冰棱无法前进，寸寸断裂。 　　维克多引以为豪的冰块，发出噼啪的碎裂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徐潇的体型在无形的力场中，膨胀，变大，体表的鳞片瞬间增多，密布到她身体的每一处。 　　锋利的尖角从她的头顶钻出，尖锐、扭曲。 　　比普通猛虎大上三倍的虎态体型，霸气四射地傲立在这个空间，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虎背上的一对翅膀也张扬展开。 　　维克多眼见对方挣脱了冷冻，露出完全形态，他心脏猛地一缩，竟然忘记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 　　眼前的凶兽发出低低的吼声，也没有直接进攻。 　　想是刚才她尾巴攻击他不中的结果，提醒着她要思考怎么对付这个人。 　　维克多自己也反应过来，用冷得要结冰的语气说：“看起来很厉害的形态。不过你能攻击中我吗？你的攻击力量一旦消耗干净，剩下的还是任我处置，不用挣扎了。” 　　徐潇安静了下来。 　　低垂下的虎头似乎听明白了维克多的话，也似乎在思考。 　　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尖角顶端，正在一点点的累积温润的光芒。没有任何多余绚丽的光彩，平淡而朴实的光芒如萤火虫的尾灯，细小而微弱，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上面正在聚集的恐怖压力。 　　维克多凭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妥。 　　他想要如之前那样利用空间闪躲，可就在他前脚迈入的瞬间，徐潇头顶尖叫的光线突然射了出来。 　　安静的、平缓的射向维克多，就在要接近消失了一半的维克多时，前段陡然消失。 　　没等维克多反应过来，那道光线竟然穿透了空间，直接命中他的心脏！ 　　原本不过小拇指粗的光线，在命中维克多之后，激烈地扩展开来，发出恐怖的、噼里啪啦的响声，轰地一声充溢了这个空间。 　　单独的空间碎裂成肉眼可见的黑色碎片，与外面真实的环境交融在一起，破碎飘荡。 　　脚踏外面实地的那刻，徐潇一晃眼似乎看见了李瑞的笑脸。 　　他露出满意的微笑，目光别有深意地打量徐潇的肚腹。 　　她好像听见了他的自语：“虽然微弱……的确是泰坦生命的气息。” 　　只不过她没多余力气追踪他。 　　对于完全形态的变化，她根本控制不了，甚至刚才都是依靠着肚子里的宝宝帮了她一把。 　　在心有灵犀般，凝聚了全身力量从尖角发出可以穿透空间的射线后，徐潇开始失去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倒回地上。 　　包裹她全身的力场也消失了，她正在逐渐恢复人形。 　　她怔怔又茫然地看着天空中炸开的火光，直到一件外套突然从头顶飘落，将她全身罩住。 　　衣服里有熟悉的男人的温度和气息，徐潇动了动脑袋，心里怦怦急跳。 　　她想要伸手去抓他，却因为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而失败。 　　想要喊他，但她连嘴巴都麻木没有知觉。 　　她心里越发着急。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被他抱了起来，躺在他的怀里，他语气沉缓：“安心睡，我在。” 　　徐潇终于唤出他的名字，一开口，才发现嗓音低哑，根本听不清。 　　罩在脸上的外套部分被掀开，露出了她的脸，让她可以对上那双看似淡漠实质饱含关心的深邃眼眸。 　　四目相对，皆是无声。 　　隔着衣衫，徐潇能感觉到杜墨生身上真实的温度，不再是那个满脸泥巴色的代替品，他终于回来了。 　　想起来，在维克多逼她入绝境，让她几乎丧生的时候，为什么她没有想过他。 　　怕是只要去想，哪怕是他的体温、声音，都会让她胆怯，让她害怕死亡，害怕再也不能见到他。 　　徐潇的眼皮缓缓合上。 　　眼泪滚落了下来。 　　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搂着她肩头的杜墨生手背上。 　　之前不知道，还能见面这么开心。或许怀孕后心情真的越发敏感，在一起的每一刻都那样恋恋不舍。 　　杜墨生沉默地擦掉她的眼泪，俯身亲吻了下她的唇。 　　“睡吧，我回来了。” 　　点点暖意从他掌心透出，安抚着她的肚腹。 　　微微疼痛的肚子也平静了下来。 　　“长得比一般泰坦生命快，d物质的原因吗？”杜墨生淡淡地扫了眼徐潇稍微有点凸起变化的肚子。 　　就在这时，上空缠斗的两团火光，急剧往地面坠落。 　　位置竟然不偏不倚，正是杜墨生两人所在的上方！ 　　不远处刚刚解决了一台机甲的付若楠，虽不知道杜墨生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怎么过来的，但眼见那巨大的火龙要砸向杜墨生，立刻大喊道：“杜教授小心——” 　　杜墨生抬头，目光一凛，却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 　　他就这样抱着昏迷过去的徐潇，往住所的方向缓步走去。 　　焦急的付若楠赶紧拖着疲惫的身体往这边赶，可还是来不及阻止火龙砸向杜墨生。 　　让她不解的是，杜墨生对着即将砸向自己的那团火光，只抬起了一只手臂。 　　同时，一道金色的光环沿着他的身体扩散，瞬间随着拳头，冲击到了坠落到地面的火龙身上。 　　作为异变者，付若楠就算见到有人可以一拳把尤金击飞，那也最多会感慨一下。 　　可她此时却张大嘴，完全合不上。 　　被击飞的巨大火龙身体如一颗燃烧陨石，横跨了他们的比赛场地，横跨了几百公里外的低矮山脉，直接撞入了天际最高的山峰，生生砸断了半截山峰！ 　　整个高原都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顶着积雪的山峰都同时发出嗡嗡的闷响，发生了大规模的雪崩。 　　可那团火光并没有停歇，而是直接冲入了云霄。 　　付若楠心想，如果现在有卫星可调用，说不准能看见有东西冲出地球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认知，本身在她眼里各种神秘的杜墨生，变得更加诡异起来。她想过他或许有些秘密，但她没想过他居然会……打架？战斗？还是武力值爆表？她觉得已经找不出形容词了。 　　“杜教授，你……你……” 　　她无比震惊地望着杜墨生，嘴唇抖动，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杜墨生面无表情地转头，她满眼只看见了他杀机凛冽的目光。 　　付若楠心惊，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他却只淡淡地扫她一眼，目光如霜：“妻子被欺负，生气不是理所当然吗？” 　　☆、第一百零九章 我想你了 　　比赛的结果没有悬念。 　　在俄方无视警告，对中方人员下杀手的时候，就被判出局，无论中方人员是否还活着，最终都是中方的胜利。 　　不过，从中方队员全员活着，而俄方却两人失踪一人死亡的结果看来，中方是真正的胜利。 　　最后那段传说中动物激战的视频，被政要们示意上传到网络，没有采用官方途径报道，结果却是一颗小石子掀起轩然大波。短短半天时间，转发量高达1.5亿，而从世界各国统计的数量看来，播放都达到了50多亿。 　　每天的新闻都是哪部分地区被隔离，哪部分地区又落入了凶虫的领地，哪国发明了新式武器对抗，又是出现了哪些变异者。人们对这些信息已经麻木，他们急需知道，海洋里的怪物到底能不能处理，他们又什么时候可以有安稳的家园居住。 　　徐元和尤金的战斗，给了这些绝望的人们希望，如果真的连这些传说中的生物都有，那些来自远古的生物还有什么可怕的？ 　　一切按照了政治家们的预想而推进，为地球盟军的组建建立了良好的氛围。 　　对外没有公开过，但是因为凶虫突然的入侵和第二防线的失守，事实上世界兵源都很紧缺，每个国家都需要一些热血人士的补充，为军队填注新鲜血液。 　　当然，也有一些阴谋论者，不安稳的社会份子，他们发出了质疑。视频里的生物到底是否真实，是不是政要们为了盟军的建设而刻意制造的虚假电脑影像。 　　有的人甚至将视频一帧帧地保存，用影像原理来说明造假的地方。 　　不过这些言论并没有得到大多数人支持，希望，是每个人心里觉得虚幻但又最为渴求的东西，哪怕他们会怀疑，也要自我欺骗认定那就是事实。 　　—— 　　“抱歉，首长，我不明白。您说不让我们去参加最后的对决是什么意思？” 　　付若楠额头还绑着绷带，此刻正怒视着面前的总参谋长。 　　总参谋长用手指扣了扣桌面：“坐下。” 　　付若楠没有动，单手按着桌面。 　　总参谋长也不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还是旁边得莫大头使劲扯了扯付若楠的衣角，才让她坐回原位。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明说了。因为全球灾难，世界各国共享了科技，但是你们要明白，我们大部分享受的科技技术，来源于美国。你们每个人都很棒，战胜美方的队伍获得最后胜利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们要的只是盟军的说话权，而不是绝对控制权。不是我妄自菲薄，就现在的形势，我们并没有达到可以掌握全局的实力。” 　　“因为我们后期对军队的建设，还要依靠美方的扶持。” 　　总参谋长点头：“你明白就好。小付啊，我和你爷爷也是多年的老友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人不要太看得起自己。这个社会可能是弱肉强食、实力为尊，可他毕竟复杂，要想站得更稳，仅仅依靠实力还不行，学会平衡也是生存之道。” 　　面前老人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付若楠不懂。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她以为可以为国争光，拼得最后的胜利，哪里知道国家根本就不需要她们来获得最终胜利，直接要他们放弃。 　　“如果平衡就行，我们之前的比赛算什么。”付若楠道。 　　“你明白为什么我们从来不对别国动用核武，但却必须制造的原因吗？” 　　付若楠：“武力威慑。” 　　“对，这次比赛也类似。我们不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而是让别国知道，我们的实力，知道我们手上有让他们顾忌的王牌武力，那样就足够了。” 　　“万一我们的对手不是美方呢？”付若楠微微蹙眉，“岛国那群人，他们是新组建的国家，实力未知，野心又大，在机械科技方面，他们也不见得比美方弱势。” 　　总参谋长沉默下来，实际上，他也注意了岛国的动向，也对那群人有些担心。但他从未考虑过美方会输，哪怕他们和美方的关系并不见得那么好。 　　就在这时，有警卫递交了特勤的报告。 　　“哦？”总参谋长看着报告，难得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付若楠和莫大头面面相觑，满眼疑惑。 　　“你们看看。”总参谋长将报告递了过来。 　　付若楠一看，也愣住了。 　　几个小时前的野战医院受到偷袭，调查的结果居然是岛国的人干的。 　　而且这群人也没有伤人，只抢走了徐元的血液样本。 　　从报告发出的那刻，岛国人已经偷走了飞机，连比赛都不参加，直接逃离了。 　　“血液样本一定要追回来，我怀疑他们打算用徐元的血液样本做什么不正当实验。”付若楠伸手按住报告上，正色道。 　　“已经派战斗机去拦截了，他们很狡猾，偷走了三架飞机，一架伊尔运输机、两架武装直升机，血液样本具体在哪一架上面还不清楚，如果他们抵抗，我们可能会直接采取歼灭的手段。” 　　总参谋长也明白徐元血液样本的重要性，这个年轻人的异变恐怕在全世界都是顶尖的，这种力量只能归属国家，不能被外界复制。 　　“等徐元醒来后，你们立刻到第九盟军组建委员会报道。至于最后比赛的参加人选，杜教授说他会准备。” 　　杜教授？ 　　付若楠至今想起杜墨生那一击的威力，背后都是一身冷汗，可除了她以外，没人看见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她也没有多嘴去说。 　　因为他离开的时候，淡淡地对她说：“你什么也没看见，对吗？” 　　付若楠不敢说不。 　　“怎么了？还想不通？”总参谋长冷肃道，“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现在级别也不低，不要总是一意孤行。” 　　“报告首长！如果是杜教授要处理。我没有任何意见，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 　　“队长，中方派出歼击机了。”躲在距离高原据点不到三公里的某处山崖边的男人，看着手里的信号装置，对渡部幸汇报。 　　渡部幸冷笑道：“他们都以为我们会马上离开。” 　　“可我们如果没有飞机，要跨洋回去是不可能的。” 　　渡部幸狠狠地敲了对方脑袋一下：“蠢货！我们现在回去干嘛？和全岛的怪物们继续争夺资源、食物吗？” 　　“那我们……” 　　“混入这个国家，建立我们自己的势力。”渡部幸两根手指拿捏住徐元的血液样本，眼神阴霾，“总有一天，我也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甚至比他更强大！” 　　初次见面时，渡部幸调戏徐潇不成，反被徐元警告的事历历在目，己方操纵的埃非联盟也被中方的人给打败。这个心胸狭窄的男人，已经在心底暗暗将徐潇和徐元恨上了，却因为徐元展示出的强大，而选择了不敢正面对抗的逃避方式。 　　对于自己的胆小，渡部幸并不觉得羞耻。他认为自己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不会在敌人最强大的时候傻乎乎的去送死，他要行动的话，一定是趁你病要你命的类型。 　　“队长，如果要解析对方的血液样本，我们首先需要一个高端的实验室，这个国家的实验室水平不怎么好。”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想好了。”渡部幸阴笑起来，“他们的设备的确不怎能好，不过有钱人却不少，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要买东西还不容易。” 　　“意思是？” 　　“没错，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找到可以控制起来的有钱人。看吧，很快的，这个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 　　—— 　　徐潇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杜墨生安静的睡颜。 　　他的手握着她的，平放在她的小腹上，他的胸膛，随着浅而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不过头两天的不适感消散了大半。 　　唯独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头顶上长出尖角的地方硬邦邦的，总有点不舒服。她伸手去摸了摸，尖角并没有出现，似乎只有完整形态，才可能冒出来。 　　她一动，杜墨生也醒了。 　　琥珀色的眸子满眼都是她的倒影，他的目光温和而宁静，他就这样看着她，伸手把她捞进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蹭了蹭。 　　徐潇只觉得她从头顶痒到了脚心，忙伸手推他：“我睡了多久？” 　　他不为所动：“十个小时。” 　　“其他人呢？” 　　“野战医院里。” 　　“我想……” 　　他已经将亲吻埋在了她的脖颈边，语气含糊：“不用管别人。” 　　徐潇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放倒，居然要贴上来，羞怒之下，她一尾巴把他抽飞，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被他撕开的衣领：“你干嘛！” 　　杜墨生面不改色地爬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回到她床边，俯身去亲吻她的脸颊：“我想你。” 　　亲了一口，又沿着她的下巴，再一口，轻触，再咬住她的唇，不让她有机会说话。 　　徐潇还想抽飞他，可惜在他重新贴上来后，就轻易地按住了她全身。 　　她被他越见激烈的吻索取，呼吸都要停滞了，只能从喉咙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他却不客气的伸手，揉捏她的胸。 　　好不容易从他手下挣扎出来，徐潇瞪着他满是渴望的深邃目光，拒绝道：“不行！” 　　杜墨生缓缓开口：“不会影响孩子。” 　　如果是之前，看见他压抑又急迫的难耐，徐潇或许会在他的说服下，再和他纠缠在一起。但自从她见到那个口齿不清叫着喵咪的软萌孩子，意识到那是已经有思考能力的小生命后，她总觉得做任何亲密的举动，都会被看见。 　　“她会知道，绝对不行！”徐潇用手死死抵着他。 　　杜墨生静默了片刻。 　　就在徐潇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淡淡地开口：“原来你担心这个。” 　　他唇角难得勾起浅淡得笑，伸手把徐潇的衣服给扔出去：“没有结合哪里来的她。现在观摩过程也是学习。生命延续的方式多种多样，这才是第一课。” 　　徐潇想起来，他的脑回路从来就不一样，她最后挣扎道：“你难道也看过？” 　　杜墨生：“我的父亲和母亲的次数，可比我们多得多了。” 　　徐潇：“……” 　　他抬眸望着满脸通红的徐潇，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唇边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之前我身体的原因，冷落你了。” 　　徐潇敏锐地感觉到他回来之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惜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他的吻给淹没。 　　幸好自己不是普通人类身体，不然肯定只有死了……徐潇心想。 　　几天没见，他想念的方式，真是激烈得让人刻骨铭心。 　　真正从床上起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安静的晨曦洒落在赤身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长长影子留在石板地面上。 　　徐潇蜷在杜墨生的怀里，没有像之前那几天一样，被早晨的痛楚给折磨醒。身体和他相交的地方，他身上不断有微弱的光芒涌起，瞬间就被吸入她的体内，消失不见。 　　相对她的平静姿态，杜墨生的脸色则要惨白许多。 　　他睁着眼，平静地看着她安睡的姿态，手指时不时划过她的肚腹，感受上面凸起的弧线。不管付出多少，心情也平静安宁，这种感觉，很奇妙。 　　当然，从徐潇嘴里得知她可以和小生命交流后，他也尝试了与其沟通。 　　可惜不知道是否之前他的杀意，让她记了仇，不管他怎么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徐潇被他时不时的抚摸惊醒，猛地睁眼就要坐起来，却被他伸手按住。 　　“别怕。” 　　她的脸色惊魂未定，目光迷糊，显然做了个不好的梦。 　　安静的屋子里，只回荡着她急促而凌乱的呼吸声。 　　徐潇动了动身体，把脸贴向他的胸膛，听着里面有力而安稳的心跳声，她的呼吸才渐渐平静下来。 　　杜墨生显然很喜欢她主动的拥抱，用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我做了个梦。”徐潇突然说道。 　　“嗯。” 　　“我梦见宝宝出生，但是你却再也没有醒过来。”徐潇扯了扯嘴角，“我想多了。” 　　杜墨生沉默地凝视她，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淡淡地说：“确实。” 　　“宝宝好吗？”徐潇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没什么反应。 　　“……还不错。” 　　早晨的时光，缠绵不舍，杜墨生不愿意放开徐潇，但徐潇说什么也要起来了。 　　为此，她直接嚷着肚子饿，要求吃饭。 　　杜墨生大手一挥，狭小的房屋空间里，就出现了一头鸭嘴鳄，据说这是他从海边随手捕获回来给她的。在他宽敞的储备空间中，竟是塞了满满的上万只的大小体型不一的活物。 　　徐潇并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去过海边了。 　　很久没有吸取别的生物能量，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将尾巴扎入了鸭嘴鳄的体内。 　　不出几分钟，地上就再没有什么凶兽，只剩下一张粗糙的兽皮。 　　满足的深吸口气，徐潇又被杜墨生带着，坐在桌边，吃了一肚子的饭菜。 　　这次不是肉菌“杜墨生”制作，而是他本人做出来的。 　　终于下决心和黑暗料理告别的杜墨生，要认真做还是能做出普通的食物。只是看那些食物的时候，他仍旧免不了的嫌弃眼神。 　　徐潇看见他的表情，就忍不住埋头轻笑。 　　连续三天，杜墨生都陪着她。 　　除了晚上他郑重要求额外运动，行使他丈夫的权利外，白天的时间，他们吃饭、散步、聊天，他给她讲泰坦星的历史，他听她说一些她过去生活的往事。 　　期间，徐潇去看过徐元一次。 　　他还沉睡不醒。 　　杜墨生说，和尤金的那一战，他消耗了太多能量，而徐元本身并没有徐潇这么多的对抗怪物的经历，更没有像徐潇那样吸收足够的能量，所以他的身体强制休眠，以恢复体力。 　　陶仁则比徐元精神得多，徐潇醒来那天他也醒了，只不过在听说他们不参加最后的对决后，他直接不辞而别，只给付若楠留了张纸条，说战场见。 　　听照顾陶仁的护士所说，他似乎直接跟随军用运输车，去了第九盟军组建的地方。 　　中方这片大陆，在世界盟军的划分中，编号第九，也是征集兵源时，报名参军人数最多的一只军队。无数受到视频影响的热血青年，逐一加入到第九盟军中。深山的军工物质不断加速赶制，为前线这些新兵送去最新研制的对抗怪物的武器。 　　军用运输车飞速的从公路边开过，不断有物质从深山中拉往内陆。 　　留在高原上的俄方的两台机甲被中方接收了。 　　明知道中方会借此来研究这些东西，但理亏的俄方却没有强势地要回，而是带着他们的人返回自己国家，投入到第三盟军的组建去。 　　周围瞬间都安静了许多。 　　每天和杜墨生待在一起，闲怡的节奏，差点让徐潇忘记了现在当下的环境。 　　直到美方启程去任务点的时候，杜墨生突然告诉徐潇，他们也去。 　　从比赛开始到现在，杜墨生从未表现出任何热情，徐潇很奇怪他怎么会对最终决赛感兴趣了。 　　徐潇问他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我对那些被追杀的异变者带回来的东西感兴趣。” 　　“那是什么？” 　　“一颗蛋。” 　　☆、第一百一十章 终于现身 　　徐潇还是首次搭乘美方的专机。 　　从外形上来看，这是一架长距离的军用运输机，不过说是飞机，更像科幻片了出现的飞船，她坐在座位上，看着舱内忙碌走动的十多位穿着白袍的科学家们，那些在空中投影滑动的数据流，让人眼花缭乱。 　　杜墨生很闲怡地坐在她的身边，给她端了杯纯净水。 　　“我现在觉得我们放弃对决也对，他们比俄方的技术看起来更先进。” 　　杜墨生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抚：“这个国家建立时间非常短，和星际文明接触的时间却被这颗星球任何国家长。最近数百年之间来过地球的，是星际联盟的行走商队，因为受到某些原因影响，他们的飞船在太阳系坠毁，其中一小部分逃离出来，降落在美国的大陆上。和俄方调查的遗迹不同，美方接触的是鲜活的生命。” 　　徐潇眨了眨眼睛：“传说中的第九区真实存在？” 　　“或许吧。” 　　身为外星人，杜墨生对地球上的外星人圈禁地没什么好奇。 　　“既然他们和俄方都有厉害的技术，为什么之前不用来对付怪物们？” 　　“科技必须和生产力匹配。我和你们国家的领导人聊过，如果要我解决这颗星球上的入侵生物，我有很多生物病毒可以使用，但你们却没有能力和技术来制作保护全星球土著生命的疫苗。” 　　这艘被最先进技术改造过的飞机，在控制台的指挥下缓缓驶离了跑道。 　　“睡吧，达到目的地还有八个多小时。”杜墨生给徐潇盖上了薄毯。 　　徐潇偏头靠在他的肩头，没有闭眼。 　　随着飞机直冲上云霄，厚实的棉花云飘荡在下面，对着毫无云层遮挡的刺眼阳光，她才微微眯起了眼睛。 　　倦意潮水般涌上来，她的呼吸也逐渐均匀。 　　整整八个小时，她都睡了过去。 　　杜墨生一动没动，任由她依靠，偶尔他会放下手里的资料，偏头亲吻她的额头。 　　她会因为稍微不舒服而蹙眉。 　　这时候，他淡漠的表情会多一分神采，浅笑挂上嘴角，深深凝视她，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没有初相遇时的挂念，没有激|情时候的难舍难分，日常变得平淡，但却温暖。 　　偶尔有美方人员路过他们身边，看着平静相依的两人，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从万米高空跨越上万千米，飞机顺利的渡过了海域的上空，到达了新西兰的陆地领空。 　　广播里传出了机长的通知：“请全员做好准备，我们即将下降。” 　　徐潇被广播声和身边忙碌的脚步声吵醒，睁眼，有些不解：“怎么回事？” 　　杜墨生简单地解释道：“所有凶兽占领区上空都被浓雾笼罩，他们要分段下降。” 　　“分段？” 　　“首先下降数千米，到达浓雾边缘。” 　　杜墨生话音刚落，飞机已经启动骤降程序。这艘被改造的飞机，短短一分钟内就下降了数千米，失重的状态非常明显，若不是被安全带捆住，徐潇怀疑自己都要被弹出机舱顶盖。 　　从机窗往外看，棉花状的云层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厚而凝实的雾气，因为飞机还在下降，有些雾气已经将机翼完全包裹，看起来机翼都好像消失了。 　　“这种天气不能飞吧？”徐潇看着下方的浓雾，心脏剧烈的收紧。 　　“启动蝠翼。”机长开始下达新的命令。 　　徐潇看向杜墨生：“他们在说什么？” 　　“进入浓雾区后，他们会换一种方式飞行。”杜墨生也转头看向外面，“这是世界上唯一可以进入这种区域的机械了。” 　　怦怦！ 　　徐潇的心脏再次出现不正常的律动。 　　进入浓雾区后，她又感觉到很久没有过的暴躁。暴戾的情绪流水一样，几乎瞬间充满了她全身，似有似无的强制呼唤声不断影响她的思想。 　　就在这时，一双手坚定地握紧了她。 　　徐潇抬起收缩成线状的眸子，看清了杜墨生清隽的脸。 　　他目光深邃地盯着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中回荡：“看着我，乖，看清楚我是谁。” 　　徐潇注视了他两三秒，突然推开了他。 　　就在杜墨生不解的目光中，她用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 　　一缕血迹顺着额角滑落，所有不适和沉重感消失，她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这下没事了。”她抬头，对杜墨生浅笑。 　　杜墨生捧住她的脸，低骂了声笨蛋。 　　他用手擦拭掉她的血，机舱里也突然骚动起来。 　　美方的一些异变者，目光没有了神采，瞬间挣脱了安全带，狂躁地打砸机舱内的一切。 　　突然的异变，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们吓坏了。 　　他们颤抖着手，端着毫不起眼的武器对准那些异变者，可惜根本没有半点震慑作用。 　　“打开舱门。” 　　杜墨生的声音响起来。 　　“可我们现在距离地面起码还有三四千米！”有人叫嚷起来。 　　“这个高度摔不死他们，如果真的死了，他们在这片区域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杜墨生淡漠地道，见这些人还不行动，眉头微蹙，“还不赶紧！” 　　杜墨生的建议让这些学者们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还没让异变者进行这种高度的坠落试验，就机械来类比，这样的高度下去，也会变成碎片，何况是生物体。 　　可是机长在得到这个建议后，略微思索，就命令所有人回到自己座位。 　　唯独站立的只剩逐渐失控的美方异变者，还有一些正在座位上挣扎，发出野兽嘶吼的异变者。 　　机长知道杜墨生没有说错，哪怕放异变者们下去，结果未卜，总比让他们待在飞机上，随时可能拖所有机组人员一起坠落得好。 　　除了来接应求救的异变者，他们还有重要的任务，调查迷雾里的具体情况。 　　当机立断的机长，拉高了机体，让飞机呈现倾斜的角度，毫无准备的美方异变者，发出嗷嗷的嘶叫声，一个个地坠向地面。 　　顶着机尾舱门打开后的急剧气流，徐潇眯起眼睛，看见下方蔚蓝的海面。 　　一些巨大的头颅时不时从海水中冒出，又迅速沉入海底。 　　原来他们失控是因为接近大海吗？ 　　可是自己之前在海岸线边待着，这种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啊！ 　　“因为蛋的原因吗？”徐潇问杜墨生。 　　除了这个东西以外，她想不出其他诱因。 　　杜墨生简单地答：“差不多。” 　　“那颗蛋到底是什么？”徐潇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下方有巨型树木，准备降落至树冠。”机长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杜墨生按住徐潇的肩头，在她耳边低语：“你很快就知道了。” 　　整架飞机有惊无险地挂在距离地面五十多米高的半空。 　　这里的树木不似徐潇平时所见的那样枝桠众多，而只有两个到三个枝桠，树皮上布满了鱼鳞般的纹路。 　　一行人借助工具从树冠上落下，抬头望去，飞机好像悬挂在半空。 　　所有的美方科学家全部在观察了周围的植物形态后，立刻调整了他们面部的呼吸装置上的按钮。 　　徐潇并没有感觉到空气有什么不同，反而觉得清新，她看向杜墨生：“空气有问题吗？” 　　杜墨生也在观察周围的植物，闻言淡淡地回答：“这种植物类似二叠纪的鳞木类，如果按照那时候远高于现在的氧气浓度，他们不用辅助装置，恐怕会立刻氧气中毒。” 　　“我们不需要吗？” 　　“不用，看你手上。”杜墨生道。 　　徐潇抬起双手，看见体表似乎包裹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莹蓝色薄膜，随着她的动作，薄膜还会紧贴着她周围做运动。 　　她一时玩心起，不断晃动手臂，那层笼罩了她全身的东西也半点没有掉落破碎的迹象，竟是比她想象中要结实得多。 　　不过她的动作却被旁边的机长误会，几步上前问：“有什么需要吗？” 　　徐潇微窘，往杜墨生身边移了移，她可不是在招呼机长过来。 　　杜墨生抬眸，扫了机长一眼：“目的地已到，我们分头行动，凶兽占领区的情况你们清楚，时间不多。” 　　“好，我们马上和他们联系。”机长利落地去布置工作。 　　他嘴里的“他们”自然是先坠落下来的异变者们，如果没有那些人，他们在这里的危险会增加一倍。 　　“我们也出发。”杜墨生看了一眼徐潇，径直往一个方向迈步。 　　徐潇回看了几眼各自忙碌的美方人员，心里念了声祝他们好运。很快她就几步追上了杜墨生的步伐。 　　“他们会有危险吗？”她问。 　　“会，探寻未知这种事，本来就存在风险。”杜墨生淡淡地道。 　　“我们呢？” 　　“一样。” 　　这也是他不用空间转移，一点点步行过去的原因。 　　地球上的变异生物不可怕，可怕的是让这些变异生物出现的家伙。 　　徐潇望着他冷肃的表情，目光也沉了下来，警惕地戒备四周。 　　他们行进在茂盛的植物群中，远远望去，浓厚的雾气里隐约透出人类文明的建筑残垣。钢筋水泥的建筑没有消失，在这种建筑之间长出了无数新的植物，层层翠绿将残破衰败的它们包裹在其中，有种别样的沧桑感。 　　道路边还有一些废弃的汽车，车辆表面遍布尘土，锈迹斑斑。里面尸体上的血肉早就被啃干净，剩下白森森的骨头耷拉在驾驶舱。 　　一路过去，徐潇动手杀死了五六只突然袭来的凶兽。 　　这里的凶兽比她在深州市见到的还要巨大，每一只都超过了二十米的高度。 　　相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些家伙除了巨大以外，没有别的威胁，但她没杀死一只都没有放松丝毫警惕，担心或许会被凶兽群包围。 　　可除了她杀掉的这几只，一路上他们顺利得不真实。 　　“难道它们都往内陆去了？可是这样的话，这片区域应该有更强的生物在。”徐潇抽回尾巴，从另一只刚刚杀死的小型肉食凶兽背上跳下来，不解地打量这只生物。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只凶兽半点都不可怕。 　　“我们到了。”杜墨生突然开口。 　　徐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地上倒着一具背着背包的人类尸体，看起来才刚刚死去不久，身体只是略微浮肿，还没有臭味散发出来。 　　“为什么没有东西吃他？”徐潇问道。 　　杜墨生默默地注视着那具尸体，半晌才开口：“因为他包里的东西。” 　　“是那颗蛋吗？”徐潇的表情更为疑惑了。 　　杜墨生偏头看她：“怎么了？” 　　“我没感觉到背包里有可怕的东西。” 　　“是吗？你没有感觉。”杜墨生将她的话回味了一遍，不再犹豫，迈步往前走去。 　　徐潇要跟过去，却被他制止。 　　“待着原地，帮我警惕四周。”他说。 　　“好。” 　　杜墨生走到尸体旁边，探手将那个背包提起来，打开了拉链。 　　一颗直径五十多公分的椭圆形的蛋被他取了出来。 　　从外形上看，这颗蛋莹白光润，就像一颗巨大的白玉雕饰。 　　除此以外，再无任何特点。 　　“这是什么蛋？”徐潇将视线投过来。 　　杜墨生沉默一瞬，轻叹了声，缓缓开口：“塑胶仿品。” 　　“嗯？” 　　他突然将一件东西扔到了徐潇手里：“待会打开这个东西，启动很简单，看见上面的凸起吗？” 　　“待会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 　　徐潇没有机会听到杜墨生的回答，就见一道光束如流星一般，突然撕裂空间，眨眼间将杜墨生周围半径两三米的范围全部笼罩。闪着五彩光芒的能量罩滚动荡漾，形成了一堵透明的光墙把里面的杜墨生和外界隔绝。 　　“我要是你，就不会上前冒险。”李瑞的声音从徐潇身后传来。 　　徐潇收回了往前的动作，转头瞪着身后从空中一步步走出来的男人：“果然是你！” 　　李瑞并不在意徐潇的敌意视线，笑了笑说：“你瞪我也是事实，你可以问问你的丈夫，我有没有欺骗你。” 　　杜墨生站在光罩中，眼神冷漠地盯着出现的李瑞，沉默中，他对徐潇说：“他是对的。” 　　如果李瑞不出声阻止，他也会阻止徐潇。 　　“这道能量罩是星际联盟为了扣押重犯的设置，一切东西只要接近，都会被瞬间汽化。”李瑞说着，根本无视旁边的徐潇，直接走向杜墨生，“初次见面，生命领主，很遗憾，我们也只有几分钟的交谈时间，你很快要被流放到死亡星系去了。” 　　杜墨生抬眸：“这是陷阱？” 　　“对。”李瑞眉头微挑，“你忘记了吗？杀死特密斯之后，星际联盟可是一直在通缉你，锁定这片区域可花了他们的追踪者不少时间，好在你最终还是过来了。” 　　“我没有杀特密斯。” 　　“那并不重要。”李瑞呵呵笑道，“重要的是，他们确信是你杀的就足够了。” 　　他说着，转头对徐潇道：“不来和你的丈夫告别吗？下一秒他就要被这东西转移到暗无天日的死亡星系去了，在永远寂寞的虚无中，发疯、死亡。” 　　徐潇迎上李瑞的视线，转头和杜墨生对视了一眼。他的脸色安然平淡，唇角还挂着一抹鼓励性的浅笑。她一咬牙，甩手将他扔给她的东西抛了出去。 　　她瞬间启动的开关，让周围的景色消失。 　　前一刻还站在远古密林中的他们，如今周围全部是浩瀚的星空。 　　李瑞挑了挑眉头：“我想你不顾自己妻子安危，消失好几天，果然……” 　　入眼所见，全是密密麻麻的星际战舰。 　　他们种类繁多，有尖锥型，有流线型，有圆盘型……但无论什么形态、颜色的战舰，全都包围着正中间一艘银色的轻型飞船，气势逼人。 　　包围杜墨生的光幕开始波动起来。 　　很快，那道光幕就消失不见。 　　杜墨生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扶起仍旧不适应站在虚空里的徐潇：“这些只是虚拟影像。” 　　徐潇一把抱住他的腰，沉默地埋头在他胸前。 　　杜墨生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没事。” 　　徐潇不语，双臂将他搂得更紧。 　　如果在地球上的任何怪物她都可以想办法解决的话，面对浩瀚星空中的未知力量，她就渺小得无助，若不是杜墨生全程表现出的镇定，她听到李瑞说的话的瞬间，可能都要暴走了。 　　“我帮不了你。”她担忧又难过。 　　杜墨生的手按在她的手上，微微用力。 　　她抬头，望向他。 　　他缓缓地说道：“我们还有漫长的时间，你也还能成长。” 　　李瑞从头至尾都没有打扰他们的温存，听到杜墨生说漫长的时间时，他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的笑，略有些遗憾地扫了一眼那艘银色飞船。 　　“看来追踪者妥协很快。”他摇头。 　　杜墨生抬起幽深的眸，看向李瑞：“我的朋友们只是对他们建议，任何判决都需要一场公平的审判，只要有证据，我会全力配合审判。” 　　李瑞：“这么短的时间就让这么多种族为你出动，你的人脉关系不错。” 　　杜墨生不客气地回应：“大概是我不会偷偷摸摸躲藏着算计。” 　　嘲讽的话语，李瑞只当做没有听到。 　　随着星空和战舰的影像很快消失，周围的环境再次一点点出现。 　　李瑞的脸上并没有挫败的表情，反而仰面笑了起来：“有趣的小插曲，看来并没有耽误你我太多的时间。” 　　他的目光扫向杜墨生手里的蛋：“什么时候发现这东西是陷阱？” 　　杜墨生没有回答，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反问道：“引发这颗星球生物变异的d物质，是泰坦历史中记载的‘宿’？” 　　虽是询问的话，对着李瑞却是肯定的语气。 　　李瑞道：“对，这瞒不过你。” 　　“当初是空间领主一族逼走了‘宿’的最后一个王。如果它们再次出现在这个宇宙，我只能认为是你解开了一部分的空间防御，让它们从异位面溜进来。” 　　对于杜墨生的判断，李瑞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杜墨生抬手掂了掂手里的仿制蛋：“的确，能引起我重视的，只有‘宿’的王，还有孕育其生长的卵。” 　　他说着，将手里的蛋随意抛给李瑞：“仿制得不错，只有机械领主的塑料材料，才能将另一种生物的形态、气息乃至灵魂都完全模拟出来，从得到的情报看来，的确和真正的卵没有区别。” 　　“可惜你还是发现它是假的。” 　　“因为你忘记了，对‘宿’的王的详细记载，多出自我们生命一族。王在没有成型之前，它们周围必有数位将军守护，直至王完全成熟。” 　　杜墨生说着，扫了眼周围的植物：“现在的宿还未发展到有将军级的生物成熟，就算有人意外偷走了王这颗蛋，蛋的周围必定还有四五个更大的蛋将其包裹守护。” 　　李瑞闻言，双手合击，鼓掌道：“原本来如此，果然是生命领主。” 　　两人从始至终都在交谈，谁也没有动手的打算，仿佛刚才千钧一发，差点被星盟逮捕流放去死亡星系都是小事，仿佛无数万年的两族仇怨都不存在。他们心平气和地说话，看起来就像是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在悠闲的聊天。 　　然而，站在一旁的徐潇，很敏锐的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李瑞身上传来的杀气越来越凝重。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激起了本能的防御反应。 　　杜墨生却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隔离了她打量李瑞的视线。 　　李瑞笑了笑：“很敏感，也很弱小，不是吗？而且……看起来怀孕了。” 　　杜墨生目光疏淡地望向李瑞：“所以你出于好奇，特地骗我过来聊天？” 　　李瑞唇角泛起冷笑：“好奇？的确，我是很好奇。” 　　他的手指动了动。 　　披着黄色斗篷的时间一族的男人，毫无征兆的出现。 　　见到他的时候，杜墨生的表情也慎重起来。 　　“你带走了生命领主的婚誓，或许应该还给他。”李瑞背手而立，冷冷地笑了起来。 　　那个沉默的男人抬手，手里出现了一个规整的正方体。 　　正方体手掌大小，整个透明光洁，里面黑色和透明界限清晰地分为两部分。 　　其中黑色里悬浮着杜墨生的婚誓，透明的部分悬浮着一个朴素的小瓶。 　　徐潇发现，那个小瓶与徐元给她喝的那个，竟然非常相似。 　　不等她去猜测两者的关系，李瑞已经缓缓开口：“这是时间魔方，你也知道，里面所有的物质都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一旦取出其中一件东西，就会像这样……” 　　他说着，伸手将那个小瓶拿出，而位于黑暗中的婚誓，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墨生眸色微敛，周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李瑞轻描淡写地伸手：“别紧张，我只是做个示范。真正的在这里。” 　　另一个完全相同的时间魔方悬浮在他手里。 　　“好了，咱们回归正题。你身上的毒素这个宇宙的物质是不能完全解除的，只有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可以让你完全恢复。而你可爱又弱小的妻子，没有你的婚誓，恐怕依靠你的能量也不足让她们母子平安。”李瑞温和地笑着，双眼充满了淡淡的嘲讽。 　　“我的确很好奇，你会选择自己妻子和孩子的生命，还是选择你自己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中密谋 　　李瑞的行为，一直让徐潇只觉得他愚蠢又自负，当他最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终于让徐潇从烦躁中爆发。 　　速度极快的她，几乎瞬间移动到李瑞身边，直接抢过了那块时间魔方：“不必了，我来选。” 　　李瑞似乎看透了徐潇，笑吟吟地望着她，虽然他明明身体有所戒备，可他并没有阻止徐潇得行为。 　　“可以，你也有权利。” 　　听到他这样说，徐潇有些拿不准这个人在想什么，他甚至没有打算从她手里抢回时间魔方。 　　她怔怔地望向杜墨生，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阻止徐潇。清隽的脸依旧清冷，目光里却多了过去没有的温暖。和他的视线碰上，徐潇的手指微微抬起，最终一咬牙，从魔方里取出了给杜墨生的解药。 　　随着解药被拿出来，魔方中的婚誓瞬间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看来你真的很爱他，愿意为他牺牲一切。”李瑞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徐潇盯着李瑞，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相信他。只要他平安，他一定会救我们母女。他跟我说过，只要他不想对方死的生物，通常都会活下去。” 　　李瑞缓缓地笑了起来。 　　徐潇心里一颤，掌心传来的重量变化，让她不敢往下看。 　　“想法很伟大，可惜不现实，你恐怕也知道，我是为了杀他而来，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把解药给他？” 　　李瑞的话音还未落，徐潇掌心里的解药瞬间都化为了飞灰。 　　怎么会？ 　　看着徐潇浑身都气得颤抖，李瑞躬身，低头盯着她，阴沉地嗓音回荡在她耳边：“看，其实愚蠢的是你自己，到最后谁也救不了。” 　　徐潇体内那股暴戾的情绪，再次燥动起来，她的身形陡然变化，利爪狠狠得将李瑞撕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心的阴霾发泄出来。 　　结果却很明显，她连维克多都无法击中，更不用说李瑞本人。 　　李瑞的身体明明好像被撕开，却根本没有伤及他本身，他的身体就像从不同的空间里出现一部分，分崩离析却又有种诡异的统一感。 　　巨大的虎头发出不甘的嘶吼，虎头上的尖角徐徐凝聚起点点荧光。 　　想起就是这种光线穿透了自己的空间，李瑞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目光扫过杜墨生：“你真的要我对她动手？” 　　可惜杜墨生还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李瑞察觉到不对劲，他瞬间移动到杜墨生背后，单手扭掉了杜墨生的脑袋。 　　这一举动除了引起面前的巨虎发出更狂暴地低吼，还让他清楚地看见了这是个赝品。 　　“骗子！”李瑞险险地避开徐潇尖角上射出的恐怖光线，想起父亲警告的话，立刻望向时间一族的那个男人。 　　不出他所料的，杜墨生和另一个女人不知道何时出现，正一左一右地制住了那个男人。 　　“你的父亲没告诉过你，不只是机械领主的塑胶能形成模拟形态。”杜墨生长眉微挑，冷冷地盯着李瑞。 　　身边的女人很快翻出了杜墨生的婚誓，将其交给了杜墨生。 　　杜墨生拿到婚誓后，挑眉看向李瑞，语气冷嘲：“多谢。” 　　他没有停留的，直接伸手按住了巨大化的徐潇的鼻子，随着他身后出现的两只银闪蝶翅膀扇动，带着徐潇瞬间从原地消失。 　　一切发生得非常快，前一刻还追着李瑞发狂的徐潇，还没回过神就被杜墨生带走。 　　而时间一族的男人也借此挣脱了女人的钳制，瞬间消失。 　　那女人轻吁了口气，蹬着她新潮的高跟鞋，冲李瑞挥了挥手：“我要继续去找他了，你知道，我们能碰面非常不容易，谁知道他又躲在时间长河哪个角落里。” 　　“为什么？”李瑞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 　　那女人用手托腮，想了想，耸肩道：“抱歉，我来自未来，和来自过去的他不同，未来不能剧透，否则可没意思了。你也不要介意，我或许并不是刻意帮助生命领主，大概是我很无聊，看见你们就忍不住插手了，呵呵……” 　　周围平静下来。 　　李瑞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他此刻想，如果早前他不是想得太远，想要连杜墨生的孩子一起折磨杀死，早点毁了婚誓的话，杜墨生恐怕连救徐潇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他不会从内心深处承认，自己单纯只想看见新生命的诞生，才给徐潇留了一线生机。 　　哪怕他并不介意等孩子生下来，他再亲手杀死小小的生命领主。 　　因为他从很早以前，就再没有诞生下一代的可能。 　　回想他从襁褓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被父亲夺取了生育能力。父亲不愿意他这辈子会碰见一生的命定之人，也不需要他再和心爱之人孕育下一代，只需要他和生命领主一族不死不休。 　　其实对生命领主一族，他恨过吗？ 　　他不知道。 　　只是他觉得除了完成这个任务，他的生命就没有再值得期待的东西。父亲夺走的不仅是他的生育能力，似乎还有他学会去爱别人的能力。 　　李瑞突然笑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空瓶。 　　好像也没什么后悔的，杜墨生夺走了婚誓又如何？那份解药早就消失了，他就算救了妻子孩子，也救不了自己。 　　—— 　　“安静下来。”杜墨生张开双臂，试图抚平徐潇狂躁的情绪。 　　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我安全了，孩子安全了，你怎么办？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逼他交出解药！你跟我去，你如果和他不相上下，我总能起作用帮你对付他！” 　　“我不要自己得救！我们都要平安！” 　　“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们母女了！” 　　徐潇的吼声在他耳边嗡嗡回荡，不得不说原型的猛兽发出的吼叫简直是振聋发聩。更麻烦的是，她尖角上还在凝聚光线，居然是想要冲破这个单独空间。 　　巨大的虎爪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的深壑，她的尾巴不断将空间里的植物给打碎，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论空间的坚固性，杜墨生自知比不上李瑞。徐潇再这样闹下去，他的独立小花园可又要耗费千年才可以堆砌出来。 　　面对暴走的妻子，他首次有些头疼。 　　因为狂躁而变型的她，完全没有往日的冷静，和她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徐潇不安静下来的话，他手里的婚誓可没办法作用到她身上。 　　杜墨生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突然没有声音，徐潇开始还没发现。 　　发现时，他安静地躺在地上，哪怕她的尾巴抽了过来，都没有半分动静。 　　徐潇一步步往他面前走过去，巨大的鼻子里还喷着粗气。 　　他的发丝被她的气息给拂得到处乱晃，也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徐潇嗅了嗅他，兽瞳顿时紧缩。 　　没有呼吸！ 　　她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应。 　　看着他手里紧紧抓着的婚誓，徐潇猛的一惊，原本狂暴暴怒的情绪，一下子冷静。痛苦和不安让她的心紧绷起来，她趴在杜墨生身边，用舌头舔着他的脸。 　　不会的，不会突然就…… 　　她守着他许久，也没感觉到他继续呼吸。 　　悲伤顿时漫天遍地的把她包围，她眼睛眨了眨，也闭上了眼睛。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鼻子往下滑，身上的鳞片全部都在微微颤抖。 　　“别哭了。”突然，一双手捧住了她的脑袋。 　　徐潇猛地睁眼，望进了杜墨生的眼睛。他仰躺着抱着她的脑袋，手指擦过她鳞片上的泪水，然后放进嘴里，淡淡地说：“全是苦味。” 　　巨大的虎身猛地扑上他，将他狠狠地压住。 　　她使劲地往他脖颈上咬去，他却不闪不躲。 　　最终，她也只是用牙齿碰了碰他，没舍得下口。 　　“一切都会解决，就像你以为不能帮上我，但其实刚才也起了吸引他注意力的关键作用，我们才能顺利拿到婚誓。放松，已经拿到的东西不要浪费它。” 　　徐潇盯着杜墨生半晌，最终温顺地伏在她身边。 　　“乖。”杜墨生抬手，将婚誓抵在徐潇的额头中间，“它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安静下来，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 　　他的声音低缓温柔，让徐潇绷紧的全身都逐渐松弛下来。 　　她只看见一束刺眼的光芒从额头处激射而出。 　　然后她的意识恍惚起来。 　　婚誓猛地扩散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她笼罩其中，安静地悬浮在半空。 　　杜墨生看着一点点融入徐潇身体内的光芒，长久以来悬起的心，缓缓地落下。 　　徐潇恍惚间，只觉得身边有不同的片段图像在快速晃动，她抓住了其中一个，只见里面两个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是杜墨生，另一个是时空一族的女人。 　　那个女人将手里的小瓶子递给杜墨生：“我去了这个瓶子所在的时间节点（注：时间一族在时间旅行中唯一不能干涉、改变历史的时间点），看见了某些事情，我不能剧透给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喝下瓶子里的东西，你身上的毒素会完全消失。” 　　杜墨生盯着小瓶许久：“如果他给我的是解药，为什么又要让我中毒？” 　　那女人耸肩道：“或许并不是他让你中毒的呢？虽然他带走了你的婚誓。” 　　画面一转，图像瞬间从徐潇手里消失。 　　徐潇茫然地伸手再抓，这一次看见的却是徐元。 　　徐元拍着梁磊的肩头：“帮我侵入杜家的情报网络。” 　　“你干嘛？” 　　“调查杜墨生这个人。” 　　“杜墨生的资料我可以从网络上下载很多。”梁磊建议道。 　　“少废话，我要从杜家的机密网络里找。” 　　“好吧，不过我得先说好，那个网络我过去逛过，没有深入，因为深入的话，很可能被他们发现，要是被人找上门来，你可以不要怪我。” 　　徐元目光一沉：“找来的话，我去交代。” 　　画面很快又是一转，徐潇眨了眨眼睛，看见了和杜老爷子对峙的徐元，果然如梁磊预料的那样，徐元的行为引起了杜家的注意，甚至杜老爷子亲自见了他。 　　这里的环境那样眼熟，徐潇仔细回忆，竟然是在第三防线附近等待进入那会儿。 　　她想起来，就是那时候，徐元告诉她，有人要对付杜墨生。但她从来不知道，徐元还在那时候和杜老爷子见过面。 　　杜老爷子只是明面训斥了徐元的不守规矩，并没有要认真处罚徐元的态度。 　　徐潇正觉得奇怪，竟然看见了徐元往杜老爷子衣兜里塞纸条的小动作。 　　可能是因为她现在习惯快速，徐元的快速小动作，在她眼里一清二楚。 　　徐元走后，有警卫询问杜老爷子是否要处理徐元。 　　杜老爷子只是摇头：“不用，这个孩子看来有很重要的话告诉我。” 　　老人精的他，虽然不如徐潇的眼力，也敏锐的发现了徐元塞给他的纸条。老人只扫了几眼，就沉声道：“我要立刻见杜墨生。” 　　杜墨生很快和朱阳司令来到杜老爷子所在的房间，杜老爷子把纸条递给杜墨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你能处理好。” 　　看了一眼纸条，杜墨生很快点头：“是我未婚妻的事情。” 　　“哦？付若楠那孩子？” 　　“不，是我爱的人，她就在外面，我可以介绍给你。” 　　徐潇看着画面里的他们说着话，直到他们走出房间，与自己相遇。 　　当时徐元跟自己说那些话之前，就让杜老爷子递消息给杜墨生，他到底想跟杜墨生说什么？ 　　她的意识稍微清楚了一点，思忖着的时候，新的画面出现在她面前。 　　和杜墨生带她来的空间相差不多，徐元站在广阔的天地间，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杜墨生站在徐元对面，淡淡地问：“不是你要求我想办法避开所有人，要和我谈吗？” 　　徐元努力镇定下来，盯着杜墨生：“你确保我离开房间后，不会被人发现。” 　　“我带你进来，自然有办法。” 　　“如果是那种随时可以从另外的空间监视你的人呢？” 　　徐元这样的话问出口后，杜墨生沉默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答徐元，而是反问道：“你见过空间领主？” 　　“我不知道谁是空间领主，但他强大得可怕，我对付不了他，你先回答我，能不能保证？” 　　杜墨生侧脸映着微光，目光幽深沉静：“我保证。” 　　“好，这是那个李瑞给我的。”徐元将手里的小瓶子扔给杜墨生，“他让我给徐潇用。他告诉我，只要按照他的去做，你死了我就可以得到她。” 　　“你为什么不做？”杜墨生打开瓶子轻轻一嗅，眸子骤然收紧。 　　这东西是…… 　　徐元冷笑一声：“我要的东西，就算去偷去抢，我也会靠自己得到，不需要任何人来施舍给我！” 　　说完，他眼帘微垂，唇角勾起惨淡的笑：“而且，她并不喜欢我，我不管变成什么样，永远都是她眼里那个可怜的孩子。而我……” 　　他顿了顿，说：“比起得到她，喜欢她，我更想看见她幸福。” 　　徐元抬头，认真而专注地望着杜墨生：“她如果相信你可以给她幸福，我也会相信你。” 　　杜墨生将瓶子交给徐元，对徐元的话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你帮了大忙。” 　　“你能对付那个人吗？” 　　“空间领主只要藏起来，要找到他没那么容易。不过，既然他主动给你了东西，也是一个突破口，我正好有东西在他那里，需要偷回来。” 　　徐元蹙眉：“如果从那个人手里偷东西，我可能做不到。” 　　杜墨生：“不需要你去偷，我有帮手，你只需要听我的暗号，让她喝下这东西。” 　　“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不会，只是会为我怀孕。”杜墨生理所当然地说。 　　徐元脸颊一红，顿时脑补了很多不良画面。 　　他咬牙瞪着杜墨生：“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无耻！” 　　杜墨生：“无耻？结合是生命最伟大的意义，我拥抱我爱的女人有什么问题？” 　　徐元不相信：“你不要告诉我，他给我这个就是个春|药！他明明要对付你，结果却只是送女人到你床上！” 　　杜墨生沉默一瞬，才说：“理论上来讲，没有一种叫婚誓的东西，她如果怀了我的孩子，会死。” 　　徐元顿时怒气上涌，上前差点揪住杜墨生的衣领：“你告诉我说，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杜墨生：“所以我说理论上。” 　　“什么意思？” 　　“或许我的其他族人没有办法，但实际上，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我们一族有办法在没有婚誓的前提上，保证妻子和后代活下去。所以对我来说，婚誓不是完全必要。当然，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用那种方法，好不容易找到相伴一生的人，我更想和她渡过更多的时间而不是半途抛下她。” 　　徐元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从杜墨生的话来说，徐潇似乎没有那样危险。就算有什么意外，他也会舍弃自己来保全她。 　　他再次郑重地问道：“我真的能相信你？” 　　杜墨生倨傲地扫了徐元一眼：“当然。” 　　徐元看着对方高大清冷的容颜，也是一笑：“该怎么做，你会有办法在不惊动那个人的前提下通知我，对吗？徐潇那个傻女人就不要让她知道了，她没什么心机，要她演戏也装不像，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说着，对杜墨生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杜墨生扫了一眼徐元的手，最终还是与其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 　　…… 　　徐潇突然觉得一股心火蹭蹭地往上冒，她担忧、难过、挣扎……结果却是白操心了吗？ 　　很快，她就看见了杜墨生再次和时间一族的女人见面的画面。 　　“带我到三天后，能不能做到？” 　　那女人好奇地探头：“为什么要去三天后。你应该知道，我只有一半的时间领主血脉，单人时间旅行还行，带人的话，一不小心就和你母亲一样，把你扔到哪个时间点都不清楚了。” 　　“我会想办法。”杜墨生缓缓地说，“我只需要让人认为，我是去了别的星系求援，以应对星盟的追捕。” 　　“呵呵呵，现在求援是不是晚了点？”那女人笑了起来，“据我看见的，你在逃离星盟总部的过程中，就拖着那副身体求援了吧？现在你过去认识的朋友们的战舰群，恐怕都要进入太阳系了。你故意留下线索让星盟的人来太阳系追捕你，就是准备强迫别人撤销对你的通缉？” 　　杜墨生挑眉，淡淡地道：“我讨厌被通缉，麻烦。” 　　“你现在身上毒素已经解了，等到找回婚誓，为什么不准备直接对空间领主动手？他们可是恨着你们一族很久了。” 　　杜墨生扫了她一眼：“你不是知道结果吗？” 　　那女人耸肩：“难道你不知道有些时间黑洞，连我们都不能进入吗？不是所有的事我都知道结局。” 　　“时间黑洞？”杜墨生眸色微敛，说道，“那就对上了。” 　　“对上什么？” 　　杜墨生深深地看她一眼：“从我母亲留下的东西，我推测了一些事。具体我需要通过该亚来证明，只要能引出他，和他近距离接触，我就能追踪我想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我和他动手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只是害怕 　　2014年12月初，从灾难之初到如今，短短半年时间，在连续失去东南部11省，2个岛屿后，中方横跨8个省份，接壤西部高原的数万公里的第三防线高墙的工程陆续落下帷幕。无数工程技术人员站在气势恢宏的高墙前，落下了眼泪。 　　人类的潜能比他们自己想象中更为强大，往前追溯漫长的历史，再没有跨度如此长，工期又如此短的浩大工程。 　　这些高墙或许不能完全抵挡怪物的袭击，但却给了人们一道牢固的心理防线。 　　特别是河流和湖泊分布较多的省份，高墙上的专用闸门将水流过滤，一旦发现异常生物，就会及时处理。这让因为水源被感染的人类数量，增长速度减缓下来。 　　围绕着高墙附近的军队调度、后勤保证、硬件配备以及日常行政工作，国家设立了专门的部门来统一管理，对外统称高墙事务办公处，简称高办。而民众更喜欢将那些守卫在高墙边的防卫部队乃至工作人员们，统称为“哨兵”。在网络信息的快速传播下，高办的名字很快就被人遗忘，连前线的人都用起了哨兵的称呼。 　　第九盟军的组建力量，大部分兵力都会投入哨兵中。 　　唯独只有异变者组成的特别行动部队，会作为对抗怪物的先锋。 　　第三防线背后城市，宁石市正在整合前来报名的异变者。 　　秦斌上将专门从野战部队抽调过来，负责这项工作。 　　面对手上寥寥几个的名单，秦斌上将脸色沉肃，这点人连半个营都组建不了，更何况成立先锋部队。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神秘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自己是跨国公司波特的中方执行总裁，负责生物科技新开发技术，他对于现在的召兵情况有所了解，认为如果面谈的话，或许能帮上秦斌的忙。 　　秦斌稍微调查了一下这个波特公司，的确在灾难前负责新能源的开发，不过在他们的总裁伊曼失踪后，所有项目都被迫中断。这也是后方许多私人企业的现状，资金和资源集中的东南部地区被凶兽侵袭，几乎全灭，转移到后方的企业大多数失去了继续生存的保障，被迫倒闭。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伊曼本人，但秦斌还是去和对方见了面。 　　他想知道，伊曼提出的所谓帮助，究竟是什么。 　　会面过程中，相较于秦斌的冷淡，伊曼倒是很热情地给秦斌介绍了他手下那些来自岛国的科技人员。 　　本来作为军人，秦斌对岛国人没什么好感，但是那个叫渡部幸的男人给了秦斌一支针剂。 　　“这是什么？” 　　“能制造超人的东西。”渡部幸非常谨慎地用中文回答。 　　秦斌拿起那管墨色的针剂，看起来这东西更像是一团墨汁。 　　“你可以先找人试用，如果效果好，我们可以再联系。”伊曼看出了秦斌的疑惑，贴心地建议道。 　　这种没有经过国家生物研究所的东西，按理秦斌不应该接受。但是想起可怜的兵源，与伊曼对视一眼的上将，从彼此眼底都看见了野心。 　　秦斌带走了针剂。 　　而渡部幸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们的东西是违禁的，如果他下令抓捕我们？” 　　伊曼转头，看着这个投靠自己不久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你被中方的军队通缉怕了？” 　　渡部幸没有说话。 　　他偷走了徐元乃至其他几个异变者血液的后果，便是四处躲藏。但他不认为那是自己胆小，他只是在寻求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时机，夺取他想要的东西。 　　对他来说，伊曼是跳板。 　　虽然他也明白，伊曼这个人不是简单的有钱人，或许伊曼也只是利用他。 　　但这些都不要紧，只要能达到目地，过程如何不重要。 　　伊曼扫了眼渡部幸的表情，低声冷哼。 　　“放心，”他徐徐地开口，“那位将军既然来了，就不会对我们不利。放弃到手的巨大利益，那是蠢货。” 　　当晚，秦斌上将把针剂作用到一个心腹身上。 　　这个人无亲无故，跟随他二十多年，忠心耿耿，也是跟着他去面见伊曼的人之一。 　　针剂进入经脉后，心腹就产生了剧痛反应，一度以恐怖的姿态在室内打滚求死，看得人心惊胆寒。 　　然而秦斌在整个过程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心腹，直到心腹安静了下来。 　　和异变者不同的是，注射了针剂的人，并没有产生体型变化。 　　可是，当被注射者捏紧拳头，轻轻松松一拳就可以砸穿布满钢筋的两米多深的水泥柱，那些钢筋都在瞬间断裂。 　　秦斌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 　　他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渡部幸说得没错，有了这个，他们就可以制造超人。 　　不用经过生物科学院的繁复过程，也不用担心高达百分之几十的死亡率，这些液体紧紧是强化身体，到还没有引起变异的地步。 　　再次接通伊曼电话的秦斌，开门见山地问：“你要什么？手里有多少？” 　　伊曼很喜欢对方得直截了当，这也是他提前调查好这些人背景、性格再下手的原因。 　　“我和国家谈过一些条件，但他们似乎并不接受。东西只要有材料，我可以制造更多。而我除了材料什么也不需要。” 　　秦斌拧起了眉头：“什么材料？” 　　“凶虫的尸体、凶兽的尸体乃至异变者的尸体，越是完整越好，材料越多，这些药剂就能越多。” 　　“你是让我跟国家抢素材？” 　　“不，”伊曼笑道，“作为一个守法的公民，我没有和政府作对的理由。如果将军觉得难办，我不需要凶兽的尸体，那些感染者城市里无数的感染活尸也可以，那种东西可没人需要，我记得大部分都是被焚化处理了。” 　　伊曼善解人意的提议，就像一只充满诱惑的手，冲着秦斌缓缓挥动。 　　秦斌沉默一瞬：“三天后答复你。” 　　“希望是我们都满意的答案。” 　　几天后，一种神秘针剂在防线城市后方的一些城市里传播。不少抱着想要高人一等、想要从生存绝境中赌一把的街头混混们，对怪物充满仇恨的无家可归者，以及那些满心热血想要保护更多人的热血青年，都悄悄寻找途径，用高价买下了那种针剂，注射变异后，加入到了秦斌的异变者队伍大军里。 　　寥寥无几的人员名单，短短几天时间内，增至上千人。 　　秦斌的工作成绩，得到了上头的一致好评和表扬。 　　而和秦斌情况相同的五六个较小的城市里，都有着相似的情况。 　　陡然增多的能力者，成了第九盟军先锋部队里人数最多的中坚力量。 　　这与好几个省份省会城市集结的异变者情况很不相同。 　　受到中|央直接过问的省会城市，往往至多只能组建出不到百人的队伍。 　　徐元被送到长洲市报道时，这里情况更惨淡，整个军分区只有十多个变异者。而他所在的营几百人里，只有他一个人变异者报道。 　　眼见周围都是些拿着枪支武器的普通人在欲欲跃试，徐元问其中一个小个子平头：“你们怎么不留在高墙边做哨兵？” 　　小个子平头打量了徐元一番，在见到他军服上的军衔时，身体一个挺直，行了个军礼：“报告，我没啥特长，就被派到这里来了！” 　　没特长不是更送死？徐元皱了皱眉，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瑾。” 　　小个子说完，看徐元又沉默起来，不由得再次将视线投在徐元身上，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那种……变异的？” 　　徐元冷冽地扫了杨瑾一眼。 　　“啊，我知道变异者在没投入战斗之前都会保密的。我不是在打听，主要我们营长还没你军衔高呢，像你这么年轻就是上校的，现在只有异变者才有机会获得。” 　　杨瑾说着，满眼羡慕地看着徐元：“我也好想变异，多厉害啊。” 　　徐元沉默着走开了。 　　杨瑾却开始非常狗腿的围着徐元忙前忙后。徐元的床铺给整理好，饭打好，要不是徐元阻止，差点连袜子都给徐元脱。 　　徐元还没见过献殷勤成这样的，冷声把杨瑾吼了出去。 　　可杨瑾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一样，围着徐元打转。 　　被烦的不行的徐元，拎住杨瑾的脖子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这话却把杨瑾问得一愣。 　　“给你服务啊。”杨瑾说得理所当然。 　　徐元：“不需要。” 　　杨瑾更加疑惑：“其他人都这样啊。” 　　徐元冷哼一声：“做这些有什么用，上前线遇到怪物能为我拼命？” 　　杨瑾愣住。 　　徐元看着讪讪而归的杨瑾，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国家下令不公开异变者的身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军队里开始弥漫起这种风气。可能是在普通战士眼里，异变者就像是超人，虽然不至于有排山倒海的大能，但是随便捏死他们几个小生命那也不在话下。 　　谄媚的背后，是他们对于异变者的恐惧。 　　一方面又要利用这样的人来保护自己，一方面又要惧怕。 　　当少数人群获得了比多数人更强大的力量，畏惧就会渐渐引发矛盾。 　　徐元觉得很麻烦，他一点都不想来体验这种集体生涯。 　　可是…… 　　他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纵身跳上楼顶，几个纵跃，在城市高楼的顶层闪过。 　　直到落在一家住户楼顶。 　　他敲了敲门：“姐？” 　　门从里面打开。 　　给他开门的不是徐潇，却是个粉雕玉琢，有着胖乎乎的藕节手臂，走路还一摇一晃的小婴孩。 　　啪叽！ 　　不出他意外的是，那小婴儿眼眸一缩，一团黏糊糊地东西就凌空飞来，正面砸中他的脸。 　　“笨——” 　　仰望着徐元还挑眉的小婴儿，口齿不清的骂了句，无视徐元冷冷的眼神，直接晃悠悠地扭着屁股转身走了。 　　还是应该找时间揍她一顿，徐元心想。 　　“啊呜又砸你啊？” 　　徐潇从里间走出来，看着顶着一团浆糊脸进屋的徐元，又好气又好笑。 　　她伸手拎起抱着她腿的小婴孩，眼帘微垂：“啊呜不礼貌的话，妈妈不喜欢你哦。” 　　啊呜的眼神偏了偏。 　　然后突然转头，伸手紧紧搂住徐潇的脖子，使劲地啵了她一口。 　　徐潇要板起脸生气，啊呜便亲个不停。 　　“卖萌也没用，今晚的晚饭你不要吃了。”徐潇干脆地闭眼不去看小宝贝的表情。 　　没有饭吃？！啊呜无比震惊地望着母亲。 　　结果徐潇真的把她放下就走了，顺便还给了徐元一个手环戴上。 　　“她不听话就直接关起来。” 　　“你要去见他？气消了？”徐元非常熟悉地接过了“保姆”的工作，把试图挣扎扑向母亲的未来生命领主给按在沙发里。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徐潇轻叹了口气。 　　从那天看了许多东西，到啊呜出生，再到现在，她都没和杜墨生说过一句话。 　　虽然那些日子里他寸步不离，一直守着她，看护她，保证了孩子的顺利出世，但是他没有一句道歉给她。 　　徐潇知道自己是小气了，可是当初怀着怎样的心情喝下徐元给的水，又是多么担忧再也见不到他的面，甚至她不敢去想生命中的他突然消失会是什么样子。 　　那样复杂又苦涩的痛苦，她不愿意回想。 　　高傲的徐元事后都郑重给她说了一句对不起，说那是为她好，但是杜墨生什么也没说。 　　两天前，得知凶兽占领区终于异动。她丢下杜墨生一人，抱着啊呜和徐元来了前线，在这个安排给徐元的临时住所，独自睡了两晚。 　　习惯了睡着时总会被他不时搂进怀里的温暖，哪怕抱着啊呜，徐潇都寂寞起来。 　　她觉得自己这是不作不死，赌什么气呢？ 　　可就在她决定回去找他的时候，她接到杜墨生的电话，他已经找了过来。 　　明明可以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却用了电话约到其他的地方。 　　徐潇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还是请了徐元过来看着啊呜，自己应杜墨生的要求，“独自”过去。 　　房间里留下的徐元和啊呜正大眼瞪小眼。 　　徐元微微眯起凤眸：“我警告你，再对我出手，我就打你了，别以为小就可以肆无忌惮。” 　　没料到啊呜吐了吐舌头，无比流畅地说：“你该感到荣幸，啊呜对父亲出手可重多了。” 　　徐元一愣：“你会说话？” 　　“啊呜没说不会啊，只是不想说，妈妈喜欢萌哒哒的乖宝宝，要妈妈最喜欢啊呜。”她说着，想起临走都没看自己一眼的徐潇，一双澄亮可爱的大眼睛里顿时溢满了泪水，狠狠瞪着徐元，“都怪你！妈妈不给啊呜饭吃，妈妈不喜欢啊呜了！” 　　徐元看过这个小鬼精灵各种搞怪的动作，看过她的傲慢无理，但从没看过她像正常婴孩那样哇哇地大哭。 　　对于啊呜那穿透鼓膜的刺耳哭声，徐元捂着耳朵，进了厨房。 　　徐潇不给她吃饭，他做给她好了。 　　总之喂饱就别哭了吧，太烦人！他这时候宁愿她对他捣蛋，收拾她更方便一些。 　　杜墨生就是太骄纵她了，这孩子仗着自己能力强，简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徐元微微侧首，看了眼还在瞪他的啊呜。 　　据说这孩子比起她的同族们的孕期时间都短，这种诡异的现象杜墨生也还没找出原因。她一个多月就出世，但脱离母体后却无法正常生长，要想长大，还必须被某种东西滋养着，不能间断。她虽然有思维会说话，甚至还有些诡异的能力，但实质也不过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婴儿，离开了他手里这个手环控制的范围，她连待在这个世界都困难。 　　或许这也是杜墨生包括徐潇，都舍不得对这孩子下重手的原因吧。 　　“小家伙，我给你做吃的，你不会说句谢谢吗？” 　　“谢谢。” 　　徐元愣了愣，转头看着还在哭的婴孩，只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撅着嘴，表情无比扭曲，似乎在强忍着收回眼泪。 　　只听她抽泣着说：“啊呜不跟做饭的人过不去，虽然想自己做，但是做出来只有父亲喜欢吃，自己吃一定会被毒死……” 　　徐元嘴角抽了抽，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说，他也松了口气，耳朵终于不再被那刺破鼓膜般的哭声凌虐，知道妥协的孩子要好照顾得多。 　　—— 　　夜已渐深。 　　站在微微结冰的东太湖边上，徐潇裹紧了衣衫。 　　她看了看丢放在这里的大箱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请她开启。 　　力透纸背的字迹，是杜墨生亲笔所写。 　　她回忆起之前为了让她高兴，杜墨生送了很多东西给她。有舒服的植物被，稀有的鲜花，还有富有生命能说话的矿石……全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稀罕物品。 　　可她全部都还给他了。 　　现在他明明过来找她，又玩送礼物的戏份吗？ 　　她又不是想要他的东西。 　　徐潇站在原地许久，等着他过来，把东西退还给他。 　　可惜她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她心里记挂啊呜会不会又折腾徐元，不耐烦再等他，干脆转身就要走。 　　身体一动，视线扫过箱子，她好像受到某种魔力蛊惑，停了下来。 　　至少拆开看看是什么，她心想。 　　拆开箱子的瞬间，徐潇愣住了。 　　箱子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有硕长身材的杜墨生安静地坐在里面，他俊脸平静，目光柔和而专注地望着她。 　　宁静的夜色里，徐潇觉得呼吸一窒，好像整个人都被吸进了他专注望她的眼神里。 　　“你这是干什么？”她脸颊突然发烫，偏过了视线。 　　见她第一次主动对他开口讲话，杜墨生心里顿时涌起丝丝甜意，咻地站起来，上前几步猛地将她抱住。 　　他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所有的礼物你都不喜欢，我只能送我自己。还退回吗？” 　　“……不用。” 　　粼粼的水波静静地倒影着两人的影子，徐潇在黑暗中沉默起来。 　　杜墨生捧起她的脸，不让她移开视线，清冷的声线略微有些低沉：“还在生气？” 　　“没有。”徐潇心跳有些加速。 　　“我的错。”杜墨生坦言道，“因为对方不容易骗过，我必须保证不要被他抓到蛛丝马迹。” 　　徐潇没想到他直接来认错了，她以为他一直什么都不说，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见她微怔的表情，杜墨生看透她的心一般，淡淡地道：“我认为不需要解释，不过事实上，你似乎非常在意我的欺骗。” 　　她心里那点小怨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闻言只伸手抱紧了他，闭眼道：“不，我不是气你骗我，我就是害怕了。” 　　“我以为你真的……” 　　会死两个字，徐潇怎么也说不出口。 　　杜墨生垂眸，看着愿意靠近自己的妻子，心里软软的。 　　“不会的。”他轻声道。 　　他俯身吻住好久没亲近的她，直到两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但徐潇按住了杜墨生伸进她衣服的手。 　　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担忧，并没有消失，之前没和他说话，现在她需要问清楚。 　　“李瑞在哪里？” 　　从他们离开这一个多月，那个一直追着杜墨生不放，想要下手暗害的人，居然就这样毫无动静的平静下来？ 　　徐潇不相信。 　　上一次是杜墨生未雨绸缪，钻了李瑞的空子，让她们母女平安，杜墨生也侥幸无事。但只要李瑞还在一天，他们这两族的矛盾没有解决，徐潇就无法安心。 　　杜墨生伸手抚上徐潇绷紧的容颜，修长的手指舒展着她紧缩的眉头，挑剔地抱怨道：“皱着不好看。” 　　“别岔开话题。”徐潇捏住他的手，露出尖牙咬她一口。 　　杜墨生默了一瞬，说：“我带你去海里看看。” 　　“海里？”徐潇知道，在海里可是有着比登陆的怪物更厉害的东西在，甚至会影响她的心智和情绪，就算她在海岸边的时候，都不敢踏足水域。 　　“对，人类盟军发动攻击的时候，我们去海里。” 　　“和李瑞有关吗？”徐潇问。 　　她看出来杜墨生似乎又不想解释太多。 　　杜墨生轻描淡写地回答：“对。” 　　—— 　　与此同时，徐元接到了一个熟人久违的电话。 　　“梁磊？怎么了？” 　　徐元听到电话里的梁磊气息非常慌乱，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显示了对方内心的不平静。 　　“我查到你在哪里，能和你谈谈吗？”梁磊的声线都在发抖。 　　“现在不行，”徐元扫了一眼正在玩他头发的啊呜，沉声道，“给我地址，明天我来找你。” 　　“不，不用，我明天直接找你。”梁磊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就啪啦声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攻开始 　　梁磊坐下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他看了好几眼徐元，对方居然认真的在上网，根本没有多注意他。这让他有些挫败，忍不住说道：“许愿包，咱们是有交情的吧，在d训练营你被打得很惨，动都动不了的时候，我还一口口喂你吃饭呢。” 　　徐元懒懒地扫他一眼：“我没喂你？算起来也算扯平了。” 　　“你这么无情？” 　　“我说胖子，有话就说，唧唧歪歪的，看着就烦。” 　　梁磊见徐元真的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终于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其实你知道，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因为我根本没什么朋友。你是知道的，我喜欢她，你知道，对吗？” 　　徐元知道那个她说的就是小尹，提到小尹他就不免想起许久没有消息的李瑞，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梁磊脸上凝着苦涩，猛地双手捂住脸，声音低不可闻：“我，我强……奸了她……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徐元愣住了。 　　随着梁磊渐渐打开的话匣子，徐元才弄明白事情的经过。 　　因为知道小尹不可能喜欢自己，梁磊便连和她说话的念头都不敢动。可是他又忍不住去想她，所以便利用各种监控设备，偷偷看她在干嘛。有时候看着她笑，看着她和人聊天，都能让他满足。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见她换衣服，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他还是看了。 　　更为诡异的是，在他这样做了的第二天早晨，他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小尹身边，赤身抱着她，屋子里的味道和床单上她落下的血迹，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吓得逃离，可到了每天晚上，他总是没了意识，第二天早晨就和她在一起。 　　“我一定是人格分裂了对吗？我对不起她，怎么办？我不想这样的，我想过找她道歉说清楚，可是……可是我说不出口，我疯了对吗？” 　　说到这里，梁磊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上前拉住了徐元的衣领。 　　徐元眼帘微垂，突然一拳头，直接把这个胖子给揍到地上。 　　“冷静下来了？”徐元冷冷地问。 　　梁磊抱着火辣辣的脸颊，垂着脑袋不说话。 　　“现在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发现你睡了她的时候，她什么反应？第二，我记得她们住的地方和你所在的地方相隔很远，难道没有任何人看见你？” 　　徐元的问话，让梁磊微微愣住。 　　梁磊每天都在甜蜜的满足和良心的挣扎中，倒是没想过这些。 　　“她……怎么说呢？似乎……很高兴？”回想起这些日子的小尹的表情，梁磊没感觉到她有被陌生人侵|犯的痛苦，倒像是多年夙愿达成的满足。 　　徐元皱了皱眉。 　　“至于其他人，是啊，我好像……每次逃回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碰见。” 　　“小尹的电话号码给我。”徐元直接对梁磊摊手。 　　梁磊脸色一变：“我怎么可能有！” 　　徐元微微眯起眼睛：“少废话！你难道黑不到她的号码？” 　　梁磊抿了抿唇，老实的摸出了手机给徐元。 　　徐元没有犹豫的，直接拨通了电话。 　　对面传来小尹温和声音：“哪位？” 　　“我是徐元。” 　　“哎？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徐元沉默一瞬，说：“我有问题想问你。” 　　“嗯，你说吧。” 　　“你晚上和谁在一起？”徐元很直接地问道。 　　对面明显发出了羞涩的低呼，电话旁边的梁磊眼眸紧缩，扑过来想要徐元闭嘴。但梁磊在徐元的绝对武力下，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徐元牢牢地掌控着电话，等着对方的答复。 　　“抱歉，这真的是很私人的问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真的……” 　　“是不是李瑞？”徐元直接打断了小尹的话。 　　电话里瞬间传来更为羞涩的声音：“你这孩子！你真是……” 　　徐元眸色微敛，面不改色地撒谎：“多谢你之前的照顾，我就是担心你们没结婚，他对你好吗？” 　　“现在有没有婚礼也无所谓，我不像你姐姐那样幸运，还有机会办，其实两个人能在一起我就满足了。昨天我去检查身体的时候，已经确认怀孕，有20多天了。我现在就想在大后方这边把孩子生下来，希望孩子出生的时候，外面的怪物都被赶走了。” 　　徐元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淡淡地道了声：“恭喜。” 　　小尹轻笑道：“谢谢。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来问这些，是有他的消息吗？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之前他白天在忙，都是晚上回来，最近晚上也不见人，我电话他也没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清楚。我其实是从朋友那里知道你身体情况，有些担心就问问。” 　　“这样啊，一定是那些家伙说的吧？”小尹理所当然地以为徐元从医院那边知道的消息，无奈一笑，“最近大家除了紧张，就是八卦了，我晚上不是跟他在一起，难道还会跟别的男人鬼混吗？真是好笑。你们在前线多注意安全，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会为你们祈祷祝福的。” 　　“好，就这样，我先挂了。” 　　徐元挂断电话，沉默了半晌，才对梁磊说：“你要当父亲了。” 　　“啊？”梁磊怔怔地望着徐元，完全没反应过来。 　　“虽然可能是被人利用，你要是还担心自己会失常，我带你去见杜教授，他可能有好的建议给你。” 　　“等等，你说父亲是什么意思？你别走啊！哎，等等我！” 　　—— 　　徐潇坐在沙发里，怀抱着张牙舞爪的啊呜，一边给她喂了一些新做的牛奶粥，一边敏捷地闪躲过啊呜用精神念力控制的，在空中乱舞的各类厨房刀具。 　　杜墨生在旁边的时候，徐潇总有种世界大战的感觉。 　　从这孩子出生，就记住了杜墨生曾经要抹杀她的仇，她从来不亲近这个父亲。 　　啊呜没对徐元撒谎，她对徐元最多扔几团浆糊，对父亲则是直接动刀子了。 　　虽然杜墨生根本没放在眼里，那些刀子也伤不到他。 　　他有时候会直接拨开刀子，又拿出新鲜的玩意儿去逗弄啊呜。 　　“这是苦味草蜢，生活在风旋星系的低等原始星球，它们可以啃噬星球上比铁还坚硬的金刚草，上下颚的咬合力比你的刀子强。” 　　啊呜前一刻还对杜墨生动手，下一刻看见父亲递来的*样本，又充满好奇的伸手去抓，双眼亮闪闪的，忘记了对杜墨生的敌意，只对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显露出极大的兴趣。 　　徐潇想起之前的种种，还没来得及阻止啊呜，就见双手抓着苦味草蜢的啊呜被那巴掌大的虫子仰头喷了一脸的黑色汁水。 　　那汁水的极度苦味，从啊呜几乎扭曲的圆脸就可以看出。 　　徐潇：“……” 　　又来了，欺负女儿乐此不彼的父亲和撞了南墙也死不回头的笨女儿。 　　所以说，啊呜不亲近他，不光是当初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被他的杀意给吓坏了。他就喜欢各种折腾这个连话都不会讲的孩子，亲近他才怪了！ 　　她一边瞪了杜墨生一眼，一边给啊呜擦那些让人痛苦难受的汁水。 　　未来的生命领主极为扭曲的蜷在妈妈怀里痛苦打滚的时候，耳边回荡着杜墨生清冷的声音：“记住，生物已知的攻击模式，不一定是它们本能防御的杀手锏。比如这只苦味草蜢，它的咬合力惊人，可实际上它却不咬敌人，而是常常用腹囊里囤积的汁水赶跑它的敌人。” 　　杜墨生捡起了被啊呜甩飞，但却毫发无伤的苦味草蜢，沉声继续说道：“你要学会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从它们的行为模式，提前预知它们即将发动的攻击。如果你无法学会掌控它们，就只能利用你的力量杀掉它们，保护自己是第一原则。” 　　徐潇听着他的话，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说，她不会杀他。 　　“如果我那时候真的伤害你，你也会杀掉我吗？”她问。 　　杜墨生唇边滑过淡淡的笑意，伸手捏住徐潇的下巴，凝视着她：“你那时候的眼神告诉我，你舍不得。” 　　徐潇脸颊一红，她那时候才没有舍不得。他近在咫尺的暧昧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耳边，让她从心底深处泛起一股酥麻。 　　“嗖”地一声，一道寒光贴着杜墨生的鼻尖擦过，一把菜刀直接逼近了杜墨生的脖颈。 　　趴在妈妈腿上的啊呜，对着靠近的杜墨生，挥了挥她的小拳头，满脸“你给老子滚”的表情。 　　徐潇看着杜墨生眼眸幽深沉静起来，知道他大概也不高兴了。 　　眼见他对啊呜伸出手，修长手指中的无形压力让啊呜有些瑟瑟发抖，徐潇单手按住了他，突然仰头亲了他脸颊一口，声音尽量软糯：“行了吗？” 　　注意力从啊呜身上飘回来的杜墨生，眼底总算浮现出些许笑意。 　　他喜欢她的主动，羞涩又甜蜜的感觉。 　　就在这时，传来了徐元的敲门声。 　　徐潇一把抱紧了啊呜，让她暂时不要再闹。 　　对徐潇的话，啊呜还算听得进去，于是只默默含着眼泪，脸色扭曲的继续沉浸在刚才的苦味汁水里。 　　徐元把梁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虽然梁磊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是他最终还是沉默地站在一边，脸色羞愧。 　　“会有那种把人看做另外一个人的方法？”徐元问道。 　　杜墨生：“有。” 　　徐元只觉得眼前景象晃了晃，明明是短发西装的杜墨生，突然变成了长袍长发，连模样也有些不真实起来。 　　他眼睛一眨，杜墨生又恢复了原状。 　　“感知干扰在星际旅行中很常见，为了和星球上的土著居民形态保持一致。”杜墨生说着，指着蜷在徐潇怀里的啊呜，“她也是，其实她现在只是一团形态不稳定，器官还在发育中的肉块。要看吗？” 　　徐元稍微联想了一下啊呜的模样，坚决地摇头不看。 　　他好歹也算疼爱地抱过这孩子，啊呜性格不算好，看起来至少还粉雕玉琢惹人爱吧？不要让他想象出可怕的异形来。 　　梁磊被他们之间的对话震惊了，什么星际旅行？还有那个肉块，那明明是个可爱的胖嘟嘟脸的小婴孩啊！ 　　杜墨生站了起来，走到梁磊面前，目光徐徐地打量对方。 　　梁磊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杜教授？” 　　“但是，”杜墨生语气疏淡，“他身上并没有感知干扰的装置。如果不是视觉干扰，那就是空间……” 　　一道黑色的光芒，陡然从梁磊身上激射而出。 　　在场几人反应都不慢，但却没有一个人能阻止那道光芒穿透了杜墨生的身体。 　　一缕血迹从杜墨生嘴角渗出，他长眸微敛，望向虚空。 　　眼前的景象缓缓地晃动，露出了李瑞模糊的影子。 　　“我们又见面了，生命领主。” 　　徐潇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她抱紧了啊呜，戒备着周围。 　　啊呜也像感觉到了这种凝重，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徐元蹲下探了探已经昏倒在地的梁磊，对徐潇点了点头。 　　还活着，脉搏有些浅，但梁磊确实还没死。 　　“我很意外，你居然解除了毒素。”李瑞伸手似乎召回了什么东西，语气漠然，“很可惜我只有一份那种东西，否则刚才再送给你一次，你恐怕就没机会再解除了。” 　　杜墨生擦了嘴角的血迹，眸色依旧淡然如水：“我大意了。” 　　他其实一直都有防备周围的空间波动，就是为了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李瑞。 　　但他没注意到梁磊身体内部的变化。 　　对于空间领域的知识，杜墨生并不精通，他只能猜测李瑞或许在梁磊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能毫无痕迹的隐藏那道让他受伤的光芒。 　　“我也厌烦了。”李瑞突然出声道，“隐藏着对付你，你还是会化解，那有什么意义。既然这样，我们做个了断吧，新一批的宿已经进化完成，这里的空间壁垒和另外宇宙的交接点也已经打开，星空中你的盟友们还没离开，都在观望还会有什么危险东西进入这个宇宙对吗？那你们就加油阻止吧。” 　　地面，突然毫无征兆的轻轻晃动起来。 　　随后是整栋楼剧烈的摇晃，徐潇猛地转头，她听到了来自海洋方向的凶兽惊天动地的嘶吼声。 　　杜墨生上前将徐潇和啊呜护在身|下，天花板上的吊灯和水泥块哗啦啦地往下砸，全部都被他后背遮挡。 　　剧烈摇晃中，徐潇紧紧地抓着杜墨生的衣衫：“这点东西伤不到我。”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杜墨生不由分说的按紧了她。 　　徐元则单手挡住了倒过来的冰箱，把躺在地上的梁磊拖到一边。 　　李瑞的视线最后落在徐元身上，冰冷而残酷：“你会付出代价的。” 　　如此渺小的人类，居然也敢在他眼皮底下欺骗他，耍弄他！ 　　徐元无所畏惧地抬眸：“至少我没有喜欢我的女人可以拿来牺牲。” 　　李瑞沉默一瞬，哦了一声，颇为冷嘲地说：“那还真可惜。” 　　强烈的地震没有持续很久，短短二十来秒，这间屋子只是裂缝了一些地方。 　　再次恢复平静后，城市上空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徐潇望向外面，知道第三波的怪物们开始发动攻击了。 　　12月21日，临近圣诞，安静了数个月的防线，开始直面凶兽潮。 　　以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准备，早就能应对的人类，在这一天，终于回忆起了初次被凶虫潮袭击的恐慌。 　　密密麻麻的虫子们在高墙边的火力面前，徘徊不前，可是，从迷雾中飞出的一只只巨大的翼龙，直接从空中越过了高墙，闯入了后方的城市里。 　　军方的战斗机紧急起飞，追击这些从领空的来犯者。 　　然而，与之前那些偶尔越过防线，扑腾进后方城市的巨蜻蜓不同。这些翼龙根本连歼击机的火力都没有躲避，直接在空中对着来追击它们的战斗机喷出了蓝色的火焰。 　　数千度的高温，让飞机上的武器装备瞬间融化。 　　战斗机的驾驶员刚刚弹出机舱，就被旋转飞回的翼龙给逮住，巨大的喙瞬间将驾驶员吞下，狭长的钻石形态的尾巴横向一扫，歼击机马上就碎裂成几段。 　　飞机的残骸冒着浓烟从空中坠落，砸入正在四散出逃准备躲进防空洞的人群。 　　一时间血花和断肢飞溅，惊恐的叫声回荡在城市无数个角落。 　　徐潇扶着杜墨生靠墙，看了眼外面四处冒着黑烟的城市，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宁州市。那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尸山血海，看着无数凶虫肆虐。 　　而现在…… 　　“我能飞上空中，我去帮忙对付那些翼龙，让那些人能安全进入防空洞。”徐潇握住杜墨生的手道。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一眼外面：“没那么简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冲撞对抗 　　长洲市内此刻一片火海。 　　维持室内治安的军警不断组织人群沿着安全的巷道躲避。 　　坦克在街道上极速行驶，直到到达目标地点，炮口喷出火舌，子弹连成一串，追击着低空飞行的翼龙。 　　空中炸出一朵朵烈焰绽放的花朵，持续又巨大的后座力引发街面颤抖共鸣。 　　“它们正面承受了歼击机和炮弹的攻击，毫发无伤。”站在楼顶，杜墨生仰头望着上空盘旋的翼龙，“且没有依靠本身的防御能力。” 　　徐潇用一种特殊的能量带把小小的啊呜捆在自己正面。她远远望着高墙的方向问：“是李瑞吗？” 　　和俄方变异者维克多以及李瑞本人交手过，徐潇对那种永远无法击中对方的空间防御印象深刻。 　　杜墨生淡淡地扫了沿海方向一眼：“只能是他。” 　　徐潇：“他为什么非要这样？” 　　明明只是要对付杜墨生，可是，让这些无关紧要的怪物袭击人类，根本无法对杜墨生造成任何影响。 　　杜墨生：“等我抓到他，问问就知道了。” 　　原本跟徐潇约好两人一起去海洋里探寻，却因为李瑞自己现身，让杜墨生临时改变了主意。 　　徐潇知道自己没法对抗深海的水压，更加有可能会海洋里潜藏的某种东西影响心智，她不想拖累杜墨生，主动提出留下来。 　　只是，盯着他沉静淡然的侧颜，徐潇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 　　明明知道对方狡猾阴险，可能还有未知的底牌，杜墨生这一去不知道是否平安。她却没有半点能力跟随，连想要帮助他都做不到。 　　想要做却无能为力的情绪，为什么总是伴随她，要是她变得再强大一点多好…… 　　杜墨生目光投了过来，看见眸中波光闪动的妻子，立刻将她拉入怀里。 　　他紧紧拥抱着她，连同怀里小小的啊呜。 　　平时闹腾的啊呜，这时却受到莫名的不舍氛围包围，于是安静的，第一次用小小的手轻轻的拉了拉父亲的衣领。 　　“总要解决，如果可以，希望在我这一代。”他亲吻着徐潇的脸颊，手指顺着她的头发，从上往下缓缓梳过，“等我回来，照顾好自己还有她。” 　　杜墨生将视线落在啊呜身上：“我等着看你长出和你母亲一样漂亮的眉眼。” 　　而不是现在在他眼中的一团形状不明的肉团。 　　啊呜别扭地转头，将脑袋埋在母亲胸前，不去看他。但她也没有如平常那样针对他。 　　随着杜墨生从原地消失，徐潇深吸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而平静。 　　“小白。”她将那条长得更为肥大的毛毛虫给唤出来，指着上空的翼龙道，“我把它们弄下来的话，你吃得下去吗？” 　　毛毛虫银色的眸子闪动着兴奋的光彩，它嘴里的粘液不断地往下淌。 　　“胃口真好，人家一只都是你的无数倍。”徐潇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抚摸着啊呜的脑袋，“你父亲说，让你多接触战斗，好好看着我。” 　　“啊呜——”小手兴奋地挥动起来，显然啊呜并没有意识到她是否可能身处危险。 　　就在这时，徐元的身影从隔壁的大厦落下。 　　“我去高墙外看了，”他顿了顿，说，“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 　　徐潇和徐元在街道边疾奔，不时与逃难的人群擦身而过。 　　徐元望着站在某个防控通道前排成长队的人群，眼底闪过一抹追忆：“还记得我们刚刚从宁州市逃走的时候吗？” 　　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交通一片混乱，人们各自背着自以为正确的物资，拥挤在一起。 　　徐潇扫了一眼现在的人群，不禁叹了口气：“现在的感觉和当时差不多。” 　　这个人口堆积了上百万的小城市里，大部分人平时居然是抱着铤而走险念头，跑到前线来发横财的。 　　明明之前已经做了预警的演练，明明也从各种途径了解了可能会有的凶兽潮袭击，真正面对危险时，这些为了钱的人，根本不会遵守所谓的秩序，只会哭喊着叫着死命推挤别人，想要自己先冲进安全的地方。 　　混乱的程度，简直不亚于当初凶虫刚刚进入城市那会儿。 　　甚至现在只是一些翼龙从高空袭击，还没有当初那会儿成千上万的虫子瞬间吞没城市的可怕。 　　“我总是不明白你的想法。救他们做什么，他们说不定把你当傻子。”徐元眼中毫无笑意地冷冷注视着各种丑恶的人性面孔，只觉得厌烦。 　　徐潇的目光只在那些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简单的答道：“因为我们还是人啊。” 　　看着同类血流成河痛苦挣扎，明明有余力相救却要袖手旁观，这种事徐潇自问做不到。 　　两人说着话，已经从市内快速来到了高墙边。 　　高墙边的景象，简直如真正的末日来临。 　　驻守高墙的部队，整合了所有配备给他们的装备，枪支、坦克、机甲……无数冰冷肃杀的武器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指定的地方，随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凶虫潮边缘的接近，一排排火舌整齐地喷射而出，将它们逼退。 　　为了对付那些防御力惊人的虫子，这几个月兵工厂制造的子弹，全部都按照破坏力最强的形态制造。 　　相比于几个月前，现在勉强能将其逼退的火力，算是值得人欣慰了。 　　在高墙一些战略位置重要的地方，激光武器和脉冲武器都运用其中，它们数量稀少，作用巨大，往往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发挥最重要的作用。 　　绵延在整座城市外围，与厚重铁门和高楼结合为一体的高墙，首次发挥其作用。 　　如果，如果能在高墙边坚守住，人类盟军已经蓄势待发，以此为基础，就可以进行反攻。 　　闻讯第一时间赶来的媒体冒着风险，从不同角度拍摄高墙边的情况。 　　参与建设的各国科学家，批准高墙项目的各国政要，全部守在转播面前，屏住呼吸，关注每一分钟的进展。 　　“这里是央视记者熊林发回的实时报道……” 　　“第九盟军43集团军机甲某旅正全速赶往昆州高墙……” 　　“从我们的镜头可以看见，对面的迷雾中还有许多黑影蠢蠢欲动，专家猜测第三波的凶兽出于某种原因，还在潜伏观望……” 　　“据前线最新消息，异变者组成的先锋部队全部候命待发，目前还不需要依靠他们的力量……” 　　…… 　　无数镜头和报道对准漫长的防线各处，一道道消息回传给了后方。 　　然而，几乎所有媒体都选择了忽略报道高墙外最为麻烦的一些存在。 　　那是这段时间以来，被感染的数量众多的活尸群。 　　原本是人类的它们，在寄生兽的操纵下，面目狰狞地扑向防线的驻守部队。偏偏任何子弹也无法让它们倒下。就算爆头，它们只要四肢能动，依旧会无视前方所有阻碍的往前走。 　　因为这些活尸群不一定像是长洲市这样，刚好处于高墙外，有的甚至就在高墙后方的城市区域里，军队不得不分调大量的人手，将这些不安分的行尸走肉给圈禁在固定的区域里，以免背腹受敌。 　　它们是引发了后方城市多处动乱的罪魁祸首，聪明的媒体们全都选择了忽略这些可怕的感染群，全力播报前方对战第三波凶兽的情况。 　　“我接到命令，异变者队伍暂时不出动，侦察显示，凶虫群后方还有东西没出现，现在偏偏是这些活尸麻烦。”徐元对姐姐说道。 　　徐潇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活尸群，它们有一千还是两千或者更多的数量，比起凶虫，它们的杀伤力并不大，但是一旦被这东西抓住，很可能会变成下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感染者。 　　所以，与活尸群的对抗，军队都保持了远距离。 　　“应该还有办法，他们都没动。”徐潇指着高墙最上方一排扛着炮筒般黑漆漆武器的战士说。 　　那些战士额角都淌出了冷汗，看起来承受了比下一层士兵更重的压力。 　　说时迟那时快，有上百只活尸的脚已经踏入了最前方的坦克炮口范围。 　　最上方控制新式武器的战士几乎同时听到一阵警报声。 　　滋——滋—— 　　无数道射线齐齐地射向了那些活尸群。 　　蓝色的光芒击中活尸的同时，那些活尸远远地倒飞出去，很快只能在地上蠕动。 　　居然是将其内部的骨骼和经络一起粉碎了。 　　高墙上发出一阵短促的呼声，很快又陷入了新的紧迫感的寂静中。 　　“恐怕那东西需要很长时间的蓄能，所以他们不能连续攻击。”徐潇盯着下方黑压压的虫潮，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这些只是第一波和第二波侵袭时的力量，现在也只能勉强将它们压在边缘线上，第三波的凶兽除了在空中不断扰乱战斗机的翼龙，其他都还潜伏在迷雾深处，没有出手。 　　徐元望向姐姐：“看起来还能坚持几分钟，现在怎么办，在这里帮忙，还是进去帮着疏通人群？” 　　“先让还在城市街道上的人躲起来，那些藏在迷雾里的凶兽不好对付。” 　　徐潇说着，身形一动，已经往后方而去。 　　徐元回望了迷雾深处一眼，总觉得似乎有谁透过迷雾，死死盯着他。 　　他暗中提高了警惕，体表是不是有微微的火焰流窜出来，又瞬间潜伏下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他追上了徐潇。 　　徐潇转头道：“我们分头行动。” 　　徐元：“……” 　　看出他眼底的冷漠，明白两人世界观不同的徐潇，定定地看向徐元：“我不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就帮你看的过眼的人吧。” 　　—— 　　“让开！让我过去！” 　　堵了两条街的人群正中央，一个身材健硕的壮年男人正使劲挤开人群。他拎着自己左右两边的大包小包，见人就撞。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谁不着急啊！” 　　“天上飞的怪物怎么没把你叼走啊？” 　　…… 　　听着众人骂骂咧咧的怒吼，那男人嗤之以鼻，他指着上空的翼龙，瞪着眼睛凶恶地道：“叼什么叼，有战斗机和它们打，它们管我们干嘛？” 　　不远处的军警持枪站在警车顶上，几乎用破碎的嗓子喊着：“不要慌，按照秩序排队，进入地下防空洞！” 　　话音未落，喊话的军警听到人群一阵惊呼。 　　他的心猛地提起，眼眸紧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阴影逐渐放大。 　　这几名警察近乎机械地扭头，正对上翼龙那凶恶恐怖的眼睛，耳中被这些单翅五米的巨大空中怪物发出的近距离吼声给震得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眼见那锋利的爪子向几个人捏来，那几名警察只感觉面前人影一动，皆是胸口受到重重一击，倒飞出去。 　　警察们被人踢飞，跌入人群的同时，俯空冲来的翼龙单爪捞起了警车冲回了空中。 　　原本警车的位置，站立着刚刚落脚的徐潇，她仰头望着上空的翼龙，五指伸出了锋利的指甲。 　　人群还保持着围着警车的状态，跌入人群里的警察刚刚爬起来，还在头晕眼花。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徐潇是干什么的，就听有人惊呼：“车掉下来了——” 　　空中的翼龙几爪子把金属的警车撕碎，随意地扔向人群。 　　仿佛被惊醒一般，刚刚沉静下来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人们开始慌乱四散跑开，彼此推攮着身边的人。很快就有人被推倒在地，瞬间被小跑过来的无数人脚步踩踏，没了呼吸。 　　在另一边其他维持秩序的军警额头淌着冷汗，只能一遍遍地提醒已经发生踩踏的人群，不要慌张之类的话。 　　然而，随着警车的碎片落地，再次血溅当场，真实的死亡直接加重了人群的恐惧情绪。 　　不断又有人摔倒，哭喊声被踩踏的脚步淹没。 　　徐潇从人群里跳出，站在街边的路灯顶上，眼睛死死盯着不断徘徊的翼龙。 　　这只翼龙显然不再攻击人群，也没有马上攻击徐潇，而是用一种特有的波段，召唤了更多的翼龙往这个方向聚集。 　　空中的翼龙越来越多，目标开始锁定徐潇。 　　从它们的反应徐潇立刻判断出，这一批的凶兽们，不仅仅是攻击人类，还将目标第一调整为攻击变异者的人类。 　　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凝重的神色。 　　没有犹豫的，她立刻身影一动，往人群已经疏散开的街道纵跃而去。 　　这些翼龙嘴里喷出的火焰，恐怕连这些建筑都能烧掉。 　　果然，她一动，盘旋在空中的翼龙就跟了过去。 　　下方的人群见到翼龙离开，顿时压力骤减。原本推攮着慌乱的人群，逐渐安静过后，在死亡和危机的刺激下，人们再次你争我夺地往前涌入地下防空洞的入口。 　　没人注意过刚才是谁在出手。 　　有人看见了徐潇一瞬而过的模样，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徐潇也并不在意人们是否记住她，她也没有出手去帮那些倒地不去的人，没有去额外帮助军警们维持队伍的秩序。 　　对她而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她的能力，能对付引走那些空中怪物就行。 　　至于其他，人类的社会，自然有自己的机制运行协调管理，她没能力也不愿去插手。 　　同时围住她的五六只翼龙，突然从各个方向同时喷火。 　　蓝色的火焰升腾的高温，让空气都发生了视觉扭曲。 　　徐潇几个纵跃而过路灯，瞬间被烤得融化，发出刺耳的啪叽声，倒在地上。 　　徐潇凭借速度几次擦过了攻击，也试探性的用手攻击了最近的翼龙翅膀。但如她和杜墨生猜想的那样，这些翼龙是受到空间防御保护的，根本无法击中。 　　对于空间防御的范围能有多大，徐潇曾经问过杜墨生。 　　杜墨生告诉过她，整个宇宙。 　　从理论上来说，空间领主是通过分子相互作用力让防御范围产生了整体联系，所以范围可以无限宽广。 　　但是他们并没有将那种能力分散为无数小的界限的能力。 　　徐潇猜测，翼龙身上估计带着什么东西。 　　“啊呜，你帮妈妈一个忙，如果那些翼龙身上有什么额外的东西，你能不能控制它们飞出来？” 　　啊呜拉着妈妈的衣领，点了点头。 　　没让徐潇久等，啊呜眼眸一缩，只见几块闪着微弱光芒的碎片，猛地从翼龙们的背上升起。 　　徐潇眼疾手快，跃至半空将那些碎片一一抓在手里。 　　翼龙们还没发现自身的依仗消失，见到徐潇到了它们身后，立刻回身咬过去。 　　但徐潇没有给它们机会。 　　一对翅膀从她背后猛地展开，爪子和尾巴在空中留下几道明亮的痕迹，巨大的翼龙在数秒之间被迅速切割撕碎分解。 　　徐潇闪动翅膀，从它们喷洒出的血幕中闪身而出，看着小白闪电般地扑上去，极为全速的把它们吞噬掉。 　　她摊开手掌，那些微小的碎片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 　　似宝石、似星辰又似水晶……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激发它们，让她可以利用它们进行空间防御。 　　最后，她只能将其收在杜墨生赠送给她的手环里。 　　刚刚收好，徐潇猛地回头。 　　只见远处的天地之间，一道蓝紫色的闪电贯穿了天幕。 　　没有雷声和雨点，这不是寻常的闪电。 　　徐潇很快就看见了无数火力集中喷射向闪电所在的地方，巨大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就在她扫了一眼还滞留在街道上的人群，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只听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 　　高墙处冒出了滚滚的浓烟！ 　　徐潇敏锐的耳力，隔着十几公里，都听到了无数惊恐哭喊的声音。 　　“墙倒了！” 　　钢筋水泥加厚了无数层的百米高墙怎么会倒？徐潇自认以自己的力量，都不见得能轻松推倒一部分墙体。 　　可是从浓烟的地方看来，墙体崩塌得还不是一点点。 　　第三波凶兽里藏着什么东西？ 　　徐潇竟然丝毫没有过去那种强烈的危机感，对于突然而至的第三波凶兽们，她总觉得它们好像连气息都悄然隐藏。 　　“啊呜，抓紧我，小心周围。”徐潇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从楼顶俯冲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格局变化 　　正在前线指挥的长洲段高墙负责人，张定司令，面色冷肃地盯着高墙外的巨大影子。 　　面对可以直接撞塌高墙墙体的庞大大物，其恐怖的力量，让他额角冷汗直冒，可是作为军人，作为这里布局的战略总指挥，他用沉静而平稳的声音交代了一个又一个命令下去。 　　第三波凶兽的面目，首次出现在人类视野中，图像和消息快速的发给了后方军委。 　　张司令毫不犹豫地调集了异变者队伍和机甲队伍，第一时间牵制了高墙倒塌边缘蠢蠢欲动的凶兽。 　　工兵们得到了紧急命令，带上最新式的炸药，赶赴高墙倒塌的废墟处。 　　炸药被巧妙地掩埋进废墟中，只要有生物踏足这个地方，将直接被这些炸弹引爆。 　　倒塌墙体附近的部队，得到命令，随时准备撤离至城市内部，然后寻找掩体、高楼和废墟，用他们手里的武器组成一道防线。 　　“待所有人员到位后，落下密封门。” 　　“一区、五区准备就绪，等待爆破命令。” 　　城市内部的第九盟军开始执行预案，被撞垮墙体往内百米出的高楼，正在不断将人员紧急撤离，如有必要，将爆破掉街道两旁的高楼，用来阻拦凶兽的脚步。 　　徐潇飞上高墙边缘时，正好与高墙外部的那只巨兽视线对上。 　　这只凶兽类似远古的巨犀，脑袋顶端有一个粗壮的犀牛角，它看起来皮粗肉厚，正在异变者们的包围打击下嗷嗷吼叫。 　　与天空中飞翔的翼龙不同，这只高达上百米的巨兽体表周围并没有空间防御力。 　　它完全是借助坚硬的犀牛角和厚实的皮肤，在对抗人类的军队。 　　杜墨生说过，d物质能激发的基因力量，总量是均衡的。善于攻击的生物，相对防御力就会很弱，善于防守的生物，攻击力就会变差。 　　眼前这只远古巨犀，只是它的话，似乎并不足以冲撞垮二三十米宽的高墙。 　　徐潇的视线往远处飘去，只见军队集中的火力渐渐消散开，露出其中一只同样高达百米的巨兽。 　　这只巨兽有着厚厚的背脊，背脊上一根根倒竖的骨刺，好像避雷针一般挺立，上面还缠绕着微弱的电光。 　　徐潇仔细辨过了端墙缺口，不出所料的是，端墙处边缘还有黑色的碳化痕迹，是高温攻击留下的。 　　刚才一定是那只雷兽远远地劈过一道强电流的同时，巨犀用它健壮的体格狠狠地撞击高墙。强电流形成的高温融化了墙内部的粗壮钢筋，没有筋络支撑的墙体，根本遭受不住巨犀正面的冲击。 　　如果这种巨兽多来几只，这里的人类就不要想活下去了。 　　好在这种超大体格的凶兽数量不多，整个长洲市的防线外，也只有三只。两只冲击高墙的巨犀和一只不断发出强电流的雷兽。 　　而整个第九盟军负责的防线上，出现的这种巨型生物也不超过百只。 　　第三波爬上岸边的凶兽，除了空中力量，地面上的数量并不多。 　　它们每一只不仅是还原了远古生物的体貌特征，还在能力上附加了各种各样的异能。 　　像第九盟军防线附近常见的雷兽和喷火翼龙，第七盟军防线附近带有冰火异能的梁龙，第三盟军防线附近可以控制土层的甲龙。 　　它们每一只都可以对抗人数过万的整只军队。 　　那一天的媒体报道的影像资料，储存下来战斗的惊心动魄。 　　仅仅十多分钟时间，这种巨大体型的凶兽就突破了几十公里的地面防线。 　　防线被夷为平地，坦克、装甲的碎片散落一地。 　　凶虫潮紧随其后，疯狂地啃噬人类的碎尸和残肢。 　　整个新召集训练的第九盟军，瞬间就有了上万人的死伤。 　　军队来不及默哀死难者，一条条紧急的情报就不断汇集到张司令的面前。 　　“报告！凶兽突破了一号位置，正试图再次冲撞防线高墙。” 　　“报告！hit布置工作进展停滞不前，流弹和凶兽的嘶叫让工兵们无法把指定的油火燃烧物埋入废墟中的固定点。” 　　“报告……” 　　张司令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异变者的队伍能阻止它们吗？” 　　身边没有人说话。 　　因为谁都看见了在人类中是佼佼者的异变者们，根本无法伤及巨犀的半分皮肤。 　　就在这时，有人眼尖的发现，巨犀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娇小的人影。 　　“那个人也是异变者？”张司令不记得有这样的人来军队报道过。 　　看起来，那个年轻的女子并没有打算和巨犀动手，而是仰望着高大体型的怪物，一动不动。 　　“她到底要做什么？” 　　徐潇的目光死死盯着巨犀，身形随着巨犀的剧烈运动而随机调整位置。 　　她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而啊呜则紧紧吊着妈妈的脖颈，转头打量这个巨大的怪物。 　　她还记得父亲说过的话。 　　“观察它，注意它的一举一动……” 　　她的眼睛澄亮溜圆地注意着巨犀的举动，看起来这个傻大个子就是一身蛮力，它根本不用其他攻击手段，只需要用粗壮的四肢乱挥，那些异变者就会被击飞出老远。 　　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它真实的杀手锏。 　　才从杜墨生那里得到教训的啊呜，想起苦味草蜢的难受，眼神变得更为专注起来。 　　这个大家伙还有什么隐藏的技能吗？ 　　就在这时，徐潇动了。 　　她踩着巨犀的关节，闪避纵跃，眨眼之间逼近了巨犀的眼睛。 　　那只比她整个人都大得多的兽瞳猛地缩成一条线，显然发现了徐潇的存在。 　　“有我在，你别想进高墙里面。”徐潇对其挑衅地勾了勾手指，突然一爪子刺中了巨犀的眼珠。 　　巨犀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皮肤陡然鼓起了一个个脓疱。 　　啊呜的精神一振。 　　来了，就是这个，小小的她感觉到这只生物体内不寻常的能量流动。 　　她咿咿呀呀地冲徐潇比划着，考虑要不要提醒妈妈一句。 　　徐潇的目光只往女儿身上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手臂微微挥动，往后投掷出了什么东西。 　　这时候巨犀身上的脓疱鼓得更高，就像吹到极限的气球，突然就砰然炸开。 　　一股股绿色的粘液喷射而出，陨石流星一般往地面飞溅。 　　巨犀脚下的凶虫们刚刚沾染到这种液体，身体就冒出咕咕浓烟，一只只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飞向高墙的液体，也啪叽地砸在高墙上，飞速地融化掉一层墙体。 　　巨犀这种无差别的大范围强酸液攻击，几乎把脚下的虫子给杀了个精光。 　　然而巨犀也没想到的是，原本它正面对准的被撞塌的高墙入口，从地面迅速生长出了一片茂密的植物。那些植物的叶子将它的酸液全部阻挡到外面的同时，也发生了大面积的枯萎。 　　徐潇站在植物的最顶端，目光沉肃地打量着自己提前埋下的植物是否全部挡住了巨犀的酸液，见到植物后安然无恙的军队士兵时，她才微微松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啊呜的脑袋：“你父亲有时候说的话，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她说着，身体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原本温柔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低沉：“躲到我翅膀里去。” 　　啊呜面对骤然兽化的母亲，兴奋地往她的背上爬去。 　　巨犀还沉浸在面前突然出现的奇异植物的震惊中，突然听到一声虎吼，只见一只长着翅膀披着鳞片的巨虎，猛地扑上了它的脖子。 　　巨虎的牙齿和爪子比起先前那些小异变者们要强悍，只一下就突破了它的表皮，深深地刺入了它的肌肉中。 　　脖子被一口咬出鲜血的巨犀，顿时发狂了。 　　它扭动着身体，全身往地面倒去，用自己浑身的体重去压那只可恶的巨虎。动作之迅速，让吊在它脖颈上的巨虎避无可避。 　　徐潇也没想到巨犀发狂状态下的速度都差点赶上她了。 　　她只来得及从它身上跳下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巨犀的巨大身体阴影笼罩了她的上空。 　　没有犹豫的，徐潇脑袋一埋，尖角狠狠地顶了上去。 　　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屏住呼吸盯住被灰尘漫天干扰了视线的图像。 　　图像中的巨犀突然安静了下来。 　　但是徐潇却不见踪影。 　　待到张司令仔细看去，只看见地上出现了一道深深地沟壑。 　　沟壑的尽头，那只巨虎用尖角顶住了巨犀的脑袋，而巨犀甩头的强大力道，也让其硬生生地踩着地面倒滑出上百米远。 　　徐潇用尖角死死抵住巨犀壮实的身体继续往前，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螳螂横臂挡车。可她挡住了，用相差十倍的体型，牢牢的挡住了巨犀施加给她的全部力量。 　　张司令再次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这个异变者比看起来的要有力量。 　　而没有压死徐潇，也没有用酸液伤害到徐潇的巨犀，愤怒得双眼通红。 　　巨犀一个打滚，横向往徐潇身上压去。 　　却见它视野前黑影一晃，徐潇直接从地面飞起，扇动翅膀停在半空，仰头就是一声长啸，尾巴一抖，高高扬起，冰冷的视线紧盯着巨犀：“不服气就过来。” 　　说着，她竟然是转身就跑。 　　巨犀狠狠地从地上爬起来，它没想到这个明明只是自己体型十分之一的小家伙居然这么难缠。脑袋里的命令声清楚回荡，这种人类异变者，它必须要最先执行消灭的任务。 　　因此巨犀没有犹豫的，跟着徐潇往反方向跑去。 　　巨犀一离开，被酸液弄死了大片的凶虫和尸群的高墙缺口处，压力骤减。 　　从危险中捡回一条命的人，彼此忍不住紧紧拥抱在一起。 　　张司令坐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这些怪物们的争斗，超乎他的想象，人类真的还有能力反抗吗？ 　　“您不下命令吗？”突兀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这才发现，刚刚还在图像中的年轻女子，居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站到了指挥室的门口。 　　张司令猛地站起来，看向屏幕。 　　徐潇摇了摇头：“它被我引开了，还在沿着我留下的气味追踪，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她说着，继续问道：“就这样看着？” 　　张司令盯着徐潇，沉声问道：“你不能杀死它？” 　　“有些难，我咬破它脖子的地方，就像人的皮肤被蚊子叮了一下，都是微不足道。”徐潇目光往高墙下的碎石废墟看去，“那边还有两只能发出雷击的怪物，再不加快速度，怕是它们也要过来了。” 　　张司令神色一变，马上命令工兵队伍加紧速度。 　　被刚才一幕震慑并中断了动作的工兵们，开始重新投入到废墟之中。 　　高墙断裂处的人员，在面前怪物潮压力骤缓的情况下，开始有序的转移。 　　张司令见徐潇要走，立刻出声挽留。 　　在他看来，前线这里除了徐潇，再没有谁能阻止巨大凶兽的横冲直撞。 　　可没想到的是，徐潇直接回绝了张司令的提议。 　　“我没有强大到可以毫发无伤的杀死它们所有，不过我想咱们的军队也不会是摆设，对吗？司令。”她目光定定地望着张司令问道。 　　张司令沉默地看着徐潇，数秒后才问：“如果想办法从你咬伤的位置攻击，有没有机会？” 　　徐潇浅笑了一下：“它的自我恢复速度很慢，可以被持续攻击，并且内部柔软和我们没有差别。” 　　张司令听懂了徐潇的话，立刻和参谋们开始部署下一步计划。 　　或许有人发现了徐潇的离去，但没有人阻止。 　　他们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能力阻挡这种可以和巨犀对抗的强大异变者。 　　张司令探讨问题的同时，心里对未来稍微展望，这个世界如果持续这样下去，或许某一天将变成异变者站在顶峰的世界，毕竟普通人类……太渺小了。 　　但不是所有的高墙位置，都像张司令这边一样，巨犀被挡在了墙外。 　　很多地方的巨大凶兽，直接冲进了高墙内部。 　　躲在防空洞中的人们，抱头蜷缩在一起，看着地下空间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尘土一阵阵地从他们头顶落下。 　　冲入防线内部的凶兽和军队发生了直接交火，他们在城市的街道上战斗。 　　曾今的城市高楼不断倒塌，警报声远远长鸣，交战城市后方的城市，再次开始紧急往后方撤离。 　　又是一次数亿人的长途迁徙，后方贫瘠的土地上迎来了更多的人口。 　　而有些高墙位置附近，情况却有些特殊。 　　接收了伊曼针剂的那段防线，异变者组成的队伍正牢牢压制着凶兽的入侵。 　　这些异变者身体发生形态改变后，便和那些活尸没有任何区别，没有意识，没有理智，只会本能的攻击强大的生物。他们的身上不断有物质悄悄地从他们咬伤凶兽的伤口位置进入，深入到凶兽的脑部神经。 　　秦将军看着一群白衣工作人员不断的忙碌，高端先进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3d脑部的模型。上面不断有红绿的小点交叉闪烁，红色的小点数量越来越多。 　　“伊总，还有多久？” 　　伊曼盯着屏幕，阴阴地笑了起来：“快了，将军，祝贺你，你有可能将是世界上第一个捕获控制第三波凶兽的人。” 　　秦将军盯着不断变化的屏幕，本来沉稳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然后不顾场合的仰头大笑。 　　就在刚才，他已经得到第九盟军其他集团军的消息，除了长洲市那边有奇迹，勉强支撑下来，其他位置都被巨大的凶兽冲撞得七零八碎。 　　但是他这里，居然挺住了！ 　　伊曼适时地凑上去低语：“相信你也看得很明白，这些怪物很快就会冲进后方，到时候所有的政权再不复以往。将军，这不是人类的末世，是乱世。” 　　他说着，对身边一个异变者护卫使了个眼色，让其停止对秦将军的思想干扰。 　　有时候精神控制引导，比起绝对控制效果更好。 　　他只需要引出一个人的黑暗面和欲|望，剩下的反而不用他操心太多。 　　不知道是因为被精神力影响还是本身的情绪激动，秦将军一张沧桑的脸变得赤红起来。他的目光有些疯狂而大胆，他肆意地笑着：“对，你说得对！这是乱世，而我们握有可以扭转乱世局面的宝贝！” 　　伊曼也笑了起来：“我们手上有军队、有钱有人、还有身后这大面积的城市资源，以后将军可以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不用再像替死鬼一样被派遣到这种前线，生死不由自主。将军，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 　　秦将军与伊曼对视一眼，正色道：“身为军人，我们当然要保家卫国！” 　　伊曼点头笑道：“对，我们有力量保护后面城市的普通人，而他们也应该接受我们的管制。我们要结合资源和人力，不断制造更强的武器，不断打造那些属于我们的怪物。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赢得最后的胜利。” 　　这一天，不仅是第九盟军，还有世界上其他地球盟军的集团军总司令，就战局形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在这些军队守护下的区域，依靠高墙的残骸而圈地，开始筑建起一个个风格政权不同的人类基地。 　　这些人类基地，明面上接收政府的命令，与政府团结对抗怪物。但实际上，却有着自己的完整政体模式和生存规则，俨然是一个个小型的国家林立在被凶兽肆虐的废墟之间。 　　基地保护人类，不断制造新的怪物对抗新一波的凶兽，一开始并不顺利，死亡和质疑不断涌现，但随着城市废墟的增多和资源匮乏、生存危机，一些基地有成效的反攻并利用了凶兽，世界开始接受人类基地这样超脱政权的存在。 　　后几十年的地球历史，将这段时间称为“基地进化”时期。 　　指挥官和将军，成为那时候高于所有政权首脑，最为尊贵的名词。 　　这个时候的徐潇，还不能完全体会到那种时期的绝望。 　　从指挥室出来的她，看着空荡荡的城市街道，时不时持枪奔过的军人面容疲惫，却目光坚定。 　　找到徐元时，他正把一个小个子少年给踢进防空洞的大门中。 　　看着大门缓缓紧闭，徐元转头，目光与姐姐对上。 　　“你把他吓到了。”徐潇有些哭笑不得弟弟的野蛮。 　　徐元冷哼一声：“外面都乱成一团。不知道躲起来的哭哭啼啼小鬼，欠收拾。” 　　徐潇笑看着他：“你好像帮了不少人，之前乱哄哄的队伍都没了。” 　　徐元目光撇向一边：“那是他们自己跑得快。” 　　他说着，眉头微蹙，盯着远处天空中不断闪现的紫色雷电：“他们守得住吗？” 　　徐潇沉默一瞬，说：“有困难。” 　　“你杀了多少只？” 　　徐潇：“没杀，我试过，除非我用全力，可以杀死一只，或者两三只。可是我不保证后面还有更多，而且……” 　　她说着，伸手抚摸着啊呜的脑袋，仰望什么也没有的虚空：“我要是没了力气，谁来保护这孩子，我还不知道结果。” 　　徐元知道她说的是杜墨生那边的结果。 　　虽然徐潇没说什么，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收到杜墨生的任何消息。 　　或许对付凶兽们，他们姐弟都没有问题。 　　但要是对上李瑞，徐元知道，就算是姐弟俩联手，都没有任何胜算。 　　长洲市看起来在徐潇的干涉下，暂时占了上风，可是，如果李瑞出现，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徐元的想法在心里过了一圈，他什么也没说，脱下外套披在徐潇身上。 　　“那就在这里先等着，风大，你别忘记自己刚生完孩子，以为生的是啊呜就不需要注意保养身体了？一直都是这种不长脑袋的样子，看着心焦。”他扭头抱怨道。 　　徐潇拉了拉衣衫，将自己裹紧，只觉得无比温暖。 　　她凝着目光，想起此刻还在后方某处不知天高地厚的父亲，不由苦笑道：“为什么我真正的亲人，对我做不到这些呢？” 　　徐元轻蔑地眯着眼：“因为他们更蠢。” 　　啪叽！ 　　一块石头凌空飞去，砸在了徐元脑袋上。 　　不满的啊呜咧着嘴瞪着徐元。 　　徐潇一愣，旋即一笑，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肉团子，心无比柔软：“是妈妈不好，忘记还有啊呜了。” 　　徐元撇过脸，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石渣，面无表情。 　　—— 　　太平洋中两块大陆的裂缝深沟，深达上万米。 　　一般生物根本到不了如此深的水位。 　　杜墨生却轻易地掀开水幕，望着周围无限黑暗中的某处光点，缓步走了过去。 　　突然，他停住，打开了通讯器。 　　“告诉我结果。”他淡淡地说道。 　　通讯器那头传来古怪的宇宙种族语言，但是很专业地为他描述了他现在所处区域的空间变化和地球外围空间留下的磁场粒子的相配程度。 　　简单一句话，当初从空中袭击地球的陨石，其实是从地球的深海中，通过了空间转移的方式而来。 　　因为需要依靠地球大气层的摩擦，来燃烧掉包裹在d物质外围的坚实外壳，明明从海中而来，又回归海洋，却让人误以为是宇宙中常见的空中灾难。 　　“难怪我们没有监控到空间变化，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从外围空间入侵，而是把交接点开设在了星球内部，如果不是你描述的那场陨石袭击太过突然，临近星系根本没有相对应的陨石运动轨迹，我们根本发现不了这种从内部一点点开启的交接点裂缝，真是大胆的想法！”通讯那头感慨道。 　　杜墨生则想到，难怪不少经过地球的宇宙生物，不同程度感染了位面病毒，最后都没机会活着返回自己的星球。 　　地球人类文明的科技发展也因为缺乏交流，极为缓慢和落后，直到最近百来年时间才有了宇宙其他星球的文明进展速度。 　　恐怕从数千年开始，这里的空间壁垒就开始不断被人人为开启，然后逐渐的、偶尔的泄露着来自其他异空间的蛛丝马迹。 　　这也是地球的人类历史中，与其他星球的主宰生命历史相比，除了神话以外，鬼怪、异形、各种传说和不解之谜更多出现的可能原因。 　　但是，这样反而让杜墨生静默不语，表情变得极为凝重。 　　别人不清楚泰坦星的空间一族的能力，他却是清楚的。 　　如果是该亚一族，他们想要开启当初由他们布下的空间壁垒，根本不需要数千年的时间，这一点点的撕开，还将入口开设到一个原始星球的深海偏僻角落里。 　　该亚一族只要想，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撤销对整个宇宙的空间防御。 　　李瑞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如果不是该亚一族，那么又是谁在暗中做着一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陨石再临 　　炮火的巨响，房屋的猛烈震荡，将梁磊从房间里的水泥残渣中惊醒。 　　当昏迷许久的他。跌跌撞撞地趴到窗边向外看去，外面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惊得他一身冷汗。 　　巨大的高墙开了一道缺口，凶虫群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就像在身边响起。然而，当这些虫子通过缺口附近，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工兵们事先埋好的烈性燃烧弹，将虫子们烤得里嫩外焦。 　　街道上不再有行人，无数大楼的一到三楼，落下了一道道厚实的铁门，这是高墙建设之初，背后城市里就同时配备的设施，作为万一高墙被凶兽摧毁后的临时预案。 　　“它们还是进来了……”梁磊呆呆地望着一切。 　　然后，他惊慌地四处寻找，可惜再没看见徐元几人。 　　他隐约记得杜墨生当时跟他说了什么话之后，他就晕倒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都把他抛下了？ 　　梁磊拍打着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是他记起了徐元说的话。 　　“你就要做父亲了。” 　　这种从天而降的馅饼，没有给梁磊带来惊喜，反而是不安。 　　他莫名其妙的就拥有了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发生了关系，甚至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进展快得让他完全感觉不到真实。 　　再三给徐元拨打电话打不通之后，梁磊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我要去找她。”他这样做出了决定。 　　如果小尹知道事实后，告他也好，不爱他将他送入监狱也好，那是她的选择。他作为男人，必须对她负责，也要向她道歉。 　　他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下，开始顺着空荡无人的街道，寻找离开这座城市的方法。 　　徐潇看见徐元看了几次手机，于是问道：“谁的电话？” 　　“梁磊。” 　　“为什么不接？” 　　“要不是因为那个蠢货，你现在也不用等杜墨生等得那么焦急。”徐元扫了一眼姐姐，“我又不是圣人，哪怕他是无心之失，但我不想就这样原谅他，刚才没让他被砸死已经仁至义尽，难道我现在还要去照顾保护他？” 　　徐潇无奈地一笑：“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徐元闻言，静默一瞬，淡淡地说：“这个世界上，不需要朋友。” 　　“至少你可以先把他扔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你觉得呢？”徐潇偏头，望着弟弟轻笑道。 　　徐元沉默许久，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徐潇不由得想起小尹，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这个世界上非常常见普通的善良女孩。也不知道她是撞了怎样的霉运，才会碰见李瑞那么渣的男人。 　　如果不爱，何必将其留在身边。既然留下，又把她推入别的男人怀里。 　　徐潇不知道李瑞在想什么，那个人有过心吗？如果有的话，哪怕他不会动情，对于那样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相信他的女人，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从心底里，徐潇希望徐元能把梁磊送回去。就算小尹不爱他，至少小尹身边还有一个认真爱着她愿意关系她的男人，也是好的。 　　—— 　　深海里漆黑一片中的唯一光点，已经近在眼前。 　　淡淡的一层水母状的薄膜起伏飘荡，上面的荧光物质不断转化着各种色彩，看起来如梦似幻。 　　杜墨生看着薄膜中央那颗不足拳头大小的粉红色椭圆物质，目光沉了下来。 　　没错，这就是孕育王的卵。 　　可是，应该在周围守护它的那些护卫呢？ 　　他看着被闪电和空间乱流填充满的异空间的交接点，心里陡然一冷。 　　护卫不是卵的形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已经成型。 　　这颗卵处于交接点附近，可能不是偶然，它或许不是由地球上的生命基因转换孕育而来，而是通过这个交接点，从异世界而来。 　　护卫们并非不在卵的周围，而是正在异世界和这里的交接点，碍于某种原因，还未穿透壁垒过来。 　　他想起某种可能，立刻开始动手将卵偷出来。 　　就在这时，分开的水幕轰然一声完全炸开，空出了上万平米的宽敞空间。 　　李瑞单手托着粉红色的卵，手指一动，就将其隐匿起来。 　　杜墨生面色清冷，目光幽深，漠然地开口：“那个东西不属于这个宇宙。”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来晚了。”李瑞笑道。 　　见杜墨生难得出现愕然的表情，李瑞仰头望着上方水幕，淡淡地道：“你既然发现这东西，就该明白，它不是从这颗星球诞生。无数年前，我们的祖先曾今合力将侵入这个宇宙的最后一个宿的‘王’赶走，只是赶走没有杀死的后果，便是它还能诞生后代继承人，并且重新侵入这个宇宙。” 　　“坏消息，这颗星球周围的重力场突然改变，我们发现了大范围的空间裂缝！有什么东西要出……” 　　杜墨生手里的通讯器刚刚传来某个高端文明星系负责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李瑞目光淡淡地扫了杜墨生一眼，双手张开，莹蓝色的光芒从他指缝中蔓延出来：“我的空间中，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进来，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出去的。” 　　“你没有打开空间壁垒，是谁打开的？”杜墨生沉声问。 　　李瑞没有回答，只道：“我没有打开，但我也没有阻止，论罪等同。你还犹豫什么？和我决斗，赢了就回去救你的妻子，输了的话……生命领主，你也该知道，无论什么生命，它活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宿的王也一样，为了一直活下去，只剩下精神体的它，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件事做什么？” 　　杜墨生抬眸看他一眼：“寻找合适的身体。” 　　“是目前最强的身体。拥有d物质，又接受了我们泰坦婚誓，拥有泰坦血脉的那个小姑娘，没有谁比她更合适的。”李瑞终于满足又疯狂地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我留着她的命做什么？你是否还为了救回她一命而沾沾自喜？” 　　杜墨生这才第一次充分了解到李瑞这个人的心思。 　　如果当初他没有解毒，那么选择妻子的命还是自己的，就会成为一个必须痛苦的经历。而就算他和徐潇都平安活下来，成为他真正的妻子的徐潇，反而会变成异世界入侵生物第一口食粮。 　　这是李瑞一直坚持要让杜墨生和徐潇有实质性夫妻关系的原因，只有这样，才会逼他们进两难的抉择。 　　而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绝望而没有未来的。 　　杜墨生冷冷地望着李瑞，阴冷的怒气一点点的凝聚：“我也该庆幸留着你。” 　　留着李瑞，才能知道他还藏了什么后手。 　　李瑞欣赏着杜墨生变化的表情，由衷感慨：“虽然人类很渺小，但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和人类相差不多。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穿透，血液猛地喷射出来。他盯着杜墨生面无表情的冷漠的脸，咳出一口鲜血：“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办到的……果然最喜欢在背后捅刀子的，就是你们生命一族……” 　　杜墨生眼眸一缩，只看见李瑞猛地分裂成许多块。 　　但是李瑞没有再流淌出鲜血，而是每一部分都好像被无形的整合着。 　　单只的拳头凝着恐怖的力量，一拳将杜墨生击飞。 　　这一拳之力，远远强于当初杜墨生打飞火龙时的力道，能量的碰撞像核弹一样，将空间中数千米深的土层都掀翻，尘土凝成巨型的蘑菇云充斥了李瑞整个空间。 　　他们有很多种方式战斗，但是李瑞选择了最原始野蛮的一种，直接肉搏。 　　李瑞的声音从这个空间四面八方回荡：“你想悄悄动手，速战速决回去找你的女人，看来没那么容易。你们一族本来就不擅长战斗，技巧还比不过我们纯防御的一方。我知道你还活着，就算你身上有伤，这点力道还杀不死你，来吧，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的时间可不多，或许现在，王已经降临了……” 　　他的声音陡然一滞。 　　巨大的痛苦从他的四肢传遍了全身，让他又硬生生地吐出口血来。 　　这一次，李瑞还没回过神，就感觉到一股劲风冲向他的脸。 　　杜墨生一个扫腿，狠狠地踢中了李瑞的脑袋。 　　同样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空间都震荡晃动。 　　李瑞从地上爬起来时，才感觉到脑袋嗡嗡作响，轻轻一动，骨头都传来碎裂的清响。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麻木的感觉正在逼入他的全身。 　　刚才杜墨生第一下的偷袭，不仅伤了他，还用了毒素或者病毒，现在那些东西正在一步步破坏他的神经系统。 　　他看了眼对面勉强站立，也是一口血水吐出的杜墨生，顿时仰头笑道：“你也感觉到了吧？我给你的内脏空间压缩封锁，压力一点点增加的感觉如何？” 　　如果杜墨生要用毒素一点点解决他，那么他也能让杜墨生一点点的从内部碎裂开来。 　　只是看哪个先倒下而已。 　　杜墨生冷冷地看着李瑞，甩出一件东西到李瑞面前：“我一直不想和你们斗的原因在这里，如果你看完之后还想继续，我奉陪！” 　　—— 　　徐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偶尔流窜得凶虫被她的尾巴直接刺中，很快变成了她营养的一部分。 　　她在收割着怪物们生命的同时，偶尔也护送一些还未撤离的普通人安全离开。 　　巨犀已经重新返回了高墙边，异变者的队伍集中攻击巨犀脖颈上被徐潇咬伤的部位。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生物都会累，等到它们停歇下来，人类就算能抵挡住这一次的冲击。 　　可是徐潇心里总是萦绕着一种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捏住了她的心脏，一点点收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突然，徐潇感觉到了一种异常的安静。 　　不仅是她，连同全世界各地的人类、凶兽们，都感觉到一种不平常的氛围。 　　前一刻还在叫嚣冲击人类防线的怪物们，皆停下了它们的脚步。 　　那些被寄生兽控制的活尸们，也变得诡异的安静，茫然地仰头望着天空。 　　全世界所有的电子仪器，无论是否精密，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故障。 　　刺耳的兹兹声不绝于耳，原本还正常运转的一切设备都变得混乱。 　　监控地球磁场的科学家惊异地发现，地球的磁力正在迅速减弱。他们想要通知外界，可惜现在一切通讯设备都变成了废品。 　　平静的大海掀起了滔天巨浪，比起原本最大的一次海啸，现在的海面更为可怕。好像海神的暴怒，将浪花高高抛起，无数龙卷风将天空和海面联在一起，海天相接的水柱，可怕地翻滚着。 　　海边面对突然而至的灾难，应该首先逃亡的凶兽们，却全部安静地匍匐在地，哪怕下一刻它们就会被浪花卷走，它们也一动不动。 　　等级的绝对压制。 　　徐潇体内的血液在叫嚣着，可怕的压力从头灌入，让她的膝盖微微发抖，差点跪下。 　　这是她的身体产生异变以来，首次不是俯视所有的凶兽，而是产生了本能的畏惧。 　　天空裂开了。 　　这样的不可思议的现象出现在无数人的眼中，可是除了裂开，他们找不到更准确的形容词。 　　不管是夜晚还是白昼的天空之上，世界各地都清楚地看见了空中逐渐扩展的血红色的巨大裂缝。 　　炙热的国度上空，裂缝中刮出了更灼热的气息；寒冷的国度上空，雪花飞舞，竟是越发极寒的温度从裂缝中喷涌而来。 　　徐潇看见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至。 　　在这南方湿寒的气候中，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一开始只是缓慢的飘落，最后竟然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地面转眼就被严寒覆盖，水泥的地面变成了冰雪的世界，厚厚的积雪瞬间连徐潇站立的地方都掩埋起来。 　　异常的天气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从那裂缝中传来的气息。 　　“在哪里？你在哪里？” 　　徐潇隐约听到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叫唤，每一个音符都好像重重地敲击在她胸口，砸得她几乎呕出血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声音在找她。 　　她屏住呼吸，依靠在一栋大楼的楼顶，将怀里的啊呜紧紧抱住。 　　啊呜也害怕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让啊呜感觉到如同噩梦般的气息，那种被锁定后就逃不了的绝望，紧紧地缠住了母女俩。 　　“怦！怦！” 　　徐潇猛地睁眼，竟是在虚空中看见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你在这里。”那个声音幽幽地说。 　　“怦怦！怦怦！” 　　越发急剧得心跳声传递过来。 　　明知道那种声音不是从自己胸膛发出，但是徐潇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与对方交织在一起。 　　连她的呼吸也与其交融，顺着那有节奏的心跳，有节奏地呼吸。 　　徐潇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被吸入那双眼睛中去，她的意识在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掉这种有节奏的声音，可是没有用，那种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好像下一刻她的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的眼神渐渐的没有了焦距，抱紧啊呜的双手，也缓缓地下垂。 　　“我嗅到了泰坦星人的血脉，我要成为这个血脉的一部分，别想再赶走我……” 　　“妈妈！妈妈！” 　　啊呜焦急地拍打着徐潇的手臂，可惜母亲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缓缓飘起来。 　　一道银光闪过，却是毛毛虫样子的小白扑在徐潇身前，狠狠地咬住了虚空中的某种东西。它粗|壮的身体不断扭动，还是首次吞咽这种难以吃掉的东西。 　　“咦？你是那个世界的……” 　　虚空中的声音略带惊异地回荡，就在其愣神的瞬间，徐潇身上的压力骤减。 　　徐潇仰天长啸一声，身形陡然变化，拼命从无形的束缚中挣脱，凶悍地对着虚空嘶吼着。 　　“我记得这个生物，当初咬得我好痛。”那个声音幽幽地说，不知道是在说徐潇还是小白。 　　突然，小白好像被什么给捏住，悬浮在半空中挣扎不能。 　　一道空间裂缝露了出来，混乱的气流将小白嗖地卷了进去。 　　啊呜站立不稳，发出一声尖叫，被卷到半空。 　　徐潇猛地跃起，尾巴一卷，牢牢地抓紧了女儿，可因为她的动作，她反而也被气流裹住，一点点地拖入裂缝之中。 　　眼见她差点也被吸入，一双爪子从空中伸出，牢牢地抓住了她的翅膀。 　　“往上飞！”徐元在空中低吼道。 　　徐潇奋斗扇动翅膀，险险地冲出了气流的范围，转头一看，裂缝已经再次闭合，小白早就不知所踪。 　　“小白……” 　　那只吃货毛毛虫，是杜墨生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一路陪伴她渡过了不少危险。最后也是它奋力去咬某种东西，才让她摆脱了魔怔的状态。 　　徐潇根本来不及哀伤，那双巨大的眼睛又出现在了半空中的她的面前。 　　徐元挺身挡在徐潇面前：“这是什么东西？” 　　徐潇：“不知道。” 　　那双眼睛将啊呜和徐元挨个扫了一眼：“幼小的泰坦星人，幼小的护卫……太小了，不够，完全不够！” 　　幽幽的声音响起后，再次将目光集中到徐潇身上：“你也不够，但你是这里最佳的选择。” 　　徐潇低吼一声，露出锋利的虎牙。 　　她再次感觉到了心脏传来的同步频率，让人发疯又无法摆脱的同化感。 　　而这一次，不仅是她，连啊呜和徐元也感觉到了。 　　徐元还好，化身成本体的他，还可以勉强抵抗，但是啊呜实在太小了，本身就没有发育好，被对方同化的节奏也更为迅速。 　　晶莹的冰层迅速将啊呜包裹起来，稚嫩的小脸瞬间变得乌青。 　　啊呜只觉得一切的记忆都在慢慢消退，关于世界的、父亲的还有母亲的。 　　“妈妈——”她哭了起来。 　　幼小稚气的哭声，奶声奶气，带着浓浓的不舍。小小的手被冻僵了，一片惨白，还依旧死死抓住徐潇的翅膀，无比的依恋。 　　“父亲不要啊呜，妈妈也不要啊呜了吗？” 　　“妈妈，妈妈……啊呜会乖的，不要忘了啊呜……” 　　“妈妈。啊呜害怕，妈妈……” 　　…… 　　如果宿的王想要寄生到徐潇身上，其实只需要多花点时间，等级上的差异，会让其心想事成。 　　可惜它过于自信，连同啊呜和徐元也想一并寄生。 　　它忘记了生命中最伟大的母性存在。 　　在听到啊呜哭声的刹那，沉浸于那有节奏的心跳声的徐潇，陡然睁大了眼睛。 　　见到啊呜快要气绝的小脸时，徐潇猛地心头狂跳，怒气如火山般喷发出来。 　　无视于基因链中强行灌入的意志，无视于对方是王者的威压，甚至无视于生死。作为母亲，谁要伤害她的孩子，都会让她与之拼命。 　　“嗯？”巨大的眼睛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只见原本只有几米高的巨虎，随着手指上的戒指上散发的蓝色光芒，陡然身形膨胀起来，十米、二十米……好像迎风生长一般，越来越巨大！ 　　作用于徐潇身上的力量，在她巨大化的同时，脆弱如丝线般被挣断。 　　巨虎猛地展开翅膀，锋利的尖角顶端，光芒如漩涡一般凝聚、集中。 　　“这个身体果然不错！”对方发出了贪婪的赞叹。 　　这次不仅是眼睛，从虚空中渐渐凝实了一只巨大的手，手和人类相似，都是五指，指节修长而透明。那手没有半分停留，直接往徐潇身上抓来。 　　巨大化的徐潇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分理智。 　　血红一片的兽瞳，对于任何靠近她的东西都充满了敌意。 　　“不准动我的孩子！” 　　她低吼一声，一束粗|壮的光芒，从她的尖角射出，属于泰坦星人的婚戒中的力量，也与那道光芒交缠在一起，带着绝对的威压，势如破竹般地，穿透了那只手，穿透了虚空，直接刺入了那双眼睛中的一只。 　　时间在瞬间静止。 　　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陡然间，世界各地上空的裂缝，里面的红色震荡翻涌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每个生物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虚空中的眼睛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翻涌的裂缝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巨响。汹涌澎湃的能量，在空中肆意，引得空中的云层都变成了一个个漩涡，大地都在颤抖。 　　无数建筑墙壁上爬满了裂缝，然后陡然坍塌。 　　偷袭中对方眼睛的徐潇，全身却陡然松懈下来，直直地往地面坠落。 　　刚刚摆脱了对方心跳声控制的徐元，见状立刻俯冲而下，将徐潇稳稳地托在他的后背上。 　　徐元盯着上空还在扩大的威势，一股寒气从心里冒出来。 　　“那个东西不会再回来了吧？”他问。 　　徐潇软软的仰躺着，怀抱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啊呜，无力地道：“不知道，不过我刚才似乎意外攻击到了它。” 　　这个时候，全世界先前还处于白昼环境的地方，都同时发出了惊呼。 　　太阳不见了。 　　准确地说，阳光慢慢消失了。 　　黑暗将整个地球都笼罩了起来。 　　漆黑的环境里，原先处于平静的凶兽们，失去了王的压制后，更加狂躁起来。 　　陡然降临的夜色里，时不时闪现一朵朵火光，枪炮声随后响起，还有无数怪物们的嘶叫和兴奋地低吼，以及人类绝望的哭声。 　　这并不是绝望的最深处。 　　在末世般的绝望中，天空荡起了层层涟漪，无数燃烧着的巨大陨石，从天而降！ 　　陨石再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别离之殇 　　这一次的陨石，不是当初经过大气层燃烧后的十多公分的小石块。而是大小不一，特大的将近有数米的石头，飞速的从天而降。 　　这次石头全部来自于天空裂开的缝隙，是那交杂着空间乱流的黑暗夹缝中飘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碎片。 　　这一天，无数的人在陨石中失去了生命。 　　陨石几乎攻击了全世界所有的城市、地区，连远在内陆高原的地方都没有幸免。 　　前线对抗凶兽们的士兵，抱着武器躲在掩体后看着天空不断落下的火球。 　　他们中很多人的同伴被怪物们撕扯走，正在不远处被分食。 　　当第一个火球砸中那些防御惊人的凶虫，看着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白色的脑汁和血液四处飞溅时，战士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有的士兵甚至兴奋地举起武器，赞叹上天降临的惩罚。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惩罚不仅仅是针对怪物，连人类也在其中。 　　钢筋水泥的掩体丝毫阻挡不住再次降临的陨石轨迹。 　　数百米高的大楼，可以在几颗陨石的冲撞下，顷刻间倒塌。 　　街道不仅被砸出一个个大坑，连同几十米深的地下防空洞也没有幸免。 　　这次的陨石，让人们感觉到了真正的绝望。 　　那是避无可避的灾祸，是人类无法抵抗的自然之力。 　　没人知道这场全球各地降临的陨石雨会持续多久，甚至没人去思考这次陨石之后，带来的异空间污染、病毒等一系列环境变化。 　　在黑暗与磁场失效的地球上，无数躲在家里的人走出了家门。 　　他们很多人甚至连逃亡也不再，就这样笔直地站在空旷之处。房屋已经被毁，地面也塌陷下去，哪里都已经不是安身之所，是否活下去，成了一种概率。 　　有的人开始祈祷，祈祷神明拯救这个绝望的世界； 　　有的人被陨石分裂了四肢，苟延残喘，目光失焦地望着黑红一片的夜空； 　　有的人与心爱的人抱在一起，生死与共。 　　徐潇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还有不断倒塌的房屋的碎响。可是她所在的一方天地，却是无比平静。 　　她很想做点什么，可惜全身无力，连一根手指都移动不了，精神力也因为王的强势侵入，变得恍恍惚惚。 　　视野里，小小的啊呜双手环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用尽了全身的精神力，支撑着一个半径不足四米的护罩，将她和妈妈，以及飞行许久四处躲避陨石直到精疲力尽的徐元都笼罩其中，哪怕周围一片火海，他们所在的位置也安然无恙。 　　可惜，这场陨石雨实在持续太久。 　　啊呜还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可以持续长时间的护罩。 　　眼见护罩一点点的缩小，她开始控制周围飞来的陨石改变轨迹，但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还是有部分陨石向他们砸来。 　　眼见护罩破碎，一块直径两米的巨大火石从天而降，啊呜吓得立刻躲进了妈妈怀里。 　　陡然升起的赤焰火光，将远处一切的危险都阻拦住。 　　啊呜在火焰里看见了徐元挑眉的，带着挑衅又嚣张的表情，对她说：“小鬼，我休息够了，换人！” 　　这是她听到的徐元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便是茫茫的火海，沿着长洲市的高墙一直冲上半空，许久没有熄灭。 　　陨石全部被火焰挡住，没有一块再靠近这片区域。 　　死里逃生的防线士兵们，那些从防空洞里悄悄探出头的残存幸存者，震惊而惊喜的看着这道维护他们的屏障。 　　徐潇在火光中闭上了眼睛，抱紧啊呜，抓紧一切时间恢复自身的力气。 　　地球外围，大量的高等级文明星系的飞船合力，终于将地球外围空间的裂缝给重新堵上。 　　主要出力的，却是泰坦星的机械领主。 　　密密麻麻的机械战士，化为了空间壁垒的一部分，互相交缠形成一道道强大的力场，把地球上空撕裂的空间，给牢牢封锁起来。 　　随着空间裂缝的合拢，地球上的陨石袭击，才终于消停。 　　而那些致命的陨石，对地球的袭击，竟持续了整整两天。这期间无数生命死去，连同凶兽们一起，都化为了灰烬和残破的肉块。 　　阳光重新回到大地。 　　身在太阳系的高阶文明们，却有一部分将战舰的毁灭性武器对准了地球。 　　他们的意图很简单。 　　“毁灭一切出现‘宿’的地方，不能任由其发展。” 　　可是，还有更多秉着和平原则的文明力量，用同样强大的武器与那些文明对峙。 　　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 　　“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屠杀低等星系的生命。” 　　太阳系中因为杜墨生而聚集起来的力量，产生了分歧，战舰互相调转了方向，一时间剑拔弩张。 　　地球上，却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陨石的袭击终于结束，还活着的人类抱头痛哭，为躲过这一劫庆幸。 　　凶兽们死伤也不少，特别是体型巨大的第三波凶兽，成为了巨大的活靶子。没有死在人类手里，却死在了陨石之下。 　　倒地的巨兽的血液，侵染了大片的防线。 　　血染之地，十数年间都没有任何植物可以生长出来，腐蚀性的血液融化了地面生物的皮肉，残留着森森白骨，向后人展示当时的惨烈。 　　人们后来称这些区域，为“埋骨之地”。 　　徐潇恢复了力气的第一时间，就上前询问靠坐在一处残墙边的徐元：“你怎么样？” 　　他化身火海，持续燃烧了整整两天，直到完全没有陨石坠落后，才恢复了人形。 　　徐元没有回答她，诡异地安静。 　　徐潇心里陡然一紧，双手拉住他的手臂：“徐元，你醒醒，你怎么样？” 　　他的手臂还残留着火焰的高温，让他一时分不出是体温还是其他。 　　她的喊声并没有让他回应，连他的呼吸声，她都没有怎么听见，这让徐潇紧张起来。 　　她伸手，有些颤抖地探向徐元的鼻息。 　　突然他一只手抓了过来，捏住了她的手腕。 　　“我还活着，怕我死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 　　徐潇松了口气，抽回手：“你叫你没有回应……不说这些，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徐元没有看她，俊美的脸颊全部埋在垂落的黑发间，半晌才低声应了句：“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先把你自己的衣服穿好。” 　　徐潇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也没穿。 　　她闪躲在断墙角落，有些窘然：“抱歉。” 　　徐元低哼一声：“被看光了还给我抱歉，傻的！” 　　徐潇：“哦。我只是以为鸟类眼睛长在两边，看不到自己的背后……” 　　徐元：“……” 　　她大概是忘记谁在混乱中把她放在平地上了。 　　变形时总是难免撕破衣衫，徐潇从手环里拿出了备用的衣服换好，摸了摸身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啊呜，眉头微蹙：“她发烧了。” 　　“她还太小，坚持那么久已经不错。”徐元抬眸，眼底难得露出一丝温和。 　　徐潇表情难过：“都是我没用。” 　　徐元仰首望着蔚蓝而平静的天空：“别那么说，你刚才一定无意中搞定了个大家伙，否则我们都保不住。比起能停歇的陨石，那个恐怖的大家伙才是真的麻烦，希望它最好不会再出现。” 　　徐潇上前伸手扶他：“能站起来吗？我去找点水给啊呜喝。” 　　徐元挥手拨开了姐姐的手，淡淡地说：“你自己去，我就不陪你去了。” 　　“我现在没多少力气，没法再回头过来照顾你，我们一起。”徐潇再次将手伸向徐元，坚定地说，“我不会丢下你。” 　　徐元：“我有没有说过你固执得很让人烦。” 　　徐潇：“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徐元贴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动作无比吃力。 　　徐潇目光有些惊讶，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要差。 　　她正要检查徐元身上是否有伤，却见一只手臂横过来，不由分说地搂紧了她的肩头。 　　他竟是将身体都全部依靠了过来。 　　“不是要找水吗？”徐元瞥了她一眼。 　　徐潇：“那走吧，我走慢一点，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给我说。” 　　徐元偏头道：“要干嘛干嘛去，我又死不了，啰啰嗦嗦的。” 　　修长的手臂搭在了徐潇的肩头，想起不久前还和自己差不多个子的少年，看着现在已经高出自己整整一个脑袋的年轻男人，徐潇打趣道：“小哥你谁啊？我好像不认识你。” 　　徐元努力自己走着，不让重量压到徐潇，他闻言眉头轻动，哼笑道：“长得快，就是任性。” 　　总觉得两人从未这样轻松打趣的说话，徐潇自己都感觉到一丝奇怪，好像真的与他才是初次见面一样。 　　其实水到处都是。 　　街道上的积雪早就在陨石的高温下融化。 　　雪水和泥土残渣混合在一起，黑乎乎的无比肮脏。 　　徐潇要找的是，相对干净清澈的水源。 　　他们路过之处，还陆陆续续见到了一些伤者像他们一样，互相搀扶。 　　徐潇颇有些感概地看着还算完好的长洲市区，对徐元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连他们一起保护了。” 　　在她印象里，徐元对周围的人的生命，从来不见得有多热衷去维护。 　　徐元环视周围，不少人看见他们后，目光露出无比讶异的神色，对此他只是一笑：“大概就像你说的，我还觉得自己是人吧，我什么也没多想，救一个两个和成千上万，对我来说，没有多大区别。” 　　他话里有话，徐潇皱了皱眉，没有深问。 　　很快两人见到了一处爆裂的消防栓，不断喷溅出的水花，引来了周围幸存者们的聚集。 　　有些在拼命喝水，有些在清洗伤口，有些则将自己浸在冰凉的水里，除去天外飞来的火石带来的炙热。 　　将徐元扶着，让他坐下。徐潇赶紧撕下衣服一角，浸湿了水贴着啊呜的额头。 　　泰坦星人的幼童怎么照顾，她完全没有经验，只能按照照顾人那样去做。 　　或许冰凉的水极有效果，啊呜很快转了转眼睛，脸上神情也轻松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徐潇突然听到了身边的人的惊呼。 　　她循声望去，眼眸骤然一缩。 　　只见徐元靠坐的地方，血水快速地渗透出来，沿着地上还在流淌的消防栓的水流，很快蔓延出一片血红。 　　不仅是他坐着的地方，徐潇往后一望，两人来的路上，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直拖到这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路过的人都用那样的表情看着他们。 　　“让我看看你后背！”她不由分说地掀起徐元临时套着的外套。 　　徐元无力反抗她，软软地侧倒在一边。 　　他的背后全是灼烧的伤口，大大小小的，有些深入内腑，内脏看起来都有些焦黑了。 　　不管他的兽化形态是不是凤凰，毕竟也只是生物，虽然可以化身火海，其实他不过是将陨石的伤害全部自己抵挡了而已，根本没有消除。而为了承受住陨石，他甚至没有躲避。 　　徐潇记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眼泪完全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淌。 　　她向来明白光靠哭解决不了问题，要冷静的面对分析。但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冷静。 　　“我要先给你止血……哦，不，我找找他给我留下什么急救的东西没有……不对，你这是外伤，外伤该怎么解决？” 　　徐潇的手臂颤抖着，衣服都没法再给他披上，六神无主的她，被徐元伸手拉住了。 　　“里面都坏了，再生不了，你别多事了，安静点。”他反而是无比平静。 　　“不行……” 　　“够了！你再废话我就躲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现在我至少还能飞，你却只能站着，没力气来追我吧？” 　　徐潇沉默了。 　　她知道徐元说得出做得到。 　　徐元偏头望着她，找了个地方靠坐着支撑身体，环视着周围的景象，淡淡地说：“几个月前，也是这样，陨石落下来，到处都被砸坏了。” 　　徐潇心疼地看着他：“你不要说话，让我想想怎么救你。” 　　“给你说了别白费心思了，你能做什么，真当自己救世主，谁都可以救？自己什么情况，到了时候，自己最清楚。”徐元侧眸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伸手想要擦去，可是却飘忽地落了空。 　　徐潇一惊，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他根本不像寿命将至，他的掌心那么灼热，热得好像连带她一起燃烧起来。 　　可是他的眼睛没了焦距。 　　失血过多后，他红色眸子也逐渐失去了光彩。 　　“我快看不见了，也好，这样就看不到你哭。”他自嘲地笑了笑。 　　徐潇心里咻地一沉，哑着嗓子轻声答道：“我没哭。” 　　“没哭就好。”徐元茫然地望着前方，回忆着说，“记得几年前我被打得快死的时候吗？明明你不认识我，干嘛还哭成那样。” 　　徐潇想起自己站在病房外的时候，那时候她只是想起了去世的母亲也被抢救的场景，眼泪才忍不住掉下来。 　　她轻轻地说道：“你当时醒着？” 　　“醒了，知道我想什么吗？女人哭起来真是太难看了。”徐元静了一瞬，缓缓地说道，“你总是哭，当了母亲也一样，跟着他不幸福吗？” 　　徐潇：“没有，他很好。” 　　“只有你那么想，好个屁！”徐元低声爆了个粗口，眼睛轻闭上，“如果我有一个深爱的女人。我会保护她，宠着她，把她捧在掌心，随她肆意而活，只愿用我的全部换她永远的笑容。总让她哭，算什么宠她。” 　　他说着，俊美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惋惜神色：“可惜我等不到那个人。” 　　徐潇面色惨白地望着他，双手握住他的：“不会的，你会等到的，你不会有事的。” 　　“姐。”徐元淡淡地道，“给我唱歌吧。” 　　没等到徐潇的回应，他又说道：“虽然你不说话更清净，但是我看不见你，又想听听你的声音。不过我不想听你废话，所以你唱歌吧，这样我不会感觉自己一个人……” 　　静默了许久，以为徐潇不会同意他这么奇怪的要求，徐元无力地勾了勾嘴角。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徐潇的歌声。 　　她唱歌一直不好听，五音不全，属于被他笑话的对象。 　　只是他有些怀念她的歌声。 　　在她家寄住的那些日子里，做家务、洗衣服……很多日常的时候，常常听到她轻哼的小调。 　　昏黄的灯光中，夜色再深，有她的声音在，总觉得就有暖意包裹在他周围，让他真切地感觉到普通简单的人生。 　　“你没有名字？那我怎么叫你呢？” 　　“徐元好不好？圆圆满满，我不太会取名字啦，你就跟我姓吧，以后当我是你姐姐了。” 　　…… 　　多谢你收留我，给我新的人生。 　　多谢你在生死关头也不弃我而去，让我活下去。 　　多谢你让我有机会盛装打扮，出席你的婚礼，分享你的幸福和喜悦。 　　徐元唇边浮现出浅淡的、满足的微笑。 　　“姐，活着的感觉……还不错……” 　　痛苦的事情也好，绝望的人生也好，如果有一个人愿意真心为你哭泣，那些都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最后剩下的只有温暖。 　　徐潇望着徐元唇畔的微笑，想起来从最初到现在，其实很少见到他的笑。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找上门的表情。 　　那样忐忑的、挣扎的表情，脏兮兮的小脸上，明亮的眸子异常醒目。 　　他对她说，留下他，什么都能帮她做。 　　那时候，乃至以后，她都忘记给他说一句话。 　　“谢谢你……”徐潇喃喃地说道。 　　明明阳光已经出来了，寒气正在从地面消散，可是周围静静流淌的水声，却透着彻骨的冰寒。 　　精神了些的啊呜，悄然地爬到徐元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不动的他，没有反应。 　　她又伸手去抓徐元的头发，结果被母亲一把捞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不让她乱动。 　　“啊呜……” 　　她伸手去摸母亲的脸，触手全是一片湿润。 　　不知道徐潇为什么不停流泪的啊呜，感受到了别样的氛围，嘴巴一撇，眼泪也咕噜噜地滑落，好像断了线的珠子。 　　在长久的宁静后，徐潇听到了身后有力而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地走向她。 　　她从悲戚的世界中回头，看见了背对着阳光的他。 　　他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琥珀色的眸子幽深而深情地凝望着她。 　　杜墨生的嘴角还残留着没有擦拭干净的些许血痕，望见满眼复杂哀伤的妻子，他的心也随之收紧，几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感受到她的颤抖，他用沉静而平和的声音安抚着她：“有事先跟我说。” 　　徐潇满脸眼泪的看着杜墨生：“徐元他……没气息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归于黑暗 　　“冷静，看着我。”杜墨生捏住了徐潇的下巴，强迫她用清醒的目光注视自己。 　　徐潇深吸口气，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 　　杜墨生单手抬起她的手环，手指轻动，里面一道蓝色光束射出，瞬间笼罩了徐元。 　　徐潇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杜墨生：“简易的时间静止装置。” 　　随着他的解释，徐潇才明白过来，他离开之前，担心他们这边有任何变故，他来不及救援。就留下了这个简易的装置，一是为了给徐潇提供一些她能简单使用的异星球的生物，二就是为了在他们发生生命危险的那刻，将他们的生命机能冻结，为他争取救援的时间。 　　“可是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徐潇悲伤地望着安静垂首的徐元。 　　杜墨生半蹲下，检查徐元的伤势，缓缓开口：“只要大脑还有一丝生机，就还有救。” 　　徐潇屏住了呼吸，安静地等着杜墨生得结果。 　　冷不丁，杜墨生轻咳一声，唇角溢出丝丝鲜血。 　　徐潇一惊，赶紧扶住他。 　　杜墨生摆了摆手：“我没事，那个蠢货下手太重，我的自我调节机能没来得及恢复。”他说着，定眼看向徐潇，给了答复：“我可以救他。” 　　徐潇面上一喜。 　　“但是……”杜墨生转折的话，让她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杜墨生指着徐元的伤口：“就像你看见的，他以血肉之躯对抗天灾，伤势太重，想要依靠他本身的变异者体质恢复已经完全不可能。” 　　“要怎么做呢？”徐潇问。 　　“你看过时间记录片段，应该知道，我曾今说过，如果你没有婚誓，我也有办法让你活下来。前提是，我们生死与共。” 　　徐潇不明白的望着他。 　　杜墨生简单地解释：“将你的生命和我的联系为一体，共生融合。如果我死，你亦亡，明白了吗？” 　　这种神话般的事情，放在以前，徐潇半点都不相信，可是这是杜墨生所言，她不想怀疑。 　　“请你救他，拜托你。”徐潇眼睛澄亮地望着杜墨生。 　　杜墨生轻叹口气：“是你的话，没有关系，但是他……我不想救。” 　　徐潇怔住。 　　杜墨生坦言道：“共生融合体生死与共，从量子层面来说，几乎就是一个生命。不管相隔多远，两者之间都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你想他醒来后，对我充满无法抑制的占有欲吗？” 　　徐潇只沉默一瞬，就点了头：“只要他还能活下去。如果你不希望被一个男人那样注视，用我的生命来救他。使用婚誓的时候，你告诉过我，当这个东西与我的生命结合，我也和你一样是泰坦星人的血脉对吗？” 　　杜墨生眼神沉静地盯着她。 　　徐潇没有退缩的直视：“我的命，啊呜的命还有这里无数人的命都是他换回来的，不管怎样的代价，只要有希望，我都要他活下去！” 　　她话没说完，就被杜墨生一把搂进怀里。 　　他低声道：“我更不高兴你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死与共。” 　　徐潇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更紧的按住。 　　“告诉我，除了你的同胞们，我在你心里算第几位，你为什么永远都先想着他们？” 　　“因为那是我背负的，永远都不能摆脱的罪。”徐潇轻声道。 　　她的手指抚过杜墨生的脸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目光沉了下来：“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些被我杀死的人，我活着的每一刻，都不会忘记他们。因为我做过刽子手，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有责任救更多人。” 　　杜墨生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周围劫后余生的人们：“或许我永远不能理解你这种的想法。” 　　徐潇苦笑了一下：“是我的执着。” 　　没料到他突然偏头亲吻过来，将她的苦涩全部吞下。她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淡然的目光里满是柔情。 　　“你的执着也好，我不理解也罢，只要是你的期望，我会帮你实现。”杜墨生轻抚着她的脑袋，问，“我只问你，有我，你幸福吗？” 　　徐潇浅笑着抱住他的腰：“幸福。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你给了我，我这一辈子都没想过的婚礼，还有我意料未及的可爱的孩子。我本来是个负罪的人，可是却拥有了这么多，已经幸福得快要不真实，我真怕下一刻这些全部都消失……” 　　杜墨生捂住了她的嘴：“全部都是真实的，不会消失。” 　　徐潇：“嗯。” 　　他松开了她，沉默盯着徐元数秒，说：“将你和我的生命结合在一起，与他共生，这样会消除他对我们那种异常执着的欲|念。把手给我。” 　　徐潇将手放在杜墨生宽大的掌心里。 　　她的手指上，婚戒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杜墨生把自己的婚戒靠近她的。 　　两颗戒指触碰的瞬间，徐潇的额心中央开始散发淡淡的光芒，一颗东西在虚光中回旋。 　　“抱上啊呜，你和我，各执他的一只手。” 　　徐潇照做。 　　“这样会割舍我们四分之一的寿命，不后悔？”杜墨生最后问道。 　　“我不后悔，只是你……” 　　“傻问题。”杜墨生直接打断了徐潇的问话。 　　从他娶她作为妻子那刻，两人便是一个整体，生命与共，永不分离。 　　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还有漫长的未来共度。 　　她的心愿，她的想法，他会全部为她一一实现。 　　冰凉的街道，呼啸的寒风，还未熄灭的陨石之火的城市里，在这个寻常的角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变化。 　　感知干扰器的作用，让他们最多感概积雪融化的地面上的殷红血迹。 　　没人能看见，三个人被一团柔和而耀眼的光芒包裹，仿佛宇宙混沌之初的开启，安静而又凝聚着无穷的爆发力。 　　徐潇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源源不绝的流逝。 　　但整个过程，她很平静，甚至平和。 　　过程很奇妙，和她与杜墨生的结合完全不同。她好像融入了杜墨生的身体，每一个细胞，每一份情绪就和他相互呼应，又好像马上成为了徐元的一部分，清楚地感觉到徐元身上开始逐渐苏醒的细胞每一处的呼吸。 　　时间对于她，已经没有概念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让她都差点遗忘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处的时候，杜墨生的声音唤醒了她。 　　徐潇睁开眼。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 　　哗啦啦流逝的消防栓的积水都没有半点减少。 　　不同的是她面前脸色略微苍白的杜墨生，还有缩成小小一团、被燃烧的火焰包裹的徐元。 　　徐潇张嘴，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满心的疑问。 　　徐元在灾难之初时，刚刚过十六岁。后来接受了杜墨生的改造，变异体的他，身体成长为二十多岁的青年，然而现在，火焰中的徐元看不清面貌，但那细小修长的身形看来，竟然比刚来到她家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幼小，最多不过十岁的模样。 　　杜墨生扫了一眼火光中的徐元，淡淡地道：“地球的传说里，凤这种生物，火中涅槃，永生不息。这或许只是传说，不过看起来好像是我们的血脉刺激了他这样的能力。从现在开始，只要我们活着，他就算重伤而亡，也会涅槃重生，带着记忆一点点重新长大。” 　　徐潇真正的松了口气。 　　又突然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不仅有了深爱她的丈夫，贴心的宝贝，还有了另一个人的生命负担。 　　这一生，不仅仅再为自己活着。 　　虽然沉重，但却幸福。 　　她突然落下泪来，无比复杂的，为了自己。 　　杜墨生静静地看着她，不再言语。 　　寂静中，啊呜伸了个懒腰，蹭蹭地爬到母亲的大腿上。 　　吊在母亲胸前，啊呜小心的伸手，去探徐元周围的火光。不过，她很快被那炙热的高温给烫到，撇着小嘴缩回了手，在母亲身上撒娇她的不满。 　　徐潇看着女儿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当徐元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时，徐潇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空间领主他……解决了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这次世界各地上空出现的异样，那巨大、恐怖的眼睛，八成和李瑞脱不了关系。 　　徐潇可不想再面对巨大的眼睛。 　　要不是对方太过轻敌草率，被她的光线刺中，恐怕她现在身处何地都不得而知。 　　杜墨生眸色微沉：“看他的选择。” 　　“嗯？” 　　“我的母亲耗费了许多年调查的结果，如果他仍旧不能相信，我们只能最后一战。”杜墨生淡淡地说道。 　　“我们能赢吗？” 　　“不确定，从战斗技巧来说，我的确不如空间领主。” 　　徐潇抬头眺望远处城市的衰败，目光微垂：“无论结果如何，我陪你一起。但是，可以想办法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吗？” 　　杜墨生：“我只能保证外空间的文明力量不对地球进行抹杀。” 　　至于李瑞，他不能保证，也无法确定李瑞最后的选择。 　　徐潇站了起来。 　　比起带伤给徐元治疗的杜墨生，她反而恢复得更快。 　　她俯头，嘴唇贴着他的脸颊，亲吻他挺立清晰的英俊轮廓。 　　“谢谢你救了徐元。”她发自内心地感激。 　　杜墨生眼底沉淀着一抹温柔，享受宁静中的妻子的示好。 　　他反手捧住了徐潇的脸颊。 　　“和我一起去宇宙深处，”他说，“我带你去看不同的世界，去看不同的星星，去经历一切未知的未来。” 　　徐潇点头：“好，但是，我希望是帮助人类赶走消灭这些怪物之后。” 　　“他们应该给你也颁个英雄的奖章。”杜墨生难得地打趣，“我的妻子可以作为英雄的典范。” 　　“我不是英雄，”徐潇笑了笑，“没人记得我也没关系。” 　　“怎么没人，你就在我心里。”杜墨生捏了捏徐潇的鼻子，轻唤着她，“小猫，我的小猫。” 　　徐潇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掌心：“当初你让我活下来，真好，我能活着，真好。” 　　两人沉浸在一片温存中，彼此相依。 　　就在这时，啊呜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出于母性的本能，徐潇顺手就将啊呜给塞进了杜墨生的怀里。 　　与此同时，她全身鳞片倒数，一脚将杜墨生踢向远处。 　　她刚刚恢复的所有力气，都用在了这最后的一击上。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看清。 　　待到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全身都被弥漫的红影紧紧缠绕。 　　杜墨生叫着她的名字的画面，成了陷入黑暗前定格的最后一幕。 　　“不愧是史前的凶兽，跟得上我的速度的，也只有她了，可惜抓住的不是生命领主。” 　　从半空中的红影所在的迷雾里，一个个能量的漩涡组成了一个苍白、孤独的男人。 　　他的模样与李瑞非常相似，但是沉寂而冰冷，没有丝毫生气。 　　连他这种看似称赞徐潇的话，都说得平静无波。 　　杜墨生的双眼还紧盯着徐潇消失的方向，前一刻还在的淡笑渐渐凝结在脸上，看也没有看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的妻子，刚才还用温暖的手拥抱他，还用她娇小的鼻子蹭他的掌心， 　　可就这样突然的…… 　　啪叽一声脆响。 　　杜墨生手指上的戒指猛地碎裂。 　　“这是我们泰坦星人的誓言……未来的日子里，同生共死，相爱一生。” 　　宇宙之心，分享泰坦星人伴侣的力量，直至她死，都无法脱下…… 　　徐潇死了。 　　死了？ 　　他的心陡然和这寒冬的天气一样，冰冻起来，连四肢麻木得没有知觉。 　　杜墨生脸色苍白，琥珀色的眸子渐渐地染上了血红，嘴唇则是近乎惨烈的苍白。 　　她的生命在救治徐元时，与他共生融合在一起。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直接感受到她瞬间消亡的生命。 　　另外的，则是刚刚有些清醒意识，却因此而呕血的徐元，以及突然怔住后，继而有所感应嗷嗷哭喊挣扎的啊呜。 　　徐潇死了吗？ 　　她才成为他的妻子，才和他有了生命的结晶，他仿佛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她推倒他，将他压在地上的那种绝望的眼神。 　　他还记得她在他的说服下，求死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生机的灵动。 　　还有她的眼中，逐渐充满的他的身影。 　　杜墨生喜欢她温柔的手抱紧他，喜欢她绵软的依靠，也喜欢她发怒暴躁的凶样，他那么喜欢她的一切，放纵了他自己的心，去接受她的所有。 　　活着真好。 　　这是徐潇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经历种种，从求生到新生，从活着到期望活下去，当他看见她背负着许多，却真正为生命而珍重自己，因为他而感到幸福的时候…… 　　她却那么突然的……死了吗？ 　　他的徐潇，明明终于开始真正的期待活下去的日子。 　　她明明在跟他说，她想要好好活下去。 　　当席天幕地的悲伤陡然将杜墨生包裹时，悲伤变成了绝望，绝望变成了一种永恒的寂寞，让他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中，隐没进入了黑暗和冰冷。 　　“空间领主瑞亚。”杜墨生抬眸，目光中没有了任何情绪，他冰冷而森寒地凝视着那个男人，“除了李瑞，你还活着，非要不死不休？” 　　对方未答，反而倨傲讥讽一笑，用极低极轻的声音问：“年轻的生命领主，失去挚爱的感觉，是什么？” 　　杜墨生的心里猛地一震，不愿直面的事实，被面前的人血淋淋的撕开。 　　不，他没有失去她。 　　她自己说过要好好活下去，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的死去？ 　　“看来你现在能稍微体会到我的感觉，虽然没有直接杀死你，但是让你经历和我相同的感受后再死去，似乎更为美妙。”明明站在阳光中，李瑞的父亲，曾今在泰坦星的秩序领主追杀下逃亡无数年的男人，身上却没有一丝光线和温暖。 　　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刺耳地让杜墨生拧紧了眉头。 　　“你的妻子，不是我母亲所杀，你的族人，更不是我们生命一族的人所杀。”杜墨生深深地看了一眼瑞亚，淡淡地说。 　　他的声音平淡而压抑，低缓得几乎是一字一顿。 　　瑞亚看着杜墨生的表情，突然大笑出声，笑得有些喘息，无比悲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们两族真的开战，会持续这数万年的时光而没有结果？你的母亲有千百种杀死我的方法，而我又有无数可以连你们一网打尽的方式，为什么我拖延到现在？为什么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残忍的牺牲！” 　　他的眼睛也泛起了血红，如狰狞的魔鬼。 　　“对啊，你们是无辜的。”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可是，失去我的妻子，我的怨，我的怒，我的恨，又该向谁发泄？” 　　他挣扎过，挣扎了很多年，在生命一族传来是他们空间领主一族暗杀的消息后，他明知道没有，却没有解释。如果能因此让泰坦星人执意杀死他，是否他的那份执念和仇恨就会终止？ 　　可如果他死了，又有谁去找寻真正杀死他妻子的凶手？ 　　瑞亚的思维简直是常人所无法理解。 　　他一边利用生命一族来发泄自己无法排解的怨怒，一边又明知道对方的无辜，自己坚持去找真正的凶手。 　　为了不让儿子重复他的悲剧，他甚至从很早起，就剥夺了李瑞的生育能力。 　　杜墨生静静地听着瑞亚的话，一言未发。 　　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股冷风刮过，不知不觉中，天色已近昏黄。 　　日暮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如梦如幻。 　　杜墨生抱着啊呜，突然一步步往李瑞父子面前走去。 　　他的目光没有多余的感情，只在暮光里留下残存的红。 　　啊呜吓得瑟瑟发抖，这样的父亲比起要杀她那时，杀气不知道浓厚了多少倍。 　　他每一步平静的迈出，都像是暴风骤雨前夕的安静，压抑、沉闷。 　　“你在这里，是因为找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你和李瑞明知道有人开启了空间壁垒，却不告诉任何人，因为那个人和真凶有关。我的出现，引发了你多年积累的怨念，你明知道我们一族无辜，杀我们，只是为了平息你心中的怨怒，让你可以继续冷静的调查真凶报仇。” 　　杜墨生在沉寂中缓缓开口，他望向瑞亚：“从我出现的第一天，你或许就想动手，可是正如我没有绝对把握杀死你们，你们也没有绝对把握杀死我，所以你们一次次利用她，消耗我的力量，消耗到你对我动手，我都来不及反应。” 　　他说着，突然动了。 　　先前长时间的沉默，让他回复了不少的力量。 　　他的攻击简单至极，不需要任何解释，数以万计的能量从他体内激射而出，狂风骤雨般地向瑞亚发泄。 　　瑞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杜墨生会抱着孩子突然攻击自己。 　　当他与杜墨生错身而过，身体碎裂的闷响后，他的肚腹要害位置只留下了巨大的空洞。 　　杜墨生却蹙眉回首，没有意外地，看见虚空中渐渐显露出来的李瑞。 　　李瑞为父亲挡住了全部的攻击。 　　他本就因为之前和杜墨生的战斗，受了不少伤，现在的伤势，直接成为了致命伤。 　　瑞亚缓缓蹲下，凝视着这个跟随了自己无数年的儿子。 　　李瑞重重地咳嗽，血沫从他的伤口和嘴里不断涌出，他喘|息着将手里的东西扔回给杜墨生：“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他靠着父亲的身体滑落，仰面躺着：“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后代，仅此而已。” 　　杜墨生默然一刻。 　　暮色越发凝重，远处停歇许久的凶兽们，开始低吼着，声声嘶叫，仿佛在哀悼它们无数逝去的同伴。 　　“那你们都去死吧。” 　　杜墨生抬起手，开启了所有时间冻结的储存。 　　密密麻麻的生物，在空中迅速排开蔓延，以无穷无尽的势头，不断扩散。 　　不管是偏僻星球的恶魔，还是远古星球的可怕病毒，亦或是那些纯净美好得只在世间昙花一现的生命…… 　　“你放出这些东西，会毁了很多星系。”瑞亚神色一震。 　　杜墨生抬眸，淡淡地瞥了瑞亚一眼：“无所谓。” 　　“你……” 　　瑞亚看着不断又有血从杜墨生嘴里溢出，明明杜墨生目前没有受伤，看起来却比躺着的李瑞更加接近死亡。 　　“我和她一体，她死，我亦不在。”杜墨生的眼神冰冷漠然，气势却如同站在山峦之巅，高而不可仰望，“你们既然毁了她，那就都给她去陪葬。” 　　泰坦星球的灭亡，或许不是没有原因的。 　　掌握强大力量的他们，最终走向衰亡，与他们的执念和处事方式密不可分。 　　不管是杜墨生还是李瑞、瑞亚还是杜墨生的母亲，都是执着而偏执的人，可以为了一个目标，永不放弃，可以为了自我的理由，而迁怒其他，也可以像杜墨生如今这样，心如死灰，不顾万物。 　　曾今有泰坦星人审视自身后感慨，如果他们真的是神，宇宙的生命或许都会消亡殆尽。 　　他们的存在，并不有利于宇宙的平衡。 　　望着从沉默中爆发的杜墨生，瑞亚突然在心里冒出一个词。 　　归于黑暗。 　　杜墨生放出的生物数量，很快从地面一直延伸出星球大气层。 　　还守在外空间的机械领主见状，冰冷的表情里也露出一丝愕然：“他疯了吗？” 　　机械领主望着地球的方向，凝神轻叹：“都是感情，可悲的感情，如果像我一样，没有这种无聊的额外东西，他们也不至于此。” 　　他命令了他所有的战舰，进入最强防备状态。 　　生命领主手上有的，还可能有作用于机械生命的毒素。 　　刚刚陷入平静的地球，人们还没来得及喘息上一口气，世界突然发生的剧变，让他们再次陷入恐惧。 　　阴暗的天空中，嘶吼的震波连云层和迷雾都驱散。 　　大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连原本的凶兽们都噤了声。 　　瑞亚从杜墨生的压迫气势中抬头，望着空中的剧变，冷冷一笑。 　　生命领主比他想象中还要决绝。 　　杜墨生的做法，直接封锁了这里乃至无数个星系的空间，不给他们任何人逃亡的机会。他已经不在乎是否给这无数的生命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而是一心要杀死空间一族的人。 　　瑞亚目光微闪。 　　这样也好，比起无穷无尽时间的继续找寻，不如一次解决干净。 　　杀死他妻子的真凶就在附近看着他们，他知道。 　　或许那个卑鄙的小人现在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因为杜墨生打算直接清洗掉所有的生命，不留一个活口。 　　这样，也可以杀死那个怎么也不现身的家伙吧。 　　对于死亡，瑞亚并不恐惧，若不是心里那份憎恨的执念，他或许很早就跟随妻子而去。 　　宇宙是无限而神秘的，他怎么会以为掌握无数生命秘密的生命领主，没有真正的攻击力？如果早知道生命领主有这样强的攻击能力，他当初是否会选择和他们合作，找出凶手？ 　　瑞亚知道，答案是否。 　　纵然理智上他明白，妻子的死和杜墨生的母亲无关，但是妻子的暴露却因为杜墨生的母亲而起，这一点是没有改变的。 　　他知道，自己从内心深处责怪了克莉无数年。 　　因为这份责怪，他的心陷入了某种黑暗，无法再看见任何光明。 　　而那种黑暗，此时也不断从杜墨生身上散发出来。 　　啊呜异常不安地叫唤着父亲，惊惧至极的想要避开他身上的黑暗。 　　直到一双温柔的手，将她抱了过去。 　　严肃而充满威压的女声陡然响起，叫着杜墨生的名字。 　　杜墨生眼前的视野慢慢清明，一片迷蒙中，隐约浮现了两个女人的模样。 　　时间一族的女人和…… 　　母亲？ 　　克莉一手按住儿子的肩头，肃穆而清冷地低喝：“给我冷静！再继续下去，你想变成和他一样，被黑暗吞噬不能自己吗？” 　　杜墨生缓缓地点头，他的确被一种黑暗深处的东西所吸引，差点把他的灵魂都吸引进去，让他不能自拔，思维也变得极为缓慢。 　　瑞亚也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克莉。 　　相隔了无数年，曾今熟悉的面孔站在对面的时候，彼此都感觉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不再年轻，不再冲动，而是同样的孤寂苍老。 　　时间一族的人带来了克莉，这也就是说，无数年前克莉根本没有死亡，失踪那刻，便来到了这个时间点？ 　　“瑞亚，你知道从你妻子去世后，你就被不明的黑暗力量给吞噬了心智吗？”克莉盯着他问。 　　“我没有。” 　　“你有，你不是傻瓜，不是蠢货，你怎么会不清楚，普通的人再执着，又怎么会执着到那么漫长的时间都要迁怒别人？如果不是你心里的执念要给妻子报仇，你或许现在已经不是你自己。” 　　瑞亚怒声道：“我没有！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看看你的身上。”克莉目光中露出一丝哀怜。 　　瑞亚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身体，只见他的身体表面随着他的怒气，正生长蠕动无数黑色的肉条，那不是泰坦星人的形态，而是某种不知名的怪物。 　　他倒退了两步，胸中猛然再次被无法排解的怒意充斥。 　　“这是我存在的代价！”他的声音陡然也变得诡异，“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 　　克莉拨开了儿子阻止自己的手，对着阻拦自己的时间一族摇头，一步步走向瑞亚，然后突然猛地抱住了他。 　　瑞亚被克莉抱住的瞬间，体表的生物也陡然钻入了克莉的身体里。 　　急剧的痛楚让克莉痛哼出声。 　　但她还是阻止了杜墨生两人的靠近。 　　她搂着瑞亚，目光悲伤哀怜：“我是生命领主，但是我却没有发现，你带回死去妻子的那刻，其实你自己也……不是活着的了。” 　　瑞亚浑身一震。 　　“一直都是这种痛苦折磨你吗？泰坦星人的伴侣和自己的生命共享，有的甚至会共生，她死的时候，你便跟随她而去了，她为了你重活，所以你也为了她而苏醒。为什么不放过你们，连死都要利用你们。”克莉说着，一滴滴炙热的眼泪落在瑞亚和她之间。 　　躺在地上的李瑞目光微沉，杜墨生给他的东西说的是真的？父亲真的……早就死了。那么他呢？他是否是活着的生命？ 　　“你们一族，守护这个宇宙亿万年，至死都没有解开空间壁垒的保护，为了打开防御，你们才被敌人第一时间盯上，你说的没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发现你的异样，要是我早点想明白，你和你的儿子都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克莉是个坚强的女人，只有自己深爱的丈夫被杀死的时候，她对瑞亚哭过。 　　然而现在，她的眼泪，不断流淌，苦涩悲怆。 　　时间一族的女人，不忍地转了头。 　　“克莉。”第一次，瑞亚没有充满怨愤地叫她，他的掌心满是克莉的眼泪，滚烫灼热。 　　“我已经不能像那个时候一样，念及我们相伴的时光，放你一马也放我自己一马……只有等到我们哪一方真正消失了，这份恩怨才会完全结束。”克莉抬起手臂，手指上的指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杜墨生知道那是什么，他出声阻止，可惜却被时间一族的女人拉住。 　　“这是你母亲的选择，她能平安横跨到这个时间点，没有迷失在时间流中，是命运也是幸运。她指环中的秩序领主的力量，会把他们带入死亡星系，永远归于黑暗。” 　　杜墨生：“她不必和他一起死。” 　　“她本来也没有时间了，不是我们时间一族，跨越时间的代价，是生命。只有她，能让空间领主安静的跟她离开。她本来的愿望是跨越时间到空间领主身边，阻止他，可惜却跨越了这么漫长的时间，还好，来得及阻止你。” 　　还有数秒，瑞亚和克莉会一起被卷入死亡的永恒之地。 　　原本狂躁不安，愤怒异常的瑞亚却显得极为平静。 　　他只是一遍遍地问：“我走了，谁来找到那个混蛋，谁给我的妻子报仇？” 　　克莉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你放心，会找到的，那个混蛋，一定不能得偿所愿。” 　　“对，”瑞亚喃喃地道，“之前宿的王想要再次进入这个宇宙，却被一只小小的凶兽给阻挡回去，它们想要再进来，没那么容易……” 　　“已经很久了，你保护的一切，会有它的未来，你是时候放下了。” 　　“克莉，当初是我杀了你的丈夫……对不起。” 　　杜墨生抬眸望着母亲平静安详的脸，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好好看看你的戒指，到底是因为死亡，还是被外力损毁。”克莉抱着瑞亚消失在光芒中的前一刻，抬眸注视着杜墨生，“不要被表象迷惑了你的眼睛，不要被有心人利用瑞亚一样利用你。我的祝福依旧有效，我的儿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尘埃落定 　　杜墨生静静地看着母亲消失，母亲离开得太久，久到他都有些遗忘她的长相。 　　曾今，他知道她只是失踪，而这一刻，他真正的目送她迈向死亡。 　　时间一族的女人，上前将抱着的啊呜送还给杜墨生。然后，她摘下了头顶上那个可笑的小礼帽，神色郑重地躬身往克莉消失的方向执了泰坦星人最庄重的礼仪。 　　“永别了，克莉。”她轻轻地说。 　　下一刻，她就这样从原地突然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杜墨生以同样的礼仪，久久地对着母亲消失的方向，躬身。 　　渐渐地，他感觉到体内生命的迹象开始恢复。 　　他的自我修复能力开始起作用。 　　他目光扫过手指，上面破碎掉的戒指居然再次凝聚起来。 　　他的手有些发抖。 　　刚刚若不是母亲提醒，他怎么会忘记了。如果徐潇真的在那瞬间死去，他哪里还有力量和瑞亚对峙，他的戒指和他的生命也是联系在一起，戒指在人在。 　　杜墨生单手捂住了额头，手指遮挡住他的眼睛，他沉默不语，呼吸却陡然急促。 　　啊呜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此刻却双手攀附在杜墨生手臂上，有些呆呆地望着父亲。 　　父亲身上明明在细微的颤抖，但她能感觉到他不是在害怕，反而是莫名的激动。 　　徐元从昏迷中爬起来，震惊地看着自己缩小的身体，他抬眸盯着杜墨生：“徐潇呢？” 　　“不在这个宇宙。”一直躺着没动的李瑞突然淡淡地出声，“她很好运，没有死在父亲的陷阱里，直接穿过我们一族的空间壁垒了。” 　　徐元蹙眉，他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什么陷阱？什么空间壁垒？李瑞怎么半死不活的突然躺在这里了？ 　　最诡异的是，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但实际上情况似乎并非这样。 　　“带我找到她，我救你。”杜墨生走到李瑞面前，目光清冷。 　　李瑞抬手摆了摆，嘴角勾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我不需要你救……这样也不错。” 　　杜墨生没有理会李瑞的话：“带我找她。” 　　李瑞扫了杜墨生一眼：“我拒绝的话，你是否打算威胁我，让我求死也不能。”他单手支撑起身体，从怀里摸出一块菱形的水晶物质，随手丢到杜墨生手里。 　　“这是空间壁垒的一部分，你自己想办法将它和你融合为一体，融合之后，你可以穿过我们一族的防御，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穿过去是一回事，她在哪里只能你自己去找，我没有去其他宇宙定位一个小生物的能力。” 　　杜墨生沉默地盯着手里的水晶，半晌，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让你得偿所愿，还是为什么向你妥协？”李瑞笑了笑，“反正我现在已经没有力量来杀死你，让你从这个宇宙消失也不算违背父亲的遗愿。” 　　“用不用在于你，要是不放心，尽管来追踪我。”随着李瑞的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也渐渐从原地消失。 　　地上残留的李瑞的大量血迹，在他消失的那一刻，蠕动聚集起来，然后慢慢地堆积成一个巨大的血泡，嘭地炸裂。 　　四溅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如雪花一样晶莹的透明物质，在夜色里凌空洒落，就像是漫天飘荡的星辰。 　　杜墨生的攻击，破坏了李瑞身为泰坦星人的生理结构，让其细胞组织直接元素化。 　　这种死亡的过程会很痛苦，几乎是意识清醒着，忍受着每一刻的疼痛，看着自己一点点地消失。 　　但即使这样，李瑞都打算让杜墨生救。 　　杜墨生怀里的啊呜用手托着那些晶莹的物质，看着它们在掌心逐渐融化成冬日里的细微小水珠。 　　“哇——”啊呜的双眼亮晶晶，好奇地望着这样的奇景。 　　徐元披着宽大的衣服，走在杜墨生面前，抬头仰视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敌人都解决了？” 　　杜墨生不答，看也没看徐元一眼，漠然转身就走。 　　徐元一愣，很快追了上去，用稚嫩的声音喊道：“你站住！” 　　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十岁大小的孩子，就这样追着杜墨生一路小跑。 　　前面的啊呜趴在杜墨生肩头，时不时还对后面变小的徐元吐小舌头。 　　“我们去找你的母亲。”杜墨生抚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道。 　　啊呜静了一瞬，站在他的臂弯里，蹬着腿举高小手嗷嗷地叫唤起来。 　　在十二月份的严冬里。 　　已经平静下来的战线，并没有松懈，反而更加忙碌。 　　前线还幸存的第九盟军，加速了整合。在第三波凶兽和空间裂缝打开的瞬间，残留下来的军人，都是九死一生的精英。 　　因为异变者在这次战役里起了极大的作用，推广异变者体质的计划，正悄悄地摆上了各国政要的书桌前。 　　而比起防御随时可能再次进攻的凶兽，后方人们的生存，反而成了更让人头疼的事情。 　　如中方这里让出了七八个富饶省份，留下的贫瘠土地，要养活转移到后方来的近八亿人；还有在这次陨石冲击下死去的近三亿人的尸首要安排，否则环境的污染都会让人吃不消；以及还威胁着后方边缘城市的活尸感染问题需要解决。 　　后方行政解决一个个问题的时候，前线以第九盟军为基础，第三防线高墙为屏障建立的一个个人类基地，也在进行建设和完善。 　　以伊曼为代表的某些地方军阀势力，正在悄无声息地崛起。 　　一个月后，进入2015年，中方经过数次军事会议，垫定了杜家的国家军政龙头地位。 　　而此时，世界上所有人好像都遗忘了，杜家曾经有个嫡孙，叫做杜墨生的科学家。 　　杜老爷子身边带着的，反而是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其中一位，据说本来是杜家的嫡孙，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杜家给取的杜墨生的名字，而是选择了跟随母亲姓，取名程子禾。 　　所有人都觉得程子禾的存在理所当然的时候，唯一只有异变者部队里赫赫有名的军花付若楠，见到这孩子的瞬间，心里闪过奇怪的念头。 　　总觉得程子禾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她甚至很荒唐的觉得，自己和这个孩子似乎曾经有过婚约。 　　大概这是付若楠唯一感觉到直觉出问题的一次。 　　“怎么可能和我有婚约，他才多大啊？”付若楠自嘲地笑了笑，最近一定是被李轩那个家伙逼迫紧了，简直是看见个男的都想嫁了算了，省的那个人纠缠她。 　　至于考虑和李轩结合，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过。 　　数次看着程子禾目送付若楠远去，才敢露出身形。程子禾身边的小男孩挑眉道：“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想和她说话就去吧。” 　　程子禾的小脸映着灯光，温柔而俊逸，他摇着头：“不用了，教授说过，没人再记得‘杜墨生’，所以我和她不会再有婚约。再说我现在这种模样，看起来更像她儿子吧？对了，徐元，教授他们还会回来吗？” 　　徐元沉默起来。 　　“徐元？” 　　“我听着。”徐元压下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滞闷和寂寞，抬眸望着夜幕上的星辰，“他说了，会回来的，我等他们。” 　　当杜墨生将徐元丢给杜老爷子那刻，他就对徐元说过。 　　他还要回来，带着徐潇一起。 　　“你以后会加入变异者的部队吗？”程子禾望着徐元问。 　　“再说吧，你呢？听说你身上的病毒还没清除，位面病毒很麻烦？” 　　程子禾点头：“是的，教授给我治疗了快二十年，都没有完全清除，但是他教了我很多，剩下的时间，我会学着自己解决。我想，我会向爷爷提出去学医，我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或许我该解决一下，怎么让我可以正常长大，到时候我也帮帮你。” 　　“不用了。” 　　“别这么冷淡啊，你是教授妻子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我会照顾你。” 　　徐元眯起漂亮的凤眼：“闭嘴！谁是你弟弟？我只是在你家借住。” 　　“你脾气真不好，这样是不行的，要对人礼貌。”程子禾满心作为兄长的自觉，语重心长地说。 　　徐元干脆地转身就走。 　　“别走啊，你不要不爱听，我说的都是为你好，我知道我很啰嗦，你要体谅我这么多年一直没人跟我说话啊……” 　　杜老爷子看着斗嘴渐行渐远的两个孩子，笑着摇了摇头。 　　他回头问身边的人：“东西都准备就绪了？” 　　“是的。” 　　“启动吧。” 　　杜老爷子下了命令。 　　同一时间，世界上很多不为人知的小角落，同时发射出一道道能量光束进入地球的大气层。 　　这些光束在地球外围交织成了一道互相联系的网，将地球整个笼罩其中。 　　回想起杜墨生在后方临时首都做的部署，杜老爷子无比紧张地看着显示屏里的数据变化。 　　杜墨生说过，如果成功，便说明地球外围空间的文明认同了他的做法。 　　那些文明会配合地球现在做出的防护罩，将整个星球封锁起来。 　　不放地球上的生物离开，但也不再让其他东西侵入地球。 　　时间，就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 　　一天、两天…… 　　直到第十五天，杜老爷子终于看见了显示屏上的数据变化。 　　他虽然看不懂那些东西，但从工作人员的欢呼声中，他知道，结果按照最好的方向进行了。 　　从知道地球还被地外文明虎视眈眈地包围，随时可能因为地球上的d物质而歼灭地球所有生物时，杜老爷子的心一刻都没有放下过。 　　直到现在，收到了友好的通讯，并且收到了地球被封锁的信息后，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只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球上的变异生物只能交给人类自己解决。 　　不越发变强去反抗的话，就会被怪物屠杀…… 　　杜墨生站在星际战舰上，看着地球逐渐被一层荧光所包围，他回头对身后的文明领袖表示了谢意。 　　对方用叽里咕噜的外星语，与杜墨生客气了一番。 　　大意是说，举手之劳，屠杀不是他们这样的文明提倡的，他们也想要和平之类的云云。 　　有几位领袖还表示，继续欢迎杜墨生去他们那里考察物种。 　　对此，杜墨生只是应下，没有约具体的时间。 　　离开战舰的平台，杜墨生在那里见到了机械领主的正体。 　　机械领主冰冷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杜墨生，半晌不语。 　　杜墨生牵着女儿的手，将女儿微微挡在身后。 　　机械领主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让开。 　　只在杜墨生与其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冰冷的金属体用沙哑的合成音问：“你要离开？” 　　“对。” 　　“你不救他？如果他是骗你的呢？” 　　“我会找回我的妻子。”杜墨生清冷而郑重地说道。 　　机械领主冷哼了一声，迈着灵活的步伐远去。 　　啊呜拉了拉父亲的手，稚声问：“它只是一堆元素的复制，算是生命吗？” 　　“存在即生命。”杜墨生摸着女儿的脑袋，缓缓地给她讲解着自己知道的知识。 　　啊呜如海绵一样吸收着，她知道，不久就要和父亲去连父亲都没有把握的陌生地方，她要学会更多。 　　—— 　　虚无的空间里，李瑞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双腿消失不见。 　　泰坦星人的生命力太强，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折磨，不管怎样痛苦，都没办法干脆的死去。哪怕脑袋被摘掉，他的意识都还会存在于身体内部。 　　当时间领主站在他身边时，他有些意外。 　　“看来你还没死。”时间领主缓缓地说道。 　　“对，你来陪我度过最后的时间？” 　　“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 　　李瑞无力地笑了笑：“欺骗我，帮助生命领主的事情吗？我已经想明白了，除了你，还有谁会给他真正的解药。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站在他那边，又何必来帮我？或者你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打击我？” 　　时间领主静默一瞬，露出一双兴趣缺缺的眼睛说：“我们能随时去往未来的尽头，看见所有事情的结果，我们也可以回溯过去，了解事件的起因。但是我们不能告诉你们，剧透是不能被允许的，因为悖论的存在会将我告诉你们的事实给完全抹掉。你或许不会明白，永远只能看的心情。” 　　“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因为永远只能旁观别的生命，实在太无聊，所以插手我们的事情？”李瑞闭上眼，一时间连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不，我是想看见预料之外的未来。” 　　在时间领主说完话，打算离开的时候，李瑞终于再次开口。 　　“帮我最后做件事。” 　　后方临时首都山城的某所医院里，小尹从麻醉中清醒过来，要求看看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可是身边的护士都对她摇头。 　　小尹的同事中年纪较大的一位，遗憾地说道：“孩子没保住，她的心脏天生有缺陷，你中途没有流产，母女平安，已经是幸运。” 　　“你别难过，我……”站在病床边的梁磊伸手紧紧拉住了小尹的手。 　　小尹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突然猛地推开了梁磊。 　　“我不相信你！” 　　“别这样，我真的是孩子的父亲，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你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小尹看着身边这个已经瘦了大圈，几个月来再辛苦也守着她的男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翻身从病床上起来，推开了几名护士，向外跑去。 　　身后许多人追着她，她都置若罔闻。 　　不是的，她怎么会和完全不熟悉的人生下孩子呢？ 　　这个孩子……她明明觉得是一个很怀念的人的。 　　护士站的人都没料到小尹会有力气在手术后冲出病房，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尹已经抓着不明所以的小护士问到了女儿所在的地方，抱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小婴儿。 　　她的手术伤口不断渗出血来，可她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 　　抱着孩子，小尹蜷缩在天台的角落里哭泣。 　　她不断抚摸着小婴孩脸上细嫩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害怕别人把孩子抢走的她，猛地站起来。 　　却在十分近距离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男人诡异的上半身。 　　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腰部以下空荡荡的，正被一个披着古怪黄色斗篷的高大男人单手扶着，悬在半空中。 　　一般人看见这一幕，通常都会发出尖叫声。 　　可是小尹盯着那似曾相识的面孔，嘴唇颤抖着，居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几个月之后吗？”穿越了时间来到未来的李瑞，分明地感觉到越发加速的时间流逝。 　　生命领主克莉的下场他亲眼目睹，果然不是时间一族的人，进行时间流中后，生命难免会被消耗一空。 　　“你就是想见这个女人吗？”时间领主盯着面前的小尹，“生命领主采用的大范围感知过滤，连同你的部分都完全消除，她根本不会认识你。” 　　小尹的目光却还定定地望着李瑞，神色复杂。 　　李瑞并不介意小尹是否认识他，也介意现在自己不像人的出现在她面前。他只是用惯有的微笑注视着小尹，问：“我想帮你完成一个心愿，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你是谁？异变者吗？”小尹的眼泪流得更快了。 　　李瑞没有回答，只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心愿，我时间不多了。” 　　他的目光意外的真诚。 　　小尹犹豫着将怀里的婴儿托起：“那么……你能让这个孩子活过来吗？她是我重要的人的孩子，我想那个人看看她，我想等那个人回来看她。” 　　李瑞目光一沉：“如果他不会再回来了呢？” 　　“我会等他，一直等着……”小尹说着，因为剧烈运动和失血，眩晕袭上来，软软地摔倒在地。 　　耳边，传来的是医护人员的声音，还有梁磊的喊声，小尹却再没听到那个诡异外形的男人温雅的声音。 　　只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个眼睛紧闭、面色红润的小婴儿被放在她的枕头边。 　　连护士长都在感概，真是上天的奇迹，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居然还可以活着。 　　只有给小婴儿检查过的医生有些疑惑地看着影像。 　　人类的心脏，怎么会是仿佛蛋一样的椭圆形？ 　　他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梁磊，却被梁磊几句话给堵了回去，要求不要再提这件事。 　　梁磊却悄悄到一边，久久盯着手里的彩色b超图，婴儿体内有某种其结合生在在一起的粉色的蛋型的异物，依靠它，婴儿才活着。 　　他沉默许久，很快，就将小女婴的一切检查资料给烧掉，连系统里的数据，也被他给黑掉，没人知道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体内就没有心脏，而是某种诡异的核在提供她的生命能量。 　　重新获得孩子的小尹，如视珍宝地抱着孩子，不愿放开。 　　偶尔，有些晶莹的透明碎片，星辰沙砾般从孩子的襁褓中滑落，掉在她的掌心，很快变成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 　　凉凉的水珠，冰冷的气息从她的掌心直窜入她的心里。 　　不知道怎么的，小尹的眼眶又湿了。 　　眼泪无声的滑落，是难以忘怀的某种感觉正在逐渐离她远去。 　　在世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愤恨而阴森的声音狂躁地嘶喊着。 　　“该死的空间领主！他到底把王的卵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时间领主站在医院的顶楼，透过玻璃窗望着沉浸在与女儿团聚的幸福中的小尹。他想起化成碎片消失掉之前，李瑞的喃喃自语。 　　“父亲，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最后我都很感谢你，因为你割去了我爱人的本能。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会痛苦心酸的话，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 　　“爱人吗？”时间领主的目光透过天际，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未来。 　　突然，打扮怪异的时间一族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父亲！”她伸手就要按住他，“你别想再跑，跟我去见母亲！” 　　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手指触及的，只有无形的空气。 　　“我会抓到你的！”她恼怒中，一把折断了跟随她许久的长柄黑伞。 　　—— 　　第三波凶兽潮之后两年，第四波凶兽登陆。这次对抗，地球盟军惨胜，虽然没有收复失地，但终于站稳了脚步，再没有失去内陆的人类基地。 　　那场战役中，战况最激烈的太平洋东海岸，几乎全军覆灭的第九盟军十九集团军中，那个唯一的生还者，只身对抗第四波凶兽的少年军人，时隔多年，当人们谈起他来的时候，也心生敬佩和崇拜。 　　哪怕在这个末世中，人心已经不同，但是对于那位少年的正面情绪却丝毫没有消减。因为他带来的，是人类对抗怪物的第一次胜利，也为未来人类生存发展提供了喘息机会。 　　随后，战后的地球盟军指挥官会议上，看起来不超过十三岁的少年将军的出席，一时间引发了诸多猜测。但是以中方杜家为代表的势力，几乎都力挺这个少年的态度，让无数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 　　奥尔巴赫博士在会议上指出，通过海洋监测显示，大约二三十年间，海洋里暂时无怪物登陆，人类将有这二三十年的时间，养精蓄锐飞速发展。 　　但是同时，他也指出，海洋里的凶兽也同时做好了二三十年时间的养精蓄锐，再次登陆的破坏力，恐怕难以想象，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有科学家提出干脆移民外空间的概念，被政要们都否决了。 　　因为他们知道，地球已经被更高等文明的势力给封锁，甚至整个太阳系外围都是对方的监管力量，如果人类没有完全消灭或者征服这些怪物，人类永远没有机会走出这颗星球。 　　—— 　　丛林斑驳的阳光下，徐潇闭着眼睛假寐。 　　她来到这个近似地球的星球已经快半年时间，几乎整天都在和一些僵尸打交道。刚刚抽飞了一大群红着眼睛的僵尸，又吃了几只变异形态的羊，便忍不住在温暖的阳光下休息。 　　不同于她所在的地球那些被感染的活尸，这里的僵尸似乎完全就是人类的行尸走肉，数量之多，动作之灵敏，甚至还有些拥有可怕的异能。 　　而且除了僵尸以外，各种变异的生物不比地球上的凶兽少，看得出来这颗星球之前的文明早就不在，她走了许多地方，见到的不过是一个个人类幸存者的据点而已。 　　虽然不是同一个星球的人，但是人类的形态还是让她忍不住帮了忙，给那些毫无异能的人类提供一些食物和物资，作为交换，她则获取更多这个世界的信息。 　　每天，她都在学习新知识和打猎的时光中渡过。 　　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她才会亲吻手上的戒指。 　　她想念家乡，想念女儿，也想念杜墨生。 　　看着这颗星球人类的衰败，她就忍不住想要早点回到地球。 　　树冠上传来的声音，让警觉的她猛地起身，几乎瞬间就隐藏了身形观察四周。 　　然而，当她抬头，眼前的一切却叫她愣住。 　　金色的阳光下，杜墨生就站在距离她十多米高的树冠上。他长发白袍，无比俊朗。琥珀色的眼睛，蕴含着无尽的言语，此刻只温和而沉默地凝望着她。 　　徐潇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的场景真的发生时，她竟然不敢上前。 　　“小猫，过来。”他对她伸出了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唯独现在发出了微微颤音，显示他那不同于外表的激动。 　　在徐潇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紧紧地拥住她，相触的肌肤滚烫炙热。 　　她的脑袋，完全贴紧了他的胸膛，任由她自己沉浸在他熟悉又宽厚的气息里。 　　“妈妈，我们来接你啦。”啊呜的小脑袋从杜墨生身后钻出，乌黑清亮的眼睛溜溜一转，对着徐潇格格地笑。 　　“嗯，我们回家。”徐潇望向杜墨生，“还能回去吗？会不会回去后地球已经过了成百上千年了？” 　　杜墨生：“不会。李瑞给我的东西，还算好用。” 　　听到他简略的解释，徐潇心里无比触动，伸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你还是找到了我。”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你不打算说点什么？”杜墨生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徐潇抬眸：“什么？” 　　“我唯一亲爱的妻子，你说呢？” 　　徐潇的脸上泛起红晕，咬了咬唇，伏在他耳边，轻声道：“爱你，亲爱的。” 　　杜墨生满意的一笑，用手指勾住她的，两人的戒指贴在一起，蓝色的柔光交相辉映。 　　两人相拥的影子一直被逐渐沉下的夕阳拉得老长，直到金色的霞光都逐渐退散，清冷的夜幕开始席卷大地。 　　就在这时，徐潇猛地抬头，看见远处一股绝望、哀恸，黑暗的力量冲击天空。 　　那股力量的作用下，连云层都被强制分开，堆积挤压在一边。 　　明明前一刻还是晴朗的星光密布的夜空，突然电闪雷鸣，天地都陷入了黑暗。 　　远远的，她听到了男人哀恸悲鸣的嘶喊。 　　“父亲，好强的力量！”啊呜跃跃欲试地爬上了杜墨生的肩头。 　　杜墨生扫了一眼远处，淡淡地说：“有意思的生物。” 　　徐潇：“我们过去看看？” 　　“你也好奇？” 　　“不，”徐潇凝视着杜墨生的眼睛，“我在这里这么久，不管能不能回去，只要想到你，我就不会绝望，我不敢想象离开你的世界，那个声音……很悲伤，一定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去帮帮忙。” 　　“好，我们去看看。”杜墨生虽然很想和妻子单独聚聚，不过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完全满足。 　　陡峭的山峦顶峰，雨幕之中，徐潇看见了那个抱着某个女人的沉默年轻男人。 　　对方对于他们一行人的靠近，并没有反应。 　　直到徐潇把目光投到那个女人身上，对方才猛地抬头。 　　黑暗中，一双银色的眸子冰冷漠然至极，又绝望至极。 　　“好像小白。”徐潇有些惊诧。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类模样的人长着银色的眼睛。 　　杜墨生淡淡地道：“有些相似，但不是一个品种。” 　　“滚。”那个男人根本没想理睬他们。 　　倒是啊呜稚声稚气地说道：“那也是你的妻子吗？你在为她哭吗？但是你为什么要哭呢？她又没有死。” 　　“你说什么！” 　　对方猛地投来的锐利目光，吓得啊呜猛地缩到了杜墨生背后。 　　杜墨生微蹙眉头，他不喜欢这种吓到女儿的生物。 　　自家女儿跟随他这么长时间的旅行，可是他心头宝贝。 　　“她真的没死吗？”徐潇转头问。 　　“生命快要消散了，时间问题。”杜墨生淡淡地道，“走吧，他救不了她。” 　　就在几人转身要走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出声问道。 　　“你的意思，你能救？” 　　杜墨生：“我救不了她，我只有救人的方法，但是不保证你能学会并且救回她。” 　　“教我。”对方死死盯着杜墨生道。 　　当杜墨生抱着女儿，给妻子撑着伞行到远处的时候，徐潇才忍不住出声问道：“当初救徐元的时候，你说只有泰坦星人的血脉可以进行共生融合，就算他真的花上千年万年研究透了你的理论，从体质上，他也没有办法做到啊。” 　　“至少还有希望。”杜墨生停下脚步，突然低头，额头紧贴着徐潇。 　　徐潇一愣。 　　他眸色深沉，轻声地说：“只要有希望，不会放弃，总会看见奇迹。在找寻你的每一天，我都是这样的心情。” 　　大概这是他临时多管闲事教给那个陌生人方法的原因吧。 　　从那个男人身上，他看见了自己差点失去妻子的那种绝望。 　　徐潇踮起脚，在他唇边轻吻，目光湛湛地望着他：“以后不会了，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永远不会分离。” 　　是的，一生一世，直至生命的尽头，携手与共余生。 　　杜墨生随着她的目光，心也随之沉沦，他轻轻地闭上眼，品尝她的温软柔情。 　　漫长的人生有了你，从此就不再寂寞。 　　——————全文终—————— =========================================================== 本图书由（白夜、千羽）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电脑站www.txt99.com 手机站m.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