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luluxiuny)为您整理制作 魔君的媳妇儿 作者:娪媓   青城卷   第1章 故事之前   天地之间,每一万年一次阴阳转换,那转换的临界点力量也随之发生剧烈变化。世界形成之初只存有两界生灵,一界为神,一界为妖,神妖皆与天地同生,拥有创物之力不死之身。   神,居于九重天外。妖,藏身于一十八地之下。神为两界之首,统治世界数百万年。妖界不甘心屈居于神界之下,每逢阴阳转换,力量变化,便伺机反攻九重天。好在神界力量雄厚,数百万年来不曾让妖界得逞。可惜后来妖界实力越来越强,神界不得已创造了人。妖界至尊见状,立即创造了轮回,使得人生为人,死为鬼,世间四界相对平衡。   再后来,便到了三万七千年前,神界有一尊神下凡,定居昆仑山。那尊神遍收天下所有有仙资的凡人,带回昆仑山悉心教导,传授法术。如此一来,在神界与人界之间,有形成了一个新的界域——仙界。   可惜人心无足,常有邪念萌生,仙界形成之后,不少仙人心生邪恶,堕入执念,渐渐衍生出与仙界相对的另一界域——魔界。   妖界至尊觉得魔界力量甚有潜力,便施法使天地万物凡受灵气滋养者皆可修成人形,俗称妖怪,一并并入魔界。   如此一来,世间从以往的两界化为六界,六界互相制衡,互相依存。从尊神创立仙界伊始到一万年前,六界平和无事,妖界也不曾伺机颠倒阴阳。   不过一万年前,妖尊突然发难,挑起战事。六界大劫,生灵涂炭,神界集合所有神仙两界的力量终于将妖界镇压下去。在这次劫难当中,妖界至尊寂灭,妖界力量大为减缩。神仙人三界刚刚松了口气,却猛然发觉魔界力量突然增大。神界至尊感叹,制衡乃是天道,容不得他一力压制,便不曾剿灭魔界法力最高深的堕仙——魔君倾河。   魔界虽然势大,万年来却也并未作出太多伤天害理之事,因而仙魔两界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算得上风平浪静。   而那一天,仙界仙君扶桑派的掌门陌上桑忽然收到神界一封神谕,神谕言之六界百年之事。他过目之后大惊失色,与他的授业恩师玄黄上仙讨论数日,终于决定由仙君陌上桑亲自前去人界化解六界大劫。   于是,整个故事便开始了。   那一年的一个清早,凉风徐徐,朝霞绚烂,天空中却忽然出现一道并不显眼的黑光。那黑光划过天际,直直落于一个不知名的偏远山村中。   “婆娘,你又生了个女娃。”一个黑眉大眼的庄稼汉并不因为女儿的降生而开心。   “抱来给我看看。”躺在炕上的妇人,虚弱说道。   庄稼汉将婴儿递给那妇人,愁眉苦脸道:“咱家已经有四个女娃了,再没有儿子,将来咱们老了,谁种地养活咱们。”   那妇人亦是心酸,家计空乏,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个孩子,毕竟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如何舍得?   “婆娘,卖掉她吧,咱家连米都没了,明日只怕连粥都煮不了了。”庄稼汉越想越气,算命的说这是个儿子,他这九个月来拿着他婆娘当个宝贝,鸡蛋都是每日一个的煮了让她吃下去,就盼着能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长大了守着祖传的庄稼地种庄稼给他养老。   “不行,她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卖了她。”妇人自然是舍不得,这可是她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就是卖了她也不能卖了她的女儿。   “怎么叫不能,昨个我还听前头赵老头说小丫头很值钱,这么一个丫头能卖二十两银子,咱们十年都挣不了这么多,多划算呐。”庄稼汉越想越划算,早知道这样,他另外四个女娃也应该一出生时卖掉,此刻他估计已经成了庄里的大户了。   “汉子,我求求你,别卖这个我女儿行不,我养两天就下地给你干活。今年雨水大,收成肯定不错,咱们向赵老头家借点儿米,秋天再还给他。”那妇人苦苦求道。   “你还养两天?!你再养就养成猪了,明日一早跟着我去翻地,翻不完你也不用吃饭了。”庄稼汉道,他动了这个心思,面对这么大的诱惑,怎么可能转寰。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啊,全庄上下也只有李财主家每年能挣二十两,这个女娃是非卖不可了。   “女儿要不留下吧,反正我有奶水,她吃我的。等到她不吃奶时,估计也秋天了,到那时咱们有粮食,也不愁这个娃能吃多少。”妇人依旧苦苦哀求。   庄稼汉冷冷笑道:“等到秋天,万一秋天收成不好怎么办,现在不卖女儿,到时候你出去卖?”   妇人一惊,面上泪水肆意,她汉子居然叫她去卖。   “娃给我,我出去找赵老头,他有门路。”庄稼汉不再多言,伸手便去接,妇人不肯给,那庄稼汉一拳将妇人打得一个抽搐,从妇人怀里抢了那个女婴。   “孩子,我的孩子——”妇人哭喊,却也拦不住了。   庄稼汉带着女婴快步走到庄前赵老汉家,敲敲门大声道:“老赵,你在不,我是老顾。”   屋内一阵脚步声,接着门便开了。   “呦,老顾,这么清早你干什么来了,呦,怎么还抱着孩子,这是你家婆娘新生的娃吧。”赵老头六十多岁,光棍一条,年轻时在庄里也算是个人物,老来从穷人家买孩子再卖到富贵人家当童养媳或是儿子,倒也衣食无忧。   “可不是吗,那婆娘又生了个女儿,我拿来给你看看。你前几天不是还说女娃能卖二十两银子吗,我便交给你,换二十两银子你看成不。”老顾道。   赵老头眼珠精明一转,他早就见老顾的婆娘要生,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只不过,他卖给大户二十两,“进货”二十两他可就赔大了。   “你来晚了,今早我把周村的女娃卖给了那家大户,嗨呦,卖了二十两真是不假。只是现如今找不到这样的买家,你这个娃值个五两银子就算顶天了。”赵老头笑道。   老顾心头一恼,立刻知道了赵老头的算盘,但也无可奈何,何况五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值了。   “中,五两就五两,我卖了,你快拿银子给我,再给我装二斤米,家里没米了。”老顾道。   赵老头大喜,转身回屋取银子,又麻利装了二斤米到麻袋中,交给门口的老顾。   “看清楚了,这是五两银子,外加二斤米算我搭给你的,咱们前后住了这么久我才这么便宜你,别人搭给我二斤米我还不一定买他家娃子。”赵老头道。   老顾明知他扯谎,也不敢得罪他,就要接银子把女婴递给赵老头时,忽然听到一阵飘渺的声音说道——   “好漂亮的女孩,一百两银子,卖给我吧。”   老顾一回头,便见一前一后两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正缓步走来。   前面那人不怒自威,庄重老成,后面那人容姿卓绝,眼神仿佛洞悉了整个宇宙,有着气吞天下的气势。   老顾和赵老头具是一惊,这两人的气度容貌,绝对不像是庄子里的人,看样子,整个山里只怕也不会有这样的人,莫不是山外来的地主?   “先生,这个女娃值一百两?”老顾惊得合不拢嘴,他还有四个女儿,他们要不要?   前面那人点点头,从荷包中取出两锭银子,道:“一百两,一文不少,你卖不卖?”   “卖,卖,我这就卖。”老顾推开赵老头,径自上前将女儿递上去,后面那人轻轻接了,前面那人便将银子递给了老顾。   两人接了孩子,转身便要走,忽听后面赵老头说道:“两位留步。”   那两人闻言,微微一停,问道:“何事?”   赵老头是进过城见过世面的人,学着城里人寒暄道:“天色尚早,两位先生想来也不急着赶路,不如且进寒舍稍作休息,鄙人家中还有不少资质甚好的婴儿,两位要不要看看?”   这两个人出手阔绰,能将家里的孩子全卖掉,他就发财了。   那两人闻言,并不说话,只是径自离去。   “喂,喂,你们看看孩子,都是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男孩女孩都有,喂,你们真不要?”赵老头极为不甘,老顾运气也太好了吧。   老顾捧着银子呵呵一笑,一百两,一百两啊!   赵老头眼神一冷,这两人砸了他的生意,还根本不稀罕搭理他。眼珠一转,找老头脑海中划过一个阴险的念头。   当夜不知何故,老顾家忽然着火,老顾和他婆娘都烧死了,四个女儿被赵老头救下,养在家中,隔了几年也就都被赵老头卖了个好价钱。   庄里人都说赵老头虽然干缺德事,但是也知道给自己积点德,救了娃养了几年真是个好人。虽然最后卖掉了,但是庄里的女儿长大后说亲和直接卖了,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就是那银子是叫彩礼还是叫酬劳。   再说那离去的两人,走了半晌,见四周又无人,便双双腾云驾雾,飞上天去。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仙界仙君陌上桑和他师父玄黄上仙。   “阿桑,据神谕所言,这个孩子来头不小,一个不留神便会牵动六界大劫,为师交到谁手中都不放心,只有你亲自看着,为师才能稍稍安心。”   陌上桑淡淡打量她一眼后说道:“师父放心,为了避免这个孩子造孽,弟子自会带她前去隐居,她若不死,弟子绝不回扶桑。”   玄黄点点头,道:“真是为难你了,你本是仙君,却要为这个女子隐居百年不问世事,为师真是心怀有愧。”   陌上桑摇摇头,道:“师父何出此言,这不是小事,一个不慎便是六界大劫,弟子若能化了此劫,才不负师父厚望推举弟子为仙界仙君。”   玄黄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说道:“你此去切记小心魔界魔君,倾河法力无边,座下四大魔头亦是法术高强。虽然他们还不算是大奸大恶之徒,但是尊上前几日下的密诏,暗指这个女婴与魔君倾河有着万年纠葛,为师担心他们之间的渊源会引发不详之事。”   陌上桑道:“师父放心,我必定不让这个孩子离开我的视线,绝不容她与倾河相遇,有机会危害六界。”   玄黄点点头,道:“为师信得过你,不过为师还要提醒你一句,万事皆有定数,不可强求。如今你我逆天而行,虽然为的是万千苍生,但是若是上苍注定,你我扭转不得,也切勿执迷。”   陌上桑点点头,道:“弟子知道。”   玄黄看了看天色,道:“这个女孩生来便不是凡胎,隐隐有阴暗之气,只怕不祥。今早阳光微暖,这女孩又灵气袭人,便取名阳灵,也好替她冲冲阴气。   “阳灵,”陌上桑看了看怀中的女婴,道:“是,弟子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开新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有人说开头像种田文,好吧我承认,虽然后面跟种田一点关系也没有~   第2章 凡心初起   人间岁月缓慢,仙中须臾已是五十年过去。   五十年前,仙界仙君陌上桑忽然闭关隐居,扶桑上仙玄黄亦是不知所踪。如今南海扶桑一派皆由上仙珺瑶打理,仙界诸仙也皆听命于珺瑶。   仙界实力本就不如魔界,如今两位上仙闭关,魔界势头更加猖獗,太长山便是最好的例子。   太长山多妖,仙界众仙皆知,可惜太长仙派势微,数百年来也无能为力。这日青城真人逸飞尘同他的师弟遮默安路过太长山,这才发现传言非虚。   从云端往下看去,只见人间官道上一伙凡人正在四处逃窜。众人身后跟着两只身着黑衣的小妖怪,想来他们必是想捉拿这些凡人。   “师弟,你来还是我来?”逸飞尘一瞥那些惊慌的凡人,眉头微蹙。   遮默安淡淡道:“昨日那两只妖怪是你除掉的,今日也该轮到我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逸飞尘颔首,遮默安飞身跃下云端,眨眼功夫便挡在了那两只小妖怪身前。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为首的妖怪厉声喝道。   遮默安一瞥那妖怪,道:“在下青城遮默安,不知两位又是何处的妖魔。光天化日之下,未免有几分嚣张了吧?”   为首的妖怪冷冷一笑,说道:“原来是青城真人,我是太长山三百年道行黑狐精,此乃吾妹两百年道行红狐精,你可曾听闻我们的名号?”   遮默安闻言轻轻一笑,道:“原来是你们啊,听闻你们作恶多端,法术高强,今日一见,似乎不过如此,真不懂为何太长派留你们一条性命。”   “你好大的口气,青城派势微未必及得上太长派,太长派都不敢为难我们,你若是识趣,最好快快离去。”那黑狐精厉声,分毫不肯示弱。   “是么,你们修成人形不易,你们若是肯改邪归正,也不枉费数百年道行。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出手,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说罢,遮默安抽出腰侧宝剑,那本是绝世宝剑,一时间山涧中剑气四溢,霞光四射,甚是美轮美奂。   可那两只妖精却无心欣赏,红狐精微微发抖,黑狐精亦是紧张不已。   “阿红,你快走。”黑狐精挡在那红狐精面前,低声道。   “不行,素闻青城真人斩妖除魔,侠名远播,我岂能丢下你?”那红狐精抓着黑狐精的袖子不肯离去。   “胡闹,他法术不低,我们势必不是敌手。你快些走,我挡住他。”黑狐精厉声道。   红狐精仍是固执地摇摇头,黑狐精不由得大急,抬手运气想要强行将红狐精送走。   遮默安轻轻一笑,片刻之后,他身形一晃,瞬间拦在红狐精面前。   “想跑,似乎没那么容易。”遮默安淡淡道。   红狐精知道情况不妙,掌心相合,运了一团黑云击向遮默安。遮默安不慌不忙,宝剑一挥一道强大的红褐色剑气飞出,生生击散了那团黑云。   “妖孽,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我再不会留情。”遮默安双目牢牢盯着那只红狐精,厉声说道。   红狐精暗中运气,掌中猛然闪出一道凌厉的黑光,极速射向遮默安。遮默安侧身轻轻一闪,便已经躲过那道凌厉的黑光。那黑光撞上遮默安身后的一棵大树,生生把那棵百年古树劈作两半。   遮默安此刻也不肯手下留情,手中宝剑凌空而挥,另一道强大的红褐色剑气透空而出,狠狠刺向那红狐精,红狐精躲闪都来不及。   “不要伤她!”远处黑狐精见状大惊失色,飞速赶了过去,挡在红狐精面前。   “哥哥!”红狐精惊叫一声,眼见黑狐精运气,运了一团黑云抵挡,却仍挡不住那凌厉的剑气。   黑狐精轻吟一声,跌出数丈,剑气狠狠刺入他体内,他此刻已然重伤。红狐精连忙跑过去扶起他,却见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哥哥,你没事吧?”   黑狐精摇摇头,道:“你快跑!”   “跑不掉的,”遮默安面无表情,忽然出手两道青色光芒,袭向那两只妖怪胸口。   眼见两只妖怪就要命丧青光之下,却不知从何处极速飞出两道强烈的白光,生生拦下了那两道青光。   “谁?”遮默安一怔,四下一望,原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少女。   那女子站于一棵梧桐树树梢之上,千万青丝随意散下,跟着轻风的节奏微微浮动。一袭白衣纯净胜雪,举手投足间衣袂翻飞,更是仙意盎然。她的目光清澈如水,眼角眉梢笑意盈盈,隐隐透出了几分顽皮之色。   那一年的太长山,那一年的盛夏酷暑,一个轻盈灵动的白衣女子,携了一丝清爽凉意,浅浅笑着,翩然而来。   “你又是哪里来的妖怪?”遮默安厉声问道。   白衣女子浅浅一笑,伸手微微一拢自己有几分散乱的发丝,清脆道:“我叫阳灵。”   “阳灵?”遮默安心下狐疑,细细打量她,觉得也不像是妖怪,便开口问道:“你是仙界的人吧,哪门哪派的,立即报上名来。”   阳灵闻言却是不解,疑惑地反问道:“哪门哪派?”   遮默安亦是不明所以,她身怀法术,必定修仙,又怎可能无门无派?   再细细打量她几眼,遮默安十分诧异,这白衣女子虽然颇有仙风,但是周身竟然无一丝仙气环绕,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   “你是凡人!”遮默安惊讶道,凡人居然可以打散他的法术,她的武功是有多高强。   “不是,”阳灵摇摇头,道:“我跟着阿桑修仙。”   见到这样变故,云端之上的逸飞尘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跃下。他忽然运气,手中闪现一道力道甚强的青光,极速袭向阳灵。   阳灵反应甚为敏捷,闪身便已躲过,立即运气,手中亦是发出一道白光射向逸飞尘。逸飞尘见状,猛然拔出腰侧宝剑,一时间电蓝色剑气四散而射,与那道凌厉的白光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你可是扶桑仙人?”逸飞尘蹙眉问道,这女子的法术纯正,正是南海扶桑仙派的独传法术,她又是一袭白衣,想来来自南海扶桑。   “扶桑?”   “你不知道南海扶桑吗?”   果然,阳灵实诚地摇摇头,老实说道:“不知道。”   逸飞尘遮默安对视一眼,隐约明白了什么。法术这样高强的女子,却一问三不知,想来对这个仙界一无所知。   三人说话这片刻功夫,黑狐精和红狐精已经打算悄悄逃走,却不防被遮默安察觉。   遮默安并不多话,手中宝剑一挥,发出两道强烈剑气,极速飞向那两只小妖怪胸口。   “且慢,你们不要杀他们。”阳灵见状,连忙抬手两道强光替那两只妖怪挡下。   “你方才便不许我杀他们,到底是为何?”遮默安蹙眉问道。   阳灵一字一句道:“阿桑说过,做人做事皆要有情有义才不枉为人。我见他们虽然是妖怪,但是他们互相爱惜,重情重义,所以不忍心让你们杀了他们。”   “什么?”两人闻言具是好笑,这个姑娘把一套说教挂在嘴上,说好听点是迂腐,难听点就是有点——傻。   “可是妖便是妖,我师弟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不知珍惜,若饶过他们他们以后害人怎么办?”   阳灵思忖片刻,道:“我可以给他们下个咒,把他们的法术封印,岂不两全其美?”   遮默安看了看阳灵,狐疑问道:“你能下什么咒?”   阳灵并不回答,让黑狐精和红狐精分别咬破他们左手的小指,往各自的右臂上点一滴血。然后阳灵口中念念有词,两人右臂猛然冲出一道诡异的紫光,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   还未及尖叫,两人便觉得痛感消失,不禁疑惑刚刚疼痛地感觉是不是真的。   “你给他们下的什么咒?”逸飞尘遮默安见了那道紫光,不由得大惊失色。   阳灵不以为意,随口说道:“阿桑说这叫修罗血咒,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立下了这个咒,便相当于自己封印了自己的法术,若是要出手伤人,便会被自己使出的任何招数反噬。”   逸飞尘和遮默安一听,脸上惊得无一丝血色,这个丫头居然会用修罗血咒。这个血咒是上古邪咒,十分厉害,会使用的人少之又少。这个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会用如此深奥的邪咒,她究竟是真的傻痴还是城府太深?   作者有话要说:   善良的小白女主开头哈哈,大家继续看下去哦~   修罗血咒是个重要的梗,以后还会看到~   第3章 弟子契约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遮默安惊疑不定。   仙界散仙甚多,或许这个阳灵是某位散仙的女儿也不一定。她法力纯正,实在不像魔界中人。   阳灵老老实实说道:“我从那边太长山来的,刚刚出结界便遇上了你们。”   “你从没听说过我们吗?”逸飞尘问道,果然阳灵如他所料,茫然的摇摇头。   “没有,怎么了,你们很出名吗?”阳灵不解问道。   逸飞尘看着阳灵沉思良久,见她心思单纯,说白了就是个傻子。可是她偏偏法术又这般高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是个祸害。   想来想去,逸飞尘觉得还是将她带回青城亲自看管比较安全。一来可以慢慢调查她到底是何许人也,二来也不至于让她被人利用,三来她仙资甚好,他也甚是欣赏,有心让她入青城派。   思忖良久,逸飞尘开口道:“你要我们放过他们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逸飞尘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一旁的石头上写了一张契约,递给阳灵说道:“签上你的名字吧。”   “这是什么?”   “这是一份弟子契约,签上这个契约,你便是我的弟子了。我这还不是看你资质尚可,何况你一个人在外也诸多不便,跟着我起码衣食无忧。”   阳灵闻言,神色大急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半年之后还要回太长山,否则阿桑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又是阿桑?”逸飞尘微微好笑,这个女孩开口闭口阿桑,他倒有几分好奇,那个阿桑到底是何许人也,莫非还是闭关五十余年的仙界仙君陌上桑?   阳灵点点头,道:“我是悄悄溜出来的,万一被发现就完蛋了。”   逸飞尘从善如流,笑道:“那我们的契约便约定三个月好了,三个月之后,你便自由了。”   说罢,他将契约上的日期改为三个月,复又递给阳灵。   阳灵微一思量,大笔一挥,在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阳凌。   契约上简单写道:我自愿成为青城派第十一代嫡传弟子逸飞尘的第十八个弟子,以后无论吃喝拉撒,我都会侍奉在师父的身边,有效期三个月。   之后便是一大片空白,接着是阳灵的假名字。   逸飞尘笑着看了看傻傻的阳灵,果然够笨,自己随便一说她还真的签了。   “这是一份具有仙力的契约,你反悔不得,除非三个月过后才能解除效力,清楚了吗?”   阳灵颔首,又看了看那两只小妖怪,道:“以后不许伤人了,你们快点离开吧。”   黑狐精和红狐精点点头,心中自然是万分感动,道:“多谢阳灵姑娘救命之恩,姑娘救命之恩我们不敢忘,必当报答。只不过此刻不便,待到三个月之后我们自然会去找你。”   阳灵点头应了,目送黑狐精和红狐精离开。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阳灵叹道:“那黑狐精对红狐精很好,我听阿桑说,无论是人是鬼,是仙是魔,皆有一颗真心,心中至纯之情,名叫爱,莫非这黑狐精的爱之情给了这个小红狐精?”   逸飞尘遮默安闻言具是不可思议望着她,这姑娘说话总是一套套说教,想来是被教傻了。   “妖怪哪来的什么爱,什么情,阳凌,此刻天色尚早,我们还是赶路吧。”逸飞尘好笑道。   阳凌,也就是阳灵点头,三人一同上路。   因为这是条官道,偶尔会有凡人往来,所以他们不便乘风而行,只得徒步,三人走了半日到了襄阳。   襄阳城内甚是繁华,阳凌一路走,一路惊叹沿街小贩兜售的各种物品。逸飞尘和遮默安并不介绍,只是跟在阳凌后面看着滑稽的她各种大惊小怪,大街上的人都以为她是傻子,嫌恶地避开她。   过了好久,阳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成了逸飞尘和遮默安的笑柄,便急忙收敛了几分,安安静静跟随在他的身后,不肯再多言。   逸飞尘觉得无趣,抬眼看见一个酒楼,与遮默安对视一眼,竟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意味。   “走了这么久,突然觉得有些饿了,阳凌,你饿不饿?”遮默安状似随口一问。   阳凌不明所以,点点头说:“当然,从早上起我还没吃过饭呢,这里哪有摘果子的地方?”   两人忍不住笑喷:“难道你平日都是摘野果度日的吗?”   阳凌心中微微厌烦,只要自己说句话,这两个家伙总是笑得不行,仿佛自己说话很可笑一般。   “凡间的人都是来这里吃饭的,你要不要尝尝鲜?”遮默安见阳凌面色不太好,连忙安抚道。   阳凌抬头一看,只见“旺香楼”三个大字嵌在匾额上,惊讶道:“你确定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逸飞尘点点头,道:“你吃不吃随你,我与师弟反正饿了,你不想吃也可以在一旁看着我们吃。”   说罢,两人抬脚进入酒楼,阳凌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小二,上四个菜,全要荤的,不要素的,再来二斤烧酒。”遮默安熟练地点着菜,三人都坐定。   小二殷勤地答应了,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陌上桑早已有了仙身,根本无需吃饭来补充能量,更何况吃荤减损功力,所以陌上桑从不许阳凌动荤,阳凌从记事起便只摘山上的野果充饥。   “这是什么?”阳凌闻到了肉香,微微蹙眉,这真的是食物吗?   逸飞尘怪笑一声,道:“一般人都是吃这个的,当然我知道你不一般,再当然你也可以尝尝我们一般人吃的东西,这很香的。”   阳凌并不用逸飞尘递过来的筷子,伸手拿起一块红烧肉尝了尝,不由得惊喜道:“真的很好吃!比我在山上吃的所有果子都好吃!”   说罢,阳凌又用手尝了其他三样菜,连连称赞,心中暗自埋怨陌上桑从没给她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阳凌吃的高兴,逸飞尘和遮默安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竟然用手!她怎么可以用手!这么恶心,还让不让他们吃了?   两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阳凌,她居然连筷子都没用过,实在是有点……太原始了。   这货,一定是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野人!   半晌之后阳凌吃饱了,扫视表情微微呆滞的两人,疑惑问道:“你们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啊?”   逸飞尘摇头轻叹,艰难道:“我们看就看饱了,不饿了。默安,我们走吧。”   说罢,逸飞尘与遮默安起身离去,阳凌也立即跟上。   “哎客官,你们还没付账呢。”小二连忙拦下。   “噢,付账啊,”逸飞尘一本正经指了指阳凌,道:“她吃的,你找她要去吧。”   那小二闻言,便问阳凌要银子。   “什么?”阳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银子?”   逸飞尘此刻笑的亲切,贴心解释道:“那是人界流通货币,你吃了人家东西,就要付帐。”   阳凌傻眼了,道:“我没有怎么办啊。”   那小二闻言急了,道:“没银子你吃什么饭啊,我不管,我们这都是小本买卖,你想吃霸王餐门都没有。”   阳凌为难,看向逸飞尘,道:“你们让我吃的,你们帮我付了吧。”   逸飞尘理所应当摇摇头,道:“当然不行,方才你自己吃的,我和默安一口没动,干嘛要付钱呢?”   “那怎么办啊。”阳凌甚是苦恼。   逸飞尘也状似苦恼,半晌之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有办法了!”   阳凌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逸飞尘笑眯眯从怀中取出弟子契约,道:“再在这里加一条就好了,你多给我当一个月的弟子,我帮你付银子,你觉得可好?”   阳凌微微郁闷,又要多当一个月的弟子。但是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先答应了。   逸飞尘开心地掏出笔墨在空档中写道:“我自愿额外担任青城派弟子逸飞尘的弟子一个月来偿今日的午餐费用。”   阳凌见他写完,这才发现这张弟子契约空白太大,而且它握在逸飞尘手中,最底下又有自己的签名,他在中间的空白处岂不是想怎么规定就怎么规定。   隐隐有种上当的感觉,阳凌歪了歪嘴巴,明白过来,却猛然想起自己签的是假名字,不禁又把心放回肚子里。如果他太过分,自己一走了之,也不会受到仙力的束缚。   之后的日子,无论逸飞尘和遮默安问她要不要吃什么,要不要喝点什么,甚至问她要不要睡一会儿,阳凌都坚决地拒绝了。鬼知道他们又打了什么坏主意,她才不上当。当四个月的弟子时间已经很长了,她还要及时赶回太长山。万一阿桑提早出关,发觉自己跑到人间玩乐,生气之余将自己丢进山洞面壁,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逸飞尘两人多多少少有几分无趣,这个阳凌看起来的确傻呆,但是三两件事之后也就渐渐通透起来,无论他们怎么哄骗,她都不再上当。   “默安,你说,这个阳凌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刚开始那么好骗,怎么现在一点儿当都不上了。”逸飞尘躺在床上说道。   遮默安与他同睡一间屋,在另一张床上说道:“她应该不傻,只不过像是从小到大一直隔离在某个地方,因此不知世事。”   逸飞尘起身,从窗户边悄悄望了望一直立于客栈大门外的阳凌,道:“不过她功力倒真是不浅,这样不吃不喝不睡五六天了竟然还撑得住,到底是何来头?”   遮默安微一凝神,掐指一算道:“我算不出,不过看她的真气内力,倒有几分像是扶桑出来的。”   “扶桑?”逸飞尘神色微微一肃,道:“罢了,先将她带回青城再作打算。不管她到底是谁,只要进了青城仙界,便是我们青城派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女主还是单纯的小傻逼~   前三章清水小白狗血情节,大家一笑而过就好~   我这慢热的性子,文也慢热~   第4章 师从青城   又足足走了七八日,他们一行三人终于来到了青城山下。山脚下人流密集,来来往往的人均是来烧香还愿的。他们三人随着人流,花了两个时辰终于登上了青城山顶。山顶上有一座不知多少年头的道观,道观中约有几百道士,见到逸飞尘和遮默安后都急忙行礼道:“真人回来了。”   逸飞尘两人并不进入道观的主殿,而是绕过人流来到了主殿后的一处偏殿。偏殿门口守着四个小道士,见到逸飞尘两人后又是急忙施礼,口中说道:“恭迎真人回山。”   逸飞尘和遮默安微微点头还礼,其中一个小道士打开偏殿的大门放他们三人进去。   一进入偏殿,阳凌一脚踩空,仿佛掉下了万丈深渊,另一脚尚在殿外,狠狠硌在偏殿门槛上,便是一阵剧痛。阳凌心中一紧,急忙提气乘风,慢慢稳住下落的势头,甚是狼狈。抬头看了看飞在高空的逸飞尘和遮默安,他俩都笑得几乎岔气。   阳凌回头看向偏殿的大门,那里哪是什么大门,分明是一处悬崖,刚刚她便是从那悬崖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分明是故意的!阳凌恨恨地想。   这偏殿是个玄关,人从外面看到的是殿内供奉的神像,但若是踏入殿内,便出了结界,进入青城仙界。   凡是能进入青城仙界的仙人都知道这个玄关,决不会实诚地走进偏殿,而是在进入的一瞬间便念诀乘风,飞向仙界。   逸飞尘和遮默安显而易见都知道,更显而易见地是他们知道阳凌不知道,所以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告诉阳凌,只等她掉下去看她出糗。   阳凌慢慢乘风飞了上去,气恼地问道:“笑够了吗?”   逸飞尘和遮默安见阳凌略有怒容,才渐渐止住了笑,道:“不好意思啊阳凌,刚刚忘记告诉你了,你没事吧?”   阳凌没好气看了他们一本正经的表情,鬼才信他们忘记告诉自己,恨道:“没事,还活着。”   逸飞尘见她这般模样,点头笑道:“嗯,确实还活着。瞧那边,那就是青城仙界。”   阳凌满怀怨念地随意一看,谁知一看之下竟然被迷住了。   青城仙界祥云环绕,仙气逼人。正中漂浮着一座大殿和殿外一处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心是一副巨大的五行八卦图,正在不停地变换着阵法。密密麻麻地青城仙人正在广场中踩着八卦图练功,气势十分巍峨壮观。   大殿坐南朝北,四周是八处小一点的宫殿,分别在宫殿的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最北边的宫殿最高,最南边的宫殿最矮,其他宫殿按着倾斜的角度斜下来,形成北高南低的地势。   阳凌惊异好久,她从未到过仙界,更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象。虽然太长山也是仙山,不过陌上桑拘着她在自己的结界之中,她自然没有发现太长山的仙界。   “美吗?”逸飞尘好笑地看着阳凌长大嘴巴所流出的口水。   阳凌点点头,意识到自己流口水了,急忙拭去。   “正中间那大殿名叫苍茫殿,是为平日青城议事之处,掌门白日便在苍茫殿中处理青城派大小事物。比苍茫殿稍小的八处宫殿是青城道行高深之人居住的宫殿,现如今掌门住在正北最高的云芜殿,我与师弟住在东北角的云杨殿,其余六处宫室暂且空置。”逸飞尘简单介绍道。   阳灵点点头,又听逸飞尘道:“青城弟子约有九百人,其中约有三百在外,其他六百余人白天在广场修炼,晚上宿于青城山侧的草房子内。”   “别耽搁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师父怕是等急了。”遮默安说道。   一瞬之间,遮默安和逸飞尘默念一个诀变身,身上的凡人便装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城派统一的青色仙服。   “你们,你们的脸?”阳凌大吃一惊,他们的容貌居然也改变了。   逸飞尘轻轻一笑,其实他知道以阳凌的仙力,要看出他与遮默安隐了容貌并非难事。只不过她从不对人设防,也不防备别人,因此不曾用心窥测他们,自然没有发觉他们易过容。   逸飞尘真容甚是俊美,准确的说是俊美中带着三分邪气,又带有两分痞气,像极了富贵人家的花花公子。遮默安相比之下好了许多,同样惊人的美貌之下带有几分儒雅的气息。只不过八成是与逸飞尘相处的久了,偶尔也露出几分痞相,几分邪气,大大折损了他本来的儒雅清高。   “喂,看够了没?”逸飞尘有几分嫌恶,他总觉得阳凌看他的目光与当初看红烧肉的样子像极了。   阳凌回过神来,心中不屑。逸飞尘虽然皮囊甚好,却也不及陌上桑一半。   三人乘风飞向大殿,广场中的青城仙人们见到逸飞尘和遮默安后,全部整齐划一跪下行礼道:“恭迎真人回山。”   逸飞尘随手一摆,让他们起身,与遮默安和阳凌径直飞入大殿内。那大殿檐上嵌着一副匾额,上面嵌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苍茫殿。   苍茫殿内端坐着一人,见到跟随二人回来的阳凌后,微微蹙眉发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凡人?”   阳凌见问自己,抬头看向那人。只见那人一身华丽的青色仙服,微微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上,当中簪着一根上好的青玉簪。面貌虽然不似逸飞尘和遮默安那般俊逸,但也具有超凡脱俗的气质,黑若点漆的眼睛睁冷冷地打量着自己,仿佛十分厌恶。   “弟子参见师父。”逸飞尘与遮默安恭敬说道。   那人微微颔首,摆手叫他们起身,又问道:“青城仙界,怎能容许凡人入内,你们未免过分了。”   逸飞尘看了看阳凌,前进两步手一挥布下了结界,屏蔽了所有人,秘密将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那师父。   听完逸飞尘的密报,那人微有惧色,会使用修罗血咒的人绝不简单。哪怕是他,堂堂青城掌门逸念空也不会使用。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竟然可以同时给两个妖怪下咒,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逸念空思忖良久,终于开口对阳凌说道:“你既然当了飞尘的弟子,那今后便一直跟在飞尘身边吧。不过青城有青城的仙规,本掌门不管你从前在那里修炼,入了青城仙界便要服从青城仙界的规矩。如果逾矩,本掌门便要按青城仙规处置你,你可明白了?”   阳凌懵然点头,逸念空示意让人取青城仙规来,净手之后用银针在阳凌右手食指轻轻刺了一下。   “在仙规上按下血印。”逸念空道。   阳凌见面前的青城仙规是一本巨大的古书,书中前三页不过是些简单的清规戒律,自己从前在太长山跟着陌上桑亦守这些规矩,所以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清规之后的几百页便全是青城派立派近两万年来所有弟子的血印和签名。   古书有灵性,待到阳凌看完仙规之后,便自动翻到最后一页,让阳凌按下血印,签上自己的名字。阳凌未曾多想,便按下了自己的血印,提起古书旁边的仙笔,沾了朱砂仙墨在自己的血印旁写了自己的假名字——阳凌。   说也奇怪,待到她写完之后,猛然感觉自己额头上一阵火烧,但转瞬之间便又没有了。疑惑地看向逸飞尘,却发现逸飞尘和遮默安额头上都有一个奇怪的青色印记。   “入门弟子额头上都有这样一个印记,仙界都是如此。从今往后,你不但是仙界的人,还是我们青城仙派第十二代嫡传弟子。”逸飞尘解释道。   阳凌点点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被逸念空的话打断思绪:“这枚青色令牌是青城令,你拿着它可以自由出入青城仙界。你既入了青城派,又是飞尘的弟子,便跟随他修行吧。”   阳凌闻言,大惊失色,道:“我不要入青城派,我只是答应给他当四个月的弟子,四个月之后我还要赶回太长山。”   逸念空嗤笑一声,正想说什么,却被逸飞尘截住话头,道:“放心,四个月之后师父自然会将你从仙规上剔除,你到时候想走便走。”   阳凌这才放下心来,接过逸念空手中的青城令,便跟着逸飞尘和遮默安离开苍茫殿,飞入苍茫殿东北角的小宫殿。   这处宫殿布置得十分精妙,门口是八根赤金包裹的顶梁柱,精雕细刻成云母成仙的图案。进入殿内便发觉里面的装饰更加璀璨夺目,正殿由十六根完整的千年仙树做房梁,均漆有上好的浮光漆,随着日头月光的变化而产生不同的幻影,十分美妙。地板是上好的白玉雕成的流云图案,还有几朵真的云彩漫入正殿,随着人的步伐浮动摇曳,仙意盎然。殿内尽头设有一座上古青玉莲台,效力甚至比阿桑平日所用的千年寒冰座还要好。殿内极尽奢华,处处悬挂着不知名的昂贵幔帐,亦是随着时间的不同而幻化出不同的图像。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幽香令人神清气爽,阳凌不由得咋舌惊叹。殿内立着大约三十余人,见了逸飞尘和遮默安具是十分恭敬,整齐说道:“恭迎师父回山。”   两人点头示意,众人便又坐下各自修行。   “这是云杨殿,是我和遮默安及我们座下弟子的居所和练功之处,你以后也便住在这里了。”逸飞尘说道。   阳凌点头应了,打量着这个金堆玉砌的云杨殿,心中不由暗暗鄙夷。修道之人贵在清心寡欲,该像阿桑那样清减才是,练功之处这般浮华,怎么能静心修炼?   逸飞尘仿佛看透了阳凌的心思,神色微有严肃,淡淡道:“虽然这里布置精妙,看似虚华堕落,但是只要心中无一物,亦是可以静心修炼的。甚至因为克服了浮华对人的影响,对修炼更有裨益。”   阳凌轻笑一声,真看不出来逸飞尘是一心向道之人。   遮默安此时说道:“阳凌既然入了本派,便要按照本派的规矩修习仙术。只不过她已会了不少法术,该怎么给他安排进度呢?”   逸飞尘思忖片刻,道:“她虽然懂得法术,但是似乎并不了解整个仙界,便让她跟着新飞升的一批弟子修习仙史等非法术课程,你觉得如何?”   遮默安点点头,对阳凌说道:“跟我来吧。”   说罢,带着阳凌飞出了云杨殿,转而飞向了苍茫殿前的广场。   遮默安停留在广场上方,广场上的数百青城弟子急忙俯身行礼,只听遮默安朗声问道:“亭安何在?”   数百弟子中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对遮默安恭敬说道:“弟子亭安在,不知真人有何吩咐?”   遮默安道:“这是飞尘真人新收的弟子阳凌,如今便交由你来教导她仙史等非法术课程,至于仙术自有飞尘真人亲自教导,你无须过问。”   亭安恭谨应了,遮默安又对阳凌说道:“你每日跟着他们修习仙史,修习完了之后便回云杨殿,记住了吗?”   阳凌答应了,遮默安转身飞回云杨殿,阳凌也落到广场上,等着那个叫亭安的青城弟子给自己安排课程。   “师叔,请随我来。”亭安恭敬说道。   阳凌微微一愣,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师叔了。不过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逸飞尘两人在青城派似乎地位极高,自己做了他们的弟子必然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威风不少。   亭安带着她来到一处偏殿,似乎是个巨大的书斋。亭安吩咐书斋的小弟子取了一套书递给阳凌,说:“这是青城派所有要修习的书面功课,共有八种,分别是琴棋书画医术星象地理仙史。每日清晨卯时初开始,巳时末结束。下午是修习仙法阵法等,但是默安真人吩咐了师叔不必修习,因此师叔下午并没有安排。青城派规定第一日修习琴,第二日棋,以此类推,第九日可以选修其他课程,例如香料等等,但大部分弟子都选择休息,师叔要选修一门吗?”   阳凌想了想,觉得自己每日不过修三个时辰,也不累,便问道:“我可以学易容吗?。”   亭安闻言,微微一愣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又叫小弟子取了一本易容书交给阳凌,又道:“因为是选修,大部分弟子都选择不修,所以时间充裕,统统安排在了下午未时开始,酉时末结束,共三个时辰。”   阳凌点头应了。   因为正好是下午,阳凌并不需要练习仙法,便抱着这一摞课本飞回了云杨殿。   此时正是修炼仙法的时间,云杨殿也不例外,殿中三十多个弟子正在逸飞尘的教导下修炼。遮默安似乎是专程等在殿外,见阳凌归来便领她从后门进入云杨殿,防止打断众人修炼。   “你选了九门课?”遮默安问道。   阳凌点点头,说道:“我选了易容。”   遮默安闻言,惊讶地看着她,问道:“你确定学易容?”   阳凌心中疑惑,道:“易容怎么了?”   遮默安连忙说没事,并领着她走到一间屋子面前,道:“云杨殿有很多空屋子,你先看看这一处符不符合你的心意,不喜欢我们再换。”   阳凌点点头,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布置得十分清减,像是阿桑的风格,因此颇合自己口味,便欣喜地答应下来。遮默安刚准备离去,阳凌却突然叫住了他,严肃问道:“在这里住,在这里修仙应该不要银子吧?”   遮默安失笑,她还真是学乖了,什么事都问清楚,便道:“不要银子,你已经是青城弟子,在这里包吃包住,你就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入门了,还是好慢热,修仙日常,耐心看下去的都是好孩纸哈哈~   如果喜欢,就收藏一下吧,伙伴们的鼓励对作者君来说很重要~   第5章 初习仙课   晚间戌时,遮默安来叫她用晚膳。阳凌自从那次他们“蒙骗”她多签了一个月后,便再也没有吃过东西了,算下来已经有十多天了。这会儿一听说有吃的,急忙跟着遮默安往云杨殿主殿去了。遮默安见她饥不可耐的样子,眼中又多了几分笑意。   云杨殿内,众人皆已坐定,逸飞尘坐于正上方,左手下座是给遮默安留的位置,阳凌瞪大眼睛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便明白又是逸飞尘在捉弄她。   阳凌微一咬牙,罢了罢了,不吃就不吃了,难不成自己还撑不过去?她转身便要回自己的屋子,却听见逸飞尘不紧不慢问道:“阳凌,晚膳时间你不用膳要去哪儿?”   阳凌回过头来,随口道:“我又没有位置,总不能站着吃吧,我先回房了。”   “放肆!你如何敢这样对师父说话,还不跪下请罪!”遮默安对面,也就是逸飞尘右手下座的一个男弟子厉声喝道。   阳凌估摸着他大约是逸飞尘或者是遮默安的大弟子,不愿惹事,便只站着拱手道:“弟子知错了,请师父恕罪。”   逸飞尘道:“程思,你不要吓着你小师妹。”说罢转而向阳凌说道:“暂时没有给你安排座位,你便来师父这里吃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那程思更是瞠目结舌,道:“师父,这,这怎么可以?”   逸飞尘神色淡漠看了程思一眼,道:“你有异议?”   程思急忙低头,道:“弟子不敢。”   逸飞尘又看了看阳凌,道:“还不快过来,愣在那里干什么?”   阳凌实在是太饿了,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坐在逸飞尘身边,便打算用手拿盘子中的素食吃。   “用筷子,不要用手。”逸飞尘用手中的千年沉海木筷敲了敲阳凌的骨节,阳凌吃痛之余缩回了手。   “筷子?”阳凌略有不解。   逸飞尘又想起第一次与她吃饭时,她不顾整个酒楼中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伸手抓起每样菜吃了个遍。嘴角不由得一抽,他差一点笑了出来。再看看遮默安,他显而易见也想了起来,强忍笑意的脸色比自己好看不到哪儿去。   “这叫筷子吗?可是我不会用啊。”阳凌从逸飞尘手中抽出其中一支筷子,叉起了盘子中一颗仙露灌溉的草莓放到嘴中,问道:“是这么用吗?”   “噗——”程思没忍住,刚放入嘴中的一口饭猛地喷了出来。这个丫头,坐在师父身边也就罢了,居然不会用筷子。不会用筷子也就罢了,她居然拿筷子叉东西吃。叉东西吃也就罢了,她居然用了师父用过的那根筷子,上面可是沾有师父的——仙口水啊!   “程思,今后三天你都不用吃饭了,回你自己的屋子思过三日。”逸飞尘冷冷吩咐道。   程思不敢违逆,立即退了下去,临出殿前狠狠瞪了一眼阳凌,暗自思忖什么时候找机会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的口水都可以吃的。   阳凌不明所以看着程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以为是因为逸飞尘嫌他喷饭脏所以赶他走的。可是他喷饭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真是莫名其妙。   “你们也想闭门思过三日?”逸飞尘看着其余神情呆滞的众弟子,冷冷问道。   众人闻言,急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低头扒饭,生怕逸飞尘迁怒到自己身上。只有遮默安好笑地看着逸飞尘和阳凌,冲着逸飞尘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两只筷子,无声一笑笑得颇为开心。   吃过晚饭,众人在逸飞尘和遮默安的带领之下来到青城仙界的苍茫殿中修习晚课。其实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入苍茫殿,大部分人还是坐在广场上由各自师尊带着修习,只有拜师的弟子才能进入苍茫殿内跟随掌门修习。所谓的修习晚课,就是运功调息自己的真气内力,将一日的修为巩固住,再为第二日的修炼做准备。   逸飞尘安排阳凌坐在自己身边,让她跟随众人一起调息真气内力。阳凌并未怀疑,端坐于一旁慢慢调息,逸飞尘却暗自观察阳凌的调息之法,果然像是扶桑一派。他目视逸念空,逸念空会意,暗中发了一封暗信秘密去往南海扶桑仙派,询问暂任扶桑掌门的珺瑶上仙有关阳凌之事。   一时间晚课已毕,众人都纷纷回到自己的房中。阳凌许久未眠,十分疲累,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之时,却猛然发觉日头不对,再一看时辰,竟然已经午时多了。   阳凌慌忙穿戴好青色仙服,匆匆出了屋子。本打算去广场找亭安,谁知路过云杨殿时发觉众人都在用午膳。   微微有些尴尬,不过阳凌很快也就镇定下来了,微笑着坐在逸飞尘身边,准备就餐。   逸飞尘知道她十几日未眠,所以今早明知她睡过了也未曾叫醒她,任由她睡到现在。将桌子上一双崭新的沉海木筷地给她后,逸飞尘道:“今日睡过了就睡过了吧,明日可不能再如此了。”   阳凌十分乖巧地点点头,费力地用着筷子夹菜吃。   下午她无事,便又一人回到房中看星象课本。遮默安在云杨殿内带着众位弟子修炼,逸飞尘却被逸念空招到正北方向的云芜殿内。   “珺瑶上仙已经回信,明言扶桑派并无阳凌这个人。另外仙君陌上桑和玄黄上仙均闭关修炼五十年,亦不可能收弟子教导。看来这个阳凌来路不明,偷习扶桑仙术,八成是个妖孽。”逸念空缓缓道。   逸飞尘思量片刻说道:“但孩儿与她相处半月,只觉得她心思单纯,并不像心机深沉之人。若是妖孽,多半会对我有所防范,而她却懵然无知被孩儿骗回青城,甚至立了血誓入了青城派。若有这样愚钝的妖孽,只怕也不会有何威胁。”   逸念空沉思良久,道:“莫不是她心机太深,反而显得心思直白。若真如此,那她便太可怕了。昨晚我见她运功调息,她真气纯正,内力深厚,绝非寻常修炼之人。何况她有如此高的修为,周身却无一丝仙气,不是很可疑吗?”   逸飞尘道:“既然如此,师父打算如何处置?”   逸念空忖度良久,最后冷冷道:“杀。”   逸飞尘微微一颤,道:“其实以孩儿之见,暂时大可不必动她。一则她现在并无异常行动,二则她毕竟修炼的是扶桑正派的仙术,三则她年纪尚小,并不难控制,四则孩儿在她立下的协定上用隐形墨水写下了咒语,若她怀有异心,必然受到协定中仙力的束缚。因此大可不必杀她。”   逸念空深深看了看逸飞尘,道:“飞尘,你似乎很是关心她。”   逸飞尘一惊,急忙跪下说道:“孩儿不敢。”   逸念空思虑良久,道:“罢了,先观察观察再说吧,她才十几岁,杀了她为父也于心不忍。”   逸飞尘这才松了口气,行礼过后便退下了。   逸念空看着逸飞尘离去的背影,又反复思量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杀了阳凌,只是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让逸飞尘伤心。又看了看日子,逸念空轻轻在三个月后季度仙试的日子打了个勾,圈定了阳凌的死亡日期。   第二日阳凌没有睡过,而是一早就起来了。穿戴洗漱完毕后,阳凌准时捧着仙史课本飞到了广场内。见过亭安之后,亭安安排她与刚刚飞升不久的仙人一起修习。所幸这些人刚刚开课十几天,阳凌赶上了他们第二堂仙史课。   广场坐着数百弟子,均在修习同一门课,因为进度不同所以划分了许多不同的班级,用无形的结界隔开,这样不属于同一进度的弟子不会互相打扰。   因为阳凌毕竟名义上是逸飞尘最小的弟子,他们这些刚刚飞升的仙人不知道比她矮了多少辈分,都对她还算恭敬。可是相处之后发觉,阳凌根本什么都不懂,甚至连修道之人的品级都弄不明白,不免有了几分轻视。   “阳凌师叔,您不会连我们修道之人的品级都不知道吧?”教授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的师尊正是亭安,正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阳凌。   阳凌茫然摇摇头,道:“没有人教过我,我也不知道。”   亭安有几分疑惑,原本见阳凌乘风乘得甚是自如,又直接拜在逸飞尘门下,不知道她有多厉害,谁知竟连小小的修道品级都弄不明白。   “那六界师叔总该有些了解吧。”亭安试探地问道。   阳凌想了想,答道:“是不是分为神仙界,人界,鬼界,妖怪界,还有,呃,还有两界就不知道了。”   众人绝倒,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命这么好,竟然被飞尘真人看上了。   亭安到底是亭安,碍于遮默安的吩咐,不敢对阳凌不敬,但却如果全部解释给阳凌,必然拖累其他人的进度,便说道:“罢了,师叔,您先跟着我们上课,明日弟子休息,再找时间帮师叔补课吧。”   阳凌点点头应了,听亭安讲着如今仙界各大门派的发展历史,不禁觉得无聊透顶,终于明白为何阿桑从不给她将这些东西了。   “天下的众多仙派,具是从昆仑一脉演化而来。昆仑仙派立派于三万七千年前,一手草创基业的昆仑祖师却音名不详,于两万年前辞了掌门之职,从此不知所踪。当时昆仑祖师离开,不少昆仑前辈亦是离开,带着座下弟子游历四方,见到地势精奇之地便留下开创基业,譬如扶桑蓬莱长白等大门派具是那时候创下的基业。我们青城派,也是大约两万年前那时候由青城祖师一手创建。青城祖师是昆仑祖师的得意弟子,法力无边,座下弟子亦是法力高强,当日的青城派是比如今的昆仑派更为昌盛的门派。后来过了许久,祖师爷不知何故离开了青城,青城便是从那时开始衰落。”   好无聊啊,阳凌抬头一看,却正好望见东北角的云杨殿。只见遮默安一袭青色仙服,正在云杨殿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衣角随着微风微微晃动,正是说不出的儒雅风流。   “你在看默安真人。”   耳侧猛然响起一个声音,把阳凌吓了一跳。   “你是谁?”阳凌问道。   那人是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她见把阳凌吓到,居然还嘻嘻一笑,道:“我还以为师叔你多厉害呢,原来这么不经吓。”   阳凌道:“亭安讲课呢,好好听讲,别乱说话。”   谁知那女孩听到后,反而笑得更厉害了,她道:“师叔你走神了哦,亭安师尊早就说了先休息一会儿,师叔你没听讲。”   阳凌无动于衷,自己本来就是来混日子的,又不真的修仙,听不听讲又有什么关系。   那女孩见阳凌没有反应,便笑道:“我叫天瑟骄,师叔你叫阳凌对吧。”   阳凌点点头,道:“不必叫我师叔,叫我阳凌就好。”   天瑟骄莞尔一笑,蹭到阳凌身边道:“阳凌师叔,你是怎么混上飞尘真人的徒弟的,也教教我呗。”   阳凌默然无语,总不能把因为两只小妖怪而被逸飞尘“绑架”到青城的事说出来吧。   天瑟骄见阳凌不说话,噘嘴嗔道:“阳凌你好小气,这种事快分享分享嘛,大家都想当飞尘真人的弟子。”   此言一出,班内所有的女性弟子全部围了过来,纷纷围着阳凌问她怎么当上逸飞尘的弟子的。   “你们为什么对逸飞尘这么感兴趣?”阳凌皱着眉头问道。   其中一个女孩说道:“哇,师叔居然直呼真人的名字,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阳凌抽抽嘴角,不知该如何应付她们。   “不做飞尘真人的弟子也行,师叔能不能把我介绍给默安真人,我觉得他比飞尘真人更帅唉。”   “谁说的,分明是飞尘真人更俊俏。”   “默安真人儒雅。”   “飞尘真人风流。”   阳凌眼见这些女仙人们几乎不曾打了起来,急忙制止她们,正打算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时,遮默安突然飞到广场上来。众人不敢再争吵,所有人均是俯身行礼道:“默安真人安。”   遮默安挥挥手,令其他人继续修习仙史,独独望着他们这些刚刚飞升的仙人。   “真人有何喻示?”亭安恭谨问道。   遮默安开口道:“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这些刚刚飞升的仙人修习的如何。”   亭安答道:“大家均修习的不错,有几个特别出色的,例如天瑟骄,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阳凌师叔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弟子怕耽搁其他人的进度,故而安排明日单独给师叔补课。”   遮默安看着阳凌,摇头道:“不必了,我来教她,等她赶上你们的进度时我再送她回来。”   此言一出,阳凌明显感受到几个女仙人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向她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你们在哪里?   一直在纠结章节名是该叫初习仙课还是修仙日常~   第6章 神仙历史   遮默安对阳凌说道:“跟我来吧。”   说罢便提气飞到云杨殿上,阳凌也急忙捧了课本跟了上去,留下广场上众多犯花痴的女弟子。   “阳凌的命也太好了吧。”天瑟骄艳羡道。   “天瑟骄,本飞仙刚刚在真人面前夸了你,你便这般得意忘形,师叔的名字是你敢叫的吗,还不好好看书!”亭安严厉地开口,吓得一众仙人急忙低头看书。   云杨殿的一处阁楼中,阳凌问道:“为何要单独教我,我根本不想学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仙史。”   遮默安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刚刚再不制止你,你是不是要把实话告诉她们。”   阳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不然呢,若不是当初我跟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轻易蒙骗,甚至吃了顿饭就傻傻地多签了一个月,好端端的干嘛跟你们回来。”   遮默安忍不住想了想,若是那些犯花痴的女弟子得知欠银子就能当他俩的弟子,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搬空了云杨殿所有值钱的东西来欠债。   只是一想遮默安便打了个寒战,对阳凌说道:“这件事传出去不太好,你以后还是不要提起了。若是她们追问,你便告诉她们我的话,谁若是想知道,直接来云杨殿问我和飞尘好了。”   阳凌笑道:“如果我偏偏要告诉她们呢?”   遮默安不怀好意地一笑,道:“你若敢说出去,我便叫飞尘再在契约上加上两个月,不过那时候你的阿桑也该出关了吧。”   阳凌闻言,有几分恼怒,吼道:“你们居然骗我。”   遮默安事不关己淡淡道:“骗你的是飞尘,我只是拿这个威胁你罢了。”   阳凌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签的是假名字,也不怕他们威胁自己。   她正为自己当初耍的小聪明感到开心时,却听见遮默安说道:“飞尘不知,我却猜出了几分,你在契约上签的是假名字吧。不过你可别忘了,你在青城仙规上可是立了血誓的。若果你把这件事说了出去,我自有办法让你离不开青城派,到时候阿桑找来可就......”   “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了,我先回去睡觉了。”阳凌终于缴械投降了。   遮默安拦住阳凌,道:“我把你领来是教你的,你还没学会最简单的仙史怎能走呢。”   阳凌望了望天色,觉得还早,也便答应了下来,坐在一旁打开课本,等着遮默安给自己上课。   遮默安却将她一把拉起,带她飞出云杨殿,径直飞到青城仙界一个仙洞中。   “这是哪里?”   “这是幻影洞,之所以叫做幻影洞,那是因为仙人在这里说的话全部可以幻化成影子显现在洞壁上。仙史太枯燥,我怕你记不住,你一边看着图像一边记容易些。”   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壁巨大的石头,石头表面还算光滑,微微有些反射着阳凌两人的身影,继而便是青光一现,上面出现了一幅远古图画。   “从九重天外一直到一十八地之下,共分为神妖仙魔人鬼六界。与天地同生的,要么为神,要么为妖。正为神,邪为妖。神动邪念则为妖,妖动正念则为神。只不过,从来没有听说有妖突破命数化为神的,只有神堕落化为妖的,大抵人心向恶比向善更容易吧。”   “仙史中记载,不知多少万年前,天地一片混沌,在这片混沌的天地之中,只有两界生灵,一界是神,一界是妖。神与妖皆是拥有不死之身和创物的力量。后来盘古上神用上古神器之一的盘古斧开天辟地,终于将天地打开。”   阳凌一边听着遮默安讲述,一边痴痴看着影壁上的幻影,天地从一片混沌开始,继而是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共工撞不周山,女娲炼石补天等上古大事似真非真,似幻非幻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女娲造人后几万年里,人生而复死,然后经过轮回死而复生,然而总有一些人想要像神一样长生不老,便开始了修仙之路。”   “就这样,从最初开始的一派修仙最后演化成纷繁复杂的十几派各不相同的修仙之术,修仙之人的数量也越发大了起来。因此仙界有段时间十分混乱,最后由神尊决定,在仙界选出一名法力高强又能服众的上仙统领仙界,于是仙君这个位子便产生了。”   “不是都有玉帝了吗,为何还要选仙君?”阳凌问道。   “玉帝执掌九重天以下,一十八地之上,仙魔人鬼四界,皆要受其管辖。仙界仙君,只是统领仙界各大门派,像是人间的武林盟主,而玉帝则像是人间的帝王,两者并不冲突。何况玉帝只是名义上的领导者,所依仗的不过是天庭百万天兵天将和众仙家的尊重,他自己法力其实并不高强。比如如今的魔界魔君倾河,他法力无边,有时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欺凌玉帝,玉帝亦是无可奈何。”   阳凌一怔:“魔君倾河?”   遮默安点点头,道:“不错,魔君倾河心狠手辣,偏偏法术登峰造极,如今仙界势微,不敌魔界。”   阳凌颔首,复又问道:“除魔界之外,其它几界都是谁说了算?”   “神界最高的统治者,称为神尊,与之相对的妖界最高统治者称为妖尊。仙界有仙君,魔界有魔君,人界有帝王,鬼界有鬼王。这六界都是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   阳灵似懂非懂,又听遮默安详细解释道:“凡人开始修仙之后,历经九劫飞升为九品仙人。仙人只是拥有简单的法力,一般人修习三四年便可飞升。仙人继续修仙,同样历经九劫飞升为八品飞仙。以此类推,人到上仙,总共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个劫难。按照法术的高低和修为的深浅,可以将修仙之人分为九种:九品仙人,八品飞仙,七品灵人,六品真人,五品灵仙,四品飞天真人,三品太上真人,二品次仙,一品上仙。”   “你们才是六品啊!”阳凌原本觉得他们二人在青城派大摇大摆,不知道有多厉害,谁知才是六品真人,不免有几分失望。   遮默安气结,竟然被阳凌鄙视了。   阳灵仰首又问道:“那掌门是什么品级?”   “师父是五品灵仙,还有三劫便可飞升四品飞天真人。”   “那我是什么?”阳凌问道,自己也修仙,就是不知修到了什么水平。   遮默安微微一观阳凌元神,只见她的修为介于六品真人与五品灵仙之间,但却奇怪地看不出经历过任何劫数,眼珠一转便笑道:“九品仙人都算不上。”   “什么?!”有没有搞错,自己竟然这么水,阳凌几乎想与遮默安打上一架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你算得准不准?”   “当然,你从没有立过任何劫数,如何飞升?”   “可是我懂法术啊!”   “这......我也不知道。通常来说,品级越高,身体机能越好。比如飞升到了七品灵人之后,便可以不老,通俗来说就是保持飞升时的容颜。再比如到了四品飞天真人之后,便可以长生,就是说不吃饭也能活下去。而到了一品上仙,便可以除了神妖两界之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阳凌郁闷了,原来自己连仙人都算不上,但凡能进入青城仙界修仙的人,均是已经飞升成九品仙人的了。自己混迹在一群仙人之中,顿时觉得低了一个档次。不过,从记事起,阿桑似乎从未吃过饭,只是偶尔拗不过自己才吃两个果子,这样说来,他起码是四品飞天真人,又比遮默安他们高端多了。   遮默安见阳凌一会儿郁闷,一会儿激动地样子,十分无奈,见天色也不早了,便打算带她离开。   阳凌抬脚往洞口离去,却不想猛地被松垂的裙摆绊了一下,整个人往不知名的方向摔去。遮默安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拉住她,却也来不及了。   阳凌眼见自己往石壁上摔去,本以为一定摔得头破血流,却不想整个身体穿过了石壁,仿佛跌进了一个密室。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阳凌便见遮默安也猛地穿过石壁,进入了那间密室。   “你!”遮默安大为惊惧,这是他们青城密室,要想进入必须要有特定的青城令,可是给阳凌的青城令自然是最普通不过的,根本不可能破了结界,她到底怎么进来的。   阳凌却是无知无觉,指着密室中大量的瓦罐,问道:“默安,这都是什么啊?”   遮默安眉头一蹙,顾不得怜香惜玉,便将坐在地上的阳凌生拉硬拽地拖出密室。   “你好狠啊,疼死我了。”阳凌呲牙咧嘴,手腕几乎要被遮默安捏断,脚踝也似乎磨伤了。   遮默安阴晴不定,思忖片刻后说道:“阳凌,你听好了,你刚才误闯的是我们青城密室。如今青城山,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过只有师父飞尘和我。你识趣的话,最好别说出去,否则师父饶不了你。”   阳凌被遮默安严肃的神情吓到,连忙点头答应,片刻之后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我看那密室中还有一个门,那门是做什么的,里面又是什么?”   遮默安本不想告诉她,可又怕她不知深浅悄悄去闯,反而送了性命,便如实说了:“那是青城禁地,各门各派都有专门的禁地,禁地中供奉着数万年来所有的掌门画像。”   阳凌闻言微微惊讶:“供奉画像的地方,那你进去过吗,青城前辈都长什么样子?”   遮默安摇摇头,说:“这种绝密禁地,向来只有一派掌门才能进去,我从来没有进去过,所以我不认得那些前辈。其实禁地不止供奉历任掌门的画像,派中只有掌门才有权查看的绝密资料,也向来是存放在禁地中的。”   阳凌颔首,又听遮默安嘱咐一句:“你没事最好不要去,禁地是由我们青城祖师爷亲自下的结界,力量非同小可。你若是强闯,只怕小命不保。”   阳凌见遮默安不像是开玩笑,情知此事不是闹着玩的,便连忙答应了。   第二日修习第九门选修课程,选修课程全部安排在了下午。阳凌选了易容术,用过午膳便到了广场准备上课。谁知今日广场一个人都没有,半天了阳凌才碰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弟子。   “不好意思问一下,今天的选修课程不是在广场修习吗?”   那个小弟子恭敬道:“给师叔请安,第九日的选修课程均是到授课师尊那里修习的,不知师叔选了什么课?”   “易容术。”   那小弟子惊诧地看了阳凌一眼,又觉得不太恭敬,急忙低下头:“云杨殿的飞尘真人也便是师叔的师父正是教授易容术得师尊,怎么真人不曾告诉师叔吗?”   阳凌闻言,咬牙切齿,刚刚她出来时逸飞尘还微笑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看着她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他明明知道自己学易容的,却偏偏不告诉她。   谢过那个小弟子,阳凌急忙飞回云杨殿。她一进入大殿,便看见里面坐了好多男弟子,竟然没有一个女弟子。阳凌不及多想,匆匆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打开课本准备听讲。   远远看见逸飞尘端坐在青玉莲台之上,清越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覆盖到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还带有些许的回音,仙气十足。   “今日我们修习易容术中的变身术,打开第七十五页,最后进来的人读一下。”   阳凌闻言,知道说的是自己,连书都没翻开便急忙站了起来。匆匆翻到那一页之后,看到上面的文字和插图,双颊噌的一下红透了。   这上面竟然画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虽然阳凌不知世事,但也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男女有别。从前与陌上桑两人在太长山中,陌上桑偶尔的别扭让她明白了看异性的身体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虽然说最关键的部分还是稍微遮挡了一下,但阳凌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阳凌,你怎么不读?”逸飞尘神色端肃,仿佛无欲无求,看穿了身体只是一具皮囊而已,并无任何异常反应。   不过门侧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狂笑的遮默安让阳凌确信,若不是逸飞尘要在这些弟子面前继续保持他真人的威严形象,他一定会笑得更张狂的。   “罢了,不读便不读吧,我们来实践一下如何通过这些仿人皮材料来改变自己的形体。”逸飞尘淡淡说道,吩咐众人将衣服脱掉。   阳凌的嘴张得不能再大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殿中近百人在她面前从容自若的脱掉上衣,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愤怒和羞涩而红透的脸。   合上书本,转过身去,飞出大殿,整个过程只在瞬间完成。逸飞尘神色不变地看着阳凌离去,只与一旁笑得几乎喘不动气的的遮默安对视一眼,露出了些许笑意,便继续教授殿中弟子易容术。   太烫了,烫的不能再烫了。站在广场的阳凌用冰凉的手捂住脸颊,原本拿在手中的课本早已不知丢到何处去了,只拼命地想要让自己脸上的红晕褪去。   “阳凌师叔,您怎么了这是?”一个颇为眼熟的少女突然跳了出来。   阳凌急忙转过身去,念一个诀将自己的脸上的红晕遮了去,然后回过身说道:“你是谁?”   那女孩微微有些惊讶,道:“师叔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天瑟骄啊。”   天瑟骄,阳凌一想,原来是昨日那个非缠着自己教如何才能当上逸飞尘弟子的女孩。   阳凌倒吸一口冷气,飞速丢下一句话:“如果你不想早夭,就不要当逸飞尘的弟子,切记切记。”说罢,她便匆匆飞回云杨殿了。   “喂,喂,师叔你说什么呢?”天瑟骄诧异地看着阳凌飞走的背影,十分不解,她只是想将刚刚阳凌匆忙之间掉的易容课本还给她而已。   这便是易容课本吗?青城山不许女弟子修习,不过阳凌师叔竟然可以学,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啊,天瑟骄微微好奇。她刚想打开看看,眼前便猛地闪现一道青光将自己击到一旁,手中的书脱手而出,被一人接住。   “默安真人。”天瑟骄大惊,心中不由得一凉。这下糟了,被他发觉自己偷看易容术教材,大抵要被重罚了吧。   “退下。”遮默安并没有处置她,只是蹙眉冷冷叫她离开。   天瑟骄快速爬起来,匆匆离开。   遮默安手中握着阳凌丢下的书,眼前又浮现起阳凌又恼又羞,又恨又惭的表情,不禁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这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以后会出现,见面各种尴尬啊~   第7章 规而不矩   阳凌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进入云杨殿,眼睛只眯成一条缝,生怕再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嘘,终于回到自己房间了,将门闭好后阳凌长长舒了一口气,趴在床上,埋首柔软的被子中。阿桑啊,你可知今日阿灵看到了什么?你以后在我眼里估计跟没穿衣服一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凌听到有人正敲自己的门。   看了看时辰,已经是戌时了,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   “我没胃口。”阳凌不耐烦地冲着门口说道,逸飞尘今天下午那么过分,她才不会轻易放过他。   “师妹,师父叫你去用膳,不是有没有胃口的问题知道吗?”门口传来一个半陌生半熟悉的声音。阳凌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谁。   “程思师兄?”   “快出来,时辰到了,晚了要罚的。”程思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师妹怎么跟个祖宗似的,真想哪天教训教训她。   阳凌想了一想,若是逸飞尘来叫也就罢了,如果程思来叫自己也不去显太当回事了,于是便跟着程思去大殿用膳了。   逸飞尘见阳凌出来后,微微目视遮默安。遮默安心中暗自腹诽,下午阳凌反应还是挺大的啊,怎么这会儿这么乖巧的出来了呢,还仿佛没事似的,害自己白白输了五年修为给逸飞尘。   “程思,你们怎么这么慢?”逸飞尘面上故作不悦。   程思一听,急忙神色恭谨地请罪道:“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责罚。”说罢,他发觉阳凌没事一样随便看着桌上有没有新的菜,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赶紧请罪。   咦,谁拽我衣服?阳凌好奇地低头一看,见程思又是拽衣角又是挤眉弄眼,蹙眉认真问道:“你抽筋了?”   程思只觉得自己想一掌拍死她,师父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她除了犯二犯傻还会干什么?   还未及呵斥她,便听她惊喜的说道:“呀,我都忘了已经三天了,恭喜师兄终于放出来了。”   程思觉得自己快晕了。   从那天过后,程思再也没有给过阳凌一个好脸色看,甚至连看她都不愿意看一眼,但是不知为何,师父却总是喜欢让他去传召她。   “喂,师父叫你去大殿。”   “喂,叫你去吃饭。”   “喂,去上课。”   “喂,走。”   连字数都越来越少了,阳凌抽着嘴角想到。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展眼阳凌已经跟着逸飞尘两个月了,心中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盼头,再坚持两个月自己就可以回太长山找阿桑了。   天气渐渐转凉,但是阳凌道行高,并不觉得有多冷,其他弟子已经渐渐开始穿深青色的秋装了。   “阳凌,你觉得在这里修仙无聊不?”一日晚间,大家修完了晚课,逸飞尘拉着遮默安和阳凌飞到青城山最高的山峰看月亮。   “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阳凌摆摆手便想走,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程思对她态度冷淡,她便对他态度冷淡,然后逸飞尘再对程思冷淡,三人形成了一个怪圈。   “今天是九月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好好赏月亮多么风雅,回去睡什么觉啊。”逸飞尘拦住阳凌。   “你不会又想......”遮默安最了解逸飞尘,两个人一对视便心意相通。   “怎么样,要不要出去玩一会儿?”逸飞尘问道。   遮默安没有什么异议,倒是阳凌不愿意动。   “走吧,在这里呆了一个半月了,你不闷我们也闷了。”逸飞尘强行拉走阳凌:“你还真把自己当守规矩的青城弟子,别忘了你首先是我的弟子,一切都要遵从师命。”   三人直接离开青城山,而是先去了幻影洞。逸飞尘并未掩饰,而是大大方方进入了密室。遮默安看了一眼阳凌,也跟着逸飞尘走入密室。阳凌一时间微微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犹豫片刻,阳凌抬脚进入密室,却见两人正一人抱着一个瓦罐,打算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阳凌问道。   逸飞尘一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三人离开青城仙界,飞在半空中俯视着地上万家微亮的灯火,犹如天上星辰落到了凡间。   降落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三人都念了一个诀隐去了仙气张扬的青城仙服,腰中别着一把剑,只装作凡间的武林人士。   阳凌在青城修了一个多月的仙,明白按照自己的修为易容换装还是很容易的,根本不用学什么易容术。腰间的佩剑是青城弟子人手一把的精铁锻造的,上面镶着代表青城派的青玉雕图腾。逸飞尘与遮默安的佩剑电光和焦赭明显不是这种普通的铁剑,而是青城代代传下来的名剑。   不远处是个小县城,两人带着阳凌进了城后直奔城中最大的酒馆,阳凌便明白他们两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出来玩乐了。   “小二,上四个菜,全要荤的,不要素的。”遮默安吩咐道。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殷勤答应道。   阳凌不由得想起他们三人在襄阳吃的午饭,仿佛遮默安也是这样吩咐的,就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客官,您的菜来了。”这儿的菜上得极其麻利。   许久未动过荤菜的两人急忙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菜,不一会儿盘中的菜便被他们两人对半儿分没了。   “阳凌你不吃吗,要不我分你个翅根吧。”逸飞尘割肉似的从自己碗里拣出一根最小的翅根,道。   “不必了,我已经当够你的弟子了。”阳凌又将那根翅根甩了回去,上当一次她也就学聪明了。   逸飞尘哈哈大笑,他这次是真没想骗她。   “不吃算了,我来。”遮默安飞起筷子夹走了逸飞尘的那根翅根,半路又被逸飞尘截了回去。遮默安再抢,逸飞尘再防护,一个不留神那翅根便掉到地上了。   “你赔我一个。”逸飞尘拿起筷子往遮默安碗中夹菜,遮默安哪里让,两人暗自用手上的筷子拼内力和修为。   阳凌实在受不了,便运气分开两人。   “别闹了,快吃,吃完了回去睡觉。”   两人怪怪地看着阳凌,分明她是徒弟,她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怎么她还这般理直气壮。唉,这年头,白菜涨价,她的脾气也见长。   两人吃了一会儿菜,便搁下了筷子,打开了从密室带出来的瓦罐。那瓦罐中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阳凌远远闻着,只觉得香气扑鼻。   “闻着香吗?”逸飞尘问道。   阳凌点点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青城仙露寒梅醇。你应该晓得,青城后山有株不知多少年头的梅花树。冬日青城落雪,梅花盛放,按照青城古法,仙人取出梅花花蕊上最轻浮含香的浮雪,融化后再加入数种仙中圣物,最后埋在梅花树下千年才算是酿造而成。”逸飞尘肃容解释。   “我尝尝。”阳凌嘴馋,取过一只杯子,接了一杯寒梅醇。   杯中的寒梅醇呈透明状,酒香清冽,沁人心脾。上面浮有一瓣小小的梅花,透过并不十分浓郁的酒气,还隐隐散发出几分梅花的香气。   饮了下去,阳凌咂咂嘴,道:“闻起来像酒,为何喝起来有几分茶香?”   遮默安一笑:“你嘴巴倒是挑剔,不过你也没说错,青城寒梅醇亦茶亦酒,起初第一杯下肚,你嘴中只残余茶香,第二杯下肚之后,便是酒香。”   “你酒量不知深浅,最好别多喝了,这东西其实后劲很大,万一你醉了我们是不会把你带回青城的,这一顿饭钱最后只能麻烦你结了。”逸飞尘悠然浅笑。   阳凌抖抖嘴角,连忙将杯子搁下。她可是身无分文,不能再欠账了。   逸飞尘与遮默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好笑之色,各自举杯一边吃菜一边喝酒。   “我干了,你也要干。”逸飞尘说道   “我刚刚已经干了,这是另一杯。”遮默安答道。   “骗谁呢,你以为我是阳凌啊那么好骗,刚刚你没喝。”   “我真的喝了。”   阳凌蹙眉看着两人拌嘴,见两人似乎已有几分迷离,便知他们已经薄醉。   “我记得青城仙规规定门中弟子不得动荤,不得饮酒,更不得打诳语,你们犯了三戒了吧。”阳凌说道。   逸飞尘摆手嗤笑道:“仙规,那是什么,有规定吗,我怎么不记得,默安,你记得么?”   遮默安也笑道:“青城当然有仙规了,只不过,只不过呀......”   “只不过是用来骗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或是像你一样傻的人。”逸飞尘指着阳凌大笑。   “什么意思?”阳凌不动声色问道。   逸飞尘鄙夷地看着阳凌说道:“你仙史怎么学的,你记不记得青城仙史第一段话写道是什么?”   阳凌回忆一下,答道:“昆仑第一上仙,为人率性,不喜昆仑仙规,遂带座下弟子仙游一十五载。途径青城山,见山地势精奇,不逊于昆仑长白等仙界名山,遂与弟子居青城山,创青城派,自领青城掌门。”   “对啦。”逸飞尘笑道:“阳凌啊阳凌,学习呢要活学活用,尤其是仙史,要懂得从字里行间看出著史书的前辈给你留下的暗示,这很有用的。比如这里,祖师爷既然不喜欢昆仑仙规,他创了青城派之后,再设一套差不多的青城仙规约束自己,他有病啊。”   “何况祖师爷率性行事,怎肯受规矩的约束,这套规矩不过是糊弄不敢犯事的小仙人罢了。”遮默安接口。   “那祖师爷如今人在哪里?”   逸飞尘轻笑一声,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仙史中明确记载:仙界第一任仙君青城掌门清和上仙私通妖界,被素来与之不和的崆峒掌门重阳上仙弹劾,被废万年道行,逐出仙界,惨死人间。门中弟子为掌门申诉,却被继任仙君的重阳上仙冠以谋逆罪名,青城门中上千弟子一夕之间全部被杀,落得跟掌门一样下场,青城至此实力大减。”   阳凌听得一阵哆嗦,不知为何却仿佛亲眼目睹一般触目惊心。她明明记得,仙史中根本没有提到过刚刚逸飞尘说的任何一句。这些记载,只怕不是任何青城弟子都能看得见的,而他们却酒醉之下告诉了自己,不知道他们清醒了之后会不会将自己灭口。   正当阳凌暗自思忖时,逸飞尘两人已经醒悟过来,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杀意。但只是一闪而过,他们自有别的办法不让她说出去。   可惜阳凌并未察觉,若她察觉,估计真的要吓跑了。   “我懂了,也就是说青城仙规空有一纸空文,其实根本约束不住我是不是?”阳凌对着遮默安高深莫测一笑。   遮默安心中一凉,遭了,居然被她察觉了。这丫头,跟了他们一个多月,怎么也变得狡诈起来。   逸飞尘不明所以,愣怔片刻之后隐隐约约懂了几分,掩饰住心虚说道:“我还有我们的契约。”   阳凌轻轻一笑,准确的说是似笑非笑看着遮默安。遮默安暗自心惊,这种笑,实在是深得他俩真传。   “行了,事到如今你们还骗我,当我傻吗。”阳凌站起身,便想走,却被逸飞尘拦住了。   “四个月之内,你都是我的弟子。”   阳凌理直气壮:“那是当初你骗我的,自然算不得数。”   “我耍赖难不成你也想耍赖?”逸飞尘面上微笑一如往常,手却不由自主暗自握紧了电光。   阳凌道:“我当然不会赖账,这样吧,我回家取银子再回青城还给你。”她没有,阿桑应该是有的。   “我怎么知道你回来还是不回来?”逸飞尘感觉出她去意已决,冷冷道。若她真的要走,他便真的不能饶她性命了。青城三大秘密中的两个,也许会因此而泄。虽说他信任阳凌,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冒这个险,遮默安也不能。   阳凌一挑眉道:“你不信也没办法,反正我要走了,怕我跑便跟我回家吧。”说罢阳凌不再多言,拔出佩剑逼开逸飞尘,提气飞出了酒楼。   逸飞尘一看不妙,急忙提剑追了上去,两人动作太大惊动了酒楼中其他人。   “呀,不会是妖怪吧。”   “不是吧,应该是神仙。”   听到声响的小二出来,小心翼翼上前对遮默安说道:“要不,神仙结下账吧。”   遮默安甩下一两银子,道:“什么神仙,轻功没见过啊,大惊小怪。”说罢便也急忙追了上去。   “原来不是神仙啊,害我好激动。”酒楼中的食客纷纷道。   “不是神仙,是菩萨,一两银子哎,这几乎是我们两三天的收益了。”小二啧啧赞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就支持一下,伙伴们的支持对作者君一个新人来说是莫大鼓励~   第8章 月下影痕   阳凌乘着风,辨明了方向后,匆匆往太长山飞去。直觉告诉她既然她离开了逸飞尘两人,再跟他们回去只怕有危险。这毕竟是青城的秘密,即使自己无心说出去,他们也必然不放心。   逸飞尘一边尾随阳凌,一边在空中留下印记给遮默安,以便他能跟上来。他从未与阳凌整整意义上动过手,并不知她的底细,只知道她真气内力雄厚,自己一人未必是对手。   遮默安顺着逸飞尘的留下的记号火速追了上来,当初他们从太长山走到青城山,花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但若是乘风而行,则只需要几个时辰。他怕在这几个时辰中捉不住阳凌,反而到了太长惊动了阳凌口中的阿桑,只怕是麻烦就大了。一想阳凌已然功力这般强,那个阿桑更不知到何种地步,他和逸飞尘绝非敌手。   三人一前一后都使出全力乘风,终究是阳凌更胜一筹,终于甩掉了两人。   “师兄,阳凌呢?”遮默安看到逸飞尘后,心中顿时涌上了不好的预兆。   “她太快,已经跟丢了。”逸飞尘冷冷道,早知如此刚刚在酒楼就动手了,这下可真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这可怎么办?”遮默安问道,想了片刻又说道:“她佩有青城统一的佩剑,上面有青玉雕图腾,我们回去取青玉宝剑,便能知道她在何处。”   “只怕找到她也没用了,这一来一回估计等我们找到她,那个阿桑已经在等我们了。何况,谁知道她会不会将宝剑随手一扔,我们未必找得到她。”   遮默安沉思良久,道:“她初涉世事,没有地方可以去,唯有太长山一处栖身之地,即使跟丢了,我们只要去太长山绝不会有错。”   “太长山纵横四百余里,我们不熟悉,怎么找她?”   “太长派掌门曾与我有旧,我们去找他帮忙寻找。”   “当初师父调查她的时候,也发信往太长派了,只不过那个掌门没用,从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或者是两个厉害人物隐居在太长。”逸飞尘微微蹙眉,杀她,已然错过最好的时机了,不杀她,这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遮默安也是一阵沉默,心中思量一番之后,很快有了计策。逸飞尘也显然想到这一点,同时道:“黑狐精和红狐精。”   “看得出来,阳凌极重义气,当初不许我们伤害这两个妖怪,想来如今必不会漠视他们栽在我们手中。”逸飞尘冷静分析道。   “她口中的阿桑闭关,想来她不会轻易打扰,我们只要动作够快,必定能诱她自己现身。”遮默安道。   虽然如此,两人心中具是一沉,看来三人的友情真的要到此为止了,没有人喜欢被威胁,更没有人喜欢被灭口。   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料的,正当两人准备着手捉拿黑狐精和红狐精时,天上突然飞来一片黑影将明亮的月光遮住,继而是一阵冲天而起的妖气。   两人同时拔剑,背对着对方戒备着,这样强大的妖气只怕来者不善。   “是谁?”逸飞尘大喝道。   半晌除了风声,再无别的声响,而两人却感觉到妖气并未散去,反而更浓了。   两人屏气凝神,空中却异常安静,让人怀疑几乎那妖怪是不是走掉了。   又是好久,几个人看起来不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就是在比谁的定力更强。这般一动不动,已经过去一刻钟有余了。   “青城弟子,果然非同寻常,没有让我失望。”空中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妖怪该拥有的。   “请问阁下是谁?”逸飞尘尽量调息气息,平静问道,这个人定力竟然这样好,屏气凝神这么久说话竟然一丝不喘,他们两人在这一点上就已经输了。   “你们的身份是我猜出来的,难不成你们猜不出我的身份?”那人不紧不慢说道,从语态中可见他甚是悠闲。   “阁下不露面,我等如何判断?”遮默安道。   扑哧,那人轻轻一笑,道:“有本事你们就自己来看我的真面目啊。”   遮默安正想出剑,逸飞尘微微一拦,他们两人硬拼是不行的,须要智取才有胜算。   “怎么,青城下任掌门竟然不敢出剑吗?未免叫人轻视。”那人并未将两人放在眼中,只是慵懒地挑逗着他们。   两人闻言,具是一惊,这人不但知道他们是青城弟子,还知道他们他们的身份。逸飞尘身为逸念空的儿子,道行又是除了逸念空最高的,目前的确是内定的青城下任掌门。   他连这都知道,他究竟是谁?   他知道的太多了,比阳凌还该解决掉。逸飞尘眼中第一次出现这般骇人的杀意,瞬间拔出电光,空中电蓝色一闪,像极了闪电划过天空。   “好极好极,我好久没见过电光了,让我再见识见识它的威力吧。”那人略有怅然地说道   遮默安见情况似乎不妙,也立即拔剑上前,焦赭的剑气无可比拟,空中登时越上一团红褐色霞光。   那人依旧神闲气定,一点也不急着出招,只是飞速移动躲避着逸飞尘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他在耍他们,逸飞尘咬牙切齿想到,显然遮默安也意识到了。   阳凌,都怪你。   不知为何,这般生死关头,逸飞尘和遮默安居然还在分心埋怨阳凌。   “默安,飞尘,你们分心了。”那人像长辈一样教训着他们,仿佛既不急着杀他们,也不急着结束战斗,只是想点播他们的仙术而已。   逸飞尘知道普通剑法对他毫无用处了,一念之间变换了招式,电光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闪电劈向那人。   “好极!”那人赞道,却微微一个侧身避过了电光。   逸飞尘运集全身真气御剑,电光形成一道又一道闪电极速劈向那人。那人拍手称妙,却一次又一次躲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电光。   遮默安惊骇,那人与他们战了许久,甚至连一招都没出过,而他们用尽毕生修为都不能伤他一分一毫,在这样下去他们真气不济又该如何是好?   顾不得许多,遮默安手中的焦赭也脱手而出,不再靠内力施展剑法,而是用真气御剑向那人攻过去。   “电光焦赭,一紫蓝一红褐,除却青城三大宝剑之首的青玉,青城派宝剑便都在这里了。”那人闲适笑道。   另外两人平日也爱说爱笑,可是现在却半分也笑不出来。这么久了,他们都不知道他是谁,甚至因为他的移动速度太快,连他的长相都没看出来。   天空中交织着紫蓝色和红褐色的剑芒,那人依旧是气定神闲地一一避过,谁知突然飞出一道青光,让他有几分措手不及,差点被电光击中。   “青玉?”那人疑惑道:“怎么力量如此弱了。”   “想什么呢,我倒想要,不过掌门太小气,不肯给我。”阳凌一边抱怨,一边御剑击向那人。   “阳凌?”逸遮二人具是一惊,她不是跑远了吗?   阳凌并无暇与他们两个闲话,而是用心御剑攻击那个神秘的人物,那人却随意一挥手将剑打飞。   阿桑说什么来着,这人移动的乘风之法名唤步步生莲,突破点便是在他的步法上了。阳凌找到了突破口,剑被打飞了,但是人还在,真气化作一道道白光射向那人,几招之下已然逼得那人不得不取武器抵挡她凌厉的攻势。   那人的武器十分奇特,并非寻常地刀剑,而是一面镜子。无论阳凌的怎样攻击,那镜子总能将真气弹开,有些甚至因为角度关系,直直射向阳凌自己。   “你是何人?你不是青城弟子,你是扶桑门人?”那人惊疑不定,阳凌额头有青城印记,腰中悬着青城令,手中持着青城佩剑,蹩脚的御剑之术也是青城法术,但真气内力均出自南海扶桑,她又是谁?   “我是青城弟子。”阳凌微微收敛了攻势,反正被镜子弹开,打了也是白打。   “今夜甚是有趣,见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电光焦赭,又遇见了一个这样有趣的青城弟子,也算不枉我今夜睡不着出来透透气的兴致。”那人笑道,妖气略有散去,柔和的月光终于得到了释放。   借着些许亮光,阳凌三人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那人身着一袭魔界统一的黑衣,却是出人意料的容姿飘然。清清瘦瘦的样子有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起来倒很是无害。他的样貌也甚是出尘,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沉稳而又大气。携了一丝笑意的眼角使整个人看起来儒雅和善,微微侧首浅笑盈盈更是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谦谦君子,儒雅风流,举手投足之间,竟是绝世光华。   而当月光照到阳凌脸上时,那人微微凝神盯着阳凌,猛然大惊失色,身形一晃,险些跌下空去。   阳凌有些不自在,刚想张口说话,却听那人厉声问道:“尊上,你不是死了么!”   阳凌微微蹙眉,什么叫自己死了,而且,他为何称自己为尊上?   “你究竟是何人?”逸飞尘厉声问道。   那人依旧紧紧盯着阳凌,眼睛微微一眯,半晌之后惊叹道:“居然与尊上生的一模一样,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逸飞尘察觉不妙,飞到阳凌面前挡住她,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那人淡淡道:“我叫影痕。”   “影痕!”逸飞尘和遮默安大惊,这人竟然是魔界四大魔头之一。   原本有几分松懈的宝剑此时又嗡嗡作响,几乎又要在两人的控制之下出击了。   影痕微微一笑,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趣,自己摆明了不想伤他们,他们却不依不饶。   “影痕是谁?是坏人吗?”阳凌不耻下问道。   两人差点吐血,她总是在关键时候让他们气得分心。   “应该不算是好人。”遮默安抖抖嘴角。   “你们也不是好人。”阳凌不满道,这两个骗子。   “姐姐我谢谢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逸飞尘气急败坏。   影痕轻轻一笑,这小姑娘当真有趣,竟然分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危险。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难道打不过他?”阳凌讥笑道。   两人气结,逸飞尘厉声道:“青城上下加起来估计都不是敌手,你说厉不厉害。”   “什么?”阳凌大惊失色,立即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啊。”   遮默安闻言连忙道:“你们快跑,我断后。”   “不行,我断后,你带着她赶紧离开。”逸飞尘挡在两人面前。   遮默安挥剑一劈,逼开两人厉声道:“师父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死了他怎么办,快带着她走。”   说罢焦赭剑出,化作一阵强烈的红光飞速袭向影痕。影痕并不躲避,伸出右手运了真气,生生制住了焦赭的攻势。   焦赭猛然红光一涩,继而竟被影痕握在手中。   遮默安大惊,急忙运气控制焦赭,谁知焦赭竟然完全没有反应,仿佛不再承认遮默安是自己的主人。   阳凌逸飞尘本已离开甚远,终是放心不下,转身飞回。逸飞尘大喝道:“还我师弟焦赭。”说罢电光冲出,又是一道闪电撕裂天空。   影痕手中的焦赭此时竟然化作一阵红光,与电光自相残杀起来。   逸遮二人具是心惊胆战,无论哪把宝剑有失,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他们冒不起这个风险。   逸飞尘急忙想要收回电光,却也被影痕收了过去。   “电光焦赭,具是名剑,谁知被你们拿在手中,生生折辱了它们。你们道行尚浅,原不配使用这种绝世好剑。不过青城派自万年前便实力大减,如今亦没有恢复,若再无好剑镇山,真的要任人欺凌了。看着,我教教你们如何使用它们。”   说罢,影痕先取出焦赭,剑随意一指,便是剑芒大盛,令人可敬可畏。遮默安大惊失色,自己佩戴将近一百年,却从未见过它这等威力。   影痕不紧不慢地舞着焦赭,仿佛是要遮默安看清楚似的。虽然动作慢,但威力并未减多少,霎时间,天上除了红褐色,再也没了其他任何颜色。焦赭的剑气四射,三人隔着一段距离仍须运功抵挡,以防受内伤。   一套剑法已毕,影痕又取出电光,舞了另一套剑法。与焦赭的和婉不同,电光每一招每一式都带有长啸九天的凌厉气势,正如闪电划过天际一般耀目生辉,摄人心魂。   两套剑法已毕,逸遮二人具是目瞪口呆,自己多年的佩剑居然在一个魔头手中发挥了这么大的威力,而自己使用宝剑时,却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惊世力量。   “青城派已然默默无闻了近万年,早已经够了,未来究竟在仙界处于什么地位,就看你们的了。下次见到你们时,若你们还是这样不长进,别怪我出手教训你们了。”影痕将两把剑分别抛给逸遮二人,两人均被巨大的劲力击飞好几丈。   影痕一扫阳凌,不再多言,几个旋身飞走了,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影痕出场了,这是个重要人物~   第9章 废寝忘食   三人呆滞在空中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便是魔界魔君驾下四大魔头之一的影痕吗?”遮默安平静下来之后,不知为何竟然对影痕没有太多的痛恨之情,甚至有几分亲近之意。   逸飞尘向来了解遮默安,察觉了他的态度微微有所转变,便道:“他确实像是没有恶意,不过魔就是魔,我们还是提防为妙。”   遮默安点点头,阳凌问道:“那人到底是谁,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还有,他为什么叫我尊上。”   逸飞尘道:“仙史课应该讲过了吧,如今魔界魔君名叫倾河,驾下有四大魔头,分别是无殇,影痕,星采妤和天不老。刚刚那人,便是其中之一的影痕。”   “那他为何唤我尊上?”阳凌隐隐不安。   逸飞尘摆手说道:“他认错人了。”   遮默安压下心中的诸多狐疑,问阳凌道:“你不是走远了吗,回来干什么,不怕我们......”不怕我们杀了你,遮默安实在说不出口。   阳凌未曾察觉遮默安的异样,只道:“我本来走远了,忽然发觉背后打了几个闪,以为要下雨了,谁知没有听见雷响,便知是逸飞尘的电光了。大晚上你们好好的怎么会动用电光呢,不用想也知道你们是遇上麻烦了,便急忙回来了。”   逸遮二人心中皆漫过一丝感动,想到刚刚阳凌几招便让影痕慌了手脚,的确厉害。自己拿着绝世名剑,却不如她随手几招,可见功力差了多少,只是面上却不肯露出分毫。   “我是你师父,难道还用你救,你也太小看我了。”逸飞尘轻蔑。   阳凌到底是个厚道人:“我还不是怕你们出事吗,我可是你的弟子,哪有大难临头自己先飞的。”   逸飞尘道:“罢了,时候不早了,快随我们回山吧,明日你还有课呢。”   阳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随他们回去,但看到他们面上均是期待之情,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走吧。”阳凌叹道,怎么又心软了呢,今夜已经是第二次了!   有些事情,因为一瞬之间的犹豫和心软,便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可惜当时他们三人,没有一人懂得。   阳凌伸手一招那把被击飞的剑,便随两人往青城方向飞去。   回去的时候,逸飞尘和遮默安都一改出来时的那种吊儿郎当,而是神情肃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凝重的味道。   阳凌望着两人,知道他们都受了刺激,也不敢说什么,乖巧地跟在他们后面。   回到云杨殿时已经是寅时了,而一个时辰后的卯时便又要开始一天的修炼,因此三人都不打算睡了。   “阳凌,你的法术到底是谁教的?那个阿桑到底是什么人?”逸飞尘问道。   阳凌摇摇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口中的阿桑便是仙君陌上桑。   “我不知道。”   “难得你十八、九岁的年纪,法力居然如此高强,可见教你修仙的人用心非常。”遮默安面上淡淡的,心中实则已是翻江倒海。   阳凌惊愕:“谁说我十八、九岁的,我已经快五十了。”   “什么?”两人闻言具是大吃一惊,今夜的震撼人心的稀奇事可真多。   “真的,我在太长山呆了将近五十年了,刚偷偷溜出来就被你们骗了。”想到这一节阳凌还是隐隐忿恨。   “你,你居然五十了。”逸飞尘抽抽嘴角,她元神并未历劫,可见连九品仙人都算不上,更遑论唯有七品灵人之上才能有不老之身。难道她的高强法术,竟然还能有驻颜之效?   两人大为惊叹,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   “认识你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法术到底如何,现在反正也没有事,我们来切磋一下,如何?”逸飞尘道。   阳凌连忙拒绝,自己今夜乘风飞了好远,又与影痕打了那么久,真气早已不济,哪里还愿意再动手。   “来吧,让我领教领教你的高招,你也顺便练习一下你蹩脚的御剑之术。”逸飞尘说罢,不知从何处招来一把与阳凌相同的佩剑,御剑与阳凌打了起来。   阳凌连连后撤,却不想一旁的遮默安也突然御剑攻击自己,无奈之下只得抽出佩剑与二人战在一处。   剑法本就不熟,真气也耗得差不多了,他们两人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生龙活虎,不消片刻阳凌便败下阵来。   “奇怪,你对着影痕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怎么现在这么弱?”逸飞尘以为阳凌不屑与他们动手,攻势便越发凌厉起来。   阳凌手忙脚乱地抵挡着两人的招式,道:“我只不过碰巧知道影痕所用乘风之法的破绽,用尽全力去进攻他的弱点而已。咦,我刚才真的很厉害吗?”   “飞尘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遮默安一边说,一边收起了剑,道:“跟阳凌打真没意思,我倒对影痕的那套剑法十分感兴趣。”   “默安,影痕是魔界中人,他授你的剑法说不定能引你走火入魔,你切不可急功近利,堕入魔道。”逸飞尘蹙着眉头说道。   遮默安不说话,直觉却觉得影痕没有理由兜这么大个圈子只是为了让自己走火入魔。   “我先用普通的剑练一下招式,不用内力也不用真气,想来不会有事的。”遮默安说罢便取了一把普通的佩剑有形无实地舞了起来。   虽然只是普通的剑招,但是却丝毫不减威力。逸飞尘仔细观察着这套剑法,并未觉得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影痕莫不真的是想传他们剑法?   没道理啊,他是魔界中人,仙界自然是越发堕落越有利于他们,他们何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剑法已毕,显然遮默安也察觉不出任何不对,同样疑惑为何影痕授他这套剑法。   “会不会影痕曾经是青城门下弟子,见青城万年来势微,所以才点拨你们一下,希望你们能光大青城?”阳凌猜测道。   “不可能,仙界规定,如果哪门哪派有弟子误入魔道,要么清理门户,要么将名字记在堕仙册上遍知仙界提防,而影痕的名字并不在堕仙册上,可知他并非由仙入魔,则更不可能是青城门人。”   “你们不去查一下堕仙册,怎知他不是?”   逸遮两人闻言,都翻了个白眼。   “拜托,影痕在魔界何等有名,若他真是青城弟子我们怎么会不知道?”逸飞尘看着阳凌,昨夜脑袋还挺好使得,怎么今天又变回来了。   “你们不是说一万年前青城所有弟子都被杀了吗,那青城派为何还存在?”阳灵疑惑不解。   逸飞尘好笑地看着她:“青城当日是仙界第一大门派,纵然青城山中弟子全部被杀,但是总有部分仙人在外免过一劫。不过听说当日灭门惨案之后,回到青城弟子一共就十六个,其中法术最高的只是一个五品灵仙。他自己本身就法力低微,无法得道飞升,青城这么些年来也不曾有人超越五品灵仙,所以一直势微。”   阳凌轻叹一声,道:“你们节哀。”   遮默安微微敛了敛神色,道:“阳凌,此乃青城秘事,你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还有仙规之事,也要切记不能泄露分毫,否则师父饶不了你。”   “我知道分寸,看这时候全派弟子也差不多起床洗漱了,我一会儿有地理课,先回去准备准备,有空再和你们闲聊。”阳凌先行离去。   卯时,阳凌抱着地理课本准时到了广场上,找到了自己的班级。   “阳凌师叔。”天瑟骄笑着冲阳凌招招手,她已经替她占了座位。   阳凌便过去坐下,天瑟骄占得座位永远是最好的位子,上课偷着睡觉一般亭安不会发现。   “昨晚我看你和两位真人下了晚课后没有直接回云杨殿,而是飞到山头看月亮去了,怎么样,和真人们看月亮什么感觉。”天瑟骄花痴地问道。   阳凌道:“用四个字概括便是——惊心动魄。”   这是实话,昨晚可不就是惊心动魄吗,若不是影痕手下留情,他们哪还有命回来。   “哇,我也好想和你们去啊,只不过真人只怕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吧。”天瑟骄有些黯然,阳凌很想告诉她最好还是不要去了。为了看帅哥养养眼,犯不着把命都搭进去。   一个多月相处下来,阳凌已经和天瑟骄成为了好朋友。天瑟骄为人虽然花痴了一点,但却不失为一个可以真心对待的好朋友。况且她是个大学霸,又十分仗义,每当亭安叫阳凌起来回答问题时,她总是能通过任何办法把正确答案告诉阳凌。如果没有天瑟骄,阳凌不知要挨多少手板。   “咦,今日默安真人为何不在云杨殿上俯视我们?”天瑟骄奇怪地看着天上。   阳凌随口道:“回去补觉了吧。”   “补觉?”天瑟骄微微一怔,继而面带奸笑地凑到阳凌脸旁,问道:“阳凌,你们昨夜到底做什么,为何默安真人现在要去补觉?”   “我们,呃,我们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啊。”阳凌心虚地别过头去看着地理课本。   “少装了,阳凌你真不够朋友。”天瑟骄微微有几分生气,她也没有别的龌龊心思,真的只是单纯地爱慕两人的美貌而已。   阳凌不知该如何解释,抬头看了看云杨殿,果真上面没有遮默安的身影。   遮默安和逸飞尘除自己外座下共有三十一名弟子,他们轮流带着他们修炼,另外一人便在云杨殿俯视着广场,照看着数百弟子修炼。每当发现了好苗子,他们都会悉心栽培,待到飞升为了七品灵人便收入自己门下。   今日原本应该是逸飞尘带领弟子修习,遮默安便应该在云杨殿外看着他们,谁知他却不见了踪影,莫不是跑去偷练影痕所授的剑法了?   “师叔?师叔?阳凌师叔!”亭安蹙眉唤道。   “啊?怎么了?”阳凌被天瑟骄掐得生疼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跳了出来。   亭安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飞尘真人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上课从来不好好听讲,自己每逢点她起来回答问题都需要天瑟骄暗中协助。若不是碍于她的身份自己确实不敢动用戒尺打手板,早就揭穿她们的小把戏了。今日更是过分,这走神走得也太明显了,若不惩戒只怕难以服众。   “刚刚弟子让所有人背诵仙界仙山及门派的分布,不知师叔记牢了没有?”明明自己是她的师尊,却要恪守规矩称她为师叔,自称弟子,亭安想想就觉得不忿。   阳凌哪里知道,正等着天瑟骄给自己传答案,却不想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抬头一看亭安,正见他冷冷盯着天瑟骄,天瑟骄根本吓得不敢说话。   “我不知道。”阳凌叹了一口气,今日的手板是躲不过去了。   亭安一扫班中的其他人,道:“既然如此弟子也只得冒犯了,按照仙规要罚十五手板,师叔可有异议?”   阳凌苦笑一声,她好想说仙规是假的,她根本不用被罚十五手板。但奈何事关机密,不得不忍了。   十五手板下来,阳凌的右手高高地肿了起来。这并非普通的手板,而是具有仙力的,每一板打下去都有不小的力量。   打完之后,亭安有几分害怕,若是被真人发现了,不知道会不会怪罪自己。谁知几天过去了,真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阳凌师叔也是一如既往,并不记仇。不过奇怪的是,师叔手上的伤似乎好的出奇的慢,整整一个月才复原如初。   其实自从那日过后,逸飞尘和遮默安具是用心修炼。轮到自己带弟子修炼时,便在教授之余静修自己的真气,而另一个人则到无人之处练习影痕所授的剑法。然而光练不用进步缓慢,两人有很少有时间对打,便心有灵犀地瞄上了阳凌。   倒霉的阳凌上午挨了亭安的板子,下午便被遮默安拖到无人之处开始陪他练剑,一练便是几个时辰,常常连晚饭都错过了。逸飞尘更是过分,常常拖着她打到天亮,她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两人的全部心思都被各自的剑法迷住了,没有人注意到阳凌右手御剑时微微露出的吃力。   交——友——不——慎——   阳凌真想仰天长啸。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啊评论,收藏啊收藏,你们都在哪里啊!   第10章 御剑飞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个月,逸飞尘和遮默安总算放过她了。并非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做太过对不起阳凌,而是因为阳凌实在是撑不住,在白日上课时昏了过去。   “师叔,上次古琴课结束之前,我曾让大家回去择一首自己喜欢的小曲子练一练,不知道师叔练得怎么样了,弹一下给大家听听。”亭安自上次无事之后,特别喜欢点阳凌回答问题或是抽查她的功课。训斥师叔小小的满足了亭安的虚荣心,也平衡了不少弟子的嫉妒心理。   阳凌强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阵晕眩。昨日从午时过后,逸飞尘便拉着她练功,整整练了八个时辰,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其实不是她有多么舍己为人,只是如果不陪着逸飞尘练功,他便会不知从何处突然跳出来偷袭她,害得她连睡觉都睡不踏实。权衡之下,她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痛痛快快陪他练剑。   “师叔,您没事吧?”亭安察觉了阳凌最近的确越发不在状态,只不过他如何得知阳凌一个月来几乎不眠不休,还要耗费真气御剑。   “没事。”阳凌强行运气压下不适,眼前事物逐渐清晰起来。她走到最前面,坐到亭安授课用的古琴旁,凝神弹了起来。   古琴课是她最轻松的一堂课,从前在太长山,陌上桑无聊之时便会取琴来抚。阳凌喜欢听,常常呆在他身边看着他焚香闭目,临风抚琴。看了这些年,她多多少少也通了一些乐理。   然而,仙界抚琴并非与凡间相同,抚琴一来是通晓乐理,二来是增强内功修为,三来净化身心,因此,琴技在仙界十分重要。   阳凌运了为数不多的真气,全部倾注于指尖之上,开始凝神抚琴。她弹的是陌上桑平日爱弹的《九殇散》,这首曲子十分精妙,若非道行高深是绝弹不了的。   亭安素来知道阳凌琴技大大超过同班弟子,却不想她居然能弹这首仙界古曲,细细倾听也觉得颇有几分深远意味。   班中所有弟子正听得入迷,猛不防琴声戛然而止,纷纷难受异常。   “师叔怎么不弹了?”众人从琴声中清醒后都不满地问道,却发觉阳凌一口气撑不住,摔倒在琴台上。   众人大惊,亭安急忙上前扶起阳凌,道:“师叔没事吧。”   阳凌猛地摇了摇头,咬牙撑住:“没事。”   亭安拉过阳凌右手,微微一号脉,却发现阳凌真气几乎散尽,不由得大惊之下又有几分着急。   “师叔真气不济,何必强撑着弹这么难的曲子呢?在座都是刚刚飞升不久的仙人,真气都不浑厚,即使您是真人弟子我们也不会因为您修为不高而心生不平的。”亭安劝道。   阳凌苦笑一声,他竟以为自己是想出风头,却不知她根本没有时间练其他曲子,随手而来的也只有这一首了。   本想说什么,却实在撑不住了,眼皮重的像灌了铅一样,阳凌索性合上双眼睡了过去。   “阳凌师叔,阳凌师叔你醒醒啊!”   “阳凌,阳凌你没事吧!”   耳边嗡嗡的声音逐渐消失,阳凌想,自己大概真的睡着了吧。   原本在青玉莲台上带着众弟子修炼的逸飞尘微微察觉了广场上的异常情况,而遮默安不知到何处修炼了,自然不会去处理,只能自己吩咐程思照顾好众弟子后走出大殿照看。   从天上看去,整个广场基本无事,唯独亭安的所教授的新飞升弟子那边似乎出了一点乱子。   那是阳凌所在的班!   逸飞尘心蓦然一颤,千万别是阳凌出事了才好。   再仔细一看,躺在众人中间,穿着单薄夏装的女子,不是阳凌又是哪一个?   逸飞尘飞快飞下云杨殿,顾不得数百弟子向自己行礼,扶起人事不知的阳凌替她号脉。果然是真气耗尽,逸飞尘深深自责,自己和遮默安这次的确过分了。   逸飞尘来不及想太多,急忙静坐将自己的真气度给阳凌,待到察觉阳凌气息平稳时才停止。   “真人,您没事吧?”亭安和广场上众弟子不知跪了多久。   “怎么回事?”逸飞尘拭去因大量真气外泄而产生的汗水,大怒问道。亭安素来谨慎,为何没有及早发现阳凌的异样。   “启禀真人,弟子请师叔展示一下自己练的琴曲,却不想师叔真气耗尽,便晕了过去。”亭安微微有些害怕,师叔晕倒他是有责任的。   “弹得什么曲子?”   “启禀真人,是《九殇散》。”亭安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师叔啊师叔,你逞强也就罢了,还害得自己顶着真人杀人的目光回禀。就这惊心动魄的程度,一定会让自己折寿几年的。   “你居然让她弹《九殇散》?”逸飞尘大为惊异,初入门的弟子怎么可以弹这么高深的曲子,真气不泄尽才怪。   亭安擦擦渗入眼角的汗水,眼中早已被汗水入侵而涩然生疼,却连呼吸也不敢大声。虽然并不是自己让阳凌弹的,可是她弹的时候自己也没有阻止,算下来自己是这个班的师尊,的确是要负责任的。   “不,不关亭安师尊的事,是阳凌自己要弹的。亭安师尊只是随机点人弹一首小曲子,并不是指定弹这么难的曲子。”   逸飞尘沉吟片刻便明白了,自己和遮默安整日缠着阳凌陪他们练功,她自然没有时间练琴,随手能弹的只怕就是这一首了。一方面每日御剑,真气已然耗尽,另一方面这首曲子太过精妙,她一时压制不住,所以昏了过去。   逸飞尘知道最大的错在自己身上,也发觉阳凌隐隐有清醒的预兆,便立即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继续昏睡。   “罢了,你们继续修习吧。”逸飞尘将阳凌丢回亭安手中,自己提气飞回了云杨殿,心中暗恼刚刚自己竟因为阳凌昏厥而在数百弟子面前失态发怒。   亭安不知所措地看着身边的阳凌,她似乎的确睡得很香,一时间叫不醒,便索性将她放在一边,自己继续教习众弟子琴技。   真舒服啊,自己多久没能这样睡一觉了,阳凌懒懒地想。   睁开眼睛,却发现天瑟骄正飞在自己正上方,脚下踩着统一配备的宝剑,也在瞪着自己。   “阳凌你醒啦。”天瑟骄开心地大叫,凝聚御剑的真气立即散了,自己和剑都从高空砸向了阳凌。   “阳凌快跑。”天瑟骄控制不了剑,生怕这剑和自己砸下去把阳凌劈成两半。   可怜阳凌刚醒,便立即连滚带爬的跑到一旁,而天瑟骄重重摔倒自己原来所在的那个地方。   “天瑟骄你干什么呢?”阳凌好奇地看着天瑟骄,这是哪门功夫,这么奇怪。   天瑟骄忍着疼,好几次企图爬起来,却因为伤的太重而未能成功,阳凌急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这是御剑飞行课,都成了仙了总不能不会飞吧,当然要学啊。”天瑟骄忍着剧痛呲牙咧嘴解释道。   阳凌看了看日头,只怕是已经申时了。以前从不知道其他弟子下午修习些什么,这下总算知道了,难怪逸飞尘免了她下午的课。   “你们下午就学这个?”   天瑟骄摇摇头:“不止这个,还有很多,奇门遁甲,阵法,剑术,心法等等共有八种,今日正好学飞行。我们刚刚飞升,乘风驾云难度太高,只能先学最简单的御剑。”   “师叔,你醒了。”众人围上来半真半假地关心。   阳凌点点头,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在琴课上晕了过去。   “我原来睡了这么久,都有五个时辰了吧。”阳凌脸颊稍微一烫,自己就这么躺在广场上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打呼噜。   众人噗嗤一笑,道:“什么五个时辰,师叔你真是睡糊涂了,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阳凌脑子一懵,继而痛恨起逸飞尘和遮默安两个人来。明明是自己陪他们练功损了真气,他们竟然不顾自己的死活,就这么把她扔在广场上呼呼大睡。   要克制,克制不住,必须克制,我凭什么克制,阳凌胸中只觉得滚滚怒火翻涌而来,几乎冲上云杨殿剐了他们两个。   “啊,对了,谢谢你阳凌,昨天因为你,我第一次和飞尘真人说话了!”天瑟骄兴奋地说道。   众人也是一副艳羡的表情,天瑟骄真大胆,那个时候居然敢替亭安师尊解释,可气自己怎么没有这个胆子,白白丧失了一次这么好的机会。   阳凌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你晕倒后片刻,飞尘真人就来了,他近看起来更帅哎。”天瑟骄和众人都流了一地口水。   “然后呢?”   “然后他就给你输真气啊,你不知道他闭目运功的时候有多帅气,输完了之后他就把你丢给亭安飞仙了,自己飞回云杨殿,那个背影别提有多帅了。”天瑟骄只是一想,便激动地不曾昏过去。   阳凌咬牙切齿,他来都来了,真气都输了,竟然还把自己丢在这里,真是太过分了。   “师叔,你终于醒了。”亭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众人见亭安来了,急忙踩上自己的剑练习飞行。   阳凌尴尬的与亭安打了个招呼,亭安说:“师叔醒了就好,师叔切莫怪罪,弟子昨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真人不发话,弟子不敢送师叔回云杨殿,更不敢将师叔带回自己寝室,便只能将师叔暂时安放在这里了。”   阳凌一摆手,道:“我不怪你,逸飞尘呢?”   亭安吃了一惊,阳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改口:“我师父呢?”   亭安道:“弟子不知。”   阳凌点点头,看着广场上众人正在吃力的御剑飞行,自己也稍稍来了几分兴致。从前在太长山,陌上桑只是随意指点阳凌乘风之术,却从未教过她驾云和御剑而飞,所以阳凌并不会御剑。   “亭安,你能教我御剑吗?”阳凌问道。   亭安一愣,他没想到阳凌会乘风却不会御剑,奈何毕竟是长辈,只得从命了。   亭安先将御剑飞行的要诀交给阳凌,阳凌很快便记了下来。其次便是实践了,阳凌抽出腰中的佩剑,心中默念口诀,谁知那佩剑毫无反应,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广场山数百弟子全部看着阳凌,都奇怪飞尘真人为何要收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弟子,纷纷抱怨命运不公。   整整一个下午,阳凌才让那剑稍微有了一点反应,而其他弟子最差的也可以平稳的飞一段距离了。   阳凌没有察觉众人鄙夷的眼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成就中,而远处秘密观察她的逸飞尘却恨不能拆了阳凌的骨头,她一定要让他这么丢人是不是?   晚间吃饭时,阳凌没有发现逸飞尘和遮默安,便知道他们两人一定还是躲了起来,也只得暂时作罢了。   而此时逸飞尘和遮默安两人却躲在幻影洞中啃着干粮。   逸飞尘捶胸顿足:“我们是不是太掉价了,竟然被阳凌吓得躲在这里不敢露面,万一被人知道如何得了?”   “得了吧,谁让你当时不把她带回云杨殿的?”遮默安深沉一叹。   “喂,我昨晚明明想把她带回来安置的,你为何拦着不让?”   “昨夜是十月十五,这一月中最有灵气的一夜,她在月光下休息恢复得快,我是好心好不好。”   “但是她现在认定了是我把她扔在外面不管,只怕见了我要杀我呢,你却无妨,真不够兄弟。”   “谁说我无妨,我这不是也不敢回去吗,她若当众发飙逼问我你在哪里,我真人的形象还要不要了?”遮默安瞅了瞅手中的窝头,心凉了个透,这几天只怕都要啃干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十章了,不知道小伙伴们喜不喜欢这个故事~   第11章 广寒偷糕   一连四五天,阳凌都没有见到逸飞尘和遮默安,他们两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可恶了,扔下自己不管也就罢了,竟然还避着她,敢做而不敢当,他们有没有男儿气概!   而此时自从逸飞尘和遮默安被阳凌吓得躲在幻影洞中之后,两人闲来无事便开始对坐修炼影痕留下的剑法。这两套剑法十分奥妙,博大精深,每招都可以演化出万千变化,每式都可以单独当做一套剑法来修习。   相比而言,阳凌的日子就比较单调了,除了御剑课和腾云课,其他时间还是在呆自己房中。今日上午听天瑟骄提起,再过十日便是三月一度的季度仙试了,考核要是不通过,一则要受很重的惩罚,二则要重新修习上一季度的课程。阳凌无奈,只得加班加点地补习,盼望自己临时抱佛脚能管管用。   “阳凌,你记住了这些要点了没有?”天瑟骄见阳凌最近因为考核之事甚是烦恼,便毛遂自荐帮阳凌补课,而地点当然是云杨殿了。阳凌心中暗自觉得天瑟骄本意并非是帮自己补课,而是希望能在这里“偶遇”逸飞尘或是遮默安。只可惜啊,这两人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谁在这里?”程思隔着门问道,他隐约觉得阳凌房中有不该出现在云杨殿上的人。   阳凌正想说天瑟骄在,就看见天瑟骄拼命冲自己摆手,微一思量也便明白了,道:“我在啊,师兄,怎么了?”   程思嫌恶地一翻白眼,这是她阳凌的房间,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里面。   “我问的是除了你还有谁?”   阳凌为难地看了一眼天瑟骄,只见她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朝她摆手,便道:“除了我还有我啊,难不成师兄以为师父会在我房中吗?”   程思心中大怒,她居然敢玷污师父清誉,便想闯入她的房间将她拎出来好好惩戒一番。   刚想进去,便听到阳凌说道:“师兄你千万别进来啊,我正在换衣服,师父教导过我,男女之间非礼勿视,师兄不会违背师父的教导吧。”   程思冷笑道:“你最好谨遵师父教导,否则有你受的。”   说罢,程思不欲与阳凌再争执,云杨殿没有两位真人的允许谁都不可进入,阳凌再大胆应该也不敢违反。况且再过十日便是季度仙试,他作为逸飞尘的首座弟子,自然不能丢人,当然还是修炼更重要。   “嘘,好险,差点被程思师叔发现了。”天瑟骄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阳凌鄙夷道:“既然害怕还非缠着我把你带回来,真是矛盾。”   天瑟骄嬉笑说道:“我这不是为了帮你补课而放下了自身的安危荣辱,你非但不感谢我怎么还奚落我呢?”   阳凌看着她好像舍己为人的样子失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万一程思发现了不是好玩的。”   天瑟骄轻轻一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人偶。她道:“其实我想当真人们的弟子除了混脸熟还有第二招,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呀?”阳凌取过那个人偶好奇地问道。   那人偶小巧精致,眉眼间很是传神,阳凌微微回想,总觉得这个人偶很像遮默安。   “这是默安吗?你做了他的人偶就能拜他为师吗?咦,不对啊,你不是想拜入飞尘门下吗,干嘛要做默安的人偶?”   “什么呀,这叫做‘送走观音’,传闻拜了它很快就能拜师,我也是想了好多办法才弄到一个的。”天瑟骄宝贵的跟快金子似的,好好捧着生怕掉下来摔碎了。   “给我个香炉。”天瑟骄说道。   阳凌给了她一个香炉,又给了她三炷香。天瑟骄将送走观音摆在桌子上,又将香炉摆在送走观音面前。她虔诚的跪下,举着香磕了拜了三拜,道:“弟子天瑟骄,入青城三月,刻苦勤奋,未曾有一丝懒怠。如今青城仙试将至,弟子希望能得法术高强的仙人垂青,收入门下,必当勤勉发奋,不负恩师教导,光大青城。弟子天瑟骄敬告。”   说罢,天瑟骄将香插入香炉内,一脸肃穆地盯着送走观音。阳凌微微好笑,问道:“这真的管用吗?”   “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   “你为何不告诉它你想拜入飞尘门下,它万一把你安排到默安门下怎么办?”   “青城山只有掌门和两位真人能够收徒,我自然不奢望能拜入掌门门下,两位真人有任何一人看上我就行了,我哪里还敢挑?”   阳凌好笑地点点头,天瑟骄看了看天色,道:“今日晚了,我就先走了,不过还是谢谢你阳凌,冒着违反仙规的危险把我带上来,你真够朋友。”   阳凌嘻嘻一笑,这仙规在她眼中现在是一文不值,她怎会在意?   天瑟骄走后,阳凌便一直趴在床上复习功课,却发觉自己需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十天中想要背完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阳凌,在吗?”门外传来了遮默安的声音。   阳凌微微一愣,她没听错吧,他们两人不是一直躲着她吗,怎么今天找上门来了。   一把推开门后,便看到遮默安神色焦急地望着她,她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兴师问罪了。   “怎么了?”阳凌问道。   遮默安一把拉起她,匆匆离开云杨殿,道:“快些,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了?”阳凌略有紧张,她没见过遮默安这般焦急的神色。   “是飞尘,他,他......”遮默安吞吞吐吐地说不明白。   “他怎么了,受伤了,还是被人打了?”   “比这还严重得多,你快随我去吧。”   阳凌大惊,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逸飞尘被人打得连肠子都飞出来的景象。对方还依依不饶,遮默安只得浴血奋战,奋力突围,飞回青城搬救兵。   可是,他为何不找掌门偏偏找自己,而且飞出结界后火速奔往青城山下小城的一栋酒楼?   “到底怎么了?”阳凌略有着恼,她分明看见逸飞尘笑眯眯坐在酒楼的包间中等着她,原本因为紧张而跳得飞快的心脏猛然跳得更快了,他们竟又耍她!   遮默安前脚刚带着阳凌进了包间后,后脚小二便上了七八盘菜。遮默安拉着阳凌坐下后,舒了一口气道:“好险好险,差一点这么多菜便被你小子独吞了。”   阳凌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他火急火燎地带着她飞出青城,一路急的抓耳挠腮,原来是怕逸飞尘一个人独吞饭菜。   “喂,你们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吗?”阳凌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了两人。   只见逸飞尘一脸谄媚,陪笑道:“你别生气,我们两个人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得出此下策,置办一顿酒席向你赔礼道歉。”   “你们直接告诉我便好,干嘛我把骗了来啊。”阳凌怒道,他们根本就是当她傻。   “我们不是怕你不来吗,所以只能冒犯了。你不知道,我们两人呆在幻影洞中啃了五天的干粮,连口水都没有,再也忍不下去了,只得来求你原谅。”遮默安可怜巴巴道。   “原谅?原谅什么,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逸飞尘大笑道:“你原来不知道啊,早说啊,吓得我们连云杨殿都不敢回。”   阳凌此刻没工夫跟他们计较:“算了算了,都五天了,我早就不生气了。吃完这顿饭我们就赶紧回去吧,我还急着回去背书呢。”   两人对视一眼:“背书?”   “对啊,”阳凌沉叹:“再过十天不就是青城山的季度仙试了吗,我听天瑟骄说如果通不过考核是要被重罚的。”   “不必背了,这么十天你怎么背过别人三个月学的东西呢,还不如好好睡几觉,补充补充能量,省的被青城刑罚给折磨死。”逸飞尘随口道。   阳凌张大嘴巴:“青城刑罚?”   “你不知道吗?如果通不过考核,便知道是这三个月偷懒了,掌门会用门规处置的。”   阳凌打了个寒战,陌上桑的恐怖刑罚她还记得,该不会青城刑罚也这么变态吧。   “如果通不过,会有怎样的惩罚?”   “初入门罚得还不算重,也就几百大板吧,要依据你偷懒的程度来确定具体的板数。”遮默安思忖片刻后说。   阳凌嘴角一抽,突然很想离开。依她的水平,估计打一千大板都是少的。   逸飞尘和遮默安看着阳凌愁眉苦脸,两下对视一眼,已有主意。逸飞尘开口:“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带你去个地方。”   阳凌根本提不起兴致,随口一问:“去哪里?”   遮默安轻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三人酒足饭饱后天已经黑透了,结过账出了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便乘风而行。逸飞尘和遮默安飞在前头,阳凌跟在他们后面。   “喂,我们到底去哪儿?”阳凌觉得飞的越来越高,几乎已经到了月亮上面,不由得觉得不对。   “嘘,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逸飞尘回过身来握住阳凌的手,心中默念隐身诀隐住自己和阳凌的身形。   三人无声无息地进入月宫大门,不奔正殿广寒宫反而潜入广寒宫的后花园内。   “你们要干什么?”阳凌压低声音,逸飞尘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前面。   在他们三人正前方,便是一颗巨大的桂花树。十月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这株月亮上的桂花树生长的极为茂盛,巨大的树干上密密层层覆盖着碧绿的桂叶,藏在叶子中微微露出的些许金黄色,正是清丽的桂花。这花开得甚旺,甚好,就连空气中也隐隐透着不俗的香气。   而这颗桂花树下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摆着几碟点心。旁边是一张贵妃椅,椅子中坐着一个清丽绝伦的女子。她闭目静静地歪在椅子上,随意披散的三千青色与挽在玉臂中的飘带纠结在一处,伴随着微微的清风缓缓浮动。长而及地的罗裙一尘不染,一只白如雪的小兔子正卧在蜿蜒在地的裙裾上懒洋洋地打盹。   好一个不沾尘世的脱俗美人儿。   阳凌不由得看呆了。   遮默安却似乎对那美人不感兴趣,借着隐身术,无声无息地飞向那颗桂花树,轻手轻脚地从那美人身边的小几上取走一盘点心。   “你拿这个做什么?”阳凌忘记了自己是偷偷潜入月宫的,一时间出声问道。在她眼里,遮默安绝对应该拿走那个月下美人而不知这一盘不知名的点心。   “谁?”那美人猛然张开眼睛,望向他们的方向。   逸飞尘两人叫苦不迭,急忙带着阳凌匆匆飞走,却不想迎面来了一个持斧的大汉。那大汉虽然看不见他们三人,却是能感觉得到他们的大体位置。大汉下手不留情,三人却因做贼心虚不敢还手,几板斧下去,三人都是有惊无险地躲过了。   “吴刚,罢了,他们只是来取桂花糕的,并无恶意,放他们走吧。”那女子淡淡吩咐那大汉道。   吴刚闻言,虽然不忿也只得退下了,他们三人这才平安出了月宫。   “你们两个越发过分了,从前不过是破了戒律也没什么,今日怎么跑到月亮上做起贼来了。”阳凌不由得微微蹙眉。   “还不是为了你,”三人显出身形,逸飞尘不满地道:“我们不是怕你通不过考核要受罚吗,这才冒险上了广寒宫偷桂花糕。嫦娥制的桂花糕灵力十足,吃过的人修为大增不算,想要记住的东西也能立马记住,并且维持十五天。罢了罢了,既然你不领情,便把它们扔了吧。”   说罢,逸飞尘示意遮默安,遮默安随手一扬,十几块桂花糕便纷纷从高空跌落下去。   “别扔啊,好不容易拿回来的扔了多可惜。既然你们牺牲这么大,我不领情太说不过去了。”阳凌嘿嘿笑道,一扬手将糕点招了回来,全部吃下了肚。   “怎么样,滋味不错吧?”两人一瞥阳凌。   阳凌点点头,道:“真的很不错,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逸飞尘一笑,她没吃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桂花糕不过是仙界普通糕点,不说瑶池蟠桃,昆仑冰雪莲,长白老仙参这些难得的圣物,就连青城寒梅醇也比嫦娥的桂花糕有滋味。   “有了它你就不必再担心考核之事了,快些陪我们练剑吧。”遮默安猛然抽出焦赭刺向阳凌,阳凌连连后退几丈,默念口诀招出佩剑,与遮默安战在一处。逸飞尘原本看他们打斗甚是有趣,却不防两人一个对视之后突然朝他攻了过来。   逸飞尘连忙拔剑抵挡,三人嬉笑着在空中乱打。时而逸遮二人联手打阳凌,时而阳凌联合遮默安攻击逸飞尘,时而在逸飞尘快要抵挡不住时阳凌突然改变攻击方向转而为难遮默安。   不知打了多久,三人终于累了,此时天也蒙蒙亮了起来。   “阳凌你看,太阳要出来了。”逸飞尘两人会驾云,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块被法力凝结而成的云彩上看着日出。   东方天色微白,朦胧的阳光照亮了天空一角,飘散的浮云被清亮的日光折射出不同的颜色,远远看上去似真似幻,犹如梦境一般美妙。   “喜欢吗?”逸飞尘道。   阳凌点了点头,遮默安说道:“阳凌,既然你这么喜欢日出盛景,我们以后便日日带你来可好?”   阳凌轻轻点点头,笑道:“好啊。”   逸飞尘狡猾一笑,道:“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阳凌一愣:“反悔什么?”   逸飞尘看着天边笑道:“留在青城啊,只有青城云上才会有这等盛景,别的地方看日出都没有这般震撼人心。”   阳凌马上明白了,他们还没放弃骗自己留在青城的计划。   “不行,再过二十几天,我们的契约就完成了,我也该回太长山了。”阳凌连忙拒绝。   “为何总想着会太长,青城不好吗难道,莫不是你口中的阿桑是你的小情人,所以你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逸飞尘阴阳怪气。   “没错,我喜欢他,也喜欢呆在他身边。”阳凌嬉笑说道,反正陌上桑也听不到。   “那我们呢,我们是你的什么?”逸飞尘微有失神。   “师父啊,我不是拜你为师了吗?”阳凌狡黠一笑。   闻言,逸遮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罢了,心不在这里,人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还好他们还曾有过一段干净的回忆,譬如今日共坐云端静看旭日东升。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有什么意见或是建议呢,作者君很愿意知道大家的想法~   第12章 深谙棋道   大约卯时三刻,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再没了清晨雾气浓浓的朦胧之感,三人也便飞离那朵云彩,径直飞回青城仙界。   早上的课早已经开始,广场上数百弟子正在各自师尊的带领下紧张的复习,这可是季度仙试之前的最后一轮复习,若是再不抓紧,只怕就要等着挨板子了。   “两位真人早安。”众人见三人飘然而下,急忙起身行礼。   “起来吧。”逸飞尘淡淡道。   众人起身,亭安看了一眼阳凌,见她跟着逸飞尘和遮默安,便上前问道:“真人,今日是季度仙试前最后一次复习了,师叔是否随一众弟子复习?”   “当然。”逸飞尘点头道,虽然有了桂花糕,但是琴棋书画还是要靠她自己,他可帮不了她。   “今日你们修习什么?”遮默安随口问道。   “启禀真人,因为是复习,所以弟子不曾按照以往的顺序教导,今日弟子打算让他们复习棋艺,明日复习仙史,后日复习琴艺。”亭安恭敬说道。   “棋艺?”   “正是。”   逸飞尘点点头,问道:“阳凌棋艺学得如何?”   亭安微微踌躇,还是实话实说道:“启禀真人,阳凌师叔只怕连棋盘有多少点都不知道。”   遮默安闻言轻轻一笑,回首看向阳凌,道:“你知道吗?”   “当然。”阳凌一笑,桂花糕不是白吃的,她如今自然记得。   “棋盘横纵十九线,共有三百六十一点对不对?”阳凌笑着问向亭安。   亭安一怔,这不太像是阳凌说出的话,她的回答向来不是十线就是九线,反正不是十九线。   “其他人呢?”逸飞尘问道。   亭安道:“除了两人可能通不过,其余众人具是很好。”   逸飞尘点点头,看向遮默安,淡淡道:“她虽然知道这些基础的常识,只怕跟着亭安复习一日也不成,不如今日我带着程思他们修炼,你指点她一下,省的挨板子。”   遮默安瞥了一眼阳凌,道:“好吧,你随我来吧。”   亭安不敢多言,径自退下。   遮默安带着阳凌去了云杨殿殿内一处别致的房间,虽是室内,却生长着大片奇异茂盛的神仙竹,清风瑟瑟,满室竹香,甚是风雅。   “这边。”遮默安道,引着阳灵在室内的通幽曲径中左拐右拐,忽的豁然开朗。   竹林中漫出一小片空地,空地当中设着一石桌棋盘,棋盘两遍各是一钵棋子,一钵棋子弥漫着温润的蓝色光晕,一钵棋子散发着红色光晕,一看便知是宝物。   “这是什么?”阳凌惊讶问道。   “这是青城派两万年来流传下来的绝世宝物,这钵蓝色棋子均是蓝田暖玉打磨而成,红色棋子则是东海珊瑚制成的,均是无价之宝。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每颗棋子大小重量皆是相同,手感也一模一样。”遮默安介绍道。   “有名字吗?”   “我不知道,”遮默安摇摇头:“你当知道青城万年前发生了什么,那时候道行高的前辈全部寂灭,幸存的弟子法力低微,不曾到云杨殿内修炼,因此无人知晓这棋盘棋子有没有名字,典籍中更是没有什么记载。”   阳凌微微惋惜,遮默安却并不多说,径自拉着她坐在石桌棋盘两侧的石凳上,道:“开始吧,你执蓝子,你先下。”   阳凌执子,与遮默安对弈起来,谁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自己的蓝子几乎已被吃尽。   “你这么厉害!”阳凌大为惊叹,遮默安的棋艺实在是出神入化。   遮默安轻轻一笑,道:“那是自然,不是我说大话,这仙界能与我对弈之人只怕屈指可数,今日教你下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阳凌惊诧:“谁教的你棋艺,是逸掌门吗,那他是不是更厉害?”   “不是,我自幼喜欢下棋,师父见我这般有天资,便破例许我提前看青城高深的棋学典籍。我大喜,要知道什么品级看什么书,我当时不过区区七品灵人,能看那些典籍自然是无上殊荣,便越发日夜苦学,终于花了百年功夫,将青城珍藏两万年的所有棋学典籍看了个遍。从那之后,仙界便再少有人能与我对弈了。”   阳灵颔首,遮默安的气质大有儒生之风,他这样的人,合该执子下棋,风雅竹林。   “再来一盘吧,你与我下个一日,想来棋艺能涨不少,应付季度仙试必然不是问题。”遮默安笑道。   遮默安的棋艺实在是太高了,阳凌绞尽脑汁也挣扎不了多久就是惨败,却不知何故越发入迷。   两人下了良久,日头也渐渐西沉。阳凌伸个懒腰,随口问道:“你为何拜入青城派啊,不会也是被逸飞尘骗来的吧。”   遮默安闻言好笑:“当然不是,我是被一位前辈高人带来的。师父受他所托,哪怕我还只是凡人之身,便已被师父收入门下。”   阳凌一听来了兴致,问道:“前辈高人,谁啊?”   遮默安琢磨一会儿,揣测说道:“应该是长白祖师爷,奇怪的是,他让我唤他为师叔。”   “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了。”   阳凌此刻好奇心已起,怎肯放下,连忙撺掇道:“那也说说呗,反正现在除了下棋也没什么别的事。”   遮默安随手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我本是人界皇族,我生母是前朝公主,却不知为何未婚先孕,生下了我。”   “什么?你爹呢?”阳凌惊讶。   遮默安瞥了她一眼,放缓语气:“我不知道,我还在人界时,我娘从来不提我爹。宫中众人因为我娘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所以我也不清楚确切的事情。当年纵然我年纪尚小,却也知道他们是看不起我的。我五岁时,我娘去世了。在她的丧事上,我隐约听我外祖父,也便是前朝的皇帝提过几句我爹与我娘的往事,原来他们只有一夕情缘。”   阳凌不意是这样,心下也微微伤怀。她自小由陌上桑抚养,亦是没有父母双亲的。   “你娘虽然亡故,但你毕竟是皇族,想来衣食无忧,又缘何拜入青城门下?”   遮默安轻叹一声,沉声说来:“我外祖父是人界那个朝代的最后一个皇帝,也便是亡国之君。我十岁那年,百姓不堪重负,起兵造反,不过半年便攻入京城。我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数不清的亲眷都被义军杀了。我当时吓得半死,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些义军仿佛看不见我,熊熊大火也烧不死我。我惊讶,四下一看,竟看到一位白衣仙人。”   阳凌侧首猜测:“他便是那个前辈高人?”   遮默安点点头:“我当日只觉得他仙姿盎然,光华无双。现在回想起他的衣着打扮,还有他腰侧那一派之祖才能佩戴的金令,我猜他不是别人,正是长白之祖。当日他让我别怕,带我飞出了皇宫,送我到了青城山。师父一见他,立即下跪参拜。他让师父收我做徒弟,并让师父好好照顾我,师父不敢违逆,我便是这样拜入青城门下的。”   阳凌轻叹:“抱歉,我不知道竟然是这样,我让你伤心了吧?”   遮默安摇头一笑:“你还有这样客气的一面,真是吓到我了。”   阳凌转而问道:“那逸飞尘呢,他爹是掌门,想来他从小便跟着掌门修道吧。”   遮默安点点头,笑道:“不错,师父以前只有他一个弟子,什么好东西也都是留给他一个人的。那年我忽然入门,师父又对我特别好,他起初是不乐意的,时常找借口欺负我。师父得知后,总是大骂他一顿,他却暗中变本加厉。他当时已经是八品飞仙,我只是个凡人,吃了他不少苦头,甚至好几次想悄悄离开青城山。”   “就知道他不是好人。”阳凌嗤之以鼻。   遮默安轻笑,道:“也怪不得他,他当时不过十八、九岁,又被师父宠的不行,自然骄傲些。”   “那你们从什么时候关系缓和的?”   “确切记不清了,总之过了没多少年,因为我仙资甚好,他不得不服。”   “啥?”阳凌嘴角猛地一抖,有这么自夸的吗?   遮默安大笑:“真的,若非是我甚有资质,那长白祖师未必肯救我,师父也未必肯收。”   阳凌上下打量他几眼,阴阳怪气说道:“真没看出来。”   遮默安揉揉额角,道:“有点累,不下了。”   “别啊,我可不想挨板子,我错了,你仙资卓绝,是我有眼无珠。”阳凌谄媚地一笑。   “这还差不多。”遮默安满意。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展眼一日便过去了。   晚间逸飞尘来了,他坐于一侧的石凳上,问向遮默安:“她怎么样了?”   “还不错,应付季度仙试想来还是能的。”遮默安其实觉得阳凌极有天分,只是平日懒散惯了,不愿意学。自己随意指点她一日,她慧根渐露,只怕再教她几日,她应付下几场考核都没有问题了。   “是吗,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逸飞尘表情十分夸张。   “一般一般。”阳凌故作谦虚,轻轻一笑。   谁知逸飞尘懒懒说道:“我是夸默安厉害,他连你这么笨的人都能教会,实在是不容易。”   阳凌鄙夷看了逸飞尘一眼,却见他忽然雅兴大发,将自己推到一旁:“你快让开,我许久不曾与默安对弈了,让我与他下一盘试试。”   遮默安打量他一眼,文道:“你可确定,万一输了怎么办?”   “输了,输了不是很正常嘛,你想怎样?”逸飞尘理所当然。   “输了你便将那五年道行还我。”   “你是说拿阳凌打赌那次你输给我的道行?”   “不错,正是那次。”   “行,一言为定,若是我赢了,你便再给我你十年道行,你可敢赌?”   “自然,你若赢了,我自然该送十年道行相贺。”   阳凌无语地听着两人肆无忌惮地讨论着拿她做赌的事,关键她还对此事一无所知。果然自己一旦说不怪罪他们两人,他们便原形毕露,再不顾忌自己半分。   逸飞尘的棋艺相较阳凌不知高了多少倍,谁知遇见遮默安却也是一个下场。半个时辰不到,棋盘上已经几乎见不到蓝子了。   “我赢了,你还我道行。”遮默安忽的说道。   逸飞尘垂死挣扎:“为什么,这盘棋还未下完,我说不定还能赢呢。”   “不可能的,”遮默安悠然浅笑:“你的阵法已经全被我破了,你再无回天之力。”   “......”   “你想赖账?”遮默安忽然拔高了音量。   “我又不是阳凌。”逸飞尘连忙辩解。   阳凌气结:“我也不会好不好,我若是想赖几个月前就根本不会答应跟你们回青城山。”   逸飞尘点点头,认真说道:“是啊,你不会耍赖,可惜我不是你。”   遮默安闻言并不恼,只是闲适一笑:“无所谓,我一直知道你算不上什么讲信用的人,因而刚刚下棋时,我已经悄悄设下了棋局,锁住了你十年道行。你若是愿赌服输,我自然还你,可惜你想耍赖,唉,那我也只得独吞了。”   “你!”逸飞尘大惊失色,问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下棋而已。”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棋艺只是修身养性吗,仙界的棋本就不同于人界的棋,你怎么也像阳凌一样傻了。”遮默安神色轻蔑。   逸飞尘愤恨看了一眼阳凌,道:“都怪你,没事好好地不老老实实修道,偏偏这时候找他补课,结果连累我丢了十年道行,你是不是应该赔我的。”   阳凌惊愕,这笔账是怎么算到她头上的,她怎么有点理解不了。   “不可能。”阳凌干脆地拒绝道。   “罢了,不过是十年道行,其中还有你的五年,我就当年轻了五岁吧。”逸飞尘随口说着,接着凑到遮默安身边低声说:“不过作为补偿,你能不能教我怎么下棋锁术,改日我骗骗师父试试。”   “你的棋艺太差了,没个百十年到不了这个境界。这毕竟是咱们青城派顶级的棋术,你以为那么容易学吗?”遮默安嗤笑一声。   逸飞尘立即变了脸色,瘪了瘪嘴感叹:“你做人——可真不厚道。”   “你仿佛也是。”阳凌开口说了句公道话。   “我不厚道?若没有我,你过几日等着挨打吧。”   “谁让你帮我的,我又没求你。”阳凌理所当然。   逸飞尘目瞪口呆,她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真的他们两人学坏了?   “罢了,天色不早了,只怕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我们出去吧。”遮默安看着逸飞尘越来越黑的脸色,连忙笑着打圆场。   逸飞尘自然乐得借着这个机会下台阶,三人便一同离开了云杨竹林。   云杨殿大殿之内,一众弟子正等着逸飞尘和遮默安,程思今日见逸飞尘现身,甚是高兴。   这几日逸飞尘不在,阳凌便一人坐于逸飞尘的位置吃饭,仿佛她才是云杨殿的主人,程思大为不满,却也不敢将她轰下来。   今日师父总算回来了,程思暗自舒了一口气,天知道他看到阳凌坐于正上首时是怎样运功克制才忍住没将她拖下来打一顿。   “过几日便是季度仙试,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逸飞尘淡淡问道。   “启禀师父,弟子这几日不敢松懈,已经准备好了。”程思带头说道。   逸飞尘点点头,道:“第一日便罢了,想来你自是不会偷懒的,第三日比法术,你可有信心夺魁?”   程思冷冷看了阳凌一眼,道:“师父放心,弟子必定全力以赴,不给师父丢人。”   程思口中这样说,却暗自想着必定要狠狠教训阳凌才作罢。   “是吗,你可知道你小师妹也很厉害,你可有把握赢过她?”   程思又是冷冷一瞥阳凌,道:“弟子知道,只是弟子是为师父座下大弟子,怎能输给小师妹。”   阳凌尴尬一笑,她运气太差了,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最较真小心眼儿的程思。   “既然如此,你们此刻比试一下如何?”逸飞尘看着阳凌似笑非笑。   “弟子遵命。”程思领命,起身拔剑,横眉冷对。   “好吧。”阳凌知道逸飞尘是故意报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右手抽出悬在腰侧的青城宝剑,缓步走到大殿中央。   “接招!”程思厉声说道,出手便是猛地一击。   阳凌不愿招惹程思,自然是故作不敌,不过区区几十回合,手中的剑便被程思击飞,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师兄好功夫,阳凌佩服。”阳凌见剑被挑飞,急忙认输道。   程思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   阳凌低眉顺眼,逸飞尘见状满意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默安的出身,扑朔迷离哦~   第13章 季度仙试   第二日早上上课时,亭安带着他们复习仙史,却猛然发现原本什么都一塌糊涂的阳凌一夜之间什么都记了起来。   “师叔,仙界有四大派,分立于东南西北,分别是什么?”   “东蓬莱,南扶桑,西昆仑,北长白。”   “上古四大宝剑分别是什么?”   “第一轩辕,第二腾空,第三沉水龙雀,第四青玉。”   “上古十大神器分别是什么?”亭安一步步加大难度,他不信阳凌一夜之间背会了所有的仙史。   “轩辕剑,东皇钟,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伏羲琴,神农鼎,崆峒印,昆仑镜,女娲石。”   所有人都惊呆了,阳凌真的爆发了,还是她之前装傻充愣?   “很好,师叔请坐。”亭安也受惊不轻。   阳凌不但仙史记得纯熟,就连琴棋书画星象地理医药全部在一夜之间洞悉。那日本是复习古琴课,阳凌一口气谈完了六界四大名曲而再次震惊四座。   “神界神尊所作的《枫林晚》,妖界妖尊所作的《忘风白》和《长相恨》,还有咱们青城祖师爷所作的《九殇散》,师叔竟然能一口气弹下来,实在是,实在是......”亭安已经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阳凌嘻嘻一笑,抬头看了看云杨殿上的逸飞尘,继续弹起了另一首曲子。   这个阳凌,怎么这般得意忘形,忘乎所以,早知就该最后一日再拿给她桂花糕了,逸飞尘在上面暗自腹诽。   阳凌玩的开心,却不知云芜殿中的逸念空已然是勃然大怒。自从他发觉阳凌与逸遮两人关系越来越近,甚至两人因怕阳凌怪罪而逃到幻影洞中躲避时,他就已经想杀了她了。后来又偶然发现他们三人坐在青城云上看日出,他就愈发愤恨。   这个女子来历不明,又迷得逸飞尘和遮默安晕头转向,决不能留!   逸念空暗自盘算着怎么既能杀了她,又能不是人知晓他是故意的,否则落下戕害门中弟子的口实也于他不利。因此,此事一定要做的不露把柄。   “来人,传程思和亭安。”   青城派季度仙试的日子终于来了,每次仙试分成三日进行。第一日,所有弟子考笔试,内容涵盖三个月来的所有教习内容。第二日这些弟子考实力,所有的法术都要掌握,级别高的还安排了两人对决,产生的前几名则有机会被飞升的灵人真人收入门下,运气再好的则可以被掌门看中,成为嫡传弟子。第三日则是考核已经拜师修炼的弟子,青城门下正式跟随师父修炼的人,均是出自逸飞尘和遮默安门下,所以只是他们弟子之间的比试,夺魁的有机会参加下一次的昆仑群仙会。   第一日,在正式开始仙试之前,掌门按照以往的规矩是要讲两句话的。阳凌站在广场上,看着仙姿飘然的逸念空坐在正殿内,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地说道:“我们青城一派,自祖师爷创立基业以来,每逢三月便要考核弟子。一则是为了督促门下弟子勤奋练功,二来是为了让同门之间切磋法力,共同进步,三来是为了方便法力高强的前辈择选有慧根的弟子悉心栽培,四来是为昆仑群仙会比试选拔优秀的弟子参加。所以,此次仙试,你们大家务必要认真对待,如果有人在这三月里偷懒,本掌门必然要按门规处置,绝不留情!”   “每次说的话都一样。”天瑟骄悄悄嘀咕一句。   阳凌一愣:“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刚刚入门吗?”   “我入门的时候正好赶上上一次季度仙试,我全程看了,有不少弟子因为不用功而被门规板子打的皮开肉绽,半个月下不了床。所以我正式修仙之后才会这样用功,我可怕极了被打板子。”天瑟骄回想起当时的惨状不由得一抖,那板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掌门讲话完毕,便正是开始第一日的仙试了。阳凌天瑟骄等人被带入大殿广场上方的一处侧殿内,从辰时开始考核,直到酉时结束。琴艺,阳凌没有任何压力。棋艺,这两日遮默安在云杨殿随意一点拨一日,她便已是突飞猛进。书法和经书对于阳凌来说也不算难,陌上桑偶尔也教过她,应付一场初级的仙家考核还是绰绰有余的。画画她也是勉强通过,医药星象地理仙史等四科因着桂花糕十五日内记忆力大增的仙力,阳凌毫无压力的过了。   纵然阳凌轻松通过,然而最受瞩目的还是天瑟骄。她除了琴艺方面比阳凌差了一大截,其他方面都超过了阳凌一大截。   每科有不合格的弟子,则由亭安记下,酉时末执行门规。   当阳凌看到那板子时,终于深刻理解为何天瑟骄这般拼命地修习了。那板子,实在是太太太大了。不用功的弟子被安置在一个台子上,台子上方有两块板子,长度起码一丈,厚度差不多要五寸,宽有五尺,像是巨大的门板,这一板下去能从腰部打到脚踝。更重要的是,这种板子是由沉海木制成的,密度重量大大超过普通的木板。   阳凌只记得她第一次在青城吃饭时,逸飞尘随意用手中的沉海木筷敲了敲她的手,便已经很痛了。若是这样的板子打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   阳凌望了望那些被拉到台子下等候门规惩罚的弟子,不由得替他们默哀。那些弟子中,大抵都是一些刚刚入门的弟子,因为不知刑罚如此重,所以不曾认真修习。多多少少有些修为的弟子,大多被门规吓坏了,都拼命修习,生怕被罚。   “啊——”   “啊——”   阳凌闭上眼睛,又封闭自己的听觉和嗅觉,实在忍不了这种血肉横飞的画面和惨绝人寰的嚎叫声。   若非是逸飞尘和遮默安冒着生命危险从广寒宫中偷出桂花糕,自己只怕也被按在台子上打板子吧。   众人的刑罚终于结束了,阳凌暗自舒了一口气,看着那些被打的几乎残废的弟子被人拖下去,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大骇。   “阳凌你没事吧?”天瑟骄见阳凌脸色不好。   “没事。”阳凌无力的摆摆手。   第二日考众人的法术,阳凌他们初学的弟子被安排在了末尾,大约申时开始。于是亭安带着他们众人飞在空中看着前辈们展示法术,道行再高的安排两人比试。   这些人献宝一样地展示着自己的法力,拼命想要打赢对方,只不过是想被高高在上的掌门或是真人看上,最好能收入门下。阳凌无聊的看着他们,这些法术在她眼中实在是太弱了,一旁的天瑟骄却十分激动和兴奋。   “哇,阳凌你快看,那个前辈很帅哎,就是稍微弱了一点,这么快就被打败了。”   “哇,那人更潇洒哎,我突然喜欢上这样冷冷的人了。你看看,他把那人打败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唉,怎么可以这么帅。”   阳凌无奈地望着天瑟骄,起初以为她是真心爱慕逸飞尘和遮默安的,后来发现她只是单纯地——花痴。   终于轮到他们了,阳凌排的比较往后,看着昨日通过的同班弟子中,有的顺利通过了考核,有的则因为有些法术运用的不熟练而被记下名字,一会儿被罚。那些人大约一知道自己要被罚板子,便吓得不曾晕了过去。   天瑟骄表现地极好,所有的法术她都运用自如。逸念空见她这般有资质,在她通过考核后说道:“很好,青城百年来很少有你这样的弟子,我会记住你的。若以后我们有缘,我希望能亲自教导你。”   天瑟骄大喜,欢快地飞到阳凌面前,道:“太棒了阳凌,掌门说了这样的话,是不是证明我有机会成为飞尘真人和默安真人的师妹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会提拔提拔你的,我未来的小师侄,嘿嘿。”   阳凌嘴角一抽,她现在还是她的师叔好不好。   没有心思与天瑟骄斗嘴,阳凌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而且不对地可怕。   终于轮到阳凌了,阳凌一提气飞上广场,众人皆是惊讶赞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阳凌乘风而下,但在刚入门的弟子中这般潇洒飞到广场上来,一下就把其他人比了下去。又联想起她是直接被真人带回收入门下的,果然是有些能力的。   众人眼中,她阳凌通过考核,是没有任何一丝意外的。   然而这意外,就出在飞行上面了。   阳凌展示完所有的法术之后,众人默默惊叹,她实在是太过厉害了,甚至不逊于青城掌门逸念空,而且年纪这般小,前途真是无可限量。   “很好,阳凌。”逸念空淡淡微笑道。   阳凌礼貌地回了个微笑,正准备走,却听见逸念空突然道:“阳凌,你忘记展示最后一样法术了。”   阳凌一愣,心中不详的预感徒然而生。   “御剑而飞。”逸念空冷冷吐出四个字。   众人旋即明了,大多初入门的弟子只能御剑飞下广场,而阳凌却是直接乘风而下,她确实没有展示她会御剑。   “遭了。”逸飞尘和遮默安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阳凌不会御剑而飞的。   “启禀师父,弟子的徒弟阳凌已经掌握了难度最高的乘风而飞,是不是没有必要展示御剑了。”逸飞尘未及多想,匆匆说道。   众人也皆是如此想的,都会乘风了,还有必要御剑吗?   “青城仙规在此,初入门的弟子须要会御剑,纵然她刚刚乘风而下,也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御剑之术。”逸念空原本就是要杀阳凌,怎会怜惜她将要受门规之痛。   阳凌愣愣地呆在原地,终于知道那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她看了看逸念空,心中微微猜出他的心思。   “阳凌,既然你如此厉害,御剑想必并非难事,让本掌门看看,飞尘的眼光到底如何。”   阳凌望了望逸飞尘和遮默安,他两个神色焦急,不知如何是好。阳凌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若想不被羞辱和责罚,逃跑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不过自己跑了,逸飞尘的尊严威信将置于何地,他是那般在乎自己的形象,怎能被自己毁于一旦?   阳凌心中一软,放弃了离开的想法。微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和她微散的青丝,这个时候穿的这样少抵住低温可见她功力之高,青城除了几人之外,再无人不是棉衣加身。   “我不会御剑而飞。”阳凌凝视着逸念空淡淡道,她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如何,杀了自己吗?   逸念空满意一笑,亭安果真没有说谎。若非亭安汇报,自己也不会相信法力如此高强的阳凌竟然不会御剑。   “阳凌身为飞尘真人的弟子,法术的确高强,令人望其项背。不过青城仙规在上,阳凌不会御剑理当受罚,你可有异议?”逸念空恍若秉公处置。   “没有。”   “既然如此,念在你的确用心修炼了其他法术,便只罚你五百大板吧。”   作者有话要说:   要挨打了要挨打了~   第14章 杀机四伏   “阳凌。”逸飞尘暗自握住了拳头,他何等聪慧,立即明白如今阳凌忍受五百大板是为了他。若她想,谁人拦的住她,她曾经那么想走,为何现在就笨得不知道要走了呢?   “师父,徒儿作为阳凌的师父,不曾好好教导他御剑之术,也有责任,徒儿愿意替阳凌分担一半责罚。”逸飞尘猛地上前,跪再逸念空身前道。   阳凌个子不高,顶多一米六,板子几乎可以打遍她的全身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下她。   “师父,徒儿是阳凌的师叔,责任也有徒儿的,徒儿也愿意替阳凌分担。”遮默安也急忙说道。   逸念空被气得几乎不曾发作,他的儿子和他的得意门生,居然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以至如此,实在是让他太失望。   “本掌门身为她的师祖,是不是也该同罚啊?”逸念空不信,他两人真的会为了阳凌昏聩至此。   “师父!”两人大惊,虽然心中不愿阳凌受伤,但逸念空一个是他们恩重如山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教养多年的师父也等同与亲生父亲,他们亦不能如此不孝。   “师父,师叔,你们不必如此,阳凌领罚。”阳凌淡淡说道,逸念空决心已下,岂会改变,除非自己离开,否则这刑罚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阳凌你疯啦。”人群中天瑟骄大惊失色,这五百板下去阳凌还活不活的成了,她怎么这么傻呢?   阳凌无声地望了望天瑟骄,微微一笑,她心中有数,这五百板绝对要不了她的性命。   “既然如此,记下她的名字,一会儿行刑。”逸念空淡淡说道,亭安执笔记下阳凌的名字,却不知为何手一直在抖,想停都停不下来。   师叔,对不起,掌门问我我不得不说实话。   阳凌之后几人除了一个倒霉的御剑时剑偏了数丈,被逸念空算作不合格要受惩罚外,剩下的都是胆战心惊地完成了考核。   时辰到了,他们这些今日未曾通过考核的人被人用捆仙绳捆着走向行刑台。阳凌比较靠后,看着前面几人被打得惨不忍睹,心中也有了不少惧意。刚刚为了逸飞尘牺牲的大义精神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她真的后悔为何刚刚不走,可惜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的少了,阳凌的恐惧感也越来越多,不用仔细听便可以听到那巨大的木板一下一下在空中挥舞而发出呼呼响声,令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轮到阳凌前面那人时,那人几乎都要被吓晕了。由两名门中弟子几乎是将人拖上了台子,铁链拴住脖子和双足之后,便双双下台触动机关行刑。   阳凌强作镇定,可是双腿不由得打颤,怎么控制也遏制不住。   突然好想你,阳凌微微出神。阿桑,如果你没闭关,我没离开,此刻我们笑傲山林,该是多么轻松舒意。   一盏茶功夫过后,终于轮到她了。阳凌此刻只希望刑罚快些结束,对她来说心中臆想出来的剧烈疼痛和煎熬的等待更让她受折磨。   伏在沾有不知多少人鲜血的行刑台上,阳凌恍惚看见逸飞尘和遮默安事不关己地在结界外看着自己,心中还未来得及腹诽,第一下板子已经落了下来。   “啊——”   一声凄厉的长啸划破天际,阳凌苦笑,自己的叫声也不比别人委婉多少。   听到阳凌的惨叫,逸飞尘和遮默安两人具是心神一震,无奈被逸念空施了咒动弹不得,否则他们一定不惜一切把她救下来。   好痛,真的好痛,从肩膀到小腿,噼噼啪啪落下来的板子无情的落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好重好重,挤压的腹部剧痛,阳凌觉得自己快把肠子吐出来了。   快些结束吧,快些结束吧,阳凌心中默念,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感使得她数次晕厥。她好想回太长山,好想见阿桑,好恨自己为何要一时贪玩而离开了那么美好的太长。   眼皮越来越重,口中早已不知吐出了多少鲜血,阳凌痛的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挣扎着想要飞走却无奈铁链绑得太紧,每挣扎一分便觉得脖子上一紧,她几乎喘不动气了。   第五百板打下去后,逸念空解除了两人的定身咒,便看到两人疯了一般的闯入结界将阳凌救下行刑台。   “阳凌你没事吧。”逸飞尘大骇,阳凌全身都被血水浸湿,从肩头到小腿血肉模糊,脖子上被铁链紧勒出两道青痕,他用手一探便知她刚刚由于挣扎而窒息了。   “咳咳咳。”阳凌猛地吸了一口气,刺激到了嗓子,又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遮默安不知道该如何扶她。   阳凌摇摇头,暗自运了一下真气和内力,发觉只是皮外伤,底子并无多大损伤。   “先扶她回云杨殿吧。”逸飞尘微微心疼,又不敢碰她,生怕碰到她的伤口,便念了一个诀将她凌空托起,与遮默安一起送他回云杨殿。   “阳凌——”天瑟骄急道,她恨不能现在就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遮默安蹙眉回头,见她是女子便道:“你跟来吧。”   天瑟骄大喜,急忙御剑追了上去。   云杨殿内齐备各种疗伤圣药,天瑟骄先帮阳凌褪下鲜血淋漓的衣裙后,替她上了上好的紫草冰片膏。看到伤口慢慢开始愈合后,天瑟骄才用绷带包扎好伤口,处理完后发觉阳凌就像一具木乃伊,浑身上下只露着头和脚了。   天瑟骄离开阳凌的房间后,便立即被逸飞尘和遮默安围住了。   “她如何了,要不要紧?”逸飞尘微微有些颤抖。   天瑟骄一愣,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托阳凌的福这样亲近她心中的偶像。   “她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真人的药十分灵。”天瑟骄道。   “那就好,那就好。”两人都舒了一口气,抬脚进入阳凌的房间查看。   逸飞尘上前一把脉,发觉阳凌只是受了皮外伤,内里并无损伤,便运功替她修复外伤。遮默安斟酌片刻,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天瑟骄,让她按照方子煎药。   等她端着药回去时,阳凌已经醒了。   “师叔,药来了。”天瑟骄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进来。   “天瑟骄,你也在,快进来。”阳凌勉强一笑,天瑟骄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却笑不出来,只剩下几分心疼。   “放下药你就回去吧,多谢你照顾她。”逸飞尘接过天瑟骄手中的药碗,淡淡道。   天瑟骄不敢违逆,只是看着床榻上动弹不得的阳凌,道:“我走了,师叔你好好养伤。”   阳凌点头答应。   第二日,阳凌凭借着自己精进的修为和上好的青城仙药,还有逸遮两人的帮忙,筋骨已经开始愈合,只是皮肤还未长好,稍有动作还会有血水冒出。   阳凌正奇怪为何逸飞尘伤了自己却不痛下杀手,难道他真的只是秉公处置而非想要自己的命?正当她疑惑之时,亭安突然进入了云杨殿。   “师叔,您在么?”   “亭安?”   “正是弟子,掌门请您去广场比试。”   “比试?”   “正是,师叔,您忘了,今日是季度仙试的第三日,两位真人座下的徒弟全部要参加比试,夺魁的有机会参加五年后的昆仑群仙会。”   阳凌苦笑一声,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过自己,可惜自己受了伤无力反抗。不过就是去参加比试,阳凌打算随便输给谁然后再回来养伤。   虽然这样想,可阳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眼下也无计可施,只得强撑着随亭安去了。   “师叔小心。”亭安扶住阳凌,将她拉上自己的佩剑,御剑带她下了云杨殿。   阳凌立于广场上摇摇欲坠,拔出佩剑勉强支撑住,看着程思和其他三十一名弟子站的整整齐齐,便知道他们要开始比试了。   逸念空,算你狠。阳凌咬牙切齿。   先是分组比赛,阳凌很巧或者不巧的与她的老仇人程思分到了一组,是第四组。阳凌快气晕了,她不信逸念空没动手脚。   逸飞尘和遮默安两个端坐在逸念空身侧,又被逸念空下了咒,动弹不得急得冒汗,他们怎么忘了阳凌还有今日的比试,早知如此昨日便将她送回太长山了。   前三组很快比完了,轮到阳凌和程思比试时,阳凌根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根本动不了。她每动一下,便感觉身体不知何处的伤口崩裂一下,身上微微露出些许残红。   “阳凌,接招。”程思大喝一声,佩剑应声而出。阳凌本想直接认输,却发觉程思的剑劲力十足,直直奔着自己的胸口而来。阳凌大惊,程思莫不是想杀了她。   阳凌急忙催动真气,手下的剑蹭得一下飞出拨开程思的剑,而自己因为没有了剑的支撑砰的一下摔倒了地上。   好痛,阳凌呲牙咧嘴,汩汩的血水从自己身上各处冒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青色仙服。   来不及缓半口气,程思的剑又到了面前,阳凌急忙召唤自己的剑抵挡。   几招过后,大家具是惊讶,谁都想不到昨日受了五百大板的阳凌今日竟然能抵挡程思招招凌厉的攻势。程思也快要气疯了,这个阳凌,那日不是很不堪一击的吗,怎么今日如此厉害。看着她趴在地上,身上不断冒出的血足以证明她受了重伤,却还能与自己纠缠这么久,实在是让自己颜面扫地。   想到这里,程思加紧了攻势,他记得掌门昨日的吩咐,对阳凌手下留情,便是对自己的无情。   逸飞尘气得几乎想杀了程思,这样的重手下去,即使阳凌真气受损不大,她的身体也无法支持她清醒太久。若是昏了过去,真气再足内力再强也没用了。   阳凌恍惚意识到,逸念空并不敢明目张胆杀了自己落得戕害弟子的口实,所以遣了程思来杀自己。若是自己将程思战败,逸念空也不能明目张胆将自己处置了。这样一想就有盼头了,拼了命的将程思的剑击飞好远,正想松一口气,却发现青光一现,一把剑芒大盛的宝剑飞到广场中来,而程思纵身一跃,接住了那把剑。   作者有话要说:   那是什么大家猜猜看……   第15章 上古青玉   青玉!   逸飞尘和遮默安大骇,逸念空竟然恨阳凌到了如此地步,宁愿出青玉而使自己被人诟病也要杀了她。   阳凌好不容易挑飞了程思的佩剑,余光又看见程思手中多了一把剑芒大盛的宝剑,不由气结之下犯了一个白眼。   青玉是上古四大宝剑之一,单纯是这把剑已然威力巨大,阳凌如今受了重伤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程思的剑在被挑飞的一刹那,便看见掌门微微示意,继而是掌门身边的青玉飞出,自己下意识接了。   程思心中一懵,接住剑后才反应过来,掌门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程思虽然讨厌阳凌,但是他受逸飞尘教导多年,自然绝不对不会因为几句口角相争而真的起了杀人的心思,不过是因为掌门吩咐,打算给阳凌一个教训而已。况且刚刚见识了阳凌的能力,他心中已有惧意,不愿再痛下狠手了。   可是青玉在手,掌门的意思很明确,绝不只是教训她,而是非杀不可了。程思还在犹豫着,猛地感觉青玉向前刺去,直奔阳凌胸口而去。   程思大惊,以他的修为,根本控制不了这等宝剑,这难道是掌门在暗中操控,要借自己的手杀了阳凌。   阳凌此时只能抵挡一阵是一阵了,运气御剑再次拨开这把宝剑。宝剑是偏了方向,而自己的佩剑也被宝剑强大的剑气击了个粉碎。   阳凌大骇,仔细观察这把剑,只见这把剑剑身由一整块青玉雕成,剑柄是用上古大荒石做的,因着桂花糕的效力,阳凌稍一琢磨便知这把浑身泛着青绿色光芒的宝剑正是上古四大宝剑之一,影痕口中青城三大宝剑之首的青玉。   要死了要死了,阳凌默念,这样子自己绝对逃不过了,还不如等着程思给自己一个痛快呢。   程思也真冤枉,这真不是他在操控,自己跟剑穗一样被青玉甩来甩去,一次又一次攻向阳凌。想要放手却偏偏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根本挣脱不开。   阳凌看着飞速刺来的青玉,心中已然全部放下了求生的信念,只等着程思快快解决掉自己,她不想忍着剧痛苟延残喘在逸念空脚下。   逸飞尘看着程思仿佛也是身不由己,便明白一切皆是逸念空在主使。看着青玉越来越逼近阳凌而自己无能为力,他突然憎恨起自己来。   若非他觉得阳凌呆萌可笑,便不会骗她签下什么弟子契约。若非他骗她签了约,她也不会跟着自己拜入青城门下。若不是拜入青城,怎会惹得父亲戒备她以至于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若不是他,她如今不知在哪里逍遥自在,怎会身受重伤之余还要面对死亡的威胁。   青玉已经近了,阳凌你的剑碎了,不是还有你强大的真气吗?你快些运气抵挡啊,青玉是上古名剑,你以为一剑下去你还能活吗?   心莫名好无力,看她受罚都没有这样的虚弱之感。他清晰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微茫,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她死在自己面前。   只是瞬间的功夫,逸飞尘只觉得身体要炸裂了。仰天长啸一声,逸飞尘似是用尽了毕生功力,强行挣脱了逸念空的束缚,腰间的电光一闪,雷电一般劈在阳凌和青玉之间,替阳凌挡下了这一击。   众人大骇之余又觉得正常,两个弟子都是他的,他不会放任程思杀了阳凌的。而且阳凌受了五百大板还能撑住,这样优秀的弟子哪里找去?即使护短,众人也心服口服。   逸念空却是大惊失色,他想不到逸飞尘竟然挣脱了自己的束缚还顺便历了一个劫,飞身挡在阳凌前面。   这个女子绝对是个祸害,逸念空大怒,用尽全身的真气御使这青玉,想要了结了阳凌。   逸飞尘本能地御着电光,影痕所授的剑法如今行云流水地使了出来。纵然青玉的威力不知比电光强了多少倍,但是影痕的剑法是最能将电光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两下一边凭借名剑之威,一边凭借着超凡剑法,相持不下。   逸念空大惊,他想不到逸飞尘居然真敢与他对着干,心痛之余更加厌恨阳凌。他更想不到的是,逸飞尘的剑法威力居然如此之大,这绝不是他所授,他又是在何处学来的?   一旁观战的人全部惊呆了,电光对战青玉,居然还能打个平手,果然飞尘真人的道行就是比程思高多了。   “你看程思师兄借着青玉之威都不能制伏电光,飞尘真人真厉害啊。”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程思师兄很狼狈呢,倒不像是他在御剑,而是剑在御他。”   一时间众说纷纭,逸念空分了心,青玉连同着程思一起被电光击到一旁。   还未挣脱束缚的遮默安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飞尘救下了她。   逸念空勃然大怒,大喝道:“逸飞尘,你竟然出剑干扰阳凌和程思之间的比试,你好大的胆子,不惧青城门规吗?”   逸飞尘知道逸念空是暗下毒手,但若自己点破他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地?   “爹。”逸飞尘双膝一软,竟然直直跪了下来。   众人只道逸飞尘惧怕刑罚已然知罪,却不知逸飞尘实在哀求逸念空饶了阳凌。   他唤的是爹,而不是师父,逸念空只觉得要被这个儿子气晕了,他以为叫他父亲求他他便会放了她吗?   他错了,他越是这般表现的在乎阳凌,逸念空越惧怕,才越要绝了后患。   “真人飞尘扰乱比试,按照青城仙规,责罚二百大板,立即执行。”逸念空道。   众人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毕竟是青城派的真人,又是掌门的儿子,真的要行刑吗?   逸飞尘和遮默安大骇,他们凭直觉便知逸念空并没有打算饶了阳凌。而且一旦逸飞尘受刑,再无人有能力保护阳凌了。   “爹,我求你。”逸飞尘急忙磕头,只要他能有一丝心软,阳凌便有生的机会。   “来人拖下去,行刑。”话音刚落,逸念空手一招,捆仙绳凌空而出,缚了逸飞尘。逸飞尘挣脱不得,只能任由弟子将自己绑去行刑台。   看着逸飞尘被绑上了行刑台行刑,逸念空心中一松,终于可以无阻地解决这个生命力还真顽强的阳凌。   好痛,逸飞尘咬着牙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昨日阳凌就是这样受了五百大板吗,她怎么受得了?   逸飞尘因为是逸念空的儿子,仙资出众,又少而好学,从未受过任何责罚。他已经得道三百多年,早已经忘了第一次见人受刑时的恐怖感受。对他来说,这种刑罚每三个月便会发生一次,没有任何新意,所以他一直处于麻痹的状态。   而昨日见阳凌受刑,他忽然感觉到了那些受罚之人面对酷刑时的绝望和痛苦,却想不到今日便能感同身受。   微微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广场,不出他所料,程思又执剑攻了上去。他连忙闭眼,不忍再看,这一次他确实救不了她了。   早知如此,便早早将她送回太长山,那个阿桑,必然有能力护她不伤。逸飞尘苦笑一声,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和遮默安加起来都比不上阿桑,他们凭什么把阳凌留在身边?   逸念空看着逸飞尘被按上行刑台,微微有几分心痛。毕竟是亲生儿子,他如何好受。但是他觉得阳凌不除早晚有一日会更痛,因此硬了心肠说道:“刚刚飞尘真人打断比试,如今他已伏法,你们继续吧。”   “我认输行不行。”阳凌大为痛恨逸念空,他居然下得了手,逸飞尘可是他亲儿子。   “青城没有你这样没有骨气的弟子。”逸念空冷冷道。   众人觉得奇怪,刚刚很明白,若无飞尘真人出手阻拦,阳凌必死无疑。而之后掌门便用门规处置了飞尘真人,还要程思与阳凌比试,可疑的是居然不许阳凌认输。几番琢磨后,个别聪明的看了看程思手中的青玉剑,已经明白是掌门想要置阳凌于死地,飞尘真人刚刚是在救他的弟子。   阳凌看着远处的行刑台,两块巨大的沉海木板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逸飞尘身上,可是他连一声都没出,只是默默地忍受。程思仿佛受了不小的刺激,他的师父在受刑,他却要乘机杀了他的弟子,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可是由不得他多想,身体又被青玉扯了出去,猛地飞向阳凌。   阳凌万念俱灰,她不信此时遮默安能挣脱逸念空的咒,然后御着焦赭来救她。   青玉的剑气强大,隔着好远阳凌便感觉到了青玉的剑风,像是极细小的刀片一样凌迟着她身上的每一寸外露的肌肤,她痛的连叫都不知道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青玉忽然停下了。那剑尖指着她的心口只有半寸,虽然没有刺进去,可是她还是一阵剧痛,青玉的剑芒已然伤她入肺。   “怎么回事?”   “程思师兄手下留情?”   “莫不是掌门不打算杀阳凌师叔了?”   “阳凌师叔在运气抵挡吗?”   一时间众人愣了,天瑟骄趴在结界上,想要去救阳凌。无奈她人微力轻,根本无可奈何,去求众人和她一起攻破结界就阳凌,却没有一人敢帮她。飞尘真人都受罚了,他们若是动手岂能幸免,他们觉得犯不着为了阳凌而受那么重的刑罚。   逸念空催动真气,想要杀了阳凌,却无奈青玉似乎是铁了心一样一动不动。眼见就在阳凌胸前却就是刺不到,逸念空不由得费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多谢程思师兄手下留情,我领你这个人情。”阳凌见青玉半晌也没有动静,隐隐感觉出逸念空操控不了青玉,便放心大胆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阳凌输了,而且程思也未反驳,若是再动手伤人,就说不过去了。   逸念空颓然,竟然还是没能杀了她,心中大为不甘。   遮默安松了一口气,这事终于过去了,待到阳凌伤好后,他一定立即送她回太长山,青城绝不能留了。   逸飞尘的刑也受完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到广场上的声音,还以为阳凌已然死在青玉剑下。   “真人,真人,刑罚已毕,真人起来吧。”一旁的两名弟子劝道。这二百大板虽然重,但是飞尘真人道行高,绝不至于爬不起来。   “起来做什么,去给她收尸吗?”逸飞尘苦笑,恨不得这板子打死他算了。   “真人说什么呢,程思师兄剑下留情,阳凌师叔并没有死。”两人说道。   闻言,逸飞尘猛地跃了起来,顾不得伤痛,扶住一旁柱子望向广场。   阳凌果然好好地活着,还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就像是在晒太阳。   逸飞尘心中一喜一恨,一口血几乎不曾喷了出来。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冲动了,白白挨了这么多板子,疼都要疼死了。   正当阳凌、逸飞尘、遮默安和天瑟骄松了一口气时,两个不速之客破了青城山仙界的结界,闯了进来。   “阳灵你怎么了,我和哥哥来救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潜水党为何这样多,没支持没动力啊~   第16章 仙界至尊   黑狐精和红狐精,逸飞尘和遮默安心中一凉,他们此时真不知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   “孽障,你竟然勾结妖孽,你是何居心?”逸念空正愁找不到正当借口解决阳凌,便看到飞来两个小妖怪想要救走她。   “你们怎么来了,赶快走。”阳凌大惊,他们疯了是不是,这里是青城仙界,住了几百有道行的修仙之人,他们不要命了,这里都敢闯。   “阳灵,我们当初答应你,三个月后来找你,可是我们在太长山找不到你,便来到了青城。谁知道刚到便突然感觉你有危险,却找不到仙界入口,好不容易才进来了。你这是怎么了,谁伤的,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我没事,你们快走!”阳凌恨铁不成钢,他们还以为能真的救走她吗?   “孽障!你以为这两只小妖怪走了,我便不知你私通魔界的事了吗?来人,将这两只小妖精捉住。”逸念空喝道,真是天助他也。   黑狐精和红狐精因为不能反抗,只能飞来飞去东躲西藏,很快便被人捉住了。   “逸念空,他们被我下了修罗血咒,根本不能害人,你快放了他们。”阳凌如今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死了也就算了,怎能连累他人。   众弟子闻言皆惊,阳凌居然能给两个妖怪下修罗血咒,那功力该有多高。   逸念空微一思量,便知当初逸飞尘口中的两只被下了咒的妖怪便是眼前这两只了。   “即使他们不能害人,你亦是勾结妖孽,否则为何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你,可见情分不浅。本掌门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之人,他们我自会饶过,但是你决不能活。”   说罢,逸念空一招手,青玉立即飞来,他不信青玉在自己手中还处决不了这个丫头片子。即使青玉不伤她,自己也要用法力解决掉她。   阳凌看着逸念空一步步逼近,心中一急,正打算避开,却不防身上的伤口因此而尽数崩裂。   “嘶——”阳凌忍不住抽搐一下,万念俱灰,自己就要这样死掉吗?   要不要动它,要不要?   阳凌暗自纠结,她仍留有一手,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她最后的手段,威力太过巨大,只怕逸念空会没命的。   即使她不想死,即使她讨厌逸念空,但是他到底是逸飞尘的父亲,她不能害他父亲魂飞魄散。   青玉已到面前,却不防被一道劲力巨大的白光弹出好远,逸念空也连带着被甩了出去。   仿佛是太长山千年荷花开了,这般熟悉的清凉味道,除了他还会有谁有?   “阿桑。”阳凌用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睛,却看见陌上桑从天而降,落到自己身旁。   闭目沉沉安心睡去,既然他来了,她便不再怕了,她信他能保护她。   “君上?”逸念空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五十多年未见的陌上桑。   “逸掌门,别来无恙?”陌上桑淡淡道,声音有如玉迸珠碎一般好听,在逸念空耳中却是一个炸雷。   逸念空急忙单腿屈膝行礼:“臣下青城掌门逸念空参见君上。”   青城众弟子见掌门行礼,也纷纷跪下,他们中大多数没有见过陌上桑,可是仙君的名号还是知道的。   陌上桑一身简洁的白衣翩然,长长的黑发一半挽成一个髻在头顶上,用一根上好的羊脂玉别住,另一半随意散下来,任由清风挑逗着微微飞舞。眸子虽然温和,却让人不由自主不敢亵渎染指,清凉的目光扫过任意一处都会使人感到一阵舒心。上翘的嘴角微微抿住,分不清是在微笑还是发怒。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白色光晕,似真似幻,出尘脱俗,让人半分邪念也绝不敢起。手中握着一把白色宝剑,便是刚刚救下阳凌的那道白光。腰中悬着两枚玉玦,一枚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半幅八卦图,另一枚是清风玉露凝结而成的半透明磨砂状的玉玦,分别代表着他扶桑掌门和仙界仙君的双重身份。   君临天下,绝世风华,任凭修道之人多多风姿出众,仙风道骨,却也比不上陌上桑转瞬回眸的无双光华。   众人全部跪着,就连在行刑台的逸飞尘和两位弟子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这般人物任谁也不由自主地顶礼膜拜。   “起来吧。”   “谢君上。”   陌上桑微微凝神,掐指一算便知发生了什么,他虽然算不出阳凌的运数,要算逸念空的还是很简单的。   “阳灵虽然已然拜入青城门下,但是本君已然授她仙术法力四十年有余,虽未正式入门也算是半个扶桑弟子,还望逸掌门见谅。”陌上桑淡淡开口道。   逸念空心中一惊,想不到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阳凌却已然修道四十余年,口中急忙道:“君上恕罪,臣下不知,现在便将君上门人从青城仙规中剔除。”   逸念空手一扬,那本大而厚重的仙规便飞到他手中。他翻到阳凌那一页,手覆上阳凌的名字和血印,默念一个诀,那名字便消失了,而那滴血飞向阳凌,重新融入她体内。   逸飞尘和遮默安心中一凉,想不到阳凌的师父居然是仙君,难怪她年纪轻轻法术高强。也难怪她总是想回太长山,这般人物,谁人不倾心想要亲近。   原来如是。   陌上桑望了望趴在地上昏睡的阳灵,见她周身受了重伤,血水不算从伤口中冒出,虽然包扎地甚好,他也知绷带下面会是怎样的惨不忍睹。   这丫头,不让她走她偏偏离开,若非自己闭关时忽然感到心慌,匆匆出关来救她,她便真的要命丧青城山了。   “君上远道而来,臣下未曾远迎,现已到午时,不如请入正殿,容臣下奉上斋饭为君上接风。”逸念空小心翼翼说道,他想不到阳凌居然由仙君亲自教导,难怪真气内功出自扶桑,且扶桑珺瑶上仙还不知情。   错怪阳凌了,逸念空心中一黯,陌上桑为人面冷心狠,不知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迁怒整个青城派。而青城实力太弱,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   “多谢掌门好意,本君不便逗留了叨扰青城季度仙试,就先告辞了。”陌上桑道。   逸念空微一尴尬,他猛然想起仙君已是上仙,根本不用进食。   “臣下遵命。”   待到阳灵醒转之时已经是第三日了,她睁开双目,奇怪地打量着这间古朴的屋子。   “阿桑?”阳灵轻声唤道,她分明记得那一日是陌上桑及时赶到将自己救下。   “你醒了?”陌上桑在隔壁运功调息,自己因为匆匆出关去救阳灵而被三月修炼的功力反噬,如今修为还不如入关之前,甚至还添了不小的内伤。   “阿桑,你在哪儿?”阳灵挣扎着下床,身上的伤依旧很疼,但是想来皮肉已经愈合,不会再裂开了。   “我在隔壁,你先躺下,过会儿我去看你。”陌上桑淡淡道,以他的功力声音穿透一堵墙还是轻而易举的。   阳灵听话地躺下,庆幸自己大难不死之余忽然紧张了起来,阿桑不知会不会因为生气而将自己关进山洞面壁。   蓦地打了个寒战,阳灵几乎想夺门而逃。   躺了片刻,阳灵便听到隔壁脚步声响,继而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进来了?”陌上桑站在阳灵门口问道。   阳灵点点头,忽然想到他看不见,便道:“好。”   陌上桑推门而入,看到阳灵乖乖躺在床上,两只圆溜溜地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眼中居然隐隐有一丝惧怕。   陌上桑坐到她身边,拉过她手腕替她把脉,凝神片刻道:“你的皮外伤大半不要紧,不过五脏六腑为青玉所伤,不得有半分马虎,须要静心调养数年才能恢复。”   “要数年?”阳灵微有不满。   “数年能恢复已经不错了,青玉是上古名剑,剑芒剑气非同寻常。”   阳灵偷偷看了陌上桑半天,才敢小心翼翼问道:“那个,阿桑,你不会生气吧。”   “生什么气?”   “呃......我没有听你的话,偷偷跑出去。你看我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会忍心让我带伤面壁吧?”   陌上桑微微一笑,她居然在惧怕这个。   “不会,这件事不能全怪你,而且你也已经得到惩戒了,太长山洞的刑罚就先免了。”   阳灵心中一阵雀跃,便听到陌上桑接着说道。   “不过回到扶桑之后你要去无极岛无音洞中面壁五年。”   太长山已经呆不下去了,不出几日估计仙界所有的人便知道了他在太长山修炼,想要像从前那样清净已然不可能了。   陌上桑心中轻叹一声,劫便是劫,天命注定,容不得他一力抗衡。   而阳灵却一愣,南海扶桑吗,她为什么会去哪里。   “我从前没有告诉过你,我便是扶桑掌门陌上桑。”   扶桑掌门,仙界仙君,陌上桑,阳灵一下明了,她在亭安所授的仙史课中学过的。   “呀,对了,黑狐精和红狐精呢,他们不会被逸念空打回原形了吧?”阳灵猛然想到。   “无事,我把他们带回来了。他们虽然是魔,但是一则被你下了修罗血咒,从此不得伤人,二则他们重情重义,明知是死却依然飞去青城救你,我便将从逸掌门手中把他们要了出来。”   “他们在哪儿?”   “去药房买药了,我见你被青玉伤得不轻,气息微弱撑不到扶桑,便暂且寻了一家客栈落脚,替你疗伤。”   阿桑真是太好了,阳灵热泪盈眶,五年面壁算什么,十年她也无怨。   在这家小镇呆了半个月,阳灵的皮外伤完全好了,陌上桑便携她飞回扶桑。   扶桑远在南海之南,南天尽头。阳灵真气不济,只能由陌上桑带着驾云而去,黑狐精和红狐精功力不够,跟不上陌上桑的速度,便同阳灵一起趴在陌上桑脚下的云上。   飞了大约一个时辰,阳灵便远远地看到南海之南天尽头的扶桑仙岛。与青城相似,扶桑岛分成好几部分,有一座巨大的岛上仙山,周围环绕着八座小岛,形成八卦之象。岛上仙山和八座小岛皆笼罩在一个半球体的透明结界中,使凡人不见其形不闻其声。   扶桑与各派不同,因为立于天地最南端,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特殊性。别门别派均以北方为尊,宫殿坐北朝南。而扶桑反其道而行之,坐南朝北是为尊。   仙境之中,向来美轮美奂。阳灵见识过青城仙界,只觉是世上难得的人间仙境。可是当看到南海扶桑时,阳灵又觉得扶桑的绚丽祥和更胜青城的清幽宁静。   “真美。”阳灵赞叹道。   “美与丑相对而生,各人眼中各有分辨。你以为美,别人未必亦作此想。你以为丑,说不定便是别人眼中的绝世美景。人欲不同,则眼中的万物不同,而修仙的妙处就在于,达到一定境界之后,万物皆平等,再无分毫差别。”   阳灵笑着问道:“那么你呢,你可达到那种境界了么,这扶桑仙界在你眼中是美是丑?”   陌上桑淡淡一笑,道:“我虽然是上仙,然而却还未曾得道,扶桑仙界在我眼中,当然是仙中盛景,莫不能较。”   黑狐精和红狐精听得糊里糊涂,只是乖巧地跟在二人身后。快到仙界结界之时,早有守护仙界的弟子发觉陌上桑归来,敲响结界内西天如来佛所赠的一口大钟,扶桑仙界弟子全部跪迎。   “恭迎君上回山。”   伴着浑厚的钟声和众人的山呼,陌上桑驾云径直飞入最大的岛上仙山内。仙山山巅之上,有一座大殿,阳灵远远便看到“无极殿”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嵌在匾额上面。   眨眼之间,陌上桑带着三人已经到了无极殿门口。四人下了云,那云便自己飘走。   “恭迎君上回山。”   无极殿内约有三十几人,具是扶桑派道行极高、德高望重的长老仙人。他们见陌上桑回山,分立于左右两旁相迎。   阳灵原本以为逸飞尘的云杨殿已经极尽奢华,来到无极殿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奢靡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六十四根通天柱撑在太一殿内,全部用赤金、翡翠、白玉以及各色宝石雕成扶桑仙树状。无极殿的顶并非寻常的屋顶,而是由一整块绿翡翠雕刻成扶桑树叶蔽日遮凉的样子。层层华幔透风而出,是上好的晚霞锦,天庭织女三人织就十年方得一匹,这殿中的数量只怕不下数百匹。太一殿尽头有一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宝座,乃是上古寒冰雕成的万象莲花,当中原本坐着一女子,见陌上桑归来急忙下座,恭敬地侍立一旁。   “恭迎师兄回山。”   陌上桑微微颔首,缓步拾阶而上走上高台,端坐于宝座之上。阳灵与黑狐精和红狐精立在台阶之下,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   “师父,这个凡人是谁,怎么还带着两只小妖怪?”殿中左侧首位的一男子开口问道。   “风茫,带她去后山的无音洞,五年之内没有本君的命令不得放出。”陌上桑淡淡道。   那名叫风茫的男子不敢多问,即刻领着阳灵离去,黑狐精和红狐精却被陌上桑留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桑华丽丽现身了,第一卷写完啦,撒花~   扶桑卷   第17章 扶桑仙派   “你叫什么名字?”风茫以为阳灵并不会法术,只是领着她走去后山的无音洞。   “阳灵。”   “你为何同师父回来?”   阳灵记着在客栈中陌上桑吩咐过她,若是回到扶桑有人问她的来历,不必解释清楚,只说是他救下她又带回即可。   “他救了我,觉得我可怜,便把我带回来了。”阳灵道。   风茫点点头:“我是师父的大弟子,你便叫我大师兄吧,想来师父是想收你为徒的。”   两人走了半晌,一路遇见不少扶桑弟子,见了风茫具是有礼,却偷偷疑惑地看着阳灵。   “你别怕,他们见你是个凡人,自然忍不住好奇。”风茫细心安抚阳灵道。   阳灵点点头,随着他走了好久终于到了无音洞。   洞内简单设有一床一桌一椅,并杯具碗盏等等日用品。洞的最深处有一出口,出口外是露天的一处瀑布和一方水池,可以供阳灵日常所用。山洞顶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孔,日光透过那个孔投射到山洞中的莲台之上,形成一个光圈。   “此洞之所以叫无音洞,是因为在此处时外界的声音传播不到这里,当年我们扶桑祖师爷便时常在这里闭关静心修炼。这莲台的功效比之师父日常所用的上古寒冰座,不知好了多少倍。还有这光圈并非普通阳光,而是由洞顶那个小孔折射而来,对修炼大有裨益。纵然你是肉体凡胎,在此静坐五年亦可神思清明,增寿百年。”风茫解释道。   “多谢风茫师兄。”阳灵笑道。   风茫点点头,又嘱咐了一些相关事宜,便径自回无极殿了。   无极殿内,陌上桑正听着珺瑶汇报着五十年来仙界发生的大事,果然如自己所料,魔君倾河越来越无法无天。   “师兄,三十年前魔君倾河不知何故看中了齐云掌门的幺女梁妩,便令天不老从齐云山抢了梁妩。梁掌门急疯了,却无可奈何,发信向扶桑求救。珺瑶无用,派使者往魔界,却被天不老打伤扔了回来。珺瑶本想率仙界众仙去救回梁妩,却因师兄不在,师父闭关,仙界胜算太小,只得暂且按下。”   珺瑶本是陌上桑的小师妹,清修上千年,如今法力在仙界仅仅次于陌上桑。可惜纵然如是,也不敢得罪魔界。不提那魔君如何厉害,单单只是驾下的四大魔头,珺瑶便已不敌。   陌上桑并无太大反应,静静等着珺瑶的下文。   “珺瑶允诺,若是师兄回来,必定想办法救回梁妩。”珺瑶道。   陌上桑点点头,并无怪罪珺瑶乱下许诺之意。三十年过去了,只怕自己有心救梁妩出来,梁掌门也早已放弃了这个盼头。   “师兄打算怎么办?若是师兄号召仙界众仙,我们去秦川魔宫要人,只怕魔君还是会给师兄这个面子的。毕竟仙界人多势众,他们轻易也不会得罪于仙界。”珺瑶试探问道。   陌上桑淡淡看她一眼,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示意她继续汇报。   “那梁妩本是与崆峒祖师爷七代玄孙重华指腹为婚的,如今崆峒派亦是恨透了魔界,曾全派进攻秦川两仪峰想要夺回梁妩,谁知却连两仪的结界都破不了,最后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珺瑶正说着,风茫已经回来了。   “师父,弟子已经将小师妹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陌上桑微一蹙眉,问道:“谁说她是你的小师妹?”   风茫一愣,便听陌上桑道:“罢了,她动过荤,修为已然不纯,你着人每日午时送些清心的果子与她。”   “她有修为,为何弟子察觉不出?”   陌上桑道:“不必多问,下去吧。”   风茫素来知道陌上桑不愿多说的那必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即刻领命,出殿安排阳灵每日的伙食用度。   自从风茫走后,便只剩下阳灵一个人在洞中了。起初的那段日子她烦闷不堪,洞中静的离谱,都快把她逼疯了。可是日复一日,她也渐渐定下了心神,长日端坐莲台修炼。另则每日午时,便有一弟子将一日的食物送到洞口,其实不过就是些新鲜的果子。这些清淡的饮食,倒叫阳灵有几分想念从前与逸飞尘遮默安溜下山去偷荤的日子了。   扶桑四季如春,既无夏日酷暑,也无冬日严寒,根本无法通过天气来判断时间。阳灵开始还在洞中标记天数,后来也就厌倦了,心想着还不如无知无觉地过下去。   恍惚过了一生那么久,终于,陌上桑遣风茫来放阳灵出洞了。   “小师妹,在无音洞还没待够啊,还不快出来。”这日午时来的人并非以往负责阳灵伙食的弟子,而是陌上桑座下大弟子风茫。   阳灵正在莲台上打坐,听到声音后微微一怔,她已经五年没有听到过人讲话了。   “在这儿待傻了,还不快走。”风茫看着莲台上呆滞的阳凌心中好笑。   “来了来了。”阳灵激动地跳下莲台,向洞口奔去。风茫含笑引着她离开,下山之后阳灵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山腰上的无音洞。   “怎么了?”风茫察觉到身后的阳灵忽然停住脚步。   阳灵道:“毕竟住了五年,多多少少有几分留恋。”   风茫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这样啊,那我替你回禀师父,你再去里面住五年可好?”   “不要!”阳灵立即大叫。   这个风茫,怎么与逸飞尘那般神似呢,阳灵暗自腹诽。   风茫看着阳灵的反应,不由得哈哈大笑。修仙门派弟子大多沉稳,扶桑好久没有这么接地气的人了。   冲天上的云一招手,一朵云便听话地飞了过来。风茫拉着阳灵上了云,飞到扶桑仙界最南端的小岛上。   “扶桑不同其他门派,坐南朝北是为尊,这最南端的小岛,便是师父的修行之处,名唤太一岛。岛上具是师父亲自挑选的弟子,共有五十余人。”   “他有这么多弟子?”阳灵咋舌。   “不是,除却师父的嫡传弟子外,还有我和师弟的弟子也安排在岛上修炼,师父嫡传的只有我、风起师弟和你三人。”风茫解释道。   阳灵点点头,自己的法术全部由陌上桑教授,他的确算得上是自己的师父。   “太一岛上的宫殿便唤作太一殿,也是一众弟子修行之处。师父夜间在太一殿打坐,我和我师弟在殿中的屋子休息。瞧,到了。”   正说着,两人到了太一殿,阳灵向内望去,发觉太一殿浑然不似无极殿那般奢华,而是清简朴素,果然是陌上桑的风格。   殿内布局与云杨殿略有相同,均是仙家清修之地。殿内盘腿坐着五十余人,正在修炼。殿中不见陌上桑,另有一人衣着打扮与风茫相同,连样貌也十分相似。风茫示意他过来,问道:“师弟,师父在何处?”   那人道:“师父刚刚去无极殿与众前辈商议昆仑群仙会的琐事了,估计一时半刻回不来。”   风茫点点头,对阳灵招手笑道:“小师妹,快来见过二师兄。”   那人却在阳灵开口之前抢着笑道:“这便是被师父封在无音洞中清修五年的小师妹吗?”   阳灵见两人挺好相处,也便不再拘谨:“不敢不敢,我叫阳灵。”   风茫介绍道:“这是师弟风起,亦是我同胞幼弟。师父如今还没有正式收你为徒,若师父不收你,你便拜入我门下可好?”   阳灵仙资甚好,可以说是千年难遇,风茫自然喜欢。   阳灵略有为难,她不愿拒绝风茫的好意,却也不愿拜入他的门下。因为逸飞尘,她始终对拜师有阴影。   说不定哪天就被搞死了……   风起见阳灵颇为踌躇,连忙笑着打圆场道:“小师妹刚刚出来,别吓坏了她。”   风茫点点头,微一思量后说道:“师父早上吩咐我把她放出来,既然出来了,自然该去拜见一下师父,我这就带她去无极殿。”   风起颔首,目送两人出了太一殿往无极殿方向飞去。   无极殿内,陌上桑正听着众人安排赴会之事。他素来不会打理这些琐事,便悉数交给师妹珺瑶。无论她如何安排,自己都不会有异议,因此今日只是来随意听听,过过场面而已。   正在此时,风茫带着阳灵到了无极殿,本不意打断众人,却不料陌上桑开口了。   “风茫,你将她带来了。”陌上桑淡淡开口。   风茫觉得吧,他师父什么都好,唯独说话总是这样不咸不淡。他性子比较直,也听不明白师父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弟子将她带来了。”   陌上桑微微点头,道:“进来吧。”   两人步入无极殿,殿内众人具是惊疑不定地看着阳灵,都不曾忘记五年前阳灵是由陌上桑亲自带回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众人均在猜测,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开口道:“师兄,这野丫头哪里来的。”   “师弟不必忧心,我没有忘记师父的嘱托。”陌上桑知道那人所虑的是什么,于是淡淡说道。   阳灵隐隐察觉了众仙对她的敌意,却如何得知仙界仙人均可以动情婚配,唯独上仙不可。仙界上仙,无欲无求,无情无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今仙界仙君乃是陌上桑,若此时陌上桑对她动情,毁了千年精进修为,那她便会被众仙看做仙界的千古罪人。   “风茫,先将她送回太一殿安置吧,等群仙会之事一毕我自会回去。”陌上桑见众人对阳灵皆是不满,不意让她留在这里。   风茫领命,带着阳灵匆匆出了无极殿。   “这些人都是扶桑前辈吗?”阳灵问道。   “对,师父就不必说了,领了仙界仙君和扶桑掌门两职。他身旁站的那个白发飘飘的老头是师父的师兄百里鹤轩,百里师伯是个老顽童,与年轻弟子最合得来。那年轻美貌的素衣仙女是师妹珺瑶,她虽然是百里师叔的师妹,法力却比百里师叔更强,曾代师父接管扶桑和仙界。对了,还有刚刚开口说话看起来四十余岁的男子是师父的师弟钟鸿,他表面难以相处,实则心肠最软,我幼时犯错,求求他招他一顿骂后,他自会向师父求情不再怪罪我。这三人都是我们扶桑派长老级的人物,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人十分有分量,那便是我的师祖玄黄上仙。师祖自百年前便已不再过问仙界中事,只是一人闭关修炼,他为人严谨,脾气暴躁,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   正说着,两人脚下的云猛然散了,两人均是飞速向下跌去。   风茫大惊,稳住下落的身体之后匆匆去救阳灵,却看见下面的阳灵也稳住了身形,飞在半空中。   风茫舒了一口气,继而喝问道:“是谁在作怪,快快出来!”   “是我。”一个女子从仙山背面转出,不卑不亢道。   作者有话要说:   魔君倾河又出现了~   虽然是过度章节,但读起来应该不会太无趣吧~   第二卷开始了~~   第18章 情愫暗生   “如是,你疯了,你莫不是想摔死她?”风茫不由得大怒道。   那名名叫如是的女子面无表情,冷淡地看了阳灵一眼,阳灵直觉凉到心里去了。   “扶桑仙规明言,凡人不得出入。我见她似是凡人,又出现在这里,自然不能饶了她。”   “她是君上亲自带回来的!”风茫素来知道如是一根筋,冷冷道。   “那又如何,君上也不得违反仙规。”如是理直气壮,丝毫不惧风茫。   风茫大怒:“你现在看到了,她不是凡人,如是师妹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她了吗?”   “当然,”如是无视风茫的讥讽,道:“她不是凡人我何必为难她?”   说罢,如是拂袖而去,不再搭理风茫。   风茫愤恨一甩袖子,嘟囔道:“这老女人总是这样,难怪嫁不出去。”   阳灵不知当劝当是该同风茫一起咒骂如是,刚刚她跌下云头亦是受惊不小。阳灵记忆中曾在青城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不由得郁闷,她怎么老碰到这种事?   “原来你会飞。”风茫看着飞在下方的阳灵。   阳灵尴尬一笑,道:“我只会乘风,不懂得御剑驾云。”   “什么?”风茫好笑起来,这个小师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自己修道八百多年,从没听到过仙人会乘风却不会基本的御剑的。   阳灵却笑不出来,她仍记得自己因不会御剑而得到的伤筋断骨的惩罚——五百大板。   “既然如此,你便自己乘风随我回太一殿吧。”风茫道。   阳灵听话地跟了上去,她太久没乘风,技术略有生疏。   “那仙女是谁?”阳灵皱眉问道,连面都没见过就给自己一个大大的下马威,看起来还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呀,她叫莫如是,是钟鸿师叔的大弟子。她还有个弟弟,名叫莫是非,倒是很与我们相投。可气的是这个老女人,生性古怪,一心修仙求道,重视仙规,若是有人违反了仙规,不待师父处置,她便已按照仙规责罚了。师父性情淡薄,也不理会,师叔宠着她,更不会管教。众人都恨她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招惹她。就连她亲弟弟莫是非也时常抱怨她,她却依旧我行我素。”提起莫如是来,风茫似乎有说不完的牢骚,愤恨的目光像是在将莫如是凌迟。   “老女人,我看她不老啊,顶多三十岁。”阳灵开口就后悔了,自己看起来也是十八、九岁,实际不也已经五十五岁了。   果然风茫笑道:“她都七百多岁了,还不老?我记得她似乎是二十五六岁飞升七品灵人,得以不老,只是她总板着脸,平白看起来年纪颇大。”   阳灵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太一殿。时间已经不早了,殿中修炼的弟子全部退出殿内,如今殿中只有风起一人。   “师兄,你们回来了?”   风茫微微颔首,风起察觉了风茫的怒容,便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钟鸿师叔训斥了师兄?”   风茫摇摇头,恨道:“师叔倒也没怎么,是莫如是。我与阳灵驾云驾的好好的,她忽然出手打散了我们脚下的云,害我们猛地栽了下去。”   风起闻言,似笑非笑地打量风茫两眼,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看阳灵。   “我看如是是吃醋了,师兄你好久没去四象殿找她了。现下你又和小师妹在一起,她看见了心里难免不大舒服。”风起哈哈一笑。   风茫微微恼怒,猛地抽出腰侧地宝剑与风起打作一团,风起抵挡片刻,终是输在风茫手下。   原来啊,这莫如是看上风茫几百年了,可惜风茫一直嫌弃她。她见追不到风茫,便排挤每一个待在风茫身边地女仙。当然,这排挤总不能没个由头,她便花了很长时间把仙规吃了个透,动不动拿仙规压制每一个企图接近风茫的女仙。这日子一久,她也就习惯性用仙规处罚犯错的仙人。扶桑上下见了她,就跟见了魔君倾河一样,躲都躲不及。   阳灵大为感叹,嫉妒这种事情吧,它自己长腿。甭管你是仙是人,但凡有心,多多少少都会有嫉妒这根窍。   三人随意坐在太一殿内聊天,当然主要是聊八卦,八着八着阳灵就得知了红狐精和黑狐精的消息。五年前她随着风茫去了无音洞,扶桑上仙之一的百里鹤轩觉得红狐精和黑狐精率真可爱,便把它们带回了自己居住的三才岛。   对外是这样宣称的,但是所谓八卦,就是扒掉浮云,刮开真相。   “百里师伯这个人呢,特别喜欢炼丹。炼丹吧,它就需要有人一直收在炼丹炉旁看着火。那火都是至纯的三味真火,坐在一旁待个几十天可不是好玩的,所以一般弟子都不愿意去。恰好跟你回来的那两只小妖怪人生地不熟,百里就趁人之危,将他们带去三才岛炼丹了。唉,那两只小妖怪,可真是可怜呐。”风茫摇头叹息。   阳灵倒吸一口冷气,三味真火至纯至圣,他们在那里待了五年,估计都焦了吧。   就算没焦,估计也变成两只黑狐精了,真是可惜红狐精那身油光锃亮的狐狸毛。   等到陌上桑回到太一殿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远远便看见三人随意坐在殿内聊天,倒觉得这素来清冷的太一殿温馨了许多。   “师父,您回来了。”风茫风起两人见陌上桑回来,急忙敛了说笑的神色,起身行礼相迎。   阳灵见状,也学着他们两人行礼,退到一旁候着陌上桑经过。   “不必如此,都起来吧。”陌上桑淡淡道。   三人起身,却不再像方才那般无拘无束,皆是一脸的毕恭毕敬。   忽而有几分厌倦,陌上桑眉头轻微一簇,其实他倒更喜欢方才三人相处随性的样子,而非如今这般拘谨无趣。   咕咕咕,悄无声息的殿内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三人均望向了阳灵。   阳灵尴尬:“不好意思,我饿了。”   今日中午便无人给她送吃的,现如今都酉时了,她岂能不饿?   风茫恍然大悟,他忘记了阳灵没有长生之身,自然还是会饿的。   “师弟,去无极岛寻些吃的来,她只怕饿坏了。”风茫笑道。   阳灵大窘。   待阳灵吃饱喝足之后,陌上桑才缓缓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三人答应了,正要退入后殿歇息,却听见陌上桑开口:“阳灵,你留下。”   阳灵闻言,停住脚步,心忽然跳的厉害。   五年了,自打她来到扶桑,他这还是第一次跟自己说话。   以前都是怎么跟阿桑相处来着?阳灵暗自苦恼。   “过来。”陌上桑淡淡说到。   阳灵闻言,十分听话地走了上去,却不知为何不敢十分亲近。   陌上桑见她虽然走近,却依旧离着自己五步之距,不似先前一般喜欢腻在自己身边,心中便已明白她的顾忌。   到底这里是扶桑,身份有别,她也开始学着众仙那样疏离且尊重。只是她本性太过活泼,学也学不会,倒是滑稽的很。   陌上桑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仍是旧日波澜不惊的表情。他一言不发,径自下了莲台,走到阳灵面前。阳灵心猛然跳得更厉害了,两颊也是烫的离谱,却看见陌上桑只是执起自己的右腕。   片刻,陌上桑放下她的手腕,道:“无事了,你退下吧。”   阳灵木讷退下,回到风茫替自己安排的房间之后才渐渐清醒过来。   阿桑那句无事了,是告诉自己他没有事要吩咐了,还是说自己五年前受的伤已经好全了?阳灵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   不过,当他执起自己手腕的那一霎那,为何自己的心跳的那样快?   那样的举动,从前并非没有过。可为何如今觉得,那是一份不同寻常的亲密。   埋首于锦被当中,阳灵低低笑出。   后日清早,一个清澈的女声响彻扶桑仙界:“扶桑弟子听令,本座上仙珺瑶,宣钟鸿次仙,风起太上真人,莫如是太上真人,谢云仙人即刻到无极殿,午时三刻出发前往昆仑赴群仙会。”   “哼,这次又不让我去,却偏偏让你去,可见师叔偏心。”风茫听到没有自己的名字后大为不满。   “群仙会到底是什么,为何大师兄这般想去?”阳灵问道。   风起想了想,笑着解释道:“无非是众仙家切磋比试法术,师兄只是气自己见不到嫦娥仙子,相思情切罢了。”   阳灵一惊,道:“大师兄喜欢嫦娥仙子?”   风起点头说道:“他爱慕仙子已经三百余年了,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珺瑶师叔再不许他去昆仑群仙会,也不许他去瑶池蟠桃会。”   阳灵思忖着,这莫如是既然喜欢风茫,也必然知道风茫喜欢嫦娥。莫非是莫如是从中作梗,故意不让风茫见嫦娥?   安排群仙会的是上仙珺瑶,珺瑶恰巧也是个女仙,女仙和女仙之间好说话,凑在一起说嫦娥两句坏话统一了战线,估计珺瑶是会帮着莫如是阻挠风茫追求嫦娥的脚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阳灵沉思良久,终是化作长长一叹。   风茫风起听到阳灵这一句感慨,鸡皮疙瘩登时掉了一底。对视一眼后,两人很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风起拍了拍风茫地肩膀,一副好兄弟我来替你分担的样子,道:“师兄你放心,纵然你不能去,但是我可以去啊。我随师父去昆仑后,第一件事就是帮你转达你对嫦娥仙子殷殷的思念之情。”   风茫怪笑一声,道:“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你快算了吧。”   风起大笑,倒是阳灵满脸惊诧,问道:“君上也去吗?我方才分明没有听见珺瑶上仙通报君上的名字啊。”   风茫风起两人闻言失笑,道:“昆仑群仙会是仅次于蟠桃会的仙界盛会,师父是仙界仙君,怎么能不出席。他的名字不用师叔通报众仙也都知道,你怎么会这样问?”   阳灵闻言微微黯然,陌上桑此去不知多久,而她又不知有多久见不到他。   “你这是怎么了?”风茫见状问道。   “没什么?”阳灵摇头,问道:“君上和师兄去昆仑大约多久能回来?”   “这个嘛,扶桑位于南海之南,南天尽头,一来一去要迁就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只怕至少一个月。这还没算群仙会的时间,总的加起来起码一个多月。”风起道。   “一个多月?”阳灵几乎是在哀嚎,这也太久了吧。   “怎么,你莫非是想我吗?”风起嘻嘻一笑问道。   阳灵连忙道:“不是不是,师兄你别误会。”   “你居然不想我啊!”风起痛心疾首状。   “哎呀也不是,想你想你。”阳灵烦闷地随口敷衍道。   风茫已然猜个大半:“你莫非想跟着师父去吗?”   “还来得及吗?”阳灵以为有机会,连忙问到。   两人皆是蹙眉,摇摇头道:“每派赴会只有五个名额,如今加上师父刚好五人,此番估计你是去不成了。”   阳灵闻言,心中一叹,奈何没办法,也只得做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恋的女主~   话说莫如是和风茫,到底成不成呢,作者君还在深思当中,伙伴们有什么意见么?   第19章 昆仑仙会   午时,阳灵肚子饿的咕咕响,打开房门打算去找点吃的。刚走到殿门,便看到迎面而来的陌上桑。阳灵急忙退到一旁,看着他落到殿前,缓缓步入太一殿内。   “在这里做什么?”陌上桑问道。   阳灵略有局促不安,这样家常的话,他许久不曾与她说了。   “回君上,已经是午时了,我在找午餐。”   陌上桑微微颔首,问道:“今日扶桑弟子去昆仑赴会,你可愿意随我去看看热闹?”   阳灵惊愕抬头,却见陌上桑极淡极浅一笑,道:“午时三刻出发,你若愿去便那时到无极殿与我会合即可。”   说罢,陌上桑转身往书房方向走去,留下阳灵一人站在原地。   去,她当然愿意去。一想到一个多月见不到他,阳灵心底的难过之意就怎么也遏制不住。   午时三刻,阳灵随陌上桑到了无极殿,以陌上桑座下仙童的身份赴昆仑群仙宴。   此去赴会的扶桑门人共有六人,陌上桑自不必说,另外还有钟鸿、风起、莫如是、谢云和阳灵。   昆仑仙派,历史悠久,立派于三万七千年前,如今天下修仙门派众多,却具是从昆仑一脉演化而来。昆仑地处天地极西,而扶桑远在南海之南,两下相距几千里,自然是不近。况且同时赴会的还有刚入门三年的弟子谢云仙人,他只懂得少许御剑之术,且飞行速度极慢。众人为了迁就他,也只得放慢了速度。   云端之上盛景诸多,白日白云翻腾,变化万千,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夜晚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金风玉露,更是美轮美奂。众人夜里暂且休息在云上,唯独陌上桑整夜闭目打坐,调戏真气。   飞了半个月,众人终于抵达昆仑仙界。远远地,阳灵望见昆仑仙界结界外立着三五昆仑门人,正在恭候前来赴会仙界各派仙人。几人见陌上桑前来,急忙单膝跪地请安道:“昆仑弟子参见君上。”   陌上桑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平身,他们复又说道:“君上有礼,我家掌门正在乾坤殿恭候君上,请君上入境。”   说罢,他们手一挥,结界打开一处,恭请众人入内。众人进入结界,两名昆仑弟子便敲响一口金色大钟,顿时浑厚的钟声响彻昆仑仙界。   “这就是上古神器之一的东皇钟。”陌上桑淡淡解释道。   阳灵惊讶,这原来就是东皇钟。   “东皇钟原本是长白派的镇山之宝,九千年前在昆仑前掌门季轩上仙继任仙界仙君和昆仑掌门的典礼上,昆仑派珍藏的上古神器昆仑镜被不知名的散仙盗走。奇怪的是当年的季轩上仙却去长白山索要,当年的长白掌门林牧上仙不给,两下差点儿打起来。此事惊动了长白派的祖师爷,他得知后令人将东皇钟赠给了昆仑派,这事才平息下来。”   “长白派的祖师爷?”   “不错,长白祖师爷与蓬莱祖师爷都是昆仑祖师大弟子的弟子,两万年前离了昆仑派,隐居长白山,后来便渐渐演化为长白派。当时仙界举界大惊,一则昆仑派向来极负盛名,派中的宝物却居然轻易被盗。二则昆仑掌门居然赖到了长白派头上,让人揣测莫非是长白盗了昆仑镜。三则东皇钟这等宝物长白祖师爷竟然分毫不放在眼中,轻易便拱手送人,实在是让人惊讶。”陌上桑说道。   “上古神器居然摆在这里,他们也不怕被人偷走?”这么明目张胆,万一有人动了邪念可怎么好。   “摆在这里才没人敢偷,若是有人盗取,众目睽睽之下很容易被认出。若是藏于昆仑禁地,有法力高强之人悄悄盗走,那才是神不知鬼不觉。”陌上桑淡淡道。   结界之内另有人相候,见扶桑弟子入境,便有一昆仑弟子上前引路,引着众人飞往昆仑派正殿乾坤。   “仙君驾到——扶桑弟子到——”那人在门口通报道。   乾坤宝殿甚是宏伟壮观,殿内金碧辉煌,群仙熠熠。听闻仙君驾到,众人具是起身请安,道:“臣下参见君上。”   陌上桑缓步入内,前来相迎的正是昆仑女掌门绮珠。   “君上驾到,有失远迎,请君上上座。”绮珠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很是端庄大方,浅笑盈盈,引着陌上桑入座上座。   陌上桑坐定,钟鸿等人另有座位安排,亦是落座。阳灵跟随赴会突然,自然没有给她安排席位,她便侍立在陌上桑身侧,俨然一个乖巧听话的仙童。   “都起来吧。”   “谢君上。”   殿内各派来人约有近百人,分坐在大殿两侧。坐在前面席位的具是一派掌门,后面的自然是随行赴会的门中弟子。还有几个空缺的席位,也不知是哪门哪派还没有到。   殿中诸人互相寒暄,之前未到的几派也都陆陆续续到了,其中青城派紧随齐云派之后抵达。   “青城掌门到——青城弟子到——”殿外引路弟子高声通报道。   阳灵闻言,大为激动,伸着脖子望向殿外,迎面而来的果真是五年未见青城掌门逸念空。   “臣下参见君上。”   “青城弟子参见君上。”   “免礼。”   众人起身,昆仑掌门立即上前寒暄,招呼他们一行人入座。   待他们坐定,阳灵仔细看去,见逸念空身后坐着四个仙人,前两人正是逸飞尘和遮默安,再往后竟然是天瑟骄,还有一人只怕是新入门的弟子,阳灵并不认识。逸飞尘他们几人也显而易见看到了阳灵,只是此时人多不好出声打招呼,便只相视一笑。   过了不一会儿,众仙家便都到齐了,昆仑掌门绮珠站起身来象征性说了几句,便吩咐昆仑弟子上菜。   席间觥筹交错,换盏交杯,诸仙尽兴。眼见天色不早,绮珠早已为各门各派安排下了单独的院落,供诸仙安置。   阳灵到来突然,原并没有给她安排客舍,绮珠为人周到,立即命人打扫一间上房请阳灵休息。谁知陌上桑淡淡道:“不必劳烦掌门弟子了,她跟着本君不拘在何处均可。”   绮珠不敢违逆,亲自带扶桑众人到了昆仑山一处清净院落。那处院落坐落在昆仑仙界最高的山峰空翠峰上,峰顶种着大片青翠的雪竹,于白茫茫的起伏山峦中,显得格外清幽朦胧,神秘莫测。   绮珠带着众人飞到空翠峰,含笑道:“此处是家师未离昆仑时清修之所,名唤竹苑。臣下知道君上生性喜静,便特意将此处打扫出来,供君上和座下门人休息。”   陌上桑点头谢过,绮珠径自离去不提。   竹苑的确清幽,院中种着的雪竹显然并非与院外的是一个品种,两者相较,院内的更显挺拔,也更加青翠欲滴,想来是昆仑前辈精心培育而成。林中漫出一条鹅卵石小路,曲径通幽,禅房花木,倒也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致。院中错落着五座风流别致竹屋,刚巧供除却阳灵在内的五人居住。   “这五间房子,我们六人如何住?”钟鸿皱着眉头问道。   谢云资历最浅,急忙道:“弟子谢云愿在院中静坐。”   钟鸿看了看阳灵,阳灵识趣道:“不必了,弟子愿彻夜秉烛侍立君上门外,谢云你安心便可。”   谢云还要推辞,便听陌上桑道:“既然如此,天色不早,便都休息吧。”   谢云虽心中不安,却因陌上桑发话而不敢违逆,战战兢兢到一处竹屋中休息。   阳灵见众人都回屋睡觉,起初乖乖站在陌上桑门外,时间久了便无聊起来,索性漫步于竹林之内,寻了出僻静之地,仰卧在地上,双手枕于头下,看着天上繁星变换,惊艳绝伦。   “一颗,两颗,三颗......”阳灵低声数着天上的星宿,这样宁静惬意的夜晚,让她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太长山。   睡意慢慢袭来,她疲倦地合上双眼,蜷缩在竹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便是黑甜一觉。   陌上桑在屋内打坐清修,到了半夜察觉阳灵熟睡,便携了一锦被,缓缓出屋。   竹林中清幽静谧,一阵清风拂来,竹叶飒飒而响,更是空灵虚静。   缓步穿梭于内,走了良久,陌上桑终于在林中发现了抱着一棵竹子熟睡的阳灵。   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陌上桑摇头无奈一笑,伸手将被子轻轻搭在她身上,又替她掖好被角。   “阿灵……”陌上桑拂开她脸颊散乱的发丝,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   阳灵醒来时天还未大亮,朦胧的日光投云而出,几丝倔强的阳光晒到脸上,生生把她从梦境中唤醒。   阳灵微微眯眼,便觉日光刺目,缓缓起身后才发觉自己身上盖了一条锦被。锦被之上覆了一层轻霜,她微一思量,才发觉现在已是十一月。昆仑不比扶桑四季如春,何况这里海拔极高,自然天寒地冻,夜来霜降并非奇事。   若无这锦被,只怕如今这轻霜便是覆在她身上了。   阳灵利索地爬了起来,简单一整理衣衫,将被子上的寒霜抖落,往陌上桑屋子旁走去。   “君上,起了吗?”阳灵隔门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到有被子,是不是你给我盖的?”阳灵心思一动,她睡姿那么差,估计全被陌上桑看到了。想到这里,脸颊不由得微微绯红。   陌上桑大大方方承认,道:“我偶然出去,怕你着了风寒,左右我用不到被子,便给你了,你拿进来吧。”   阳灵听话地推开门,见陌上桑闭目打坐,便一个人将被子叠好,放置在里间地床榻上。   “去洗漱吧,洗完了给我打盆水来。”陌上桑淡淡吩咐道,语气及其自然。   阳灵听话地先去洗漱,过后接了一盆水往陌上桑房间走去。   她两只手端着木盆,屈膝用膝盖顶开房门走了进去,陌上桑依旧坐在原来的地方打坐。   “我放在哪里?”   陌上桑睁开眼,淡淡道:“端着。”   好吧,谁让自己是他的童子,端着便端着吧,阳灵暗自想到。   阳灵看着陌上桑下了榻,缓缓走到自己身边,从自己肩上取下毛巾放在水中微微浸湿,然后轻轻拭面。   不知为何,阳灵心猛地一跳,他就站在自己身侧,咫尺之距这样的亲昵,她似乎都闻到他身上淡淡地气息。   “好了,你出去泡杯茶与我漱口。”陌上桑随后吩咐道。   阳灵点头退出,打水,烧水,沏茶,沏好茶后,将茶盏和一个小痰盂放到一个托盘中,端着这个小托盘又进入陌上桑的房间。   陌上桑并不多言,端起阳灵托盘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漱口后道:“茶泡浓了,下次放一半茶叶就够了。”   阳灵点头应了,出门后才发觉陌上桑说下次。   这一番折腾下来,众人都已经醒了,给陌上桑请安过后便各自练功,为群仙会做准备。   “君上,群仙会到底是什么啊?”阳灵见钟鸿凝神修炼,风起莫如是对打,谢云自己练习剑法,具是一副紧张模样。   “群仙会便是仙界各派派出代表比试,按照修仙品级的高低安排两人对战。群仙会既是切磋武艺,增长见识,又算是联络一下各派之间的感情。另外不少仙界仙君都是因夺得群仙会之魁而获得的极高威望,因此,仙界各派都极其重视。”   “哦?那君上是否夺得过群仙会之魁呢?”   陌上桑轻轻点点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有多久?”   陌上桑早已不记得,掐指一算后说道:“一百三十年前。”   “哇,君上好厉害,当时便能夺魁,那今番群仙会君上也一定能再次夺魁的。”阳灵微微惋惜,可惜自己生的晚,不能亲眼见他傲立于群雄之间。   陌上桑淡淡道:“其实我当时并无意出头,只不过师命难违,也只得尽力去争夺魁首之位。”   “师命?哦对了,我听说过,君上的师父是玄黄上仙,已经闭关许久了。”   想起师父,陌上桑面色稍暖,淡笑说道:“没错,我师父是玄黄上仙,扶桑前掌门的师兄。一千余年前,我还是个孤儿,被爹娘抛弃,几乎不曾饿死。正巧当时师父奉命前往蜀山送信,途径高山发现了濒死的我,便将我带回了扶桑拜入门下。当时师父已是真人之尊,我一介贫苦凡人能直接拜入师父门下自然是无上荣耀。同门师兄弟大多瞧不起我,我的师侄更是对我不甚尊重。我当时好胜心强,用心修习师父所授的所有仙法,法力突飞猛进,不过短短十数年便已飞升灵人,获得不老之身。又过了几十年,我虽然不是师父最大的弟子,却是法力修为最高的,扶桑再也没有人敢低看我一眼。但凡我的吩咐,无人敢忤逆,都是毕恭毕敬的对待。只不过,这样久了,没有人能说心里话,我反倒厌倦了。”   阳灵不想陌上桑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一时间心里也替他难过起来。原来这千年时光,他的生命都是这般了无意趣。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百多年前,我历了九九八十一劫,飞升上仙。那届昆仑群仙会师父带着我和珺瑶师妹参加,我不负师父所望,果真夺魁。师父很开心,他认为我的法力威望足以震摄仙界诸人。一百年前,前任仙君意外身亡,于是师父倾尽全力支持我做了仙界至尊。”   阳灵崇拜地望着陌上桑,道:“君上真厉害。”   陌上桑淡淡问道:“我有什么厉害的,天地万物,自然神妖,你我虽然胜于凡人,却依旧是最渺小的存在。上任仙君,亦是上仙之尊,却因区区劫数,便寂灭身死,再入轮回。何况我的法术,远远不及他,生死之数,亦是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   初恋萌萌哒~   东皇钟又是一个重要梗~竹苑也是哦~   会不会写的有点啰嗦,大家肿么看~   第20章 今是故人   “君上放心,但凡我是你座下仙童一日,无论生与死,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阳灵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陌上桑心中一动,这样平淡却温暖的话,从未有人对自己说过。然而只是瞬间思量,继而便压下心中的异样,他道:“生死有命,何来相陪之说?我原不该同你说这些,你忘掉便可。”   阳灵笑道:“君上难得同我说这么多话,我哪里舍得忘掉?我们昨日便到了昆仑,也不知道这群仙会什么时候开始。”   陌上桑淡淡道:“明日午时,玉帝会驾到,那时便是群仙会开始之时。”   “那嫦娥仙子呢,她会不会来?”   陌上桑蹙眉,微一思量便知大概,道:“风茫风起逗你玩的,你切莫当真。”   阳灵大惊:“大师兄不喜欢嫦娥?”   陌上桑问道:“谁说他是你大师兄的?”   阳灵微微踌躇,吞吞吐吐说道:“除了称大师兄,阳灵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请君上赐教。”   陌上桑微微摇头道:“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记住外人面前要尊称他为风茫次仙。”   阳灵点头记下。   这日傍晚,绮珠遣人来,明言明日午时玉帝携天庭众仙驾到,群仙会便定在明日午时开始,对战书也会在那时一起送到。   阳灵翘首盼着明日午时快快道来,在她眼中群仙对战一定是精彩绝伦,她更盼望能看到陌上桑出手。记忆中他从未施展过他的身手,从前在太长山倒是因自己反复纠缠,答应与自己比划,却因自己太弱,不及一个回合便被他牢牢缚住,只得认输求饶。   还差一刻便是午时了,陌上桑带着众人飞临昆仑群仙会场地。那是一极大的看台,看台下是一擂台,长约有一百丈,宽约五十丈,悬浮在半空中。   须臾,天空中隐隐传来一阵仙乐,继而越来越清晰。阳灵抬头望去,之间一片云彩缓缓降落到昆仑山上,云上华盖遮天,左侍仙女,右侍羽童,为首一人华服金冠,仙人之姿,正是玉皇大帝。他身侧立着一同样身着华服的女人,宝相庄严,神圣不可侵,正是王母娘娘。两人身后数十仙人,皆随二人飞临昆仑仙界。   陌上桑缓缓起身,遥遥欠身行礼道:“扶桑陌上桑参见玉帝。”   众人具是起身行礼,玉帝飞降到正北尊位,端坐于宝座之上,身后诸仙也各自落座。   “众仙家快快平身。”   众仙平身,各自落座,绮珠说道:“玉帝亲临,绮珠不胜荣幸。”   玉帝微微颔首,道:“昆仑群仙会是仅次于瑶池蟠桃会的仙界盛会,朕怎能不来参加。”   绮珠道:“时辰已到,请玉帝仙旨,此次昆仑群仙会可否开始?”   玉帝道:“既然如此,不可耽搁时辰,即刻开始吧。”   绮珠领命,令门中弟子敲响那口上古神器东皇钟,一时间浑厚的钟声回荡在昆仑仙界,久久不散。   按照旧例,绮珠命弟子将对战书送到每位来赴会的仙家手中,阳灵也得到一份,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仙家的名字门派以及对战者的名字和出身。   因为对战皆是安排平级之人,不会出现一品上仙对战九品仙人的局面,因此每场对战均是旗鼓相当,想赢极其不易。群仙会最高级别的对战一品上仙之间的对决,夺魁的上仙便是群仙会之魁。   阳灵飞快查阅着扶桑那一栏,与钟鸿次仙对战的是蓬莱龙池次仙,风起对战的是蜀山世歌笑太上真人,莫如是对战的是长白铜巫太上真人,谢云对战的是青城越真仙人。   “咦,君上,上面为何没有你的名字?”阳灵大失所望,她以为能看到陌上桑与人打架呢。   陌上桑淡淡道:“我的法力,已无需群仙会来衡量了。”   好霸气的回答,阳灵呆住,仙君果然是仙君。   阳灵又看了看青城派的安排,逸飞尘对战崆峒重华灵仙,遮默安对战长白和一真人,天瑟骄对战鹤鸣冠泽飞仙,另一人名叫越真,对战坐在身侧的谢云。   五年未见,逸飞尘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也已经飞升灵仙了,阳灵暗自腹诽。   出神间,擂台上已站上了两位仙家,阳灵凝神观他们元神便知是九品仙人。他们法力不高,漏洞百出,却因对方的法术也极其蹩脚,勉强对打。须臾,其中一人被另外一人击下擂台,向万丈深渊跌去,吓得大叫。绮珠将那人定在空中,送回他的席位,宣布留在擂台上那一人获胜。   阳灵看的极其无聊,不由得打起瞌睡来,只等着谢云快快上场。谢云被安排在了第三组,第二组过后便是他对战青城越真。   阳灵不知是该盼着谢云赢呢,还是盼着越真赢。虽然在青城被打得很惨,但是那毕竟是她入的第一个门派,终究是有些感情的。   谢云越真的法术同样不堪一击,相持之下都有疲累之态。谢云扶桑剑法虽然不纯熟,却也勉强使出来了。越真的青城剑法也算会个一招半式,两下叮叮当当打了三刻钟还没分出胜负。   “君上,你猜他们谁会赢?”   陌上桑道:“谢云。”   “为何?”   “谢云内力真气都比越真淳厚,越真若是速战速决还有可能赢,如此拖延下去他必定支持不住。”   陌上桑话音刚落,越真手中的佩剑便被谢云击飞,射到阳灵面前,阳灵急忙运气接住了这把青城宝剑。   “师兄好功夫,越真佩服。”越真单膝跪地诚恳道。   谢云谦虚笑道:“师弟修道时间尚短,师兄欺你了。”   “不敢不敢,但愿以后有机会还能与师兄切磋。”越真笑道。   谢云微微颔首,越真又望向阳灵,道:“前辈,越真冒犯,不知可否归还佩剑?”   阳灵失笑,自己竟也成了前辈,道:“你若想要,便来拿呀。”   越真见擂台悬空,自己的佩剑在她手中,无法御剑飞上看台,只道:“青城弟子越真法术浅薄,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归还佩剑。”   阳灵握着宝剑,这样的剑她曾也有一把,只不过后来被青玉击的粉碎,便笑道:“你自己的剑不好好拿住了,丢到我这里凭什么让我送还。若是你拿不回,便再问你们掌门讨一把好了。”   越真正尴尬,望向逸念空,却不防听到玉帝一声厉喝——   “你是什么人!”   阳灵一惊,见玉帝已然失态,正惊惧不已地看着自己。   阳灵心中没由来的一慌,俯身道:“弟子扶桑阳灵,参见陛下。”   玉帝凝视阳灵良久,陌上桑心生疑惑,开口道:“陛下,可是认得她?”   玉帝嘴角微微一颤,思量片刻道:“没事,是朕认错人了,阳灵,你平身吧。”   经过这么一闹,阳灵也没心情与越真开玩笑,只凌空将剑抛给越真。越真接过后道:“多谢前辈。”   下面具是一些刚飞升不久的仙人比试,阳灵无趣地打起瞌睡来,陌上桑察觉后道:“既然无趣便先回去吧。”   阳灵巴不得离开,见众人都在看擂台上仙人对战,无人关注自己,便悄悄起身飞离看台。   对面逸飞尘和遮默安本也是心不在焉,忽见阳灵离席,便也告知逸念空暂且离席,悄悄追了上去。   阳灵飞在前面,忽然察觉身后有人,猛地停住回身,见是逸飞尘遮默安两人,不由得大喜。   “是你们!”   “对啊,不是我们还会有谁?”逸飞尘笑道,五年不见,她一丝没变。   阳灵坏笑:“我还以为你被那二百大板打坏了呢。”   逸飞尘大为不满,她居然奚落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为了她才挨打的。   “不过是二百大板而已,我岂会如此脆弱,何况你挨了五百大板如今不也好好的,我岂能比你差?”逸飞尘嗤笑道。   身后遮默安忽然笑道:“现在的确是好了,你没看到他刚挨完打后的样子,三天下不了床呢。”   逸飞尘一脚踢去:“默安你居然出卖我!”   遮默安闪身躲开,对阳灵笑道:“两年前他飞升灵仙,法力大增,不敢与师父动手便整日欺侮我,阳灵你快来替我报仇。”   阳灵轻笑,道:“该,谁让你当初总是助纣为虐与他一起欺负我的,真是老天开眼。”   遮默安一笑而过,也不在意,转而问道:“对了,五年前你不但受了重刑,而且为青玉剑气所伤,只怕不易恢复吧?”逸飞尘不知,遮默安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青玉随未刺入阳灵体内,剑气却可伤她不轻。   逸飞尘闻言一惊,他只知道程思当初剑下留情,不曾伤她,却不知她为剑气所伤。青玉乃是上古宝剑,剑气非同寻常,一般仙家若为它所伤,只怕内伤没有百年不能好透。他急忙上前拉过她的手腕替她把脉,片刻后鄙夷地看着遮默安,道:“默安你开什么玩笑,她非但无事且功力大增,哪像是为青玉剑气所伤的样子?”   遮默安一惊,也上前把脉,细细辨别阳灵的脉象,奇道:“居然无事,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好的这么快?”   阳灵自然不知陌上桑安排她去无音洞面壁是为了帮她迅速调养,那洞中莲台是极珍贵的宝物,对疗伤有奇效。   “我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寻常瓜果,可能剑气伤我不深吧。”   两人心中有数,自然不是阳灵解释的那样。想来她既然是仙君座下仙童,仙君自会想尽办法救治她。   “你这五年可还好?”逸飞尘问道。   阳灵翻了个白眼,道:“好什么好,我被君上罚面壁五年,半个多月前才放了出来。”   什么?两人闻言具是大笑,她居然被关了五年,仙君也忒严格了吧。   阳灵看着两人开怀,心中气恼,若不是他们,自己又何须受五年惩戒。   “对了,天瑟骄呢,她怎么样?”   “她啊,她仙资出众,虽然只是小小飞仙,也被师父破格收入门下,现成了我们的小师妹。”遮默安漫不经心说道。   啥?阳灵自动脑补她与他们同住云杨殿,每日不知会不会偷看他们换衣服洗澡什么的。   “想什么呢,笑得这般不怀好意。”逸飞尘嫌恶看着阳灵。   阳灵这才发觉自己笑出了声,问道:“她可是住在我先前的屋子,还是对面那间?”   遮默安笑道:“我可算知道你在歪歪什么了,她不住云杨殿,而是随师父住云芜殿。师父对她可是极其宠爱,舍不得让我们带坏了她。”   阳灵心中大替天瑟骄惋惜,她知道天瑟骄肯定乐意去住云杨殿,而不是住在云芜殿整日对着逸念空那个半老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基友,一生走~   第21章 昆仑禁地   今夜大家踏月而来,谢云赢了越真却没能赢另一位仙人,因此不曾夺得九品仙人组的魁首。   谢云满面羞惭,自觉愧对扶桑,阳灵得知后笑着安慰他,他却依然不肯原谅自己。   “哎呀谢云,不过是场初级的仙人对决,你输掉了也没什么丢人的,起码你赢了青城派的越真,已经很厉害了。何况赢你之人说不定修仙时间长,法术高你一星半点也是有可能的,你何必如此难过?”阳灵笑道。   “荒谬!我扶桑门人岂能不如蓬莱弟子,待到回到扶桑,本座必定重惩谢云,你切莫胡说八道。”钟鸿冷冷训斥阳灵道。   阳灵一愣,原本不过是仙家之间的切磋,何必如此认真,更何谈惩罚。   “次仙以为昆仑群仙会举办的目的何在?”阳灵问道。   “自然是比法术高低,修为深厚。”钟鸿冷哼一声说道。   阳灵笑道:“次仙说的没错,不过阳灵以为群仙会贵在同级仙家互相切磋,并非只是九品仙人之间的对决。仙家修为有时可以一日千里,有时却千日修炼不如一日彻悟,可见今日修为不高明日却有可能突飞猛进。既然如是,又何必如此认真计较一朝一夕的功力高低呢?”   钟鸿大怒,除了他的师父玄黄上仙之外,还不曾有人教训过他。这个阳灵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师兄坐下仙童,居然也敢指责他,实在是可气。   “小小仙童,居然敢出言不逊,待会扶桑之后,本座必以扶桑仙规处置。”钟鸿冷哼一声,微微冲陌上桑行一礼,拂袖而去。   莫如是最是看重扶桑仙规和尊卑之道,更兼师父受气,当然,最重要的是阳灵跟风茫走得近,她怎肯给阳灵好脸色看,亦是行礼退下。   阳灵微微尴尬,谢云啜泣说道:“仙童何必为了我得罪钟鸿次仙呢,谢云连累仙童了。”   阳灵摆手道:“无妨,这是我心里话,怎能不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云猛然跪在地上,对一直面无表情神色冷淡的陌上桑道:“君上,弟子给您丢人了,请君上责罚。”   陌上桑淡淡道:“阿灵说的没错,本君不会怪你,你也不必怪你自己。本君千年前还是扶桑小小仙人时,也参加过昆仑群仙会。当时本君还不及你,第一场比试便被打败了,而如今本君仙界未逢敌手,可见修为的高低不可凭一次的输赢而下结论。况且修仙之人忌讳争强好胜,你只管尽自己的努力修炼便是,无需顾忌其它。”   谢云喜极而泣,磕头道:“君上亲自教导,弟子怎么当得起。”   陌上桑道:“你不必急着如此,本君从不插手门中杂事,若是珺瑶上仙或是他人迁怒你,本君亦不会开口替你求情。”   谢云恭敬说道:“弟子入山修炼时间尚短,能得君上教导已是荣幸,不敢再奢求其他。只是连累的阳灵仙童,还望君上莫要使仙童因弟子之故受罚,若是仙童受罚,弟子岂能安心。”   陌上桑仍旧是不咸不淡道:“她的事本君亦不会插手,全凭仙规处置。天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   谢云看了看没心没肺的阳灵,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躬身退下了。   “君上,可要我打水来服侍你洗漱?”阳灵见众人都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园中。   “不必了,今夜你睡竹屋中,我要在园中打坐清修。”   “那怎么行,现如今天气凉,夜里霜降,君上还是回屋子里清修吧。”   陌上桑却不再搭理阳灵,闭目调息。阳灵也不好进屋,坐在园中的石凳上陪着陌上桑修炼。夜渐渐深了,阳灵正百无聊赖之时,陌上桑忽然开口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参加群仙会时,晚上由于输了对战愧疚的睡不着,便一人偷偷溜出客舍散心。我当时越过昆仑结界,往仙界外面去,却意外发现了一处意境极佳的地方。算下来,如今也有近千年未曾见过了,你可有兴趣去看看?”   阳灵闻言,岂有拒绝之理,两人离开竹苑往高空飞去。   “昆仑结界虽然坚固,但是我曾在一本禁书中看过破解之法,当日虽是小小仙人,却也轻松破了结界。”   阳灵笑道:“君上当日只怕是很顽劣吧,居然连禁书都看,也不怕被门规处置。”   陌上桑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漫不经心,道:“当时好胜心切,痛恨众人为何瞧不起我,立誓要比他们更强才罢休,又有什么手段用不出来。”   阳灵哑然,真想不到如今淡泊明志的陌上桑也会有如一个小人一般为了提高修为而不择手段。   思忖间陌上桑破了昆仑结界,两人借着小小缝隙飞出,往天外飞去。   仙界共有九重天,九重天外是神的的世界,仙人没有神谕或是玉帝的旨意,是绝对不能入内的。   飞了许久,两人到了九重天。九重天黑暗异常,阳灵默念个诀变出两只火把递给陌上桑一只。陌上桑无奈,自己神思清明,何用火把照明,但仍未拒绝阳灵的好意,接过其中一只举着。   “来这边。”陌上桑凭着千年前的记忆,引着阳灵飞往西边,眼见到了极西之地的撑天神柱,过了撑天神柱,便是四界禁地了。   “君上,你往哪里去?”阳灵大惊失色。   陌上桑淡淡道:“你不必怕,随我来便可。”   阳灵不再多言,跟着陌上桑上前,陌上桑口中默念一咒,继而白光大现,撑天神柱旁的结界裂开,却又以极快的速度合上,陌上桑急忙拉着阳灵飞速飞过那处结界。   结界之外,另有一重天地,天空不真切的泛着紫光,云彩竟然是红色的。他们面前是一巨大的湖泊,湖边立有一碑,上面写着“寒极湖”三个大字。湖中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湖内种着大片莲花,花瓣是蓝为底,渐渐过渡为纯净的透明之色。枯黄色的莲叶接天,远远望去有如残荷屹立水中,煞是好看。   “美吗?”陌上桑问道。   阳灵惊讶地合不上嘴,她从未见过这等仙境。   “真美。”   阳灵缓步上前,走到湖边,遥遥望着湖中冰蓝的莲花。   “这莲花名唤冰雪莲,昆仑仙品,是与瑶池蟠桃一般难得的圣物。传闻吃一瓣莲花,便可增寿百年。吃一朵莲花,便可提高一倍修为。吃十朵莲花,即便是修为散尽,也可重生复活。”   昆仑冰雪莲,原来这便是昆仑冰雪莲。   阳灵点点头,她隐约知道一些的。抬头望向湖泊尽头,赫然发觉撑天神柱屹立在湖边。   “君上,那里怎么还有一根撑天神柱?”阳灵大为不解。   陌上桑道:“起初我也不明白,不过今番来时我懂了。我们闯入的,根本不是仙界禁地,而是昆仑禁地。数万年前昆仑先辈为了保护冰雪莲,故而在禁地之外布下疑局,设下假的极西撑天神柱,使人不敢擅闯。而真的撑天神柱在湖的尽头,与假的撑天神柱圈起了一小片天地,冰雪莲便不被打扰地在这里生长。”   阳灵咋舌,这位昆仑前辈可真谓是机关算尽啊。   “那么你当时如何闯到这里来,这里可是仙界禁地,你不怕被废道行,贬下人间吗?”   “机缘而已,我当时功力尚浅,如何破的了结界?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竟然鬼使神差地摸了进来。”陌上桑淡淡道。他其实隐瞒了一半,这样秘密保护的地方,岂是他轻易进入的。当日他在九重天外偶遇一散仙,那人笑言在此相会即是有缘,带他进入禁地,偷取了不少珍贵的冰雪莲。他答应那人,不会将有关那人之事告诉别人,因此隐瞒了阳灵。   然而阳灵竟然轻易相信了,看着湖中晶莹剔透的冰雪莲,忍不住想摘一朵,只不过顾忌这是昆仑圣物,也只得忍住了。   “你想尝尝?”陌上桑好笑地看着她站在湖边咽口水,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便开口问道。   阳灵老实地点点头,这般圣物,谁不想吃?   “既然你想吃,我摘几朵与你又何妨,站在这里别动。”陌上桑吩咐道,自己忽然起身飞向湖中。   说来也奇,陌上桑刚刚飞入湖内,湖的四周忽然冒出千万极细小的红线,密密麻麻从各个方向向陌上桑绞去。   “小心!”阳灵大惊,她察觉了这些红线威力巨大,陌上桑若是不防只怕会被切割成千万个碎片。   来不及多想,阳灵飞身往湖中飞去,湖中另起一波红线绞向阳灵。眼见自己就要被这密密麻麻的红线绞碎,阳灵不由得痛恨起自己的贪嘴,害了自己也害了陌上桑。   未及想完,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圈,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红线绞杀。   “不是叫你呆在岸边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的安危岂用你来担心?”陌上桑微微气恼,背后的冷汗还未退去。若非自己及时赶到,她只怕已化作一滩血水落入池中滋养这些冰雪莲了。   “抱歉。”阳灵说道,其实自己并非不知,只不过事出突然,下意识便飞了出去,回过神来时已然来不及了。   两人平安落地之后,陌上桑将手中三枝雪莲递给阳灵,道:“原本想多摘几枝,谁知你偏偏闯了进来,便只得这三枝了。”   阳灵大喜,三枝也很多了。   摘下一片花瓣,放在口中,只觉一片冰凉,入口即化,唯有清香经久不散。   “好香的花,你来尝尝。”阳灵复又递给陌上桑。   陌上桑并未推辞,摘下一片象征性尝尝,道:“还是这个味道。”   “你吃过?”阳灵奇道?   “这冰雪莲是昆仑圣物,每届群仙会之魁都能得到一枝冰雪莲作为奖赏,我自然吃过。”其实他第一次来时,那人便随手丢给他几朵冰雪莲。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陌上桑不再多吃,他如今自然不屑依靠冰雪莲提升法力,便都留给阳灵了。吃完了三枝冰雪莲,陌上桑又采了几朵莲叶,莲叶上的清露亦是难得的圣水,喝下有清宁神思的功效。   如此吃饱喝足,阳灵满意地摸摸肚皮,笑问道:“我吃了这么多,不知修为可有提升?”   陌上桑微微一探她的元神,道:“确有提高,不过此次我是见你嘴馋摘几朵给你,修道之人切不可急功近利,此等投机取巧的方法虽然能提高修为法术,可却并不能帮你提高心境,你还是要脚踏实地一点一滴修炼才是。”   阳灵好笑地看着陌上桑,心中暗笑不知是谁修道之初争强好胜,如今却来教化她。   陌上桑被阳灵笑得微有不自在,见天色不早了便转身带她出了结界,飞下九重天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坏孩子,居然敢偷东西!   其实陌上桑并不算是个光明磊落地君子~   谁能猜出当年带阿桑来这里的那个人是谁?   第22章 百家争鸣   回到竹苑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阳灵按照前几日的规矩给陌上桑打水洗漱,又烧水沏茶给他漱口。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仙童,倒像是服侍富贵人家公子的小丫鬟。   这日一早群仙会便开始了,阳灵依旧侍立陌上桑身边,看着擂台上青城派飞仙天瑟骄对战鹤鸣派的冠泽飞仙。   许是冠泽太弱了,几个回合便被败在天瑟骄剑下,被他的师父一顿臭骂,羞得满面通红。   看起来自己离去后天瑟骄的日子过得不错,五年未见,她似乎又长高了些,眉目间也越发有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唯一不变的,是看到帅哥花痴的眼神。   之后天瑟骄披荆斩棘,顺利击败了其他门派的飞仙,一举夺得飞仙组的魁首。   逸念空高兴不已,青城派在众多门派中实力不算出众,许久不曾有人夺魁,虽然只是八品飞仙的魁首,却依然让他面上增光不少。   八品飞仙过后,便是七品灵人之间的对决。随着级别越来越高,众人使用的法术的规格也越来越高,这群仙会也便越来越有看头。   灵人之魁被蓬莱夺取,接下来便是六品真人。遮默安首先对战长白的和一真人,两下当真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战了许久也难分胜负。   可是唯独阳灵与逸飞尘明白,若真的生死关头,和一绝非敌手,因为遮默安手中宝剑只是最普通的青城佩剑,剑法也并非影痕所授的绝世剑法。如此便能与和一相持如此之久,更遑论若是他真的使用焦赭和那绝世剑法,和一必不是对手。   又打了好久,遮默安终究以一招险胜和一,可惜在与另一人比试时输了。遮默安倒是一副无谓的样子,本就是切磋比试,何必挣个你死我活。   遮默安有这样的觉悟,崆峒重华灵仙倒是没有。第二日的五品灵仙对决,阳灵好几次吓得冷汗直出。   这日一早,第一组便是青城逸飞尘对战崆峒重华。重华手执仙界名剑离魂,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势在夺魁。而逸飞尘同遮默安一样,手中都是普通宝剑,几十个回合下来数次险些为离魂剑所伤。   重华奉命其父崆峒掌门重宣之命一定要拿下灵仙之魁,因此下手极其狠毒,为求速胜几乎不惜杀死逸飞尘。久持之下他见伤不了逸飞尘,手中蓦地变化,离魂化作一阵强烈的绿光飞速向逸飞尘胸口袭去。逸念空大惊失色,手中青玉几乎脱手而出,却猛然见电光一闪,挡下了离魂的凌厉攻势。   重华一惊,继而冷笑说道:“飞尘灵仙怎的又招来一把宝剑,难道一把剑不够用的吗?”   逸飞尘蹙眉,这人实在可气,几番比试不留余地,刚刚更是过分,于是也不多言,手执电光刺了上去。   重华手握离魂,崆峒剑法使得精妙,招招滴水不漏。逸飞尘见普通剑法不管用了,蓦地使出影痕所授的剑法,霎时间擂台之上电蓝色大盛,电光化作一道道闪电劈向重华。重华手忙脚乱地抵挡一阵,不意右手被电光击中,一阵剧痛,离魂脱手而出。逸飞尘并不作罢,又是一道闪电直扑重华胸口,眼见重华不死也要受重伤。   重华吃痛之余急速向后飞去,如今他已顾不得魁首之位,只求免死。转首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崆峒重宣掌门口型微动,念动一咒,定住重华,生生受了电光一击。   重华惨叫一声,昏倒在地,重宣急忙飞身上前查看,又冷冷对逸飞尘说道:“本掌门门下弟子无用,敌不过灵仙的剑法,只是离魂已被击飞,灵仙何故苦苦相逼?”   逸飞尘冷笑一声,道:“若非掌门弟子下手对我不留情在先,我何必使用电光自卫,掌门还是好好教导重华师兄吧。”   重宣大怒,俯身跪于玉帝面前,道:“陛下,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青城弟子逸飞尘为求获胜不择手段,伤我门人性命,还请陛下做主。”   玉帝微微为难,重华的确最初下手狠毒,可是后来逸飞尘也确实反击过度。只不过群仙会仙家之间切磋难免会有损伤,他也不能因此责怪逸飞尘。何况崆峒素来与青城结怨,无论如何处理势必引起另一方的不满。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到一女子大声说道:“你胡说,刚刚飞尘灵仙并未想伤他性命,只想将他逼出擂台而已,明明是你在侧默念定身咒定住了你自己的弟子,这才使电光伤人。”   众人闻言具是一惊,刚刚众人中,道行低的全部心思在看他们比试,不曾注意重宣的小动作。道行高的无意插手两个向来不和的小门派的杂事,因此即使有人注意也不会出言。   重宣大惊,回首望向那多事之人,本想摆出崆峒掌门的架子大声呵斥,却发觉那人立在仙君身旁,心头一颤,一时间摸不透是不是仙君授意。   “仙童,你这是何意,重华是我的独子,我为何要定住他,让他受电光一击,难不成我要陷害青城门人?”重宣先发制人,他不信那仙童会明言自己陷害逸飞尘。   只可惜他料错了,阳灵受教于陌上桑,心思太过恪纯,完全不顾及他的脸面大声道:“没错,你纵容自己门下弟子伤人,见伤不了飞尘灵仙,便定住自己门下弟子,暗中转移了电光大部分威力,只余下轻微一击击昏重华,目的便是陷害青城派。”   重宣恼羞成怒,但忌讳是扶桑门人,不敢多言,也只得带着重华灰溜溜下了擂台。逸飞尘微微冲阳灵一笑,这种场合下,也只有她这种脑子少根筋的人敢大声说出实话了。   正当崆峒派万分尴尬之时,钟鸿突然冷冷一笑,道:“即便如此,灵仙所使用的电光剑本是我扶桑名剑,藏于你们青城派也就罢了,可如今你们如此招摇,未免过分了吧。”   逸念空闻言,不敢顶嘴,连忙起身道:“道长恕罪,小徒确实冒失了。”   钟鸿冷哼一声,道:“电光绝世名剑,逸飞尘区区灵仙,实在配不上这样好的宝剑。再者电光本是扶桑名剑,不若今日归还扶桑,也算是物归原主,逸掌门你说呢?”   逸念空闻言,心中自是不愿,可也不敢得罪钟鸿,犹豫良久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逸飞尘见状,不卑不亢微微欠身说道:“道长此言差矣,仙史中记载,电光确为扶桑宝剑,只不过电光传于青城已将近万年,扶桑从未来人索要过电光,那便是早在万年前便承认电光属于青城派,因此请道长恕罪,弟子如今不能归还电光。”   此话不差,钟鸿也无法反驳,只得默认了。   从始至终,陌上桑都默然无语。他自然知道重宣的小动作和小心思,也知道钟鸿的不忿。只是这等小事,他无心去管。他关心的,是逸飞尘随手使出的剑法,如他所料不错,那便是绝迹万年的电光开天剑。   电光开天剑,始创于昆仑,后传于扶桑。万年前不知何故,这电光开天剑销声匿迹,连他也只是简单听师父提起过开天剑法的威力,并不曾亲眼见过,逸飞尘青城弟子又是从何处学得?   与陌上桑一样,绮珠也十分疑惑,看这剑法的招式剑气,只怕是先祖口中绝世的开天剑法。这本是昆仑派深藏的四套绝世剑法之一,两万年前不知何故这四套剑法被昆仑禁封,分别流传于扶桑青城长白蓬莱四派。一万年前,电光开天剑法便已经失传,世上再无人会用。这逸飞尘区区五品青城灵仙,居然能使得出来,实在是令人费解。   接下来的比试,逸飞尘轻松夺魁。他既然已经使出了电光,便索性按自己的实力与众人一较高下,常常三五个回合便将同级灵仙击败。   此会之后,青城派名望大增,逸飞尘的名声也同样大了起来,在座之人无不赞叹他的剑法之高。   逸念空大喜过望,他不曾想到青城居然还有今日,逸飞尘天瑟骄令人双双夺魁,这可是极大的荣耀。   轮到太上真人比试时,最后对战争夺魁首之位的是风起与莫如是,两人具是扶桑弟子。风起是陌上桑的二弟子,莫如是是钟鸿的大弟子,众仙纷纷觉得无论谁赢反正都是扶桑的光荣。但是对于风起和莫如是而言,却也算是为各自的师父争口气,因此并未有一丝放松。   风起毕竟年长,又得陌上桑真传,两人对打数百回合之后,风起终以轻微的优势胜了莫如是。莫如是轻声一哼,冷冷看了看风起,径自飞回钟鸿身边。   真正惊心动魄的是次仙之间的比试,修仙到了这个份上,自然都非寻常人等,法力纵然有高低之分,可高的极难制伏低的,低的又不会轻易认输,这几场对战下来都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足足打了三个时辰,直到亥时才进行到决战。   扶桑钟鸿道长,对战昆仑绮玉师太,这将是极其精彩的一战。钟鸿手执宝剑,绮玉的武器并非是剑,而是一对双锏,泛着耀目的金光。两人分立在擂台两侧,还未正式交手便已在暗中拼内力。众仙家在外只觉得擂台内风云变幻,却摸不透情况。   “君上,你说,钟鸿次仙能赢吗?”阳灵异常兴奋,她隐隐盼着绮玉能胜过钟鸿,这样一来,钟鸿自己也输了魁首,便不会再责怪谢云了。   陌上桑缓缓道:“他们二人,只怕难分高下。钟鸿师弟剑法精妙,真气浑厚,绮玉轻巧灵动,计谋百出,可谓是取长补短,两人胜负就看谁更专心了。”   阳灵似懂非懂点点头,场中两人还未曾交手,巨大的气场将擂台笼罩上一层看不见的暗流,两人的身影飘忽不定,弯转扭曲。   无人敢在此时大声说话,具是凝神等他们动手,谁知半晌之后,擂台上忽然平静下来,绮玉淡淡开口,声音回荡在昆仑上内。   “我输了,钟鸿道长好修为。”   “师妹!”绮珠大惊失色,还未动手怎么就认输了呢?   “师姐,钟鸿道长内力真气浑厚,若非刚刚手下留情,绮玉只怕要受内伤了。”绮玉淡淡道。   绮珠无奈,只得宣布钟鸿夺得了次仙组的魁首。   此时已经将近子时,上仙的对战安排在了明日,众仙家皆是尽兴而归,今日的比赛高潮迭起,不少年轻弟子立誓回去好好修道,争取下次群仙会一举夺魁。   夜色渐深,陌上桑与阳灵像前几日一样在园中一个清修,一个无聊。   “我要回扶桑了。”陌上桑淡淡道。   什么?阳灵一惊。   “明日上仙对战,我在此多有不便,影响众人发挥,所以,我要先回扶桑去了。”   阳灵微微一想便明白了,陌上桑明日若是观战,即使有上仙夺得魁首也必定心有不适,若是下场与之一战,魁首必是自己的,又有何意趣。索性自己离开,众上仙也好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我与你一起回去。”阳灵道。   “不必了,你爱热闹,明日仙会之魁有隆重的庆贺仪式,还有天庭仙女献舞助兴,你留下看看吧。”   “君上何时启程?”   “现在。”   “这么快?”阳灵一惊。   “现在走,明日午时之前我便能到达扶桑。”   来的时候足足走了十五天,而他单独飞行却只需要六个时辰,不知谢云知道了又该是怎样的羞惭。   “是。”阳灵无法出言阻拦,陌上桑淡淡说道:“你昨夜一宿没睡,今夜又到了子时,我走后你便回屋补觉吧。”   阳灵心中一暖,点头应了,陌上桑不再逗留,起身飞离。   第二日一早,钟鸿发觉了陌上桑离去,而阳灵趴在榻上呼呼大睡,不由得大怒。   “日上三竿了还睡,你猪吗,君上呢?”   阳灵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钟鸿怒气冲冲站在自己床边,不由得心生尴尬,抱紧了被子生怕被他看到。   钟鸿似是未曾察觉不妥,依旧是破口大骂,阳灵说出实情之后,钟鸿依旧不依不饶。   “你还想去看庆贺仪式,还想看仙娥献舞,想得倒美,在屋中给我呆着面壁,不许出来。”说罢钟鸿拂袖而去。   阳灵苦笑一声,早知如此她便执意跟随陌上桑离开了。   风起听说之后,无计可施,只得瞒着钟鸿送来一点鲜果,供阳灵一日吃喝。   晚间众人回来,定下明日一早启程,钟鸿依旧没给阳灵好脸色看,冷哼一声便回屋歇息去了。   第二日清晨,众人收拾好行李,往乾坤殿拜别绮珠,便离开了昆仑仙界。   “阳灵谢云,你们能不能快点,知道的以为你们是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爬呢。”钟鸿毫不顾两人的面子,劈头盖脸训斥道。   阳灵无奈,她其实飞的不慢,但是为了照顾谢云,不得已放慢了脚步。   谢云微微尴尬,知道是自己拖累了阳灵,急忙请罪。钟鸿眉头一皱,冷冷说道:“输了群仙会也就罢了,御剑也这么慢,等你回扶桑岂不要半个月。本座不比你清闲,派中杂事诸多,先行离去了。”   说罢,钟鸿不再等谢云,提气飞出好远。莫如是见师父走了,也不再管谢云,亦是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地无影无踪。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风起阳灵和谢云三人。   三人慢吞吞在云上飞着,不多时遇上了同样向西而行的青城派。阳灵兴奋地与几人打招呼,于是两派便结伴而行。   阳灵五年未曾与天瑟骄相见,这一见必定是八卦着群仙会有哪些帅哥,众人皆是无奈看着她们。   “哎呀阳灵你记不记得,蓬莱龙池次仙那叫一个帅气了得,我从未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天瑟骄口水流了一地。   “是很好看,简直比阿桑还好看。”阳灵想想龙池的相貌,口水也流了一地。   “嗯哼。”风起清了清嗓子,不满地看了看阳灵道:“可他哪有师父厉害。”   “那倒是,他一上场就被钟鸿长老打败了,法术的确一般。”阳灵连忙顺着风起说道。   风起满意一笑,忽然变了脸色,继而一行八人同时听到东北方向一阵剑光四溢,大惊之下急忙赶去查看。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重华是个重要角色,大家猜猜发生什么了?   第23章 齐云梁妩   待到众人赶到,发觉是崆峒派一行五人,他们面前不远处同样站着五人,那五人一袭黑衣,妖气逼人,想来定是魔界中人。   “你们是谁?”风起冷冷问道,他隐隐察觉这几人只怕来历不小。   为首是一女子,她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看不清容貌。她淡淡道:“齐云派掌门在何处?”   崆峒派重宣掌门冷冷一笑,道:“妖孽,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找我问人。”   那女子轻笑一声,道:“为何不配,这位仙家法术不高,口气倒还不小。我刚刚饶你一命不死,你见有人来帮,居然也硬气起来,真真是好笑。”   重宣掌门大怒,刚刚自己的确败在女子手下,丢尽了崆峒脸面。现如今又当着素来仇对的青城派的面前,自然更加恼羞成怒。   “我再问你一遍,齐云掌门呢?”女子扬声问道。   风起道:“姑娘是谁,为何要找齐云掌门。若姑娘不告知,在下如何能放心告诉你齐云掌门的下落?”   那女子轻轻一笑,道:“总算来了个讲道理的,不似先前那个莽夫。我叫妩姬,与齐云掌门有旧,想要见他叙叙旧,阁下可以告知了吗?”   风起道:“齐云掌门向来与魔界众人划清界限,怎会与姑娘有旧,只怕姑娘是去寻仇的吧。”   那女子冷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讲道理,谁知也是个凡夫俗子。我若是与他有仇,早倾魔界之力将齐云山夷为平地了,还等到现在?再说我是魔界中人又如何,我还偏偏与齐云掌门有旧。”   阳灵闻言,失笑道:“你这么厉害就自己去找,何必来问我们?”   那女子望向阳灵,似乎是吓了一跳,勉强站住后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风起下意识挡在阳灵面前,喝道:“妖孽,休得放肆,我念你还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不愿出手伤你,你快快离去。”   那女子不依不饶,道:“你们是扶桑派的,你是风起,还是莫是非?”   风起一惊,她居然这般容易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想来曾是仙界中人,便道:“在下风起,不知姑娘堕仙之前在何处修道?”   那女子淡淡道:“我不告诉你,我若有心说,早早就告诉这些无用的崆峒弟子了。”   重宣大怒,喝道:“妖孽,口中放干净些。”   那女子分毫不惧,冷笑道:“手下败将也配与我这样说话,看招。”   说罢,那女子手中剑猛地脱出,直直往重宣胸口奔去。崆峒派众人急忙手忙脚乱帮着掌门抵挡,那女子咯咯笑着,像是戏耍他们一般恣意。   “是你,重华。”那女子手一扬,隔空打伤了崆峒的重华灵仙。   重华忍着剧痛,问道:“你如何得知?”   女子不语,半晌道:“真是无用之人,我最是看不起的。”   重宣眼见不敌,急忙向青城扶桑求救。青城派众人微微迟疑,前日他们两派刚刚有过过节,何况青城崆峒一直不和,自然不愿出手相救。只不过这些人是魔界的,他们同为仙界中人又理当在此时同心协力。犹豫片刻逸念空还未做出决定,便见风起的宝剑脱手而出,与那女子战在一处。   那女子并非风起敌手,数十个回合下来已渐渐不敌。此时她身后的四个黑衣人猛然上前,风起一时间腹背受敌,险些为他们所伤。   阳灵眼见如此,反手将谢云甩到越真脚下的剑,自己拿了谢云的剑,冲上去帮风起。   “阳灵回来,很危险。”逸飞尘大惊,这五人具是高手,阳灵如何能敌,便也同遮默安拔剑飞过去帮忙。逸念空记挂逸飞尘安危,也急忙执剑迎了上去,一时间唯独崆峒派和谢云越真天瑟骄法术浅薄的在一旁观战。   十人一通混战,半晌分不出胜负。风起用力隔开那女子,大喝一声:“够了。”   众人闻言,具是停手。风起说道:“妖孽,你虽然法力高强,但是如今我们人多,你必不是敌手。我不想伤你性命,你快快回去。”   “齐云掌门在何处,我今日一定要见他。”那女子冷声说道。   风起猛地连着射出两枚扶桑银针,那女子躲过一枚,却被另一枚射中腹部,一阵剧痛。   “这算是给你个教训,若再不离去,下一枚银针射入的可是你的脑袋了。”风起道。   那女子逼出银针,极不甘心,奈何自己受伤,风起又厉害,惨笑一声问道:“你当真不说?”   风起不语,那女子缓缓说道:“我原本不想泄露自己身份的,只是此次若见不到爹爹,下次相见只怕要等到十年之后了。”   众人闻言大惊,她居然称齐云掌门为爹爹,那她究竟是谁?   “小妩,小妩,居然是你!”重华大叫一声,飞奔着上去就想抱住那女子。   那女子虽然受伤,法力依旧厉害,手一挥便将重华甩到一旁。   “重华,我与你早无干系,你最好不要碰我。”那女子缓缓说道。   风起惊疑不定,问道:“你便是三十五年前被天不老掳到魔界的齐云掌门的幺女梁妩?”   梁妩点点头,道:“我爹爹呢,我想见他。”   风起道:“你凭什么证明你是梁妩,我为何要信你?”   梁妩轻声一笑,道:“常闻扶桑风起为人谨慎小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是。我梁妩便是梁妩,你从前又不认识我,我如何证明给你看。”   风起淡淡道:“我虽不识,可重华灵仙与你青梅竹马,想来是认得的。你何不揭下面纱,让他辨认一下。”   梁妩道:“我答应过君上,我的容貌,决不让除他之外的人看到。否则,他必要杀了我。如今你要我摘了面纱,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风起道:“即然你是梁妩,便快快到我这边来,让我解决掉这几个魔界妖孽,再送你回齐云山。”   梁妩反问道:“我为何要到你这边?”   风起蹙眉问道:“这样说来,你如今自甘堕落,追随魔君倾河了?”   梁妩坦然点点头,重华不可置信,道:“小妩,为什么,是不是那个魔头逼你的?你快回来,魔界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怎能这样堕落。”   梁妩猛地出手,隔空狠狠扇了重华一个耳光,厉声道:“你胡说什么,君上英明神武,不知比你强多少倍。实话告诉你吧,起初我的确恨他,可是几年过后我心甘情愿地被他深深折服。他虽然是魔,但是论法力论能力论相貌,样样比你出色。我倒感激他把我掳走,否则我嫁给你这样的碌碌之徒,真可谓是耽误终生了。”   重华被梁妩的话伤的不轻,两眼睁得大大的,仿佛不可置信。   风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是崆峒齐云的家事,他自然不能插手。梁妩自甘堕落,他没有义务一定要拯救她。但她又非大奸大恶,他也不能杀她。   “可是你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你此生只能嫁给我一个人。”重华失声。他从小便知齐云派最美的仙女梁妩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他从前时常去看她,给她所有他能给的东西。   后来得知梁妩被抢,他明知是魔界魔君,法力无边,绝非敌手,但他仍求了掌门前去秦川救她。他觉得,身为男人必要保护自己的女人,若是保护不了,哪怕一死,也绝不能苟活。   他这样爱她,宠她,结果换回三十五年后她的鄙夷。他不怕她恨他,甚至也不怕她鄙夷他,他最怕她根本不曾喜欢过他。   “我如今的丈夫,是魔界至尊,若你想娶我,便证明给我看,你比他强。我梁妩的丈夫一定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而不是苟且偷生贱如蝼蚁。”   阳灵心中一叹,这重华虽然不算是人中俊杰,却也是一往情深,梁妩实在是过分了。   阳灵刚想上前说话,就比身后之人一左一右拉住了袖子,回首一看,原来是逸飞尘和遮默安。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最好不要插手。”逸飞尘淡淡道,虽然他不喜梁妩如此决绝不留情面,却也同意她的观点。哪个女人,不喜欢强大的男人,何况梁妩素有齐云第一美人之称,傲慢过人也是寻常之事。   再者,崆峒派祖师爷与青城派祖师爷的过节,他也不能忘却。正是当年重阳上仙嫉恨青城,才借机一鼓作气剿灭了青城所有仙人,青城一夕之间沦为三流门派,直至今日元气也未复原。这万年前的仇恨,千余条青城先祖的性命,无论是他还是遮默安,都不能轻易忘却。   这个重华,便是重阳第七代玄孙,他凭什么帮他?   “你要我如何证明?”重华冷冷问道。   梁妩曼声一笑,道:“杀了君上,我扶持你来做如何?”   重华道:“你疯了吗,魔界无恶不作,即便我杀了魔君,也不能堕入魔道。小妩,若你还念在以往的情分,快快离开那个魔头。”   梁妩笑道:“即使你杀了君上,你也不做魔。呵呵,真是可笑,就凭你,也有能力伤他?以往的情分,你与我有什么情分,我从小就讨厌你,可你总是黏着我,怎么甩都甩不掉。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我何必再回到你身边呢?”   阳灵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梁妩,你若不想激起齐云与崆峒之间的矛盾,最好少说几句。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只怕只会给你爹爹招麻烦。”   梁妩看向阳灵,仍免不了一震,她微微颤抖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与我......”   “与你什么?”   “没什么,你到底是谁?”   阳灵望了望风起,风起道:“她是仙君座下仙童,名叫阳灵,你认得她?”   梁妩冷笑,道:“当然认得,也可以说是不认得。不过这无关紧要,反正她也活不长了,谁叫她长了一张令人憎恨的面孔呢?”   说罢,梁妩令手下之人直扑阳灵,风起逸飞尘遮默安急忙挡在阳灵面前。风起以一敌二,剩下两人被逸飞尘和遮默安缠住。梁妩冷笑一声,猛出一掌击向阳灵,却又被逸念空持青玉挡下。   阳灵做梦也想不到,逸念空居然会救她。剩下这些人中,崆峒派无人挡得住梁妩,或者说不愿为了她再招惹梁妩,天瑟骄谢云越真法力太浅,也救不了她,唯独逸念空仗着青玉之威能抵挡片刻。   青玉上古宝剑,果然不负虚名,虽然逸念空法力并不强,但几招之下梁妩不得不退到远处,以防被青玉剑气所伤。   “多谢。”阳灵轻声致谢。   逸念空微微点点头,他本非善恶不分之人。从前担忧阳灵是妖孽,自然欲除之而后快。后来知道她是仙君座下仙童,自然是极善之人,自己以前先入为主给她安上了妖孽的罪名,又如此设计害她,到底是自己做错了。   说来说去,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为妖孽所迷罢了,这是天下父亲的通病,也并不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梁妩冷冷注视着阳灵,她心中大恨,这个女子,居然是这个女子。她从前只当魔君一时兴起,却不想真有这样一个女子。可她是陌上桑的仙童,又如何会与魔君有纠葛,当真是费解。   如今这里乱作一团,她知道凭自己与四个手下的能力伤不了阳灵,也打听不到爹爹的下落,心中甚是难过。她只是想见见爹爹,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谁知这些正道中人如此迂腐,好说歹说就是不行,当真可恨。   正在此时,她忽听一个声音说道:“妩姬,你怎么在此处?”   梁妩大喜,有了此人,她今日想怎样只怕也没人拦的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华梁妩之前都有提到,小伙伴们注意了吗?   明天会提前更新哦,大约中午左右就会有新章新鲜出炉了~   第24章 无殇影痕   仙界众仙都嗅到一股浓郁的妖气,纷纷停下手看去,原来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   那男子一袭黑衣,长发束起,随意用一根发簪别住。神情清淡,目空一切,若不是感到了他的妖气和杀气,阳灵甚至以为他是仙界某位不知名的散仙。   “我得了君上允许,在此等候齐云掌门,先生怎么在此处?”梁妩特意告诉他自己有魔君允许。   那男子点点头,缓缓道:“我与师弟在山间下棋,听你们乒乒乓乓打了许久都没有分出胜负,便来看看。”   梁妩赔笑说道:“多谢先生。”   那男子淡淡点头,环视众人说道:“这儿可真热闹,扶桑派,青城派,崆峒派都在这儿。你们这么多人,何必为难一个女子?”   “尊驾是谁?”风起冷声问道。   男子淡淡笑道:“尊驾又是扶桑哪路神仙,我观尊驾元神,是三品太上真人,想来不是风起便是莫是非吧。”   “在下风起。”   男子淡淡道:“常闻仙界仙君陌上桑的威名,如今却遇上了他的弟子,不知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风起眼神一冷,宝剑脱手而出,男子轻易避过,嗤笑一声道:“不过如是。”   风起大惊,这男子好生厉害,他究竟是谁?   “妖孽,休得放肆。”   正在别人惊讶之时,天边急速飞来两人,一前一后正是本该走远的钟鸿和莫如是。   阳灵总算明白了为何风茫告诉自己钟鸿表面难以相处,实则心肠最软。他状似带着莫如是先行飞走,实则不近不远飞在他们前面,暗中保护,如今察觉有异,便急忙回来救他们。   “你又是谁?”那男子问道。   “本座扶桑钟鸿,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本座或可饶你了。”钟鸿厉声说道。   那男子轻声一笑,道:“原来是扶桑钟鸿道长,久仰久仰,在下无殇,请多多指教。”   众人大惊失色,就连钟鸿眼中也闪过一丝惧意,这人居然是魔君驾下四大魔头之首的无殇。   阳灵飞快与逸飞尘遮默安对视一眼,他们曾月下遇到过影痕,不想今日又遇到了无殇,还真是与魔界魔头有缘分。   “妩姬,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无殇问道。   梁妩恨道:“全部带回魔宫,我要慢慢处置他们。”   无殇点点头,漫不经心问道:“是你们跟我走,还是要我出手?”   钟鸿大怒,道:“妖孽休得放肆,看招。”   说罢,钟鸿提剑刺向无殇。无殇轻身闪过,反而出手一击击中钟鸿背部。钟鸿猛地喷了一口血,被击出好远,勉强用剑支撑着站在云彩上稳住身形。   “师父。”莫如是大惊失色,愤恨地看着无殇。   无殇饶有兴趣一笑,看着莫如是开口问道:“小姑娘,你便是扶桑那老道姑莫如是吧?仙界素传你甚是重视仙规,若有人违反必定重重惩处。你这脾气倒是与我师妹星采妤相近,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莫如是大怒,厉声喝道:“不必,我乃仙界扶桑门人,岂会与尔等狼狈为奸。”   说罢,莫如是并不执剑去攻,而是用真气御剑击向无殇。无殇随意一捻,两指夹住了莫如是的剑,轻轻一掰便将剑的剑头折断。   众人大惊失色,连扶桑钟鸿道长和莫如是都这般轻易落败,他们又有几分胜算?   逸飞尘与遮默安对视一眼,两下心有灵犀,腰侧电光焦赭猛然出鞘,纷纷化作两道凌厉的光直扑无殇胸口。   “电光焦赭?”无殇无奈一笑,闪到一旁。   “飞尘默安快回来。”逸念空见两人飞了上去,吓得魂飞魄散。无殇是什么人,他们怎么这般不自量力?   逸飞尘遮默安两个纷纷使出影痕所授的剑法,这套剑法来源于魔界,想必也能对付魔界中人。霎时间天空弥漫着红褐色的和婉剑气和几道雷霆万钧之势的电蓝色剑气。   无殇心中好笑,想来教他们这两套剑法的必是自己的师弟影痕了。大概影痕自己也想不到,他授的剑法会有朝一日应用到他师兄身上来。   众人呆滞地看着青城派两个道行不高的仙家居然能和无殇缠斗这么久,具是深深佩服。   只不过逸飞尘两个虽然能使出这套绝世剑法,修为却大大限制了他们的发挥,几十个回合下来连无殇的衣角都没碰到,这样下去真气早晚难以为继,就大大不妙了。   无殇见他们剑法纯熟,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只可惜内力真气不够雄厚,自己若要击败他们易如反掌。不过见他们这般用心修炼,无殇便随手拔过自己的佩剑,与两人过起招来。   无殇剑法太过精妙,两人说不清是什么招式,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顿时手忙脚乱。   阳灵细看这人的乘风之法,果然是步步生莲,又见两人逐渐落了下风,便也仗剑飞了过去,直扑无殇乘风的弱点。   无殇不防又扑来一人,看清阳灵容貌有片刻愣怔,一个躲闪不及便被焦赭击中头顶,三千青丝瞬间散落开来。   无殇见阳灵专攻自己的乘风弱点,便不欲再与逸遮两人缠斗,随手挑飞了他们手中的剑收到自己手中,逼退阳灵淡淡说道:“原来真有人生的与尊上一模一样,早听师弟提起,我还以为是玩笑话,谁知竟然是真的。”   两边停手,众人这才看清状况,电光焦赭如今都被无殇收在手中,他却随意地盘问阳灵。   阳灵原本大骇,这状况又发生了,怎么他们两人的剑总是被对手收去。上一次是影痕,不知何故饶了他们,这次换了无殇,谁知道还会不会能再次侥幸。   无殇打量阳灵两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阳灵道:“我叫阳灵。”   “阳灵?”无殇念叨了几声,道:“何必委身扶桑,你随我去魔宫如何?”   “笑话,她是仙君座下仙童,怎么会与尔等同流合污。”逸飞尘厉声喝道。   无殇无动于衷,倒是似笑非笑看着逸飞尘和遮默安,问道:“同流合污?我倒是好奇谁教的你们这两套剑法。”   逸念空一震,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只不过两人口风都太紧,五年都没问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默然,他们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魔头影痕的名字,岂非给青城招惹不必要的闲话?   无殇见状只是轻轻一笑,焦赭便猛然脱手向遮默安胸口飞速袭去。遮默安大惊,可无殇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见就要刺入遮默安体内,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白色棋子从地面急速飞上高空,击偏焦赭准头,擦着遮默安左臂飞速划过。   “师兄,你若找我只说便是,何苦吓他呢?”一人不知从何处飞来,接住焦赭,对无殇笑道。   阳灵望去,果然是影痕。   无殇笑道:“若不是如此,师弟怎肯现身。”   影痕虽然看起来比无殇大些年岁,但是记忆中的儒雅气息却丝毫未变。他看了看三人,淡淡笑道:“我原本以为他们天性愚笨,怎么教也无用,谁知......”影痕望了望无殇散落的发丝,携有一丝促狭道:“还不算十分无能。”   无殇脸色微沉,他教了也就罢了,还居然嘲笑他,手中电光一闪,便是一道极尽凌厉的剑气刺向影痕。   众人大骇,好强大的力量,他们隔着好远还隐隐感受到电光的锋利剑气,影痕若是中了这一击,只怕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   而影痕只是轻轻一笑,微微侧身便躲过了,手中的焦赭却蓦然出手,化作一道和婉却不失力道的剑气击向无殇。   无殇一变招式,便又是一道闪电般的电蓝色剑气透云而出,划破焦赭的剑气,直直向影痕胸口袭去。影痕儒雅一笑,反手一转,另是一束强大的红色剑气挡住了电光一击。   众人啼笑皆非,两大魔头居然不管他们了,径自对打起来,是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太过放心,还是根本没把仙界众仙放在眼里。   梁妩亦是不满,这正事还没办完,两位先生倒先内讧起来。   崆峒派众人原本吓得魂不附体,见无殇影痕无心管他们,纷纷打算溜走。谁知此时无殇影痕双双停手,无殇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冷笑道:“还真有敢跑的。”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电光一现,继而那宝剑贯穿崆峒重宣掌门前胸后背。   “爹!”重华惊叫一声,无殇手一招,电光极速又飞回到他手中。他漫不经心问道:“谁还敢跑?”   “先生,不必在此多耗辰光,我们还是速速回魔宫吧。”梁妩见形势微妙,不欲再拖延时间,急忙上前说道。   无殇淡淡看了梁妩一眼,道:“随你。”   影痕看着无殇一笑:“看来那盘棋我们下不完了,你好容易有机会可以赢我一次的。”   无殇无所谓:“这有何难,回到魔宫我们将残局摆上继续下即可,只怕这点儿聪明还有。”   梁妩大喜过望,令人缚了众人捆仙绳,由随从牵着往秦川方向飞去。   途中众人叫苦不迭,这捆仙绳绑的牢牢的,他们越是挣扎,捆仙绳捆的越紧。他们本是参加完群仙会打算返回本派教化同门,谁知碰上了这倒霉之事。许是心有灵犀,众人都希望能有过路仙人或是哪门哪派回程较晚,发觉了他们之后救走他们,便都使出法术减缓飞行速度,尽量拖延时间。   无殇察觉后,电光一闪便斩下崆峒派一弟子的双腿,那弟子惨叫一声,昏了过去。众人大骇,这魔头果真杀人不眨眼。   “谁再敢玩这些小把戏,别怪我下手狠毒,我和师弟还急着回去下完那盘残局呢。那盘棋师弟让了我十八子,我好容易有机会赢他一次,若是被你们耽搁了,让他在路上想出破解之术,我必饶不了你们。”无殇随意说道,仿佛只是午后闲话家常。   遮默安闻言下意识一笑出声,让了十八子,才有可能赢,无殇的棋艺差到什么地步?   无殇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遮默安,道:“你是在嘲笑我么?”   逸念空闻言,微微侧身挡在遮默安身前,戒备地盯着无殇。   无殇一笑,看了一眼影痕,道:“逸掌门,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打算动他。我只是想说,哪怕影痕让他三十六子,他也未必能赢,又凭什么笑话我。”   “也未必,到了魔界,我与他下一盘就是。素闻青城默安真人棋艺卓绝,我倒想试试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么厉害。你若是能赢了我,我便放了你们众人。”影痕看着遮默安含笑道。   众人闻言,具是满怀期待看向遮默安。梁妩却蓦地变色,还未及说话便被无殇一个凌厉眼神制止了。   风起一直默不作声,暗暗小心留下扶桑暗令,若是扶桑同门出来寻他们,看到印记便知他们被魔界掳走,却不防备无殇察觉。   “扶桑暗令,真有你的。”无殇失笑,看向风起,随手一挥便打散了所有的暗令。   风起一惊,不想无殇居然能看见。扶桑暗令只有扶桑弟子才能发觉,这无殇莫不是扶桑弟子?   一行人不快不慢往秦川方向移动,途中若是被闲游的仙家发觉,无殇不是灭口便是捆着一起带走,他显然不想让人这么快察觉。   “你何必杀人灭口,若是仙界发现我们失踪,只要道行高深之人掐指一算,便一样能知道你掳走了我们。”阳灵冷冷道,比起影痕,无殇似乎更加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无殇还未说话,梁妩已经忍不住了。这个女子的样貌实在令她咬牙切齿,便一怒之下御剑猛地向阳灵腹部刺去。距离阳灵最近的逸飞尘下意识挡在阳灵身前,原以为不死也伤,谁知无殇手一挥,那剑飞向一路上顺道劫来的人,整整齐齐抹过他们所有人的脖子。   “你现在满意了。”无殇浅笑望向阳灵。   阳灵又惊又怒,这个人实在是太过狠毒。   “师兄,别吓着她。”影痕淡淡开口。   无殇笑道:“无妨,她吓不死的。”   梁妩心中不满无殇阻拦,却也不敢惹恼他,只是愤恨地盯着阳灵。阳灵察觉后,忽然笑道:“梁小姐似乎忘了要见齐云掌门这件事吧。”   梁妩大怒,阶下之囚还敢嘲笑她,顾忌无殇不能明目张胆为难她,却暗地里念咒使缚住阳灵的捆仙绳变细变紧,勒的阳灵手腕几乎滴出血来。   众人走了五天,终于到了秦川。秦川地处中原,纵横极广,山腹之地奇峰峻岭极多,两仪峰便是秦川最清奇的山峰,魔界魔君倾河,便一直住在这里。   众人随着梁妩进入两仪结界,无殇随手取了逸念空的青玉宝剑和重华的离魂,径自往魔界宫殿走去,不再理会梁妩之事。影痕带走了遮默安,引着他去了一处宫殿。梁妩累了几天,令人将众人牵到后山的水牢中牢牢看押,待她精神好些自然会好好“招待”他们。   众人被点了穴道,纷纷扔到一个巨大的水牢当中。水牢中池水漫到腰部,水温冰凉,饶是阳灵这等道行的仙人亦是浑身一冷。   过了许久,众人终于挣脱开穴道,纷纷运动抵挡寒意。可是众人很快发现,每当他们运功之时,功力都会被池水化解掉,非但不会感到温暖,反而真气内力大量外泄。   阳灵环视众人,原本崆峒派一行五人,现如今重宣掌门身死,还有一弟子被无殇斩断双腿失血而亡,只剩下包括重华在内道行稍低的三人。扶桑五人还算完整,除了钟鸿受了伤之外,其余人具是平安。青城派四人也同扶桑一样,并无大恙,只是遮默安被带走了,生死不明,让人心焦。   重华面如死灰,仿佛绝望到了极点,呆呆靠在水牢旁边。天瑟骄倒还算镇定,与阳灵靠在一处,不言不语。逸飞尘更是不惧,想来不过一死而已。逸念空微微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越真谢云法术浅薄,池水又太过冰凉,两人已是冻得瑟瑟发抖。钟鸿风起莫如是三人细细打量着这间水牢,希望能发现一点机会逃脱这里。   这间水牢昏暗无比,根本分不清时辰,众人也不知待了多久,纷纷有了倦意。谢云越真以及崆峒派两个功力尚浅的弟子最先昏昏睡去,天瑟骄也渐渐支撑不住,靠在阳灵身上睡着了。阳灵探探天瑟骄的脉搏,发觉并无大碍也就任她呼呼大睡。   天瑟骄刚刚睡着,醒着的众人便听到一阵声响,继而便是牢门打开,一个青色身影被抛进水牢。   “默安。”逸飞尘一惊,一忙上前扶住他。   “影痕带你去干什么了?”钟鸿逸念空异口同声问道。   遮默安苦笑一声,道:“他带我去了他的宫殿下棋。”   “然后呢,你赢了?”逸飞尘不假思索问道。   遮默安摇摇头,看了看依旧立在门口还未曾离去的影痕,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让了三十六子,下了四盘,我都输了。”   “什么?”逸飞尘大惊,遮默安的棋艺卓绝,仙界都未必能逢几个敌手,居然被影痕惨败至此。   门口的影痕淡淡一笑:“你确有天分,只是无人点播。下棋讲究变幻莫测,你总照着那些中规中矩的青城课本练,岂能有大的突破,惨败是情理中事。”   遮默安默然无语,影痕一扫众人,不再多言,转身离了水牢。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大魔头亮相了,当当当当~   第25章 魔君倾河(附人设)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算是阳灵的道行也渐渐支撑不住了。这池水寒意太甚,双腿浸在水中有如受刑一样,尤其是膝盖,痛的厉害。   “冷吗?”逸飞尘最先开口打破平静,他察觉了阳灵因为寒冷而冻得微微发紫的嘴唇。   阳灵点点头,颤抖说道:“不冷才怪。”   逸飞尘轻笑一声,阳灵就是阳灵,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这般没心没肺。   众人微微惊诧,都这时候了,他们两人还斗嘴一样说话。   倦意越发重了起来,阳灵与天瑟骄互相依靠,均是沉沉睡去。   逸飞尘见阳灵熟睡,微微低下身,双手悬在阳灵膝盖处,微微运功。虽然真气会外泄被池水吸收,但是这产生的些许热量也能温暖一小片池水。   “你疯了。”风起大惊,这样下去真气很快就会散尽。   逸飞尘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倒是重华突然长叹一声,道:“若是此时小妩也在此受罪,我也会如此为她的。只可惜,她没有这个福分,我也没有。”   风起微一思量,继而明白过来,轻声一笑,对重华说道:“你们没有,我小师妹倒是有。”   醒着的众人闻言,暂且抛下了烦恼,具是笑了起来。   逸念空心中一叹,自己的儿子到底还是栽在这个女子手中了。不过还算他小子眼光极佳,这个女子为人义气,法力高强,又承教于仙君,若能离开此处,他倒是愿意成全他们。   钟鸿如今也不摆架子了,笑道:“逸掌门,若是我们能平安离开,我们扶桑与你们青城攀个亲家如何?”   逸念空笑道:“自然是好,只是不知我这个傻儿子怎么想。”   众人闻言,皆笑着询问逸飞尘的意思,逸飞尘淡淡说道:“若她不弃,我必然倾心相待,至死不渝。”   正在此时,众人忽闻牢外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继而牢门打开,走进一个人。   “无殇?”众人皆惊,他此时来做什么。   无殇笑得合不拢嘴,他听到了众人刚刚的对话,大笑道:“你们还真是有闲情逸致,马上就都要死了还在这里攀亲家,真真好笑。”   “你来做什么?”钟鸿冷冷问道。   无殇笑意难掩,打量打量将阳灵护在身后的逸飞尘,转而笑道:“你真的打算迎娶她?”   逸飞尘冷道:“关你何事?”   无殇微微敛容,淡淡道:“我劝你还是别妄想了,这个女子,不是你能招惹的。”   说罢,无殇双手一挥,熟睡的几人立即被一阵剧痛唤醒。   “你想干什么?”风起道。   无殇定定望着阳灵,淡淡道:“君上要见你,你随我来。”   逸飞尘神色骤冷,无殇含笑看着他戒备的样子,一挥手隔空点了逸飞尘和众人的穴道。   “请吧。”   阳灵倒是不惧,淡淡问道:“魔君为何要见我?”   无殇不欲多言,手一招将阳灵从水牢中提了出来,默念一诀将阳灵身上的寒水尽数去掉,又将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却被她嫌恶地扔在一旁。   无殇并不恼,对阳灵道:“别让君上等急了,快些吧。”   阳灵深知自己不是敌手,便乖巧跟着无殇离开水牢。   一路上无殇沉默不语,任由阳灵慢慢跟在自己身后。从后山到前山不过数里,两人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两仪峰极其险峻,隐隐透着仙家大川的意味,可惜却被魔君占领。魔界将一座宫殿建在两仪峰之上,绵延几十里,千百座宫室鳞次栉比,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若是将那一丝妖气去除,魔界魔宫分毫不逊扶桑仙界。   无殇引她去的,正是魔君倾河的寝宫,那寝宫名唤长生殿,最是宏伟壮观。   长生殿上两心许,不知何故,阳灵蓦然想起从前听逸飞尘摇头晃脑念叨的诗句,不由得脸颊一热,幸而无殇不曾察觉。   无殇引着阳灵进入长生殿,长生殿内立着四个人,阳灵只认得影痕和梁妩,剩下两人一名是容色倾城的女子,另外一人竟是白发老翁,想来便是星采妤和天不老了。   殿内尽头有一宝座,宝座之上斜倚一人,一身黑衣随意穿在身上,领口斜翻,衣带松垂。浓密的黑发束成一个发髻,发髻上戴着一顶赤金金冠,却不知何故歪在一边。那人闭着眼,右手拿着一琉璃酒壶,右手端着一珍贵的夜光杯,世所难寻的琼浆玉液从酒壶中荡漾出来,满殿酒香。   阳灵听过诸多关于魔君倾河的传言,本以为他不知是何方妖魔,杀伐决断,冷血无情。谁知今日一见,竟然沉迷酒色,荒唐度日,倒叫她大吃一惊。   “君上,阳灵带到了。”无殇道。   那人似乎睡着了,并不理会无殇。无殇无奈,只得近身上前,大声说道:“君上,阳灵带到了。”   倾河闻言,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无殇,继而望向立在殿中的阳灵。   这便是魔君倾河吗?阳灵蓦然一惊,他的眼睛好生熟悉,可是为何,那双原本应该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空洞地流露着哀伤和绝望。   倾河横卧在座上,淡淡打量着阳灵,阳灵亦是淡淡打量着他。   殿中一片肃静,半晌后倾河轻声一笑,道:“无殇,你从何处寻来的女子,为何与我梦中的那人这般相像?”   无殇道:“回君上,她叫阳灵,是仙界仙君座下的仙童,属下也是偶然见到她,便带了回来。”   倾河缓缓起身,松垮的衣衫长发愈加凌乱,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光华万千。阳灵微微惊讶,为何魔界中人一个比一个道骨仙风,仙姿盎然。初见影痕,便觉他谦谦君子不似魔界中人,无殇心高气傲,逍遥恣意,像极了仙界散仙。魔界至尊,倾河魔君,更是倾尽了仙魔两界的绝世风华。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哪怕是陌上桑那般俊逸出尘的人物也莫不能较倾河的惊世容光。   醉玉颓山,阳灵第一次用这个词形容一个人,原来世上真有人哪怕是酒醉荒唐也依旧令人折服倾心。   “你叫阳灵?”倾河缓缓问道,他的声音像极了陌上桑,淡淡的令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阳灵微微点头,倾河莞尔一笑,更是倾日月倒乾坤。   “无殇,杀了她。”倾河声音徒然变低,冷冷吩咐道。   无殇大惊:“为什么,君上不满意吗?”   倾河淡淡一笑,回首目视梁妩,道:“把面纱摘下来。”   梁妩闻言,听话的将面上的面纱除掉,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孔。而那浓妆的背后,却与阳灵的脸,分毫无差。   阳灵吓得倒退两步,难怪她耿耿于怀自己的面容。若是自己看到有人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也未必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看到了,本君何必留两个相似的人在身边呢?”倾河慢条斯理说道,讥讽地看着阳灵。   无殇闻言,大为着急。若是其他人,他根本不会插手。只是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像尊上,不但容貌相同,言行举止更是神似,他怎么下得了手?   无殇不及多想,只想先留下阳灵一条性命,道:“既然君上不喜欢她,便将她赐给属下如何?”   此言一出,阳灵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倾河腰中的剑猛然出鞘,剑柄猛然痛击无殇腹部,直将他甩出七八丈,无殇重重摔到地上。   “你觉得合适吗?”倾河冷冷道。   无殇痛得浑身抽搐,口中喷出一大口血,脸上一阵惨白,虚汗顿生。   阳灵骇然,这还是用剑柄将无殇击飞,若是剑尖,只怕无殇此时已经没命了。无殇法术已然如此高强,那这魔君倾河,又是怎样厉害到没边。   “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下次说话再这么不经大脑,你便去后山洞中面壁百年吧。”倾河悠悠说道。   无殇气息微弱,显然是受了重伤。阳灵微微蹙眉,她虽不喜无殇心狠手辣,却也知道无殇是为保自己一条性命而被倾河迁怒。   “你没事吧?”阳灵不合时宜地问道,缓步过去给无殇把脉,却发觉他脉象紊乱,气血上涌,情况极其不妙。   阳灵思量片刻,还是觉得他毕竟是出于好意,于是掌心相对,缓缓度给无殇一点真气,帮他调息紊乱的气息。   无殇心中微微好笑,自己几万年还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与阳灵一接掌他便察觉她真气内力与自己相比实在是少的可怜,她也应知道,可仍然是固执地替自己疗伤。   这个女人,不但有与尊上同样的容貌,连性子都如此相似。   她会不会,就是尊上?   只是这样一想,无殇就断了这个念头,尊上消亡万年,她又怎么会是她?   倾河微微出神,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却实在想不起究竟是何时发生过。   影痕打量着阳灵,忽然说道:“君上,属下觉得给她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赢的人留在君上身边,输的人任凭君上处置,如何?”   梁妩本来见倾河出手伤了无殇心中大是痛快,倾河座下这四人与自己面上虽然过得去,但实则他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尤其是无殇,甚至曾经毫不顾忌地将自己随意扔出倾河的书房,轻视之意显而易见。可她忽然听到影痕的提议,不由得微微一惊,纵然知道他们素来不喜欢她,却也不想他们都会偏帮一个不认不识的扶桑阳灵。   倾河淡淡一扫影痕,微微颔首,道:“就依你吧。”言罢,倾河回身缓步走回宝座,微微倚靠在座位上,看着梁妩阳灵相争。   对他而言,两个人谁活着都无所谓,不过都是一个梦的替身,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他以为如是,却不曾想他答允影痕的提议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那时还不曾察觉。   无殇听到影痕的提议,急忙逼开阳灵的真气,虚弱道:“留着真气自己用吧,妩姬不好对付。”   阳灵还未及反应,便见梁妩拔剑相向。阳灵急忙提气飞到一旁,躲避着梁妩的一次次进攻。   阳灵身无寸铁,梁妩的剑气又十分强大,她非但不能近身与梁妩动拳脚,更是要一刻不停地东躲西藏,以防被她所伤。   须臾,阳灵已是非常狼狈,身上被梁妩的剑划伤几处,虽不致命,可这样下去,早晚会死在她的剑下。   与梁妩拼真气,更不行,梁妩不知比自己强了多少倍,两下硬拼吃亏的还是自己,阳灵大急,莫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细细观察梁妩的身手,只觉得无懈可击,她似魔非魔,似仙非仙,各取精华而去其糟粕,阳灵根本不是对手。   梁妩心中亦是焦急,这么久都杀不了阳灵,实在是不妙。她虽然偶尔为自己所伤,但是并无大碍,反而三两次之后琢磨出自己的招数,更加灵巧地左右躲闪,再拖下去只怕对自己不利。   微微一想自己会被魔君遗弃,梁妩心中大痛。虽然早知道他对自己半分情谊也没有,但是想到要离开他,还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难过。   阳灵,她是个意外,而自己,必要将这个意外铲除。   想到这一节,梁妩剑势越发凌厉狠毒,招招取阳灵性命。阳灵在殿中乱窜,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躲避着,倾河看着不由得好笑。   这样有趣的女子若是死了该多么可惜啊,不如就留下她吧,倾河心中轻轻下了决定,但仍是眼见她们拔剑相向。   阳灵狼狈不堪,随手将殿中的瓷器,金碗,花瓶,画轴,反正是看见什么都丢给后面的梁妩。梁妩不知该避还是该接,这些东西都是魔君素日最喜欢的,哪怕有人碰都会被废掉双手,这个阳灵怎能能拿这些东西开玩笑。   一时间梁妩顾不得阳灵,阳灵扔一样东西,她便接一样然后安放,但是总有漏掉的,长生殿中一片摔摔打打的声音,最后倾河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出手分开了两人。   “君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倾河淡淡道:“本君改主意了,本君要留下她。”   什么?梁妩大惊失色,却见倾河含笑看向阳灵,问道:“再不让你停手,只怕本君都要被你摔穷了。”   “君上!”梁妩失望至极,他居然,居然真的一点不在乎自己。   倾河闻言,淡淡看向她,道:“念你在本君身边多年,本君也不忍杀你,你便去水牢呆着吧。影痕,即刻送她过去,本君再也不想看见她。”   第26章 容貌之谜   梁妩做梦都想象不到,不过今天清晨,她还吩咐人将仙界众仙扔到水牢中,今日傍晚便轮到她自己了。   影痕更是故意将她安排到与钟鸿等人同一间水牢中,她虽然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牢门打开,影痕跟在梁妩身后,押她进入水牢。还未将她丢入水中,他便发觉众人都被定住了,微微一想也便大体猜到是无殇出的手。   手一挥替众人解了定身术,影痕又将梁妩丢进水池,逸飞尘急忙走上前去查看,急切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梁妩愤恨地推开逸飞尘,运气向他胸口击去,无奈真气立即被池水分化,这一击软绵无力。   影痕淡淡笑道:“飞尘,你莫要认错了人,她可不是阳灵。”   众人闻言大惊,这不是阳灵还能是谁。逸飞尘细细打量梁妩,虽然面貌相同,但是此人浓妆艳抹,满身妖气,衣衫更是不同,这人竟是——   “小妩?”重华最先认出。   逸飞尘吓得踉跄着后退一步,怎么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重华猛地冲上前去,抱住梁妩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冷不冷,冷你告诉我,我帮你运功取暖。”   梁妩用力挣开重华的怀抱,冷冷道:“不必了,我修为不知比你高多少倍,岂用你来保护。”   影痕闻言,轻声一笑,这也是极有趣的一对儿。   “阳灵呢!”逸飞尘望着影痕冷声喝问,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滋生,尤其是得知梁妩与阳灵生的一模一样时。   “她?她只怕很快能成为魔界的女主人了。”梁妩冷冷道。   “什么?”逸飞尘大惊失色,倾河将她怎样了。   影痕不再多言,只是微微点头,继而径自离去。   “你站住,她在哪儿,你们到底把她怎么样了。”逸飞尘一急,便想爬出水牢去追离去的影痕。影痕头都没回,只是微微抖袖,便是一阵黑光发出,轻易将逸飞尘击回水牢,顺便在水牢旁布下了结界。   “影痕前辈,请稍等。”逸念空此时大声说道。   影痕停住脚步,微微侧首问道:“什么事?”   逸念空道:“我想见见魔君。”   众人一惊,见到魔君跑都来不及,他怎么反而想见他。   “君上没空。”影痕淡淡说道,径自离去。   众人静默片刻,风起最先皱着眉头问道:“梁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小师妹在何处?”   梁妩冷冷一笑,别过头去,并不说话。逸飞尘一急,右手一把掐住梁妩的脖子冷冷问道:“你说不说。”   重华急忙一下挥开逸飞尘的手,将梁妩护在身后,道:“灵仙别急,我们慢慢问她。”   重华转过身子,望向梁妩。记忆中她虽然美貌,却并非这般惊艳。她的容貌,到底为何变了这么多。   “小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很着急。”   梁妩似笑非笑看了看逸飞尘,忽而问道:“你和阳灵是什么关系?”   逸飞尘不答,梁妩不恼,曼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喜欢她对不对。不过真可惜,她很快就要成为君上的女人了,你再怎么惦记,只怕也不能了。”   逸飞尘心中本已料到,但是听梁妩这样说来,仍旧是心神一震。   “飞尘,你先别急,阳灵机灵古怪,她必然不会吃亏的。”许久不言的遮默安淡淡安慰道。   梁妩闻言轻笑,道:“我刚被掳来时也是这样想的。”   遮默安眼神骤冷,看向梁妩,这个女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梁妩看到他的眼神后,微微心惊,片刻才复又镇定下来。   “小妩,你的容貌到底怎么回事?”重华望着眼前这人,惊疑不定。她性情大变,容貌大变,几乎不再是从前那个活泼善良的梁妩,齐云派的掌上明珠。   梁妩苦笑一声,这是她心底最大的不甘。   “你们确定要听?”梁妩冷笑一声,这三十五年的过往,她都不能接受,这些人会信吗?   “不要,你别说!”逸飞尘蓦地厉声喝道,他恐惧知道一切阳灵与倾河之间的是是非非。   “飞尘,听听她怎么说,只有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或许才有办法救救阳灵。”逸念空急忙说道。   梁妩心中冷笑,这个时候还在想怎么救人,只怕他们的性命很快都不保了。   “三十五年前我太过任性调皮,与爹爹怄气一个人离家出走。谁知,我刚离开齐云结界,就被天不老撞上了。我大惊失色,拼尽全力逃脱,但是天不老太过厉害,轻轻松松把我制伏。他将我带到了魔宫,献给君上。我记得我初见君上时,当真惊讶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他虽然整日状似沉迷酒色,实则不曾真的醉过。他见到我后,微微一惊,便令人将我带到一处宫殿安歇,不再过问。我当时怕极了,夜晚趁人不备溜出了寝殿,想要逃走。奈何魔宫戒备森严,我差一点被侍卫杀死,是君上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我。他问我为何要跑,我吓得魂飞魄散,只想他给我一个痛快。谁知他将我带回寝殿,吩咐星采妤将差点伤我的侍卫打出魔界。他还告诉众人,任凭是谁,都不能伤我,也不能违逆我分毫。他虽然对我这样好,但是他毕竟是魔,我毕竟是仙,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那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重华微微心疼,她被掳走后,历经了这么多惊吓折磨,他却不在她身边。   梁妩轻描淡写说道:“后来,我便一个人整日呆在他给我安排的屋子里,也不知多久,我终究还是堕了仙。你们不曾见过君上,若是你们见过,一定会为他的风华震撼到。我亦如是,无论起初如何反抗,后来还是被他深深折服,毕竟那样的人物,谁人不动心。”   重华闻言忍不住失声:“可他是魔!”   “是又如何,我如今也是魔,你对我可有半分另眼?”梁妩厉声问道。   重华哑然,她说的并没错,魔又如何,他根本不在乎。   “然后呢,你的容貌到底怎么回事?”遮默安问道,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重点。   “我堕了仙,他似乎是很高兴,对我也很好,凡是我想要的,无论多么珍稀,他也必定能带来给我,我也便安心留在他身边。可是后来就渐渐不对了,他虽然喜欢我,保护我,但是却从来不碰我。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我。我当时气盛,一个忍不住便厉声质问他,而他却冷冷告诉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大怒,我为他堕了仙,他却轻轻一句不喜欢就生生将我丢开。我气急了,抽出宝剑想要杀了他,可是我忘了,他是魔君,岂会为我所伤,我连他怎么出的手都没看清就被打晕了。我睡了好久,等我醒来时,他却在我身边,喂我珍贵的冰雪莲。我心中微暖,他还是在意我的吧。我见他的法术那样厉害,便央他教我法术,想要以此亲近她。起初他不同意,不过经不住我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闲来无事时就指点我的身手。”   众人一惊,难怪她这般厉害,原来是有魔君亲自指点。   “他的书房向来不让人进去,有一日我找不到他,便猜想他在书房。仗着他的宠爱,我闯进了他的书房,却刚进门就惊呆了。呵呵,你们猜怎么着,那间书房挂满了一个玄衣女子的画像。画中之人天姿绝色,与我有七分相像,却比我拥有更加夺人心魄的美貌。画像有笑的,有哭的,有发怒的,有撒娇的,神形具备,各色都有,至少有几百幅。我发觉了醉倒在地的他,他睡得很熟,怎么叫都叫不醒。此时无殇却进来了,他微微恼怒,让我立即离开书房,我反问这女子是谁,无殇却不答,将我扔出了书房。后来,他醒了,我见了他便问那画中女子到底是谁,他只是淡淡笑着告诉我他随手画的,他也不认得。我不信,我很嫉妒,央求他画几幅我的画像挂到书房来取代掉那个不知名的女子。谁知我刚说完,他就勃然大怒,吓得我魂飞魄散。我哭着说我只是想走近他心里而已,希望像画中之人能叫他念念不忘。可是,他竟然神思一动,微笑问我真的想变成画中之人吗。我大惊失色,急忙想要反悔,却也来不及,被他一掌击昏,醒来时便变做画中之人的模样了。”梁妩愤恨地说。   众人闻言,具是惊疑不定,为何倾河画中之人与阳灵一模一样,这阳灵,到底是何许人也。   或许众人皆是半信半疑,但逸飞尘和遮默安心中却是一叹,梁妩的话,只怕是真的。他们早该察觉,从第一次遇见影痕时就该意识到,阳灵一定与魔界有什么纠葛。   “他当时给我一块那黑色面纱,告诉我除他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的容貌。而我变了容貌,当然也不肯让人知道,便日日带着面纱。他开始亲近我,喜欢和我在一起,虽然我知道他想在一起的人不是我,但是我还是无法拒绝他。再后来我怀了他的孩子,他更开心了,每日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陪着我。可是,待到我生产那日,他却突然要杀我和孩子。我无力反抗,幸亏星采妤冒死拦下,我们母女这才得以活命。”   “你生过孩子,孩子呢?”重华大惊失色,他们,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梁妩点点头,面色微微变暖,笑道:“我女儿名叫倾心,是魔界公主,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她自幼由无殇一手带大,法术非同寻常。只不过她总是调皮,时常被罚。”   众人惊讶,都被震得不轻,却听梁妩又接着说道:“一晃就是三十五年,我意外得知这几日昆仑群仙会刚刚开完,便求了君上让我去见见爹爹。他同意了,派人跟着保护我。我出了魔界,到齐云派必经之地等了好久,却总也见不到。我怕错过爹爹,正巧遇见了你们。我问你们我爹爹的下落,你们的掌门非但不说反而要杀我。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杀人,谁知却引来了更多人。再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遮默安蹙眉问道:“阳灵被带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在这儿?”   梁妩冷冷一笑,道:“这还不明白,原主回来了,还有我替身什么事?”   钟鸿沉吟片刻说道:“阳灵今年有五十五岁了,她是五年前君上带回来的,会不会之前与魔君有什么瓜葛。”   逸飞尘摇头说不可能,也将在太长遇见阳灵之时简单一说,那时的阳灵有如一个山中野人,怎可能与魔君有关系。   莫如是皱着眉头猜测道:“阳灵凡人之躯,会不会是前世遇到过魔君?”   钟鸿摇头道:“怎么可能,凡人的容貌怎可能那般美艳。况且魔君是什么人,他若是想,吩咐一句阳灵早就被捉到魔界来了。”   “如此说来,阳灵之事便是巧合。”风起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师父,众位前辈,我们何必在此猜测阳灵的身世。无论她与魔君之间是什么关系,阳灵就是阳灵,她也只是阳灵。”天瑟骄忍不住说道,她才不信阳灵是魔。   众人点头,在此妄自猜测毫无益处,说不定还会冤枉了阳灵。只是天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就昏暗的水牢如今更加阴沉,众人挨不住寒意,接二连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阳灵究竟是什么人,梁妩又是谁呢,小伙伴们快来猜猜看。   潜水党们冒个泡吧,天知道我等评论等的多么辛苦~   第27章 人命关天   再说长生殿,自影痕走后,倾河又望向勉强起身的无殇,问道:“听说你们还顺道带回来不少仙界的仙人。”   无殇点点头。   倾河微微蹙眉,问道:“你们向来极有分寸,轻易不会和仙界起争端,为何突然绑了这么多人?”   无殇说道:“他们不知何故得罪了妩姬,妩姬便请我和师弟带回魔宫。本来是要处置的,可是现在妩姬自己都被君上押入水牢,这些人任凭君上发落。”   倾河点点头,思量片刻说道:“既然带回来了,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全部杀了吧。”   无殇淡淡答应。   “不行。”阳灵大惊失色,这可是十几条人命,他们竟然这般儿戏。   倾河玩味一笑:“为何不可?”   “他们中有扶桑派的钟鸿道长,青城派的掌门,你若是杀了他们,只怕会惹怒整个仙界。”   “那又如何,崆峒派的掌门不是早就被无殇杀了吗,本君岂会怕?”   “你不怕和仙界起争端?”阳灵暗自奇怪,这人一边吩咐手下不要和仙界起争端,一边还毫无顾忌地杀人。   倾河淡淡一笑,道:“本君不愿起争端,但是也不会迁就。何况仙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各门各派勾心斗角,哪里会真的齐心协力为这么几个门派而与魔界作对呢?”   说罢,倾河微微示意星采妤,星采妤点点头,便要转身出门。   “等一下,”阳灵慌忙拦住星采妤,道:“我是一起被掳来的,若你们要杀,便加上我一个吧。”   倾河微微挑眉,道:“本君偏偏不想杀你。”   阳灵愤然,倾河见状却轻轻一笑,道:“采妤,安置好她。”   星采妤领命,淡淡问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阳灵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但是如果自己跟随星采妤离开,只怕他们众人就危险了。   “你为何要杀他们,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倾河并不搭理阳灵,目视星采妤,星采妤会意,一掌击向阳灵,便将她击晕了。   “属下告退。”星采妤念个咒,阳灵凌空飞起,跟随星采妤飞出长生殿。   “君上,真的要杀那些人吗?”天不老蹙眉问道。   倾河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小丫头的反应而已。”   天不老点点头,问道:“那君上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暂且便安置在水牢吧,至于放还是不放,日后再说。”   第二日清晨,阳灵醒转过来,发觉自己身处一处陌生的宫殿。梦中自己随陌上桑在太长山,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当真是无忧无虑,快活人生。   可是稍稍回想,阳灵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被星采妤打昏,那钟鸿他们呢,会不会已经被倾河杀了。   猛地跳起身来,阳灵匆匆向门外奔去,刚开门便与一人撞个满怀。   “影痕?”阳灵急切问道:“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影痕并不回答,而是问道:“你想见君上吗?”   阳灵一怔,道:“想见。”   她要去见他,问清状况,她怕极了他已经下令杀了他们。但若是他们还活着,她不惜一切也一定救下他们。   “跟我来吧。”   两人离开这处寝殿,飞向倾河的宫殿,殿内依旧立着无殇等人,而倾河一人斜靠在宝座上。他今日衣冠整齐,不再复昨日的颓唐之气,也出奇地没再喝酒,气度越发出众。   “他们人呢?”阳灵顾不上寒暄,直接问道。   倾河轻轻一笑,道:“死了。”   阳灵惊骇到无以复加,重重跌在地上,死了,怎么会?   钟鸿是陌上桑的师弟,法力高强,怎么会这么轻易死掉。风起潇洒风趣,又是陌上桑的弟子,前几日他还在昆仑夺魁,他怎么能死。莫如是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一心修炼,不与自己亲厚,但好歹算是患难与共。还有逸飞尘和遮默安,吊儿郎当,命大得很,数次都是化险为夷,怎能此次栽在魔界。天瑟骄那么花痴,她整日看帅哥,这样的人,杀掉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阳灵一时间头晕目眩,十二个人的脸轮番在她眼前浮现,都在生她的气。   “阳灵,地府好冷好冷,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小师妹,你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不如随我们来吧。”   “阳灵,你怎么长的与小妩一模一样,我舍不得她死,你快来好不好,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她了。”   “阳灵,你别仗着是君上的仙童就任意妄为,我们都走了,你也别想活!”   阳灵只觉得沉重地喘不动气,仿佛十二个人都在掐她的脖子。她好想吸气,可怎么吸也吸不动,她的脖子被他们几乎要掐断了。   好冷,好难受,他们来索命了吗?阳灵昏昏想到。   身体需要空气,窒息的痛苦令她扭曲。她想,既然要她死,那就快些杀了她,这样折磨她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忽然感到一阵温暖,脖子上的手也都忽的拿开,空气一下冲进肺腑。   阳灵贪懒地大口喘着气,昏涨的头脑渐渐清醒,她睁眼一看,原来是倾河。   倾河原本只是逗她玩玩,不想她反应这么大,匆匆度给她一些真气,又帮她顺气,否则她当真危险了。   倾河隐隐不愈,冷道:“他们就这么重要吗?”   阳灵猛地推开他,他杀了十二个人,而且这十二个人中,有她最好的朋友。逸飞尘,遮默安,天瑟骄,风起,无论他们哪一个死了,她都不能接受。她冷冷望着身侧的倾河,只觉他倾世殊容如今骇人可怖。   仿佛是怒到了极点,阳灵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一把抽出倾河腰间的剑,狠狠朝他刺了下去。   倾河一动不动,只是轻蔑一笑,那剑忽然转了方向反而向阳灵刺去。阳灵下意识地向后飞去,又猛然停住了,倒有几分盼望倾河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这把剑的剑气比青玉还要强大,阳灵只觉心肺俱裂,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上一次陌上桑从天而降将她从青玉剑下救走,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来了。   那剑极快,瞬间功夫飞到面前,眼见自己就要死在剑下,那剑却猛然停住,悬在她胸口前方半寸,剑气却已然狠狠刺入阳灵体内。   阳灵苦笑一声,怎么又是被剑气所伤,不死不活。她浑身无力,终于软绵绵倒在地上。   倾河淡淡道:“你想死,本君偏偏不许。”   喉中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阳灵绝望,她知道倾河说的出做的到。   再也忍不住了,阳灵失声痛哭,她这么没用,保护不了她的朋友,也无法替他们报仇,甚至连同他们一起走也不能。   头好痛,身体也好痛,哭也哭不动了,阳灵呆呆趴在地上,停止了所有的思绪。   倾河轻声一叹,她竟然如此重视那些人。   “他们没死。”倾河看着趴在地上绝望的阳灵,心中微微一紧,轻轻说道。   阳灵冷笑一声,他以为她会相信吗?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修为尚浅,关了整整一天一夜又没吃东西,只怕吃不消。”   阳灵闻言,惊疑不定,缓缓爬起身。   倾河看着她摇摇欲坠的小小身体,心头涌出一阵不熟悉的心疼之感。   阳灵沉吟片刻,既然他肯放她去见他们,必定真的未曾杀他们,那他目的又何在?   “代价呢?”她不信倾河这般好心。   “没有代价。”倾河淡淡道。   阳灵犹豫片刻,道:“谢谢。”   倾河目视无殇,无殇会意,转身就要出殿,阳灵急忙跟上。   “站住。”倾河忽然说道。   阳灵一惊,他不会反悔了吧。   “你这副样子去看他们,他们怎会放心。”倾河看着她青丝散乱,衣冠不整,还有脸颊唇边丝丝猩红,她就打算这么邋里邋遢地出门,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阳灵一怔,倾河即刻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随我来吧。”   阳灵犹豫片刻便跟上了,随着倾河转入后殿。   后殿摆设简单,倾河亲自打了一盆水,供阳灵简单洗漱一下。洗漱过后,倾河默念一诀,阳灵身上的血迹便不见了。   “梳梳头吧。”倾河递给阳灵一把精致的琉璃梳,阳灵并不推辞,先将长发梳顺,继而挽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用簪子别住。   倾河从镜中微笑注视着她,他就立在她身后,气息近的有些暧昧。   “阳灵,我叫你阿灵好不好?”   “不好。”这个名字,只有陌上桑叫过,倾河不配。   倾河并不生气,只是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我叫阳灵。”阳灵淡淡说道。   倾河并未因她的疏离而着恼,伸手探了探阳灵的脉搏,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心肺俱伤,但是她居然能在这种状况下撑了这么久,她莫不是......   “你吃过昆仑冰雪莲?”倾河微微一愣,她体内确有服食过冰雪莲的痕迹。   阳灵亦是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倾河不语,缓缓度给她一丝真气,阳灵立即感觉心肺不那么撕裂的痛了。   “可以去了。”倾河的话向来不多,见阳灵梳洗已毕,便带她离开后殿。   无殇见阳灵出来,衣衫干净整洁,青丝一丝不乱,就连气色也稍好,微微放心。到底,君上还是不忍下手的。   阳灵先随无殇到了膳房,膳房里山珍海味出奇的少,倒是各色奇珍异果多的数不胜数。阳灵一点不客气,全挑最好的放到篮子中,如意果,须胡豆,全都是驱寒且能增强内功的稀世珍品。好在无殇不像是小气的人,也并不制止阳灵疯狂的采办。正当挑足了东西时,阳灵猛然瞥见两只烧鸡,便下意识装到篮子里。   “你拿这个做什么?”无殇一愣,水牢中都是修仙之人,仙规不许食荤,即使她带了过去,谁人敢吃?   “是给逸飞尘和遮默安的。”阳灵随口答道。   “什么?”无殇微微蹙眉,这两个小子居然动荤。   阳灵不再搭理他,她还急着去看人呢,便催促无殇赶快去往水牢。   原本阳灵是打算提气飞过去的,奈何真气不济,只得跟着无殇往水牢走。一路上各种妖魔鬼怪见了无殇都甚是恭敬,退到一旁让路,看见阳灵则用力嗅嗅空气。他们从未闻到过这么香的人肉味,纷纷呲牙咧嘴,垂涎三尺,吓得阳灵紧紧跟在无殇身后,生怕被吃掉。   无殇好笑地看着她惊恐的表情,道:“你放心,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吃你。”   阳灵抽抽嘴角,她自然知道,但她也不想被妖怪这样惦记。   临近水牢,阳灵忽然惧怕起来,她不知如何面对他们众人。她在外面免了水牢之苦,而他们却被困在这里求生不得,他们会不会怨自己。   无殇察觉她停住脚步,转身问到:“怎么不走了?”   “那个,我远远看看他们就行了,你能不能帮我把食物送进去。”   “他们若是问起你的状况你要我怎么回答?”   “随便。”   无殇不再多言,接过阳灵手中的篮子,缓步走进水牢。而阳灵则侧身于水牢门口,偷偷望着向水牢。   水牢中的众仙,无论道行高深,具是沉沉睡去,无殇微一挥手,众人便从剧痛中醒来。   “是你。”众仙一惊。   阳灵望着众仙的脸色,都统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面色惨白,嘴唇绛紫,除了钟鸿三两个道行高深的,无一例外都是冻得抽搐。目光扫过逸飞尘,她惊讶地发觉他竟然是冻得最厉害的一个,可以他的修为,不应该呀。莫不是,无殇他们对他用了刑?   作者有话要说:   阳灵果然是小白女主,这么善良啊哈哈~   谁都有阴暗面,大家继续看吧,她会变坏的。   第28章 月夜迷情   “你来做什么?”众仙惊疑不定,发觉无殇手中带来了不少吃的。   “受人之托,给你们送些吃的。”   “我们不需要,你带回去吧。”钟鸿冷淡说道,他还不需要魔界之人可怜他们。   无殇轻轻一笑,道:“钟鸿道长果真有骨气,你修为虽然高,但是你已然重伤,只怕撑不下去了吧?”   钟鸿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无殇心下思量片刻,微微挥手,钟鸿不由自主地长大嘴巴,继而口中一苦,仿佛吞下了什么东西。   “你给我吃了什么?”钟鸿大惊失色,却觉得身体一暖,伤口也不再疼得厉害。   “放心,不是毒药,我要杀你,岂用这么麻烦?”无殇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就算你能撑得住,这几个修为低的,估计要被你连累了。”   “我们也不需要,就算冻死饿死,也不用你来救!”天瑟骄厉声说道。   无殇看了看她,目光之中有了些许赞赏之意,问道:“你们果真不吃?”   众人皆是摇头,他们中纵有贪生怕死之辈,但仙界的傲骨还是有的,怎肯接受魔界的帮助。何况大家都不吃,谁还会好意思要。   “阳灵呢?”逸飞尘问道,他猜测无殇可能是受阳灵之托来给他们送些食物。   “死了。”无殇淡淡道。   门外阳灵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无殇故意的是不是,自己说随便他还真是随便。   “什么!”风起大怒。   众人皆是痛惜之色,唯独梁妩面露喜色,阳灵死了,魔君会不会很快把她放出来。   阳灵轻叹一口气,无殇是故意逼她现身,但自己也只好任由他摆布,乖乖从门口走进水牢。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阳灵!”众人一惊,她到底死了还是活着。   “你怎么样,魔君有没有......你没事吧?”逸飞尘冲上来握住阳灵的手,颤抖地问。梁妩的事他们都知道了,阳灵会不会也被倾河玷污?   只要一想,他便是一个哆嗦。   阳灵摇摇头,急忙把手抽了出来,她怕被他发现自己也受了重伤。逸飞尘微微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双手冰凉,只怕是冻着她了。   “你们还好吗?”阳灵心中一酸,怎么可能好。   钟鸿说道:“我们都还好,魔君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阳灵一怔,自己和倾河能有什么事。   “我很好,道长不必担心,你们饿了吧,我带来一些吃的给你们。”阳灵接过无殇递来的篮子,将食物分发给众人。   钟鸿默许了众人从阳灵那里拿食物,自己却一动不动,身边莫如是和风起亦是不拿。他们本就无需吃东西来补充能量,何况这毕竟是魔界的食物,他们怎会接受。   “你居然......”逸飞尘和遮默安见阳灵递给自己一只烧鸡,不由得哭笑不得。   “怎么了?”阳灵依然无知无觉,她记得他们最爱吃肉。   逸念空冷冷扫视他们一眼,其他人也皆是目瞪口呆看着两人。   仙人不得动荤,这几乎是所有门派都要守的规矩,难道青城掌门逸念空特立独行,偏偏放纵他的儿子和徒弟?   似乎不太对,阳灵总算反应过来了。她干笑两声说道:“不好意思,这是给我自己拿的,你们还给我好不好。”   两人飞速将烧鸡丢回阳灵的篮子,狠狠剜了她一眼,阳灵心虚地微微一笑。   侧首又看到了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梁妩,她身边的重华正拿了些果子递给她,她却冷哼一声不肯吃。   阳灵不由得大惊:“你在这里?”   梁妩冷冷一笑,看向无殇,他们几个故意羞辱自己自己怎肯在阳灵面前低头。   “那又如何,今日的你便是昨日的我。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变成今日的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梁妩冷笑道。   阳灵微微一叹,自己没有半分讥讽她的意思,只是她太过心高气傲,容不得有人轻慢她半分。   “重华,你不必将食物分给她,她饿得受不住时自然会找吃的。”阳灵将剩余的食物放到篮中,搁置在水牢边,方便众人拿取。   “不必了,我死都不会接受你的施舍。”梁妩厉声说道。   阳灵嗤笑一声,道:“谁要施舍你,这些东西又不是给你的,你饿死也别拿。”   “走吧,别在这里耽搁太久。”无殇催促道。   “能不能不要将他们关在水牢中,他们如何受得了。”阳灵望向无殇。   “能答允你来给他们送吃的,君上已是格外开恩了。”无殇蹙眉道。   阳灵无奈一叹,望向众人或是异样或是期望的目光,道:“你们忍耐一会儿,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无殇似笑非笑看着阳灵,嘲笑地望向众人渴求的样子,转身出了水牢。阳灵也跟了上去,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众人的期盼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们的生死祸福如今全部系在魔君倾河一人身上,他若是不肯放他们,他们便会一直压在水牢中不死不活。   “逸飞尘是怎么回事?”阳灵冷冷问道。   无殇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真气散尽,法力也便消逝,难道你看不出来?”   “你们为何要这么做?”阳灵想不明白。   “是他自己不自量力,在池中运功,我有什么办法。”   “他是傻吗,他明知水牢中运功真气会被池水吸收,怎么还会那样做?”   “可能确实傻了吧。”无殇淡淡道。   阳灵气结,头一昏后退两步摔倒在地,晕了过去。这几日她先是受了水牢之刑,又身体极坏的情况下和梁妩打了一架,还为倾河剑气所伤,心肺俱裂,甚至今日走了这么远来强撑着看望众人,早已是强弩之末。   无殇轻轻一挥手,地上的阳灵便凌空飘了起来,随着无殇回到了长生殿。   昏昏睡了许久,阳灵终于醒了,她眨眨眼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爬下床来。   “你醒了?”   阳灵一惊,向后看去,居然是魔君倾河。   “躺下。”倾河淡淡道。   阳灵站着不动,戒备地看着倾河,半晌问道:“这是哪里?”   倾河随口道:“我的寝殿。”   阳灵一惊,他想干什么。   “地上凉,你别站久了,去榻上躺着。”   阳灵犹豫片刻,听话地坐在榻上,后背垫着着一个软枕,倒是也舒服。   “听说你是陌上桑身边的仙童?”   阳灵点点头,又听他轻蔑一笑,道:“这便有趣了,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   “当然。”   倾河笑道:“你竟然这般自信,常闻陌上桑面冷心狠,当初他的小师妹珺瑶被星采妤几乎杀死,他也没见有多大反应,他与你的情分只怕不会比珺瑶多吧。”   阳灵一惊,她早知陌上桑淡薄人情,却也不想这般冷酷。   “就算他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被捉来救,你总归也捉了这么多人,有扶桑道长,青城掌门,仙君是仙界之首又岂会坐视不理?”   倾河似笑非笑,道:“你这番话,不像是说给我听,倒像是说服你自己,你很希望他来是不是?”   阳灵苦笑一声,她自然希望有人来救她,然后离开这个可怖的魔宫。   “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怕?”   倾河淡淡道:“就算他们能倾整个仙界之力来救你又如何,我虽不愿招惹仙界,却也并非仙界招惹得起的。”   阳灵微微恼怒,他居然这般狂妄自大。   “君上,药来了。”门外有人说道。   倾河转身出去,片刻即回,手中多了一碗汤药。   阳灵仔细一嗅,只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这是昆仑冰雪莲煎的药,趁热喝了吧。”倾河淡淡说道。   “你从哪里拿到的冰雪莲?”阳灵大为惊异,这不是昆仑禁地独有的吗?   倾河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区区冰雪莲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这还不是稀罕东西?阳灵心里暗道,不过自己犯不着与这难得的冰雪莲过不去。   接过碗,阳灵一滴不剩的喝光,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倾河轻笑,她竟然如此好打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房间里四周悬着十六颗深海夜明珠,正散发着妖冶迷人的蓝色光晕,根本无法分辨时间。   倾河手一挥,房间的天顶大开,露出了满天星辰。   “已经子时了,我带你看看夜色。”倾河微一抖袖,阳灵离开床榻,悬浮着向上升起,钻出天窗,坐在长生殿的屋脊上。   阳灵心中大赞,倾河的房间,竟然还有这样别出心裁的设计。   今夜夜色甚是动人,夜色如幕,繁星点点,柔和的星光忽明忽暗,有如萤火虫飞在天边,虚浮的云彩悠然朦胧,好似一层轻纱覆盖天空。   “你懂星象吗?”倾河随意问道。   阳灵点点头,道:“我在青城派学过。”   “青城派?”倾河微微一惊,问道:“你不是扶桑弟子吗?”   阳灵轻叹一声,多么希望自己从没离开过太长山,从来没到过青城派,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了。   “我从记事起,一直住在太长山,君上不知何故不许我离开太长山。后来,他闭关修炼,我太过调皮,悄悄破了结界,离开了太长山。谁知刚走没多远,便被逸飞尘和遮默安骗了。他们把我骗到青城山,又骗我入了青城派,随着新入门的弟子一起修习仙法的课程。星相学是必修的课程,可惜我只学了三个多月,只能粗略能推算星辰排列。”阳灵也不知为何自己与倾河说这些,或许是隐隐觉得倾河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为何只学了三个月?”   “因为青城派每三个月便有一次季度仙试,我不懂得御剑,被掌门按照门规处置,打了五百大板。次日是拜师的弟子比试的日子,掌门当时不知何故,令座下弟子借着比试的机会,一定要杀了我。我原本伤就没好,经不起他们折腾,差点死在青城。还好君上及时赶到,将我救走,所以我只在青城混了三个多月就离开了。”   “之后呢?”   “之后我随君上回到扶桑,君上令我去无音洞面壁五年,好容易五年过去了,我终于被放了出来。我解除面壁后的第三日便随君上赴昆仑群仙会,群仙会结束之后,我就被捉来了。”阳灵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犯了个白眼。   倾河闻言微微一笑,看着她的小动作更觉得她天性单纯,喜怒形于色。   “你还真是够倒霉的。”倾河笑道,她的日子实在是过得不顺。   “还不是拜你所赐。”阳灵道,不知他会不会大发慈悲放自己走。   倾河不恼,心神一凝,掐指一算,心头便是一惊。这个女孩子的命数,自己竟然算不出,只能隐约得知她说不定能牵出六界大劫。   “你知不知道为何陌上桑不许你离开太长山?”   阳灵摇摇头,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阿桑也从没解释过。   倾河一怔,她不知道缘由,居然还如此信任陌上桑。   “我的经历很简单,你呢,讲讲你的过往给我听听吧。”阳灵道,两人关系越是缓和,越是相互了解,对她和众人的处境越有利。   “我的更简单,三万六千多年前,我拜师修仙,后来就修成了上仙,再后来就堕了仙,杀了前任魔君,自己当上了魔界至尊。”   阳灵嘴角一抽,听起来还真是简单呢。   “你居然还是上仙?”阳灵想不到他居然曾经是上仙。   倾河微微一笑,道:“我为何不可以是上仙?”   “既然是上仙,何必堕入魔道?”   “做上仙又如何,未必比魔潇洒自在。”   “是吗,那你何必整日醉酒麻痹自己。”   倾河默然无语,半晌方说:“那是习惯。”   习惯,阳灵嗤笑一声,这种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你在何处修仙,又为何堕仙,你师父不管你吗?”   “我师从昆仑,至于为何堕仙,日子太久了,我也记不起来了,至于我师父,”倾河微微黯然,轻叹一声道:“我的师父,对我太过失望,将我逐出师门,再也不要见我。”   “这样啊,你别难过。”阳灵亦是一黯,不肯再见,那该是多么的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昆仑上仙倾河,魔界魔君倾河,全收了!   快开学了,各种不开心~   第29章 殊色倾心   倾河轻轻一笑,道:“不必了,都近万年了,我也伤心够了。何况芸芸众生皆有定数,师父道行高深,在收我为徒时便已知道后果,却依旧将我纳入门下,想来这便是顺应天命吧。”   阳灵点点头,忽见夜空中划过一颗星辰光华大盛,迷离的夜色笼罩上一层明亮的白色,好不刺眼。   “这是什么意思?”阳灵算不出来,只得求助倾河,他既然是上仙,想来是能推算出来的。   倾河道:“这颗星星预示着仙界要有大事发生。”   阳灵大惊失色,问道:“莫不是君上有什么事?”   倾河眼神一冷,道:“你这么关心他?”   阳灵道:“自然,他算是我的师父,还是仙界仙君,我自然关心。”   倾河淡淡道:“他现在无事,你不必担心。”   阳灵这才放下心来,可她没听出倾河的弦外之音,陌上桑现在无事,并不代表今后无事。   “好亮的星星啊。”两人身后蓦地出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身穿一身淡粉色的衣裙,眉目如画,神采奕奕,好不精致美丽。   “娘亲!”那小女孩见到阳灵大喜,猛地扑了过来。   阳灵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生过孩子。眼见那女孩跳了过来,她的速度太快,自己来不及躲避,生生被她撞到今日早晨的剑伤之处。   “咝——”阳灵浑身一抽,倾河的剑是什么剑啊,剑气居然都这么厉害。   倾河微微蹙眉,拉开女孩,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爹爹你总是把我关起来让我修炼,可是我想娘亲了,便溜了出来,谁知果然见到了娘亲。”那女孩娇声撒娇道。   爹爹?阳灵睁大眼睛看着倾河,他居然有女儿了,还这么大了。   “娘亲您没事吧,您受伤了,爹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那女孩见阳灵面色苍白,捂着胸口似乎是被自己撞痛了。   阳灵干笑两声,道:“我没事。”   脑袋微微一转,她便知道这很可能是梁妩的女儿,自己与梁妩长得一模一样,难怪女孩认错。   女孩反手替阳灵把把脉,便大惊失色,眼中隐有泪光:“爹爹,您为何用腾空伤娘亲?”   腾空?阳灵一惊,原来倾河的佩剑居然是上古四大名剑位列第二的腾空,难怪剑气这般强大。   “我在青城学仙史,一位师尊曾提过,数万年前昆仑祖师言之,谁人能够寻到上古第二大宝剑腾空,便是为下一任昆仑掌门......你莫非是昆仑掌门?”阳灵大为狐疑。   倾河只是摇摇头,并未多言。阳灵放下心来,他要真是昆仑掌门,那也太诡异了。   倒是那女孩轻轻一叹,道:“爹爹,您不要总是欺负娘亲好不好,娘亲身上痛,心里难过,心儿也跟着好痛好难过。”   倾河含笑看了一眼女孩,又深深看了一眼阳灵,道:“我今后不会欺负你娘了。”   阳灵白了他一眼,梁妩明明还被关在水牢里好不好。   闻言女孩倒是很高兴,记忆中爹爹每年不过许她见娘亲三次。每逢她见娘亲时,爹爹总要避开,她分明感到爹爹对娘亲的疏离。可娘亲总是告诉她爹爹对她很好,她很心疼她娘,甚至有几次她发觉了娘亲身上的伤疤,问问采妤姐姐便知是被爹爹所伤。   “娘亲,我们快一年没见了,您想不想心儿。”女孩快活的问道,眼角眉梢具是笑意。   她当真生的好看,阳灵心中一叹,容貌五分与自己相似,五分与倾河相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容色殊丽,明艳绝伦。   “不想。”阳灵道,自己又不认识她,想她做什么。   “啊?”女孩很是受伤,娘亲居然不想她。   倾河笑着说道:“你娘逗你玩呢,怎么可能不想你。”   女孩这才高兴过来,阳灵看着她的样子,倒有几分天瑟骄爱憎分明的豪爽劲儿。   “娘亲你们在做什么?”女孩好奇问道,今夜爹爹对娘亲的态度倒是转变很大,她不由自主替娘亲高兴起来。   “问你爹。”阳灵随口甩下一句话,她这一口一口叫着娘亲自己还真不习惯。   “爹爹你和娘亲在做什么?”女孩并不介意阳灵的敷衍。   “我在陪你娘看星星。”   “娘亲你今夜为何不愿意跟我说话,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那心儿走好不好?”她记得采妤姐姐告诉自己娘亲与爹爹在一起时尽量不要去打搅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打扰。”阳灵道,虽然女孩叫自己娘亲自己不自在,但是看到女孩伤心的样子,自己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这样天真烂漫的孩子,谁忍心伤害呢?   女孩嘻嘻一笑,挤挤坐在两人中间,靠在阳灵肩头,忽然又离开,冷冷注视着阳灵。   “你是谁?”娘亲身上的味道,不是这样清淡。   她自小生活在魔界,从未见过人,自然只觉得味道清爽怡人,分不清是人气还是妖气。   阳灵一愣,这个女孩也太机灵了吧,这么快就察觉了。   “不许对你娘这么说话。”倾河道。   “爹爹,她不是娘亲,”女孩大声说道:“她的味道不对。”   “心儿!”倾河突然增高音量,吓得女孩一抖。   “你干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别吓着她。”阳灵微微蹙眉,这个女孩说的没错,他难道真的想让自己做这个女孩的娘。   谁知此话一出,女孩忽然变了笑脸,乖巧蹭到阳灵身边,道:“果然是娘亲,没错的。每次爹爹发怒,只有娘亲和无殇哥哥替心儿求情。”   阳灵绝倒,这魔界的人心肠是多硬啊。   “娘亲您的体味为何变了?”女孩问道。   阳灵刚想说实话,自己其实不她娘,却听见倾河说道:“你娘成了仙,体味自然变了。”   “仙?”女孩懵懂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明日去请教你无殇哥哥,就当作业了,我后日会查问你。”倾河悠悠说道。   “好吧。”女孩嘟嘟嘴,每当自己有不懂的问题,爹爹总是让自己去找无殇哥哥,事后还要查问。   阳灵张张嘴,很想说自己身上的味道是人味,自己遇见的所有人,初见自己时都说自己身上无仙气。   “爹爹,娘亲,我新学了一套剑法,我舞给你们看好不好?”女孩兴高采烈,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提气飞到空中,兴奋地展示给他们看。   今夜真好,爹爹和娘亲相亲相爱,自己当然乐得耍宝似的逗他们开心。   那女孩年纪轻轻,法力却不低,那剑舞在她手中像活了一般。她甚是恣意,随手而舞,空中一时只见她强大的剑气所发出的粉色剑芒。剑锋所指,所向披靡,招招凌厉,步步惊心,阳灵看呆了。   “怎么样怎么样,爹爹娘亲,我舞的好不好?”女孩兴奋地问道。   “这是扶桑剑法?”阳灵试探问道,自己在群仙会见过风起谢云等人的剑术,觉得有扶桑剑的影子。   “是吗,无殇哥哥没说名字,所以我不知道哎。”   “空有招式,力道不足,你是怎么学的。”阳灵刚想赞叹,便见倾河蹙眉说道。   阳灵惊讶看着倾河,这还不好,那什么是好?   女孩闻言,神色也是一黯,自己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别听你爹胡说,你很厉害,真的。”阳灵急忙拍手赞叹,自己状态最好时与她对打,只怕也占不了上风。   “爹爹你陪我练好不好?”女孩笑着问向倾河,她最佩服爹爹的法力了,连无殇哥哥都打不过爹爹。   倾河点点头,女孩的剑脱手而出,直奔向倾河面前。倾河一动不动,鞘中的剑甚至都不出,随意一挥袖子便击飞了女孩的剑。   “爹爹你好坏,每次都这样。”女孩伸手一招,剑又飞到自己手中,噘嘴说道。   阳灵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平心而论,女孩的剑法已经可以说十分凌厉,可在他这里却是不堪一击,倾河的法术,究竟高到什么神鬼莫测的地步。   “娘亲,你陪我练剑好不好?”女孩可怜兮兮望向阳灵,心中奸笑两声,爹爹打不过,只能冲娘亲下手了。   阳灵急忙摇头,梁妩的剑法卓绝,自己此刻真气不济,与她相差太远,女孩一试便知有问题。   “娘你从来不陪我。”女孩嘟嘟嘴,阳灵闻言一抽,原来梁妩也没陪她练过啊,不早说。   “好吧,我陪你练一会儿。”   倾河却立即拦住阳灵,道:“别去,小心你的伤。”   “没事。”阳灵轻轻一笑,抽出了倾河腰侧的宝剑,这可是腾空啊,她从未用过这么好的剑。   尽力凝了凝真气,足尖轻点屋脊,飞上天去。   “娘亲接招。”那女孩轻轻一笑,一挥剑迎了过来。   阳灵亦是剑尖一指,与女孩站在一处。   女孩与自己过招时,显而易见并没有用尽全力,力道和分寸控制地极好,想来她是知道自己受伤不敢十分出手。阳灵微微一叹,梁妩那般争强好胜的性子是怎么生出这么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女儿来的。   即使女孩手下留情,阳灵也渐渐感觉到真气涣散,何况腾空绝世名剑,要挥动腾空所需消耗的真气更胜过平常宝剑十倍有余。   勉强打了一会儿,阳灵刚想说不打了,便感觉腾空猛地劲头加大,几下凌厉的剑招飞快使出,给自己减轻了不少负担。   微微偏头看向静坐的倾河,阳灵便知是他暗中操控腾空,他的分寸也把握地极好,不会让女孩察觉自己在作弊。   女孩见阳灵招式逐渐凌厉,也便加紧了攻势。这魔宫之中,无论是倾河还是他座下的四人法术都太过精妙,女孩根本不是对手。其他人又一心讨好女孩,动起手来十分顾忌,女孩也觉得没意思。如今娘亲的法术与她想近,既不太过厉害,也不会有意让她,正好是练剑的最佳人选。   叮叮当当打了几刻钟,阳灵连乘风都快乘不动了,急忙退回屋脊,道:“不打了不打了,打不动了。”   女孩嘻嘻一笑,也收了剑,飞到两人中间坐下,道:“娘亲好厉害,被腾空伤了还能坚持这么久。”   阳灵尴尬一笑,又听女孩说:“娘亲天天陪我练剑好不好?”   阳灵微微蹙眉,自己还想早些离开这里,若是答应了她便是骗了她。   “好不好嘛娘亲。”女孩抱住阳灵的胳膊,纠缠道。   “找你爹去。”阳灵将女孩甩给倾河,倾河却淡淡问道:“你喜欢爹爹陪你练还是娘亲陪你练?”   女孩立即说道:“当然是娘亲。”   阳灵不再说话,隐隐感觉刚才挥剑时触动了内伤,体内微微有几分不适。两人具是察觉了,女孩体贴的度给阳灵一些真气,才发觉她身体差到了什么地步。   心肺俱裂,剑伤入骨,真气全失,内力紊乱,隐隐还有寒气侵体,女孩惊得花容失色,眼神复杂地望向倾河,爹爹到底下了怎样的重手。   “我去煎药。”女孩起身飞走,腾空剑气非同寻常,这不是真气能治好的,一般人需要精心调养百余年才能恢复,若是调养不当,只怕会落下病根。   看到女孩飞远,阳灵问道:“她是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倾河淡淡道:“她叫倾心,心儿。”   阳灵点点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出梁妩?”   “我昨日便说过,再也不想见到她。”   “可是心儿很想她娘亲,她这么天真无忧,你忍心让她知道他的父亲把她的娘压在水牢中受苦吗?”   “她的娘亲是你。”   阳灵失笑,自己不忍倾心难过才没有说出实话,他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血浓于水,亲情无法代替,我终究不是她母亲,给不了她母爱。”自己在大部分人眼里还是个孩子,怎么当别人的妈。   “你如果不承认,她便再无母亲了。”倾河淡淡道,他本来就没把梁妩看做倾心的母亲,梁妩的性格品行,绝给不了倾心正确的引导,他舍不得这个活泼的女儿被梁妩带坏。   作者有话要说:   倾心仙界好女儿,感觉萌`萌`哒~   第30章 仙魔两君   阳灵微微恼怒,他居然拿他的女儿威胁她,真是有意思,她怎么会受他的威胁?   可是阳灵高估了自己的心硬程度,每次看到倾心,她仍旧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她不晓得若是倾心知道自己与她母亲长了同一张脸,还代替了她母亲的位置,假冒她生母,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倾心乖巧伶俐,天真无邪,阳灵狠不下心毁了她的恣意人生。她看到倾心缠在倾河和自己身边,有如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是怎样让陌上桑无奈不已。   等倾心煎药回来,倾河已经带着阳灵回到了寝殿中。   “娘亲,药来了,你喝了能驱寒。”倾心递给阳灵一碗药。   阳灵接过,看向倾河,自己才喝过冰雪莲,再喝这个会不会相冲。   “没事的,你喝吧。”倾河道,其实水牢所带来的寒气已无大碍,倾心煎的药没什么作用,就当是喝水解渴了。   若是阳灵知道了,必定破口大骂,天知道倾心的药有多么苦。   捏着鼻子喝完,阳灵怨念看向倾心,暗自腹诽内伤没好,味蕾也全部被倾心的苦药毒死了。   倾心微微心虚,干笑两声说道:“抱歉,娘亲,我的医术的确不精。不过这药必定是极好的,因为无殇哥哥说过,良药才苦口,而黄连是最苦的药,我便放了一大把,你喝了一定能好起来。”   啥?啥?她没听错吧,阳灵气结,差点背过气去,这丫头故意的吧。   倾河大笑,虽然微微心疼,但是看着阳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一万年来,他从没像今天这么开怀过。   倾心惊讶地看着倾河,在自己记忆中,爹爹从来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整日不是喝酒,就是睡觉,甚是形骸放浪,今日和娘亲在一块儿却一反常态,不喝酒,也不再颓唐,她真心喜欢这样的爹爹。   “心儿,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睡吧。”倾河忍住笑意说道,阳灵需要休息。   倾心点点头,道:“娘亲你好好休息,心儿明日再来看你。”   阳灵恐惧地看了看倾心,她不会还来给自己煎药吧。   倾心嘻嘻一笑,知道阳灵的担心,也不多言,径自离去。   “你还好吗?”倾河强忍着笑意问道。   阳灵不理他,自倾心走了之后,她又是一个人面对倾河。没有了倾心的天真聒噪,阳灵无法怀着轻松闲适的心情与他相处。她和她的朋友的性命,全部握在魔君的手中。   倾河亦是察觉,并不勉强她,道:“丑时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大亮了,你快些睡吧。”   阳灵目视寝室,只有一张软榻,难不成自己要和他同床共枕,那她宁可不睡。   “我出去。”倾河淡淡道,便转身出了寝殿。   阳灵这才躺下,原本以为自己刚醒没多久,必定不困,谁知头刚挨枕头就困了起来,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阳灵又被倾心叫起。   “娘亲,娘亲,你快起来,我带了好东西给你。”倾心得意地摇摇自己手中的荷包。   “这是什么?”   “这是太上老君炼的九转还魂丹,能帮助娘亲恢复心肺。我昨日悄悄离了魔宫,好容易偷来的呢。”倾心低声说道。   “什么?”阳灵蹙眉:“你不要命了,天庭都敢闯。”   “娘亲受伤了,心儿当然要想办法医治娘亲,闯天庭算什么。再说那些守卫呆呆的,就算打也打不过我。”倾心嘻嘻笑道。   阳灵惭愧,自己太过分了,倾心这样诚心相对,而自己却一直在骗她。   “心儿,我跟你说件事。”阳灵打算告诉她实情,无论后果是什么,她总有知情的权力。   “娘亲要说什么?”   “你娘想说你以后不得私离魔宫,外面的人心术复杂,你莫要被人骗了。”倾河不知何时进来了。   “爹爹。”倾心吓得一哆嗦,这下完了,被爹爹知道了。   “去后山面壁,呆个半年再出来。”倾河面无表情吩咐道。   倾心微微踌躇,望向阳灵:“那娘亲谁来照顾?”   “我来。”倾河淡淡说道。   倾心犹豫片刻,转而笑道:“好吧,心儿这就去面壁,娘亲你好好养伤,半年后心儿就回来了。”   阳灵心中一叹,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是面壁,可倾心生性乐观,蹦蹦跳跳出了寝殿。在她眼中,娘亲的伤势是第一位的,自己面壁半年算什么?   “你想说什么?”倾河冷冷问道。   阳灵默然,又听到倾河说道:“你若是说出了实话,我立即杀了梁妩。”   阳灵嗤地一笑,道:“伤心的是你的女儿。”   倾河微微一笑,他算准了,她心肠软到离谱,必然舍不得倾心伤心。   倾河不欲多言,只是点到为止,凡事张弛有度,逼得太急了也未必是好事。   阳灵服下三颗仙丹,剩下的倾河让她收起。他又度给她一些真气,让阳灵试着调息一下,阳灵觉得还算能驾驭。   这本是好事,可是阳灵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倾河以为她不适,把把脉倒也察觉不出是哪里不对。   “你怎么了?”倾河问道。   “没事。”阳灵压下心中莫名冲上的心悸,摇摇头道。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的声音穿透长生殿,道:“启禀君上,无殇等求见。”   “到大殿等着。”倾河淡淡吩咐道。   “是。”   阳灵心中一紧,倾河面无表情看了看她,道:“你在这里休息。”   “他们找你什么事。”阳灵颤抖地问。   倾河轻轻一叹,道:“我不会动他们,你放心。”   有了倾河的承诺,阳灵微微放心,她觉得倾河没有必要骗她。   “我跟你去好不好?”纵然如是,她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莫非是阿桑?   倾河知道她担心,若是让她呆在殿里,她也绝不安心养伤。   “随我来吧。”   出了寝殿,过了几条长廊,便到了大殿。大殿之内立着四人,正是无殇影痕星采妤和天不老。   倾河像往常一样坐上宝座,阳灵站在一旁,心神不定地看着他们四人。   无殇影痕没什么异议,天不老更是无所谓,倒是星采妤冷淡瞥了一眼阳灵,却也没多说。   “怎么了?”   “启禀君上,仙界仙君陌上桑此刻正在结界外,正要闯入魔宫。”无殇淡淡道。   什么?阳灵闻言,喜上眉梢,阿桑真的来了。   继而阳灵心中一凉,她忽然不想陌上桑来了。倾河曾是仙界上仙,陌上桑未必是敌手。   倾河似笑非笑看向阳灵,道:“你所料倒还不错,陌上桑居然真的会来救你。”   众人望向阳灵,阳灵脸色惨白,心中默默盼望陌上桑快走。   “他带了多少人?”倾河漫不经心问道。   “回君上,只有他一人。”   “一人?”倾河一愣,继而笑道:“他胆子很大。”   “君上,要不要属下去看看,魔界的结界只怕挡不住陌上桑。”无殇蹙眉,这些扶桑仙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倾河摇摇头,道:“你前几日受了伤,况且陌上桑是扶桑掌门,你还是留下吧。”   阳灵只觉得血液都要冻住了,紧张地看着倾河,谁去都好,万万不要是倾河亲自出手。   末了,倾河淡淡道:“不老,你去看看吧。”   天不老领命,转身出了长生殿。   阳灵很想控制自己不要发抖,可是她控制不住,双腿软的厉害,终于还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倾河冷冷打量着她,陌上桑一人前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只想救她一人。所以,无需兴师动众。   她居然在面冷心狠的陌上桑心中,有这么超然的地位,这个丫头果然不简单。   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阳灵却觉得有如过了几十年。等待的痛苦甚至比腾空的剑伤更加让她窒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迟一般,生生绞割着她的心。   好盼望见到阿桑,又更盼望他能平安离去,阳灵静静坐在地上,等待着胜利者进到长生殿中来。   终于,门外响起脚步声,阳灵睁大眼睛望向门口,心颤抖地更加厉害,几乎要跳出她的胸腔。   进来的是天不老,他气息平稳,脸上有一丝血光,阳灵心猛地一沉,她不敢想象刚刚那场交战到底谁胜谁负。   还未及她想明白,便看见满身是血,虚弱无力,被毫不留情扔进来的——   “阿桑!”阳灵惊呼一声,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跌跌撞撞半走半爬,扶起倒在地上的陌上桑。   怎么会这样,阳灵心中一阵剧痛。只见当胸一剑贯穿了陌上桑身体,肆意流淌的鲜血染红了他素来一尘不染的白衣。他并未昏过去,仍然有意识,见到阳灵哭喊着爬过来时,居然还微微含笑,轻轻一探她的脉搏。   “真笨,又被剑气伤了。”陌上桑勉强一笑,实则却心惊胆战,这次剑伤更胜当日的青玉。   话未说完,口中猛地溢出一大口血,喷在阳灵同样洁白的衣裙上。   “你别说话。”阳灵急忙将真气度给他,能撑一刻是一刻。   倾河震怒,她居然又想把真气度给别人,她的真气用不完是不是,况且他给她真气是让她疗伤而不是度给陌上桑的。   猛一抖袖,阳灵重重撞到顶梁柱上,腰部便是一阵剧痛。   “阿灵。”陌上桑惊呼,她现在哪里还受得了   闻言,倾河又是一阵大怒,他居然叫她阿灵,难怪她不许他叫她阿灵,原来在她心里,他根本不配叫她阿灵。   阳灵苦笑摇了摇头,虽然疼,但是只是摔一下,倾河到底没下重手。   陌上桑冷冷望向立在最上方的倾河,待看清他的容貌时,不由得一惊。   倾河亦是一惊,居然是他,他居然是仙界仙君。   这人的容貌气度,陌上桑再不会认错,一千年前自己在九重天上遇到此人,他当时如醉如梦,觉得自己甚是有趣,一时兴起,带自己进入昆仑禁地,摘了几朵冰雪莲送给他提升修为。   他居然是魔界魔君,陌上桑心中微微复杂,是了,这般光华万千,又怎可能是普通的散仙。   倾河也是片刻愣怔,当日自己觉得那个孩子骨骼精奇,目光坚定,倒是个好苗子,又算出他输了昆仑群仙会,便有心助他修炼。可是都一千年过去了,他几乎早已忘记这事,甚至潜意识里觉得那孩子只怕早寂灭了,却不想他居然成为了仙界仙君。   两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虽然心中惊疑,面上却依旧冷冷淡淡。   阳灵踉跄站起身,复又跑到陌上桑身旁,微微一把脉便是一阵心疼。他现在的状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未及多想,阳灵用力扶起陌上桑,便打算带他走。   “你要去哪里?”倾河冷声一问。   “他受伤了,我要带他走。”阳灵亦是冷声说道。   倾河嗤笑一声,没有自己允许,她以为她能走脱吗?   “我不许。”   “我偏要走。”说罢阳灵不再多做纠缠,转身就想飞走。   倾河猛地出手,阳灵拉不住陌上桑,陌上桑猛地飞出,狠狠跌倒在地上。   “你还想走吗?”倾河眯了眯眼,她若是还想走,他必杀陌上桑。   阳灵心中一凉,惨笑一声,道:“倾河,你最好不要逼我。”   倾河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一步步走进,一步步相逼,他就是逼她,她能如何?   “怎样?”倾河冷笑,他料定她无能为力。   阳灵看着近在咫尺的倾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慢慢凝聚身上所有的真气,倾注于丹田。   霎时之间,阳灵腰中猛然金光一闪,瞬息飞出一把轻薄却又蕴涵巨大能量的宝剑,直直刺向身前的倾河。   作者有话要说:   阿桑来了~   第31章 轩辕剑出   阳灵记得,大约是十八岁时,自己忽然停止了生长。那日陌上桑神情古怪,无论怎样测算占卜,都不知何故。他转身回屋,片刻又回来,手中多了一把金色宝剑。   “阿灵,这把剑你收好。”他淡淡道。   “这是什么?”   “你不必管,你记住,这把剑威力巨大,轻易不要示人。除非到了生死关头,对方又是极其凶恶的妖魔,你不敌,便可出此剑,或可救你一命。”   阳灵点点头,接过剑,却发觉这剑重的离谱。   陌上桑微微挥手,将剑嵌入她腰带中,又给她的腰带下了一系列复杂的咒语,可保万年不坏不损,也不会使人察觉宝剑的存在。   “此剑斩妖除魔,所伤之人魂飞魄散,你定要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用它伤人。”   阳灵点点头,用心记住。   起初这把剑藏在腰带里,她做什么都不方便,像是腰中别了一座大山。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法力渐渐增强,也就不觉得重了。再后来,阳灵几乎忘掉了这回事,早已把它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除了洗澡换衣服时觉得轻飘飘不适之外,平日根本不会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把剑。   五年前,逸念空要置自己于死地,她动过动用这把剑的念头,但是很快她又压下了这个想法。一则逸念空并非十恶不赦的妖魔鬼怪,二则毕竟是逸飞尘的亲生父亲,她怎能害他的父亲万劫不复?   现如今,她无奈了,只剩下这一条路可选。她不想伤倾河,但是,她更恐惧陌上桑会死,那样的话,她甚至不知活着的意义了。   倾河察觉她在运气,本能的提防,却见她腰中金光一闪,继而闪出一道强光,鞘中腾空立即抵挡,却发觉根本不是阳灵腰中之剑的对手。   身体急速后退,倾河险险避过这把剑的剑气,心中大惊。   阳灵见成功将倾河逼开,急忙飞向陌上桑,却不想无殇急速飞来阻挡,手中剑一挥,便是一阵强大的剑气凌空而出。   “无殇回来,那是轩辕剑!”倾河厉声疾呼,这一下若是下去,无殇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   无殇亦是同时察觉,可是惯性太大,自己已经停不住了。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阳灵反手一转,剑柄击向自己肩胛,自己立即被顶出好远。无殇急忙运气站稳,发觉除了肩膀微微疼痛,竟然连内伤都没受。   阳灵没忘无殇救自己的情分,若不是无殇,自己早就死了。   趁着众人惊疑的片刻,阳灵飞速揽过陌上桑的腰,一提气飞出长生殿。   长生殿外,群魔大惊失色,纷纷防御。阳灵宝剑一挥,便是惊天毁地之力,顿时不少妖魔死在自己剑下。飞到结界前,轩辕剑甚至没碰到,只是剑芒一射,结界便应声而碎。   匆匆飞出结界,阳灵看了看身旁的陌上桑,心头一松,还好他没事。   “放开我,我还能飞。”陌上桑即使受了重伤,也依旧是陌上桑,乘风驾云,还是能的。   也只是瞬间功夫,阳灵只觉掉到了冰窖之中,浑身冷到了极点。   水牢中,还有十二条人命。   “遭了。”阳灵大惊失色,自己走了,众人岂不完了。   陌上桑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他不动声色,原本也就没想能救出那么多人。他想救的,他所担心的,只有阳灵一个。   “阿桑,你快回去,我回去救他们。”阳灵急忙转身,借着轩辕剑之威,她相信她能救出他们。   陌上桑一叹,她既然放不下,他便陪她一起去好了,他如何能让她自己一人再回去冒险。   “我和你一起。”陌上桑拉住她。   阳灵点点头,两人飞速飞回魔界,直奔水牢。   长生殿内被阳灵的轩辕剑搅得一片狼藉,倾河轻轻一笑,不想陌上桑对她这样好,竟然给她轩辕剑防身,还藏得这般隐蔽。   “君上,怎么办,要不要追。”星采妤问道。   倾河淡淡道:“不必了,她会回来的。影痕,你去水牢等着她。”   影痕领命,转身退出长生殿。   “无殇,你无事吧。”倾河微微蹙眉,虽然阳灵没有用剑锋伤到无殇,可是若是运气一击,只怕无殇半条命也能去掉。   微微一把脉,倾河发觉无殇平安无事,只有前几日腾空剑柄重创的痕迹。   倾河轻轻一叹,阳灵肠子软到这个地步,连无殇都舍不得伤他一丝一毫,而自己那日却下手如此不留情面。   “无殇,你可怪我?”倾河淡淡问道。   无殇自然知道他所言何事,摇摇头说道:“是那日弟子着急说错了话,师父责罚是应该的。”   殿外传来一阵动手的声音,倾河知道是阳灵回来了,便径自走出殿外,三人也急忙跟上。   水牢中,阳灵仗着轩辕剑,轻而易举救出了众人。   “君上,阳灵,你们来了。”众人具是大喜过望,纷纷离开水牢。   “动作快些,我们时间不多,大家快走。”阳灵催促道。   众人知道事态紧急,也匆匆调了一下气息,逸念空和遮默安扶着逸飞尘,急忙出了牢房。   “小妩,我们也走吧。”重华急道,梁妩不肯走。   阳灵微微蹙眉,却见梁妩怒视自己,问道:“梁妩,你想不想见你爹爹?”   梁妩面色一沉,心中冷冷有了计较,随重华出了水牢。   众人刚刚离开水牢,便看见飘然而至的影痕。   阳灵蹙眉,道:“影痕,我不想伤你,你快走。”   影痕淡淡一笑,扫视众人,道:“你不会伤到我的,你以为,你真的能带走这么多人吗?”   阳灵晃了晃手中的轩辕剑,道:“你看到了,轩辕剑斩妖除魔,被伤者魂飞魄散,你不怕死吗?”   影痕依旧是儒雅模样,并不多言,阳灵推了推陌上桑,道:“带他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陌上桑微微踌躇,自己是来救她的,怎能自己先走。   “放心,我有轩辕剑。”阳灵微微运气,隔开陌上桑。陌上桑一叹,她的性子执拗,但他也绝不会抛下她,便令钟鸿先带众人走。   钟鸿虽然不愿,但是这种时候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心一狠带着众人离去。   “我陪着你。”陌上桑微微一笑,右手接过阳灵手中的轩辕剑,左手揽过阳灵。   轩辕剑握在陌上桑手中,威力顿时比之前更大。影痕并不惧,只是如常儒雅一笑,阳灵看在眼中却是一阵心酸。   这般人物,就要葬身轩辕剑下了吗?   影痕猛然追向众人,拦在前头,陌上桑手中轩辕剑剑芒大盛,一道金光指向影痕。   阳灵闭上双目,不忍看影痕魂飞魄散,谁知身边的陌上桑突然大惊失色。   “昆仑镜!”   影痕手中的武器,正是阳灵三人月下出剑影痕时他握在手中的镜子。   原来这竟是上古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陌上桑大为惊讶,九千年前昆仑上古神器昆仑镜被盗,昆仑掌门季轩迁怒长白派,谁知竟然是错怪了长白。这昆仑镜,竟然是被魔界魔头影痕取走的,长白不过枉担了虚名。   既然如此,长白派的祖师爷何必将东皇钟送与昆仑,将此事平息下来,这影痕与长白祖师爷是什么关系?   不及陌上桑深思,影痕手中的昆仑镜蓦地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陌上桑挥动轩辕剑抵挡,接着又是一道强烈的剑气击向影痕。   影痕用昆仑镜一挡,那轩辕剑气便被反射弹开。陌上桑又飞快出了几道剑气,影痕却借着昆仑镜将剑气反射到想要走脱的众人面前,生生拦住了众人逃离的脚步。   几次之后,陌上桑不敢下手,他知道影痕手下留情,若是他想,这十二人早已被反射的剑光杀得干干净净了。   怎么办,陌上桑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凭他的能力,能护着阳灵平安离开魔界,可是这些人怎么办?   若是平常的他,他必然继续进攻影痕,这些人躲得过躲不过全看个人命数,他才不管。   可是,他也要顾忌阳灵,她那般重情重义,只怕不容自己下狠手。   也只能这样了,陌上桑甩开阳灵,左手抽出了自己的剑,令风起速速带她离开。   昆仑镜,好一把昆仑镜,他今日倒要看看,一把昆仑镜,能不能敌过轩辕剑与扶桑宝剑联手。   陌上桑左右双手同时发出两道剑气,影痕微微一笑,仙界仙君果然非同凡响,自己的昆仑镜一时只能反射一道剑气,却总是同时飞来两道剑光。   不得已,腰侧焦赭出鞘,抵挡着陌上桑另一道剑气,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陌上桑且战且退,离着众人不近不远,阳灵放心不下陌上桑,强行挣脱了风起的阻拦,离着陌上桑不过十丈之遥。   地上观战的倾河并不急着出手,他有心放了水牢中的十二人,但是陌上桑和阳灵,他却要留下。等钟鸿带着众人远离,他自会令影痕制伏陌上桑。虽然陌上桑手中握有上古神器轩辕剑,但影痕若真的动手,陌上桑片刻也抵挡不了。   可惜大家都算错了,陌上桑想护着众人离开魔界,阳灵想要陪着陌上桑,倾河想要留下两人,影痕虽然出手,但却不想伤及众人,可是,他们都忘了梁妩,她想杀了阳灵。   一道金光急速被昆仑镜反弹,梁妩运足真气,隔空一挥,阳灵猛地被击到一旁,便见那道金光直直向自己射来。   阳灵木讷地想,若是被击中了,会不会魂飞魄散呢?   倾河大惊失色,急忙起身去救,身旁无殇也是极速飞上去打算推开阳灵。可是毕竟离得远,轩辕剑气太快,根本来不及了。   阳灵闭上眼睛,她到底躲不过了。   耳畔呼呼的风响,腰部仿佛受到一击,却是极尽温柔,原来轩辕剑刺到身上,一点儿也不痛呢。   微微张开双眼,却猛然看见身侧居然立着陌上桑。他脸色惨白,两把宝剑脱手落下,自己也跟着力尽而坠,从高空狠狠摔在地上。   鲜血猛地四散喷出,整个地面全部被染红了,她仿佛看到了陌上桑那极淡极淡的微笑。   陌上桑沉沉一叹,自己到底是辜负了师父的期望,明知她是个劫,却还是躲不过,逃不掉。   “阳灵,你没事吧?”倾河惊魂未定,声音都颤了起来。他扶住阳灵,还好陌上桑及时推开了她,否则她此刻已经不在了。   阳灵奋力挣开倾河的怀抱,发出一声怒吼。   “给我滚开——”伸手便是重重一击,逼开了身旁的倾河,极速飞下地面,抱住了面无生气的陌上桑。   “阿桑,你别吓我。”阳灵语无伦次,匆匆探了他的脉搏,发觉还有一丝微弱的心跳。   “是啊,你是仙君,怎么会死,我这就带你去找冰雪莲救命。”阳灵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背起陌上桑,提气跃上高空,径直往昆仑飞去。   “娘亲,你去哪儿?”倾心在洞中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纠结了好久还是出来看看,刚出来便看见影痕要杀娘亲,惊得叫都不会叫了,而那个不认识的血人却在最后一刻救下了娘亲。   娘亲带着那人走了,娘亲为何不要爹爹了,倾心大为疑惑,那个血人是谁?   梁妩看着自己的女儿唤阳灵为娘亲,心中大为不乐,刚想呵斥倾心,却猛然发现倾河正暴怒地看着自己。   她从未见他眼中有这样大的怒意,就算是她要求他画她的画像挂在他书房中,他也不曾这般生气。   还未想明白,梁妩便觉一痛,发觉自己两眼之间竟然插了一把利刃,没到剑柄。腾空剑,梁妩呵呵一笑,她再不会认错。   “小妩!”重华大惊,可是腾空剑极速向下割过,梁妩竟然生生被切割成两半,坠落下去。   可怖到了极点,狠毒到了极点,他接都不敢接。   倾河默默看着远去的阳灵,他没有拦她,他也没有资格,救下她的人,毕竟不是自己。   重华却战栗不已,怒视凝望着阳灵背影的倾河,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倾河,魔君倾河,他记住了。他夺走了他的女人,占有了他的女人,还杀了他的女人,此仇他记着,他有千年万年的时间来报仇,早晚叫倾河死在他手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陌上桑你别死啊,死了小笔没法写了。   重华是个有耐心的孩子,大家记住他。   第32章 求取雪莲   阳灵背着陌上桑,察觉到他越来越薄弱的气息,不由得万分难过。摸出今早倾心给的九转还魂丹,一连九颗,全部给陌上桑服下,才算是暂且保住了他的性命。   昆仑远在极西之地,来魔宫的时候足足走了五日,阳灵心下大急,不知陌上桑能不能撑住。   足足飞了三个昼夜,阳灵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居然一刻未停。远远见昆仑仙界的轮廓浮现在自己眼前,她才微微放心。到了昆仑,想必绮珠掌门一定会不惜冰雪莲救治陌上桑。   可惜见到绮珠之后,绮珠居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阳灵。她道:“昆仑有昆仑的规矩,冰雪莲乃是门中圣物,除了祖师爷定下的群仙会给予魁首之外,冰雪莲不得赠与任何人。”   “为什么,君上危在旦夕,很快就撑不住了,若是没有冰雪莲救命,他万一......”阳灵一想陌上桑可能会死,心便是猛地一抽。   不会的不会的,阿桑是仙君,他怎么会死?   “仙童,恕绮珠无能为力,绮珠虽然身为昆仑掌门,却也不能违背昆仑仙规。”绮珠轻叹一口气。   “掌门,我求求你,给我冰雪莲吧,你让我怎样都行。”   绮珠坚定地摇摇头,道:“冰雪莲虽然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正是因为它的神奇功效,本掌门才不能给你。今日本掌门给了你,救了君上,明日若是长白掌门有难,使人来要,本掌门给不给呢?何况生死有命,我们即便修仙也不例外,君上道行高深,想必早已参透生死,仙童又何必如此。”   阳灵惨笑一声,陌上桑看透又如何,自己没有他那么高深的道行,也没有他那么淡泊的心志,她不能默然无视陌上桑惨死。   “掌门,你当真不给?”   绮珠摇摇头,道:“仙童,对不住。”   阳灵轻轻一笑,她不给,她也一定能拿到。   复又背起陌上桑,阳灵才发觉自己真气早已涣散,不用说乘风,只怕走路都十分吃力。   “仙童。”绮珠心中亦是一片难过之意,阳灵小小的身体,竟然能背着陌上桑千里迢迢飞来,当真是不易。   “掌门还有何事?”阳灵心中一喜,莫不是绮珠改变主意了。   “我派人送你们回扶桑吧。”绮珠叹道。   “不必了。”阳灵冷冷拒绝,既然她不肯给,自己必要另想别的办法,怎能轻易放弃。   咬了咬牙凝聚了残余的真气,拼着耗尽修为的危险,阳灵硬撑着离开了昆仑仙界。   离开没多久,阳灵便觉得头晕眼花,一口气撑不住从天上跌落下来。   忽然记起从前自己对陌上桑的承诺,只要她还是他座下仙童,无论生死,自己必定要跟着他。如今没有冰雪莲,他要死了,她便履行诺言,陪着他死好了。   两人极速下坠,凛冽的寒风吹得阳灵青丝散乱,她拨开长发,静静凝视着陌上桑。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最初她惊觉陌上桑性命垂危,心里难过到无以复加。而此时直面死亡,她反倒还看开了。   五十五年以来,他陪着自己的时间最长,太长山那些年,也是她这一生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好想回到过去,只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吃。若是有,她愿倾尽所有,也再不肯离开太长山半步。   陌上桑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原本殷红的血迹此刻也已干涸。阳灵抬手,轻轻替他将血迹抹去。记忆中陌上桑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到了离世的时候,怎能满面尘霜?   忽的被一个怀抱紧紧搂住,阳灵抬首望去,原来是倾河。   倾河接住两人,将他们安放到昆仑山峰,阳灵默然无语。从前她怕极了倾河,可是现在,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她何惧倾河。   “你来昆仑,可是为了冰雪莲?”倾河淡淡问道。   阳灵心中一动,道:“你有办法?”   倾河轻轻一叹,他三天来一路随她飞到昆仑,眼见她进入昆仑仙界才稍稍放心,谁知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她竟然又背着陌上桑飞了出来,一想便知是昆仑掌门不肯给。   “我是昆仑上仙,要取冰雪莲有何难哉。”   “真的,你现在带我去好不好?”既然有一线希望,阳灵怎肯放弃。   “若我给你冰雪莲,你可愿随我一直呆在魔宫,终生不离开?”倾河想知道她为了陌上桑,肯不肯留在自己身边。   “我愿意。”阳灵想都未想,脱口而出。   倾河心中一怒,继而平静下来,是了,他早该想到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跟我来吧。”倾河一挥手,两人便跟随自己往天上飞去。   飞了良久,三人终于到了九重天上,却不想九重天上绮珠绮玉等十几名昆仑法力极高的仙人已经在“恭候”了。   “仙童,我不给你冰雪莲你竟然就想用这种手段得到,你真是太让本掌门失望了。”绮珠冷声说道,她闻到了倾河身上浓郁的妖气,想不到阳灵居然勾结魔界来夺冰雪莲。   阳灵苦笑一声,道:“掌门抱歉,我实在不能眼见君上寂灭,若是掌门怪罪,阳灵也只能得罪了。”   绮珠冷笑道:“仙童,我劝你速速离去,我或可当做此事没发生。若是你执迷不悟,本掌门必定要将你送还扶桑,交由珺瑶上仙按门规处置。勾结魔界,妄图夺取昆仑圣物,哪怕你是为了救君上,也难逃一死。”   阳灵摇摇头,道:“我今日一定要拿到冰雪莲,无论后果是什么,我一力承担便是。”   绮珠大怒,厉声道:“昆仑弟子听令,若是阳灵和那妖魔敢擅闯,杀无赦。”   阳灵哀求地看了看倾河,倾河会意,淡淡道:“绮掌门请让开,我不想伤你们。”   绮珠冷冷扫视倾河,问道:“请问阁下是谁?”   “本君倾河。”   绮珠骇然,心生惧意,魔君倾河法力无边,昆仑上下未必能挡得住。   “阳灵,你果真为了救君上这般不择手段,你疯了吗。一则魔君倾河说不定居心叵测,未必真的想救君上,只是想知道冰雪莲藏在何处。二则你也太过自私,为了君上却不惜将昆仑禁地泄露。三则即便君上活过来,见到你的所作所为,他岂不痛心?”   阳灵心中一叹,绮掌门还不知这昆仑禁地早就不是禁地了,倾河陌上桑来去自如,就连自己都进去过。   “绮掌门,得罪了。”阳灵道。   倾河点点头,腰中腾空出鞘,绮珠等人具是仗剑相迎。   阳灵微微不放心,上前拉住倾河的袖子,迟疑起来。他们人多势众,且都是昆仑道行高深的仙人,倾河一人能行吗?   倾河察觉了阳灵的犹疑,淡淡道:“放心,这些人,我还未必放在眼中。”   阳灵望了望背后的陌上桑,轻叹一声,放开倾河。即使倾河不敌,她为了陌上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终究还是自私了一回。   倾河左手拉住阳灵,猛地飞上前去,绮珠等人具是仗剑来攻。   几招过后,绮珠等人大惊,这倾河的剑法,为何有几分昆仑剑的影子。   倾河的剑气太过强大,绮珠众人皆不是对手,纷纷受伤败下阵来,却又一波接着一波迎了上去。   “掌门你们何必呢,我们不过是想要冰雪莲而已,不想伤及你们性命。”阳灵道。   绮珠大怒,道:“若想进入昆仑禁地,就踩着我们的尸身过去吧。昆仑前辈数万年前留有有先训,所有昆仑弟子必须誓死守护冰雪莲的安全。”   倾河闻言微微犹豫,猛地收了剑,手中发出数十道强烈的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众人的穴道,转身带阳灵飞向撑天神柱。   远处被定住的绮珠大惊,倾河直接奔向撑天神柱,他竟然知道冰雪莲藏在何处。   撑天神柱旁的倾河手一指,结界大开,倾河带着阳灵缓步入内,而外面的绮珠又是一惊,倾河竟然知道打开结界的正确方式,而非借着强大的力量硬闯。   他莫非堕仙之前,是昆仑弟子?绮珠心中惊疑不定。   再次踏入昆仑禁地,阳灵却没了欣赏美景的兴致。她放下背上的陌上桑,探了探他的脉搏,见仍有一丝倔强的心跳,不由舒了口气。   倾河飞入寒极湖中,伸手采了十几枝冰雪莲,湖中出奇地没有冒出那些可怖的红线。   “将他的筋脉全部打开。”倾河淡淡说道。   阳灵听话地伸手点开了之前未防陌上桑失血而死所点住的穴道。   倾河手中运气,真气传入陌上桑体内,缓缓运行了一个周天后,口中默念一诀,十枝冰雪莲便猛地飞起,盘旋于陌上桑头顶。   阳灵看着这十枝冰蓝的冰雪莲渐渐失色,化作千万晶莹的蓝色光点儿,融入陌上桑体内。   “他已服下十枝冰雪莲,性命已经无忧了,只不过剑伤需要时间愈合,非几日能复原的。”   阳灵点点头,倾河目视剩下的五枝冰雪莲,道:“剩下的,你吃了吧,你身上也是大伤小伤的,冰雪莲能助你快快恢复。”   “多谢。”阳灵轻轻道,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复杂的感觉。   阳灵吃过冰雪莲,复又背起陌上桑,随着倾河出了禁地。   外边众人依旧站在原处,倾河并不解开他们的穴道,只是护着阳灵飞离。   “你不解开他们的穴道?”阳灵惊讶道,他们冰雪莲都吃下肚了,他们还能让自己吐出来不成。   “你此去扶桑路途遥远,少说也要三五日,若是解了他们穴道,在半途中为难你怎么办?”倾河闭上眼睛,心中微微难过。   阳灵大惊,试探问道:“扶桑,你是说我可以将阿桑送回去再回魔宫吗?”   倾河微微迟疑,久久凝视阳灵,道:“罢了,你随他走吧。”   心不在魔宫,他强留人又能如何,他虽是魔界魔君,却也不屑如此。   阳灵大喜,生怕倾河反悔,匆匆别过,便向南而飞。   “等一下。”倾河道。   阳灵一怔,他莫不是要反悔?   “这是轩辕剑和陌上桑的佩剑,你带好,路上可以防身。”倾河从袖中取出那两把宝剑,递给阳灵。   阳灵复杂地看向倾河,她想不到倾河为她居然可以这样周全。先是点了昆仑弟子的穴道,防止他们为难自己,又放自己回扶桑,如今更是将两把宝剑还给她,这份情谊让她如何偿还得起。   阳灵取过陌上桑的佩剑,道:“轩辕剑就当是我的谢礼吧,你留着吧。”   倾河点点头,随手别到腰间,道:“路上小心些。”   阳灵别开脸,不再说话,只是径自背着陌上桑飞速向南飞去,竟像是在逃离什么。   倾河久久立在分手之处,看着阳灵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不由得长长一叹。说实话,他都不知他在做什么,若是换了旁人,敢如此漠视他,只怕会死的很惨。但是到了阳灵这里,她想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甚至不忍勉强她一分一毫。   “君上。”无殇亦是一路尾随阳灵,只是碍于倾河,一直不曾现身。   倾河扫了一眼无殇,道:“那十二人怎么样了?”   “按君上的吩咐,全部放了,青玉等宝剑也都还给了他们。青城掌门逸念空似乎察觉了什么,属下没工夫搭理他,便将他轰走了。”   倾河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阳灵离去的方向,便与无殇飞回魔界。   作者有话要说:   倾河心碎了一地,小伙伴们快来点评论安慰安慰他~   第33章 昆仑之怒   飞了许久,阳灵见身后的倾河没有追上来,不知何故,心中蓦然浮上一阵失落,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阿灵?”陌上桑突然醒了过来,沉沉开口,阳灵立即将自己莫名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   “阿桑,你醒了?”阳灵大喜。   陌上桑轻轻点点头,忍着身上两处剧痛,微微运了运气,从阳灵背上挣脱下来。   “小心。”阳灵急忙扶住陌上桑。   陌上桑摆手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阳灵一探陌上桑的脉搏,果然平稳了许多。   陌上桑四下打量,见阳灵正带着自己往扶桑方向飞去,不由得微微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阳灵简单一说,陌上桑眉心微蹙。她与倾河竟然闯了昆仑禁地,若是绮珠穴道解开,岂会放过阳灵?   “我们回去。”陌上桑淡淡说道。   “什么?”   “你们将绮珠定在九重天外,闯了昆仑禁地,抢了冰雪莲,这等侮辱之事她岂能饶恕,必是大怒。与其如此,不如你随我回去,向他们赔礼道歉。想来我已醒,昆仑掌门即便恼怒也定会卖我一个面子,不再责怪于你。”   阳灵想想也是,点了点头,两人登时转了方向,复又往昆仑方向飞去。   两人飞了半日,终于飞回九重天。陌上桑微微运气,给众人解了穴道。   昆仑弟子见阳灵归来,具是恼怒不已,但是碍于礼数,仍旧是俯身行礼,冷声说道:“臣下参见君上。”   “绮掌门请起。”   “臣下可不敢,君上既来,便当知仙童的所作所为,臣下倒想知道,君上打算如何处理。”   陌上桑微微叹息,道:“掌门,阳灵擅闯昆仑禁地,盗取冰雪莲,确实是恕无可恕。只是此事由本君引起,阳灵又是本君座下仙童,她犯下如此大过,是本君教导不力。如今本君替她诚心向掌门赔罪,掌门若是责罚怪罪,本君愿一力承担。”   绮珠冷笑道:“君上真是爱惜座下仙童,可是您贵为仙君,臣下有几个胆子,敢怪罪君上。若要怪罪,也是臣下法术不精,门中弟子无能,护不住昆仑圣物。臣下自会向昆仑先祖请罪,自刎于昆仑山下,才算赎了臣下的罪孽。”   “掌门何出此言?”陌上桑微微皱眉,绮珠看来不好说动。   “何出此言?呵呵,君上觉得绮珠说的不对吗,绮珠身为昆仑掌门,眼睁睁看着外人闯入昆仑禁地如入无人之境,却无能为力,这种奇耻大辱,君上可曾尝过?”绮珠恨道。   陌上桑不语,绮珠说的不无道理,这确实是对一派掌门最大的羞辱。   “即便臣下碍于君上情面,不敢追究,难道君上也不追究仙童勾结魔界魔君之事吗?魔界魔君肯为了仙童来昆仑去冰雪莲,只怕是情谊匪浅。仙魔自古势不两立,君上难道想放任不管。”   “这是扶桑家事,待到本君回到扶桑,必要重惩,掌门无需担心。只是盗取冰雪莲之事,还望掌门大人大量,不再追究。”   “不可能!”绮珠厉声说道,这般奇耻大辱,她必要向阳灵讨回。   “掌门想要如何,不如直说。”   绮珠冷冷望向陌上桑身后的阳灵,狠狠吐出一个字。   “杀!”   陌上桑惊愕,想到绮珠会震怒,不想她居然一丝情面也不肯给自己留,不由得变了脸色。   “掌门何必苦苦相逼。”陌上桑冷声说道。   “苦苦相逼?”绮珠怒极反笑,扬声道:“本掌门还不曾苦苦相逼,若是君上现在杀了阳灵,此事便点到为止,绮珠再不追究,也绝不将此事泄露给外人知晓。若是君上徇私,绮珠必要上天庭告御状,请玉帝圣裁。到那时候,只怕整个扶桑也会被君上牵连。”   陌上桑知此事已经无法转寰,便道:“掌门既然执意如此,本君也不能阻拦,就此告辞了。”   说罢,陌上桑即刻携阳灵离去。   阳灵心中不安,道:“君上,绮珠掌门会不会真的上天庭去告御状?”   陌上桑点点头,绮珠心高气傲,受了这般折辱,只怕不会轻易罢手。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微微忧虑。天下仙派,始发于昆仑一脉。纵然如今仙君是自己,昆仑掌门仍然在仙界具有不小的影响力。绮珠一句话,分量丝毫不比自己的轻多少。   若是自己未曾受伤,必定以冰雪莲所藏之处威胁绮珠。她若是敢动阳灵一分一毫,他必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昆仑禁地在何处,到时候心术不正的人都会觊觎冰雪莲,绮珠只怕防不胜防,冰雪莲则会被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只是此时自己绝非昆仑众人敌手,若是相逼过甚,他们恼羞成怒,登时翻脸,对自己和阳灵都是有害而无利。   不过无所谓,陌上桑看了看身边的阳灵,即使绮珠真的会去告状,他也必不能容任何人伤害她。玉帝又如何,他陌上桑岂会惧怕?   三天之内,仙界接连传出三件惊天大事。第一件便是崆峒掌门在参加完昆仑群仙会后,被魔界无殇所杀。第二件,崆峒派剩余的弟子、青城派掌门及弟子、甚至是扶桑道长钟鸿及弟子全部被掳到魔界,生死不明。第三件,几天之后,这些被掳走的仙人各自平安返回各自的门派,除了受了几分寒气之外,不曾受任何其他的伤害。   正当仙界众仙惊疑不定时,昆仑掌门绮珠率领门下十几位道行高深的弟子齐齐上天庭求见玉帝。玉帝不知何事,急忙召见,原来是是因为扶桑弟子阳灵勾结魔君,盗取昆仑派圣物冰雪莲,绮珠找仙君理论,仙君包庇自己座下仙童,绮珠便只能上天庭,求玉帝做主。   玉帝听闻震怒,立即着人前去南海扶桑派拿人。那日陌上桑正在调养剑伤,阳灵立在一旁,便看见风茫慌慌张张飞入太一殿。   “师父,不好了,玉帝派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前来捉拿小师妹,如今人在无极殿,珺瑶上仙正在应付他们,让弟子前来通报,请君上拿个主意。”   陌上桑微微颔首,道:“你先回去吧,我即刻便去。”   风茫领命,立即飞回无极殿。   “你怕吗?”陌上桑问道。   阳灵摇摇头,她盗取冰雪莲时便知此事不会轻易了结,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陌上桑活过来,她大不了就是一死,一命换一命,她不觉得亏了。   陌上桑微微颔首,道:“随我来吧。”   两人飞到了无极殿,门口天兵天将众多,见了陌上桑也只得行礼,不敢上前捉人。   无极殿内众人都在,珺瑶立在上方,正不卑不亢地看着站在下面的李靖和哪吒,还算客气地请他们用茶。   陌上桑缓步踏入殿内,李靖和哪吒放下茶盏,道:“参见君上。”   陌上桑点点头,道:“李天王不在天庭任职,来扶桑有何贵干?”   李靖道:“臣下此次奉了玉帝的旨意,前来捉拿盗取昆仑派圣物的扶桑门人阳灵,还望君上不要为难臣下。”   “怎会,本君虽为仙君,仍要服从玉帝的管辖。扶桑阳灵本君已经带到,你自可带走。”   “师父!”风起大惊失色,他们众人多亏阳灵相救才能离开魔界,何况阳灵盗取冰雪莲也是为了他,他为何要这样做。   “师兄,阳灵是扶桑门人,如何处置自然由师兄决定,岂能交给天庭?”钟鸿也忍不住开口。   陌上桑淡淡道:“阳灵虽为扶桑门人,但是本君不能因为如此而偏私。”盗取了昆仑冰雪莲,这个罪责,始终是要有人承担的。只不过这个人,绝不会是阳灵。   李靖上前道:“君上果然深明大义,臣下这就带走阳灵,交由玉帝圣裁。”   说罢,哪吒手中混天绫忽然脱手而出,将阳灵从头到脚绑了个结结实实,便要将人带走。   “且慢。”陌上桑悠悠道:“她既然是扶桑弟子,犯下如此大错,本君身为扶桑掌门,也有教导不力之罪,自然应与她同去天庭领罪。”   李靖略有为难,他接到命令捉拿阳灵,仙君他如何敢动?   “走吧。”陌上桑并不多言,李靖也只得从命。   “慢着,我等同被魔君捉拿,个中细节君上并不知情,愿同去天庭向玉帝说明一切。”钟鸿说道。   风起等人亦是附和,阳灵重情重义,救他们出了魔宫,又为了仙君才不惜盗取冰雪莲,他们怎能漠视她被李靖带走。   李靖无奈,只得带了众人一起离开。   飞了许久,终于到了天庭。远远地,阳灵便看见云端之上有一宏伟的白玉大门,名曰南天门。南天门内外驻守着三十余天兵天将,更有千里眼顺风耳分立于南天门两侧,见众人抵达,急忙行礼。   “末将见过君上。”   “两位将军免礼。”陌上桑淡淡道。   千里眼顺风耳站起身,道:“请君上稍等,末将这就去通报。”   千里眼转身离去,片刻即回,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玉帝请君上入内。”   阳灵随着陌上桑进入南天门,便看到正对着南天门有一金碧辉煌的宫殿,名唤凌霄殿。从南天门通向凌霄殿的道路两旁每隔三步便有一名天兵把守,殿门两侧守着四个仙女,见众人到了,急忙通报道:“仙君驾到——扶桑弟子到——”   “快宣——”殿内遥遥坐着一人,正是群仙会上见过的玉皇大帝。他身侧照旧坐着一个宝相庄严的女子,也正是王母娘娘。大殿两侧分立着天庭大小文武,具是精神抖擞,道骨仙风。当中站着昆仑掌门绮珠和她门下十数名弟子,见扶桑众人陪着阳灵前来,均是愤恨不已。   “扶桑上仙陌上桑参见陛下,参见娘娘。”陌上桑微施一礼,淡淡说道。   玉帝急忙站起身来,遥遥虚扶道:“快快平身。”   陌上桑站直身子,玉帝道:“仙君远道而来,不知是否为了扶桑门人盗取昆仑冰雪莲一事而来。”   陌上桑点点头,道:“陌上桑约束门中弟子不力,以至于阳灵犯下如此大错,还请玉帝降旨责罚。”   玉帝道:“阳灵之事朕自会审理清楚后发落,与仙君无关。”   说罢,玉帝目视绮珠,道:“昆仑掌门,阳灵如何盗取的冰雪莲,还请你在扶桑众人面前再说一次,也好让众人心服口服。”   绮珠领命,冷冷扫视阳灵,照实说了一遍。她无需夸大,阳灵勾结魔君,盗取冰雪莲的罪名便已赖不掉了。   玉帝淡淡道:“事实是否如此,阳灵你可承认?”   阳灵点点头,道:“绮掌门说的没错。”   众人皆是惊讶,魔君倾河竟然肯帮阳灵,他们是什么关系?   玉帝目视陌上桑,道:“仙君怎么看?”   陌上桑道:“事实摆在眼前,阳灵的确盗取了昆仑冰雪莲。只是臣下有几句话不得不说,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作者有话要说:   阿桑你要替阳灵开罪,就不要掩饰了。   明天就要开学了,怨念好深啊~   第34章 乱作一团   玉帝摆摆手,道:“仙君但说无妨。”   “阳灵当日身受重伤,以她的能力,根本无力打败昆仑掌门以及众多法力高强的昆仑弟子。阳灵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得到冰雪莲,皆赖魔君倾河。如今昆仑掌门绮珠却将全部罪责置于阳灵身上,未免有些不公。玉帝执掌人鬼仙魔四界,是否也该传唤魔君倾河,让他一同领罪受罚?”   扶桑众人闻言,具是松了口气。陌上桑说的不错,既然绮珠告到玉帝这里,便不只是仙界的矛盾,魔君倾河也理当承担。   绮珠蹙眉,她一时气急,居然忘了这一点。魔君倾河向来不把玉帝放在眼中,何况他法术如此高强,谁人敢去捉拿他?原本想着借玉帝之手惩处阳灵,谁知如今倒叫玉帝为难了。   玉帝思量良久,道:“既然如此,托塔天王,朕便着你去魔宫走一遭,将魔君倾河带来。”   李靖微微迟疑,终究还是领命去了。   绮珠又道:“即便君上说的有理,可是阳灵勾结魔君,盗取冰雪莲,难道就不追究了吗?”   陌上桑冷冷说道:“这是扶桑家事,本君自会处置,不劳掌门费心了。”   绮珠大怒,却也无可奈何。   凌霄殿上一阵静默,众人皆是等着李靖的消息。绮珠微微不安,魔君是一定不会来的,他不来领罪,玉帝也不能处置阳灵。若是真的处置,难免落了欺软怕硬之嫌。   过了许久,李靖回来,他稍稍受了些许轻伤,跪在玉帝面前,道:“臣无能,被天不老拦在魔宫结界之外,未曾捉拿到魔君倾河,请玉帝降旨责罚。”   玉帝轻叹一口气,他早就料到了,只是碍于绮珠的脸面,他不得不虚张声势。   “罢了,你退下吧。”   众人皆是齐齐看着绮珠,如今魔君不来,且看她如何是好。   绮珠无奈,虽是忌恨,但是她也不能再逼着玉帝给她一个说法。可是就这么离去,昆仑颜面又将置于何地,因此两下为难。   正在此时,众人忽听人通传道:“启禀玉帝,齐云掌门和崆峒重华灵仙及门下众弟子在南天门外求见。”   “宣!”   齐云掌门与重华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不少齐云派和崆峒派的弟子,齐声说道:“臣下参见陛下,参见王母,参见君上。”   “快快平身。”玉帝道。   齐云派掌门站起身,四下一扫,猛然看到跪在地上阳灵,厉道:“你就是扶桑派的阳灵?”   “正是。”   齐云掌门猛地跪在地上,道:“阳灵勾引魔君倾河,致使臣的幺女梁妩枉死,臣求玉帝和君上给个说法。”   “梁妩死了?”阳灵大惊,当日她着急背着陌上桑离去,根本没有注意梁妩为倾河所杀。   “贱人,崆峒的重华灵仙看的分明,你还想抵赖不成。”齐云掌门厉声喝道。   “梁掌门,现如今你是在玉帝面前,不得出口不逊。”钟鸿冷道。   “陛下,此事详细过程容臣回禀。当日臣等被捉到魔界,具是被无殇关入水牢。那日傍晚,阳灵被无殇带走,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臣等便见‘阳灵’回来了。可是臣等上前询问,才知道回来的那人竟然是臣指腹为婚的妻子,梁掌门的幺女梁妩。臣等都是大吃一惊,不想梁妩的容貌竟然变得与阳灵一模一样。臣等再细问,才知是魔君倾河所为。再后来,君上与阳灵前来相救,倾河迁怒梁妩,便用腾空生生将梁妩劈成两半。可怜梁妩被魔界掳走三十五年,仙界中人不闻不问,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重华恨声说道。   阳灵哭笑不得,这件事也算到她头上,未免也太可笑了。   风起闻言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扶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恶人先告状。那日梁妩心存杀心,故意将我小师妹推到轩辕剑下,若非师父及时救下我小师妹,此刻她人已不再殿中了。”   “你胡说,小妩虽然任性刁蛮,却也是天真善良,连鸡都不敢杀,怎会对无冤无仇的阳灵狠下杀手?”齐云掌门喝道。   风起冷笑道:“想来梁掌门也三十五年未曾见过你那天真善良的女儿了吧,实不相瞒,当初便是您那女儿指使魔界的无殇影痕将我们众人掳到魔界的。梁妩此举,岂止是任性刁蛮,简直是心狠手辣,与魔界之人一般无二。”   “小妩本性善良,可她在魔界呆了三十五年难免性情变却。三十五年前臣得知小妩被天不老劫走,便立即发书向扶桑求救,谁知扶桑珺瑶上仙借口君上与玄黄上仙均不在,实力不足,救不回小妩,承诺等君上回来后一定去魔界救回小妩。可是君上回来五年有余,也不见扶桑救人,反倒使小妩枉死。”   “当日师父本能顺利救出梁妩,可惜梁妩痴恋魔君倾河,深恨阳灵的面貌,想要借影痕之手诛杀阳灵。幸而师父即时解救,阳灵才能免于一死,而师父则被轩辕剑刺伤,性命垂危。倾河因为梁妩心术不正,这才出手杀了梁妩。算下来,梁妩身亡也是她自找的,还连累师父为轩辕剑所伤。”   “阳灵与倾河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苟且之事,为何倾河平白无故,却要为了阳灵杀了小妩。风起,你解释的清吗?”重华怒道,他一想当日梁妩被生生劈做两半,就不禁惊怒战栗,恨不得杀了阳灵和倾河,为梁妩报仇。   陌上桑原本冷眼看着众人争执不休,场面越乱阳灵反倒越安全,因为这些事算下来,到底也怪不得阳灵。   忽听重华出口不逊,玷污阳灵清誉,陌上桑猛地变了脸色,长袖一挥,重华便被陌上桑击飞,狠狠撞到柱子上。   “仙君!”玉帝惊愕。   陌上桑冷冷道:“与倾河有苟且之事的人是梁妩,重华,你诬蔑扶桑弟子清誉,别怪本君出手教训。”   风起亦是大怒,道:“不想崆峒派如此忘恩负义,说到底我们扶桑也是为了救你们崆峒派才被魔界掳走的。你却因为区区一个梁妩,如此对待阳灵。你别忘了,若无阳灵,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区区梁妩?小妩在你们心中一文不值,但她却是我的掌上明珠,本掌门不许你如此轻视她。”齐云掌门听见风起的话,也不由得大怒。   绮珠看着众人吵作一团,玉帝也无力分开他们,亦是不肯出声。她如今骑虎难下,若是众人因此闹得不可开交,她反倒有了台阶下。虽然阳灵不处置,实难消她心头之恨,但是听众人所言,她倒也算是重情重义的女子,若是真的被处死,确实是可惜了。   玉帝被闹得头都大了,这些人都是仙界颇有名望之人,他虽为玉帝,却也不能轻易得罪他们。看这个情形,阳灵是不能动的,否则仙君等人必然不肯罢休,自己反倒尴尬。可是昆仑和齐云崆峒的面子也是要给的,阳灵到底是勾结了魔君倾河,真一点儿不罚,自己的威信又该置于何地。   玉帝暗暗拿定了主意,只是不动声色,依旧看着风起与齐云掌门争执不休。忽然有听人通报道:“启禀玉帝,青城掌门与门下弟子在南天门外求见。”   “快宣。”   不多时,阳灵便见逸念空带着逸飞尘等人进入了凌霄殿。   “臣参见陛下,参见王母,参见君上。”   “逸掌门,快快平身。”   “多谢陛下。”   “逸掌门,朕听闻你等亦被魔界妖人掳走,个中情形,扶桑与崆峒各执一词,还望掌门能秉公细细说来,朕也能听个明白。”   逸念空道:“臣遵旨,当日昆仑群仙会散会,臣下带领门中弟子返回青城山,途中正巧遇到了同行的扶桑弟子,便结伴同行。走了须臾,忽听身后有打斗声,臣等便急忙前去查看,原来是齐云派掌门的幺女梁妩正带着四个魔界众人为难崆峒派。扶桑风起太上真人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梁妩,谁知梁妩一见扶桑阳灵便深恶痛绝,想要仗剑杀了阳灵。我们人多,梁妩不敌,正要离去,却不防魔界无殇影痕突然冒出,将我们众人捉到魔界。众人均被关在水牢,傍晚时分阳灵便被无殇带走,过了许久我们便见‘阳灵’又被放回。谁知,此人并非阳灵,而是齐云派的梁妩。众人大惊,不想两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魔君倾河用法力改变了梁妩的容貌。再后来,阳灵前来给我们送吃食,承诺一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她果真说到做到,次日便与君上来到水牢将我们救走。魔界影痕阻拦,君上与之一战,不分上下,谁知梁妩恨毒了阳灵,想要置她于死地,便将她推到轩辕剑气之下。臣本以为阳灵必死,却不想君上及时推开了阳灵。阳灵平安无事,君上却被轩辕剑气击中,危在旦夕。阳灵急忙带着君上离去,想来是去了昆仑派求取冰雪莲,而倾河恼怒梁妩狠毒,便杀了梁妩,吩咐无殇等人放走臣等,便不知往何处去了。臣等事后得知,原来倾河是去找阳灵,带她去昆仑取了冰雪莲,救君上一命。事情经过就是如此,臣不敢有分毫隐瞒。”   玉帝点点头,道:“青城掌门刚到天庭,想来所言非虚。这样看来,阳灵的确无辜,是梁妩太过狠毒,梁妩之死不能怪罪阳灵。”   齐云掌门闻言大惊,道:“玉帝,梁妩狠毒也是被逼的,她孤身沦落魔界三十五年,仙界众仙不闻不问,凭什么出了这样的事就全部怪到小妩身上。陌上桑身为仙界仙君,不能实现承诺救出小妩,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他凭什么做仙界至尊?”   陌上桑轻声一笑,径自取下腰中的清风玉露玦,道:“梁掌门,本君让给你做这个仙君如何?”   玉帝急忙道:“仙君切莫冲动,你为仙界任劳任怨百载,朕是知道的。”   “玉帝,青城掌门所言不能说是公平公正,臣可以证明。”重华爬起身说道。   “哦?你且说来。”   “青城派掌门独子逸飞尘爱慕阳灵,青城派自然全力为阳灵脱罪,因此逸掌门所言有偏私之嫌。”重华大声说道。   “你有何证据?”   “当日众人身陷水牢,逸飞尘不惜散尽真气为昏迷的阳灵驱寒,此事众人亲眼所见,无从抵赖。”   阳灵一怔,这才明白为何逸飞尘是众人中受寒最厉害的,她曾质问无殇,无殇却坦言是逸飞尘傻,原来他当真是傻了。   阳灵轻声一叹,她如何担得起逸飞尘如此对待。   陌上桑亦是一怔,眼神复杂地看向逸飞尘,却见他神色不变,立于逸念空身后。   “启禀陛下,臣确实喜欢阳灵,但是掌门并未因此而为阳灵开罪,掌门所言具是属实。”   重华冷笑道:“心有所爱,如何绝对公正,灵仙此言,只怕难以服众。”   “哦?”逸飞尘似笑非笑,道:“梁妩是齐云掌门幺女,也是灵仙未过门的妻子,你们所言,想必也不尽属实吧。”   重华等人闻言,一时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也吵架哦~   第35章 风波又起   “好了,众位不必争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朕也已经听明白了。”玉帝开口道。   众仙闻言,不敢再争吵,都静静等着玉帝吩咐。   “阳灵为了救君上,想来不得已才求魔君倾河盗取昆仑圣物冰雪莲。此事虽不能全部怪于阳灵身上,她却也是参与了。阳灵,你可承认?”   阳灵点点头,此事她赖不掉,也不想赖。   “既然如此,朕判你受七七四十九日的炼狱之刑,你可服气?”   “弟子遵旨。”   “启禀陛下,阳灵是为了救臣下才冒犯昆仑,臣下如何忍心让她一人领罪,愿与她分担。”陌上桑淡淡说道,便见阳灵要说话,伸手一点点了她的穴道。   继而陌上桑手中的清风玉露玦缓缓浮起,飞到玉帝案头,道:“齐云掌门说的不错,臣下的确不曾及时救出梁妩,致使她犯下大错,身死魔界。臣下愧领仙界仙君,今日便将清风玉露玦献上,请陛下另择贤人继任仙君。”   “这怎么可以?”玉帝惊异,如今仙界论道行论威望,除了陌上桑,谁能服众?   “臣下心意已决,请陛下切勿勉强臣下。”   阿桑,你这又是何必呢,阳灵无声望着陌上桑。   “昆仑掌门绮珠上仙法力高强,昆仑派又是仙界第一大派,想来绮掌门领了仙君之位,无人敢有异议。”   绮珠心中微微复杂,陌上桑当真是思虑周全,此举既是向昆仑赔罪,又不会因冰雪莲之事使自己尴尬,昆仑脸面无存。   玉帝见他心意已决,便让侍立身后仙女将案头晶莹的清风玉露玦递给绮珠,道:“绮珠接玦。”   绮珠急忙跪下,听玉帝道:“朕执掌九重天下,十八地上,人鬼仙魔四界,事务繁多,难免不周到。仙界是为四界之首,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朕命你领仙界仙君,你切莫教朕失望。”   绮珠道:“臣下领命,必定恪尽职守,协理仙界,不负陛下重托。”   “既然如此,即刻行刑,来人,送扶桑上仙和阳灵去炼狱。”   玉帝话音未落,便听一人声若洪钟,厉声喝道:“谁敢!”   众人惊视,只见一白袍道人身形飘忽进殿,道:“陌上桑是扶桑弟子,自有扶桑门规定夺,怎能任由别人处置。”   “师父!”陌上桑大惊失色,师父不是闭关了吗,怎么出来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竟是闭关五十多年不问世事近百载的玄黄上仙。   “孽障!”玄黄见清风玉露玦悬在绮珠腰中,不由得大怒,狠狠扇了陌上桑一个巴掌。   当初他费尽心机,只为陌上桑能继任仙君,压制昆仑光大扶桑,谁知他竟然这般轻易将仙君之位拱手让与昆仑,实在是让他大失所望。   算上绮珠,仙界已有九位仙君,除了青城祖师爷与崆峒祖师爷曾领仙君之职外,便只有陌上桑以扶桑掌门的身份做到了仙君,其他仙君全部出自昆仑一派。几万年来,扶桑虽然是名门大派,却始终屈居于昆仑之下。世人提及仙界,首先想到的便是昆仑派,可是他堂堂扶桑,又有何处不如昆仑?   世人眼中,只有第一,从无第二,他玄黄,就是要扶桑成为第一,其他门派具要成为扶桑的陪衬。   玄黄冷冷扫视阳灵,五十五年未见,她倒是长大了不少。看她的样子,只怕自己那不争气的徒弟授了她法术。   劫数已定,果真容不得他一力抗衡。他算来算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冷心狠的弟子竟然对这个丫头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阳灵被玄黄看得心中惧怕,却奈何被点了穴道,一动也动不得,只能任由他上下打量自己。   “玄黄上仙,好久不见了。”玉帝微微蹙眉,玄黄向来骄傲自大,从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今日更是过分,闯了凌霄殿不算,竟然对自己不闻不问。   玄黄一扫玉帝,只微微躬身,道:“玄黄参见陛下。”   玉帝颔首,道:“尝闻玄黄上仙闭关清修,不再过问仙界中事。不知上仙今日为何突然前来,莫不是对朕的处置不满。”   玄黄冷哼一声说道:“臣倒是不敢,只不过这个孽障是臣的徒弟,是对是错自有扶桑门规处置,陛下不必费心。”   玉帝微微尴尬,道:“只是决议已下,上仙莫不是让朕收回成命。”   玄黄冷冷道:“还未曾执行,反悔也不晚。”   齐云掌门怒道:“上仙未免过分了,四界皆要服从陛下管辖,您怎能如此相逼?”   玄黄并不理他,道:“陛下,臣下这就携孽徒回扶桑,就此别过。”   说罢,玄黄厉声对陌上桑道:“还不随我走,愣着干什么!”   陌上桑不敢违逆,只得起身对玉帝与绮珠行礼,又伸手解了阳灵的穴道,带着扶桑众人离开了凌霄殿。   离开凌霄殿时,阳灵分明察觉了逸飞尘关切的目光,只是她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她不能接受他的情谊。   扶桑无极殿内,玄黄坐在上首的座上,底下跪着陌上桑,阳灵,珺瑶等人。众人不敢说话,就连气息也尽量控制到最小,生怕触怒了这位暴脾气的上仙。   玄黄此时正在思虑如何处置阳灵,仙君之事他暂时不意追究。只不过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仙魔两界都被她搅得一塌糊涂。若是不除掉,只怕后患无穷。   “你们都出去,阳灵你留下。”玄黄道。   众人闻言,巴不得及早离去,纷纷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唯独陌上桑依旧跪于殿中,不肯离去。   “孽障,我叫你滚出去!”玄黄厉声说道,陌上桑是他倾注心血最多的弟子,却偏偏是他做出让他失望至极的事,他实在是不能接受。   “师父。”陌上桑心惊,他追随玄黄上千年,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玄黄怒视阳灵,阳灵吓得肠子都哆嗦,道:“阿桑你出去吧,想来上仙不会为难我的。”   “住口,妖孽,你如何敢唤他为阿桑,给我滚出去。”玄黄气得跳起,暴喝道。   阳灵微微疑惑,他到底叫谁出去。   陌上桑侧首道:“你先出去吧。”   阳灵不放心看了看玄黄,终究是离开了。玄黄是陌上桑的师父,虽然恼怒,但也应该不至于下狠手。   眼见阳灵离去,玄黄重重跌回宝座,沉沉叹了一口气。   “师父。”   玄黄半晌不语,最后有气无力问道:“你对她,到底怀的什么心思?”   陌上桑默然,其实他一早察觉,只不过这些年来,从未有人逼迫他承认,他也一直在回避。   “师父,弟子知错了。”   “知错,”玄黄嘲讽一笑道:“知错了又如何,你现如今还愿意改错吗?”   不能的,动情容易绝情难。心之所向,任何人都无法控制。他即使是他的师父,也改变不了。   “杀了她。”玄黄冷冷说道,既然是错,就不容继续犯下去,他可以对她动情,但是她也只有变成鬼来消受了。   “师父!”陌上桑惊呼一声,他绝不会伤她。   玄黄暴怒,出手便是重重一击,陌上桑被狠狠甩出数丈。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你还知道?自古师命难违,我要你杀,你动不动手。”   “师父,弟子不能。”陌上桑坚定说道。   玄黄凄凉一笑,道:“你不能,你怎么能不能,你可知道,你对她动情的后果吗?”   陌上桑猛地变了脸色,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潜意识中觉得不会如此,之前的事只是意外。   “当年青城派祖师爷愚昧无知,动了凡心。神尊大怒,废了他的道行,逐出仙界,致使他惨死人间。就连青城弟子也一夕之间全部被杀,青城一万年了还是三流门派,你可忍心扶桑也变成这样子?”   原来,不是上仙不能动情,而是后果太过严重,万年来没有上仙敢动情。   “师父,您不要逼我。”陌上桑苦笑。   “阿桑,那个女子并非寻常人等,她的命数是个谜,你我上仙的修为都参不透一分一毫,实在是太过可怕。”玄黄长长一叹。   “阳灵天性善良,心肠极软,她不会做出危害六界的事的。”   “她天性善良?她心肠极软?既然如此,她为何搅得仙魔两界不得安生。这个女子与你纠缠不清,与倾河不明不白,甚至青城派的逸飞尘都对她倾心,你不觉得她的手段太过高明了吗?”   “她的确值得人珍惜爱护。”   玄黄怒极反笑,道:“那么你是决定要珍惜爱护她了吗?”   “师父,弟子千年来从未忤逆师父,这一次能不能容弟子放纵一次。”陌上桑求道,他虽为上仙,仙君之尊,实则步步在玄黄设计之下,他不是不能反抗,只是不愿违逆师命。   这一次不同,他必要按照他的心行一次事,哪怕这个后果可能很可怕。   “唯独这一次,不能!”玄黄斩钉截铁道。   玄黄站起身,抽出了随身的佩剑,丢到陌上桑身前,冷声道:“阿桑,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用这把剑杀了我,要么,你就杀了她!”   陌上桑大吃一惊,两个人一个人是他恩重如山的师父,一个是心头的挚爱,无论他杀了哪一个,都不如杀了他自己。   “师父!”   “不是为师逼你,只是这事牵扯到六界安危,牵扯到千万生灵的性命。你身为扶桑上仙,本就应该做出抉择。”   “怎么,六界的安危,千万人的性命,再加上为师的命,难道都比不过那个阳灵?”玄黄咬牙切齿,陌上桑究竟昏聩到了什么地步。   陌上桑闭目一叹,道:“师父,不是比不过,只是她实在无辜。她虽然可能给六界带来劫难,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枉杀她,这实在是不公。”   “等到劫难来时就已经晚了!”   “若她真是邪灵转世,弟子一定亲手杀了她,绝不手软。”   “你舍得?”   陌上桑苦苦一笑,她曾说过,无论生死,她必定相陪。他对她,亦是如是。   “舍得。”   玄黄思虑良久,仍旧说道:“不行,为师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今日你不动她,我也决不能饶她。”   说罢,玄黄招手将剑握在手中,便要出殿。   陌上桑急忙拦住,道:“师父您不能去,阳灵已然与倾河有了很深的纠葛,若是您杀了阳灵,倾河说不定会来报仇,这也许就是大劫的开始。”   玄黄闻言,生生顿住脚步。   “你究竟是忧心大劫,还是忧心她?”   陌上桑默然不答,玄黄冷冷说道:“我今日可以为了六界不杀她,但是,你与她之间绝无可能,我要你与她,绝情断念!”   作者有话要说:   玄黄上仙专业棒打鸳鸯,阿桑你怎么看?   第36章 绝情断念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阳灵对你情谊匪浅,她肯为了你不惜盗取昆仑冰雪莲,甚至为了你连受炼狱之刑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对你也必是怀了相同的心思。”   “我不管那么多,你要她活着也可,但是我不许你们之间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阿桑,青城派是前车之鉴,当年的青城派何其盛势,单单上仙就有数十位,门中千余弟子个个仙资卓绝法力高强,哪怕是如今的扶桑昆仑长白蓬莱加起来也不能与之争锋。可是现在,你看看,堂堂一派掌门也不过是个五品灵仙,何等落魄!你难道真的忍心有一天扶桑派也便做如今青城派不死不活的模样?”   陌上桑脸色苍白,他自然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让他使阳灵对他绝情断念,他如何忍心。   失魂落魄走出无极殿,陌上桑便见众人具是在殿外着急,见自己前来,急忙上前询问。   “师兄,师父有没有说什么?”钟鸿问道,他如今倒是担心起阳灵的安危来了。   陌上桑扫视众人,又看了看阳灵,道:“你很命大。”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忽见陌上桑腰中的扶桑八卦玦不见了,不由得具是大惊。   “师父,你的掌门玉玦哪里去了?”风茫最先察觉,问道。   陌上桑闭上双眼,耳中回荡着玄黄的话。   “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在做扶桑掌门了,看你的样子,实在是不配领导扶桑。为师百年前便打算不问世事,如今看来,再不问世事扶桑便要毁在你手上了。”   “师父收了扶桑八卦玦,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扶桑掌门。”陌上桑淡淡道。   “什么,师父为何要如此,师兄继任掌门百载,从未有过什么过失啊?”珺瑶大惊失色。   他如何没有过失,他最大的过失,便是喜欢上了阳灵,陌上桑心中苦笑。   阳灵微微察觉,心中自责万分,她想不到后果居然是这样。她倒是毫发无伤,而陌上桑却因她失了仙界仙君和扶桑掌门两重身份。   “师父自有他的考虑和打算,你我都无需过问,只需服从。”陌上桑淡淡道。   珺瑶不语,半晌道:“珺瑶知道了。”   陌上桑点点头,又扫视众人一眼,道:“散了吧。”   说罢,陌上桑不再理众人,径自飞回太一殿。风茫风起以及阳灵急忙跟上,亦飞回太一殿。   天色还不算太晚,陌上桑却不在寒冰座上练功,想来不是在书房,便是在他的寝殿。风茫风起两人不敢打扰,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唯独阳灵走到陌上桑的书房前,按照风茫所教的规矩,说道:“阳灵求见......”   阳灵突然语塞,陌上桑已不是仙君,也不是掌门,她该称他什么呢?   “进来吧。”陌上桑仿佛并不在意。   阳灵推开房门,便见陌上桑一人负手立于窗前,微风吹拂着他半披的长发和他清淡的神色,倒真有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感。   “阿桑。”阳灵淡淡唤道,他的情绪向来掩藏的很好,但是她如何不知他现在心中是何等难受。   陌上桑心神一震,几乎就要冲过去狠狠抱住她,告诉她自己有多么为难。而这些为难,全部都是因为她。   “什么事?”然而出口的话,仍然不咸不淡。   “我能有什么事,我是担心你有事,玄黄上仙突然夺了你掌门的地位,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你想多了。”   “怎会,玄黄上仙原本恨极了我,可是突然之间,他态度转变这么大,不再动我,而你却失了掌门的玉玦,莫不是他拿我与你的掌门之位作交换?”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这是阳灵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陌上桑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我本就不想做什么仙界仙君,也不想做扶桑掌门。若是师父想做,我早在百年前就让给他了,还用等到现在?何况师父是什么人,怎会做出这等交换威胁之事,你未免看低了他。”   阳灵闻言,微微放心,道:“原来是我想多了,你没事就好。”   陌上桑沉默不语,阳灵不禁又微微疑惑,陌上桑从无极殿出来之后,性情实在是变了太多。   “阿桑,你的伤没事吧。”阳灵不愿就此离去,开口问道。   陌上桑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以后不要叫我阿桑了。”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是扶桑上仙,你自然应该称我上仙。”   “我知道了,上仙,你的剑伤无事了吧?”   “你为何这么关心?”   “因为,因为上仙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阳灵忽然紧张起来,哪里不太对,而且不对的厉害。   “谁说我是为了你受的伤?”陌上桑蹙眉问道。   阳灵大惊,脱口问道:“难道当日上仙不是为了救我才被轩辕剑击中的吗?”当日就算她闭目不曾亲眼看到,今日凌霄殿上众口一致,总也能证明了吧。   “你们怎么都这么想。”陌上桑好笑地看着阳灵,道:“我是为影痕焦赭剑所迫,不得已急速向后退去,刚巧将你撞向一边而已,并非有意救你,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什么?阳灵大惊,然而片刻之后她又冷静下来,她不相信。   “即使如此,但是上仙还是为了救我们才来魔界的,因此这个情我还是领了。”   “随你。”陌上桑淡淡说道。   阳灵忽然有了一丝不确定,若是陌上桑态度稍稍激烈一下,她便敢肯定定是玄黄从中作梗。可是他如今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到叫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上仙,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剑伤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阳灵咬着嘴唇说道,她不敢就此离开,她一定要从陌上桑话语间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妨。”   “无妨,无妨是什么意思。是很严重但是你能忍住,还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阳灵尽量平静平静心情,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关心的是你还疼不疼,不是你忍不忍得住。”   闻言,陌上桑心中大震,然而面上却是轻声一笑,侧首看向阳灵,道:“你倒还真是关心。”   阳灵点点头,陌上桑淡淡说道:“没感觉了。”   心里痛的要死,剑伤又有什么关系?   阳灵闻言却是大为放心,不管他到底怎么了,剑伤好了她终归还是高兴的。   “那便好。”   陌上桑挑眉瞥了一眼阳灵,道:“你关心的,当真是不同寻常呢。”   阳灵微惊,他从前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   “因为我与别人不同,对上仙的感情也不同,关心的,自然也与他们不同。”阳灵豁出去了,她就是要把话说明白,她想知道,陌上桑到底会如何。   “哦?”陌上桑又是嗤笑一声,道:“原来,你对我竟然怀着这种心思。”   阳灵猛地一颤,道:“上仙何等人物,阳灵小小心思,只怕从来瞒不住上仙。上仙今日为何如此对我,可是因为玄黄上仙?”   若说从前阳灵不懂得自己对陌上桑究竟是什么心思,那么自从她离开了太长结界,她便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青城的每一个晚上,她都会想念远在太长闭关的陌上桑,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有多想回到他身边。若无当初那四个月的分离,她怎会忽然知觉陌上桑对她来说到底有多么的重要,有多么的不可割舍。   从他放她出了无音洞,她的心事,便再也掩藏不下去了。他们向来是极有默契的,她喜欢他,她也知道他明白的。这些天来,他从未点破,也从未拒绝,今日如此反常,想必便是玄黄授意了。   “说对了一半儿,我虽然身为上仙,却也不是无所不能。你那小小心思,我从未留意,便自然想不到。不过我今日如此对你,的确是因为师父告知了我,俗话说旁观者清,是我当局因此不曾及时察觉。”   阳灵闻言大惊失色,他竟然承认了,他若执意不承认也许她还敢揣测是不是玄黄逼迫。可是他这样坦白地否决了自己的感情,这样的冷酷,这样的决绝,让她如何接受。   “我不信,我绝不相信,你一直是知道的,而且我也知道,你是喜欢我的。”阳灵大声说道。   陌上桑闻言微微蹙眉,略带嫌恶地看了阳灵一眼,反问道:“我为何要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为何要来魔界救我;你不喜欢我,为何让众人先走却不愿丢下我;你不喜欢我;为何替我挡下轩辕剑;你不喜欢我,又何必要与我分担炼狱之刑。你说你不喜欢我,打死我都不信。”   陌上桑猛然出手,将阳灵狠狠击出书房,厉声说道:“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本上仙着人拔了你的舌头!”   两人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风茫和风起,他们二人奔出房间,却见阳灵跌倒在陌上桑书房门前,脸上汗珠连续不断滴下,小脸也是惨白。   “师父,这是怎么了?”两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起阳灵。   陌上桑冷冷道:“风茫,送他去三才岛,交给师兄看管,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得再入太一岛。”   风茫惊讶,道:“师父,小师妹怎么了,莫不是得罪师父了。她年纪尚小,不懂事也情有可原。”   陌上桑冷声道:“她从来不是我的弟子,更不是你的小师妹!你即刻送她离开,以后不必再提起她了。”   风茫微有踌躇,终是不敢违逆。阳灵冷冷一笑,道:“你送我去了三才岛,我也依旧不信,除非,你杀了我。”   陌上桑并未有半分犹豫,抽出腰中的宝剑,猛地刺向阳灵。风茫风起大惊失色,急忙拦下陌上桑。   “师父何必与她置气,求师父开恩。”   陌上桑剑势稍收,淡淡道:“的确,本上仙何必与你较真,风茫,送她离去吧。”   风茫生怕陌上桑一气之下杀了阳灵,急忙带她离去。   “到底怎么了,师父之前挺维护你的,你到底怎么触怒师父了,师父为何发这么大的火?”风茫想不明白,他素来冷淡的师父怎么会这样激动。   阳灵脸色惨白,她也不知道,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需要冷静一下,需要仔细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风茫见她不答,也不再逼问,只是送她去了三才岛。   三才岛是百里鹤轩的居所,他向来老顽童一个,不问世事,唯独关心怎么炼丹。他与天庭的太上老君是挚友,两人也都是炼丹的高手,常常比试切磋。风茫送阳灵到达三才岛时,百里鹤轩正好炼出一味仙丹。   “阿黑阿红,你们两个动作快点,赶紧将仙丹取出,再不取出药力就要大减了。”百里鹤轩吹胡子瞪眼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很烫你知不知道,我们拿的慢也情有可原啊,要不你来啊。”黑狐精红狐精分毫不把他看做扶桑道长,仙界上仙。   “你是?”两人猛然察觉有人来了,回头一看,竟然是——   “阳灵,真的是你。”红狐精大喜。   扶桑虽然好,但是他们到底是魔,扶桑众仙也不太爱搭理他们。如今可算是来了一个故人,红狐精喜不自胜。   阳灵勉强一笑,她现在实在是没心情跟她寒暄。   “阳灵,你怎么了?”胡椒微微察觉不对,她的脸色很不好。   “喂,阿黑阿红,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拿出来。”眼见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丹药就要失效了,百里鹤轩急忙亲自出手将仙丹从炼丹炉中取出。   “咦,风茫,你怎么来了?”百里鹤轩一心扑在自己的仙丹上,迟迟未曾发现风茫和阳灵。   “奉师父之命,将阳灵带到三才岛,交给师伯。”   “哦?”百里鹤轩大喜,又来一个帮他炼丹的。   “师弟为何突然将她赶走,不会过几日再要回去吧。”炼丹一旦开始,少说几十日不能停。万一阳灵走了,谁帮他炼完仙丹呢?   “这个风茫也不知道,只不过师父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应该不会再将小师妹要回去了。”   百里鹤轩点点头,道:“罢了,就让她留下吧,你无事便回去吧。”   风茫看了看阳灵,道:“师父那边我会替你想办法的,你先安心呆在这里。”   百里鹤轩皱皱眉头,道:“想什么办法,难不成人送来了你还想把她带走,风茫你越来越不厚道了。”   风茫微微尴尬,拜别道:“师伯,风茫先走了。”   百里鹤轩一挥广袖,道:“快走吧快走吧,我可不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狠心的扶桑上仙,阳灵别哭,摸头。   话说百里很萌,小笔各种萌老头,尤其老顽童。   又一卷结束了,撒花~   仙界卷   第37章 秦晋之好   百里鹤轩瞥了一眼阳灵,道:“过来,帮我将仙丹装进葫芦里,再把葫芦挂到三才殿中。”   阳灵木讷上前,按着百里鹤轩的吩咐装着仙丹。   “阳灵,你到底怎么了?”红狐精想不明白,从前古灵精怪活力十足的阳灵怎么变得这般神情呆滞。   “别问我好吗,我也不知道。”阳灵苦笑摇摇头。   红狐精乖巧地点头答应,与黑狐精帮着百里鹤轩将仙丹装起。   一连几日,阳灵都是恍恍惚惚,百里鹤轩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俨然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   “丫头,你到底怎么了?”百里鹤轩一直希望黑狐精和红狐精能像阳灵这样听话,而真的有人这样听话时,他却忽然不高兴了。   一个没有思想和灵魂的行尸走肉,如何能用心炼出好的仙丹?   “我没事。”每次三人问她,她都是这样淡淡的回答,仿佛真的没事一样。   红狐精在心中暗自腹诽,这幅样子,她信她没事她就是傻子。   但是无论三人怎么刺激她,红狐精时常猛地跳到阳灵面前,企图吓她一跳,黑狐精会在她吃饭时猛地一脚踢开她的椅子,让她跌倒地上,甚至百里鹤轩用炼丹的三味真火烫伤阳灵的手,她都是同样一幅无知无觉的表情。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百里鹤轩弄不明白了。   红狐精亦是不知道,在她印象中,阳灵一直很快乐,仿佛从不知道何为忧伤,而现在的样子,分明像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怨妇一样。   众人忧虑,可过了三四个月,众人猛然发现阳灵仿佛复活了一样。她开始主动说话,不再整日恍恍惚惚,有了几分从前的影子。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阳灵却想明白了。之前她一直纠结陌上桑为何不肯承认他也喜欢她,是不是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可是后来她醒悟了,无论他为何不承认,甚至是他或许真的不喜欢她,都无所谓的。她不是陌上桑,无法左右他的思想,她只要一如既往喜欢他就好,毕竟她喜欢他,不需要得到他的同意。就像逸飞尘,他奇奇怪怪地喜欢上她,却也没有征得她的同意。   想到逸飞尘,阳灵微微觉得对不起他。她的眼中,只有陌上桑一人,其他人,或许是自动忽视,所以不曾正视他们的感情。   除了陌上桑和逸飞尘,偶尔阳灵脑海中还会有倾河的身影浮现。那般光华万千的人物,不知此时会做些什么,他会不会还会喝酒,会不会整日长醉不醒。还有倾心,她是不是一如既往调皮捣蛋,惹得倾河总罚她面壁。   梁妩之事,不知道倾心知道了没有。阳灵不敢想,若是倾心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展眼之间,阳灵已经帮百里鹤轩炼了十年的仙丹。百里鹤轩曾经替她把脉,发觉她受了腾空剑气,不由得大喜。这样的重症病号实在是难得,他炼的仙丹正好有了试验品验证功效,便时常逼着阳灵试药。   百里的丹药果然灵妙,阳灵吃了十年,倒是好了大半,要知道普通人调养百载都未必能好,她却在短短十年内养息到如此水平,真应该好好感谢百里。   太一岛在三才岛东南方向,夜来无事,阳灵时常眺望。陌上桑不许她踏入太一岛,但是他无法阻止她的视线。如果时间能一直这样下去,她倒也愿意。虽然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她却也随时能看到他的居所,或者从百里口中得知他一切平安,这也就够了。   心中依旧怀有很美好的期冀,阳灵的日子还是开怀的,可是某天百里从无极殿回来之后,却生生打破了阳灵最后的美梦幻想。   “丫头,你可知今日谁来了吗?”   “我怎么知道?”阳灵没好气地说道,他已经强行逼迫她炼了十八天的丹药了,她都快被三味真火烤糊了。   百里呵呵一笑,他欺负不动红狐精,也只能逼她了。   “青城派掌门逸念空来了。”   “哦?”   “你猜他是来干什么的?”   “来干什么的?”阳灵随口问道。   百里却笑而不语,转身离去去找红狐精了,这样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还是女儿家好说话。   “什么?青城派掌门替他的独子向阳灵求亲?”红狐精惊讶。   “可不是吗,听说是十年前钟师弟做主许下的亲事,掌门和陌师弟也都同意了。”   “不行!”红狐精立即说道,她可没忘阳灵差点儿死在逸念空剑下,因此对他抱有很深的怨念。   “怎么不行,我来找你是让你去问问阳灵的意思,这种事我可不好意思开口问。”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反正我舍不得阳灵离开。”   “你真不去,那我可就去了。”百里悠悠说道,转身便要走。   “且慢,”红狐精急忙拦住他,道:“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呆头呆脑地别把阳灵说恼了。”   百里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这只小妖怪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早晚把她丢进炼丹炉里炼药。   “阳灵,你在吗?”   “我在炼丹,怎么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炼丹,快些跟我来。”红狐精急忙把阳灵拖走。   “喂,火候我还没控制好,这样走掉药会失效的。”   “失效就失效吧,你知不知道,你都快被人论斤称着卖了。”   “到底怎么回事?”阳灵心下狐疑,红狐精从没这么激动过。   “你还记得青城派的逸掌门吗?”   “当然,他今天不是来扶桑了吗,怎么了?”   “原来你知道了,那百里还叫我来说什么,真是不知所谓。”   “就这事?”阳灵好笑,他来就来呗,仙界之间串个门子还是很正常的吧。   “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阳灵糊涂了,他堂堂掌门,想来就来,怎的还要她同意?   “同意嫁给飞尘灵仙啊,逸掌门是来给他儿子提亲的。”   阳灵脑中轰地一声乱了,惊得后退两步,红狐精急忙上前扶住她。   “掌门他们怎么说?”阳灵尽量不让自己的话音颤抖得厉害。   “听百里说,掌门已经同意了,陌上桑上仙也没有异议。百里便奉命来问你的意思。可他又不好意思说,便找我问你。”   陌上桑上仙也没有异议,他居然没有异议,阳灵只觉得无比讽刺。   原来,他真的对自己没有分毫的感情,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   转身飞出三才岛,阳灵只觉心凉到了极点,她要去见他,就算是她一直自作多情,她也宁愿如此昏聩下去。   只是,不要让她离开扶桑。   许久不曾乘风,阳灵几乎不曾跌下高空,终于勉强飞到了太一岛,便跌跌撞撞闯入太一殿。   陌上桑正坐在上首,殿中五十余弟子也正在清心修炼,忽见一个人闯入,不由得具是大惊。   “小师妹?”风茫惊讶道,她怎么来了,没有师父的允许,她怎么敢来?   “风茫。”陌上桑淡淡道,说了多少次了,她不是他的师妹。   风茫默然无语,风起也不敢多言,两人都不知陌上桑会如何处置阳灵。   “你们都出去吧。”陌上桑淡淡道。   众人闻言,只得都离去,空旷的太一殿如今就只剩他们两人。   “你知道了?”陌上桑随意一瞥阳灵,见她的气色比十年前好了许多,看来百里的仙丹果真是管用。   阳灵不知道,百里的丹药都是极尽珍贵,怎会平白无故让她吃了那么多,还不是因为陌上桑的一句吩咐。   “你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把她赶走了吗,为何还要这般彻底地让她消失,真的有必要吗?   陌上桑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想不到十年了,你的执念还是如此之深。”   “执念?”阳灵轻笑一声,厉声道:“既然是执念,又怎会轻易化解。你明明知道的,却居然可以如此决绝,未免太狠了吧。”   陌上桑并不理她,径自下了宝座,道:“我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得踏入太一岛。如今你人是青城派的人,我看在逸掌门的面子上,暂时不追究,你可以走了。”   说罢,陌上桑转身离去,却蓦地被阳灵一把拉住。   “阿桑,我知道错了,我那日不该胡言乱语,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想走,我只求你让我留下好不好。”阳灵急的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真的慌神了,在陌上桑的眼中,她看不到任何感情。   说什么她不在乎他喜不喜欢她,那都是她自欺欺人,真正的原因,是她认定了玄黄从中作梗,而陌上桑实际上也是喜欢她的。   可是,如果陌上桑对她真的了无情谊,那她的感情,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太晚了。”陌上桑淡淡道:“十年前钟师弟就给你定下了,今日师父也没有反对,下月初三嫁娶大吉,便是扶桑青城结秦晋之好的日子。还有,你记住,我是扶桑上仙,你不得称我阿桑。”   阳灵闻言,如遭雷轰,双腿一软,便跌坐到地上,忍不住失声痛哭。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拉着陌上桑的袖子,却被陌上桑猛地抽出,拂袖而去。   看着阳灵失魂落魄地样子,陌上桑心中也是一阵剧痛。可是那又如何,她嫁去青城,实在是比在扶桑安全得多。这十年来,她不在他身边,他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师父一时兴起杀了她,他却可能连丝风声都听不到就要接受她的死讯。   逸飞尘,既然肯在水牢散尽真气只为为她驱寒,想必定能真心待她,不让她受分毫委屈。   他不敢单独停留在她身边太长时间,他怕万一忍不住,十年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而他的师父,玄黄上仙,又怎会放过她。   他也知道,亲手把她推到别人的身边,她必是难以接受,伤心失望过后,便是绝望吧。   绝情断念,他最终还是绝了她的情,断了她的念,护了她一条性命。   只是,陌上桑苦笑一声,他有办法逼她绝念,却又有谁来帮他斩断情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百里终于到了太一殿,却发觉大殿之内,只有她一人呆坐出神。   “丫头,你怎么了?”百里愣了,他一生痴迷炼丹,如何懂得情为何物。   阳灵静静抬首望望他,百里一惊,她眼神为何如此空洞无神。   “我没事,我们走吧。”阳灵踉踉跄跄爬起身,走出了太一殿。   两人飞回三才岛,阳灵沉静地有如一潭死水,三人都是心惊,这比十年前更加可怖。至少,十年前她再怎么无知无觉,眼神中还会时常流露几分伤心和哀怨。而现在她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只觉像一个无底洞,吸收了世间所有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阳灵要被嫁去青城了~   今天室友做了炸丸子,她一边炸我一边吃,炸了七十多个最后只剩下了二十个,其他全被我吃了。   我是不是很能吃哈哈~   第38章 天骄是非   阳灵一言不发,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打水洗漱,便是安静地歇下。   门外三人紧紧盯着她,都是被她的反常态度吓得不轻。她万一一个想不开,寻死觅活,这青城派找上门来,谁来负这个责任?   “阿红,你说她是不是不想嫁去青城?”百里愁眉苦脸问道。   “肯定不想,你知不知道,当初阳灵被那个逸飞尘骗到青城,差点死在那里,她怎么会想嫁给他。”红狐精一想当时阳灵满身是血的场面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百里一惊,他从不知道逸飞尘与阳灵之间有什么事   “唉,说来话长,总之就是阳灵一定深恨逸飞尘,现在逸飞尘却仗着自己是青城掌门的独子,逼迫阳灵嫁给他。你想啊,谁会想被逼婚。”红狐精天马行空推测道。   “居然是这样?”百里微微蹙眉,他是不是该想办法留下阳灵,一来她不必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二来阳灵还可以留下帮他炼丹。   “百里,你能不能救救阳灵,阳灵好可怜的。”红狐精眼巴巴望着百里。   百里点点头,道:“明日我去见见师父,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久久不言的黑狐精隐约猜到了几分,阳灵从前闲来无事,便喜欢望着太一岛发呆。而她得知自己要嫁去青城时,第一反应便是飞往太一岛,若说这是巧合他怎么也不信。   究竟是风起?风茫?抑或是——上仙?   第二日,百里果真去问玄黄,玄黄闻言,面上微微动怒,吩咐将阳灵送到钟鸿那里,心里却实则放心了不少。   看来让阳灵嫁去青城,当真是一件极对的决定。   “为何,她在三才殿住的好好地,为何要去四象殿。”百里愣道。   “钟鸿是阳灵的主婚人,你整日痴迷炼丹,如何照顾阳灵?她现在已是青城掌门未过门的儿媳妇,我们扶桑万万不能怠慢了。”   百里郁闷,只得回了三才殿让黑狐精和红狐精给阳灵收拾东西,送往四象殿。   阳灵没有任何异议,听话地离开了。红狐精倒是好一通埋怨,但是百里脾气好,也不曾责怪她。   钟鸿住在四象岛,岛中四象殿住了他和他徒弟们,其中就有莫如是和莫是非。莫如是莫是非等人也收了不少弟子,却像太一殿一样,这些弟子都不住四象殿,而是住在周边的房屋中。   钟鸿对她还算不错,自从十年前在魔界她救了他们之后,钟鸿对她的态度就忽的转变。他心知肚明,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离开魔界后又回去救人的。而这个阳灵,却做到了。   莫如是虽然对她也有改观,却仍旧把修炼看做第一大事,平日并不怎么陪阳灵。倒是她的弟弟莫是非受风茫等人所托,时常照顾照顾她。   可过不了过多久,莫是非就发现阳灵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她极其听话,任由扶桑众人替她张罗着婚事,让她起身量衣,她便乖乖起身,从不让人为难。   这个阳灵,到底怎么回事,莫是非不懂了。   她出阁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三,初一那日,扶桑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我是青城天瑟骄,你们快快替我通报,我想要见阳灵。”   因着与青城的亲事,扶桑守护结界的弟子急忙前去通报。   “上仙。”天瑟骄见竟然是陌上桑亲自来了,不由得惊喜交加。   “你是天瑟骄吧。”陌上桑淡淡问道。   天瑟骄花痴一下,急忙点点头,除了魔界那些魔头们,陌上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而这样的人,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你来了也好,去四象殿看看阳灵吧。”陌上桑手一挥,扶桑结界大开,放天瑟骄进了扶桑结界。   “四象殿,上仙住在四象殿吗?”天瑟骄问道。   “不是。”陌上桑不欲与她多说,指了指方向,又随口对一个过路的弟子说道:“你带她去吧,告诉钟鸿次仙,就说是我许她来的。”   那个过路弟子急忙放下自己的事,先带着天瑟骄去了四象殿。   天瑟骄细细打量着扶桑仙境,不由心中大为赞叹。从前听说南海扶桑仙界为仙中绝景,如今看来,此言分毫不虚。   她来自青城,去过昆仑,也到过天庭,可是若论景致,三处却都不如扶桑美轮美奂。   阳灵的命当真是好,天瑟骄心下一叹,这种天上仙境,她估计也就这次托阳灵的福能进来玩玩了。   天瑟骄到四象殿时,正巧碰上莫如是。   “天瑟骄,怎么进来的?”莫如是皱着眉头问道,她自然还记得天瑟骄。   “启禀太上真人,这是青城派派来的人,上仙让我带她来的。”那弟子道。   莫如是点点头,挥手让那弟子退下,对天瑟骄道:“你是来找阳灵的吧,跟我来吧。”   天瑟骄随她进了四象殿,径直往阳灵的房间走去。   “阳灵!”天瑟骄见阳灵坐在房中,不由得惊喜地跳过去,猛地扑过去抱住阳灵。   莫如是微微蹙眉,这个丫头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咋咋呼呼,心中腹诽真是不想再见到她,便转身离去。   阳灵微有愣怔,仿佛听到了天瑟骄的声音,继而便猛地被人抱住。   “阿骄?”阳灵试探问道?   “当然是我,阳灵,你是不是瘦了,你在减肥吗?唉,我最近越来越胖了,我们一起减啊。”天瑟骄笑嘻嘻说道,却渐渐发现阳灵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你怎么了?”天瑟骄一怔,这个了无生气的绝色女子是不是阳灵?   “我没事啊。”阳灵忽然展颜一笑,眼底却从未露出半分笑意。   天瑟骄心下疑惑,想了想问道:“阳灵,你似乎很不开心,你莫不是......”   “我没有不开心。”阳灵淡淡说道,心都被人摘走了,又何来开心与不开心之分呢。   天瑟骄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实在是想念阳灵,除了阳灵和她臭味相投之外,再难找陪着她犯花痴的人了,因此便求了逸念空提前来看看她,谁知初见她竟然是这般情形。   “阳灵,你的嫁妆已经打点好了,掌门让你去挑自己喜欢的带走。”莫是非不知何时来到门外。   “多谢你费心了。”阳灵淡淡道。   天瑟骄回头,忽见一个面貌普通到出奇的男子站在门外,不由愣怔。仙界之人大多道骨仙风,而眼前这人却与凡人无异,不说他的容貌,就连气度也算不上出众。   “这个丑男人是谁?”天瑟骄低声问道。   “我是钟鸿道长的二弟子莫是非,莫如是的弟弟。”莫是非好笑地看着天瑟骄故意压低声音询问,还说自己是丑男人。   天瑟骄微一尴尬,她不想莫是非的道行如此高深,她这么低的声音他竟然还是听到了。   “走吧。”莫是非说道。   阳灵听话起身,天瑟骄急忙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莫是非微微蹙眉,给阳灵准备的嫁妆都是扶桑派的绝顶宝物,她一介外人合适吗?   “一起来吧。”不知为何,莫是非看到天瑟骄充满渴求的目光,竟然不忍拒绝。   嫁妆全部摆在四象殿内,数以百计的宝物悬浮在人的腰侧,供阳灵挑选。   哇,这么多宝贝,天瑟骄看得眼都直了,扶桑果真是财大气粗。   上古深海夜明珠,世所难寻的鲛人眼泪,珍贵的五彩水晶石,这些都几乎是绝世的宝物,扶桑竟然当嫁妆送给阳灵。   疯了吧,他们知不知道送给了阳灵,就是相当于给了青城派。青城派搜刮干净都找不出这么些好东西,他们竟然随意挥挥手让阳灵挑选。   “你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莫是非说道,这些其实根本不是掌门令人给阳灵准备的嫁妆,而是陌上桑上仙私人收藏的宝物,他只是奉了陌上桑的命令送来让阳灵挑而已。   莫是非其实也不太懂,他甚至看不出阳灵值这些宝物中的哪一件,上仙此举实在是令人费解。   若说莫是非因为陌上桑的举动而大吃一惊的话,那阳灵下一句话就是让他大大吃了一惊。   “都留下吧。”阳灵道,她如何有心思挑这些东西。   什,什,什么?   莫是非猛地一颤,她这么不客气?   天瑟骄心下狂喜,阳灵带到青城派,以她们两个的交情,只怕她想要一两件阳灵也绝不会小气抠门不给。   “这,这不太好吧。”莫是非结结巴巴说道,上仙虽然说阳灵喜欢什么,就让她带走什么。可是她竟然连挑都不挑,照单全收,不知上仙会不会因此迁怒自己。   “那就算了。”阳灵淡淡道。   说罢,阳灵转身就走,天瑟骄大失所望,她的宝贝们啊,就这么永别了。   莫是非抽抽嘴角,她还真是够干脆。   转身飞出四象殿,莫是非觉得这事有必要通报给陌上桑。   陌上桑闻言,心中一叹,她居然心死到这种地步。他不是莫是非,自然不会以为阳灵贪财或是耍小孩子脾气,他甚至能看到她空洞的眼神打量着四象殿中那些绝世珍宝。   “都给她带上吧。”   莫是非微微踌躇,问道:“那伏羲琴也给她吗?”   伏羲琴可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虽然是上仙私有的宝物,可是掌门知道后岂不大怒。   “给她吧。”陌上桑闭目轻轻一叹。   莫是非猛然发觉,素日神情冷淡的上仙居然隐隐露出了疲惫之色,仿佛极其厌世一般。这种神态,与阳灵一般无二。   “弟子遵命。”莫是非不敢再逗留,急忙起身出了太一殿。   四象殿内,天瑟骄正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她多么喜欢那些宝物,眼巴巴地盼着阳灵能大发慈悲,要一两件带回青城。可是阳灵只是无知无觉地坐在一旁发呆,天瑟骄倒是越发紧张起来。   她并非真的贪图财宝,只是希望多说些话刺激刺激阳灵,谁知她浑然无觉,天瑟骄便愈加觉得可怕。   天色已经不早,阳灵安歇之下后,天瑟骄便离开阳灵的房间。她心中有太多不明白,她想去找上仙问问清楚。   “你要去哪里?”莫是非正从太一殿往四象殿飞,刚巧遇上了驾云往太一殿飞的天瑟骄。   “我要去找上仙。”   莫是非立即拉住她,道:“现在这个时辰了,上仙不会见你的,你先随我回去。”   “不行,他不见我我也要去。”   “你去找上仙所为何事?”   天瑟骄眼珠一转,道:“刚刚阳灵说那些东西她又想要了,让我去跟上仙说说。”   莫是非心中好笑,自己从未告诉她们那些东西是上仙给的,她若是想要也该去找掌门。   这个丫头,撒谎都漏洞百出,当真好笑。   “不必了,那些东西后日全部交由阳灵带走。”   “什么?”天瑟骄大喜过望。   莫是非轻声一笑,道:“是给阳灵的,你激动什么?”   天瑟骄立即敛了敛神色,道:“我是替她开心啊。”   “是吗,那现在可以随我回四象殿了吗?”   “当然不行。”天瑟骄立即说道,那些东西算什么,阳灵才是大事。   “你去找上仙,可是为了阳灵的事?”莫是非淡淡问道。   天瑟骄一怔:“你也察觉不对劲了?”   莫是非道:“她的样子,岂止是不对劲,简直就是可怕。”   天瑟骄默然无语,莫是非说道:“你随我先回去吧,明日一早,我可以带你去见上仙。”   作者有话要说:   下了首页新晋之后点击真的少了好多,以前点击一百多收藏二,现在几十点击无收藏,心塞。   周六上课真的好不开心呢,一个老奶奶坐轮椅讲课,据说她的课还不算难。   第39章 婚嫁非喜   第二日一早,莫是非果然带着天瑟骄去太一殿见陌上桑。   “上仙,弟子莫是非求见。”   书房内陌上桑淡淡道:“不见。”   天瑟骄闻言,大声说道:“上仙,我是天瑟骄,我想见你。”   “不见。”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具是无奈。天瑟骄站起身子,他既然不见,那她硬闯好了。   莫是非来不及阻止她,见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房门,便被一阵强烈的白光击飞好远。   “上仙!”莫是非心上一怒,他不见就不见,何必出如此重的手,怎么说天瑟骄也是青城掌门的弟子,这样做岂非太不给青城留颜面了。   “你没事吧。”莫是非扶起天瑟骄,伸手一探她的脉搏,发觉还不算大伤。   “没事。”天瑟骄恨道,阳灵这般情况,他竟然不闻不问,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实在是太可恶了。   “上仙,弟子告退。”莫是非匆匆行礼,带着天瑟骄离去。   四象殿内阳灵还是一切如旧,若不看她空洞的眼睛,她与平常人一般无二,但是每当天瑟骄看到她的眼神时,都莫名感到一阵心酸。   “阳灵......”天瑟骄欲言又止,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劝她。   “怎么了?”阳灵淡淡问道。   “呵呵,没事,阳灵,你不会想不开自尽吧。”天瑟骄干笑两声,问道。   阳灵摇摇头,天瑟骄稍稍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她活着就够了。其他的事,她信有足够的时间,自然能好起来。   六月初三,仙界举界大喜,青城派掌门的独生子逸飞尘灵仙迎娶扶桑上仙陌上桑座下唯一的仙童。此事玉帝都十分关心,当属本年度最大的喜事了。   一大早阳灵便被人唤醒,扶桑十余名仙女来帮她梳洗打扮。天瑟骄一直站在一旁,皱着眉头不说话。她从前很希望阳灵能嫁给逸飞尘,这样她们便能日日在一起了。可是现在,她忽然有几分不愿了。   “别担心了。”莫是非忽然淡淡说道。   “为何?”天瑟骄问道。   “因为你担心也没有用,反而让自己难过。”莫是非淡淡一笑。   天瑟骄默然无语,终是轻叹一声,道:“我不该来的。”   莫是非并不接话,径自去无极殿中帮忙。   辰时整,阳灵打扮完毕,由数个扶桑仙女带着前往无极殿。按照仙界成婚的规矩,她应该去拜别扶桑众仙。   陌上桑见她遥遥而来,身上一袭正红明媚的嫁衣,容貌更是精致美艳,神思忽然有了片刻恍惚,仿佛她现在嫁给的不是逸飞尘,而是他。   玄黄立即察觉了陌上桑的片刻晃神,却也不动声色。他知晓绝情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他容他最后放纵一次。   殿中除了扶桑众人,还有前来迎亲的青城弟子。当中有不少人认得阳灵,但是也有不认得的,见到阳灵的面容之后都是一阵惊艳。   惊鸿艳影,天姿绝色,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值得飞尘灵仙执意求掌门前来求亲。   阳灵按照仙女的指引,朝着扶桑派辈份比她高的众人行礼。三拜九叩之后,玄黄站起身,缓步走下来,道:“阳灵,从今天起,你便是青城派的人了。但是你记着,在青城不必委屈自己,扶桑派必不容青城欺侮你半分。”   阳灵木讷地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点点头,道:“掌门放心,我记住了。”   玄黄又问道:“你可还有话对什么人说?”   阳灵望向百里,淡淡道:“百里师叔,麻烦你多多照顾阿黑和阿红。”   百里点点头,道:“丫头,你放心吧。”   玄黄道:“时辰不早了,青城路途遥远,你们启程吧。”   青城派来接亲的人急忙簇拥着阳灵离去,几个青城派的仙女引着她坐上玉帝特赐的喜轿。   自始至终,阳灵都没看陌上桑一眼。而陌上桑,自打她踏入无极殿后,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如无意外,从今日起,阳灵便是逸飞尘的妻子,与南海扶桑再无干系。或许千百年后,逸念空寂灭或是让位,她还能成为青城派的掌门夫人。   可是正当众人往青城走时,忽然感到一阵妖气冲天。众人大惊失色,急忙拔剑防御,却发现来人竟然是——   “无殇?”天瑟骄大惊,他来做什么?   无殇依旧是记忆中的那般恣意,浅笑问道:“今日倒真是好热闹,青城派与南海扶桑结亲,怎么也不送几份请帖给魔界呢?”   天瑟骄道:“你若是诚心相贺,我自然邀你去青城喝杯喜酒。”   无殇法力太高,她打不过,只能先安抚他。青城派内现在云集了来喝喜的昆仑蓬莱等等名门大派,她觉得无殇去了估计就回不了魔界了。   “现在这么说,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那你想怎么样?”天瑟骄大怒。   无殇笑道:“不如把新娘子送给君上,我也就不追究了,你觉得怎样?”   天瑟骄心中一凉,他果然是来抢阳灵的。   “把新娘子送给魔君,只怕这诚意也太大了吧。”   “大么,我觉得刚刚好。”无殇淡淡笑道。   天瑟骄眼神一冷,道:“大家准备好,若是他敢妄动,不必客气。”   无殇好笑地看着他们众人戒备的样子,道:“你们确定要我动手?”   天瑟骄咬咬牙,道:“无殇,我知道你很厉害,只是我们奉掌门之命来迎阳灵,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把阳灵弄丢了,还有什么脸面回青城?”   无殇不再多言,手中捆仙绳凌空而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捆的严严实实。无殇又是随手一指,数十道黑光发出,将众人穴道点住。   “师弟?”无殇淡淡唤道。   天不老猛地现身,道:“师兄有何吩咐?”   “把他们带回青城,我带着阳灵先走。”   “好。”   天瑟骄眼睁睁看着阳灵的喜轿被无殇拉走,却不见轿中的阳灵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忽的觉得说不定阳灵是愿意跟无殇走的。   这次见到阳灵,给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既然阳灵这般不愿嫁给师兄,那她离去也好。   只是魔界的人,会不会好好对她呢?   天不老牵着他们迎亲的众人,飞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青城山。   守在青城结界内的弟子见迎亲的众人被魔界中人捆着送了回来,具是目瞪口呆,飞快去禀报逸念空。   逸念空闻言大惊,来喝喜酒的诸多仙家亦是大惊失色,还未及商量该如何应对便见天不老从天而降,将迎亲众人丢在大殿之内。   “你是何人?”逸念空冷声问道,他上下打量几番这个白胡子老头,他一身黑衣,正是魔界的衣衫,衬得头发胡子越发洁白。   “天不老?”仙君绮珠上下打量一翻,猜测道。   天不老微微颔首,道:“这位便是仙界仙君昆仑绮掌门吧,在下正是天不老。”   “你来此何干?”蓬莱掌门慕容上仙厉声喝道,青城仙界,怎容魔界之人来去自如?   天不老无所谓一耸肩膀,道:“君上听说扶桑与青城结亲,却不见人送来请帖,不由得动怒。这一怒之下便令师兄将新娘子带走,算是青城派轻慢的赔礼了。”   什么?众人闻言惊怒交加,新娘子做赔礼,亏他想得出这个借口。   “阳灵人呢?”逸飞尘厉声喝道。   天不老瞥了一眼逸飞尘,道:“这个时辰,估计在魔宫了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罢天不老起身便要走,绮珠仗剑拦下,喝道:“放肆,快将阳灵送回来,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   天不老胡子一抖,像是一笑,抽出腰侧的剑,猛地逼开绮珠,道:“君上不许我动你们,我也不愿与你动手,你快快离去。”   绮珠闻言,大怒,非但不退反而仗剑上前,与天不老打在一处。   他们两人打了片刻,道行高的都看出绮珠处于下风,蓬莱慕容上仙、长白九腾上仙也具是仗剑上前帮忙。三位上仙对战天不老,却也不见天不老吃力,所有仙家都是大惊,但凡有些道行的都是拔剑上前,帮忙制伏天不老。   这样一来,天不老渐渐有几分支持不住,他微微蹙眉,猛地变换了招式,宝剑脱手而出,发出几道凌厉的剑芒。众人具是躲闪,趁着这片刻,天不老急速飞出青城结界,往魔界飞去。   这个师兄,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青城众仙云集,还偏偏把他往火坑里推。天不老暗自腹诽。   天不老离去,青城派却是乱作一团,大喜之日,新娘子却被魔界之人劫走,这喜事都快变成丧事了。   绮珠惭愧道:“逸掌门,真是对不住,本君道行不够,拦不住天不老,还望掌门谅解。”   逸念空急忙道:“君上不必如此,天不老道行极高,臣下不敢怪罪。只是如今臣下的儿媳妇被魔界掳走,怎么办还望君上拿个主意。”   绮珠蹙眉道:“如今我等众仙合力也制伏不了区区一个天不老,更何况是其他三大魔头和魔君倾河。依本君的意思,不如速速遣人通报南海扶桑,请扶桑掌门和上仙前去救人。阳灵毕竟是扶桑门人,又是扶桑上仙座下唯一的仙童,想来他们不会不管。”   逸念空点点头,急忙令人去扶桑报信。   既然喜酒喝不成了,众人便都陆陆续续告辞了。逸念空也不留,令人好生送他们离去。   “你们都退下吧。”逸念空见众人离去,也挥退了剩余的青城弟子,唯独逸飞尘遮默安和天瑟骄留在殿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逸飞尘望着天瑟骄,冷声问道。   天瑟骄知他心中必是难过万分,轻叹一声,跪在逸飞尘身前,道:“天瑟骄无能,护不住阳灵,请师兄责罚。”   逸飞尘伸手扶起她,道:“魔界中人法力高强,你我并非敌手,我并不怪你。”   天瑟骄咬了咬嘴唇,还是说道:“师兄,其实我觉得阳灵被带走,也许并非是一件坏事。”   “你胡说什么。”遮默安急忙拦道,她还嫌逸飞尘不够伤心是不是。   “默安,不要拦她,让她说。”逸飞尘淡淡道。   天瑟骄沉声将扶桑之事详细说给三人,既然阳灵这般不愿嫁来青城,他又何必逼她。   逸飞尘沉默不语,只与逸念空对视一眼,两人具是了然。   原来此次提亲并非青城派主动提起,而是陌上桑一月前突然来到青城,求他们青城迎娶阳灵。   起初逸飞尘并不愿意,他不是瞎子,自然看的出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愫,怎会在中间横插一脚。谁知当日陌上桑却淡淡说道:“你若再不将她接到青城,只怕哪日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逸飞尘大惊,他不知道扶桑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隐约明白事情已经极其严重。若不是万不得已,以陌上桑的能力,怎会出此下策。   他二话不说应了下来,逸念空随即到扶桑求亲,扶桑掌门玄黄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钟鸿亦是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简直顺利地诡异。   今日他听天瑟骄描述阳灵的样子,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上仙不得动情,可陌上桑偏偏对阳灵动了心。两人相爱却不得相守,必为扶桑所不容,因此陌上桑才会请他迎娶阳灵,斩断两人之间的孽缘。   只是就算是陌上桑也想不到吧,他想让自己好好照顾阳灵,却不防人被魔君倾河劫走了。他隐约有几分好奇,不知扶桑上仙陌上桑会不会为了阳灵再次去闯魔宫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越来越土了,好声音没看,爸爸二没看,还有些节目都没听到过,土狗~   第40章 心如死灰   魔宫之中,倾河正在长生殿中等着阳灵。半月前他得知阳灵许嫁逸飞尘,不由得大怒。   当日他见阳灵与陌上桑情深意重,不忍拆散他们,便救活了陌上桑,放了阳灵。谁知陌上桑竟然如此不知珍惜,竟然生生将阳灵推给逸飞尘,他到底怎么想的。   今日一大早他便命无殇和天不老去截下阳灵,既然他给了陌上桑一次机会,陌上桑不知把握,那他便将机会收回。   想到阳灵可能会很伤心,会很难过,可是当倾河见到阳灵时,还是忍不住一惊。   她今日不同往日白衣翩然,而是身着一袭艳丽的红嫁衣,浓妆艳抹的面孔却掩盖不住她的悲伤绝望。空洞的眼神看得他心惊,原本丰腴曼妙的身材如今瘦骨嶙峋,这还是当初那个阳灵吗?   十年未见,她面目全非,他几乎认不出她了。   “阳灵。”倾河长长一叹,早知如此,他当日便不该放她回扶桑。   阳灵淡淡看了倾河一眼,并不说话。   倾河缓步上前,问道:“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做些吃的?”   阳灵默然无语,倾河知她必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不敢勉强她,只侧首吩咐星采妤,道:“送她去后殿休息吧。”   星采妤领命,引着阳灵往后殿走去。阳灵并不反抗,乖巧地跟在星采妤身后,走入了倾河的寝殿。   “不老在哪里?”倾河问道,他起初担心扶桑有上仙护送阳灵,便让他们两人前去,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怎的就无殇一人回来了。   “启禀君上,扶桑并没有派人送亲,属下用捆仙绳捆了青城派弟子,让师弟把他们送回去了。”   倾河淡淡点头,他明白无殇的用心。若是他们劫了人就走,青城派众位仙家只怕不会饶了接亲的青城弟子。可若是天不老前去一闹,谁还会有心思怪罪那些弟子。   “启禀君上,阳灵睡着了。”星采妤上前道。   什么?倾河微微蹙眉,她这么快就睡着了,未免太迅速了吧。   转身进入后殿,看着她消瘦的身材和疲倦的睡容,倾河轻声一叹,这十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娘亲?”殿中忽然跳入一人。   倾河冷然一瞥,吓得倾心一阵心惊,爹爹的目光好生骇人。   “小点儿声,你娘睡着了。”倾河冷冷说道,这个女儿怎的这么不长眼色。   倾心点点头,轻手轻脚走上前去,发觉阳灵一袭嫁衣,便惊讶道:“爹爹,娘亲怎么穿的这么红?”   倾河淡淡说道:“你又想去后山面壁?”   倾心急忙闭嘴,爹爹真坏。   倾河握住阳灵的手腕,却发觉腾空剑气好了大半,微微颔首,陌上桑还知道给她疗伤,不算十分该死。   “怎么样?”倾心问道。   “已无大碍。”倾河淡淡道。   倾心这才放心,又听倾河说道:“我写张方子,你去照着方子抓药,煎完了送过来。”   一回想起十年前倾心煎的黄连,倾河还是忍俊不禁,阳灵素来只会让别人无奈,谁知那次却被倾心坑大了。   倾心干笑两声,这十年无殇哥哥又教了她不少医术,她自然知道不是药越苦越有效的。   终于将那个麻烦鬼打发走了,倾河舒了一口气。这个小鬼好不缠人,叽叽喳喳在他身边,他都不能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该拿劫来的阳灵怎么办。   榻上的阳灵毫无生气,冰冷地沉睡着,若不是胸口微微一起一伏,倾河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轻轻抚上她绝美的容颜,倾河只觉从没这么痛恨过仙界中人。他虽为魔君,可是万年来却不曾真的危害过仙界,否则以他的能力,仙界岂能如今日一般太平安稳。   可是这些人,自称正人君子,却生生把一个活泼生动的女子变作了如今这般心如死灰,他们的心肠倒真是够硬的。   阳灵睡了良久,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魔君倾河正坐在自己身边。   “你醒了?”倾河心中微微一喜,他刚刚一刻不敢离开,生怕她就此长睡不醒。   阳灵疲倦地闭上双眼,她宁愿刚刚未醒。   看到了倾河,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另外一个人。当日他们众人被掳到魔界,他一人仗剑前来救他们。现在她只身被再次带到魔界,只怕他再不会来救她了吧。   既然如此,你当日又为何要来呢。   “你哭了?”倾河微微蹙眉,看着她紧闭的眼角滑下一滴泪,不由轻叹。   “可是为了陌上桑?”   阳灵闭口不答,倾河亦不勉强,两人一躺一坐,便是良久静默。   “娘亲醒了吗?”倾心煎好了药,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倾河点点头,接过倾心手中的药,对阳灵说道:“起来喝药。”   阳灵一动不动,倾河无奈,右手轻抚药碗,微微运功,碗中的药便化作千万晶莹的光点,融入阳灵体内。   倾心看的呆了,大声道:“爹爹好厉害,教我这手好不好?”   倾河瞪了倾心一眼,道:“去殿外找你无殇哥哥教你。”   倾心赖在倾河身边,撒娇道:“爹爹教我好不好,我好想学。”   倾河蹙眉,道:“别吵着你娘休息,快出去。”   倾心撅撅嘴,望了望阳灵,道:“娘亲到底醒没醒,为什么不看我?”   倾河无奈,这个丫头实在是神烦,出手点了她的穴道,手一挥倾心便被扔出了寝殿,顺便在寝殿布下了结界,不许倾心再进入。   长生殿主殿内无殇等人都在,忽见倾心被点了穴道扔了出来,具是好笑。魔君必是嫌她烦,她也真不长眼色,此时是她该去掺和的时候吗?   倾心后背着地,四脚朝天,却怎么冲都冲不破倾河的穴道,又见众人轻笑,羞得脸都红了。   无殇微微不忍,刚想上前替她解开穴道,便听倾河说到:“无殇你解了她的穴道,便点了自己的穴道吧。”   无殇闻言,爱莫能助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倾心,只伸手将她提了起来,让她站立在地上。   还是无殇哥哥好,倾心心中暗自叹道。爹爹实在是太狠了,她十年没见过娘亲,刚刚和娘亲重逢却又被爹爹拆散。   她自是没有察觉她的逻辑有什么问题,一心腹诽倾河。   寝殿内阳灵服了药又昏昏睡去,倾河只是陪在她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殿外无殇说道:“启禀君上,仙界来人了。”   倾河闻言,缓步走出寝殿,见殿中倾心依旧定在原处,随口吩咐星采妤道:“送她回她的宫殿。”   星采妤领命,手一招倾心便随她飞出了长生殿。   “是谁?”倾河问道。   “是扶桑上仙陌上桑。”   “他还敢来?”倾河微微恼怒。   无殇沉默不言,倾河思量片刻,道:“他毕竟......是你扶桑门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殇点头,道:“那便捉住他,扔在水牢中,君上觉得如何?”   倾河颔首,无殇微微念一个诀,变了面容,径自转身出门。   “传令下去,这件事,谁都不许告诉阳灵。”倾河淡淡说道。   众人领命,莫敢违逆。   一连数日,阳灵都是睡了醒,醒了睡,趴在榻上一动不动。倾河并不逼她说话,也不逼她吃饭喝水,一日三餐加上上好的灵药,他都是用法力融入阳灵体内。   有很多事,必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他越逼说不定她越抵触。   阳灵身在魔宫,有着魔君倾河百般迁就,前来救她的陌上桑便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当日他听闻青城派来人禀报,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怎么糊涂至此,忘却了倾河亦是对她上了心的。   来不及禀告师父,他匆匆来到魔界,虽然知道仅凭他一己之力救回她难如登天,却也抱着一丝希望能见到她。   她若是知他前来相救,必然会随他走,倾河绝对拦不住。   可是他的侥幸,始终只有一次,这次倾河根本不让他们见面,出来迎战的只是无殇。   “扶桑上仙,好久不见了。”无殇淡淡道。   陌上桑冷冷问道:“阳灵在哪里?”   无殇淡淡道:“既然你当日逼走了她,又何须今日这般做作的前来相救?”   陌上桑道:“逼走她是迫于形势,救她是义不容辞,你快快让开。”   无殇微微一笑,道:“素闻扶桑上仙陌上桑法术卓绝,只是一直不得机会与你切磋。实不相瞒,扶桑法术,我亦是会的,今日正好与你比试个高低。”   “你会扶桑仙术?”陌上桑微微惊讶。   “虽然不甚精通,却也勉强算会,你要试试么?”   陌上桑不答话,宝剑猛然出手,无殇亦是仗剑相向。   两人打了片刻,无殇心中暗自赞叹。陌上桑千年修为竟然如此厉害,若是他早出生个几万年,与自己同日修道,如今修为只怕不会比自己差。   陌上桑亦是心惊胆战,无殇所用的剑法,正是扶桑绝学。自己自负仙界未逢敌手,可是与无殇交手的第一个回合,他便知自己修为尚浅,根本不是无殇的敌手。   无殇似乎是有意陪他过招,并不着急打败他。两人交手数千个回合之后,无殇终是击飞陌上桑手中宝剑,把他丢入魔界后山的水牢之中。   无殇知晓陌上桑法术非同寻常,于是布下了数重结界,又封印了他大部分法力,这才敢放心离去。   陌上桑去救人反而陷在魔界生死不明的消息亦是很快传出,仙界大为震动。陌上桑本是仙界道行最高的仙人,如今都被魔界捉走,几乎无人再敢出声,生怕得罪魔界。   玄黄得知,气得几乎背过气去,他就知道阳灵是个祸害,自己居然一时糊涂,没有及时除了她。这下倒好,她人被魔界劫走,还顺带着困住了他的徒弟。   虽然恼恨陌上桑的冲动无知,但是他毕竟是玄黄最疼爱的弟子,玄黄怎能漠视他困在魔界而不闻不问。他广发战帖,邀东蓬莱、西昆仑、北长白以及倾扶桑之力去营救阳灵和陌上桑,另有不少小门派亦是跟随前去,都想见识一下这魔界魔头究竟有多么厉害。   仙界众仙几乎都在忧心,魔界势大,仙界势微可怎生是好。唯独有两个门派称心如意,那便是齐云派与崆峒派。   话说齐云掌门因为与青城扶桑的过节,不曾前去贺喜,后来得知阳灵被无殇掳走后,几乎笑得抽筋。   当日梁妩被人掳走,众人皆是道貌岸然地不闻不问,现如今也叫他们尝尝亲人被掳的滋味,只要稍稍一想梁掌门便觉得痛快不已。   至于崆峒派,如今继任掌门便是灵仙重华。崆峒派实力也十分微弱,重华虽然继任掌门后督促门中弟子勤加修炼,自己也是废寝忘食,但是毕竟时日尚短,无法与魔界抗衡。   但他没忘梁妩的仇,他出奇地有耐心,一日法力不及倾河,他便多多修炼一日,来日方长,他信他总有一日能超越倾河,亲手割下他的人头祭奠梁妩。   当他听说青城未过门的儿媳妇阳灵被劫时,他几乎想仰天大笑。这真是老天开眼,他从前受的委屈,如今终于报应到他们身上了。   他冷眼旁观仙界兴师动众去营救陌上桑和阳灵,心中并不盼望他们能杀了倾河,救出两人,而是在崆峒派祖师爷重阳上仙的画像前上了三炷香,“保佑”仙界众仙大败而归。   今生今世,除了他重华,再没有人有资格杀了倾河。至于阳灵,他含笑看着她的下场,他相信她也必遭倾河玷污,到时候且看逸飞尘会有怎样的反应。   “祖师爷,弟子重华敬告。您说这是不是报应,万年前青城派欺侮咱们崆峒派,他们便落得如此下场。四十五年前弟子的未婚妻子被夺,四十五年后,他们未过门的儿媳妇也被夺了。呵呵,真是轮回之数,天理报应!”重华冷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跟同学打牌,输得好惨,她们都欺负我不会玩牌,哭瞎~   第41章 了无生趣   魔宫之外,蓬莱慕容上仙带领着门中几位次仙,昆仑两位上仙及门中弟子,长白九腾上仙及众位次仙,还有扶桑三位上仙均在六月七日齐聚秦川两仪峰。另外鹤鸣派、太白派等稍小的门派也具是派人前来。   与众人的心思不一样,此次逸念空独身前往秦川魔宫,不过他前去并不是为了阳灵或是陌上桑,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他便是去验证这个疑问的。   如今仙界共有八位上仙,除了被困的陌上桑之外全部到了魔界。仙界觉得无论魔界如何厉害,他们毕竟人多,想来魔君倾河也轻易不敢招惹他们,必是妥协放人。   无殇将众人齐聚两仪峰外的消息告知倾河时,倾河好笑地看着熟睡的阳灵。这些人打着来救她的名义,实则最想救的,只怕是水牢中的陌上桑吧。   “随你们料理吧。”倾河淡淡说道。   无殇领命出去,念一个诀换了容貌。   无殇影痕星采妤天不老四人飞出两仪峰的结界外,都知道此次非同寻常,仙界是倾尽全力前来,必是一场恶战。四人看着前来的仙人将近百位,其中道行高的约有二十人,剩余的估计是来凑热闹的。   星采妤看着众人,轻声一笑,道:“仙界来人如此整齐,看起来倒像下帖子请来的,我怎么不记得请了你们。”   “请什么请?魔君倾河呢,快让他出来见我!”玄黄见四人飞出,便知他们必是魔界四大魔头,而倾河居然并不现身。   星采妤曼声说道:“这位便是仙界的玄黄上仙吧,听说上仙百年前便不问世事,怎的忽然又复出了呢?”   玄黄厉声道:“关你何事,妖孽,快快将我徒儿放出?”   “徒儿?我不曾捉你徒儿啊?”星采妤惊讶道,心中暗笑人是无殇亲自捉的,还真不是她。   “放肆,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我徒儿陌上桑困在魔界人尽皆知,你休得抵赖。”   “是么?谁捉了陌上桑,怎的我不知道,你倒说说看。”星采妤轻笑一声。   玄黄恼怒,这个妖女实在可恶,居然如此戏弄自己。   “妖孽看招。”玄黄执剑上前,星采妤亦是拔剑相向。   两人相战片刻,星采妤借着强大的剑气和高强的法术,已经数次划伤玄黄,玄黄已然成了败势。珺瑶眼见不妙,与百里鹤轩对视一眼,两人便急忙上前帮忙。   星采妤未见吃力,她三万多年的道行不是开玩笑的,这些人虽然是上仙,可加起来也没她一人修炼的久,她怎会放在眼里。   仙界见势不秒,一个星采妤便缠住了扶桑三位上仙,即刻便有不少次仙上去帮忙,企图制伏星采妤。   星采妤微微吃力,天不老猛地上前,不少次仙躲闪不及,便被他的剑气刺伤。星采妤借着这个机会,随着天不老退回结界前。   “扶桑上仙,不过如此。”星采妤看着无殇,嬉笑道。   无殇无语地看着她,玄黄却是冷冷凝视他们,心中已知要救出陌上桑只怕不易。绮珠亦是心惊,这些魔界之人实在是太过厉害,他们众人几乎不是敌手。   心中微微一盘算,绮珠冷声喝道:“众仙听令,不必一个一个与他们交战,大家一起上前,先破了魔界的结界。”   说罢,绮珠带头上前冲去,身后百位仙人也具是飞上前去。无殇等人再厉害,也拦不住这么多人,总有几个能到结界旁破了结界。到时候众仙不必与他们缠斗,只需进去救人便可。   钟鸿与风起等人缠住无殇,两人都是心中微微诧异,为何无殇与五年前不一样了。这两幅面容,究竟那幅才是无殇真容?   绮珠算的不错,无殇等四人的确拦不住这么多人。片刻之后,魔界中不少妖魔见势不好,纷纷从魔界中飞出,前来迎战仙界。   仙界此来,具是法力高强的仙人,魔界妖魔虽然不乏道行高深之辈,但大多隐身于山川之间,平日并不在魔宫。两仪峰内的妖魔,几乎都是寻常修道堕仙的小妖怪,如何抵挡得住仙界仙人的攻势。   很快,结界就要被仙界破了,无殇等人杀心已起,随手便是不少仙人躲避不及被杀,可是依旧来不及了。   玄黄冲到结界前,宝剑凌空一挥,魔界的结界便应声而碎。正当仙界众仙大喜之时,忽然凌空急速飞来一把金黄的宝剑,猛地刺入玄黄体内。   “轩辕剑?”珺瑶大惊。   那把宝剑忽然又急速退出,复又飞入魔宫之中。   众仙大惊,一时不知该先去救陌上桑阳灵还是玄黄。   玄黄脸色惨白,真气一时不济,只觉法力顿失,猛地向下坠去。   “师父。”珺瑶等人急忙上前接住玄黄,匆匆点了他的穴道止血。   绮珠咬咬牙,厉声道:“不必管玄黄上仙,魔界结界已碎,大家快去救人。”   众仙刚要上前,忽然魔宫极速闪出一道力道极强的黑光,横扫众仙,硬生生将所有人击退好几丈。   “谁还敢上前?”倾河的声音遥遥传出,回荡在两仪峰之间久久不散。   众仙心惊,还未露面便已是给了众仙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此人的法术果然登峰造极。   微微迟疑了片刻,绮珠冷声说道:“阁下可是魔君,本君绮珠,请魔君出来相见。”   “你有何事?”   绮珠道:“前些日子,不知何故魔君劫走了扶桑阳灵,又困住了扶桑上仙,还望魔君放了他们两人。”   “本君为何要放?”   “魔君何故无故劫人?”   “本君何曾‘无故’劫人?当日阳灵求本君取昆仑冰雪莲救扶桑上仙时,便答应本君留在魔界,终生不离。至于扶桑上仙,他不自量力,企图擅闯魔宫,已经伏诛。”   绮珠听他提到冰雪莲,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珺瑶等人却是大吃一惊:“什么,师兄死了?”   “你们想看他的尸首吗?”   珺瑶等人惊疑不定,忽见一具半腐败的尸体从魔界中飞出,果然是陌上桑的尸身。   “师兄!”珺瑶等人又气又急又伤心,连忙接住了陌上桑的尸体。   “君上,他们杀了师兄!”珺瑶勃然大怒,几乎要仗剑冲入魔宫,却生生被绮珠拉回。   “魔君当真不肯给本君一个情面?”   “仙君见谅。”   陌上桑已亡,阳灵倾河又不肯放。绮珠回视众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无奈之下,只得撤退。   钟鸿见玄黄性命垂危,急忙追上绮珠求昆仑冰雪莲,却被绮珠一口回绝。   “当日贵派阳灵勾结魔君倾河盗取冰雪莲之事本君不意追究,但并非是开了只要受伤垂死就取冰雪莲救命的先例,道长恕罪。”   钟鸿不知冰雪莲所藏何处,只得作罢,带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珺瑶急速飞回扶桑,想办法救治玄黄。   长生殿内,倾河解开了阳灵的五识,刚刚怕她被吵醒,得知仙界来救的消息,不得已才出手封闭。   无殇等人重新布下结界,吩咐人严加看守,才返回长生殿。   “君上恕罪。”四人皆是惭愧,竟然差点被他们闯入魔界。   “不必了,他们有备而来,你们又不忍伤他们,疏忽也是情有可原。”倾河淡淡道,他一早就料到了。   “下去吧。”   四人闻言,急忙退出。   日子便波澜无惊继续过了下去,除了齐云崆峒暗自高兴之外,其余的仙派具是大受震动,人心惶惶。   所幸此次伤亡不大,绮珠稍稍心安,却也极其惭愧。身为仙君,她确实不如陌上桑。当日陌上桑一人闯入魔宫,救出了被困的十三人,而她兴师动众,却连魔界都没进去。   扶桑掌门玄黄为轩辕剑所伤,幸而有百里鹤轩的灵丹妙药,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扶桑派暂由上仙珺瑶接管。   魔宫之中的阳灵,依旧是如往常一样整日昏睡,即便是醒,她也不愿说话。倾河微有焦急,都一个多月了,她还是从前一般不死不活。   倾河开了寝殿的结界,放倾心进入。虽然倾心吵闹话多,但是说不定吵闹着就解开了阳灵的心结。   倾心自然高兴,起初整日往长生殿跑,缠着阳灵说话聊天,可是日子一长,她忽然不敢去了。   “心儿,你怎么不来了。”长生殿忽然安静下来,倾河倒微微不适应了。   倾心懊恼地说:“爹爹,我好怕娘亲,每次我看到她的眼神,总觉的一阵心惊。她看起来那般绝望无助,可是心儿却根本帮不了她。”   倾河微微一叹,倾心试探问道:“爹爹,娘亲到底怎么了?十年前那个血人到底是谁?娘亲为何背着他走了?”   倾河此次并未发火,他知道倾心一直心存疑惑,而且都已经十年了,她也二十五岁了,这些事,或者也可以告诉她了。   “那人是你娘的心上人。”   “什么?”倾心大吃一惊,她无比确定,她娘亲最爱的是她爹爹,又怎会是别人?   “我没骗你,我将你娘带到魔界,那人是来救你娘的,却意外被你的影痕叔叔所伤,因此你娘携了他离去。”   倾河称呼影痕时忍不住微微不愈,倾心从小“以貌取人”,称辈分最大的无殇为哥哥,而看起来年岁大些的影痕却变成了叔叔,星采妤是姐姐,天不老则成了爷爷。这样算下来,影痕和自己平辈,天不老甚至还比自己还大一辈,倾河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抖。   “娘亲携他去了哪里?”   “去昆仑取冰雪莲救命。”   “那娘亲为何又回来了?”   “因为那人抛弃了你娘,所以我将她带了回来。”   倾心闻言大怒,道:“那个混蛋在哪里?”   倾河微微迟疑,还是说道:“我把他关在水牢中。倾心,你记住,这件事不许告诉你娘亲,哪怕一个字也不能提起。”   倾心点点头,转身便要去水牢,倾河急忙拦住,问道:“你做什么?”   倾心气恼说道:“我去打死他,他居然敢抛弃我娘亲,把我娘亲弄成了这幅样子,我怎能饶他?”   倾河微微好笑,道:“这些事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搀和,有时间多去陪陪你娘亲,替她疏解心结。”   倾心点点头,转身往长生殿走去。   长生殿内,唯有阳灵一人侧卧在榻上,倾心走入殿中,忽然觉得娘亲也挺可恶的。   爹爹对她这么好,她为何还要为另一个人伤心难过呢?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子,自己看了难过,爹爹必是更加心痛。   “娘亲。”倾心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阳灵。   阳灵听见只有倾心一人来了,却仍旧不愿起身。梁妩已死,自己却要面对她的女儿,也不知是该恨她还是该可怜她。   “娘亲您起来好不好,心儿有话要说。”倾心大声说道,她打定主意不能让阳灵在这样下去了。   阳灵轻声一叹,倾心今日倒是极其反常。   “何事?”一个半月来,阳灵第一次开口,似乎不太适应说话的感觉了。   “爹爹都告诉我了,我想跟你谈谈。”   阳灵轻轻一笑,坐起身子,望着站在殿内一脸严肃的倾心,不由得微微好笑。   “谈什么?”   倾心一时语塞,她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说起,她不能指责娘亲,也不能开口就替爹爹说情。   阳灵见她良久不语,淡淡问道:“倾河跟你说了什么?”   倾心闻言,复述了一遍倾河的话,却隐去了陌上桑这一节。   “娘亲,您何必为了一个负心汉而折磨自己呢。您知不知道您瘦了好多,心儿看着都心惊。”倾心真的有几分恼怒,阳灵真的太不顾及她和倾河了。   阳灵只是一笑,问道:“他人在哪里?”   倾心心中大惊,门外的倾河亦是心惊,她知道了?   倾心终究是聪明了一回,她故作气恼地道:“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定要打死他。”   阳灵凄凉一笑,她觉得倾心此来甚是古怪,怀疑是陌上桑来了,倾心见到了陌上桑所以知道是事情的经过,因此猛地出言试探。   原来,又是她自作多情了,他根本不会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还在数理化英中苦苦挣扎,来点点击收藏评论安慰一下作者君破碎的心吧~   第42章 大受鞭笞   倾河怕倾心说漏嘴,急忙进殿。   “他没来,你很失望是不是?”倾河冷声问道。   阳灵亦是冷冷看着倾河,他居然让倾心来说服她,真亏他想得出来。   倾河见今日阳灵终于有了几丝不同寻常的反应,便知时候差不多了。无论多大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总是会淡忘一些。   “你就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是因为恼我将你劫来,还是因为看到我就想起他?”   “两者都不是,是因为我很讨厌你。”阳灵忽然厉声说道。   若不是倾河,或许十年前她平安回到扶桑,还能以仙童的身份一直守在陌上桑身边,怎会受到今日这般的打击。   “娘亲!”倾心大为气恼,娘亲实在太过分了。   倾河冷冷一扫倾心,道:“去叫你采妤姐姐来。”   倾心闻言,虽然不知何故,却也乖巧地去了。星采妤为人甚是严厉,她打理魔宫上下,甚至魔界的魔规也是由她制定的,魔界众人见了她少有不怕的。   很快,星采妤便来了,倾河淡淡问道:“采妤,侮辱君上按照魔规应该怎么处罚?”   星采妤一怔,继而说道:“少说要受一百鞭刑。”   倾河点点头,指了指阳灵,道:“将她捆了,狠狠抽一百鞭。”   什么?星采妤微微一愣,她此时抽了阳灵一百鞭容易,不知过后魔君会不会抽她二百鞭。   “爹爹!”倾心虽不满阳灵的过分,却也不能眼见她被倾河施刑。   倾河忽然加重了口气:“采妤,你聋了吗,还不快快执行!”   星采妤不敢违逆,捆仙绳脱手而出,将阳灵捆了个严实,吊在房梁上。   “开始吧。”倾河淡淡吩咐道。   星采妤手执长鞭,望了望倾河,终究还是狠狠一鞭抽了下去。   咝,阳灵猛地一颤,这一鞭下去,分毫不比青城派的板子好受多少。   阳灵咬紧牙关,她怎么肯在倾河面前低头,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看低了自己,因此硬生生受了二十几鞭却一声不吭。   倾心看的心惊肉跳,房梁上的阳灵面色惨白,嘴角已经有血滴了下来,身上的衣衫更是被长鞭抽的凌乱,血水浸在红衣上虽然不很明显,但是疼痛可想而知,她必是不好受的。   “爹爹,算了吧,你不要打娘亲了。”倾心猛然跪下说道,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倾河冷冷扫了她一眼,道:“她出口不逊,侮辱本君,抽她一百下已经是少的了。”   阳灵怒视倾河,他平白把她劫来,怎么不算算这笔账该折合多少鞭子。   倾心依旧跪在地上,急的都快哭了出来,倾河却并不理她,冷眼望着阳灵受刑。   “爹爹,你快让采妤姐姐停手啊,再抽下去娘亲怎么受得了?”   倾河却是无动于衷,倾心见劝不动倾河,便忽的起身拔剑挡开星采妤的长鞭。   “心儿!”倾河微微恼怒。   “爹爹,不管娘亲如何不对,我也不能看着你打她。”倾心坚定说道。   倾河侧首望向星采妤,道:“多少下了?”   “启禀君上,已经四十五下了。”   倾河点点头,道:“剩下的我来。”   “爹爹!”倾心惊叫,爹爹疯了是不是?   倾河道:“采妤,看住她。”   星采妤领命,一招手倾心便被自己牢牢看住,再也动不得。   倾河望向吊在梁上的阳灵,他知道星采妤手下留情,否则她早就昏过去了,岂能撑到现在连气都不重喘一声。   伸手接过星采妤的长鞭,倾河运了一分力气,狠狠便是一鞭下去。   阳灵厉声尖叫,好痛,倾河真的下了重手,她只觉得这一鞭几乎生生劈开了她的血肉,直直鞭到她的骨头。   倾河并不停手,仍旧是一下一下狠狠抽了下去。   阳灵只觉身上火辣辣疼的厉害,很快叫都叫不出声了,却不想倾河忽然停手了。   “知道错了吗?”倾河问道。   阳灵怒目相视,她哪里错了,明明错的人是他。   倾河并不犹疑,又是一鞭狠狠下去。   “知道错了吗?”   阳灵不语,倾河便又举鞭一抽。   “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吗?”   每抽一下,倾河便问一句,若是阳灵不答,他便又是一下,然后再问。   阳灵失声痛哭,她从来不知道倾河这么会折磨人,他还不如一下下狠狠抽完她算了,何必如此抽一下停一会儿,像是让她好好尝尝鞭子的滋味。   “知道错了吗?”倾河厉声问道,见阳灵不语,便又要举鞭。   “我错了。”阳灵终于服软。   “错在哪里?”   “我不该侮辱君上。”   倾河抬手又是一鞭:“知道错了吗?”   阳灵又气又急又痛,她都认错了倾河还不罢手,他到底想怎样。   又是狠狠两鞭下去,倾河问道:“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错在哪里?”   阳灵抽噎,她想了半天,还没想明白身上便又是一阵剧痛。   “错在哪里?”   阳灵哇哇大哭,倾河疯了,真的疯了。   “我不该不理你。”   倾河又是飞快一鞭,道:“不对。”   “我不该对你视而不见,我不该漠视倾心,不该整日痴恋陌上桑,不该整日盼着他来救我。”不管心里是不是这样想,阳灵先暂且这么说了。原本以为强撑着挨完一百鞭就罢了,可现在都快二百鞭,倾河却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他是非逼自己说出对陌上桑绝情的话不可。   倾河闻言,终于停下了手,手一招捆仙绳一松,房梁上的阳灵便猛地跌了下来。   倾河微微挥手,减缓了她下落的速度,轻轻接住她,道:“早早认错不就完了,白白多了受了这么鞭刑。”   阳灵恨得牙痒痒,嚎啕大哭,明明是他蛮不讲理,却偏偏让她认错。从记事起,她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倾河见她趴在自己的臂弯中失声痛哭,便轻抚她的背,帮她顺气。   总算是哭出来了,哭出来了,总比憋在心里强。痛在身上,也比痛在心里好。   “他为何如此绝情,他为何不肯来救我,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我,可是六十多年了,根本就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喜欢他,他却那般决绝的否认践踏,还把我扔给青城派。他就算不想见我,也用不着这么狠心吧。”   “既然他不喜欢我,又为何让我以为他也是对我存了心思的。他那么聪明,我绝不相信他不曾察觉,他就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要欺负人!”   阳灵哭得抽抽噎噎,这些话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从前在扶桑,她不能告诉百里,不能告诉红狐精,也不能告诉黑狐精,现在对着倾河,她总算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阳灵只觉得泪都要哭干了,只是趴在倾河臂弯中轻轻抽泣。   倾河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抽泣着,心里微微有一丝动摇。她以为陌上桑对她了无心意,并不关心她被自己带走,可实际上却是自己封锁了消息不肯让她知道。   那又如何,倾河转而眼神一冷,硬了心肠。他已经给了陌上桑一次机会,仁至义尽。这一次,就算是骗,他也要留下阳灵。   “哭够了吗?”倾河问道。   阳灵点点头,把鼻涕眼泪往倾河衣服上蹭蹭。刚刚大哭转移了注意力,这下清醒后只觉得身上有如火烧一般疼的厉害,不由得轻微颤抖。   倾河侧首吩咐星采妤道:“去取紫草冰片膏来。”   星采妤领命,转身出了寝殿,倾心终于脱离了星采妤的控制,急忙跑来查看阳灵。   “娘亲你没事吧?”倾心看着阳灵深可见骨的鞭伤,不由得大为心疼。   爹爹怎么每次都这么狠,上一次是腾空,这一次是鞭刑,她真不知他以后会怎么对待她娘亲。   “怎么会没事,抽你两百鞭你来试试看。”阳灵气急败坏,她都快被倾河打死了。   谁知两人闻言,具是轻声一笑,这话才像是阳灵说的,看来她已经稍稍恢复正常,终于不用担心了。   星采妤很快进来,她手中拿着上好的愈合创伤的药膏,倾河吩咐她给阳灵上药,便带着倾心离开了寝殿。   “爹爹,我们为何要出来。”倾心不解,她想看看阳灵的伤要不要紧。   倾河并不说话,刚刚他气急忘记让倾心回避了。让她看到自己鞭打阳灵,想来在她心里也必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如何还敢让倾心去看阳灵伤到何种地步。   “心儿,你可怪爹爹狠心?”   倾心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一开始我很怪爹爹,但是现在我懂了,爹爹是为了娘亲好,所以爹爹做的是对的。”   倾河点点头,复又问道:“那你可怪你娘亲?”   倾心沉默不语,娘亲刚刚还对那人念念不忘,爹爹难道就不生气。   “心儿,记住,你娘其实没有错,她有选择爱人的权力,而不是我对她好她就必须对我付出等同的回报。”   “可是那为何爹爹将那人压在水牢,不许娘亲知道,爹爹你分明是在骗娘亲。”倾心蹙眉说道。   “没错,我是骗了你娘,那是因为我曾经给过那人一次机会,是他不懂得珍惜,反而让你娘伤透了心。所以这一次,哪怕是骗,我绝不容他再次伤害你娘,必要让你娘对他死心。”   倾心聪慧,立即懂了,道:“不管怎样,我都无条件支持爹爹和娘亲在一起。”   倾河点点头,便见星采妤转身出来,问道:“怎么样了?”   星采妤道:“鞭伤都是皮外伤,并不要紧,上了药估计七八天就好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倾心蹙眉问道。   “她身上三处肋骨骨折,我帮她接了骨,她痛的晕了过去。”星采妤顶着倾河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明明是他打的,他凭什么这么看她。   居然敢在心里顶撞师父,星采妤猛地一惊,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竟然也被阳灵传染了,换做从前她必不敢。   倾心闻言大惊失色,鞭刑打断肋骨,爹爹是有多狠,刚刚说不怪他,怎的现在心里这么别扭呢?   倾河倒是没什么反应,刚刚自己确实有几下没有控制好力道,他早已想到了。只不过他想不到阳灵居然连接骨的疼痛都受不了,看来她的身体的确是差到一定地步了。   父女两人走入寝殿,便见阳灵躺在榻上正昏睡着。倾河微微探了探她的脉搏,虽然伤势凶猛,但到底心中的委屈发泄了出来,整个人的情况倒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察觉她的伤势隐约牵动了以前的旧伤,倾河微微蹙眉,走到一旁的大案上提笔写了一张方子,叫倾心出去煎药。   殿中终于又剩下他们两人,倾河细细查看了她的鞭伤,虽然已经上了紫草冰片膏,但是伤口依旧触目惊心。   “咝……倾河……我错了..……疼......”阳灵口齿不清地呓语道。   倾河微微一叹,刚刚打她时自己又何尝好受,自然是比她疼千倍万倍。只不过她那般惦念陌上桑,又那般迁怒于他,他始终是又妒又恨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对她居然这般上心了呢?   初见她时,只觉得她与自己每每酒醉梦到的女子长得十分相像,而且像的惊人。不过那又有什么,自己已经把梁妩的容貌改了,阳灵的存在一开始就是多余的。   他想不到,这个多余居然一点一滴地侵占着自己的心。自从她随陌上桑走后,出现在他梦中的人便已经是这个有血有肉的阳灵,而非从前那个朦胧的神秘女子。   他如从前一般整日酒不离身,每常酒醉便到挂满画像的书房中大睡几日,却又时常从梦中惊醒。梦中的她根本不屑看他一眼,他倾河自问四界之内未逢敌手,任凭是谁都不敢如此轻视,而这个阳灵的眼中心上,却从来只有扶桑上仙陌上桑一人的身影。   每每惊醒,就是一人瞅着满殿的画像独坐发呆。他想不明白,凭什么,到底凭什么陌上桑能轻易得到阳灵眷恋的目光,而自己却永远只能站在一侧看着他们情深意重。他嫉妒,他恼恨,可他又拿阳灵毫无办法。不是没想过去扶桑将阳灵抢走,但是每当他准备起身时,忽然又压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是魔界至尊,是目空一切的魔君倾河,怎能为了小小的扶桑阳灵失了分寸?   十年了,他这样犹疑徘徊整整十年了,终于,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他可以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将她抢来,又怎肯再放手?   “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倾河抚上阳灵的脸颊,轻轻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没常识的我煮鸡蛋把鸡蛋扔到水里,结果破了。   第43章 大观峰顶   阳灵醒来是在三日以后了,还未睁开眼,便感知到身上一阵阵袭来的剧痛。   “咝……”阳灵轻抽,睁开眼,却看见满面含笑的倾河。   “你可真够能睡的,你可知你睡了几日?”   阳灵狠狠剜了他一眼,她还能醒过来她就觉得命大了。   “娘亲,我煎了药给你,你赶紧趁热喝吧。”倾心凑上来说道。   这几日阳灵伤口牵动内热,足足烧了三日,倾河命倾心煎药一日数碗的给她融入体内,好容易才退了烧,必要按时吃药才能稳定住病情。   “不喝。”阳灵没好气地说,天知道这次倾心放了多少黄连。   倾河轻轻一笑,道:“你还想挨鞭子?”   阳灵蓦然一抖,倾河接过倾心的碗,道:“把药喝了。”   阳灵犹豫片刻,还是借着倾河的力,勉强坐起身。倾河原本想喂阳灵,谁知阳灵却分毫不领情,艰难地挪动挪动双手,接过了药碗。   喝了一口下去,阳灵全部吐了出来来,怒视倾心道:“你想烫死我。”   倾心微微尴尬,笑道:“抱歉,娘亲,可能是烫了点儿。”   阳灵翻个白眼,暗自腹诽但凡是倾心煎的药,都决不能用嘴喝下去,不是苦的要命就是烫的要死。   倾河接过碗,微微吹了吹,又尝了尝,道:“已经不烫了,你可以喝了。”   阳灵蹙眉,倾河都已经尝了,自己还怎么喝。   倾河自然知道她在顾忌什么,笑道:“你愿意喝药还是挨鞭子,如果不愿意喝药我绝不会勉强你。”   阳灵一抽,算了算了,不过是点儿口水,也没什么,喝就喝吧。   倾河含笑看着她有如服毒自尽一般的表情,不由得轻笑。她果真被自己打怕了,现在只要一提挨鞭子,让她做什么都乖乖的。   又替她把把脉,倾河发觉她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需静养几日把伤口养好,便再无问题了。   “这几日你乖乖躺在床上,别乱动,有什么事就找我和心儿。”倾河微笑道。   阳灵点头答应,心中暗道有事也绝不会找他,谁知他会不会一激动再把自己吊起来抽上几百鞭。   白日倾河守在阳灵榻前,有了一次教训,但凡倾河问她问题,阳灵必是每问必答,再没了脾气。   可是夜里她休息,倾河知道她觉得别扭,便叫倾心陪着她。她不敢欺负倾河,便时常折腾倾心,倾心惊异于阳灵的转变。   “爹爹,娘亲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心儿好怕她。”倾心微微有几分委屈,阳灵不给她好脸色看,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倾河闻言,不由失笑,道:“你娘怨恨我打伤了她,可是不敢冲我发脾气,也只有拿你出气了。”   倾心噘嘴,道:“娘亲怎么能这样。”   倾河笑道:“你还不知道你娘吗,她向来是欺软怕硬,往后她再冲你发脾气,你别理她就是了。”   倾心点点头,果真照做了。   阳灵很快察觉了,这爷俩儿联合起来欺负她,偏偏两个她都惹不起,不由得暗自郁闷。   倾河瞅着她憋屈的样子,虽然暗暗心疼,但是也依旧放任倾心不去管她。   约莫养了七八天,阳灵的伤便全好了。倾河许她起身,她便利索地爬了起来,却不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连着两个月,她不曾下地走动了,腿脚像是稍稍退化,不再像从前那般灵便。   倾河一把扶住她,牵着她走出了寝殿,心中盘算着让阳灵出门晒晒太阳。   阳灵本想挣脱他的手,倾河微一挑眉,她便不敢做声了,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走出长生殿,阳灵有几分不适,仿佛是蜷缩在一个阴暗角落里的小虫,忽然被人从砖头底下翻出来,便习惯性的想要爬回地底下。   倾河却不容她退缩,硬生生将她拽了出来,一提气出了魔界带她飞上附近最高的山峰。   “你还吃得消吗?”倾河问道,虽然她的伤好了,但毕竟是大病初愈,他怕她撑不住。   阳灵摇摇头,看着山峰之下的高峰峻岭,树木葱茏,听着日头底下的流水潺潺,鸟鸣娟娟,忽然觉得这里也是不错的所在。   “还在怪我打你吗?”倾河微微一笑,问道。   阳灵古怪看了他一眼,要说不怪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说怪他万一他生气怎么办,因此踌躇了半天也没出声。   倾河见她想说怪可又不敢,便道:“说实话便可,从前的阳灵,可从来不会有这么多顾忌。”   阳灵闻言,道:“我若怪你难不成你还能让我打回来不成,反正打都打了,伤也好了,我不跟你计较了。”   倾河轻笑,她还真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当日是被你气急了,又被你磨了那么久,难免没了耐性。你也真够沉得住气,一个多月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对我和心儿那般冷漠,难道不该打?”倾河淡淡道。   阳灵如何知道,当日她大声说讨厌倾河时,倾河那一瞬间是怎样伤心暴怒到了极点,所以才失去理智要鞭打她。   “我该打?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强行令无殇把我劫来,我还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多委屈。”阳灵恼怒说道。   倾河哂笑,道:“这也该怪你,谁让你法术不及我呢,若你比我厉害,挨鞭子的人就是我了。”   阳灵泄气,他说的没错,他是强者,而她是弱者,这个世上,即便弱者占理,但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倾河反手一搭阳灵的脉搏,思忖片刻说道:“你的伤还是挺严重的,走,我带你去找一位故人。她的医术在仙界不敢称第一也敢称第二,我让她帮你瞧瞧。”   阳灵闻言轻轻一笑,道:“怎么,难道你的医术不及她吗?”   倾河睨了她一眼,道:“我的法术太高,根本不会受伤,又何须精湛的医术?”   阳灵噎住,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那故人是谁,她又住在哪里?”   倾河想了想,道:“别说还挺远的,你我徒步起码要七八天才能到,还是乘风吧。”   说罢倾河伸手拦住阳灵的腰,回顾四周并没有人,便提气一跃飞上高空。   “你这是趁机占我便宜。”阳灵大为不满。   “你能如何?”倾河一笑,继续说道:“你如今瘦得可以,也没什么便宜好占。”   阳灵白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   “我最讨厌明明是你占便宜,却总是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   “哦,那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倾河含笑问道。   阳灵闻言脸色一红,道:“我怎么知道。”   倾河亲昵地蹭蹭阳灵的发丝,低声道:“我最喜欢我欺负你时,你无可奈何,甚至有几分享受的样子。”   阳灵恼怒,白了他一眼,却也不敢说什么。   倾河轻轻一笑,放慢了速度,这些许功夫,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看到前面那座山峰了吗?”   “看到了,那山峰倒很是险峻。”   “那山峰名唤大观峰,峰顶有一道观,名唤灵云观,观主是一女仙,名叫琅惜。”   “女仙?”阳灵猛地吃了一惊。   倾河见状轻笑,道:“女仙怎么了?”   “呵呵,女仙挺好的。”阳灵连忙收起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干笑着替自己解围。   两人飞上前方,便见几个仙童前来阻拦。   “你是何方妖孽,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如何敢擅闯,还不速速离去。”   倾河一扫众仙童,并不与他们争执,而是手一挥一道黑光急速飞入灵云观,不过片刻便见一女子飞出。   “君上?”那女子目光紧紧盯着倾河,眼中竟有了些许泪光。   “许久不见你了,琅惜。”倾河浅浅一笑。   “真的是君上。”琅惜大喜。   倾河点点头,伸手牵过立于身侧的阳灵,道:“这是我夫人,你们还不曾见过吧。”   阳灵淡淡扫了一眼那女子,只见她一身清减的青色道袍,样式倒有几分像她从前穿过的青城仙服。三千青色挽成一个发髻别在头顶,一缕碎发飘散而出,不添风情却添神韵。眉目精致,眸光盈盈,阳灵见过的所有女子中,也就只有倾心能和星采妤比这女子美貌几分了。   “我叫阳灵,你叫琅惜是吧。”阳灵淡淡道。   琅惜的目光从倾河身上移开,亦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阳灵,却登时大惊失色。   “尊......”琅惜几乎骇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阳灵一愣,看了一眼倾河,他亦是不解。   “琅惜,你们见过?”倾河见琅惜居然惧怕地抖了起来,便出声问道。   琅惜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道:“不曾见过,抱歉,刚刚琅惜失态了。”   阳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听琅惜说道:“君上与尊......与尊夫人远道而来,便快请进来,琅惜自当为二位接风洗尘。”   “麻烦你了。”倾河一笑,拉着阳灵缓步走入灵云观。   观中也甚是清减,花木却极其繁盛,想来这琅惜没事时很喜欢打理这些花草树木。   “如今天色正早,君上要不要与夫人用些斋饭?”琅惜笑盈盈问道。   “你饿吗?”倾河体贴问道。   “当然饿了,昨晚就没吃饱,今早起来还没吃饭呢。”阳灵抱怨道。   “你就知道吃。”倾河无奈。   “既然如此,那琅惜去准备斋饭,君上与夫人先请在这里略坐坐吧。”   倾河与阳灵点头应了,琅惜径自转身离去。   “这琅惜女仙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觉得她怪怪的。”阳灵坐下后说道。   “琅惜么,她从前是魔界很有名的魔女,很受妖尊宠爱,不过后来受我点化,便归入征途。”   “受你点化,归入征途,你确定不是上了贼船?”阳灵轻笑道。   “当然不是,”倾河摇头失笑,道:“点化她时我还是仙界上仙,可是我也料不到后来是我堕了仙。”   “你如今是魔界魔君,她居然这么放心大胆的让你进门,也不怕传出去别人议论吗?”   “琅惜是仙界甚有名望的上仙,轻易无人敢招惹。何况她素来隐居大观峰顶,此事应当无人知晓。”   阳灵一扫倾河,他知道的倒是多。   倾河见状无奈一笑,她居然还开始别扭了。   “君上,夫人,斋饭好了。”琅惜缓步走入殿中,身后跟着数个捧着饭菜的女仙。   “麻烦你了。”倾河笑道。   琅惜下意识看了一眼阳灵,道:“这是琅惜应该做的,君上不必如此。”   “这都是什么?”阳灵却不及察觉琅惜略有异样的反应,反倒是对摆上来的吃食甚是感兴趣。   琅惜立在一旁,并不坐下,一一介绍道:“这杯茶名唤碧波仙子,是取一整颗三百年仙露灌溉的青釉,用上古的槐黄玉器榨汁而成,可清宁神思,对修炼大有裨益。这是蓬莱仙岛的青苹仙果,里面的核已经去掉,里面装满了武夷仙山才来的茶花蜜,口感甚好。这是瑶池王母赠与琅惜的草莓,今早刚刚送到,新鲜清甜,想来合君上和夫人的口味。”   阳灵不由得咋舌,这斋饭也太过奢侈了吧,全是她从前只能听从未尝过的绝顶圣物。   “吃不完能打包带走吗?”阳灵低声问道。   “应该能,你悄悄带走,别让人发现了。”倾河亦是低声说道。   琅惜闻言一笑,道:“夫人若是喜欢,不若在观中多留几日可好。琅惜没什么别的爱好,单单喜欢摆弄些花草树木,采摘些新鲜果实。今日准备仓促,只是些家常便饭,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不嫌弃,”阳灵大喜,道:“你不介意,我就住几日,倾河你说好不好?”   倾河点点头,道:“既然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   琅惜领命,转身吩咐身后的女仙打扫一间上等房间供阳灵和倾河休息。   “你吃的慢一点,你看看,茶花蜜全都洒在衣服上了。”倾河看着阳灵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微微蹙眉。   “呵呵,米看凄楚。”阳灵含糊不清说道。   倾河抽了抽嘴角,暗自思忖魔宫的伙食是不是该加强了,怎么这个阳灵一出门就露穷酸相,他堂堂魔君可丢不起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改名字了,果然点击增加了不少,太文艺的名字适合大神不是我作者君小透明~   第44章 深情无假   吃饱了饭,倾河这才开口提起正事,琅惜听闻阳灵受了伤,搭了脉半晌后说道:“其实夫人的伤势并不严重,好好调养个几年便能好透。君上若是相让夫人好的再快些,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你快快说来。”倾河连忙问道。   琅惜思忖片刻,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中多了一张药方。   “只需按照此方煎药让夫人服下,一副药便可,夫人的伤也可在一年内痊愈。”琅惜将药方递给倾河。   倾河举目一扫,大部分的药材都很容易找到,只不过上面有几味药材,却是不可多得的圣物,要拿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他的都还好说,三千年以上的长白老仙参,九两蓬莱凝香露,一枝天山雪莲,还有一枝万年灵芝只怕不易得。”倾河微微蹙眉。   琅惜颔首,道:“其实也容易,君上若要,只怕长白和蓬莱的圣物并不难拿到。天山雪莲虽然稀有,但要多花些功夫也并非难事。至于万年灵芝,琅惜听闻人界帝都长安皇宫中便珍藏着一枝,君上莫不如取它。”   倾河闻言,淡淡道:“老仙参和凝香露就罢了,至于天山雪莲,还是我自己去取吧。”   琅惜不敢多言,只是低声应了。   大观峰直插云霄,傍晚云霞美轮美奂,倾河携了阳灵,飞身坐上山峰之上的云端。   “大观峰的日落虽不及扶桑日落惊艳,却也是仙中极景,你可喜欢?”倾河随口问道。   阳灵想了想,道:“其实从前在扶桑,我还真没看过几次日落,如今想来,倒是青城云端旭日东升甚是美妙,若能哪日再去看看就好了。”   “又是青城?”倾河闻言轻轻一笑,道:“看来你倒很是怀念那里。”   “确实有几分想念青城仙界,也有几分想念那里的青城弟子和仙课。”   “你在青城不过待了三个多月,还被收拾得那么惨,怎么还是那么喜欢那里。”   “虽然很惨,但是青城弟子都对我很好,那里的生活也很有趣,我从前从不知道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哼,不过三个月你便看过青城的日出,可想而知那两个小子带你玩遍了青城山。”倾河冷哼一声。   阳灵嘻嘻一笑,道:“你是说逸飞尘和遮默安吗,他们虽然顽劣一些,但是人也挺好的。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影痕说的,”倾河一叹,道:“听说他曾经遇到过你们,当时你们不知道玩什么游戏,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阳灵抖抖嘴角,那哪里是玩游戏,她分明是在逃命。   “影痕很厉害。”   “那是自然,”倾河怪笑一声:“影痕的法术之高超乎你们的想象,仙魔两界能与他过招的屈指可数,能打败他的人不超过三个。”   “这么厉害。”阳灵咋舌,道:“难怪逸飞尘和遮默安吓得半死。”   “真的假的?”倾河闻言微微好笑。   “废话,大晚上的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人,你不害怕?”阳灵撇撇嘴说道。   “影痕不会伤你们的。”倾河浅浅一笑。   “为何?”阳灵疑惑问道。   倾河神情微有古怪,道:“你不必多问,总之影痕不可能伤害你们,至于吓到你们,他事后也挺愧疚的。”   “愧疚......”阳灵失笑,道:“他们两个听到一定觉得很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阳灵你想想看,虽然我们为他们所不齿,但是这么多年来,你可见我们蓄意伤害过谁吗?”   “好像有很多,梁妩被你杀了,无殇也杀了好多人,影痕倒是没有杀过什么人,但是也挺怕人的。”   倾河气结,怒道:“梁妩她要杀你,本就该死,无殇杀人也并非没有理由,你可知道当年......”   “当年什么?”   倾河沉默良久,道:“没什么。”   “到底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阳灵古怪地看了一眼倾河,心知必定是问不出什么了,索性换了话题,开口问道:“你们都说我的伤挺严重,可我怎么觉得基本上已经好了,身上也不疼了,你们没弄错吧。”   倾河闻言轻轻一叹,哪里是她的鞭伤严重,她十年前的那腾空剑伤,至今都没好全,只不过她自己并不曾察觉。   他当日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会想要用腾空杀了她,致使她弄成如今这幅样子。虽然不再严重,甚至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可是他却知道,若再不及时医治,必然落下病根,万一以后再有什么事刺激到她,只怕性命不保。   “灵儿,你只管信我就好,乖乖听话喝药,不出一年就没事了。”倾河淡淡道。   阳灵闻言一怔,他叫她灵儿,这个世上,从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叫过她。   “天色晚了,这里风大,我带你回去吧。”倾河伸手挽过阳灵的手,阳灵这才惊觉自己是有多么习惯由倾河牵着。   猛地抽出右手,阳灵瞥了一眼倾河,他倒是很会在不经意间瓦解她的意志。   倾河见状只是轻轻一笑,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回灵云观吧。”   说罢倾河化作一道凌厉的黑光,瞬间便已经飞回了灵云观。阳灵咋舌,影痕仙魔两界屈指可数,那么倾河又是怎样的天下无敌?   轻轻摇摇头,阳灵凝聚全身的真气,慢吞吞乘风飞回灵云观,却见倾河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阳灵不由得失笑。   倾河似乎也不太舒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道:“许久不曾穿过昆仑仙服,如今倒觉得甚是别扭。”   阳灵轻轻一笑,却无意间看见一侧的怅然的琅惜。   “你为何要穿昆仑仙服?”   “我今夜要去天山,去取天山雪莲。”   “哦,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穿着昆仑仙服去。”   “这个嘛,我不告诉你。”倾河轻轻一笑。   阳灵气结,琅惜却猛然扯住倾河的袖子。   “君上,你一定要去吗?”   倾河一扫琅惜,淡淡道:“一定要去。”   琅惜眉头一蹙,下意识看了一眼阳灵,继而松开了手。   “你先去配其他的药,如果快的话,我两个时辰便能回来了。”   琅惜点了点头,倾河回身看向阳灵,道:“时候不早了,你去睡一会吧,明早有好东西给你。”   “天山雪莲?”   “不是,明早你就知道了。”倾河温柔一笑,忽然上前轻轻抱了抱阳灵。   “乖乖去睡觉吧,我一定回来。”   不知何故,阳灵心头一颤,略有不安,终究还是点头应了。   夜来阳灵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缓步走出琅惜给她和倾河安排的屋舍。   “尊......夫人,都深夜了,您怎么不去休息?”琅惜察觉了阳灵出门,连忙过来查看,倾河临走时,特意吩咐她照顾好阳灵。   “你这不也没休息吗?”阳灵淡淡道,她对这个女子,始终没什么好感。   琅惜毕恭毕敬,浅浅一笑说道:“属下无需休息,夜里向来是静静打坐。”   阳灵颔首,忽而问道:“你为何总称呼我为尊夫人?”   琅惜轻轻一颤,道:“夫人恕罪,属下唤错了人。”   阳灵一怔,问道:“你叫的人,是梁妩吗?”   “梁妩?”琅惜亦是一怔,继而从善如流接口道:“正是。”   阳灵却轻易相信了,她思忖片刻说道:“你不必总是称呼我为夫人,我叫阳灵,如果你愿意,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属下不敢。”琅惜一如方才那般恭敬。   阳灵不再勉强她,举目一视见她手中握着一把药材,便问道:“这是什么,是给我的药?”   琅惜略有踌躇,想要收回又觉得不好,索性直说道:“这是君上吩咐给夫人准备的药,刚刚属下便一直是在给夫人配药。”   阳灵颔首,道:“那他去天山取雪莲,也是为了入药吧。”   琅惜点点头,阳灵心中猛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她不太喜欢的感觉。   “他不是去天山吗,到底为何要穿昆仑仙服去,他从前的黑衣难道不好吗?”阳灵始终不明白。   琅惜眉头微微一蹙,思量片刻道:“君上不说,属下也不敢说,夫人不要为难属下了。”   阳灵觉得无趣,随口又应付了几句,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听见琅惜离开后,又轻手轻脚打开了门,打算亲自去天山看看倾河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结果阳灵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琅惜,刚刚离开灵云观未及半里,琅惜便已经率领一众仙人追了上来。   “夫人,你去哪里?”琅惜大惊,一则阳灵身体太弱,法术又低,一人独自出门实在太过危险。二则倾河特意嘱咐她照顾好阳灵,可等他回来后阳灵却不见了,她如何向倾河交代。   “我去天山。”   “夫人你不能去。”琅惜连忙拦住,天山是什么地方,她怎么能去。   “我为何不能去?”阳灵蹙眉,不欲多言,转身往天山飞去。   琅惜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挡住阳灵,道:“君上吩咐了,夫人不能离开灵云观。”   “他凭什么这么吩咐,我想走就走,与他何干。对了,你也别总叫我夫人,我根本不是倾河的夫人。”阳灵抽出腰侧的倾河前几日还给她的轩辕剑,打算逼开琅惜。   “夫人,你随我回去。”琅惜拂尘一抖,破了轩辕剑气,拉住阳灵提气飞回灵云观,阳灵根本挣扎不得。   “琅惜,你是仙界上仙,而我是扶桑门人,你我本应该同气连枝,你怎么对倾河这般恭敬,甚至还帮他困住我。”阳灵恼怒,这个上仙到底分不分得清正邪是非。   琅惜淡淡看了一眼阳灵,道:“君上便是君上,我不管他是仙是魔,但凡他的话,琅惜是一定要听的。”   “我看你是魔性未除,还受他点化飞升上仙,他本就是魔,魔君点化魔女飞升,真是好笑。”   琅惜闻言,神色已有不愈,勉强保持着先前的恭敬态度,缓缓说道:“君上为人,属下甚是清楚,纵然夫人不齿,属下也不能违抗君上的命令。”   阳灵古怪地看了一眼琅惜,已不愿与她多说,知道走不成,便打算睡觉。   “你出去成不成?”阳灵挑眉问道,自己要睡觉,她怎么还一步不离守在自己身侧。   “夫人恕罪,属下不能走,万一夫人出点事,属下便罪该万死了。”琅惜语气虽然轻松,但阳灵如何听不出她的坚定之意。   那她还怎么睡,阳灵越发烦闷。这个琅惜实在是太过古怪。一介上仙,却偏偏尊称魔君为君上,甚至对魔君言听计从,简直比倾河座下那四大魔头还乖巧听话。   “夫人别生气,属下也是没有办法。”琅惜见阳灵隐隐有了怒色,缓缓屈身跪于阳灵身前。   阳灵一惊,从她出生到现在,还从未有人给她下过跪。   “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阳灵连忙将琅惜拉起。   琅惜轻叹一声,道:“夫人,你可知道,君上临走前吩咐了琅惜什么?”   “让你好好照顾我?”   “不是,”琅惜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说道:“君上说,如果今夜子时他回不来,便让我照顾夫人一世平安。”   “他去干嘛?”阳灵闻言觉得不详,从他们看完落日回来,倾河的确有几分不对劲。   “他去天山取天山雪莲,可是夫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守护天山雪莲吗?”琅惜凄笑一声问道。   “不知道。”阳灵愈发觉得心咚咚跳得厉害,倾河到底干什么去了。   “天山雪莲,又名天山极雪莲,是与昆仑冰雪莲齐名的圣物。冰雪莲功效主在提高修为凝聚魂魄,因此又起死回生之效。极雪莲得天山圣雪滋养,内含天地灵气,能够修复内伤,是为六界第一疗伤圣药。君上去天山,便是要去取天山极雪莲。”   “传闻数十万年前,神界至尊与妖界至尊斗法,结果惨败,惆怅之下流出了世间第一滴泪。那滴泪落于天山山头,冻结为一滴冰泪,吸收了天地精华,终有一日变作了一粒种子,在天山生根发芽,化作了如今的极雪莲。因此,天山极雪莲,又名神尊之泪。”   “那雪莲如今一共只有九枝,万年前神尊令昆仑大弟子终生守护于天山,保卫极雪莲。”   “昆仑大弟子,谁是昆仑大弟子?”阳灵问道。   “昆仑大弟子是昆仑祖师爷收的第一个徒弟,其实如果只是他,属下倒也不甚担心君上。只是他一起守护极雪莲的,还有上古的四大神兽。君上曾经师从昆仑,那四只上古神兽便是交由君上饲养,此番君上穿着昆仑仙服去,也是希望神兽认出他,不会伤害他。如果神兽不曾为难他,他子时之前定能回来,若神兽不肯让他取神尊之泪,只怕君上凶多吉少。”   什么?   阳灵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倾河去取天山雪莲,居然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这让她如何置信。   “夫人不信么?”琅惜轻笑一声,不知是笑阳灵还是笑倾河。   “琅惜上仙,你没骗我?”   “我为何要骗夫人,君上对夫人,真的是很好很好。实不相瞒,琅惜已经配好了两种药,一种药给夫人服下,数年之后夫人的病便全可痊愈,另一种药要等着雪莲入药才能有功效,夫人服下,内伤可好个大半。”   阳灵震惊,后退两步问道:“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子时了,如果子时君上回不来,属下只好让夫人喝那第一种药了。”琅惜闭目轻轻一叹。   “我的伤很严重吗,倾河何必如此拼命?”   “哪怕是神尊之泪也不能完全治好夫人,夫人便该知道有多严重。”   “为何我没有感觉?”   “因为夫人服了大量丹药,勉强压制了内伤。但是如今夫人许久不曾服用,内伤反复,需要根治才能永无后顾之忧。”   “我的内伤从何而来,我怎么不知道。”   “君上不说,属下也不便透露,夫人有君上这般疼惜,只管安心便是。”   “你怎么不拦住他,你不是说了吗,我喝别的药,过个几年便能好了,倾河何须如此?”   “因为第一种药特别苦,君上说夫人不喜欢喝苦药,哪怕是几年,他也舍不得。”   记忆中似乎是喝过一次特别苦的药,当年初初受伤,心儿端给她的。   当日倾河看着她的模样大笑,她自是不曾想到过,这大笑的背后,也有隐隐的心疼。   阳灵呆呆坐在凳子上,琅惜立在一旁,两人皆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倾河回来,或是永远回不来的消息。   子时已过,琅惜猛地瘫软在阳灵脚边。四头上古神兽,她就知道倾河一个人绝对敌不过,却愚昧地寄托着她全部的希望。   “上仙,你别担心,倾河法力无边,我们都是知道的。”阳灵轻轻一叹。   琅惜苦笑一声:“夫人,你当真对君上没有一丝情谊?”   阳灵微微蹙眉,她从未考虑过她与倾河之间能有什么情谊。   她是仙界扶桑门人,仙君座下仙童,而倾河纵然从前为昆仑上仙,如今毕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至尊,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太远。   可是,无论倾河是仙界上仙还是魔界魔君,他对她确实很好。如果他真的死了,阳灵说不难过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她信他不会这么容易死掉,他不是说过吗,他一定回来。既然他说了,她便要信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琅惜踉踉跄跄起身,凄笑一声说道:“君上回不来了,从今往后,属下会照顾好夫人的,夫人放心便可。”   阳灵闻言,轻轻一叹,道:“上仙,你对倾河,其实也很好。”   琅惜对倾河的心思,阳灵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来。她不但对他言听计从,甚至他死了,她还要照顾自己一世平安。   琅惜轻轻自嘲一笑,道:“其实哪怕君上不吩咐,属下也会好好照顾夫人的。夫人与属下,也甚是有缘分。夫人熬了这么晚,只怕身体吃不消,若是君上在,一定会心疼的,夫人早些睡吧。”   阳灵虽然不解,却仍是躺下休息,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到一阵酸涩。   倾河,你真的回不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恩恩,在想日更还是隔日更,五天之内评论破五十就日更呦~   第45章 竹枝清露   “灵儿,快起床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睡梦中阳灵似乎感觉有人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甚痒。迷迷瞪瞪睁开双眼,阳灵便看见了倾河含笑的眸子。   “你回来了?”阳灵睡得晕晕乎乎,早已忘记昨夜之事。   “刚刚回来,你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倾河一笑,伸手拉起了阳灵。   阳灵被他拉起,这才清醒过来,愣怔片刻后惊道:“呀,你还没死啊。”   倾河闻言大为不悦,道:“大清早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你也不知忌讳么。”   阳灵连忙翻身下床,上下打量倾河两眼,道:“昨晚等你那么晚,也不见你回来,琅惜说你凶多吉少,八成回不来了。”   “所以你心安理得地睡觉?”倾河哭笑不得。   “那倒不是,”阳灵见倾河不愈,连忙安抚道:“我觉得你没那么短命,便先睡一觉等你回来。”   倾河一瞥阳灵,不再说什么,只是带她去用早膳。   吃过早膳,阳灵轻轻抚着自己越来越圆滚滚的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你昨晚到底为何那么晚回来,我都听琅惜说了,天山那边情况甚是凶恶,你可曾受伤不曾?”   “你还知道问。”倾河嗤之以鼻,半晌说道:“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的。”   “你真的受伤了?”阳灵奇道。   倾河点点头,见阳灵起身走了过来。   “伤到了哪里?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倾河没好气瞥了阳灵一眼,道:“昨晚也不见你担心,现在也没必要这么假惺惺吧。”   阳灵见倾河略有生气,不禁失笑:“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谁知道你居然也会受伤。”   倾河闻言气结,怒道:“你到底拎不拎的清,我好歹也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你不关心也倒罢了,居然还冷嘲热讽,什么人啊。”   “我又没叫你去,谁让你逞强往那种地方跑了。”阳灵一笑,又觉得不太妥当,便复又问道:“到底伤着哪里了?”   “也没多大事,就是右臂被剑划伤了,琅惜已经给我上了药,几天就能好了。”   “琅惜帮你上的药?”   “废话,你睡得那么死,叫的起来吗?”   两人说话间,琅惜已经进来了。   “夫人醒了?”   阳灵礼貌性一笑,轻轻颔首。   琅惜转而对倾河说道:“君上的衣服琅惜已经替君上洗净了,君上若不愿意穿昆仑仙服,随时可以换下来。”   倾河客气一笑,手一挥那玄衣便飞到他手中,道:“麻烦你了。”   琅惜连忙道:“不敢不敢,能为君上做点事,琅惜很高兴。”   阳灵神色微有一变,倾河察觉后淡淡问道:“我取来的极雪莲你可曾打理好了?”   琅惜颔首,道:“属下已经将神尊之泪处理好了,如今只差长白老仙参,蓬莱凝香露和一枝万年灵芝不曾入药。君上昨夜劳累了,不若过几日再去取那些圣物,毕竟夫人也不急在这一时。”   倾河看了看阳灵,缓缓道:“无妨,今日中午我便去长白和蓬莱,晚间便能将老仙参和凝香露取回来了。”   “真的不用急,”阳灵微微蹙眉:“你不是受伤了吗,还是休养一段时间吧,我现在好好的,哪里需要这么着急。”   倾河不语,终是答应休养两天,琅惜并未让倾河在阳灵房中歇息,而是引着他去了一处别院。   “夫人。”阳灵正懒散地侧卧在院中的软榻上晒太阳,忽听身后有人唤自己,便缓缓起身。   “上仙有事吗?”阳灵回首,来人正是琅惜。   琅惜面色复杂,道:“夫人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君上吗,君上伤的那么重,夫人却还在这里安逸地晒太阳。”   什么?阳灵闻言一怔。   “倾河伤的很重吗?他说他没事的。”   琅惜秀眉紧蹙,道:“君上是不想夫人担心,不过看夫人现在的样子,只怕也不会担心。”   “上仙,你有话不妨直说,倾河到底怎么了?”阳灵微微不耐烦,这个琅惜说话吞吞吐吐,听得她云里雾里,还偏偏总是怪罪她不知体谅倾河。   琅惜叹道:“夫人昨夜睡下了,可属下睡不着,大约寅时左右,属下忽然感知到有人靠近,出去一看,竟是满身是血的君上。”   “满身是血?”阳灵闻言大为吃惊。   琅惜颔首,道:“天上藏着四只上古神兽,十分厉害,君上游走于它们之间取走神尊之泪甚是不易,此番回来自然是精疲力竭,刚刚到灵云观便昏了过去。即便如此,君上还不忘嘱咐属下立即处理极雪莲,防止药效失散。”   阳灵怔住,细细回想起来,今早倾河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她素来只知倾河法力高强,却从未想到过,其实他也有不敌的时候。   世间没有绝对强大,纵然是他倾河,亦不是无所不能。   “我去看看他吧。”阳灵一叹。   琅惜颔首,引着阳灵往一处僻静的院落走去。   “君上喜欢清幽之地,这里安静,适合养伤。君上方才睡下,夫人小声些,切莫惊醒了君上。”琅惜体贴地嘱咐着。   阳灵点点头,这些她自然知道。   院落中种植着不少竹子,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果然甚是清幽。林中曲径绵延,倒有几分昆仑竹苑的风格。   “上仙这里的布置,很像我从前去过的昆仑竹苑。”   琅惜微微一笑,道:“夫人好眼力,这处院落,便是属下仿着那竹苑建造的。”   阳灵微有惊讶,琅惜脸色稍红,道:“不知君上有没有与夫人提过,数万年前君上师从昆仑,便是住在竹苑。后来属下隐居大观峰,便仿着竹苑,另辟了一处院落,又从江南风流之地移栽了这些竹子,每日用仙露灌溉,倒也长得甚好。”   阳灵点点头,道:“我曾去过昆仑仙境,有幸住在竹苑几日,我还记得,竹苑中共有五处房舍。”   “不错,当日君上同无殇他们四个,刚好五人,因此便只建了五间房子。”   可是这处竹苑只有一间,想来琅惜建这竹苑,也只是为倾河一人准备的。   “夫人去吧,君上就在屋中休息,属下便不进去了。”   阳灵应了,缓步上前推开那处竹林小屋的大门,便觉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那香甚是清新,令人闻而生悦,却又是极淡极淡的,阳灵细闻之下却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香。   倾河并不在外间,阳灵进了竹屋,又往内室去,便见倾河躺在榻上,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阳灵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抬手试了试倾河额上的温度,还好他并未发烧。   “你手怎么这么凉?”倾河忽然睁开眼睛,一句话倒把阳灵吓了一跳。   “你没睡着?”   “怎么没有,可是你脚步声那么大,手又那么凉,我如何察觉不出来?”倾河嗤笑道。   “那你还装睡。”阳灵不满道。   “我没装睡,我只不过不太想起身。”倾河缩在被子中,一副甚是舒服的样子。   阳灵心中清楚,任凭倾河再怎么强大,也有虚弱想要休息的时候。   “那便别起来了,你睡一会儿,我去外面晒太阳。”阳灵起身打算离去,却不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到榻上。   “你想干什么?”阳灵戒备地盯着倾河,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他身边。   倾河伸手替阳灵掖住被子,道:“晒太阳又要晒黑了,还是陪我睡会儿吧。”   阳灵猛地打了个激灵,道:“我不陪睡,你自己睡吧。”   说罢阳灵便推开倾河,微微运气便想跳下榻去。   “咝——”倾河轻轻一抽嘴角。   “你怎么了?”阳灵一惊,莫非碰到他的伤口了?   倾河偏了偏头,道:“伤着了,很疼。”   阳灵一叹,道:“你又何必去天山呢,我又不是命悬一线,等着救命,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倾河不语,反手拉过阳灵,两人一同躺在榻上。   “琅惜上仙很喜欢你。”静默良久之后,阳灵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倾河沉默,半晌后才淡淡说道:“我知道。”   “那你喜欢她吗?”   “你说呢。”   “琅惜人很好,又那么美,你为何不喜欢她?”   倾河轻轻一笑,问道:“你是在变着法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阳灵嘴角一抖,她的话——听起来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我与她相交甚久,情谊匪浅,她甚至还救过我的命。只不过我们之间,到底是君臣情分更多一些,她对我,也并未有分毫的非分之想。”   “君臣情分?你堕仙当魔君时她已经是上仙,你们哪来的君臣情分。”   倾河微微一笑,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阳灵撇撇嘴,不屑道:“话里漏洞百出,你让我怎么信你。”   倾河并不着恼,一拍脑门想起一件事,道:“你有没有觉得屋子里很香。”   阳灵点头,道:“不知琅惜焚了什么香,居然这么好闻。”   “这哪里是什么香,这是竹枝清露,是六界最难得的香料。”   倾河起身,取过一侧的昆仑仙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瓶中盛着淡绿色的液体,想来便是倾河口中的竹枝清露。   “你要送我的便是这个?”阳灵问道。   倾河颔首,道:“这竹枝清露只有天山才有,我顺道取了一些,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阳灵下意识想说喜欢,话到嘴边却止住了,只是说道:“这香料我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哪里?”   阳灵寻思了半天,才道:“似乎是青城云芜殿的味道。我在那里修仙,有一次跟着逸飞尘去云芜殿,他进去与逸掌门谈正事,我守在殿外,隐约记得一股不俗的香气。”   “也许是吧。”倾河不愿多说。   天色渐渐晚了,琅惜遣人送来饭菜,阳灵看着一桌子精致的美食,忽而没了胃口。   “倾河,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灵云观?”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倾河奇道。   阳灵点点头,倾河并不多问,思忖片刻便道:“琅惜已经给你开了方子,大部分药也已经配齐了,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明早我便同你离开。”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吗?”阳灵轻轻问道。   “没必要,你想走我们就离开好了,”倾河一笑,接着说道:“不过你若是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我也很乐意听。”   阳灵一瞥倾河,略吃了些东西填了填肚子,道:“我回去睡了,你别忘了你刚刚答应我,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倾河觉得奇怪,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你在这竹苑呆着吧,别辜负了琅惜的一番心思。”阳灵讥讽道。   倾河摇头失笑,她这句话,倒有了不少醋味。   出了竹苑,左拐右拐,阳灵便很容易发现自己迷了路。刚想乘风飞得高高的找回自己的房间,便见琅惜遥遥而来。   “夫人怎么出来了,为何不住在竹苑里?”琅惜略有奇怪。   阳灵点点头,道:“上仙费这么大力气,不过是希望有一日倾河能在竹苑里休息片刻,我也不好破坏上仙一番心思。”   琅惜闻言,却是轻轻一笑,道:“夫人莫不是吃醋了吧。”   阳灵轻笑,道:“自然不是,只不过今晚的膳食很可口,都是倾河素来喜欢的。上仙心细,我实在是佩服。”   琅惜并不介怀阳灵的奚落,微微一笑道:“夫人注意到今晚的膳食都是君上喜欢的,可见夫人也很心细啊。”   阳灵一怔,琅惜话说的不错,她什么时候这般留心起倾河的喜好了。   晚风清泠,阳灵却甚是燥热,似乎是心底掩藏的秘密被一点一滴揭露出来,曝光于烈日之下。   “我们一早,便要走了。”阳灵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   出乎阳灵的意料,琅惜神色分毫变化也没有。   “我猜到了,其实属下也从未打算留君上和夫人在这里住很久。”琅惜淡淡一笑,恬静而美好。   阳灵微微恍惚,这样的琅惜甚是迷人,不知何故,她忽然对琅惜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其实上仙你很好,是倾河有眼无珠。世间好男儿多了去了,上仙实在不必如此执迷。”   琅惜拨弄着手中的拂尘,浅笑着对阳灵说道:“夫人,你不必开导属下,这么多年来,属下一直知道,君上根本不会看属下一眼。幸运的是,夫人你来了,虽然属下得不到君上,但是君上会因得到夫人而开怀,属下远远看着,心底亦是欣慰的。”   又是长久的静默,阳灵第一次发觉自己竟是如此口齿愚笨,也是第一次发觉,琅惜竟有如此胸怀。   两人对视许久,终是琅惜先开了口:“夫人,属下有东西要还给夫人,夫人随属下来吧。”   琅惜前方引路,阳灵却甚是不解,问道:“我初次与上仙相见,上仙要还我什么,莫非上仙搞错了?”   琅惜笑道:“属下不会搞错,那宝物的确是夫人的。属下替夫人收了好些年,今日终于能物归原主。”   一边说着,两人便到了琅惜的寝室。   琅惜进了内室,室中正前方供着一只金色的匣子。琅惜挥退了室内的一众仙女,亲自上前捧起了那只匣子,奉到阳灵面前。   “这里面的宝物是夫人的,这些年来,琅惜不敢擅动,一直放在这里面,夫人打开看看吧。”   阳灵惊疑不定,伸手打开了匣子,霎时间金光弥漫,熠熠生辉,几乎耀得她睁不开眼。   匣子中,一枚鹅蛋般大小的金色石头,正是这强烈金光的来源。   作者有话要说:   嗝,最近吃的好多,又长肉了,哭瞎~   第46章 长白瑞雪   “女娲石!”阳灵惊呼,这般仙气四溢,金光闪闪,不是女娲石又是什么。   “正是。”琅惜一笑,微念一诀,那女娲石便浮了起来。   “上仙,你一定弄错了,这不是我的。”阳灵惊愕,她哪里来的这么宝贵的东西。   “夫人,属下不会搞错的,这真的是夫人的。”琅惜盈盈浅笑,眼见着女娲石缓缓飞向阳灵。   阳灵下意识伸出右手,女娲石缓缓落在阳灵手中,金色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只剩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笼罩在女娲石周边。   “上古神器是认主人的,女娲石确实是夫人所有,夫人收好吧。”   “可是我从未见过女娲石,如何谈得上主人?”阳灵仍旧不敢置信。   琅惜神色略有惆怅,继而浅浅一笑道:“从今日起,夫人便是女娲石的主人了,这是缘分。”   阳灵还想说什么,琅惜却忽而打断她,道:“夫人小心收好,女娲石威力无穷,夫人带着也能防身,只是此事最好不要让君上知晓。”   阳灵看了看身侧的轩辕剑,嘴角一抖。她也太奢侈了,一共十件上古神器,她一个人就拿了两样。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大亮,阳灵便已察觉倾河来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倾河浅浅一笑,伸手将她从被子中拖了出来。   阳灵略有别扭,拉紧了自己的中衣,立马取了搭在一侧的外衣,三两下便穿好了。   倾河并未察觉她这小动作,立于一侧替她收拾东西。   “女娲石?”倾河惊讶。   阳灵一惊,心中暗叫不好,琅惜不想让倾河知道,可这一天还不到便被倾河发现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倾河神色略有怪异,阳灵不解其意。   “上仙给我的。”   倾河愣了片刻,望向阳灵的眼神竟忽而多了几分惧意。   “灵儿,她可曾说什么?”   阳灵没办法,只得将琅惜的话和盘托出。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阳灵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倾河和琅惜的举止都这么古怪。   倾河盯着阳灵看了良久,最后只是勉强一笑,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到底是上古神器,想不到琅惜如此大方。”   阳灵嘟囔一声:“她硬说是我的我才收下的。”   倾河一震,继而掩去异样,笑道:“许是真的有缘分吧,你拿着它防身,我也放心。”   片刻之后阳灵收拾妥当,倾河也早已换上了魔君的装束,两人一黑一红,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不去向上仙告辞吗?”阳灵惊讶地看着倾河直接带着自己飞出灵云观,不消片刻已是百里之距,大观峰早已连个渣都看不到了。   “不必。”倾河淡淡道。   “我们这是去哪里?”阳灵看了看天,依旧是朦朦胧胧的亮。   “琅惜配的药我已经取了,我们今日先去长白山,明日去蓬莱。再过些日子,我带你去人界帝都长安。”   阳灵颔首,随着倾河飞,只觉冷风彻骨。   “你冷?”倾河暗暗自责,自己当然不怕冷,阳灵又是伤又是病的,自然经不起这折腾。   “有点。”阳灵一叹,这幅身子骨,倒还不如从前壮实了。   倾河不语,脱下自己的宽大的外袍给阳灵穿上,掌心相对,又将大量的真气度给阳灵。   “还冷吗?”   阳灵摇摇头,倾河的真气十分纯正,简直比火炉还管用。   “你还好吗,听琅惜说你受了不小的伤,你可别硬撑。”阳灵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倾河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受什么伤了?”   阳灵一怔,道:“她说你回来时,满身是血,那自然是受伤了。”   倾河闻言轻轻一笑,道:“我说你昨日怎么突然来竹苑看我,感情是以为我挂彩了。”   “难道不是吗?”阳灵越说越觉得怪异。   倾河失笑,道:“满身是血是不假,可那血是别人的,不是我的。”   阳灵下巴都要掉了,道:“她还说你刚刚回到灵云观就昏迷了,那是怎么回事?”   倾河微微羞赧,道:“其实是这么回事,我去天山取神尊之泪,那四只上古神兽还认得我,并不曾为难我,我很轻易便拿到了神尊之泪。我不是答应你送你件礼物吗,于是我去天山深处去寻竹枝清露,不想遇见了——”   “遇见了昆仑大弟子?”阳灵接口道。   “不是他,咦,你怎么知道他在天山,琅惜说的?”   阳灵点点头,倾河了然,继续说道:“我没遇见他,倒是遇见了妖界的一位妖君。”   “妖?”阳灵大惊失色。   倾河见她万分恐惧,不由得失笑,道:“你放心,我没事。”   “那那妖君呢?”   “杀了。”倾河轻描淡写道。   阳灵惊诧良久,怀疑道:“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倾河不由得好笑:“他与我结仇万余年,此番遇上,我自然不能放过他。”   阳灵惊得用手按了按眼珠,生怕被倾河吓得掉出来。   “你仇人还真多。”阳灵抖了抖嘴角。   倾河不以为意,道:“毕竟是妖,要杀他倒也没那么容易,我也是险险胜了,耗了大半真气,勉强飞回灵云观。”   “原来是这样,”阳灵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你子时没回来,琅惜上仙急的快疯了。”   倾河闻言,不动声色看了阳灵一眼,淡淡问道:“她着急,那么你呢?”   阳灵无所谓一笑,道:“我到不着急,我觉得你没那么容易死掉,所以......”   “所以就回屋睡觉了。”倾河一叹,竟大有伤怀之意。   阳灵无辜道:“可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不是吗。”   倾河一瞥阳灵,不再说话,阳灵晓得他多多少少是伤心了,不由得没话找话。   “咳,你说你右臂被剑划伤了,是被那妖君伤的吧。”   一阵静默。   “伤的重吗?”   又是一阵静默。   阳灵无语地看了看倾河冷冰冰的脸,忽然自己伸手,拉开了倾河的袖子。   “伤呢?”阳灵瞪大眼睛寻找着,可惜半天一无所获。   “这里,这么大你看不见,你眼瞎啊。”倾河大惊小怪的指着右臂一处小小的红线道。   阳灵凑上去,发觉那伤极为细小,连小指指甲盖的长度都不到,而且已经结痂,根本没事。   “这就是你要养的伤?”阳灵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昨日她碰他一下,他便说疼,感情就是这伤。   “骗子!”阳灵冷冷白了倾河一眼。   “这还不叫伤?乖乖,几万年来我还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呢!”倾河抚了抚那“伤口”,不满道。   “你怎么不重伤不治而亡呢。”阳灵不屑地说道,她活了六十五年,哪次受伤不比他严重的多。   “你!”倾河气结,冷哼一声加快了飞行的速度,顿时嗖嗖的冷风贴着阳灵的衣服滑过。   “倾河我错了,你那伤实在是太严重了,我从没见过那么吓人的伤口,你慢点行不。”阳灵拽了拽他的袖角,可怜巴巴道。   倾河满意一笑,立即放慢了速度。   彼时的阳灵并未想到,剑伤虽然小,但是既然剑直接伤到了倾河,那剑气又该是如何重创倾河的右臂。   她自是想象不出,此时执着地牵着她左手那只右手,是怎样的麻木酸疼。   两人飞了一个时辰,便已然感觉到气候越来越冷。又飞了片刻,长白皑皑雪山便已隐约浮现天边。   “长白山这里好冷啊。”阳灵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倾河伸手搂过她,更多的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才勉强让她不觉得那么冷。   “那是自然,长白山是雪山,仙界之中,长白山是与昆仑山齐名的仙山,巧的是,它们都是雪山。”倾河道。   阳灵点点头,道:“我在青城派学过,仙界四大门派,东蓬莱南扶桑是仙岛,西昆仑北长白是仙山。”   “其实从前仙界有五大门派,中青城,亦是首屈一指。”   “青城派吗?”阳灵惊讶。   倾河颔首,道:“青城天下幽,清幽朦胧,曾是仙界第一大门派,只不过后来越来越衰败。”   阳灵惋惜,忽而眼前一亮。   远处层山叠嶂之中,长白仙境如一枝素雅大方的百合一般,静静坐落于长白顶峰之上。   “长白立派于两万年前,长白祖师脾性洒脱豪迈,不拘小节。当年他师从昆仑,甚是出色,后来带着座下弟子游历四方,隐居于长白山。日子久了,便演化为长白仙派。这一脉相承,越加壮大,现如今长白在仙界的地位不容小觑。”倾河简单介绍道。   阳灵点点头,又听倾河继续说道:“长白祖师喜欢研究医术,因此长白派的医术是整个仙界中最好的,长白医典被奉为仙界第一医典。至于长白祖师本人嘛,医术甚精,说是仙界第一医仙绝不为过。”   “比琅惜还厉害?”   “比琅惜还厉害!”   阳灵咋舌。   倾河见状一笑,道:“他喜欢医术,便在长白大肆培植草药。长白山又是仙山,经他培植的长白人参是为长白圣物,名唤老仙参,稀有程度与昆仑玉雪莲差不多。我们此次来,便是要取一枝老仙参。”   两人说着,已经离长白仙境很近了。倾河掩了身上的妖气,又念了个诀隐身,拉着阳灵飞到长白结界旁。   阳灵正头疼怎么进去,却见倾河默念一诀,那结界便自动打开了。   “你怎么知道长白结界的破解之法的?”阳灵大为惊异,换做是她,若没有长白令,撞破脑袋都进不去。   倾河失笑,屏蔽了众长白仙人,道:“长白山这结界,是星采妤设的,我如何不知道。”   啥?阳灵一愣,星采妤设的?   还没等她问明白,倾河便已经拉着她飞到长白仙派的正殿虚静殿,虚静殿中,现任长白掌门九腾上仙正在处理门中杂事,座下弟子俱在清修。   倾河拉着阳灵,蹑手蹑脚无声无息飞入虚静殿。阳灵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惊动了殿中这些长白仙人,更无心欣赏虚静殿布置地多么大气辉煌。   倾河轻车熟路,飞入虚静殿后直接往虚静殿那匾额上飞去。   阳灵紧紧跟在倾河身后,见倾河轻轻一按匾额上那个“虚”字,蓦然天顶移位,上午的明媚阳光蓦地透了出来。   倾河愣了一下,阳灵呆了片刻,底下九腾上仙大惊失色,众仙亦是不知所措。   九腾到底修为高,隐约感知到倾河和阳灵的存在,腰侧宝剑一挥,化作一道弯月劈向阳灵。   阳灵未及反应过来,便见倾河的腾空猛然破空而出,拦下了那把宝剑。   “快跟着我走。”倾河拉着阳灵猛地飞出屋顶,伸手一挥一道黑光合上了虚静殿顶。   阳灵惊魂未定,半晌才缓过来。   “妈呀,你要硬闯好歹告诉我一声啊,我都要被吓死了。”   倾河尴尬一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偷东西,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九腾他们不被惊动才怪。”   阳灵没好气看了一眼倾河,问道:“九腾上仙的佩剑是什么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倾河含笑点头,道:“你法术不高,到挺有眼力见。那剑名唤邪魅,是与电光焦赭离魂齐名的宝剑,并称仙界四大名剑。他刚刚那招式,是邪魅劈月剑法,不过看得出来,他一知半解,估计只会这一招。”   “邪魅劈月剑法?”   “不错,那是长白祖师自创的绝世剑法,他从未传给任何门中弟子,这个九腾也不知哪里看来一招半式,算不得十分厉害。”   “这还不厉害?”阳灵哭丧着脸,若没有倾河在侧,她早死在邪魅剑下了。   倾河失笑,指了指前方,阳灵这才发觉虚静殿屋顶大得离谱,像是一个温室。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头顶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温暖柔和,并不刺目。   “他们会不会上来打我们?”   “不会,这是处玄关,从外面进不来的。他们如今肯定出了虚静殿,打算从屋顶进来,但是这里设有结界,会挡住他们。”   阳灵点点头,倾河飞起身,低空寻找着什么。   “长白老仙参便种在这里,你快和我一起,赶紧找找。”   阳灵闻言,也学着倾河的样子,飞起来低身寻找老仙参。可找了半天,眼都花了,连根参须都没摸到。   “找到了。”倾河猛然低身,整个人扑到地上,双手插到土中,费了半天力才勉强将一株老仙参拔上来。   不对,应该是一位老仙参。   作者有话要说:   长白祖师和蓬莱祖师之后都有出场,记住他们吧,绝不是炮灰。。   第47章 风流蓬莱   “这老仙参——是活的?”阳灵惊愕地看着那老仙参的嘴冲着倾河的右手食指狠狠咬了下去。   倾河倒吸一口冷气,眼见自己的食指几乎被那老仙参咬断,连忙念一个诀将自己的衣服袖子撕裂一块,死死缠住那老仙参。   “好疼。”倾河呲牙咧嘴,阳灵急忙上前查看,之间他右手食指已经几乎全断,只剩些许筋脉和骨头相连。   “这可怎么办。”阳灵大为着急,大量鲜血从倾河的手指中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没办法,估计要切掉。”倾河淡淡道。   “那怎么行,你不是很厉害吗,快想想办法啊。实在不行,我们去找琅惜,她肯定有办法。”   “你着急什么,又不是你的手指,难不成你还疼吗?”倾河轻轻一笑。   “我是不疼,可是你不疼吗?”   “当然也不疼。”倾河莞尔一笑,左手一抚右手,那伤口便消失了。   “这......”阳灵惊愕片刻,继而明白过来,怒道:“你又骗我!”   “那是自然,我堂堂魔君,岂会被老仙参所伤?”   “你!”阳灵气急,腰侧轩辕剑猛地飞出,一道金光透空而出。倾河大惊失色,不及阻止,便已经见周边的结界破碎。   “他们在那里,快捉住他们!”   阳灵一愣,见四周皆是执剑的长白仙人,这才发觉轩辕剑威力巨大,击碎了屋顶的玄关。   “还不快跑。”倾河拉起呆滞的阳灵,几个旋身便飞出好远,甩下了那些穷追不舍的长白弟子。   两人跑到安全地界之后喘息片刻,见四下无人方才放下心来。   “你傻是不是?”倾河哭笑不得。   “我也没想到。”阳灵轻叹一口气,这下好了,九腾又不是没见过她,她还正大光明穿着鲜红的扶桑嫁衣,她这名声算是毁了。   “还好老仙参没丢,否则这一趟白来了。”倾河不曾像阳灵一般惊慌失措,因此临走时取了老仙参。   阳灵略略尴尬,自己的确只会给倾河添麻烦,便道:“那我们现在去蓬莱吗?”   “不去,我们回长白。”   “怎的又要回去?”   “这老仙参是活的,要和长白温泉水才能存活。如今不是入药的时候,还要让它活几天才行呢。”   阳灵眉头一蹙,微有不忍,道:“这好歹也是活的,把它入药会不会残忍了些。”   倾河闻言不由失笑,道:“这些草药,哪一样不是有生命的?再者说了,这老仙参虽然是活物,但是它实则是植物成的精,就像是妖怪一样。你吃了它,它的魂魄可以投胎变作凡人,也未尝不好,你说是不是老仙参?”   倾河松开了那老仙参的口,那老仙参瞥了一眼倾河,道:“你可说话算话,一定要送我去投胎,我要做凡人。”   “一定一定,”倾河笑着答应,又道:既然我们约好了,我放开你,你不许咬人,也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那老仙参乖巧的点点头,阳灵惊得合不拢嘴。   “你会说话?”   “那是自然,我半仙半魔,法术也是会的,虽然比他低了点。”那老仙参满不在乎地一笑。   “你多大了?”   “记不得了,三四千岁的样子。”   “你男的女的?”   “男的。”   “你可有父母双亲?”   “有的,他们都在两千年前入了药,如今早已投胎。”   “那你可有孩子?”   “没有,唉,要孩子做什么,又吵又闹又麻烦。”那老仙参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甚是老成的样子逗得阳灵哈哈大笑。   “你真有远见,我跟你说,他有一个女儿,名叫倾心,真像你说的那样,又吵又闹又麻烦。”   “灵儿!”倾河不满地瞅了一眼阳灵,她怎么这样评价他女儿。   长白山温泉众多,最大最好的一处温泉名唤采星汤。据那老仙参所言,它平日里喝的,便是这采星汤中的温泉。   “老仙参,你确定这不是洗澡的?”阳灵看着那池温泉,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泡澡池。   “这是长白山最古老的温泉池,当年我们长白祖师便是因着这一池温泉决定隐居长白山。此泉终年出水,池水温度全年恒温,天上地下再找不出比这更好更大的温泉汤。我听说当年我们祖师爷是为了他夫人修了这温泉池,供她夫人泡澡所用,不过后来嘛,祖师爷甩了他夫人,这池温泉水便用来灌溉我们。”那老仙参一板一眼说道。   “老仙参,你很八卦嘛,这种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阳灵坏笑道。   那老仙参估计智商不怎么够,还以为阳灵在夸她,于是自豪的挺起了胸膛。   “这么说来,这池温泉已经很久没人泡了。”   “应该是这样的,你想啊,这池泉水是给我们喝的,若是别人泡了澡,那我们喝的岂不成了洗澡水。长白弟子养我们像是养祖宗一样,不可能这样粗心大意。”   “长白弟子供养你们,那这样说来,九腾是应该知道虚静殿房顶的秘密的。”阳灵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九腾进不来呢。   那老仙参闻言,轻蔑地一笑,道:“九腾那小子才一千余年道行,资历太低,自然不知道我们长在虚静殿的天花板内。照顾我们的,最年轻的也是五千余年的长白前辈。不过话说回来,被你们这么一闹,估计全长白山的弟子都要知道这个秘密了。”   阳灵歉然一笑,道:“这可怎么办,应该不至于惊动你们长白祖师爷吧,他会不会找我算账。”   “那就说不好了,说不定那老前辈一气之下便来找你们算账。唉,其实我倒希望他别来,那样的话你们还能送我投胎。否则关在虚静殿顶上,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那老仙参叹气道。   阳灵闻言,焦急地看了看一侧正在取水的倾河:“倾河怎么办啊,这老仙参说长白祖师爷也许来找我们麻烦。”   倾河头也没抬,随口道:“来就来呗,你戳破了人家的天花板,难道还不许人找?”   阳灵欲哭无泪,大为悔恨自己怎么一时冲动,就动了轩辕剑。   “倾河,这事你也有份,别想逃。”   “没事,我跑得快,他捉一个罪魁祸首就够了。”   “......”   倾河取完了温泉,回首见阳灵吓得不轻,不由心中暗笑。   “这温泉水温不错,你要不要下去泡泡?”倾河问道。   阳灵连忙摇头,她的祸闯的够大了,哪里还敢玷污这池温泉。   倾河思忖片刻,道:“你身上的外伤几乎好了,不过多多少少留下些鞭痕,你往这池子里泡一会儿,估计身上的疤痕都能去掉。”   话音未落,倾河一挥袖,阳灵便被扫到采星汤中。   “倾河,你害我是不是。”阳灵没防备,呛了一口水,立即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别出来,”倾河含笑将阳灵再次打回池中,道:“你浑身湿漉漉的,爬上来也不怕我看光?”   阳灵惊惧,倾河摇头失笑,道:“你先把衣服脱了,洗洗干净晾在池外,再好好泡个澡,我和老仙参去给你把风。”   那老仙参呆了片刻,抬头看了看理所当然的倾河,道:“还好我被你捉出来了,否则明日喝的温泉,便是洗衣服水加洗澡水了。”   倾河颔首道:“你运气真好。”   话毕,倾河牵着老仙参的手,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须,转身把风去了。   阳灵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发觉衣服贴在身上甚是不舒服,便在水中将衣服褪掉,简单一搓洗后施个法术晾在一侧的雪松枝上。   不得不说,这温泉是极舒服的。起初阳灵觉得水温高,后来便适应了。雪山中的温泉大抵是最令人享受的,外面是极冷的天气,水中却甚是温暖,腾腾白气将整个采星汤笼罩住,更添仙气。   轻轻念了一个诀,温泉池水便一波一波袭向阳灵,如同海浪潮汐一般前仆后继。阳灵深吸一口气,猛地潜下身,整个没入水中。   如瀑青丝在水中四散开来,如同一把黑色的伞罩在头顶。阳灵轻抚身上不曾完全褪去的鞭伤,果如倾河所说,这温泉池水有祛疤的效力,眼见着那些伤疤正一点一滴消失。   泡了良久,阳灵只觉自己体中的寒意也褪去了大半,出水后手一招便将衣裙穿好。   倾河和老仙参就等在采星汤周边的一处松树上,见阳灵出来,两人便立即跳下雪松。   “快中午了,长白与蓬莱挨得挺近,我们中午之前就能到蓬莱仙岛。今早走得急,你还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倾河莞尔一笑,他自是没有饿的感觉,可阳灵没有长生之身,一顿不吃也不行。   “你不说不觉得,现下还真有几分饿了。”阳灵摸摸肚子,果然瘪了下去。   长白山与蓬莱岛相距不过两千里,倾河带着阳灵,不消半个时辰便已经赶到了蓬莱。   蓬莱仙岛树木繁盛,绿意盎然,远远地望去,竟有如三颗翡翠珠子散落在湛蓝的海面上。七彩祥云环绕着蓬莱三座仙岛,另有三个半球体的透明的结界笼罩在仙岛上方,反射着正午姣好的阳光。   “蓬莱祖师是长白祖师的师弟,因为师出同门,两下挨着又近,因此蓬莱与长白的关系是极好的。蓬莱祖师生性活泼,为人没心没肺,当时仙界他最有人缘,所以万年来并没有门派与蓬莱交恶。他法术高强,当年手执一柄离魂剑盛名赫赫威震仙界,更是给蓬莱万年基业打下了牢固的基础。哪怕他已经离世万年之久,蓬莱依旧是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对了,你瞧见的这三处小岛,正中仙岛名唤蓬莱,两边分别是瀛洲和方丈。”   阳灵颔首,又听倾河说道:“蓬莱虽然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但是也不过只有三座仙岛,相对而言地狭人稠,却也因此显得更有人气。”   阳灵看去,果真见岛上人流密集,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两人靠近蓬莱仙界,倾河像在长白山一样掩了身形,带着阳灵悄悄溜进蓬莱结界。   “凝香露在哪里啊?”阳灵屏蔽了众仙,低声问道。   “蓬莱凝香露是产自蓬莱仙树,百年得一两,素来由蓬莱掌门亲自看管。我也不清楚那慕容掌门到底将凝香露藏在何处,先找找看吧。”   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入蓬莱仙岛上的蓬莱阁,倾河把他能想到的地方全部扫了一遍,可是仍旧连凝香露的瓶都没找到。   “这怎么办?”阳灵问道。   倾河微微蹙眉,他若真想要,倒是轻而易举,不过他还不想惊动太多人,因此只对阳灵说:“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多呆些时日了。”   阳灵轻轻一笑,道:“你不是什么上仙吗,你能不能算一下,看看那凝香露到底藏在哪里。”   倾河掐指一算,道:“在哪里我算不出,想来蓬莱定是设了结界,以防心怀不轨之人觊觎。不过我算得出,三个月后隐隐有松动迹象,想来那时候定有契机,我们说不定能拿到。”   阳灵点头,道:“那我们三个月后再来拿吗?”   倾河摇摇头,道:“太麻烦了,我们干脆住这里吧,还不用考虑吃饭的问题。”   说罢,倾河带着阳灵飞出蓬莱仙岛,往人界一处道观飞去。   “你这是干什么?”阳灵不解地看着倾河将一男一女打昏。   倾河一边将那男的的衣服褪下,一边解释道:“我们来得巧,今日正好是一批新蓬莱弟子入门的时候。这两人都是要入门的蓬莱弟子,我们变作他们的样子在蓬莱待一段时间,也好方便行事。”   “方便行事。”阳灵闻言失笑,这话听起来很是诡异。   倾河无奈一笑,道:“你快把那女仙的衣服换上,白日我们跟着蓬莱弟子修炼,晚上你好好休息,我去找找看看那慕容上仙到底把凝香露藏在哪里了。”   阳灵点头应了,两人换上蓬莱的绿色仙服,摇身一变便变作了那两人的模样。   倾河看了看跟在身旁的老仙参,道:“这道观是蓬莱仙观,我把你埋在这里,你待一段时间,等我们走时再把你挖出来行不?”   那老仙参甚是听话,真的乖乖的让倾河挖了个洞埋了起来。倾河又将取来的长白温泉灌入地下,大约够那老仙参四五个月喝的。   处理好老仙参,倾河一挥手,那两个蓬莱弟子便隐了身形,飞出那道观,落入海内。   “只能委屈他们在海中呆一段时间了。”倾河一笑。   倾河又掐指一算,对阳灵道:“你变做的这个女仙名叫江南,我叫溶修,你可记好了,千万别叫错了。”   阳灵嘴角一抽,脑海中浮现着自己对着倾河大喊他的真名,然后一众蓬莱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人。   “喂,你想什么呢。”倾河好笑地看着阳灵打了个哆嗦。   “没什么没什么。”阳灵连忙摆摆手。   两人结伴离开这处僻静的角落,走了片刻便见到另一些未入门的蓬莱弟子,男女分开,站成两排。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现在都快迟到了,你们快些。”一个年轻的蓬莱弟子站在高处说道。   阳灵抬首一看,却愣怔了片刻,那蓬莱弟子当真惊艳。   长身玉立于一高台之上,绿色的蓬莱仙服更是衣袂翻飞,衬得他风华绝代。柔顺的青丝挽成一个髻盘在头上,用一根滴翠的翡翠簪子轻轻绾住。眸子清亮澄明,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微微上挑的嘴角似笑非笑,透着些许顽皮之意。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青色光晕之中,似真似幻,仙意盎然,十分可亲。   这人她见过,阳灵稍稍回想便想了起来,当年群仙会上,他浅浅一笑,倾倒了整个昆仑,是比之陌上桑更加的闪耀夺目的龙池次仙。   倾河连忙拉着阳灵低头道:“今日便要入蓬莱仙境修行,我同我表妹甚是激动,因此险些误了时辰,还请龙池次仙见谅。”   龙池次仙道:“无妨,只是入门之后门规甚严,你们须得注意。”   倾河点头称是,拉着阳灵站在队的末端。   龙池见人来齐了,伸手一挥众人便浮了起来,四下一片惊叹。   “我们飞起来。”   “真的是在飞哎!”   阳灵倾河对视一眼,皆知他们刚刚飞升,什么法术也不懂,难免大惊小怪。   “你们两个反应倒真是很特别,我每年都来接新飞升的小仙人,可没有一个像你们这样淡定的。”龙池看着倾河阳灵笑道。   倾河一笑,道:“成仙贵在修心,心若强大,自然宠辱不惊。”   龙池闻言一怔,继而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小仙人,你们叫什么?”   “在下扬州溶修,这是在下的表妹江南。”倾河进退得宜,甚有仙界风范。   龙池一笑,道:“在下龙池,是掌门上仙唯一入室弟子,你们倒甚有仙缘,等到了蓬莱,你们可愿跟随我修行?”   “多谢次仙,能得次仙垂青,弟子真是三生有幸。”倾河倒是从善如流,立即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老仙参~   我一直很好奇,阳灵泡温泉的时候倾河有没有偷看捏~   龙池之前有提过,这个铺垫终于用到啦~   话说已经六天了,这涨不动的评论是肿么回事?   第48章 帅哥师父   远远地看见了蓬莱仙界,结界中守门的弟子敲了三下钟,继而岛上所有的弟子都往蓬莱正殿蓬莱阁飞去。   龙池带着新入门的倾河等人直接飞往蓬莱阁,阁上蓬莱掌门慕容上仙临风而立,仙姿翩然。他微微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岛上三千蓬莱弟子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是八月八日,我们蓬莱一脉,自祖师爷黯绝上仙创派以来,每年这个日子便会收新飞升的弟子入门。今日时辰已到,依照旧例,新弟子跪下受礼。”   话毕,一众新弟子皆是俯首叩拜,阳灵自知辈分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倾河微微别扭了一下,还是缓缓屈膝下跪。   慕容上仙伸手一挥,一本与青城仙规相似的古书蓦地飞出,悬浮于蓬莱阁之上。慕容上仙淡淡开口,将蓬莱仙规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而后古书自动翻到最后一页,新弟子挨个签名立血誓,才算礼成。   阳灵签了假名字江南,又用银针刺破右手食指,在古书上按了血印,如同当年在青城派一样,觉得额上一阵烧痛,继而多了一枚奇怪的绿色印记。   阳灵回首看去,只见倾河十分别扭,额上绿光一现,蓬莱印便印在额上。   众人礼毕,又领了蓬莱令和统一的佩剑,发了一套修仙典籍,这才算是正式入了蓬莱仙派。   入门之后,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有专门的人引着下去休息,倾河和阳灵却被龙池叫住,带到了蓬莱掌门慕容上仙面前。   “见了掌门,还不跪下。”龙池提醒道。   “龙池,你这是做什么?”慕容上仙淡淡看了两人一眼。   龙池恭谨道:“启禀师父,弟子觉得与这两人甚是有缘分,因此想收入座下,特来禀告师父。”   “什么?你要收这两个新入门的弟子,未免胡闹了。”慕容蹙眉说道。   “师父,当年您收弟子,亦是在弟子入门之初便决定了,可见师徒缘分,并不一定取决于时间长短。”   慕容一扫两人,思忖片刻说道:“昆仑群仙会就快到了,你收了这两人也好,若真是有慧根,你好好调.教三个月,想来此番能随你同去赴宴。”   龙池大喜,慕容又道:“蓬莱阁上素来只有你我居住,甚是冷清,你若想收他们为徒,为师便特许他们住在蓬莱阁。”   龙池笑着看了两人一眼,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谢过师父。”   倾河恭谨一笑,道:“弟子溶修拜见师祖,拜见师父,多谢师祖师父。”   阳灵连忙学着倾河的样子,朝着两人拜了两拜,算是拜了师。   推开龙池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阳灵极其满意。那屋子临近海边,海风徐徐,风景独美。倾河就住在自己对面,两下倒也好照应。   “在想什么?”倾河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阳灵吓了一跳,道:“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倾河轻轻一笑,道:“你房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了。”   阳灵伸了个懒腰,微微一笑说道:“我方才也没想什么,只是想起自己曾经入了青城派,后来去了扶桑,如今又跑到蓬莱修仙,未免也太飘摇了。”   倾河莞尔,道:“我还不是一样,我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入了蓬莱派,还拜了个次仙为师。”   阳灵失笑,道:“其实我认得这个龙池次仙,十年前的昆仑群仙会,他对战扶桑钟鸿道长,虽然竭尽全力,却终究败在钟鸿道长手下。”   “再过三个月便是昆仑群仙会,灵儿你信不信,这次龙池定然能夺得次仙的魁首。”   “为什么?”阳灵奇道,这离群仙会还三个月,倾河怎么知道的。   倾河嗤笑一声,道:“你也不看看他收了什么样的徒弟,他作为我师父,岂能差的太多。”   第二日一早,倾河便已起身。   “江南,你起了吗?”   阳灵迷迷瞪瞪睁开双眼,不想一脚踩空,猛地从榻上摔了下来。   “咕咚。”   门内传出一声闷响,倾河一惊,连忙推开门,却见阳灵狼狈地跌在床下。   “你,”倾河失笑,上前将阳灵拉起,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吗?”   “没事没事,”阳灵摆摆手,道:“就是摔了一下。”   倾河摇头,正拉着阳灵打算将她拉起来,却不防听到身后有人厉声喝道:“放肆!”   两人回头看去,原来是慕容上仙。   “溶修,这是江南的寝殿,你与她男女有别,又是大清早,你岂能随意到她房间走动?”慕容微微生气。   倾河松开阳灵,道:“师祖恕罪,是弟子放肆了。从前在家中,表妹与弟子一同长大,素来亲近,因此相处颇为随性,并未考虑过是否越距。”   慕容冷哼一声,道:“既入了蓬莱派,凡事便要遵从蓬莱仙规。龙池收你为大弟子,你便是江南的师兄,以后不许唤她表妹,记住了吗?”   倾河恭谨应了,慕容又道:“按蓬莱门规,你私闯女仙寝室,不尊仙规,自当受罚。如今本掌门顾念你初入蓬莱,又是初犯,只罚你将蓬莱上下所有的道路清扫一遍,你可有异议?”   倾河闻言,下意识抬头冷冷一瞥慕容。慕容猛地一颤,不知何故,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惧意,仿佛是他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资格谈规矩。   “弟子遵命。”倾河敛了神色,退出阳灵的房间,径自去取扫把和簸箕,往蓬莱阁下打扫去了。   “江南。”慕容唤道。   阳灵愣怔片刻,这才回过神来,道:“弟子在,师祖有何吩咐?”   慕容淡淡道:“今日你起床晚了半刻钟,此为一也。你身为女子,不洁身自好,任由男子出入房间,此为二也。两宗罪并罚,你去阁下的暗室闭门思过一日,好好反省。”   阳灵连忙答应,跟着慕容到了暗室。   暗室中有个蒲团,阳灵坐在上面凝神清思,一日过去的到也快。   晚上慕容遣龙池放她出来,阳灵跟着他走了出去,刚好看见灰头土脸提着扫把进来的倾河。   “溶修,你该不会打扫了一整天吧。”阳灵失笑。   倾河无语,蓬莱仙境再小,也不是一个时辰走的完的。慕容就站在蓬莱阁上看着他一点点打扫,他也不能用法术收拾干净。如此辛苦折腾了一天,得不到慰问也就罢了,还被阳灵嘲笑了。   龙池轻轻一笑,道:“师父为人严谨,但素来疼我们这些小辈,往后你们就知道了。只要你们不做越距的事,师父一般不会惩罚你们。”   倾河点点头,道:“弟子不敢越距。”   有了这一次教训,阳灵第二日很早就起了。   走出房门,见倾河也已经起身了。   “你怎么每日都起的这么早?”阳灵奇道。   倾河无奈一笑,低声道:“不是起得早,我根本就没睡。”   阳灵了然,这法术高强就是好,晚上都不会觉得疲乏。   与慕容和龙池用过早膳,阳灵和倾河被被龙池带到蓬莱阁下的一处房间。那房间并不很大,小巧别致,正中有一千年寒冰座,两边各是一普通坐垫。   “你们坐吧。”龙池随口道。   三人坐定,龙池随手招来一盘仙果,笑道:“我平生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吃,你们如果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你们在我讲课的时候吃东西,当然,你们最好也别介意我吃东西。”   倾河浅浅一笑,道:“弟子不敢,师父请便。”   阳灵嘻嘻一笑,打算伸手拿个果子吃,却不防被倾河一手打掉。   “你干什么!”阳灵挑眉问道。   倾河一瞥阳灵,教训道:“师父是师父,你是你,师父吃东西那是天经地义,你吃东西便是对师父不敬,所以不准吃。”   阳灵瞠目结舌,龙池却甚是开怀,道:“果然还是溶修懂规矩。”   倾河谦逊一笑,道:“师父过奖。”   阳灵抖了抖嘴角,却听倾河悄悄屏蔽了龙池说道:“别吃那果子,我下了泻药,一会儿他肚子准疼。”   “泻药?”阳灵惊愕,却忘记了屏蔽龙池。   “什么泻药?”龙池一愣,问道。   倾河不忍直视地闭上双眼,听见阳灵甚是勉强地咳了咳。   “没什么没什么。”   龙池点点头,打开典籍开始给倾河和阳灵普及仙界知识。   “从九重天道一十八地,共分为六界,分别是神妖仙魔人鬼。神界远在九重天外,妖界在一十八地之下,中间便是仙魔人鬼四界。神妖皆是与天地同生,身负创物之力不死之身。仙魔由万物化成,正为仙,邪为魔。人鬼不消多说你们也该知道,人生为人,死为鬼,人鬼之间不过是生死界限。”   “几百万年之前,天地初开,神尊统一了神界,妖尊统一了妖界,神妖之间常常发生战争,天地之间战火不断。过了很久很久,神妖之间终于打累了,划定了各自的界限,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甚是太平。传闻神妖两界虽然不再动干戈,但是妖界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反攻九重天,颠倒阴阳,也便是仙界常说的六界大劫。最近的一次六界大劫是由妖尊挑起的,不过邪不压正,妖界未能成功,甚至妖尊都身亡,妖界实力大减,如此便太平了万年。”   “虽然妖界势微,但是如今仙界的力量却敌不过魔界。魔界如今的最高统治者名叫倾河,他法力无边,手下有四大魔头,亦是不容小觑,仙界倾力亦是不敌。”   “真的假的?”阳灵坏笑着看了看倾河。   “真的。”龙池轻声一叹,道:“魔君倾河,实在太过恐怖,他的法术登峰造极,仙魔两界恐难有敌手。”   倾河闻言,只觉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生怕龙池一时口快,将两个月前那一战讲给阳灵听。   若他真的说了,他必要立即打昏两人,将阳灵带走,凝香露他自由别的办法拿到。   所幸龙池说的甚是含糊,阳灵也没起疑心,倾河暗自舒了口气。   “他法术高强倒也罢了,为人甚是心狠手辣,杀人根本不眨眼,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远的不说,他曾令座下魔头天不老从齐云山掳走了齐云梁掌门的幺女梁妩,后来却又亲手杀了那女子,可怜那梁妩被那魔头迷得晕头转向,痴心一片却是死无全尸,实在是太惨了。”   阳灵闻言一怔,道:“的确是狠了些,不管怎样,梁妩到底为他生育过一个女儿,他不顾惜梁妩,也该为他女儿考虑。”   龙池目瞪口呆,问道:“你说什么,梁妩与魔君有一个女儿。江南,你从哪里听来的?”   阳灵此刻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想了想道:“启禀师父,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远房小姨,曾于十五年前入了青城派,现下被青城掌门收作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她曾经回家探视家里人,弟子与她关系甚好,闲聊之时她便将仙界一些琐碎杂事说与弟子听,此事也是她告诉弟子的。”   “你那远房小姨,是不是天瑟骄灵人?”   “正是,师父知道她吗?”阳灵故作惊讶。   龙池点点头,道:“十年前昆仑群仙会,她还只是八品飞仙,却甚是出色,一举夺得了飞仙魁首。青城派万年势微,这万年来从未出过一个魁首,她还是第一个。也难怪呢,她居然会知道这么隐秘的魔界秘事。十年前群仙会结束后,魔界魔头无殇和影痕曾经掳走了仙界一大批人,你小姨天瑟骄灵人也在其中。幸而扶桑上仙陌上桑和他座下仙童阳灵搭救,这才九死一生好容易逃了出来。”   阳灵嘻嘻一笑,道:“小姨说过,扶桑上仙座下那女仙童阳灵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年幼却是法力高强,是仙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呢。”   “那倒是不错的,风闻当年阳灵曾经师从青城,与天瑟骄关系甚好。至于阳灵,当年群仙会上,我也是见过的,确实是一顶一的美人。只是她稍稍调皮了些,竟然公然当着玉帝的面,调侃青城派的弟子。”   倾河许久不言,听到这里却轻笑一下。   龙池忽的轻叹一声,道:“只不过可惜了,阳灵曾经在三个月前许嫁青城灵仙逸飞尘,魔君倾河觊觎阳灵美貌,令手下魔头无殇天不老抢了阳灵。可怜那一代佳人,终究是被那魔头玷污了。”   “唉,那魔头也太坏了,人面兽心,行同狗彘,斯文败类,无耻之徒。”阳灵看着倾河怒骂道。   倾河神色不变,跟着一起咒骂:“谁说不是,那魔君当真是衣冠禽兽,不知廉耻。”   龙池颔首:“你们知道形势就好,仙界势微,无能为力,不过还好有你们。你们好好修炼。千百年后,说不定能超越那魔头,到时候就是为那些被魔界迫害致死的冤魂报仇的时候了。你们记住,推翻魔界残暴统治,杀了魔君倾河,一直是仙界千余年来的仙训。”   阳灵闻言嘴角一抖,悄悄看了看身侧的倾河,他倒是一脸坦诚,恭谨说道:“师父放心,弟子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倾河这个人吧,有时候也可以不要脸~   第49章 两万年矣   龙池欣慰一笑,继续说道:“再讲讲仙界吧,最初仙界只有昆仑一脉,昆仑祖师创派于三万七千年前,座下有七十一个弟子,大部分资质平庸,如今不过在天庭任个散职或是隐居某个洞中。当年仙界如日中天,魔界根本不敌。不过后来过了大约一万七千年,昆仑忽然四分五裂,大量弟子离开昆仑,各自选了洞天福地创立基业,我们蓬莱祖师爷黯绝上仙,便是在那个时候择选了蓬莱仙界。”   “蓬莱于两万年前创立基业,一直是仙界很有影响力的门派,与西昆仑、南扶桑、北长白并称仙界四大门派。祖师爷与长白祖师爷师出同门,却与扶桑祖师爷关系最好。因此蓬莱左右逢源,两万年来不曾听闻蓬莱与哪门哪派交恶。祖师爷法力高强,传闻当年他手执离魂剑,一套离魂幽冥剑法四界无敌。不过可惜天妒英才,祖师爷虽然法力高强,却也逃不过天劫,已经寂灭于一万年前的那次六界大劫,就连幽冥剑法也不曾流传下来。”龙池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离魂剑,那不是崆峒掌门重华的佩剑吗?”阳灵惊讶。   龙池点点头,道:“不错,万年前祖师爷亡故之后,离魂没了主人,最后便辗转到崆峒派手中。不知何故,万年前的蓬莱前辈并未向崆峒派索要离魂,离魂便一直流传在崆峒。除了离魂剑,还有扶桑的电光剑,如今也是传于青城派,也不在本派了。”   “其实兵器好与坏又有什么用,关键在于使用兵器的人。譬如蓬莱,虽然没了离魂剑,仍是仙界四大门派,崆峒虽有好剑镇山,却也根本不能与蓬莱相较。”倾河淡淡说道。   龙池含笑认同,还未及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腹痛,左手搭了搭自己的脉搏,猛然发现自己被下了泻药。   “你——”龙池赫然明白过来,指着阳灵说不出话来。   阳灵立即明了,无辜说道:“师父,那泻药不是我放的,是溶修放的。”   倾河一愣,反问道:“什么泻药,江南你在说什么?”   龙池大怒,厉声道:“别装了,刚刚我便觉得你不对劲,现在看来果真是你搞鬼。你出去,把蓬莱上下打扫一遍,就像昨日溶修一般,若是敢偷懒,明日接着扫。”   阳灵愤懑地瞪了仍然装纯的倾河一眼,转身离开,却不想龙池坚持不住,抢先一步冲出门。   “这——”阳灵哭笑不得地看着被龙池撞坏的房门在风中摇来摇去。   晚上很晚,阳灵才打扫完,回到蓬莱阁,却见倾河捧着一半西瓜在啃。   “扫地爽不爽?”倾河咧嘴一笑。   阳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谁说蓬莱小巧别致,我整整扫了一天呢,腰都快断了。”   倾河放下啃了一半的西瓜,道:“今日甚爽,师父病了,一日没课,你又去打扫蓬莱上下,蓬莱阁中甚是清净,果然是清修的好地方啊。”   阳灵不意计较,问道:“师父和师祖呢?”   “他们受邀去长白赴宴,商量如何对抗魔界,估计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倾河波澜无惊。   阳灵看着倾河,觉得甚是诡异。   “你不生气么?”   “生哪门子的气?”倾河失笑,道:“我堕仙都将近一万年了,仙界整日做什么我岂会不知。无非是修炼,门派之间勾心斗角,魔界势大时暂时统一阵脚对抗魔界而已。”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今早我们骂你,你不生气吗?”   倾河一瞥阳灵,捧起西瓜继续啃,直到啃完了才扔下西瓜皮,说道:“他说我不恼,不过你说,倒甚是让我伤心。”   阳灵本来想笑笑,却见倾河一脸严肃,似是有几分伤心味道,竟然笑不出来了。   次日,龙池照常抱了一堆吃的进来给他们上课,却硬逼着阳灵先吃几个,见她好端端的没什么反应,这才敢放心大胆地享用他的美食。   这日教的是剑法课,龙池简单讲了讲蓬莱剑法,原来蓬莱剑法最是简单易学,以灵动著称。   阳灵本就有底子,倾河更是轻松,虽然遮遮掩掩不想龙池发觉,但一日下来,还是学会了一套剑法。   “你们当真极有悟性,”龙池惊愕,道:“当年我学的时候,足足花了一个月呢。”   两人皆是尴尬一笑。   慕容上仙听说后,起初心有疑虑,可是百般试探之后,发觉两人的确仙资甚高,也便不去怀疑。   大抵过了一个月,蓬莱上下忽然忙了起来,阳灵觉得奇怪去问龙池,这才知道今年是蓬莱创派两万年的纪念日,下月十三蓬莱门中上万弟子皆会回到蓬莱敬拜。   阳灵唏嘘,两万年沧海桑田,一展眼蓬莱已然屹立于东海这么久了。   蓬莱诸仙皆是忙着布置,东海海面上布下了结界防止凡人闯入。另外成千上万的桌椅板凳皆是悬浮于海面之上,各色装饰亦是将蓬莱仙界布置得喜气洋洋。   这样忙碌了一个月,终于在十月十二日晚全部布置完毕。如今阳灵和倾河都是龙池的爱徒,便跟在龙池身边随他检阅各处,以防哪里疏漏。   三人巡查各处,觉得具已妥帖便回了蓬莱阁,彼时慕容正再次核对前来赴会的仙友名单。原来此番不止是有蓬莱前辈出席,从前仙界许多道行高深的仙家亦会赴宴庆贺,就连玉帝也会派仙使前来,他们自然怠慢不得。   十月十三日清早,慕容携了龙池,龙池又带着倾河阳灵一同前去结界门口恭候诸仙到访。须臾,已有不少蓬莱前辈抵达,慕容等众人见了他们皆是俯身参拜。   这些仙家少说也有数千年的道行,他们四人资历尚浅,自然不敢不敬。   大抵中午时分,阳灵已觉得疲累不堪,倾河暗中替她运气,她立即觉得舒服很多。   远远望去,阳灵又看见前前后后飞来近十个蓬莱仙人,看他们乘风的速度,只怕法术甚高。   那些人还未飞到结界旁却猛然停住了脚步,紧紧盯着恭候一侧的龙池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弟子慕容携门中弟子恭迎蓬莱历任掌门前辈。”慕容恭敬说道。   那几个人恍若未闻,仍旧死死盯着龙池。龙池被他们看的微微不适,低头说道:“弟子龙池见过诸位前辈。”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为首那人不等龙池说完,猛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龙池的大腿哭喊道,而他身后那些人见前面那人下跪也立即跟着跪下参拜。   龙池一怔,又听到那弟子说道:“师父,弟子好想你,当年太师叔师伯他们告诉弟子您死了,弟子根本不信,原来您果然没死。”   阳灵莫名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只见龙池微微尴尬,用力抬了抬自己的腿想要抽出来,却被那人抱得死死的。无奈之下,龙池只得说道:“前辈,您认错人了吧,弟子龙池入门八百年,只有溶修江南两个弟子,怎么可能是前辈的师父。”   那弟子眼中含着泪水,紧紧盯着龙池,道:“师父,弟子知错了,但是师父怎么能不认弟子呢。”   龙池求助地看了看慕容,慕容回过神来道:“承允前辈,您真的认错人了,这是弟子的徒弟龙池,实在不是您师父。”   承允摇头道:“本座陪在师父身边一万年,怎会不认得师父。你也是蓬莱掌门,难道你认不出来吗?”   慕容轻叹道:“前辈,是真的,前辈法力无边,自然能看出龙池修为尚浅,他怎会是前辈的师父。”   承允一怔,细细看了看龙池,这才发觉他修为的确并不高深。   “你真的不是师父,”承允苦笑,道:“难道师父真的死了?”   慕容颔首道:“祖师爷寂灭于一万年前,前辈真的认错人了。”   承允呆滞片刻,缓缓起身,又思忖了良久才说道:“方才是本座一时眼花,认错了人。不过这个弟子资质甚好,你务必好生教导,记住了吗?”   慕容恭声答应。   蓬莱诸仙皆到,还有不少其他门派的仙人也皆是到访,例如长白第三任掌门林牧上仙,扶桑第三代掌门庐宁上仙,还有昆仑第三任掌门季轩上仙。   群仙毕至,慕容虽说此刻是蓬莱掌门,但毕竟是晚辈,因此宴会是由蓬莱第二任掌门承允上仙主持的。   “仙史中记载,这个承允上仙是我们蓬莱祖师爷门中的小弟子,虽然他入门最晚但是仙资最好,祖师爷在世时甚是疼爱。后来祖师爷寂灭,蓬莱便由他执掌了两百余年,也一直风平浪静。”龙池低声对倾河阳灵说道。   两人颔首,看着承允上仙立于群仙之上,淡淡说道:“今日乃是东海蓬莱立派整整两万年的日子,诸仙前来蓬莱蓬荜生辉。当年本座随师父黯绝上仙修道昆仑,两万年前昆仑祖师离开昆仑,师父亦带着本座及其他师兄弟一起离了师门。本座随师父游历四方,最终觉得蓬莱仙家极地不与别处相同,海上仙岛更是风流小巧,因此便在蓬莱住了下来。后来又过了几十年,师父允许本座及其他师兄弟收徒,便也逐渐演变为蓬莱派。如今蓬莱门中人丁兴旺,平安祥和,这皆赖当年祖师爷慧眼独具,择了这风水宝地。”   承允上仙说完后,玉帝遣来的仙使也说了几句,大体的意思便是恭贺蓬莱立派两万年,顺便展望一下蓬莱未来的发展。   再往后,承允上仙领着诸仙诵读了蓬莱祖师爷生前留下的训示。蓬莱素来平和,那祖师爷更是一心向善,那训示大多嘱咐门中弟子要宽和待人,心胸宽广,尽量不要与人交恶。   蓬莱众弟子诵读完毕,皆表示愿遵从祖师爷遗训。承允上仙更是怀念了一下他师父当年的事迹,据他所言当年黯绝上仙威震仙界盛名赫赫,是仙界是数一数二的上仙。如今虽不奢求蓬莱能再出像祖师爷一般英杰人物,却也希望蓬莱能繁华昌盛,门中弟子能有所作为。   之后慕容吩咐人开宴,宴会之上诸仙尽兴,龙池素来能吃,这次更是吃的开心。   “翡翠圆子很好吃吗?”承允看着龙池浅浅一笑。   龙池连忙原本咬着一个翡翠圆子,听到承允问他吓了一跳,不小心把圆子咬破了喷出汁来,溅了阳灵一脸。   “启禀前辈,这但凡是吃的,弟子都觉得很好吃。”龙池望着承允真诚道,又冲着拿手帕擦脸的阳灵抱歉一笑。   慕容抖了抖嘴角,站起来说道:“前辈恕罪,是弟子训下无方。”   承允摇了摇头,道:“无妨,他既然喜欢吃,便把本座这里的一起给他吧。”   慕容本想婉拒,却不防龙池已经嬉笑着谢过了承允。   承允摇头失笑,道:“我听说师......次仙收了两个徒弟,不知这做师父的感觉如何?”   龙池指了指一侧的倾河阳灵,道:“弟子的两个徒弟都在这里了,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就是带着他们吃吃喝喝,偶尔修一下道法。”   “放肆!”慕容闻言冷冷喝道。   “掌门不必,”承允连忙制止,道:“他天性如此,让他顺其自然吧。”   慕容只得答应。   一时间众仙宴饮已毕,陆陆续续离开蓬莱,承允上仙却不知何故执意留了下来,慕容不敢勉强,请他去蓬莱阁安歇。   阳灵微微惧怕,生怕被承允上仙发觉,倾河却笑着说没事。   回到蓬莱阁,承允让众人都去休息,却惟独留下了慕容。   “前辈留下弟子在此,可是为了龙池与祖师爷相像之事?”慕容淡淡道。   承允颔首,道:“你是如今蓬莱的掌门,自然去过门中禁地。禁地之中设着历任蓬莱掌门的画像,当中第一幅画像画的便是祖师爷黯绝上仙。慕容,你执掌蓬莱一千六百年,想来很是熟悉祖师爷的相貌吧。”   慕容颔首,道:“弟子于一千六百年前接任蓬莱掌门,一直不曾收徒。八百年前弟子本打算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兄座下弟子,却在那时候偶然发现了龙池。弟子见过龙池相貌大吃一惊,立即收入了座下悉心教导。这八百多年来,龙池的确聪慧过人,只是他顽劣不堪,不肯专心修道,因此弟子觉得这龙池只是与祖师爷相貌相似而已,并非是祖师爷转世。”   承允摇摇头,道:“画像毕竟是画像,何况还是陈列禁地的宝相,自然眉目端庄。再者说了,画像画的出容貌,却画不出神韵。本座拜入师父门下修炼万余年,很是熟悉师父的一举一动。本座今日宴饮着意留心,见龙池性子十分随性,又有几分顽皮。因此本座觉得这龙池不是别人,正是师父转世。”   慕容蹙眉,道:“听闻当年祖师爷寂灭,连魂魄都不曾留下,又怎么可能转世投胎?”   承允亦是不解,道:“但这龙池的脾性,实在是像极了师父当年。或许本座不知,有人却是知道的。”   “谁?”   承允一扫慕容道:“本座太师叔与几个师伯法力无边,是他们有本事逆转乾坤救了祖师爷也未可知。慕容你记住,你一定要保护好龙池,不要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喜欢做什么你便让他做什么,他若是顽劣你便多担待些,如果他很是懒散不肯专心修道......其实从前祖师爷也是如此,只不过祖师爷的授业恩师很是严厉,当年祖师爷也是挨了不少教训才换来了这一身绝佳修为。但是你不行,你不许责罚他,知道吗?”   慕容颔首,道:“弟子不敢,单冲着龙池的脸,弟子也不敢。前辈要去找的太师叔,可是五重天上东极帝君?”   承允淡淡道:“你不必多问,此事与你无关。另外本座嘱咐你一句,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泄露给任何人,本座也会嘱咐蓬莱历任掌门,让他们只当不曾见过龙池,以防不测。”   慕容恭声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龙池到底是谁捏?承允口中的太师叔又是谁捏?东极帝君又是谁捏?   且看后文解答~   第50章 仙资卓绝   承允颔首,提气飞出了蓬莱阁,刚刚离开蓬莱仙界,忽然感知到一股强大力量飞速袭向自己。   承允大惊,连忙拔剑挡住了那道力量,凝神看时,居然是倾河。   “太师叔?”承允一惊,他怎么在蓬莱?   倾河颔首,道:“你可是想去魔宫找我吗?”   承允点点头,道:“太师叔,我方才见到一个人很像师父,可是从前你们告诉我师父已经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倾河淡淡说道:“你是说龙池吗?”   承允一怔:“太师叔你知道了?”   倾河颔首,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方才龙池次仙那个徒弟溶修便是我扮的,怎么你一直不曾认出我吗?”   承允惊愕,半晌后说道:“弟子一心只在师父身上,不曾留心其他。咦,太师叔你怎么拜入了蓬莱门下?”   倾河一笑,道:“我来取蓬莱凝香露,可是翻遍了蓬莱阁也找不出来,我算出一个月后有契机,说不定可以拿到,便混入蓬莱谁知一眼被你师父看上了。”   承允忍不住失笑,道:“太师叔你若想要凝香露便来找弟子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听太师叔方才的意思,龙池次仙莫非真的是弟子的师父?”   倾河点头,道:“你大师伯动用了禁术收回了黯绝的魂魄,八百多年前送他投胎,又亲自送到了蓬莱。起初这事也只有我和你三个师伯知道,就连采妤和不老都不知情。可惜后来瞒不住了,他们也都知道了。”   “太师叔为何不肯告诉弟子,弟子这些年很是想念师父。”承允轻叹一声。   “我知道,”倾河顿了顿说道:“其实本是该告诉你的,只不过黯绝此番好容易回来,我们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他如今道行甚浅,孤身一人留在仙界实在是危险,所以就连你我们都瞒了。”   “弟子明白,只要师父平安就好。”   “你别忘了嘱咐今日认出黯绝的那些蓬莱弟子,告诉他们龙池并非是黯绝转世,以免走漏风声反而置黯绝于险地。当年他死的那样凄惨,我们不得不防。”倾河嘱咐道。   承允点头应了,问道:“太师叔此来是为了凝香露,要不要弟子去禁地取一些赠给师叔?”   “不必了,我在这里陪陪黯绝,顺便指点一下他的法术,别让别人欺负了他。”   承允含笑点头,道:“有太师叔在这里弟子很放心,太师叔早些回去吧,千万别让慕容察觉了,他若是知晓太师叔的身份,只怕被吓个半死。”   倾河一笑,道:“我有分寸。”   接下来的日子,倾河制造各种各样的事件,伪装成自己历劫飞升的样子。加上之前历的那些劫,这短短三个月,他共制造了十三场劫难,已然飞升为八品飞仙。   阳灵虽然不愿像倾河那般招摇,却也是装作历了些劫难,一时间两人在蓬莱风头无双,人人都知道龙池次仙眼光绝佳,收了两个万里挑一的好徒弟。   时间过得很快,展眼又过去了大半个月,昆仑群仙会很快又要召开,慕容上仙正拟定此番赴昆仑群仙会的名单。   “师父,此番无论江南还是溶修,我都要带去,让他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龙池道。   慕容点点头,笑道:“即使你不提,我也要带他们去,另外再让陆华跟去就够了。”   不过阳灵听到后却甚是头疼,她曾谎称天瑟骄是她小姨,按照逸念空对天瑟骄的疼爱来说,此番昆仑群仙会,天瑟骄是一定会去的,这万一遇上了,岂不要露馅?   倾河得知后咧嘴一笑,当晚便不见了踪影,半夜回来时悄悄潜入阳灵的房间,把她吓了一跳。   “你鬼啊你,这么悄没声的,吓死我了。”   “没事了,你可以大胆去参加昆仑群仙会了。”   “你把天瑟骄怎么了?”阳灵大骇。   “放心,我没杀她,我就是给她服了一种药,让她昏迷三天,刚巧错过逸念空他们从青城出发的时候而已。”   阳灵点点头,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十一月初,蓬莱掌门慕容上仙带着爱徒龙池次仙、门中弟子陆华真人以及“溶修”飞仙和“江南”仙人共赴昆仑群仙会。   这一路上,再不比当年赴群仙会时那般无聊,龙池没心没肺,更没什么架子,一路上大家东拉西扯,聊得甚是开心。慕容虽然略是古板,可只要其余四人的话题并不过分,他并不会出言干涉。   因着阳灵陆华还有装作会饿的倾河,他们一行五人时不时要去人间吃些东西才好赶路。这日风光正好,五人悄悄落下云端,到了一处茶寮歇歇脚。   “小二,来四屉素包子,再上五杯清茶。”龙池喊道。   “好嘞。”那小二兼店长连声答应,不一会儿便将包子和茶上齐了。   龙池故作风雅地抖一抖袖,伸手端起那茶,轻轻抿了一抿,道:“这茶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茶,勉强能入口。”   彼时阳灵口中正塞着一只包子,却不小心噎住了,她猛地抓起茶杯,一股脑喝了下去。   龙池嫌恶地看了一眼阳灵,别过头去,正巧看到倾河优雅地品了一口茶,然后摇了摇头。   龙池以为碰见了知己,眼中登时放出金光,道:“你也觉得一般?”   倾河点点头,道:“茶叶在人间已算是上等茶叶,只不过泡茶之人心有杂念,反而糟蹋了好茶。”   龙池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可不是,这人脑中只想着怎么赚钱,泡茶的水没达到合适的温度,因此反而破坏了茶香,着实是糟蹋了。”   倾河一笑,道:“师父果然明鉴。”   龙池闻言,甚是舒心,越发喜欢起倾河来。   “若说起茶,青城派的寒梅醇是仙中极品。几个月前扶桑和青城结亲,我随着师父去青城喝喜酒,青城掌门逸念空便是用那寒梅醇招待的我们。那仙露清新凛冽,却因为是酿造而得,喝多了会醉。只可惜不一会儿功夫就传来消息新娘子被截走了,我们在青城统共没待多久,那寒梅醇也没喝够。”   “寒梅醇么,我倒是喝过一次,确实很香。”阳灵道,猛地想起当年在青城派,逸飞尘遮默安带着她去人界下馆子,顺便还从青城密室顺走了两罐寒梅醇。   “你喝过?”龙池甚是惊讶,继而问道:“你那小姨带给你的?”   阳灵点点头,龙池捶胸顿足,道:“被你喝了,真是暴殄天物,你知不知道那寒梅醇是取自青城寒梅花上的雪水融的,窖藏在青城山峰底下,亦茶亦酒,百年只产一斗,是比琼浆玉液更为难得的圣物你居然喝过,你居然喝过!”   阳灵一脸黑线,这个龙池未免也太......   “师父,你别太伤心,要不改日我去弄点回来。”阳灵试探性问道,她要去青城弄点寒梅醇,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龙池大喜,道:“叫你小姨多弄些回来,为师我最是风雅,甚是喜欢那寒梅醇。你若真能拿来,我愿意以一斗凝香露换一两寒梅醇。”   倾河闻言,心中大喜,面上却不肯露出分毫。倒是阳灵喜笑颜开,道:“师父你早说啊。”   “早说什么?”龙池一愣,却猛地被慕容截住话头。   “龙池!”慕容眉头紧蹙,厉声喝道。   龙池自知失言,连忙闭了嘴。   慕容一扫眉飞色舞的阳灵,心中微有疑惑,又狐疑地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倾河,也没有多说什么。   正在这尴尬的节骨眼,茶寮中忽然来了一批人,看样子像是人界武林人士。那些人人手一把宝剑,极是不好惹的样子,到茶寮中坐定后,自有人点了些茶点。   “大师兄,那杜争鸣实在太过可恶,他这样做根本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您为何不肯杀了他。”一人双眼圆睁,极是不忿的样子。   那被唤作大师兄的人一袭青衣,眉宇间透着重重杀气,道:“他的确该死,只不过他到底是我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我岂能杀了他。”   “唉,大师兄,您就是太过心软,所以总被那杜争鸣欺负。”   大师兄冷冷一瞥那人,不再说话。不料另一人开口道:“大师兄心慈,顾忌同门情谊,二师兄你何必总是挑拨离间,激化大师兄与杜师弟之间的关系。”   那挑拨离间的二师兄闻言大怒,抽出宝剑刺向刚刚开口那人,道:“老三,你站在哪一边,杜争鸣觊觎恒山掌门,意图不轨,害得大师兄与师父离心离德,甚至可能连掌门之位都要丢掉,你却还是一心向着杜争鸣。”   老三闪身躲过,同样厉声道:“杜师弟心肠耿直,并非是个贪图名位的小人,倒是你二师兄,你素来不喜杜师弟也就罢了,何苦这样落井下石?”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时,那大师兄厉声道:“你们两个够了,都给我坐下。”   那两人见大师兄真的动怒了,也便不再多言,各自忍了气坐下来喝茶。   这幕闹剧看的众人好笑不已,龙池嗤笑一声,道:“凡人就是麻烦,芝麻大点儿的事都能闹上半天。”   一旁坐定的那些人并未听清龙池说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眼见他轻蔑一笑。   “你这厮笑什么?”那二师兄脾气看起来甚冲,不知死活地指着龙池厉声道。   龙池目光一转,并未动怒,却也并未搭理那二师兄。   那二师兄见龙池根本不屑看他一眼,登时勃然大怒。宝剑出鞘,那人厉声喝道:“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既然是江湖中人,何不拔剑比试比试?”   龙池看了看慕容,慕容眉头微蹙,道:“龙池,尽量不要惹事。”   龙池颔首,站起身来,对那人浅笑一笑,道:“这位兄台,我并非江湖人士,你的眼光还有待加强。另外我刚刚是笑了一下,不过并非笑你们,你又何苦这般自觉地对号入座呢,莫非觉得你们自己很可笑吗?”   那二师兄大怒,猛地执剑刺了上来,龙池动都未动,心中默念一诀,那剑自动失了准头。   “你!”那二师兄惊愕不已,望向龙池的眼神已然生出了惧意。   “多谢兄台手下留情。”龙池莞尔一笑,微微作揖,转身坐了回来。   “师弟回来,别闹了。”那大师兄见情势微妙,连忙将那冲动的二师兄拉了回来。   歇过片刻,阳灵一行五人便结了账离了茶寮,寻了处僻静的地方腾空飞起,展眼已经将在地面上暗中搜寻他们的凡人甩出好远。   “大师兄,他们几个到底是什么人啊?”那二师兄惊魂未定,龙池的眼神实在太过玄妙精深,他看不懂却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只怕不是普通人。杜争鸣甚是喜欢交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你们都小心些吧。”那大师兄蹙眉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杜争鸣,贺仁光,以后还会用到哒~   第51章 再入昆仑   走了半个月,众人终于抵达了昆仑山。   十年未来,昆仑仙境半分未变。群山环绕之中,祥云最深处,那熠熠生辉的乾坤殿一如从前耀目生辉。   “蓬莱掌门到——蓬莱弟子到——”仙童悠远的声音回荡在昆仑山中,阳灵猛地打了一个冷战,仿佛从沉睡中惊醒了。   她居然又回到昆仑了!   十年前,她刚刚从无音洞中放出来,欢喜地随着陌上桑赴昆仑群仙会,却想不到竟让自己的命运发生了那么重大的转折。   十年后,她随着倾河来到这里,若是遇见了陌上桑,他可会认出面目全非的自己?   多半不会吧,他那样清冷孤傲,那样遥不可及,那样虚无缥缈,怎会真的认真看自己一眼,又如何会发现,藏在江南的外表之下,是她阳灵的一颗真心?   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陌上桑早已圈禁于魔宫,乾坤殿上,根本没有那一袭白衣的恬淡面容。   “臣下参见君上。”慕容恭敬地施了一礼。   恍惚中是倾河拉着她的手,隔着两层皮肤,度给她一丝不易让众人察觉的真气。   也不知怎的,她的头忽然低了下去,混迹在蓬莱弟子中参拜仙君,   也是,身边这个男子如斯强大,她无需担心自己露出任何马脚。   “慕容掌门快请起。”十年不见的绮珠微微一笑,右手虚扶,搀起了慕容。   慕容礼貌性回了一个笑容,便带着众人落座。   阳灵坐在最后面,众仙觥筹交错,也注意不到她身上。   犹豫了片刻,阳灵终于勉强抬首望向扶桑那席,却发觉坐于最前方的仙人是珺瑶。她身后是钟鸿和风茫,再往后是莫是非,最后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小仙人。   他居然没来,阳灵惊愕地想到。   没来也好,省的自己见到他心慌意乱,若是被众人察觉或是被倾河误会,反而不好。   下意识的心思转寰,阳灵自然不曾察觉,如今她倒是十分在乎起倾河的想法。   再望向青城派的席位,青城一如从前,逸念空、逸飞尘、遮默安和越真挨个坐着,天瑟骄没能来,换成了亭安。   她这正发呆,懵然不知众人谈笑的话题已经悄然转化到自己身上。   “风闻慕容掌门的弟子龙池次仙前些日子破例收了两个小徒弟,其中一个悟性甚高,三个月时间不到便已飞升八品飞仙。另一个虽然不及,却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资质,不知那两人是不是陆华真人后面那两个小仙人呢?”长白掌门九腾上仙轻轻一笑,问道。   慕容一扫众人,见众人皆是望向自己这边,便道:“九腾上仙说的不错,他们的确甚有仙缘。溶修江南,还不赶紧出来见过众仙?”   倾河闻言,从容不迫站起身,又甚是优雅地扶起阳灵,两人一同从席后出来,站到大殿中央。   “蓬莱弟子溶修参见君上,见过各位前辈。”倾河拱手谦逊一笑。   阳灵连忙学着倾河的样子,俯了俯身道:“蓬莱弟子江南参见君上,见过各位前辈。”   绮珠打量着两人,淡淡开口道:“你们起来吧。”   “多谢君上。”倾河恭声说道。   绮珠颔首,溶修进退得宜,仙骨奇佳,甚是招人喜欢。倒是一旁冒冒失失地江南,实在看不出哪里有过人之处。   “后日午时,群仙会正式开始,你们两人便首先代表蓬莱应战。如今仙界风传你们甚有资质,本君很好奇你们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般厉害。”绮珠淡淡道。   倾河一笑,低首恭谨道:“君上过誉,弟子与师妹不敢当。不过弟子与师妹承蒙师父不弃,收于座下,自当竭尽全力,不负师父一番教导苦心。”   绮珠满意一笑,道:“你小小年纪,为人倒是滴水不露,看来你师父没有看走眼。”   倾河笑而不语,龙池起身道:“多谢君上赞誉,臣下不敢。”   绮珠道:“没什么不敢的,如今魔界势大,你们都是知道的,难得你们蓬莱来了两个这样好的仙人,你们须要好生教导,多多造福仙界。”   龙池欠身答应。   用过膳,绮珠令人带着众人歇下,阳灵众人随着一昆仑弟子,飞到了一处别院。   那院子坐落于昆仑山第三高峰的赤焰峰,大小虽然不及竹苑,住下五人却也没问题。那院子的旧主人似乎很是喜欢颜色鲜艳的花,院中种着大片大片的凤尾花,一眼望去一片猩红,真不负赤焰峰之名。   “这也太红了些吧。”龙池啼笑皆非。   “龙池,不得放肆。”慕容蹙眉道。   “师父怎么了?”龙池一愣,问道。   慕容缓了缓神色,道:“昆仑山有三处奇高的山峰,第一高峰名唤空翠峰,峰顶雪竹环绕,建有一座竹苑,万年来却并不晓得当年是哪位前辈培育的滴翠雪竹,也不晓得是谁建的竹苑。”   阳灵闻言,讥笑着看了看身侧的倾河,他表情一如往常,仿佛慕容说的并不是他。   “第二高峰名唤天机峰,峰顶平淡无奇,唯有一棵桑树和一处简单院落。蓬莱素有传言,说是当年我们蓬莱祖师爷修道昆仑,便是住在那院子里。因此,蓬莱世世代代流传一个传说,说那桑树是开天辟地以来孕育出的第一株桑树,每隔千年会凝结出一团桑云。那桑云中内含天机,那峰便也因此名唤天机。”   “因为事关六界,昆仑向来视其为禁地,除却昆仑掌门和仙界仙君,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内。”   “这第三高峰,便是这赤焰峰,相传是昆仑祖师的第三位入室弟子东极帝君的清修之地。东极帝君两万年前继任昆仑掌门,一万年前辞了昆仑掌门之职,一直隐居五重天上。现在他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是听闻他隔几百年还是会回昆仑打理一下这些凤尾花,因此我们切不可损坏一丝一毫,免得得罪帝君。”   “帝君?”阳灵疑惑问道。   慕容颔首解释道:“东极帝君是神尊长子,他其实并不是仙界中人,而是神。”   “既然是神,他的法术应该很厉害吧,为何要拜入昆仑祖师门下。”   慕容道:“东极帝君生来神身,创物之力不死之身,自然无需师从昆仑。不过他的确拜入了昆仑门下,甚至还接任了昆仑掌门长达万年之久。传闻他还有一弟一妹,幼弟音名不详,幼妹乃是徽易帝姬。帝姬自幼深得神尊喜爱,乃是六界公认的下一任神尊。不过这万年来也不曾听说过徽易帝姬一星半点的传闻,众仙也都各自揣测,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神界远在九重天,仙界中人没有神谕或是玉帝的许可,是不得出入九重天,因此到底是什么情形,万年来仙界也无人知晓。”   众人听着,只觉神界之事诡谲波澜,神秘莫测,他们区区仙人,实在是太过微茫。看着眼前这些鲜红鲜红的凤尾花,众人虽然觉得碍眼,也碍手碍脚,但也无人敢抱怨半句,甚至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这个东极帝君很喜欢红色是吧。”阳灵无奈一笑,这一片红红火火的景象,倒像是着了火。   倾河一笑,悄悄屏蔽了另外三人,道:“的确如是。”   阳灵并不意外,倾河曾经住在空翠峰竹苑,认得这住在赤焰峰凤尾苑的东极帝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凤尾苑只有一处大大的屋子,走进去众人只觉被红色晃了眼。家具是火红的,杯具是玫红的,地毯是猩红的,墙壁是桃红的,一不小心绊了一跤,这才发现,原来门槛是嫣红的。   “小心些。”倾河眼疾手快,连忙扶了一把。   阳灵双目圆睁,道:“东极帝君真逗,他住在这里整日看着红成这样的屋子,也不嫌晃眼吗。”   “江南!”慕容眉头一蹙,厉声道。   阳灵识趣地闭上嘴巴,却眼见龙池将一个朱红的花瓶撞了下去。   “小心!”阳灵惊呼,却也已经晚了。   啪,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的是龙池一点一滴苍白下去的脸色。   “师父,怎么办?”龙池欲哭无泪,这也实在怨不得他。   慕容大惊失色,抱着花瓶的碎片连忙做法,企图复原,却发觉这是仙界极品凤血瓷,他法力低微,根本修不好。   “这......”慕容脸色凝重,不知如何是好。   倾河轻轻一笑,说道:“师祖不必惊慌,溶修有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慕容不肯相信。   倾河抱过那堆瓷片,道:“弟子去找君上,定让东极帝君和君上不再追究。”   慕容半信半疑,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依了倾河。   倾河御剑飞离凤尾苑,慕容吩咐剩下三人小心安置杂物,切不能再碰坏什么东西。   收拾完东西,慕容三人坐于室内打坐清修,阳灵显然没到打坐清修那样高级的地步,因此一人缓步踱出屋子,懒散地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你回来了。”阳灵浅笑看着倾河御剑飞了下来,不由觉得好笑。他法术那般高强,乘风从极西到极东来回也不过三个时辰,却因为扮作了蓬莱弟子,不得不御剑慢慢飞行。   倾河下了宝剑,收于剑鞘之内,道:“我亲自出马,有什么解决不来的。”   “怎么解决的?”阳灵好奇问道,她不信倾河当众施法,将那宝瓶复原。那样的话,无论绮珠、慕容还是龙池,只怕都会怀疑他的身份。   倾河诡异一笑,道:“我不过区区蓬莱弟子,哪里能解决这么大的事。我只是奉掌门之名,告知君上龙池次仙打碎了凤血宝瓶,掌门有言,若是东极帝君追究,蓬莱珍宝任他取拿。”   啥?阳灵愣了,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个……慕容掌门知道后会杀了你的。”阳灵嘴角一抽。   “不会,”倾河轻轻一笑,道:“东极好歹是个神,怎会在意区区小宝瓶,更不会真的去蓬莱要东西。”   凤尾苑虽然只有一间屋子,格局布置得确实很好,尤其当众人记住了哪些地方摆有那些需要注意的东西后,便发觉这间屋子确实是匠心独运。   迎门摆着的并非仙界一般摆设的莲台或是宝座,而是一张完整的、出自东海、由天庭巧手仙匠亲手打磨的珊瑚榻。其实这榻若不是红珊瑚做的,摆在屋中倒会觉得刺眼。珊瑚榻两侧各是一座高达五尺的珊瑚树,树两旁各隐着一扇红门,绕过树很轻易地便能打开。屋中两侧各是一暖阁,左边用一种不知名的茜妃色纱帘隔开,不经意望过去还以为是一层薄薄的云霞。右边是玉翡串成的珠帘,清风一卷,泠泠作响。   “加上外面这珊瑚榻,刚好有五间屋子,想来君上特意安排,定不会出错。”慕容道。   众人点头称是,很快划分好了房间。慕容和龙池辈分高,便选了隐藏与珊瑚树后的两间寝室。阳灵是女子,自然不能睡在外间,因此挑了茜妃色纱帘后的那间暖阁。倾河虽然是龙池的弟子,论辈分高过陆华,但他百般推脱,终是要求睡在迎门的珊瑚榻上。陆华争执不过,便答应睡在玉翡帘后的暖阁里。   晚间众人睡下,倾河卧于珊瑚榻上佯作睡着,听着阳灵平稳的呼吸声甚是安心。   大约子时十分,夜色正浓,黑暗中的倾河却猛然睁开了双眸,像是两道锋利的刀片透空而出,直直射向甚至还在昆仑结界外的那个红袍仙人。   能让倾河这般警惕的人,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他还未入昆仑结界,便已经感知到一股异常强大的妖气,即使散发妖气那人有心掩去,可是依旧瞒不过他。   随着那人慢慢靠近,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大约相距千步之遥时,倾河勾了勾嘴角,随即那人也明白过来,双双凝神运气,无声地拼起了内力。   昆仑山依旧静谧安详,虽然群仙毕至,却再无道行高深之人察觉。   “倾河,果然是你。”那红袍道人飘然落至凤尾苑,细不可闻的声音惊动不了任何人,而倾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红火火的屋子,红红火火的人,也希望本文沾点喜气,红火起来~   明天国庆节,加更,祝大家国庆愉快~   第52章 一举夺魁   “你怎么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了?”倾河莞尔一笑,起身走出了屋子。   月光下那人一袭红衣,腰侧一柄火红的长剑,头发更是说不出的鲜红,嘴唇涂得像是血盆大口,浓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正泛着幽幽的红光。   不像是最受仙界中人敬仰的传说人物,倒像是魔界跑出来的某个魔头。   “我素来没什么事,不过随便溜达溜达,便溜达到了魔宫。谁知魔宫中只有采妤和不老,无殇影痕已经离开,你更是不知所踪。我觉得无趣,离开魔宫后随便一走便已经到了昆仑,远远看着总觉得阴气环绕,走进更是妖气扑鼻,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进来之后才发觉,原来是你啊。”说话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凤尾苑的旧主,神界东极帝君。   他人与屋子一样,皆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灿烈。   “我正睡得好好地,忽然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竟比现下昆仑群仙合起来的力量都要强,便猜到是你来了。”倾河笑道。   东极含笑打量倾河两眼,见他一袭绿色蓬莱仙服,长发简单挽起,容貌不复记忆中那般光华万千,可唯独眉目间那抹傲视天下的霸气不曾因为容貌改变而褪色半分。   “你怎么混进了蓬莱?”东极好笑道。   倾河轻叹一声道:“我为了取蓬莱凝香露,不得已才入了蓬莱派。”   “你既然想要,为何不去向萧然或承允要,他自然有办法拿到。”   “不是不行,只不过我去蓬莱时刚刚戳破了长白山的天花板,这时候再去向萧然要凝香露,这不是摆明了告诉萧然他那老仙参是我暴露的吗?”   “我见昆仑群仙毕至,只怕是要开十年一度的群仙会,你莫非还想下场比试比试?”东极咧嘴一笑,红灿灿的胭脂映亮了倾河的脸颊。   倾河抖了抖嘴角,道:“看来是没办法的事了。”   东极点点头,忽而凝重了两分,问道:“刚刚我隐约察觉,你似乎有几分吃力,莫非是受伤了?”   倾河并不避讳,道:“三个月前,我遇到了天阁,他伤的。”   东极闻言一惊,道:“他人呢?”   “杀了。”倾河眼中并未浮现任何快意,甚至,露出了些许疲惫。   东极轻声一叹,时间也仿佛静默了。   良久,东极道:“听说你又是闯长白,又是入蓬莱的,皆是为了一个女子,可是真的?”   倾河点点头,眼中含了一丝温柔,道:“她在里面睡觉。”   东极思忖片刻,道:“采妤说她受了重伤,所以你带她出来便是治伤的。天阁虽然不敌你,可是过了三个月我与你随便交手仍然察觉的出来,想来你不甚好受。你别只顾着照顾她,自己别忘了用些药,好好养伤。”   倾河点头,东极踏步进屋,片刻便发觉了不对。   “我那凤血凝成的玉瓶哪里去了?”   倾河失笑,指了指珊瑚树后,道:“你这屋子红红火火,也分不出颜色来,黯绝素来冒冒失失,进来就给你打碎了。”   “黯绝?”东极闻言竟是一喜,道:“那小子回来了?”   倾河点头,道:“还是万年前一个样,毛手毛脚没心没肺,不过看起来过得甚好,我也能放心。”   东极一笑,道:“既然是他打碎的,我也不追究了,当年他弄坏的,岂止是一个玉瓶。”   倾河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这些祖宗真是个个难缠,当年那日子,过得实在是鸡飞狗跳。”   东极悄悄进了龙池的屋子,片刻又出来了,道:“他睡着了,看着气色还不错,想来是过得很舒心,只是法力看起来实在不堪一击。”   倾河点点头,道:“他当年死得确实凄惨,现在他回来了,我自会好生教导他,不让他独身一人在仙界吃亏。”   东极咧着大嘴一笑,道:“我也会的。”   两人又说了片刻,东极起身离去,倾河也径自回屋,复又安歇。   第二日清早,众人起身,洗漱过后给慕容请了安,便各自练功,准备群仙会。   这一日过得甚是无趣,与倾河打了一天,阳灵累的不行,晚上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第三日用过午膳,慕容带着四人飞去昆仑山下的擂台。此时众仙皆已到达,正在等候玉帝驾临。   正午时分,并没有像十年前一般传来礼乐之声,绮珠有几分焦急,迟到素来不是玉帝的风格,莫非出了什么事?   好在众仙素质高,也没有出现乱哄哄的景象,绮珠正打算派人去看看,忽然发觉一团红色光芒划过天际,不及反应过来便已见那道红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头到脚皆是火红的——   “东极帝君?”许是住着东极的屋子,慕容反应最快,见了东极脱口而出道。   东极含笑点了点头,似有若无看了一眼暗抽嘴角的倾河,道:“正是本君。”   众仙呆滞片刻,急忙俯身参拜,道:“参见帝君。”   东极一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仙起身,绮珠上前问道:“弟子昆仑绮珠,参见帝君。今日是十年一度昆仑群仙会,不知帝君何故到此?”   东极道:“昨日去天庭,恰巧得知玉帝圣体微恙,他来不了了,便请本君代替他参加群仙会。”   “玉帝圣体微恙,不知严不严重?”   “无妨,就是吃多了拉肚子。”东极一笑,众仙却是一颤。   虽然红的炫目,却是美得惊人。红丝如瀑,分不清到底是头发还是九天仙女织出的锦缎。剑眉星目,虽然睥睨风华却无一丝一毫架子。睫毛如扇,眨眼间已不知勾走了多少人的心魂。嘴唇血红,却正如他本人一般令人一见而终生不忘。   阳灵咋舌惊叹,从有记忆到现在,她自诩见过不少令人一见倾心的男子。譬如陌上桑清冷淡漠,无暇生辉,高洁自爱,见之忘俗。譬如龙池惊艳夺目,顽皮风流,一双泪眼桃花不知勾走了多少人的心魂。譬如影痕温润如玉,盈盈浅笑间更是举世无双的光华万千。再譬如无殇的锋芒毕露,傲视九天,别有一种霸气之美。甚至倾河惊世容光,绝世风华,九天之下,四界之中,她从不曾见过这样令人心折的人物。   而这个东极帝君,与众人都不同,他大胆自信,红衣翩然如火一般不容忽略,精致的妆容妩媚风流,长袖迎风而展,正是四界少有的璀璨夺目。   好一个东极帝君!   绮珠恭声请东极入座,敲响了东皇钟,这片刻,对战书已经发到众人手中。   阳灵不及细看,便已经被一昆仑弟子提醒准备入场,原来她是九品仙人中第一组对战的。   御剑飞下看台,阳灵下意识望了望逸念空,思绪似乎回到当年她在青城季度仙试的日子。   逸念空自然没什么反应,身后的逸飞尘遮默安素来觉得无趣,也不曾注意。   与她对战的是长白弟子,阳灵心虚,原本打算输给他,却发觉这异常困难。   那弟子的法术实在太差了,她想不赢都难。   打赢了长白弟子,阳灵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她御剑飞上看台,悄悄问倾河道:“怎么样,我没露出破绽吧?”   倾河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表现的很好,真厉害。”   阳灵一翻白眼,若是这个弟子都打不过,那她也太逊了些。   第一组淘汰之后,阳灵对战青城弟子。那青城弟子自然不是对手,也很快败在阳灵手下。   “看来龙池次仙收的这个徒弟江南,的确厉害。”绮珠赞道。   阳灵心虚一笑,接下来几场比试,她更是毫无悬念地赢了。   眼见来参会的九品仙人皆败在自己手下,虽然鹤立鸡群,阳灵却忽的生出几分骄傲,尤其当绮珠宣布蓬莱江南夺魁时,她竟有了几分热血澎湃之意。   江南,你感谢我吧,若不是我,你哪来那么好的名声。阳灵暗暗想到。   接下来是八品飞仙之间的比试,倾河出马,更是万夫莫敌,可是须要做做样子,莫要叫人察觉。   显然,倾河装的比阳灵像多了,那一招一式看起来真的像是修仙不久的小仙人,稚嫩中透着倔强,很是招人喜欢。   “慕容上仙,溶修甚有资质,你一定要好生教导,仙界将来,只怕要托付在他手上。”绮珠此言,竟是有将仙君让溶修继任的意思。   倾河却是谦逊一笑,拱手道:“君上夸赞,溶修愧不敢当。君上肩负守护仙界的重任,溶修岂敢与君上相提并论。此番能夺得飞仙之魁,溶修不曾愧对恩师,已经心满意足。”   绮珠闻言,更是颔首赞叹。   阳灵摇头,倾河真是会讨人喜欢,如今慕容、龙池甚至连绮珠都这样看重他,真不知他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汤药。   这两场比试下来,天色已然不早。慕容心中狂喜,九品仙人八品飞仙皆被蓬莱所夺,可他面上仍是不咸不淡,与众仙客气。   “慕容上仙真是好福气,日后蓬莱的地位,想来会比今日更盛,蓬莱在上仙手中真是日趋兴旺啊。”   “不敢不敢,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因为东极回到昆仑,自然而然住进凤尾苑。慕容本想带着众人去别处安歇,却被东极拦住,六人就这么不伦不类住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   “倾河,东极帝君是神,他不会发现我们吧。”阳灵低声说道,屋子另一端的东极却听得清清楚楚。   “没事,他眼神不太好,应该不会发现。”倾河笑道。   东极无语。   第二日七品灵人之间的比试,蓬莱无人参战,只是观战。因为毕竟有正式身份,阳灵不能像从前一样离席,只能打着哈欠看着众仙比试。   多年不见,亭安已是七品灵人,只不过他没有天瑟骄那样的灵性,不曾夺魁,最终灵人之魁被昆仑夺走。   遮默安仍是六品真人,他手中一柄青城宝剑很是飒爽英姿。剑锋所指,皆是披靡,看来他这些年,修炼很是认真。   他连续击败了蓬莱弟子陆华,茅山弟子,又打败了太长弟子,最终与崆峒掌门重华灵仙的首座大弟子遇上了。   那人手提离魂剑,目光凶狠,竟与重华当年一般无二。阳灵轻叹一声,旧怨不解,两派相争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遮默安法术高强,那崆峒弟子却借着强大剑气,与遮默安你来我往数百个回合不分胜负。眼见真气耗得差不多,那崆峒弟子猛然使出一记阴险狠辣的剑招,遮默安猝不及防,手中青城宝剑已被击飞,那剑几乎要刺入遮默安体内。   遮默安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召唤焦赭剑,便觉体内油然而生一股强大力量,似乎冲破了身体,化作一道比日头还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本就明亮的昆仑仙境。   那崆峒弟子被这强大的力量震出好远,狼狈跌出擂台,等众人反应过来,却发觉遮默安已然破了一个大劫,飞升五品灵仙。   “这......”众仙皆是惊讶,此事从前从未发生过。   绮珠看了看东极,问道:“帝君,以您之见,此事该如何决断?”   东极似是不曾听到,定定凝视擂台中的遮默安。   “帝君?”绮珠奇怪。   东极回过神来,缓缓起身,望着遮默安淡淡道:“你便是青城遮默安?”   遮默安恭声道:“弟子正是。”   东极咧嘴一笑,道:“甚好,你甚是出众,当真不错。”   说罢东极伸手,微微凝神与掌心,片刻红光大盛,待红光退去后出现了一枚红的几乎要烧起来的玉坠。   “这是十多万年前,我镇压妖界有功后,父尊亲手赠与我的。父尊曾有言,此玉是上古第一只朱雀出生时口中所含的宝物,日夜佩戴着它能清宁神思,增长修为。今日我觉得与你甚有缘分,便将此物赠与你吧,希望你能心无旁骛,专心修炼。”   遮默安几乎愣住,众仙亦是惊愕,倾河倒是勾了勾嘴角,远远地与东极会心一笑。   “怎么,你不肯收么?”东极张开血盆大口问道。   遮默安回过神来,俯身跪拜道:“弟子无才无德,帝君的礼物太过贵重,弟子不敢承受。”   东极轻笑两声,道:“你这么不给面子?”   遮默安冷汗都快流下来了,道:“弟子不敢。”   东极凝神运气,那红玉缓缓浮起,飞向遮默安。   “本君给你的,你收着便是。”   遮默安只好谢过东极,收下了那红玉。   作者有话要说:   东极和遮默安是什么关系呦,小伙伴们快猜猜看~   第53章 龙池飞升   待遮默安收下红玉,绮珠又上前问道:“帝君,您看这场比试,该怎么判决?”   东极咧着红灿灿的嘴巴说道:“此有旧例,你们按着旧例处置便是。”   绮珠冷汗直冒,颤抖说道:“启禀帝君,弟子无能,不知旧例如何。”   东极说道:“大约三万六千年前,群仙会上也有一弟子对战时飞升。那时师父曾有言,飞升者自为品级魁首,另外许参加下级比试。”   绮珠明了,宣布遮默安是为六品真人的魁首,又急忙让人修改对战书,将遮默安穿插进五品灵仙的比试中。   遮默安刚刚飞升,又因为刚才打了许久,按理说真气应当不足,却不知为何丝毫不觉得吃力。   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红玉,遮默安明白是它的作用。他疑惑地看着远处端坐的东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何东极会将这样的宝物赠给他。   逸飞尘十年前便使出了影痕所授的剑法,如今自然也不必藏着掖着,放手一搏之下同级灵仙大多不敌。遮默安并无意争风头,因此也最后与逸飞尘比试时不曾使用影痕所授的另一套剑法,逸飞尘打败遮默安,再次夺魁。   这日青城派亦是风头无两,遮默安夺得六品真人的魁首,逸飞尘夺得五品灵仙的魁首,竟与蓬莱遥向辉映。   “师父,青城遮默安好生厉害啊,刚刚飞升理应体力不足,他竟然还能击败那么多灵仙,与他师兄逸飞尘一较高下,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龙池咋舌不已。   “他仙资的确不错,不过他今日能撑那么久,全赖东极帝君那块世所无双的朱雀红玉。”慕容道。   龙池明了,道:“东极帝君可真大方,那遮默安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被东极帝君看上了,看来沉寂万年的青城派振兴有望了。”   “是啊,青城派如此势微,如今都夺了两个魁首,与我们蓬莱比肩。你还不赶紧去修炼,明日就该轮到次仙比试了。”慕容道。   龙池落荒而逃,连忙执剑练起剑法。   龙池练剑,东极站于一侧看着,龙池只觉得背后的汗刷刷往下流,更是拼了十分力气。   “帝君,您一直似笑非笑,可是弟子剑法低微,入不了您的眼?”龙池拼命练了一个时辰后,实在受不了东极炯炯有神的双眼透出两道红光锋利地盯着自己,停下来喘息道。   东极咧嘴大笑,忽的拔出腰侧的宝剑,一道红透半边天的剑气透空而出,继而是一套卓绝的蓬莱剑法随手使出。   “想学吗?”东极咧嘴问道。   龙池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东极满意一笑,宝剑放慢了速度,一招一式地舞了起来。   龙池目不转睛,极是认真,他做梦也想不到素来以易学难精著称的蓬莱剑法居然能精深到这个地步。   招式变化多端,出其不意,灵巧敏捷,龙池竟是一夜没睡,生生学完了一套剑法。   四品飞天真人打的昏天黑地,长白弟子终是险胜,拿了长白此番第一个魁首。十年不见的莫是非轻而易举击败其他门派,拿了三品太上真人的魁首,扶桑此番也不算是空手而归。接着,便是二品次仙之间的对决。   当年钟鸿首轮对战龙池,龙池根本不是敌手,而此番东极教了龙池蓬莱顶级剑法,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到了这个级别,就不是普通门派能参与得进来的了,参战这几乎都是仙界四大门派,其他门派只有观望地份了。   龙池首先遇上了昆仑弟子绮玉,当年绮玉一双金锏威风无敌,直战到最后一刻才败于钟鸿手下。这下龙池一开场便遇上她,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紧张。   “师父,加油啊。”阳灵笑着给龙池加油。   龙池万分悲壮,沉沉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后心,继而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灌入体内。   “别紧张,绮玉不是你的对手。”有人极清淡地在他耳边说道。   这声音好生熟悉,龙池细细回想,却是骇到无以复加。   这是半年前他在魔宫前听到的魔君倾河的声音。   一股寒意贯穿龙池后背,他回首看去时,却只见溶修面露高兴之意,道:“师父,你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低首看了看倾河的手,龙池微微疑惑,刚才那股力量诡异地中断了,而体内分明多了一股暖意。   “龙池次仙?”绮玉已然站上台,正疑惑地看着呆木木的龙池。   龙池猛地摇了摇头,清醒了神智,提气飞了过去,手中宝剑出鞘,道:“师姐请。”   绮玉双锏猛地泛出一阵清幽的光芒,射向龙池,龙池轻轻一侧身,便已躲过那两道锋利的光芒。   “绮玉师太,接招。”龙池挥动宝剑,心之所至,东极夜授的剑法行云流水地使出,绮玉一时难敌。   慕容一侧看着,只觉龙池法力大增,剑气锋芒正盛,绮玉必不是敌手。   想不到东极竟然还肯如此点播龙池,慕容望着远处的东极,心中更是敬服。   绮玉连连败退,心中大骇。十年前龙池的法术根本没有这么高强,就算是夜以继日的修炼,也难达到这样的高度,她根本不曾将蓬莱龙池放在眼中。   几十个回合之后,龙池飞快地使出两招,击飞了绮玉的双锏,运气接在手中。   “师姐承让。”龙池浅浅一笑,拱手道。   绮玉狡黠一笑,道:“师弟现在是说这话,似乎还早了些。”   龙池一愣,便见绮玉伸手一招招出昆仑剑,化作一道强烈的剑气袭向龙池。   龙池猛地后退,险些跌出擂台。急忙提气飞起,龙池甩下双锏,又与绮玉过起招来。   远处的倾河默念一诀,那对双锏猛地飞起,与昆仑宝剑一起刺向龙池。   龙池险险避过,还未及喘息片刻,便见那三道强光又射向自己,心中不由得大为恼恨绮玉苦苦相逼。   龙池恼怒绮玉,而绮玉心中也甚是疑惑,她法力虽然不低,却无法同时操纵三件宝物,那对双锏被谁操控她也并不知晓。   三下剑招快到极致,瞬间击偏那双锏和昆仑宝剑,龙池心中一惊,原来自己的剑法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像是找到了感觉,东极所授的剑法一气呵成,龙池片刻便将绮玉逼出擂台。   绮玉连连后退,只得认输。   “师弟剑法卓绝,师姐甘拜下风。”绮玉憾然。   龙池虚扶,道:“师姐,承让了。”   长白次仙对战扶桑风茫,大抵战了几百个回合,便被风茫击飞宝剑,自己认输了。   最后便剩下了扶桑钟鸿风茫,和蓬莱龙池。   钟鸿首先对战风茫,两下法术相近,又都是扶桑仙术,因此打了良久,也分难分胜负。   阳灵只觉得自己困得要死,本就是勉强撑着看众仙打斗,现在钟鸿与风茫打的昏天黑地,她更是看得头晕眼花,最后竟一歪头睡在倾河肩上。   风茫本专心与钟鸿过招,忽的一瞥恰巧看到阳灵口水流在倾河肩上,心神一分,便被钟鸿一脚踢出擂台。   “对战须要心神合一,你此刻分心我可以手下留情,可你若是面对着魔界那些魔头你也如此心神不宁,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钟鸿怒斥。   风茫诺诺,不敢多言。   远处东极闻言,却是似笑非笑看着立于龙池身后的倾河。倾河却目不斜视,恍若未闻。   绮珠宣布最后对决的是钟鸿与龙池,钟鸿站在擂台上等着龙池,龙池却是微微紧张。   “师父,你别紧张,你方才对战绮玉,比之钟鸿道长分毫不逊色。”倾河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十年前我与钟鸿交战,深知这人出手果决,不像是给人留情面的人。你看,方才连他的师侄他都这般踢了出去,可见有多绝情。”龙池一抖。   倾河一笑,道:“师父,不是钟鸿道长可怕,而是你觉得他可怕。若想打赢钟鸿道长,第一关便是要打败你自己。”   龙池古怪地看了一眼倾河,一提气飞到了擂台之上,与钟鸿过起招来。   钟鸿剑法纯熟,龙池亦是行云流水,打了良久钟鸿也未占到分毫便宜,龙池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素日总是低看了自己。   微微一瞥倾河,龙池心底蓦然浮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倾河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深邃玄奥得让他看不懂。他立于他背后,却知他对打败钟鸿毫无信心,这样的洞察人心,竟让他有几分敬畏。   龙池心绪复杂,风茫更是疑惑不宁。   方才那轻微一瞥,让他似是看到了故人。   蓬莱江南,为何总让他觉得像是被魔界掳走的阳灵。   他这片刻的心思转寰,台上的龙池钟鸿已然过了几百招。钟鸿心中大惊,十年前他与龙池对战,赢得轻轻松松,却不想十年功夫,龙池的法术竟然强大到这个地步。   龙池更是愈战愈勇,钟鸿更不能敌,宝剑脱手而出,不知飞向了何处。   钟鸿正打算认输,忽见面前飞来一把红色宝剑,正泛着强大的灵气。   “这.....”钟鸿一愣,龙池更是惊讶。   钟鸿犹疑片刻,便接住东极的宝剑,抬手又与龙池过起招来。   东极的佩剑由他佩戴数十万年,融了东极不少的道行,极具灵性,龙池节节败退,几乎要跳出擂台。   硬是定住心神,龙池凝聚了全部的真气,一剑与钟鸿相持,却是震得虎口发麻。   好强大的力量。   龙池咬紧牙关,大量内力源源不断通过相接的宝剑抗衡起来,此刻钟鸿亦是不容放松片刻,却已是不支。   正当钟鸿就要被龙池的内力震开时,忽的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灌入自己体内,继而对抗起强弩之末的龙池。   龙池猛地一颤,自己的内力被这股莫名的力量击回体内,反而重创自己心肺。   嗓中一阵腥甜,龙池低首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襟上已经沾了不少鲜血。   “龙池!”慕容大惊失色,不过是比试而已,他实在无需这般拼命。   刚想飞过去解救龙池,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拉住。   “师祖,师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认输,您若是救了他,便是前功尽弃。”倾河道。   慕容道:“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赢了魁首有何用处。”   说罢慕容回手,打算甩开倾河,却发觉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动摇不了分毫。   “你——”慕容还未明白过来,便见一道极尽强烈的绿光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啸透空而出,震得他双耳欲聋,耀得他双眼欲裂。   再回过神时,只见龙池满身鲜血,虚弱无力地跌坐在擂台之上,钟鸿已然不知所踪。   众仙惊愕地望着场中脸色惨白却依旧没心没肺的龙池,听他说道:“师父,我居然现在飞升了。”   今年群仙会上历劫飞升的人还真多,众仙无语。   仙界万年来上仙虽然也有不少,可是八百年修为就能飞升上仙实属罕见。除了龙池,也便只有刚刚寂灭的扶桑上仙陌上桑是八百年时飞升的。   慕容连忙飞上前去,扶起龙池,伸手一探发觉他受了些许内伤,但是居然一次性破了三劫,直接飞升一品上仙。   慕容哪里知道,这一劫是倾河给他的强大内力他克服相冲的阻力融会贯通,第二劫是东极所授的蓬莱剑法他一夜消化,第三劫是他自己对战钟鸿,将生死置之度外拼死挣回的。   无论是哪一劫,都不好过,他这三劫在两日之内破了,实属罕见。   东极轻声一笑,亲自宣布龙池夺了次仙魁首,另外明日可以参战一品上仙之间的比试。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再加更,撒花~   第54章 身份暴露   龙池回到凤尾苑很早就歇息下了,这一日他过得甚是疲乏,当时飞升后就不恨不能躺在擂台上狠狠睡一觉。   慕容陆华自是寸步不离,倾河放下睡得香甜的阳灵,转身踱步到院中。   彼时东极正在打理那些凤尾花,倾河很自觉地上前帮他一起打理,道:“你今日的力气似乎用的狠了些,黯绝伤着心肺,只怕要将养一些日子了。”   东极咧嘴道:“他们道行太过低微,我实在掌握不了分寸。”   倾河一笑,道:“倒也罢了,蓬莱仙药良多,慕容甚是疼爱他,想来回去之后自然会精心医治。”   东极颔首,与倾河一起打理起院中的凤尾花。   不多时,两人均察觉有人在凤尾苑不近不远处徘徊。倾河目视东极,东极心领神会,化作一道红光蓦然飞出,片刻即回。   “你不是扶桑那小次仙吗,干嘛鬼鬼祟祟的?”东极咧着大嘴问道。   风茫吓了一跳,自知失礼,连忙跪下道:“帝君恕罪,弟子无意冒犯,只是弟子今日见龙池次仙,不对,龙池上仙与弟子师叔恶战一场,伤了心肺,因此带了扶桑仙药,前来探望上仙。”   “药呢?”东极问道。   风茫连忙取出百里炼制的仙丹,亲手奉与东极。   东极接过,道:“既然仙丹送了,你便回去吧,龙池虽然伤着了,却也没有大碍,倒是钟鸿真气散尽,需要好生调养。”   风茫颔首,施了一礼道:“多谢帝君。”   东极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的又觉得有人在赤焰峰两侧徘徊。东极便又化作一阵红光,片刻飞了回来。   “你们两个来做什么?”东极懒散地问道。   逸飞尘和遮默安吓得不轻,想不到东极这样轻易便发现了他们,憋了半天遮默安说道:“今日眼见龙池上仙飞升,弟子想到昨日帝君赠玉之情,便打算前来亲自谢过帝君。”   东极轻轻一笑,与同样轻笑的倾河对视一眼,道:“既然要感谢,为何不是昨日,你这谎话编的也太傻了些,起码该像风茫一样带点东西,把话编的像那么回事。”   风茫遮默安抖抖嘴角。   东极拉起三人,道:“不管你们来干什么,现在我有事,没时间应付你们,你们快走吧。”   三人无奈,只得退下,却听东极在他们身后说道:“默安你不必总是挂怀,那不过是小小心意,你喜欢就够了。”   遮默安闻言吃惊,连忙回过神来俯身道:“弟子实在不解,帝君为何这般关照弟子。”   东极咧嘴一笑,道:“我乐意。”   遮默安无语,仍旧是退下。   东极见三人离去,道:“这三个小子似乎察觉了什么。”   倾河点头,道:“还好就明天一天了,后日我便带着她离开,他们心有疑虑,但毕竟容貌不同,也没什么机会接触,不会有事的。”   次日上仙对战,参战的本只有昆仑上仙绮珠、长白上仙九腾、蓬莱上仙慕容和扶桑上仙珺瑶,可因着昨日龙池飞升,绮珠将他安排进来后,变成了五人对战。   绮珠首先与慕容对战,赢得毫无悬念。九腾与珺瑶对战,珺瑶亦是毫无悬念。   而后抽签比试,绮珠与珺瑶首先对战。珺瑶拼命想要夺得魁首拿到冰雪莲救昏迷的玄黄,因此拼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绮珠如今身为仙界仙君,更是不肯败于珺瑶手下。   两人战了好久,终是珺瑶更胜一筹,歇息片刻与龙池对战。   龙池哭笑不得,他昨日还是二品次仙,谁知今日便要与珺瑶对战争夺群仙会之魁,实在是太过戏剧化。   “师父,你肯定能赢珺瑶上仙。”阳灵笑着给龙池打气。   “是啊师父,珺瑶上仙与君上打了那么久,肯定累了,你一定要趁机拿下群仙会之魁,说不定你便能任下任仙君了呢。”倾河也笑着说道。   龙池轻叹一口气,提气飞上擂台,抽出腰侧宝剑,与珺瑶过起招来。   珺瑶本就疲累,可也顾不得许多,运了全身的真气拼命想要打败龙池。龙池亦是苦不堪言,他内伤甚重,疼的呲牙咧嘴,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御剑了。   倾河目视东极,东极无辜一笑,立即运气隔空替龙池护住心脉。   龙池猛地觉得心口不再疼的那么厉害,神思也清明许多,便开始专心御剑。珺瑶很是吃力,她做梦都想不到龙池竟然能坚持那么久。   叮叮当当打了一个时辰,两人都是筋疲力竭,就是在比谁牙关咬得更紧。珺瑶已然觉得头昏脑涨,甚至看不清龙池的剑,龙池亦是如此,不过是勉强撑住。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昆仑仙境,继而是一阵静默。   众仙瞪大眼睛,皆是不肯相信,昨日飞升的龙池次仙,今日居然打败了珺瑶上仙,一举夺得了群仙会之魁。   珺瑶摇摇欲坠,龙池连忙上前扶起,道:“上仙承让了。”   珺瑶咬牙切齿,竟是狠狠一拳打在龙池脸上,自己却因为用力过大而挣扎片刻晕在了龙池怀中。龙池被珺瑶这一拳打愣了,看了看怀中的珺瑶,便是一阵头昏,眼前一黑也失去了知觉。   “这——”众人连忙站起身,慕容和钟鸿飞身上前,将真气度给二人。   过了半晌,两人才幽幽醒转过来,众仙松了口气,这次的群仙会倒真是高潮迭起。   珺瑶眼眶含泪,此番只有莫是非一人夺魁,一朵昆仑冰雪莲如何救的醒玄黄,这样一想,两行清泪便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龙池勉强起身,犹豫了一会儿道:“上仙你别哭了,我知道你这么拼命是为了冰雪莲,要不我把我的给你便是了。”   珺瑶闻言大喜,道:“此话当真?”   龙池道:“当真。”   “龙池!”慕容微微蹙眉。   龙池连忙跪下,道:“师父,上仙法力高强,弟子根本不能及,只是因为上仙方才连打两场,真气已然不足才败在弟子手下。如今将冰雪莲赠给上仙,一则是为了救玄黄上仙,二则也算是名至实归,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慕容轻叹一口气,终是允了。   倒是阳灵一脸不解,低声问道:“玄黄上仙怎么了?”   倾河低声道:“吃多了噎住,现在还没醒呢。”   “活该。”阳灵轻笑一声,万分快意,倾河却觉得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第二日绮珠设宴,一来是犒劳众仙这几日对战劳累,二来是分发冰雪莲给九位魁首,三来是送行宴,众仙吃完了这顿饭,便要各自回门回派修炼去了。   往年都有天庭仙女歌舞助兴,今年未免无趣了些。   “绮珠,本君看众仙皆是昏昏沉沉,莫非是因为本君在此太过无聊了?”东极饮了一口酒问道。   众仙连忙起身谢罪,不敢造次。   东极轻轻一笑,道:“本君见你们个个都快睡着了,不如给你们讲个笑话,也好让你们清醒清醒。”   众仙落座,都在等东极讲笑话。   东极咧嘴一笑,瞥了一眼已有预感的倾河,道:“你们看蓬莱龙池上仙多厉害啊,自己飞升上仙,顺便夺了两个魁首,收的两个徒弟也那么厉害,也夺了两个魁首,真是不简单呐。”   众仙连连附和,龙池抖了抖嘴角,这算什么笑话。   “不好笑吗龙池,你知不知道,你收的那两个徒弟,一个是魔界至尊倾河魔君,一个是半年前被掳走的扶桑门人阳灵,你只怕是根本不知情吧。”   此言一出,众仙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反应了半日也没明白过来。   龙池惊愕地回过头去,见溶修面色平静,江南倒是一脸呆滞。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龙池迅速冷静下来,肃容问道。   倾河冲着龙池无奈一笑,又对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的阳灵安慰一笑,淡淡说道:“灵儿,我们被揭穿了,要不走吧。”   啥?众仙惊愕,他以为是来串个门吗?   阳灵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刚刚搭上了倾河伸过来的手,便听逸飞尘大声道:“阳灵!真的是你!”   不由自主站起身,逸飞尘心乱如麻,他前日便已察觉。   阳灵下意识点点头,却听长白九腾上仙厉声道:“好一个妖孽,几个月前你跑到长白盗取老仙参,本座还以为认错了人,如今看来只怕就是你干的。”   话毕,邪魅剑破空而出,直直刺向阳灵。阳灵还未及躲闪,便见倾河伸手,将邪魅握在手中。   “真是妖孽!”龙池大怒,腰中蓬莱宝剑猛然出鞘,却被倾河抬手打回。   “阳灵!”逸飞尘趁着这片刻功夫,已然飞到面前,电光一闪,便冲着倾河打来。   倾河闪都未闪,剑气离着他相距甚远的时候,像是忽然刺到一个透明结界,被那结界挡下。   提气飞起,展眼倾河已经凌驾于众仙之上,黑光一现,便已变回魔君的装束。玄衣如墨,衣袂翻飞,虽是令仙界中人见之丧胆的黑色衣衫,却也掩盖不住倾河的绝世容光。金冠闪闪夺目,更衬倾河眼角眉梢透出睥睨天下的凌厉气势。微微上翘的嘴角浅笑悠然,竟不似众仙想象中的那般冷酷无情。清风拂过,卷起的是倾河墨色衣衫,散发出的却是举世无双的磊落风流。   没有人想到,魔界至尊竟然是这般令人心折的人物。相较之下,昆仑群仙黯然失色,也只有居于五重天上的东极帝君,才能稍稍与倾河惊世容光相较。   九天之下,四界之中,能使人一见而恨不得倾尽此生此世义无反顾追随在侧的人,不过倾河一人而已。   良久无人说话,空幽的昆仑仙山回荡着清脆的鸟鸣,一丝清风竟也显得飘渺动人。   倾河一扫呆滞的众仙,淡淡道:“打搅群仙会,本君甚是抱歉,也不打算动你们众人。不过希望你们也有自知之明,不要前去魔宫闹事,否则本君可未必有现在的心情同你们好说好道了。”   话毕,阳灵见倾河瞥了一眼远处笑得肚子疼的东极,眼神中竟是有几分无奈。   “东极帝君,本君招你惹你了,你何必如此多事。”倾河一叹。   东极咧嘴大笑,笑了良久方才说道:“本君见他们都快睡着了,忽然就想揭穿你,帮众仙提提神。”   倾河一勾嘴角,问道:“好玩么?”   “现在不好玩,前几日见你与那些八品飞仙对战时,本君倒觉得甚是有趣,你怎的不故意输给他们呢?”东极忍不住大笑起来。   倾河无奈摇头,竟是轻声一笑,道:“本君要是输了,就是个人才了。”   “你现在也是个极品。”   “哪里有您厉害,您也不瞧瞧自己的三观毁成什么样了,审美观、审美观和审美观,没有一样正常。”倾河讥笑道。   “哪里不正常,红色多好看,难不成整日像你们一样,黑乎乎的一看不像什么好人。”东极大笑。   倾河嘴角一抖,再不理会他,随手将手中的邪魅剑插回九腾鞘中,又伸手一招招去两枝冰雪莲。   “仙君,本君取走两枝雪莲,你没意见吧?”倾河挑眉问道。   绮珠面如土色,看了看一侧的东极,道:“帝君?”   东极反而疑惑地看了看绮珠,道:“叫本君做什么,他们两个夺了魁首,你想赖账不成?”   绮珠惊愕,倾河轻笑,又听东极说道:“冰雪莲世间罕有,你拿走了两枝也无不可,只是你师父前些日子收了两个徒弟,现在平白无故丢了,你是不是该补偿他一些。”   倾河笑道:“那倒是,在蓬莱蹭吃蹭喝那么久,确实是该报答一下。”   龙池如今惊得面如金纸,自己竟然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亲自将魔君带回了蓬莱,还收了他做徒弟。   仔细想来,确实是好几次他都觉得溶修不对劲,只是他一向粗枝大叶,不曾细想。   倾河含笑望着微微战栗的龙池,问道:“怎么了师父,你是怕弟子么?”   龙池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妄动。   倾河莞尔,伸手便是一道黑光,继而飞出一道白光,细细看去,竟有如一条白龙在阳光下飞舞。   “沉水龙雀?”龙池惊愕,众仙亦是大惊。   倾河颔首,敛容正色道:“正是。本君见你仙资举世无双,意志又十分坚韧,今日赠你沉水龙雀,希望你莫要折辱这把名剑。”   “我不要!”龙池猛地将沉水龙雀打回。   倾河失笑,道:“你不要也无妨,只是你可知这把宝剑在我手上,将来会有多少人死在它的剑锋之下?”   “你——”龙池大怒。   倾河轻轻一笑,沉水龙雀猛地飞入龙池腰间,龙池觉得腰间一沉,这才发觉那剑已经悬在自己腰间。   龙池大骇,他方才若是要杀自己,自己只怕死都未能回过神来。   “拿着吧。”倾河浅浅一笑,转而问向东极:“可以了么东极帝君?”   东极点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你们走吧。”   倾河点头致意,回身拉住阳灵,刚想离开却听逸念空大声说道:“请留步!”   倾河眉头微微一蹙,回身问道:“你有何事?”   逸念空垂眸,想说什么又似乎说不出什么,倒是逸飞尘厉声道:“魔君,我看你还算讲道理,阳灵到底是扶桑门人,又许嫁青城,你平白无故将她夺走,你不觉得理亏吗?”   话未说完,逸念空便惊惧地打断了逸飞尘。倾河并未介怀,而是莞尔一笑,道:“你倒甚是痴情,不过你也从未问过灵儿的意愿便要娶她,你不觉得理亏吗?”   逸飞尘大怒,逸念空却猛地将冲动的逸飞尘拉回。魔君什么人物,他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拔虎须。   这片刻功夫,倾河已经拉着阳灵消失在天际。   “帝君,这魔君如此无法无天,您为何不出手降服?”绮珠心中大急,倾河如此不将仙界放在眼中,就连群仙会他都敢来捣乱,实在是可恶至极。   东极一瞥绮珠,道:“降服了做什么,魔界那么多法力高强之辈,杀也杀不完。天地之道,在乎制衡,如今两界相对而言相安无事,本君何必打破两界平衡。”   绮珠无言以对,回过神来后发觉东极已然不见了踪影,甚至像他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这么勤快,为什么你们评论收藏不勤快,我给你们卖萌求评~   第55章 圣露凝香   “君上,此事该当如何?”众仙上前问道。   绮珠一扫众仙,道:“东极帝君此来便是十分奇怪,想来他早就发现两人的身份。但是他为了仙魔两界能平安无事亲自坐镇,甚至也没有揭穿两人的身份,我们也实在无须做过多计较。”   “可是阳灵呢,她怎么办?”逸飞尘大急。   “扶桑门人阳灵,几个月前与魔君倾河串通,盗取长白珍宝老仙参,只怕早就堕了仙,难不成还去救她吗?”九腾一阵恼怒。   绮珠颔首,道:“此话不错,来人,将阳灵列在堕仙册上,警示群仙提防。”   “君上!”逸飞尘惊叫。   “灵仙,阳灵此番有多少机会向众仙求救,可是她没有,可知她如今早于魔君一条心,你如今未免自作多情了。”重华冷笑一声,心中大为痛快。   逸飞尘大怒,腰中电光几乎出鞘,却被逸念空喝止。   绮珠一扫沉痛的逸飞尘,淡淡道:“灵仙,本君知道你不忍也不舍,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从今往后你与那妖孽仙魔两隔,你务必与她划清界限,你可知道了?”   逸飞尘终是无可奈何,低首应了。   蓬莱大派,虽是出了如此差错也无人敢追究其责任,绮珠不痛不痒申诉两句也就过去了。其实众仙心中也都明白,这事怪不得蓬莱,他们两人在昆仑仙界住了几日,众仙也未曾察觉。   倒是扶桑风茫心存疑虑,前日他前去凤尾苑,分明看见倾河与东极站在一处打理凤尾花。细细回想他们两人举手投足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流,风茫隐隐觉得两人只怕交情不浅。   只是可惜了阳灵,可惜了他师父和师祖,也可惜了扶桑如今一落千丈的地位。   却说倾河带着阳灵从昆仑出来后,飞速飞向蓬莱,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远远看见了蓬莱仙岛。   倾河默念一诀,变作慕容的样子,又将阳灵变成龙池的模样,大摇大摆进了蓬莱结界。   “弟子恭迎掌门回山——”所到之处,皆是俯首。   倾河令众人起身,与阳灵一同飞向蓬莱阁,先把两人的名字从仙规上剔除,又将蓬莱阁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仍是没有找到半分凝香露的影子。   阳灵累的不行,刚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便听蓬莱钟声大声,立即白了脸。   “遭了,掌门他们回来了。”   倾河点点头,眉头深蹙。   两人屏气凝神,听见一众蓬莱弟子惊愕的呼声和慕容澄清的声音,继而听到一个蓬莱弟子大声说道——   “掌门,那两个妖孽一回来便去了蓬莱阁。”   “唉,只怕他们此番是冲着凝香露来的,师父放在蓬莱阁顶的的密室中,须要触动阁顶的夜明珠才能打开密室。如今都六七个时辰了,也不知他们找到没有。”龙池的声音响起。   阳灵拽了拽倾河的袖子,指了指阁顶,倾河不以为然,隐了自己和阳灵的身形,悄悄飞了出去。   龙池佯作着急,又问了蓬莱弟子许多话,却似乎并不着急找他们二人。   过了良久,慕容忍不住了,道:“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师父,”龙池连忙拉住他,道:“师父你不能去。魔君倾河法力无边,此刻说不定就在这附近,你若是贸然前去被他发现凝香露所藏之地可怎么是好?”   “可是你方才说凝香露藏于蓬莱阁顶密室内,这半天也不见他们触动夜明珠自投罗网,说不定他们早就盗取了凝香露一走了之,为师还是看看才能放心。”   阳灵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龙池是故意那么说的。   倾河牵着她悄无声息跟了上去,慕容走的甚急,并不顾身后的龙池拼命阻拦。   终于,慕容在自己的房间前停住脚步,伸手取下腰侧象征着他蓬莱掌门地位的蓬莱八卦玦,猛地运气击向房门。   出乎阳灵的意料,那门并未碎裂,而是闪过一道绿光,继而出现了另外一道门。   “你在门外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倾河微微蹙眉,暗中对阳灵说道。   阳灵点头,见慕容缓步进去,龙池紧跟身后,也走了进去。眼见绿光要消失,倾河身形一闪,也飞了进去。   “魔君,我知道你进来了,不如现身可好?”慕容进去后面色异常平静。   倾河闻言,果真现了身形。慕容再次看清倾河相貌,没由来的气短几分。   倾河的样貌气度,实在是令人心折不已。   倾河莞尔一笑,轻轻点头,道:“本君此来是取蓬莱圣露凝香,还望慕容掌门不吝,赠与本君一些。”   慕容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倾河轻笑,道:“蓬莱禁地,自然道法密布,你引我入内,不过是想借蓬莱前辈布下的阵法杀了我而已。”   “你知道,居然还敢进来。”龙池眉头一蹙。   倾河一笑,道:“其实我已经想到凝香露会藏在这里,只不过我没有蓬莱八卦玦或是蓬莱金令,无法打开蓬莱禁地。”   “你自负法术高强,无所畏惧,可是你再厉害,只怕也无法与我派祖师爷的法术相较,今日我便叫你有来无回。”慕容厉声一喝,真气凝聚全身,禁地中忽的幻化出力道很强的绿色霞光,将倾河包裹地严严实实。   “师父——”龙池惊叫一声,慕容一阵大怒。   “你放肆,你还想留这妖孽一条命不成?”   龙池轻叹一声,却见层层绿光中的倾河嘲讽一笑,继而一阵青光从倾河手中发出,击散了所有的绿光。   慕容大惊失色,被青光击中,猛地摔了出去,重重撞在蓬莱祖师爷黯绝上仙的画像上。   “师父!”龙池惊叫,连忙上前扶起慕容,却发觉他已然昏迷。   “你!”龙池勃然大怒,立即想取出腰侧的沉水龙雀与倾河过招,却不想倾河猛地上前将他按住。   “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沉水龙雀剑气非同寻常,这蓬莱禁地不过是依靠结界封闭,若是被剑气击破,整个禁地便会曝光日下,到时候难不成我替你重新布下结界掩藏禁地吗?”倾河一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龙池惊惧。   倾河轻笑,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很容易便发现了摆在蓬莱祖师爷画像前成瓶的凝香露。   还未拿到,倾河便见龙池飞快挡在凝香露前,道:“你休想!”   龙池动作太快,自然不曾注意到他身后那画像上的蓬莱祖师爷,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   倾河无奈,问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迂腐了。”   龙池冷冷道:“凝香露是蓬莱圣物,岂能让你拿走,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想都别想。”   倾河一笑,飞快地点了龙池的穴道,侧身取了两瓶,道:“我不用杀你,也能拿到。”   龙池大怒,却冲不开倾河点的穴道,眼见倾河缓步走到慕容面前,他更是怒到极点,也怕到极点。   然后,他惊讶了。   倾河盘膝坐于慕容身后,伸手覆上慕容后背,大量真气涌入慕容体内,慕容的脸色一点一滴好了起来。   他竟替师父疗伤,龙池惊愕万分。   片刻,倾河起身,看了看一侧目瞪口呆的龙池,复又走了过去。   “这是扶桑百里上仙炼制的丹药,对疗伤有奇效,你每日一颗服下,不过七日便能恢复,内力也会大增。”倾河从怀中取出那日风茫带来的仙丹,连同装仙丹的荷包一起挂在龙池动弹不得的手上。   “当日你说你愿意用一斗凝香露换一两寒梅醇,今日我取了你们两瓶凝香露,自当用寒梅醇交换。寒梅醇藏于青城后山幻影洞中,那里有个暗门,设着结界。我在你的蓬莱令上下了法术,你用它可以打开青城任何结界,自然也包括那藏寒梅醇的密室。不过你不要乱闯青城禁地,那里同蓬莱禁地一样,阵法密布,你进去小心小命不保。”   说罢,倾河手一挥,便是一道黑光覆上龙池腰侧的蓬莱令。待到黑光消失,倾河又看了一眼龙池,便径自拿着凝香露飞出了蓬莱禁地。   “你怎么才出来,我还以为出事了。”阳灵在门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我没事,我已经拿到了凝香露,现在我们赶紧去那道观,将老仙参挖出来吧。”倾河闻言心中一暖。   两人离开蓬莱,将老仙参挖出来后,倾河又施法将真的溶修江南送去了蓬莱仙岛。   折腾了一日,天早就黑透了,倾河思忖良久,仍旧带着阳灵悄悄潜回蓬莱,在蓬莱阁“借宿”一晚。   阳灵睡得熟,自然不曾听到半夜时分慕容与龙池出了蓬莱禁地,而倾河却是一字不落全部听到了。   “照你这么说来,魔君倾河还算有点人性,不曾为了凝香露不择手段,杀人灭口。”   “弟子是这样觉得的,当时弟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魔君并没有杀了弟子,而是只点了弟子的穴道。他取了凝香露后,还去给师父疗伤,甚至将扶桑百里上仙的仙丹给了弟子。”   慕容静默片刻,道:“虽是如此,他仍是魔君。当日他足不出户,便已用轩辕剑重伤玄黄上仙,也没见他心软半分。”   龙池沉吟片刻道:“魔君那样厉害,那又是上古神器轩辕剑,若是他真的有心要玄黄上仙的命,只怕玄黄上仙早就魂飞魄散,哪里还能等着冰雪莲救命呢?”   慕容眉头深蹙,道:“龙池,你不要被那妖孽迷了心智。他潜于蓬莱将近四个月,你我竟然没有察觉他的身份,可见这人心机城府有多深。不管如何,仙魔不两立,下次遇见这个妖孽,若能置他与死地,你不许有分毫心软。”   龙池轻叹,道:“弟子知道了。”   慕容亦是微微惆怅,道:“我知道你甚是喜欢他们,否则也不会收在门下悉心教导。只不过那到底是魔君,他可以那般温顺听话,也可以魔性大发。他若冷酷无情起来,如何还会顾忌你曾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子那般倾心以待?”   龙池道:“弟子明白。”   慕容道:“时间不早了,你伤未好,赶紧去休息吧。”   “弟子遵命,师父也快去歇息吧。”   两人各自回屋,蓬莱阁恢复到以往的宁静。   倾河缓缓起身,悄悄走入龙池的房间,发觉他已经睡熟了。   睡梦中像是极不安稳,他额角汗珠密布,眉头紧蹙,倾河知道他很是难受。   看了看一侧的荷包,倾河便知龙池根本没有吃百里的仙丹,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如今对自己又恨又怕,哪怕自己想要好好照顾他,他却根本不屑一顾。   轻轻出手,倾河封了龙池的五识,掌心相对便将自己的真气度给他,缓缓替他修复内伤。   龙池低吟一声,被动的接受了倾河的真气,身体生出一股暖意,驱散了郁结五内的寒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伤势已然全部痊愈,倾河取来一瓶凝香露,将百里的仙丹融于凝香露内,悉数给龙池服下。   倾河凝视龙池良久,终是轻叹一声。万年前龙池还是逍遥四界的黯绝上仙,不过因为十分贪吃,最后竟然意外身死,还死的那么惨,但凡倾河一想当时的惨状便是一阵战栗。   他与众人废了好大力气,收回了黯绝的魂魄,送他重新投胎,又将他送到蓬莱修炼,却想不到他这一世竟然还阴差阳错当了自己的师父。   魔界卷   第56章 此去人间   第二日清早,蓬莱的鸡还没叫,倾河便将阳灵叫起,两人连同老仙参,一起悄悄离了蓬莱仙界。   “怎么了,舍不得吗?”倾河一笑。   阳灵点点头,大有不舍之意:“师父对我们很好。”   “的确如是,我们是他收的第一批弟子,他自然倾尽全力教导我们。”   “可是我们却骗了他,甚至还在群仙会那样的公共场合被东极帝君戳穿,他面子上肯定不好过。”阳灵轻轻一叹。   倾河见她大有伤怀之意,连忙轻声安抚:“你别自责,仙界也没有人会去责怪他。东极帝君当日在,他都没有把我们怎么样,谁人还敢去追究龙池的责任?”   “话这么说,我们到底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阳灵愁眉苦脸。   倾河笑不出来,忽的很想告诉她,负了龙池也就罢了,他的一颗真心,万望她不要错过。   长白取的温泉水已经不多,老仙参自告奋勇,想要立即入药。   倾河答应,伸手一抚,掌中多了一丛火。那火甚旺,老仙参跳到火中,片刻便被烤的外焦里嫩。   “好了?”阳灵问道。   倾河点头,道:“好了。”   阳灵微微不忍:“他就这样死了?”   “也可以说是活了,”倾河一笑,道:“走吧,过段日子我送这老仙参的魂魄投胎。”   阳灵颔首,两人落于山中,清晨山中分外宁静,几只小麻雀清脆的叫声远远传来,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两人缓缓向西而行,山野中微微传来几声人的吆喝,像是有马队经过。   “我们去看看。”倾河知道她心情不好,因此特地带她到人界散散心,听见有人经过自然要过去搭搭话,也好转移一下阳灵的注意力。   两人落到官道边,远远便见一队人马不紧不慢往北走去,看他们插着镖旗,倾河便知是走镖的。   阳灵心中微微一紧,拉住倾河问道:“你莫不是要吃了他们吧?”   倾河一愣,继而乐不可支:“我又不是妖怪,怎会吃人,你放心好了。”   阳灵这才放心,倾河早已换回魔君的装束,将腰边的腾空藏于腰带中,又将阳灵的宝剑轩辕藏于她腰中,装作迷路的样子,等着这行人经过。   那走镖的镖头三十岁左右,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腰中是一口宝刀。他远远便见一男一女立在道路一旁,男的身穿一袭黑衣,头戴金冠,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女的一袭简单的绿衣,长发用同样简单的玉簪别住,清雅大方,容貌也是惊人的美艳。   “师傅,麻烦问一下,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倾河上前搭话。   那镖头性子豪爽,善解人意,朗声说:“我们这是去长安,怎么你们要搭车?”   倾河看了看阳灵,道:“我陪我娘子回娘家,途中马突然受惊犯下了山崖,好在我们两个人没事,不知能否请师傅行个方便,带我们去长安城?”   镖头微微奇怪,道:“看你们二人的打扮,也绝不像是平常人家,既然是陪着你娘子回娘家,怎也不带几个随从?”   倾河微笑,望向阳灵,眼中满是宠溺之色:“我娘子由我伺候便可,无需旁人。”   阳灵闻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飞也似的剜了倾河一眼。那镖头却是一怔,继而笑道:“两位倒真是夫妻情深,夫人真是好福气。既然如此,两位便请吧。三子,给他们腾个地方。”   倾河躬身谢过,拉着阳灵坐上了一辆镖车。   那镖车装满了货物,两人便坐在货物顶端,视线倒是极好。   一路北风寒寒,阳灵这才发觉已经是腊月了,迎面吹来的风隐隐透着一股湿冷的气味,阳光懒洋洋晒在身上,却并不温暖。   “两位是哪里人?”那镖头问道,他生性大方,酷喜结交朋友。   倾河淡淡道:“我和我家娘子均是长安人士,后来迁居到了蓬莱,如今便是回乡探亲。”   那镖头颔首:“你们跟着我们走,约莫也就三两个月就能到。”   倾河道:“一路之上给师傅添麻烦了,不知师傅如何称呼?”   那镖头笑道:“我姓杜,你们便称我杜镖头吧。”   倾河闻言十分惊讶:“阁下姓杜,莫非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龙门飞刀杜争鸣?”   杜镖头微微一笑,谦虚说:“江湖上的人看得起我,送我个绰号,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倾河笑道:“杜镖头侠义心肠,人尽皆知,今日能遇到杜镖头,真是三生有幸。”   杜争鸣急忙摆手:“先生真是过誉了,还未及请教先生尊姓大名,看先生熟知江湖之事,想必也是江湖中人吧。”   倾河信口道:“在下倾河,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想来杜镖头不曾听过。”   杜争鸣的确不曾听过,可他如何想得到,坐在车后这人便是仙魔两界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界至尊。   “虽然不曾听过,但我见倾兄弟的气度,想来也绝不是平常人等。若是倾兄弟有心入江湖闯荡,我倒愿意为你引见一些江湖豪杰,助你成名。”   倾河一笑,温柔望向阳灵,温声道:“倾河不求名动四方,但求娇妻相伴到老,白首不离。”   阳灵微怔,继而别过头去,她不想让倾河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颊。   杜争鸣爽朗性子,大笑道:“倾兄弟对尊夫人当真是极好,夫人真是好福气。”   阳灵秘密屏蔽了所有人,问道:“你认得他?”   倾河笑道:“你不记得了吗,半个多月前我们在那茶寮中,那群武林人士谈论的便是这个杜争鸣。”   阳灵闻言,微微回想,这才想了起来。   “他是人界恒山派的吧。”   “正是,他是恒山前掌门最小的弟子。”   “那恒山现在的掌门是谁?”   “就是那天你见过的那个大师兄,他叫贺仁光,如今继承衣钵,做了恒山掌门。”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是上仙,掐指一算什么不知道。”倾河鄙夷地看了阳灵一眼。   阳灵了然,却猛地打了个喷嚏。   “夫人冷吗,我看你们穿的这么单薄,想来不好受。这里有在下的几件衣服,夫人如不嫌弃,就将就穿吧。”   倾河谢过杜争鸣,取了一件大衣给阳灵披上。阳灵微微颔首,这个杜争鸣看来的确是个好人。   一行人走了半日,忽然从草丛中飞出数十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团团将杜镖头等人围住。   “来者可是龙门杜争鸣?”为首那黑衣蒙面人厉声喝道。   杜争鸣等人具是刀剑出鞘,同样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我是谁,怎还敢来劫我的镖?”   为首那黑衣人冷冷笑道:“我们等了半日,便是等你,其余人听好了,我今日只杀杜争鸣一人,你们速速离去,我饶了你们性命。”   众镖师闻言无动于衷,杜争鸣嗤笑一声,道:“我杜争鸣的兄弟岂会贪生怕死,倒是你们速速离去,我今日便不追究你们的胆大妄为。”   为首那人不答话,径自施展轻功越了过来,手中宝刀一亮,便朝着杜争鸣砍了过来。   杜争鸣微一闪身,避过了那人凌厉的杀招,继而抽出腰间的刀,与那黑衣人战在一处。   阳灵刚刚在见过群仙会上诸多法术高强的仙人之间的对决,凡间的拳脚功夫在她眼中简直是弱到不行。她见杜争鸣稍稍处于上风,与那黑衣人同来的伙伴便亦是拔刀前去相助黑衣人,这样一来,杜争鸣便处于了劣势。   身旁众多镖师见杜争鸣险象环生,也急忙都冲上去,却被剩余的黑衣人缠住。黑衣人人多势众,龙门镖局的镖师几乎不敌。   杜争鸣与三四个黑衣人缠斗许久,身上隐隐约约露出几丝红光,俨然已经受了轻伤。阳灵侧首看向一旁静静观战的倾河,见他倒是一副无谓的样子,不由得微微蹙眉。   “你不打算帮帮他们?”   倾河摇摇头,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与我何干。”   阳灵不说话,冷眼望向黑衣人和杜争鸣,只觉他们招式相像的很。细细一想,只觉为首那黑衣人的身影身量很熟悉,一时竟忽然起了顽皮之心,口中一动,默念一诀,便是一阵清风。   正与杜争鸣恶斗的黑衣人只觉得一阵风气,继而是脸上一凉,蒙住口鼻的黑巾居然掉落,不由得大惊失色。   “师兄?”杜争鸣亦是大吃一惊。   第57章 同门恩怨   杜争鸣愣愣看着眼前那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也见被杜争鸣认出,微微尴尬,继而便执刀上前,狠狠劈向杜争鸣。   杜争鸣下意识躲过,用刀隔开黑衣人,道:“师兄怎么是你,争鸣不知又在何处得罪师兄,以至于师兄对我痛下杀手?”   杜争鸣的大师兄,也便是贺仁光冷冷一笑,并不答话,又是几下狠毒的招式飞速袭向杜争鸣。杜争鸣立在原地,并不打算躲开,眼见那刀便要砍上杜争鸣的脖子,阳灵忍不住出手,那贺仁光便猛地摔了出去。   “师兄!”杜争鸣惊呼一声,立即过去扶起那黑衣人。   “滚开。”贺仁光冷冷喝道,心中却是一阵大骇。他抬首望向坐在镖车之上的倾河阳灵,暗中思忖究竟是他们两人中的谁暗中出手,好厉害的手段,他居然分毫没有察觉便被撂倒在一旁。   “你们是什么人?”贺仁光冷冷问道。   倾河淡淡道:“在下不过无名之辈,哪里劳烦恒山掌门亲自垂询。只不过在下想不到,堂堂恒山掌门,居然会如此残害同门师弟,实在是令在下看不过眼去。”   贺仁光冷笑道:“无名之辈,好一个无名之辈,你身手如此厉害,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如报上名来。”   倾河轻轻一笑,道:“刚刚是我夫人看不下去,便给掌门一个小小教训而已,并不是我。我与我家夫人当真不是江湖中人,掌门多思了。”   贺仁光冷冷一扫阳灵,想不到刚刚竟然是这个女子出手,待看清她的容貌,却是一阵惊艳。   细看衣衫,贺仁光猛然想起,厉声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倾河知道贺仁光已经想起半月前的事了,便道:“在下无门无派,贺掌门多虑了。”   贺仁光冷哼一声:“我没问你,我问你夫人。我记得半月前在洛阳城外三十里,曾经见过几个与她身穿同样服装的人,她岂会无门无派,还不赶紧报上名来,也省的我费心去查。”   “师兄,他们并不是武林中人,只是是师弟在路上遇到的。他们马车坏了,便搭车前往长安。”杜争鸣连忙解释。   贺仁光一扫杜争鸣,猛地推开他,厉声道:“谁是你师兄,你早已离开恒山派,如何还称我为师兄。”   杜争鸣微微一怔,苦笑说道:“争鸣已经离了恒山,不想你还是这样恨我。”   “恨你?”贺仁光冷冷一笑,道:“不恨你,难不成我还会原谅你。”   说罢,贺仁光跳起身来,随手拿过黑衣人的刀,便又朝着杜争鸣狠狠砍下。   倾河腰中的腾空剑猛地一闪,继而那刀便断做几节,众人都是大惊。   “你......”贺仁光惊疑不定,就连杜争鸣亦是暗自心惊。   “贺掌门,杜镖头已经离了恒山派,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倾河淡淡说道。   贺仁光深知不敌,便也不再强行抗衡,却不防听到杜争鸣开口说道:“倾兄弟不必如此,若是师兄一定要杀了我才罢休,那我的命便任由他拿去。”   阳灵立即道:“杜镖头你糊涂了,你这师兄心术不正,对你心存杀念,你的命又不是不值钱,何必白白给了他。”   杜争鸣淡淡道:“夫人有所不知,若非二十年前师兄带我回了恒山派,只怕争鸣早已饿死街头。我的命是师兄救的,师兄若想拿去,争鸣无话可说。”   贺仁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杜争鸣将自己的刀递给贺掌门,道:“若是师兄始终介怀,争鸣愿意以一死来解师兄心结。”   贺仁光冷冷打量杜争鸣,片刻之后猛地接过刀,狠狠向杜争鸣颈上砍去,却最终还是停在半寸之处,迟迟不肯下杀手。   终于,贺仁光狠狠将刀惯于地下,厉声道:“我贺仁光身为恒山掌门,早晚能光明正大赢过你,将你斩于刀下,杜争鸣,你且等着这一天。”   说罢,贺仁光径自带着同来的黑衣人离去,只余下杜争鸣留在原地。   杜争鸣苦笑两声,愣在原地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吩咐众人启程。   路上众镖师具是面色沉重,他们都知道杜争鸣与贺仁光之间的过节,今日更是亲眼所见,明白杜争鸣心中必然不好受。   因为贺仁光,众人耽搁了行程,天黑之时离着下一个驿站足足三十里,便只得暂时休息在山中。   走镖之人自然携带帐篷烛火等物,众人支了帐篷,拾了柴火,烤了随手打来的猎物,简单吃下。   杜争鸣命人将食物分给倾河和阳灵,却被倾河委婉拒绝。   “多谢杜镖头好意,只是我与我家娘子素来不动荤,万望杜镖头不要勉强。”   杜争鸣闻言,不再多说,倒是阳灵闻着烤肉的味道有几分嘴馋,却被倾河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心中不禁有几分怀念从前在青城喝酒吃肉的日子。   夜来大家睡下,倾河和阳灵被安排到一间帐篷中。起初阳灵十分不适,后来也就放开了,反正两人都不脱衣服,她也不打算睡,不过是稍稍休息一下,也没什么。   倾河看着阳灵戒备的瞪着大眼望着自己,轻轻一笑,心中忽然起了几分挑逗之意,便微微上前挪动挪动身子。   帐篷十分狭小,两人横卧在当中,几乎已经贴在一起,阳灵甚至听到倾河轻微的呼吸声。   “你想干什么?”阳灵冷冷问道。   倾河轻笑,道:“夜深了,当然是睡觉了,娘子莫不是想干别的?”   阳灵鸡皮疙瘩骤起,惊得向后退去,才发觉自己已经退到了帐篷的边缘,再无退路。   “小心些。”倾河轻声道,抬手将阳灵缠在帐篷杆上的发丝解了下来,以防她起身时扯断头发。   帐篷中气氛静谧的诡异,阳灵看着倾河神情专注地帮自己打理头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抗。   忽然一个人影闪过,两人下意识望去,看身形便知是杜争鸣。   倾河不语,径自起身出了帐篷,阳灵犹豫片刻,也便随着倾河走了出去。   “杜镖头何故深夜不眠?”倾河淡淡问道。   杜争鸣回首见是倾河阳灵,神色略有异样,问道:“两位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已经说过,我们是长安人士,后迁居襄阳,此行便是陪着我娘子回娘家。”   杜争鸣摇摇头,道:“你不待我介绍,便知师兄是恒山掌门,可见熟知江湖中事,想来也是江湖中人,又何必不肯告知真实身份。”   “杜镖头果真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只不过我们两人的身份,实在不便相告。”倾河自然不会泄露一分一毫。   “既然如此,也便罢了。”杜争鸣并非喜欢刨根问底之人。   倾河微笑问道:“杜镖头还在为尊师兄的事伤心烦恼?”   杜争鸣苦笑一声,道:“倾兄弟,你如何知道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我不是伤心他要杀我,而是痛恨自己的愚不可及。”   倾河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的,如若我所料不错,三年前杜镖头是为恒山派武功最高的弟子,前任恒山掌门原本想将恒山基业托付给你,却奈何贺仁光妒忌生恨。杜镖头不愿意因为小小掌门之位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主动离了恒山派,将掌门之位拱手让给了贺仁光,我说的是也不是。”   杜争鸣大惊,厉声道:“这是恒山派私事,你从何得知?”   倾河不接话,复又说道:“你原本是好意,却不想你师兄贺仁光生性骄傲,不肯接受你的退让,更加记恨你。你们师兄弟之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越发水火不容,以至于今日他实在忍不住怒意,决定痛下杀手。”   杜争鸣惊惧看着倾河,半晌方说:“倾兄弟,这些事你到底从何得知。”   倾河轻笑,道:“杜镖头不必紧张,此事江湖中隐有传言,在下稍作推断便能知个大概。”   杜争鸣长叹一声,道:“其实起初师兄并非真正记恨我,他是师父的大弟子,原本被寄予厚望,却不料一朝师父动了念头让我继任恒山掌门,师兄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倾河点头道:“而你的离去,才真正激怒了贺掌门。”   杜争鸣懊悔道:“说到底,还是争鸣自作聪明,伤了师兄自尊。”   “你没有错,你只是不愿居于你师兄之上而已,而贺掌门,性子也实在是太过傲气,容不下半分委屈。”   杜争鸣目视倾河,道:“倾兄弟洞察人心,争鸣不及。”   倾河不语,阳灵亦是感叹,不想事情居然是如此。   “杜镖头实在不必难过,想来你们师兄弟之间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今日贺掌门本能杀你,而最后关头却不忍下手,可见他对你还是有情分的。”阳灵劝道。   杜争鸣长叹一声,疲惫道:“他不肯杀我,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杀了不会反抗的我,所以今日他蒙面而来,便是想凭真本事解决掉我。他是我素来最敬重的师兄,却恨我入骨,夫人可懂这其中的滋味?”   阳灵轻轻摇头,她如何会懂,倒是倾河闻言,淡淡说道:“我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杜争鸣嗤笑一声,道:“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如何会懂得?”   “杜镖头说的不错,若是倾河不曾被同门背叛过,自然没有资格说出感同身受这种话。”   “听倾兄弟的意思,便是被同门背叛过了?”杜争鸣微微疑惑。   倾河似乎是苦笑一声,道:“说的不错,我也有一段与你类似的经历。”   “哦,争鸣愿闻其详。”   倾河微微迟疑,继而说道:“我曾经拜师学艺,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同门当中大多师兄都是照顾我的,只不过我的大师兄,因为师父对我的偏爱,对我十分忌讳。”   杜争鸣怅然一笑,道:“倾兄弟的经历,倒是的确与争鸣十分相像。”   “师父打算让我接任掌门之位,却不想大师兄因此大怒,几乎要离开师门。大师兄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他陪在师父身边最久,他若离去,师父定然十分伤心。我不忍师父伤心,便离开了师门,师父只得考虑将掌门之职交予大师兄手中,却不想大师兄不肯接受我的相让,一气之下亦是离了师门。”   杜争鸣心中一叹,因为一个小小掌门之位,最大的徒弟和最得意的徒弟双双离去,不知倾河的师父会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再后来,我与他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最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恨毒了我,想尽千方百计要杀我,我终究是败在他的手下,几乎丧命,还连累了我其他的亲人一同遭罪。师父看不下去,出手制止了大师兄疯狂的屠杀,而我也只得假作身亡,隐姓埋名再不过问江湖之事,才能苟且偷得这片刻安宁。”   “想不到倾兄弟的过往比之争鸣更加悲惨,倾兄弟都可以放下,是争鸣心胸太过狭隘了。”杜争鸣感叹道。   倾河摇摇头,道:“我亦是寻常人,怎会毫不介怀,只不过日子久了,再浓的恨意也会淡化,再大的仇恨终有一日也会放下。杜镖头今日会为尊师兄之事感慨,或许明日也会,但终有一日会忘却今日的伤心。既然如此,今日又何必如此执念,辜负了这原本可以逍遥恣意的夜晚。”   杜争鸣微微疑惑,倾河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为何给他一种活了上万年的感觉。   “倾兄弟武艺高强,争鸣孤陋寡闻,猜不出究竟是哪门哪派藏有像倾兄弟这般厉害的人物。”   倾河与阳灵相视一笑,道:“杜镖头恕罪,在下实在不便告知。”   杜争鸣微微遗憾,继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道:“是争鸣糊涂了,倾兄弟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自然不愿泄露身份。”   阳灵其实很想告诉杜争鸣倾河的名字还是没改的,却听倾河笑道:“杜镖头切莫怪罪。”   “不敢不敢,”杜争鸣急忙说道:“还未谢过倾兄弟开导。”   倾河微笑,道:“并非是开导,只是你我同病相怜,我不忍心你苦苦为难自己。何况这些事我憋在心里亦是很久了,能遇上杜镖头一吐为快,也是幸事一件。”   杜争鸣亦是一笑,道:“争鸣也十分庆幸能遇上倾兄弟,你我有缘,如若不弃,我愿意与你结为兄弟,从此相互扶持,不知倾兄弟意下如何?”   倾河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须结拜?再者杜镖头自有同门师兄弟相亲,在下不过是杜镖头命中过客而已。”   “不会了,师兄接任了恒山掌门,恒山派上下,再不会承认我杜争鸣,我又何来师兄弟?”杜争鸣微微怅然。   “那也未必,”倾河道:“押完这趟镖,杜镖头不如回一趟恒山,想来恒山还是会有不少人记挂镖头的。”   杜争鸣微微迟疑,道:“只怕师兄不肯相容。”   “他会的,”倾河肯定道:“我保证,你回了恒山派,贺仁光必不会为难你,你们师兄弟之间,早晚有一日冰释前嫌。”   杜争鸣微惊,眼神复杂地看向倾河,道:“倾兄弟,若是师兄不肯相容还好,如若真如倾兄弟所言,我当真要怕你了。”   倾河轻笑,道:“天色太晚了,我娘子身子虚,要早些休息,杜镖头请便。”   说罢,倾河径自拉了阳灵离去,留下惊疑不定的杜争鸣一人。   倾河并未带着阳灵反回帐篷,而是避过杜争鸣,提气飞出好远,将众人甩在身后。   “倾河,你口中的大师兄究竟是何人,昆仑修仙清净之地,难道也会因为区区掌门之位而同门相残至此吗?”阳灵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不想强大如倾河,也会有这样的往事。   倾河闻言,看向目光含有怜惜之意的阳灵,心中微微一暖,面上却是大笑几声,道:“我胡说的,我不过是见他心结难解,陪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怎么你还当真了。”   阳灵瞪大眼睛,半晌方才怒道:“你个骗子。”   倾河摇头失笑,又听阳灵问道:“那你说他们师兄弟之间心结会打开,可是真的?”   倾河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贺仁光从未真正想杀杜争鸣,他不过是气不过而已。恒山派剑法卓绝,贺仁光的剑法更是出神入化,他若真的心存杀心,怎会弃剑用刀?”   阳灵点点头,倾河带着她落到一处小村庄,敲门向一户人家借宿。乡村之风大多淳朴,向来是夜不闭户,可这个山庄倒是奇怪的很,夜里黑灯瞎火,一个人都不见,两人不由得暗自生疑。   第58章 魔君遇妖   “怎么回事?”阳灵问道。   倾河掐指一算,继而道:“前方不远处有妖怪,这个村子饱受妖怪之苦,所以夜间不敢开门。”   阳灵怪异看了一眼倾河,这些妖怪都是倾河的手下,他竟然可以说的这般坦荡。   倾河轻笑,道:“你不必看我,魔界事务繁多,向来是交给采妤打理的,我从不过问,这些事我更是不知。”   “那怎么办?”阳灵问道。   倾河一探阳灵的脉搏,知她劳累一日,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便度给她一些真气,道:“我也没办法,只怕今夜叫不开门,你我到那个草屋中暂时歇息一夜吧。”   两人往那草屋中走去,那草屋破败不堪,简简单单有几垛茅草,可供两人暂休一夜。   阳灵暗自别扭,倾河察觉后伸手点了阳灵的睡穴,阳灵便沉沉睡去。   两人简单卧在茅草上,睡得无知无觉的阳灵枕在倾河左臂,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倾河将外袍盖在两人身上,倒不是为了避寒,只是倾河喜欢两人相拥同眠的感觉。其实以他的修为自然是无需睡觉来缓解疲劳,如果他愿意,哪怕一直不睡长醒也绝无丝毫问题。   闭目沉沉睡去,倾河只觉从未这般舒心。往日他沉睡不醒,都是因为喝了太多酒,今日却是因为阳灵便睡在他身边,他甘愿陪她一同进入梦乡。   两人不知睡了多久,梦中的倾河猛然惊醒,他察觉了有人距离他们两人百步之距。   那人缓缓靠近茅屋,忽然大声招呼其他人道:“呦,了不得了,你们快来看这两个人是谁啊。”   村中众人闻言,急忙都向茅屋中涌来,七嘴八舌道:“这是哪里来的人,从没见过啊。”   “谁啊这是,不知道这里有妖怪,他们怎么来的。”   “老朱,你快去叫醒他们,这里不宜久留,让他们速速离开。”   倾河伸手解了阳灵的睡穴,阳灵便沉沉醒来。   睁眼便看见倾河含笑看着自己,阳灵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却发觉她一夜都枕在倾河臂上,躺在倾河怀中,不由得又羞又怒。   “你们是什么人?”不及阳灵向倾河兴师问罪,便听到身旁有人问到。   阳灵回头,见众多农夫打扮的人围在茅屋门口看着他们,更加恼羞成怒。   她居然就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倾河睡在一起的。   倾河起身,又伸手拉起了面色不愈的阳灵,对众人说道:“我和我家娘子从襄阳而来,打算去长安,途经贵村,本想借宿一晚,却不想贵村家家闭门,我们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歇在这里。”   其中一村民说道:“哎呦,你们真是大胆,也真是命大。你们不知道,我们村子闹妖怪,晚上听到敲门声,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敢去开门。”   倾河道:“我们从襄阳而来,并不知道。”   那人点点头,道:“你们两人饿了吧,如今正月天气十分寒冷,要不先到我家坐坐,我给你们弄些吃的暖暖身子?”   倾河笑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那人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两位随我来吧。”   倾河与阳灵随着那人往他家走去,途中那人简单介绍了这个村子的情况。这个村子名叫朱家村,他便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们村中所有村民具是以务农为业,虽然不富裕,却也知足常乐。唯一不足的是,这个村子几年前忽然来了一个妖怪,在这村子前面的山峰中称王,隔个几个月便来村子中捉人吃。村中不少人便被那妖怪捉走,生死不明。他们曾请人去捉这个妖怪,只是那道士和尚反倒被那妖怪吃了。村中有人想要迁走,奈何这毕竟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大部分人是宁愿死在村中,也不愿意离开故居。   “那妖怪是何来头,你们可知道?”倾河不动声色问道。   村长叹了一口气,道:“嗬,看你说的,我们怎么能知道,但凡知道的人都被妖怪吃了,还能活着来报信?”   阳灵微微蹙眉,问道:“从那妖怪来了之后,总共有多少人被吃了?”   村长道:“少说也要几十人了,他隔几个月来一次,每一次都捉不少人,男女老少,他一概不管,只管捉人。”   倾河忽然一笑,道:“村长,我娘子便会捉妖,你们不如请她前去降服那妖,如何?”   村长自然不肯相信,细细打量阳灵两眼,道:“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生的白白净净,只怕是大家小姐,如何会懂的降妖?”   倾河笑道:“村长只管信我,我娘子十分厉害,那妖怪必然不是对手。”   阳灵蹙眉,他明明是妖怪中的老大,这种事他怎么不管,反而推到自己身上。   “我的道行不如他高,若真是降妖,他只要一去那妖就必然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吃人的。”阳灵急忙道。   村长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人还真有趣,都说对方会降妖除魔,我倒不信。不瞒你们说,我们请过和尚,请过道士,统统不管用,你们两个又不是和尚,又不是道士,怎么会能除了那妖。”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朱村长的家,他虽然是村长,家中却也是极其清简,房舍矮小粗糙,给两人准备的膳食也不过是简单的小米粥菜包子。   “世道艰难,我们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那几日能吃上肉。看你们打扮,想来是山外富贵人家,真是委屈你们了。”村长道。   倾河笑道:“不委屈,我们两人食素,即便村长招待我们荤食,我们也不能吃。”   两人吃过简单的早餐,村长又见两人穿的单薄,便让他老伴儿准备了几身棉衣相赠,两人都推辞了。   村中向来没有来过像两人这般风华的人物,听说村长家来了两位神仙似的人物,全村人都来探望。   倾河瞅着阳灵邪笑一声,阳灵心惊肉跳,便看到倾河起身,对众人说道:“各位,刚刚村长已经将村中闹妖怪的事告诉了我和我家娘子,不瞒各位,我家娘子道行极高,要对付区区妖怪不成问题。我娘子已经答应了村长,要替众位除妖,还村子一个太平。”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疑不定,谁都想不到这样美貌的女子竟然法术高强。而阳灵闻言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倾河怎能这样先斩后奏?   “先生,你说你娘子会除妖,可是真的?”村中众人问道。   “自然是真的。”倾河道。   “我不会!”阳灵大叫,他的手下,怎么他自己不管教,反而推到自己身上。   村中众人听倾河信誓旦旦,又见阳灵不肯出手,便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跪在阳灵面前,道:“求神仙可怜可怜我们,替我们除去妖魔吧。”   阳灵哭笑不得,最终只得答应了,村中诸人具是喜上眉梢,纷纷拿出各家中上好的酒肉招待两人。阳灵大喜,她好久没吃过肉了,却不想被倾河一一拒绝。   “喂,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叫我去降妖?”阳灵蹙眉问道。   倾河浅笑道:“你素来最是见不得别人受罪,我不过替你揽个差事,你何必动怒?”   阳灵嗤道:“天底下的妖怪都是你的手下,我怎么敢去捉,惹急了魔君可不是好玩的,说不定又是一顿鞭子。”   倾河闻言,不由觉得好笑,道:“都多久了,你还牢牢记在心上,当真是小心眼儿。”   “那妖怪到底是何来头,我打不过他怎么办?”阳灵蹙眉道。   倾河笑道:“放心,那怪是五百年前修成人形的犀牛精,以你的道行,要除掉他,还是能的。”   “为何你不去?”   “他们又没请我,我何必趟这趟浑水。”   阳灵闻言,暗自鄙夷,他不给自己揽差事,倒是会替她找活干。   “那犀牛精在此村西南方向五十里,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降妖。”倾河无害一笑。   阳灵点点头,忽然问道:“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我好怕。”   怕?阳灵还会害怕?倾河不由失笑,她连自己都不怕,居然会怕一个小小犀牛精。   “不去。”倾河干脆利落拒绝了她,自己去了她还降什么妖。   “那你借我腾空好不好?”阳灵打定主意,哪怕是她不敌,亮出腾空,想来那妖怪也不敢把她怎么样,那可是妖怪祖宗的佩剑。   “不借。”倾河知道她的小心思,转身出了屋子,向村长借了一把锄头,递给阳灵。   “你就拿着它去吧。”   阳灵抽抽嘴角,她一个姑娘家,拿着锄头去降妖,会不会不太雅观。   纠结了许久,阳灵还是上路了,她乘着风往西南方向飞了五十里,果真见半山腰上有一山洞,洞外把守着两只小妖怪。   阳灵飞上前去,大声说道:“妖怪,快快出来,我是来降服你的。”   那两只小妖怪闻言,急忙进洞通报,不一会儿,便从洞中飞出一个青面兽首的獠牙妖怪。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居然敢来降服本大王。”那妖怪厉声喝道。   阳灵道:“我是青城天瑟骄,你区区五百年道行的犀牛精,怎敢在此作怪,还不速速投降。”   那怪打量阳灵几眼,眼中掠过一丝惊艳,片刻说道:“你便是青城派的天瑟骄灵人,似乎年岁不太对。”   天瑟骄二十四岁飞升七品灵人,获得不老之身,而阳灵面貌不过十八九岁,的确有些差距。   “我师父大力高强,把我的面貌变年轻些有何不可。”阳灵胡说八道道。   那怪笑道:“青城弟子,穿着蓬莱仙服,未免可笑了些。你这仙女好生美貌,不若嫁与我做镇山夫人可好,这方圆一百里,都是我的地盘,你何必委身区区青城弹丸之地?”   阳灵失笑,若是她想,整个魔界都可以任她横着走,她怎会在意这小小一百里地。   只是瞬间思绪,阳灵心中一惊,自己竟然起了这种念头,当真是糊涂了,便急忙压下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妖怪看招。”阳灵厉声喝道,挥着手中的锄头砍向那怪。那怪闪身避过,不由得大笑,青城弟子不使剑竟然使锄头,当真是好笑至极。   可是几招过后,那怪便笑不出来了,阳灵法力高强,他几乎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犀牛精心中大惊,拼了命狠狠出了几招,逼开阳灵,自己径自逃入洞中闭门不出。阳灵上前,打算打烂了洞门闯进去,却不想那门怪异的很,无论自己出什么招数,它都能吸收的干干净净,留不下一丝痕迹。   阳灵无奈,见天色已晚,自己也有几分饿了,只得飞回村子。   村中众人正翘首以盼阳灵归来,见她从天而降,更是奉为神仙。   “仙姑,您可除了那妖怪?”众人上前问道。   阳灵无奈说道:“我见着那妖怪了,只不过他闭门不出,我进不去,因此今日不曾捉住他。”   众人并不多言,阳灵平安而反,已经给了他们极大的希望,从前的人都是有去无回的。   倾河早已知晓,摇头失笑,却招来阳灵几只白眼。   当夜村长安排两人共处一室,阳灵冷冷将倾河推到门外,倾河知她恼怒昨夜之事,不意强逼过甚,便整夜坐在门外清修。   谁知第二日天一早,倾河忽然感到一股浓郁的妖气扑鼻而来,起身一看,原来是那犀牛精来了。   那犀牛精昨日见了阳灵,贪恋阳灵美色,便连夜请了五百里外的蜘蛛精捉拿阳灵做他镇山夫人,又忌恨村中的人请人除妖,便带了洞中小妖打算屠村。   那蜘蛛精和犀牛精不及到村中,便嗅到浓郁的妖气,两人都是大惊,村中竟然伏有如此厉害的妖怪,那青城天瑟骄怎么不先除掉他?   睡梦之中的阳灵亦是感觉到妖气,猛地惊醒,起身查看时,便见天上飞着两个妖怪,一个是昨日见过的犀牛精,另一个不知是什么怪物。   “青城天瑟骄何在,快快出来见本大王。”蜘蛛精厉声喝道,惊醒了全村的村民。   村中众人披衣起身,便听见杀声四起,无数妖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众人具是吓得魂不附体。老人想跑也跑不掉,孩子吓得大叫,男人们胆战心惊拿着锄头等器具打算保护村民,女人们瑟缩成一团,几乎不曾吓死。   倾河微一蹙眉,手一招在村中布下了结界,外面的小妖怪便进不来,呲牙咧嘴被挡在结界外。   “你是何人?”蜘蛛精察觉了倾河,厉声问道:“你莫非也是魔界中人,何故帮这些凡人。”   倾河不答,阳灵微微蹙眉,伸手拿过锄头,飞上天去,与蜘蛛精站在一处。   蜘蛛精道行甚高,阳灵与之一交手便知不敌,几十回合之后,蜘蛛精现出原形,腹中吐出不知多少蛛丝,牢牢缠住阳灵。   阳灵吓得尖叫一声,见那蜘蛛十分巨大,毛茸茸的腿便在自己身边,几乎吓得晕了过去。   “倾河救我。”阳灵吓得大哭。   谁知那两只妖怪闻言,具是大惊,原来这妖气冲天之人竟然是魔界魔君。蜘蛛精急忙变回人形,与犀牛精跪倒地上,道:“属下参见君上,君上怎么来了?”   倾河飞身接住真气涣散从高空摔下来的阳灵,冷声道:“起来吧,你们速速离去,以后不要伤害这个村子的人,记住了吗!”   两妖惊疑不定,虽然不知何故却不敢违逆,低声答应了。   “启禀君上,属下此来还有一事,请君上成全。”犀牛精恭声说道。   “何事?”倾河淡淡问道。   犀牛精看了一眼阳灵,道:“属下中意青城派的天瑟骄,此行请来蜘蛛兄也正是打算将天瑟骄带走,正好君上在此,求君上赏脸,到属下洞中喝杯喜酒,便是属下无上的荣耀了。”   倾河闻言,眼神骤冷,他自然知道犀牛精口中的天瑟骄正是阳灵。   长袖一甩,便是一道凌厉的黑光一现,犀牛精登时被倾河打回原形,一旁的蜘蛛精吓得半死,他不知为何魔君突然动怒。   “君上饶命。”蜘蛛精急忙磕头求饶。   倾河冷冷道:“还不快滚。”   蜘蛛精吓得屁滚尿流,慌忙带着众妖怪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天日更,来点评论可好~   第59章 三月长安   “你没事吧?”倾河问道。   阳灵战栗不已,浑身已被冷汗浸湿,惊恐地紧紧抱住倾河。   “没事了,他已经走了。”倾河安抚地说道。   此时村中众人具是稍稍回过神来,村长上前问道:“您是哪路神仙,那妖怪怎么见了神仙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   倾河不语,手中猛然发出一阵黑光,村中所有人全部被黑光击晕。   “你做什么?”阳灵大惊。   “我去掉了他们的记忆,待他们醒来,便不记得这一切了。”   阳灵点点头,这种事的确不该让凡人知道,否则加油添醋左传右传,难免引起人间恐慌。   “走吧。”倾河无奈道,自己本想让她活动活动手脚,舒展舒展身体,谁知竟然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牵过阳灵的手,倾河心中一喜,看来她还真是吓坏了,自己牵着她的手她居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现在去哪里,去长安吗?”阳灵渐渐平复下心境,缓缓问道。   倾河点点头,道:“我带你去长安皇宫,去取那枝万年灵芝。如今所有的药材都齐备了,就差它了。”   两人既不乘风,也不驾云,只是徒步缓缓而行,从山村到长安城,足足走了三个月。   路上风景奇佳,天气也渐渐转暖,百花竞相盛放,山中鸟语花香,甚是安逸,阳灵几乎舍不得离了这里。   “前面便是长安城,是为人界帝都。”倾河淡淡道。   越发接近长安城,官道上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阳灵微微点头,远远望去,果真见一座城池立于五六里之外。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城下。城门甚是宏伟壮观,城高五丈有余,厚度亦是襄阳城的两倍。城门两侧把守着十数名精兵,军容整齐,俨然是人间帝都的风范。   今日城中不同往日,到处张灯结彩,仿佛是在庆祝什么。   “大婶,麻烦问一下,城中今日有什么事,为何这么热闹?”阳灵拉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问道。   那妇人见到阳灵不由得微惊,她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姑娘,又望向阳灵身后的倾河,更是一怔,这个男子也好生惊艳。   “你们居然不知道?”大婶惊讶道。   阳灵干笑两声,道:“我们是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也应该知道啊,今日是三月三王母娘娘圣诞,你们怎么会不知道。”那妇人微微惋惜,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是个傻子。   阳灵尴尬,回首望向含笑的倾河,不由得微微恼怒,他必定是知道的。   “今夜城中有不少的表演,还有焰火,你可愿意留在城中凑热闹?”倾河问道。   倾河心中暗自计算着路程,刚巧安排两人在三月三这日进入长安城,便是要带她来这长安城过节。   “好啊。”阳灵道,有热闹为何不看。   倾河点头,带她简单逛了一下长安城。长安城中秩序井然,商业区居民区划分地井井有条,倾河先带她到商业区,谁知阳灵却走不动路了。   “这条裙子好漂亮。”   “姑娘眼光极好,这种束腰的裙子卖的最好了。”成衣店的掌柜殷勤劝道,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又见她一身青衣,虽然简单大方,但到底不衬她绝美的容貌,自然劝她买下这条淡蓝色的束腰长裙。   阳灵渴求的看着倾河,倾河无奈,说道:“我没有银子。”   阳灵闻言,不由得泄气,又是银子,凡间怎么干什么都要银子。   这两人居然没钱?成衣店掌柜大惊,他们的气度风华,绝不像是穷人。   “罢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倾河不忍阳灵失意,转身离去。   “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成衣店掌柜问道。   什么人?倾河是她什么人,阳灵嘴角一抽,道:“仇人。”   “仇人?”掌柜的大惊,脱口而出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呢,你们当真般配。”   阳灵不语,那掌柜的又说道:“姑娘没骗我,我觉得这公子对姑娘极好。他看你的眼神,实在是包容宠溺至极。”   阳灵心咯噔一下,微微有几分异样之感,勉强道:“你猜错了,我们不是情侣。”   成衣店掌柜摇头道:“真是可惜了。”   话音未落,便见倾河转身进来,手中多了几锭银子,而头顶的金冠不知所踪,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却不见一丝凌乱。   “这条裙子多少钱?”倾河淡淡问道。   掌柜的道:“八十文,这个价格很公道,公子别砍价了。”   倾河点点头,递给掌柜一锭银子,道:“掌柜的当真实诚,这锭银子给你,不必找了。”   “这怎么能行,这起码五两银子,我可不敢做这样的买卖。”掌柜的蹙眉道。   “你的发冠哪里去了?”阳灵不合时宜地问道。   “当了。”   “当了?什么意思?”阳灵一愣。   掌柜的怪异看了一眼阳灵,暗自思忖阳灵必是出身大家,否则怎会连典当都不知道。   “当了,便是当了。”倾河浅笑道。   阳灵气结,剜了倾河一眼,嗤道:“不说算了。”说罢转身进入隔间,径自将新衣换上。   “公子,这姑娘脾气倒还挺大。”掌柜叹道,这世道男尊女卑,谁知这姑娘却丝毫没有这个意识。   倾河无奈一笑,道:“我也没办法,已经惯得她这般无法无天,也改不过来了。”   掌柜失笑,道:“刚刚我问姑娘你们是什么关系,她不肯承认。如今听公子这样说,若你们不是一对儿,公子怎肯这般容忍。”   倾河早已听到两人的对话,微微有些无奈。这么久了,阳灵竟还把自己当成仇人。   “我换好了,掌柜的,你有没有镜子给我照照。”阳灵美滋滋地出来,她也是女孩,怎会不爱美。   “有,有。”掌柜拉开一架穿衣镜,推到阳灵面前。   镜中的阳灵一袭浅蓝色束腰长裙,甚是清爽灵动。长长的头发随意披散,简单并不失纯粹。眼睛俏皮一眨,露出几分讨喜的小聪明。嘴角微微一弯,化作浅浅一笑,更是倾尽天下的绝美温柔。   “还不错。”阳灵大为满意。   掌柜的不由得看呆了,这女子实在是太过美丽。五官精致,身材匀称,虽然个子不高,却是灵动正好,尤其是一双会笑会说话的眼睛,更是让人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惊鸿艳影,天姿绝色,掌柜的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她了,她莫非是天女下凡?   着迷之间,店中已不见了两人的身影,掌柜的这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忘记找那公子钱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阳灵笑嘻嘻问道,换了衣服,她倒是十分兴奋。   倾河失笑,真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容易满足。   “我也不知道,随便逛逛吧。”倾河随口道。   “对了,你的发冠到底哪里去了?”阳灵问道。   “拿去换银子了。”   “那东西能换银子?”   “当然,那可是无价的宝物。”   “你倒还真舍得。”阳灵微有惋惜。   倾河本想说为了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却觉得太过煽情,改口道:“这有什么,晚上我再去拿回来就是了,谁还能拦得住?”   阳灵鄙夷看了一眼倾河,嗤道:“那你刚刚干脆打晕掌柜的得了,何必去换银子这么麻烦呢?”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倾河故作懊恼道。   阳灵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自己不过随口一说,他还真打算这么干。   “你为何会没银子。”阳灵想不通,他可是堂堂魔君啊!   “我哪里来的银子,我又不做买卖,再说魔界也用不到这些东西。”倾河理所应当道。   阳灵鄙夷道:“可是逸飞尘和遮默安他们很有钱唉,你身为魔君居然比他们还穷。”   倾河气结,道:“他们有青城道观的香火钱,何况他们轻易也不会离开青城派,偶尔出去拿些银子也是有可能的。”   “怎会,他们常常出去下馆子,每次都点好多好吃的,想来是一笔费用的。”阳灵道,自己跟在他们身边四个月,他们除了一路回青城时吃饭不算,从青城派溜出去也有两次了。结果一次遇上了影痕吓得半死,一次三人差点被广寒宫吴刚砍死。   “下馆子?”倾河惊疑,问道:“下什么馆子?”   “就是去酒楼吃饭啊,他们还带我去过两次。你不知道,青城山下有一小城,城中有一酒楼,他们时常去那里。”   倾河微微蹙眉,微微一算便知了大概,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何有时想动荤了,想来是被他们调教的吧。”   阳灵点点头。   “这两个小子当真该好好教训。”倾河淡淡道。   阳灵笑道:“青城掌门逸念空都不管,你何必多管闲事呢。”   “我是就事论事,他们把你给教坏了,怎么不该打,下次见着我必不能轻易饶过。”   两人说话间来到一家酒楼,阳灵笑道:“要不要进去尝尝?”   倾河冷冷看了看阳灵,阳灵猛地打了个哆嗦,再不敢教唆。   两人在城中逛着,下午忽见不少人匆匆往一个方向奔去。   “怎么了?”阳灵有了刚刚的教训,再不随手拉人问,而是直接问倾河。   在她眼里,倾河已然成为十万个为什么活人版外加包打听。   “城中古琴名家要抚琴庆贺王母圣诞,但凡有些雅兴的人都去听琴去了。”倾河果然知道。   “我们也去。”阳灵急忙跟着人流走,她自动把自己归类为有些“雅兴”的人。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了一处茶馆前,茶馆前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奇怪的是安静异常,连一丝大气也不闻。   “茶馆中抚琴之人名唤谢仲平,是当朝太傅的长子。他自幼酷爱音律,十岁那年便已以一曲《风入松》名动天下。”倾河屏蔽了众人,淡淡道。   阳灵点点头,她在青城学过这首曲子,这曲子是首古曲,素以易学难精著称。   须臾,茶馆中三两声音调随意扫过,众人愈加安静下来,空气中微微的风响都算得上最大的杂音了。   阳灵屏气凝神,专注地等着那名动天下的谢仲平抚琴。片刻,悠悠扬扬的琴声便从茶楼中轻轻传了出来。   众人均是如痴如醉,唯独阳灵大失所望,这人的琴技实在算不上太好吧。   回首望向倾河,他亦是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阳灵不由自主摇头叹道:“咱们走吧。”   此言一出,琴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惊醒。   “怎么回事,谢公子为何不弹了?”   “莫非是琴弦断了。”   “不会啊,我没听到弦断之音啊。”   “我仿佛听到有人极其失望,想要离去,谁这么不识趣,不懂风雅何必来听琴,饶了谢公子雅兴不提,还让我等众人听不完一整首曲子。”有人愤恨道。   众人闻言,具是四下观望,企图找出是谁这么大胆。   阳灵嘴角一抽,不想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惹得众人如此恼怒,不禁惧怕起来,拉着倾河便想跑。   “姑娘站住。”茶楼中传出一个好听的男声。   阳灵闻言,便顿住脚步,不想那人竟然能察觉。   “你有何事?”倾河突然开口问道。   茶楼中缓步走出一个青衣公子,他神色微有不愈,望向阳灵的方向,问道:“姑娘为何不愿听在下的琴声?”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恼怒看向阳灵。阳灵从没见过这么多人用如此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哆嗦。倾河此时缓步上前,挡在阳灵前面,冷冷扫视众人,众人都被倾河凌厉的眼神看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本能的恐惧。   “我没有啊,是他。”阳灵指了指倾河。   倾河哭笑不得,她反应倒是快。   “不是,我知道是姑娘,姑娘何必推给这位公子。”谢仲平淡淡道。   阳灵见赖不掉,只得说道:“我饿了,想去吃饭,并非是不喜你的琴音,抱歉打扰你的雅兴了。”   谢仲平轻笑,道:“姑娘素来便是这样说谎的么,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阳灵不知该说什么,又听谢仲平淡淡吩咐道:“将琴拿出来,我来和这位姑娘切磋一下琴技。”   “你如何知道我会弹琴?”阳灵疑惑道。   “我不知道啊,不过现在听姑娘这样说,便知姑娘定是会了。”谢仲平淡淡说道。   什么?阳灵抬眼求助地望向倾河,倾河却好笑地看着她,不但不帮她,反而将她推了出去。   阳灵无奈,她许久没弹琴了,琴技生疏,不知还能不能弹得出来。   “姑娘请吧。”谢仲平依旧是淡淡道。   众目睽睽之下,阳灵推脱不得,只得坐下,试了一下音,随手抚过一曲《九殇散》。   九殇之散伤九情,一殇相遇不相识,二殇相识不相知,三殇相知不相怜,四殇相怜不相恋,五殇相恋不相爱,六殇相爱不相许,七殇相许不相见,八殇相见不相守,九殇相守不相久,此生唯恨长相思,平生唯思长相恨。   一曲已过,众人具是泪流满面,却又都是无知无觉。   阳灵长长一叹,从前她不懂这首曲子,只觉得哀伤绝望。可是如今,她懂了,这究竟是多深的情,多深的恨,多深的爱,多深的怨,才会作出这样的哀怨婉转的曲子。   倾河亦是惆怅,此生唯恨长相思,平生唯思长相恨。这曲《九殇散》,她竟能弹到如此水平,她心中,到底还是不肯对陌上桑绝情断念。   “阳灵。”倾河一叹,忽的转身离去。   “倾河,你去哪里?”阳灵大惊,他怎么了,为何神色如此凄惶?   再也顾不得众人,阳灵慌忙追上去,拉住倾河的袖子,道:“你去哪里,为何不带着我?”   倾河忽然呼吸一滞,她不想他走,她居然舍不得他。   回首看向疑惑紧张的阳灵,倾河忽然不知如何是好。刚刚听她弹琴,他知她对陌上桑执念甚深,于是他生出了离开的念头。可是,为何她现在又要做出这般姿态,让他觉得她也是不愿离开他的。   阳灵,你到底想怎样?倾河闭目,她放不下陌上桑,可是她现在也舍不得他,而他又该如何?   是离去,还是留下?   “快走吧,等这些凡人清醒了就不易走脱了。”倾河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他终究舍不得放开她。   阳灵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是了,我差点儿忘了。”   两人离了茶馆好远,阳灵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如何知道,因为她一曲《九殇散》,谢仲平自认琴技太过稀松平常,竟然摔琴毁谱,此生再不弹任何曲子。   又逛了大半个长安城,便到了傍晚。倾河带她随意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两人坐在客栈房顶上,静静看着夕阳西下,天色欲晚。   长安城中众人皆以为两人不知是江湖中哪路豪杰,客栈掌柜又收了倾河一大笔银子,也不阻拦,任由两人坐在房顶上。   夜幕渐渐降临,长安城中庆贺三月三王母圣诞,有钱人家纷纷点焰火,一时间夜空之间之间绚丽夺目的烟花。   “这些烟花当真漂亮,凡人当真心灵手巧,居然做出这么美的玩意。”阳灵赞道。   倾河不语,任由阳灵坐在一旁指指点点,评论哪个好看,哪个一般。   “倾河,你怎么不说话?”阳灵终于察觉了不对。   “已经九个月了。”倾河淡淡道。   “什么九个月了?”阳灵问道,继而心中便是一惊。   “下月初三嫁娶大吉,便是扶桑青城结秦晋之好的日子。”   六月初三,三月初三,原来,已经九个月过去了,倾河将自己劫走,已经整整九个月了。   “还有,你记住,我是扶桑上仙,你不得称我阿桑。”   陌上桑绝情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阳灵猛地一颤,她又有多久不曾想起过陌上桑了?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此情应是长相守,君若无情我便休,阳灵面色苍白,惶然而惊。   原来,她竟然是这般薄情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物理考试,祝福我吧~   第60章 情思暗长   “你在想他。”倾河淡淡道。   阳灵点点头,她没有必要隐瞒。   倾河微微恼怒,道:“陌上桑有什么好的,你居然会这般惦记他。”   “对别人来说,他或许有好也有不好不好。有人会因为他的好而崇拜尊敬他,也有人会因为他的不好而怨恨他。可是我不同,从我记事起,我身边就只有他一人,我们相伴五十余年,我根本离不开他。可是,”阳灵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原本是这样以为的。可是如今,我已经好久不曾想起他了。或许是我故意想要淡忘,也或许我根本已经忘了他,我不知道。”   倾河闻言,心中一松,温声道:“你真笨,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从不会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你以为你离不开陌上桑,可是你曾悄悄离开太长山,跟着逸飞尘遮默安拜入青城门下,从这一天开始,你就当意识到,也许陌上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过如是。”   “我当日是好奇心切,所以才偷偷破了结界溜走。至于拜入青城,是迫于情势而已。”阳灵接口道,心中却是一惊,离开结界好奇是真,但是她本可以不跟着逸飞尘走的,可她却......   恍惚中阳灵意识到,她明明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这个借口,仿佛她自己都不肯接受。   阳灵长声一叹,或许,她从来也不曾真的爱过他。留在他身边,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打破了一时间就无法接受的习惯。而当她慢慢适应、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再回首看去,她对他,其实真的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情深。   竟是这般薄情之人,阳灵自嘲一笑。她这样的女子,或许陌上桑早已看透,果然她从一开始便配不上他。   倾河并不揭穿她,只是淡淡道:“那么你现在呢,你现在到底对他存的什么心思?”   阳灵轻声一叹,道:“这不重要了,倾河,你尝到过失去爱人的滋味吗?”   “当然,”倾河直视阳灵的眼睛,道:“你以为,当日我放你背着陌上桑回扶桑,真的是一个轻易能做到的决定吗?阳灵,换做你,你敢不敢明知对方不爱你,却敢潇洒地放手成全?”   阳灵心中猛然一动,换做她,她能不能潇洒地离开陌上桑。   能不能?她能不能做到?   她不能的,若不是陌上桑狠心相逼,当日她死都不会离开扶桑半步,又怎舍得放手成全了他。   “抱歉。”阳灵这才惊觉,原来当日,倾河是有这般不易,可是他却从未说过,从未说过一个字。   “不必,”倾河淡淡说道:“凡事随心而行,随心而动,你没有错。”   阳灵默然,又听倾河说道:“天晚了,你要不还要现在回去休息一下,你一口气弹了一整首《九殇散》,想来真气耗得差不多了。”   阳灵颔首,回到房中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阳灵仿佛看见了陌上桑,他远远站在南海扶桑仙界边,长身玉立,仙姿翩然。他微微一笑,喊她的名字,冲她招手,她便不由自主迎了过去。   “阿灵,你冷不冷?”陌上桑含笑问道。   阳灵摇摇头,她觉得好暖,暖的她几乎不忍离开。   陌上桑突然变了脸色,四周的景物也蓦地变换,扶桑仙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魔界的水牢。   “可是我好冷。”陌上桑面色忽的苍白了起来,嘴唇冻得发紫,浑身轻轻颤抖。   他拉着她,不肯放开,大声说道:“可是我好冷,阿灵,你知道魔界的寒水水牢又多冷吗,你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我的心又有多冷吗?”   阳灵惊骇,她拉着他想要跳出水牢,可是怎么努力挣扎都跳不出去。阳灵大急,她越是挣扎想要离开,反而就陷得越深。寒冷的池水慢慢漫了上来,从她的腰,到她的心口,再到她的脖子,最后没过了她的口鼻。   阳灵叫都叫不出声,她抓紧陌上桑的双手,拼命把他往水牢上推,而自己却越发向下沉了下去。   寒意从她每个毛孔刺了进来,她又冷又怕,窒息的痛苦让她拼命扭曲,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忽然感到上方的陌上桑用力拉她,要将她拉上水面,她却拼命挣脱。他养育她长大成人,授她法术,待她恩重如山。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淹死在水牢中,她宁愿这个人是她。   可是那双手却不肯放开,力道大得很,阳灵挣脱不开,终是被拉了上去。一大口新鲜的空气猛地冲入肺腑,她贪婪地大口喘着粗气。   “灵儿,你没事吧?”   阳灵一惊,抬眼望去,面前这人哪里是陌上桑,分明是倾河。   “倾河,怎么是你?”   “灵儿,你别怕,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倾河手一招,两人离开了水牢,眨眼之间便到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烛光摇曳,暗香浮动,大殿尽头立着一人,那人身穿紫金蟒袍,头戴金冠,背对着两人。   “你是谁?”阳灵疑惑问道。   那人转过身子,却是神一样光彩照人。   “是你,又是你。”那人见了阳灵,不由得大怒,不由分说,双手一招,金光一闪,原来是轩辕剑。   “师父不要!”倾河大惊失色,直直跪了下去。   阳灵微微吃惊,倾河那样的人,也会跪人吗?   “孽障!”那人大怒,轩辕剑猛地一出,阳灵只见金光一闪,便看到轩辕剑直直刺入倾河体内,力道之大生生将倾河带出好远,钉在长生殿门口的顶梁柱上。   “倾河——”阳灵厉声尖叫,她分明看到倾河的身体渐渐变成透明状,他要寂灭了。   长安城中万籁俱寂,忽然便是一声惊天怒吼,硬生生将所有人从睡梦中唤醒,而再仔细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这一声尖叫,长安城中所有人都从心底感知到一种彻骨的寒意。那仿佛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而发出的绝望哀嚎,任凭是谁都油然而生一股心酸之意。   在阳灵隔壁静修的倾河原本正在打坐,忽而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由得心神一颤,身形一晃,险些摔下榻去。   怎么了,倾河大惊失色,那分明是阳灵呼唤自己的声音,怎会如此绝望无助,又蕴含着无尽的滔天怒意。   跌跌撞撞穿墙而过,他猛地冲到阳灵榻前,发觉她疯了一般在床上挣扎,满脸是泪。   “灵儿,灵儿,你醒醒,你做噩梦了,你快醒醒。”倾河吓得不轻,他从没见过阳灵这样可怖的样子。   阳灵猛然睁眼,眼神阴冷骇人,就连倾河看了也是一阵胆寒。   “倾河。”阳灵猛地跃起,扑到他怀中,失声痛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刚刚是在做梦。”倾河运功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微微拍打着阳灵的背,安抚道。   怀中的阳灵战栗不已,惊恐的眼神四下打量着客房,许久才镇定下来。   “你做噩梦了?”倾河放开她。   阳灵像是猛然清醒,再不记得梦中之事。她惊讶地看着倾河,怒道:“你怎么在我房间中,出去!”   倾河一怔,继而好笑:“你刚刚做噩梦了,在梦中叫我,我便急忙过来,怎的现在又叫我出去。”   阳灵微怔,仔细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摸摸自己的脸颊,惊讶道:“我哭了?”   倾河失笑,道:“罢了,没事就好,现在子时了,离天亮还早,你快些睡吧。”   阳灵猛地缩回被窝,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被子中,想一个蚕宝宝似的露着一只小脑袋,道:“你快走,你不走我怎么睡?”   倾河无奈,转身便要离去,却发觉这家客栈的墙被自己撞坏了。   阳灵显然也看到了,问道:“你怎么不走门,好好地把人家墙给撞坏了,这下不知要赔多少钱。”   倾河无谓一笑,一抖袖便是一阵黑光,继而那堵墙便完好无损地隔在两个房间中。   “这有何难,区区修复法术而已。”倾河故作轻蔑看了一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阳灵,继而飘然而去。   榻上的阳灵见倾河离去,这才舒了一口气。细细回想,只觉头疼的厉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若她强行回想,隐隐觉得绝望悲凉,仿佛是极尽哀伤之事。数次之后,便吓得她不敢再想了。   闭目又沉沉睡去,这一次她没再做梦,而是黑甜一觉,醒转时天已经大亮了。   清晨的长安恬静美好,从街道上传来各种叫卖的声音,有包子,肉夹馍,香味弥漫四溢,勾得阳灵直流口水。   好想吃肉啊,怎么办,趁倾河不注意,悄悄买一个肉夹馍吃了吧。   阳灵打定主意,从衣服的口袋中取出倾河昨日给的银子,悄悄从窗口跳下。   “老板,给我一个肉夹馍。”阳灵低声说道。   那小贩眼见客栈二楼上跳下来的阳灵,不由得看呆了,惊诧道:“仙,仙女下凡?”   阳灵嘻嘻一笑,道:“老板快给我一个肉夹馍,我饿了。”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做。”那小贩殷勤地取出一个最大的馍,足足加了一倍的肉,递给阳灵。   阳灵随手给了他一锭银子,那小贩急忙道:“仙女,一个肉夹馍也就一个铜板,你这锭银子,够买几百个肉夹馍了。”   “那怎么办?”阳灵问道。   “算了算了,不用给了。”小贩大手一挥道。   阳灵谢过,四下一看,转到一个隐蔽的墙角,便打算开吃。   “你怎么就买了一个,我吃什么啊?”   “你再去买好了,那里什么都有。”阳灵随口道,继而一愣。   “倾河?”阳灵急忙将肉夹馍藏起。   倾河面色微有不愈,冷冷将阳灵手中的肉夹馍拿走,道:“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偷荤,你又想挨鞭子是不是?”   阳灵打了个寒战,猛地摇了摇头。   “走吧。”倾河冷道。   阳灵急忙跟上,问道:“我们去哪里?”   倾河不说话,只是大步向前走。阳灵跟在后面,也不敢多言。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倾河伸手握住了阳灵,默念一诀,隐住了两人的身形。   “你干什么?”阳灵惊讶道,他为何隐身。   倾河淡淡道:“长安皇宫中有一只上万年的灵芝,极为难得,我带你去取,你别出声。”   什么,又是去偷东西,难道隐身术是为了仙人偷东西方便才发明的?   两人乘风而行,飞入皇宫,那九重森严戒备在两人眼中形同虚设。径直飞向大内珍宝库,倾河甚是轻车熟路,阳灵便知他不是第一次来取东西了。   珍宝库前三五班巡逻兵轮流值守,两人却大摇大摆从众人面前走过,直接走向库门。   “怎么进去?”阳灵屏蔽了所有人,悄悄问道。   虽然两人隐身,但是实体还是存在的。若是开了门,侍卫怎会察觉不到。   倾河冷冷一扫阳灵,拉着她穿门而过,阳灵急忙掩住嘴巴,差点儿惊叫出声。   她的身体,竟然直直穿过门去,阳灵惊讶地盯着倾河,他的法术之高,居然连形体都可以如此自由的变换幻化吗?   倾河别过头去,暗自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他好歹也是魔界至尊,四界之内,但凡能想到的,他没有做不到的。   “你这样拿走了万年灵芝,别人发现了岂不是牵连看守的侍卫。”阳灵蹙眉道,继而便不再担心这个问题。   倾河从袖中取出一枝类似的灵芝,将万年灵芝小心替换掉。这样一来,被察觉的概率会稍微小一点。   两人飞出了皇宫,潜回客栈,倾河向掌柜的借了一口砂锅,又将琅惜配好的药连同老仙参和凝香露一起放到砂锅中,便开始在房中煎药。   过了好久,倾河的药终于煎好了,他递给阳灵,阳灵不由的暗自蹙眉。   这药闻起来,实在是太苦了,黑稠的药汁黏黏糊糊,阳灵看着就想吐。   “快喝了,这药凉了就没效了。”倾河淡淡道。   阳灵蹙眉问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它融进体内,这药看起来太恶心了,我怎么喝?”   倾河不语,虽然他可以用法力融进阳灵体内,但是药效到底会流失一部分,这药好不难得,当然是一分都浪费不起。   “好吧。”阳灵见倾河冷冷盯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暗自腹诽倾河是不是故意整她。   “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为何吓成那样。”倾河忽然开口问道。   一想到昨夜她的状态,倾河还是一阵心惊,她六神无主万念俱灰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心有余悸。   阳灵摇摇头,道:“我真的不记得了,若是我强行回想,便觉得头疼的厉害。”   倾河淡淡道:“你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若是有,我们便随时启程。若是没有,我们也该回魔宫了。”   阳灵哪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便与倾河商量,打算明日一早回魔界。   今夜因着药的效力,阳灵睡得极为香甜。她自然不曾察觉,倾河的目光根本不敢离开她片刻。他站在她虚掩的门侧,整整守了她一个晚上。   第61章 狐狸媚姬   次日清晨,两人离了长安城,乘风而去,不过半个时辰也便回到了魔界。   阳灵隐隐约约看清魔界的轮廓,心中猛然一惊。她居然把会魔宫看作理所应当,她忘了自己是仙界中人,根本是迫于倾河武力才被迫留在魔界的。   自己居然——忘记了逃跑?   阳灵欲哭无泪,这下好了,马上就回去了,她根本没有机会跑了。   身侧的倾河察觉了阳灵的小心思,不由得轻笑,道:“现在才想跑,是不是太晚了?”   阳灵怪异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想放了我,什么时候都不晚。”   倾河笑道:“若是我不想放你呢?”   那我跑的了吗,阳灵暗自腹诽。他一不高兴,说不定又是一顿鞭子。   进入魔界的结界,迎面飞上来的居然是倾心。   “爹爹,娘亲,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走了这么久也不告诉我,心儿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倾心大急。   阳灵轻笑,道:“傻丫头,怎么会,我出事或许还有可能,你爹谁能伤的了他?”   倾河闻言,淡淡道:“有我在,你也不会出事的。”   阳灵暗自鄙夷,有他在,自己才容易出事。   “咦,爹爹,你的发冠哪里去了?”倾心疑惑道。   倾河眼神一瞥,倾心就注意到阳灵身上浅蓝色的裙子,不由得大为喜欢。   “娘亲,你的衣服好漂亮,哪里来的?”   “你爹拿发冠换的。”   “爹爹我也想要!”倾心哀怨地看着倾河。他给娘亲买却不给自己,爹爹太偏心了。   倾河无奈道:“我们走得急,忘记给你买东西了,下次我给你补上。”   “好吧,”倾心微有郁闷,忽然又问道:“娘亲,你们这大半多去哪里了,为何不带上我?”   倾心心中十分不满,他们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出去逍遥快活,留下自己在魔界好不孤单。   “我们也没去哪里啊,不过是去了蓬莱,去了昆仑,最后去了长安,小住了三日便回来了。这条裙子,也是在长安城买的。”阳灵随口道。   “长安城?莫非是人界帝都长安城?”倾心艳羡,她听无殇说起过长安繁华,却从未去过。   “对,长安正是人界帝都。”   “娘亲,带我去好不好?”倾心求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记得路,现在就去好了,天黑之前一定能到。”   两人商议已定,回首却看见神色冷淡的倾河。   阳灵试探问道:“倾河,你不会不许吧?”   “你说呢?”倾河淡淡道,她们两个还真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我说——当然可以。”他们刚刚回来,为何他不许她们去?   “你说了不算。”倾河悠悠说道。   “爹爹!”倾心郁闷,为何娘亲能去,她就不可以。   “心儿,你想去面壁?”   倾心急忙摇头,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阳灵微有着恼,她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倾河凭什么插手。   “就你们两个人,还不被人卖掉。”连当铺都不知道是什么,那天把自己当了说不定还嫌钱给的多。   “那你陪我们去好了。”   倾河摇头,这次他带她离开魔界已经是破例了,怎能让她们再出去。   仙魔两界有仙魔两界的规矩,仙魔毕竟强于凡人,虽然倾河知道她们不会仗着法术欺负平常人,但到底是身怀异能,流于人界始终让人不放心。   阳灵无奈看了一眼失落的倾心,她打不过倾河,只得乖乖听命了。   长生殿内一切如旧,倾河不放两人出去游玩,也便任由她们在占地几十里的魔宫游荡,自己一人召来了星采妤,询问这半年来仙魔两界的大小事务。   “无殇师兄和影痕师兄在君上离开之后,也便离开了魔宫,属下并没有问他们几时回来,若是君上有命,属下即刻飞信通知他们。”   倾河摇头道:“不必了,他们两人向来不喜欢呆在魔宫,此刻不知哪里游山玩水去了,由着他们去吧。”   星采妤点头,又道:“师弟按照君上的吩咐,去了南海扶桑,拿了几葫芦百里鹤轩的仙丹,百里鹤轩如今还不曾察觉。”   “师弟回来说,玄黄还没有醒。珺瑶曾上天庭求玉帝赐冰雪莲救命,却被仙君绮珠一口回绝了,只怕此刻扶桑与昆仑的关系越发紧张了。”   “半年前长白秘密种植老仙参的禁地被人暴露,几个月前又传出消息,说是扶桑阳灵与君上干的。”   “蓬莱次仙龙池破例收了两个弟子,甚至将他们带去昆仑群仙会,却又东极帝君揭穿,想来这两个人便是君上与阳灵吧。”   倾河闻言,微微颔首,星采妤又说道:“如今仙界已将阳灵的名字列在堕仙册上了,仙界如今只怕容不下她。”   “君上既然去了昆仑,有关群仙会的消息属下便不汇报了。至于太长、太白、鹤鸣等二流仙派更是安静,几乎没什么消息。”   “青城派遮默安在群仙会上破了一劫,飞升五品灵仙,如今青城已有三位灵仙,以属下推测,如今青城派道行最高的仙人是逸飞尘,而非掌门逸念空。”   “影痕可知道了?”   “属下得知时师兄已经走了,想来现在还不知,但是以师兄的道行,估计很快便能察觉了。”   “崆峒和齐云依旧像从前一样,恨我们入骨。只是实力太弱,有心无力。没有君上的吩咐,属下还不曾动他们。”   “罢了,由着他们去吧。”倾河一挥手,他不信他们还能反了天。   “大约三个月前,出云峰的蜘蛛精前来求见君上,属下不曾让他进入魔界,只派人去问他有何事要见君上。他却言曾有一自称君上之人打死了朱家峰的犀牛精,此来便是确认一下。属下将他打发走了,也没明言是或不是。”   倾河点头,道:“你可还有其他的事?”   星采妤摇头,道:“其余具是魔界中杂事,属下按照规矩办了,君上可要检阅?”   倾河道:“不必了。”   星采妤微微迟疑,还是说道:“君上,属下还有一事汇报。”   “说吧。”   “心儿得知大师兄离开魔宫,曾吵着要去找他,属下拦住了。”   倾河微微蹙眉,道:“你是觉得,心儿对无殇的感情不一般?”   “正是。”   倾河不语,半晌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星采妤领命,即刻出了长生殿。   倾河星采妤在长生殿中讨论这些杂事,阳灵和倾心却在魔宫玩的不亦乐乎。   “这都是什么地方。”阳灵对魔宫一点儿也不熟,她只知道长生殿和后山水牢,别的地方一概不知。   倾心惊讶道:“娘亲你不知道?”   阳灵干笑,道:“我素来被你爹拘在长生殿,不怎么出来,因此不知。”   倾心点点头,并未怀疑,道:“那边那处最高的宫殿便是长生殿,左侧那殿是无殇哥哥的虚妄殿,右侧是影痕叔叔的玄都殿,虚妄殿后是采妤姐姐的怀薇殿,玄都殿后是不老爷爷的玉罗殿。那边是心儿的紫烟殿,再往后便是娘亲的珠联殿和媚姬的环芳殿。”   “媚姬?”阳灵惊讶,她怎么从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是啊,媚姬是千年狐狸精,跟在爹爹身边的时间比娘亲还久。娘亲离去五年,难道不记得了?”倾心随口道。   阳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到梁妩被魔界众人称作妩姬,真想不到这魔宫中还有一个媚姬。   “娘亲你怎么了?”倾心问道。   “没事,好久不曾见她了,我们去看看她吧。”   日后同处魔宫,自己顶替了梁妩的位置,这日后万一要是碰上了,自己认不出她,被倾心察觉了岂不惹她疑心。   何况,她也好奇,这千年狐狸精,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居然能迷倒倾河。要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自己定要剥了她的狐狸皮,将她打回原形。   “娘亲要去拜访她?”倾心惊讶,娘亲和媚姬的关系并不好,怎么想到要去拜访她?   “怎么了?”阳灵略有紧张,莫非是倾心察觉了什么异样。   “算了,也没什么,有我在媚姬也不敢把娘亲怎么样,我陪着娘亲去好了。”倾心道。   阳灵嘴角一抽,看来从前梁妩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环芳殿精致小巧,却处处透露着一股颓唐之气。阳灵与倾心缓步入内,发觉殿内空无一人。   “媚姬,我是倾心,你快些出来。”倾心毫不客气,冷声说道。   殿后传出一阵动静,接着是一个女子的脚步声。阳灵抬眼望去,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从后殿转了出来。   “公主不知有何贵干?”那女子虽然美貌,却是遮不住的妖媚之气,阳灵只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呦,这是妩姬,好久不见了。”媚姬看了看阳灵,神色略有异样,很快便掩饰了去。   阳灵微怔,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听倾心说道:“我娘亲今日好心来拜访你,你难道没什么茶水糕点招待我们吗?”   媚姬冷冷扫视阳灵,眼中的敌意显而易见。   “媚姬知道了,公主请稍坐片刻。”媚姬转身离去,片刻即回,手中托着一个茶盘,茶盘中有三盏茶和三碟点心。   “我这里素来清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公主,公主切莫怪罪。”媚姬倒是十分讨好倾心。   倾心不语,亲自捧了一盏茶和一碟点心递给阳灵,才又取了自己的茶点。   “妩姬终于回来了,这五年中,公主很是想念你呢。”媚姬随口道。   “你知道我曾离去?”阳灵一怔,她会不会知道自己并不是倾心的娘亲。   “当然,我什么都知道,君上曾经吩咐了。”媚姬微有恨意,走了一个齐云梁妩,谁知又来了一个扶桑阳灵,还真是不让她喘口气。   “原来是我多虑了。”阳灵这才放下心来。想想也是,倾河何许人也,自己能想到的,他如何会想不到,看来倾河早已吩咐魔界中人不得泄露梁妩之事。   倾心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说话,不由得微微疑惑。   “娘亲多虑什么?”   “没什么,这是我和媚姬之间的私事。”阳灵淡淡道。   媚姬轻笑一声,道:“妩姬娘娘果然和公主母女情深。”   阳灵眉头微皱,不欲与她多说,便道:“那是自然,如今已是午时,我不多多叨扰了,就此告辞。”   说罢,阳灵转身离了环芳殿,倾心也急忙跟了上去。   “娘亲怎么了?”倾心察觉了阳灵的不对。   阳灵心中此时却无暇顾及倾心,只道:“你先回紫烟殿,我与你爹有事要商量,我下午再去紫烟殿找你。”   倾心素来听话,不再多言,径自回了紫烟殿。   长生殿中,倾河正随手翻着一本药典。阳灵的剑伤始终不曾大好,虽然已经服了药,可要想完全康复,起码还要半年。   听到殿外阳灵的脚步声,倾河微微疑惑为何倾心不曾同来。还未及深思,他便看到阳灵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怎么了?”倾河问道,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对,莫不是倾心惹恼了她。   阳灵并不答话,径直上前,一把夺过倾河手中的药典,狠狠朝倾河砸去。   倾河吓了一跳,下意识闪身躲过,阳灵扑了个空。   “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倾河一把拉住阳灵,问道。   阳灵几乎气得发颤,用力甩开倾河,大声道:“倾河你丫的,你老婆孩子都有那么多了,干嘛还来招惹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倾河一愣,不知何故,便见阳灵转身出了长生殿,也急忙跟了上去。   “你去哪儿?”倾河速度比阳灵快太多,片刻便拦在阳灵前面。   “要你多管闲事,闪开。”阳灵一把推开倾河,径自飞向魔界的结界。   倾河并不追,他知道以阳灵的法力绝对破不了结界。何况她方才嫌轩辕剑沉,便解下来放在一边,不可能像上次一样接着轩辕剑气轻松逃走。   阳灵使出了浑身解数,终究还是泄了气。自己道行太浅,根本就走不成。   回首看见倾河在一旁笑着看着自己,阳灵只觉从没这么被羞辱过。他明知自己破不了结界,所以连拦都不拦。   “好了,闹够了吗,到底怎么了?”倾河失笑。   阳灵并不理他,转身飞回了长生殿,随手将门闭过,任凭倾河在外叫门她却无论如何也不开门。   “你再不开门,我可就硬闯了。”倾河在门外说道。   “你敢,你进来,我就出去。”阳灵咬牙切齿。   好个倾河,他左拥妩姬,右抱媚姬,还有倾心承欢膝下,多么乐得自在。偏偏还要招惹自己,整的情圣一般,自己险些被他给骗了。   去他妈的放自己走很难过,这还是倾心告诉了自己,谁知道这魔宫上下,还有没有其他这个姬那个妾的。   倾河微微疑惑,转身飞向了倾心的紫烟殿,这阳灵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爹爹,你怎么来了?”倾心惊讶。   “心儿,你和你娘说了什么,为何你娘回去跟我生这么大的气?”倾河直截了当问道。   “没说什么啊,娘亲对魔宫似乎不太熟,我便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我们就去环芳殿坐了一会儿,出来后娘亲便让我先回来,说有事要和爹爹商量。”倾心道。   “环芳殿?”倾河一愣,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环芳殿中还住着一个媚姬。   “倾河你丫的,你老婆孩子都有那么多了,干嘛还来招惹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倾河蓦然明白过来阳灵这话什么意思,起初他不解,妩姬和心儿之事她不是不知道,怎会突然间生气,原来是因为媚姬。   “爹爹,娘亲怎么了,她冲爹爹发脾气了?”倾心微微蹙眉。   “没事,她很好。”倾河失笑,转身飞回了长生殿。   殿中阳灵正四处搜索着方才被她扔下的轩辕剑,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转身便见倾河含笑走了进来。   “出去。”阳灵厉声道。   “这是我的寝宫,我为何要出去?”   “那算了,我走行不行。”   倾河一把拉住阳灵,道:“你生气,可是因为环芳殿的媚娘?”   阳灵一把甩开他,道:“第一,我没生气,第二,我生气跟她无关。”   倾河笑问道:“你真是自相矛盾,既然不生气,又何来生气与她无关这一说?”   阳灵不再多言,转身便要走,却被倾河紧紧抱住。   “灵儿,你吃醋了。”倾河浅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狐狸姐姐和编辑大人生日,特在此三更遥祝两位生日快乐,平安万福~   第62章 如梦初醒   阳灵一怔,是了,她是在吃醋,是在嫉妒。她脑子抽筋了,还是真的喜欢上倾河了。   “是又如何,你管我,放开。”   倾河不语,任凭怀中的阳灵踢打抓挠,就是不肯放手。   阳灵恼恨自己为何道行这般浅,拼了全力却也挣脱不开。   “你生气,我让她离开魔宫可好?”倾河安抚道。   “我管你把她怎么样,我现在想走,你凭什么不让我走。”阳灵勃然大怒。   倾河无赖一笑:“凭我道行比你高啊,你试试看,若你能走得脱我便不拦你。”   阳灵泄气,她方才真不该把轩辕剑扔了,现在只怕早就离了魔界,哪里还会被倾河捏在手里任意揉搓。   倾河见她不再挣扎,便也轻轻放开手,笑道:“我这就把采妤叫来,让她安排一下媚娘的事好不好?”   阳灵没好气剜了他一眼,道:“随你。”   倾河轻笑,道:“那你便是同意了。”   阳灵不语,倾河便立即手一挥,一道黑光急速飞出长生殿。只一会儿功夫,星采妤便到了长生殿。   “君上有何吩咐?”   “采妤,你现在即刻把环芳殿的狐狸精迁出魔宫,随便打发她到哪里都行,只是不要离着魔宫太近。”   星采妤一愣,看了一眼气恼的阳灵,便明白过来,轻笑道:“属下遵命,属下即刻就去办。”   看着星采妤离了长生殿,倾河笑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我不满意,我想离开魔宫,你为何不把我弄走。”阳灵大叫。   倾河失笑:“你怎么这般孩子气,别闹了。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叫人给你送些吃的来。”   “不必了,我不饿。”阳灵没好气的说,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那媚娘本是我几百年前救回来的小狐狸精,我不过养着她玩罢了,你何必如此动怒?”倾河淡淡道,他还真不曾把那只狐狸精放在心上。   阳灵嗤笑一声,他现在这么告诉自己,谁知会不会以后告诉别人。   “你和她什么关系?”阳灵冷冷问道。   倾河笑道:“她是只狐狸精,整日投怀送抱,有什么好奇怪的?”   “投怀送抱?”阳灵怒极反笑,道:“所以你就接受了?”   倾河莞尔一笑,道:“当时我一时糊涂,夫人,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阳灵猛地站起身,道:“谁是你夫人,你左拥右抱那么多姬妾,爱谁谁当别来找我。”   倾河浅笑道:“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委屈,心儿唤你娘亲,魔宫众人也必是称你为妩姬。不过无妨,我这就吩咐采妤,以后让众人统统尊称你为魔后娘娘。这魔宫上下,也只有你一个人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阳灵猛地推开倾河,一把抽出他腰侧的腾空,转身飞离长生殿。   倾河哭笑不得,她还真是锲而不舍,自己不许她难道还真的以为抢了腾空便能离开魔界吗?   心中微微操控腾空,倾河便看到阳灵狼狈地被腾空拖了回来,不禁好笑。   “阳灵,别闹了。”   “谁闹了。”   “你还想挨鞭子?”倾河淡淡道。   阳灵闻言,立即安静下来。倾河恍然大悟,对付阳灵这种没骨气的人,还是鞭子更管用。   倾河手又是一招,过了一会儿,星采妤又来到长生殿。   “君上有何吩咐?”星采妤问道。   “媚姬的事安排好了吗?”   “启禀君上,朱家峰的犀牛精被君上打回原形,那儿空着洞穴,属下便打算安排她去哪里,不知君上觉得如何?”   倾河点头,看向阳灵,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阳灵狠狠剜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那就这样吧,另外吩咐下去,从今日起,任是谁见了阳灵都要尊称魔后娘娘。若是叫错了,便按照魔规处置吧。”   星采妤领命,转身出了长生殿。   “好了,还生气吗?”倾河笑着问道。   阳灵冷冷问道:“除了这只狐狸精,你还有多少姬妾,不如一起叫进来让我认识认识,以后也好说话。”   “哪里还会有,这一个你就生这么大气,再多几个你岂不把魔宫掀翻了。”   阳灵嗤之以鼻,自己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星采妤嘱咐了众人,顺便发了暗信给不知所踪的无殇影痕。这暗信具有灵力,能自动找到两人,无需星采妤操心。   不过一日,无殇两人便回来了。他们听说这个消息,具是好笑,任凭阳灵起初如何挣扎反抗,最终还是栽在魔君手中。   无殇回来,最开心的却是倾心。她整日黏着无殇教她法术,无殇几乎被她缠的脱不开身。   倾河察觉后,并不阻止,少了倾心聒噪,他也觉得舒服很多,只是委屈无殇整日被倾心烦得要命。   “影痕?”阳灵终日无聊,这魔宫建的当真极好,风光秀丽,景致极佳,她便时常在魔宫之中溜达,谁知这日竟然遇到了影痕。   影痕的儒雅气息依旧不曾改变,他浅浅一笑,道:“影痕见过娘娘。”   阳灵微微脸红,自从倾河的命令传达下去,魔宫所有人便称自己为娘娘,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些人她又不认识,叫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影痕不一样,他一早认得她,深知她从前是如何百般怨怼倾河,如今却缴械投降,未免会叫他笑话。   “娘娘可是在担心影痕会嘲笑娘娘?”影痕微笑问道。   阳灵扫视他一眼,倾河手下这四个人,无殇自由逍遥且透着一股狂傲之气,星采妤太过严厉,简直与莫如是有一拼,天不老甚是古怪,不喜和她来往,唯独影痕给她的感觉最舒服。   影痕见阳灵不答,轻轻一笑,道:“娘娘若是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了,因为我一早料到娘娘早晚会接受君上。”   “为何?”阳灵惊讶,她都想不到,影痕居然能料到。   影痕笑道:“娘娘重情重义,当日就连见逸飞尘遮默安两个有难都肯回身相救。君上倾心相待,娘娘又怎会无动于衷?”   阳灵亦是一笑,当日月下初见影痕,吓都要吓死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朝一日能这样轻松地与他说话。   “你的法术很高强。”阳灵一叹,想到当夜的情形,阳灵还是心有余悸。   “君上更厉害。”影痕道。   “那夜你为何要放过我们,你是魔,他们是仙,你们当是势不两立的。”阳灵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影痕会饶过他们。   “我根本没打算为难你们,是他两个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不肯容我,先动手的。”   “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影痕一笑,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罢了,杀了也没什么用。”   阳灵闻言,轻声一笑,不知两人得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那你为何授他们那样厉害的剑法?”   影痕淡淡道:“我与青城掌门有旧,见青城派这般势微,随手指点一下而已。”   “你与逸掌门有旧,那你还把他关进水牢?”阳灵疑惑问道,他也太不讲情面了吧。   “不是逸念空,是从前的青城掌门。”   “原来是这样。”阳灵点点头,难怪呢,他当夜话中之意是让他们勤加练习,光大青城派。   “你可知你教了他们剑法之后发生了什么?”阳灵猛然想到一事,不由得一抽嘴角。   影痕微微疑惑,他如何得知。   “发生了什么,我也想知道。”倾河的声音猛然响起。   两人回首望去,发觉倾河无殇等人具是站在两人身后。阳灵怨念看向倾河,倾河微微一笑,坐在阳灵身边,道:“你从头讲讲吧,我从来不知你从前究竟过得师什么样的日子。”   阳灵闻言,只得简单说道:“我起初一直生活在太长山,后来悄悄离开了太长山,结果刚到人界就被逸飞尘遮默安两个骗了。我跟着他们入了青城派,还当了逸飞尘的徒弟。我拜入青城派后,上午便跟着新入门的弟子修习初级仙课,下午却也没什么事情做,不过是睡觉或是翻翻课本,晚上就跟着他们去青城仙界的苍茫殿调戏真气。”   “好玩吗?”倾河问道,她下午居然睡觉。   “还行吧,我记得当时我选了九门功课,其中琴棋书画医药星象地理仙史是必修课,还有一门我选了易容术。”   “易容术?”倾河等人皆是惊讶。   阳灵却苦笑一声,道:“我上了就后悔了,逸飞尘根本就是借机报复我,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急忙跑了,书甚至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为何?”倾河隐隐含笑问道。   阳灵瞪了他一眼,那种原因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只道:“我不乐意学行不行?”   众人闻言,具是轻笑,也不知是笑倾河还是笑阳灵。只不过星采妤神色怪异,瞥了一眼阳灵,眼中蓦地多了几丝惆怅。   “然后呢?”   “然后,然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吧,他们觉得日子无聊,一个晚上便带着我飞离了青城山,到山脚下一处小县城中下馆子。他们吃饱喝足,无意中告诉我......”   阳灵猛然住嘴,这是青城派的秘密,她不能告诉倾河等人。   “告诉了你什么?”倾河追问道。   “没什么,反正就是我知道他们约束不住我,便急忙跑了。他们两个不肯放我走,便在后面追。我当时觉得被他们捉住说不定有危险,便拼了老命往太长山跑,终究还是甩掉了他们。”   “我跑了没多远,便发觉后面电光一闪,那电光是逸飞尘的佩剑,我便知道他们出事了,于是回身去查看,却正好看见他们两人和影痕打在一起。我急忙上前帮忙,却被影痕一挥手打飞了剑,只得运真气抵挡。我们三人联手,结果连影痕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最后便双双停手了。”   倾河冷冷一扫影痕,影痕尴尬一笑,无殇等人见状具是好笑起来。   “影痕通报了姓名之后,他们两个吓得半死。我当时初涉世事,也没什么概念,并不害怕。再后来遮默安掩护我们逃跑,本来我与逸飞尘已经跑远了,可是见焦赭被影痕收走,放心不下便回去了,结果逸飞尘的电光也被影痕收走了。我们当时吓得不轻,都以为活不成了,谁知道影痕分别授了一套剑法给他们便径自离去,也不曾为难我们。”   倾河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又听阳灵道:“他们两个回到青城后,不知着了什么魔,练剑练得疯了。可是两个人没有时间对打,便纷纷瞄上我,整日不是这个缠着我练剑就是那个缠着我练剑,我被他们折腾的真气散尽,在古琴课上晕了过去。”   “什么?”倾河闻言,微微动怒,这两个小子太过分了吧。   阳灵一叹,道:“更过分的还在后头,我睡过去后,逸飞尘便来了,他给我输了真气,却又把我扔在青城派弟子修炼的广场上不管不顾,我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   倾河觉得奇怪,逸飞尘应该不会这样不管阳灵的死活,掐指一算便知缘由,道:“这其实怪不得他们,你昏睡那日是十月十五日,正是一月之中灵气最强的一日,睡在月光下有助于你恢复真气。”   “是吗?他们没说过,我不知道。”阳灵惊讶,原来自己错怪他们了。   “后来呢?”   “后来他们知道自己过分,躲着不敢见我,便躲在青城派一个山洞中啃了几天干粮。再后来他们实在忍不下去了,便置办了酒席向我赔礼道歉,当时我早就不生气了,所以也没怪他们。”   “可是那段日子正好是准备青城派季度仙试的日子,那青城派的祖师爷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非要三个月考一次试,不合格的要按门规惩处。我上课从没好好听讲,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按照门规,打一千下板子都算是少的。他们为了不让我受罚,便带我去了广寒宫偷嫦娥的桂花糕,你们也都该知道桂花糕的效力吧。说来好笑,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当时我见遮默安径直冲那桂花糕下手而不动那美貌的嫦娥仙子,还以为他傻了,出声喊他却被吴刚察觉了。吴刚拿着斧头要砍我们,我们都是有惊无险躲过了。嫦娥心善,知道我们只是来取桂花糕,也没什么恶意,就放我们走了。”   倾河神色古怪,众人也具是神色怪异,阳灵知道他们觉得自己偷东西不太光明磊落,便笑道:“谁好端端的想偷东西,我还不是被那季度仙试逼得没办法才作弊的。”   “可成功了?”倾河冷冷问道。   阳灵嬉笑道:“当然,第一日的考试我全通过了,只是......”   她忽然变了脸色,道:“第二日展示法术时,当时掌门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定要杀了我才痛快,我明明连乘风都会,他却一定要逼着我展示御剑之术。我不懂得御剑,按照门规要被罚五百大板。你们没见过那板子,那是沉海木做的,大小我不必多说了,反正跟门板差不多,一板子下去半条命都要没了。”   “你为何不跑?”倾河问道,她不是素来最擅长跑路的吗?   “我有想过,只不过我跑了,逸飞尘和遮默安的脸面往哪里搁?”阳灵郁闷道:“想来想去,我觉得反正打不死,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就后悔了,那板子在空中呼呼作响,吓得我腿都软了,只不过身上缚着捆仙绳,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最后还是被押了上去,打了五百大板。最可怕的不是那板子,而是那固定仙人的用的铁链。那铁链有灵性,越是挣扎绑的越紧,我不被打死也差点被勒死。”阳灵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必定哪日去拆了那板子。   倾河闻言轻轻一笑,道:“该,你第一日就是作弊,本就该罚,五百大板还算少了。”   阳灵狠狠剜了他一眼,道:“我一开始就不是去修仙的,不过是挂个名而已。谁知道那青城派的祖师爷那么丧心病狂,定下了那么苛刻的规矩,还设计了那么恐怖的刑罚,我若是知道打死都不入什么青城派。”   众人听阳灵这样说,皆是神色大变。倾河亦是愕然,被阳灵的话噎住,许久才吐出四个字。   “强词夺理。”   阳灵嘻嘻一笑,道:“那又如何。”   倾河站起身,道:“我听不下去了,你这从前都不干什么好事,下次见了那两个罪魁祸首,我必要好好教训一下。”   阳灵无奈,倾河又说要教训他们,可怜逸飞尘遮默安两个却不知情,就被自己出卖了个底朝天。   第63章 醉酒花下   “娘亲,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倾心猛地跳了出来,扑到阳灵怀中。   “心儿,这个时候你不去修炼,怎么又溜出来了。”倾河微有蹙眉,她倒还真像阳灵的女儿。   倾心嘻嘻一笑,道:“我一个人练多没意思,娘亲陪我好不好?”   阳灵猛地摇摇头,十年前倾心已经很厉害了,现在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哪里敢招惹她。   “娘亲——”倾心撒娇道。   “无殇,以后她们两个就交给你了。”倾河淡淡道。   “什么!”阳灵大惊。   倾河一挑眉,道:“你也不看看你懒散到什么地步,到青城修仙也不好好学,整日投机取巧不思进取,结果现在连只千余年的蜘蛛精都对付不了,再不让你修炼只怕你现在那点儿道行也全都荒废掉了。”   “我不学,”阳灵干脆说道:“我本就不是修仙之人,道行废了就废了吧。”   “你还想挨鞭子?”   阳灵怒视倾河,最终还是屈服了,乖乖跟着无殇走了。   “君上,你别生气。”影痕道。   倾河摇摇头,道:“我没生气,你今日得空去趟青城派,好好修理一下那两个小子。”   影痕领命,径自往青城山飞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青城山。   此时正是青城弟子修炼的时候,青城数百弟子都在广场上修炼。影痕隐了身形,进了青城结界。   云杨殿中修炼的逸飞尘遮默安忽的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妖气袭来,不由得大惊失色。两人走出云杨殿,却发觉逸念空察觉后也出了云芜殿。   “究竟是谁,快快现身。”逸念空戒备地拔出青玉,这么强大的妖气,只怕来着不善。   青城弟子皆被掌门此语吓了一跳,细细分辨后果真感到一阵妖气冲天而来。   影痕不语,设了结界,屏蔽了一众青城弟子,继而现了身形。   “影痕?”三人大惊,他来做什么?   影痕淡淡道:“君上得知你们两人违反了青城门规,动荤动酒,帮助门中弟子作弊,令我前来教训你们。”   “阳灵人呢?”两人立即明白,这事必是阳灵说的。   “她很好。”影痕淡淡道。   “很好是什么意思?”逸飞尘眯了眯眼,冷冷问道。如今她人陷在魔界,他连她堕没堕仙都不知道,单单一个很好如何让他放心。   “逸掌门,不知按照青城门规,你这两个弟子要怎么罚呢?”影痕不答,转而问向逸念空。   逸念空蹙眉,道:“这是青城门中之事,与魔界无关。”   影痕轻笑,看向逸飞尘和遮默安,道:“青城门中之事,自然与我无关。只是你们带坏了阳灵,君上生气,你们两个可知错?”   两人蹙眉,道:“不错,我们的确犯了仙规,若是掌门惩处也绝无二话,只是此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影痕点点头,道:“还知道认错就好,你们若是拒不认错,我才真的要生气了。”   说罢,影痕一抬手,两人便被扔上了行刑台,那巨大的沉海木板便噼里啪啦落下。   逸念空大惊,急忙仗剑前去想救,却不想也被影痕扔上了行刑台,三人便一起受刑。   “身为掌门,约束不了门中弟子,更因为其中有你的儿子便放纵不管,看来也该好好教训一下。”   打了约有几百下,影痕停了手,道:“若是被我知晓你们再敢做类似的事,下次刑罚翻倍。”   影痕说完便不再管三人,径自离了青城,慢慢悠悠往魔宫飞去。   “师父,师兄,你们怎么了?”天瑟骄大惊,刚刚一阵妖气冲天,继而便不见了三人。她急忙令人寻找,找遍了青城也没找到,却不想三人在行刑台上。   “无妨。”逸念空挣扎着起身,此事怎能告诉青城弟子,岂非惹得人心惶惶。   天瑟骄急忙令人搀扶三人回去,又令人寻了所有的紫草冰片膏给三人疗伤,心内狐疑究竟是谁这般厉害,让人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   却说阳灵被无殇带走之后,才明白青城派实在是宽松至极。倾心每日修炼的时间长达八个时辰,只有两个时辰可供睡觉吃饭等休闲活动。难怪倾心小小年纪如此厉害,不是因为她是倾河的女儿,而是因为她付出了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   “娘亲陪我练剑好不好?”倾心随手抽出一把宝剑,笑道。   “我没有剑。”阳灵耸耸肩,轩辕剑落在长生殿,她没带出来。   “用我的吧。”无殇淡淡道,随手抛给阳灵自己的佩剑,却不想阳灵一个踉跄才接住了。   阳灵怨念看了一眼无殇,他要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无殇却是无奈,难怪魔君要自己指点她,她的法术居然退步到这种地步。   “娘亲,接招。”倾心猛地御剑上前,阳灵手忙脚乱抵挡着倾心凌厉的攻势。   整整一个上午,阳灵被倾心折腾的不轻,手中无殇的剑被狠狠打飞数十次。无殇却无动于衷,随手招过剑逼她继续。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与倾心对打。   “娘亲,你怎么还没有十年前厉害了。”差不多到了午时,无殇放她们去用午膳。   阳灵苦笑一声,十年前她也不厉害。这十年更是整日炼丹,没时间修炼,修为不退才怪。   长生殿内,倾河正在配药,见阳灵前来,便笑着问道:“怎么样,无殇教的如何,如果不喜欢无殇,我让影痕教你。”   阳灵轻叹一声,道:“无所谓,反正都比我厉害,谁都一样。”   倾河浅笑,道:“你真是不知好歹,当日梁妩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她教她法术。”   “你教的梁妩法术,难怪她那么厉害,你也教我好不好?”阳灵道。她实在是不想与倾心对打,总是被一个小辈打飞剑,她也是觉得别扭。   倾河微微一想,便知她的顾忌,道:“好吧,你下午不必去了。”   阳灵心中暗笑,却不想倾河道:“不过如果你觉得我会比无殇宽松,那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阳灵不由得郁闷了,忽而看见倾河手中正拿着几味药材,便问道:“你这是在配什么药,不会又是给我的吧?”   想到琅惜配的那药,阳灵又是一阵作呕。   “你别怕,这是药膳,很好吃的。”倾河道。   “我又没病,整天吃什么药,没病最后也折腾出病来了。”阳灵蹙眉。再好吃也是药,是药三分毒,她平白干什么吃那么多。   倾河并不说话,他不意告诉阳灵腾空剑伤之事。   “你别管了,老老实实吃药就对了。”倾河淡淡道。   用过午膳,阳灵正打算回去睡个午觉,就被倾河拖到长生殿的后花园中。那花园极大,种着数十种珍稀名贵的仙草仙花,还有一株不知多少年头的九品梨花仙树。   “别想偷懒,你还是好好练练你的剑法吧。”倾河悠悠道,说罢他将被她遗弃的轩辕剑抛给了她。   “来吧,我陪你过过招。”倾河又抽出了腾空,随意刺向阳灵。   阳灵急忙挥着轩辕抵挡,两人便在花园中打了起来。   不难察觉,倾河几乎不曾用什么力气,也说不上用什么剑法。在他眼中阳灵的破绽太多,力气太小,自己若是动手说不定就伤了她。   阳灵自然知道倾河手下留情,可她借着轩辕之威,也撼不动倾河分毫。   “不打了。”阳灵撤了手,他那么厉害,让着自己也没什么意思。   倾河不语,猛地出手便是一剑刺来,阳灵急忙御剑抵挡。   “我早说过,我不会比无殇宽松,你以为我会放纵你吗?”倾河淡淡道。   阳灵无奈,两人足足打了三个时辰,天都黑透了倾河才放过她。   “你这剑法,实在是太过蹩脚,明日我教你蓬莱剑吧。”倾河淡淡说道,蓬莱剑最是简单易学,但学精了威力丝毫不逊昆仑扶桑等剑法。   “蓬莱剑?”阳灵一愣,道:“你不是昆仑弟子吗,为何会蓬莱剑?”   倾河轻笑,道:“天下剑法始发于昆仑,各派剑法都是昆仑剑的演化,我随便看几眼便能知其精髓。”   “那你还会什么?”   “所有门派的剑法仙术,我都会。”   阳灵一惊,难怪倾河四界之内未逢敌手。他哪门哪派的法术都会,真气内力又强大,谁会打得过他?   “要尝尝我酿的酒吗?”倾河拉过她,走到那株九品梨花仙树旁。   “你还会酿酒?”   “自然,这坛酒埋在地下七百多年了,想来现在是时候取出来了。”倾河道,随手取过两把小铲子,递给阳灵一把,说道:“和我一起把它挖出来,我分你一半儿。”   阳灵蹙眉问道:“你这么厉害,随便使个什么法术把酒坛取出就是,何必这么麻烦呢?”   倾河轻笑道:“那多没意思,凡事亲力亲为,才会觉得珍贵。”   两人挖了半天,终于把酒坛从地下取出。   那酒坛是半透明状,坛中的佳酿呈淡蓝色,因为密封的很好,还不曾闻到酒味。   倾河手一招,便从长生殿内飞出两只酒杯。阳灵接过其中一只,便见倾河打开了酒坛。   一时间酒香弥漫,阳灵第一次闻到这样清香的酒。   “这是我取春日里九品梨花花蕊十二两,夏日里昆仑冰雪莲花瓣十二两,秋日里扶桑仙树树叶十二两,以及冬日里青城寒梅花上的浮雪十二两,埋在这树下酿了七百二十九年才酿好的。今日你有福,能尝这第一杯。”倾河浅笑。   “这酒叫什么名字?”   “是好酒何必取名,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阳灵不语,看着杯中淡蓝色的的酒酿,轻轻抿了一口。   “很清淡。”   “的确,不过它后劲很大,你也只许喝这一杯。”   “喝酒犯了清规戒律,你不是最不喜欢仙人动荤喝酒的吗,为何还自己酿酒?”   “平常的酒酿多半含有人的邪念,对修为有害无益。动荤更是减损修为,让人不得清心。但是此酒不同,这本就是取材数种仙中极品,又是我亲自酿的,自然对修为大有裨益,不会有任何害处。”   阳灵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今日吩咐了影痕,他去了青城派,替我好好教训了一下那两个破清规的小子。”倾河淡淡说道。   “什么?”阳灵大惊,他们还真被她害惨了。   倾河轻笑,道:“你放心,影痕不会打死他们的。”   “那也不行,影痕那么厉害,随便动动手只怕他们也能被打残了。”   “那就是他们活该了,谁让他们这般无法无天,还真当青城门规无效就敢这般恣意违反,本身就该教训教训。”倾河轻轻道。   “你怎么知道的。”阳灵又是一惊,这不是青城派的秘密吗,倾河从何得知?   倾河浅笑,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大惊小怪,这有什么,我与青城祖师爷是至交,青城派那些所谓的秘密在我这儿都不是。”   阳灵古怪看了倾河一眼,道:“你还认得哪些门派的祖师爷?”   “都是熟人。”   什,什么?阳灵嘴角一抽,半晌说不出话来。   倾河轻笑,揽过呆滞的阳灵,道:“我从前一直惋惜,我遇到你甚晚,不曾参与你从前的生命。今日听你一说,却觉得幸好不曾遇到你,否则只怕被你气昏了。至于逸飞尘和遮默安,他们仙资出众,逸念空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师父,所以他们难免走些弯路。如今是该有人教诲训诫一下,引他们走正道。”   阳灵古怪看了一眼倾河,他分明是魔君,怎的总摆出一副仙君的姿态。   倾河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虽然是魔君,可是这些年来,你见我何曾危害过仙界。若是我想,你觉得仙界会像今日这般太平吗?”   “那倒也是,不过你既然还算是心存善念,又何故堕仙,在昆仑做你的上仙难道不好吗?”   “我也不记得为何堕仙,当我清醒时已经是魔了。我岂能屈居当时的魔君之下,便抢了他的位子,自己当了魔君,建了这座宫殿居住。”倾河随口道。   阳灵点头,问道:“当魔君什么感觉,是不是很威风?”   “威风什么,我倒觉得很无趣,所有的事情也都是交给采妤打理,我几乎不怎么过问。”   “那你平日做什么?”   倾河不答,阳灵却讥笑道:“只怕不是喝酒,就是睡觉吧。你这般荒唐离谱,凭什么责怪我荒废修为。”   此时传来一阵声音,两人抬头,原来是影痕回来了。   影痕落到院中,行了一礼,道:“君上,事情办好了。”   阳灵大惊,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影痕淡淡道:“也没怎么,不过扔到青城的行刑台,每人打了八百大板。”   阳灵瞠目结舌。   倾河点点头,道:“他们可曾说什么?”   “没有,我只说他们破了戒律,代为惩处,他们倒也认。另外青城掌门出来阻拦,我便随手将他拎到行刑台上,也打了八百大板。他明知两人妄为,却因为是他的独子和弟子不忍责罚,也该受个教训。”影痕冷淡道。   倾河点点头,阳灵急忙问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无事,大约休养一个月也就好全了。”影痕淡淡道。   阳灵倒吸一口冷气,道:“你不会直接当着青城众弟子的面打的他们吧?”   “自然不是,我设了结界,众人看不到。”   阳灵这才稍稍放心,若是被青城众弟子看到,难免觉得掌门无能,逸念空的威信只怕也会大打折扣。   倾河目视影痕,影痕便径自退下。   阳灵见影痕离去,道:“你手下这四个人,脾气倒真是各不相同,难为他们能相处的来。”   倾河闻言,轻笑道:“脾气各不相同,你倒说说看,他们怎么不同了?”   阳灵道:“无殇逍遥恣意,性子却极是高傲,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影痕谦谦君子,甚是温文尔雅,相处起来倒是轻松。星采妤太过严厉,整日板着脸,不是罚这个就是罚那个的,真是怕人。天不老更加古怪,见了我几乎要绕道走,根本不稀罕搭理我。”   倾河哈哈大笑,道:“那只能说明你太不了解他们了,他们几个,面上看上去还好,里子实在都不怎么样。”   “什么意思?”阳灵惊讶。   倾河淡淡扫了她一眼,笑道:“你说天不老见了你绕道走,其实他倒不是脾气古怪,是因为他不敢看你。”   “不敢看我还不是脾气古怪。”阳灵微微不悦,他为何不敢看自己。   倾河失笑,道:“你不知道,天不老极其好色,你生的这般美貌,他怕他把持不住得罪了你。”   第64章 年少风流   “什么?”阳灵大惊。   倾河笑道:“天不老年轻时十分风流,他的相貌也确实好,曾经风靡人界的大街小巷。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微微荒废修仙,因此飞升七品灵人花了别人四五倍的时间,足足到了八十多才定住了相貌。”   “难怪。”阳灵咋舌道。   “他不但风流,而且眼光极高,看上的女子皆是倾城之貌,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我记得他堕仙之前一共有十五房姬妾,每房姬妾都有不少子女,他一人住的地方就比别人足足大了十倍。”倾河摇头道。   “那些人呢,我为何从未见过?”这么一大批人,应当在魔界还是很好认出来的吧。   “早都寂灭了。”倾河淡淡道。   “为何?”阳灵惊讶,天不老居然护不住他们吗?   “此事说来话长,你也不必多问。”倾河神色微微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哀伤之事。   阳灵默然,天不老那么多家人,现如今却剩下他一个,不知他是如何万念具空。   “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吗?”   “当然,三万六千多年前,我师从昆仑,无殇影痕星采妤天不老便是我座下弟子。”   “原来是这样。”阳灵点点头,他们居然是师徒。   “当日无殇入门最早,他性子高傲,为人又太过随性,因此门中长辈多多不喜欢他。后来过了约有十几年,影痕便拜入我的门下,他们两人臭味相投便称知己,整日间斗鸡遛狗,过得倒是十分快活。”   “再后来,又有两人拜入昆仑,他们一个名叫萧然,一个名黯绝,投入了我师兄门下。虽然他们两人不是我的弟子,却与无殇影痕十分投缘。四人结成一党,狼狈为奸,越发闹腾不休,几乎不曾把昆仑山掀个底朝天,被封为昆仑四害。”   “黯绝?”阳灵一愣,问道:“那不是蓬莱的祖师爷吗?”   倾河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记得约过了三四百年,他们都已是七品灵人,法力已经十分高强。他们耐不住昆仑山中的寂寞,心有灵犀地结伴溜出昆仑山,跑到凡间逍遥快活。他们都是自小无父无母养在昆仑,因此人界之事并不怎么熟悉,闹出了不少笑话。”   阳灵轻笑,这倒与自己相近了。   “他们去了长安,闻到街边酒楼中飘出的红烧肉味,竟然起了动荤的心思。四人到酒楼中坐定,点了许多菜,还要了一壶酒,吃得倒是很开心,只不过结账的时候他们发觉自己没带银子。”倾河微微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那怎么办的,他们法术高强,不会跑了吧。”   “怎会,他们四人皆是向道之人,不会吃霸王餐的。可是他们又不敢回昆仑要银子,生怕我知道了责罚他们,最后便被那酒楼掌柜扣在店中打工还钱。无殇黯绝两人相貌甚好,便在门口当店小二招揽客人,影痕萧然两人则在厨房刷盘子。”   阳灵失笑,原来他们也有这样的时候,比自己当初被逸飞尘骗时好不了多少。   “后来过了很久,我还听萧然无意中提起,原来他们两人负责刷盘子的还好些,无殇黯绝两个在前面当店小二的,日子过得就不怎么顺了。他们容貌气度都非寻常人所能及,因此吸引了不少年轻的少女少妇前来光顾,甚至还有人专门画他们的画像,卖给那些思春的小姐们,一张画像便能卖几十两银子。若是再稍有些名气的画师所画,则会更加珍贵,竞价竟然能高达百两。可怜他们两个不知情,若是知道必然随手画几幅画像卖掉,所得的银子只怕买了那一条街的店面都绰绰有余。”   “那家酒楼掌柜不实诚,他见他们四人不太懂行情,又能招揽顾客,因此硬生生让他们四人给他干了半年多。其实他们欠的钱早还清了,可是他们四人一直无知无觉,还觉得十分对不起那个掌柜的。”   阳灵闻言大笑不止,笑了好久才停下来问道:“那最后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最后,我就发觉了。他们四人离去半年杳无音讯,我甚是担心他们的安危,便告知了我师兄和我师父。师父道行高深,掐指一算便知他们陷在那家店中无法脱身。我与师兄得知之后,便去长安想将他们带走。还未及走到那酒楼,便见无殇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点头哈腰俨然长安小市民的样子。师兄大怒,大步过去。无殇见了师兄,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就跑,却被师兄一把捉住,拎着他进了酒楼,正巧看见了正被一个女食客缠的脱不了身的黯绝。”   阳灵大笑,真想不到这般骄傲的无殇会屈尊降贵招呼客人,影痕也会缩在脏乱的厨房中刷盘子。她真惋惜万生了几万年,不曾见到这一绝世“盛景”。   “黯绝好容易摆脱了那个女食客,一转身看见了我们三人,吓得失手打碎了手中的盘子,惹得那掌柜一通抱怨。那掌柜为难黯绝却不想惹怒了全店女子,众人皆是大怒,纷纷要走。那掌柜不敢得罪顾客,最终也没敢把黯绝怎么样。我与师兄不欲久留,便替他们还了银子,将他们带走了。”倾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那掌柜肯放他们?”   “起初的确不肯,只是师兄随口威胁那掌柜的要去衙门告他,他便吓得急忙将在后院刷盘子的影痕和萧然放了出来。我记得见到他们时,他们穿着一身满是油污补丁的衣服,很是狼狈。师兄大怒,几乎当场发作收拾两人,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将他们四人带回了昆仑山。”   “我和师兄把他们四人带回去后,师父没说什么,师兄也不敢再追究,只是罚他们面壁五年以示惩戒。谁知他们四人太过顽皮,竟然鬼使神差摸到了昆仑禁地,把禁地中刚刚培植好的数十枝冰雪莲给吃的一干二净,我发觉后恨不能把他们丢进神农鼎将那些冰雪莲炼化出来。”倾河咬牙切齿,刚刚培植出的冰雪莲何其珍贵稀有,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竟然全被他们四个吃掉了。   “然后呢?”   “然后,师兄生了大气,按照仙规罚了,他们具是被打了几千大板,半年起不来床。”倾河随口道。   阳灵一抽嘴角,半年起不来床,那打得是有多重啊。   “你们还真够狠的。”   “是啊,你以为青城仙规苛刻,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昆仑仙规。说到这里,我倒觉得幸亏你当日去的是青城派,你若是到了昆仑,估计也只能被横着抬出来了。”倾河笑道。   阳灵一个激灵,却听倾河继续说道:“刚刚一想你形容影痕居然用了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这种词我就觉得好笑。别的不说,我只给你将一件事,你就该知道他从前是多么顽劣不堪。”   “什么?”   “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无殇和萧然犯了错被我罚面壁,晚上影痕带了地图去找他们。当时他们刚刚学会土遁,影痕将地图分给两人,骗他们说按照地图走就能回到各自的房间。然而实际上,影痕给无殇的路线径直通向我师父的寝殿,当时无殇从地底下冒出来与我师父正好面对面遇上了,吓得他半死。”   阳灵失笑,影痕可真把无殇坑惨了。   “师父何等人物,自然知晓是影痕搞鬼,也没怪无殇,便放他走了。可怜的是萧然,他摸去的,是星采妤的房间。当时本就是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记得听到星采妤和萧然双双厉声尖叫,继而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待我出门查看时,便只见到被狠狠踢出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萧然。”   阳灵大笑,影痕居然也有这样使坏恶作剧的时候,真是看不出来啊。   “最狠的是影痕是变成黯绝的样子去的,无殇和萧然事后把黯绝打得半死,影痕还在一旁假惺惺地劝架,那副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的表情弄得我哭笑不得。”倾河失笑。   阳灵惊愕,影痕好生奸诈啊!   “从那以后,星采妤每逢见到萧然,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如果萧然哪里稍稍触了星采妤的眉头,星采妤便是喊打喊杀,萧然却从不还手,整日间被星采妤欺负的伤痕累累。”   “萧然如今人在那里,我见过他吗?”   倾河摇摇头,道:“都三万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近一万年不曾见过他了,他现在身在何处我并不知道。”   阳灵失笑,道:“你们真是够厉害的,动辄便是一万年前的事,听起来久远的吓人。”   倾河轻笑,道:“你觉得久远,我却觉得这些事情近在眼前。那时候的无殇影痕萧然黯绝不过几百岁,性子飘忽一些,又皆是自负清高,行事追求风雅,倒也算是磊落风流。”   “是吗,可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他们顽皮不堪。”   倾河一笑,道:“那是他们四人相处之时,确实是顽劣了些,不过他们到底是修道之人,仙界的风骨还是有的。当时仙界众仙评论他们四人,无殇最是高傲凌厉,影痕儒雅温和,萧然洒脱豪迈,黯绝却总是没心没肺,四人都是最负盛名的昆仑上仙。”   阳灵浅笑,问道:“那你呢,你当初什么样子?”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是他们的师父,岂能像他们一般游手好闲?”倾河理所应当道。   阳灵嗤笑一声,并不相信。   倾河有几分尴尬,继而转移话题道:“说起黯绝,他为人没心没肺,整日嘻嘻哈哈,无殇他们都喜欢欺负他。他很是能吃,七八岁的时候便能一个人把他们四个人的饭全吃了。你看影痕瘦瘦弱弱的样子,便知当年他飞升七品灵人时饿的有多厉害了。”   “什么意思?”阳灵不解。   倾河一笑,道:“当年黯绝入门的时候,正好是影痕快飞升七品灵人的时候。那段时间影痕的饭菜基本都让黯绝吃光了,所以瘦了很多。飞升灵人后定住身形容貌,因此无论影痕之后吃多少,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阳灵失笑,微微回想,影痕确实清瘦,却不想有这样一个缘故在里面。   “再后来天不老入门,他们几个对他倒也不错,时常带着他溜下山去玩。只不过后来无论天不老怎么要求,他们都不肯带他下山了。”   “为什么?”阳灵问道。   倾河轻笑,道:“因为论样貌,他们四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天不老,天不老在人间太受欢迎,他们个个心高气傲,自负天之骄子,怎肯甘当天不老的陪衬?”   阳灵亦是摇头轻笑,这四个人居然这般小心眼儿。   第65章 天庭偷桃   “再然后呢?”   “后来天不老便不与他们同行,终究风靡人间,曾被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师父觉得太过招摇了,强行召回了天不老,凡人寿命太短,不消几十年便再无人知晓天不老的名字了,唯独他自己常常沉浸在当年的辉煌中。再后来他求了师父,师父给了他一张方子,说是能恢复容貌。他静心调配了近千年,好容易配好了,正准备服下时却被无殇他们发现。他们四人嫉妒天不老的绝色美貌,于是萧然影痕缠住天不老,无殇黯绝夺了那药倒入天河,天不老当时心疼得几乎想杀了他们。”   “再配一副药不行吗?”   “那药中需要一味药材,师父只给他一副的剂量。天不老再要时,师父不肯给了,所以他的容貌至今也未恢复。”   “那他那些妻妾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容许他娶那么多妻子,还生了那么多孩子,这伙食费只怕就不少吧?”阳灵状似随口问道。   “有什么不容的,那些女子疯狂的很,根本拦不住。既然这般自投罗网,天不老又照单全收,我何必多事呢?”倾河随口答道。   话音刚落,倾河便察觉了阳灵阴冷的目光,急忙改口说道:“不过我绝对不会像他一般不知收敛,贪多嚼不烂,何况我也没工夫处理女人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不知道,当日天不老焦头烂额,他那一大帮姬妾为了争夺他天天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我可不想长生殿变成那个样子,所以你大可放心。”   阳灵笑眯眯道:“其实这个也容易,排了顺序大家轮流就好,倾河你说是不是?”   倾河故意点头道:“不错,还是夫人聪明,天不老着实笨了些,居然连这都没想到。”   话还不曾说完,阳灵猛地抽出轩辕,狠狠朝着倾河劈了下去。   “你敢!”   倾河闪身避过,轻笑道:“为何不敢,改日我便让星采妤去魔界多寻些貌美的女子养在魔宫,夫人说好不好?”   “你去死。”阳灵咬牙切齿,跳了起来,转身要走,却又被倾河从后面一把抱住。   “我偏不。”倾河轻笑道。   阳灵一怔,他们此时的动作好生暧昧。   时间慢得可怖,阳灵只觉得心快要跳了出来,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梨花香更给此刻添了一份静谧美好。   倾河并不多言,双臂搂住阳灵,埋首于她的三千青丝,轻轻道:“好香的人肉味儿,我都恨不得咬一口尝尝。”   阳灵一惊,刚想挣脱便听他说道:“别动,有小虫落到你发上了,我帮你取下来。”   阳灵乖乖等着,却听他道:“遭了,小虫有道行的,它不肯下来,这可怎么办?”   “你是魔君,怎么会没办法?”   “说的也对,有了。”倾河轻笑,拦腰抱起阳灵。   阳灵刚想惊叫,便听倾河笑道:“这下可弄下来了。”   阳灵立即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倾河却牢牢抱住她,阳灵力气太小,根本挣脱不开。   倾河含笑看着她挣扎的模样,抱着她缓步走入长生殿。   “今夜天色晚了,你练剑累了一天,早些睡吧。”倾河笑道,说罢将阳灵放在长生殿的软榻上。   阳灵戒备地盯着倾河,半晌之后见倾河并不离去,道:“你怎么还不走?”   倾河奇道:“这是我的寝殿,我为何要出去?”   “那你想干什么?”   倾河笑道:“你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阳灵猛地打了个哆嗦,道:“我要睡觉。”   “那我就陪睡好了。”倾河轻笑,躺于阳灵身侧,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阳灵这次出奇地并未挣扎,只是安心靠在倾河怀中,第一次觉得倾河身上的妖气也挺好闻的。   倾河怀中暖暖的,阳灵打个哈欠,越发有了倦意,刚一闭目便沉沉睡去。   倾河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轻轻搭了她的脉搏,发觉因着那酒的功效,她的剑伤好的差不多了,再调理半年,只怕就能好透,于是大为安心。   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倾河亦是舒心睡去。他忽然好庆幸自己将她掳来,若是每夜都能这样拥她入眠,每日清晨都能看到她躺在他身边,上天要他什么他都可以拿去交换。   次日清早,阳灵就被倾河唤醒。   “灵儿,别睡了,都卯时了,快起来练功。”倾河一把把她从锦被中拎起。   阳灵迷迷瞪瞪睁开眼,便看见手提腾空的倾河。   “不要,困死了,我再睡一会儿。”阳灵晕晕乎乎摸向床榻,却被倾河拉住。   “不行。”倾河斩钉截铁道,她的法术实在是越来越退步了,若是他哪日不在她身边,她怎么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倾河心猛地一颤。他怎么能这么想,他此生绝不离开她半步,而她也绝不会有半分危险需要自卫。   这片刻功夫,阳灵已经爬回床榻,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倾河没有再叫醒她,而是坐在她身边,任由她一觉好梦。   既然如是,你确实不必修炼了,我来守着你护着你就够了。   她若是法术高强,他难免放心,而这放心,也许便是危险的开始。若是如此,他宁愿她手无缚鸡之力,让他永无放心之日,便也是永无担心之时。   大约巳时,阳灵终于醒了。   “几时了?”   “都已经巳时了。”倾河略有无奈,她也实在是太能睡了吧,这太阳都要晒着屁股了。   “你怎么不早叫我?”阳灵蹙眉,修仙有一大忌讳便是贪睡多眠。   倾河瞠目结舌,他何曾没叫过她,可他也要有本事把她叫醒。   “算了,这次不跟你计较了。”阳灵随口道。   倾河闻言,不由得又是一阵鄙夷,她的肚量倒还真大。   “起来洗漱吧,我打好了水。”倾河道。   阳灵听话地简单一收拾,倾河拉着她走到妆镜台前,随手拿过那把玉梳,轻轻替她打理起头发来。   阳灵出神地望着镜中的倾河,神思忽然又片刻恍惚,她记得十年前他似乎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含笑打量着她。   “阳灵,我叫你阿灵好不好?”   “不好。”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我叫阳灵。”   阳灵轻叹一声,原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这般清晰。莫不是从一开始,她便已经栽在他手中了?   “叹什么气?”倾河问道,他不喜欢她不开心。   “没什么,想到从前的事而已。”阳灵笑道。   倾河亦是一笑,道:“当时你是被我打伤了,却偏偏要去水牢探望众人,我便将你带进来稍稍梳洗,也好叫众人放心是不是?”   阳灵狠狠瞪了倾河一眼,道:“你也知道是把我打伤了。”   倾河莞尔,道:“谁让你想杀我的?”   “谁让你骗我的?”   “谁让你那般在乎他们的?”   “谁让你把我们掳来的?”   “谁让的?”   阳灵一时语塞,还真不是倾河。   “谁让的,我倒真要好好感谢他了。”倾河笑道。   阳灵不答,倾河将一个发髻挽好,又别了一支玉簪,微微敛容道:“你放心,今后哪怕我自己魂飞魄散,也决不让你受一丝伤害。”   阳灵心猛地一惊,蹙眉道:“大清早说这些,也不知道忌讳吗?”   倾河轻笑,道:“什么时候了,还大清早呢,你真是睡糊涂了。”   阳灵一望窗外,发觉确实不早了,道:“有吃的没,我有些饿了。”   倾河点头,道:“你随我去膳房吧,我不晓得你喜欢吃些什么。”   阳灵忽而一笑,道:“我喜欢吃肉。”   “不行!”倾河冷道,她这个念头还真是根深蒂固。   阳灵见倾河微有怒容,不由失笑,道:“我逗你的,我答应你,今后绝不动荤。”   倾河这才稍稍缓了神色,道:“走吧,我陪你吃饭去。”   两人一路而来,遇到了不少妖魔鬼怪,见了倾河具是恭恭敬敬退到一旁。阳灵觉得甚是好笑,忽然有了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魔界的膳房阳灵来过一次,里面各色奇珍异果俱全,甚至有不少仙界难得圣物,这魔宫还真是够大手笔的。   “挑吧,你喜欢吃什么,以后我叫人送去。”倾河道。   阳灵根本不客气,伸手挑了几个最好的仙桃,又取了珍贵的瑶池仙露,这才肯满意离去。   “你喜欢吃桃子?”   阳灵点点头,倾河道:“过两日我带你去瑶池吃蟠桃好不好,瑶池蟠桃是为仙中极品,天上地下再找不出比蟠桃更好吃的桃子了。”   “真的?”阳灵两眼放光,她一早听说瑶池蟠桃的名号,只是从不曾吃过。   “自然,这两日我事务繁多,不能得空。后日无事,我带你去天庭瑶池取蟠桃。”倾河道。   阳灵大喜,两日之后,倾河果真带着她飞往昆仑瑶池。   “那边便是昆仑仙境,这边是天庭,两下相距不远。再往东一点三百里便是太白派。当年太白祖师爷不愿远离师门,因此择了就近的太白山。两万年来,昆仑太白的关系倒是不错。”倾河简单介绍道。   两人离着天庭越发近了,倾河牵过阳灵的手,默念一诀隐去了身形,悄悄飞入天庭。   “这些神仙不会闻到你的妖气吗?”阳灵屏蔽了众仙,低声问道。   倾河笑道:“我自然有法子隐了气息,再者说即使他们发现了我,又敢拿我怎么样,我悄悄来取便已经是给玉帝留些颜面了。”   阳灵颔首,魔界扛把子,就是要有这份狂妄。   进了南天门,便是凌霄殿,凌霄殿后不远,便是昆仑圣地瑶池。   瑶池后方有一桃林,正是著名的蟠桃园。倾河带着阳灵进去,只见一片望不到边的粉色花海。   “蟠桃仙树与其他桃树不同,一年四季桃花不谢,仙桃不落,随时供人赏玩解渴。”说罢,倾河放开了她的手,道:“你自己挑吧,多挑一些,带足了回去我们也在魔宫开个蟠桃会。”   阳灵点点头,两人别分头去摘桃了。   这桃好大好新鲜啊,阳灵不禁馋得流口水,闻着就透着一股桃香,不知吃起来是怎样的绝世滋味。   倾河立于一旁,也随手取了几个放到袖中,看着阳灵一个劲咽口水的样子,不由得轻声失笑。   “谁在里面?”桃园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第66章 时光易老   阳灵闻言一惊,手中的桃子便猛地掉了下来,声音虽然不大却已然惊动那人。   “你是何人?”那是一金袍将军,见了阳灵手中的金枪猛然刺出,阳灵连忙躲闪到一旁。   那将却并不饶过阳灵,随手又是一枪刺了过来,却不防备一道黑光打飞。   “谁!”那将惊惧,好强大的力量。   倾河隐着身形,不意现身,极速飞到阳灵身边,也掩了她的身形。   那将见阳灵隐身,手一招那抢便飞回他手中,凭着感知猛地向阳灵的方向刺去。   倾河轻轻拉过阳灵,避过那将凌厉的杀招,转身带着阳灵出了蟠桃园。   “有人擅闯天庭,妄图盗取瑶池蟠桃,来人,立即封了天庭,全力搜捕嫌犯。”那将厉声喝道。   天庭众天兵天将闻言,急忙布下了结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搜索着倾河和阳灵。   “怎么办?”阳灵紧张问道。   倾河微微蹙眉,这天庭结界是神界神尊亲自下的咒,要想突破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可是若是不突破,他们两人则有被发现的风险。虽然他并不将天庭所谓的神仙放在眼中,但是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惹得神尊知晓。   这万年来,他收敛锋芒,不过是为了避免与神界打交道。   “没事的,让我想想办法,破了结界带你走。”倾河来到结界旁边,微微运气,出手便是沉重一击。   一道黑光含着巨大的能量急速弹向天庭结界,却在遇到结界之后猛地反弹回来。倾河始料未及,险险避过自己的招数。   “在那里,大家快去。”那金袍将军发觉了一道黑光企图破结界,便知他们两人在那附近。   众天兵一拥而上,两人惊险地从众人间的缝隙逃了出去。   “我们去桃园。”倾河低声说道,于是两人复又到了桃园。   “为何来这里,我们岂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阳灵惊魂未定,刚刚她差点儿撞到一个天兵,若是撞到了他,只怕她就被发现了。   “众仙刚刚在结界旁发觉我们,必定认定我们想要逃跑,自然会倾尽全力守护结界,不肯放我们离去。我们反正也走不脱,不如留在这桃园,暂且避避风头。他们总不可能永远封了天庭,总有他们找不到我们放弃的时候,到那时我再带你离开,也不用费什么力气。”倾河淡淡道。   阳灵轻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堂堂魔君,必定无所不能,没想到你居然破不了天庭的结界。”   倾河听到阳灵的讥笑,并未动怒,反而笑道:“我岂会无所不能,是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   阳灵一笑,不想他居然如此大大方方地承认,问道:“那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打开结界,若是他们一直不开,我们也不能总被困在这里,万一他们搜到这里可怎么好?”   倾河道:“那我也没办法。”   阳灵泄气,索性不再去想,倾河又说道:“反正闲来无事,我们再摘些蟠桃吧,刚刚摘的几乎都掉光了。”   两人不再多说,倾河拉着阳灵的手,隐着身形,悄悄取了数百仙桃,全部收于袖中。   “你袖子什么做的,怎么能放下这么多?”阳灵惊讶。   倾河道:“这算什么,就算是这整个桃林我也能悉数收于袖中。”   “那你全收了吧。”阳灵大喜,这桃子成千上万,她只怕能吃好多年呢。   倾河鄙夷看了她一眼,道:“收了桃林,你我往那里躲藏?”   “也是,那便算了,今日就先饶过这些桃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庭的结界还未打开,阳灵已经微微疲倦,便拉着倾河躺在蟠桃树下,沉沉睡去。   “结界开了叫醒我。”阳灵只丢下一句话便安心睡去。   倾河低声应了,任由她窝在自己怀中打盹。   隐隐听到有极细微的脚步声响,倾河猛地回头望去,只见遥遥一人,白衣翩然,道袍博冠,拂尘纶巾,正长身玉立于桃花林中。   “师叔,许久不见了。”那人不过是二三十岁的样子,浅浅一笑,冲着倾河微微施了一礼。   倾河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自己的身形,索性放开了阳灵,站起身来淡淡道:“原来是你啊,你为何在此?”   那人莞尔一笑,道:“我与师叔来的目的相同,只是无奈师叔被人发现,我也出不去了。”   倾河微微勾了勾嘴角,像是一笑,道:“她总是笨手笨脚,被发现了我也没办法,若是强行破了结界,难免不被人发觉。这里到底是天庭重地,那么做不相适宜。”   那人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也只得到这里暂避风头,等着玉帝降旨开了结界才能出去。”   倾河点点头,那人望向熟睡的阳灵,问道:“这女子便是师叔的女儿倾心吧。”   倾河一扫阳灵,淡淡道:“不是,这是你师婶阳灵。”   那人闻言,连忙冲着无知无觉的阳灵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师婶,实在是失敬了。”   倾河无奈一笑,道:“罢了,她也没什么敬不敬的,何况她睡着了。”   那人点点头,细细望向阳灵,却具是心惊。   这师婶,倒真是面善的紧。   “你师父呢,他近来如何?”倾河淡淡问道。   那人神色微变,继而掩去了异样,道:“师父很好,只是记挂师叔。前几日我前去天山探望师父,师父还提过师叔。”   倾河冷笑一声,并不多言,又听那人问道:“两位师兄怎么样?”   “他们也很好。”   “听说当年那个孩子如今越发有出息了,只是碍于没有道行高的人指点,法术止步不前,要不要师侄带他去长白修炼,也好让师兄放心。”   “不必了,”倾河淡淡道:“他自幼在那里长大,想来不愿离开。何况那孩子是你二师兄唯一的血脉,他自会想办法调教他。如今他正在魔宫没日没夜地写书,打算哪日悄悄送去让那孩子修习。”   那人忽而一笑,道:“听说那孩子也够令人头痛的,想来也与我们从前一般无二。师兄若是教导,只怕要费些力气了。”   倾河闻言心中好笑,面上却冷冷说道:“你也知道你们令人头痛。”   那人不以为意,笑道:“从前挨了那么多打,如今将近两万年不曾受罚,倒忽然想念起来。”   倾河失笑,道:“若是你们想挨打,我也不会吝啬责罚你们。待到结界打开,我便带你去昆仑挨板子如何?”   那人闻言大惊失色,急忙陪笑道:“我不过随口说着玩罢了,师叔可千万别当真。”   倾河轻轻一笑,此刻只怕他们让他打他也不肯。万年不曾相见,他也是十分想念他。   “师叔,大约半年前,我收到长白密信。信中说有人闯入了长白禁地,偷了老仙参,还破了我封印的结界。如我所料不错,那人便是师叔吧。”那人挑眉道。   倾河面色如常,轻笑一声道:“还不是她,居然在虚静殿顶抽出轩辕剑。那剑气那般强大,结界若是不碎就奇怪了。”   “我还听说魔界魔君带着被掳走的扶桑阳灵,打昏了蓬莱两个弟子,混入了蓬莱仙界,甚至还被慕容带着去参加群仙会。幸亏东极师叔在场,否则估计没有人能识破那两人的真面目了。”那人又是轻轻一笑。   倾河莞尔,道:“我不过是为凝香露,顺便看看黯绝,结果把他吓得半死,他胆子如今着实小了。”   那人失笑,这理亏的人倒还真是气壮。   正在此时,两人察觉了天庭的结界打开,想来是玉帝降了旨意。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那人先冲着倾河行了一礼,道:“师叔,我先告退了,师叔多多保重。”   倾河点点头,也道:“也记得好生照顾自己。”   那人点头应了,飞身离去,倾河见他走远,也径自回到桃树下,抱起沉睡的阳灵,提气飞离天庭。   忽然心中多了几分怅然,倾河轻轻一叹,迟疑片刻便转身飞入了离天庭不远的昆仑仙境。   此时已是晚上,昆仑数千弟子大部分坐于乾坤殿前的巨大广场调戏真气,也有几百道行高深的仙人坐于乾坤殿内由仙君绮珠带着修炼。   倾河轻轻一叹,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坐于乾坤殿内安心修炼,一心向道,也没有什么烦恼之事。   师父疼爱,师兄照顾,弟子出色,他曾是为仙界最负盛名的昆仑第一上仙。   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自负天之骄子,傲视九天群雄,便是当时仙界众人对他的评价。   那又如何,两万年了,过去的日子终究都已烟消云散。他怀念从前在昆仑挨打的日子,自己何尝不想念那些无忧岁月。   只是时光不返,他纵是倾河,也无能为力。   “倾河……”阳灵呓语道。   倾河猛地一颤,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阳灵。   她安心睡在他怀中,不时砸吧砸吧嘴巴,仿佛吃到了瑶池蟠桃一般满足。靠在他胸膛上的小脸亲昵地蹭了两下,隔着薄薄的衣料,弄得他有几分痒。   倾河暖暖一笑,转身离了昆仑仙界。他清楚地意识到,即使他已成魔,即使他被千夫所指,即使是他最是尊敬的师父都不肯认他,甚至消除了世间所有有关他存在的痕迹,他也心甘情愿地变做今日面目全非的模样,以魔君倾河的身份,与她携手相伴,一世长安。   第67章 蟠桃魔会   阳灵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缠着倾河要蟠桃。   “咦,我们已经回了魔宫,那些桃子呢,不会被你一个人独吞了吧?”   “怎么会,我又不需要吃东西,桃子如今我放在膳房了,你饿时便去取吧。”   “我现在就饿了,我们现在去好不好?”   倾河无奈一笑,道:“你不是饿了,你是馋吧。”   阳灵不以为意,道:“那可是瑶池蟠桃啊,多么好的东西,我说不馋自己都不信。”   倾河摇头,陪她一同去了膳房。   阳灵此番并不取走蟠桃回长生殿吃,而是随手洗了几个最大最好的蟠桃,径自寻了一处坐下吃。   “怎么不回去吃?”倾河微微迟疑,膳房堆了不少桃子,实在算不得宽敞。   阳灵嘻嘻一笑,道:“在这里吃方便啊,吃完了不够我随手就能拿到,省的来回跑了。”   倾河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她也太能吃了吧。   眼见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地上已经一堆桃核了。倾河实在是忍不住了,出手制止了阳灵疯狂的进食。   “别吃了,这些东西不能多吃。”倾河一边说,一边将她拉出了膳房。   “为何?”阳灵大惊,问道:“难不成吃多了会有副作用?”   倾河点点头,阳灵一歪嘴角,哭丧着脸问道:“会有什么副作用?”   “吃多了会——撑着。”倾河笑道。   “切,”阳灵嗤道:“吓我一跳。”   倾河随口道:“就算你不撑的难受,也不能吃那么多。我昨夜吩咐了采妤,要在魔宫开蟠桃会。明日魔界多多少少有些道行的人都会前来赴会,你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他们。”   “不要!”阳灵立即拒绝,道:“我可没兴趣认识一堆妖怪。”   倾河轻笑,道:“放心,我让星采妤叫来的都不是妖怪,而是仙界堕仙的仙人。”   阳灵一抽嘴角,还是不想参加。   “你不参加也可,那便留在长生殿中等着我吧,只不过这蟠桃你就别想吃了。”倾河悠悠道。   阳灵纠结良久,终于还是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星采妤便开始着人筹备蟠桃会。倾心今日也因为这个无需修炼,欢快地看着众人忙上忙下。   “娘亲,魔宫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倾心笑道。   “好久不曾,那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阳灵随口问道。   倾心笑道:“我记得三年前是爹爹三万六千五百岁生辰,无殇哥哥等人为爹爹筹备了一次宴会庆祝。虽然当时娘亲不在,爹爹不开心,但还是出来见了见众人。”   阳灵闻言一抽,虽然她一早知道倾河一把年纪,却不想他居然已经三万六千五百零三岁了。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跟没出生一样。   “那些都是些什么人?”阳灵打听道,虽然倾河说是堕仙,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把那些人想象成獠牙青面的妖怪。   倾心歪头想了一会儿,道:“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的人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阳灵闻言,这才微微放心。她可怕极了那些人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万一有人不认识她把她给吃了可怎么好。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倾河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   倾心笑嘻嘻跳到倾河面前,倾河替她稍稍拢拢头发,道:“稍稍整理一下仪容,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在魔宫丢人也就罢了,千万莫在众人面前给我丢人。”   倾心笑道:“自然不会,爹爹放心就是。”   倾河失笑,倾心让人放心,他就去做仙君。   抬眼望向阳灵,倾河道:“你不必问心儿那都是什么人,你只管放心便是。他们虽然堕仙,但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也不敢对你不利。”   阳灵微微尴尬,连这倾河都看出来了,他也实在是太了解她了吧。   中午时分,魔界众魔便陆陆续续到达,见了倾心具是行礼请安。倾心却总是不待他们行完礼便将阳灵推到他们面前庄重介绍道:“这是我的娘亲。”   众人起初点头,纷纷恭敬道:“想来这便是妩姬娘娘了吧,臣下见过娘娘。”   倾心闻言,也总是蹙眉大声纠正道:“我娘亲是我爹爹的妻子,你们要尊称魔后娘娘。”   众人不知该不该听倾心的,他们素来隐于山林,不曾听说过倾河有妻室,岂敢贸然相称。可是倾心又是倾河的女儿,他们也不敢冒犯。   倾心蹙眉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样子,微微动怒,他们居然不信她,刚想出声便被阳灵拉住。   “罢了,你们先下去吧。”阳灵装模作样吩咐道,众人像得了特赦一样纷纷退去。   倾心在倾河等人面前温顺地像只小猫,可在魔界可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虽然倾河不容她太过放肆,但是也没人敢正面得罪她,否则她便怪招奇出,各种折腾众人。   “娘亲,你为何不让我逼他们改口?”倾心不解。   阳灵笑道:“我看他们都快被你吓坏了,再说这事没有倾河吩咐,他们岂敢随随便便改口。万一你是骗他们的,若是被星采妤听到,他们岂不倒大霉。”   倾心一撅嘴,道:“可是这些人居然不相信我,实在是可恶,让我想想办法,怎么整治他们一下。”   “心儿!”阳灵蹙眉,她也太调皮了吧。   倾心不以为意,轻轻一笑,道:“娘亲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说罢倾心一闪,不知飞到了何处。   阳灵一叹,她捉弄这些人,只怕倾河知道后也不会让她太好过。   一展眼便是晚上,星采妤将蟠桃会安排在魔宫的一处名唤信陵殿的地方,前来的众魔皆是一早到了殿内,相互寒暄。   倾河并不着急,挑了几身庄重的黑衣,问阳灵哪一件更好看。   “你来帮我看看,今夜我穿哪一件好一些,是这一身暗绣兰花的,还是这一身镶了金边的,要不就这一身纹龙的。”   阳灵嗤笑一声,道:“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黑乎乎的,谁会仔细看你衣服上的花纹。”   倾河闻言并不理会,依旧不停地换来换去,最后定了那一身暗绣兰花的黑衣。   “过来,让我看看怎么打扮打扮你。”倾河笑道,她若是披散着头发随意穿着那一身长安带回来的浅蓝衣裙也实在是太不庄重了。   倾河带她飞去了珠联殿,哪里曾是梁妩的寝殿。阳灵一惊,问道:“你莫不是想让我穿梁妩的衣裙吧?”   “有何不可?”倾河不以为意。   “当然不行!”阳灵斩钉截铁道,她怎会愿意穿一个死人穿过的衣服,这也太不吉利了。   “没办法,你这样子怎么出席这么庄重的场合,岂不显得轻视他们?”倾河微微犹豫,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那我不去了。”阳灵急忙摆手,又想了想道:“要不我去向心儿借一身?”   倾河摇头,道:“她酷爱粉色,你穿的粉粉嫩嫩的还不如这一身蓝呢。”   “那要不就这一身吧。”阳灵道,反正她无论如何也不穿梁妩的衣服。   倾河思忖片刻,道:“好吧,我给你变个颜色。”   说罢,倾河微微抬手,便是一道黑光瞬间染黑了阳灵的蓝色衣裙。   “虽然款式有几分休闲,但到底是黑色,勉强这样吧。”倾河笑道。   阳灵微微蹙眉,道:“你为何一定要让我穿的黑乎乎的,我不喜欢黑色。”   “我知道,”倾河笑道:“可是魔界统一的魔服便是黑色的。你又不是心儿那般小的年纪,喜欢娇嫩,一袭蓝衣难免叫人觉得轻佻。”   阳灵白了倾河一眼,他好端端的当什么魔君,整日一身黑衣看起来就不太像好人。   倾河牵着她,两人飞向了信陵殿。信陵殿内烛火通明,俨然如白日一般。只是可惜殿中上千人皆是统一的黑衣,如同鬼魅游荡在日光下。   殿中最里端的上首,设着一宝座,想来便是倾河的位置。那宝座下首左侧有一偏座,倾心正坐在上面,再往下便是无殇影痕星采妤天不老等人的位置。   倾河还没到,无殇已经察觉,急忙带着众人起身相迎。   “臣下参见君上。”   大殿之内所有人皆是整齐划一行礼道。   倾河不语,径自带着阳灵进了信陵殿,缓步坐到上首的位置。   “都起来吧。”倾河淡淡道。   众人起身,各自落座。   “爹爹,娘亲怎么穿了一身黑衣,她那身漂亮的蓝色衣裙呢?”倾心惊讶,从前梁妩倒是一袭黑衣,可是她见到阳灵白衣的仙姿翩然和蓝衣的明快洁净,倒觉得阳灵黑衣不好看了。谁知今日一见,却另有一番清冷孤傲之感。   倾河淡淡一笑,道:“她是本君倾河的女人,自然该穿黑色。今日如是,以后也如是。”   阳灵蹙眉,她可不想整日打扮的像只乌鸦。   “素闻妩姬娘娘倾国倾城,只是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却不知为何今日忽的摘了面纱。”底下有一人问道。   无殇等人具是微微蹙眉,倾河却并不恼,只是淡淡说道:“这是本君正妻,你们莫要认错了。”   那人一怔,醒悟过来,急忙俯身请罪。   “臣下冒犯娘娘,还请君上娘娘降罪。”   “无妨,以后记住便可。”倾河淡淡道,并不打算处置那人,却扫视大殿中的众人,道:“你们也记住了。”   众人连忙起身,道:“臣下记住了。”   倾河点点头,道:“今日本君开蟠桃会,你们不必拘束,各自尽兴就好。”   众人答应着,星采妤便一挥手,召来了不少魔女奏乐起舞,底下众魔也开始互相攀谈,这才将倾河来后的那严肃气氛冲淡。   阳灵细细打量着殿中这上千人,发觉他们确实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可怖。虽然堕仙,却仍有仙界的仙风。   或许,魔与仙真的没有什么不同,仙又如何,魔又如何,正邪又有什么分别,就像她自己,从前与如今,可曾有半分变化?   “怎么了?”倾河察觉了阳灵的愣神,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他们实在不像是什么魔头,若是换几身明快的衣服,看上去与仙界散仙没什么差别。”   倾河含笑点头,道:“善恶正邪本就不应用界来区分,仙未必真的无私无我,魔也未必大奸大恶,你能明白就很好。”   阳灵莞尔一笑,道:“我有这样的觉悟,此刻只怕也已经堕仙了吧。”   倾河淡淡道:“你没什么成仙与堕仙之分,你从来不是仙界之人,自然也不会堕入魔道。”   阳灵一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倾河不欲多言,只道:“既无差别,何须追问。”   阳灵素来知道倾河不想说的必然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也索性不再多说,专心看底下的歌舞表演。   第68章 群魔乱舞   须臾,一舞已毕,舞姬退下,倾心忽然笑道:“爹爹,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便是。”倾河道。   “宴会上歌舞向来是按着规矩来的,想来众人看着也没什意思。心儿觉得我们不如玩些游戏,若是有人输了,便出来表演一个节目如何?”   倾河闻言,目视众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皆道好主意,一则他们岂敢违逆倾心,二则这也确实是新奇的玩意。   “玩什么呢?”倾河问道。   倾心一想,径自飞出信陵殿,往长生殿折了一枝九品梨花,复又飞回信陵殿。   “规矩多了复杂也没意思,不如就玩最简单的击鼓传花吧。”倾心笑道,她必要捉弄一下晌午不信她的那些人。   倾河令人击鼓,那枝九品梨花便飞也似的传在众魔之间。倾心暗中发令,令击鼓的小妖怪总是刚好停到晌午那些人手中。   那些人接到了梨花,便起身或是舞刀或是弄剑的随意表演一个节目,可是每当他们表演完时,倾心总要亲自奉上一杯特制的酒与他们饮下。   那酒里面加了十足的辣椒油和芥末汁,众人因为是倾心亲自奉上的,又是在魔君面前,不敢吐出来,只得强咽了下去,还须装作没事一样。   三两个人过后,阳灵很容易便看出了倾心的把戏,屏蔽了众人暗自告知了倾河。   “我知道的。”倾河轻笑,阳灵都看出来了,他如何看不出来。   “你不管?”阳灵惊讶。   “我为何要管,这些人把你认作梁妩,心儿都纠正他们他们却不相信,确实该罚。再说了,这无伤大雅,由着她闹吧。”倾河笑道。   阳灵摇头,遇上了这样的魔君底下这些群魔也够倒霉的。   正思忖间,阳灵猛然发觉梨花传到自己手中,不由得哭笑不得。这丫头捉弄别人也就够了,居然还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她倒不是不敢表演节目,她是不想喝倾心调的酒。   众人也皆是惊异,纷纷看向倾河,听他怎么吩咐。   “既然传到你手中,你便随意表演一个吧。”倾河看了一眼促狭的倾心,无奈道。   阳灵想了想,道:“我法力低微,只怕舞剑也没人愿意看,不若取琴来让我弹首曲子吧。”   倾河应了,片刻便有小妖怪奉上一把琴。   阳灵不意在此时弹奏《九殇散》、《长相恨》这等哀婉的曲子,试了音后便抚了一曲《忘风白》。   这曲子空灵清澈,很是优美动人。一曲已过,众人皆沉醉其中,久久不醒。   “尊上?”无殇眼神迷离,似喜非喜的望着坐在倾河身侧的阳灵。她居然弹得这样好,弹得这样纯熟。四界之内,一万年来,唯有她能弹出与尊上一般情致的《忘风白》。   倾河并未有什么特别反应,微微用内力一击桌角,便是一声含了不小力道的敲击声,惊醒了沉醉的众人。   “娘娘好琴技。”众人清醒后,皆是大为惊叹,这样的琴技丝毫不逊魔君倾河。   阳灵莞尔一笑,她许久不弹了,倒还觉得手生了呢。   “娘亲好厉害,你教我好不好?”倾心蓦地说道,她本想捉弄阳灵,因为她觉得阳灵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华可以表演,却不想她居然抚的一手好琴,而且好到这样的地步。   “好啊。”阳灵含笑应了,这有什么不可以。   “不过我可不可以不喝酒?”阳灵问道。   “当然。”倾心笑道,她起初也没想让阳灵喝酒,若是她喝了,爹爹生气,只怕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倾河此时淡淡说道:“刚刚看你们舞刀弄枪,法力也具是大涨,今夜正好有兴致,不如设一擂台,你们各展身手,选出擂主本君自有重赏。”   众魔闻言,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星采妤办事向来极利落,不消一刻钟便将擂台布置好了。因为殿中毕竟地方狭小,那擂台设在了信陵殿外的空场上。   这规矩极其简单明了,随机一人先上场,另一人上台打擂,若是胜了则留在台上成为暂时的擂主,若有人觉得自己法术比擂主高强,便再打擂,直到无人敢上台,台上那人便为擂主。   首先站上台的是一二十余岁的魔女,她手提长剑,立于台上,甚是飒爽仙姿,英气勃勃。   上台打擂的是一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亦是手提长剑,不由分说便于那女子战在一处。   只是几招过后,阳灵便大吃一惊,他们都好生厉害,看他们的法力,几乎不逊于扶桑上仙陌上桑。   魔界的人,都这般厉害吗?   片刻,那女子击飞了那男子的剑,保住了擂主之位。   倾河微微含笑点头,令无殇取了一颗夜明珠赠给那女子。   “虽然你还不是最终的擂主,不过看你用心修炼,这夜明珠是额外奖赏你的。”倾河淡淡说道。   那女子急忙谢恩,越发卖力地与之后的几人交战,却最终败在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手中。   那男子十分厉害,接下来数人皆是败在他手中。   “他是谁啊,哪个门派的,居然这么厉害。”阳灵惊叹,他击败别人所使用的招数,从未超过十招。   倾河微微一笑,道:“他叫炎泽,是无殇的弟子。”   “无殇的弟子?”阳灵看了一眼一旁的无殇,问道:“他是你的徒弟吗?”   无殇点点头,道:“从前是。”   “那现在呢?”   “现在,也算是吧。”无殇微有一丝恍惚。   阳灵不解看向倾河,倾河轻轻解释道:“他曾经是无殇的徒弟,可惜后来意外身亡,无殇舍不得他,便将他的魂魄招了回来,重新送他入轮回,待他出生后将他带到魔界教养。”   “是这样。”阳灵点点头,又问道:“他修道多久了,若是在仙界也可算是上仙修为了吧?”   倾河点头道:“他上一世寂灭时,本就是上仙之尊,现在他的修为,虽然不及从前,却也是难得了。”   “以前还厉害吗?”阳灵惊讶,他们什么人呀,怎么随便拉出来一个就是个上仙。   “自然,魔与仙不同,仙人心境多半趋于平和,可以凝神清修。而魔多半心有旁骛,不易静心,修为也增长的慢。何况他此世修道时间尚浅,岂能那么容易达到从前的高度。”   阳灵咋舌,忽的见无殇飞身上去。   炎泽一惊,他自然知道自己并非无殇的对手,却听无殇淡淡道:“炎泽,我并非来打擂,只是想试一下你的法术,你须拼尽全力一搏,知道了吗?”   炎泽点点头,执剑猛地刺向无殇,无殇侧身闪过,并不出剑。   炎泽蓦地变了招式,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凌厉的强光射向无殇。无殇猛地抽出腰侧的剑,挡下炎泽的攻势,手一转便是一招透空而出。   炎泽慌忙御剑抵挡,几招之下,已是手忙脚乱。无殇此时却放慢了攻势,炎泽有了喘息之机,平复心境,认真与无殇过起招来。   约打了两百回合,无殇猛地收剑,炎泽也收了剑,听无殇含笑说道:“不错,你的剑法的确高超,可见用心非常。”   炎泽道:“属下不敢,先生法术高强,多谢先生手下留情。”   “炎泽不知无殇是他师父吗?”阳灵问道。   倾河摇摇头,道:“炎泽这一世,无殇并没有正面授他法术,因此算不上师徒关系。”   台上无殇淡淡一笑,并没说什么,径自解下自己的佩剑,道:“这把剑虽然并非什么绝世名剑,但是我佩戴近万年,也差不多融了我千年道行。我今日赠给你,还望你今后继续清心修炼,万万不能偷懒荒废了修道之术。”   炎泽一惊,急忙谢过无殇,接了无殇的剑。   无殇飞身下台之后,又有一人猛地飞了上台,原来是一个与炎泽年岁相仿的男子。   “他叫彬恒,是影痕的弟子。”倾河低声解释道。   阳灵点点头,见炎泽与彬恒互相通报过姓名后,径自对战起来。   两人法术相近,打了半晌仍不分胜负,一时间台上弥漫着强烈的剑气,四溢的剑光十分骇人,倾河长袖一展,挡在阳灵面前,以防她被剑芒伤着。   阳灵看着他们打在台上,只觉得招招凌厉,速度又是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去过昆仑群仙会,见识过上仙之间的比试,可是两人的修为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龙池和珺瑶,不知道仙界上仙与他们动手谁能更胜一筹。   若是倾河有心危害仙界,仙界岂非毫无还手之力,阳灵猛地心惊。   台上两人实力相近,想要战败对方不是那么容易。阳灵甚至记不清他们到底出了多少招了,只觉得起码几千回合,可两人却是愈战愈勇。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分个胜负啊?”阳灵问道。   倾河轻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法术相近,要想分出胜负就要看他们谁更专心了。”   一旁无殇影痕对视一眼,也具是一笑,这两人哪怕都曾双双转世投胎,也还是老样子,只要一打起来就根本停不下。   打了许久,炎泽终究是以一招险胜彬恒。无殇见状轻笑,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影痕,他的弟子终究还是赢了影痕的弟子。   影痕并不多言,昆仑镜却猛地出手,一道金光猛地从昆仑镜中射出,直直刺向无殇。   无殇猝不及防,狼狈躲过。众人不解,不明白怎么刚刚台上炎泽彬恒停手,台下无殇影痕两位先生就动起手来了。   倾河与阳灵相视一笑,具是明了,眼见无殇无剑在手,只得躲躲闪闪以避昆仑镜发出的强烈金光。   “师弟够了,我错了行不行。”无殇叫道,这里这么多人呢,能不能给他留些面子。   影痕住了手,坏笑望向狼狈的无殇,径自收了昆仑镜。   阳灵哑然失笑,果然倾河说的没错,影痕不尽然是一个君子,对着无殇时也有会这样小人的一面。   无殇无奈,早知如此,刚刚炎泽还不如输了呢。   炎泽站在台上,又陆陆续续击败了别人,最后无人再上台挑战。   倾河颔首,很是满意,令人取来了他珍藏了两万年的一枚硕大的五彩水晶石,淡淡道:“这颗水晶石是两万年前本君师父偶然得到之后赠与本君的,今日见你这般出类拔萃,本君便将它作为奖赏转赠给你。此石功效非常,你佩戴着它练功,功力可以一日千里,对修为大有好处,切记收好。”   倾河说完,无殇接口道:“你可真是有福气,当年我向君上讨了无数次,君上都不肯给我,谁知今日竟然给了你,还不赶紧谢过君上。”   炎泽急忙跪下,道:“臣下多谢君上赏赐,炎泽一定切记君上嘱咐,请君上放心。”   倾河看向彬恒,取了一枚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印玺,淡淡说道:“此印名唤‘峙斡’,虽然不及上古神器崆峒印,却也是举世难得的宝物。今日你亦是非常出色,本君便将它赐给你,以此作为勉励。”   彬恒也急忙跪下谢了恩,双手接了峙斡印。   倾河莞尔一笑,道:“今日确实晚了,你们晚间不好赶路,便皆休息在魔宫吧。采妤,给他们安排好房间。”   星采妤急忙应了,带着前来赴会的众人离去,一时间信陵殿前空旷的场地便只剩下倾河阳灵无殇影痕天不老和倾心几人。   第69章 两情缱绻   “今日见了他们,你们觉得如何?”倾河淡淡问道。   无殇点点头,道:“都还算不错,不曾荒废修道。”   倾河忽的说道:“如果你们两个舍不得炎泽彬恒,可以留下他们,还仍旧让他们跟随你们修炼便是。”   两人具是摇头,委婉拒绝,道:“他们修为已经很高了,留在魔宫与到外面清修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何况他们不能一辈子留在我们身边,岂不太没出息。”   倾河轻笑,道:“这样说来,我是不是该把你们撵出去?”   两人微微尴尬,却听天不老说道:“撵了两位师兄也罢,我是不走的,我跟了师父三万多年,离了魔宫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瞧你说的,好像我们就有地方去一样,师父撵了他吧,我们留下。”无殇影痕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倾河微微摇头,道:“你们回到仙界,自然有地方能去,实在不必留在这里。”   无殇等人还没说什么,便见倾心猛地抱住无殇的胳膊,摇晃道:“无殇哥哥你不会同意吧,心儿不想你走,你千万不要答应爹爹好不好?”   无殇看了一眼着急的倾心,笑道:“放心,我是不会走的,但要是你爹爹一定要赶我,那我也没办法。”   倾心闻言,急忙又抱住倾河的胳膊,道:“爹爹,无殇哥哥他们都不想走,你不要赶他们好不好?”   倾河目光微微复杂看了一眼倾心,又看了一眼无殇,终究还是说道:“罢了,此事先不要提了,你们愿意留下便留下吧。”   倾心这才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无殇不会离开。   倾河看了看天色,道:“时候确实不早了,你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众人应了,倾河径自带着阳灵飞回长生殿。   “心儿对无殇的感情很特别。”阳灵波澜不惊地淡淡道。   “你也察觉了?”倾河亦是淡淡说道。   阳灵点点头,道:“这般明显,我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   倾河微微蹙眉,道:“是我从前疏忽了,我不该叫这种事发生的。心儿喜欢谁都好,哪怕她喜欢的是天不老我都认了,只是她绝不该对无殇上心。”   “为何?”阳灵惊讶,天不老那般风流,而且相貌那般年老,倾河为何连他都能容却不能容无殇?   “因为,无殇并不喜欢心儿。我是他的师父,我比谁都了解他。如果我令他娶心儿,他绝不会说半个不字,但是他也绝不会发自内心真的好好对她。”   “怎会?”阳灵惊讶,道:“我分明觉得无殇对心儿很好,哪怕是你都时常被倾心烦的要命,赶她离开,而无殇却从未表现出厌烦她的样子。这般有耐心地照顾了心儿二十余年,他岂会不是真心地对她好?”   “那是因为心儿是我的女儿,无殇不会对她不敬,即使她再能闹腾,再任性调皮,他也绝不能有任何不敬之举。”倾河口中这样解释道,心中却也闪过一丝怀疑,仿佛阳灵说的也对。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种事只能靠他们自己,我不能干涉,也干涉不了。”倾河道,他连阳灵也是这般艰难地追到手,他们两人的事又如何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阳灵微微一笑,道:“倾河,我与你打个赌吧,我赌心儿倒追无殇绝对能成功,你敢不敢和我赌?”   倾河失笑,道:“好,我陪你,若你是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不,我不会输的。”阳灵笑道,她不信无殇对倾心没有感情。   “那多没意思。”倾河嗤笑道。   阳灵轻笑不语,两人携手进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依旧是夜明珠悬在空中,虽然不似信陵殿的那般明亮,却透着一抹朦胧的意味,甚是美好。   “今夜你的《忘风白》真是令人惊艳。”倾河浅浅笑道,虽然知道她琴技出众,却不想连《忘风白》这样的曲子都能弹得出来。   “那是自然。”阳灵鄙夷道,她也是多才多艺的好吗?   倾河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这首曲子是谁作的?”   阳灵想了想,道:“仿佛是妖界至尊所作,后来便流传到了四界。仙魔自不必说,人鬼两界想来难有人能弹出这样高难度的曲子。”   “不错,相传妖尊十分风雅,精通琴技,几十万年前曾与九重天外的神尊一决高下。那时天地之间只有神妖两界,神尊弹了一曲《枫林晚》,艳惊四座,无论妖神都为那首曲子高超的技法所折服。妖尊自愧不如,惭愧的随手抚了一曲,却不想天上地下数百位妖神具是大惊失色。这首曲子,虽然比之《枫林晚》逊了技法,却是实则意味深长。神尊清心寡欲,淡泊明志,眼中空无一物,虽然曲子弹得精妙,却不及妖尊随手一抚至情至性能打动人心。神尊甘拜下风,询问这究竟是什么曲子,为何这般空灵清澈,妖尊笑言忘却一切,随心而抚,任是什么曲子什么人都能听懂其中的韵味。神尊沉吟片刻,含笑给这首曲子取名《忘风白》,寓意忘我如风,随心留白。”   阳灵轻轻点头,忘我如风,随心留白,果然是这样的意境,神尊所言分毫不差。   “你弹得很好,只怕妖尊听到,也会自愧不如。”倾河戏言道。   阳灵自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自己才几斤几两,勉强能压服住他们便已经知足了,如何敢于那妖尊相较。   “你会弹琴么?”阳灵问道。   倾河点点头,道:“师父琴技超凡,随意指点我的琴技便不会太差。”   “弹给我听好不好?”   “今日太晚了,你早些睡吧。”倾河笑道,她怎么跟只夜猫子似的,偶尔一阵这般精力十足。   “那过两日你一定弹给我听。”   “好。”倾河含笑应了,她怎的这般怕自己赖掉。   两人这些日子,向来是相依而眠,却从未有过任何越矩之处。今夜却是略有不同,许是听了阳灵的曲子,倾河有些忘情,轻轻吻上阳灵的额头。   阳灵一怔,却听倾河问道:“你怎的脸红了?”   阳灵微一尴尬,推开倾河,道:“天气越来越热了,你离我远点儿。”   倾河失笑,道:“那怎么行,不抱着你,我根本睡不着。”   说罢倾河伸手搂过阳灵,不由自主蹭上她的耳侧,似舔非舔浅浅笑道:“今日我已当众宣布你是我的妻子,你是不是该真正当我的女人了?”   阳灵脸红到耳根,倾河轻笑,她居然这般害羞。   “走开,你这个老男人。”阳灵猛地一把推开倾河。   倾河闻言一怔,继而好笑起来,她竟然嫌弃自己老。   “那可怎么办,别的事我都有办法,唯独年岁只能增加不能减少,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那我不管。”阳灵径自掀了被子盖在身上,翻身睡去。   倾河却不容她这样睡,又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浅笑道:“那你管什么?”   “我什么都不管。”阳灵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倾河笑道:“什么都不管,这就对了,再者说了,我都不介怀你差不多跟我女儿一样大,怎么你还这般委屈。”   阳灵失笑,道:“明明吃亏的是我,我为何不该委屈。”   倾河不再多说,覆上阳灵的耳畔,轻轻一咬,道:“你委屈也没办法,今夜我要定你了。”   今夜她那一首曲子,震惊了众魔,迷离了无殇,也沉沦了倾河。阳灵怎么也想不到,倾河之所以说无殇不喜欢倾心,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无殇对她的心思。   无殇的维护之情,早在他初见她时就表露无遗,若非是隐约的情思,以无殇的为人,怎会在乎阳灵的性命?   因着阳灵,倾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手打了无殇。无殇是他第一个弟子,跟在他身边三万六千年,无论他要什么倾河也不可能拒绝,但是他唯独不许无殇对她存非分之想。   她阳灵,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无论是谁,都不能染指半分。   第70章 天赐玉液   第二日阳灵醒来,却正看见自己光溜溜躺在倾河怀中,而倾河正含笑望着自己。   “你醒了?”   阳灵猛然清醒,昨夜,昨夜她干了什么?   倾河看着她惊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她反悔也已经晚了。   “你!”阳灵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紧紧用锦被包裹住自己,戒备地盯着倾河。   倾河莞尔一笑,道:“挡甚么挡,昨夜早就全看光了,挡也没用。”   阳灵闻言一抽,不由得泄气,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下好了,她真的被倾河吃的一根骨头都不剩了。   “饿了吗,我叫人给你送吃的?”   “不饿。”   “真的,那日取的蟠桃还剩下不少,你不吃我便让他们众人分了带走。”倾河笑道。   “......”   “我这就去吩咐星采妤。”   “留下三个给我。”阳灵立马出声,她觉得犯不着跟蟠桃过不去。   倾河点头应了,转身出了寝殿。   阳灵利落地爬了起来,迅速穿上衣服,这才发现那裙子还是黑色的。可是她顾不得,三两下便穿好了衣服,便见倾河复又走了进来。   倾河见她穿的这样快,生怕被自己看到一丝一毫,不由得大笑出来。   “能不能把我的衣服变回去,这么一身黑多难看。”阳灵蹙眉道。   “不能,昨夜我已说过,以后你只能穿黑色的衣服。”倾河笑道。   “可是好难看的。”   “那没办法,谁让你嫁给了我。”倾河悠悠道。   阳灵大怒,他真是越来越死死吃定自己了。   不行,现在就被他牢牢掌握,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岂不是毫无地位可言。   想到此节,阳灵猛地提气飞出长生殿,伫立在空中片刻,便向倾心的紫烟殿飞去。   “娘亲,你怎么来了?”倾心惊讶,她的脸为何这么红。   “没什么,别告诉你爹我在这里。”阳灵匆匆说道。   “为什么,你们又闹别扭了?”倾心心微微一紧。   “你别多问,反正就是他欺负我,我不能轻易饶了他。”阳灵道。   倾心一笑,隐约知道了大概,点头应了,转身飞去了长生殿。   寝殿内的倾河见阳灵气恼地飞离长生殿,竟然连蟠桃都不吃了,可见恼羞成怒成什么样子,不由得摇头失笑。   只是此时魔界众人都在等着向他辞行,他不能让他们候的太久,只得先出了寝殿,走入长生殿大殿送别众魔。   大殿之内,上千人恭敬侍立等候倾河。倾河缓步走入,众人皆是跪下行礼。   “臣下参见君上。”   倾河淡淡道:“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倾河淡淡说道:“今日你们离去,各自回到洞府,务必忘却杂事,静心修炼,我每隔十年便会召你们前来,若是被我发现你们偷懒,必不轻饶。”   众人应了,倾河令人取了上千颗浑圆的东海珍珠,分别赠与众人。众人皆是受了,辞别了倾河,离了魔宫。   倾河见众人离去,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倾心,淡淡说道:“昨日你捉弄他们众人,我不欲在众人面前责罚你,今日是不是该领罚了?”   倾心嘿嘿一笑,道:“爹爹,是他们太气人了,再说我不过就是喂了他们辣椒油和芥末汁,也没太过火嘛!”   “还没过火?”倾河淡淡道:“你连你娘亲都差点儿坑了,还不算过分,去洞中面壁一年再出来。”   “一年?”倾心猛地一惊,一年也太长了吧,她一日见不到无殇哥哥就已经很难熬了,一年可怎么过。   “你若是不想去也可。”倾河微一思量,忽然笑道。   “真的吗?”倾心大喜,就知道爹爹还是心软了。   “只要你将你娘从紫烟殿中赶回长生殿,我便免了你的刑罚。”倾河轻轻道。   倾心失笑,娘亲这辈子可算是翻不了身了,虽然自己刚刚答应不说她藏在自己那里,爹爹却已经猜到了。   倾河亦是一笑,阳灵这里认识的人少,离了长生殿没什么地方去,不用想也知道她必是躲到倾心那里了。   “心儿得令,今晚之前一定将娘亲送回来。”倾心嘻嘻一笑,转身离去。   紫烟殿中阳灵正暗自抱怨,昨夜倾河也太不知收敛了吧,自己身上被他弄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如今酸疼得厉害。   她发觉了紫烟殿后有一池温泉,泉水水温正好,她便褪了黑衣,泡在泉水之中,只觉甚是舒服。这泉水隐隐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幽香,在暖洋洋的热气之下,香气散发得更盛,熏得人好不舒适。阳灵闲适地伸了个懒腰,猛地的潜下水,默念一诀,便也能在水中呼吸自如。   不知泡了多久,许是这里太舒服了,阳灵竟然蜷缩在温泉水底睡着了。倾心回到紫烟殿,找遍了所有的屋子都找不到阳灵,便来到殿后,赫然发觉阳灵的黑衣随意摊在池边。   她,她莫不是进去洗澡了吧,倾心又惊又怒。   “娘亲----”倾心厉声尖叫,她怎么可以这样。   睡在池中的阳灵猛然惊醒,她一提气飞出温泉,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遮挡着她的纤纤玉体。   她飞入岸上,急忙穿上衣服,便看见目瞪口呆的倾心。   “心儿,你爹不知道吧。”阳灵问道,咦,她的脸为何如此扭曲。   倾心苦笑一声,问道:“娘亲,这温泉舒不舒服?”   “还不错,水温正好,香气扑鼻,你也挺会享受的啊。”阳灵满意点头。   倾心轻叹一声,罢了罢了,谁叫她是她娘呢。   “此池名唤玉液池,池中之水名唤玉液,凡人喝了可以不历九劫直接飞升九品仙人,是为天上地下极其难得的珍宝,除了我这里有,也只有天庭瑶池侧一口上古古井会每百年涌出一壶之量。”倾心叹道,她居然进去洗澡,真是玷污了圣物。   阳灵一抽,尴尬道:“抱歉,我不知道这是喝的,我还以为是普通的山泉,供你洗澡用的。”   倾心苦笑一声,她每日喝这玉液池水,清心凝神,对修炼大为有益。也正是因为如此,倾河才将她安排在这里居住,却不想一个不留神让阳灵污染了一整池玉液。   “那这玉液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干净?”阳灵问道,想来这是一口活泉,池水流动,早晚有全部清除干净的时候吧。   “一万年后吧,”倾心幽幽道:“万年前爹爹建了魔宫,发觉了这里有一处活眼,可渗出玉液,攒了万年,也不过这么一池清泉。”   “心儿,对不起。”阳灵万分愧疚。   倾心闻言猛地一惊,她在干什么,不过是一池玉液而已,她岂能责怪她娘亲?这玉液虽然难得,可她若是想要,自己往瑶池取便是了,怎能这般不孝让娘亲觉得愧疚?   转念之间倾心心思一转,心中暗自奸笑一声,道:“罢了,娘亲你走吧,让我来想想办法。”   阳灵微微迟疑,她让她去哪儿?   “怎么不动?”倾心故意哀怨问道。   “我去哪里,去你的寝殿?”阳灵试探问道,她不会气到想将自己赶出去吧?   “长生殿,告诉爹爹,他说不定有办法。”倾心面无表情道,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居然这么容易就办到了,看来她不必面壁了。   阳灵闻言,微微别扭,她刚刚溜出来,结果闯了祸,回去找他帮忙,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可是,这毕竟是圣物,被自己糟蹋了,自己合该负责。   阳灵轻叹,不忍倾心伤心,转身飞离紫烟殿,慢吞吞往长生殿飞去。   可是她飞得再慢,也终有到的一时。倾河此时正坐在大殿之内,隐隐听到一阵犹豫迟缓的脚步声,莞尔一笑,便知是阳灵回来了。   心儿办事,什么时候这么利落了,只怕是星采妤也赶不上了。   “倾河......”   倾河微惊,阳灵怎么隐隐带着哭腔,倾心给她脸色看了?   “怎么了?”倾河急忙站起身,顾不得一早想好的那些挤兑阳灵的话,匆匆走过去问道。   “我闯大祸了。”阳灵心一横。   “闯什么祸了?”倾河微微疑惑,她就算把天戳破了,也有他替她弥补,她又担心什么。   “你知不知道,紫烟殿有一池玉液。”   “自然,那可是天上地下难得的宝物,我让心儿每日渴饮池水,对修为大有好处。”倾河淡淡道,心中却蓦然一惊,她青丝湿漉漉的,吧嗒吧嗒滴着水,还隐隐透着玉液的香气,她莫非......   倾河猛然反应过来,不由失笑,道:“你不会跳进去洗澡了吧?”   阳灵微微点点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是普通的山泉,就进去洗了个澡,然后心儿生了大气,她赶我回来,找你想办法。”   倾河心中一笑,自然明白倾心的意思,可怜阳灵无知无觉,还真以为让倾心生气了。   “没办法。”倾河笑道,玉液天赐圣物,他又不是天,只能移出被阳灵玷污的玉液,等万年后玉液重新溢满。   “那怎么办,心儿很伤心的。”阳灵几乎哭了出来。   “无妨,我令无殇去瑶池去取就是了,不过区区玉液而已。”倾河笑道。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的。”   阳灵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听倾河说道:“这么点儿事也值得你急成这样,刚刚不是还很厉害,说走就走吗?”   阳灵尴尬,她这下岂止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只怕里子也羞没了。   第71章 霞光似锦   “你随我去紫烟殿看看吧。”倾河牵着她离开。   虽然知道倾心是借题发挥,将阳灵赶回来,但是倾河也知道她必是心疼,自然要去看看。   “爹爹,你来了。”倾心抬头看了一眼倾河和阳灵,眼中隐隐透过一丝阴谋的味道。   倾河了然,微微颔首一笑肯定了她的做法,装模作样走到玉液池边,扫视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娘亲不知进去泡了多久,只怕这边边角角都被污染了。”   倾河点头,猛然出手将倾心殿后的一处假山一挪位,又用力一挥袖,一道强烈的黑光闪现,待阳灵   倾心回过神来,刚刚假山那个位置赫然出现一个很深的坑。   倾河伸手又是一招,一道黑光极速飞出紫烟殿,一会儿的功夫,星采妤便来到了紫烟殿。   “君上有何吩咐?”   “采妤,你一会儿叫人把这个坑细细铺好鹅卵石,再将这池玉液挪到那个坑中,以后这池玉液就当温泉水给心儿洗澡用吧。”既然已经污染不能喝了,那干脆就当做泡澡的温泉吧。   倾心目瞪口呆,玉液洗澡,她也太奢侈了吧。   星采妤点头应了,转身飞出紫烟殿去安排,倾河又安慰倾心道:“我会吩咐无殇去瑶池取古井玉液,你不必伤心。”   不伤心,真的一点儿都不伤心,倾心木讷点点头。   “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倾河含笑道。   阳灵点点头,乖巧地随着他回了长生殿。   长生殿后的花园,一切如旧,那株不知多少年头的九品梨花仙树依旧开得甚是茂盛。   “这是轩辕剑,你带好。”倾河取过当日被阳灵随手放在梨花树下的轩辕剑。   难怪这几日找不到了,原来被她忘在这里了,阳灵一叹,这等宝物她居然也能忘掉。   “能不能帮我藏在腰带中,我平日又不动手也不打架,挂在腰侧干什么。”阳灵道。   “不行。”倾河淡淡拒绝道,伸手将它别在阳灵腰侧。   “为什么?”阳灵不解。   倾河坏笑一下,道:“你胖了不少,别在腰带中,显腰粗。”   阳灵气结,他居然嫌弃自己胖。   “来,我再与你过过招。”倾河猛地抽出腾空,刺向阳灵。   虽然不再苛求她修炼,但是闲来无事,随手与她练练剑法也无不可。   阳灵急忙取出轩辕,挡下了倾河一击。   一旁的九品梨花树被两道强大的剑气微微一震,虽然是上古仙树,也隐隐飘落了几点洁白无瑕的梨花。   倾河忽的腾空一扫,掉落的梨花全部被他接到腾空剑上。他微微一笑,反手一转,这几朵梨花蓦然飞向阳灵鬓边,阳灵躲都来不及。   “别动,很漂亮。”倾河浅笑。   青丝如瀑,弱柳扶风,白梨簪鬓,隐然含香,清水出浴,不饰铅华,原来玄衣,亦是倾城。   她阳灵,这个样子才最是动人。   安逸的日子向来过得很快,展眼之间,便是两个月过去了。   五月的天气渐渐有了几分炎热,倾河修为高,自是不怕热,但是阳灵怕。于是倾河便让人从长白极北苦寒之地移来了一寒冰榻,供阳灵消暑所用。   这几日甚是清闲,而魔宫上下却隐隐有忙碌的景象,阳灵问了问倾河,才知道过几日竟然是倾心的生辰。   “她素来咋咋呼呼,为何此事不与我说?”   “你是她娘亲,自然该知道这事儿,她怎会特地来告诉你。”倾河道,忽然又补了一句:“你别露馅儿了,一定记住你是她亲生母亲。”   “我知道了,她今年二十六了吧,她过生日我送她什么?”   倾河一想,道:“她素来爱美,不如你我往人间走一趟,买条漂亮的裙子送她?”   “真的?”阳灵一喜,她好喜欢长安繁华。   倾河轻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先随我去挑些好料子,凡间的布料太过普通,我们拿着布料让凡间巧手的裁缝裁制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好。”   两人结伴飞向魔宫的库房,一开门阳灵就惊呆了,这魔宫库房大到离谱,成千上万的绝世珍宝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堆在里面,只觉得金光闪闪,霞光四射,令人眼花缭乱。   “你有这么多好东西。”阳灵惊叹,继而贪心大起,倾河的也算是她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有富有。   倾河微微一笑,道:“我都活了这么久,小有些积蓄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吧。”   说罢,他径直牵着阳灵往库房一侧走去,那里正是堆积如山的衣料布匹。   “心儿素来喜欢娇嫩的粉色,你瞧瞧这匹霞光锦如何?”倾河问道。   阳灵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道:“很好很好。”   倾河无奈一笑,深知自己问她什么她必都是这一个答案,索性不理她,自己挑起衣料。   须臾,倾河手中多了三匹锦缎,看着阳灵咋舌的样子,指了指一旁的乌云锦,道:“要不你也带些料子,叫人一同缝制。”   “好,就等你这句话呢。”阳灵嘻嘻一笑,毫不客气地取了几匹乌云锦。   乌云锦与霞光锦皆是出自天庭织女之手,凡人在人界看到天上美轮美奂的云霞,便是这些锦缎。   倾河带着阳灵乘风而飞,去往人界帝都长安,那里既然是帝都,自然有最好的裁缝。   两人落下云头,悄悄混入官道,随着人流往长安城中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里找裁缝?”阳灵问道,长安城大,想来倾河必定心有盘算了。   “就去上一次你买裙子那里吧,那掌柜的手下有一巧手裁缝,做衣服既快且好。”   两人往那家店走去,那掌柜的正在店中招呼客人,忽见两人前来,愣怔片刻笑道:“原来是两位啊,快请快请,今日可是来挑衣服的?”   倾河微微一笑,道:“掌柜的还记得我们。”   倾河阳灵的容貌气度在人间太过出色,那掌柜的自然能记得。   “那是自然,两位气度出众,郎才女貌,我此生哪怕只见一面也必定忘不了。”那掌柜笑道。   说话间,那掌柜发觉了阳灵身上的黑衣正是从前自己卖给她的那件,只是不知何故染成了黑色,仔细看来却也十分惊艳,极衬阳灵的气质。   “不知你们两位此来可是买衣服的,我见你们似是酷爱玄色衣衫,只是如今流行紫色,玄色并不多见。”那掌柜介绍道。   倾河微微一笑,径自藏在袖中的六匹锦缎,道:“我们自带了料子,请掌柜的为我们裁制几身衣物。我们要得急,还望掌柜的速速做好。”   那掌柜的接过锦缎,大为惊讶,他们家世代为裁缝,所阅过的锦缎成千上万,甚至不乏宫中珍藏的稀有丝绸,可是这样的料子他从未见过。   粉色的锦缎不断幻化着样子,像是天边的晚霞飘荡在锦缎上,黑色的锦缎虽然不似粉色的那种变化明显,隐约看着也能察觉是有零星流动的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他从未见过,甚至是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倾河微微一笑,道:“掌柜不必惊讶,家中长兄曾经拜入昆仑修道,偶然得到这么几匹锦缎,相传是天上传下来的的宝物,自然与我们凡间的料子有所不同。”   那掌柜的点点头,这样就说的通了,可是他还是大为惊异,这居然是天上的料子,他一介小小凡人居然有幸能摸到天上的锦缎,不知是不是太过折煞这些宝物。   “两位可有尺码,要做成什么样子?”那掌柜问道。   倾河掐指一算,便知倾心的尺码大小,借了纸笔,随手写下,又道:“那玄色衣衫是给我夫人的,你按着上一次那衣服的大小裁制便好。”   “夫人?”那掌柜一笑,看向阳灵,道:“当日我便觉得两位一定是一对,可是夫人当日却偏偏不肯承认。”   阳灵微微脸红,她当日都说了什么啊,倾河是她的仇人,当然其实现在也还是冤家。   “你们什么时候要?”   倾河道:“那霞光锦的三件越快越好,玄色的先不急,可以慢慢做。”   掌柜的明白,道:“这原来叫霞光锦,看上去倒也确实像天边晚霞。这三件最快后日能赶出来,至于这玄色的,估计大约再过五日便能做出。”   倾河点点头,与阳灵按照掌柜店中的样子,挑了几种让掌柜快些做好,又付了定金,两人便回了魔宫。   这一来一去,将近千里,倾河带着她乘风,却一共不过花了两个时辰。   后日一早,倾河一人飞去了长安,取了送给倾心的裙子。   “当真是很好看,很配心儿的活泼灵动。”阳灵赞道。   倾河一笑,道:“若是请天上仙女裁制,只怕会更好,只不过我不肯上天庭找那玉帝。”   次日是倾心的生辰,一大早倾心就跑到长生殿来,生生把熟睡的阳灵吵醒了。   “娘亲,你看,爹爹送我的衣服好不好看。”倾心已换上了那霞光锦的衣裙。   阳灵迷迷瞪瞪睁开眼,随口道:“好看好看。”   “娘亲你快起来。”倾心不由分说就把阳灵拖了起来。   倾河立在一旁,并不阻止,今日是倾心的生日,他容她放肆一回。   “可是我还是喜欢那一身荷叶袖的,娘亲你说我到底该穿那一身?”倾心手中拿着另外一套衣裙。   阳灵无奈,道:“你怎么跟你爹一样,不过就是衣服,随便那一身都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今日是我生日,我当然要打扮的好看一些。”倾心笑道。   阳灵眼珠一转,坏笑道:“说实话,我觉得你身上这一套好看,但是......”   “但是什么?”倾心急忙问道。   “但是我觉得无殇会喜欢你穿荷叶袖的这一件。”阳灵轻笑道。   “那我就穿荷叶袖的这件吧。”倾心未及深思便道,又忽的住嘴,脸噌的一下红透了,嗔道:“娘亲你真坏。”   倾河失笑,阳灵也笑,倾心越发羞怒,提起飞出了长生殿。   “你不会怪我欺负她吧。”   “当然——怪了,今日是她生辰,你能不能让着她点儿。”倾河道。   “谁让她打搅我的好梦。”阳灵笑道。   倾河摇头,道:“真的不早了,你快些起身吧,我吩咐了中午设宴,给心儿庆生。”   第72章 身怀有孕   午间倾河在信陵殿设宴,魔界众魔皆送来上等礼物给倾心,倾心大喜,她从出生至今,从未收到过这么多生日礼物。   从前倾河没心情给她过生日,每当她生辰,也只是吩咐无殇等人陪陪她,最多再让梁妩见倾心一面,也就算是给她过了生日。   而今日倾河看到倾心欣喜若狂的样子,猛然意识到,自己亏欠倾心有多么多。他不喜欢梁妩,却让她生下了他的孩子。倾心出生之后,自己也只是吩咐无殇照顾她,若非有大事他根本对她不闻不问。   难为倾心从未怪过他,性子依旧是天真活泼,倾河真的发自内心的庆幸,庆幸他的觉醒还不算晚,至少他还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弥补这二十六年的空白。   神思恍惚间,他忽然记起从前倾心犯了大错,自己大怒之下要重罚,影痕却出乎他意料地替倾心求情。那日影痕说他们都欠了子女太多,从他们出生起,便根本不曾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又凭什么总按照自己的要求限制他们。   他当时猛然心惊,这才察觉影痕这几百年来有多么难熬。他必是万分想念那个孩子的,可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能也不敢与他相认。倾心从出生之日便一直住在魔宫,他却从未意识到这简简单单留在身边对于影痕来说已经是毕生不能得的奢侈。   那次因着影痕,他破例没有责罚倾心,他忽的开始惶恐有朝一日也会变做影痕一样,远远凝望却始终不敢靠近。   也正是从那日起,他开始对倾心不那么冷漠,不那么隔离,偶尔也会陪她说话,珍惜倾心在他身边的每一天。   如今,倾心承欢自己膝下,而影痕却依旧只能偶尔远远看看,甚至都不敢让任何人知晓,生怕会给那孩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倾河不由自主轻声一叹,影痕觉得欠那个孩子良多,自己却觉得欠他许多。他看向影痕,忽然说道:“今日过后,你去看看他吧,自那次之后你也再未见过他,心里定是记挂的吧。”   无殇等人闻言,具是神色复杂看向影痕,影痕却是一怔,淡淡说道:“不必了,万一被人发觉了反而不好。”   “见谁,什么反而不好?”阳灵听不明白,问道。   “你猜啊。”倾河笑道,这件事他不打算让阳灵知道。   阳灵白了他一眼,他们之间打哑谜,她怎么会猜的出来。   倾心别扭了半天,最终还是穿着那一身荷叶袖的衣裙跑来了。她举手投足之间,具是轻灵生动之感,那飘渺的晚霞锦裁成荷叶样,随着她的动作蜿蜒飘动,确是极美。   她的样子定格在十七岁时,面貌神似阳灵,却比阳灵年轻一些。   席间的歌舞表演如旧一般无趣,倾心提议再玩击鼓传花,倾河便令人去准备。   倾心定是故意为之,第一次那梨花便落到无殇手中。无殇淡淡看了她一眼,心知肚明,问道:“你想让我表演什么?”   倾心嘿嘿一笑,道:“什么都好。”   无殇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日我教你另外一套剑法,也权当你的生日贺礼,你看好不好?”   “好啊。”倾心笑道。   无殇点点头,他的佩剑那日给了炎泽,便随手取过天不老的佩剑,道:“今日我先舞给你看一遍,明日我教你。”   倾心大为激动,两只眼睛几乎变成了桃心状,死死盯着无殇。无殇微微不自在,却也很快镇定下来,随手便是一套绝世剑法出手。   无殇的剑法向来又快又狠,正如他的脾性一般高傲凌厉,这套剑法更是舞得令人心惊,瞬息之间已是千变万化,又仿佛从来只有一招而已。   阳灵讶然而惊,她曾见过无殇使用这套剑法,当日他与逸飞尘遮默安过招时,随手而出舞得令人眼花缭乱。   无殇手一挥,宝剑剑气急速而出,隔空将一个琉璃酒杯击成粉末,他顺势收了剑招。   “无殇哥哥,你好厉害啊。”倾心张大嘴巴。   无殇一笑,道:“这是你爹爹教我的最后一套剑法,名叫忘空。忘空是为昆仑绝学,百家之最,我明日便教给你,你用心修习,大约半年便能学会。”   “爹爹也好厉害。”倾心叹道,他们都很厉害,而自己很水。   不过自己似乎比娘亲强一点儿吧,娘亲那法术,实在是越来越退步了,倾心暗自自我安慰道。   此时众人忽然听到一只小妖怪在信陵殿外说道:“启禀君上,南阳炎泽得知公主过生日,特意命人送来南阳特产玉脂膏,请君上娘娘还有公主品尝。”   倾河目视星采妤,星采妤会意,转身出了信陵殿,片刻即回,手中多了十几罐南阳玉脂膏。   “给大家分了吧。”倾河淡淡吩咐道。   星采妤领命,先给倾河与阳灵奉上,再请倾心挑了一罐,又留下了四罐他们四人分掉,剩下的交予一只小妖怪,让他们自己看着分食。   阳灵打开那罐玉脂膏,只见里面白嫩娇滑,若然不负玉脂之名。   拿了精致的小银勺,阳灵轻轻取出一点儿,见日光下那膏似乎融化了一些,已经开始变作晶莹的水状。   “好精巧的东西。”阳灵含笑尝了一勺。   那玉脂膏入口即化,甜甜的,却又不腻。   倾心也尝了一口,笑道:“果然很好吃。”   倾心的的话还没说完,阳灵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她隐忍着不愿发作,却不想差点吐了出来。   “怎么了。”倾河察觉了她的不对。   “没事。”阳灵运气,压下了那阵突如其来的反胃之感。   倾河点点头,顺手一搭阳灵的脉搏,不由得大惊失色。   “灵儿,你怀孕了!”   众人闻言,具是大惊,连阳灵也不敢置信。   “什么?”阳灵颤抖问道,她难道真的要当妈了,她才六十五岁啊。   倾河细细把脉,片刻后说道:“真的,你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你没弄错吧?”阳灵怀疑的看了一眼倾河,他们两个在一起一共才多久。   倾河哭笑不得,道:“你居然不信我的医术,我怎么会弄错,你不信再让别人看看。”   倾心立即跳了过来,笑道:“无殇哥哥教了我许多医术,只是我从未实践过,也没把过孕妇的脉,娘亲你让我试试好不好?”   阳灵惊恐地退向一边,她可信不过倾心,以前被坑的还少吗?   “你让她试试吧,这确实是难得的实战机会。”倾河怂恿道。   阳灵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人啊,拿自己当试验品吗?   倾心一搭脉,口中背诵着无殇教的医术口诀,一条一条验证脉象,最后说道:“不错,娘亲,你真的怀孕了。”   阳灵闻言,嘴角一抽,下意识摸摸小腹,这里居然多了一条小生命,还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存在了两个月。   “怎么办?”阳灵看向倾河。   倾河一愣,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怀过孩子。”   “可是梁......”阳灵猛地住了嘴,倾心还在这里,她差点儿就说漏嘴了。   “太好了,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娘亲,我是不是很快会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倾心简直欣喜若狂。   阳灵干笑两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星采妤此时站起身,走到阳灵面前,替她细细把脉,道:“君上,从今夜起,娘娘不能再睡那张寒冰榻了。她有了孩子,不能受寒。”   倾河点头,阳灵一叹,今后几个月只怕热成狗也要为这个小家伙忍了。   “采妤,你替她细细看看,她睡了几日的寒冰榻,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倾河道。   星采妤又细细搭了一会儿脉,看了一眼阳灵,道:“暂时无妨,只是以后不能睡了,以防寒气侵体。”   “娘亲,你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小弟弟小妹妹在动?”倾心好奇问道。   “哪有那么快。”阳灵笑道,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娘亲你当年怀着我的时候什么感觉,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有没有不乖?”倾心又问道。   “你......呵呵,你挺好的。”阳灵吞吞吐吐道。   “挺好的,挺好的是什么意思?”   “心儿当初调皮的很,在肚子里也不老实,三天两头折腾娘娘,娘娘足足瘦了十几斤呢。”星采妤接口道。   梁妩当日,确实是不容易,也正是因为如此,倾河在她生产那日想要杀了她们母女时,星采妤才会冒死拦下。   “真的么,娘亲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倾心急忙道。   阳灵忽然觉得十分对不起梁妩,也十分对不起倾心,她抬首看了看倾河,却发觉倾河神色不变。   “好了,我先带你娘回去,采妤,你跟来。”倾河道。   星采妤领命,随着倾河去了长生殿。   “娘亲为何看起来不高兴,她不想给我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吗?”倾心疑惑地问向无殇。   无殇默然无语,盯着阳灵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你娘没有不开心,她只是有几分担心而已,而且这事儿太突然了,她可能有几分接受不了。”影痕安抚道,他即使明白阳灵的心思,却也不能告诉倾心。   倾心点点头,笑道:“不管怎么说,娘亲有了孩子,我还是很高兴。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想来今年年底我就能看到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吧。”   影痕莞尔一笑,问道:“你想要一个小弟弟还是一个小妹妹?”   “都好。”倾心笑道,有个比她小的小家伙就够了,她终于不是最小最弱最需要保护的了。   第73章 古琴伏羲   长生殿内,星采妤又仔细给阳灵诊了脉,转身去取些药材做药膳给阳灵滋补。她的身体太弱,又睡了几日寒冰榻,寒气已经聚集体内,只是她不能明白告诉阳灵,以防影响她怀孕的心情。   “倾河,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对不起心儿,她那么信任我,尊重我,我却一直在骗她。”阳灵叹道。   倾河淡淡一笑,道:“你没有在骗她,你就是她娘亲。”   阳灵摇摇头,忽然问道:“她现在这么好动,梁妩当年怀着她时,只怕受了不少罪吧?”   倾河微微回想,道:“倒也算不上受罪,只是她性子急,难免上火,又不能用猛药,因此生产那几日烧的厉害,差一点儿就不行了。”   阳灵猛地一颤,倾河察觉了她的惧怕,安抚地搂住她,淡淡道:“你放心,你不会出这样的事的,我会吩咐采妤好好照顾你,你们母子一定会双双平安。”   倾河口中这样说,心中却十分没底。这个时候对于阳灵来说,实在不是怀孕的最佳时机。十年前她的腾空剑伤还没好全,心脉受损,他怕她受不了怀孕的辛苦,动了心脉,到那时便十分难办了。   梁妩当日的样子倾河一回想还是心有余悸,她们两个的脸一模一样,此刻他甚至有几分分不清那到底是梁妩还是阳灵,如果阳灵一定要那么艰难才能生下这个孩子,那他现在帮她打掉好了。   伸手抚上阳灵的小腹,微微运气,阳灵却疑惑地看向倾河,问道:“你在干什么?”   倾河闻言,猛地清醒,还没有到这一步,他在干什么?   好险,倾河猛地惊出一身冷汗,轻轻舒了一口气,若是阳灵这句话迟了片刻,只怕孩子已经没了。   “没事,我帮你驱驱寒。”倾河随口道。   “不必了吧,我热的要死。”阳灵抱怨道,离了寒冰榻,她可怎么过,这还是五月天气,以后六月七月八月可怎么办啊。   “那要不不要这个孩子了?”倾河试探问道。   “你说什么!”阳灵大惊失色,她没听错吧。   倾河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今日他是怎么了,三番五次出错,即使她再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孩子已经有了,只怕打死她她都不肯放弃。   母爱是天性,阳灵也不例外。   “我逗你的,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来。”倾河莞尔一笑,安抚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要呢。”阳灵舒了一口气。   倾河默然无语,掌心相对,缓缓度给她真气。   “给我真气做什么?”阳灵不解。   “没事,你留着吧。”倾河顾不上解释,随口说道。   阳灵哭笑不得,倾河这是怎么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采妤那边怎么样了。”倾河道。   阳灵点头,听话的躺下,倾河转身出了长生殿,径自往药房飞去。   “君上,你怎么来了,这里交给我就好,娘娘那边可有人照顾?”星采妤惊讶问道。   “采妤,你说实话,她到底怎样?”倾河淡淡问道。   星采妤跟随他三万多年,她说没说实话他一眼就能看出。何况如果真的无事,她为何这般着急飞来药房抓药,阳灵的胎必定是有问题的。   星采妤轻叹一声,道:“君上应该能察觉的出,十年前腾空剑伤,到底是伤着她的里子了,后来虽然精心调养,可是还是没有好透,现在真的不适宜有孕。”   倾河蹙眉,问道:“如果她继续有孕,会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星采妤摇摇头,道:“属下不知道,属下只能尽最大的力帮娘娘调养,待肚子大一些时,还要看娘娘的反应才能判断。”   倾河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还有......”   倾河心猛地一紧,思量片刻还是说道:“一旦察觉这个孩子会危害母体,你不必心软,立即打掉他。”   星采妤一怔,片刻道:“属下知道了,可是娘娘会不会生气。”   “你不必管,记着,如果真的不好,先保住她再说。”   “是。”   倾河吩咐妥当,转身回了长生殿,却见阳灵起身在长生殿中游荡。   “你怎么起来了?”倾河问道。   阳灵道:“你走了我一个人睡不着,便起来活动活动,这屋子里是什么,为何你用了这么强的法术封印?”   倾河淡淡看了那屋子一眼,道:“那是我的书房,里面存有魔界万年来的大小事务,因为有不少事事关机密,不能让人轻易看到,所以下了封印。”   阳灵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   倾河一笑,故意岔开话题,道:“采妤已经给你开了方子,你以后她每隔三两个时辰便会给你一碗补药,你务必喝尽。”   “那药不会像琅惜配的药一样难喝吧?”阳灵忐忑问道,她印象中仿佛倾河给的药都难喝的紧,除了冰雪莲。   “应该不会吧,我也不知道。”倾河笑道,她居然被那药吓成这样。   “你别站着了,快回去躺下吧,你现在是两个人,一定要好好保重爱护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倾河道,伸手将她抱起,缓步走入寝殿。   “还有七个多月是不是?”阳灵问道。   倾河点点头,就看到阳灵噘嘴说道:“好久啊,这七个月怎么熬,我岂不是要被这个小玩意折腾死。”   倾河淡淡一笑,道:“不怕,我陪着你。”   “有什么用,孩子又不在你肚子里。”阳灵嗤道。   倾河无语,她怎么这么不懂情调。   约过了一个时辰,星采妤便将一碗药膳端来,阳灵一则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二则因为星采妤的厨艺实在是太好了,吃的一干二净,甚至意犹未尽。   吃过了晚餐,倾河安置她休息,谁知阳灵却根本没什么睡意。   “倾河,我不想睡觉,你带我去屋顶吹吹风吧。”   “不行,万一你着凉了怎么办?”   “不会的,都五月份了,天气这么热,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你需要休息。”   “可是太热了。”   倾河无奈,那能怎么办,她有着身孕,万万不能贪图凉快折腾自己。   “好吧,我睡。”阳灵看着倾河面无表情打量着她,知道这事没商量,乖乖缩到榻上,闭目睡觉。   倾河躺于她的身侧,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阳灵说道:“倾河你睡着没?”   倾河一叹,道:“你还没睡着?”   “我睡不着,我有孩子了。”   倾河无奈一笑,道:“我知道,你有孩子了,可是正是因为你有孩子,你才要睡觉。”   “不行,我激动得睡不着。”阳灵道,每当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都会浮现今日中午众人给她诊出身孕的景象。   “别闹了,快睡吧,真的晚了。”倾河道。   阳灵不语,闭上眼睛想要入睡,却依旧睡不着。   “倾河,我还没睡着。”   “我知道,你闭着眼睛,眼珠咕噜噜的转,哪个睡着的人会这样。”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你点我睡穴吧,这样我不想睡也必定会睡着。”   “不行,我点你睡穴容易,万一动了你的胎气怎么办?”   “......”   “睡吧,我陪着你一起睡。”   “我还是睡不着。”   倾河无奈,知道现在已经是丑时了,她再不睡天只怕都要亮了。   “那你就闭目休息一会儿,调息一下真气。”倾河道。   阳灵照做,倾河忽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不适?”   “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就是总觉得肚子不舒服。”   “没事,那是心理作用。”   “你说这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现在还不知道。”   “啊?你不是上仙吗,你怎么会算不出?”   “我是上仙,四界之内无所不晓,但是你是个例外。”   “切,骗子。”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昆仑上仙。”   “你算不出这孩子是男是女。”   “女的,行了吧。”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孩子是你的。”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猜是男孩。”   “因为孩子是女的。”   “你刚刚还说你不知道。”   “现在我知道了。”   “是你想要一个女孩吧。”   “我无所谓。”   “可是我想要一个男孩,女孩有心儿就够了。”   “那等你生下这个,我们再生一个。”   “算了吧,我觉得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岂不被他们折腾死。”   “你胡说什么,怎么这么不知忌讳。”   “你是魔君倾河,也怕忌讳吗?”   “你被心儿附体了是吧,怎么今夜这么聒噪。”   “你嫌弃我?”   “不是,你快睡吧,真的很晚了。”   “你怎么能这样,孩子还没生下来你就嫌弃我,那万一我生了孩子变丑了,你还不把我扔出魔宫。”   “你再说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阳灵闻言,立即闭了嘴,闭目想着睡觉,不知多久,竟然真的沉沉睡去。   倾河见她睡着,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双手一挥,便将寝殿的门窗牢牢封死,不让阳光透出一分一毫。   “君上,星采妤求见。”   “你进来吧。”   星采妤进入寝殿,发觉里面漆黑一片,用眼睛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君上,这是怎么了?”   “你小声点,她激动地一夜没睡,现在刚刚睡下。”   星采妤明了,缓步走进寝殿。虽然屋内一丝光线也无,但是星采妤法力高强,五识清明,自然不用眼睛也能看到殿内的事物。   “这是我为娘娘配的早餐,君上帮娘娘服下吧。”   倾河接过碗,吩咐星采妤离去,手一挥那碗中的药膳便融入阳灵体内。   时间慢慢流去,展眼已是午时,可是寝殿内还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倾河?”   阳灵醒来,睁开眼却发觉什么都看不见。   “你醒了?”倾河手一招,阳光猛地透窗而出,射的阳灵眼睛一痛。   “刚刚怎么那么黑?”   “我见你睡着了,怕你被阳光晒醒,就封了门窗。”   “我睡了多久?”   “大约五个时辰吧,已经午时了,你起来吧。”   阳灵听话的坐起身,倾河转身出了寝殿,片刻即回,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吃了它。”   阳灵点头,乖巧的服下汤药,问道:“孩子还好吗?”   “当然,他好端端的有什么事?”   阳灵一笑,忽然说道:“倾河,我记得你答应弹琴给我听,可是你从没弹过,今日反正无事,你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倾河点头,道:“是了,我答应你的,一直还没做到,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取琴。”   倾河转身出了寝殿,不过片刻便回来了,手中多了一把泛着金色光芒的古琴。   “这莫不是----伏羲琴。”阳灵惊讶。   原来,这便是上古神器——伏羲琴   第74章 君已陌路   倾河微微一笑,这琴是陌上桑送她的,只不过当日阳灵伤心欲绝,自然没心思留意这些东西。   “不错,这正是上古神器伏羲琴。”倾河笑道。   阳灵缓步过去,摸了摸这把绝世好琴,道:“我弹一下可以吗?”   “不行,你有着身孕,如何能运气。你快些坐下,想听什么曲子我弹给你。”   倾河将伏羲琴放到一旁的大案上,随手点了清心凝神的香料,坐下试了一下音,问道:“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倾河微微思量,道:“你的一曲《忘风白》惊艳四座,我便弹一曲《枫林晚》,你听听我们谁弹的好。”   说罢,倾河双手抚上伏羲,微微运气,一曲《枫林晚》便从他指尖倾泻而下。   阳灵静静听着,这首曲子果然精妙,不但需要极强的技法,而且需要大量的真气为继,并非什么人都弹得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日魔宫蟠桃会,她不曾弹这首曲子,她的真气太少,内力不足,如何打动人心?   其实长生殿本也有绝世名琴,只是倾河想用伏羲琴的神力帮助阳灵疗伤,因此特意去库房取了这把琴。   他倾注了五分真气,真气随着他的音调四面扩散,这样阳灵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吸收不少。   一曲一过,阳灵拍手称绝。她自知琴艺不低,却不想倾河弹得更是出神入化。   “我的琴技由师父亲授,六界之内,千百技能,师父无不通晓,区区琴技,自然是小菜一碟。”倾河淡淡道。   “你师父是谁,也是昆仑的仙人吗,为何这般厉害?”   “我师父是昆仑祖师,自然厉害。”   “真的假的。”阳灵大惊,道:“相传昆仑祖师音名不详,却是法力无边,他于三万七千多年前一手草创昆仑派,任掌门接近一万七千年,后来不知何故,突然不知所踪。”   倾河点点头,笑道:“难为你还记得。”   “那是自然,我还在青城派的时候,这段仙史我就是自己背下的,又不是靠桂花糕维持。”   “那更是不容易了。”倾河讥笑道。   阳灵问道:“那昆仑祖师究竟是谁,他叫什么,最后又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师父姓甚名谁,他从不说,我们一众弟子也不敢问。至于后来嘛,他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倾河悠悠道。   “他为何离开,我记得你从前告诉我,因为你惹恼了你师父,他再也不要见你,是因为这个吗?”   “不尽然是,师父本就想离开,因为不放心我们,两万年前辞了昆仑掌门,却一直隐居在昆仑山中。后来大约是一万年前,师父生我的气,这才一气之下彻底消失。”   “他为何生你的气,我觉得,你不太像是会惹人生气的人啊。”   “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了。”倾河淡淡道。   阳灵又是一阵默然,他不记得了,是他自己故意想要忘却,还是不愿意提。这也怪她,好端端提这个做什么。   “师父法力无边,为人极是和善,基本从不责罚我们,我们偶尔的冒犯他也不介意。就像是那次无殇被影痕骗了,钻到师父房中,师父既没有怪罪无殇,也没有责罚影痕。但是奇怪的是,师父虽然这般放纵我们,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惹他伤心,哪怕是做坏事也尽量不让师父知晓,而实则无论我们干什么,师父都一清二楚。”倾河说的清淡,眼中却多了几分暖意。   “除了你,你师父还收了多少徒弟?”   “师父座下共有七十二弟子,我便是他第七十二个徒弟。”   “是么,我怎么记得师父说过,昆仑祖师一生收了七十一个徒弟,你怎么可能是他第七十二个弟子。倾河,你想骗我,却没想到这段仙史,我也是知道的。”阳灵自作聪明一笑。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他第七十二个徒弟,只是他当日被我气急了,一怒之下将我逐出师门,顺便将仙界所有有关我存在的痕迹,全部删除。”   阳灵半信半疑,倾河说的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若不是真的,他这么强大的法术又是谁教的。   “你既然是昆仑祖师的弟子,而东极帝君也是昆仑祖师的弟子,他莫非是你师兄?”   倾河闻言轻轻颔首,道:“不错,他是我三师兄。”   “难怪,当日他戳穿你,实在像是在恶作剧。”阳灵失笑。   倾河点头道:“他大约也是无聊到了极致,何况他本来脾性就很是随性,整日间没个轻重,因此纵然他法术高强,神尊也从不曾动过心思让他接任神尊之位。”   “我记得当日与你出门,你去天山取神尊之泪,而守护神尊之泪的仙人乃是昆仑祖师爷座下的大弟子。这样说来,他合该是你大师兄啊。”   倾河闻言,并未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日路遇杜争鸣,你说你大师兄逼你离开师门,甚至杀了你很多亲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倾河抬首看了她一眼,问道:“为何怀疑那是真的?”   “我不知道,感觉听起来很像是真的。”   倾河一笑,道:“其实不尽然全是事实,我师父何等人物,座下弟子怎会那般心思毒辣,整日为难我。只不过当日师父想让我接任掌门,大师兄确实是不太高兴的,打算离开师门,我自是不想让他难过,便匆匆带着无殇等人离开了昆仑。与人界那恒山掌门一样,我大师兄的性子,也是十分的傲气,他气恼我的离去,也便一怒之下离开了师门。师父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匆匆传了东极掌门之位,便隐居与昆仑山,不在打算过问仙界之事。”   “那后来你大师兄屠杀你的家人是真的吗?”阳灵忐忑问道,不知为何,她觉得别的事都可能是倾河骗她的,可是唯独这一件,她隐约感知到很可能是真的。   “我的确有很多亲人因为我的缘故身亡,但是此事不能全怪他,我亦是有责任的。”倾河淡淡道。   “他们人呢,你知道冰雪莲所在之处,有没有救活他们?”   “来不及了,我得知时,他们已经魂飞魄散,冰雪莲也无能为力。”   阳灵轻叹一声,道:“你节哀。”   倾河却蓦地一笑,道:“罢了,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再难过的事也能放下看开。当日我劝杜争鸣的话,一半是安慰他,另一半是自己的切身感受,不全是假的。”   “那你为何从前不停地喝酒,你分明不曾忘记,不曾放下。”阳灵波澜无惊却是无比确定。   倾河一阵默然,半晌后忽然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从前的事太过难过,我喝习惯了。在没遇到你之前,只要我清醒,就觉得好空虚,好无能为力,便只能喝醉了去睡觉,逃避那种微茫的感觉。”   “得了吧,”阳灵笑道:“你当日左拥妩姬,右抱媚姬,估计是逍遥自在,什么空虚无助,我信才是傻子。”   话说到这里,阳灵猛地一惊,继而心沉到谷底,冰凉一片。   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从前从未想到过,而倾河也从未解释过。   “倾河,为何妩姬与我长得一模一样?”阳灵颤抖地问道,她惶然而惊,生怕这个答案不能让她接受。   倾河一怔,继而笑道:“她有福气呗。”   “可是你为何从不许让她以真面目示人,而且她的容貌,从前必与我不同,否则重华看见我怎会毫无反应。”阳灵越说越心惊,她在他心中,到底算是什么,而梁妩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倾河缓缓起身,走到阳灵身边,道:“阳灵,你相信缘分吗?”   阳灵茫然摇头,她不知道。   “我信,”倾河淡淡一笑,道:“我总觉得,你我前世有缘,所以这一世,我借着强大的法力,改变了梁妩的容貌,让她变做你的模样,只是因为我太过想念你的缘故。也恰恰是因为如此,梁妩才恨毒了你,将你掳回魔宫,重新带到了我身边。你看,这便是缘与份,因与果,也是天命使然。阳灵,你现在信了吗?”   阳灵沉默良久,忽的莞尔一笑,道:“罢了,是我不该追究的,我只要你现在待我好就好。”   “那是自然。”倾河一笑,他必定会用他整个人,整个生命的时光来好好待她。   “可是当时你见我第一面,根本没这个意思,你居然让无殇杀我。”阳灵气恼道,若不是无殇,自己哪里还有命活,早就被倾河杀了。   倾河笑道:“不错,想起这事我真该好好感谢无殇,若不是他,我岂能得到这样娇妻相伴。”   “你不知道,你当时实在是太吓人了,剑出的那么快,我看都没看清无殇就被你打伤了。后来更可笑,你居然让我与梁妩相斗,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就被她打死了”阳灵蹙眉道,他们相遇之初,还真是惊心动魄。   倾河轻笑,道:“不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打算留下你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日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随手拿起什么就乱丢,你可知那都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却听了几下响就被你摔坏了。”   阳灵失笑,道:“我当时哪里顾的了那么多,吓都要吓死了,管你喜不喜欢,先保一条命再说。”   倾河奇道:“当日你也有轩辕剑在身,梁妩若真是下毒手,你自然也不会为她所伤,又何来保命一说?”   “我不会用轩辕剑杀她的,当日扶桑上仙把轩辕剑交给我,告诉我除非到了生死关头,对方又是十恶不赦的魔头,才可以动用此剑,斩妖除魔,保一条性命。”阳灵促狭说道。   倾河闻言,被阳灵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个样子。”倾河大怒。   阳灵失笑,他居然生气了。   “自然如是,若是魔君都够不上资格,我只怕只能留着轩辕剑斩杀妖界的妖了。”阳灵笑道。   “别胡说。”倾河猛地蹙眉,道:“妖界不是四界招惹的起的,万一被他们得知,来找你麻烦可怎么好。”   “怕什么,不是有你吗?”   倾河摇头失笑,她真的被自己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我是魔君,自然是妖界众妖的手下,你还真以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   “他们呆在地底下好好的,闲着没事跑出来做什么。何况就算他们出来了,不是还有神界的神吗,他们也不容妖界作乱吧。再者说了,你不是还杀过一个妖君吗,你当时怎么不怕。”   “越说越离谱了。”倾河阻止了阳灵的胡言乱语。   阳灵见倾河不想她多说,也便不再多言,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一处有点儿别扭,仔细一想才发觉自己刚刚提到了陌上桑。   君已陌路,阳灵讶然而惊,这便是他和她的结局吗?   她现在若非细想,根本想不到陌上桑,而他估计从未想起过她吧。   哪怕得知她被倾河带走,哪怕是得知她死在魔界,面冷心狠的扶桑上仙陌上桑,只怕也不会在乎。   阳灵默然,心里却并不伤心,因为现在,她眼中心上,也只有倾河一人。   第75章 百般不适   “你可还想听什么曲子,我弹给你听。”倾河察觉了她微微的失神,转移话题道。   “《忘风白》吧。”   倾河点头,一曲《忘风白》便流畅地弹了出来。   阳灵闻曲,轻轻一笑,这首曲子,他弹得没有自己好。   倾河自然知道她笑什么,可依旧是弹完一整首曲子,道:“我不如你心无旁骛,心思清澈,自然弹不出这曲子的灵魂。”   “真是太好了,我可算是有一点儿强过你了。”   倾河微微一笑,她居然在高兴这个。其实她哪里都不如自己也罢,反正自己已经深陷其中,她的好与不好,在他眼中具是好的。   怀孕之初,阳灵还不觉得什么,可到了四个月时,她就已经微微显怀。   “娘亲,已经四个月了吧。”倾心自从阳灵有孕,便时常陪在左右,倾河也并不把她赶回去修炼。   “是啊,已经四个月了。”阳灵微微不适,这些日子,她总是感到一阵无力,夜里根本睡不着,直到白日疲乏过度才能昏昏睡一会儿。   “娘娘,星采妤求见。”   阳灵缓缓起身,目视倾心。倾心会意,用内力穿过几层墙壁,说道:“采妤姐姐请进来吧。”   片刻,星采妤便转了进来。   “这是今日午膳,娘娘服下吧。”星采妤递给倾心一碗药膳,倾心接了,转身奉给阳灵。   阳灵没有犹疑,立即吃下了那碗药膳,问道:“采妤,为何我总觉得很不舒服,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事?”   星采妤闻言,径自走了上去,把把脉淡淡道:“孩子无妨,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娘娘受罪了。”   阳灵这才微微放心,此时倾河却走了进来。   “怎么了?”倾河看到星采妤在给阳灵把脉,不由得一惊,莫非出了什么事。   “启禀君上,娘娘没事。”星采妤轻描淡写道。   倾河点点头,将手中的葫芦递给星采妤,说:“你要的太上老君炼制的丹药,我已经取来了。”   星采妤接过,暗自屏蔽了倾心和阳灵,急道:“只怕这东西也不管用了,现在才四个月,娘娘已经隐隐有吃不消的状况,到了五个月还不知道什么情形,我担心娘娘剑伤复发,危及心脉。”   倾河看了一眼阳灵,见她微微恍惚,道:“我知道了,暂且先这样吧,我会想办法。”   星采妤点头,转身离了长生殿。   “星采妤说什么?”阳灵问道:“为何不让我知道。”   “没事,”倾河极淡一笑,道:“是魔界的杂事,与孩子无关。”   阳灵淡淡看了倾河一眼,道:“没事就好。”   夜里阳灵出乎意料地睡下,倾河却是分毫不敢睡,探了探她的脉搏,便是一惊。   她的心脉,已经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七月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没了寒冰榻,阳灵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热的冒汗。倾河一遍一遍替她除去汗水,却又是飞快的被汗水打湿衣衫。   “要不,这个孩子就不要了吧。”倾河像是自言自语,沉睡的阳灵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小腹,只要稍稍运气一击,这个孩子便会烟消云散,而阳灵,即使再难过,也无能为力。   倾河思忖良久,终究还是撤了手,再等等看看,也许有了丹药她的情况会好些。   “倾河。”阳灵醒来,已经是白日了。   “我在,怎么了?”倾河紧张问道,她莫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叫叫你。”阳灵轻笑一声。   “饿了吗,饿了我让人送吃的。”   “还行,我不饿,我有点渴。”   那是自然,倾河一叹,整夜不知出了多少汗,怎会不渴,即使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补充水,却依旧不及她出汗的速度。   “等着,我给你倒。”倾河起身,接了一杯仙露,递给阳灵。   阳灵大口喝光,复又要了几杯才算是稍稍止了渴。   日子一点一滴流逝,阳灵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八月份时,她已经正好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每个夜晚,她都会从沉睡当中惊醒,每每惊醒,便再也睡不着,只能靠倾河度给她真气强吊着精神。   “你还好吗?”倾河蹙眉,她蜷缩在榻上,虚汗直出。   阳灵干脆摇摇头,她说好只怕倾河也不会相信。   倾河一叹,一挥手替她除了濡湿的汗水,又将大量仙露融入她体内,不消片刻,那仙露全部变做汗水渗了出来。   “倾河,我好难受。”阳灵终究忍不住了,此刻热不热她倒不在乎了,因为胸口疼的十分厉害。   倾河猛地一惊,她这样明白说出,只怕真的是受不了了。   掌心相对,倾河急忙度了大量真气给阳灵,又运功替她修复开裂的心脉,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是勉强压住了。   “睡吧。”倾河搂过她,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你放心。”   “可是为什么怀孩子心口疼的这么厉害?”   倾河默然无语,轻叹一声道:“你先睡吧,这些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阳灵低声答应,沉沉睡去,她这些日子不似前几个月睡不着,而是越发嗜睡起来。若是不被强烈的疼痛惊醒,她时常能睡一整天不醒。   倾河见她沉睡,手一挥召来了星采妤,片刻,星采妤进殿。   “君上有何吩咐?”   “她不太好了,孩子不能要了。”倾河淡淡道。   星采妤默然无语,半晌说道:“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倾河疲惫点点头,望向睡得昏昏沉沉的阳灵,轻声一叹。   你若是得知孩子被打掉,你可会怪我?   你一定会的,你的剑伤,本就是为我所伤,你合该怪罪我的。   当日我怎么也想不到,我那一时冲动,居然会葬送了你我的孩子,就算你不怪我伤了你,也必会恨我杀了你的孩子吧。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这个孩子再留下去,只怕你的性命也难保了。   你与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只为留他一条性命,我绝做不到。   那日我说,即使我自己魂飞魄散,也绝不让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如今看来,我终究是要食言了,哪怕今日我自己死了,你也终究会失去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倾河无声抚上阳灵的脸颊,她消瘦的实在厉害,原本红润的小脸此刻只是苍白暗淡,干瘪的嘴唇也不复从前水润。   “君上,药来了。”星采妤很快回来,她一早就备好了汤药,随时可以送走阳灵腹中的胎儿。   “给我吧。”倾河淡淡道,接过了星采妤手中的碗。   右手抚上药碗,微微运气,那药便化作千万光点,盘旋在阳灵小腹上方。   倾河犹豫良久,终还是下了狠心出手一击,却不想此时阳灵忽然醒了。   “这是什么?”阳灵随口问道。   倾河猛地一颤,手中真气一散,那千万光点不及融入阳灵体内便纷纷落了下来,重新化作了药水打在阳灵身上。   “呀,浪费了。”阳灵一惊,倾河怎么忽然撤了手呢。   倾河转身看向星采妤,淡淡道:“再去煎一碗。”   星采妤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接过药碗,离开了长生殿。   “刚刚那是什么药?”   “安胎的。”   阳灵点头,问道:“那刚刚我没有按时喝,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没事的。”倾河苦笑一声,堕胎药早喝晚喝又有什么关系。   药房中星采妤匆匆配了一碗相同的堕胎药,简单煎好后便端着往长生殿飞去。   她心中极为不忍,可是她做不了主,这个孩子,是魔君的,她没有资格留下。   她想不到,自己刚刚太过着急,竟然忘记将药渣倒掉,被正好前来的倾心发现。   “这是......”倾心努力回忆着这些药渣都是些什么,无殇怎么说的,红花、蜥蜴肝、蛇蜕皮、碎骨子、淡竹叶,这些都是活血化瘀的利药。   倾心猛地一惊,活血化瘀,采妤姐姐想干什么?   她莫非是想......   娘亲!   倾心踉跄后退几步,猛地飞向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倾河度给了阳灵大量真气,即使是现在打掉孩子,她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承受住,但是危险总比继续留着小太多了。   “君上,星采妤求见。”   “进来吧。”   片刻,星采妤端着药走了进来。   倾河设了结界,屏蔽了阳灵,轻叹一声问道:“给她喝下,孩子多久会打掉,她会不会很痛?”   星采妤亦是轻叹,道:“母子离体,怎会不痛,不过这药是我亲自配的,已经是最好的了,大约一个时辰孩子就能打下,娘娘不会受太多罪。”   倾河默然,望向微微呆滞的阳灵,静默良久,还是起身接过了星采妤手中的药碗。   “灵儿,喝了它。”倾河面无一丝表情。   阳灵抬头看着他,忽的凄然一笑,问道:“会不会很难喝。”   “不会的,”倾河勉强一笑,道:“喝了它,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喝任何药了,你放心便是。”   阳灵轻叹一声,眼角却隐约有了一丝泪光,却并没有多说,伸手接过了倾河手中的药碗,便要服下。   “娘亲别喝——”倾心跌跌撞撞闯入长生殿,抬手粉光一现猛地打掉了阳灵手中的碗。   “心儿?”三人一惊。   “你做什么,你娘有着身孕,你莫要吓到她。”倾河冷冷说道,倾心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倾心大怒看向星采妤,厉声说道:“采妤姐姐你想做什么,你自己说说刚刚那是什么药,你什么居心!”   星采妤一怔,别过头去不答,倾心立即看向倾河,道:“爹爹,采妤姐姐想杀了娘亲的孩子,那碗药是上好的堕胎药!”   第76章 子母天性   倾河猛的看向阳灵,她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   “心儿,你出去。”   “不行,爹爹,采妤姐姐想杀娘亲的孩子,我怎能放心。”倾心打定主意让倾河重惩星采妤。   倾河目视星采妤,道:“你带着心儿先出去吧。”   星采妤领命,抬手一招倾心就动弹不得,被星采妤牵着出了长生殿。   “你怪采妤吗?”   阳灵摇摇头,道:“她哪里有那个胆子打这个孩子,那碗药,是你吩咐她煎的吧。”   倾河苦笑一声,道:“你果然知道了。”   “那是自然,倾河,你眼中万般的不情愿,万般的痛惜,我岂会看不出。”阳灵平静说道。   倾河搂住阳灵,沉沉一叹,说道:“灵儿,抱歉,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一点儿办法。我保不住这个孩子,我也不能让你有危险,你莫要怪我。”   阳灵淡淡道:“我不怪你,真的,我都知道的。”   倾河猛地一颤,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那你可知道你为何留不住这个孩子,为何夜里心口疼的厉害,如果你知道了,你岂会不怪我。”   “我知道,腾空剑伤对不对?”阳灵轻声一叹,接着说道:“你把我当傻子吗,我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倾河一惊,她居然知道,可她居然还说不怪自己。   “当日之事,我们都想不到会带来这样的事,我若怪你,岂不是太过不公。”   “灵儿。”倾河轻叹,即使她不怨,他也是恨极了自己。   “倾河,我能留下这个孩子吗?”   倾河放开她,淡淡道:“留下他,你会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有风险对么,但是还是有母子平安的可能对不对?”   “不行,这个孩子,今日我必须送他走。”   阳灵默然,倾河道:“我们还有千年万年,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灵儿,你切莫执念太深。”   “不一样的,这是我们第一次时有的,我舍不得。”   “倾河,我真的没事,我有感觉的,这个孩子在我腹中一点点长大,他在一天天向我们靠近,我们怎能如此决绝地将他推离。”   “你让我试试吧,我再忍忍看看,若是以后真的会有危险时,你再送走他好不好?”   “何况,我怎会有事,你不是知道冰雪莲藏在哪里吗,若是有事你可以用冰雪莲救我对不对?”   “倾河,求求你了,至少,再让他多活一些日子吧。”   倾河闭上眼睛,他不能同意,他今日必取这个孩子的性命。   不在于她会不会真的有事,他不愿看她这样辛苦,这样难受,这样煎熬。   她舍不得这个孩子,他何尝舍得让她受苦。   冰雪莲又如何,它有散尽修为重生复活之效,但是若她心脉具断,冰雪莲也救不了她。   “罢了,先留下吧。”倾河长长一叹,出口的却是这句话。   阳灵舒了一口气,淡淡一笑摸了摸小腹,道:“好险,乖儿子,你可知你还没出生便已是九死一生了。”   倾河淡淡一笑,道:“也许这个孩子,真的是福大命大。”   殿外星采妤放开了倾心,倾心立即出手一击击向星采妤。   星采妤闪身避过,倾心怒道:“采妤姐姐,你为何要打掉娘亲的孩子,你疯了不成?”   星采妤看了一眼恼怒的倾心,淡淡问道:“倾心,我问你,如果你要在你娘亲和你那个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之间做一个选择,你选什么?”   倾心一怔,即刻明白了,问道:“娘亲不太好吗?”   星采妤点点头,道:“若非到了这一步,你以为君上下得去手?”   “原来是爹爹。”倾心恍然大悟,难怪爹爹知道后不怪星采妤,原来竟然是这样,她真笨,居然连这都没想到。   “娘亲到底情形如何?”   “她身体不好,不应该受孕,可是这个孩子来的突然,君上和娘娘都没有想到。留了五个月,娘娘已经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若是继续留下去,没人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去煎药。”倾心立即转身,她错了,她刚刚不应该闯入长生殿,既然这个孩子会置娘亲于险地,那不要也罢。   待到倾心端着药到长生殿时,倾河倒有几分哭笑不得。   “心儿,把药倒了,这个孩子,我和你娘要留下。”   “不行!”倾心斩钉截铁道:“娘亲会很危险。”   倾河微微蹙眉,说道:“心儿,没有母亲会愿意放弃孩子的生命,哪怕她自己出事,她都不容孩子有事,这便是子母天性。”   倾心嘴一歪,道:“万一呢,爹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样,可怎么办?”   倾河看了一眼倾心,轻描淡写道:“万一有事,你娘在哪里,我便去哪里。”   “爹爹!”倾心惊呼。   倾河淡淡一笑,道:“你放心,你娘不会有事的。当年你娘怀着你的时候,情况不比现在好多少,可是她现在不也是平平安安的。”   “娘亲当年生我,也是这般难受吗?”倾心有几分黯然。   倾河安抚地搂住她,道:“虽然难受,却也甘之如饴。”   倾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倾河莞尔一笑,轻轻搂住倾心,拍打着她的后背,道:“心儿,你都二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哭呢。”   “爹爹,我不知道,我觉得娘亲好辛苦,我好对不起娘亲。”   有那么一瞬间,倾河想到了当年他剑劈梁妩的那个场面,继而恢复过来,手一招便是一道黑光急速飞出长生殿。   倾心趴在倾河怀中,哭得抽抽噎噎,却猛然看见无殇走了进来。   “君上找属下何事?”   倾河看了看倾心,道:“这两日我没工夫照顾她,你代我好好看着她,别让她难过。”   无殇点点头,看了看哭得一塌糊涂的倾心,轻轻一笑,道:“心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哭成了花脸猫,这样子可不漂亮。”   倾心急忙停止了哭泣,却仍旧是抽抽噎噎。   “随我来吧。”无殇一笑,他从未见过倾心这般大哭,却忽然觉得她哇哇大哭的样子甚是可爱。   倾心乖乖地跟着无殇离去,倾河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寝殿。   日子过得慢得骇人,至少对于倾河来说是这样的。他活了这么久,几年对于他来说不过眨眼之事,可是这四个月,他却觉得比四万年都长。   伴随着这个孩子越来越大,他也是越来越紧张,阳灵的心脉开裂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他每日都度给她大量真气,替她修复心脉,可是每一日所耗的真气都比前一日多许多。   他令人四处搜罗天上地下所有疗伤圣药,可是阳灵的情形仍旧是越来越坏。五个月的时候她甚是嗜睡,可是到了六月份的时候,天气微微转凉,她却睡不着了,一连好几天连一个盹都没打过,精神一日差似一日。   十月天气渐冷,以从前阳灵的修为,必是不怕的,可是如今她整日出冷汗,冻得瑟缩不已,倾河急忙令人在长生殿内烧了数十个火盆,又度过她大量真气,却依旧不管用。   “君上,她不是怕冷,她是体寒。”无殇照顾倾心,影痕等人却是整日留在长生殿照顾阳灵。   倾河看了一眼影痕,道:“我知道,可是我也只能多烧些火盆给她驱寒。”   影痕思忖片刻,忽然说道:“我记得三万多年前,因为师伯诛杀东海邪龙有功,师祖将上古火凤赤心赏给了他,后来师叔将赤心赠与了黯绝师弟,珍藏于蓬莱海底火山。那赤心是为火凤的心脏,若是入药只怕能替娘娘抵御体寒。”   倾河猛地记起,道:“我怎么忘了,我这就去蓬莱取火凤赤心。”   “君上留在这里守着娘娘吧,属下去就够了。”影痕急忙拦住了倾河,即刻飞往蓬莱取火凤赤心。   因着那上古圣药,阳灵终于不再怕冷,情况倒有好转的迹象。   八个月的时候阳灵浮肿地骇人,她原本就瘦弱,怀了身孕之后更是消瘦,谁知几日之间却猛地肿胀起来。   “倾河,我是不是很难看。”阳灵问道。   倾河低低一笑,度给她一些真气替她消肿,道:“你在我眼中,从来就没好看过。”   阳灵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我现在岂不是丑的根本没法看了?”   倾河莞尔一笑,道:“丑又如何,我偏偏喜欢。”   “我快生了吧。”   “还有一个多月。”   “还有?”阳灵哀嚎一声,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倾河轻笑,道:“你别着急,之前不都熬过来了吗,很快就好了,你再忍一个月就行了。”   “倾河,我好讨厌你。”阳灵哀怨地看了倾河一眼。   “是啊,我的确很让人讨厌。”倾河淡淡道。   心儿出生时那般艰辛,阳灵又是如此,这是分明是上天给他倾河的报应呵!   第77章 一世倾城   临近产期那几日,倾河半步都不敢离开阳灵,她倒是无知无觉,依旧吃了睡睡了吃,状态好了不少。   倾河微微松了口气,她的精神越好,生产那日便越安全。   阳灵要生的那一夜,她原本已经吃了星采妤准备的药膳,又稍稍活动片刻准备入睡,谁知忽然感到小腹一阵刺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亏倾河一直陪在她身边,见她差点儿摔倒急忙扶住,道:“你怎么不知道小心一点儿,这个时候了怎么能出任何一点差错。”   阳灵本想笑笑,谁知却笑不出来。   “你怎么了?”倾河脸色立即苍白起来,她的情况不太对。   “倾河,我不会要生了吧。”阳灵亦是脸色苍白。   倾河呆立片刻,急忙将她抱起,安放到床榻上,顾不得发暗信,厉声喊道:“采妤,快来,阳灵要生了。”   原本在怀薇殿打坐调息真气的星采妤听到一声怒吼从长生殿传出,猛地一惊,险些让体内浑厚的真气乱窜。   匆匆飞出怀薇殿,便见无殇影痕等人具是飞速赶往长生殿,星采妤也急忙跟了上去。   “君上,娘娘要生了?”星采妤大惊,还应该过几日才对啊。   倾河点点头,道:“该怎么办,你快说。”   星采妤道:“君上先别紧张,让我把把脉看看。”   说罢,星采妤急忙走上前去把脉,片刻说道:“遭了,真的要生了,我去煎催产药。”   “你别去,你留在这儿吧,你留下我心安。”倾河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星采妤哭笑不得,其实她也不懂得接生,只不过上次她照顾过梁妩的胎,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经验而已。   “我去吧。”无殇说道。   “无殇哥哥你行吗?”倾心问道。   “应该无妨,从前又不是没学过。”无殇匆匆道:“要不你随我一起去吧。”   倾心点点头,随着无殇一同离了长生殿。   “倾河,我有点儿疼。”阳灵拽住倾河的衣角。   倾河蹙眉,她此刻岂止一点儿疼。   “别怕,很快就好了。”倾河安慰道,立即度给阳灵一些真气。   刚一接掌,倾河就惊住了,她的心脉,为何偏偏在此刻有断裂的迹象。   颤抖地看向阳灵,倾河猛然发觉她嘴角露出了些许血光。   “你......”倾河呆住,这下麻烦大了。   “影痕不老,你们快去取冰雪莲,能带回来多少就带回来多少,现在就去。”倾河忽然厉声吩咐道。   影痕天不老知道事态紧急,匆忙飞出魔宫,急速往昆仑飞去。   “没事,别怕,我先替你修复心脉,影痕很快就能回来。”   “他最快能多久?”   “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我能撑到那时候吗?”阳灵只觉得心口撕裂的疼。   “当然,你放心。”倾河顾不上多说,急忙将大量真气度给阳灵。   星采妤尴尬站在一旁,倾河在这里,她倒不知道该怎么照顾阳灵了。   “采妤,你快看看,她怎么办。”倾河急得冒火,哪里容得星采妤踌躇。   星采妤闻言上前,把了把脉道:“还要一会儿功夫吧,现在肯定还生不出来,君上先替娘娘多输些真气,以防一会儿娘娘撑不住。”   倾河点头,星采妤也坐在榻上,缓缓度给阳灵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阳灵的心脉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开裂地越来越大,倾河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影痕天不老再不回来,就实在不必回来了。   “倾河,疼。”阳灵面如金纸,满身一阵阵地出虚汗,全部被衣服吸收,腻腻黏在身上,好不难受。   倾河不语,事到如今,他真的没办法了,他忽然好后悔当初为何要心软,留下了这个孩子,结果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君上,娘娘差不多要开始生了。”星采妤大急。   倾河点点头,道:“你不必管我,你想办法给她接生,我替她护住心脉。”   星采妤应了,此刻无殇与倾心回来了。   “娘亲,你还好吗?”倾心大急,怎么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娘亲虚弱成这样了。   “没事。”阳灵有气无力道。   “这汤药对吗?”星采妤接过无殇手中的碗,连忙给阳灵服下。   “应该是对的,我按照昆仑医典煎的。”无殇道,他其实也不知道,虽然从前学过,但这是他第一次煎这种药。   服了汤药,阳灵越发疼了起来,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娘亲。”倾心颤抖地阳灵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当初娘亲生她的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   “心儿出去!”倾河厉声说道,这样的场面,她实在不宜看到。   无殇闻言,连忙带着颤抖的倾心离开了寝殿,呆在殿外等消息。   须臾,影痕天不老回来了,他们带了数十枝冰雪莲,急忙将它们送入殿中。   “君上,冰雪莲来了。”   倾河点头,伸手一招,那数十枝冰雪莲便飞向阳灵,盘旋在她头顶上。   倾河手又是一挥,冰雪莲花瓣的蓝色光点,便全部飞入阳灵体内。   借着冰雪莲的功效,倾河又给阳灵注入了大量真气,总算暂时保住了心脉。   “采妤,她怎么样?”   “我不知道。”星采妤颤抖说道,她真的不知道。   倾河猛地一哆嗦,厉声喝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当日梁妩是怎么生出来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妩姬当日一心用力生孩子,娘娘没力气,我也没办法。”星采妤微微一颤。   倾河闻言,看向阳灵,道:“灵儿,听到了没有,你要用力生,才能生出来。”   阳灵很想用力,可是她疼得快昏过去了,勉强能清醒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没劲。”   “你必须有劲,孩子还在肚子里,你不是一直舍不得他吗,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怎能放弃。”   “倾河,好疼,我真的好疼。”阳灵猛然厉声叫道。   “娘娘,你别着急,你仔细体会一下,按着阵痛用力,记着不要用蛮力。”星采妤哆哆嗦嗦说道,这些都是书上写的,她也不知到底什么感觉。   阳灵点头,可是每当她用力,便觉得刚刚愈合的心脉开始断裂,几次之后,她不敢用力。   倾河显然也察觉了,他微一把脉,道:“你只管用力生,我会替你护住心脉,你别怕。”   说罢,倾河猛地将淳厚的真气注入阳灵体内,源源不断涌向阳灵断裂的心脉。   阳灵感到一阵暖流流入心田,也不再疼的那么厉害,便在星采妤的指导下一点一点用力。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阳灵越来越虚弱,她勉强抬头一看倾河,倾河亦是满头虚汗,大量的真气输入她的体内,他只怕也十分难熬。   “倾河,我会不会死?”   “不会的,你安心便是。”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快死了。”   “别胡说,不可能的。”   “我错了,都怪我那日太过任性,你别生气。”   “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万一我不行了,你把我的肚子剖开,直接把宝宝取出来吧,这样好歹他能活下来。”   “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有事,孩子也会平安,你们母子,我都不会放弃。”   “我是说万一,倾河,你记着,万一我不行了,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没有万一,只有唯一,你们唯一的可能就是都给我好好的活下来。”   “可是倾河,我现在好害怕。”   “别怕,一切有我呢。”   “倾河......”   不知过了多久,阳灵朦胧中只觉得一阵撕裂的疼痛,继而便是腹中一空,浑身一凉。   “君上,娘娘终于生下来了。”星采妤惊喜道。   阳灵闻言,勉强打起一点精神,虚弱问道:“男孩女孩?”   星采妤笑吟吟说道:“心儿要添个妹妹了。”   “女孩就很好。”倾河莞尔一笑,话还未说完,便身形一晃,猛地从榻上狠狠摔到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却根本爬起不来。   “倾河——”阳灵惊呼一声,便觉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怎么了?”众人听到寝殿中不对,急忙进来查看。   “君上——”   “爹爹——”   众人惊呼,急忙上前扶起倾河,却发觉他真气散尽,法力全失,身体受不了这样强度的损伤,难免有些无力。   “娘亲怎么了,娘亲你醒醒。”倾心回首,看见昏迷的阳灵。   无殇闻言大惊,急忙一搭脉,片刻后说道:“心儿别叫醒她,她没事,她只是很累。”   倾心这才放心,看向星采妤:“弟弟呢,弟弟还好吗,他在哪里?”   星采妤笑道:“不是弟弟,心儿,你多了一个妹妹。”   “真的?”倾心大喜,终于有比她还小的了。   “我看看。”勉强坐起身的倾河忽然说道。   星采妤含笑递给倾河,倾河接过,却发觉自己根本连这个婴儿的重量都负担不了,险些摔了她。   “君上。”众人惊呼,无殇等人急忙度给倾河真气。   “没事,三五日就恢复了。”倾河淡淡道,又忽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无殇道,阳灵整整生了九个时辰,他们在外面等的快急疯了,都以为她不行了。   倾河点点头,眼前一黑,亦是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倾河醒转之时,阳灵也已经醒了。   “你这个不生孩子的,怎么比我还能睡。”阳灵正躺在他身侧,发觉倾河清醒后,鄙夷道。   倾河一怔,她的气色稍好,中气也足了起来,正奇怪怎么突然间大好了,听她说话这才想起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孩子呢?”倾河急忙问道。   “采妤姐姐抱走了,爹爹你可算是醒了。”倾心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   倾河不语,回身一搭阳灵的脉搏,沉吟片刻说道:“还好没事,你静心休养一段日子,便能大好了。”   阳灵莞尔一笑,道:“那个女孩,我取名倾城,你觉得好不好?”   倾河微微一怔,片刻即道:“你取的都很好,就叫倾城吧。”   翻身下榻,倾河站起身,掐指一算才知自己居然睡了三日。   倾河微微挥手,便是一阵黑光飞出殿内,片刻,星采妤抱着孩子出现在寝殿中。   “君上,城儿带来了。”星采妤莞尔一笑,魔君总算是醒了,这样的昏睡还真是少见。   倾河接过那个女婴,挥手令星采妤下去,这才细细端详那个襁褓中的女婴。   片刻,倾河含笑对阳灵说道:“这样子才配得上倾城这个名字,那日刚刚生下来,皱巴巴的,还沾着不少血丝,活像个小老头。”   阳灵瞥了他一眼,道:“不许你这么说她,这可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女儿,怎么会是小老头。”   倾河一笑,坐于榻上,揽过阳灵,温言道:“辛苦你了,灵儿。”   阳灵嗤笑道:“你知道就好。”   倾河点头,郑重说道:“以后不会了,今后我们一家三口,只会平安舒心,再不会有这些辛苦煎熬。”   阳灵含笑应了,却不想一旁的倾心脸一黑,问道:“一家三口,那我是什么?”   倾河蓦地回头,失声笑道:“呦,忘了你了,是我说错了,我们是一家四口。”   倾心歪歪嘴角,本以为小家伙出生,自己还能欺负欺负她什么的,谁知道她还人事不知,自己已经遭到排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完。   下一卷会开始虐,但是虐的不厉害,前文的铺垫开始密集爆发,卖个萌么么~   前仇卷   第78章 岁月静好   初春时节正是魔宫一年最好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阳光懒懒地晒在窗台上,几朵白梨顽皮地离开枝头,随风而舞。阳灵莞尔一笑,伸手接住了它们。   时间确实过得很快,一展眼,便已是三十年悄悄溜走。   “来,我帮你簪上。”倾河伸手取过阳灵手上的梨花,轻轻别在她的鬓间。   “好看么?”   “当然。”倾河一笑,她什么样子都是极美的。   “爹爹。”长生殿忽然闯入两个不速之客,倾河微微无奈,这两个小丫头总是这么不消停。   三十年前,阳灵拼死拼活生下了倾城,他舍不得她受累,便不意让她再次怀孕生子。谁知她瞒天过海,悄悄怀了一胎,二十多年前终是又生下了一个孩子。所幸她当时身体已经大好,不曾像第一胎那样辛苦,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将孩子生了下来。   “你们这个时候好端端的不去练功,跑来这里做什么?”倾河蹙眉问道。   “爹爹,姐姐抢了我的东海龙珠珠花,你快让她还给我。”   “爹爹你偏心,你给了浅儿这么好看的珠花,为什么不给我。”   “因为我认真修炼,爹爹奖励我的,姐姐若是勤加修炼,爹爹自然也会给你。”   倾河摇摇头,无奈看向阳灵。阳灵亦是无奈,这两个丫头整日吵来吵去,却净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好了,我改日再去取一支一样的珠花给你好不好?”   “爹爹最好了。”   “凭什么呀,爹爹,姐姐又不认真修炼,凭什么得到这么好看的珠花,爹爹你如果给了姐姐,浅儿以后也不按时修炼了。”   倾河被她们闹得头大,冷冷道:“你们又想去面壁?”   倾城倾浅两人闻言,立即安静了下来。   “城儿,回去好好修炼,你若是两个月内练会了你无殇哥哥教的蓬莱剑法,我便送一支一样的给你。”   倾城闻言,喜上眉梢,得意地看看倾浅。倾浅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手中蓦地出剑,倾城猝不及防,狼狈避过,抽出剑来与倾浅打在一起。   “别闹了,都回去给我静心修炼。”倾河分开两人,冷声道。   两人看了看倾河的脸色,知道再闹就过了,立即听话地转身飞离了长生殿。   阳灵摇头轻叹,道:“倾河,这两个丫头整日不是大吵就是小吵,同胞姊妹之间整日闹别扭,这可怎么好?”   倾河笑道:“你放心,她们不是感情不好,只是日子过得太无聊,把吵架当做了一种消遣。再者你没见她们联手对付你的时候,姐妹之间可倒是齐心,你瞎担心些什么。”   阳灵无奈,道:“你说的也对,只是她们整日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是不是该把心儿叫回来了?”   倾城倾浅自小不怕阳灵,倒是十分畏惧倾心。倾心的年纪比她们大些,花招奇出,她们三人从前由倾心领导,整日在魔宫作威作福,闹腾不休。两年前无殇实在受不了三个咋咋呼呼的丫头晃在他眼前,便打撒离魔宫,寻个清静。倾心自然不愿与他分开,死缠烂打跟着他走了,结果一走便是两年。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阳灵微微一抽嘴角,两年了,倾心每月按时发暗信报平安,却一直不肯回来,想来是在外面玩疯了。   “算了,她好容易有机会与无殇单独相处,你好端端的拆散他们做什么?”   阳灵失笑,道:“什么叫拆散,她再不回来管教管教她这两个妹妹,只怕魔宫也要被她们掀翻了。”   “你嫌她们两个烦?”   “难道你不觉得?”   “那我将她们送去天不老那里可好?”   “......”   “我去安排。”   “算了吧,”阳灵立即说道:“天不老那么好色,千万别吃了城儿和浅儿。”   倾河轻轻一笑,就知道她会担心这个他才故意这么说。   三十年来,魔界风平浪静,无殇离了魔宫之后,天不老也去了魔宫之外的洞府清修,唯独留下了整日宅在玄都殿写书的影痕和素来不出魔宫的星采妤。   两人说话间,忽的飘来一阵黑光,飞速袭入长生殿内。   倾河接了那道黑光,那黑光悬浮在倾河手上,化作轻薄透明的黑雾,雾中弥漫出许多空隙,组成了一段长长的文字。   “爹爹娘亲,我是心儿。前些日子我和无殇哥哥去了东海蓬莱,蓬莱果然是仙中极地,虽然不及其他门派大,却极是风流别致。无殇哥哥晚上带我去蓬莱阁上偷取蓬莱仙果,不想竟然被蓬莱龙池上仙发觉了。无殇哥哥觉得那龙池上仙十分有趣,便邀他同行,可是他不想同我们一道走,无殇哥哥便强行将他带走了。我们一行三人走在凡间,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只不过龙池哥哥似乎怕极了无殇哥哥,几次三番想要逃走,还给无殇哥哥下毒,可惜全被无殇哥哥识破了。”   阳灵看到这里,微微蹙眉道:“无殇带走龙池做什么,他不会害他吧。”   倾河轻声一笑,道:“没事的,无殇不会伤他,顶多吓唬吓唬他。”   两人继续往下看,之间倾心写道:“前几日天气就热了,无殇哥哥说长白夏日清凉,便带着我们去长白山避暑,我们走了两日也便到了。长白山纵横数百里,山上积雪皑皑,雪景极美。我们夜里还曾悄悄去了长白仙派,偷了不少人参鹿茸,甚至还去长白虚静殿顶偷了两只老仙参。偷完老仙参后,他带我们去了长白采星汤,那里的温泉果然很舒服,娘亲你有空让爹爹再带你来啊。”   “我在采星汤泡着,无殇哥哥和那个龙池哥哥去了另一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听到无殇哥哥尖叫一声,便连忙赶过去看,却正巧见龙池哥哥抱着无殇哥哥的衣服跑了。无殇哥哥跌在温泉池中,让我别过去,然后我见无殇哥哥变成一只老鹰从温泉池中飞了出来,往长白大殿飞去,一会儿回来时,已经穿了一套长白弟子的仙服。”   “我说龙池哥哥跑了,我们要不要追。无殇哥哥只说由他去吧,又见天色蒙蒙亮,便带着我去长白山山脚下吃点东西。他说我们整个夏日要一直留在长白避暑,到了秋冬之际,再带我去南方玩。他说青城云端旭日东升,是仙界第一绝景,必要去看看。还有云南大理天上人间,民风淳朴,我们打算变作凡人好好去体会体会,顺便采一些唯独云南才有的稀有草药。冬天我们可能再往南走,南海扶桑四季如春,想来我们冬日便会一直呆在那里了。”   倾河阳灵看完,具是无奈一笑。   “这丫头,真是玩疯了。”阳灵笑道。   “可不是,无殇可真会安排,春日去蓬莱偷果,夏日去长白避暑,秋日去云南采药,冬日去扶桑过冬,他们日子过得倒是逍遥自在。”倾河亦是好笑,无殇这是不打算带倾心回魔宫了吗?   其实他倒是乐意见得,当年他与阳灵打赌,阳灵说倾心倒追无殇一定能成功,确实是说对了。这些年来,他冷眼看着,无殇的确是对倾心是有情的,只不过他自己当局者迷,说不定还未必意识到。   倾心过得甚是舒心,倾城倾浅两个却越发无聊起来,两人整日不是拌嘴,便是合起伙来欺负阳灵。   “娘亲小心。”倾城一笑,手中蓦地射出一道绿光,阳灵躲闪不及,险些栽倒。   “城儿!”阳灵微微着恼,冷冷斥责道。   倾城不以为意,嘻嘻一笑,道:“娘亲,你陪我练剑好不好?”   “不好,找你妹妹去。”阳灵冷冷说道。   “浅儿太厉害了,我打不过她。”倾城看了一旁站着的倾浅,笑道。   阳灵白了她一眼,她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不如倾浅法术高么?   倾心倾城倾浅三姊妹,倾心最是咋咋呼呼调皮捣蛋,倾城最自由散漫不爱修炼,倾浅天分最高,虽然最是年幼却比倾城的法术还强。   用倾河的话说,倾城是阳灵的翻版,倾浅则是自己的翻版,至于倾心嘛,谁都不太像却也谁都有些像。   “娘亲,你快看。”倾城猛地指着地上大叫一声。   阳灵下意识一看,立即尖叫出声,提气飞出好高,腰侧轩辕出鞘,将地上那只活蹦乱跳的蜘蛛劈成两半。   倾城一笑,手中的剑立即刺向阳灵,阳灵急忙防御,两人便在空中对打起来。   “城儿住手。”阳灵咬牙切齿,自己不动手她还真敢用这种方法逼自己动手,实在是可气。   倾城轻轻一笑,却发觉阳灵越发加紧了攻势,自己有几分抵挡不住,急忙向地上观战的倾浅求救。   倾浅见状,随手一招那蜘蛛的尸体,猛地甩向阳灵。   阳灵原本聚精会神与倾城打着,她好久不曾动过剑了,剑法生疏,本就吃力。忽的见两个黑点飞来,击到自己胸前。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只蜘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猛地从空中跌了下去。   眼见就要摔到地上,阳灵又惊又惧,却被一人温柔接住。   “倾河......”阳灵已然带了哭腔。   倾河素来知道阳灵三十年前被那蜘蛛精吓坏了,从那以后只要一见蜘蛛必定吓得魂飞魄散。他急忙手一挥将那只蜘蛛原形打散,厉声问道:“倾城倾浅,你们谁干的?”   倾城无辜一笑,道:“爹爹不是我,我只是缠着娘亲练剑,那蜘蛛是姐姐丢给娘亲的。”   倾浅大怒,倾城居然出卖她,好歹自己刚刚也是在帮她。   “爹爹不是我,是浅儿指使我干的,我只是帮凶。”   “我让你帮忙,又不是让你吓唬娘亲,爹爹真心不是我。”   “够了!”倾河蹙眉,看了看怀中的阳灵,问道:“你还好吗?”   阳灵惊魂未定,勉强站起身来,运功压制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道:“没事。”   倾河冷冷看着倾城和倾浅,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行李。”   两人闻言一惊,问道:“收拾行李做什么?”   倾河淡淡道:“半个时辰后,我会让影痕送你们去天不老那里,以后没我的命令,你们就一直呆在他的洞府吧。”   “我不要去,”两人具是大叫,说道:“不老爷爷那里太无聊了,哪有魔宫好玩。”   倾河嗤之以鼻,道:“我送你们去,本就不是让你们去玩的,你们去那里好好思过,静心修炼,待定下心神之后我再考虑召你们回来。”   “爹爹我们错了。”两人急忙求饶,这下她们可吃了大亏了。   一则天不老性情古怪,不喜欢和她们亲近。二则那洞府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哪有魔宫住着舒服。三则她们虽然捉弄阳灵,却也不想离开她,两人哪里肯走。   “别忘了你们只有半个时辰收拾东西,若是时间不够,你们缺东少西估计天不老不会帮你们添补。”倾河悠悠说道。   两人急忙看向阳灵,现在唯独阳灵开口求情倾河或许会饶了她们。   阳灵虽然恼怒,却也不想两个女儿离开。倾心一走就是两年,倾城倾浅再走了,魔宫不就只剩他们孤零零两个人了。   “倾河......”   “你求情也没用。”阳灵刚开口,就被倾河打断了,他铁了心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女儿。   阳灵爱莫能助耸了耸肩,道:“快些去吧,若是那边有什么短缺的,你们发暗信回来,我找人给你们带去。”   两人无奈,具是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回各自寝殿收拾东西。   倾河随手一招,一道黑光发出,片刻影痕便来了。   “君上有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你送城儿和浅儿去不老那里,交代天不老把她们看紧了,盯着她们认真修炼,切勿荒废修道。”   “是,属下知道了。”   倾河微微颔首,转身带着阳灵回了长生殿。   “你没事吧?”倾河问道,他知道阳灵见了蜘蛛必定吓个半死。   阳灵摇摇头,道:“我没事,只不过你一定要把她们送到天不老那里吗?”   倾河颔首,道:“她们脾气太骄纵,是该教训一下,天不老冷冷淡淡,她们不敢招惹,待她们性子稍稍内敛我再让影痕接她们回来便是。”   阳灵情知此事已成定局,便也不再多言,何况她此时也十分恼怒那两个丫头居然拿自己最怕的东西开玩笑,给她们个教训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还算萌,下面开始一点点出事了,让作者君慢慢告诉你们~   第79章 又见青城   倾城倾浅两人一走便是两个多月,魔宫少了她们的聒噪,倾河和阳灵都觉得甚是不适。   “倾河,你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阳灵蹙眉问道。   倾河轻笑,道:“你是觉得魔宫太安静了?”   阳灵点点头,道:“要不我们把她们叫回来了,她们在外面,我总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们法力高强,又有天不老护着,谁能伤了她们?”   “可是我就是不放心。”   “灵儿,她们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宠着,该罚时就要罚,不能心软。”倾河安慰道。   “我知道,”阳灵轻叹一声,道:“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她们两个自小跟着倾心,也是各色花招一大堆,天不老会不会招架不了。”   “不是没有可能的,天不老对付她们,估计占不了便宜,不过她们好端端的,会出什么事,你就别担心了。”倾河摇头道,他们好容易不受人打扰的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怎么她心里总记挂着那两个丫头。   阳灵默然无语,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由着倾河。   怀薇殿的星采妤整日打理着魔界大小事宜,忙得不可开交,谁知这日忽然收到天不老的暗信,大惊之下急忙将所有事物暂且搁置,匆匆叫了玄都殿的影痕往长生殿飞去。   “君上,影痕星采妤求见。”   阳灵正不安,忽的听见两人要见倾河,不由得微微一怔。   “去大殿候着。”倾河淡淡吩咐道,又转身对阳灵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我和你一起去行吗?”阳灵急忙说道,若非大事,两人绝不可能一起前来。   “他们此来多半是魔界中事,你不觉得无聊便跟来吧。”倾河笑道。   大殿之内两人微微着急,天不老也绝不是疏忽大意的人,怎么此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怎么了?”倾河问道。   “启禀君上,属下刚刚收到天不老的暗信,他在信中说倾城和倾浅两人偷偷破了他设的结界,溜出了他的洞府,跑到了人间。”   阳灵大惊,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哪里不对,感情她女儿跟她一样,都耐不住寂寞悄悄跑了。   “她们此时在哪里?”阳灵又惊又怕,她深知两人跟她当年一模一样,根本对人界一无所知,现在说不定已经遇到危险了。   “天不老正在四处找她们,因此发暗信回魔宫告知君上,请君上遣人寻找倾城倾浅。”   “我知道了,采妤你去安排吧。”   “我能去吗?”阳灵问道,她快急疯了。   “你先别担心,”倾河安慰道:“她们法术不低,若非遇到仙界太厉害的仙人,绝不会出事。”   “那万一遇到厉害的仙人怎么办?万一她们打不过被人捉走了怎么办?她们会不会被打死,打不死打伤了也不行啊,这可怎么办啊。”阳灵俨然方寸大乱,几乎就要冲出魔宫去找倾城倾浅。   倾河急忙拦住她,道:“你放心,魔界势力遍布四界,要找这么两个人还是很快的,我保证,三日之后,哪怕她们藏到地底下,我也一定把她们两个翻出来。”   “三日之后找不到呢?”   “不可能。”   阳灵见倾河信誓旦旦,这才稍稍放心,道:“也罢,我出去找到她们的几率几乎为零,不如别添乱了。”   倾河微微一笑,今日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采妤,立即发暗信通知魔界所有人,三日务必找到那两个丫头。”   星采妤领命,即刻转身出了长生殿,回怀薇殿安排事宜。   “倾河,你不是上仙吗,你能不能算出她们两个如今人在哪里?”阳灵猛然想到,抓着倾河的衣角问道。   倾河摇摇头,她们是阳灵的女儿,命数不同寻常,他算不出。   阳灵双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上,她不敢想,这两个丫头四处乱跑,会遇到什么事。   “灵儿。”倾河轻叹一声,果然母女连心,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是自己太过自信,一时疏忽让她们钻了空子。   这三日,向来平静的魔界忽然乱作一团,各路妖魔都收到魔宫星采妤发出的加急暗信,吩咐众人务必在两日之内,翻遍四界,找出魔君的两个女儿。   无殇亦是收到暗信,不由得一怔之后恍然一笑,这两个丫头果然是阳灵亲生的,行事居然如此相像。   “无殇哥哥,她们两个会去哪里?”倾心大急。   “我也不知道。”   “这两个小丫头,真是无法无天,捉到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们。”倾心怒道。   无殇好笑看了看倾心,心中暗道她只怕是嫉妒她们两人吧。若是给她这个机会,她说不定比那两个跑得还快。   “我倒不担心她们溜走,魔界势大,三五日便能翻遍四界,什么人找不出来。我担心的,是师弟发现的太晚,她们说不定走了许久师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无殇淡淡道,若真是如此,便稍稍有些麻烦了。   长生殿的阳灵急得三日不曾睡着,倾河心知她必是万分担心,也不敢勉强她,只陪着她一起等消息。   眼见三日就要过去了,阳灵几乎坐不住,影痕星采妤却忽然进来了。   “找到她们了?”阳灵急忙问道。   影痕点点头,说道:“找到了,她们两个如今很好,不曾受伤,娘娘不必担心。”   阳灵微微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是小事。   “人呢?”倾河早知她们轻易不会出事,便急忙询问她们如今到底在哪里。   “启禀君上,她们两个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经离了师弟的洞府,只是师弟一直不曾发现。她们两个溜到人界帝都长安,却不防遇上了青城派的弟子,将她们两个带回了青城,如今她们具是入了青城派。”影痕说道。   “什么,又是青城派,这个青城派专门拐卖人口的吧。”阳灵大怒。   倾河闻言微微好笑,问道:“遇上了青城派那个弟子,居然能把她们两个一起拐到青城,想来法术不低吧。”   影痕闻言只得如实说道:“她们两个遇上了逸飞尘和遮默安,那两个青城弟子具体用了什么手段将她们带回去的,属下如今还不知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倾河吩咐道。   两人闻言,行礼之后径自退出了长生殿。   “倾河......”阳灵哭笑不得,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重蹈覆辙。   倾河莞尔一笑,道:“你和青城派,当真是极有缘分呐。”   “有什么缘分,我觉得是有仇吧。当日我偷偷跑出太长,才第一天就被逸飞尘和遮默安骗了,结果她们两个又是如此,青城派拐卖谁不好,怎么偏偏总与我过不去,甚至连我女儿也不肯放过。”阳灵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   “我觉得只怕是那两个小子觉得城儿和浅儿相貌与你相像,又不知世事,与你当日一般无二,所以才带回了青城派。”倾河淡淡道,他觉得逸飞尘和遮默安已经隐约猜到了她们两个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把她们带回来?”   “今夜我便去。”   “为何不是现在?”   “现在是白天,若是将她们带回来,只怕会惊动仙界,给青城派招惹麻烦。”   “哦对了,你与青城祖师爷是至交,自然不肯让青城派尴尬。”   门中弟子居然是魔君倾河的女儿,而且还是两个,若是被仙界知道了,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晚上戌时,天已经黑透,倾河便打算出门亲自将她们带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你去做什么,在这里呆着,一个时辰我就能回来了。”   “我好久没去过青城派了,我想回去看看。”   “你很怀念那里?我记得你可是差点儿死在青城派。”   “有点儿想,何况都四十五年前的事了,再说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嘛。”   “好吧,我带你一起去。”   倾河伸手揽住阳灵,提气带她出了长生殿。   倾河伫立片刻,却并不飞出魔宫结界,反而向影痕的玄都殿飞去。   “呀,你这里怎么了,莫不是被洗劫了?”阳灵进了玄都殿不由得吃了一惊。 影痕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几本书,正在不停的翻阅,还时不时停下来在纸上做些笔记。地板上扔着大量的修仙典籍,废纸也是满殿乱飞,整个玄都殿凌乱不堪。   “君上,娘娘,你怎么来了?”影痕聚精会神,猛地见倾河进来微微惊讶。   倾河淡淡道:“今夜我们去青城找那两个丫头,你随我们一起去吧。”   影痕一怔,继而说道:“君上和娘娘去就够了,属下还有两章没有整理完呢。”   “那个不急,回来再整理也不迟。”倾河一笑,不管影痕愿不愿意,伸手把他从书山中拖了出来。   影痕并未再反抗,三人便一同飞出魔宫,往青城山飞去,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他们到时,青城派弟子依旧在广场和苍茫殿调息真气。倾河影痕掩了自己身上的妖气,隐身带着阳灵悄悄进了青城结界。   阳灵向苍茫殿内望去,遮默安依旧坐在三十五年前的位置,掌门逸念空和逸飞尘却不知在哪里。天瑟骄坐于遮默安身侧,她旁边便是一身青色仙服的倾城倾浅。   须臾,遮默安见到了时辰,便让众人散去,倾城倾浅两个跟着他飞回了云杨殿。   “我们去云杨殿吗?”   “不必,等青城众弟子睡下,我发暗信让她们出来相见便是,只怕她们没那个胆子不出来。”倾河道。   过了一会儿,倾河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刚想发暗信让她们两人出来相见,便见到一个身影从云芜殿飞了出来。   天瑟骄?   阳灵微微一愣,这么晚了,她背着一个包袱出来想要干什么?   “你去哪里?”遮默安蓦地出现,从云杨殿中飞下,拦在天瑟骄身前。   “师兄,你还没睡?”天瑟骄干笑两声。   遮默安一扫天瑟骄,道:“你再乱跑,别怪我点你穴道把你绑起来。”   “师兄,我求求你了。”天瑟骄忽而哀求道。   “不行,”遮默安叹了一口气,道:“即便你真的想去,也等师父和师兄回来再说,扶桑那么远,你一个人去多危险。”   “那你陪我去好不好?”   “那这六百青城弟子怎么办?”   “你要去哪里?”阳灵早已按捺不住,轻轻挣开倾河的手便飞了上去。   “谁?”两人猛地拔出佩剑,厉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青城派真心奇葩,总惹事。。   第80章 故人相逢   “是我。”阳灵笑道。   倾河只觉得心下一凉,冷冷打量着两人,他担心两人泄露陌上桑之事。若是他们敢吐出半个字,自己必定出手将他们打晕。   “阳灵?”两人认了半天才认出来,这玄衣女子竟然是一别三十年的阳灵。   “没错。”阳灵一笑,这么久不见他们,她甚是想念。   “太好了,原来是你啊阳灵,你来青城怎么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有人擅闯青城仙界呢。”天瑟骄大喜,蹦蹦跳跳就想扑过去。   “别过去。”遮默安猛地拦住天瑟骄。   “怎么了,默安你傻了,我是阳灵啊。”阳灵一愣,遮默安为何这般戒备她。   遮默安闻言好笑,道:“我知道,我眼又不瞎。”   “那你为何这么戒备我。”阳灵微微委屈,她这么想念他们,看样子他一点儿也不想她。   遮默安不语,冷冷打量四周,问道:“除了你,魔界还有谁来了?”   阳灵一惊,他察觉了倾河和影痕不成。   “说什么傻话呢,”阳灵一笑,道:“就我一个人来的。”   遮默安闻言轻轻一笑,道:“你当我那么好骗,当年梁妩出门身后还跟着四个保镖,这么晚了你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还真狡猾,阳灵心中暗自腹诽,口中却说道:“我的保镖都在青城结界外面,他们没进来。”   遮默安闻言,立马就要往结界外面飞,却被阳灵拉住。   “你干什么?”   “你这不废话,青城仙界外面趴着几个妖魔,成什么样子。”   “哎呀,师兄,我们都几十年没见过阳灵了,还管什么妖不妖魔。”天瑟骄轻轻一笑,与阳灵一同把遮默安拉了回来。   “你们过得还好吗?”阳灵笑着问道,虽然知道他们一定过得不错,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很好,你呢,你在魔宫过得好吗?”天瑟骄微微变色,当年阳灵被无殇劫走,三十年音讯全无,着实令人担心。   “我也很好。”阳灵自然知道她必是万分悬心。   遮默安打量阳灵几眼,道:“你堕仙了?”   阳灵道:“算是吧,你怕们我吗?”   两人失笑,道:“怕你什么,你只是阳灵而已,我们管你是仙是魔呢。”   阳灵莞尔,又听遮默安说道:“你今日来青城,是为了那两个丫头吧。”   “你怎么知道?”阳灵惊讶。   天瑟骄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那两个丫头与你当年一模一样,法术高强,却是世事不知。师兄当日将她们带回来,便断言她们不是你女儿,便一定是你妹妹了。”   阳灵点点头,说道:“那两个丫头是我女儿。”   “果然是这样,”遮默安叹道:“你居然连孩子都有了,而且还有两个。”   “你们怎么猜出来的?”阳灵奇道,如果仅凭这么点相似之处就能猜到,他们未免也太聪明了吧。   “记得越真吗?”天瑟骄问道。   阳灵一想,便想起来了,道:“你是说四十年前赴昆仑群仙会的那个青城弟子吧。”   “不错,正是他。他如今是那两个丫头的师尊,第一日上课时越真问她们可知天地之间分为哪六界,你猜她们两个怎么回答的?”   “怎么答的?”阳灵疑惑,她怎么猜得到。   “她们两个商量了良久,最后统一了答案。她们说世上六界分为神仙界,妖怪界,人界,鬼界,还有两界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了。当时我和两位师兄一听就笑了,这答案,实在是耳熟得紧呐。”两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阳灵微微尴尬,仔细一回想才想起来,当日自己似乎也是这样说的。   “再者说了,她们面貌实在是与你相似,尤其是杨城,那性情也与你一样,懒得不成样子,上课越真提问,只能靠杨浅给她传答案。”天瑟骄笑道。   “杨城杨浅?”阳灵一怔,她们居然还知道化名。   “是啊,我不过想,她们应该是叫倾城倾浅吧。”遮默安状似漫不经心随口道。   阳灵点点头,遮默安轻轻一叹,道:“果然是魔君倾河的女儿,我没猜错。”   “也是我女儿。”阳灵道。   天瑟骄点点头,蹙眉道:“其实起初师父不想留下她们,还说要把她们送回魔宫,想来师父也一定是知道的。不管她们看起来再怎么无害,毕竟是魔君的女儿。魔君倾河那么厉害,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他,只怕青城上上下下几百人,都要被灭个一干二净了。只不过两位师兄执意如此,师父最后不知何故,也就答应下来了,让她们入了青城派。”   “他为何不执意反对!”阳灵咬牙切齿。   遮默安见状轻轻一笑,并不说话。   “对了,你为何要去扶桑?”阳灵瞥了一眼天瑟骄身后的包袱问道。   “因为莫是非啊,你不知道?”天瑟骄苦笑一声,此事仙界闹得沸沸扬扬,都说青城天瑟骄胆大妄为,拔足倒追莫是非,可是偏偏扶桑因为三十年前的事不愿与青城结亲,青城派势微,无能为力。   “他?”阳灵大惊,脱口而出道:“他长得不好看哎,你不是向来喜欢帅哥的吗?”   “我知道,我又不瞎,审美也没问题,只不过......”天瑟骄微微蹙眉。   阳灵明了,情之所钟,身不由己,美又如何,丑又如何,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哪怕对方再不好,在另一方眼中也必是好的。就像她与倾河,一个是魔界至尊,一个自由承教于仙界仙君,两人亦是天差地别。   “你去扶桑,可知他们会放你进去?”阳灵问道。   天瑟骄摇摇头,道:“只怕不会,扶桑不喜欢青城派,不过没关系,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溜进去见他。”   阳灵微微一想,继而从怀中取出一物,道:“这是扶桑令,你拿着它,要进扶桑结界,易如反掌。”   “扶桑令?”天瑟骄惊讶。   阳灵微微一笑,道:“我曾是扶桑门人,有扶桑令有什么好奇怪的,青城令我还留着呢。”   各门各派向来有自己的令牌,一则证明自己门中弟子的身份,二则可以出入结界,天瑟骄带了扶桑令去,自然比直愣愣地硬闯好些。   “多谢你阳灵。”天瑟骄一喜,便想接过扶桑令,却不防备遮默安抢先一步取走了。   “师兄。”天瑟骄欲哭无泪。   “不行,等师父回来再说。”遮默安道。   “掌门去哪儿了?”   “他和飞尘去昆仑山了,估计两三日便能回来。”   “那还好几天呢,你先让她去呗。”阳灵嬉笑道。   遮默安白了她一眼,道:“那等师父回来,你让我怎么交代。”   “就说是被我拐走的,我反正是魔界的人,他也不可能来找我算账。天瑟骄你快走,我掩护你。”阳灵轻轻一笑,猛地抢过遮默安手中的扶桑令甩给天瑟骄。   天瑟骄闻言大喜,接过扶桑令转身便往青城仙界外飞去,遮默安急忙去拦,却被阳灵拦下。   “你干什么,她一个人很危险。”遮默安大急,这个阳灵懂不懂分寸。   “没事的师兄,我不怕。”天瑟骄撂下这一句话便起身飞走了。   遮默安连忙去拦,阳灵抽出轩辕剑,便是一道强大的力量拦住遮默安。   遮默安急忙拔出焦赭,两下相争片刻不分胜负,天瑟骄却已经跑的没影了。   “阳灵你命中带煞是不是,怎么我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遮默安大怒。   “呵呵,”阳灵干笑两声,赔笑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说呢,扶桑那么远,她一个人要走好几天的路程才能到,路上万一遇到你们魔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好。”遮默安大怒。   “不会的,他们人其实都不错,不会乱杀人的。”阳灵笑道。   遮默安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阳灵失笑。   遮默安郁闷地长叹一声道:“我觉得我真是跟你犯冲,从前第一次见你,我们担心你一个人不通世事被人利用,把你带回青城,谁知你居然是扶桑门人,惹得仙君找上门来,师父几个月不理我和飞尘。我们带你出去,每次都是惊心动魄,一次遇到魔界魔头,吓掉了半条命,一次去广寒宫,差点被吴刚砍死。后来在昆仑遇见你,结果又被捉到魔宫,险些小命不保。再后来飞尘要娶你,你没来,倒是把天不老招来了,惹得仙界大乱。魔界四大魔头,我都见过仨了,这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点。这次又是,你说你来就来吧,居然放走了天瑟骄,师父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阳灵闻言微微愤恨,道:“我还觉得我跟你犯冲呢,那可是我第一次溜出扶桑上仙的结界,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你和逸飞尘给骗了。被你们骗到青城不说,居然还因为不好好修炼给打了板子,五百大板啊!打了就打了,养几日也就好了,谁知又险些死在青玉剑下,若不是扶桑上仙来的及时,我还有命活吗?被他救走后我在扶桑无音洞关了五年,好容易出来不到一个月就被捉到魔宫。你们在水牢中呆着也就罢了,我被腾空剑气所伤,也差点儿没命。回到扶桑又被扔到三才岛待了十年,本也待的好好地,你们又非把我弄回青城,结果我被掳到魔宫,抽了几百鞭子,差点没被打死。”   “什么?”遮默安惊讶:“这么说来,你在魔宫受了腾空剑伤,还被抽了几百鞭子?”   “是啊。”阳灵抖抖嘴角,不满地瞥了一眼暗处的倾河。   “真是......真是老天开眼呐。”遮默安笑得打滚,阳灵大怒,出手几道凌厉的轩辕剑气,却被遮默安轻而易举躲过。   阳灵冷冷一瞥远处的行刑台,道:“提起来我真是不忿,哪日一定拆了这行刑台。”   “你挨打活该,谁让你当初不认真学的。”遮默安说到这里忽而又是一阵恼怒,道:“你不认真学也就罢了,我们怕你挨打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带你去广寒宫偷糕,结果你转身便告诉了魔君,害我们挨了八百大板,你说谁比较亏。”   阳灵闻言轻轻一笑,望向影痕的方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倾河问我我就说了,我也不知道他真的派影痕来教训你们。再说了,你们也不算冤枉啊。”   遮默安冷哼一声,道:“什么都别说了,绝交吧。”   “别啊,是我错了行不行。”   “不行,我都挨过打了,除非你让我打回来。”   “呃......那还是绝交吧。”   “好,你可别后悔。”遮默安笑眯眯道:“你不肯挨打,那就别怪我报复你女儿了。”   阳灵一愣,问道:“你怎么报复。”   “你别忘了她们如今师从青城,那个倾浅也就罢了,倾城懒得可以,整日里被越真打手板,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可是惨得很呢。”   “什么,越真打她们。”阳灵闻言,又气又急又心疼。   “平日也就罢了,过段时间是季度仙试,只怕那个倾城要挨好多板子了。”遮默安坏笑道。   “你能不能放放水。”   “不能!不但要打,而且要多打。当年那妖孽打了我们八百大板,如今我和飞尘商量了,一定要打那个倾城一千六百板,哎呀这样一想心里就舒服很多。”   “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这叫铁面无私,她估计一门课都通不过,每门二百大板,一共八门课,正好一千六百大板。”   “你真小心眼。”   “喂,你知不知道那妖孽临走时说了什么。他说如果我和飞尘再放水,他便刑罚翻倍,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把这事说出去了吧,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第81章 不堪回首   阳灵一想今夜倾河要带她们离开,便放下心来,不再与遮默安拌嘴。   “对了,你说掌门也逸飞尘去昆仑山了,为何去那里?”   遮默安闻言不禁失笑,道:“看来你在魔宫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仙界如今都快闹翻天了,你却还什么事都不知道。”   “怎么了?”阳灵惊讶道:“仙界素来平和,什么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   遮默安沉吟片刻说道:“两个多月前蓬莱上仙龙池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君上追查良久也没有丝毫线索。倒是崆峒掌门重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君上顺藤摸瓜,没找到龙池上仙,却在长白找到了他的蓬莱令。慕容上仙只有这一个弟子,如今急得快发疯了。那重华脑袋不知是不是门挤了,忽然说龙池上仙是被困在青城山,所以师父被传召到昆仑去了。龙池上仙修为不低,却消失地无影无踪,实在可疑,仙界如今人人自危,各大门派防备甚严,不知君上会怎样平息。”   阳灵闻言大为惊讶,道:“龙池上仙是被无殇带走的,不过我听说无殇早就把他放了,这么久了他还没回蓬莱吗?”   “你说什么,上仙是被那魔头捉走的?”遮默安吓了一跳。   阳灵点点头,道:“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无殇从蓬莱带走他,便去了长白山,不过后来龙池自己逃走了,无殇并没有追啊。”   遮默安惊愕,良久后说道:“竟然是他,不过上仙失踪后,仙界再没有他的消息。如今听你这样说,莫非是他从长白逃回蓬莱的路上出了意外。”   阳灵眉头一蹙,道:“八成是了,等我回了魔宫,再找人去找找他,这么大个人,想来不会消失地干干净净的。”   遮默安颔首,叹了一口气道:“这也便是我为何不许天瑟骄一个人离开青城山,如今呆在仙界中都不一定安全,她怎么敢这么晚了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阳灵微微尴尬,道:“抱歉,我不知道。”   遮默安冷冷一瞥阳灵,道:“但愿她没事吧,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师父交待。”   “你方才还说,重华说龙池藏身青城山,他为何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如今仙界各大门派齐聚昆仑,都看君上怎么处理。不过我猜也没法处理,龙池上仙根本不在青城山,重华也没有证据。最可笑的是他为了让君上相信他,说九千年前昆仑失窃的昆仑镜也是被我们青城派偷走了,长白不过枉担了虚名。”遮默安淡淡道。   “昆仑镜,不是在影痕手里吗?”   “是啊,可笑就可笑在这里,当年那魔头手执昆仑镜,差点杀了扶桑上仙,众人又不是看不见,我实在不懂他为何把这事栽赃到我们头上。”   阳灵颔首,又听遮默安说道:“其实事情麻烦就麻烦在你们那里,九千年前那魔头抢了昆仑镜,昆仑派却赖在长白派头上,令人费解的是,长白祖师爷居然把东皇钟赔给了昆仑派,那此事也算是了结了。可是现在不少人都亲眼见过那魔头手中的昆仑镜,长白派素来不忿昆仑派堂而皇之地挂着东皇钟,前几日九腾上仙说是要要回东皇钟,君上自然不肯给,如今长白和昆仑只怕也能打起来。”   “那怎么办?”   “没办法,你觉得你们魔宫那位,会把昆仑镜还给昆仑派吗?”   阳灵思忖片刻,瞥了一眼一侧的影痕,道:“其实影痕人挺好的,无殇平日里只陪着心儿,星采妤忙得四脚朝天,天不老又不和我说话,所以我觉得影痕是他们中最好相处的。即便当年他抢了昆仑镜,也必是事出有因,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遮默安闻言,惊到无以复加,半晌后才说道:“听你这样说,我真是觉得很诡异,这些魔头我们平常提一句都吓得打哆嗦,你居然这么随意地评论。”   “我在魔宫住了三十年唉,和他们很熟啊。”阳灵嬉笑道。   遮默安平静下来,点点头道:“你真是不容易,不过看起来,你也确实过得很好。”   “怎么看出来的?”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胖的,都有双下巴了,看来魔宫伙食不错啊。”遮默安讥笑道。   阳灵气结,比划比划自己的腰身,道:“哪里胖了,魔宫伙食清淡,怎么可能吃的胖。”   遮默安轻笑,继而神色微微一变,问道:“魔宫伙食清淡,你确定你没弄错?”   “没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遮默安神色怪异,思忖了片刻说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年被掳到魔宫,你们被扔到水牢中关了起来,我却被那魔头带走了。”   阳灵微微一想,也便想起来。   “当然,”阳灵一笑,道:“我记得影痕带你去下棋,结果你输的很惨。”   “不输才怪,”遮默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这事我从没跟别人提过,既然你都算是魔界的人了,说了也没什么。”   “怎么了?”阳灵微微奇怪。   遮默安长叹一声,道:“太恐怖了,他带我去下棋就下棋吧,我们下了大约三个时辰,他居然盯着我笑了三个时辰。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我脸上又没画画,有什么好笑的?而且那种笑我描述不出来,总之非常诡异。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盯着他自己养的小宠物,一副宠溺的样子。”   “所以说啊,影痕待人挺好的,他可能就是礼貌性一笑。”   “礼貌?”遮默安失笑,道:“他们直接我把捉到魔宫怎么不讲礼貌了,你现在真的被他们洗脑了,三观不正,我都没法跟你交流了。”   “没有没有,我是说真的,他们其实从未想过危害仙界,你看当日不还是把我们全部放了吗?”   “那倒是,现在事后回想,他们就像是在吓唬我们恶作剧,所以我觉得他们更不正常。尤其是那个影痕,盯着我一直笑还笑个没完。我当时快被他吓晕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冒起来了,哪里还有心思下棋。他每次伸手拿棋子的时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怕极了他随便挥手把那棋子冲我打来。你应当记得,当日他一枚棋子便击偏了焦赭的剑锋,你觉得我比那剑锋如何,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阳灵失声大笑,看向一侧的影痕,他一直盯着遮默安,神色竟是说不出的怅然。   “就那么下了三个时辰,我觉得那真是我长这么大最难熬的三个时辰。下了四盘棋,我以为他终于肯放过我了,谁知他又变了一个方法继续折磨我。”遮默安真是欲哭无泪。   “怎么了?”阳灵忍住笑问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他问我饿不饿,我当时五六天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于是他带我去了你们魔宫的膳房,问我喜欢吃些什么菜。我说我喜欢吃翡翠茄子烧和酸辣长青丝,结果......”遮默安哭笑不得,几乎说不下去了。   “他不会炒了两个菜给你吃吧。”阳灵问道,影痕居然还会炒菜。   “你还真说对了,他取了茄子和长青菜,说要亲自下厨炒两个菜给我。”   “真的,”阳灵大喜,道:“那我回到魔宫一定要尝尝影痕的手艺。”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遮默安立即说道。   “怎么了,很难吃?”   “不是难不难吃的问题,是根本不能吃。”遮默安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魔宫的盐是不是用不完,我觉得他当时起码加了一斤盐进去,咸的发苦,黄连和那菜想比都要逊色几分。还有那酸辣长青丝,分明就是醋泡长青丝,放了那么多醋,我牙全被酸倒了。更可气的是他根本不洗菜,沾着那么多泥巴就放到锅中炒,还炒得甚是均匀,我想避开那些泥巴都避不开。”   阳灵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影痕真是干的漂亮。   “影痕跟你有仇吧。”阳灵笑得抽抽噎噎。   “我觉得也是,炒了菜之后他又煮了一碗粥给我,那米也没淘,就那么煮,还没开锅就端过来逼我喝。”遮默安万分悲愤,拳头狠狠敲打着地面。   “生的?”阳灵大笑。   “是啊,那米硬邦邦的,根本就没法喝。”   “你没喝?”   “当然喝了,”遮默安颓然,道:“我当时实在被盐齁得不行,又被那醋酸得不行,那粥虽然是生的,也比没有强点儿,便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阳灵笑得肚子疼,刚止住笑又听遮默安说道:“最令我恼火的是,他居然还问我好不好吃,我当时真想说你怎么不自己尝尝,我不信他咽得下去。”   “那你到底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那可是魔界四大魔头之一,我说难吃他把我切成几块扔到锅里炒了怎么办,只能说挺好吃的。我说好吃之后,他居然来了一句‘别人也是这样说的’,我当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们魔界的口味,真是很不一样。”遮默安一叹。   阳灵笑得几乎站不起来,半晌才说道:“你真是不容易啊,不过亏你敢吃,你不怕他下毒毒你?”   “当然不怕,”遮默安轻轻一笑,道:“那顿饭比什么毒药都灵,再者说了,他要杀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实在是没有必要浪费毒药。更何况,他根本毒不死我。”   “为什么?”   “我喝过神兽之血,那血喝过之后百毒不侵,所以我不怕他下毒。”   “原来是这样,然后呢?”阳灵笑着问道。   “吃完了饭他就把我带到水牢,我真是开心的不得了,他总算是放过我了。你们当时个个都向往水牢外面跑,我可是巴不得进去而且恨不得再也不出去。”遮默安笑道。   阳灵大笑,道:“你真是太逗了,今日可愿意随我回魔宫,再尝尝影痕的手艺?”   遮默安白了她一眼,道:“不必了,魔宫那种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阳灵一笑,道:“我倒觉得影痕对你挺好的,他是担心你饿,至于他的厨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起码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我用不着他对我好。”遮默安万分悲愤。   阳灵了然,失声大笑,还未及说什么忽然见一道黑光飞来,点了遮默安的睡穴,遮默安一惊,便沉沉睡去。   “你们聊得够久了,我们还是赶紧处理一下城儿和浅儿的事吧。”倾河眉头一蹙,与影痕现身出来。   阳灵点头,看向影痕笑道:“影痕,听他这么说,我还真是想尝尝你的手艺。”   影痕神色恍惚,脸色白得骇人。他看了看昏睡在地的遮默安,淡淡道:“我也想不到是这样,那是我第二次下厨,我见他全吃光了,还真的以为我做的很好吃,却不想原来难吃到这个份上。”   阳灵轻笑,道:“那第一次下厨呢?”   影痕不语,倾河微微蹙眉,阻拦道:“灵儿别问了。”   阳灵见影痕似乎十分伤怀,便也不再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影痕为什么给默安做饭捏?   第82章 首度分离   倾河手一挥,遮默安凌空飞起,影痕跟着他飞入云杨殿。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影痕又从云杨殿出来了,身后还有两个犹犹豫豫的青色身影。   倾城倾浅本来浅眠,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出去发觉是影痕,更是不由得吓得哆嗦。她们原本只是想去长安玩耍两日就回去的,谁知被逸飞尘和遮默安骗到青城,入了青城派,想走都走不了,只能整日祈祷天不老不要发现她们,倾河不要察觉。   “爹爹,娘亲,你们来了。”两人随着影痕飞下云杨殿,支支吾吾说到。   阳灵急忙走上前去,细细检查她们两人,片刻后问道:“你们没事吧,他们两个用了什么手段把你们骗到青城的,可曾为难你们?”   “娘亲你不怪我们?”两人大吃一惊,原以为必定不是挨打便是挨骂。   阳灵叹了一口气,她当日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又凭什么怪罪她们?   “我不怪你们,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两人闻言大喜,双双跳上跳下抱住阳灵笑道:“娘亲最好了,娘亲为何不早说,吓得我们两个在云杨殿纠结了半天下来见你们还是赶紧逃跑。”   阳灵闻言,微微一抽嘴角,她们居然还想跑。   “你娘不怪你们,并不代表我不会说什么。”倾河冷冷说道。   两人立即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道:“爹爹我们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们吧。”   倾河淡淡道:“原本因为你们太过放肆,我罚你们去天不老那里静思己过,谁知你们居然敢跑,便更是错上加错。你们知不知道,自从你们失踪的消息传到魔宫,你娘便一直不曾合眼,急都要急死了,你们自己觉得该不该罚?”   两人看向阳灵,道:“娘亲我们错了,我们原本只想去长安玩玩的,谁知人间动不动就要一种叫做银子的东西,我们没有,就被骗了。”   阳灵莞尔一笑,这两人果真与自己一样。   倾河淡淡问道:“在这里修仙觉得怎么样?”   倾城垂头丧气道:“很不好,他们给我们安排了好多课程,我背都背不过来,每日都被打手板。下午学一下御剑之类的课程,我也学不会,他们说再过两个月便是季度仙试,我若是还不会会被青城刑罚责罚的。”   阳灵急忙拉过倾城的手,果然是又红又肿,不由得心疼。   “你活该,你不是背不过来,而是偷懒吧。”倾河叹了一口气,这个丫头实在是太像阳灵了。   倾城闻言,谄媚笑着看向倾河,道:“爹爹你怎么知道的,那些仙史之类的东西枯燥的很,我可没兴趣。”   倾河摇摇头,道:“那你只能挨板子了,瞧见没有,那便是青城刑罚,一千大板打下去,估计你要养两个月的伤呢。”   倾城倾浅两人看了看那板子,不由得打个哆嗦,这板子也太大了吧。   “倾河?”阳灵微微惊讶,只能挨板子,他什么意思,她怎么忽然有几分不懂了。   倾河微微一笑,道:“我改主意了,我打算让她们两个留在这里。”   “什么?”阳灵大惊,道:“她们什么身份,留在这里万一被人发觉,该有多么危险。再者说了,你也听到了,遮默安他们只怕要报复她们两个。”   “灵儿,她们大了,也许是应该磨练一下,不能总圈在魔宫护着她们。留在仙界虽然危险,但是我自有办法护她们平安,你只管放心。至于逸飞尘和遮默安,他们也就是说说,不会真的下手的,你信我便好。”   阳灵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信不过别人。倾河你想想看,既然逸飞尘等人这般轻易能猜出她们从何而来,仙界其他人说不定也能察觉的出,到时候仙界众仙岂能放过她们?”   “仙界众仙么,我还未必放在眼中,他们若是敢为难城儿和浅儿,我必要为难整个仙界。”倾河微微一笑,她怎么这般不相信他的能力?   阳灵微微犹豫,道:“我还是怕......”   “你不必怕,我会遣炎泽彬恒前来保护她们,你只管放心。”倾河笑道。   这两个丫头是他倾河的女儿,仙界中除了一人,绝无人有能力伤她们一分一毫。何况那人归隐万年,不问世事,清心思过,自然也不会插手。   阳灵淡淡点了点头,既然他这般确信,她便信他。   阳灵对倾浅甚是放心,倒是倾城这个做姐姐的,与自己的脾气太像,在这里不知会不会吃亏。   “浅儿,多照顾照顾你姐姐。”   “娘亲放心,浅儿知道了。”倾浅微微一笑,她们姐妹,自然会相互照应。   三人别过倾城倾浅,转身飞离青城结界,往魔宫飞去。   “倾河,你为什么要让她们留在青城派修仙,你不是向来觉得仙界众仙法术浅鄙,再说青城派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只怕她们两个留在那里,修为增长的会比跟着你们慢很多。”阳灵问道。   倾河微微一笑,道:“她们与青城派有缘,既然缘分天定,我便顺应天命,再者说了,法术高强又如何,浅鄙又如何,就像你的法术差到离谱,不是也有我护着吗?”   阳灵轻叹,道:“就知道没什么好话,不过你说龙池到底去了哪里,他法术那样高强,也会出意外吗?”   倾河眉头一蹙,道:“此事我会留心追查,你不必担心。”   阳灵颔首,魔界的实力她是知道的,想来几日便能得到龙池的消息。   自从倾城倾浅两个确定留在青城修仙,倾河便遣了炎泽彬恒暗中保护两人。炎泽彬恒法术高强,仙界现在的仙人并非二人敌手,阳灵也算放心。   两人按照阳灵的吩咐,每隔一月往魔宫发一封暗信报平安,信中也零星提一点青城发生的趣事。阳灵看在眼中,便能大概想象的出。   只不过,倾河倾魔界之力追查龙池的下落,他却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数月亦是毫无消息。眼见天色由凉转热,又由热转凉,无声无息之间,便已经是秋日了。   “她们这几日有没有来信?”倾河问道。   阳灵道:“半个月前青城季度仙试,她们都通过了,而且因为太过出色,拜入了逸念空门下。”   倾河闻言微微蹙眉,道:“逸念空收她们做徒弟,我怎么觉得浅儿的法术比他还高呢。”   阳灵莞尔一笑,道:“浅儿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不过是挂个名而已,逸念空许她动青城收藏万年的典籍,自己修习高级的仙术。”   倾河颔首,道:“这还差不多,要说如今青城派,修为最高的只怕是遮默安,逸飞尘次之,逸念空只能排第三位,要教我的女儿,他还真不够资格。”   “遮默安这么厉害?”阳灵微微惊讶,她记得四十年前初入青城,遮默安的修为在青城差不多只能排到第三位。   “那是自然。”倾河微微一笑,道:“遮默安资质甚好,若是不是从小长在青城派,又遇上那么差劲的师父,只怕还能更好,逸飞尘也是如此。”   阳灵失笑,问道:“在你眼中,仙界只怕没有人能入你的眼吧。”   “那也未必,仙界仙君昆仑掌门绮珠,蓬莱掌门慕容,长白掌门九腾,还有扶桑上仙陌上桑和他小师妹珺瑶,都是极有资质之人。”倾河笑道。   阳灵微微一笑,道:“你数来数去,不是掌门便是上仙,青城万年来修为最高的不过是五品灵仙,你自然看不上。”   “即使他们有典籍,可是毕竟无人教导,想要自己修仙飞升难如登天,青城派万年来一直萎靡不振,原因也正在这里。”   阳灵点点头,又听倾河淡淡道:“其实要说资质,崆峒掌门重华亦是仙资卓绝,只可惜他堕入执念,又无人点播,即使整日勤学苦练,也难有大的突破。”   “重华?”   倾河点点头,道:“他原本是上仙之后,仙资卓绝,只是素来被他爹重宣灌输一些争强好胜的思想,倒是拔苗助长,反而毁了他本身的灵性。”   阳灵了然地点头,她自然记得四十年前昆仑群仙会上,重华下手是多么狠辣,不惜杀了逸飞尘也要夺得魁首之位。   “龙池还是没消息吗?”   倾河摇摇头,道:“如今还没有,不过我觉得没有并不一定是坏事,他素来没什么敌人,不会有人害他的。”   “但到底音讯全无,实在可怕。”   两人正说着,忽的一阵红光飞入长生殿,倾河伸手接了,原来是一封密函。   “怎么了?可是龙池的消息?”阳灵微微惊讶,她在魔宫三十年,从未见过不是黑色的暗信,莫非不是魔界中人发来的?   倾河看了一会儿,笑道:“不是,这是东极发来的暗信,他几日前得了一幅绝世好画,邀我三日后去他的洞府一同欣赏。”   “东极帝君?”阳灵一愣,道:“当年那个红得快着火的东极帝君?”   “正是,你可愿意同去,顺便再见一下他,他对你甚是感兴趣呢。”   阳灵连忙摇摇头,倾河一笑,他素来知道阳灵小心眼,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记个几十年,譬如青城派那五百大板,譬如东极揭她老底。   “那便罢了,我去个七八日也能回来,只不过此去我要带着星采妤一起去,魔宫便只剩下你与影痕两人了。”   “你为何要带星采妤一起去?”   “从前一门修道时,三师兄最疼爱的小辈便是星采妤,他们许久不曾相见,这次有机会,我自然要带她前去。”   阳灵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倾河微微一笑,道:“还真是舍不得你,我尽快吧,你安心留在魔宫,大小杂事我会嘱咐影痕打理,你切莫调皮,学着城儿浅儿溜出去玩,知道么?”   阳灵失笑,道:“她们两个是学我好吗,再说现如今除了魔宫,我还能去哪里,难不成去青城山?”   倾河笑着点点头,道:“不是不能的,青城我许你去。”   阳灵鄙夷道:“只怕捉回来,便是一顿鞭子吧,我可不敢。”   倾河无奈,他怎么忘了,她小心眼牢牢记住的还有那二百鞭子。   “都三十年了,你怎么还牢牢记着,真是小气。”倾河鄙夷道。   “三十年,三百年我还记得呢,等哪日我法力高过你,一定向你讨回。”   倾河轻蔑一笑,道:“等你法力高过我,只怕阴阳都要颠倒了,真是好笑。”   那个时候的阳灵和倾河皆是戏言,而他们想不到的是,有时候一语成谶的可怕,就在于戏言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不离不弃呢,让你们分开,要有麻烦了吧!   第83章 石破天惊   倾河与星采妤下午便动身了,他们去往四界之外,来回少说七日,魔宫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妖怪堕仙,便只剩下她与影痕两人了。   起初第一日,夜里阳灵怎么也睡不着,三十年来她习惯闻着倾河身上浓郁的妖气入眠,忽的让她独眠,便觉得少了什么。   飞上屋顶坐下,今夜星辰亦是很好,阳灵轻叹一口气,拔出轩辕剑,一人在空中舞着。   “娘娘,你为何还不睡?”   阳灵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影痕。   “是你呀,吓了我一跳。”阳灵笑道。   影痕微微一笑,道:“我原本在玄都殿编书,忽的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力量破空而出,急忙出来查看,原来是娘娘的轩辕剑。”   阳灵望了望远处的玄都殿,两下相距至少百米,他居然还能感觉的到,法术果然高强。   “我只是记得从前被掳到这里,夜里心儿突然冒出,非要与我练剑,当时我根本打不过她,是倾河暗中相助,我才没输的很难看。”阳灵笑道。   影痕轻笑,道:“心儿自幼由师兄调.教,法术自然厉害。其实娘娘也很厉害,我记得当初初见,娘娘一柄长剑蓦地冒出,倒叫我有几分措手不及呢。”   阳灵微微尴尬,当夜之事,实在是不堪回首。   “你在编什么书啊,怎么这些年来,几乎不见你出玄都殿,整日便泡在里面写书,这书是给谁的啊?”   影痕淡淡道:“反正我也没事,随手写着玩的,上面不过是一些修仙精要,娘娘要学吗?”   “不要。”阳灵干脆利落拒绝掉,她才懒得学呢。   影痕了然一笑,道:“天色不早,娘娘早些睡吧,若是有事来玄都殿找属下便可。”   阳灵点点头,收了轩辕剑,飞入长生殿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阳灵算着,倾河最快还有两日便回来了,便越发觉得有了盼头。   飞到那棵梨花树上,阳灵摘了几朵梨花簪在鬓间,嗅着梨花清淡的香气,正是心旷神怡之际,忽然间影痕急速闯入长生殿。   “怎么了?”阳灵微微惊讶,影痕素来温雅,不是那般急躁之人啊。   “娘娘不好了,仙界众仙知晓了城儿和浅儿的身份,如今青城众仙云集,正等着捉拿两人呢。”   阳灵闻言大惊失色,几乎不曾摔下树来。   “这可怎么办?”   “属下这就去青城将两人接回,娘娘要不要同去。”影痕问道。   他深知阳灵去了也没什么用,只不过留她一人在魔宫,他也不放心。万一仙界之人声东击西,趁魔宫无人镇守,带走了阳灵,那便更麻烦了。   “我当然要去。”   影痕伸手拉住了阳灵,出了结界,急速飞向青城仙界。   “影痕,仙界会不会为难她们?”阳灵颤抖问道。   影痕蹙眉,道:“炎泽彬恒在那里,想来此刻还无妨,娘娘别怕,属下将她们两人带回魔宫还是能的。”   影痕口中这样说,心中却暗自担忧。他不是星采妤,魔界中事他素来不管,因此昨日不曾及时察觉,直到今日一早收到彬恒的暗信才知晓此事,心中大为自责。   影痕是不曾及时察觉,逸念空却压根不曾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今日一大早忽然见仙界倾力而来,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臣下参见君上,不知君上今日到此,有何贵干?”逸念空心底一凉,他们莫非知道了?   绮珠淡淡道:“逸掌门,杨城杨浅在何处,请她们出来相见,本君有话问她们。”   逸念空蹙眉看着苍茫殿中的倾城倾浅,道:“她们两人是臣下门中弟子,君上如有话问,自可告知臣下,臣下或可代为转达,不劳君上亲自垂询。”   绮珠道:“逸掌门,本君命你让她们两人出来相见,你不得阻拦。”   逸念空无奈,他自然不能明目张胆违抗,回身说道:“杨城杨浅,你们两个出来。”   两人心中疑惑,听见吩咐也只能缓步走出。   “还不见过君上。”逸念空说道。   两人施了一礼,道:“青城弟子杨城杨浅参见君上。”   绮珠盯着她们,面色阴晴不定,问道:“你们便是杨城杨浅?”   “正是。”   绮珠淡淡道:“既然如是,你们随本君回昆仑,本君有话问你们。”   “君上有什么话,不如就在这里问了吧,现在已是卯时,我们按着青城仙规,应该修炼了。”倾城淡淡说道,她总觉得这个仙君来着不善。   “本君有命,你们莫不是想违抗?”绮珠道。   “不敢,只是弟子初入仙界修行,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值得君上将我们带回昆仑询问的。君上若是方便,便在这里问吧。”倾浅说道,她们自然不肯跟着绮珠离开。   绮珠见她们甚是坚定,心中已确定了大半,道:“本君收到密报,你们二人并非是杨城杨浅,而是魔君倾河之女,名唤倾城倾浅,本君说的可对?”   逸念空急忙否认道:“君上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这两人具是青城弟子,怎会是魔界的人?”   绮珠冷冷道:“逸掌门,她们都没急着否认,你急什么?”   倾城倾浅两人对视一眼,她们留在青城数月,自然对六界有个大概的了解,这才知道为何阳灵当日那么担心她们的安危,原来是怕仙界迁怒她们。   “君上,不必与他们废话,这两人必是魔君倾河的女儿无疑了。三十年前魔君捉走我扶桑弟子,杀了师兄,伤了师父,仙界亦是死伤惨重,这仇焉得不报?”珺瑶咬牙切齿,这两人面貌酷似阳灵,她再不会认错。   杀了陌上桑,打伤了玄黄,扶桑又失了轩辕剑和伏羲琴,实力大减,珺瑶自是恨魔界恨得入骨。   绮珠闻言,转而对逸念空说道:“逸掌门,今日本君前来,便是要带走她们,想来逸掌门没有异议吧。”   逸念空急忙阻拦,道:“君上,请容臣下说一句。不管她们两人来自何处,只要入了青城派,便是青城弟子,臣下是她们的师父,自然会倾力教导,不叫她们行差踏错。”   “逸掌门,只怕你道行太浅,教导不了她们两人。何况魔君倾河的女儿为何会在青城派,莫非是你吃里扒外,勾结魔界?”崆峒掌门重华厉声喝道。   逸念空大怒,两派素来结怨,四十年前又出了那样的事,两派更是势如水火。   “重掌门,请你注意言辞,你说本掌门勾结魔界,可有证据?”   “这两个丫头,便是铁证!”   “你凭什么说她们是魔君的女儿,你亲眼见过不曾?我倒是好奇,你何时见过她们,莫非真正勾结魔界的人是你?”逸飞尘突然说道。   重华大怒,手中宝剑离魂脱手而出,直直扑向逸飞尘。逸飞尘轻笑,电光亦是脱手而出,两人便打在一起。   “重华,我敬你是一派掌门,不愿让你失了脸面,你当知道你打不过我,还不快快收剑。”逸飞尘说道。   重华冷冷一笑,蓦地变化的剑法,离魂忽然光芒大盛,几道凌厉的剑气飞速袭向逸飞尘。逸飞尘一惊,急忙动用影痕所授的剑法抵挡,两下相持,分不出胜负。   绮珠看得恼怒,这两人所用的剑法,看样子具是昆仑禁术,只不过她也不曾亲眼见过,因此也无法对两人兴师问罪。   腰中的宝剑分开两人,绮珠厉声说道:“你们两人住手,仙界众仙听令,没本君的命令,不得动手。”   两人虽然不忿,也只得停手,各自退回。   绮珠对逸念空说道:“杨城杨浅身份未明,本君今日要将两人带回昆仑审问,还望逸掌门不要阻拦。”   逸念空看了看两人,神色怪异,逸飞尘遮默安见状大惊失色,道:“师父不要,若是把她们交给昆仑,她们只怕性命难保。”   “君上恕罪,她们是青城弟子,今日臣下断不能将这两人交给仙界。”   “逸掌门,今日众仙皆在,青城上下只怕挡不住,掌门真的要为这两个丫头而置青城于险地吗?”绮珠冷冷说道,她心中确信,逸念空必是知道的。可是他既然知道,又为何还要包庇两人,莫非真的勾结魔界?   “君上见谅。”   绮珠回视众仙,道:“青城派私藏魔界妖女,众仙听令,不必客气,将两名妖女捉回昆仑,审问之后本君再做定夺。”   众仙闻言,即刻上前,逸念空吩咐众人保护倾城倾浅,青城弟子虽然不解却也不敢违抗,只能拼死护住两人。   两下相争片刻,皆是顾忌万分。毕竟都是仙界之人,除了崆峒下手不留情,其余仙人具是下不了狠手。   就算是如此,青城实力太弱,根本抵挡不住。两人东躲西藏,几乎就要被长白九腾上仙和蓬莱慕容上仙捉住时,忽然冒出两道极强的黑光,生生逼退了九腾和慕容。   第84章 众仙云集   “什么人?”两人大惊,回头看时,却见不知从何处飞来两人,均是玄衣加身,定是魔界中人。   “炎泽彬恒。”倾城倾浅大喜,她们自然认得两人。   炎泽彬恒一直不肯现身,是顾忌倾河嘱咐两人轻易不要与仙界之人起冲突,如今见倾城倾浅几乎要被捉住,便也顾不得这许多,现身逼退九腾和慕容。   “公主没事吧?”两人一边一个护住倾城倾浅,急忙问道。   倾城倾浅摇摇头,她们此刻还无妨。   “你们是什么人!”绮珠厉声喝道。   炎泽冷冷扫视绮珠,道:“这位便是仙君吧,在下炎泽。在下素来听闻仙君威名,只是想不到仙君居然如此恃强凌弱,妄图劫走君上的幼女。”   仙界众仙具是看着绮珠,如今很明白了,这两个女子真的是倾河的女儿,他们是捉是放,全在绮珠一念之间。   绮珠亦是摇摆不定,她收到昆仑前辈的消息,要她务必带走这两个女子。可是一则她们并非大奸大恶,二则又有魔界高手相护,三则魔君法力无边,惹恼了他不知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灭了昆仑满门。   “君上,珺瑶师兄被杀,师父也昏迷不醒,这一切全部拜魔君倾河所赐,您身为仙君,不能不管啊。”珺瑶见绮珠心生退意,急忙说道。   “君上,龙池被魔界魔头无殇劫走,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准就在魔宫。我们只有捉住她们,才能逼迫魔君归还龙池啊。”慕容此刻亦是着急。   绮珠一扫炎泽彬恒,看两人刚刚出手一击,便知法力高强,她心中没有把握能打败他们,更遑论带走倾城倾浅。   正在此时,忽然从天边飞来四道人影,不消片刻便飞到了众人面前。   “前辈?”绮珠九腾慕容三人大惊,这四人中有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供奉于三派禁地的前任掌门。   三人微微颔首,昆仑长白蓬莱三门掌门急忙率领门中弟子俯身下拜,道:   “昆仑弟子参见季轩前辈。”   “长白弟子参见林牧前辈。”   “蓬莱弟子参见寥歌前辈。”   仙界其余众人闻言,具是一惊。季轩大约一万年前师从昆仑,极为出色,接任昆仑掌门之时又接任仙界仙君。如今在仙界,他确实是极有名望的前辈人物。林牧与寥歌,也具是数千年前仙界赫赫有名的上仙,这剩下的一人,想来便是素来与他们三人交好的扶桑庐宁上仙。如今仙界势微,不敌魔界势大,他们四人一来,仙界众仙具是心安。   “你是绮珠?”   “弟子正是。”   “起来吧。”   绮珠起身,问道:“前辈,您此来所为何事?”   季轩一扫身后三人,道:“我与三位师弟收到消息,知道你们必难抵挡魔界,便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绮珠点点头,说道:“青城派私藏魔界妖女,掌门逸念空明知两人身份却多加阻拦,想来必是与魔界有牵连。弟子无能,法术不够,捉不住那两个妖女。”   季轩点点头,道:“我知道。”   季轩说罢,看向戒备的炎泽彬恒,道:“你们两人是何人,可曾听说我们的名号,若是听说过,速速离去,我此来只是为了带走这两个妖女,与你们无干。”   炎泽冷笑道:“区区万年道行的昆仑弟子,也配我们听说过,你们法术不高,口气却不小。我不管什么仙界前辈不前辈的,我与彬恒奉君上之命保护两位公主,你若是敢动两位公主一分一毫,别怪我们下手狠毒。”   季轩四人闻言,道:“果然是魔界妖孽,今日我便替仙界除几个祸害。”   四人说罢,执剑上前,与炎泽彬恒战在一处,半晌不分胜负。   绮珠见状,果断令仙界众仙上前,企图捉住倾城倾浅。   炎泽彬恒被季轩等人缠住,脱不开身救两人,逸飞尘和遮默安挡在她们前面,却几乎无济于事。   “灵仙,我劝你们让开,难道你们想让青城派两万年的清誉毁于一旦吗?”绮珠蹙眉说道。   逸飞尘道:“不过怎么说,她们是青城弟子,是好是坏自有师父教导,如何能交到仙界手中变做威胁魔君的筹码?”   “那你们是一定要护着这两个丫头了?”绮珠冷冷道。   逸飞尘不答,绮珠仗剑相向,不过片刻便击败了逸飞尘,电光剑也不知被打飞到了哪里。   遮默安急忙上前阻拦,不防重华忽然出现在身后,出手便是重重一击,遮默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从高空坠了下去。   倾浅大惊失色,急忙前去相救,重华却不肯放过,一道强大的离魂剑气破空而出,眼见便要打中倾浅,遮默安急忙将倾浅推开。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突然冒出一道金光,那道绿色剑气撞上金光,猛地翻转方向,击向重华。   “你没事吧?”   遮默安正惊疑间,便发觉自己被一个黑色身影紧紧抱住,抬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影痕。   影痕微微蹙眉,他带着阳灵急速飞向青城,刚刚到达便见一道电蓝色剑气一闪,原来电光。他急忙出手接住电光,又见重华暗中伤人,大惊之下手中的昆仑镜极速飞出,挡下离魂剑气,飞身接住下落的遮默安。   微微一搭脉,影痕便知遮默安受了重伤,未及多想,掌心相对,大量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输入遮默安体内,不消片刻便修复了他的内伤。   遮默安此刻惊得叫都不会叫了,见到影痕就已经吓个半死,不想影痕居然救了他,甚至还给他真气疗伤,叫他如何置信。   重华险险避过自己的剑气,见是影痕,冷冷一笑,厉声说道:“青城派果真勾结魔界,魔界魔头影痕居然会救青城弟子,逸掌门,你说的清吗?”   逸念空见了影痕,亦是大惊失色,不知该说什么好。遮默安回过神来,出手便是狠狠一击击到影痕肩胛,厉声道:“妖孽放开我。”   影痕生生受了遮默安一掌,身体微微一颤,扫视众人,立即放开了遮默安,望向重华淡淡道:“魔界又如何,起码我不会从背后偷袭,你身为崆峒掌门,却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当真丢了你们祖师爷的脸面。”   重华听到影痕提及祖师爷重阳上仙,立即大怒,道:“妖孽放肆,凭你也配提我崆峒祖师,快快闭嘴。”   影痕冷冷一笑,并不接话,手中电光猛然一闪,众人还未看明白便听重华惨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在崆峒众弟子的搀扶下才没跌下云去。   远处缠斗的炎泽等人见影痕来了,不再缠斗。炎泽彬恒退到青城派一侧,四人却退到仙界那一侧,皆是戒备神色。   “娘娘,先生。”炎泽彬恒见阳灵与影痕来了,急忙行礼。   众人这才发觉,与影痕同来的还有一玄衣女子,细看面容才发觉,这居然是一别三十年的阳灵。   “娘亲。”今日两人吓得不轻,纷纷扑到阳灵怀中大哭。   阳灵安抚的拍打着两人,道:“没事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们回去吗,你们也真够笨的,怎么就叫人察觉了呢?”   “阳灵,你可是阳灵?”百里惊疑不定。   阳灵抬头望了望扶桑众人,见珺瑶,百里,风茫,风起,莫如是等人俱在,便微微有几分不好意思。   “是我。”   “这是你女儿?”风起抽抽嘴角,虽然早知道她名列堕仙册,可是他一直不肯相信那样单纯直白的阳灵会与倾河同流合污。   阳灵并未迟疑,轻轻点点头,道:“这是倾城,这是倾浅。”   珺瑶冷冷看着阳灵,道:“阳灵,枉你还曾是扶桑弟子,谁知你竟然连魔君的孩子都有了,实在是太叫我们失望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当年......”   珺瑶还未及说完,影痕猛地出手一击,一道黑光将珺瑶击出好远,她勉强在众扶桑弟子的搀扶下才站稳脚跟。   “我顾忌你是扶桑门人,不愿杀你,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影痕冷冷说道,他甚是后怕,险些便被阳灵得知陌上桑之事。   珺瑶又惊又怒,她几乎没看清影痕怎么出的手就被打伤了,魔界魔头当真可怖。   季轩看向影痕,道:“想必是你就是赫赫有名的魔界影痕,你虽然法力高强,但今日我们人多,你以为你能救走她们,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影痕冷冷瞥了一眼季轩,道:“许久不见你,你怎的还是这样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妖孽,当日你夺走昆仑镜,今日居然还敢现身!”季轩大怒。   “为何不敢,我听说当日你找到长白山,逼林牧归还昆仑镜,后来长白祖师息事宁人,便将东皇钟送与昆仑,已然了结了这事。”影痕神色冷淡,顿了片刻又说道:“近来更可笑,你们赖了长白派东皇钟也就罢了,如今又栽赃到青城派头上,看来你们真的是太清闲了。”   林牧闻言,立即向季轩说道:“季轩师兄,今日魔界影痕当中承认当日是他盗了昆仑镜,不知可不可以归还我们长白东皇钟。”   季轩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终道:“既然如此,我自然归还东皇钟。”   林牧闻言,回首看向九腾,道:“今日之事一完,你们便去昆仑取回东皇钟,记得多派些弟子,途中不可出任何差错。”   九腾急忙答应了。   季轩微恼,看向影痕,厉声说道:“妖孽,今日我杀了你,拿回昆仑镜,带走这几个妖女,也不枉千里赶到青城。”   影痕淡淡道:“季轩上仙素来深得仙界之人推崇,一手昆仑剑法出神入化,今日影痕也倒想再次领教领教。只不过我九千年前去昆仑时就告诉过你,这昆仑镜是你们昆仑祖师赐给我的,我不过是拿回我的东西罢了,谁知你那般冥顽不化,我也无话可说。”   “妖孽休得胡说,我昆仑祖师怎会将上古神器赠与你这等妖孽。当年我道行尚浅,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今日不同,我必要杀你泄愤。”季轩厉声说道。   影痕依旧淡淡的,道:“今日么,估计也没什么不同,季轩,你信不信,一招之内,你必输无疑。”   众人闻言大惊,一招,怎么可能?   季轩冷冷一笑,道:“若是我没输呢?”   “那便如你所说,杀了我,拿走昆仑镜,带走城儿和浅儿。”   “影痕!”阳灵惊呼。   影痕微微一笑,道:“娘娘放心,这点把握,属下还是有的。”   影痕说完,又转身向季轩说道:“昆仑剑法博大精深,我虽然身为魔界中人,却也粗略懂得几分,今日我便与你切磋一下昆仑剑法吧。”   季轩冷冷一笑,手中宝剑剑芒大盛,飞身上前刺向影痕。   影痕不慌不忙,手中正巧握有逸飞尘的电光,便是反手一转,破了季轩的剑招,一剑击飞他手中的宝剑。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果然只有一招。   季轩呆滞片刻,伸手一招招回击飞的宝剑,惊疑不定的问道:“这是昆仑绝学,你怎么会用,莫非你是昆仑弟子?”   影痕轻轻一笑,并不回答。林牧见状,立即拔剑上前,谁知一招之内,也被影痕打败。   “你还会长白剑法?”林牧大惊失色。   影痕看了看寥歌和庐宁,道:“这有什么,如今仙界剑法,但凡你们说的出名的,我都略通皮毛,你们可要试试?”   寥歌和庐宁对视一眼,纷纷仗剑上前,影痕亦是在一招之内,接连击败两人。   众人大惊失色,无人再敢上前。   第85章 昆仑禁术   影痕扫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地说道:“还有谁不服,大可上前切磋一下,若是无人有异议,我此刻便要带走她们了。”   片刻,影痕见无人敢动,便对阳灵等人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阳灵微微迟疑,看了看逸飞尘等人,问道:“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影痕法术高强,自然无人敢拦,只是他们一走了之,青城派岂不要到大霉。   “妖孽还知道为他们打算,青城派勾结魔界,私藏包庇魔界妖女,自然该灭他满门。”重华冷冷说道。   逸念空闻言大怒,厉声道:“灭我满门,万年前你们崆峒派没杀够吗,我们青城派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居然如此相逼不肯放过。”   重华厉声道:“你们活该,当年你们仗着势大,欺辱我们崆峒,你们一夕之间满门被屠便是报应。”   逸念空大怒,执剑刺向重华,重华虽然刚刚受了伤,却不肯示弱,亦是仗剑相向。两人相斗片刻,因为青玉剑气强大,重华已经处于下风,便蓦地变了招式,几招凌厉的剑招猛地使出。逸念空措手不及,十分狼狈,眼见就要被离魂击中,却不想影痕猛地出手,逼开了重华。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偷学幽冥剑。”   “这是幽冥剑?”季轩等人大惊,这可是昆仑禁术,重华从哪里学来的。   重华暗叫不好,他想不到影痕居然认出来了,这下他倒是置他自己于两难之地了。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这并非禁术幽冥,乃是我机缘巧合,自己悟出的剑法。”   影痕冷笑道:“机缘巧合,你区区五品灵仙,法力低微,如何悟的出,我真是好奇,你从哪里学来的。”   重华不语,大抵三十年前,他回到自己的寝殿,便蓦然发觉案上摆着一本剑谱。他随手一翻,便是大吃一惊,这剑法好生厉害。苦心练了三十年,这才小有成就,谁知在影痕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重华,本上仙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若说明白,此事本上仙或可从轻发落。”季轩说道,他小小崆峒掌门,居然敢偷学昆仑禁术,实在是让他气恼。   与季轩一样,寥歌和慕容亦是十分愤怒,这本是蓬莱绝迹剑法,怎能被他崆峒派学了去?   “前辈恕罪,弟子不能说。不过弟子承认这的确是失传万年的幽冥剑法,只是弟子绝非偷学,而是高人前辈授意。再者说了,青城弟子逸飞尘和遮默安亦是偷习昆仑禁术,前辈若是执意追究,我们三人一同受罚便是。”   季轩大惊,昆仑禁术万年来不曾泄露,怎的今日忽然冒出这么多人会用。   “他们偷习了什么?”季轩问道,心底却是一凉,他虽隐居,却也隐约听说过两人的剑法招式,莫非是......   “正是失传万年的电光开天剑法和焦赭流霞剑法。”重华冷冷说道。   逸飞尘两人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影痕,这两套剑法均是影痕所授,他们起初想不到是禁术,后来剑法越来越纯熟,又隐约听逸念空提及,才赫然发觉这竟然就是绝世的开天剑和流霞剑。   “你们!”季轩大怒,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前辈恕罪。”逸飞尘和遮默安急忙请罪,虽然他们也的确无辜。   季轩冷哼一声,宝剑猛地扑向两人,他必要杀了他们,立个规矩,否则以后昆仑禁术岂不成了儿戏?   影痕轻轻挥一挥手,那宝剑便折回,猛地飞入季轩腰侧的剑鞘。   “不过是禁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上仙何必动怒。”影痕浅浅一笑。   “影痕,此事乃是仙界之事,与你无关。今日我自认法力低微,放你离去,但你切莫插手,否则我即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放过你。”季轩厉声说道。   “仙界之事么,自然与我无关,我也懒得理会,只是焦赭流霞剑法始创于昆仑,后来流传于青城,本就是青城绝学,遮默安会用,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吧。”   季轩一时语塞,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可是开天剑是为扶桑绝学,逸飞尘偷学禁术,甚至在群仙会上使出,此事无从抵赖。”重华猛地说道,当年逸飞尘那一击,他此生绝不会忘。   “你凭什么说那是开天剑?”影痕冷冷问道。   重华大怒,这人怎么这般三番五次偏帮青城派,青城弟子是死是活与他到底何干?   季轩冷冷道:“待我将他带回昆仑,细细审问,自然能知道。我再说一遍,此事与魔界无关,你不得插手。”   影痕看了一眼逸飞尘,见他淡然处之,微微颔首,不忍因自己之故而让他无辜受罚。   “不过是开天剑法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别说你们仙界中人会用,哪怕是我,也粗粗会一点。”影痕手中电光一闪,随手而出便是惊天动地的几招。   季轩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影痕到底是什么人,精通百家剑法也就罢了,居然连昆仑禁术都会,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上仙,你还想追究么,你若是追究,说不定哪天我一时兴起,便将这套剑法授与其他人,到时候昆仑禁术,只怕是人人都会了。”影痕嘲讽一笑。   季轩怒目相视,他居然敢威胁他,可是他亦无可奈何,狠狠瞪了一眼逸飞尘,厉声道:“逸飞尘,你若是乖觉,这套剑法不得传于任何人,否则我必然不会饶了你。”   “弟子遵命,绝不敢将剑法传于任何人,前辈放心。”逸飞尘道。   影痕随手将电光掷出,准确无误地插入逸飞尘鞘中,又对阳灵等人说道:“娘娘,想来无事了,我们走吧。”   阳灵点点头,带着倾城倾浅就想离去,谁知此刻倾浅突然说道:“娘亲,我不想走。”   “什么?”阳灵惊讶,她没听错吧。   “娘亲,我可不可以留在青城派。”倾浅认真说道。   “不可以。”阳灵干脆地说道,她疯了吧,她看不出来这些人都恨不得吃了她。   “娘亲,我求求你,你让我留下好不好。”倾浅哀求道。   “仙魔两界势不两立,他们不会饶了你的。”阳灵蹙眉说道,她傻了吧。   “没事的,我不怕。”   阳灵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不怕,我怕行不行,浅儿别闹了,赶紧回去吧。”   “娘亲,我是认真的。”倾浅睁大眼睛,牢牢盯着阳灵。   “为何?”影痕忽的问道。   “因为我不想离开,我喜欢青城派,喜欢这里的青城弟子,也喜欢与他们一起修仙。”倾浅说道。   “是么?只怕你还有一个喜欢,没有说出来吧。”影痕淡淡道。   倾浅一时语塞,看了看遮默安,脸蓦地红透了,低声说道:“不错……我喜欢……喜欢默安灵仙。”   阳灵一震,几乎摔下去空去,幸而被倾城一把扶住。   “你说什么?”阳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她居然喜欢上了遮默安。   影痕神色微微一变,他方才便看出来了。遮默安为重华所伤,倾浅即刻不顾自己安危飞身去救,而遮默安却也舍不得她受伤,几乎不曾死在重华剑下,两下必是情深意重。   “娘亲,我是认真的,我想留下。”倾浅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   阳灵哀怨地看了一眼遮默安,遮默安神色亦是古怪,他们情谊匪浅,却不想今日他喜欢上了她的女儿。   “浅儿,我不管你认不认真,今日你一定要随我回魔宫。”阳灵斩钉截铁道。   倾浅神色凄惶,看向遮默安,猛地说道:“默安,我留不下,你愿不愿意随我去魔宫?”   遮默安轻叹一声,他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他身为仙界中人,怎能随她去魔界?   “你不愿意么?我以为,你会愿意的。”倾浅微微失望,颤抖问道。   遮默安微微动摇,看向逸念空,逸念空蹙眉,他莫非为了这个倾浅,想要堕仙?   “师父,请恕弟子不孝。”遮默安猛地跪了下去,他今日哪怕负了师父,负了青城,也负了仙界,也不愿意让倾浅有一丝伤怀。   “孽障!”季轩大怒,青城弟子居然为了魔界妖女想要离开仙界,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闭嘴!”倾浅冷声喝道:“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逸掌门,你的弟子昏聩至此,难道你不管吗?”仙君绮珠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说道。   遮默安资质甚好,十年前在昆仑群仙会上一举夺得五品灵仙的魁首,她甚是看好他,谁知他居然想要堕仙,还是为了一个魔界妖女,实在让她失望。   逸念空一扫影痕,神色怪异,沉吟片刻说道:“罢了,你既然起了这个心思,留在仙界也无谓,你去吧。”   “逸掌门!”绮珠厉声道,青城派这是怎么了,她真是不明白。   倾浅大喜,却不防猛地听影痕说道:“不行!”   “为什么?”倾浅惊愕,遮默安想去,他为何不许?   “魔宫重地,岂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影痕冷冷看了一眼遮默安。   “影痕叔叔我求求你了,娘亲,你帮帮我好不好。”倾浅即刻哀求道。   阳灵微微蹙眉,她明白的,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她自然愿意帮他们。   “影痕......”   “娘娘恕罪,属下实难从命。”影痕口气坚决,阳灵也不知该怎么做。   “浅儿,这件事,等爹爹回来我们再说好不好。爹爹向来疼你,你好好求求他,他必会允许的。”倾城急忙劝道。   影痕不语,他心知肚明,这件事,若是他不许,倾河也不能勉强。   倾浅忽的说道:“不行,我们回了魔宫,想要出来难如登天,今日默安不跟我回去,我绝不离开青城半步!”   “浅儿!”阳灵微恼,现在什么时候,是她闹脾气的时候吗?   影痕刚想说什么,忽的微微变色,厉声喝问道:“是谁?”   第86章 龙池黯绝   众人皆惊,不明所以,却又猛地见一个绿衣仙人现身。   “龙池?”慕容大喜,龙池失踪数月,他几乎已经绝望,却不想还能再见到他。   慕容欣喜若狂,飞上前去问道:“这几个月你到底去了哪里,可曾受伤吗?”   龙池淡淡看了慕容一眼,道:“我没事。”   慕容舒了一口气,却见龙池一直紧紧盯着影痕,而影痕神色亦是惊疑不定。   “你怎么了?”慕容心中狐疑,为何今日龙池这般不对劲。   龙池闻言,微微偏了偏头,看了一眼慕容,并未说什么,而是转身冲着重华说道:“重华,离魂剑给我。”   重华本不想答应,这是他崆峒珍藏万年的绝世宝剑,如何能给他?   可是不知何故,重华一看到龙池的眼神,他便不由自主摘下了腰侧的离魂,毕恭毕敬献了上去。   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傲视,他小小灵仙,不过是万千芸芸中最不起眼的存在,又如何能不从命?   影痕却是蓦地一颤,曾经心底最渴望的奢望一点一滴浮上心头,可是这又叫他如何相信!   龙池不语,手中离魂却忽然透空而出,化作一道极尽强烈的绿色光芒袭向影痕。   影痕心中大骇,猛地打了个寒战,一挥手招出遮默安腰侧的焦赭,轻轻一挥便破了那道强大的剑气。   龙池并不放过他,这片刻功夫已经手执长剑飞了过去,影痕侧身闪过,手中焦赭猛然闪现一道强烈的红光,直直刺向龙池。龙池并未有分毫慌乱,离魂的剑气之强,并不逊色于影痕手中的焦赭。   众仙皆是大吃一惊,龙池上仙虽然自三十年前夺得群仙会之魁后便名望大增,但到底不过是修行千年不到的小上仙,居然能与法术这般高强的影痕打个平手,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两人在空中缠斗良久,众仙之间一黑一绿两道身影变幻莫测,至于他们所使用的招数,众仙并看不清楚。   须臾,两人分开,皆是默默看着对方。   此刻慕容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连忙跪于空中请罪道:“弟子慕容有眼无珠,不识祖师爷真面目,方才僭越失礼,还请祖师爷降罪。”   寥歌闻言,也急忙率领一众蓬莱弟子俯身参拜,道:“蓬莱弟子参见祖师爷。”   龙池,不对,现在应该是黯绝了。他一扫众仙,眼神去处皆是俯首。   “弟子参见黯绝前辈。”   黯绝微微颔首,道:“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众仙闻言,缓缓起身。   “前辈,您......没死?”寥歌小心翼翼地问道。   黯绝不语,寥歌情知冒犯,连忙退下不敢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黯绝开口,问的却是影痕。   影痕蓦然一颤,道:“你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两人这一来一往,却把众仙给弄晕了。   “你不是祖师爷,你是龙池?”慕容眉头微微一蹙,如今黯绝锋芒稍敛,不负方才霸气凛然,倒有几分像龙池的样子。   黯绝侧首看了看慕容,思忖片刻道:“这八百多年来承蒙慕容你照顾,我很是感谢,只是如今我并非龙池,或者说,不尽然是龙池,我还是黯绝。”   慕容惊愕,却见黯绝微微一笑,道:“师父,多谢了。”   慕容连忙低首,道:“弟子不敢。”   黯绝转而看像影痕,欲言又止,却终是轻轻唤出声。   “师兄……”   众仙大吃一惊,蓬莱祖师爷竟然认魔界妖孽做师兄,这实在是天方夜谭。   “祖师爷,您确定您没认错人?”慕容上前问道。   黯绝摇摇头,看着影痕轻轻一笑,道:“我与他们相交数万年,岂会认错?你眼前这个妖孽,不是别人,是我二师兄。”   慕容惊愕,后退几步被身后的蓬莱弟子扶住,这才稳住了身形。   黯绝目光一转,定格到阳灵身上。似乎是下意识般,阳灵脱口而出:“师父。”   黯绝闻言失笑,道:“不敢不敢,说起来倾河是我师叔,如今我还该叫你一声师婶呢。”   阳灵微微尴尬,黯绝眉头微蹙,道:“你是怎么复活……”   话未说完,影痕猛地打断黯绝,道:“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我听说你失踪了,君上派人找你,可是翻遍了四界却毫无你的踪影。”   黯绝疑惑地看了看影痕,又看了看一脸迷茫的阳灵,顿了片刻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影痕颔首,道:“我曾收到无殇的暗信,他说他去蓬莱取东西,正好碰见你,便带你出去玩,谁知让你跑了。”   黯绝闻言,似是勃然大怒,气道:“说起来真是气死我了,大约半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听到外面似乎有些动静,便起身出去查看。谁知正巧看见无殇带着一个女孩在外面翻箱倒柜,见我出来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吃的。当时我以为他不知是哪里的散仙,问他是何方仙友,大半夜来蓬莱找吃的,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吧。谁知他说他叫无殇,还问我认不认识他,我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谁,立马感觉自己醉了。”   阳灵等人闻言不由失笑,黯绝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下意识想喊我师父,结果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就被点了穴道。我吓得半死,眼见他翻遍了整个蓬莱阁寻出了不少吃的后才解了我的穴道。他问我想不想跟他出去玩,我听到后觉得这个人有病吧,他知不知道自己在仙魔两界让人闻风丧胆,谁想和他玩啊,便没答应。可他说蓬莱太无聊了,怕我觉得闷,便带着我离开了蓬莱。”   慕容闻言面露惭色,道:“祖师恕罪,弟子竟然没有察觉分毫,实在是该死。”   黯绝摆摆手,道:“无事,无殇若不想让你们察觉,你们自然察觉不了分毫。”   “听说你们去了长白山?”阳灵问道。   黯绝颔首,轻笑道:“想来无殇告诉你们了吧。”   阳灵摇摇头,道:“无殇不曾说什么,是心儿,她发暗信告诉我们的。她还说无殇带你们去长白山泡温泉,结果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无殇尖叫一声,就看见你抱着他的衣服跑了,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影痕并不知道这些,听到后溜了黯绝两眼,阴晴不定地问道:“你们干了什么?”   黯绝失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那天晚上我们去泡温泉,那个叫心儿的小丫头去采星汤,我和无殇去了另外一边。到了池边,他脱了衣服,我当时惊呆了,他这也太豪放了吧,当着我的面也丝毫不知避讳。他脱完了,让我也把衣服褪下来,还说这里温泉最好,泡个澡睡觉是极舒服的。我当时可没觉得舒服,怕他轻薄我,哪里敢脱啊。”   影痕和阳灵笑得不行,又听黯绝说道:“他看我不动,就催我快点,还说别被人发现了。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了,你们猜我问他什么?”   “这哪儿猜得出来?”两人好笑地摆摆手。   黯绝一笑,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他道:“我问他道:‘妖孽,你该不会是个断袖吧。’他当时听了,惊得瞠目结舌,半晌后又对我道:‘听闻你是仙界第一美男子,无数仙娥争先恐后想嫁给你。可是八百年来不曾有任何一人入了你的法眼,难道是因为你喜欢男的?’我觉得他似乎很怕我是个断袖,于是我就点点头,结果他倒吸一口冷气,似乎惊呆了。我看他的样子,一时间倒也不害怕了,于是凑上去开始脱衣服。他见状,竟然吓得尖叫一声,倒退两步不想一脚踩空跌到温泉池里去了,还呛了两口水,一个劲地咳嗽。我抓准时机,猛地上前抢了他的衣服,一提气就飞走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光着身子出来追我。”   影痕哭笑不得,阳灵目瞪口呆,黯绝见状轻轻一笑,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机智。”   “你真是机......极品!”影痕立即说道,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   “厉害的在后面。我在想他法术那么高,若真的想追我只怕一时半刻就追上来了。他肯定觉得我会往蓬莱飞,所以我不能回蓬莱,便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你去哪里了?”阳灵问道。   黯绝淡淡道:“我知道我失踪几日,仙界肯定都知道了。既然如是,我便去昆仑山,一来仙君在昆仑,二来昆仑第一大派,总也安全些。可是现在想想简直好笑,无殇去昆仑估计跟回魔宫是一样的吧。”   “你怎么没去?”   “我是想去昆仑,可惜走到天山脚下,忽然冒出了数道强光,将我生生缚住。我挣脱不开,后来就晕过去了。”   “天山!”影痕惊诧。   第87章 旧事重提   “怎么了?”黯绝不解。   影痕蹙眉,半晌方道:“难怪呢,我说我们找了你许久,为何不见踪影,原来你在那里。”   “天山有何不妥吗?”黯绝隐隐觉得不对。   影痕轻叹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师父一直在天山清修,你此番偏偏在天山附近出了意外,想来别人是不敢在天山作祟的,也只有他自己敢动这个手脚。”   黯绝沉默良久,终是说道:“竟是如此,我还奇怪是谁有这样大的能力,居然能将我前世的记忆全部恢复,原来是他。”   阳灵疑惑问道:“那你不应该在天山吗,又为何来了青城山?”   黯绝神色微微一敛,淡淡说道:“当年我教你蓬莱仙史,只说我死在一万年前,可是仙史中不曾记载,其实我是死在青城山的。”   “什么?”众仙闻言皆是大惊,蓬莱祖师爷,竟然死在了青城山。   黯绝并不恼,仍是淡淡说道:“我死的那日中午,我和无殇影痕还有萧然在天庭蟠桃园摸骨牌,影痕和萧然输的很惨(那还不是因为你出老千?影痕插嘴道。),衣服全脱光了。后来萧然收到长白来的密信,不知何故突然离开,手忙脚乱之下穿走了影痕的衣服,影痕便只能穿他的。再后来无殇说心里不安,便也走了,我当时有几分口渴,便让叫着影痕一起去青城山取寒梅醇解渴。我们两个喝了好多,影痕素来酒量浅,竟然被寒梅醇被灌醉了,蜷缩在一个角落睡得很死。我见天色还早,便也在幻影洞中打了个盹,再后来......”   “怎么了?”阳灵见黯绝神色微有怅然,便开口问道。   黯绝犹豫片刻继续说道:“我本就睡得浅,后来在梦中忽然感觉到一阵冲天而起的强大力量,似乎来者不善。我被惊醒,醒来后却发觉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刚打算继续睡觉,却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我吓了一跳,以为出事了,连忙去叫影痕,结果他睡得太熟,根本叫不起来,我便一人起身前去查看,谁知道刚走到幻影洞口,便看见......”   “看见什么?”   黯绝闭目一回想,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他猛地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道:“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断肢残臂,那是万千青城弟子的尸首!”   影痕猛地一颤,心刺痛地厉害,几乎窒息。众仙皆是愣住了,没有人想到,蓬莱祖师爷居然会在此刻道出一万年前青城派灭门惨案。   逸念空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当年青城满门皆灭,根本没有人知晓到底是什么情况,却不想蓬莱祖师爷竟然亲眼目睹。   “前辈,你可知道当年我派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逸飞尘猛然大声问道。   黯绝闻言一怔,片刻后道:“我不知道。”   “前辈,你肯定知道,你能不能告诉弟子,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下的毒手?”逸飞尘道。   “放肆!”寥歌厉声喝道:“祖师爷说不知道便是不知道,岂容你小小灵仙这般责问。”   “寥歌,别吓着他,”黯绝淡淡拦下,转而对逸飞尘说道,“我这一世师从蓬莱,读到蓬莱仙史,皆是说我死在六界大劫的时候。我想也许当年青城惨案不过是六界大劫的开始,妖尊的法术无可比拟,是她也未可知。不过当年的事疑点重重,妖尊虽然至邪至恶,却也不至于会下那么狠的手,所以你如今问我到底是谁,我也不能告诉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逸飞尘知道自己方才过分,又见黯绝特意向他解释,连忙道:“前辈恕罪,是弟子冒失了。”   黯绝点点头,转而问向影痕,道:“你呢,你可知道些什么?”   影痕叹了口气,道:“你要听真话吗?”   “当然,你快说。”   “我起初是睡得很熟,你提到的那股诡异的力量,其实我也是感知到了。只不过那道力量稍纵即逝,我便也没理会,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影痕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告诉他,其实黯绝是被他的师父亲手杀死的。   黯绝神色一黯,道:“都是我不好,我素来知道你酒量浅,所以那日拼命捉弄你,却不想弄到这个地步。”   “你别自责,发生那样的事我们谁都想不到,何况这么多年了,多想无益。”影痕沉沉一叹,出口的却仍是安慰的话。   “我当时几乎不曾吓死,还以为是在做梦。后来我看着师父提着剑飞速向我飞来,神色却是十分惊恐。我当时怕极了,便想回身叫你,却不想刚刚回过神还没等走两步,便觉得双肩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是两只胳膊被砍下来了。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来是被他给杀了吧。”黯绝自嘲一笑,当时身后能攻击他的,只有他的师父。   影痕不忍,道:“不会的,师伯只有你和萧然两个弟子,他怎么舍得,这其中有误会也未可知。”   黯绝心知影痕不想他伤心,心底一暖,问道:“你呢,你也被杀了?”   “没有,”影痕微微好笑,睨了黯绝一眼道,“你什么心态啊,盼着我被杀是不是?不过我比你稍微好一点,当时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封印了。不但动弹不得,而且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甚至眼睛也睁不开。”   “你被封印了?”黯绝惊愕。   影痕点点头,道:“我当时虽然睁不开眼,但凭直觉我知道我是在地下。当时我随身带着师祖给的青玉,便拼命凝聚全身真气灌注到青玉里面,终是借着青玉之威破了封印。”   黯绝颔首,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真的发觉自己是被封印在地下,便用土遁往上爬,谁知我被封印时头是朝下的,我以为我在往上爬,却不想实际是在往下走。我越走越觉得不对,便换了方向,爬了好久才爬出来,结果出来一看,竟然是第一十八层地狱。”   “什么?这么说来,你竟是被封印在一十八地之下的。一十八地之下是为妖界,难不成有人将你封在在妖界?”黯绝大惊,却又似乎想笑。   影痕点点头,道:“不错,还好我及时反行,否则我一路爬到妖界,估计就和你一样下场了。”   黯绝闻言勉强一笑,道:“你倒真是命大。”   “我出来后把那冥界的小鬼吓得半死,他们连忙通知阎王。阎王见了我也吓了一跳,我当时还不知道出事了,还以为是你们跟我开玩笑,便没理他自己飞了出去。我离开地底下,发现自己在昆仑仙界,便打算先去乾坤殿看看你们众人在不在。可是我一路走一路觉得不太对,昆仑山大体的样子没变,可是不少小细节已经与我记忆中不同。我来不及细想,飞到乾坤殿,却发现里面站着不少小仙人,还有一个人穿着昆仑掌门仙服,腰中还挂着清风玉露玦,我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头的厉害。”   黯绝不语,影痕瞥了一眼季轩和林牧,继续说道:“我当时愣住了,里面的人也愣住了。当时长白那小掌门林牧和昆仑掌门季轩问我是何方妖孽,我问他们是谁,怎么穿着掌门仙服,难道不知道是僭越吗。谁知季轩拿着昆仑镜不由分说劈头盖脸朝我打来,可是昆仑镜是当年师祖给我的,我念了一个诀昆仑镜便飞到我手上。”   “你的意思是,昆仑镜当真是祖师爷给你的?”季轩惊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黯绝见状道:“不错,那昆仑镜是当年师兄入门时师祖赠给他的,当真是他的。”   影痕颔首,轻叹一口气道:“可是当时他们死活不信,我问他们东极在哪里,你们众人又在哪里,可是他们一口一个冒犯前辈,一口一个何方妖孽,神神叨叨烦的我不行,便一提气离开了昆仑山。”   “我离开昆仑后,打算先去找无殇,结果半路遇见了萧然。他见到我吓得半死,问我是人是鬼,我说萧然你有病,他盯着我足足一刻钟才敢上前认我。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含含糊糊什么都没说明白,但是有一点我明白了,那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一天,实则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影痕沉叹道。   黯绝微微一惊,问道:“你莫非在地底下睡了一千年,寒梅醇后劲再大,你酒量再小,最多也就睡个百年吧。”   影痕摇摇头,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是估计当时我不但被封印,而且还被下了其他的咒语,因此才足足睡了一千年。一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不了解这一千年仙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似乎是发生了很大的劫难,如今不过是刚刚平复下来而已。”   黯绝黯然,影痕此刻看向季轩,道:“我当时从土里爬出来灰头土脸,萧然便先带我去长白山换洗。这脱下衣服来一看,我才发现身上穿的还是一千年前萧然的衣服,也就难怪后来你们将昆仑镜之事算到长白头上。你们当真冤枉了长白,不过萧然不想仙界被折腾了一遍之后再掀波澜,所以息事宁人。”   众仙这才明了,当年阴差阳错,误会之深,竟是如此。   第88章 传说妖尊   季轩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那你......为何不说明白?”   此话一出季轩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时影痕说的很清楚,可是他一心恼怒影痕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他第一天执掌昆仑和仙界时前来闹事,使他颜面大跌,所以苦苦相逼不肯放过。   影痕并未搭理季轩,而是继续说道:“我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后,萧然便带我去了秦川两仪峰上一处简单屋舍。我进去一看,发现师父昏迷不醒,星采妤和天不老也是沉沉睡着,无殇却不知所踪。”   “他们都怎么了?”黯绝惊讶,四界之中,倾河未逢敌手,怎会昏迷不醒。星采妤天不老修为也甚高,什么人居然一次性伤了他们三个?   影痕再次摇摇头,道:“当时我不晓得,只知道情况严重。后来萧然问我要不要留下来,我见他们三个那副样子,自然不能一走了之。萧然应了,又取了很多灵药,我收下了便替他们疗伤。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忽然袭来一股极其凄厉的戾气,我当时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妖怪,连忙出去查看,谁知竟然是无殇回来了。他见了我吓得愣住了,也问我是人是鬼。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因为从前无殇虽然性子高傲凌厉,却不可能有那么重的戾气,不用看他元神我便知道他已经堕仙了。我那时候早没了心情跟他开玩笑,简单跟他说了情况,他听了之后却不知为何把萧然给的药全部扔了。”   黯绝轻叹一声,影痕亦是万分感慨,道:“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昨天下午我们四个还在天庭嬉戏打闹,结果第二天上午,他们两个便闹得不可开交。我看无殇当时的样子,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狠辣刚毅,想来是吃了很多苦的。当年我不知所踪,师父星采妤天不老昏迷不醒,无殇一个人照顾三个人,还要平衡仙界和魔界的关系,甚至时不时要应付神妖两界的干预,我都不敢想,那一千年的日日夜夜,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黯绝疲惫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睛道:“他那一千年,定是很苦的。当年他何尝不是无忧无虑,自在逍遥,他估计想不到突然有一天他一个人要承担所有。不过话说回来,仙界一向风平浪静,何况师祖还在,谁人敢如此兴风作浪?”   影痕摇摇头,道:“君上失去了记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星采妤和天不老懵然无知,也不指望他们能说点什么有用的。想来只有无殇和萧然知晓当年到底是何情形,可惜无殇绝口不提,萧然嘴巴更是跟上了锁一样,撬都撬不开。”   话音刚落,空中遥遥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虚无飘渺,带了些许笑意,道:“师兄,你又在说我坏话么?”   那声音在空中久久不散,片刻之后,一个道袍仙人伴随着淡淡的余音蓦地现身。那仙人二三十岁的样子,腰侧悬挂着一枚金色的长白令。身穿一袭简单的白袍,仙姿翩然磊落风流,眉目间却透着一股豪爽之气。这仙人现身之后,青城顿时仙气弥漫,任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必是仙界的前辈高人。   “弟子林牧参见祖师爷。”林牧见到那仙人连忙俯身下拜,一众长白弟子也跟着跪下。   “师叔?”遮默安微微惊讶,这人正是当年救下他的长白祖师爷萧然上仙。   萧然看了看遮默安,笑道:“一晃这么多年,你也长这么大了,难为你还记得我。”   “师叔救命之恩,默安此生此世不敢忘怀。”   萧然轻轻一笑,道:“你不必言谢,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话毕,他又对长白诸仙道:“起来吧。”   “你怎么来了?”黯绝问道。   萧然不曾察觉什么不对,习惯性回答道:“我听说魔界那两个小丫头被发现了,连忙赶过来看好戏。本以为能看见影痕被群殴的景象呢,谁知道什么事都没有,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黯绝轻轻一笑,萧然突然大惊失色,紧紧盯着黯绝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说呢?”黯绝挑眉问道。   “黯绝?”萧然一脸不可置信。   黯绝颔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我记起前世的事情来了。”   萧然呆滞了片刻,道:“听闻神界有一棵往生树,树上结出的果子叫做往生果,能使人恢复到上一世,你该不会闯了神界吧?”   黯绝失笑,道:“怎么可能啊,我这辈子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小仙人,平日里蓬莱都不敢偷着溜出去,哪里敢去神界。”   萧然惊愕,下意识看向影痕,却猛然看见了阳灵。   “这是师婶吧,在下萧然,见过师婶。”萧然神色微变,继而笑道。   阳灵尴尬还礼,道:“不敢不敢,我叫阳灵。”   “我知道,”萧然轻轻一笑,道:“三十年前就是师婶和师叔闯了长白密室盗走了老仙参吧。”   阳灵抖了抖嘴角,今天这长白祖师还真找上门来了。   萧然一笑,道:“当时我在南海睡觉,忽然就收到暗信说有魔界中人闯了虚静殿抢走了老仙参。我当时就想,无殇影痕不可能大白天去啊,星采妤不会,天不老不知,那就只剩毫无经验的师叔了。”   影痕轻轻一笑,道:“当年他从南海回长白山,途径魔宫还差点进去放了一把火,还好星采妤在阻止了他,最后他只是硬赖了些东西就走了。”   “见到星采妤有何感想?”黯绝轻轻一笑,问向萧然。   “那个老女人还是好凶,见了我简直要吃了我,难怪这么多年都嫁不出去。”萧然一笑,继而敛了嬉笑神色,问向黯绝道:“听说无殇几个月前把你带走了,结果后来就把你弄丢了,师叔天上地下找了半年,却总也找不到,你到底去了哪里了?”   黯绝淡淡道:“天山。”   “天山!”萧然大吃一惊。   黯绝莞尔:“你这反映,真是和影痕一模一样。”   萧然嘴角一抖,道:“师父在天山闭关,你往那里跑,真是找死啊。”   黯绝一笑,摇头道:“索性命大,他老人家饶了我一命。其实我几个月前就恢复了记忆,可是仙界面目全非,我也不晓得到底怎么了,不敢随意露面。当年倒霉,栽在了青城,便打算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也好知道当年我到底是怎么死的。谁知找了很久,青城山度翻遍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今日恰巧见影痕来了,我想他应该还是认得我的,便现身出来了。”   萧然闻言默然无语,黯绝轻叹道:“影痕都告诉我了,当年的情形只有你和无殇知情。怎么,你现在还不肯说吗?”   萧然蹙眉,道:“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中午我收到了一封长白暗信,可等我赶回长白山,却发现是师父让我回去的。他让我留在长白山,无论如何也不得离开半步。我不敢不从,结果当天晚上就知道你们在青城出事了。”   “你可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因为师父当年不许我离开长白山,我只能发暗信告诉无殇,让他去看看。其实现在想想,我总觉得师父那时候是知道了些什么,只不过他不肯说。”   “难道你就没问过吗?”黯绝轻叹一口气。   萧然摇摇头,道:“当时六界大劫,我根本走不开。等后来风平浪静,六界已经寻不到影痕的身影,想来他是被压在昆仑山下了。至于师父,他去天山闭关,一万年也只是隔着洞门跟我说两句话,但凡我问的紧了他就不说话,我总不能闯进去逼他吧。”   黯绝蹙眉道:“都说是六界大劫,可是妖尊又不是脑残,她灭了青城满门又有何用,只会激怒神界绞杀她而已。”   “其实我也觉得很是古怪,如果说当日之事是她所为,那就更说不通了。你说她杀了谁我都信,可是她不会杀你啊。”影痕坏笑一下。   阳灵闻言追问道:“为何不会?”   “因为他们两个很熟,黯绝是妖尊的男闺蜜。”萧然一笑。   “你和妖尊是好闺蜜?”阳灵微微惊讶。   黯绝看着阳灵,神色颇为怪异,道:“这个嘛,算不上好闺蜜,我们是食友。”   “室友,你和妖尊是室友?”阳灵大吃一惊。   “当然不是室友,我怎么会和她住到一块去。”黯绝哭笑不得,道:“我说的食是食物的食,因为常常在一起吃饭,所以叫食友,算起来也有几分交情。”   “不是有几分交情,而是很有交情。蓬莱岛底下是一海底火山,那里直通一十八地,是为妖界的入口。娘娘,你以为谁都能把门派堂而皇之地建在妖界大门口吗,换个别人试试看,没几天门派就给灭了。”影痕嘻嘻一笑。   “你这么厉害,原来蓬莱竟是建在妖界的大门口,你不怕妖界找麻烦吗?”阳灵惊愕。   “我没去找妖界的麻烦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哪里敢招惹我。”黯绝一笑,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妖尊人蛮好的。我记得当年她带着我吃遍了人界大小餐馆,尝遍了天下美食。最主要的是,我没钱,全都是她一个人埋单。”   黯绝笑得开心,众仙却惊呆了。传说中至邪至恶的妖尊,到了黯绝嘴里,竟然变得……萌了。   第89章 荒唐当年   影痕轻轻一笑,补充道:“所以我说妖尊杀谁都不会杀他,这妖尊是个吃货,他也是个吃货,以前两个吃货凑到一起没事就琢磨着弄些什么吃的来尝尝鲜。她把黯绝杀了,往后谁陪她吃东西啊。”   黯绝轻轻一笑,道:“这些年我不在,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快给我推荐一下 。”   萧然摇摇头,道:“我素来不爱吃东西,大抵你走后吃不了两斤饭。”   黯绝看看影痕,影痕也摇摇头,道:“我也没有,从师父抢了魔君的位子后,我几乎不怎么出门。”   “为什么?”黯绝惊讶,道:“你不闷吗?”   影痕轻叹一声,道:“别提了,你不知道我和无殇每次离开魔宫出去游玩,都会遇上一些三五百年道行的仙人。那个年纪,正是有些成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见了我们这么有挑战性的‘妖孽’自然不能放过,个个二话不说便排山倒海地扑了上来,冲着我们又打又骂。你跟他们说理也说不通,打也打不得,换做是你你还愿意出门吗?”   黯绝闻言笑得不行,道:“原来你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影痕颔首,叹道:“后来我就琢磨出规律来了,反正人多的地方绝对危险,因为你不知道谁会突然跑过来刺你一剑。人少的地方也不能去,那里总有一些修炼千年的上仙,见到你连关都不闭了,连蹦带跳的跑出来灭妖。所以等后来魔宫建起来,我哪里也不敢去,整日缩在里面睡觉,结果后来听说被选上了什么四大魔头。我当时肝儿都碎了,这人气也太高了吧,足不出户都不被遗忘。”   萧然黯绝笑得几乎不曾从空中坠下来,黯绝笑着问道:“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他们为何忘不了你?”   影痕一横季轩,道:“还不是因为他,当年我从昆仑山爬出来带走了昆仑镜,从此就被仙界给拉黑了。”   众仙闻言皆也是面面相觑,原来这影痕一开始根本不是什么妖孽,只是他们口口相传,却把他生生逼到了魔界。   “不过是昆仑镜,玩了那么多年还没玩够啊,你还给他们就是了。”黯绝微微鄙夷。   “我试过,真的没用。我说我把昆仑镜还给你们,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可是昆仑那小掌门说昆仑镜本来就是昆仑至宝,归还是理所应当。还让我跟他回去,他会看在我知错就改的份上从轻发落。我当时听到哭笑不得,这人简直有病,跟他无法交流。无殇当时笑疯了,最后把轩辕剑拿出来替我解围。他跟那小掌门说要不我们再赔你一件上古神器,这样总行了吧。结果他看了看轩辕剑,说轩辕剑乃是扶桑镇门之宝,一千多年前下落不明,原来是流落魔界之手,归还还是理所应当。我们当时简直要被气死了,是不是在他观念里给他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你真是......过得好辛酸。”黯绝笑够了,竟是轻叹一口气。   影痕见他一副伤怀模样,便道:“其实也没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混的风生水起,左右逢源。世界有正邪阴阳之分,不同的观念和看法便是固有存在的。当年在仙界,魔界的妖怪见了我们也是不肯放过。一如我现在,仙界的仙人见了我也是排山倒海的扑上来。所以我现在也想开了,一个人很难同时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既然知道了,也便不去在意了,由着他们去吧,我该干嘛干嘛,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我。”   黯绝看向萧然,问道:“那么你呢,你这些年过的可好?”   萧然轻叹一口气,道:“好什么,无聊死了。大劫之后我就离开了长白山,原以为能逍遥自在,谁知道师父闭关不出,无殇当年忽而堕仙,戾气极重,又将你们两个的事迁怒到我头上,只要见我就跟我拼命,我也不能去找他。东极师叔那里吧,实在是红得晃眼,我也不想去。这一万年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整日游荡打发时间。”   黯绝闻言哈哈大笑,道:“真是太好了,只要你们几个都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影痕萧然嘴角一抽,对视一眼双双改口说道:“谁说我们过的不好?现在四界中谁人敢招惹我们,横着走都没人管,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黯绝摇头一笑,道:“那星采妤呢,你追了她那么久,可拿下了?”   阳灵听到这里忽而一怔,问向萧然道:“听说是当年你和无殇犯错,被罚面壁,晚上影痕带着地图去救你们,结果把无殇骗到你们师祖房间里,给你的路线嘛,直奔星采妤房间。”   影痕不以为意,萧然神色亦是不变,倒是黯绝大怒。   “是你!”   “是啊,是我。”影痕莞尔一笑,侧身躲过黯绝一击。   “怎么了?”阳灵愣住了,继而恍然大悟道,“遭了影痕,我说漏了。”   “算了算了。”影痕失笑。   “你还真是好样的,原来是你变作我的模样去的!无殇和萧然都以为是我坑他们,差点没把我打死。”黯绝大怒。   萧然轻轻一笑,黯绝厉声道:“我当日就说不是我干的,结果你和无殇都不信,一口咬定就是我,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了,是影痕这个混蛋干的!”   “黯绝你别生气,”萧然一笑,道:“其实我知道不是你,就算你有胆子一口气得罪我们两个,却不敢开玩笑开到师祖那里,你不想活了?还有啊,当时无殇打你,影痕还装好人假惺惺过去劝架,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一看便知。”   “那你还与无殇一同打我?”   “是啊,我当时反正很生气,只是想出出气而已,见无殇教训你便也过去踹两脚喽,反正不踹白不踹。”   黯绝大怒,猛地出剑,一道极尽凌厉的绿色剑芒横空而出,劈向萧然。萧然急忙躲闪,伸手一招招出九腾身侧的邪魅,几道黄色剑芒亦是同样威力,与黯绝打在一处。   阳灵看着他们两人打在一起,不由得失笑道:“他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影痕亦是失笑,抬手出手几道剑气将两人分开。黯绝勉强压住了怒意,看着萧然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当日萧然你与星采妤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一脚将你从房中踹出,还断了三根肋骨。从那之后,星采妤见你一次便要打你一次,你撞见她洗澡了?”   萧然轻叹一声道:“那倒好了,起码我占了她的便宜,也不觉得亏了。”   “那到底怎么了?”黯绝问道。   “原来你不知道啊。”影痕莞尔。   “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个守口如瓶,从来不说。”黯绝道,忽然醒转过来,兴奋问道:“莫不成你知道?”   影痕轻轻一笑,转身飞入青城大殿,片刻即回,手中多了一本青城典籍,甩给黯绝。   “易容术,你给我这个做什么?”黯绝微微惊讶。   “七十五页,你自己看吧。”影痕忍不住笑了。   七十五页,易容术,阳灵蓦地大惊失色,看向逸飞尘和遮默安,见两人亦是神色大变。   那上面,画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   阳灵蓦地脸红,谁知黯绝却突然大笑出声,一口真气不济,猛地摔了下去,好容易才稳住身形,笑道:“原来是这样,萧然我真是看错你了。”   “是吧,我也觉得。”影痕坏笑道。   “画的这么细致,你们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黯绝失笑。   萧然脸色铁青,影痕火上浇油道:“是啊,我觉得画的实在是太好了,便悄悄保留下来,后来便选入了青城课本。青城派立派也有两万年了,真不知有多少弟子见过这幅插图,也不知有没有人知道,这上面的人,便是长白祖师。”   萧然怒吼一声,手中邪魅蓦地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黄色剑芒,狠狠刺向影痕。   “影痕,我杀了你——”   影痕狼狈不堪,东躲西藏,谁知萧然忽然不杀他了,转而往青城藏书的大殿飞去。   “你做什么?”影痕问道。   “我要烧了这些书!”萧然厉声道。   “这怎么行?”影痕急忙拦住,道:“这是人家青城派的典籍,岂能被你烧掉?”   萧然怒目相视,影痕识趣地退开,道:“罢了罢了,你想烧就烧吧。”   萧然急速飞向那藏书殿,影痕无奈地看了一眼逸念空,道:“逸掌门,今日真是抱歉了。”   逸念空大为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啊。”   影痕笑着指了指黯绝手中的青城易容术,道:“他那里不还有一本么,你拿着刻印几套就好了。”   黯绝再次看了看手中的青城课本,恋恋不舍地递给逸念空,感叹道:“既然星采妤画了,想必是十分小心,你如何发现的?”   影痕轻轻一笑,道:“那晚我用土遁悄悄去看星采妤换衣服洗澡什么的,结果刚从地底下爬出来,没看到星采妤,倒是看到了星采妤在画‘萧然’。我当时三观都被扭曲了,所以那日临时决定去坑他。”   “你居然是这样的人!”黯绝厉声道。   阳灵微微颔首,黯绝还算不错,知道偷看星采妤洗澡是不对的,谁知黯绝后面又加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叫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黯绝嘿嘿一笑。   阳灵闻言,嘴角一抽,倾河说的果真没错,这几个人,实在是,实在是都不怎么样。   “我也是第一日看好不好,谁知出了这事,从那以后星采妤求了师祖,在她房间下了好几重咒,我破不了了。”影痕懊恼道。   “原来是这样。”黯绝叹息道。   影痕忽的失笑,道:“其实我原本只想骗萧然一人的,谁知无殇当时较真了,觉得‘你’对萧然比对他好,几乎都要与‘你’断交。我觉得总不能打着你的名义坑了萧然,还让无殇跟你断交,只能随手一画,告诉他这是回去的路线。可是昆仑山那么大,也不知他居然就摸到师祖那里,这倒霉孩子人品差到这个份上,实在是怪不得我了吧。”   黯绝闻言哭笑不得,道:“你还真是厚道,我谢谢你。”   “不必客气。”影痕挥手笑道。   黯绝轻叹一声,道:“无殇可真够背的,听说当时他从地底下冒出来,师祖就站在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数寸,吓得他半死,差点没重新溜回地底下。”   “是啊,不过还算好的了,他当日若是摸到你师父房中,那才有意思了呢。”   “哇,我师父那脾气,无殇估计能被活活打死。”   “是么,真是可惜了一次那么好的机会。”影痕摇头惋惜。   “是啊,是好可惜。”黯绝亦是一脸可惜状。   阳灵惊呆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难怪倾河动不动打他们,倾心三姊妹联手,说不定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片刻萧然已经回来了,他看了看天色道:“大中午的我们干嘛总站在太阳底下,我知道人界有家不错的酒馆,我们边吃边聊。”   “好啊,待在青城几个月没吃东西,这会儿还真想吃点什么。”黯绝笑道。   黯绝话音刚落,还未及说什么便发觉天边忽然飞来一人,细看之下大惊失色。   第90章 神秘人物   “师父?”萧然黯绝也察觉了,微微一惊之后犹豫片刻,还是俯身行礼。长白和蓬莱弟子见黯绝俯身,也连忙跪下叩拜。   重华亦是大惊失色,却见那人举目示意,也就不动声色。   “萧然黯绝影痕,许久不见了。”那人停住脚步,众人还未曾看清他的面貌,便听到他仙意盎然的声音。   阳灵向那人看去,只见他一袭简单的黄色道袍,却是众仙所不能及的仙姿翩然。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算不上年轻,却沉淀下一份难得稳重庄严。长髯随风轻轻飞舞,显得愈加仙风道骨,光华无双。目光虽然清淡的恍若无物,却不知为何让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是了,这只有这样超凡出众磊落风华的人物,才配作萧然和黯绝的授业恩师。   影痕却没心思欣赏,而是神色大变,如临大敌。   “你居然出来了。”   “我原本不想来的,只不过我知道萧然黯绝不肯杀你,便只能亲自来解决掉你。”那人似是微微惆怅,声音却依旧铿锵有力。   影痕骇然,突然厉声说道:“炎泽彬恒,现在立即送娘娘她们回魔宫,不得有误!”   炎泽彬恒领命,那人却猛然出手,速度快得惊人,影痕不及阻止两人便已经被打伤了。   “我来了,你们谁都别想走。”那人淡淡一笑。   “师父......”萧然刚刚开口,却猛地被那人隔空狠狠扇了一掌。   “你住口,你别忘了你是谁,也瞪大眼睛看看他是谁。我不管你们以前感情多么好,可是现在他是魔,你是仙,你们当是不共戴天。等我杀了影痕,你随我回去领罚。”那人忽然厉声说道。   影痕见那人打了萧然不由得怒从心起,猛地抽出阳灵身侧的轩辕剑,一道强大的剑气破空而出,直直刺向那黄袍道人。   那黄袍道人未见惊慌,轻轻一闪便已经侧身闪过。   影痕情知遇到对手,回头看向阳灵,果断说道:“娘娘,你带着城儿浅儿,现在就走,不要管我!”   “你是什么人?”那人看清阳灵的样子,忽的大惊失色,盯着她厉声喝问。   阳灵一怔,怎么,又一个觉得她眼熟的吗?   “你又是谁?”阳灵同样厉声问道。   那人盯着她半晌,忽然出手一挥,阳灵便惊叫着飞向他。   “住手!”影痕顾不得许多,急忙扑过去,险险拉回阳灵。   “她是凡人?”那人问道。   “是又如何?”影痕目光微紧。   “是凡人,那便最好了。”那人见影痕将阳灵交到倾城手中,方知阳灵不会飞,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吓了他一跳,他还以为是她,原来只是相貌一致的凡人。   影痕低声道:“娘娘快走,不要回魔宫,随便去哪里都行。”   阳灵惊惧看向那人,问道:“他很厉害吗?”   影痕微微点点头,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他,你们快跑。”   阳灵蹙眉,这人这么厉害,影痕不知道是不是对手,他本来就是来救倾城倾浅的,怎能让他赔上性命?   “娘娘放心,你们离开,我动手也好没个顾忌。”影痕淡淡道。   阳灵闻言,情知三人在这里只能给影痕拖后腿,便携了倾城倾浅,由炎泽彬恒护着,便打算即刻离开青城。   “黯绝,拦住他们。”那人淡淡吩咐道。   黯绝犹豫片刻,并未拦住阳灵,而是上前说道:“师父,弟子不能,她们是倾河师叔的家眷,弟子岂能伤害她们?”   那黄袍道人勃然大怒,抬手一道强光又将黯绝击出数丈,又伸手一挥化作一道无形的结界,生生拦住了阳灵等人的脚步。   “影痕,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哪怕他们两个不出手,只怕今日也护不住她们了。”那人淡淡道。   影痕大怒,立即挥剑上前,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几招,极速袭向那人。   那人闪身躲过,与影痕过了五六招之后,隔开影痕,笑道:“果然不愧是影痕,与万年前一样,还是这么厉害。”   影痕闻言,目光猛然变得凶狠起来,身上第一次出现这么浓郁的杀气,黑袍随风而展,令人望而生畏。   “你今日不来便罢,既然你来了,哪怕我与你同归于尽,也不能放过你——”影痕声音猛地变得极尽凄厉,似是蕴含了无尽的恨意。   那人微微一怔,躲过影痕拼尽全力使出的剑招,两三回合之后,他忽的随手拔过一名昆仑弟子的佩剑,随手而出便是几招同样威力的剑气。   影痕躲闪,昆仑镜也蓦地发出几道强光。他从来只用昆仑镜防护,从不用它出招,可是此时他像是疯了一般,再不防守,只有进攻。   “影痕,你怎么变得与无殇一样,这般高傲自负,你以为,就凭你的法力,也能杀了我吗?”那人甚是闲适,根本不将影痕毕生修为放在眼中。   影痕厉声喝道:“不能杀你,我也不能放过你。”   那人轻轻一笑,道:“倾河这四个弟子,无殇太过狂傲不肯受教,星采妤天不老资质不行,唯独你,影痕,唯有你我甚是欣赏。九千年前你跟随他们去了魔界我甚是可惜,不如今日你随我离开,再不追随倾河,我必倾囊相授,视你有如亲子,如何?”   “你做梦——”影痕怒极反笑,厉声道:“我师父乃是仙界第一上仙,我岂会有眼无珠,弃明投暗,选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作师父。”   “我心肠歹毒?”那人蓦地失笑,道:“我心肠歹毒又如何,当日你分明很清醒,亲眼见我杀了黯绝,你又为何不肯告诉他真相?”   “你简直丧心病狂!”影痕怒吼一声。   他不忍黯绝伤心,因此将当日之事大半隐瞒,却不想那人却一口道出,影痕一时间还真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黯绝却是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问道:“师父,真的是你。”   那人看了一眼黯绝,淡淡道:“是我又如何,只是我没想到,倾河他们居然敢动用修罗禁术强行召回你的魂魄,他们也不怕遭天谴。”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黯绝厉声问道,声音凄厉直贯九霄。   他是他师父,是他授业恩师,是向来最疼爱他的长辈。他知道他一直对他不满意,他胸无大志,不比无殇壮志凌云;他任性刁钻,不比影痕懂得分寸;他自由懒散,不比萧然勤勉发奋。可是他毕竟是他的弟子,几万年来侍奉膝下,他也从未做错过什么。   前世的记忆蜂拥而来,黯绝不由战栗起来,他杀了他,那样不留情面,那样狠毒地斩断他的双臂,然后一剑刺穿他的心脉,甚至是连他的魂魄都不肯放过,生生撕裂成千百万片。   那人神色微微一变,继而恢复如常,冷冷道:“黯绝,你还是不懂,天机如是,你命该绝,我不过是顺应天命。”   黯绝蓦地失笑,笑得甚是开怀,却又似乎极尽凄凉。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师父一向最看重的,便是天机。   影痕看着黯绝绝望的样子心中一酸,记忆中黯绝脸上从来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他几时这般伤心过。   “天机有谁看得懂,天命有谁猜得透,你不过因着一团含糊的桑云,便亲手杀了陪在你身边数万年的弟子,若是遭天谴,也该是你!”   话毕,影痕手中轩辕剑芒大盛,耀得众仙急忙闭目运气抵挡,甚至不少法力低微的仙人已经被剑芒震晕,从空中摔落下去。   影痕运了十分力气,狠贯一招,那人闪身躲过,只见那道剑气横贯青城山脉,直直劈开山峰,力达地下,顿时滚滚岩浆喷涌而出,天空也是蓦地闪过一个炸雷,登时变作妖异的紫色。   当日,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流成河,一江春水,尽数腥气弥漫。断肢残臂满山皆是,百里之内,连一丝生命的迹象也寻不到。所有人皆是一招毙命,神色甚至都是不可置信的可怖。他被黯绝的血溅了一脸,猛地惊醒时便见到黯绝残缺不全的倒在他面前,而身后立着的那人剑尖还滴着温热的血。他惊呆了,也怒极了,一气之下拔剑向他袭去,却不想离开幻影洞,看到的是更加恐怖千倍万倍的画面。那惨烈的景象,影痕只要一想,便不由自主失去理智。   阳灵惊呼一声,这样疯狂嗜血的影痕,实在是太过可怕。   魔界之人,是不是本就该如此?   那人亦是惊诧,轩辕剑在手,影痕竟有开天辟地之能吗?   顾不得深思,那人亦是拼了十分力气,猛出几招隔开影痕,喘息片刻后道:“真想不到,原来仇恨,可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过你知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你这万年以来,根本就是恨错了人!”   影痕冷冷一笑,道:“那我倒想知道,当年那事,究竟是谁所为?”   “重要吗?他们已经死了,魂魄也被你们召回,就算是我欠下的债,现在也可以相抵了吧。”   影痕厉声道:“死了就是死了,再活过来了的,也始终不一样。”   那人淡淡道:“既然你这般执迷不悟,我必不能放过你。”   那人说罢,猛地出手,千万细碎的剑气生于无形,四面八方朝影痕扑过去。   影痕微微一惊,轩辕蓦地发出一阵强光,震碎了那些凌厉的剑气,昆仑镜也发出数道强光,又扑向那人。   那人侧身闪过,道:“果然机警,今日我若是与你硬打,只怕想杀你不甚容易,幸亏,你还有一条最大的软肋,不是吗?”   影痕闻言,大惊失色。   第91章 致命一击   那人轻轻一笑,不攻影痕,反而是一道强大剑气飞向了青城众弟子中的一个。   因为速度太快,许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的人还未想明白,便见影痕出手几道昆仑镜光和剑气,替那弟子挡下。   “师父!”萧然叫到,他为何要这样做,影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没有这个必要。   那人一扫萧然,不语,另一道剑气飞速袭了过去。影痕急速去挡,险险替那弟子挡下。   “卑鄙!”影痕大怒,他要杀他,凭他的能力自是能做到,又为何想要拿他的性命来胁迫他。   “你能如何?”那人浅浅一笑,又是两道强光分别射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影痕手中昆仑镜猛地出手,化作一道金光挡下一道剑气。轩辕剑一挥,破了另一道剑气。   “拿着,保护好自己。”影痕匆匆将昆仑镜塞给遮默安。   遮默安接住昆仑镜,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影痕必无恶意,便勉强用着昆仑镜抵挡着那黄袍仙人的攻势。   “这就对了。”那人轻轻一笑,没了昆仑镜,影痕好对付多了。   影痕十分吃力,几招之下已然成了败势。那人见状笑意更盛,忽然出手一道强烈的金光,猛地袭向遮默安胸口。遮默安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手中昆仑镜一挥,仍旧打算用昆仑镜挡开。   “默安——”影痕蓦地怒吼一声,想也未想便飞身挡在遮默安身前。他深知他法力太低,即使有昆仑镜,也挡不住崆峒印一击。这一印若是下去,遮默安必定魂飞魄散。   遮默安听到影痕撕心裂肺的呼唤,心头一颤。他不及反应过来,便见影痕黑色的身影挡在自己前方数丈。   “噗。”影痕猛地吐出一口血,被那道金光击出数丈,狼狈撞到遮默安身上,一口真气撑不住,便要摔下空去。   遮默安下意识扶住影痕,却见他冲他勉强一笑,问道:“你没有事吧?”   话未及说完,遮默安便见影痕猛地变色,低吟一声,身体剧烈一颤,口中又涌出一口鲜红的血,尽数喷到他的青色仙服上,更是妖娆醒目。   “影痕?”阳灵大惊,他接连被那黄袍道人打中两次,只怕情况不妙。   炎泽彬恒反应过来,顾不得自己已经受伤,急忙冲上去勉强挡住了那黄袍道人的另外几道攻势。   “为什么救我?”遮默安木讷问道,他看着与自己神似的影痕,心头猛然跃上一个念头,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念头。   影痕脸色苍白,额头上虚汗顿生,并不说话。倒是那人轻轻一笑,道:“默安,你觉得呢,魔界魔头影痕,为什么偏偏这么在乎你的性命呢?”   “住口!”影痕厉声说道,抬手几道剑气便袭向那人,威力却再不如刚刚一般巨大。   那人轻易闪身躲过,随手一道黄光闪出,击飞影痕手中的轩辕剑,却被遮默安伸手接在手中。   那人莞尔一笑,直视影痕道:“怎么,你很怕人知道么?”   影痕惊惧,萧然看不过去,飞身上前挡在影痕身前,道:“师父,师兄不想让人知道,您何苦一定要逼他到这个份上?”   那人一扫萧然,道:“怎么了,他马上就要死了。临死之前父子相认,难道不好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笑意更盛,一字一句说道:“仙魔两界只知道你叫影痕,却从无人知晓,或许我们都该称你为——遮影痕!”   遮影痕,原来,影痕姓遮!   影痕闭目长叹一声,这个秘密,终是守不住了。   阳灵亦是大惊,她呆在魔界三十年,居然一直不曾发现,她到底粗心到了何种地步?   月下初见,影痕不曾伤他们性命,反而授了他们绝世剑法,那时她便该察觉,影痕那般儒雅俊逸的风姿,不正与遮默安的气质如出一辙吗?   再后来,他们第二次相遇,无殇手中的焦赭剑,向谁袭去不好,偏偏飞向遮默安的胸口,却又偏偏被影痕一枚棋子拦下。他们的笑言,她不曾深想,原来,他们当日打的哑谜,竟然是这个意思。   遮默安号称棋艺卓绝,而影痕最擅长的,恰恰也是棋道。那日他特地带他去了玄都殿下了四盘棋,遮默安说影痕盯着他笑了三个时辰,阳灵甚至能感觉得到,那时候的影痕,心中到底有多么欢喜。   难怪,几个月前他们去青城,倾河要影痕一同前去,他必是知道影痕想念遮默安,所以带他去看看他。也就难怪当时影痕现身之后竟那么伤怀,遮默安与她的说笑,两人都不曾放在心上,却不知影痕听到,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们如此相像,从长相到气质,简直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她先入为主觉得影痕是魔,不曾深想,她早该猜到的。   就连今日,影痕接连救了遮默安两次,凭什么?她只道影痕是不愿牵连无辜的青城派,却从未想到原来他竟然是在救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遮默安震惊地摇摇头,他出身人界皇族,怎么会是魔界魔头的儿子?   “怎么不可能?你若不是他遮影痕的血脉,萧然当日凭什么救你,又凭什么将你送到青城派,特意嘱咐逸念空好生教导你。你难道真的以为,他救你是偶然吗?不是的,是影痕预先算出你命中有一大劫,托他去皇宫帮你化解危难。萧然怕万一有个闪失,特地早到了三四天,在皇宫整整守了你几个日夜。你虽然仙资卓绝,可也没到了区区凡人就能直接拜入青城掌门座下的地步。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你的亲手父亲,一手替你安排的。”那人淡淡说道。   遮默安不敢置信,后退两丈,猛地摇摇头。影痕凄笑一声,他就知道,他必是这种反应。   那人见状,似乎也是惆怅,却又忽的一笑,道:“真是想不到,你拼死拼活救下的儿子,根本不愿意承认你。影痕,你难不难过?”   阳灵大怒,厉声骂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你那么厉害,有什么动手就是了。居然拿影痕的孩子胁迫他,真不要脸。”   那人一愣,想来是不曾被人这般直截了当的骂过,一时说不出话来。   遮默安闻言,却猛地一颤,厉声说道:“不可能,我是青城派第十一代嫡传弟子,怎会与魔界有丝毫瓜葛?”   “默安?”倾浅一怔,魔界怎么了,她也是魔界之人,难道他真的这般看不起魔界吗?   遮默安听见倾浅叫他,神思亦是一晃,片刻便又厉声说道:“你们骗人,你们休想骗我!这种魔界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我岂会有这样的父亲?!”   影痕闻言,脑中轰然一片空白,真气几乎不支,险些坠下空去。   “人人得而诛之......”影痕喃喃重复道,他在他心里,竟然一直是一个该杀的存在!   那人叹息一声,看着遮默安道:“你不信也没办法,不过这就是事实,一个不可抹杀的事实。”   遮默安蓦地一惊,不可抹杀的事实,怎会不可抹杀?只要影痕死了,他便不再是他的儿子。不过是片刻的神思转寰,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想法骇然,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影痕身形猛地一颤,低吟一声,痛入心肺,继而抑制不住的轻轻战栗起来。   众人呆滞片刻,眼见遮默安先前接在手中的轩辕剑直直刺入影痕胸口,力道之大贯穿前胸后背。   “孽障!你敢弑父!”黯绝大怒,手中离魂猛地化作一道强烈的绿光,极速袭向遮默安。   影痕蓦地一惊,猛地迎着轩辕剑锋上前,抓着遮默安的衣襟将他推开。两人险险避过离魂剑,可轩辕剑却整个吃进影痕身体,直没剑柄。   “黯绝,不要,不要伤他。”影痕颤抖说道,眉头紧蹙,又是一口鲜血喷在遮默安身上。   “师兄!”黯绝长叹,他这又是何必呢?   遮默安一颤,像是忽然从沉睡中清醒一般,双手立即撤离轩辕剑柄,又猛地摇了摇头。   他刚刚做了什么,他疯了是不是,他居然要杀他,他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啊!那一剑不是他刺的,绝对不是!   影痕却是苦笑一声,原来即使自己拼了性命救下他,他仍是不愿承认自己。   微微运气,影痕便知自己已然撑不住了。最初那崆峒印,或许是那人故意为之,虽然打得他吐血,却不曾伤他太深。而那轩辕剑,直直刺入他的心脉,狠狠断了他的根本。   最后看了一眼遮默安,影痕紧攥他衣襟的手终是不甘心地松开。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挣扎片刻,眼前一黑,从高空无力坠下。   炎泽彬恒被那道人纠缠住,无法脱身,眼见影痕狠狠摔于青城山峰之上,四溅的鲜血顿时染红了整个山头。   “师兄!”萧然黯绝惊叫一声,回过神来。遮默安亦是清醒过来,与他们两人同时极速飞过去。   萧然一搭脉,察觉影痕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搏,立即将自己的真气度给影痕。   遮默安神情呆滞,望着昏迷的影痕。黑色的衣袍如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之气,脸色在黑衣的衬托下,白得格外骇人。额上密布的晶莹汗珠像是水晶洒在皮肤上,反射着微弱的太阳光线,而在遮默安眼中,却是极尽强烈凌厉,直直刺入他的心底。   算上今日,他们统共不过见过四次。   第一次,他授了他绝世剑法。   第二次,他带他去他的宫殿下棋。   第三次,他飞到青城,打了他八百大板。   第四次,他拼死救下了他,却又被他一剑穿胸。   他们之间的父子情缘,原来也不过只有这区区四面,寥寥数语,便是最后的一剑成殇。   “萧然!”那人随手一挥,逼开炎泽彬恒,厉声道:“你疯了不成,你居然在救他。”   “师父,我们可以不杀他的。你废了他的道行,我带他去长白。他没了法力,什么都做不了。”萧然道。   那人眉头一皱,道:“影痕非同小可,当年我是用昊天塔将他封印在昆仑山下,原本以为此生此世他都出不来了,却不想过了短短一千年他便回来了。连上古神器都镇不住他,我又如何能放心把他交到你手中。你让开,让我杀了他。”   “不行,师父你别忘了,如果今日你杀了影痕,倾河师叔不知会如何震怒,岂会轻易放过你。”黯绝阻拦道。   那人蹙眉喝道:“黯绝,这些事我都知道。我今日既然敢杀他,便不惧倾河兴师问罪。倒是你不要是非不分,你记住,他已堕仙,他已是魔!”   “当日师兄堕仙,还不是师父逼的,说到底,师兄并没有做错什么,一直以来,是师父你对不起他啊。”萧然惊惶之下,未及深思,脱口而出道。   那人勃然大怒,出手一招,将萧然狠狠击飞。萧然亦是一颤,嘴角隐约透出几点猩红。   “祖师!”长白弟子均是惊叫,林牧九腾急忙飞身前去查看。   “祖师您没事吧?”   萧然推开众人,站于山峰之上,长叹一声说道:“师父一定要杀他,那便也杀了弟子吧,师父欠下的债,便让弟子来还吧。”   那人冷冷一笑,道:“怎么,你以为我舍不得你吗?我既然杀过黯绝,便也不怕再杀你。”   说罢,便是两道剑气,分别射向昏迷的影痕和站立的萧然。   黯绝连忙挡在影痕身前,萧然失望闭目,原来自己的师父真的可以狠辣到这个地步,他不知何故,忽的后悔当日不曾拜入倾河门下。   倾河可以为了他的弟子与天一搏,与命抗衡,哪怕明知是死,他也义无反顾。可是他师父呢,顺应天命,几万年来,却终是害人害己。   等了半晌,也没感觉到身上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萧然一睁眼,便知师父此番是下不了手的。   他对他下不了手,那影痕呢?   萧然一惊,急忙过去把脉,察觉影痕亦是安好,这才微微放心。   “师父?”黯绝试探问道。   那人沉思良久,道:“罢了,你将这魔界众人,全部带去蓬莱海底,压于火山之下,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出!”   黯绝情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伸手一挥,便是两道强光,将炎泽彬恒击晕,又用捆仙绳捆了个结结实实,以防他们清醒后反抗。   那人一瞥阳灵等人,三道黄光一闪,阳灵等人便亦是人事不知,沉沉睡去。   “前辈,您打算拿他们怎么办?”绮珠上前问道。   那人扫了一眼众仙,道:“你就是如今的仙界仙君?”   绮珠点点头,却听那人冷笑道:“难怪呢,区区一千余年道行的弟子都能做仙君,难怪仙界越发势微。就凭你,岂会是他倾河的敌手?”   绮珠不敢多言,又听那人吩咐道:“各自回去,若是不想倾河迁怒你们,便记住了,无论听到了什么风声,都不要离开山门半步。”   众仙答应,即刻离开。   第92章 父子相认   阳灵昏睡了不知多久,梦中只觉得一阵火烧火燎,甚是难受,轻轻睁开眼,便见眼前一片火红。   “娘亲你醒了?”倾城最先察觉,倾浅也立即跑了过来。   “城儿浅儿,你们都没事吧?这是哪里?”阳灵扫视两人,见两人面色惨白,不由得心疼。   “娘亲放心,我们都没事,至于这里,估计是那个黄袍老怪口中的蓬莱海底火山吧。”倾浅说道。   阳灵舒了一口气,眼下这样已经很好了,忽然心头一惊,问道:“影痕呢,影痕还好吗?”   倾城微微颔首,道:“影痕叔叔还活着,只是这里受半幅地烈火灼烤,众人都在给他输真气续命,我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阳灵举目一视,便见影痕蜷缩成一团,身体不住的痉挛,看样子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炎泽彬恒遮默安盘膝坐于一侧,正源源不断给他输送真气,暂保一条性命。   “默安?”阳灵一怔,她明明记得那人只吩咐将他们魔界众人带走,他怎么也被捉来了?   遮默安不语,倾浅说道:“黯绝前辈只说那黄袍老怪原本没打算为难他的,是他自己执意跟来的。”   阳灵轻轻一叹,缓步过去,一探影痕的脉搏,发觉虽然伤势严重,但到底心脉是保住了,想来性命无忧。   轻轻坐于一侧,阳灵亦是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真气,输入影痕体内,缓缓替他疗伤。   须臾,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是萧然黯绝的身形浮现。他们径直进入火牢,手中拿着不少冰雪莲和疗伤圣药。   萧然上前轻轻一探影痕的脉搏,不由得微微一惊。   “他怎么样了?”黯绝问道。   “奇了怪了,居然无事,心脉已经自己长好,内伤虽重,却也有好转的迹象。”   黯绝惊讶,道:“我封了他所有的穴道,只想先保住他残存的心脉,谁想居然自己长好,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萧然不语,手一挥,数十枝冰雪莲便纷纷盘旋在影痕上方,化作万千晶莹的蓝色光点,融入体内。   “他没事了吧?”阳灵问道。   萧然摇摇头,道:“命是保住了,可是他为两件上古神器所伤,什么时候能够痊愈,我也不知道。”   阳灵叹道:“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黯绝点点头,道:“我们带来了紫草冰片膏和冰蚕丝绷带,打算给他包扎一下外伤,师婶等女眷,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阳灵点点头,带着倾城倾浅别过身去。   萧然一挥手,影痕的上衣便自行褪去。只见影痕整个人像是在血水中浸泡过一样,浑身上下皆是一片猩红。一个方形的血印血肉模糊的正中影痕后心,大道符篆“崆峒”两字隐约能辨认出来,一条狰狞的口子劈在两个字中间,正是轩辕剑伤。   萧然轻轻一叹,看着面色惨白的遮默安,淡淡道:“我认识你爹三万六千年,从未有人能让他吃这么大苦头,今番为了你,可总算把没吃的苦没受的伤全部尝了一遍。”   黯绝冷笑一声,道:“看到的伤便也罢了,你听他说的那些话,只怕更让影痕伤心欲绝。”   萧然默然,已将后面的伤处理好,轻轻扳过影痕的身子,前面除了轩辕剑伤之外,右侧肩胛还有一个掌印,淤血沉积在皮肉之内,已经发紫。   萧然伸手抚上,微微运气,过了片刻,那紫色血掌印便自行消退,道:“你的惊风掌倒是练得不错,居然能让他筋骨俱碎。”   遮默安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你爹傻不傻,他当时明明可以用内力震开你,可是他没有。他必然是怕他自己控制不好力量反而伤到你自己,因此竟然生生受了。默安,不管他是仙是魔,可是他对你,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好,任何人都比不了。”黯绝叹息。   “师叔,弟子明白的,只是还是晚了,父亲清醒后,必然不会原谅我。”遮默安憾然。   “一点儿都不晚,”萧然心中一松,道:“你爹不会恨你的,只怕他心里,还觉得欠你良多。”   黯绝点头,道:“你知道就很好了,你好生照顾他,等他醒后跟他认个错。”   遮默安点头答应,阳灵等人回过身去,见影痕神色平静下来,不复方才一般痛苦难熬。   萧然见影痕没有大碍,道:“师婶,我们不便在此久留,先走了。”   说罢,萧然一看黯绝,黯绝颔首,两人转身离开火牢,眨眼不见了踪迹。   影痕依旧昏迷不醒,众人不管能有多大帮助,皆是给他灌输真气。火牢中看不出时辰,也不知过了多久,影痕低吟两声,继而睁开眼,苏醒过来。   “影痕叔叔你醒了?”倾城倾浅大喜,欢快笑道。   影痕举目一视,见四周结界密布,心中一叹,他到底还是辜负了倾河的嘱托,不曾保护众人周全。   微微运气,影痕心中一惊,自己明明心脉已断,为何现如今安然无恙,莫非有人动了禁术,强行召回了自己的魂魄?   “你感觉怎么样,怎么傻傻的不说话?”阳灵蹙眉问道,影痕怎么像傻了一样,醒来后只是呆呆看着结界。   影痕回过神来,忽然一跃而起,紧张问道:“娘娘,默安呢,他人在哪里,师伯有没有伤他?”   阳灵佯作愁眉苦脸,并不说话,影痕心猛地一沉,只觉气血上涌,喉中一甜,一口血涌了出来,踉踉跄跄险些栽倒在地。   “我在这里,我没事。”遮默安急忙站起身扶住影痕,怒视阳灵,这阳灵怎么死性不改,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影痕闻言,猛地回头望去,见遮默安好端端地站着,微微着恼。   “娘娘你逗我玩?”影痕挑眉问道。   阳灵尴尬笑道:“我没说他有事啊,是你自己太紧张了,你,那个,没事吧。”   影痕擦去嘴边的血,恼怒道:“应该没事。”   倾城倾浅亦是忍不住轻笑起来,就娘亲这样,早晚把影痕叔叔吓死。   炎泽彬恒对视一眼,眼中也有了些许笑意,他们能想象的出,若阳灵不是魔界魔后,估计先生一定会狠狠打她一顿。   影痕看了一眼遮默安,忽然很想装晕,原来他也有软弱到想要逃避的一面。   遮默安轻叹一声,他以前从来不知,原来他不是被父亲抛弃,没人要的孩子。他的父亲,一直在暗中看着他,保护他,替他筹划好一切,甚至不惜以命相救。   许是心之所至,不必刻意,屈膝跪于影痕身前,遮默安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恭声说道:“父亲大人在上,不孝子遮默安跪拜。”   影痕一怔,似乎是迟钝到反应不过来。三百多年了,这一刻,他甚至是想都不敢想。   他还未出生,他便决定不让他堕入魔道,故而将他养在人间。十年过后,人界王朝更替,他命中有一大劫,因此发暗信,找萧然带他去青城山,拜入青城门下。萧然情知他只有这一条血脉,因此甚是重视,怕万一出个意外没法向他交代,提前了几日守在人界,终是替他化了劫数。送去了青城,萧然又特意吩咐逸念空收他为徒。逸念空自然不敢违逆,三百多年来尽他最大的努力教导,终也不负所托。   “黯绝打的?”影痕缓步上前,抚上遮默安红肿的脸颊,淡淡问道。   遮默安微微点点头,他当时执意跟随而来,黯绝将他们关到这里后,终是忍不住狠狠扇了他一掌。   “师兄怎会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你可知他恨不得把心肝脾肺全部掏出来给你,谁知却换来你一句决绝的‘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如果师兄有个好歹,我不管你是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必要杀你给他偿命!”   “疼吗?”   遮默安摇摇头。   影痕微微运气,遮默安只觉脸上清凉舒服,那灼热的疼痛瞬间消退。微微一惊,遮默安抬头,便见影痕撤了手,淡淡道:“怎会不疼,他若再多用一分力气,只怕你的颧骨便要碎了。”   遮默安不语,那是他该受的,或者说,他不是该打,而是该杀!   “你起来吧。”影痕道,其实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习惯他戒备他仇视他,如今忽然这般,他倒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遮默安并不动,复又磕了一个头,道:“不孝子大逆不道,悖逆至极,不敢奢求父亲原谅,但求父亲还认不孝子这个儿子。”   他今日救了他两次,他却伤了他两次,甚是想要杀了他,这份罪责,遭受天谴也不为过。   影痕轻轻一叹,伸手拉起了他,道:“我不怪你,从你出生至今,我从未告诉过你,也从未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没有怪你的资格。”   “父亲大人这样说,孩儿真的无地自容。”   若非被他拖累,若非是为了救他,就凭他的修为,岂会伤成这幅样子。   阳灵闻言,轻声一笑道:“我们如今被压在地底下,果然是无地自容。”   众人皆是笑了起来,遮默安微微不好意思,埋怨地瞪了一眼阳灵。   影痕似是微微晃神,似喜非喜缓缓说道:“一展眼就是三百五十七年,你也已经长大了。”   遮默安微微颔首,又听影痕接着说道:“你十岁随着萧然去了青城,拜入青城门下,十三岁飞升九品仙人,十七岁飞升八品飞仙,二十三岁飞升七品灵人,得了不老之身,一百三十九岁飞升的六品真人,三百二十七岁飞升的五品灵仙,你说,我说的都对不对?”   遮默安一惊,这些年份,他自己都记不得,不想影痕却是信口而来。   “爹。”   影痕听他这样叫自己,心中甚是欢喜,口中却说道:“我怎么还是觉得你叫我妖孽比较顺耳。”   遮默安立即又要跪下去,却被影痕拉住,笑道:“别跪了,这里地烈火太盛,小心伤了膝盖。”   遮默安轻叹一声道:“父亲这般对我,孩儿如何消受的起?”   “你很好,”影痕微微一笑,却又微微怅然:“这些年来,你很出色,我很欣慰。我记得那日初初见你,你一手青城剑法行云流水,法术之高超乎我的想象。五年之后又见你时,不想流霞剑法你也用的那么好,无殇私下,亦是赞不绝口。”   遮默安微微尴尬,他那点儿道行,实在是不堪一击吧。   “那菜,真的很难吃吗?”影痕忽然失笑,他记得当日他的抱怨,一副臭脸,样子当真滑稽。   遮默安一惊,问道:“当时爹爹在吗?”   影痕点点头,遮默安略有恼怒地看了一眼阳灵,那晚他说了那么多大不敬的话,估计一字不落全被影痕听到了。   “我也不知道居然难吃到那个份上,真是苦了你了。你也真是傻,既然难吃又何必全吃光呢。”   遮默安抖了抖嘴角,影痕明白,轻轻一叹道:“若非那日娘娘与你闲聊,我也想不到你居然那样怕我。”   遮默安冷冷瞥了一眼阳灵,阳灵干笑两声,影痕果然是个伪君子,总是这样不着痕迹地坑她。   “这里是哪里,我们出的去吗?”阳灵连忙转移话题道。   影痕一扫四周,淡淡道:“这是蓬莱仙界海底火牢,直通一十八地之下,与妖界相连,要想逃走,只怕有点困难。”   “火牢?”阳灵一怔,叹道:“我尝过魔宫水牢的滋味,觉得已经够难受的了,不想这里的火牢更是蒸人一般的难受。”   遮默安闻言却是一笑,当日他还是被影痕亲手扔进去的,关了整整两天,那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   影痕亦是轻声失笑,那也怪不得他,他若是留他在玄都殿,势必太过惹眼。若是那日阳灵不将他们众人救走,说不定他过个三五日便也忍不住将众人放了,虽然他只是为了遮默安一人。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让我想想怎么走吧。这里虽然只是半幅地烈火烤,黯绝又特意设了封印替我们挡下了大部分热气,但呆久了,也不是好玩的。”影痕道。   缓步走到结界前,影痕伸手一探,微微蹙眉。这结界并非寻常结界,只怕是从妖界借力,结界之外另设封印,力量强大。若是平常的他,想要强行突破结界封印两重防护,必定不成问题,只是如今自己能动用的修为真气,只怕连平常十分之一都不到,若要送众人走,便也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你有办法吗?”阳灵问道。   影痕微微点点头,道:“结界封印我都能破,要想走,也不是那么难的。”   “可是我们即使出了这里,想要从蓬莱仙界飞走,甚至是飞回魔宫,这路上只怕不容易吧。”阳灵蹙眉道。   影痕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万全之策,淡淡道:“出了结界,一直往前走,不远处应该有个岔路口。你们既不要向左走,也不要直行,右边其实是个屏障,你们不会解,只能强闯。那是一条密道,直通东海,你们从海中走,师伯不易找到你们。魔宫只怕不安全了,你们去南海扶桑吧。”   “扶桑?”阳灵惊讶,为什么去哪里。   影痕不语,微微凝神,掌中忽然金光大盛,原来是一枚金光闪闪的扶桑令。   “拿着它,扶桑众仙必定无人敢拦,你们嘱咐他们不得泄露你们的事,只怕他们也不敢不从。你们去无极岛无音洞,将这扶桑令填补于洞顶的小口上,无音洞自动封闭,除了无殇,再无人能找的到你们。”影痕将金令递与炎泽。   “扶桑令,不都是白色的吗,这枚为什么是金的?”阳灵惊讶。   影痕微微一笑,道:“金色令牌,是各门各派祖师专有令牌。”   阳灵惊讶,片刻问道:“你是扶桑祖师?”   萧然和黯绝既然是长白蓬莱的祖师爷,影痕的修为,只怕创立基业也不是不能的。   “我不是。”影痕道。   阳灵微微失望。   “是无殇。”   阳灵神色复杂,众人亦是惊呆了。   “我说的,都记住了吗?”影痕淡淡问道。   阳灵恍然而惊,心底一凉,问道:“我们记不住,你带我们去。”   影痕微微一笑,她还是察觉了。   “炎泽彬恒,带他们离开,若是出了差错,我要你们以死谢罪。”影痕果决说道。   众人再傻也隐约明白,他们能走,只怕影痕走不了了。遮默安神色大变,刚想出言阻拦,却见影痕手一挥,点了除炎泽彬恒两人之外所有人的穴道。   “先生,我们再等等,说不定君上会来救我们。”炎泽大惊。   “君上一定会来,只不过,我们待在这里,便是给君上最大的拖累。”影痕轻描淡写道,转身取了炎泽的佩剑,划破右手食指,轻轻在结界上画了一幅八卦图,周围写了许多众人看不懂的咒语。   第93章 无殇现身   做完这一切,影痕径自盘膝坐于地上,微微运气,结界上影痕的血猛地变成紫色,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影痕微微回头,看着震惊的遮默安,心中一痛。他确实对不起他,刚刚相认,便要他看着自己魂飞魄散,不知他此刻,心中会不会怨恨自己。   正晃神间,忽来一道白光和一道绿光,击散结界上的紫光,影痕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萧然和黯绝。   “你疯了,你怎么敢用修罗禁术,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火是妖界的地烈火,修为散尽,你魂魄立马被烧的连渣都不剩!”萧然心有余悸,晚来片刻,影痕便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影痕哭笑不得,道:“你们怎么总是来得这么是时候。”   “不是我们来得及时,”黯绝道:“我们一直没走,师父让我们两个守在这里看牢了你。谁知我们刚刚在那边打了个盹,便感到一阵诡异的力量,于是急忙过来了。”   影痕无奈,他们两个守在这里,众人必是走不了了。   萧然抬手一挥,白光射入结界之内,解了众人的穴道。   “爹!”遮默安立即将影痕从地上扶起,又施了个法术将结界上的血印擦光。   萧然黯绝一瞥遮默安,刚刚他们说的话,他们两人自然听到,心中不由得微微宽慰。   黯绝看着影痕一笑,道:“你总算是冷静下来了,今日中午你咬牙切齿六亲不认的样子,吓都要吓死我了。我从未见你生过气,何况是那么大的气。”   萧然却一瞥影痕,道:“真是想不到,崆峒印轩辕剑,两件上古神器居然都打不死你。”   “你怎么这么盼着我被打死。”影痕微微好笑。   “自然不是,只不过我觉得哪怕是师叔都未必撑得住,你居然还能挺到蓬莱。最奇怪的是,不待我带冰雪莲回来,你的心脉已经还是自动愈合,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萧然咋舌。   影痕亦是一惊,道:“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有人动了禁术,召回了我的魂魄。”   “我倒是想,只不过哪怕是用禁术,我也须有招魂幡。可是招魂幡藏于九重天上,神界圣物,我哪里拿得到。”黯绝淡淡道。   萧然沉吟片刻,道:“当年师祖可曾单独传你什么东西,招魂的保命的符印之类的?”   影痕失笑,道:“这话说的酸溜溜的,我哪里有,即使有你们也该知晓。”   黯绝撇了撇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何师祖对你那么好,哪怕是师叔只怕都没你受师祖重视。”   萧然亦是鄙夷,道:“我也这么觉得,也没觉得你哪里特别出色啊,我们一众弟子,在师祖眼里只怕长得都一模一样,唯独对你另眼相待,但凡你提的要求,师祖没有不应的。”   黯绝一笑,道:“当年我们都在想,莫非师祖是个断袖,看上了你这个小徒弟,所以对你那般疼惜。我们都说,若是昆仑山是个后宫,师祖便是皇帝,三千昆仑弟子,只怕你也是集师祖的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级别人物。”   影痕微恼,道:“别胡说,师祖岂容我们玷污。”   萧然莞尔,道:“这有什么,师祖听了就听了,估计听到跟没听到反应是一样的,倒是小声些,万一被师父听到了,只怕你又要挨板子了。”   “打就打吧,当年我说这话,又不是没被打过。”黯绝无谓一笑。   正说着,倾城倾浅两人的肚子忽然轻轻响了起来,黯绝一笑,问道:“你们饿吗,我去给你们寻些吃的?”   “好啊。”阳灵嘿嘿一笑,甚是自觉的答应下来,她许久没吃东西了。   萧然失笑,这脾性,倒真与那人相近,只不过那人,终是比阳灵凌厉张狂。   黯绝转身离去,过了良久才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布袋,自己取了一把,又递给萧然。萧然亦是取了一把,剩下的都丢给结界中的众人。   “葵花籽?”阳灵惊讶。   萧然微微一笑,道:“怎么了,这里这么热,是个烤瓜子的好地方,师婶别客气,吃吧。”   众人分了瓜子,学着萧然的样子将瓜子放在地上,不消片刻便烤好了。   影痕微微一笑,道:“有多久不曾这样了。”   “影痕叔叔,你们从前也这么干过?”倾浅问道。   萧然听到倾浅的称呼,不由自主地大笑,却忽然又听倾城问道:“萧然叔叔,你笑什么?”   萧然登时笑不出来了。   影痕见状,举目与倾城对视,两人心领神会。   “是啊,从前我们溜出山去玩,哪里不曾去过,现在黯绝封了大部分地烈火,火气已经不想平日那样盛,我记得从前我们还烤过山鸡野鸭什么的呢。”萧然淡淡道。   黯绝一笑,道:“长白山避暑,蓬莱岛烤肉,青城山看日出,扶桑岛晒太阳,当年日子过得确实舒服。”   遮默安却是神色不定,问道:“爹爹当年也动荤吗?”   影痕微微尴尬,却听萧然大笑道:“当年数他能吃,一人吃了两根鸡腿,我们其余三人,只能啃鸡爪鸡骨头了。”   “没吧,我记得我就吃了一点,明明你吃得最多。你记不记得,我们打过一头野鹿,整整一半全部被你自己吞下了肚,结果撑得拉了好几天肚子。”影痕急忙反驳。   萧然冷冷一瞥影痕,道:“是么,我怎么觉得是你泻药做的太好了。”   黯绝失笑,道:“你怎么发现的,那药是,嗯哼,是无殇拿的,我亲手放进去的,你发现了?”   萧然闻言一怒,厉声道:“我以前没发现,现在知道了。”   阳灵摇头,再不听他们胡言乱语,拉着众人径自嗑起瓜子来。   一时间火牢之中,无人说话,只听到一阵阵嗑瓜子的声音。   忽然一阵异响,众人抬头,原来是蓬莱如今的掌门慕容上仙。   “弟子慕容参见祖师爷。”   “怎么了?”   “启禀祖师爷,您师父请您过去。”   黯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慕容不敢违逆,立即转身离开。   黯绝一扫火牢中的众人,神色微微怪异,问向萧然,道:“你说,咳,师父找我做什么?”   萧然头也不抬,吐出口中的瓜子皮,道:“你这不废话,自然是师父取来了鲛人泪给你疗伤。”   黯绝点点头,转身离去,却不想影痕忽然厉声喝道:“站住!”   黯绝回头,与影痕对视片刻,继而听影痕笑道:“没事了,黯绝师弟,好好去疗伤吧。”   黯绝嘴角一抖,萧然一怔,凝视黯绝片刻,忽然腰侧邪魅剑出,扑向黯绝。   黯绝急忙抵挡,三两招之后两人分开,萧然一笑,道:“无殇,你露馅了。”   “黯绝”似是无奈,黑光一闪,继而现了身形,果然是无殇。   “你怎么穿成这样?”阳灵惊讶,身上花花绿绿这都是什么?   “娘亲!”倾心忽然跳了出来,身上亦是花哨的可以。   “心儿!”阳灵大惊失色,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很危险!   “娘亲你没事吧,我和无殇哥哥原本在云南人界,忽然收到影痕叔叔的暗信,说是城儿和浅儿被发现了,便急忙敢去青城营救,却听青城那个什么什么掌门说你们在蓬莱,便又急忙赶来了。”倾心几乎要闯进结界,却被无殇拉回。   “别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无殇道。   “黯绝呢?我说他怎么弄点儿吃的去了那么久,感情是掉包了。”萧然微微好笑。   “他比我短了一万年的道行,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我点了他的穴道,又喂他喝了不少生死水,只怕能睡很久呢。”无殇笑得甚是开心。   萧然哭笑不得,道:“你来的够快,你打算如何?”   无殇一扫众人,道:“我自然是来带他们离开的,萧然,你应该不会阻拦吧。”   “那怎么行,师父知道我放他们走,只怕能把我的腿打断。”萧然轻轻一笑,手中邪魅撕裂空气,直扑无殇。   无殇闪身躲过,萧然却蓦地大惊。   “你做了什么手脚?”   无殇轻轻一笑,问道:“瓜子好吃吗?”   萧然一扫地上的葵花籽,面上惊疑不定,却见无殇无害一笑,道:“大理秋日风光正好,今年最后一丛钝行草便被我折走了。心儿,我从前教过你的,钝行草服下之后会有什么症状,你背长白医典给他听听。”   倾心清了清嗓子,道:“长白医典记载,钝行草吃下之后,可延缓行动,症状少则一日,多则半月才可消退。”   萧然目瞪口呆,无殇却轻蔑一笑,道:“长白医典是为仙界第一医典,想来所言非虚,萧然你说是不是?”   萧然欲哭无泪,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对无殇对打。   “心儿。”无殇侧身躲过,吩咐倾心,自己并不理会萧然,而是走到结界前,想办法破解结界。   倾心领命,抽出腰侧佩剑与萧然动起手来。萧然如今反应缓慢,法术再高强动作慢下来亦是破绽百出,不消片刻便被倾心打败了。倾心随手而出一道捆仙绳,把萧然绑的结结实实,又喂了不少生死水,萧然头一昏便沉沉睡去。   无殇运气一击,却不防那结界将自己的法术弹回,他猝不及防,险险避过。   “这不是四界的结界封印,要破只能强闯,可是声音只怕会很大,万一惊动那老妖怪可怎么好。”无殇蹙眉道。   影痕亦是蹙眉,阳灵忽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女娲石,道:“我有女娲石,这个管用吗?”   无殇影痕闻言大惊,无殇厉声问道:“娘娘,你从哪里得到的?”   阳灵被吓了一跳,道:“三十年前倾河带我去大观峰灵云观,琅惜上仙给我的。怎么了,有问题吗?”   无殇情知自己失态,敛了神色道:“上古神器很管用,炎泽,你如今真气最足,用女娲石悄悄破了结界。那老妖怪已经派人来寻黯绝,我们时间不多,必须立即离开。”   炎泽领命,接过女娲石,运足了真气击向结界,只见金光一闪,封印解除,结界应声而碎。   “快走。”无殇临走之前回身探了探萧然的脉搏,见无大碍,方才牵过倾心,亲自断后,送众人离开。   众人按照影痕先前所说,走了不远,便见两条岔路口。影痕走在最前面,双手一挥,右边忽然出现一条通道,众人顺着密道,火速离开蓬莱仙界。   密道黑咕隆冬,无殇念一个诀,变出许多火把,众人借着火光,飞速飞出,飞了许久便见一道石门。   “出了这石门,便是东海,我们走海路,往南边去。”无殇伸手触动机关,石门洞开,出现一个透明结界,拦住了东海海水。   无殇又念一个诀,影痕立即被一个透明气泡包住。   “你有伤在身,不能见水,先呆在里面吧。”无殇笑道,继而带着众人穿过结界,飞入大海。   第94章 别有洞天   水路中不易被察觉,无殇时不时查看身后,生怕那人追来。   众人皆是急速飞行,大约两个时辰,便从东海赶到南海。   众人悄悄浮出水面,爬上一个小岛,远远地见扶桑仙界立于正南方向。   此时夜色正浓,月光柔和,海风清凉,远处扶桑结界反射着朦胧的月华,星星点点的灯火有如金子般熠熠生辉,虽不似白日的惊艳绝伦,却是难得的静谧美好。   阳灵微微晃神,她多久没见过这般美轮美奂的扶桑仙界了,她记得当日她离开,还以为此生再不会回来了。   “那是扶桑仙界吗,真美!”遮默安大为惊叹。   “那是自然,我南海扶桑,是为仙中第一绝景,哪怕是昆仑仙界,亦不能较。”无殇傲然说道。   “你是谁啊?”倾心问道,她不曾见过遮默安,一路上众人紧张兮兮,她也没敢开口问。   无殇淡淡道:“他便是今日下午那青城掌门口中的徒弟,你影痕叔叔的儿子。”   “是你!”倾心大怒,出手一剑便向遮默安刺去。   倾浅立即拦下,道:“心儿姐姐你做什么。”   “他伤了影痕叔叔,我饶不了他。”倾心大怒。   “心儿别闹了,”阳灵立即夺过倾心手中的宝剑,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倾心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再做声,又听无殇淡淡道:“扶桑金令在谁哪儿?”   炎泽闻言,急忙将金令掏出,无殇伸手一挥,那金令便径自飞向无殇。   指尖刚刚碰到金令,便是一阵强烈的白光大现,片刻即逝。众人再看向无殇,却见他从头到尾变了行装,再不是一身花哨的云南民族服饰和头上那奇奇怪怪的饰物。   白衣玉立,翩然仙姿,无殇身上此时穿的,正是南海扶桑仙派掌门仙服。头发被一根羊脂白玉簪别住,半披的长发微微飘动,向来凌厉的眼神此刻竟也隐隐透出几分温润。轻轻抿住的嘴唇微微上挑,浅浅笑意宛宛动人。微微高抬的下巴仍是透着一股难以遮掩的傲气,周身环绕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白色光晕,竟显得有几分不真切。   阳灵惊讶,相较黑衣的冷漠高深,这一袭柔软温和的白衣,更加适合无殇。   无殇伸手将扶桑金令别于腰侧,那点点金光浮于他身边,却更是衬得他风姿出众,光华万千。   “无殇哥哥,你好漂亮啊。”倾心口水流了一地。   她说的没错,无殇容貌本就出众,气度更是不凡,他或许本就该是如此倾世模样,而非那一袭乌黑的玄衣,掩去大部分容光。   “别废话了,我们快走吧。”无殇轻轻一笑,敲了敲倾心的额角。   众人随着无殇,并未直接进入扶桑仙界,而是又潜回了海底。   众人在水中走了片刻,便见海底的扶桑结界。无殇念一个诀,那结界洞开,众人连忙进入。   “这边。”无殇在水中轻轻道。   阳灵看着头顶那巨大的海上仙岛,便知是无极岛。无殇在前方领路,没入水中的仙岛一侧,有数块大石头。   无殇手一挥,便是白光大现,那石块移开,便是像东海蓬莱一样的透明结界,结界之内,有一条同样的密道。   众人进了密道,与蓬莱不同,这密道每隔三步便有一颗深海夜明珠,置于众多宝石镶嵌的珊瑚底座之上,照着众人脚底下的路。   “哇,这么多宝贝,我们全部偷回魔宫好不好?”倾心口水又是流了一地。   “不用偷,无殇哥哥会送给我们的吧。”倾城凑上去谄媚笑道。   “这算些什么,前面还有更好的,如果这万年不曾有人动的话。”无殇淡淡道,领着众人上前,飞了片刻便走到尽头。   无殇手轻轻一点,面前的石壁立即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缓步入内,一扫四周,果如万年前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那石壁内像是一个祠堂,布置得井井有条。祠堂正上方,悬着一幅巨大的匾额,上面大书“别有洞天”四个大字。匾额下方悬着一幅画像,画中之人白衣胜雪,神色庄重,腰悬扶桑金令和扶桑八卦玦,正是无殇。   无殇画像两侧,另有七人的画像,想来是扶桑历任掌门的尊容。阳灵微微一怔,倒数第一张画像,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扶桑上仙——陌上桑。   祠堂中宝物更是多的数不胜数,众人只觉金光耀目,霞光闪闪,甚是惊诧。   无殇自然不会像众人那样走走看看,而是提气飞起,上前将自己的画像一把扯掉,扔在一旁,倾心却急忙捡起。   “无殇哥哥,这人是你对吧,你怎么不笑啊?”倾心像捡到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问道。   无殇随口道:“是我,这是宝相,怎能笑嘻嘻的。都几万年前的东西了,不想他们还留着。”   “给我吧。”倾心一不留神,一滴口水滴到“无殇”的嘴唇上,吓得她急忙拭去。   “不行,你拿走了它,拿什么遮挡别有洞天?”无殇指了指先前自己画像后的暗门。   “这是什么地方?”倾心问道。   “这不是写的很明白吗,”无殇一笑,指了指那匾额,道:“扶桑禁地,别有洞天。”   众人这才明白别有洞天的含义,感情是个暗语,只是不知万年来扶桑前辈可曾明白无殇的意思。   无殇开了石门,众人跟着他走入那石洞中。不过几十步远,便走到了一条地下河前。   “这是南海洋流,我们现在改走水路。”无殇手一招,又将影痕圈到一个透明泡沫中。   众人下了水,随着洋流漂荡,不过片刻柳暗花明,满天星辰便浮现在众人眼前。   “前面是个瀑布,你们小心些。”无殇适时说道。   阳灵与众人一起飞下瀑布,却见瀑布下是一方形水池,她猛地记起,这分明是无极岛无音洞后的那池温泉。   “谁的东西,怎么扔的乱七八糟。”无殇不满道,这满地的生活垃圾腐败不堪,衣物也是随手扔在一旁,杯具碗盏东倒西歪,脏乱的不成样子。   阳灵尴尬一笑,道:“这好像是我当初留下来的。”   “你?”无殇吃惊:“你来过无音洞?”   阳灵嘴角一歪,道:“别提了,当初我被扶桑上仙从青城山救出来,他很是生气,便将我关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面壁五年。”   无殇微微一想,便明白了,道:“这可不是鬼地方,你可知那洞中莲台,是上古圣物,整个仙界找不出第二个来。他让你来面壁,实则是让你来养伤,否则青玉剑伤,岂会好的那么快?”   阳灵微微一怔,原来是这样。   无殇看着满地垃圾,不由得微微着恼,道:“娘娘,你在这里住就住吧,怎么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呢?”   阳灵干笑两声,道:“这些垃圾我本来想过段时间跟扶桑上仙商量商量,回来收拾的。只是我出来时他们都忙着昆仑群仙会,我没找到时间跟他说。于是我便打算参加完群仙会后再收拾的,谁知又被你们捉到魔宫,再回扶桑时哪还记得这茬,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无殇失笑,道:“那敢情还是我的错了?”   阳灵认真道:“自然是你的错。”   无殇一瞥阳灵,不再言语,倾城却疑惑道:“娘亲在这里呆过,娘亲你是扶桑弟子吗?”   “算是吧。”阳灵道。   “什么,娘亲,你到底入了多少门派?”倾浅失笑,阳灵使用的是青城剑法,方才又喊蓬莱祖师为师父,现下又成了半个扶桑门人,她娘亲实在太强大了。   阳灵轻叹,道:“说来话长。”   “好哦,我们正想听故事,娘亲你讲给我们听啊。”倾心笑道。   阳灵刚想将自己的过往,便被无殇制止了,眼神似有若无瞟到倾心,阳灵立即会意。   她的过往,哪里有倾心的分毫位置,说不定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   “可是我不想讲。”阳灵道。   三人泄气,无殇轻轻一笑,道:“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众人进入无音洞,见洞中更是狼藉一片,仿佛被洗劫了一般,不由得好笑。   无殇轻轻一叹,当年他静坐洞中,修为一日千里,自然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阳灵糟蹋成这样,真是玷污了他修炼的圣地。   解下腰侧的扶桑金令,无殇提气飞起,将金令补与洞顶小口。霎时间白光一闪,无音洞封闭,洞壁四周浮现十六颗浑圆的白色夜明珠,将无音洞照的有如白昼。   “无音洞与世隔绝,那老妖怪找不到我们,你们安心便可。”无殇飞下来,笑道。   “那倾河呢,他找不到我们,岂不要着急。”阳灵心中一酸,她好想倾河,好想见他,好后悔当初不曾拦住他不让他去东极帝君那里。   无殇淡淡道:“无妨,君上四界找不到我们,必定知道我们躲到这里。他不知如何进来,必然强闯,我便能察觉。”   阳灵点点头,又听无殇对影痕说道:“去那莲台打坐,调息一下真气,便会好的快些。”   影痕点头,转身坐于莲台之上,静静调息起自己的真气来。   无殇一扫阳灵,道:“娘娘,你是不是该收拾一下这里,你不觉得乱到一定程度了吗?”   阳灵嬉笑两声,对倾心三人道:“快去,陪我将洞中上下打扫干净,若有一根我当年的头发丝,我必要让你们吃下去。”   三人白了一眼阳灵,四人便开始动手打扫,遮默安炎泽彬恒等人亦是上前帮忙,收拾那些狼藉。   无殇见众人皆是收拾洞府,一人来到莲台一侧,伸手将自己的真气度给影痕。   “你怎么伤成这样,你难道不知那老妖怪是师祖座下大弟子,我们两个联手都不可能是敌手,你怎么傻乎乎自己冲上去了?”无殇蹙眉问道。   影痕轻叹一声,道:“他提了当年的事,我一时没忍住,便冲动了一回。”   无殇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逸念空说你的轩辕剑伤,是为遮默安所伤,可是真的?”   影痕抬头一看正在帮倾浅收拾东西的遮默安,心底一暖,道:“是又如何,这一剑换来他承认了我,我倒甘之如饴。”   无殇叹道:“起初你不打算让他堕入魔道,谁知兜兜转转,还是让他跟你相认。如今仙界他必定呆不下去,君上回来之后,我们也只能带他回魔宫。”   影痕点头,道:“回魔宫就很好,其实如今我忽然觉得从前是我迂腐了,只要他凡事懂得分寸,是仙是魔又有什么分别。外面人再怎么议论纷纷也是他们的事,而我一时软弱却让伤害了他三百余年,实在是糊涂了。”   无殇道:“你实在无需这样自责,这些年你为他做的我都知道。你心疼他孤身一人在仙界无人疼爱,可我也知道你日夜悬心是如何苦苦煎熬。等回了魔宫,你好好陪陪他,也让他好好照顾你。”   影痕忽然说道:“无殇,你不觉得今日的事很奇怪吗?且不说城儿浅儿为何早不被发现,晚不被发现,偏偏是在师父离开是被发觉。我去青城时,正巧看见季轩等人在,看样子是奉了谁的命令去捉拿城儿和浅儿的。再后来黯绝忽然出现,我这才知道他这几个月一直藏身青城,实在巧合的厉害?更何况,师伯万年不问世事,静思己过,为何今日突然狠下杀手。你想想看,他若是想杀我们,这一万年里,他有多少机会,为何非等到今日才动手?”   无殇不语,沉思良久,道:“想来那老妖怪还算有点人性,他或许根本没想杀你,他若真想,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那便更奇怪了,他暴露了城儿浅儿,打伤了我,惊动了师父,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他何必自找麻烦?”影痕问道。   无殇亦是想不明白,那人此举,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这里等着,等着师父来吧,他在东极师伯那里,虽然路途遥远,但是知道有变,必然立即赶回来,想来明日一早,师父就能到了。”无殇微微宽心。   然而事情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第95章 天赋遗传   “娘亲那里有妖怪!”倾城正收拾一堆散乱的衣服,谁知竟然从衣服底下翻出个活人来。   阳灵亦是吓了一跳,继而说道:“城儿怕什么,妖怪都是你爹的手下,他们怕你还来不及呢。”   众人听到她们吵闹,急忙过去查看,原来那衣物底下,竟然是一个睡得昏昏沉沉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是被惊醒,迷迷瞪瞪一睁眼睛,正巧看到了无殇和影痕站在她面前。   “无殇影痕?”那女子晕晕乎乎伸了个懒腰,继而吓得大叫:“我滴妈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又遇上他们了。莫是非你个混蛋快来救我,我不想死。”   阳灵闻言好笑,看着那女子将自己从前散乱的衣物蒙在头上,仿佛无殇他们就看不见她了似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阿骄,你别怕,我是阳灵啊,你快出来吧。”   无殇影痕亦是失笑,她居然怕成这个样子。   “阳灵?”天瑟骄一怔,将蒙在面上的衣服掀起一条缝,灵动的眼睛眨了一眨,见的确是阳灵。   “阳灵,怎么是你?”天瑟骄大喜,立即跳了起来,欢快的抱住阳灵。   阳灵一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天瑟骄瘪了瘪嘴,道:“别提了,我拿着你给的扶桑令,进了扶桑仙界,谁知贪看那美景,竟然被珺瑶上仙发现了。她很生气,打算将我送回青城,我不想走,便被她关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   “师姐,原来你失踪,是来了南海扶桑啊。”倾城倾浅此时认出了脏兮兮的天瑟骄。   天瑟骄一怔,看向两人道:“叫师叔。”   “不要,”两人笑道:“掌门收我们做徒弟,你自然是我们的师姐。”   天瑟骄明了,猛然想起一旁还有无殇和影痕,立即吓得躲到阳灵身后。   “阳灵你替我求个情好不好,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我不想死啊。我承认我不该捉弄那两个丫头,我错了,你替我求求情吧。”天瑟骄吓得不轻,哆哆嗦嗦说道。   “捉弄?”阳灵惊讶问道。   “也没什么啊,骗她们吃肉,教她们作弊,听师兄说这些事你以前也干过,不会怪我吧?”天瑟骄什么都坦白,只求免死。   阳灵失笑,倒是无殇影痕脸色微微难看,遮默安此时忽然开了口,道:“我说呢,浅儿也就罢了,倾城平日懒得可以,那些仙史怎么那么快背过了,感情是你帮忙。”   “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被他们捉来的?”天瑟骄惊讶。   遮默安失笑,他算是被“捉”来的吧。   “你别怕,我们不会动你的。”无殇一笑,这丫头真是有趣。   “那可说不定,说不定哪天饿了,就拿我充饥。”天瑟骄嘟囔道。   阳灵莞尔一笑,道:“他真的不会伤你,他是扶桑祖师,岂会乱伤人的?”   “什么?”倾心大惊,想了片刻道:“难怪呢,无殇哥哥你那般轻车熟路,一年前带我来扶桑偷百里上仙的仙丹,居然连扶桑弟子巡逻的时辰和暗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数重森严防护简直形同虚设,感情这是你自己设的吧?”   无殇点点头,道:“他们也笨,万年不知换一下,真该教训教训。”   天瑟骄惊得说不出话来,无殇,她没听错吧,魔界四大魔头之一,居然是扶桑祖师爷,这消息太劲爆了。   “你盯着我看什么?”无殇失笑,自己一身扶桑仙服,她怎的还不信。   “你是扶桑祖师爷?”天瑟骄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问道。   无殇大大方方点点头,这有什么好否认的。   “那你当初为何捉我们去魔宫,那其中还有五个扶桑弟子呢,你又为何打伤钟鸿道长。”天瑟骄疑惑道。   无殇一笑,道:“当日是梁妩要捉你们,我可没有,何况遇都遇上了,放了也忒对不起你们喊我们一声妖孽。我根本没打算和钟鸿动手,他自己叫嚣着冲上来,我不过随便挥挥手,谁知他那么脆弱,居然就受伤了。再说了,后来我去水牢,不是给他送药了吗?”   天瑟骄阴晴不定,仍旧是戒备地看着无殇,又看了一眼影痕,藏在阳灵身后不敢出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来扶桑不是很隐秘的事吗,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天瑟骄问道。   阳灵轻轻一笑,胡说八道道:“我也没办法,他们严刑逼供,我只得招认。”   天瑟骄大惊,道:“他们打你了,打了哪里?”   阳灵道:“他们把我关进火牢,我若不说出你的下落,就要把我火火烤死。”   天瑟骄大怒,道:“我就知道那魔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让你别回去你偏偏不听,水牢冻死人也就罢了,居然又冒出来一个火牢,你这日子还真是过得水深火热。”   无殇一挑眉,天瑟骄立即吓得没了言语,众人皆是失笑。   “这丫头的脾气,真是同她爷爷一样,色厉内荏的紧。”影痕一笑。   “是啊,据说她两只眼睛只盯帅哥看,这般好色,果然是天赋遗传啊。”无殇无奈。   阳灵听他们这么说,忽然明白了什么,结结巴巴问道:“她是谁的孙女,不会是......”   无殇影痕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阳灵立即将天瑟骄甩开,她躲在她身后,阳灵却觉得是天不老趴在她后背上。   “阳灵。”天瑟骄欲哭无泪,阳灵为何甩下她不管了。   阳灵轻笑,道:“放心吧,他们真的不会动你的。”   “被他们看一眼我都觉得掉了半条命。”天瑟骄立即藏于倾城倾浅身后,两人亦是躲开。天瑟骄又往遮默安身后藏,遮默安也闪到一边,天瑟骄无出遁形,瑟缩地拿着剑鞘挡在身前,生怕无殇打死她。   “你的剑呢?”阳灵问道。   天瑟骄闻言,欲哭无泪,道:“你可知我多倒霉,我当夜辞了你,离开青城仙界,谁知走了两个时辰遇到了一只妖怪。那妖怪好吓人的,我立即逃跑,他却穷追不舍。”   “你怕什么,你是仙,先与他打打试试看,说不定他道行不高。”阳灵道。   天瑟骄干笑两声,道:“从前当凡人,被鬼怪吓怕了,那天我也是跑了好久才想起来,我已经是仙,见了妖怪怎么能跑。于是我停下,那妖怪并未直接冲上来动手,只问我是不是青城天瑟骄。我说是啊,结果他二话不说便要杀我,我问他为什么,他却一口咬定三十年前我杀了他的儿子。他太厉害,我打不过他,佩剑都被打掉了。”   “什么妖怪,这么厉害?”遮默安问道。   天瑟骄踌躇一会儿,道:“他说他儿子是朱家峰犀牛精,想来他也是犀牛精了。乖乖,我连蚂蚁都没捏死过一只,怎么可能打死一头犀牛?”   阳灵一怔,继而明白过来,无殇影痕亦是失笑,当日阳灵打着天瑟骄的名号,惹得倾河大怒,杀了那犀牛精,犀牛精的父亲自然不敢对倾河怎样,也只能对天瑟骄下手了。   “那后来呢,你怎么脱的身?”遮默安问道。   天瑟骄蹙眉说道:“我也不知道,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黑光,那妖怪便死了,我哪里还敢逗留,急忙跑了。”   无殇影痕心知肚明,阳灵也略微猜出了一点,必是天不老暗中相救。   无殇颔首,不再盘问天瑟骄,转身念了一个诀,洞中石壁反射出洞外的情形,只见扶桑暂时一切正常,众人微微放心。   “我们轮流看着,万一有事,众人也不至于没个防备。”无殇道。   众人应了,无殇先守在一旁,并无大事。谁知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海上突然从东北面飞来两个仙人,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人和黯绝。   “师弟,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千万别离开。”无殇道。   影痕心底一凉,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颔首答应。   “你想干什么?”阳灵惊讶,急忙拦住无殇。   “我出去拦住他们,他们此来,必是让扶桑众仙协助搜查扶桑上下,到时候岂不是暴露了你们。”   “你打不过他们两个!”   “我知道,不过起码你们不会有事。”   “不行,你不是说无音洞很安全吗,你为何一定要出去?”   “这里是很安全,只不过他一旦知晓我们在这里,必定强闯,我不敢保证无音洞一定不会为他所破。与其如此,不如我去拖延片刻,兴许君上就来了,毕竟天快亮了。”无殇淡淡道。   “无殇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倾心立即抱住无殇的胳膊。   无殇不说话,出手点了倾心的穴道,对阳灵说道:“看好她,别让她冲动。”   “冲动的是你,你出去了,只怕那黄袍老怪饶不了你。”阳灵仍旧不肯让开。   “黄袍老怪?”无殇一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雅号,我必要告诉他。”   说罢,无殇轻轻推开阳灵,阳灵不及阻拦,便不见了无殇的踪影。   无音洞外,扶桑庐宁上仙得了消息,急忙带着扶桑众仙前来相迎。   “晚辈扶桑庐宁见过两位前辈。”庐宁道。   “起来。”   “如今天还未亮,不知前辈此来南海扶桑何干?”   “实不相瞒,我一时大意,让先前捉拿的魔界众人溜走,他们如今藏身扶桑,你等速速搜查扶桑上下,务必将他们找出来。”   庐宁闻言,微微一怔,道:“前辈开玩笑吧,庐宁一直守在扶桑,不曾察觉有外人进入,更遑论还是那么多人。”   “你自然察觉不到,他们只怕没有从扶桑结界进入扶桑仙界,而是走的其它密道,时间不多,你速速按我说的办。”   庐宁蹙眉,虽然此人是仙界前辈,可是他堂堂南海扶桑,岂能听他一句话就翻个底朝天?   那黄袍道人见他踌躇,加重了口气,道:“怎么,你不肯?”   “前辈恕罪,若是晚辈听了前辈的话,扶桑以后在仙界如何立足,此事晚辈实难从命。”   那人还未及再说什么,便忽的听道一声厉喝。   “庐宁听着,我南海扶桑弟子,不得奉他为前辈!”   庐宁一惊,回头一看,不由得惊诧片刻。   “您是——祖师爷?”   无殇片刻飞身上前,微微颔首,见扶桑众仙打算参拜,立即说道:“不必动这些虚礼,你们都起来。”   庐宁起身,道:“祖师,容弟子回禀,这位上仙说我们扶桑私藏魔界妖孽,要我们搜查扶桑上下,弟子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祖师拿个主意。”   无殇淡淡道:“他们确在扶桑,但是我不许你们搜查,更不许伤他们。”   “什么?祖师为何如此吩咐?”庐宁惊讶。   “庐宁前辈,你可确定他是我们扶桑祖师,他似乎是魔君倾河座下的魔头无殇。”钟鸿细细打量无殇,虽然衣衫变了,但是容貌分毫未变,立即斩钉截铁说道。   庐宁闻言一怒,他曾为扶桑掌门,自然去过扶桑禁地,无殇的容貌确是祖师无疑。   “钟鸿住口,还不请罪!”   那黄袍道人见状,却轻轻一笑,道:“请什么罪,钟鸿次仙似乎没说错,你说呢无殇。”   “真的是无殇?”扶桑众仙大惊失色,庐宁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殇并未有一丝慌乱,扫视扶桑诸仙,淡淡问道:“是又何如?”   众人默然,他们具是扶桑弟子,他是扶桑祖师,即使他堕仙,他们又能如何?   那黄袍道人莞尔,道:“你顾忌扶桑名誉,万年来不肯泄露自己的身份,今日却如此冒冒失失冲出来,实在是有失分寸。”   无殇冷冷一笑,道:“我失没失分寸,与你无关,扶桑钟灵毓秀之地,不容你来玷污。”   “是么,”那人挑眉,扫视目瞪口呆的扶桑众仙,道:“今日我此来,是为了捉拿被你们祖师爷救走的魔界众人,你们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   庐宁蹙眉片刻,说道:“我等既为扶桑弟子,自然要听祖师差遣,否则岂非大逆不道欺师灭祖,还望上仙恕罪。”   第96章 无殇伤情   那人冷冷一笑,道:“那便罢了。”   说罢,那人回身吩咐黯绝,道:“你不必管我,自己去搜查扶桑上下,务必找出他们。”   黯绝领命,无殇急忙令扶桑众仙阻拦,可是黯绝太厉害,众仙合力却根本拦住他飞速移动的身形。   眼见他四处游蹿,无殇大急,这样下去很快他们就会被发现了,刚想去拦住他,却猛地见那人出手,一道剑气飞速扑向自己。   无殇急忙后退,伸手一招随便取过一名扶桑弟子的佩剑,与那人战在一处。   “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到找上门来了,也罢,今日我便与你拼个你死我活。”无殇恨声说道。   那人冷笑,道:“影痕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以为你能伤我。”   无殇听到他提及影痕,更是怒火中烧,几束强大的剑气飞速袭向那人,却被他轻而易举化解了。   “我不意与扶桑结怨,不想伤你,你退下吧。”那人隔开无殇。   无殇厉声道:“不想结怨也已经结了,今日即便你放过我,我也绝不饶你。”   那人一边抵挡着无殇凌厉的攻势,一边说道:“这本是我与倾河的恩恩怨怨,与你南海扶桑没有任何关系,影痕恨毒了我还说得过去,你又何必多事。”   “与我无关?”无殇怒极反笑,道:“怎会与我无关,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他们的对话洞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影痕几乎忍不住,差点冲出无音洞,却被遮默安拦住。   “爹你不能出去,你的伤这么重,必不是对手。”   影痕看了一眼遮默安,微微犹豫,终是压下怒火,静观其变。   黯绝四下搜寻,终是找到无音洞这里。黯绝刚刚靠近,便感知到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却找不到任何屏障。   众人只觉得心提到嗓子眼上去了,却见黯绝伫立在无音洞前方数丈,终是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佯作没有发觉。   “怎么,你搜遍了扶桑上下,也没有找到他们吗?”那人冷冷道。   黯绝轻轻摇摇头。   那人心知黯绝顾忌,不愿再为难他,却猛地对无殇下手。无殇措手不及,被那人点了穴道,怎么冲也冲不开。   “影痕,你想必能看见也能听见吧,你们藏在哪里或许我找不到,可是你们再不出来,我便杀了他。”那人淡淡道。   “怎么,你觉得我下不了手?”那人轻轻一笑,手中剑芒大盛,一道剑气刺穿无殇腹部,他那一尘不染的白色仙服登时被染的猩红。   “祖师!”扶桑众仙急忙上前相救,不管无殇是仙是魔,到底是他们扶桑祖师,岂容人这般伤害侮辱?   那人一挥长袖,一道强光横扫众仙,生生逼退了他们。   影痕勃然大怒,战栗不已,却也无能为力。若只是他,他无所谓的,出去哪怕是送死他也不惧。可是如今这里有阳灵,还有倾河的三个女儿,甚至还有他的儿子,他绝不能暴露他们。   “影痕,我们出去吧,他真的会杀了无殇的。”阳灵大急。   “不行。”影痕脸色惨白,声音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那人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轻轻一笑,道:“你素来恨我心狠手辣,可是现在你又是如何的铁石心肠呢?”   说罢,一道道剑气毫不留情地刺入无殇体内,无殇被点了穴道,反抗不得,只能一次又一次硬生生受了。   倾心急的冒汗,只觉自己的穴道隐隐有解开的迹象,不由得更着急了。无殇点的她的穴道,如今自行解开,连她那点儿道行都束缚不住,可见无殇伤到何种地步。   “影痕叔叔,我们出去!”倾城此刻忽然说道,说罢就要飞身去洞顶解开扶桑金令。   影痕立即拦下,道:“不可以!”   倾城看了一眼倾浅,说道:“我们必须出去,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和浅儿太过调皮,私自离了不老爷爷的洞府,才造成今日这般局面。如今你身受重伤,无殇哥哥又几乎丧命,我们若是缩在这里不闻不问,岂非太过自私?错的是我们,不是你们,有什么自然该让我们两个一力承担,不能连累你们。”   阳灵轻叹一声,这个丫头,平日骄纵惯了,却不想如今倒有如此担当傲骨。   “浅儿,我是一定要出去的,你若是愿意随我出去最好,可你若是害怕,你也可以留在这里,我做了你这么多年的姐姐,今日替你承担也是应该的。”倾城一字一句说道。   “我随你出去,”倾浅一笑,看向影痕道:“影痕叔叔,你就许了我们吧。”   影痕看了看洞壁上已然昏厥数次奄奄一息的无殇,自然也恨不得出去,只是无殇拼了命,不过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等着倾河来救,他们此刻出去,岂非功亏一篑?   “不可以,今日哪怕我和无殇都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让你们落到他手里。”影痕淡淡道。   那人见扶桑毫无动静,心中微微怀疑他们会不会不在扶桑,无殇此举,只是为了绊住他的脚步。   “影痕,你当真忍的住。”那人面上并未露出分毫慌乱。   黯绝垂手立在一旁,他不敢去求情,因为他们疏忽大意,放走了他们众人,如今他如何敢再次违逆师父,保下无殇?   仙与魔,到底是不能共立的!   影痕颤抖地看着那人宝剑脱手,直直扑向无殇的心脏,不防身侧倾心拼尽全力挣开无殇的穴道,宝剑一挥击飞洞顶的扶桑金令,又化作一束极强的粉色光芒,拦下了那力道并不强的杀招。   “心儿!”影痕变色,这下糟了。   倾心飞速从无音洞口飞出,她此刻什么都可以不管,可是她绝做不到漠视无殇身亡。   无殇看着飞来的倾心,原本应该恼怒她不懂分寸,却不知为何恼恨不起来,反而心中一暖。   “无殇哥哥!”倾心急速飞过去,抬手想解无殇的穴道,却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那人淡淡看着惊慌失措的倾心,道:“我点的穴道,岂是你这几十年道行的小魔女解的开的,别白费力气了。”   倾心大怒,宝剑出手,狠狠砍向那人,厉声道:“黄袍老怪快快受死。”   那人闪身躲过,听到倾心的称呼,似是微微惊讶。   影痕急速飞去,一把拉回冲动的倾心,将她护在身后,倾心却不依不饶,依旧拼命往上冲。   “心儿别,他太厉害,你打不过他。”阳灵等人具是飞过去。   “娘亲,我今日打不过他,也要打!”倾心厉声道,却被影痕拦下。   “你就是倾心?”那人看着倾心,淡淡问道。   “是又如何?”倾心傲然道。   “她是你娘?”那人瞥了一眼阳灵,阳灵立即感觉自己的心凉到了谷底。   “自然。”   那人轻轻一笑,还未及说什么,却被影痕凌厉的剑招堵住了嘴。   “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影痕惊惧,这人想说什么?   “胡言乱语,我何曾胡言乱语,你们骗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事实呢?”那人淡淡道。   “什么事实?”倾心一怔。   “炎泽,你带着他们快跑,现在就跑!”影痕立即道。   炎泽领命,还未及动,便听那人急速说道:“倾心,阳灵不是你娘,齐云梁妩,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倾心一怔,片刻道:“你这人坏的很,必定没安好心,我不听你胡说八道,也不信你的胡言乱语。”   那人莞尔一笑,道:“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自己想想看吧。”   倾心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惊疑不定来回扫视阳灵和影痕。   若不是真的,为何影痕刚刚那般阻拦?   “娘亲,你告诉我,这人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倾心微微颤抖。   阳灵努力平静一下心境,道:“心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问,便已是信了大半。”   倾心一怔,继而道:“是了,我不该怀疑娘亲,我不该信他的。”   那人失笑,道:“倾河的眼光果然不差,好聪明的女子。”   阳灵却笑不出来,一旦一件事掀开了一角,很快便也瞒不住了。现在局面太过混乱,她只能暂时稳住倾心,她知道,这事始终在倾心心中扎下根了。   可惜,这个局面,她还是没能稳住。   “倾心,你娘早在四十年前,已经被你爹亲手杀了。你面前的这个女子,不过与你娘长得一模一样而已。”那人淡淡道。   影痕惊怒,猛地执剑上前,却不防被倾心拦下。   “心儿!”影痕大惊。   倾心迷茫地看着影痕,问道:“影痕叔叔,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影痕无语相对,他其实可以骗她的,只不过不知为何,他看着倾心信任的眼神,忽然说不出口了。   倾心沉默良久,忽而自嘲一笑,道:“是真的吧。难怪呢,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爹爹从前从来不会正眼看娘亲一眼,为何四十年前态度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而娘亲,居然也变了那么多,我起初只以为是你们关系缓和,不想竟然是如此。”   阳灵微微战栗,看到倾心的目光,猛然别过头去。   “你们好厉害,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倾心淡淡道。   “心儿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倾城倾浅一怔。   “别叫我姐姐,我们不是姐妹!”倾心猛然道,手中的宝剑飞速袭向阳灵。   阳灵躲都没躲,她确实错了,骗了她这么多年,若是她恨她,她无话可说。   倾心猛地喷出一口血,摔出好远,踉踉跄跄飞稳,回头一看,却是不敢置信。   无殇亦是一惊,他疯了不成,他明明可以点她的穴道,为何一定要出手伤她?   “心儿,你没事吧?”阳灵大惊失色,想跑过去查看,却被影痕拉住。   倾心神思一晃,他不是被点了穴道吗,哪怕都快死了,他都挣脱不开,为何她要杀阳灵,他却破了穴道,甚至还有力气将她击开。   他这么见不得她受伤吗,倾心只觉得无比讽刺,若是那人出手伤她,他可能为了她挣开穴道?   倾心冲着阳灵莞尔一笑,眼中却没有分毫笑意。   “我很好,从没这么好过。”   “师弟,你快送他们离开,我挡住他。”无殇见情况越来越糟,急忙执剑上前。   影痕怕倾心再次出手,点了她的穴道,护着众人极速离开。那人却是身形忽转,片刻飞到影痕面前。   影痕刚想动剑,却见猛地一道紫色剑招使出,不由得大骇。   无殇的剑气,是为白色,为何飞出紫色剑气,他想干什么?   “无殇住手!”影痕猛然大惊,立即飞上去,却被无殇强大的剑气击飞好远。   那人亦是大骇,他居然用了神妖俱灭的修罗剑法,他居然敢用它。他知不知道,修罗剑法威力巨大,一旦使出,想要伤害的人,哪怕是神妖也逃不过一死。可是使用剑法伤人的人,却是每伤人一分,便会受到剑招反噬,自伤十分。剑法用完,无论是用剑之人还是受剑之人,具是灰飞烟灭。   影痕黯绝拼命想要飞过去阻止无殇,却具是一遍一遍被无殇强大的紫色剑气弹回,眼见无殇最后一招就要落下,影痕和黯绝绝望,他魂飞魄散,便是神也救不了了。   “无殇——”倾河大惊失色,腰侧腾空猛然而出,蓦地冲入修罗剑气,击飞无殇手中的剑。   “倾河。”阳灵忍不住哽咽起来,他总算来了。   无殇勉强飞在空中,倾河看着他一身白衣已经被血全部染红,不由得惊怒交加。   “无殇。”倾河立即点了无殇所有的穴道。   “君上,我没事。”无殇轻轻摇摇头,扶桑众弟子急忙上前扶住他。   倾河扫视众人,见众人伤的伤,不伤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阳灵死死咬着下嘴唇,几乎不曾哭出来。   “灵儿。”倾河一叹,伸手拥住阳灵,他离去不过五六天,不想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可还能应付?   “倾河,许久不见了。”那人见倾河前来,却并不惧怕,反而一笑,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见你,可是你从来不肯见我,今日总算是不得不现身了。”   倾河,原来这就是魔君倾河。   身穿一身庄重的玄衣,长而顺滑的乌发束在金冠中,用一根白玉簪别住,甚是简单却不失华丽。腰侧悬着一柄长剑,想来便是上古四大名剑位列第二的腾空。面貌虽然是惊人的美,可眼眸中含着的无尽恨意,却让人望而生畏,甚至不敢直视。   这便是令祖师爷不惜堕仙追随万年的魔界至尊吗?庐宁微微恍惚。   果然是惊世容光,绝世风华,仙魔两界,他从不曾见过这般令人不由自主心折的人物。哪怕是这黄袍前辈,在魔君倾河面前,亦是毫无半分风采可言。   倾河放开阳灵,冷声说道:“虽然许久未见,我却觉得胜似日日都见。”   那人轻笑一声,道:“这话倒是不错,你这一万年里,只怕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把我抽筋断骨吧。”   倾河冷笑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纵然我恨你入骨,却也不会如此,否则岂不是太抬举你了。”   那人一笑,道:“今日我失算了,想不到你居然来的这么快,他们当真走运。”   “走运的是你,”倾河冷笑一声,道:“若是他们当中有一人出事,我必灭你满门!”   那人讥讽地看了倾河一眼,道:“灭我满门,这些年来,你杀我门中弟子,杀的难道还少吗,即便当日你上千青城弟子真的是我杀的,现如今也应该还够了吧?”   第97章 非神即妖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惊,这黄袍道人什么意思?   阳灵亦是瞪大眼睛,看着神色微微一变的倾河,猛然明白过来。   “昆仑第一上仙,为人率性,不喜昆仑仙规,遂带座下弟子仙游一十五载。途径青城山,见山地势精奇,不逊于昆仑蓬莱等仙界名山,遂与弟子居青城山,创青城派,自领青城掌门。”   “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仙史中明确记载:仙界第一任仙君青城掌门清和上仙私通妖界,被素来与之不和的崆峒掌门重阳上仙弹劾,被废万年道行,逐出仙界,惨死人间。门中弟子为掌门申诉,却被继任仙君的重阳上仙冠以谋逆罪名,青城门中上千弟子一夕之间全部被杀,落得跟掌门一样下场,青城至此实力大减。”   “你怎么总是这样大惊小怪,这有什么,我与青城祖师爷是至交,青城派那些所谓的秘密在我这儿都不是。”   青城掌门清和上仙,魔界至尊魔君倾河,倾河,清和,原来如是。   阳灵轻轻一叹,她竟然迟钝到这个地步,这些年来太多的巧合,太多的线索,只要她稍稍联系一下,便该想到清和真正的身份。   清和淡淡看了一眼那黄袍道人,道:“不够,我说过,总有一日,我必要杀尽崆峒弟子,夷平崆峒仙山。”   阳灵闻言一惊,问道:“清和,他莫非,莫非就是崆峒重阳上仙?”   青城崆峒素来结怨,万年来皆视对方为仇敌,他既然是青城祖师清和上仙,那他必然是崆峒祖师重阳上仙无疑了。   重阳一扫阳灵,道:“想不到,你居然猜得出我的名号,清和与你提过?”   阳灵看了一眼清和,摇摇头道:“他不曾,四十五年前我师从青城,偶然知道的。”   重阳闻言,神色大变,厉声问道:“四十五年前,你师从青城,你莫非有道行?”   阳灵不语,重阳却忽然惊惧。   他只道她容貌不老,是清和用了驻颜术,却不想这个周身无一丝仙气的女子,竟是个修道之人。   “清和,你快放开她,你可知她是什么人!”重阳忽的厉声喝道。   清和冷冷看了一眼那人,道:“她吗,她是阳灵,是我清和的妻子。”   “你打什么哑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重阳惊怒交加,原本只以为这阳灵只是面貌与她神似,所以清和将她养在魔宫,却不想她真的回来了。   清和蹙眉,那人却不肯放过,厉声说道:“她不是普通人,她是——”   清和猛地变色,立即点了阳灵的睡穴,腰侧腾空亦是猛地出鞘,飞速袭向重阳,截住他的话头。   “你别吓坏了她。”清和冷冷道。   重阳躲开腾空,蓦地失笑,道:“我吓坏了她,我岂有那么大的本事,看你的样子,你只怕已经猜到了。”   “自然,”清和一笑,道:“她是我的妻子,魔界魔后,我岂会不清楚她是什么人。第一次见她时,我本想杀了她,谁知腾空居然自己停留在她面前半寸,无论我怎么催动它都不肯伤她半分。可是,四界之内,岂有腾空杀不了的人?从那时我便知道,这个阳灵,非神即妖!”   “那你怎么敢留她在身边,你疯了不成。”重阳厉声说道。   清和嗤笑一声,道:“我又为何不敢?她若是妖,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她若是神,那便最好不过。”   重阳惊惧,众人亦是神色大变。   “清和,你不能留下她,你听我说,让我带走她,送去交给师父看管。”重阳大急,若是凡人,活个几十年死了也就罢了,可若是她真的回来了,他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清和腰侧腾空猛地飞出,重阳慌忙抵挡,几招之下,便已然受了轻伤。   “师叔手下留情!”黯绝急忙仗剑前去相救。   清和一瞥黯绝,收了腾空,道:“你记住了,从前的事,我答应过师父,不再同你计较,也绝不会杀你,可是你若是动了她一分一毫,我便连同旧账,与你算个清楚。”   “她是妖尊!”重阳厉声道:“她是妖界至尊,你若惹怒了她,说不定牵出六界大劫,只怕是师父都没有十成把握能够打败她,你怎么敢留她在身边。”   清和冷笑一声道:“六界大劫又如何,重阳上仙,你怎么又忘了,我早已堕仙,早已成魔,六界大劫关我何事,我又何惧她是妖尊?”   重阳气得发颤,道:“你居然说的出这样的话来,师父当年对你那般悉心栽培,你就是这样一句不关己事报答他吗?”   清和听到他提到师父,微微动摇,片刻后说道:“她呆在魔宫好端端的,怎会牵出六界大劫,只要你不横生枝节,天下自然太平。”   “怎么不会,万年之前你回到青城看着漫山遍野的尸首,不分青红皂白迁怒我,自毁修为堕了仙,甚至想要拉整个仙界给他们陪葬。师父怕你执念怨怼太深,便将你的记忆封了,你自然不记得万年前六界大劫是何等惨烈,差一点儿阴阳颠倒,神界覆亡!”重阳战栗不已,当日岂止青城满目疮痍,就连整个六界,皆是一场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的浩劫。   清和微微一怔,他什么都不知道,等他清醒的时候,已是一千余年过去了,即使真的有大劫,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静默良久,清和说道:“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妖尊,即便她是,我不能放开她。”   “愚昧!”重阳仰天一笑,神色却甚是凄惶:“清和,妖界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你可知道,你此刻便是在逆天而行!”   “那又如何,都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清和轻轻一笑,却是极尽嘲讽。   当日重阳逼他离开昆仑,他一无所有,只有无殇等人追随在侧。后来他一手创建青城派,万年之后,却又害得上千弟子惨死。他接受不了,一念成魔,终自甘堕落。现如今他是为魔界至尊,其实所在乎的人,也不过就他们几人而已。若他再苦苦相逼,他哪怕逆天也绝不容重阳伤他们一丝一毫。   重阳半晌说不出话来,清和看了一眼众人,淡淡道:“他们个个精疲力竭,我要带他们回魔宫休养。今日我念在你我毕竟曾经一起师从昆仑,可以不动你,但你最好不要没事出来溜达,这种事再出一次,崆峒上下,一个不留!”   重阳苦笑一声,道:“我是不是还该感恩戴德,感激魔君仁慈。”   “自然,还有,今日之事,你自己想办法控制局面,若是仙界听到一丝风吹草动,休怪我屠门保密。”清和冷冷道,继而携着众人离去,再不理会。   离开扶桑不远,清和解了阳灵的穴道,许是太累了,她复又过了好久才醒转过来。   “清和。”   “你醒了?”清和微微一笑,她醒了便好。   阳灵见众人俱在,便不太好意思继续窝在清和怀中,急忙挣脱出来,自己乘风而行。   “我们这是往魔宫飞?”   清和点点头,阳灵觉得头晕晕的,慢慢回想才将所有事情回想起来。   “你是青城祖师?”阳灵一抽嘴角,她记得她没少在清和面前吐槽青城派。   清和颔首,笑道:“如假包换。”   “可我怎么记得青城派祖师爷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人界,你冒充的吧。”   清和一笑,道:“笑话,四界之内,谁能杀我?哪怕是神妖两界,也不是个个是我的对手。”   阳灵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众人不由得失笑,却也无人敢替阳灵说句话。   阳灵一直愤恨青城祖师爷没事找事,好好地三个月考什么季度仙试,害得她挨了板子不算还差点被逸念空借机杀死,原来罪魁祸首一直在她身边,他倒是藏得够深的。   “那黄袍老怪说我不是普通人,我到底是什么人?”阳灵没好气地问道。   “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才打昏你的,我现在再告诉你我何必呢。”清和轻轻一笑。   阳灵噎住,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清和见她憋屈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由得轻声失笑。   阳灵嘴角一弯,忽而笑道:“我从前总是当着你的面痛骂青城祖师,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你们神色那般古怪。”   清和闻言大为不满,道:“你还好意思提,好歹你也曾是青城弟子,为何总是将我贬的一文不值?你这个样子如果在门中,我必要把你打个半死。”   阳灵轻笑,道:“你们青城派太奇怪了,规矩那么多,刑罚那么严,真怪不得我吐槽。”   清和嗤之以鼻,道:“是你太过自由散漫,真该好好教训。等无殇他们休养一段时间,你必须跟着他好好修道,把这些年荒废的全部补回来。”   “我不要!”阳灵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由不得你。”清和微微一笑。   阳灵大怒,抽出清和腰侧的腾空便朝他刺了过去。   清和轻而易举闪过,腾空直扑清和腰侧的剑鞘,失笑道:“就你这点儿道行,还想伤我,留着回家跟小猫小狗打架吧。”   飞了片刻,远远的忽然出现一个白衣仙人慢慢往南边飞,看他的速度,应该是刚刚学会乘风。   “萧然?”清和法力最高,最先认出了他。   众人一惊,仔细看去,那慢吞吞飞行的人果真是萧然。   萧然见了清和,自然微微害怕,转身想跑,却被清和转瞬之间拦住。   “见了我跑什么?”清和恼怒道。   萧然尴尬一笑,还未及说话便听到一声鞭响,迟钝地回过头去,原来是星采妤对他下手。   他想躲开,却奈何服了钝行草行动迟缓,根本躲不开。   “咝。”萧然轻抽一声,这鞭子实在不好受。   “我打死你!”星采妤一看身侧无殇影痕的惨状,不由得怒从心起。   “采妤算了。”无殇不忍,便开口拦下。   萧然看了看无殇,本想说些什么挤兑挤兑他,却不想他满身是血,由炎泽彬恒一左一右扶着,连乘风的力气也没有了,登时大惊。   “师父伤的?”   无殇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清和亦是冷冷瞥了一眼萧然,道:“采妤,我把他交给你了,带回魔宫后,我们好好收拾收拾他。”   萧然一抽嘴角,他怎么这么背,被下了药也就罢了,偏偏被下钝行草,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众人皆是失笑,看着萧然迟钝地勉强挣扎,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星采妤见状,又是一鞭下去,道:“别乱动,再动我还打你。”   萧然无奈,只得乖巧地任由星采妤揪着他的后领口往魔宫飞去。   “我喘不动气了,采妤你稍微松一松。”萧然边咳边说道。   谁知星采妤闻言,不但不松反而勒得更紧,厉声道:“你活该。”   清和失笑,看着一张脸闷得通红的萧然,道:“灵儿,你想吃猪头肉吗,今夜我让你开开荤好不好?”   “真的假的?”阳灵大喜,细细打量萧然,道:“耳朵和脸颊我要了。”   “君上怎么这么小气,何必只吃猪头肉,娘娘,我今晚做吃整只烤乳猪给你怎么样。”星采妤回身看了看几乎不曾憋死的萧然,微微松了松他的领口,笑道。   “太棒了。”阳灵大喜,道:“多撒点黑胡椒,我最喜欢吃了。”   萧然目瞪口呆,这人也太会顺杆爬了吧。   “烤之前先在他身上划几刀口子,撒上酱油和盐腌一腌,这样入味。”阳灵又说道。   萧然头一昏,晕了过去。   众人飞抵魔宫时,魔宫已经并非清和猜测地那般乱作一团,而是井然有序,上千道行高深的魔界中人正在听天不老差遣,打算搜索整个仙魔两界找出失踪的众人。   清和心中一松,他本还担心天不老的安危,如今见他平安无事,隐居的众人也都在魔宫,心中大为放心。   众人进了魔宫,清和布下了力道很强的结界,道:“我自带着无殇去疗伤,影痕你虽然服了冰雪莲,可是上古神器非同小可,回玄都殿好生将养,莫要逞强。采妤,萧然我便交给你了,你看严了,要打要骂随你的便。不老,你这小丫头我给你带回来了,自己看着安置吧。”   众人答应,清和又看向阳灵,道:“你也累了一天一夜,好生去长生殿休息,我一会儿去看你。”   阳灵不放心的看了看一直面无表情的清心,清和亦是一瞥清心,他回来的路上听影痕简单一提,便知事情经过。   “城儿浅儿,好好陪陪你姐姐。”清和道。   清城清浅低声答应,架着被点了穴道的清心去了紫烟殿。   阳灵看着清心寂寥的身影消失在紫烟殿门口,终是转身回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一切如旧,本也就不过是一天一夜,可是为何她觉得,这酸甜苦辣的十二个时辰,像是一生那么长。   第98章 父子天性   清和送无殇去了虚妄殿,亲自检查他的伤势,发觉外伤固然严重,但好歹不曾受很重的内伤,上了上好的紫草冰片膏,估计半个月便能好全。   令炎泽彬恒照看好他,清和又去了玄都殿,却见遮默安正收拾着满殿都是的废纸书稿。   “影痕呢?”清和问道。   遮默安急忙躬身行礼,道:“启禀祖师爷,爹爹不肯休息,默安只得斗胆点了爹爹的穴道,让他睡一会儿。”   什么?清和瞠目结舌,却也不知该如何责备遮默安。   怔了片刻,清和说道:“罢了,你爹性子要强,轻易不肯示弱,又怎会自己去休养。只是他毕竟是你爹,你怎能直接点他的睡穴,岂非不敬?”   遮默安淡淡道:“爹爹醒来,默安自然会去请罪。”   清和失笑,道:“请罪?不必了,他必然舍不得恼你,更不会责罚你。”   又看了看他手中整理的残稿,清和一笑,道:“你该知道了吧。”   遮默安点点头,自从他飞升五品灵仙之后,每隔一年便会收到一本修仙精要。书中极其详尽地指导他该如何修炼,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法术才在短短三十年有了巨大的突破。   清和一笑,道:“青城派万年来不曾恢复元气,道行最高的仙人不过是执掌青城千年的掌门逸念空。他仙资不甚好,这么些年来始终不能彻悟飞升,你跟着他修炼,自然也难有大的长进,所以你爹便决定亲自指导你。他又不用吃,又不用睡,便越发没日没夜缩在这玄都殿,翻遍了仙界所有的仙家典籍。一年的日日夜夜,数千次增删修订,才换来送到你手中那薄薄的一本修仙精要。”   “爹爹如此待我,默安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父母给孩子的,都是最自然的疼惜和爱,向来也都是不求回报的。你爹给你的,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其实他也不过是希望你孤身一人在仙界平平安安的,莫要让人欺凌。所幸你甚是刻苦,不曾辜负你爹的期望,他纵然只能远远看着你,心底也是欣慰的。”   “我这点道行,只怕在爹爹眼中不堪一击吧。”   “话不能这么说,你才多大年纪,师父又不甚高明,这样的修为已属相当不易。我记得三十年前那次群仙会,你彻悟飞升法术高强,很是令人惊讶。还有十年前那次,你不曾动用流霞剑法便已打败的逸飞尘,当时你爹其实就在一旁看着你,见你夺魁兴奋到不行,以至于回到魔宫竟然非要拉着无殇打架。你爹有昆仑镜,无殇却身无寸铁,被打得很惨,气得无殇头都冒烟,恨不得去青城教训你。”清和摇头失笑。   “什么?”遮默安惊讶。   清和一笑,道:“你别怕,无殇若敢伤你分毫,只怕影痕能跟他拼命,他不敢招惹你的。再者说了,你是影痕的孩子,无殇他们也都很疼你。从前你在人界受那些势利小人的欺负,无殇还悄悄替你教训过他们,所以后来也无人再敢欺负你了。”   “祖师,恕默安冒失,既然爹爹肯暗中指点我,为何祖师您万年来不肯指点一下青城前辈们呢?”   清和微微一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从前便是我们太过盛势,所以才招来的弥天大祸。与其如此,我宁愿青城默默无闻,虽然算不上名门大派,却也能保门中弟子平安无灾。”   遮默安一怔,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在清和心中,他们的平安比青城的声誉要重得多。   清和缓步走入寝殿,见影痕睡得甚是香甜,脉象倒也平稳,便复又走到他凌乱的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道:“你每日按照这张方子煎了药让他服下,会好的快些。”   “爹爹的伤什么时候能好?”遮默安接过方子。   “快则百年,慢则千年,且看他自己了。”   “这么久?”   “这已经不错了,他能在两件上古神器之下逃出一条命来,我倒觉得已经十分不易了。”清和心中微微疑惑,换做是他,也未必能撑得住,影痕居然没事,实在是有几分古怪。   遮默安默然,清和见状安慰道:“你也不必十分内疚,重阳上仙是师父的大弟子,法术何止比影痕高出一点儿,即使没有你,影痕此番亦是不死即伤。”   “可是爹爹拼死救我,我却刺了他一剑,真是该死。”遮默安憾然。   清和微微一笑,忽然说道:“其实这已经不是你爹第一次救你了,你可知一百多年前你为上古邪兽所伤,毒入心脉,后来解毒的神兽之血是谁取来的?”   “难道是爹爹?”遮默安惊讶,他当日中了上古邪兽之毒,昏迷不醒,等他清醒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清和点点头,道:“自然,你也不想想,上古邪兽非同寻常,逸念空法术浅鄙,又无良药,如何救得了你?是你爹,他得知后急疯了,不管不顾飞到九重天外,跑到神界取了与邪兽之毒相克的神兽之血,才救回你一条性命。”   “爹爹闯了神界,远古众神难道不曾为难他?”遮默安惊异。   清和叹道:“怎么不曾,他先是差点儿被神兽咬死,取了神兽之血后被数位神君拦住,身中数剑,几乎丧命。神尊得知后大怒,一掌将他击出九重天,他却顾不得自己重伤,强撑着飞去青城,点了所有人的穴道,亲自喂你服下神兽之血。你当时命虽然保住,但情况依旧糟糕,他竟然傻乎乎的将自己的真气全部度给你替你修复内伤。你有了他那么浑厚的真气护体,倒是没事了,他却撑不住昏了过去。若非我和无殇及时赶到将他带走,等到逸念空醒转,发觉他倒在你身旁,你以为逸念空会饶了他?”   遮默安默然,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影痕为他做了这么多。   “好好照顾你爹吧,这三百多年,他过得不甚容易。”清和一笑,便打算离去,忽然看到一旁小几上摆着一盘残局。   “默安,你来看看,可还记得这盘棋?”清和笑着问道。   遮默安一看,微微一想便明白了。   “这是当年我与爹爹下的最后一盘棋。”遮默安惊讶,影痕居然一直留着。   清和点点头,道:“你与他下棋输的甚惨,你觉得是你怕他的缘故,殊不知你爹的棋艺之高超乎你的想象,只怕是九重天外的神尊才能与你爹较量一番,你哪怕当日不怕他,也不可能是敌手。”   “师祖当日也在?”遮默安想想这话仿佛是他跟阳灵说的。   清和轻轻一笑,道:“当日我与影痕都在。”   遮默安神色微微一黯,道:“当日我说了不少不该说的,只怕爹爹全都听到了吧。”   清和点点头,道:“他都听到了,这也是我为何急忙点了你的穴道,我担心你一时口快,说出更伤他的话来。我知道其实你没什么冒犯他的意思,可他听到,心底到底是会难过的。”   遮默安咬牙切齿,清和失笑,道:“你也别怪阳灵,她也没办法,影痕来都来了,何况她也并不知情。”   遮默安点点头,清和又道:“你与他单独相处的那几个时辰,只怕是你爹这万年来最幸福的几个时辰,能与你那样亲近,你可知他有多高兴,却想不到是你的噩梦。那日回来,他一个人去膳房炒了两道菜,又煮了一碗粥,盯着那菜和那粥一个劲的发呆,足足有三个时辰,天亮时竟然又把那凉透的菜全吃了,我当时很想安慰他,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遮默安一怔,道:“爹爹他......全吃了?”   “是啊,你能咽得下去,他自然也能。”清和神色微微一变,道:“那是他第二次下厨,也是他第一次能亲手为你做点儿什么,却想不到居然弄成这个样子,他知道后一直很愧疚。”   遮默安默然,清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过去的便过去了,你能回来就很好。他伤的很重,但他自己是不会说的,你好生照顾他。”   遮默安恭声答应了。   第99章 东极帝君   长生殿中,阳灵正疲惫地伏在软榻上休息,许是太累了,一直到清和坐在她身边,她都不曾惊醒。   睡梦之中的她似乎还是很不安心,眉头紧蹙,两只小小的手紧攥成一个拳头,像是极其紧张。清和一叹,她这一日,只怕过得不易。   “她是妖尊!她是妖界至尊,你若惹怒了她,说不定牵出六界大劫,只怕是师父都没有十成把握能够打败她,你怎么敢留她在身边。”   重阳的话蓦地浮上清和心头,他猛然一颤,阳灵,居然是妖尊,他向来只以为是妖界普通的妖君,却想不到居然是妖界至尊。   难怪,难怪她的琴抚得那般好,难怪《忘风白》那般能够打动人心,原来,原来竟然是她自己所作的曲子,所以这般信手而来。   难怪,难怪当日琅惜见到她竟然吃惊到那个地步,张口便是一个“尊”字,她当年是最得妖尊心意的魔女,阳灵是她的尊上啊!   难怪,难怪她手中会有女娲石。上古神器皆是认主人的,当年天地初开十方精华孕育十件神器,妖尊佩戴其中之一的女娲石几十万年,她便是女娲石第一个也是最久的主人。   妖尊,她阳灵,居然是妖界至尊,她是什么人都好,可为什么是至邪至恶的妖尊?   为什么?   清和守了她良久,阳灵迷迷瞪瞪睁开双眼,翻身坐了起来。   “清和你回来了,他们都怎么样了?”阳灵问道,这次真的栽大了。   “你放心,他们都很好,认真调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城儿浅儿好好的怎么被发现了,那重阳上仙到底与你有何过节,为何这般苦苦相逼不肯放过?”   清和微微一笑,道:“其实与我从前说的差不多,当日师父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师兄不悦,逼我离开昆仑。我带着无殇等人离开后,游历四方,最后便在青城山住了下来,便演化为了青城派。再后来无殇带着他的弟子离开,去了南海扶桑,自立基业,我便打算将青城派交予影痕,自己隐居,再不掺和这些杂事,谁知......”清和闭目一叹,道:“师兄恨毒了我,趁我不在时,杀了青城上千弟子。我本想杀他报仇,谁知我师父不许,我终是堕了仙。师父大怒,便将我逐出了师门,再不见我。”   “那炎泽彬恒既为无殇影痕的弟子,又曾遭遇意外,他们莫非......”阳灵大胆揣测道。   清和点点头,道:“不错,你见过的这上千堕仙,都是当日枉死的青城仙人。其实不尽然是青城派的,还有来串门的扶桑长白蓬莱等仙人。比如黯绝,他当日来与影痕喝酒,影痕酒量甚低,一会儿便醉倒在幻影洞,不省人事。黯绝估计是眼见师兄杀了很多人,因此被他灭了口。其实影痕也看见了,但是我当时回来的及时,终是保下了影痕一条性命。但是他不肯放过,择机把影痕封印于昆仑山下长达一千年之久。”   “这人竟坏到这个地步,”阳灵蹙眉道:“先披露城儿和浅儿的身份,引诱影痕去救,又拿遮默安胁迫影痕,还把我们关到火牢中,最后打伤了无殇不算,还惹得心儿伤心。他甚至连自己的徒弟都能下狠手,这样的人,你居然放过他。”   “他为人固执守旧,颇信天命,凡事顺天而行,顾全大局。此番你觉得他狠他坏,其实倒也未必。他若是真的痛下杀手,你们必然等不及我来救你们。所以我也说不准,总觉得另有隐情,这也便是我今日为何不曾杀他。”   “既然如是,他又何必打伤无殇和影痕?”   “或许是他不忿吧,”清和轻叹一声,道:“不忍心下杀手,并不代表不恨,这么多年的仇,他始终是放不下,我也是一样的。”   阳灵似懂非懂点点头,忽而轻声一叹,道:“身上的伤休养一段日子能好也就罢了,可是心儿只怕伤心透了。她从前那般信任我依赖我,如今得知我一直实在骗她,不知她会如何想我。”   清和心亦是一沉,清心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到底是梁妩的女儿,偏激执念起来不会轻易放手。   “你这般疼惜她,在乎她,她岂会感知不到。你放心,她即使现在不满,到底有一日会被你感化。”出口的,还是安慰她的话。   “清和,你可知道,是无殇伤了她。”阳灵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那种绝望的难过,岂会那么容易好?   当日她大声质问陌上桑,他却将她打出门外,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何为伤心欲绝。   清和默然,无殇此举,到底是过了。   “你担心也无益,此事待无殇伤好,我自然会让他好生向心儿赔礼道歉,到底是小孩子,估计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阳灵情知清和是不想她烦心,也便装作放下心来的样子,道:“既然如此,也便过段时日再说吧。”   清和颔首,伸手拥过阳灵,道:“你定是疲乏,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阳灵窝在清和怀中,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晚间,清和正好处理完一堆公文,便拉着睡眼惺忪的阳灵出了长生殿。   “我们去哪里?”阳灵稍稍整理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裙,问道。   清和一笑,道:“今日东极来了,星采妤说做烤乳猪给他吃,我们去看看热闹呗。”   “烤乳猪?星采妤真的要把萧然烤了?”阳灵惊讶,这也太狠了吧,萧然也没多坏,顶多算个帮凶。   清和笑而不语,拉着她飞到信陵殿。   信陵殿中上千人已经坐定,只等着他们两人。阳灵四下一看,最贴近无殇座位之侧的那个位置,果然是空的。   “属下参见君上,参见娘娘。”众人行礼道。   清和微微颔首,令众人起身。   “你来的可真晚。”   “是她睡得太熟了,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清和叹道。   阳灵抬头一看,说话的那人一头火红的头发,像是着火了一样,一身的红衣,更是艳丽张扬。指甲亦是红色的,微微晃动时似乎还散发着红色的真气,像是一团红云。他的容貌倒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丽,热烈而明媚的眼眸还是红的,大大的嘴巴红艳饱满至极。   “帝君,许久不见。”阳灵微微尴尬。   “你便是令清和神魂颠倒的阳灵吧,当年群仙会上,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东极轻轻一笑,却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   阳灵微微尴尬,道:“过奖了过奖了。”   东极闻言,不由得失笑,道:“清和,你的眼光,有点很不一样。”   “我觉得你的审美,也挺不一样的。”阳灵反击道。   东极闻言,笑得更厉害,道:“我觉得你们魔界的人,审美和我半斤八两,没什么不一样的。”   阳灵闻言,嘴角一抖,这一身黑衣,的确和他差不离。   清和微微一笑,道:“别站着了,快坐下吧,想必大家都饿了。”   东极点点头,各自入座。   “采妤,乳猪呢?”阳灵问道。   星采妤一笑,道:“娘娘别心急,我这就叫人送来。”   说罢,星采妤手一挥,便是一道黑光飞出,片刻之后,几只小妖怪便将五花大绑遍体鳞伤的萧然扔了上来。   “娘娘,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割开了他的肉,又用盐和酱油腌了腌,滋味应该不错。”   阳灵拍手叫好,道:“那便开始烤吧。”   星采妤领命,抬手一招萧然便被绑到棍子上,架在烤架上,只差火了。   “师叔饶命啊,你们莫不是真的要吃了我,我的肉可不好吃。”萧然哀求道。   清和轻轻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可不是要吃了你吗,别忘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上千人,除了三师兄和遮默安,便都是魔,我们吃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罢清和手一招,立即飞出一团火焰,凶猛的厉害。萧然欲哭无泪,他怎的这么倒霉,早知如此不去扶桑,回长白睡觉了。   “这里没有地烈火,我只能先用三味真火招待招待你了。”清和一笑。   “师叔我错了。”   “哦?错哪里了?”   “......”   “我记得你喜欢吃脆皮,要不我们炸一炸?”清和笑着问向阳灵。   阳灵自然没有异议,星采妤领命,立即将油锅架上来。   “师叔!”萧然微微着恼,打也打了,烤也烤了,清和没完没了了是吧。   清和轻轻一笑,道:“采妤,他生气了,怎么办?”   星采妤一挑眉,出手便是一条长鞭,狠狠抽了下去。   “咝——”萧然一抽,立即没了言语,被油炸也罢,总比鞭子好受些。   东极见状不由得大笑,鲜红的嘴唇长得大大的,阳灵心中微微疑惑,这人是不是要么不动嘴,动嘴就一定要张到最大。   油锅已经热了,清和瞧着悲怆的萧然,问道:“萧然,你不想被炸也行,告诉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好好,我什么都说。”萧然立即道。   清和敛了笑意,直视萧然问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应该知道的。你实话说来,大师兄万年来不出天山一步,为何昨日突然出现?”   第100章 劫后欢声   “我不知道。”萧然嘴角一抖,这事重阳自己不说,他也便不好如实交待。   “嗯,采妤,开始吧。”清和理所应当点点头。   星采妤领命,手一挥萧然便怪叫着飞向油锅,眼看就要落入滚烫的油中,却不想影痕突然飞身而起,及时抓住了他,悬在油锅正上方。   “师兄,还是你人好。”萧然几乎喜极而泣。   影痕轻轻一笑,道:“先别着急,等一会儿再谢我就好。”   “为什么?”萧然愕然。   影痕不语,过了一会儿点头认真说道:“嗯,这下油温差不多了。”   话还未说完,影痕已然松手,萧然毫无防备地跌入沸腾的热油之中。   “影痕我恨你!”萧然大怒。   星采妤抬手一鞭,又抽了一下油锅中的萧然,他登时没了言语。   “清和,你们真的炸他?”阳灵坐不住了,她只是开玩笑的,却不想他们玩真的。   “没事,”东极张大嘴巴极其夸张的说道:“这小子是长白祖师,怎么可能被油炸死,丫头你放心。”   这声丫头叫的阳灵好不郁闷,她素来被尊重惯了,却不想来了这么个人物,居然叫她丫头。   清和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将油漉漉的萧然捞了出来,道:“你当真不说?”   萧然摇了摇头,清和沉吟片刻问道:“你师父不许,还是你不愿意?”   萧然抬头看了看清和,道:“即便我说了,师叔也不会信的。”   “你不说怎知清和不信?快说吧,否则还要下油锅。”阳灵连忙道,她可不想眼见萧然再被扔到油锅中炸一炸。   萧然不语,清和也不再追问,道:“罢了,你既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了,找地方坐下吃饭吧。”   萧然举目一视,哪里有他的位置,只有无殇旁边空着一个位置,只得走过去挤挤。   无殇一直愣愣的,刚刚萧然被众人折腾来折腾去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忽然看到身边人影一闪,心中微微紧张,却又莫名的期待起来。   莫不是心儿来了?   “怎么是你?”无殇失望,继而大怒:“怎么油乎乎的这么恶心,理我远点。”   萧然谄媚一笑,道:“没地方了,师兄你和我挤挤呗。”   无殇冷冷瞥了他一眼,忽然径自飞出信陵殿,萧然一愣,道:“他就这么嫌弃我?”   清和与阳灵对视一眼,无殇去了也好,清心一人留在紫烟殿,他们其实也很担心。   席间最开心的人是清浅,她本就不想与遮默安分开,这下还真是天随人愿,自然兴奋异常。   清和察觉了她与遮默安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不由得微微蹙眉。   “浅儿似乎很喜欢和默安说话。”清和低声对阳灵道。   阳灵叹息一声,道:“当时影痕要带我们离开青城山,浅儿不愿意走,她说若是遮默安不随他离开,她也不离开青城半步。”   “为何?”清和猛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阳灵看了一眼说笑的遮默安倾浅,道:“浅儿说她喜欢遮默安。”   “什么?”清和失声,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清和。   “怎么了?”东极饮下一杯酒,随口问道。   清和不答,猛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清浅!”   清浅不明所以,吓得一抖:“爹爹,怎么了?”   阳灵看不下去,开口道:“怎么了,要怪也是怪你,当初你干嘛让她们留下,现在你又凭什么怪她?”   清和闻言哭笑不得,一扫清浅瑟瑟发抖的样子,轻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你娘说的不错,这事也怪不得你,当初我就该把你们姊妹两个拎回来打一顿的。”   影痕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却并不说话。   清浅依旧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事怪不得我,爹爹我最近很听话,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清和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还不出格,当初我让你留在青城山是做什么的,你说说你又干了什么。”   清浅歪头想了一想,道:“修炼,看书,练剑法,给城儿姐姐传答案,呃,就这些啊。”   清和冷冷一笑,道:“就这些?”   清浅嘴角一抖,猛然明白,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发白的遮默安,干笑两声道:“呵呵,爹爹你知道了。”   清和长叹一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说那种话,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怎么办?”阳灵轻笑一声,清和这些年,第一次吃清浅的亏,她心里登时平衡不少。   清和看了看一旁不关己事的影痕,似笑非笑道:“影痕,你这下辈分一下高了一阶,还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影痕叔叔。”   影痕闻言,嘴角微微一抖,萧然却不知死活地大笑起来,招来星采妤一顿鞭子。   遮默安此时却忽地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清和的方向跪了下去。   “祖师,能不能容弟子说几句话。”   清和与影痕对视一眼,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遮默安看了一眼清浅,缓缓说道:“师祖,弟子喜欢清浅,第一次在长安见到她时,弟子就觉得她十分不同,哪怕弟子当时隐约猜到她可能是魔界中人,仍是决定带她会青城山。后来,弟子确定她一定是出身魔界,不为仙界所容,但是弟子却做不到放她离开。自私也罢,自负也罢,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情之所钟,至死不渝!”   “你倒不怕引狼入室。”阳灵轻笑一声,破坏了遮默安山盟海誓所营造出来的唯美氛围。   遮默安看着清浅,淡淡道:“不是不怕,而是相信她,是一种没有理由的信任。”   清浅闻言,莞尔一笑道:“其实当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和姐姐见你们两个不怀好意的样子,便已经知道你们是在骗我们,可是不知为何,我觉得你们不会害我们,所以才跟你们去青城。”   真是她女儿,阳灵轻轻一叹,其实当日,她也是觉得逸飞尘和遮默安并无恶意,所以才签了那张该死的弟子协定。   清和摇摇头,道:“你们的事,我不会多管,只不过默安你虽然是影痕的孩子,但是我也不许你欺负浅儿,若是被我知道,必不轻饶。”   遮默安点点头,道:“师祖放心,弟子必不负清浅一分一毫。”   清浅高兴地手舞足蹈,连忙上前拉起了遮默安,笑着说道:“你自然不能负我,你若敢欺负我,我必定去找影痕叔叔,让他主持公道。”   影痕轻轻一笑,道:“默安,这丫头神烦的紧,我可不想她没事来缠我,所以轻易别招惹她。”   “我女儿有那么差吗?”阳灵蹙眉问道。   “自然没有。”遮默安含笑说道。   众人正说笑,忽听外面小妖怪传唤道:“启禀君上,仙界来了一大批人,如今正在结界外面。”   “谁?”清和随意问道。   “启禀君上,他们有的说是扶桑派,有的说是青城派,还有的说是长白派。”   “他们有没有说来做什么?”阳灵一抖嘴角,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那小妖怪说道:“禀娘娘,扶桑派其中有一个百里上仙,带了不少仙丹要见无殇先生。青城派问不出来,那掌门支支吾吾的,小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长白派最激动,说是来救人的。”   “救人?”萧然嘴角一抖,不会是来救他的吧。   清和轻笑一声道:“采妤不老,你们出去看看,对那些长白弟子不必客气。”   “属下遵命。”星采妤冷哼一声,与天不老离了信陵殿。   “师叔。”萧然欲哭无泪。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清和神情认真。   “没事。”萧然嘴角一抖,若是平时还能反抗一下,可是如今......唉!   忽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力量,清和察觉这人的法术比星采妤天不老高明许多,两人加起来只怕也不是对手。   影痕萧然亦是察觉,东极懒懒伸了个懒腰,忽的拔出自己的泛着大红色剑气的佩剑,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又一眨眼便飞了回来,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清和一愣,想不到他居然来了。   黯绝微微一笑,道:“师父离了扶桑便又去天山闭关,我回蓬莱也没什么意思,萧然又被捉到了魔宫,所以我索性也来了。”   话毕,黯绝径自坐在无殇先前的位子,道:“哇,这么多好吃的,正巧我饿了。”   清和看着这个吃货微微无奈,道:“吃饱了带着萧然赶紧走,我可不想招惹你们,你没见长白派都找上门来了,你再留在这里,只怕过一会儿蓬莱派又要来闹腾。”   “没事的,我刚刚回了趟蓬莱,嘱咐他们不许胡闹。至于长白派也没事,他们刚刚和扶桑派打起来了,只怕一时半刻自己都消停不了,也便闹不到魔宫里来。”   “什么?”萧然大惊。   黯绝一笑,道:“林牧带着长白弟子要闯魔宫,扶桑派护着,两下相争便打起来了。采妤和不老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劝架,还在押注哪个门派能赢,现在赌的挺大的,要不是师叔拉我进来,我也想押。”   “星采妤!”萧然勃然大怒,忽的提气飞起,冲出信陵殿。   “咦,他的钝行草毒解了?”阳灵惊讶,这还不到一天啊。   清和莞尔一笑,道:“倒真是奇了,一般人少说也要几日才能复原呢。”   须臾,又一个小妖怪进来回禀道:“启禀君上,扶桑派和长白派都回去了,只不过青城派古怪得很,那掌门一定要见君上,星先生不许,那掌门便求星先生收下他的弟子逸飞尘。”   “什么?”阳灵啼笑皆非,道:“现在怎么人人都想往魔宫挤。”   清和亦是失笑,道:“逸念空倒是乖觉。”   “其实那小掌门应该一早便心存怀疑,我记得当日把他关在水牢,他便主动要求见君上,不过我回绝了。”影痕笑道。   清和点点头,道:“其实三十年前他也就该认出我了,不过他虽然知道,但是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说出来。”   又思忖片刻,清和吩咐那小妖怪道:“出去告诉星采妤,若是他再不走,便打昏了扔回青城。”   那妖怪应了,立即出去,又过了一会儿星采妤三人便回来了。   “怎么样了?”   “扶桑长白人都没事,不过只怕结下梁子了。逸念空他们起初不走,属下按照君上的意思,动手伤了他,如今他们也已离去。”   遮默安大惊,问道:“你把师父怎么了?”   星采妤看了一眼遮默安,道:“放心,我有数,他大约睡个一日也便能醒。再者说了,私闯魔宫本是死罪,这次我已经破例了。”   清和颔首,星采妤看到黯绝猛然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黯绝微微一笑,道:“刚刚啊,我大摇大摆从结界进来,只可惜你和不老都不曾察觉。”   星采妤怒目相视,猛然出手一鞭,却被黯绝轻而易举紧握在手中,动弹不得。   “萧然怎么被你打的这么惨。”黯绝看着萧然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星采妤冷冷看着萧然,知道自己不敌,便索性收了鞭子。   萧然不语,默念一诀,便除去了满身油污,衣衫也是整洁如初,缓步坐回原先的位子。   “你留在这里蹭吃蹭喝也便罢了,记住不许生事,否则你也是他那般样子。”清和冷冷说道。   黯绝轻轻一笑,点头应了。   天机卷   第101章 枝节再生   东极自从来了魔宫,便长住了下来,用他的话说,魔宫五重天外来回几日,他既然来了,起码要住的久一点,否则岂不辜负这几天往来的时日。   清和自东极住下后,忽的也勤奋起来,魔界中事时常过问,大大小小的书面文件他亦是亲自批阅。阳灵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几日前他收到影痕暗信往回赶时,走到一半星采妤便又收到魔界暗信,才知道魔界法力最高强的妖怪上古邪龙精想要趁清和不在发动叛乱,幸而他与东极一同往仙界飞,他自去营救他们众人,东极则去镇压那邪龙精,也就能解释为何东极比众人晚到达魔宫。   时至今日,阳灵才知道,原来魔界也并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般风平浪静,除了他们这些法力高强的堕仙之外,还有不少不可小觑的妖怪势力,只不过他们大多畏惧清和,轻易不敢违逆。   无殇除了那一夜稍稍有点反常以外,便恢复了正常,清城清浅两人继续跟着他修炼,其实起初天不老是将天瑟骄也丢给无殇带的,可是不过一日无殇便将天瑟骄丢了回去。阳灵私下询问原因,无殇却嘲讽笑道:“那丫头起初怕我怕的要死,谁知几个时辰之后,看我看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我觉得烦。”   阳灵默然,只怕除了清心,无殇受不了任何一人冲他大发花痴。   遮默安自是跟着影痕,影痕也没有写书的必要,每日他在一旁打坐养伤,遮默安便在另一侧修炼。星采妤那边却时常鸡飞狗跳,萧然不是这里惹急了星采妤,便是那里触了她的霉头,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这四人当中,黯绝最是恣意,整日逍遥自在。偶尔去长生殿找阳灵聊天,偶尔去找东极教他法术,偶尔去找影痕陪他下棋,偶尔去看萧然的笑话,偶尔——还被清和打板子。   阳灵看着他的样子,像极了记忆中的龙池,原来哪怕转世重生,一个人的性子也不会改变。想到从前清和评价他们四个,无殇凌厉狂傲,影痕儒雅温润,萧然洒脱豪迈,黯绝没心没肺,阳灵不由自主点点头,果然如是啊。   信步踱去,阳灵再一次不由自主走到紫烟殿门口。她时常恍恍惚惚走到这里来,却没有一次有勇气进去看看她,看看她到底好不好。   “娘亲,你来了。”殿中忽的传出清心的声音。   阳灵一怔,她居然还叫她娘亲。   心中大喜,阳灵连忙抬脚进去,却见清心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原本合身的衣裙如今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空洞的眼神似乎又含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脸色枯黄暗淡,再不复从前灵动明艳的模样。   “心儿,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阳灵急忙过去,心中一痛。   清心却忽然笑了起来,神色意外的并不凄楚,反而甚是痛快。   “娘亲,我的样子很可怕吗,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也是这样的。”   阳灵一怔,当年,哪一年?   “看来,你真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清心轻声一叹。   “谁?”阳灵一惊:“心儿,你这是怎么了?”   清心微微一笑,却甚是嘲讽,道:“娘亲,我不恨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因为你骗了我四十年,我何尝又不是瞒了你三十年,母女做到这个份上,也许真的该到头了。”   “你说什么,什么瞒了我三十年,我怎么不明白?”阳灵冷然而惊,三十年,为何是这么敏感的年份。   “你当然不明白,爹爹曾经下令,若有谁敢对你说出半个字,他便叫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三十年来,这个秘密在魔宫被保守的很好,因为不会有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心儿,你莫不是发烧了?”   “我发烧了,娘亲,一直糊涂的人,是你啊。”清心叹道。   阳灵有几分接受不了这般凌厉的清心,这样子,似乎让她看到了当日决绝凄厉的梁妩。   “心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扶桑上仙陌上桑,娘亲,你还记得他吗?”清心无害一笑。   “阿桑?”阳灵眉头一蹙,这与他何干。   “我真是为他可惜,”清心啧啧赞叹:“区区扶桑仙人,竟然可以为了你不惜孤身闯入魔宫,却因为法力低微而被压入水牢三十年。可是他估计想不到吧,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已经成了别人女儿的娘亲。不知他知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阳灵如遭雷轰,惊愕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清心又再说什么,阿桑,他不是没来吗,又怎么可能关在水牢三十年。   “不可能,我不信,无殇是扶桑祖师,他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弟子受那般苦。”阳灵大声道。   “怎么不可能,我告诉你阳灵,陌上桑,便是被无殇亲手封入水牢的。你觉得无殇会顾忌他是扶桑门人,真是太可笑了,你知不知道,当日最恼恨陌上桑的人,不是爹爹,而是无殇!”清心厉声道。   “为什么?”   “因为无殇喜欢你,他喜欢你!陌上桑是什么人,他是无殇的弟子啊。连他都有资格喜欢你,可是无殇却因为爹爹弟子的身份,从来不敢露出分毫。你想想看,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阳灵只觉脑海一片空白,哆哆嗦嗦说道:“心儿你别胡说八道,我不相信。”   清心轻轻一笑,道:“随你。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可以装作你不知道,任由陌上桑呆在水牢之中,好好享受你和爹爹之间的温情。至于我,我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存在,我喜欢无殇,所有人都知道,可是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他是有多么喜欢你。你一直不曾察觉,是因为你从来不曾将他放在心上。可是我呢,我那么喜欢他,我如何看不出来?”   阳灵再也听不下去,逃也似的离开了紫烟殿,只余冷笑不止的清心一人。   笑过之后,清心眼角滑下几滴泪,她报复了阳灵,她应该快活一些不是吗?   可是为何,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反而像是将自己圈进另一个牢笼之中,陷入更深的泥潭。   阳灵跌跌撞撞回到长生殿,大殿之上,众人皆在,见到阳灵失魂落魄的样子具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清和一惊,她为何有这般神色。   阳灵看着面前的清和,忽而掩去了自己的情绪,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没事。”   清和蹙眉,问道:“你又去了紫烟殿,心儿给你气受了?”   阳灵依旧是摇摇头。   “灵儿,她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你别伤心。”清和叹道。   “她的确不懂事。”阳灵苦笑一声,清和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她居然一气之下告诉了她。若是清和知晓,她以为她会好过?   清和微微一怔,似乎哪里不对,而且不对的有几分怕人。   “灵儿,到底怎么了,她说什么了?”清和蹙眉问道。   阳灵几乎就要将陌上桑的事问出口,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终是舍不得伤害清心。   “真的没事,我去睡会儿。”阳灵勉强一笑,推开清和,径自走入内殿。   “君上,要不要无殇去看看?”无殇亦是觉得不对,清心的性情他最为熟知。若是真的恨极了一个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清和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亲自去看看。”   见到清心时,清和亦是吃了一惊。才不过短短七八日,她居然变成了这幅落寞的样子,心疼之余微恼无殇。   “心儿。”   清心冷冷看着清和,并不说话。   “是来杀我的吗?”清心冷冷一笑,阳灵果然冲动,清和这么快就来找她算账了。   “你说什么?”清和微微蹙眉,他怎会杀她。   清心莞尔一笑,道:“我早就想到了,无所谓,反正我娘都被你杀了,也不差我一个,就当我娘从没生过我便是了。”   清和默然,半晌后淡淡说道:“是啊,你娘是我亲手杀的,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的。”   清心闻言一怔,继而抑制不住地苦笑起来:“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没有人关心我的感受,也没有人离了我就活不下去。我死了,与活着没什么两样。活着,甚至还不如一死痛快。既然如是,那便麻烦君上快些,给我一个解脱吧。”   清和轻轻一笑,道:“好啊,既然你觉得是解脱,我何乐而不为呢?”   尾随而来的无殇闻言一惊,几乎就要冲进去阻拦,忽听清和继续问道:“不过,在我杀你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清心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问吧。”   “你既然因为阳灵骗了你而恨她入骨,那么你告诉我,你亲娘,在你心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清心一怔,她的亲生娘亲吗,她亲娘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娘应该很疼她,应该对她笑,应该会在清和责罚她时为她求情,应该会在她生病时守在身侧,应该会为她一丝不快活而忧心半日,应该会为她的兴奋而激动良久。   她娘亲,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可是为什么,她脑海中浮现的那个玄衣娘亲,竟然是阳灵的身影。   “心儿,你娘其实从未想要骗过你,骗你的,一直是我。你仔细想想看,从一开始,是你主动认她为娘亲,她从未主动来骗你啊。那天夜里,你胡搅蛮缠地要她陪你练剑,你也应该记得,当时她受了很重的伤,根本撑不了多久。可是她不想让你伤心,不想让你失望,于是强撑着与你打了那么久,若非我暗中相助,她说不定会有大碍。你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负担,她没有半分的心理准备,便要为了不使你伤心而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还有,这些年来,她对你是不是真好,对你和对清城清浅,可有半分区别,她又凭什么不能做你娘亲?而你只顾着自己伤心,便迁怒于她,惹她难过,你又应不应该?”   清心闻言,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清和一叹,缓步上前拉起清心,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道:“心儿,阳灵是真的疼惜你,她即便不是你的亲娘,可你喊她一声娘亲,她也是受得起的。”   “爹爹,可你,可你为什么要杀我娘呢,你又为何要骗我,还骗了这么多年?”   “我骗你和阳灵的理由是一样的,哪怕是一直欺骗你,我们也见不得你伤心。至于为什么要杀你娘,我可以告诉你,你也可以因为这个而恨我。”清和敛容,继续说道:“我的确对不起你亲娘,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却占有了她,甚至让她生下了你。她性子偏激也好,狠毒也罢,到底是我对不起她,而你是她的女儿,要替她向我讨债,我无话可说。可是,你要记得,阳灵,她是无辜的。”   清心一怔,继而凄然一笑,道:“爹爹,原来你宁愿让我恨你,也不想让我恨她,你对她,当真是很好。”   第102章 误会丛生   清和微微一笑,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对她好。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希望你快乐,就这么简单。”   清心轻叹一声,道:“她的命真好,居然有那么多人,对她那样的好。”   清和一怔,继而说道:“心儿,也有很多人,对你很好。”   清心莞尔一笑,道:“是啊,我是她的女儿,自然不能太差。”   清和舒了一口气,还好,清心没有钻牛角尖,总算是及时纾解了心结。   “你不恨你娘,你可还生无殇的气?”清和目光一扫门口,他自然知道无殇不放心,一路尾随他至紫烟殿。   清心摇了摇头,道:“我不生气,我这两天其实已经想明白了,爹爹当年说的很对,感情不是等价交换,他并不能因为我的喜欢而让他做出违心的事来。与其让他嘲笑我的痴心妄想,还不如我自断了念想。”   清和眉头一蹙,道:“其实他也未必对你无情,这些年来,他照顾你无微不至,你难道都不感念分毫?”   清心烦闷地摆了摆手,道:“他待我好又如何,我若不是爹爹的女儿,他那般不可一世的性子,可会看我半眼?我虽然没有他那么骄傲,那么自负,可是我亦是有我的自尊,死缠烂打下去只会让人看不起,我也会看不起我自己。”   清和还想说什么,却察觉原本藏在一侧无殇径自飞走,不由得心中一叹。   “心儿,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自然,”清心点点头,道:“我去长生殿看看娘亲。”   清和自然不拦,任由她自己飞走。   此刻清心死的心都有了,她真的是傻了,居然一气之下把陌上桑的事告诉了阳灵。既然是她惹下的祸,她必要在更严重之前将它解决掉。   长生殿众人依旧侍立,见清心一人前来,具是微微一惊。   “心儿姐姐?”清城惊叫道。   “娘亲呢?”清心问道。   清城微微惊愕,道:“娘亲心情不好,去寝殿休息了,你是来杀人的?”   “说什么傻话呢,”清心一笑,道:“我去看看娘亲。”   众人呆滞片刻,清浅抖抖嘴角道:“爹爹效率也太高了吧,真神了。”   清和刚到殿门口,便听到清浅这样说,便笑道:“本来母女之间也没多大点事,是你娘太笨了。”   清城清浅咋舌不已,大为惊叹。   殿中阳灵如何睡得着,一人呆在寝殿中自是坐立不安。   阿桑,原来当日他来了,来了也就罢了,居然还被清和压在水牢中,整整压了三十年。   当日她是多么希望他能来救她,他的一个回眸,对她来说,比九天阳光还要暖人心脾。可是事到如今,她真的得知他来了之后,却希望他从来没有来过,从未因她而受三十年水牢之刑。   “娘亲。”   阳灵一惊,回头看去,不由得愣怔片刻。   “心儿?”   清心一叹,道:“是我。”   阳灵惊疑不定,清心却径自上前,道:“娘亲,我错了,刚刚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伤心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阳灵惊讶,道:“清和对你施摄魂术了,还是你昏了头了?”   清心闻言一笑,道:“没有,娘亲,我很清醒。”   阳灵盯着清心看了半天,最后道:“心儿你不生我的气了?”   清心摇摇头,道:“娘亲,我从未生过你的气,我从前,只是有点不甘心,有点不忿而已。今天惹娘亲生气,这些天又让娘亲担心,是我不对,心儿求你原谅。”   说罢,清心径自跪下。   阳灵连忙将她拉起来,道:“我怎会怪你,这些年来,我有很多机会告诉你真相,可是我骗了你,你本该恼我的。”   清心摇摇头,道:“心儿知道,娘亲骗我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是我太糊涂了。”   阳灵面色一暖,道:“你这几日瘦了很多,想来夜里也没睡好,既然心结打开,那便快去吃些东西,然后休息休息,好好养回原来那个肉嘟嘟的清心。”   清心点点头,犹豫良久终是问道:“娘亲,我今日告诉了你那事,你......”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清和是你说的。”阳灵道。   “不是不是。”清心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本就是她闯的祸,她承担也无妨,只是她不能刚刚惹娘亲伤心,又惹得爹爹生气。   “我是想问,娘亲,你打算拿那人怎么办?”   阳灵眉头一蹙,道:“我要救他出来。”   “不行。”清心说道。   阳灵看了一眼清心,道:“为何?”   “因为爹爹会生气的。”   阳灵怒道:“他瞒了我这么久,我还没生气他生哪门子的气?”   “娘亲,我错了,我求你了,你就当我从没说过,你也从不知道好不好?”清心求道。   阳灵轻轻一叹,道:“心儿,我问你,如果此刻是无殇在水牢中,你会不会去救他?”   “我不会。”清心斩钉截铁道。   “如果你知道他其实对你是有心的,之前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你会不会去?”   清心一怔,如果无殇对她有心,如果他不曾伤她,她会吗?   她当然会,如果这是真的,让她去送死她都会去。   只是,她不是阳灵,她没有这么大的福分。   “娘亲,你真的决定了?”   阳灵点点头,道:“心儿,你不要告诉你爹,这件事,不是你告诉我的,我只是偶然知道。”   清心叹了一口气,道:“娘亲,那你告诉我,你救他出来之后,你是要留下,还是要跟他走?”   “当然是留下,”阳灵失笑,道:“我只是不能眼见他为我受苦而已,怎会因为这事跟你爹闹别扭,你多心了。”   清心这才放心,只要娘亲的心还在爹爹身上就好,若是娘亲真的要跟那人走,她真是死了也还不了这份罪。   安抚好清心,阳灵却更加一个头两个大。她若是悄悄去救陌上桑,万一被清和知晓,说不定误会她。可若是直接去问清和,清和必定疑心是清心告诉她的。左右权衡之下,阳灵一叹,找出了被清和寻回的轩辕剑,决定先去水牢探探情况。   清和正在与星采妤处理魔界的大小事务,见她离开长生殿也并未疑心。她出了长生殿,悄悄变作天瑟骄的样子,飞往水牢。   “天小姐,您来这里做什么?”守着水牢的妖怪拦住她。   阳灵道:“爷爷叫我来看看关在水牢中的扶桑上仙近况如何,还不开门让我进去?”   那妖怪不敢阻拦,急忙打开了水牢的大门,让阳灵进入。   水牢一如三十年前那般昏暗阴沉,阳灵缓步走入,只觉一股湿寒之气扑面而来,心中不由得一酸。   三十年,陌上桑被关在这里整整三十年了。这三十年,她自是有清和的宠爱疼惜,可是他的,整日面对的,便是这四堵阴冷潮湿的墙壁。   一个模糊的身影蜷缩在水牢底部,仿佛没有一丝生气。那原本应该飘逸洒脱的白衣此刻颓废的压在那人身上,再无半分光华可言。   刚刚想要靠近,阳灵蓦地被一阵强大的力量弹开数丈,仔细看去才发觉这里竟然密布结界。   阳灵眉头一蹙,伸手拔出轩辕剑,轻轻一挥便是一道金光,生生击碎了所有的结界。   水底那人似乎被惊动了,抬头一看,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阿桑。”阳灵一叹,猛地跳入水牢,将水底的陌上桑捞了上来。   他整个人像一块儿冰一样,散发着凛冽的寒气,阳灵未及多想,便将自己的真气度给他,却发觉根本度不过去。惊讶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水牢中是不能运气的。   “你是阿灵?”陌上桑一怔。   阳灵点点头,拉着陌上桑爬出了水牢。   “阿桑,抱歉,我来晚了。”   “你来了,什么时候都不晚。”   阳灵默然,轻轻探了探他的脉搏,发觉寒气入骨,少说也要调养十年才能好透。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异响,阳灵一惊,抬头看去原来是飞速赶来的无殇。   无殇一见两人,不由得大怒,厉声道:“天瑟骄,你好大的胆子。”   陌上桑却是大惊失色:“你是什么人?”   无殇一怔,他察觉自己设的结界破碎,便慌忙赶来,情急之下忘了易容。   “祖师?”陌上桑惊愕,连忙跪下参拜:“扶桑弟子陌上桑参见祖师爷。”   无殇并不理会,伸手一挥将陌上桑打晕,重新扔入水牢,阳灵惊呼一声,却被无殇拉住。   “你疯了不成,若是被君上知晓,师弟也保不了你。”无殇蹙眉道。   阳灵甩开无殇,叹了一口气,道:“无殇,是我。”   无殇一惊:“娘娘?”   阳灵微微颔首,无殇却觉得心蓦地一沉。   她居然知道了。   “娘娘怎么知道的?”   阳灵看了一眼无殇,心思一转,淡淡道:“心儿告诉我的。”   “什么?”无殇又惊又怒,清心居然将此事告知了阳灵,她怎么想的。   阳灵一瞥无殇,她在替清心赌。她想知道,无殇知道这事后,会不会为了清心隐瞒清和。   “我今日,要救他出去,无殇,你应该不会阻拦吧。”   “不行,”无殇立即拒绝道:“没有君上的吩咐,我不能放他离开。”   “那么心儿,只怕要被清和重罚了。”阳灵忽而笑道。   “不会的,她是君上的长女,君上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那也未必,”阳灵一笑,道:“若是清和知道我因为心儿的缘故,跟着阿桑回扶桑,你觉得清和不会生气吗?”   “娘娘!”无殇大怒,她居然这样威胁他。   阳灵不再理会无殇,伸手将水牢中的陌上桑拉了出来,刚想离开却被无殇拦住。   “娘娘,你这样离开,可知君上会怎么想?”无殇蹙眉道。   阳灵道:“清和瞒了我这么多年,可曾想过我怎么想?无殇,你是扶桑祖师,阿桑是扶桑弟子,难道你真的这么狠心不闻不问吗?”   “娘娘,不是我心狠,他当日胆大妄为擅闯魔宫禁地,若非顾忌是我扶桑门人,他早就死了,还能等到娘娘来救?”   “真是好笑,你们借着高强的法术,也不曾问过我的意愿便将我劫来,他是来救我的,何错之有?”   无殇哑口无言,忽听水牢外传来一声轻笑。   “灵儿,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清和含笑缓步走入水牢,继续说道:“我不曾问过你的意愿,将你接来魔宫是错。他明知不敌,却孤身一人来闯魔宫,所以他不但是对的,而且还是英雄对不对?”   “清和,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清和笑意不变,道:“那好,我听你解释,你说吧。”   阳灵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有错吗,陌上桑有错吗,错的明明是他,她有什么可向清和解释的。   清和敛了笑意,淡淡道:“灵儿,随我回长生殿,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阳灵看了看被无殇打晕的陌上桑,道:“你会放了他吗?”   “当然不可能,”清和冷冷一笑,一想当日阳灵失魂落魄形容消瘦的样子,他便恨极了陌上桑,怎么可能放了他。   阳灵站着不动,道:“清和,今日我一定要让他离开魔宫,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吧。”   清和一怒,道:“阳灵,你脑子不清楚是不是,你难道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了?”   “他怎么了,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初那么狠心地将我嫁到青城,但是现在我很清醒,他必是有难言之隐。”   清和怒极反笑,难言之隐,她倒是会为他开脱。   “灵儿,你别挑战我的耐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随我回长生殿。”清和抑制着怒火,尽量放平声音。   “我说了,我一定要送他离开。”阳灵坚定道。   清和愣怔片刻,蓦然失笑,原来,这就是他捧在手心疼宠了三十年的女人!   三十年了,他从未让她受一丝委屈,掉一滴眼泪,却想不到居然比不上陌上桑的一个回眸。   当日得知她可能有危险,他疯了一样从五重天赶回来,他根本不敢想若是她有个万一他今后该怎么活。   可是她呢,她倒是潇洒得很,在她心底,或许自己从来是可有可无的。   他对她好,她享受着,可是一旦见到了陌上桑,她便不再理会他了。   本也就该如此不是吗,清和凄然想到。她从没说过她喜欢他,也从未为他做过什么事,可是她为了陌上桑,动轩辕,闯昆仑,掏心掏肺,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心心念念的,却还是那唯一的扶桑上仙。   他早该知道的,他和陌上桑,根本不能相较。   微微抖袖,清和将两人全部击到水牢中。   “君上?”无殇惊讶,他这是什么意思。   清和冷冷一笑,道:“布下结界,没我的命令,他们两个,谁都不能出来。”   “清和!”阳灵亦是大怒:“你讲不讲道理。”   清和并不理会她,转身出了水牢。他怕多呆一刻,他便忍不住将她放出来,然后放他们离开。   阳灵挣扎着想要爬出来,无殇无奈,只得挥手将她重新打入水牢,又取走轩辕剑,布下了结界。   “无殇,你放了我们,你们凭什么将我们关起来。”阳灵大怒,这年头还真是弱肉强食。   无殇一瞥阳灵,道:“娘娘,你先忍一会儿,等君上气消了,我自然会去替你们求情。”   阳灵无奈,无殇的结界她破不了,只得乖乖呆在水牢中。   第103章 意气之争   阳灵被关在水牢中的消息很快传出,清心知道自己闯了祸,便连忙来到长生殿替阳灵求情。   长生殿众人皆在,唯独不见清和的身影。   “爹爹呢?”清心问道。   清城蹙眉说道:“爹爹在内殿,他不肯出来,也不许别人进去。”   清心一咬牙,猛地冲向内殿,众人不及阻拦,便见一道强烈的黑光将清心击飞好远。   “那件事,是你告诉阳灵的吧。”清和缓步从内殿走出。   清心挣扎片刻,勉强爬起身,道:“是我。”   清和冷冷一笑,道:“你就这样报复我?”   清心摇摇头,道:“爹爹我错了,是我糊涂了,可是我从没想要报复你,也想不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清和冷冷打量着她,又听她继续说道:“爹爹,娘亲身体不太好,而且前几日又受到那样的惊吓,实在是受不了水牢之刑,你快把她放出来吧。”   “放出来做什么,放出来让她和我大吵大闹,然后离开?”   清心烦闷无比,道:“爹爹,娘亲只想放走那人,她从未想过离开你,这是她亲口与我说的。”   “我知道。”清和淡淡道。   刚刚确实是他冲动了,静下心来一想,他岂会不懂她的心思?可是他气她的不信任,她明明可以直接来找他,又为何一定要悄悄变作天瑟骄的样子救他出来。   清心哪里想到这里,依旧不依不饶,哀求清和将阳灵放出。   清城清浅亦是上前求情,清和一扫三人,抬手点了她们的穴道,对星采妤说道:“把她们送回去,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出。”   星采妤领命,立即带着三人离开。   “君上,你真的打算一直关着娘娘?”无殇蹙眉问道。   清和冷冷瞥了一眼无殇,淡淡道:“你去召回朱家峰的那只狐狸精。”   “什么?”无殇惊愕,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快去。”清和丢下一句话,便甩袖进了内殿。   无殇神色不定,看向闲坐在一侧的东极,问道:“师伯,你说我去不去?”   “当然去了,”东极长着血盆大口笑道,“清和不想低头,不过是想让那小丫头吃醋服软罢了,你只管放心。”   无殇只得领命出去,不过半日便把媚姬带了回来。   清和见了媚姬,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令人将阳灵的东西全部打包扔到环芳殿,又将媚姬的东西全部搬到长生殿。   “清和,你真打算和她置气?”东极失笑,他从未见过清和这般赌气过。   清和冷冷看了幸灾乐祸的东极,道:“我从前真是太宠她了,她竟然这般不将我放在眼中。光天化日之下闯到水牢也就罢了,还当着我的面与别人搂搂抱抱,一口一个送他离开,换做是你,你不生气?”   “也未必,”东极抿嘴一笑,第一次不曾将嘴巴完全敞开,道,“她是在乎你,也不想你们之间有陌上桑那样的分歧,所以不想让你知晓。”   “我都知道,”清和淡淡道,“不过她那么放肆,我便要让她闹一闹,难受难受才能出口气。”   东极失笑,道:“这丫头真倒霉,怎么碰上你这样的极品。只不过你须得把握好分寸,若真的闹大了,你可不好收场。”   清和一怔,继而说道:“能如何,我不相信她难道还真的跟陌上桑离开,若真如是......”   “若真如是,你会如何?”东极接口问道。   清和微微一笑,却是无比笃定:“她不会的。”   东极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色,便转身离开长生殿,飞去水牢将结界打开。   彼时陌上桑和阳灵都冻得在水牢中昏睡过去,东极一伸手将她从水牢中提了出来。   阳灵正睡得香,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东极度给她一些真气驱寒。   “帝君,你怎么来了,清和呢?”   东极道:“我经不住你那三个丫头恳求,便只得来救你了,至于清和,他在长生殿好好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阳灵看了看水牢中的陌上桑,道:“那他怎么办,我一定要送他离开。”   东极蹙眉,看得出来,阳灵极其在乎陌上桑,清和要想让阳灵在这件事情上低头,只怕是难如登天。   “你无能为力,除非清和松口。”东极伸手一挥,重新布下了结界。   阳灵颔首,打算先去长生殿好好求求清和放了陌上桑。   还未及她到长生殿,便听到一阵娇媚的笑声,心中不由得大为疑惑。听这声音,不像是心儿她们的,也不像天瑟骄,自然更不是星采妤。那会是谁,竟然敢在长生殿如此放肆。   “娘娘,三十年未见,你还好吗?”那女子见阳灵入殿,连忙从清和身边站起,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眼神却露着一丝挑衅之意。   阳灵一怔,这女子好生眼熟。   那女子妖媚一笑,声音软得汪出水来,道:“怎么,娘娘不认得我了吗?”   “媚姬?”阳灵想了许久,才赫然发觉这女子竟然是当年环芳殿颓唐的狐狸精。   “正是。”媚姬莞尔一笑,坐于清和身侧,笑道:“君上,娘娘记起我了。”   阳灵头一偏,看向面无表情的清和,心中微微好笑。   “你出去。”阳灵淡淡说道,声音确实不容不从的强硬。   媚姬并未违逆,站起身来便要走,却被清和一把拉住。   “不必理会她,”清和对她温柔一笑,又看了一眼阳灵,说道:“是师兄放你出来的吧。”   阳灵恼怒地看了一眼清和,道:“是又如何,你还想把我再扔回去?”   清和摇摇头,道:“既然师兄放你出来,我自然要给他几分面子,罢了,你退下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踏上长生殿一步。”   啥?阳灵呆在原地惊愕片刻,继而哭笑不得:“清和别闹了,快把这只狐狸精赶走,长生殿都被她熏得骚气了。”   清和冷冷看了她一眼,厉声道:“放肆!”   阳灵好笑地看着他敛容的样子,道:“放肆又如何?”   清和缓缓站起身,道:“看来这些年,还真是把你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你记住,从今往后,你不得直呼我的名字,而要尊称我为君上。”   阳灵微微恍然,神色飘忽到从前。   “还有,你记住,我是扶桑上仙,你不得称我阿桑。”   当日陌上桑,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心中蓦然一痛,难道她与清和,也要走到当日她与陌上桑一般的境地吗?   “是,君上,阳灵退下。”阳灵回过神来后,便乖巧地转身离开。   她倒要看看,清和到底想怎么样。   “君上?”媚姬软绵绵叫到,却被清和一掌击出好远。   “你不想活了?”清和冷冷一笑。   媚姬惊愕片刻,不明所以,清和冷冷说道:“在她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人后三丈之内,你不得靠近。”   媚姬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违逆,低声答应,再不敢越距分毫。   阳灵离开长生殿,伫立片刻不知所措。她的家便是长生殿,如今清和不让她回去,她倒真不知该往何处去。   “娘娘?”星采妤不知何时出现。   “采妤,清和到底怎么了,他生我的气了?”阳灵连忙问道。   星采妤淡淡道:“属下不知,只不过刚刚君上已经吩咐将环芳殿打扫出来,娘娘以后就住在环芳殿了。”   “什么?”阳灵大惊失色:“那不是从前媚姬的宫室吗?”   “正是。”   阳灵摇头失笑,心底忽而底气十足,确信清和是在与她赌气。   “采妤,你老实告诉我,清和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才肯罢休。”阳灵无奈问道。   星采妤摇摇头,道:“属下不知。”   阳灵思忖片刻,道:“罢了,我饿的不行,先去找点儿吃的,吃饱了再去找他算账。”   环芳殿许久没人住,阳灵到时只觉得灰尘扑面,自己所有的家当全部被胡乱堆在一旁,心中不由得好笑。   清和耍起脾气来,还真是孩子气的紧。   稍稍整理了一下,阳灵便觉得似乎有人来了。   “是谁?”   “阳灵是我。”   “你怎么来了?”   天瑟骄哈哈一笑,道:“我听说你被祖师爷赶出长生殿,便连忙赶来看你笑话了。”   阳灵无奈一笑,天瑟骄伸手帮忙整理东西,随口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阳灵轻叹一声,道:“我现在向他低头,扶桑上仙怎么办,只能等他消消气,再好好跟他说了。”   天瑟骄点点头,笑道:“不错,祖师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你说什么都是错,不如缓缓再提。”   阳灵眉头一蹙,道:“我等倒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扶桑上仙被关在水牢中,还是要赶快把他救出来。”   天瑟骄一怔,说道:“阳灵,你怎么总是记挂着扶桑上仙呢,当年你那般伤心失意,他却不闻不问,难道你真的毫不介怀?”   “你不懂,”阳灵轻叹一声,道:“从我记事起,我身边便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彼此相伴五十年,他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像是我的哥哥,或者说像是我的父亲一样。无论他如何对我,我都无法恨他,也不能恨他。”   “那祖师呢,他与上仙,孰重孰轻?”   “当然是清和,”阳灵轻轻一笑,道:“阿桑是我亲人,我对他许是敬重,许是依赖,许是习惯性替他考虑。可是清和不同,他是我此生倾心相待的爱人,也是最重要的人,我爱他。”   天瑟骄莞尔一笑,道:“你这番话,若是被祖师听到该多好。”   阳灵脸微微一红:“也许他在这里,我便说不出来了。”   天瑟骄轻轻一笑,道:“阳灵,你居然害羞了。”   阳灵随手甩了一个包裹过去,天瑟骄侧身躲过,笑道:“阳灵,你这法术,真是越来越退步了。”   阳灵并不反驳,只是飞也似的白了天瑟骄一眼。   这夜天瑟骄没有回天不老的玉罗殿,而是陪着阳灵睡在环芳殿中,两人一头睡,缩在锦被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很晚。   等到她们睡熟时,清和悄无声息飞了进来,见阳灵睡得甚是香甜,不由得微微着恼。   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放心不下她,可她倒好,竟然睡得这么香。清和一扫一侧的天瑟骄,不由得更加动怒。这丫头睡姿太差,一条大粗腿竟然横压在阳灵腰侧,双手紧紧抱着阳灵,看的清和一阵恼怒。   抬手分开两人,可两人睡得太熟竟然都没醒,清和轻叹一声,转身离去,忘了自己此来是打算度给她些真气驱寒。   若他不曾忘,或许事情便不会变的像后来那么糟糕,只要碰一碰阳灵的脉搏,清和便很容易察觉,她又有了一个孩子。   第104章 醉酒树下   七八日很快过去了,这几日清和日日宣媚姬陪他呆在长生殿,阳灵也按着清和的吩咐,没有踏上长生殿一步。   “阳灵,你真的打算这样和祖师爷耗下去?”天瑟骄微微好笑,明明已经坐不住了,何必这样硬撑呢。   阳灵烦闷地起身,望向长生殿的方向,却只能看到那高高的屋檐。   “现在去也太没骨气了,明日,我就等到明日,若他不肯来找我,我便去长生殿将那只狐狸精赶出去。”阳灵咬牙切齿。   天瑟骄失笑,道:“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   “前天你似乎说过这句话。”   “......”   长生殿中,东极正懒散地坐在清和的宝座上,笑道:“你这椅子挺舒服的啊,怎么不回来坐?”   清和狠狠剜了他一眼,回头远眺环芳殿,叹道:“她还真耐得住。”   东极轻轻一笑,道:“我早就说了,这丫头倔得很,而且她认定你是在跟她赌气,怎会先低头?”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再将那只狐狸精赶回去,然后去找她,岂不要被她看扁。”清和冷哼一声。   “不错,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你就继续熬着吧。”东极咧嘴大笑。   清和一怒,挥手便是一道强光袭向东极,东极伸手将那宝座推开,一个旋身躲过那道强光,失笑道:“这宝座极好,你可别拿它出气。”   清和不语,一挥手便是一道黑光飞出长生殿,片刻之后,天不老便进来了。   “君上有何吩咐?”   “把你那丫头带回去,没事别让她往环芳殿跑,晚上更不许和阳灵一床睡。”清和厉声道。   天不老微微好笑,看了看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东极,点头答应,立即退了下去。   “咦,天不老,你怎么来了?”阳灵微微惊讶,她在魔宫三十年,天不老这还是第一次来找她。   天不老看了一眼抱着一个大柚子吃得正香的天瑟骄,道:“娘娘,天瑟骄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啊,我们在一起聊聊天挺好的啊。”阳灵嘴角一抖,立即明白天不老的话外之音。   “是么,她吃东西声音这么大,娘娘一定不习惯吧。”天不老脸上眉毛胡子一大把,阳灵根本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习惯习惯,”阳灵干笑两声,拿过天瑟骄啃了一半的柚子吧唧吧唧吃了起来,道:“我平时也这么吃东西。”   “那娘娘可能要不习惯了,”天不老淡淡道,伸手将天瑟骄拉过,道:“她很是荒废修道,我要带她回去修炼,娘娘没意见吧?”   “没有,你要好好指点她,她连只犀牛精都打不过,实在是太给你丢人了。”阳灵挑眉道。   天不老一抖,微微尴尬,可惜阳灵看不出来。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告退。”   “不要啊爷爷,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的,阳灵一个人好无聊的。”天瑟骄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阳灵轻叹一声,清和做的可真绝。   当夜长生殿歌舞升平,阳灵只得封闭了听觉,来阻止媚姬妖媚的歌声入耳。   沉沉睡下,阳灵微有不适,小腹总是凉凉的,还有几分恶心,仿佛长生殿上狐媚的气息已然飘到环芳殿,令她作呕。   “娘娘,早啊。”媚姬莞尔一笑。   阳灵眉头一蹙,还真是冤家路窄,来取早餐也能遇上她。   “不早了吧,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不是狐狸精,是母猪精吧。”阳灵讥笑道。   媚姬脸色一僵,继而笑道:“娘娘生什么气,不过是君上几日不见娘娘而已,娘娘实在不必如此耐不住吧。”   “他不见我,我乐得自在,再说了,你哪只狗眼见我生气了?”阳灵瞥了她一眼,不欲多说。   媚姬柔媚一笑,极是勾魂,道:“难怪君上说我比娘娘有涵养的多,娘娘平日总是这般粗俗吗?”   阳灵嗤笑一声,道:“涵养,你的涵养便是青天白日之下穿着如此暴露,看见一个男的便想扑上去啃两口吗?”   媚姬闻言,脸色登时一沉,道:“娘娘,我只是君上的女人。”   阳灵失笑,道:“你还真是三贞九烈,我小看你了。”   媚姬扶了扶额角,道:“娘娘,你虽然被君上嫌弃,但是君上是念旧情的人,还是会供你吃喝。不过君上前几日说了,水牢那位着实碍眼,指不定哪日便会杀了。娘娘你该知道,君上若要杀他,实在是连小指都不用动。”   阳灵心中一惊,面上却不肯露出分毫。她冷淡一笑,道:“清和为人我很清楚,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也不是嗜杀狠辣之人。阿桑是扶桑弟子,其实也是他的弟子,他不会真的伤他。”   媚姬闻言大笑,道:“阳灵,你可真是单纯得紧。你知不知道君上最恨别人背叛他,当年崆峒祖师爷重阳上仙罔顾同门情谊,屠了青城上千弟子,君上如今仍是对他恨之入骨。而扶桑上仙陌上桑,他不过一介小小仙人,却勾走了你的心魂,对于君上来说,你的背叛说不定比当日同门背叛伤他更深,你凭什么以为君上一定要容下陌上桑。”   阳灵冷冷一笑,道:“我若是相信你的话,便是不信清和,也不信我自己。还有,我劝你不要常提青城旧事,万一你触怒清和,说不定他顾不得和我赌气杀了你,到时候可没人送你投胎。”   媚姬张了张嘴,眼睛一眯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吓得后退两步,俯身恭声道:“先生来了。”   无殇飘然而至,皱着眉头看着穿的甚少的媚姬,道:“君上既然许你住在长生殿,你没事最好别出来晃,省的让别人非议君上宠爱你这样的人,玷污了君上清誉。”   媚姬恼怒,却也不敢得罪无殇,低声应了一句便飞回了长生殿。   阳灵苦笑一声,看了看无殇,如今她也沦落到要别人解围的地步。   无殇轻叹一声,道:“娘娘,你还是去长生殿向君上认个错吧。你应该知道,君上不过是与你置气而已,他与媚姬实则什么都没有。”   阳灵自嘲一笑,道:“知道又如何,我不觉得我做错了,而且媚姬如今这样放肆,这样有底气,想来清和也是......”   想到这里,阳灵猛地心惊,别过头去避开无殇,她不想让无殇看到她最脆弱的样子。   “娘娘,你想多了,那只狐狸精向来是个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你若是因为这个伤心,便是大大不值了。”无殇淡淡宽慰道。   阳灵勉强一笑,道:“时候不早了,你还要教城儿和浅儿法术,我就不打扰你了。”   无殇点头,目送阳灵离去,心中大为怅然。   妖尊,居然也到了这个地步,他痴恋她三万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失意。当年他与她纠缠不清数万年,她向来是高傲而又坚强。哪怕是当年她为了他丢了性命,他也不曾见过她如此软弱的一面。   轻轻一叹,不知到底为谁,无殇转过身,却正巧看见清心从膳房中走出。   刹那间,无殇连呼吸都忘记了,这一幕被清心看到,不知道会不会误会。   可是下一幕,却更让他窒息。   清心并未理会他,而是面无表情转身离去。无殇愣怔片刻,他怎么忘了,清心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总是黏在他身边的丫头。她决绝起来,是比梁妩更为坚定果断。   无殇无声的苦笑一声,提气飞走。他心烦意乱,自然不曾注意到没走几步的清心忽的转过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他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冰凉的黑色背影。   长生殿上,清和亦是心神不宁,这么久了,阳灵仍旧不肯向他低头,他心中没由来的恐惧起来,生怕他和阳灵真的就一直这样下去。   媚姬侍立一旁,见清和烦闷地在殿中走来走去,终是忍不住说道:“君上,您实在不必如此,阳灵不过是一个女人,您这么英明神武,四界之内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要找出比她美貌的想来也不是难事。”   清和闻言,一瞥一侧的媚姬,道:“你走吧。”   媚姬猛地一颤,俯首跪了下去,道:“君上,您让属下去哪儿?”   “回你的洞府修炼,不必回来了。”清和声音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媚姬愣怔片刻,连忙道:“君上,方才是属下失言了,属下再也不敢了,只求君上不要赶走属下。哪怕,哪怕是让属下住在以前的环芳殿也行啊。”   清和并未发怒,而是缓缓说道:“媚姬,魔宫本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走吧。这次召你前来,我的确是想利用你,你若生气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吧,但凡我能给的,我都会给你。另外我向你保证,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召你来魔宫,你也再不是我的女人,你若是觉得长日寂寞,大可找个男妖,我不会干涉。”   媚姬脸一白,心知此事已经无可转寰,哪里还敢要什么东西,低声答应便退出了长生殿。   清和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来到长生殿后院中,见院中九品梨花仙树仍是姣姣光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树下,少了那一袭玄衣的绝色容颜。   伸手一抚,树下的仙土忽然松动,那半透明的酒坛便从地下浮了上来。   “君上?”一个空灵的声音传出。   清和早已察觉来人,头都未回便道:“琅惜,你来陪我喝酒吧。”   琅惜缓步上前,手中携了两盏酒杯,道:“君上烦闷的时候喜欢喝酒,以往如此,却不想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   清和不语,接过两只酒杯,倒了两杯酒,自己猛地灌下,便觉冰凉的液体滑入胃中,化作一股暖意。   “酒能忘忧,能慰我心。”清和浅浅一笑,又倒了一杯。   琅惜取过另外一杯,浅尝之后说道:“这酒甚好,用来忘忧消愁,似乎浪费了些。”   清和苦笑一声,道:“浪费,有什么浪费的。琅惜,将有价值的东西糟蹋掉才叫浪费,可是如今我觉得,什么都没有价值,什么都没有。”   琅惜轻叹,道:“君上还在于娘娘闹别扭吗,属下虽然居于大观峰顶,却也隐约听到一些风声。”   “闹别扭?”清和自嘲一笑,道:“我同她实在闹别扭,可她对我,说不定根本就是想决裂。”   “不会的,”琅惜淡淡道:“君上,娘娘很爱你。”   清和闻言,却是忍不住失声大笑。他笑着看着琅惜,眼中却是伤怀之意,他道:“爱?阳灵心中爱的还未必是谁,她肯为了一个小小的陌上桑与我对峙一个月,你觉得她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吗?两个人若真的是两情相悦,自然心意相通。我不喜欢陌上桑,或者说,我是因为她才恨极了陌上桑。可是她呢,一口一个带他离开,她根本不理解我为何圈禁陌上桑三十年。”   “君上,属下知道您待娘娘好,因为当年扶桑那小仙人伤害了娘娘,所以您是在替她出气。只不过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属下听闻当年陌上桑狠心将娘娘许嫁青城,不过是为了保住娘娘一条性命。如此说来,陌上桑用心良苦,娘娘未必不知,她又如何忍心看着他在魔宫受苦。”   清和苦笑,道:“是啊,的确如是,陌上桑为了她,两次孤身闯魔宫。他们两个才是情深意重,我不过用了些手段强行分隔了两人,又算得了什么?”   琅惜深深叹了一口气,眼见清和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肚去,眼神已然迷离。   “就算她如今真的爱我又如何,两个相爱的人冷战,总是那个用情更深的人先低头。我低头了,我放走了媚姬,她却毫无动静。若是换做陌上桑,她早就忍不住去道歉低头了。我在她心里,从来没有当初陌上桑在她心中那样无可比拟的重要。”清和苦笑,一杯接着一杯灌了下去,神智也越发不清。   “君上,您钻牛角尖了,如今娘娘的心在您身上,您何必总是与那小仙人计较。”   清和闻言轻轻一笑,道:“是我小气嘛,是我不该计较吗?琅惜,你不懂,如果有一天我不计较了,我不在乎了,那便也证明我不爱她了。”   琅惜闻言,只是轻声一叹。   朦胧中,眼前之人的容貌开始微微改变,清和一笑,猛地搂住了面前那人。   “灵儿,你还是回来了。”清和轻笑,眼睛却沉沉闭上。临近失去意识那一刹,清和心却猛地一酸,微弱的意识在此刻告诉他,自己抱着的这个人,分明不是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阳灵。   琅惜默默被熟睡的清和紧紧抱住,并未有半分挣扎。她为他倾倒数万年,却总也得不到他。甚至,她连想得到他的胆量也没有。可是此刻,她好想放纵一下,哪怕是简简单单一个拥抱,已是她毕生不能得的温暖。   低低一笑,琅惜轻轻将头靠在清和肩上,却正巧看见一双惊愕的眸子。   第105章 我欲离去   “娘娘?”琅惜大惊失色,连忙将清和推开。   阳灵原本只是愣住,并未想太多,忽见琅惜神色大变,心中猛然一紧。   琅惜为何如此慌张?   “你!”阳灵气结,又看了看沉睡的清和,不由得大为伤心。   过了一个月,她终是熬不住了,这一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苦苦煎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清和。   哪怕是清和不讲道理,哪怕是他召回了媚姬,哪怕是他圈禁陌上桑三十年却不告诉她,她都可以原谅他。   她甚至可以放弃的自己的尊严向他认错,她可以好好安慰他,求他放了陌上桑,今生今世再也不与他来往。如果他还是生气,她可以做任何事来让他消气,但她唯独受不了清和的冷落。   她怀着复杂而又紧张的心情缓缓踏上去长生殿的路,心中一直反复预想着清和的反应。他若是依旧冷淡,她便学着清心一样黏着他,她还不信清和会出手打她。他若是稍稍缓和,她便好好与他谈谈,夫妻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无话不说,她不信一个陌上桑真的能打破他们三十年的夫妻情分。   她想到了清和的各种反应,却惟独想不到清和竟然睡在琅惜怀中。   阳灵失笑,他真够可以的,一个媚姬还不够给她添堵,还要再召来一个琅惜刺激她吗?   还是,他其实根本就已经忘了她,这一个月,她日夜煎熬,清和身处花丛,只怕是流连忘返。   阳灵转身离去,琅惜大惊失色,连忙追上去道:“娘娘您别误会,属下并没有做什么?”   “我知道,我看到了,你们衣冠整齐,想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阳灵冷冷一笑。   “君上方才赶走了媚姬,他正打算去环芳殿找娘娘,娘娘不如回去收拾一下搬回长生殿吧。”   “不必了,长生殿留给你好好住吧,我可不想每日都看着你与清和卿卿我我。”   “娘娘,属下只是来看看君上,属下马上就走。”   “你走了,只怕清和又要怪罪我了,你还是留下吧,我现在就走。”   琅惜见阳灵神色越来越冷淡,情知出了大事。她不敢阻拦阳灵,连忙回到长生殿唤醒了清和。   清和昏昏沉沉醒来,便见琅惜神色大急,道:“怎么了,你怎么这样慌张?”   “君上不好了,方才娘娘来了。”   清和闻言心中大喜,她来了,她还是来了。   “她人呢?”   “娘娘走了,她方才进来,看见君上醉倒在属下怀中,想来是误会了,君上您快去看看吧。”   清和闻言,连忙追了出去。   阳灵一路飞到后山水牢,再也顾不得许多,轩辕剑破了结界,又将陌上桑猛地捞了出来。   “阿灵?”陌上桑摇摇晃晃,他寒气侵体,体力明显不支。   “阿桑,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想留在魔宫了。”阳灵飞快说道。   陌上桑点头,不用问也知道必是清和让阳灵伤心了。   “好,我带你走。”陌上桑拉过阳灵,却不想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三十年的水牢之刑,如今他虚弱不堪,更何谈带她离开。   “阿桑。”阳灵死死咬着嘴唇,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   纵然那水是极北冰水,能够清宁神思,对修炼大有裨益,但到底是至寒之物,这三十年,只怕陌上桑过得不甚容易。   “没事。”陌上桑微微蹙眉,一咬牙站了起来,道:“你这般匆忙,只怕时间不多,我们别耽搁了。”   阳灵颔首,掌心相对,将自己微弱的真气度给陌上桑。   两人出了水牢,立即提气飞上高空,阳灵轩辕剑一挥,要破结界易如反掌。   “娘娘!”身后有人厉声叫道。   阳灵回身,只见无殇追了出来。   “无殇,你别拦我好不好,我真的一日都不想留在这里了。”   无殇大惊失色,道:“娘娘你说什么,你岂能抛下君上一个人走,若是君上知道必然伤心。”   “伤心?”阳灵轻笑,道:“你那元该伤心的君上,正在长生殿与琅惜你侬我侬,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这瞬间功夫,清和已经从长生殿飞了出来。   阳灵微微晃神,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你想送他离开吗?”清和淡淡道,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   阳灵摇摇头,道:“我不是想送他离开,我是想跟他离开。”   清和闻言,一阵大怒,道:“跟他离开,阳灵,你居然想跟他离开!”   阳灵冷笑,道:“清和,我本就不该在这里,若不是你三十年前让无殇天不老将我劫来的,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又如何,阳灵,你扪心自问,这三十年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你为何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对我好?”阳灵失笑,道:“清和,你真的对我好吗?你气恼我要放走他,可你可曾考虑过我吗。他是来救我的,救不成也就罢了,可是你将他关在水牢中三十年,你让我于心何忍?若不是清心告诉我真相,难道你打算永远也不告诉我吗?”   “不错,当日将他关在水牢,我就没打算将他放出来,”清和看着陌上桑冷冷一笑,道:“他活该。”   “清和你还是不懂,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尊重过我。你骗我,你编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骗我,用尽各种手段将我牢牢握在掌心。可是现在我告诉你,即使你再怎么法力无边,即使你再怎么天下无敌,我还是要走,而且我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做错了吗,你当日为他伤心失意难道还不够吗,我瞒着你,是不想你重蹈覆辙,重新再被他折磨一次。阳灵我问你,若是当日我不曾刻意瞒你,你可会真的跟着他走?”   “当然,无论当年还是现在,我都不可能留在魔宫。”   清和失笑,仰天长笑,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便是她的心里话吧,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吧,他当年反复思量做出的决定,如今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欺骗。可笑这一个月来他还在跟她赌气,他还是想让她证明她心里是有她的,却不想他愚昧的想法正巧为她的爆发提供了一个契机。   看着清和伤心欲绝,阳灵心一阵剧痛。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告诉他,其实无论是三十年前还是现在,她都不会随陌上桑离开。当年她对陌上桑绝情断念,如今她心中有他,她岂会再将自己交到陌上桑手中。没有人知道,其实她阳灵决绝起来,一点不比梁妩和清心逊色多少。   可是她还是不能说,不管如何,陌上桑抚养她长大,她不能让他留在魔宫受苦。她还想和清和长相厮守,她不想他们之间有任何其他的纷扰。   微微握紧了陌上桑冰凉的手,阳灵狠心转身离去,却猛地被一个人狠狠抱住,牵着陌上桑的手也被粗鲁地打开。   “灵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关他,我骗你,不过是因为我爱你,我怕失去你。你若真的生气,那我放他走,我发誓,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为难他,你留下好不好?”   她真的要走了,他永远也见不到她了,清和慌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她想要的,不就是陌上桑平安吗,那他放他走,她再不用为了陌上桑与他发生争执。   哪怕,哪怕她心里的人永远不是他,可是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有机会让她爱上他。   或者,给他一个爱她的机会,给他一个对她好的机会,他不想以后生命的日日夜夜,都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在冰凉的长生殿。   长生殿,没有她,他如何长生?   “晚了清和,我不是没想过让他一人离去而我留下,可是现在你这般仓促答应,我信不过你。”阳灵闭目,强行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咽了下去。   “你要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可曾有一件不曾办到过吗?”清和心如刀绞,事到如今,她竟然不肯相信他。   阳灵固执地摇摇头,道:“不是不信,而是不能,清和,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如果清和真的杀了陌上桑,她又能把他怎样呢?   清和一点一滴放开她,阳灵沉沉叹了口气,道:“清和,你待我很好,我很感谢,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很快回来的,阳灵在心中默念,她希望她回来的时候,他还是能好好的。   “阿桑,我们走吧。”阳灵重新拉起陌上桑,并不敢回首去看清和的模样,她怕她这一看,便是万劫不复。   “阳灵,你仔细想清楚,你今日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清和厉声道。   永远,他拿永远威胁她,事到如今,他能赌的,就是一个永远。   她忍心永远不再见他吗,她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念及他待她的好吗?这一走,她也永远见不到他。所有他能给她的,她永远也再找不回来。   那是他全部的赌注,他赔上了他所有的一切,只要她心中还能眷恋他一丝一毫,她离去的脚步便不会那么坚定。   可是她还是走了,义无反顾,甚至,她都不屑回应他威胁。   他本想拿永远二字胁迫她,却想不到,到头来,他只是用永远伤害了他自己而已。   永远见不到了。   凄笑一声,清和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真气再也凝聚不住,眼前一黑从高空直直坠了下去。   “师父!”无殇猛地回过神,极速飞去接住失去意识的清和,却发觉清和嘴角又涌出一口血。   “萧然,你快来,快来看看!”无殇怒吼一声,不但惊动了怀薇殿中的萧然星采妤,身处魔宫所有的人都被无殇一声怒吼惊到了。   扶桑,阳灵远远看着那熟悉的轮廓,心中万分复杂。想不到不到两个月,她又回来了。当日清和来得及时,救下了一干众人,如今她带着陌上桑重新回来,不知该如何面对扶桑众仙。   扶桑结界外的弟子原本见一袭黑衣袭来,心中大惊,再一想自己祖师爷都是魔界堕仙,想来魔界少有不长眼的妖魔敢为难他们,便放心大胆打量起急速飞来这两人。   这一看,几乎惊得他们晕过去。   死了三十年的扶桑前掌门陌上桑,居然同当年被掳走的阳灵,也便是如今魔君清和的妻子一起来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连忙敲响警钟,扶桑仙界举界大惊,珺瑶上仙带着众仙迎出来的时候,陌上桑阳灵刚刚到达。   “师兄,你没死?”珺瑶喜极而泣,是了,既然无殇是他们扶桑祖师爷,自然不会真的伤及门中弟子的性命。   陌上桑微微颔首,珺瑶又看向阳灵,神色微微复杂。   “你......是来做什么的?”珺瑶惊惧,当日重阳上仙说阳灵是妖界至尊,她此刻如何能不怕?   “珺瑶,你不必多问,”陌上桑心知阳灵此刻心烦意乱,便一扫众仙挥挥手道:“你们都散了吧。”   众仙闻言立即散开,风茫风起却是喜不自胜,跟着陌上桑飞回了太一殿。   陌上桑踏入一别三十年的太一殿,发觉与自己记忆中一般无二,心下亦是一暖。   当日他在此处绝了她的情,断了她的念,如今三十年过去,太一殿分毫未变,她与清和一刀两断,或许他们从这里重新开始便是天意。   “师父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陌上桑坐上太一殿的宝座,淡淡问道立于下侧的风茫。   风茫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阳灵,陌上桑微微蹙眉,道:“你放心说吧,我人都回来了,想来师父不会说什么。”   风茫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师父,您不知道吗,师祖当年去魔宫救你们,却不想被魔君刺伤了,至今还是昏迷不醒。”   “什么?”陌上桑大惊,心中愧疚万分,师父竟然因为救他而昏迷三十年,他真是该死。   风茫点点头,陌上桑蹙眉不已,转身问向阳灵:“你可知情?”   阳灵茫然摇摇头,她如何会知情,她连陌上桑来了都不知道。   清和又瞒了她一件事,看来她真的很傻,这三十年竟然一丝一毫也看不出来。   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第106章 沉睡之久   “带我去看看。”陌上桑淡淡道。   风茫点点头,四人飞出太一殿,转而飞向两仪岛。   两仪岛两仪殿是上仙珺瑶的清修之地,这里甚是清雅,大殿之侧有一偏殿,殿中软榻上躺的人,正是沉睡三十年的玄黄上仙。   阳灵微微一怔,忽而想起三十年前群仙会上,珺瑶曾经不顾性命也想夺得群仙会之魁拿到冰雪莲。当时她不解地问清和,清和却说是玄黄吃东西噎住了。   她当真傻的可以,这样的话都会信,是不是在清和眼中,无论他说什么,无论他怎样愚弄她,她都会天真地相信。   陌上桑匆匆上前,探了探玄黄的脉搏,惊问道:“他为何剑所伤,为何我觉得此伤不甚简单。”   一侧珺瑶如实说了,又将这些年来给玄黄所服用的药也一并告诉了陌上桑。陌上桑轻轻颔首,道:“师父并未伤着心脉,所以并不很是严重。这三十年来鹤轩的丹药已经将大部分伤势治好了,只不过当日毕竟是轩辕剑,师父如今昏迷不醒,不过是因为神器灵性太大,太过厉害。如今只需取些冰雪莲来给师父服下,想来醒转并非难事。”   珺瑶叹道:“这些珺瑶都知道,只不过昆仑冰雪莲世间罕有,去向君上求取,君上却不肯给,唯有群仙会所得的几枝,已经全部给师父服下,可惜毫无动静。”   陌上桑思忖片刻,起身说道:“你好生照顾师父,也好好照顾她,我现在就去昆仑取冰雪莲。”   珺瑶神色一黯,道:“只怕君上不肯给。”   “我自有办法。”陌上桑淡淡道。   阳灵眉头微微一蹙,拉住陌上桑道:“你刚从水牢中出来,只怕体力不支,昆仑太远,你能行吗?”   “没事,”陌上桑微微一笑,伸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发丝,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阳灵别扭地躲开,陌上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   两仪殿中一时间只剩下她、珺瑶、风茫风起和昏迷不醒的玄黄。   “小师妹,你怎么突然跟着师父回来了?”风起犹豫良久终是开口问道。   阳灵低首,良久才说道:“我回来看看,我很快就走。”   “你要回魔宫吗?”   阳灵点头,道:“玄黄上仙的事,我很抱歉,想来当初定是去救我和阿桑才弄到这个地步,可是我并不知道。”   众人神色复杂,当日的确惊心动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则更像是一场闹剧。   扶桑门人阳灵嫁与青城灵仙逸飞尘,可是扶桑祖师爷无殇却带着青城前辈天不老替青城祖师爷夺走了阳灵。他们倾尽仙界之力去救阳灵,阻拦他们的是他们一派之祖,真正动手伤人的却是祖师爷的授业恩师清和,这是一笔怎样算也算不明白的账目。   “祖师爷如今怎么样了,他当日伤的不轻,可曾痊愈了?”风茫问道。   阳灵颔首,道:“无殇没有大碍,重阳上仙并不曾伤着他的底子,何况有萧然在,他是仙界第一医仙,无殇现在已经好透了。”   “萧然上仙?可是长白祖师爷萧然上仙?”珺瑶问道。   “不错就是他,我们离开了扶桑,很快便遇到了萧然,他便一起去了魔宫。”阳灵想起当时萧然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萧然何其幸运,纵然与星采妤分离万年不曾相见,可是只要简单一面,便能化解了万年的隔膜冷淡。   她回到魔宫,清和可能如此?   多半不能吧,她这一次,是真的让清和伤心了。   呼吸一滞,阳灵心痛万分,忽而有几分后悔起来,也许方才清和要她留下时,她便该留下的。   众人等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下午,陌上桑终于带着十枝冰雪莲飞了回来。   “师兄,君上给的吗?”珺瑶大喜。   陌上桑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去昆仑禁地取的。”   珺瑶一惊,不想陌上桑居然知道冰雪莲所藏之地,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十枝冰雪莲盘旋于玄黄头顶之上,化作了千万晶莹的蓝色光点,慢慢融入玄黄体内。   玄黄猛地咳嗽了两声,继而勉强睁开眼,陌上桑心中大喜,缓缓道:“师父您醒了?”   玄黄愣愣盯着陌上桑,良久才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身抓着陌上桑问道:“阿桑,你没受伤吧?”   陌上桑摇摇头,道:“师父,我很好,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玄黄微微回想,这才想起自己当日中了轩辕剑,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想不到还能活过来。   调动体内真气,发觉自己并无大碍,玄黄道:“我也没事。”   阳灵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由她引起的,若是玄黄真的死了,她心里如何能好过。   玄黄一扫众人,却猛地看到了阳灵,不由得神色大变:“你!”   阳灵下意识后退两步,玄黄惊愕地打量着她的装束,问道:“你堕仙了?”   阳灵点头,玄黄更是大怒,厉声道:“我早知道你是个妖孽,原本想远远地将你打发到青城,却不想居然被魔界之人劫走了。你自己被掳走不说,结果还害得阿桑也陪你陷在魔宫。现在你居然还敢堕仙,你好大的胆子!”   阳灵起初被玄黄凌厉的眼神弄得心惊胆战,不过后来也便平静下来,她淡淡道:“上仙,当年之事前因后果我大体也猜到了,只不过这事虽然因我而起,却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你若因此而迁怒我,恕我不敢接受。”   玄黄大怒,厉声道:“真想不到,堕仙之后你胆子大了很多。”   阳灵仍旧淡淡说道:“上仙,当日被摆布的人一直是我,我从来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是您机关算尽,却造成了当日的局面,现在难道您还要一心将所有怪罪到我身上吗?”   玄黄大怒,猛地拔过珺瑶的佩剑,狠狠刺向阳灵。   陌上桑大惊失色,连忙拉过阳灵,闪身避过玄黄一击。   “你!”玄黄勃然大怒,厉声道:“阿桑,这个妖孽害得你身陷魔宫,害得为师险些死掉,你怎能还一心护着她。”   “师父!阿灵并没有说错,她什么都没做,我们不能怪她。”   “可她现在堕仙了,一介妖女,死了也不可惜。”   “堕仙又如何,师父您当日难道不曾认出,魔界四大魔头之首的无殇,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扶桑之祖啊。”   玄黄惊愕,手中宝剑跌落在地上,踉跄几步幸亏珺瑶扶住。   “你说什么?”   陌上桑一怔,继而明白过来,自己当日去魔宫,无殇易了容,所以当时他不曾认出,想来师父去时,无殇也不想让人知晓。   陌上桑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将此事圆回来,却不想听到一侧的珺瑶叹了一口气,道:“师父,师兄说的没错。”   “你如何知道?”陌上桑大惊。   珺瑶沉沉一叹,终是将两个月前的事,悉数讲给两人听,不过她隐去了阳灵是妖尊一节。   玄黄呆滞,陌上桑亦是愣怔良久,魔君倾河竟然是青城祖师爷清和上仙,当年仙界第一位仙君!   “珺瑶!”玄黄猛地起身,厉声大喝。   珺瑶心神一颤,不由自主跪了下去,道:“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玄黄紧紧盯着微微发抖的珺瑶,道:“为师要你发誓,要你发誓你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要你拿你的性命发誓!”   珺瑶一抖,并未有分毫犹疑,便竖起三指指天发誓,道:“扶桑弟子珺瑶今日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字虚假,珺瑶甘愿承受天谴,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玄黄见状,颓然坐于榻上,怎么会这样,魔界,好一个魔界,他如今到不知道魔界那些魔头到底是什么人了。   “师父,您刚醒,还是休息一下吧。”陌上桑轻叹一口气,他也需要休息,这一时半刻,让他如何接受。   玄黄点点头,珺瑶忽然开口道:“启禀师父师兄,珺瑶还有一事要说,只不过此事是扶桑内事,外人不便知晓。”   阳灵闻言,便道:“我回避。”   陌上桑拉住阳灵,微微一笑道:“也好,你先回太一殿休息,我一会儿就过去。”   阳灵颔首,陌上桑又令风茫风起好生送她离去,珺瑶眼见三人离去,又下了很强的结界,这才敢开口。   “师父师兄,那日重阳上仙莅临扶桑,不但道出魔君清和的身份,他还提到了一个人。”珺瑶颤巍巍开口,这事实在是太过恐怖。   “你说。”   “这个阳灵......她不是普通人,她是......”珺瑶咬咬嘴唇,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要说便说,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玄黄蹙眉。   珺瑶轻叹一口气,道:“阳灵不是一般人,她是妖尊,万年前于六界大劫时寂灭的妖界至尊。”   此言一出,玄黄受惊不小,陌上桑亦是惊诧。   “你!”玄黄大怒,盯着珺瑶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师父,珺瑶说的是真的,如今扶桑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只不过重阳上仙有令,令我们不得外传,若是被他知晓,必定严惩不贷。”   “妖尊!”玄黄惊惧,猛然提气飞出两仪殿。   陌上桑回过神来,问道:“珺瑶,你是说,阳灵的前世是当年的妖尊?”   珺瑶点点头,道:“重阳上仙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时,清和上仙并没有反驳,想来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陌上桑沉吟良久,道:“那祖师爷呢,他什么态度?”   珺瑶微微回想,道:“祖师爷是清和上仙的弟子,清和上仙似乎很是钟情阳灵,不对,很是钟情妖尊,所以祖师爷也并不排斥妖尊。”   陌上桑蹙眉,珺瑶犹豫片刻又说道:“其实那日珺瑶暗中观察,觉得祖师爷非但不排斥妖尊,反而对她极是保护,说不定祖师爷也对妖尊动了心,毕竟妖尊那么美。”   “放肆!”陌上桑闻言猛然大喝,道:“且不说妖尊是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只说你怎么敢这样玷污祖师爷清誉,他毕竟是我扶桑之祖,你背后如此乱嚼舌根,便是大不敬!”   珺瑶一颤,连忙闭嘴,再不敢多言。   陌上桑虽是喝止珺瑶,心中却有数,珺瑶之言,必定不是空穴来风。   转身飞出两仪殿,陌上桑知道玄黄去了哪里,一提气,瞬息之间已经回到太一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点半会有第二更,欢迎继续戳戳~   第107章 步步天机   “你回来了?”阳灵此刻正随意坐在太一岛一处山石上。此刻正是下午,阳光微暖洒在她身上,一卷青丝散在玄衣上,鬓边零星的梨花微微颤动,莞尔一笑间,天地失色。   陌上桑微微一颤,她真的是妖尊吗,为何在她身上,他看不到一丝一毫至邪至恶的气息,反而是神女亦不能较的纯洁神圣。   然而,潜意识里陌上桑知道珺瑶没说谎。传闻妖尊是为六界第一绝色美人,仙界的女子大多毓秀玲珑,可他阅尽千万仙女,却从未觉得有人能比她阳灵更美。   妖尊,果然不负虚名。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陪你。”陌上桑淡淡道。   阳灵微微蹙眉,道:“阿桑,我觉得你似乎误会了,我其实是专门在等你,我有话要对你说。”   陌上桑微微颔首,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好吗,我现在有些事。”   “是珺瑶上仙说的内事要处理吗?”   “正是,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阳灵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坐在石头上出神。她如今满脑子都是清和,自然不曾留意陌上桑眼底的那一丝惧怕。   进入太一殿,陌上桑遣出所有的弟子,又一挥袖,将所有的门闭紧,这才轻身跃上太一殿大殿上的莲台。   微念一诀,莲台霞光大盛,瞬息之间出现一道光柱,再片刻,陌上桑人已经到了无极岛中的扶桑禁地。   扶桑禁地别出心裁,有三处入口。第一个入口为历代扶桑掌门口口相传,便是从太一殿莲台进入,第二个无殇来不及告知任何人,乃是从扶桑海底秘洞进入,万年来也从未有人发觉。而第三个,是从无音洞洋流瀑布进入,因为地形错综复杂,又无光线,所以也不曾被人察觉。   “师父。”陌上桑轻轻唤道,他一早猜到玄黄回来这里。   玄黄闻言,忽的仰天大笑,直到眼角微微湿润方才止住。   “阿桑,果然步步是天机,我们区区微茫的仙人,根本不可能逆转天命。”   陌上桑轻叹一声,道:“师父,既然我们扭转不得,何不坦然接受,又何必枉自执迷,深陷泥潭?”   “你倒是看得开。”玄黄失笑,又似乎是在苦笑。   “师父你忘了,这是当年你教导弟子的。”陌上桑微微一笑。   玄黄抬首,看了看禁地正上方悬挂的画像,画像上的无殇宝相庄严,神圣而不可侵犯。   猛一挥手,一道白光从玄黄手中透出,蒙在无殇画像之上。片刻之后,金光一闪,便是一层说不清什么材质的布料飘落而下。   那布料轻软厚密,散发着朦胧的金光。布料之上闪着几个字,犹如一个强大的咒符,生生锁住六界万千众生的性命。   “阿桑,这是九十五年前尊上亲自下的神谕,神谕所述便是百年仙界的命运。当日你我不曾参透,如今看来,神谕所言分毫不差。”   玄黄神色颓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这般无用,早在九十五年前便窥得天机,奉神尊之令,必要拼尽自己全力化解劫数,却终究是辜负了神尊的期望,一步一步迈入天机中,无法回头。   一颦一笑一盛开,   玄衣墨发梨花白。   晚来秦川西风冷,   步步天机步步哀。   神谕所书,便是这样一首七言绝句。   玄黄颓然闭目,他不敢想,这步步天机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步步悲哀。   “师父,尊上既然下了神谕,他必然是知道的,您实在不必这样为难自己。”陌上桑见玄黄神色甚是凄楚,微微不忍。   玄黄苦笑,睁开眼睛道:“为难,此刻我还敢为难谁。”   陌上桑默然无语,玄黄忽然出手,猛地出手将陌上桑击翻在地。   “孽徒,当日为师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亲自守着她,护着仙界莫要受到劫难摧残。可是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你授了她长生之术,又疏忽大意让她与魔界纠葛,你甚至还爱上了那个妖孽。若是真的因此牵出了六界大劫,为师要你以死谢罪。”玄黄怒吼。   陌上桑拭去嘴角那一丝血光,缓缓起身跪于玄黄面前,道:“是,弟子遵命,若要真的有六界大劫,弟子甘愿以死谢罪。”   玄黄闻言,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陌上桑,忽而语无伦次道:“不不不,你是为师最出色的的弟子,扶桑这么多年来,你是最有资质的仙人,扶桑将来的地位和希望还全在你身上,若是尊上怪罪,便让为师一力承担,你岂能死?”   陌上桑悄无声息一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师父心中所想,还是扶桑的名誉和地位。   “师父,此事是弟子的错,无论将来尊上是否会怪罪,只要牵出了大劫,弟子必会谢罪。弟子身为仙君,确实不曾尽到一个仙君的责任,弟子合该为枉死的万千生灵负责。”   “你想负责?”   “正是。”   “那你杀了她,现在就去,趁她还在扶桑,趁魔君不在,你杀了她,顺便毁了她的魂魄,让她烟消云散,六界大劫自然也不存在了。”   “师父。”陌上桑惊呼,他竟然又要杀她。   “孽障!”玄黄勃然大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吗。从前我们不确定,觉得她单纯无辜,可是现在,珺瑶已经说了,她是妖尊啊,她一喜一怒之间,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你岂能因为你的私情纵容姑息!”   “无论她前世如何,她都已经死了。如今她只是一介女子,若要杀她,弟子实在不忍!”   “你不忍心看她死,将来就要忍心看六界无数人死,阿桑,你让为师失望了一次,难道还要有第二次吗?”   “师父,可是九十五年来,从未有过分毫六界大劫的迹象,说不定天劫早已化解了。”   “百年未过,如今言之实在过早。阿桑,当日你说过,若她阳灵是邪灵转世,你比不会手软。如今你我看的分明,她岂止是邪灵,她是天地之间至邪至恶的妖尊,若要杀她,她委实不冤。”   “师父,无论如何,弟子不能。”陌上桑坚定地说道。   “你——”玄黄几乎要被气得背过气去,他此生最疼爱的一个弟子,竟然总是做出让他无法接受的荒唐事。   “师父您今日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陌上桑见玄黄脚步虚浮,连忙上前扶住他。   玄黄淡淡看了陌上桑一眼,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便道:“禁地不宜久留,你我还是先出去吧。”   陌上桑颔首,两人一同离开。   到了太一殿,殿中空无一人,玄黄蹒跚着往殿外走去,那一瞬间,陌上桑起了杀阳灵之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错的,而玄黄是对的。他负了神尊,负了六界,更负了养育他疼爱他千年的师父。可是一想到阳灵,他又舍不得,不单纯是因为他爱上了她,更是因为他们五十年朝夕相处的情分,他其实亦是两难。   “阿桑。”不知何时,阳灵已经进入了太一殿。   陌上桑抬首,阳灵神色微有疑惑,道:“我方才见玄黄上仙离开,便进来了。我看你们两个脸色似乎都不好,怎么了,扶桑内事很难处理吗?”   陌上桑点点头,道:“我很为难。”   阳灵垂首,片刻后说道:“你若是实在为难,可以发暗信去魔宫。无殇是你们扶桑之祖,他若是知道你们遇到了难事,必然会帮你们的。”   陌上桑一怔,喃喃道:“祖师爷吗,他若是我,会如何处理?”   阳灵微微一笑,道:“我并不知到底出了什么要紧事,也不知道无殇会如何处理。不过我晓得无殇的脾性,他生来果决,绝不会犹犹豫豫。阿桑,你若是认定的事,只管放手去做,优柔寡断,可不是你们扶桑一脉的风格。”   陌上桑恍然一笑,道:“是了,我是扶桑弟子,自然与祖师爷同心同德,他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   阳灵闻言,虽然不解却也并没有多问。陌上桑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房歇息吧,你的房间想来也不会有人动过。”   阳灵闻言眉头一蹙,道:“阿桑,我想你误会了,我此番来扶桑,只是想确认你平安回来,我还是要回魔宫的。”   陌上桑一怔,片刻后道:“你是说,你要回魔宫?”   阳灵点点头。   陌上桑踉跄后退一步,阳灵刚想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   “你为何要回去?”陌上桑冷淡问道。   虽然知晓魔君是青城祖师爷清和上仙,当年仙界第一上仙,但是他如今毕竟是魔君,堕仙之后,始终是不同了。   “阿桑,我从未打算离开魔宫,此番我来扶桑,只是为了确保你平安无事。”阳灵淡淡道。   她知晓陌上桑对她的情谊,也知道自己离去他必然伤心。可是他们之间,早在三十年前就有了结论,她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离开清和。   陌上桑定定看着阳灵,阳灵不由心虚。良久,陌上桑微微一笑,阳灵以为他同意了,却不想他莞尔一笑之后,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从前我逼你走,你不得不走。而如今我不许你走,你也走不掉。”   “为什么?”阳灵闻言不由大怒。   “因为我错过一次,绝不能再错过第二次。当年我奉师命,送你离开扶桑,今日哪怕师父再苦苦相逼,我也绝对不能放你走。”   阳灵尽量压着怒气说道:“凭什么,我的来去自由,凭什么要受你管辖。阿桑,你想让我留在扶桑,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意愿,而不是你师父同不同意,你愿不愿意?”   陌上桑充耳不闻,手一招阳灵身侧的轩辕剑便飞向他。他拿着轩辕剑,口中默念一诀,便在四周布下结界,以防止阳灵悄悄离开。他布下结界径自离去,临走时对阳灵说道:“你只管安心留在这里,回你从前的屋子住着,若是想吃什么,就发暗信告诉我,或者告诉风茫风起他们,我们自会去给你准备。”   “阿桑,你怎么能这样!”阳灵大怒,心中乱成一团,这分明就是软禁她。   陌上桑不语,吱呀一声轻轻合上太一殿的大门。   阳灵瘫软在地上,苦笑一声。这下好了,陌上桑没事了,她又掉进扶桑这个无底洞,想走也走不掉。   最关键的是,清和必然以为她心甘情愿离开,未必会注意扶桑这边的动静,也就不会得知她是被陌上桑软禁在此的。   第108章 故人心变   天色渐渐晚了,陌上桑等人却毫无回来的迹象,整个太一殿,只有她一个人。   地上铺的,是最普通的青石砖,坐久了地上的寒意便渗了出来。阳灵用手支撑着,缓缓起身,手微微一抚小腹,度过去一丝真气驱寒。   说也奇怪,她虽然素来体寒,却也不至于这么冷。尤其小腹这里,时常发凉不说,夜里若是不盖着被子,还会隐隐有几分疼痛。   缓步上前,阳灵企图打开太一殿的门,却发觉无论她用多少力气,那门依旧纹丝不动。   仔细查看身上可曾带了什么宝物,阳灵这才察觉从前随身携带的女娲石落在环芳殿,而轩辕剑又被陌上桑借力布下结界。她如今身边什么都没有,法术又低的可以,估计撞破脑袋也出不去了。   殿中夜明珠仍旧是熠熠生辉,她借着光回到从前住的屋子,里面的摆设与从前一般无二,只是她如今的心情,再不复当年轻松愉快。   躺在榻上,肚子饿的咕咕叫,本想发暗信给陌上桑,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忽然灵机一动,阳灵发了一封暗信去往魔宫。清和不知她禁锢于此,可是她可以告诉他,求他来救她。   如此一想,她倒是安心许多,今日本就疲累,头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向自己,阳灵立即惊醒,睁开眼睛却看到玄黄执剑想要杀了自己。   还未及躲闪,便飞来一道白光挡下了玄黄的剑。玄黄身形不稳,却立即被身后那人扶住。   “师父,您没事吧。”陌上桑淡淡道。   玄黄看向陌上桑,眼中怒意铺天盖地而来。他厉声说道:“你放肆!”   陌上桑沉沉舒了一口气,跪于玄黄面前,道:“弟子不肖,只不过弟子实在不能眼见师父杀她。”   “你看到了,这个妖孽发暗信去往魔宫,若是被魔君知晓,岂会饶过我们扶桑上下?”   “师父,魔君当然不会将我们怎样,祖师爷是魔君大弟子,他看在祖师爷的份上也不会为难我们的。何况,那暗信不是被拦下了吗,弟子保证,再不会出这样的事。”   “你说什么,暗信被拦下了?”阳灵一惊。   玄黄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呢,扶桑仙界四大门派之一,岂容内外随意通消息,你未免小看扶桑了。”   阳灵看了看陌上桑,他手中执的,正是她方才发出的暗信。   陌上桑将暗信递给她,淡淡道:“以后不必做这些无用功了,你还是安心留在这里吧。”   玄黄冷冷看着阳灵,又冷冷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陌上桑,被击偏的宝剑猛然飞起,再度刺向阳灵。   阳灵并未躲闪,果然见陌上桑执剑拦下,玄黄接住自己的佩剑,不依不饶地执剑上前想要诛杀阳灵。陌上桑见玄黄不杀阳灵不罢休,只得拔剑护在阳灵身前,片刻功夫,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   玄黄气得几乎昏过去,从前他私下百般保全阳灵也就罢了,如今当着这个妖孽的面,他仍旧如此执着。他养育他千年,倾心教导,却不想他居然敢为了一个阳灵真的他动手,他如何不气?   “阿桑,为师真的想不到,你居然忤逆至此!”   陌上桑道:“师父,您不要企图杀她了,有弟子在,决不许任何人伤她分毫。”   “好,为师不杀她,可是你若留下她,为师愧对扶桑,愧对仙界,只能一死谢罪。”   说罢玄黄宝剑偏了准头,竟直直刺向自己,陌上桑大惊失色,手中猛然射出一道白光,飞速点了玄黄的穴道。   玄黄动弹不得,眼中滔天怒意令人望而生畏。阳灵微微惧怕,却见陌上桑平静说道:“师父,请恕弟子不孝。弟子说了,只要弟子在,任何人不得伤害她分毫,您也一样。”   陌上桑手一招,一道白光飞速飞出,片刻之后,风茫风起便现身了。   “师父刚刚醒转,身体虚弱,需要隔断静养。你们将他送去无极岛后山无音洞,拿着轩辕剑,用它借力布下结界,若无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搅师父清修。”   风茫风起惊疑不定地看着被点了穴道的玄黄,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陌上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陌上桑猛然放冷了声音。   “师父,师祖为何被点了穴道?”风茫眉头微蹙。   “你不必管,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陌上桑冷冷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终是上前带走了一动不动的玄黄。   阳灵微微蹙眉,道:“阿桑,他毕竟是你师父。”   陌上桑淡淡道:“我知道,若是换做别人,我必不能饶过,一定要杀之以免后患。”   不知何故,阳灵猛然打了一个寒战。从前听人形容扶桑上仙陌上桑,皆言其人面冷心狠。她以往并不觉得,可是如今她见他连养育教导他千年的师父都敢如此冒犯,忽而就信了。   陌上桑一瞥阳灵,她眼中的不满他看在心里。但是现下他顾不得了,既然拦不住玄黄,他又舍不得阳灵,也只能同时软禁两人了。   “你莫要以为没了轩辕结界你便能走了,我随意布下任何结界,你都是破不了的。另外与魔界暗通消息这些小手段,你也省省吧。今日实在晚了,你快些睡吧,明早我再来看你。”   阳灵默然无语,她知道今日必然是走不掉了,就连玄黄他都如此绝情地软禁于无音洞,想来是下定决心留住自己。   躺于榻上,阳灵分毫睡意也没有,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夜竟然也就这样过去了。   清晨鸟鸣声幽,一缕阳光晒入室内,阳灵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打算出去走走时,却正巧看见陌上桑缓步前来。   “饿了吧?”陌上桑淡淡一笑,手中托着一个精巧的小托盘,盘中有一甜白釉的杯具和茶壶,另有一碟新鲜的扶桑果。   陌上桑走至阳灵房门前,阳灵下意识退避,陌上桑缓步入内,阳灵踌躇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阳灵的屋子极是清简,屋内不过一张软榻,一张梨花木的桌子和四把凳子,再一侧是一个放置衣衫杂物的橱柜和洗漱用的水池,并一架大大的镜子。   陌上桑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于一侧,将倒扣的杯子打开,又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这才见阳灵仍旧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位置。   “过来坐吧,”陌上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茶是松山银针,茶味清冽,我觉得你会喜欢,你尝尝看。”   阳灵坐于一侧,接过陌上桑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阳灵点点头,道:“很香。”   陌上桑微笑,道:“你喜欢就好,常常这些果子,我方才才去摘的,都是新鲜的。”   阳灵搁下茶盏,看了看陌上桑,道:“我方才见你走过来,似乎微有迟缓,是何缘故?”   陌上桑神色微微一变,继而淡淡道:“我去无音洞口跪了一夜。”   阳灵颔首,道:“其实我猜到了。”   陌上桑诧异道:“你怎么猜到的?”   阳灵一笑,道:“阿桑,从前在太长山,你我两人相伴五十年,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   陌上桑恍然一笑,道:“是了,你我相伴五十年,应是知己。”   “那玄黄上仙见你跪于洞口,可曾说什么?”   陌上桑随口道:“师父并未松口半分,他还是要杀你,所以我不会放他出来。他一日不出无音洞,夜里我便去无音洞跪一夜,直到他同意为止。”   阳灵轻轻一笑,道:“阿桑,你难道不怕玄黄上仙假意答应不杀我,而等你将他放出,再伺机置我于死地吗?”   陌上桑闻言,似笑非笑看着阳灵,道:“你果然了解我,实话告诉你吧,五年之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他出来。”   “五年,为何是五年?”阳灵不解。   “因为五年后,他便没有杀你的理由。阿灵,只要五年,等五年后,师父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神谕所述是百年劫难,若是过了百年,六界大劫自然化解,玄黄再没有理由除掉她。若是他还是执意不肯,他可以放弃一起,带她隐居山野。从此往后,哪怕他一生一世遭人唾弃,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便甘之如饴。   “阿桑,纵然你确定你师父五年之后会同意,可你何来的信心我会同意?”   陌上桑看了看阳灵,眼神中似有伤怀,也有愧疚。他道:“我知道你这三十年过得不易,我也知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孤身在魔宫只能委曲求全以自保。不过现在没事了,阿灵,我们都离开魔宫了。从前我的错,我都会尽力弥补给你,你也不要再回去了。魔君清和,实在不是你该招惹的。”   阳灵轻叹一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阿桑,或许从前我是喜欢你的,可是现在感觉早已淡了。我的丈夫是清和,我不管他是仙是魔,我只知道,现在我很在乎他,他也很在乎我。甚至,我们有三个女儿,就是为了她们,我也不能丢下清和不管。”   “你说什么?”陌上桑一惊,他们竟然有三个女儿。   阳灵颔首,道:“不错,我们有孩子了,而且还是三个。阿桑,三十年了,这时间过得太快,也有太多我们从前想不到的事会发生,而最主要的是,三十年足以改变我,改变我们。我再不能是当初那个无所羁绊的阳灵,我有很温馨的家庭,我有很爱我的丈夫,我还有三个需要我照顾的孩子。阿桑,你是扶桑上仙,是你师父向来最疼爱也是最寄予厚望的弟子,你也不能让他失望。”   陌上桑微微颓然,是了,三十年的确太久太久,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里,陪在她身侧的便是那魔君清和,他早该想到故人之心早已改变。   “阿灵,你说的不错,我们有三十年的空白,是我对不住你。”陌上桑憾然轻叹。   阳灵摇摇头,道:“你不曾对不起我,是我的错。可是哪怕我错了,我还是想继续沉沦下去,我要回家。”   陌上桑轻轻摇摇头,道:“我欠你三十年,如今就该我偿还。阿灵,你总说三十年可以改变你,而我现在愿意用我们今后千百年的时光改变你。我会让你忘了清和,忘了在魔宫的一切,就一如你曾忘了我一样。”   “可是我现在不想变!”   “你从未想要改变过,当初,你不也是死活不想离开扶桑吗,现在你又偏偏想要走。阿灵,相信我,不用多久,哪怕我让你走,你都不会走的。”   他相信时间最可以软化人的心智,尤其,是阳灵的心智。   “不对,阿桑你错了。当年我离开扶桑,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当日我知道你来救我,我也不会跟你走。或许,从四十年前无殇将我带到清和面前时,我已经被他征服了。无论你将我圈在你身边多久,我们都是不可能的。”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何况前日你与我回扶桑,魔君说过,只要你离开,他便永远不许你回去。”   阳灵闻言猛地一颤,永远,清和的确说过,永远不要她回去。   陌上桑见状轻轻一叹,站起身来说道:“阿灵,你昨日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吃点东西吧。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不爱惜自己,哪怕,你是为了回魔宫养精蓄锐,也该多吃两口饭。”   阳灵嗤笑一声,却仍旧是将陌上桑带来的仙果如数吃下。陌上桑见她吃饱喝足,便将将杯盏茶具放入托盘中,径自离去。   勉强吃了那么多东西,阳灵只觉胃中一阵翻腾,几番隐忍之下再也忍不住了,奔到水池边尽数吐出。   以往她生病难受,总有清和替她诊脉煎药,悉心照顾,可是如今她这般难受,他却一丝一毫也不知晓。   第109章 人小鬼大   阳灵被陌上桑软禁于太一殿,自是不知魔宫这边已是乱作一团。   当日清和气急攻心,跌下云端,无殇及时接住他,却发觉他嘴角的血止不住,惊惧之下一声怒吼,惊动了魔宫所有人。   那时怀薇殿中,星采妤正埋首于一堆魔界公文中。起初回来那一个月,清和为了多加了解魔界日常动向,大小事情皆是亲自垂询。不过才过了一个月,阳灵又闹着要将扶桑上仙陌上桑送回扶桑,清和自是再没了心情处理这些杂事,一应事物又全丢给了星采妤。   “采妤,我说你看了那么久了,不如休息一下吧。你不心疼你的眼睛,我看着都觉得眼酸。”萧然手中的茶已经添了十几次了,茶味都淡了,可是星采妤还没有停手的迹象。   话音刚落,萧然猛然跳起,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鞭响,抽到了自己方才就坐的位置。   星采妤手执长鞭,厉声道:“我哪有你那么清闲,这么多文件不看完,明日又是一摞送上来,长此以往,还不堆成山啊。”   萧然舒了口气,还在为方才躲过星采妤一鞭而暗自开心。他走上前去问道:“我看你看的辛苦,要不要我帮你分担一下。”   星采妤睨了萧然一眼,随手甩过去一份文件,道:“你自己看看吧,你们长白山新入门的弟子不懂规矩,冒冒失失闯出长白仙界,却正巧遇见一伙凡人。他们施展法术时被他们看到了,如今人界传的沸沸扬扬,一波一波想要求仙问道的凡人成群结队地往长白山去。长白山上人满为患,九腾都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萧然目瞪口呆,道:“这是仙界的事,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星采妤飞速说道:“仙魔两界分得开吗,你们仙界仙君估计没本事解决掉,只能让我来处理了。”   “你怎么处理?”   “我派去五只小妖怪,四只变作凡人混与山中,另一只在众人面前现出原形假装打死混在凡人堆里其中两只小妖怪,凡人见了必定害怕,肯定一哄而散逃的无影无踪。”   “你不是让四只小妖怪混在凡人堆里吗,其中两只装死,另外两只呢?”   “你笨啊,凡人受到惊吓,难免不会疯狂地往山下逃。长白山是雪山,众人逃走不便,万一有人不慎跌落悬崖,或者众人拥挤有人被踩踏,有那两只小妖在,也好护着众人安全离开。”   萧然抖抖嘴角,道:“你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星采妤懒得理会他阴阳怪气的嘲讽,继续埋首公文中,处理起其他杂事。   萧然轻叹一口气,她素来雷厉风行,他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只得坐在一侧继续等她。   “萧然,你快来,快来看看——”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萧然猛然心惊,抬头看时只见星采妤也愣愣的看着他。   “是无殇,快去看看。”萧然起身,拉起微微呆滞的星采妤,两人一起飞出怀薇殿。   两人出去后,这才发觉东极影痕等众人也都出来了。   “萧然——”无殇半晌见没人来,又厉声一喊。   众人连忙顺着声音赶去,这才发现地上的清和和无殇。   “怎么了你们这是?”萧然惊愕,飞速飞下去,却见清和昏迷,嘴角还沾着血。   “我不知道,你快把把脉看看。”无殇大急,众人也皆是不知所措。   萧然把了把清和的脉搏,又探了探清和的额头,方才说道:“师叔受什么刺激了,他这是急怒攻心,才导致呕血昏迷。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先把他送回长生殿,我开两副药吃了估计也就没有大碍了。”   众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了长生殿,萧然又仔细把了把脉,确定无事后方才开口问道:“无殇,到底出什么事了?”   无殇轻叹一口气,道:“方才娘娘去水牢,放走了陌上桑,师父不许他们离开,可是......”   众人环视四周,果然不见了阳灵。东极蹙眉问道:“难不成阳灵真的跟着那小仙人跑了?”   无殇点点头,清心惊得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怎会,娘亲怎会离开魔宫,不可能的,她亲口告诉我,她是不会离开的,她不过是想放了那陌上桑罢了。”   “无殇哥哥,娘亲去哪里了?”清城连忙问道。   “她此行随着陌上桑,只怕去扶桑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娘亲找回来。”清浅回身就要往外走。   “浅儿回来!”无殇连忙拉住她,道:“你父母之间的事,你不要掺和,等你爹醒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清浅蹙眉道:“可是爹爹昏迷不醒,我们也不能干坐着呀。”   “无殇说的不错,阳灵法术低微,既然能走,就说明清和默许了。清浅,你如今百般焦心也没有用,一切都要等清和醒了才能再作打算。”东极说道。   清浅颔首,东极一扫众人,道:“无殇你重伤初愈,还须好生调养。影痕黯绝,你们内伤不小,都回去休息吧,凡事都不用你们操心。采妤你公务繁忙,清和病了,你更要替他看好魔界。萧然不老,你们两个留下来陪我照顾清和。至于你们这几个小丫头,还有默安和天瑟骄,没事不要再瞎折腾,更不许私自去扶桑。如今仙魔两界不比从前,只怕不甚安全,若不想你们父母担心,就不要乱跑。”   众人点头答应,东极又看了看一侧的琅惜,道:“琅惜,你若无事,不如请回吧。”   琅惜垂首,道:“是我不好,不过琅惜粗通医术,萧然若是忙不过来,我还可以替他分担一下。”   东极思忖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   清和昏迷三日,至第三日夜间,终究还是醒了。   “你醒了?”   清和刚刚睁开眼睛,便见东极咧嘴一笑。   梦中阳灵死活都要离开魔宫,无论他怎么恳求,她都不肯再看他一眼。他心中好慌,连忙飞上去拉她,她转过身,却不想是东极。   “你怎么不说话?”东极疑惑地盯着清和,他分明已经醒了。   “怎么是你?”清和长叹一声。   东极轻笑,道:“你希望是谁,既然醒了就起来吧,萧然方才煎了药,你快喝了吧。”   “药?”   “你没什么大碍,喝了药也就没事了,喝吧。”东极伸手端起一侧的药碗。   清和起身,并未多言,接过东极手中的药一口气喝完。   倒真是副苦药。   长生殿一如从前,清和环视四周,可是那股冰凉之意,他却感受分明。   “你怎么愣愣的。”东极轻叹一声,这样的神色,记忆中清和也曾有过。   那是九千年前,他清醒后却发觉自己的记忆被封印了,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从前的事时,便是如此发呆了三天三夜。   “她没回来吗?”清和淡淡问道。   东极摇摇头,道:“你那些小丫头都要去扶桑接她回来,我说等你醒了再说。”   清和点点头,道:“不必去了,她若是想回来,只怕早就回来了。”   东极眉头微蹙,道:“我本不想管你的家事,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的。无论当初还是现在,你若是喜欢,便该去主动追求,你留在魔宫这样消沉,不过是软弱而已。”   清和嗤笑一声,道:“我追求的还少吗,可是她阳灵并不稀罕。不过也无所谓,我是魔界至尊,岂能整日沉溺儿女私情,你大可放心。”   东极一笑,道:“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你看着办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和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他重新开始打理起魔界杂事,给了星采妤大量的时间与萧然相处。   “师伯,你说爹爹没问题吧?”这日清城实在忍不住了,孤身飞往东极的寝殿。   东极见了清城,开心地捏捏她圆润的脸颊,笑道:“他能有什么问题,他是魔君,你放心好了。”   “可是爹爹不如以往开心了。”   东极咧嘴一笑,道:“人活着总有开心的时候,也就有不开心的时候。清城,你还太小,这些事情你还不懂。”   “我懂的。”清城一笑,道:“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时候,不过我们努力活着,不就是为了向那完美更靠近一点吗?我知道爹爹很爱娘亲,娘亲不在,爹爹就不快活,而爹爹伤怀,我岂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地做个孩子。心儿姐姐和无殇哥哥自己的事情一大堆,浅儿比我小,我便是唯一可以担当爹爹和娘亲之间的事的人了。”   东极微微诧异,笑道:“你年纪不大,倒确实是很懂事的。”   清城点点头,道:“那师伯你可不可以让我去扶桑,我一定说服娘亲,让她跟我回家。”   东极摇摇头,道:“清城,你若是长大懂事,便该知道此刻情形已经够遭了。你若是离开魔宫,你爹又要为你悬心。再说你娘亲若是心中有你爹爹,她自己会回来的。若你去劝说,即使你娘人回来,心若不在你爹身上,那便不如不回来。”   “师伯,你还是不相信我长大了。”清城轻轻一叹。   “没错。”东极轻轻一笑,这丫头才三十岁,自己几十万岁,相较之下,她实在是太过稚嫩。   可惜,他还是小看了这个清城。半日后,魔宫所有人都发觉清城不见了,稍稍推断也知道她必是去了扶桑。   “君上,怎么办,要不要属下去把城儿和娘娘接回来。”无殇忍不住开口道。   清和此刻正埋首于一堆公文中,状似无暇理会。东极见状,只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你真的不担心?”东极问道。   “担心有什么用,城儿的性子像极了她,我一早料到她会去扶桑找她。”   “你故意放走她的?”   “也算不上,她若想走就走吧,当年我将阳灵带回来,悉心照顾了三十年,可是换回的只是她一腔怨恨。有时我想,我再怎么费心为她们打算,也未必能讨她们欢心。与其如此,不如随她们去吧,我也正好省省心。”   “你这就是赌气的话了,”东极失笑,他这个师弟,倒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你传话下去,魔宫谁想走便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管。但是离了魔宫,再想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清和思忖片刻,还是说道。   东极轻轻一笑,转身传话去了。   清心原本打算也去扶桑看看,听到清和这样吩咐,一时间还真不敢出门了。   她的犹疑东极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替清和感慨。再怎么样,他还是变着法地护着她们。仙魔两界不比从前风平浪静,这些孩子孤身出门,他还是担心的。   第110章 怀胎腹中   软禁于太一殿的日子过得很快,陌上桑每日白天都会来陪阳灵吃饭说话,晚上等到阳灵睡下,他便去无音洞跪着,直到天再一次大亮他才起身。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时至腊月,不过南海扶桑四季如春,哪怕是最冷的冬日,仍旧是春日一般温暖。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躲于长生殿上,清和知她素来畏寒,白日里特意多弄了一些火盆给她驱寒,晚上他们相拥而眠,倒也不觉得冷。   一展眼已是一年悄悄溜去,这个冬日她似乎格外难熬一些,虽然身上不冷,可是陌上桑送来的东西她一直吃不惯,动不动就吐个大半,日子久了,难免身体虚弱一些。   好在陌上桑终于察觉了,那日眼见她吃晚饭时没忍住,将才吃下的仙果尽数吐出,消瘦的小脸惨白地骇人,便立即上前将她扶起。   “你没事吧?”   阳灵连忙躲开,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不知怎么了,这里的东西吃不惯,总觉得反胃。”   陌上桑微微疑惑,道:“莫非是水土不服,你为何不告诉我呢,你坐下,我替你把把脉看看。”   阳灵摇摇头,道:“没事的,不必麻烦了,方才吐了那么多,我还是先收拾一下吧。”   “不急,一会儿我找人来打扫。”陌上桑淡淡道,不顾阳灵挣扎用力握住了她的脉搏,这一探之下,竟让他如遭雷轰。   “阿灵,你这样反胃恶心,有多久了?”陌上桑看了看无知无觉的阳灵,声音微有一丝颤抖。   “我也记不清了,大约从来扶桑之后,便一直不太舒服。”   “之前呢?”   “之前?之前......似乎有一次,不过很快就好了......你为何这样问?”阳灵猛然一惊,莫非......   “阿桑,我怀孕了?”阳灵愣愣看向陌上桑。   陌上桑下意识别过头去,半晌才说道:“已经两个半月了。”   阳灵一怔,这么久了,她居然一丝也没意识到,亏她还生过两个孩子。   “我要回家。”阳灵抽出手腕,转身便要往门口走去。   “不行!”陌上桑片刻便拦在她面前。   “阿桑,我怀孕了,我怀了清和的孩子,我不能再与他僵持下去。”阳灵大声道。   “怀孕又如何,你不是还与他有过三个孩子吗,不过是多了一个而已,我不在乎。”陌上桑冷冷说道。   “可是我在乎,这个孩子也在乎。阿桑,清和是他爹爹,难道你想让这个孩子一出生便没爹吗?”   “没关系,我可以做他父亲,我保证待他有如我亲生,你大可放心。”   “我不要,他爹是清和,也只能是清和。阿桑,我知道,如果我生下这个孩子,你也会待他很好。可是这样真的公平吗?他的亲生父亲,永远不知道他的存在,哪怕是擦肩而过,也只会形同陌路。更何况仙魔有别,三个月前我亲眼见到过默安一剑刺穿影痕心脏,而那一剑过后,纵然影痕说他不怪他,可是那些伤痛真实存在过,便是永远也弥补不了的。若是真的有一日,这个孩子遇上了清和,到时候他们拔剑相向伤害到了这个孩子,我怎么接受。再或者,若是这个孩子伤了清和,等他知晓清和是他亲生父亲,你让我如何向清和交代,你又如何向这个孩子解释?”   “阿桑,从我出生起,你便陪在我身边。于我而言,你就是我家人,是我最敬重的亲人。小时候,我长得瘦瘦小小,大约才到你腰那么高。你时常低下头来跟我说话,声音虽然清冷,可是我听得出你话中的关怀之意。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当时我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像你一样高,这样你说话时就不必弯腰了。再后来,我渐渐明白,那不是不想让你弯腰,而是我,是我想与你并肩而立,是我想站在你身边。那个时候,我还不通人事,我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听你说话。”   “我们现在就如是,你为何还要离开。”声音又些许嘶哑,九十五年来,陌上桑也是第一次这样听阳灵的心里话。   “现在和从前一样吗?阿桑,从前我那样想要亲近你,可是你留给我的,只是一个冰凉的背影。我以为你不喜欢和我说话了,于是我喜欢没话找话。你嫌我烦,便要去闭关,但是我想要你陪我,我不想离开你。当日你却只对我说,说我心浮气躁需要清净自修。我当时很难过,原来我整日陪你说话缠着你修炼,在你眼里不过是一场浮躁。”   陌上桑闻言,轻声一叹,道:“阿灵,当日是我错了,你当时年少懵懂,而我却是知晓的。我去闭关,并非是嫌你吵闹,只是我怕继续面对你,我会迷失自己的心。”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离开了太长结界,我遇见了逸飞尘和遮默安。他们两个带我四处游玩,带我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带我去了青城山。甚至,因为他们,我遇见了影痕。我一直相信,自从我遇见影痕的那一刻起,我与清和相遇,便是迟早的事了。而我与他的缘分,早在我出太长山时,就已经决定了。”   “从前我问过清和,为何他会对我一见钟情,他说我们是缘分使然。当时我半信半疑,心中觉得只要他待我好,有无缘分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很相信。我一出太长山,遇见的不是太长弟子,而是青城弟子。我入的第一个门派,不是扶桑派,而是青城派。一如当年你让我面壁五年,五年之后恰好是昆仑群仙会,而你偏偏提前离开,我偏偏又是与青城弟子一起被掳到魔宫。阿桑,你难道不觉得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一定会与清和相遇吗?”   陌上桑闻言苦笑,自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神谕,早就将百年之事尽数道破了。   “阿桑,你养育我长大,我很是感激。我对你的感情,就像是你对玄黄上仙的感情。玄黄上仙抚育了你千年,疼爱了你千年,教导了你千年。他把所有的心血全部灌注到你身上。我知道,他对你而言,便是你的父亲。可是现在玄黄不肯放过我,你夹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最后却选择同时软禁了我们两个,难道你真的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吗?”   “阿桑,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了,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爱,又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最终造成了错误的结果。而如今你继续留我在扶桑,便是在延续这个错误,它只会将我们之间残存的那些感情一点一滴消磨掉。我不想这样,因为你于我而言,仍旧是我的亲人,我不想日日夜夜所思所想都是你害得我与清和不能团聚,害得这个孩子不能认他父亲,也害得你最敬重的师父被软禁无音洞。”   “你别说了。”陌上桑猛然站起身。   “是你不要逃避了,阿桑,你比谁都清楚,现在是时候,去结束这个错误了。”阳灵凄然一笑,其实她何曾不是一直在犯错。她为了让陌上桑平安回到扶桑,伤害了清和,又为了让陌上桑放她离去,再次伤害了陌上桑。   陌上桑呆呆盯着阳灵,她的样貌并未有分毫改变,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她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阳灵,根本没有分毫主见。   而如今,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是魔君清和的妻子。她的心智早就不像从前那样软弱。他若是悔恨,也只能怨恨命运,把用时间感化阳灵的机会给了清和。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更清楚如何让自己得到。换句话说,她不但认清了自己的心,连同清和的,他陌上桑的,甚至玄黄的心思,也都看的清清楚楚。   杀伐决断,城府心机,六界四海,莫不能及。阳灵如今这个样子,才有几分像传闻中的妖尊。   “你想走,就走吧。”陌上桑缓缓闭目,终是说出了这句话。   阳灵大喜,连忙奔至门口,却忽然被陌上桑拉住了。   “阿桑?”阳灵一惊,他莫非是反悔了?   “今日天色太晚了,你怀着身孕不宜太过劳累,还是在扶桑休息一夜再走吧。”陌上桑淡淡道。   阳灵颔首,简单清扫了房间之后便安心睡下了。   这一个月来,她也是第一次睡得这样安心。   许是睡得太沉了,等她醒时,已经是中午了。   连忙爬起身,阳灵简单穿戴了衣衫,便打开门准备离开。   “阿桑?”阳灵一怔,她一开门,便看见立于门口的陌上桑。   陌上桑微微一笑,道:“你终于醒了。”   阳灵微微不好意思,今日她的确是贪睡了。   “你等了我很久了吗?”   陌上桑淡淡一笑,道:“我怕你不告而别,昨夜没敢离开。”   阳灵一怔,别过头去道:“阿桑......”   “你不必多言,”陌上桑打断她,道:“也不过就这一次了,你就让我放纵一下吧。”   阳灵垂首,陌上桑将手中的竹篮递给她,道:“知道你怀孕喜欢吃酸的,我特意令风茫风起摘的新鲜草莓,你带着路上吃吧。”   阳灵接过竹篮,道:“多谢。”   “跟我来吧。”陌上桑转身往太一殿外走去,阳灵紧随其后。   这一路,陌上桑走的很慢很慢,阳灵跟在他身后,也是缓缓而行。   “秦川路途遥远,我在扶桑还有杂事,不能陪你去。你一个人飞往秦川,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阳灵点点头,之后才发觉陌上桑走在她前面,根本看不见。   “我知道,你放心。”   “到了之后,发一封暗信给我。”   “好。”   “听说祖师爷受了伤,他若是需要什么仙丹,也告诉我。”   “嗯。”   “魔君若是对你不好,你就不必告诉我了,我怕我忍不住,又要去魔宫找你了。”陌上桑忽而停住脚步,转身笑道。   阳灵一笑,道:“不会的。”   陌上桑颔首,道:“你与他之间,的确是有缘分的,想来他是会好好对你的,你走吧。”   阳灵点点头,道:“我走了,你也要保重,若是有事,你也可以来魔宫。你若不想去,也可以发暗信给我们。”   陌上桑莞尔一笑,道:“魔界势力遍及四界,我们若是出事,你们必然知晓,哪里用得着我巴巴地发暗信去求救呢?”   “也是。”阳灵一笑,当日清城清浅三日便被清和挖了出来,何况是扶桑这么大一个门派。   “这是轩辕剑,你拿着吧,路上可以防身。”陌上桑将那把金黄的宝剑递给阳灵。   阳灵接过,最后看了陌上桑一眼,道:“我走了。”   陌上桑微笑颔首,目送她飞身远去,直到最后化成一个黑色光点,消失在天际。   那日正午,他白衣翩然,神色清冷,眼神却包含了无尽的宠溺。   恍如回到了太长山,那时的扶桑上仙陌上桑,便是这样的神圣光洁。   他们到底回到了从前,三十年前的绝情断念,这三十年的隔断冷漠,这一个月的伤害疏离,也尽数烟消云散。   第111章 原来如是   阳灵的法术荒废许久,飞往秦川魔宫少说也要五六个时辰。如今正是正午,她大约深夜时分,便能赶回魔宫。   一想今夜便能见到清和,阳灵别提多兴奋。她与他离别一个月,可是从今往后,她再不要与他分开,哪怕是一刻钟也不行。   “娘亲?”清城背着包袱,正往扶桑飞着,忽然看见一个黑影迎面飞来,细细看时,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她娘亲。   “城儿,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阳灵一怔,连忙飞了过去。   “娘亲太好了,我终于见着你了,你终于肯回魔宫了。”清城喜极而泣,猛地上前抱住阳灵。   阳灵一笑,道:“你们众人都在魔宫,我怎么舍得不回去?”   “娘亲,你在扶桑都做了什么,这一个月我们大家都很想你。”清城大喜过望,她虽然飞往魔宫,却一直没想好怎么劝说阳灵。这下好了,娘亲自己飞回去了,说不定她还能邀个功呢。   “我什么都没干,就待了一个月。”阳灵并不打算将自己在扶桑的遭遇告诉清城,也不打算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她。   清和是娃他爹,他当然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彼时阳灵就是这样想的。   可她若是告诉了清城,也许事情便不会发展到那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啊?什么事都没干,娘亲你知不知道,家里都快翻天了。”清城垂头丧气,她娘亲还真够厉害的。   “怎么了?”阳灵连忙问道,她当日只怕把清和气疯了,千万别是他出事了。   “你走的那日,爹爹吐血昏迷,萧然叔叔和琅惜姐姐照顾了三日爹爹才醒过来。爹爹醒过来后,就突然喜欢打理起魔界的杂事,搞得采妤姐姐什么事都没有了,整日间与萧然叔叔吵架,闹得鸡飞狗跳。心儿姐姐急疯了,几次三番想要去扶桑找你,可是无殇哥哥不许,他们两人关系也更僵了。我实在忍不住,便来扶桑找你了。”   清城这一篇话,阳灵只听进去一句。   “你走的那日,爹爹吐血昏迷,萧然叔叔和琅惜姐姐照顾了三日爹爹才醒过来。”   吐血昏迷,三日才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啊?娘亲你是说谁现在怎么样了?”   “当然是你爹,清和他怎么样了?”   “噢,爹爹啊,我不是说了吗,他没事了,就是喜欢看公文,没事就泡在一堆文件里,一看就是一整天,谁说都不管用。”   “他真的没事吗,你不是说他吐血了吗,吐血怎么会是小事?”阳灵几乎是在揪着清城的领口审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医术不精,可是东极师伯都说没事,那便应该是真的没事了吧。”清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娘亲还是在乎爹爹的。   “我们快回去。”阳灵心乱如麻,怎么会这样,她呆在清和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吐过血。   清城点点头,两人飞速飞向秦川,终是在子时初刻到达了魔宫。   进入结界,阳灵道:“今日天色实在是晚了,惊动众人不太好。你累了一天快去睡吧,我去看看你爹爹。”   清城点点头,径自回去不提。   阳灵平安到达,抬手发了一封暗信去往扶桑,这才往长生殿走去。   长生殿一切如旧,阳灵先去了寝殿,清和并不在里面。她又去了书房,果如清城所说,里面的公文堆积如山,只不过清和也不在书房。   他人去了哪里?   阳灵暗自疑惑,正打算去长生殿外找找,却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仿佛是酒坛倒了的声音,阳灵寻声摸去,来到一间屋子面前。   那屋子她从前见过,清和说那是一间书房,里面封印了万年来魔界最重要的大小事务,不少事情都是事关机密,所以下了很强的法术封印。   只不过今日那房门虚掩,还隐隐透出一股酒气,阳灵眉头微蹙,清和从前酒醉荒唐,莫非今日也如从前一般喝的大醉吗?   他怎的如此不知爱惜自己,分明病了,整日埋首公文不说,还这样喝酒,谁人能吃得消?   来不及多想,阳灵疾步上前,推开了房门,却登时惊呆了。   那房中悬挂着数不尽的画像!   画中之人玄衣如墨,仙姿翩然,鬓角一星半点的白色梨花更显纯洁神圣,神情百态皆有,少说也有数百幅。   眼角眉梢再熟悉不过,那绝色容颜,不是别人,正是她阳灵。   心猛然痛的厉害,她离去这一个月,清和居然思念她至此吗?   “当啷。”墙角又传出一丝声响,阳灵连忙拨开四处悬挂的画像,穿梭其中,终于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沉睡的清和。   他身侧,搁置着七八个东倒西歪的酒坛,坛内空空如也,皆是被他喝的干干净净。   “清和,我回来了。”阳灵轻轻一叹。   清和无知无觉,仍旧沉沉睡着。   探了探他的脉搏,阳灵觉得应无大碍,身上也没有发热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轻轻替他整理衣服,她不在,他又如从前一般放浪形骸。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发冠也歪倒一边,看这情形,也不知他几日没好好打理自己了。   时间静谧而美好,阳灵拥着清和,竟也睡着了。待她醒来时,天色青蒙蒙的,想来天马上就要亮了。   她轻轻将怀中的清和放下,缓缓起身,本想悄无声息地打些水来供清和洗漱所用,却不想睡梦中的清和已经被惊动了。他微微睁了睁眼,只觉得眼前之人甚是熟悉,一时间却也想不起究竟是谁。   “你是谁?”   阳灵闻言一怔,温声说道:“清和,是我啊。”   清和似是不曾清醒,呓语道:“尊上,是你吗?”   “尊上?”阳灵又是一怔。   这世间,从九重天到一十八地之下,也不过只有两人敢称为尊上,那便是神界的神尊和妖界的妖尊。   “清和,你在叫我吗?”   阳灵轻轻晃了晃清和,清和睁开眼,盯着她半晌也不曾说出一句话。   末了,清和轻轻一笑,道:“你还是回来了。”   阳灵舒了口气,微微点点头,道:“我当然会回来的。”   清和想要起身,阳灵扶起他,望着满殿的画像,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的丹青画的这样好。”   心涩然不已,这千百幅的画像没有一幅不是惟妙惟肖,她素日的神态,竟是这样深地印刻在他脑海中。   “有你亲自指点,我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阳灵绊了一下,清和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幅掉落的画像上的丝线缠住了阳灵的脚踝。   清和摇头一笑,低身帮阳灵把丝线解开,道:“你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昨日就被绊倒了,今日又被绊了一下,传出去若被别人知道,定是不信妖尊是这样迷糊的一个女子。”   魔宫地处秦川,冬日本就寒冷,可是再冷,也只是冷的了身上,冷不了心。清和这几句话,比之严寒更甚,生生将阳灵打入极北寒冰当中,从内而外,皆是一片冰凉。   “清和,这几幅画像像是旧了,在这里挂了多少年了呀?”阳灵脸色惨白,摸着一幅纸张都有几分泛白的画卷问道。   画中的女子手执一枝梨花,容颜娇俏,巧笑倩兮,是玄衣也掩饰不住的绝世殊容。鬓角的梨花羞放,长而及地的青丝就那样自然的垂下,倾国倾城。   “少说也有七八千年了吧,是有些旧了,你坐在那里,我再帮你画一幅新的吧。”清和含笑拢了拢阳灵微微散乱的发丝。   这样的宠溺,再熟悉不过,阳灵晃然失笑,也不知他那样的倾世温柔,究竟是许给了她,还是那寂灭已久的妖尊。   “好。”阳灵乖巧地站在一侧,清和走到书桌前,提笔一挥而就。   “你瞧瞧,像不像?”清和将手中的画纸展开,果然神行具备。   “很像,”阳灵一笑,嘴角的酸涩却是怎样也掩盖不住。她继续说道:“你这样好的笔法,可曾为梁妩作画?”   “当然不曾。”清和想都未想便道。   “那......阳灵呢?”   清和摇头失笑,道:“今日你倒很能吃醋。”   “回答我,你可会替她画一幅丹青挂与此处?”   清和看着阳灵,似是微微无奈,道:“尊上,我答应过你的,世间万物,除你之外,我谁都不画。”   阳灵自嘲一笑,若是这殿中能有一丝一毫她的位置,也不枉他们夫妻数十载。可惜,还是她妄想了。   “你笑什么?”清和微微疑惑,她素来不作此妄自菲薄状。   阳灵摇摇头,忽而问道:“那梁妩可曾见过这些画像?”   清和微一思索,道:“见过一次吧,你今日怎么了,怎么忽然喜欢问这些?”   “从前她说过的一句话,我一直是不信的,可是今日,我总算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她说什么了?”清和微微蹙眉,今日她似乎不太对劲。   也罢,反正是在梦中,等他清醒后,便什么都忘了。   “她说:‘今日的你便是昨日的我,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变成今日的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阳灵一字一句说道。   从前她不曾在意这句话,只单纯的把它当做梁妩的诅咒,却想不到,原来梁妩她比谁都清楚。其实早在四十年前,梁妩已经道出了她的下场,只不过她沉浸在清和编织的温柔中,三十年无法自拔,不曾察觉任何一丝不妥。   “这是什么意思?”清和何等聪慧,越发觉得不对。他忽而敛了神色,厉声问道。   阳灵一笑,眼角的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道:“清和,你仔细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她?”   清和猛然一颤,下意识叫道:“灵儿?”   阳灵凄然一笑,道:“难为你还认得我。”   “我方才不是在做梦吗?”   阳灵失笑,道:“原来你以往,夜夜都会梦见她。”   清和猛地摇摇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通头顶。方才,他都说了什么?   “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阳灵恍惚一笑,这竟也成了错。   “我与妖尊,生的很像吧。”   清和默然无语,本就是同一个人,何来像不像呢?   只是这样的话,他无法说出口。   阳灵却并不知晓,她凄然一笑,道:“难怪呢,难怪影痕第一次见我那样惊讶,难怪玉帝见到我手足无措以致失态,难怪无殇当年会拼命保全我的性命。也难怪,琅惜见到我是那样的拘束,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越距。”   这一切,都不是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因为那个已经寂灭万年的妖界至尊。   原来这些年,她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一具与妖尊神似的躯壳而已。   似乎回忆起当日与他初见的情形。那日他衣衫散乱,发髻不整。他看了看她,莞尔一笑道:“无殇,你从何处寻来的女子,为何与我梦中的那人这般相像?”   梦中的那人,那般相像!   原来如是,竟是如是,他酒醉荒唐万年,为的不过是他梦中的那个知己红颜。   阳灵此刻已经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了,她想笑,这一切多么可笑。可是她又笑不出来,毕竟现实竟是这样残酷。她想哭,却也哭不出来,无论如何,众人对她关怀备至,几十年来,她也不曾受到分毫委屈。   清和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他很想告诉她,其实她与妖尊,在众人眼中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他不能,因为对于她自己而言,她就是她,妖尊便是妖尊,虽是转世重生,却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更何况,她如何会相信自己是妖尊的转世?   第112章 道是无情   “既然走了,你为何还要回来?”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能出口的,也就是这一句。   “我回来取伏羲琴,阿桑喜欢弹琴。”   “琴在寝殿,你去拿吧。”清和淡淡说道。   阳灵闻言失笑,道:“一个月前你那样苦苦哀求我不要离去,却不想一个月的功夫,你竟然绝情至此。”   清和轻轻一笑,道:“绝情,灵儿,你错了,我从不曾对你动情,又何来绝情一说?”   阳灵踉跄两步,笑意怎么止也止不住。她笑道:“那你对谁动情,又为谁绝情,是她吗,是那个早已死在一万年前的妖尊吗?清和,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深情还是无情。既然你那么爱她,又为何让自己身边环绕着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既然你有了其他的女人,又为何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你简直愚昧!”   清和闻言却并不着恼,他浅浅一笑,道:“愚昧?灵儿你仔细想想,是我愚昧吗?你分不清正邪是非,难道不是愚昧?你自毁修为跟随我一个堕仙,难道不是愚昧?你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我对你无情无义,却仍在这里做垂死挣扎,难道不更是愚昧至极?”   阳灵闻言苦笑,是了,岂止是他清和愚昧,她更是一个十足的傻子。   “尊上死了又如何,她活着与死去,在我眼里没有半分区别。而你们这些人,哪怕人数再多,也分毫不能与她相较。”   “换句话说,阳灵你自己想想,你有何处出色。你的容貌与她一模一样,已经是你最大的资本了。可是论智慧,论法术,论才华,你根本比不上她。她是妖界至尊,六界之内,唯有她可以与神尊比肩。可你呢,你整日自由懒散,哪有尊上的绝代风华?”   阳灵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清和。   “我们夫妻三十载,原来这是你的真心话,你竟是这样看不起我?”   “夫妻?”清和失笑,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亲了?”   阳灵呆滞片刻,恍然一笑,道:“原来,我们连夫妻都不算。若是我没有这张脸,你大概看都不愿意看我吧。”   清和微微一笑,也并没有反驳。   “那你那日为何不要我走,城儿说你吐血昏迷,我不信你对我一丝情谊也没有。”   清和微有伤怀之意,道:“我自然是生气的,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你到底是我的女人。我堂堂清和,魔界的魔君,岂能不如一个小小的陌上桑。不过你既然肯回来,我还是满意的,一个月前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你错了,我回来不是找你的。我方才说了,我来取伏羲琴,因为阿桑喜欢弹琴。”阳灵硬声说道。   忽而明白了清心对无殇冷漠的理由,无论别人怎样无情地践踏凌辱,到了最后,自己还是要强撑一份自尊,来遮掩内心几近崩溃的脆弱。   “随你吧,区区伏羲琴,你愿意拿走就拿走。”清和淡淡道。   他此刻能给她的,也只有那把琴了。   阳灵颔首,转身拨开满殿悬挂的画像,径自离开那间屋子。   一出屋子,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阳灵无声痛哭。   这一个月她困在扶桑,对他日夜思念,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可是这百般的思念,不过是一种多余。自己于他而言,只是妖尊的替身。一个替身离去,他还可以找出千百个替身。哪怕容貌不相同,凭他的本事,自然也可以随意更改。正如当年的梁妩,她后来的面貌,不也同寂灭的妖尊一模一样吗?   “娘亲。”   清心这日一早,原本打算来看看清和,却不想一进入长生殿,看到的人竟然是阳灵。   阳灵木然转过身去,清心看着阳灵满面的泪水,心猛地揪了一下:“娘亲,你怎么了,可是爹爹生你的气?”   阳灵回过神来,她抚了抚清心的发丝,淡淡道:“不是,他不会生我的气,在他心里,我只怕不配让他生气。”   “爹爹这几日晚上都喝酒,他只怕醉的糊里糊涂,若是说了什么让娘亲生气,娘亲大可不必理他。你告诉心儿,心儿替你去骂爹爹,但我求你别在走了好不好?”清心蹭在阳灵身边撒娇道。   阳灵莞尔一笑,道:“心儿,你真是个很好很体贴的女儿。”   清心嘻嘻一笑,道:“那是自然。”   “也许你娘,从前也想你一般体贴善良,只可惜,没有人珍惜她的好,反而耽误了她一生。”阳灵憾然。   岂止是梁妩,她是如此,琅惜是如此,哪怕是那只狐狸精,其实清和都不曾真正在乎。他眼中心上的女子,从来只有那寂灭的妖尊。   “娘亲,你在说什么?”清心微微蹙眉。虽然她不再怪阳灵骗她,也不怪众人隐瞒了她三十年。可是在她心底,始终是为梁妩留了一个位置,那是任何人也不能碰触的禁忌。   “没什么,我只是替你娘惋惜而已。”阳灵一叹,转身离去。   清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侧目一视,却正好见清和走了出来。   “爹爹,你看到没有,娘亲回来了。”清心兴高采烈道。   清和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清心愈加疑惑,这片刻功夫,阳灵已经取来了伏羲琴。   “你要走吗?”清和微微一笑。   阳灵淡淡看了他一眼,在他眼中,她再也看不到任何挽留之意。   抚了抚伏羲琴,阳灵忽然莞尔一笑,道:“我现在就走。”   既然他待她无情,她便不能示弱半分。他清和可以这样潇洒,她也可以。   纵然心如刀绞,她也要强撑下去。   “娘亲又要去哪里?”清心微微慌乱,她从未见过清和与阳灵这样的态度。   阳灵并未答话,只是迈步向殿外走去。   “娘亲,别丢下我!”清心连忙跟上。   清和忽来一阵恼怒,他猛地拉住清心,厉声道:“心儿,她是阳灵,她不是你娘,你给我呆在魔宫,哪里也不许去。”   清心并不畏惧,扬声说道:“爹爹,你说过的,他就是我娘亲。”   清和轻轻一笑,道:“从现在开始,她便不是了。”   清心猛地甩开清和的手,大声说道:“凭什么你说不是就不是,我娘待我那样好,那样的疼爱。可是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不闻不问。今日无论娘亲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因为我可以没有爹爹,却不能没有娘亲。”   清和闻言惊得后退两步,他是她亲生父亲,而在她心里,却根本不及阳灵这个养母。   清和来不及掩饰受伤神色,清心看在眼底,心也猛地一痛。   “爹爹,请恕女儿不孝,娘亲一个人离开,实在是刚太过危险,我要陪着她。你放心,等娘亲气消了,我再劝说她跟我回家。”清心匆匆说完便离开了,她怕再晚了,就找不到阳灵了。   清心飞出魔宫,四下一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往南方飞去,便连忙跟上。   “娘亲——”清心大喊。   阳灵闻言,停住脚步,回头望去,果然是清心跟来了。   “心儿,你还是回去吧。”阳灵一叹。   今后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   清心摇摇头,道:“娘亲,我不会回去的,我要陪着你。你放心,无论如何,还有我在你身边。”   阳灵闻言,更不知是甜是苦。清心的生身母亲因为自己而死,自己又隐瞒了她那么多年,可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她一人。或许是梁妩知道自己与她同病相怜,因此冥冥之中遣了她的女儿陪在自己身边。   “我们走吧。”   清城这日早晨很是开怀,昨夜她将娘亲带了回来,不知爹爹知道后会怎样感激她,众人又会怎样夸奖她。   欢快的飞到清浅的寝殿,清浅见她回来,连忙询问阳灵在何处。清城也不曾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将昨夜的事告诉了清浅,两人结伴飞去长生殿。   却想不到迎接她们的不是清和与阳灵重修旧好,而是阳灵与清心一同离开魔宫的消息,并且清和说,她们再也不回来了。   “爹爹,这怎么可能,昨日我还没到扶桑就看见娘亲急速往魔宫飞,见了我也是连忙询问爹爹的情况。娘亲知道爹爹病了,更是恨不得立即回来,她怎会又回了扶桑?”清城大惊失色。   清和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事实便是如此,她取了伏羲琴,又回扶桑了。”   “不可能啊,爹爹,娘亲很想你的,她怎么舍得再走。”   “城儿,你安心去修炼吧,这些事情原就不该你担心。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可以偷偷溜出去一次,但是像上次的事,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爹爹......”   “浅儿你也一样。”   清城清浅两人虽是着急,眼下却也没有办法。   很快,魔宫众人便都得知阳灵昨夜归来,却又于今日清晨带着伏羲琴离开,还顺带带走了清心。   无殇得知后,立即要出去找她们,却被清和拦下。   “师父,她们两个女子孤身在外很危险,从前城儿和浅儿在青城隐姓埋名还险遭杀身之祸,更何况她们两人早已被众人知晓,您怎么能放心?”无殇大急。   “那是她们自己选的,从今往后,生死祸福不与我们相干。”   “师父你疯了。”   “疯了?”清和恍惚一笑,道:“我从没这样清醒过。”   无殇不解地摇摇头,见清和苦笑一声,道:“若是她早一天回来,我或许会高兴疯了。可是昨夜我梦到了很多,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肯那样舍身保护阳灵,又为何每每看她,眼神中总是带有一股怜悯之意?”   无殇惊愕,下意识地摇摇头。   “怎么,你不信吗?”清和神色凄惶。   “不可能的,师祖封印了你的记忆,你不可能记起来的。”   清和嘲讽一笑,道:“无殇,我真的想起来了。我是神尊次子,清和帝君。而她是妖界至尊,神妖生而相克,岂有善果?父尊曾经说过,只要她在我身边一日,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我始终会害死她。一万年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无殇震惊,清和真的全都记起来了,可是这一切,又怎么可能?   “她好容易转世投胎,你若想让她长长久久地活着,从今往后,便不要再招惹她。她在仙界有很多故友,自会平安无事。”   “可是心儿呢,她从没离开过我一天,她怎么办?”   “她早已经长大了,无殇,自从那日在扶桑你亲手伤了她时,你便该知道,她再不是当初那个娇弱的小女孩了。从前她恣意舒心,不过是活在一个美梦之中,而当这个美梦打破,且是被你打破之后,在她心里除了她自己,再无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无殇颓然跌坐在地上,清和轻轻一叹,道:“无殇,是你逼她成熟的。其实这也不是坏事,她早晚要长大的,你该替她高兴。”   “师父,有时我觉得你好狠心。”无殇失声。   “此刻不狠心,将来就要伤心。无殇,你的心思我全看在眼里,我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如果我们不承担这份辛苦,便要换做她们来承受我们懦弱的代价。”   “师父,我还是不放心,我可不可以暗中跟着她们,保护她们,以防她们出意外。”   清和一叹,他深知此刻若是不断绝与阳灵的联系,他迟早会害死她。几个月前的事,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可是他亦不忍看到无殇这样伤心失意。   “无殇,你暗中跟着她们,还是风险太大,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每隔半年去看她们一次,看看她们是否都平安。”   第113章 洞天福地   流浪人间的日子并不好过,阳灵与清心身无分文,又没有谋生的能力,七八天来,两人白日里去山中摘些野果充饥,夜里露宿荒野,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娘亲你冷吗?”清心轻轻一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阳灵身上。   冬日北方严寒,冷风飒飒,两人只得一路南下,这日已经到了武陵山。   武陵山地处西南,气候稍暖,虽然不及南海四季如春,却也勉强能让二人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阳灵伸手摸了摸小腹,若是她一个人,吃些苦倒也不怕,只不过毕竟还带着一个,多多少少也要顾忌。   “今夜来不及赶路了,我们暂歇片刻,明日还是继续往南走吧。”阳灵淡淡道。   清心颔首,蜷缩在阳灵身边沉沉睡去。她自幼娇生惯养,无殇又处处照顾,何曾受过这般的苦楚。   为了防止引起仙界中人的主意,这几天她们两人都是走的官道,一日也不过只能走百里,好在她身边还有清心陪着,到底不是难么闷。   合上眼睛,阳灵将脑中清和的身影挥去,亦是沉沉睡去。   睡梦中依旧是旧时模样,他噙了一丝浅笑,道:“灵儿,把这梨花簪上吧。”   眼角涩然流出一滴泪,阳灵在梦中苦笑。情殇至此,哪怕她是在梦中,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的。   “阳灵?哥哥,你来看看,这是阳灵吗?”   身边草丛窸窣作响,仿佛是有人靠近,片刻响起一个男声,道:“真的是她,她不是回魔宫了吗,怎么在这里?”   “怎么还带着一个女孩,这又是谁?”   “先别叫她,看起来她已经很累了。”   “好。”   第二日清晨,清心最先醒了过来,睁开眼后,却看见一男一女一双倩影。   “你们什么人?”清心一惊,她怎么又忘了,现在无殇早已不在她身边,她居然还是像以往以往睡得无知无觉,不曾留心身边的动静。   “你又是什么人?”那女孩挑眉问道。   清心打量那女孩两眼,道:“你们是扶桑派的吧。”   那女孩颔首,道:“你是魔界中人对不对。”   自从上次回到魔宫,清心褪下了以往爱穿的粉色衣衫,换上了魔界清一色的玄衣。而眼前这女孩一袭飘然的白衣,也正是扶桑仙服。   清心戒备地打量着这个女孩,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孩并不将清心放在眼中,轻轻一笑问道:“你又是何方妖孽。”   清心大怒,拔出佩剑刺向那白衣女孩。那白衣女孩不曾想到清心的法术如此高强,三四招之下已然成了败势。   “哥哥救我。”白衣女孩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向一侧的白衣男子求救。   白衣男子见白衣女孩根本不敌,不待她呼救就已经上前,可惜两人合力也敌不过清心。   “心儿?”众人打斗的声音惊动了阳灵,她刚睁开眼便看见这样一幕,连忙出声制止。   “娘亲你醒了。”   “阳灵你醒了。”   清心与那白衣女子见阳灵醒了,同时开口笑道。   阳灵一怔,细细看着那白衣女子,只见她眉清目秀,很是活泼动人,细想之下,原来这白衣仙女竟然是——   “阿红?”   三十年未见,她一如从前。   “是我。”红狐精轻轻一笑,撇下清心跑了过去,道:“我前几日和哥哥一直跟在百里身边炼丹,足足练了一百零八天才得空离开。我听说你来了扶桑两次,可惜我都没见着你,现在真是太好了,没想在能在武陵遇上。”   阳灵微微一笑,道:“你们怎么跑到武陵来了?”   红狐精一笑,脸颊竟然有了一丝红晕。此刻黑狐精走上前来,轻轻揽住红狐精道:“百里曾经答应我们,等我们给他炼好一百颗金丹时,他就让我们成亲,并给我们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他们已经成亲了,阳灵心中更是苦涩,连他们都能正大光明走到一起,而她和清和,却一步步渐行渐远。   “阳灵,你没事吧?”红狐精微微奇怪,她原本以为阳灵听到后会很高兴,却不想她竟是这样一副伤怀的神态。   阳灵回过神来,浅浅一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红狐精满脸的幸福掩饰不住,阳灵看在眼里,心中的阴霾也驱散了一点。   早在四十五年前,她在太长初见他们是,便知他们情谊匪浅。也正是如此,她不忍心看到他们被杀,这才出手相救。时隔四十五年,他们终是成了眷属,她当替他们高兴的。   “心儿,你过来。”阳灵招招手,清心立马跳了过去。   “这是谁?”红狐精微微惧怕。   “你别怕,这是我女儿,她叫清心。”阳灵安抚道。   “你女儿?”两人闻言大惊,仙魔两界皆知,阳灵是魔界魔后,那她的女儿岂不也是魔君的女儿?   “属下参见公主。”两人虽然归入扶桑派,可毕竟出身魔界,闻言下意识给清心行礼。   清心看了看阳灵,阳灵伸手将两人扶了起来,道:“无需这样见外,我们是故交。”   两人看了看清心,皆是惧怕不已。清心摆摆手,道:“没事,你们既然是娘亲的朋友,便叫我名字吧,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岂敢岂敢?”两人连忙说道。   “阳灵,我还没问你呢,你们怎么跑到武陵来了。”红狐精问道。   阳灵默然无语,清心见状淡淡道:“我们离开魔宫,四处流浪,这几日天寒,娘亲经不得冷气,我们便从魔宫一路南下,昨日便到了武陵山。”   “什么叫离开魔宫四处流浪?”黑狐精一惊,细细打量阳灵的神情,果然是同他记忆中的那五年一般无二。   心如古井,波澜无惊。   清心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娘亲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红狐精眉头一蹙,道:“那如今你们打算去哪里?”   清心看向阳灵,见她无意答话,便道:“一路往南,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黑狐精思忖片刻,道:“武陵冬日也算不上温暖,不若这个冬天你们先跟我们回扶桑,待到春暖花开,你们另外择地方居住好不好?”   “我不去扶桑。”   “我不去扶桑。”   这次阳灵与清心倒是异口同声。   “为何?”黑狐精疑惑。   两人均是别过头去,并不回答。   她刚费尽口舌从扶桑出来,又发过暗信告诉陌上桑自己一切安好,若是回去,只会再给陌上桑添麻烦,令他担心。   而清心却顾忌无殇,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踏入扶桑半步,那里有她此生最灰暗的记忆,她岂愿意再回去?   “那你们这样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终究也不是办法,既然不想去扶桑,你们好歹也该找个落脚的地方。如今冬日夜里太冷,你们穿的单薄,露宿山头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黑狐精道。   清心叹道:“我们哪里还有地方去。”   黑狐精看看四周,道:“我想起来了,武陵山中有一别致洞府,从前空着长久无人居住,你们不如先去哪里看看吧。”   阳灵颔首,三人在黑狐精的带领下,互相搀扶着往那洞府走去。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山中景象豁然开朗,原来众人走出了山坳。   远处是一泉小溪,溪水清澈,从鱼密集。左侧的山峰笔直的插向云霄,半山腰处有一洞口,正是胡椒说的那一别致洞府。   众人提气飞了上去,原本以为里面没人,却不想还没到洞口,便感知道一股不小的力量。   “何方妖孽?”洞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虽然不大,却极是清晰。   阳灵心中一怔,清心却是一惊,惊动了仙界中人,这下遭了。   “是我。”阳灵淡淡开口。   洞中似乎有声响,片刻,洞口转出一个青衣男子。   那男子看到阳灵似是一惊,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黑狐精和红狐精见那男子现身,也立即认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十五年未见的青城灵仙逸飞尘。   “是你。”清心微微一怔。   逸飞尘看向清心,亦是微微惊讶,这并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思忖片刻,逸飞尘侧身说道:“你们都先进来吧。”   众人飞身进去,见迎面是一巨大石壁,将洞内景象完全遮住,只有左右两侧可以通行。   绕过石壁,进入洞内,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再仔细一看,更觉得此间洞府风流别致,不与寻常妖洞相同。   洞中四周悬浮着四颗夜明珠,正散发着盈盈的黄色光芒,很是温馨。一处角落烧着旺旺的壁炉,壁炉之上搁置着一丛新开的梅花,清淡的花香在热气的蒸腾下缓缓渗出,使人如置花海。洞中空间极大,当中有一圆形空地比之周围的地势低了三个台阶,自然的石阶环绕着整个圆形空地,连接着与洞口平齐的地面。圆形空地正中设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置着一把玉壶并几个玉杯,四周是九块石凳。看那石凳的光洁程度,想来是有人常坐。   四周皆有流水顺着石壁流下,形成一巨大水幕冲刷着洞壁,发出极淡极淡的流水声。水幕之中有九处洞门大小的亮光,恰好对着圆形空地上的九个石凳。   此间云雾缭绕,福地洞天,果然是仙家清修的好地方。   “先来坐吧。”逸飞尘带着众人拾阶而下,走到石桌旁边坐下。   玉壶中有淡淡的梅花香气透出,这种味道既陌生又熟悉,阳灵细细一想便知是寒梅醇。   “要喝吗?”逸飞尘问道。   阳灵摇摇头,道:“我有着身孕,不能喝茶,也不能喝酒。”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逸飞尘执壶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了些许寒梅醇。   “娘亲,你说什么?”清心惊愕站起身来,娘亲居然又怀孕了。   阳灵轻轻点点头,伸手抚了抚小腹。这个孩子,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快三个月了。   “娘亲我们回家吧,你怀着身孕,岂能这样遭罪?”清心连忙拉住阳灵,就要带她离开。   “心儿,我不回去。”阳灵淡淡道。   她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回魔宫的,现下又是因为这个孩子,她不能回魔宫。   清和待她无心,一连这个孩子也不会真的重视。与其如此,不如她一个人来照顾这个孩子,起码她会发自内心地好好疼他。   “娘亲......”清心轻声一叹,这次她还真是铁了心了。   逸飞尘看了看阳灵,道:“你可是同魔君闹别扭了,若真如是便是你孩子气了。你怀着孩子孤身在外,若是被人知晓,岂非很危险?”   阳灵轻轻摇摇头,道:“我回魔宫,才是真正的危险。”   逸飞尘微微蹙眉,虽是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只道:“把手伸过来,我帮你把把脉。”   阳灵听话的将手伸过去,逸飞尘搭脉片刻后说道:“你怀着身孕怎么也不知道好生照顾自己,这几日这样冷,你受了不小的寒气,隐隐有滑胎的迹象。”   阳灵闻言一怔,道:“那怎么办,我想保住这个孩子。”   逸飞尘叹道:“你既然想保住他,就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帮你开副药,你吃几剂估计也就没事了。”   阳灵颔首,逸飞尘说了一串药名,黑狐精红狐精结伴前去抓药,清心前去烧水,石桌旁独独剩下阳灵和逸飞尘。   “那个女孩是清心吧?”逸飞尘望着清心烧水的背影问道。   阳灵点点头,问道:“你如何得知?”   “当年我们身陷水牢,你被带走,过了许久梁妩就被带来了。她说了很多过往,其中便提到了她的女儿清心。几个月前清城和清浅偶尔也提过家中景象,她们说家中还有一个长姐,如今已经五十六岁了,我稍稍算算日子也该知道这个女孩便是当年梁妩的女儿。”   “她如今只是我女儿。”   “只是?”逸飞尘咀嚼着这两个字,道:“那么她难道不是魔君清和的女儿吗?”   阳灵默然,逸飞尘轻轻一叹,道:“阳灵,你我故交,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很是失意。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   阳灵闻言酸涩一笑,就连逸飞尘都可以对她说这样暖人心脾的话,而她同床共枕三十年的枕边人,却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第114章 青城秘事   “飞尘,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月下初次见影痕的事?”   逸飞尘点点头,道:“当然。”   “那你记不记得,当日影痕初初见我,大惊失色,最重要的是,你可还记得他唤我什么?”   “他唤你......尊上?”逸飞尘猛然一惊,许久不提往事,这样一想,着实可怕的厉害。   阳灵凄然一笑,道:“你们都想不到吧,就连我也想不到的,其实我长的与一万年前寂灭的那个妖尊一模一样。当日影痕见我,几乎不曾被吓死。后来玉帝见我,亦是大惊失色。甚至无殇,他看见我竟然忘了躲避,险些被默安击中。这些都是因为我这张脸,都是因为我这张酷似妖尊的脸。”   “你是说,你长的与妖尊一模一样?”逸飞尘惊愕。   说来也是,仙界仙女大多姿容出众,可是却没有一人像阳灵这样惊艳。   传闻一十八地之下的妖界之主,是为天上地下第一绝色,再无人能出其右。   哪怕是九重天上神尊嫡女徽易帝姬,将来的神尊,六界之主,比之妖尊亦是稍稍逊色。   如此光芒,岂是凡夫俗子?   逸飞尘猛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阳灵。阳灵微微惊异,问道:“你怎么了,不敢相信吗?”   逸飞尘摇摇头,忽而问道:“魔君清和,可有另外一个身份,比如,青城之祖?”   阳灵一怔,道:“你知道了?”   逸飞尘颔首,思绪回到三个月前。   那日青城风波连连,清早便是整个仙界找上门来要人,继而是影痕出现,吓退了仙界众仙。后来又冒出一个蓬莱祖师爷,绕的众仙云里雾里。最后,又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黄袍上仙,几乎杀了影痕不说,还道出影痕是默安的生身父亲。   那黄袍上仙临走前,遣散了仙界众仙,青城这才得以恢复平静。   而他察觉,他的父亲,青城掌门逸念空却不那么平静。   他见众仙离开,立即让一众弟子各自回去休养,而自己一人飞速飞往了后山。   他本来不曾在意,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可是一直到下午,逸念空还是没有回来,他不禁有几分担心。   吩咐程思照顾一众青城弟子,他转身飞往后山。青城后山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一片供青城弟子日常吃饭所需的仙果园,再就是一泓供众仙洗漱饮用的清泉。可是能让他父亲停留那么久的,肯定不是这两个地方,那必是后山秘洞幻影。   他飞向幻影洞,洞中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念一个诀,穿过石壁,他来到了青城密室,室中也没有人。   既然这里都没有逸念空,那便只能说明他在青城禁地了。他缓步上前,却知道自己根本进不去。因为各门各派的禁地,只有掌门拿着的八卦玦才能开启保护禁地的结界,从而进入。   “飞尘,你在外面吗?”禁地中隐隐传出一个声音。   他答道:“爹,你在里面呆了许久也不曾出来,孩儿担心于是过来看看。”   禁地之中一阵静默,过了片刻,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   “飞尘,你进来吧。”   他当时大惊,他并非掌门,如何能进入禁地。还未及他细想,便见禁地结界打开,一阵强烈的青光过后,他便看到了立于禁地门口的逸念空。   “爹,你怎么了?”   逸念空神色微微恍惚,虽是闻言却也并未多说,只是示意他进入禁地。   他当时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跟着逸念空进入了青城禁地。   禁地中摆设简单,迎面的石壁上悬挂着十张画像,想来是青城立派两万年来的祖师爷宝相。   “飞尘,跪下。”逸念空淡淡道。   他听话的跪于一众画像面前,也不敢抬头,只等着逸念空继续发话。   过了很久,逸念空也不曾说什么。他疑惑地抬头看去,刚巧看见了石壁上正中的画像,那是他们青城祖师的宝相。   “他——”他当时猛地站了起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放肆,还不跪下。”逸念空厉声道。   他愣住了,逸念空抬手一道青光,刺痛了他的膝盖,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清和的画像面前。   良久,他回过神来,道:“爹,原来魔君倾河,竟是我们祖师爷清和上仙。”   逸念空微微颔首,他恍惚一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当年我们身陷水牢,爹你忽然要见魔君,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逸念空并未否认,他道:“其实青城万年来隐有传言,只不过历任掌门无人得以见得魔君的真容,所以传言也只能是传言。可是三十年前我们赴昆仑群仙会,祖师爷混入其中,最后被东极帝君揭穿露出了真容。那一霎那,我也是惊住了。”   他愣了,难怪当日逸念空拦住他不让他多言,原来不是怕他口无遮拦引得魔君大怒,从而招来杀身之祸。只是因为他当时已然知晓,这魔君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青城之祖,又岂容他冒犯。   “那当年在魔宫,你为何不曾认出他?”当年他们众人从魔宫逃跑,逸念空是应当见过魔君的。   逸念空只是摇摇头,道:“是有机会,只是当日事发突然,我来不及细看魔君面容他便已经消失不见。三十年前阳灵和陌上桑被困魔宫,玄黄上仙召集众仙前去魔宫,我孤身前去实则也只是想去看看魔君的容貌,却不想那次他根本就没有现身。”   “所以爹爹第一次见他,也是在当年的群仙会上。”   逸念空颔首。   “这样说来,大半年前清城清浅入门时,爹爹你就已经知道,她们其实是祖师爷的女儿。”   逸念空再次颔首,道:“所以今日一早,哪怕青城满门诛尽,我也不能让她们有分毫损伤。重华说我们勾结魔界,可是他只怕不知,我们青城根本无需勾结,青城上下自然与祖师爷同心同德。”   他猛地瘫软在地,这样的事情有如一个笑话。   “既然祖师爷是魔君,那他座下的那四个......前辈,会不会也是我们青城门人?”他虚弱问道。   逸念空微微点头,道:“他们自然是,我不但知道他们是我们青城前辈,而且今日一早我看见影痕前辈救下默安时,我就已经猜到了他是默安的生父。”   “什么?”他闻言大吃一惊。   “默安是三百多年前长白祖师爷萧然上仙亲自送来的。上仙当日来,便告诉我这个孩子是我们青城前辈的遗孤。当然,仙界所有人都以为青城法力高深之辈被灭的一干二净,所以他自然不能说那青城前辈还活着,便只说是遗孤。我当时听了很是吃惊,萧然上仙隐居已久不问世事,能让他亲自送上门来叮嘱好生教导的孩子,岂会是寻常遗孤?所以当日我旁敲侧击想要多问些,上仙却不肯透露很多。”   “直到三十年前我得知祖师爷的身份后,我就已经想到他座下那四人很可能是青城前辈。今日一早默安险些被重华杀了,刹那间我无意中瞥到了影痕的神情。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恐惧和紧张,若非是至亲,他何以会那样心痛。可是后来我看见默安不知深浅地运气击向影痕,而影痕并未运气抵挡,只是生生受了时,我便更肯定了。这影痕只怕不是别人,正是萧然上仙口中的那个青城前辈,默安的生父。”   他闻言惊呆了,半晌后呆呆道:“难怪爹爹允许默安那样放肆,哪怕被君上怪罪,也让默安跟着清浅回魔宫。”   “影痕前辈既然那样在意默安的性命,又岂会不想念他。默安在青城三百多年,他们父子一直不能团聚,我知道那老前辈心中必是很苦的。”   “遭了,影痕受了崆峒印和轩辕剑两大上古神器,他会不会性命不保,那默安又怎么办?”他猛然跳起,转身就想飞去蓬莱。   “回来!”逸念空厉声道。   “爹,既然影痕是我们青城前辈,我们岂能不管他的死活。”他极速说道。   “你不能去,”逸念空猛然拦在他身边,道:“你可知那黄袍道人是什么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灭了我们青城千余前辈的重阳上仙。”   “是他!”他闻言更是大怒,原来他就是重阳上仙。可惜他眼拙,如此仇人在他对面,他竟然分毫也不曾认出。   “你以为呢,那影痕既然是青城前辈,当年的事他亲眼目睹只会更恨。否则他为何一见那黄袍道人便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泄愤。不过重阳上仙是昆仑祖师座下大弟子,法力无可估量,连影痕前辈那样高深的法力也不敌,何况你我?”   “那怎么办?”他颓然,比之这些前辈,他们是在太过渺小,一点用也没有。   “没有办法,其实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担心,何况默安也在重阳上仙手里。”   “爹,我们去蓬莱看看吧,蓬莱祖师爷与影痕前辈是至交,又是祖师爷的师侄,不会为难我们的。”   “他不会,可是重阳上仙便说不准了。你可知道方才我一直在做什么,因为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祖师爷面前请罪。我们法力低微,杀不了重阳上仙为千余青城前辈报仇。我们救不了影痕前辈和默安,因为我们还有青城数百弟子要保全。甚至现在我们连祖师爷的妻子和亲生骨肉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重阳上仙带走。”   “爹,恕我多言,我们此刻,实在不该留在青城。哪怕我们无法与重阳上仙抗衡,起码可以干扰他的视线,或许他们众人能找到机会脱身。”   那一刻逸念空定定看着他,足足盯了他一刻钟才缓缓说道:“飞尘,你天资卓绝,甚至不逊于影痕前辈的血脉。可惜我并非仙资超群之人,自打你飞升灵仙的那一刻,无论法术还是心智,我已经不如你了。”   “爹,你说什么呢?”   “飞尘,青城禁地除掌门外不能进入,今日我叫你进入禁地的那一刻,我已经决定传位给你。”   “爹!”他惊呼。   逸念空摆摆手,道:“我执掌青城千年,并未能让青城发展壮大。你勤学聪慧,目光长远,定能恢复青城往昔荣光。”   他摇摇头,逸念空握住他的双肩道:“你法术早已超越我,更何况你学会了电光开天剑法,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你当知道,崆峒掌门重华也已经学会了离魂幽冥剑法,以后仙界青城与崆峒之争,便是你们两人之争,我自然不能让你有逊于他的地位。”   他木然,逸念空继续说道:“掌门承接的吉日我已看了,这个月初九乃是重阳节,我们就在那一天上举行继任仪式,寓意在重阳之上,光大青城。”   他终是点点头,忽而没头没脑冒出一句,道:“爹爹你从前问我和默安,那开天剑法和流霞剑法是谁教的,我们从前不敢说,生怕你责罚。不过如今我想是时候说了,教我们剑法之人,正是影痕前辈。”   逸念空点点头,道:“他是青城前辈,自然会照顾你们,不过我有一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爹爹请讲。”   “青城有三大秘密,前两个分别是仙规无效和灭门惨案,最后一个因为事关绝密,我从前不曾告诉你和默安。你跟我来。”   他跟着逸念空走至禁地一侧,那一侧是一个香案,案上不但摆着香炉等物,还搁置着一个精致的匣子。逸念空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张轻薄的丝绢,展开之后却是一副白描水墨画。   “阳灵?”他一怔,画中之人简单用线条勾勒,却也掩不住惊世容光。仔细看去,正是阳灵的音容笑貌。   “此物由青城掌门代代口传,说画中之人至邪至恶,蒙蔽了我们祖师爷慧眼,以至后来昆仑祖师迁怒我派祖师爷,将祖师爷逐出仙界,永不相认。所以青城掌门间世代流传一条隐秘的门令,如果遇到此人,必须杀之,否则满门必当危矣。”逸念空平静说道。   当日逸飞尘将阳灵带回青城,逸念空一见之下便觉眼熟,当夜秘密到禁地中一看,这才赫然发觉阳灵就是画上之人,所以才不管不顾一定要杀了阳灵以除后患。   他此刻亦是明白过来,原来逸念空当日要杀阳灵并非没有理由,只是他的理由,实在无法向他解释。   就在两人发呆时,忽然感觉一人闯入禁地,抬首往禁地门口看去,竟然是无殇和一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发文了,今天两更补上~   第115章 武陵璧合   “前辈?”逸念空一怔,连忙行礼,他跟在逸念空身后,亦是俯身。   那时无殇急的冒火,哪里有心情跟他们客套,走上前去匆匆厉声问道:“我方才听小弟子们说,阳灵师弟还有城儿浅儿都被带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逸念空微微一颤,道:“影痕前辈本是来救清城与清浅的,只不过重阳上仙突然现身,众人皆是措手不及。”   “大师伯?”无殇闻言大吃一惊,道:“你确定没有弄错,他在天山闭关多年,应当不会出来。”   “是真的,中午影痕前辈见了他,也不相信他真的出关了。”   “然后呢?”   “重阳上仙拿着默安胁迫影痕前辈,影痕前辈不敌,便被打伤了。”   “他受伤了?”无殇一惊,连忙追问道:“他没事吧?”   逸念空轻轻一叹,他当时接过话茬,道:“前辈起初被崆峒印所伤,后来重阳上仙道出前辈是师弟的生父,师弟一时难以接受,又用轩辕剑刺伤了前辈。”   无殇大惊失色,崆峒印加上轩辕剑,影痕岂非性命垂危。   “他们在哪里?”   “重阳上仙吩咐黯绝上仙将众人带去蓬莱海底火山关押,想来他们现在就在那里。”   无殇颔首,连忙离去,片刻又顿住脚步,回首问道:“黯绝?”   他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蓬莱祖师爷黯绝上仙,他不知何故,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无殇愣了片刻,他身侧那个女孩抬头问道:“无殇哥哥,谁是黯绝啊?”   无殇随口道:“就是前几日那个一心想跑的哥哥。”   “龙池哥哥吗?”女孩很是天真无忧。   无殇点点头,又问向逸飞尘:“影痕为两件神器所伤,必然性命垂危,黯绝可曾想办法保全他的性命?”   他道:“黯绝上仙封了前辈的穴道,还遣长白祖师爷萧然上仙去取昆仑冰雪莲救命。”   “还有萧然!”无殇微微蹙眉,如今蓬莱云集了重阳萧然黯绝一流上仙,他只是孤身一人,不但带着清心,还要救濒死的影痕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众人,不可不谓是个重担。   无殇思忖片刻后说道:“你们快些挑些法术高强一点的弟子,傍晚之前一定要抵达蓬莱。你们只管吵闹着救出默安,分散蓬莱诸仙的注意力。”   两人领命后,无殇便带着那女孩飞走了。   他与逸念空带着云杨殿上所有的弟子,急速飞上蓬莱,终是在日落之前到达了东海蓬莱。   他们要见重阳上仙,要求放了遮默安。起初重阳只让蓬莱仙人传话,让他们尽快离去,无奈他们执意,重阳上仙终是现身。   “我本无意为难遮默安一个小辈,只不过是他自己要求跟着他生父遮影痕来蓬莱的。如今影痕身受重伤,就算你们要带他走,他也未必肯走。”   一侧逸念空怒视,他亦是咬牙切齿,道:“肯不肯走是他的事,让不让他走是你的事。重阳上仙,你那样厉害,若是让默安离开,他岂能留下。”   重阳上仙闻言,竟是轻轻一笑,道:“你竟然知道我是谁了。”   他冷声说道:“血海深仇,岂能不知。”   重阳微微一笑,道:“你们青城一脉恨毒了我,万年来与崆峒敌对。就连影痕亦是坚信是我杀了你们青城千余弟子,直到今日还是不肯放过我。我虽不是他师父,几万年来也是他的长辈,疼他不比疼我自己的弟子少。只是你们这些年,实在是让我寒心。”   那一瞬间,他觉得重阳上仙似乎也不是那样面目可憎。那微笑背后,隐约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哀凉。   “你们此来,不过是怕我伤害他们,不过你们放心,我若是想杀他们,他们早就死在青城山了,岂会活到蓬莱。天色不早,青城路途遥远,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这几日魔界不大太平。”重阳淡淡道。   他与逸念空对视一眼,两人深知他们不能回去。他们的出现便是为了绊住重阳的脚步,又岂能离开。   “上仙,既然你说当年之事不是你所为,那你可知晓,究竟是什么人?”他没话找话道。   重阳思忖片刻,道:“多说无益,何况这么些年了,你们知道也没用了。不过我还是告诫你们一句,凡事切勿执念,执念太深,便会入魔。你们祖师爷当年,便是如此。”   他当日闻言,终究是沉不住气厉声道:“执念,到底是祖师爷执念还是上仙不肯相容。上仙若是能顾念些许同门情谊,祖师爷又岂会堕仙?”   重阳闻言,只是轻叹,并不意再多言。   忽的从蓬莱阁飞出一个仙人,他看去,原来是蓬莱如今的掌门慕容上仙。   慕容上仙飞至重阳上仙身前,低声说了几句。他心狂跳起来,与逸念空对视一眼,均是希望是无殇救走了众人,这才惹来慕容匆匆汇报。   果然重阳一脸不可置信,问道:“你是说生死水和钝行草?”   慕容点点头,重阳复又看向他们众人,问道:“你们此来,不是为了要回遮默安,而是来吸引我注意力的吧。”   他当时微微惧怕,生怕重阳一时震怒杀了他们一行三十余人。   然而重阳并没有,他只是淡淡说道:“清和只怕不屑如此悄声救走众人,影痕自身难保更不可能,星采妤随着清和一同去了五重天,至于天不老,他想不了这么周全。”   他一怔,却不想重阳对魔界众人如此了如指掌。   “是无殇对不对?”   他无声,逸念空也不做声,只是眼见重阳轻轻一笑,道:“也只有他了,他此行必去南海扶桑。传说扶桑有秘境,我倒正好试试看,看这秘境会不会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   “为何是去扶桑?”他心中微微疑惑,这与扶桑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重阳一笑,道:“怎么,无殇遣你们前来拖住我的脚步,竟然不曾告诉你们他便是扶桑之祖吗?”   他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置信。无殇,居然是扶桑祖师!   重阳看了看他腰侧的电光,淡淡道:“听闻你当年你在群仙会上一手行云流水的开天剑法一战成名,又凭此剑法蝉联群仙会五品灵仙魁首三十年之久,难道不知道此剑法的创始人便是当年扶桑祖师,如今魔界四大魔头之首的无殇吗?”   他惊呆了,记忆中他似乎还用过开天剑法对付无殇,不知那时候无殇心里是怎样的好笑与无奈。   等他回过神来时,早已不见了重阳的踪影。   “我们要不去扶桑吧。”逸念空蹙眉说道。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必了,重阳上仙此刻已经知道我们与魔宫一条心。我们法术低微,说不定还会像默安一样,被重阳上仙的拿来胁迫无殇前辈。”   逸念空点点头,道:“你不但法术高强,而且思虑周全,临危不惧,将来青城山必会在你手上发扬光大。”   他只是一怔,回首看了看远处的蓬莱阁,那阁下方,曾经关押了一个法术超群的前辈。   法术高强又如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祖师爷那样厉害,仍是护不住自己门下弟子。思虑周全又如何,重阳上仙何曾不曾思虑周全,不仍旧是被他们与无殇联手钻了空子,救走了众人。   祖师爷与无殇,均是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一个报不了仇宁肯堕仙,一个孤身一人宁犯险境。相较之下,他在乎的人如今都是好好的,既然如是,又何必执念于过往的仇恨,使自己,使青城,永远得不到解脱。   心中猛然一惊,放弃执念以得解脱,方才重阳,是想告诉他这个吗?   崆峒祖师重阳上仙,原来竟是这般豁达之人。   清风一卷,海风清凉,他轻轻一笑,道:“蓬莱,果真是个好地方。”   “飞尘?”阳灵轻轻一唤,将沉浸在回忆中的逸飞尘拉了回来。   逸飞尘静静看着阳灵,脑中忽的浮现出那丝绢上画的恶灵。   “你怎么了?”阳灵微微蹙眉,问道。   逸飞尘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与妖尊生的一模一样有几分不可思议。”   阳灵自嘲一笑,道:“不可思议吗,若无这份不可思议,便也没有这么多事了。”   逸飞尘轻叹,问道:“当日默安随你们离开,他如今怎么样了,影痕前辈又怎么样了?”   “默安过得很好,影痕也渐渐痊愈了,他们父子二人很是和谐。”   逸飞尘颔首,道:“默安会是个孝顺的儿子。”   “影痕亦是很好的父亲。你知不知道,这三十年默安的法术突飞猛进,皆是因为影痕在暗中指点。”   逸飞尘一怔,他自然知道遮默安每年都会收到一本奇怪的修仙典籍,原来是影痕给他的。   “那他和清浅呢?”   阳灵想到清浅又是一阵默然,她一气之下离开魔宫,而清城与清浅还不知情,不知清和会怎样对她们。   “浅儿,她很喜欢默安,我看得出来,默安也很喜欢浅儿。从前清和默许两人在一起,而如今......我也不知道。”   逸飞尘安慰道:“你放心,默安待清浅很好,即使你不在,他也不会欺负清浅。”   须臾,黑狐精红狐精将药抓了回来,清心的水也烧好了。逸飞尘亲自将药煎上,过了一个时辰便让阳灵尽数服下。   “服下药,你须得去休息一下,才能将药效全部吸收。如今这里有九间屋子,你们若都想留下,也是住的开的。”   黑狐精红狐精商量一下,决定留下来陪着阳灵。阳灵本不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耽搁他们,却经不住他们一人一句,终是同意了。   “飞尘,多谢你了。”阳灵轻声致谢。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逸飞尘轻声一笑,道:“此处乃是武陵仙缘绝密的洞天福地,名唤璧合洞,吸引了大量天地灵气。你在此养胎,必定平安无事。”   阳灵抬头,这才发觉立于洞口的石壁背面有四个大字,上书“灵秀璧合”。水帘一如四周顺着石壁源源不断流下,那四个字朦胧而又真切,也不知多少年头了,笔锋已被水冲刷的有几分下移。   “璧合洞,倒真是个别致的名字。”阳灵难得一笑,却是极尽苦涩。   珠联璧合,当年梁妩住在珠联殿,她今日住在璧合洞,上天注定她们两人走上了相同的路。   “来这边吧。”逸飞尘在前面引路,引着阳灵前往最左侧的一间石室。石室洞口被顺着洞壁滑下地水帘掩住,形成独特的一层水门。逸飞尘伸手一挥,那水帘自动分流两侧,露出一条并不长的通道。   石洞上方悬浮着一颗黄色夜明珠,借着那光亮,他们往前走着,不过数步便觉得视线开阔起来。   通道深处是一寝室,寝室设着三颗蓝色深海夜明珠,光线很是幽暗。寝室一侧设着一张千年寒冰床榻,并一张石桌和一张石凳。另一侧有一水池,寝室石壁流下来的水汇集于此,可供平日洗漱所用。   “你有着身孕,见不得凉,我一会儿去人间帮你买一张软榻,再添些松软的被褥,你便安心睡在这里吧。”   “多谢了。”阳灵轻轻致谢。   逸飞尘莞尔,道:“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客套的礼数。”   第116章 古曲长恨   在这里住了数日,逸飞尘照顾她很是妥帖。不过数日之后,他便来向她辞行。   “阳灵,门中杂事诸多,我已经逃出来数日了,如今不能不回去。以后我每隔半月便会来看你一次,你若有需要,只管发暗信告诉我。”逸飞尘道。   阳灵颔首,道:“掌门座下原本有你们三个弟子,后来又收了清城与清浅。只不过现在除了你,其余人都在魔宫,无法帮着掌门料理杂事,你自然是很忙的。”   逸飞尘浅浅一笑,道:“阳灵,我知道你心中很难过,其他的事你都没心思考虑。只不过你稍稍留心也该发觉,我腰侧的青城令早就换成了青城八卦玦。”   阳灵闻言一怔,抬眼望过去,发觉他腰侧真的悬挂着一枚青玉制成的八卦玦。   “你继任掌门了?”   逸飞尘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大抵三个月前吧。”   阳灵微微回想,便猜个大概。   “所以你去了青城禁地,见了青城历任掌门的画像,认出了清和。”   “差不多吧。”逸飞尘一笑。   阳灵默然,良久之后说道:“你收留我,我很是感激,此刻我怀着身孕多有不便,若是逸掌门事忙,大可不必来了。”   逸飞尘一怔,她居然介怀到如此地步,自己不过继任青城掌门,她便决绝至此。   轻声一叹,逸飞尘转身离开,她这性子,倒是越来越孤僻了。   璧合洞中常日无聊,清心每日大半的时间都陪在阳灵身边,陪她说话解闷。可是清心毕竟年轻,日子久了难免无趣。   “娘亲,你教我弹琴吧。”   这日阳灵将伏羲琴取出擦拭,无意中碰到一根琴弦,清心听到,只觉得空灵清澈,忽的起了学琴的心思。   当日她的琴技,大半是跟随陌上桑学的。陌上桑生性喜琴,当年在太长山上,他或是飞上树梢,或是盘膝石上,或是临渊迎风,焚香抚琴,当真是风雅非常。   他最常弹的一首曲子,名唤《九殇散》,是六界四大名曲之一。那些年她不通世事,只觉得此曲悲凉哀伤,曲意却是一知半解。   “阿桑,这首曲子甚是哀婉,不知作曲之人到底想借曲子表达什么?”她年幼天真,趴在草地上静静听着陌上桑一遍又一遍认真地抚琴,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陌上桑并未理会她,而是先将这一曲弹完,才淡淡开口:“此曲名唤九殇,是当年青城祖师爷所作。青城祖师酷爱音律,又深得昆仑祖师真传,琴技绝妙精深。传闻这首曲子,是他一万年前所作,哀叹的是人间苦难。”   “人间苦难,什么是人间苦难?”   “人间苦难说不尽,不过这首曲子说的是人间的情殇。”   “情殇?”   陌上桑颔首,道:“情,无怨无悔,相许相知。殇,无尽无休,相生相灭。”   “这样说来,青城祖师也有情殇了,否则他何以会作出这样诚挚的曲子。”   陌上桑一怔,道:“这......我也不晓得。”   想到此节,阳灵轻轻一叹,彼时陌上桑如何会晓得,青城祖师一生情殇,区区一首《九殇散》,如何能表达他对妖尊无尽的追忆和眷恋。   十指纤纤拂过伏羲琴弦,阳灵淡淡道:“我教你弹琴。”   清心闻言坐于阳灵身侧,见她指尖轻轻触碰琴弦,便已是一声玄妙的曲调滑出。   长相恨,恨相知,几成哀凉几成痴。还记玉人双卧,静好安宁,把酒言欢,以诗赋兴。今夕倩影独绝,枯坐天明,抚琴断念,投笔绝情。长生殿上,梨花树间,借清风传音,偷明月照影,还君一寸相思。   一曲已毕,怅然若失,阳灵摇头叹息。其实何止是清和几近痴狂,这妖尊,何尝不是一段尘缘一段清狂?   他们当年,究竟何等深情,以致这么多年,清和仍旧忘不了那独绝倩影。   妖尊,定是绝代芳华。比起自己空有躯壳,她更多吸引人的只怕是那具皮囊之下的无双才华。   “娘亲,这是什么曲子?”清心回过神来,轻轻问道。   阳灵咽下喉中的哽咽,道:“这是《长相恨》,是你爹最爱的那个人写给你爹的曲子。”   清心微微一怔,道:“娘亲,你就是爹爹最爱的那个人啊!”   阳灵苦笑。她就连清心都如此坚信,清和这些年,当真是滴水不漏。   “你想学吗?”   清心摇摇头,这样的曲子太过哀婉,她学来何用。   纵然无殇负了她,她心底最深的那个自己,仍是从前一般单纯。   “也罢,这样的曲子,不学也无妨。”   只有一个伤情之人才懂得曲中的玄妙,只有另一个伤情之人才听得懂其中的韵味。清心,的确不适合这首曲子。   背后似乎有人久久伫立,阳灵回过头去,却见是逸飞尘。   “你来了?”   逸飞尘点点头,道:“方才听你弹琴,我便没有过去打搅你。”   阳灵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只是情到浓时,我亦是无力自拔。”   逸飞尘轻轻一叹,缓步过去,道:“我真是想不到,原来祖师爷伤你至此,你也不肯怨恨他分毫。”   阳灵恍惚一笑,难道她方才不是在怨吗?   她自是恼恨,自是妒忌,这么多年的情爱时光,这么多年的美好温情,竟然全是假的,全都是一场欺骗。   清和望向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那样宠溺,可他看穿她脸庞,心中所思所想,却并不是她。   他给了她一切他能给的,唯独忘记将他的心一并许给她。可是他们一场夫妻三十载,她连自己丈夫的心都从未得到,又何其悲凉?   但,她真的在怨他吗?   阳灵忽然失笑,原来纵然如是,她还是不肯怨他恨他。在她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份卑微,哪怕她只是一个替身,她也愿意与他长相厮守。   用尽全力做好一个替身,何其可怜,又是何等的无悔深情?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送你回魔宫。”逸飞尘轻轻丢下一句话,憾然离去。   世间有一种情,叫做你不爱我我便不再爱你。   世间还有另外一种情,叫做你不爱我我却爱你更深。   她同陌上桑,是第一种。   而她同清和,是第二种。   二月春暖花开,一展眼,阳灵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很明显了,清心很是开怀,更是日夜陪在阳灵身边。   “心儿,你很激动吗?”阳灵抚着小腹,见清心盯着她的肚子一动不动已经一刻钟了。   清心吃吃一笑,道:“当然,以往娘亲怀孕,都是爹爹亲身照顾在身旁,心儿有无殇哥哥看着,也不能时常见到娘亲。而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心儿全程陪着,将来若是我能有孕,也有经验了。”   阳灵闻言不由失笑,道:“你这才多大,就想着生孩子,何况你还没成亲呢。”   清心微微失身,阳灵自知失言,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良久,清心轻轻一叹,道:“娘亲,你觉得无殇到底喜不喜欢我?”   阳灵一怔,道:“无殇很喜欢你。”   “那是哪一种喜欢,是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所以他喜欢我,还是因为我聪明漂亮他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我是我,所以他喜欢我?”   阳灵心中一涩,她自己的事都看不明白,何况是她与无殇。   人心难测,她如今也是越发看不懂了。   “我觉得无殇是喜欢我的,只不过他的喜欢就那么多,再也不肯多给我一点。”清心轻轻一叹。   再多一点,便是挚爱,是超越阳灵在无殇心中无可取代的挚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逸飞尘再未踏足璧合洞,不过每隔几天他便会发暗信让黑狐精和红狐精去青城取安胎药,再带回璧合洞让阳灵服下。   从前阳灵为腾空所伤,清城出生时几乎不曾要了她性命。后来清浅出生,虽然比生清城时好些,却也十分难熬。不过这一次倒很是例外,除了最初几个月害喜害的厉害,后来一直相安无事,她甚至偶尔会忘记这个孩子的存在。   黑狐精红狐精出入青城原是不为人所知的,可是忘记是那一次,竟然惊动了前去扶桑送信的一个崆峒弟子。   那弟子本是有几分心机的,当日在青城那样一场闹剧收场,他亦是恨极了青城派。偶然间见两只穿着扶桑仙服的小仙人出入青城便留了心,过后回到崆峒山将此事禀告给了崆峒掌门重华。重华稍稍留心,便知逸飞尘时常遣人下山抓药,这次数与黑狐精红狐精出入青城山的次数巧妙地吻合。   “吩咐下去,盯紧青城弟子,若是有人再下山抓药,你们仔细打探清楚他们究竟抓的是什么药,为何需要扶桑弟子来回奔波,而且还这样频繁。”重华淡淡吩咐道。   一众崆峒弟子领命,更加着意留心青城的动向,终是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启禀掌门,弟子日前得到消息,说是武陵仙缘璧合洞中在去年腊月时住进了一伙人。其中有那两个时常往来青城的扶桑小仙,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魔君的女儿,一个是魔界魔后。”   重华一惊,道:“你是说阳灵在璧合洞?”   那弟子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她腊月中旬住进去,如今已经三四个月了。”   “她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璧合洞住着,可有魔界魔头守护在侧?”   “弟子不曾发现,想来是没有的。不过弟子近几日发现,那两个扶桑小仙人,并非是正统的扶桑门人,而是几十年前由前仙君带回扶桑的小妖怪。那两只小妖怪到了扶桑便一直在百里上仙门下修炼,也帮着百里上仙炼丹,这么多年他们甚少离开扶桑,却不知何故一离开扶桑就来回奔波在璧合洞与青城山之间。”   重华一怔,他隐约记得,当年仙君座下仙童阳灵有段时间是在青城修炼,因此她与青城关系甚好。听闻当年还是真人的逸飞尘是因为两只小妖怪对阳灵起了好奇之心,这才将她带回青城。只不过青城前掌门逸念空以为阳灵是妖孽,居然想借逸飞尘座下弟子的手杀了阳灵,幸而前仙君及时赶到,救下了阳灵和两只小妖怪,从此阳灵正式拜入扶桑。   这样说来,这两只小妖怪是当年阳灵救下的,只怕三人也是有几分交情。   重华想明白了,复又问道:“那你可曾探知青城掌门给扶桑仙人的药究竟是什么药,竟然需要如此频繁的服用,实在是古怪些。”   “启禀掌门,那药的成分弟子已经探知,只是弟子医术不精,并不知是什么药。”   重华颔首,接过那弟子递来的药方。他向上面看去,却惊得一个踉跄。   这倒是副上好的安胎药。   阳灵,怀孕了?   “你去武陵盯着,不要被人发现,本掌门需要知道更多信息。”   “是。”   第117章 再遭变故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阳灵的肚子也已经越来越大了。   如今已是五月下旬了,算算日子,她已经有了八个半月的身孕。   “心儿,我怎么最近总觉得心慌?”阳灵微微蹙眉,她近日吃吃不好,睡睡不香,心口有时莫名咚咚直跳,搅得她日夜不安。   “没事的娘亲,你只是有些紧张罢了,你放轻松,再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这个孩子而来。”清心轻轻一笑安抚道。   阳灵揉揉太阳穴,知道跟清心说不明白,便也不再多言。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隐约预感到要有事情发生。   这样的感觉她以往也有过。当年她第一次被捉到魔宫,忽而感到一阵心慌,结果果然是陌上桑来救她险些丧命。一年前她又感到过另外一阵心慌,结果清城清浅就出事了。现如今又是同样的感觉,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不详之事发生。   孕中多思,阳灵这样告诫自己没事不要瞎想,然而那种感觉却挥之不去。   正当她心慌的最厉害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靠近。阳灵大惊失色,连忙拉住清心,急速说道:“心儿,你快去看看,看看是谁进来了。”   清心一怔,连忙出去,片刻便回来了,身后跟着黑狐精和红狐精。   “娘亲,你吓死我了,不是别人,是阿黑和阿红回来了。”清心无奈一下,今日阳灵的确很是敏感,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慌失措。   阳灵舒了口气,强压下那股并未消失的异样,道:“你们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害得我和心儿好生担心。”   红狐精微微一笑,道:“此去青城路上遇上了两个仙人,他们盘问了我们一会儿,因此耽搁了。”   阳灵闻言蹙眉,道:“是哪里的仙人,可曾为难你们吗?”   黑狐精摇摇头,道:“是昆仑弟子,没事的,他们不曾为难我们,就简单说了两句话。”   阳灵点点头,又听黑狐精说道:“我们把药取回来了,现在去煎上吧,一会儿你就该喝了。”   清心闻言却是轻笑,道:“你们糊涂了,娘亲方才才喝下,这药是明日的。”   黑狐精闻言,也是轻笑道:“他真是糊涂了,你们不必理会他。”   清心颔首,阳灵却依旧微微蹙眉,似乎哪里不太对。   那日晚上,阳灵沉沉睡下。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一阵金光闪过。金光过后,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一身黑金蟒袍,一顶华丽金冠,阳灵细细看去,这人的容貌竟然是——   “清和?”   清和微微颔首,道:“尊上,一万年未见,你还好吗?”   阳灵猛地摇摇头,大声道:“清和,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我不是妖尊,我是阳灵啊!”   清和微笑,道:“尊上,你糊涂了。”   “我没糊涂,是你糊涂了。妖尊早就死了,她早在一万年前就死了,现在陪着你的人是我,不是她!”   清和依旧那样温润浅笑,那样的笑容曾是她此生最大的美好,而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虚假的面壳,看得她好生心慌。   “尊上,难道现在你还没意识到吗,这世间从来不曾存在过一个阳灵。存于六界与妖尊生的一模一样的女子,除了妖尊本人再不会是任何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阳灵疑惑问道。   清和叹息一声,道:“阳灵,你生来妖胎,至邪至恶,你就是妖界至尊啊。”   你就是妖界至尊啊——   阳灵大惊,喃喃自语:“你说,我是妖尊?”   清和颔首,道:“你我神妖相生相克,从今往后,你好生做你的阳灵,而我做我的魔君。我与你此生,永不相见。”   “清和不要,我不管什么神,什么妖。我活了几百万年,世间万物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如果你也不与我相见,那我活着与寂灭又有何分别?”阳灵凄声道。   清和摇头叹息,身后泛起点点金光,渐渐将他包围住。   “清和,你去哪里——”阳灵厉声问道。   “我说过,我与你此生,永不相见!”   “你敢,你敢不见我,我便搅得六界不安,我便让神界覆亡,我便要日月倾颓,乾坤颠倒!”   凄厉的声音猛然响起,那是世间最阴毒的诅咒。那一瞬间,六界所有生灵都为之一颤。然而片刻,却又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清心拍打着阳灵,阳灵渐渐从梦中清醒。   “我怎么了?”阳灵睁开眼睛,立即将梦中的事尽数忘掉。   清心疑惑的摇摇头,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听到你在哭,便过来看看。”   阳灵摸摸脸颊,果然是湿润的。   “什么时辰了?”   清心掐指一算,道:“已经丑时了,时间还早,娘亲你继续睡吧。”   阳灵听话地躺下,安心睡下。   第二日清早,清心将药要了过来,煮了水便将药煎了。阳灵坐于一侧,闻着药气倒也舒心不少。   约过了个把个时辰,药就煎好了,清心小心的将药倒入碗中,又将碗递给阳灵,道:“娘亲这药热着喝最有效,你快些喝了吧。”   阳灵端过药碗,吹了吹表面蒸腾的热气,道:“这安胎药也不知道喝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清心轻轻一笑,道:“娘亲你少来了,谁不知道你虽然喝的是苦药,心里却甜得很。马上小弟弟就要出生了,等弟弟生下来,我们就回家。”   阳灵并未介怀,只是淡淡问道:“你似乎真的很想要个弟弟。”   清心用地点头,道:“我已经有两个妹妹了,姐妹们在一起虽然说说笑笑,但是我也想有个厉害的弟弟保护我。”   阳灵莞尔,此刻黑狐精和红狐精也走了出来,见阳灵端着药碗迟迟不喝便道:“先别说话了,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过会儿凉了就没药效了。”   阳灵觉得有理,一口气将药喝下,咂咂嘴道:“这药的味道似乎变了些,似乎不如以往重了。”   清心大笑,道:“娘亲你看你这话说的,以往你嫌药味太苦,如今来了稍稍清淡的却又偏偏想着以前的,果然怀孕的人难伺候。”   阳灵撑不住笑了,一侧黑狐精和红狐精亦是轻笑。   “你大概饿了吧,昨日我们从青城带了一些糕点,你来尝尝喜不喜欢吃。”红狐精笑着打开一包糕点,清心小孩儿心性,自然是喜欢这些甜食的。   “倒确实是很好吃,娘亲你也尝尝。”清心笑着递给阳灵一块。   阳灵见她喜欢,又怎么肯吃,便尽数让给清心了。   待到清心吃饱喝足,方才问道:“阿红你今日做什么吃的给我们,说起来你的厨艺实在是太好了,我日日吃你做的饭都不会腻的。”   黑狐精和红狐精似乎微微一怔,片刻黑狐精说道:“今日做些简单饭菜好不好,洞中没食材了,若是下山去你们自己在这里我们很不放心。”   阳灵闻言骤然大惊失色,清心却依旧无知无觉,道:“怎会,以往你们天天下山也没不放心啊。”   黑狐精和红狐精一怔,阳灵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估计是看我月份越来越大了,行动也不便,你毕竟是个小女孩,只怕照顾不周。何况阿红是生养过的人,她是会有些经验的。”   黑狐精和红狐精两人连忙点头,道:“正是。”   阳灵微微一笑,道:“说起来你们的儿子我还不曾见过,今年能有这么高了吧。”   阳灵随意一比划,黑狐精和红狐精两人连忙点头。   阳灵轻笑,道:“时间过得确实很快,一展眼我这里也八个月多了。不过我离生还有一段时间,今日忽的想吃些酸的,你们帮我下山买些酸食,也很快能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吃。”   黑狐精和红狐精两人闻言对视一眼,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你等我们一会儿。”   阳灵点头,清心犹自不觉,还请他们带些糕点回来。   待他们出洞,清心才笑着问向阳灵,道:“阿红不是才与阿黑成亲吗,怎么就有孩子了,娘亲你从前没提起啊。”   “他们没有孩子。”阳灵借力起身,飞速说道。   清心一怔,片刻后大惊失色,道:“娘亲,难道他们......”   阳灵颔首,道:“他们不是阿黑和阿红,所以我将他们遣开。心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去青城山。”   清心颔首,两人迅速回屋拿了各自必须的东西便立即离开了璧合洞。   飞了片刻,阳灵只觉身边的清心猛地一沉,仔细一看她竟然面色苍白,眼睛很是费力地睁着,几乎就要合上了。   “心儿,你怎么了?”阳灵大惊失色。   清心勉强道:“娘亲我好困。”   阳灵思忖片刻,恨声道:“遭了,你吃的那糕点只怕有问题。”   清心勉强点点头,道:“娘亲我不行了,我好想睡,你自己快走吧。”   阳灵摇摇头,道:“心儿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何况我们现在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还怕什么呢?”   清心嘴角一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头一歪,清心沉沉睡在阳灵臂弯中,阳灵探了探她的脉搏,发觉脉象有力,稍稍舒了口气。   想来只是一般的迷魂药,若是毒药......   阳灵猛地摇摇头,拉住清心勉强在空中乘风而行。   “她在那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疾呼,阳灵回头望去,见是两个崆峒弟子飞速飞来。   下意识加快速度,可是哪怕她如今拼了所有力气往前飞,仍是被那两个崆峒弟子轻易赶上。   “你还想往哪里跑?”身前猛地被一人挡住,逼得阳灵生生停住脚步。   “你们是崆峒派的?”阳灵沉声问道。   那两人大大方方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是掌门座下弟子,今日奉命前来请魔后娘娘移驾崆峒山。”   阳灵冷笑道:“既然是相请,你们何故用迷药迷昏了我的女儿?”   那两人轻轻一笑,道:“自然是怕娘娘不肯赏脸,我们也只能用强了。”   阳灵道:“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速速退下,此事我可以不告诉清和,否则他知晓,你们崆峒上下,只怕剩不下几人。”   “我们若是放了你,那才真是害了崆峒,只有有你在手,魔君才会乖乖听话。师兄不必客气,我们速速捉住她带回崆峒交差。”其中一人道。   两人颔首,忽然上前,阳灵猛地抽出轩辕剑,剑气一时间四溢,生生逼退了两人。   “此乃宝剑轩辕,是十大上古神器中威力最大的一件。你们当日想来见过轩辕剑的威力,若是不想死,就马上离开。”阳灵喝道。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退下,阳灵正奇怪,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那安胎药......”   “娘娘好生聪慧,不过娘娘别怕,那药只是将娘娘迷晕,并不会伤及娘娘腹中胎儿,娘娘大可放心睡去。”那两人浅浅一笑。   阳灵知道若是落入他们手中无论自己还是心儿都很危险,于是强撑着一缕精神猛地将宝剑刺向其中一人。   那人猝不及防,立即命丧轩辕剑下,魂飞魄散,连个尸首也不曾留下。另外一人大惊失色,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阳灵亦是强弩之末,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18章 万载积怨   也不知沉沉睡了多久,阳灵只觉着往事如烟。从她有记忆开始,一直到她失去意识之前,这将近百年的过往皆在梦中重现。   太长山中的无忧岁月,修仙青城的轻松时光,还有清和陪伴的温柔流年,点点滴滴,俱在心头。   “清和,我好想你。”阳灵呓语道。   身旁似乎有人嗤笑一声,阳灵一怔,睁开双眼,渐渐看清了面前那人的容貌。   “重华?”阳灵一惊,立即将方才的事想了起来。   重华点点头,道:“阳灵,大半年未见,想不到你居然怀孕了。”   “你把我捉到这里做什么?”阳灵微微恼怒。   重华浅浅一笑,道:“你先别生气,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呢,若是动气只怕对胎儿不好。”   阳灵冷哼一声,问道:“心儿呢?阿黑和阿红又在哪里?”   “那两只小妖怪死了,至于你说的清和的那个女儿么,她既然是清和的女儿,我自然要好好招待,省的让人议论我们崆峒不知礼数。”重华冷笑。   “你把她怎么样了?”阳灵心中急痛,黑狐精和红狐精方才成亲,却不想因为自己竟然招来了杀身之祸。而清心如今的处境更是让她担心,她挣扎着就想起身,却被重华猛地打了回去。   “别乱动,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人呢?”阳灵急问道。   重华一笑,道:“那个女孩很是浮躁,吵吵闹闹闹个不停,甚至还打伤了我们两个崆峒弟子,我自然要让那小姑娘尝尝厉害。”   阳灵大惊失色,道:“你好狠心,她只是个小姑娘,你为何要那样对她。”   “我也不想,是她太过不知轻重,想来在魔宫,你们众人都很宠她吧。”   “可是清心是梁妩的女儿,你这样折磨她,梁妩若是知道只怕也会心疼。”   “她就是小妩的那个女儿?”重华一惊。   阳灵点点头,道:“她叫清心,前几日才过了五十六岁生辰,你算算日子就该知道她是梁妩的女儿。”   重华猛然起身,立即飞了出去,片刻便将清心带了回来。   “心儿!”   “娘亲!”   清心扑到阳灵怀中嚎啕大哭,阳灵心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她如今鲜血淋漓,也不知道重华究竟怎么折磨她的。   “你没事吧,他们伤着你哪里了?”阳灵问道。   清心疼得缩在阳灵怀中抽搐,道:“他们用鞭子抽我,抽了好久,我好疼。”   阳灵简单检查一下清心身上,发觉她浑身是伤,就连娇俏的脸蛋上也横着两道鞭伤。   “你别怕,没事的,我帮你处理一下。”阳灵大为心疼,转身对重华说道:“不管他是不是清和的女儿,但到底是梁妩在这个世间唯一的血脉,你好歹看在梁妩的面子上给她那些药来治治伤。”   重华颔首,片刻即回,手中多了一些良药。   阳灵轻声致谢,重华抬步离开。   将自己的袖子挽起一点,阳灵轻轻帮清心把衣服褪下。只见她身上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阳灵忍不住落泪。   “娘亲,我没事,你别哭。”清心哽咽道。   阳灵点点头,道:“我也没事,过一会儿你爹就来就我们了,我们回家就安全了。”   清心含泪点头。   给清心换过药,阳灵知道她很是疲累,便让她先睡下。等到清心睡熟后,阳灵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发觉自己身上沾了不少血,就连手臂上也染了一点血滴。   起身走到外面,阳灵知道重华在外面等她。   此刻已是深夜,重华背对门口,迎风而立。他今日穿了一身简洁明快的蓝色仙服,长发挽成一个髻攒在头顶上,用一根玉簪别住。负手身后,长身玉立,就连身上的戾气尽数消失,倒也极是仙姿卓然。   论相貌,论法术,抑或是论气度,其实重华分毫不逊于逸飞尘遮默安等人。只不过万年来的积怨与仇恨,终是将他摧毁。   “为什么捉我们来。”阳灵平静问道。   重华见她出来,转过身去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呢?”   阳灵直视重华,抚着小腹说道:“你将我们捉来,可是为了报复清和?”   重华并未反驳,只是淡淡说道:“报复也谈不上,从前我或许想要报复他,可是如今我能做到的更多。”   阳灵一怔,道:“你想做什么?”   重华盯着她,片刻后说道:“做我们崆峒万年来一直想做,可是从前却做不到的事。”   阳灵轻轻一叹,道:“你想杀了他。”   重华颔首,道:“我想报仇。”   “报仇?”阳灵轻叹,道:“重华,梁妩当年我也很抱歉,只不过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执着于报仇只会连累崆峒满门。”   重华神色一黯,道:“小妩当年的事,我的确是很伤心。只不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且现在我也有妻有子,为她报仇,我犯不上。”   “那你还要报什么仇,你当知道,他是魔界至尊,法力无边,你们崆峒祖师爷都未必奈何得了他,你又如何能伤他半分。”   重华轻笑,道:“祖师爷吗,他终究还是念及了同门情谊,不肯斩尽杀绝。只是祖师爷不计较,我却不得不计较。阳灵,你知不知道崆峒万年来都遭魔界压制,我父亲,我祖父,我的祖祖辈辈,除了我派之祖重阳上仙之外,无一例外全部死于魔界之手。”   阳灵一惊,她深知青城派与魔界的渊源,重华之言她是相信的,只不过他此话又是什么意思?   重华看着她惊诧的样子,轻叹一声说道:“当年初见,你有胆有识,这些年来你在魔宫与他们日夜相处,有些事情你当知道的,就不必我多费唇舌了吧。”   “青城派的事,你都知道了?”   重华颔首。   阳灵惊愕,重华接着说道:“青城从一万年前便是实力大减,直到今日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我们崆峒派,一万年前是仅次于青城的门派,就连昆仑派也望尘莫及。可是自从清和堕仙以来,便一直欺压,一万年的功夫生生将崆峒逼到今日这个苟延残喘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地步,你让我如何甘心?”   阳灵不知所措,原来崆峒并不是一直势微,而是被清和一步步打压到如此地步。重华祖祖辈辈皆是崆峒弟子,他们眼见自己的门派一点一滴衰落却无能为力,何等悲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阳灵有气无力问道。   “大约三十年前,自从三十年前,我得知了此事,便放下了小妩的仇。因为从那时起,我知道我要的只会更多。”重华淡淡道。   “群仙会上吗?”   重华摇摇头,道:“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了。三十多年前,你被无殇和天不老劫走后,仙界众仙曾去救你,而我当时沉浸于小妩的仇,不肯带着崆峒弟子前去帮忙。我去了崆峒禁地,上香请祖师爷帮忙阻止众仙将你救回。而就在那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一幅昆仑群仙图,从那之后我便明白了。”   “画上有清和吗?”   重华颔首,道:“画上画的是昆仑第一届群仙会的景象。当时昆仑祖师坐于正中,身侧分别是我派之祖重阳上仙和东极帝君。而他们两人身侧坐的,便是我在魔宫见到过的魔界至尊。我当时诧异,清和名字并不在堕仙册上,所以更不可能是仙界中人,为何他却在昆仑群仙会上出现,甚至地位还这样高。我疑惑不解,伸手触摸到了画卷,却发觉手指的地方忽然闪现一行小字,你可知上面写着什么?”   “他是青城祖师爷?”   重华轻轻一笑,道:“那画是画在三万多年前,那时候仙界只有昆仑一个门派,又岂会记载他是青城祖师?那行小字写着:关门弟子清和。而我又触碰我派祖师爷那里,闪现的小字却是‘大弟子重阳’。仙史中记载,昆仑祖师座下有七十一个弟子,而他第七十一弟子如今是一散仙,又岂会是魔君清和?可是画卷中画的清清楚楚,清和的确是昆仑弟子,而且还是昆仑祖师关门弟子。崆峒与青城结仇万年,双方之间甚是了解,我稍稍回想便想起青城仙史中是怎样记载他们祖师爷的。阳灵,你师从青城,可还记得?”   阳灵茫然摇摇头,重华轻叹一声,道:“青城仙史中记载:昆仑第一上仙,为人率性,不喜昆仑仙规,遂带座下弟子仙游一十五载。途径青城山,见山地势精奇,不逊于昆仑长白等仙界名山,遂与弟子居青城山,创青城派,自领青城掌门。祖师自幼性情高洁,资质奇佳,故仙祖见之,置诸仙阻拦于不顾,决意收入门下,尝言尽此一生,不另收徒。”   尽此一生,不另收徒,青城祖师,自然是昆仑山的关门弟子。   重华闭目道:“你明白了吗,所以从那日起,我便明白了为何魔界处处打压崆峒,为何不肯放过我的父亲和我的祖祖辈辈。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一万年前青城灭门之仇记在了我们崆峒派身上,他们是在报复。”   “你恨极了清和杀了你那么多亲人,你又为何不去问问你祖宗重阳上仙当年为何要灭了青城上千弟子。他们枉死,又如何不冤?”阳灵厉声问道。   重华冷冷一笑,道:“祖师爷不是那样的人,纵然青城祖师数次冒犯,他也不可能杀他那么多弟子。祖师离开崆峒山时曾经留下一句话,他说崆峒遭人诬陷,以致青城派误会,在误会解开之前,崆峒任何弟子不得与青城弟子为敌,凡事一定要多加忍让,宽和以待。”   阳灵失笑,道:“多加忍让?宽和以待?重华,我见你第一面,你便为了夺得魁首不惜伤害飞尘,而且你教导弟子时,可曾记得你们崆峒祖师的训诫?”   重华一瞥阳灵,道:“凡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崆峒世代相传,一步步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真的以为祖师爷一句训言我们便可以无怨无悔吗?那么多人死于魔界之手,那么多人被青城欺侮,或许我们可以忍他们一千年,也可以忍两千年。可是一万年了,谁人能忍气吞声这么久,换做是你你能吗?”   阳灵闻言轻叹,怨恨是一种永远也说不明白的情绪。清和他们恨极了重阳,逸飞尘他们恨极了重华,青城一派亦是世代与崆峒为敌,可是站在崆峒的角度想想,他们何尝不恨,何尝不委屈?   “我无意继续这么多年的残怨,也只想做个了断。明日,等我杀了清和,等我杀了无殇,估计我也活不成了。不过我仍是希望,崆峒和青城终有一日能化解了这无尽无休的世仇,大家也好都得个解脱。”   重华离去,只留下这一句话,终是消散于空中。   第119章 齐聚崆峒   五月二十六日晚,仙魔两界举界大惊。魔界魔后阳灵和魔界公主清心于去年被驱逐出门,一直静心休养在璧合洞。而今日,崆峒掌门重华却令门中弟子将阳灵带至崆峒山,遍邀仙界群仙商议如何处置阳灵和清心,仙界之中所有门派皆是连夜奔赴崆峒。   逸飞尘听说后不由大惊,清早黑狐精和红狐精来取药时还说璧合洞中一切安好,不想过了一日的功夫,阳灵便被捉到了崆峒山。   阳灵腹中还有祖师爷的孩子,他身为青城弟子却连祖师爷的孩子都照顾不好,实在是该死。   逸飞尘一边悔恨,一边令青城所有弟子一起前去。今日哪怕与崆峒或者是整个仙界决裂,也绝不能让阳灵她们有失。   至于扶桑,自从阳灵走后风平浪静,玄黄从无音洞中出来后虽然是生气,却终究没忍心多加责罚陌上桑,一人前去闭关清修。陌上桑素来不理会杂事,晚间刚要凝神清修,却被珺瑶闯入太一殿告知。   他得知后愣了片刻,去年年底便被逐出魔宫,莫非是她回了魔宫,而清和却不肯相容?   那她为何又告诉自己一切安好呢?陌上桑苦笑,哪怕是被逐出魔宫,她避世璧合洞,却也不肯前来扶桑让自己好好照顾她一世平安。   可他来不及多想,阳灵被擒,只怕性命难保,他速令门中法力高强的弟子随他奔赴崆峒,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一条性命。   “君上不好了。”这日清晨星采妤天不老冒冒失失闯入长生殿。   彼时清和宿醉方醒,长生殿中堆积着成山成山的公文。他何等智慧卓绝,公文堆上半个月他半日便能处理好,却不想耽搁了魔界一份关于阳灵和清心的急报。   “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星采妤顾不得那么多礼数,飞速说道:“师父大事不妙了,娘娘和心儿被重华捉走了,如今她们两人尽在崆峒山。”   清和微微一颤,片刻后说道:“无妨,她在仙界故友甚多,而且这么多年并没有危害过仙界一丝一毫,仙界定不会伤她。”   星采妤猛地摇摇头,大声道:“不只是这样,娘娘怀孕了,她如今有着八个半月的身孕,如何经得起仙界众仙的折腾,无殇已经前去,师父你也快去看看吧。”   “她怀孕了?”清和大惊失色。   天不老点头道:“不错,娘娘怀孕了,接连折腾只怕要动胎气,师父快将娘娘接回来吧。”   不等天不老说完,清和已经提气离开。东极影痕萧然黯绝并星采妤天不老,还有遮默安和天瑟骄听到消息也具是赶往崆峒山。   崆峒正殿前的广场山,已是众仙云集。重华见众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前去阳灵休息的屋子。   “阳灵走吧,大家都来了。”重华淡淡道。   阳灵不安地抚了抚小腹,昨日没喝安胎药,数度奔波还吃了迷魂药,自打昨日夜间她就隐隐觉得小腹不适,今早起来更是痛得厉害。   “不舒服吗?”重华问道。   阳灵颔首,重华一笑,道:“只怕一会儿会更不舒服,你还是忍着吧。”   说罢重华手一招,阳灵猛地飞了过去,被他牢牢掌控,牵到了广场前。   “臣下崆峒掌门重华参见君上。”重华微微低头,算是像绮珠行过礼。   绮珠此刻再没了心思计较这些礼数,盯着阳灵诧异道:“你怀孕了?”   阳灵此刻脸色惨白,额头隐隐透出些许薄汗,她被重华点了穴道无法开口,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绮珠微微蹙眉,道:“重掌门,要不你还是先把阳灵放开吧,她怀着身孕,毕竟娇贵一些。”   重华摇摇头,道:“君上恕罪,臣下不能放开她。魔界魔头个个法力高强,若是失去了这唯一的钳制,他们失去理智大开杀戒,君上如何应对?”   大半年前影痕疯狂起来是何等可怖,众仙皆是心有余悸,重华说的话不无道理。   绮珠颔首道:“既然如是,你昨夜连夜传讯让我们过来,到底是何打算。本君一路从昆仑赶来,想了半夜,始终觉得阳灵并未作出什么危害仙界的事。如今她身怀有孕,本君不想为难她,更不想因此与魔界为敌。不如将她归还魔宫,了却此事可好?”   众仙闻言皆是附议,他们自知魔界魔宫尽是前辈高手,岂愿意得罪。   而重华只是淡淡摇摇头,道:“不,我们等魔界之人来了再说。”   众仙皆是惊诧,阳灵却是苦笑,只怕魔界难来人了。   绮珠狐疑不定,问道:“重掌门,你究竟是何意思?”   重华一扫众仙,见扶桑和青城还未到达,便道:“臣下有要事要禀明仙界诸仙,所以还要等着扶桑与青城来了才好说。”   众仙虽是不耐烦,但来都来了,便都静心等着。   须臾,青城掌门逸飞尘带着门下弟子赶到。逸飞尘良久不见阳灵,一见之下发觉她清瘦不少,肚子更是高高隆起。额上晶莹的汗珠分明将她此刻的虚弱显露无疑,逸飞尘大为着急,厉声道:“重华你放肆,快放了她。”   重华微微一笑,道:“放肆?你若是如此对她自然是放肆,而我却不同。”   逸飞尘闻言一怔,心中猛然泛起一个可怖的念头。   重华,莫非知道了什么?   逸飞尘看向绮珠,见绮珠一脸不满的看着他,便只得屈膝参拜,道:“臣下青城掌门逸飞尘参见君上。”   绮珠颔首,令青城诸仙平身。   “君上,阳灵怀着身孕,实在不该遭到如此对待。何况她素来安分,纵然堕仙也不曾伤害过仙界一分一毫,请君上手下留情。”   绮珠点头,道:“本君知道。”   逸飞尘着急,道:“请君上即刻放了阳灵,另请医仙救治,千万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绮珠疑惑地看了一眼逸飞尘,崆峒一弟子嗤笑一声道:“阳灵是被魔君从魔宫赶出来的,而掌门如今这样着急,莫非阳灵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所以魔君才如此生气,一气之下将她驱逐?”   逸飞尘闻言大怒,宝剑出鞘便刺向那弟子,却被绮珠拦下。   “逸掌门,你放肆了,还不退下!”绮珠厉声喝道。   逸飞尘大为不甘,终是因法力低微,被迫退至一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众仙皆有几分不耐烦,太长掌门扬声问道:“重掌门,扶桑远在南海之南,南天尽头,他们说不定不来了,你还要等吗?”   重华摇摇头,道:“不可能,扶桑派一定会来。”   话音刚落,陌上桑便带着扶桑众仙赶到。   “臣下参见君上。”陌上桑简单行了一礼。   他是上任仙界仙君,论资历也比绮珠高,如此一礼已是尽了该有的礼数。   绮珠轻轻还礼,道:“上仙一路赶来,想必路上辛苦了。”   陌上桑抬头一看远处被重华掌控的阳灵,道:“一路风尘并不辛苦,只是心中担忧扶桑门人,不能不焦心。”   绮珠蹙眉道:“阳灵早已名列堕仙册,她再不是你们扶桑门人,上仙此话说错了。”   陌上桑摇摇头,道:“君上误会了,臣下师兄百里上仙座下有一只黑狐精和一只红狐精精,昨日听闻被崆峒弟子斩杀,臣下特来讨个公道。”   重华淡淡一笑,道:“因为你们从前的扶桑门人阳灵杀了本掌门一个弟子,如今杀你们扶桑两只妖怪,也算不得什么。”   陌上桑冷冷看着重华,道:“阳灵是魔界中人,岂能与我扶桑弟子相提并论。那两只小妖怪改邪归正并入扶桑,今番被你杀了,往后哪里还有妖怪敢向正。重华,这样的责任你可担得起?”   重华轻笑,道:“上仙既然知道阳灵是魔界中人,当日阳灵送上仙回魔宫,上仙又为何强留阳灵一个月,甚至为了这个妖孽不惜将养育自己千年的师父软禁。上仙,你罔顾师徒情谊,面冷心狠,一心只在这个妖孽身上,如今有何资格来说我?”   陌上桑薄怒,绮珠连忙打圆场,道:“重掌门不是有话等着诸仙皆到才能说吗,如今扶桑亦是遣人前来,掌门可以说了。”   重华看了看天,道:“是了,是时候了,想来魔界那些魔头们也该到了。”   众仙疑惑抬头看了看天,如今方才巳时,正是上午好时光。   阳灵蹙眉,此刻她腹中有如针扎一般难受,心更是凉到了谷底。   动了胎气,只怕要生了。   重华察觉了她的不适,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耳侧轻轻说道:“你别怕,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生,等我杀了清和,了却万载积怨后,你一定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阳灵气结,却因为穴道的缘故,只能怒视重华。   一扫众仙,重华飞上高空,脚踩一朵白云。众仙不解其意,也连忙跟着飞到半空中。   重华目视远方,众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个黑点急速飞来。片刻功夫,那黑点已经到了崆峒仙界。   “无殇?”众仙惊叫。   陌上桑见了无殇,本想率领扶桑弟子参拜,却被无殇一个凌厉眼神制止了。   “娘娘,你怀孕了?”无殇见到阳灵情形不由大惊。   他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所以并不知晓阳灵怀孕之事。   阳灵点点头,无殇怒视重华,道:“重华,你立马放开她,我今日还可以饶过你,否则你试试看。”   重华并不着急,道:“扶桑祖师亲自驾临,崆峒上下特带仙界众仙恭迎在此,还望前辈不要动怒。”   此言一出,众仙皆惊,就连无殇也愣怔片刻。   这样正大光明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被道出是扶桑之祖,无殇也是第一次。   重华一扫陌上桑,道:“上仙应当知晓此事,怎的还不参拜,莫非你想欺师灭祖?”   陌上桑冷冷瞥了一眼,终究是同扶桑诸仙屈膝跪拜。   “弟子参见祖师爷。”   众仙见扶桑参拜无殇,此刻皆是面面相觑,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为难。除了扶桑,青城掌门逸飞尘亦是带着一众青城弟子参拜。   无殇气恼地看着重华,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华淡淡道:“前辈稍安勿躁,弟子还有话要说。”   无殇气急反笑,道:“你这小掌门脑子有病吧,我跟你似乎没什么交情可不想跟你闲话家常。你识相的话赶紧把娘娘和清心放了,今日之事我可以永不追究。”   重华依旧淡淡的,他道:“弟子重华是崆峒第二十七代掌门,除却我们崆峒之祖重阳上仙之外,其余二十五位掌门皆死在前辈与魔界手中。弟子是重阳上仙座下第七代玄孙,其余五人亦是死在前辈手中,弟子说的没错吧。”   无殇嗤笑一声,道:“是又如何,你们活该。”   重华不怒,只道:“前辈虽然法力高强,但是世间自然存有正理。前辈作孽太多,难道真的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你们才是罪孽深重,我便是天谴来惩罚你们的。娘娘今日有着身孕,清心自小娇生惯养,你最好立马把她们交到我手中,否则她们若是出事,崆峒上下,一个都别想活!”无殇厉声道。   第120章 修罗血咒   “无殇!”   正当仙界众仙为无殇之言感到心惊胆战时,忽听远方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   阳灵闻言却是不敢置信。那是清和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他来了,他还是来了,阳灵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不过只怕不是为她来的吧,阳灵恍惚想到,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清和也会前来。   来救她,对他来说不过是吹灰之力,却能救回他的孩子,他何乐不为?   须臾,魔君清和飞临,身后亦是跟着东极等人。   众仙一见,连忙跪拜。   清和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阳灵,向下看去,她果真有了身孕。   他居然如此糊涂,当夜阳灵突然回来他就该察觉有异,却又偏偏将她逼走,以致到了如此地步。   她瘦了,记得一年前他带她去青城看望城儿和浅儿,遮默安还调侃她说她有双下巴。这不过短短一年,她已是瘦骨嶙峋。   “灵儿,你别怕。”清和长叹一声。   阳灵闻言几乎不曾哭出来,她当然怕,这两日的变故她怎能不怕,可是她为了清心,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也为了她自己,也只能强撑着。   此刻众仙皆已起身,清和望向重华,淡淡道:“阳灵在这里,清心可也在崆峒?”   重华颔首,道:“不错,不过她此刻在崆峒禁地,没有我,你们谁都进不去。”   清和颔首,道:“你如此费尽心机将两人捉来,又将仙界众仙全部召来,心中一定有了打算。你说吧,你想怎样?”   重华闻言轻轻一笑,道:“果然不愧是魔君清和,当真聪明绝顶。”   清和不语,等着重华的下文。   果然重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结怨一万年之久,我只是想在今日有个了断。”   “了断?”清和闻言轻轻一笑,问道:“你想怎么了断?”   重华一扫众仙,又看了看魔界来的众人,道:“我要你死,无殇死,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放肆!”陌上桑逸飞尘闻言皆是大怒,厉声喝道。   重华看着逸飞尘,道:“上仙生气是因为无殇前辈是扶桑之祖,掌门又何故暴怒至此?”   逸飞尘惊惧,重华却冷冷一笑,大声说道:“众仙听着,魔君清和不是别人,他便是两万年前一手草创青城万年基业的青城祖师,当年仙界第一位仙君——清和上仙!”   众仙闻言皆是大吃一惊,绮珠惊呼道:“重华你简直一派胡言,还不赶紧闭嘴!”   重华看着震惊的众仙,望向神态如常的清和,道:“前辈,你看众仙皆是不信,当年仙界第一上仙,仙界第一位仙君,居然堕仙成魔做了魔君。您自己说可不可笑?”   清和不语,重华一扫众仙,最后看向逸飞尘,道:“逸掌门,你父亲逸念空真是好眼光,他一生一共收了五个徒弟,可是除你之外其余四人全是魔界妖孽。遮默安是影痕独子,天瑟骄是天不老膝下唯一存活下来的孙女,清城清浅更是魔君清和的女儿。众仙皆是想不到吧,小小青城派,当真卧虎藏龙!”   众仙震惊,皆是摇头,不敢置信。   不过,仿佛当真如是。这些年来,但凡出事总与青城脱不了关系。原来青城派根本不是勾结了魔界,青城与魔界其实就是一体的。   经过重华这一篇话,众仙无不相信,皆是直愣愣看着魔君,当年仙界第一位仙君。   清和冷冷望着重华,道:“重阳告诉你的吗?”   重华摇摇头,道:“此事何须祖师爷告知,弟子虽然无能,但仙界本有蛛丝马迹,细细查寻想要知道自然不难。”   清和颔首,道:“你极具慧根,但是实在是太过极端,真是可惜了。”   重华忽而仰天一笑,半晌后说道:“前辈,可惜了又如何,崆峒万年来资质比弟子好的人大有人在,但是你们一直苦苦相逼不肯放过,如今却因为我一个人而感到惋惜,真是天大的笑话。”   清和看了看一侧的阳灵,道:“我不想与你多费唇舌,我夫人怀着孩子,你若是心存善念,便不要再为难她。”   重华冷冷一笑,道:“善念,前辈心中也有善念吗?”   清和淡淡望着重华,道:“你心中的不甘与不忿我都知道,这么多年别说是你,其实我也不曾放下。只不过自从上次在青城闹过之后,我见过了重阳,我感激他手下留情不曾真的伤及他们。所以从那一天起,我也不再打算为难你们。你今日放了灵儿,放了心儿,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重华敛容道:“你不打算为难我,可曾想过我也会为难你吗?今时今日,远远不是你一句不会把我怎么样就能解决的。我身上背着我祖祖辈辈的仇,背着崆峒万年来的屈辱,若是此刻妥协,便不配做崆峒掌门,跟不配是祖师的玄孙。”   清和一笑,道:“你确实与从前不同了,这份风骨与气度,倒很像重阳当年。不过说实话,他都未必能把我怎样,你想取我性命,未免可笑了。”   重华莞尔,道:“祖师爷还是软懦一些,他毕竟顾忌了他师父和与你的情分。可是我不同,我与你一来没情分,只有仇恨,二来若是将来有人怪罪,重华愿意一力承担。”   清和摇头道:“既然你如此执迷,我也实在不必与你废话了。”   清和刚想动手,却猛地被东极拦下。   重华的言谈举止东极皆是看在眼中,那份从容不迫,那句一力承担,倒让东极有几分欣赏。   当日他大师兄重阳上仙,便是如此气度翩然,他虽是神尊长子,却也倾心折服。   “重华,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了阳灵,放了清心,今后无论魔界也好,青城也罢,都不再与你们为敌。不过你若是伤了她们两个,崆峒若想要这份平静,只怕不易了。”东极咧嘴笑道。   重华摇摇头,看着东极轻轻说道:“帝君你是神尊之子,生来便是神。可是你何故正邪不分是非不辨,与一堕仙同流合污?”   东极呲牙咧嘴笑道:“神又如何,你未免把本君想的太高不可攀了。何况他堕仙了又怎么样,父尊都不管,本君干嘛要多事?”   重华无语,不再说话。   清和摇头一叹,瞬息之间一道强烈的青光透指而出,猛地点了重华穴道。重华根本不及反应,连一丝反抗也没有。   “灵儿,没事了,过来吧。”清和道。   可是阳灵纹丝不动,只是同重华一起呆呆地站在那朵云彩上。   “灵儿?”清和一怔,连忙飞了过去,将阳灵从重华手中抱了出来。   清和飞回众人身边,见阳灵被点了穴道,便抬手解穴,却不知何故,无论如何解穴也解不开。   清和大惊失色,东极亦是惊诧,众人也皆是不明所以。   清和猛地看向重华,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连忙出手一道青光解了重华的穴道。   说也奇怪,重华的穴道刚解,阳灵也能动了,清和心顿时沉到谷底。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清和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重华莞尔,道:“现在高看一眼也还来得及,幸亏你方才不曾想过出手杀我,否则她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也皆不用要了。”   无殇大怒,猛然一道白光出手扑向重华。重华躲都不躲,倒是清和大惊,连忙出手一阵青光拦下那道劲力不小的白光。   “无殇,他给阳灵下了修罗血咒!”清和恨声道。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清和挽起阳灵的袖子,果真见她臂上一点猩红。   那是重华的血,是重华和崆峒万年来的怨恨,更是清和催命的符咒。   修罗血咒,乃是上古第一邪咒。无论是人是鬼,是仙是魔,甚至神妖,只要将自己的血滴于自己臂上下了封印,今后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招数伤及旁人,自己也会一同受到伤害。当年阳灵给黑狐精和红狐精下的便是这一种。   另外一种,是将自己的血滴到他人臂上,下了封印之后无论自己受到什么伤害,那个人都会感同身受,阳灵今日便是如此。   “清和,好疼......”阳灵不由自主攥住清和的衣襟,她此刻腹痛不止,几乎要晕过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清和心如刀绞,看她的样子只怕要生了,可是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怒视重华,清和瞬间明白过来,他说不定一早就知道了阳灵的动向,但是故意等阳灵月份足了才出手将她截至崆峒。   真是好谋划,清和怒极反笑。   重华似笑非笑,眼中似有怜悯之意。猛然一道金光,轩辕剑不知被重华从何处招出,片刻刺向他自己。   “不要——”清和失声,瞬间功夫已经飞至重华跟前,却不想重华接住轩辕剑反手一转,那宝剑生生没入清和左肋,斩断了清和三根肋骨。   “清和——”阳灵凄厉一声长啸,眼见清和的血四散喷出,竟遮住了轩辕剑无可比拟的光芒。   清和微微一颤,重华冷冷一笑,厉声道:“今日便是替崆峒万年来惨死的前辈报仇的日子,也是为崆峒万年屈辱雪耻的日子。清和上仙,往后世间再没有什么清和上仙。”   说罢重华抬手,又是一道金光飞来,直扑清和心口。   东极大惊失色,腰侧大红的宝剑急速挡下崆峒印,强大的剑气将重华震飞许远。   阳灵不由自住一抖,东极的剑气伤及重华,她感同身受。   清和强忍着汹涌而来的疼痛,生生将轩辕剑拔了出来,又抬手将自己的穴道点上。   “师父。”无殇等人连忙过去扶住清和,只见他面色无异,只是稍稍有几分青白。   “清和!”阳灵顾不得自己有身孕,勉强支撑着飞了过去抱住清和。   “你没事吧,疼不疼,你是傻吗,为何不躲呢?”   清和安慰一笑,道:“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怀孕了,怎么还可以像小孩子一样不懂得疼惜自己,这样不顾一切扑过来,也不怕伤着。”   重华却是不可置信,轩辕剑威力巨大,清和中了一剑居然没事,他分明流了那样多的血,为何无事?   清和安抚地将阳灵圈在怀中,她的战栗一丝不落的传到他身上,他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你费尽心机,等的就是我无可奈何的这一刻吧。”清和淡淡道。   重华颔首,道:“其实我也是孤注一掷,赌你爱护这个女人多于爱护你自己。”   清和莞尔,道:“还当真是有胆有识,这份才略,只怕重阳也不及。”   重华冷冷道:“你以为你提起我们祖师爷我便会放过你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说了,今日你死,无殇死,我便放过这个女人,否则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别想活。”   清和并未发怒,只是淡淡看了看怀中的阳灵,她已然泪流满面。   “你若是恨毒了我,一定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无殇不行,他所做的一切事皆是我指使的,你若怨恨便恨我一个人吧。”   第121章 无殇成殇   “师父不要,一切皆是弟子的错,你从未让弟子伤过任何人。他如果真的要杀人,那也合该弟子担着。”无殇惊呼。   “无殇住口,这一万年我令你诛杀崆峒弟子,压制崆峒一脉,你虽是不愿却也做了。如今重华要报仇,自然要找我这个主使的,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与南海扶桑无关。”清和平静说道。   “师父......”无殇隐忍而怒,恨不得杀了重华。   东极此刻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猛然上前抓住清和的手,道:“你别冲动,修罗血咒并非没有解法,你点了他们的穴道,带去九重天,父尊一定有办法的。”   清和晃然一笑,道:“师兄你糊涂了,纵然他能解修罗血咒,可是他怎么会替她解?何况九重天那样远,她快撑不住了,哪里能等到我带她去九重天。”   东极下意识的摇头,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除了九重天上他的生父生母,他只有清和徽易一弟一妹,如今徽易在人界受轮回之苦,这唯一的弟弟还要饮剑身亡,他如何接受?   “师兄,放开!”清和一叹,猛然运气逼开东极。   清和望向手执轩辕的重华,道:“你若想杀,便动手吧。”   “不要清和,我不要你死,我真的不怕,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就是了。”阳灵猛然抓着清和说道。   都是她该死,都是她任性,都是她的错,又为何让清和来承担。   此刻妖尊不重要了,他给她的伤害也不重要了,甚至是她自己,也不及清和重要。   清和一笑,拢了拢她的发丝说道:“灵儿,与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实际上我什么也不曾给你。我欠你太多了,如今能为你和孩子做些什么,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清和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没告诉你,那屋子里的画像全是你,全部都是。但是我当时只想逼你离开,所以那样心狠,说了很多让你伤心的话,我很抱歉,你别难过。”   阳灵猛地摇头:“我没有,我不难过,我只是好后悔当日为何要离开。你知道吗,我走了后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想回家。”   “没事的,一会儿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你就可以回家了。”清和一笑,抚去她眼角的泪水。   阳灵不住的摇头,泪水也是怎么止也止不住。她道:“可是我想你陪我一起回去,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哪里都是家,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怎么算是一个家呢?”   清和一叹,道:“抱歉,我真的没办法了,这是修罗血咒,我不会解。”   “不解又有什么关系,清和,你其实从不欠我的。你当日说的对,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笨我蠢,我懒散我无能,我这种人死了都不可惜的。可你不行啊,你是青城祖师爷,青城弟子那么多,他们都需要你啊。”   清和微微怅然,道:“青城弟子有我这样的祖师爷只怕也是一生的耻辱,何况我不在了,还有影痕,还有采妤,还有不老,他们都会好好照顾青城上下。可是你是唯一的,你是世间唯一的阳灵,所以你必须活下去。”   “你一定要好好听我的话,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养育他长大。你如果觉得以后的日子寂寞,大可以再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比如陌上桑,他待你就很好。你别担心我会生气,因为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我当时说你我算不上夫妻是气你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一年的六月初三,嫁娶大吉,你穿着鲜红的嫁衣来到魔宫,便已经嫁给我了,那天便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这些年来我总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素来宽宏大量,便不要同我计较了吧。我希望你将来的日子能平安舒心,若是浪费时间来恨我骂我,便是不值了。”   阳灵茫然听着清和絮絮叨叨说着,只是不住的摇头。清和微微一笑,抬手点了阳灵的穴道,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过你再忍一会而就好了。采妤替你接生过两次,她很有经验,你不必怕。”   阳灵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和。清和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在她耳侧说道:“灵儿,我从没告诉过你吧,其实我一直很爱你,很爱很爱。”   言罢,清和不再看她,转而看向重华。   “快些动手吧,她快生了。”清和神色略有焦急,一点也不像赴死。   重华似是不忍心,犹豫了片刻,清和却不耐烦道:“你要动手就快些吧,”   重华终是动手了,他运了十分真气,手中轩辕剑猛地金光大现,化作一道凄厉的金光刺向清和。   不要——阳灵无声喊道,怎么可以这样,他清和法力无边,四界未逢敌手,他怎能死于一个灵仙之手?   宝剑锋芒甚盛,清和看着轩辕剑飞来,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神尊有言,神妖生而相克,他与阳灵在一起必然会害死一方。与其如此,他宁愿是他死,这样一来阳灵便可以长长久久地活着了。   这神思恍惚的片刻,身前似乎闪过一个黑色身影,清和大惊失色。   “无殇——”   无殇面色惨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滑下,身体也在不住的颤抖。他挣扎片刻,终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从空中跌落下去。   “无殇——”   “祖师——”   众仙一阵惊慌,眼见那把轩辕剑劲力巨大,不只是剑锋,而是整把剑直直穿过无殇左胸,无殇胸口被撕裂成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汹涌而出。   “无殇!”清和东极等人猛地飞了过去,轻轻接住了下落的无殇。   “师父......”无殇艰难开口。   清和连忙想要封了无殇的穴道,却发觉轩辕剑伤他甚深,他根本找不到穴位。   “没用了,”无殇勉强一笑,虚弱道:“师父,我从前总是不听你的,恨极了崆峒一脉,以致今日重华一定要杀人才能泄愤。这都是我的错,不干师父你的事,我岂能让师父代我受过?”   清和摇摇头,一把揪住一侧伤心欲绝的萧然。   “萧然,你快想想办法,你是仙界第一医仙,肯定有办法。”   萧然茫然摇摇头,看着一侧奄奄一息的无殇,道:“没办法了,他心脉不是断裂,而是全碎了,便是神也救不了。”   “无殇,你这是干什么?”清和强忍着泪水,看着无殇的血一下又一下的汩汩冒出。   “师父,我拜在你座下三万六千年了,却什么也没能做成,只是一遍又一遍辜负师父的期望。现在我又要死了,是不是很不孝。”无殇几乎已经力竭,说完这句话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   “别说了。”清和木然摇头。   无殇似是一笑,道:“我记得当年在昆仑山,那时候昆仑山上弟子不多,我还是师祖座下第一个孙子辈的弟子。师父你当时说我根骨奇佳,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你修行。我当时别提多开心了。昆仑山上那么多仙人,可只有师父你一个能让我倾心折服。”   “我倒情愿你当日拜入的是他人门下。”清和颤抖说道。   无殇摇摇头,道:“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我不后悔。当年昆仑山上初见,师父你那样风华万千,我选择你根本就是不由自主。两万年前师父离开昆仑,我虽然便知此事不会轻易了结,但我仍是义无反顾随你离开。甚至是随你一起堕入魔道,这一万年来,我也不曾有过分毫悔意!哪怕今日我要死了,我也绝不后悔我此生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清和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三万六千年前,他收他入门,其实并未想太多,只是觉得有个孩子陪着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害得他如此下场。   “师父,帮我带句话行吗?”无殇涩然开口。   清和点头,道:“你说吧。”   无殇一阵默然,半晌后喃喃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清和心猛然一痛,原来他到临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她。   意识到死亡的来临,无殇并不惧怕,只是他心中万般悔意和追恨,终是没办法亲口对清心说了。   五十六年前的那个黄昏,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幼小的生命。许是命中有缘,这个刚出生本应该只知道哭闹的孩子一见他却咯咯笑了起来。他欢喜异常,对守在一侧的清和说道:“师父,是个女孩。”   清和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屋子。他轻轻一叹,他陪在清和身边三万六千余年,清和的喜怒哀乐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这个孩子,刚出生便得不到她父亲的喜欢,何其可怜?   次日,他带着那个幼弱的孩子去了长生殿,清和也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便道:“无殇,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他脑袋一热,竟是脱口而出两个字——倾心。   一见倾心。   清和一怔,片刻之后轻轻颔首,从此这个女婴便有了名字,而这个名字,是他给她取的。   那个女孩很闹腾,每日不是哭就是笑,闹得他头痛。尤其是后来断乳,清和不许梁妩随意见女孩,他便要负起全部责任,日日夜夜照顾这个精力旺盛的女婴。   自从妖尊死后这一万年,清和整日醉生梦死,他亦是心如死灰。可说也奇怪,自从这个女孩降生,他忽的觉得生命中还是有一些牵挂的。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无不牵动着他全身心的快乐与悲伤。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女孩就五岁了,可是她一直不会说话。他其实心里是很着急的,生怕这个女孩是个哑巴。但是那一天,他牵着她走在魔宫的山川当中,她忽然停了下来,郑重无比认认真真叫了一声——“哥哥。”   那一声哥哥,唤得他心都软了。他的心高傲了这么多年,自负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因为一个襁褓幼童融化的一丝不剩。   她是喜欢他的,他一直知道。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也很喜欢她,从她一出生就喜欢了。   那日在扶桑,他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出手伤了她。她满脸伤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看在眼中,心如刀绞,也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   也正是那一日,他动用了神妖亦不敢轻易使用的修罗剑法,想要同重阳同归于尽。众人只道他无殇拼尽了性命也要保护众人周全,以报清和养育之恩。可是没人知道,他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居然出手伤了她,他是恨得想要杀了自己啊!   回到魔宫,清和摆宴迎接东极,亦是给众人压惊。那夜他借萧然之故,提气飞出信陵殿,悄悄前往紫烟殿看她。   那时的她伤的不轻,沉沉睡于榻上,面色苍白地像一张纸。他心疼地扶起她,不顾自己重伤,拼劲全力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真气全部度给她,替她修复内伤。   忽然有几分憎恨起信陵殿上宴饮的众人,他们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谁人还记得紫烟殿中有一伤心女子,此刻昏迷不醒,需要人照顾。   那时的他猛然清醒,原来他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到了为了她可以憎恨任何人的地步。   可惜她睡在他怀中,分毫也不知道。   但他一直坚信,她还是会原谅他的,他们朝夕相处五十余年,他知道她舍不得他。   直到那日清和前去紫烟殿,他不放心便跟上了。他亲耳听到从她口中说出那样凄厉决绝的话,几乎不曾晕过去,连忙提气跌跌撞撞离开,生怕一个控制不住会闯进去做出情不自禁的事。   心儿,你为何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之后的日子,她每每见他便是视而不见,他忽而有了几分底气,只有心中还不曾放下,所以她才那般疏离。他决定静静等她,等到她回心转意,等到她发觉,其实她与阳灵在他心里,早就无法相较。   他眷恋阳灵数万年,可是他从没真的爱上她。而他对她,是倾尽此生绝无仅有的温柔,她怎么就不明白?   这几日是清和答应他的,半年了,他可以出门去悄悄看看她们。他想着想着就很开心,黯绝嘲笑他思春,而他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确是思春了。   可是为何消息来得这样恶毒,正当他准备离开魔宫时,一封加急暗信飞入他手中。   他顾不得太多,甚至连清和都来不及回禀,他怕耽搁一会儿便再也见不到她了。他飞速赶来崆峒,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她。   此刻,他就要死了,却又忽而后悔了。他居然如此愚蠢,浪费时间来等她来找他。他自是做梦也想不到,原来自从他出手伤她之后,他们之间的时间,一共也不过就剩下这短短的九个月。   九个月,何其短暂?   若他早早知晓他们时日无多,哪里还来得及等她想通,他必要抛却他所有的自尊和自负,卑微地为她做一切事,只为乞得她的原谅。   然而再也不能了,无殇凄然一笑,哪怕是他死了,他仍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他。或许他是知道的,以她的脾性恨极了一个人便是永不原谅。   那她会不会忘了他?无殇濒临死亡却猛然心惊,她会不会?   她那么美,那么好,总会有人珍惜,愿意用千百年的时光岁月温暖她的一生。他们神仙眷侣,一世逍遥,而他陪伴她最初的这五十余年,终究不能与她今后的千年万年相较。   想到此处,无殇舒心一笑,忘了也好,只要他忘不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忘不了她的一颦一笑,忘不了她曾经许给他的如许深情也就足够了。   我只是错了一次,便要错过你一生。   无殇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如是。   第122章 万劫不复   清和呆呆抱着无殇,感知着他越来越虚无的分量,直到清风一卷,他手中除了无殇的一袭黑袍,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神器所伤,魂飞魄散,无殇追随他三万六千年,最终却连一具尸首也不曾留下。   清和失魂落魄,东极等众人亦是痛惜,相识相交数万年,而无殇这一去便永远不会来。   重华遭此变故亦是一惊,忽而感到一阵锐利的目光袭来,他顺着那目光看去,果然是清和。   “无殇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这下你满意了吧。”清和恍惚一笑。   重华淡淡道:“前辈很伤心吧,可是只怕你不记得了,四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无殇前辈曾用电光将我父亲一剑穿心,那时候我亦是伤心欲绝。”   清和摇摇头,道:“这笔账总也算不明白,无殇死了,你替你父亲报了仇,替你崆峒万年来所有枉死的前辈报了仇,你真是够厉害的。”   重华默然。   清和轻轻将无殇留下的衣衫叠得整整齐齐,他抚了抚上面撕裂的那个巨大的口子,就在方才,这件衣服与他的主人一样,皆是破碎不堪。   或许很多年前,重华的父亲重宣也是如此,衣衫上撕裂的口子不止撕碎了他一人的心口,更是撕裂了所有爱他的人的心口。譬如重华,这些年来的日日夜夜,但凡他想到当日情形,也必会是痛不欲生。也比如东极,比如黯绝,比如影痕和萧然,今后的每一时每一刻,只要想到无殇,便是倾尽此生亦不能弥补的缺憾。   忽然好恨,清和猛地握紧双拳,他早该想到的,积怨这样深,崆峒早晚会报复。虽说正大光明他们不可能是魔界敌手,但是他早该意识到暗箭难防。   是他错了,他是无殇的师父,却放任无殇诛杀崆峒弟子。他不曾好生管教他,甚至每当无殇杀了一个崆峒弟子,在他心底还有一份快意。   这每一份的快意背后,都是崆峒弟子的一份更深的辛酸怨恨。   清和恍然一笑,了断,今日重华想要了断的便是这个吧。   可是,他杀了无殇,杀了扶桑之祖,扶桑日后又岂会放过他们?   重华想的很好,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年轻。他想了断,却不想了断了他们之间的旧恨,却又开启了一段新仇。   仇与恨,到底何日才是个尽头啊!   “你若是还不解气,一定要杀我,那也快些动手吧。”清和将手中的衣服交予黯绝手上。   黯绝呆呆捧着无殇的衣衫,默然无语。他与无殇性情最是相投,相知相交两万六千余年。万年前他惨死青城,无殇拼尽全力将他魂魄收回送他投胎。而如今轮到无殇身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殇魂飞魄散,再也无力回天。   重华伸手一招,招回轩辕剑。逸飞尘此刻忽然拦到重华面前,道:“你不能杀他,你别忘了,他不但是你的仇人,更是你们祖师爷的师弟。若是被你们祖师爷知晓,你又该如何向他交代?”   重华淡淡看了一眼逸飞尘,道:“祖师爷怪罪,我一力承担。我这个人,这颗心,不止要向祖师爷交代,还要向那些枉死的崆峒仙人交代。”   逸飞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清和挥手挡开。   清和看了看逸飞尘,道:“飞尘,你仙资甚是出众,只可惜青城势微,你不曾学到精髓。你如今已经是青城掌门了,自然该晓得厉害轻重,往后青城派一切的责任皆需要你来担负。我不求你能让青城在仙界占有如何重要的地位,只希望你能护住青城满门平安。”   逸飞尘连忙跪下,道:“祖师爷训示,弟子记住了。”   清和点点头,又道:“如果你存了一份想要光大青城的心,想要学的更多,你便拜影痕为师吧。除了无殇,影痕最得我真传,何况你与默安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正好还可以在一起相互扶持。当日是默安拜入你父亲门下得他全力照拂三百余年,如今你也拜入默安父亲座下,他必会好生待你,视如己出。”   影痕听到清和提起他,这才从无殇身亡的悲痛中走出片刻。他淡淡应了,道:“弟子遵命。”   逸飞尘亦是从命,清和轻轻一笑,道:“其实你与影痕也真的很有缘分,你所用的开天剑法是无殇所创,却偏偏是影痕教给你的。你与他的师徒缘分,或许早在四十五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重华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无论如何他今日都不会心软。他要的不是众人的哀伤和后悔,而是真真切切的生离死别。   阳灵一直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她看见无殇被轩辕刺穿的那一霎那亦是悲痛万分。无殇,他亲手将她送到清和手中两次,她与清和若是没有无殇或许根本不可能相遇相知。这些年在魔宫,无殇处处尊重她,保护她,她所生的两个女儿,无殇也是倾心照拂,他怎能因为自己而死的那样惨。   来不及为无殇想太多,阳灵惊恐地看着清和,无殇死了,他也要死了吗?   腹中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天瑟骄一直在她身边度给她真气,可是这星火之力远不能减轻分毫痛楚。   清和最后回头看了阳灵一眼,她那样美,那样神圣,哪怕她此刻消瘦惨白,饱受种种折磨,她仍旧是六界无可比拟的绝世容光。   恍惚中上一次她死也是这样虚弱无力,他当时急疯了,妖尊怎么可能会死?她轻轻伏在他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哭求父尊救她,得到的只是一个冷漠的回应。   她终究是死了,一点一滴消散在他怀里。他不敢接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而等他醒来,却忘记了一切,只隐约觉得生命中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而无论他怎样努力回想,都想不起从前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那样重要。   好容易找回了她,好容易记起了她,他可以承受一次,却不能再来第二次了。他知晓重华的心思,今日若他不死,阳灵也绝活不下去。   “动手吧。”清和淡淡开口。   阳灵木然,方才若不是无殇,死的那样可怖那样凄惨的人便是清和。可是现如今重华并不放过,他也要清和如此,她怎能看到一直那样光华万千的清和有那般凄凉的下场。   “你放心,今后哪怕我自己魂飞魄散,也决不让你受一丝伤害。”   似乎清和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么今日他是来兑现他的承诺的吗?   可是她又如何舍得让他魂飞魄散呢?他真的以为用他离世换来的她的平安便不算伤害吗?   清和,你总会伤害我的,如果一定要伤害我,我宁愿自己选择伤害的方式。   “阳灵——”天瑟骄厉声尖叫,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狠绝?   清和闻言回头一看,之间天瑟骄怀中的阳灵隐隐浅笑,嘴角不自觉地流出一丝猩红,下身亦是一片血腥。   “灵儿!”清和飞奔过去,抬手解了阳灵的穴道,却见她猛地喷出一口血。   “你!”清和气结,她居然自断心脉,她居然自己杀了自己。   “清和,你不能死的,哪怕我死了你都要好好活着。”阳灵凄婉一笑。   清和猛地摇头,连忙将自己的真气度过去,却发觉已然不管用了。   “清和,你别难过,你听我说。”阳灵强撑着精神缓缓说道:“你方才跟我说了那么多话,这些话我们从前都来不及说,可是现在我要死了,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你别说话,你让我想想办法。”清和只觉天旋地转。时隔万年,他再一次将她逼上绝路。   “不,我一定要说。”阳灵轻轻一笑,道:“这些天我很想你,我在璧合洞中住着,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有时候我在想,你待我那样好,三十年如一日的好,你说你不喜欢我,其实我是不太相信的。”   “可是我还是怕那是真的,那天我任性离开魔宫,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面子,我怕我继续留在魔宫,会心甘情愿做一个替身。你说的很对,其实我又蠢又笨,也只有你这样又傻又痴的人才会看上我。”   “前几天我还和心儿说呢,说等我生了孩子,我们就回去。心儿可以死缠烂打无殇那么多年,我又没有心儿那样高的心气,自然也能没皮没脸地赖着你,让你无可奈何。”   “至于当日送阿桑会去,我真的是怕你不肯放过他才执意送他回扶桑。到了扶桑我就想立即回去,只不过扶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一时间走不开,直到一个月后我才离开的。”   “其实自从当日我被你截到魔宫,我就打定主意留在魔宫了。无论是三十年前来还是现在,我都不会跟着他回扶桑。清和,你那样聪明,那样睿智,为何偏偏看不透我的心呢?”   清和不可置信看着阳灵,阳灵轻轻一笑,道:“你不信么,清和我告诉你,当日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了。你向来那么自信,为什么独独在这件事上不肯相信自己呢?”   阳灵说完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下腹好痛,心口好痛,头也好痛。眼前的清和似乎一点一滴模糊起来。她浅浅一笑,道:“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好,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再找一个比我好的,你说你不是那样小气的人,我也不是,我才不要输给你呢。”   “我死了,你去把心儿救出来吧,她是梁妩留下的唯一血脉,更是你的长女。你负了梁妩那么多,欠了她那样多,不能再对不住她的女儿了。”   “不会的灵儿,你不会死的,我现在就带你去九重天。我之前没告诉过你吧,其实我是神尊次子,神尊是我父亲,而你是他儿媳妇,他一定会救你的。”   阳灵睁大眼睛,道:“清和,原来你又骗了我,你快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没了,再没有了,今后也不会再有了。”清和一颤,她如今越来越轻,难道也要魂飞魄散?   阳灵感知到他的惧怕,温言安抚道:“你别怕,你看我都不害怕,你是魔君,你还是神,怎么能怕呢?”   清和茫然摇头,他什么都可以不惧,但是他唯独怕极了她会离他而去。   一万年前她已经死过一次,为什么这次还要如此狠心。她也不想想,若是她走了,他今后的日子又会变得像以往一样,无趣荒唐。   感知到身体一点点发生变化,仿佛是力气被一丝丝抽空,意识也一点点剥离。阳灵最后仔细看了看清和。   他还是那样光华万千,还是那样风华绝代。是了,神尊次子,又岂会泯然众人?而她能得他如此疼惜三十年,已是不枉此生。   “清和,你别怕。”   阳灵最后留下一句话,便再没了声息。   第123章 前仇旧怨   “清和。”东极轻叹一声,看着清和捧着阳灵的尸体呆滞良久。   阳灵死了,自断心脉而亡,其实他不意外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爱之深,所以舍不得伤及身边人一丝一毫。   阳灵的遗容一如以往沉睡时那样平静,只是脸色苍白地骇人,额上汗珠也是密布。她一点一滴消散在空中,逐渐化为虚无,最后只剩一卷黑衣残留清和怀中。   “哇——”一声清脆的哭声从阳灵遗留的玄衣中透出。清和蓦地清醒过来,轻轻拨开衣衫,发觉了一个幼弱的生命。   阳灵惨死,而孩子足月得以保全,清和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阳灵真的已经身亡。   “重华——”清和一声暴喝,诸仙无不胆寒,后退数丈之后,只觉清和的怒容可以毁天灭地。   重华亦是一颤,他怎么也想不到,阳灵居然可以为了清和决绝至此,不惜自断心脉来保全清和。而阳灵一死,他再也无法胁迫清和。   清和如此暴怒,会不会血洗崆峒给阳灵报仇?   不会的,重华摇摇头,他毕竟是祖师爷的师弟,哪怕是念及同门情谊,他也不会杀尽他们崆峒弟子。   清和怀中捧着阳灵的衣衫,衣衫中包裹着一个孩子,那孩子那样娇小嫩弱,此刻不解世事只知道啼哭。   “师父?”影痕试探性上前,轻轻唤了一声。   清和猛然回头,看的影痕一阵胆寒。   “影痕,崆峒上下,今日一个不留。”   影痕蓦然一颤,不敢置信地摇摇头。清和冷冷一笑,看着重华说道:“一万年前我就该灭了你们崆峒满门,可是因为一时心软居然酿成今日如此大祸。重华,你要杀我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你逼死了她,我要你满门陪葬!”   “清和你冷静点。”东极大骇。   “冷静?我从前就是太冷静了,从来不肯放肆一回。因为我的怯懦,今日害死了无殇,害死了她,我如何还能冷静。”清和厉声道。   东极摇头,连忙上前阻拦,却不想清和猛地出手一道强烈的青光生生逼退了东极。   “影痕,屠山,灭门!”   影痕猛地摇头,道:“师父,这件事情虽然重华有错,但是犯不着连累崆峒满门。门中弟子大多无辜,我们怎么可以杀他们?”   “他们活该,天下那么多修仙门派,他们为何偏偏投入崆峒门下。我不管,我今日就要杀了他们全部陪葬,谁若是阻拦半分,一并诛杀!”清和厉声暴喝,已然红了眼。   影痕摇头,清和怒视,道:“你不肯,那好,我来杀!”   说罢清和将孩子递给一直立于身后的天瑟骄,猛地抽出了身侧的腾空。一道强大的剑气破空而出,剑鸣之声远达九霄之外,震摄了整个仙界。   “清和不要。”东极大惊失色,眼见他此刻已然失去理智,连忙飞身上前阻拦。   “闪开!”清和抬手劈向东极,青色的剑气是无可比拟的强大,东极连忙拔出佩剑抵挡,勉强挡下清和一击。   诸仙此刻皆是吓得魂不附体,这样疯狂的清和他们从未见过。他们向来皆言魔界作恶多端,魔头个个可怖,可是这也是他们头一次见魔君真的暴怒杀人。   清和此刻哪里想的了那么多,他只想杀尽崆峒弟子为阳灵偿命,为无殇偿命。愤怒的力量是无可比拟的强大,东极根本拦不住他。   青光一现,东极宝剑已被击飞,又是一道青光猛然点了东极的穴道,东极动弹不得,幸亏被身后的萧然星采妤扶住才没跌下空去。   “师父!”影痕眼见不妙,连忙飞身挡在崆峒一众弟子面前。   “滚!”清和暴喝。   影痕固执地摇摇头,道:“师父,他们是无辜的,你今日要是杀了他们,来日如何向师伯交代,如何向师祖交代啊!”   “交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犯不着考虑。影痕你给我滚开,一万年前你就百般阻拦,我当时一时心软,不曾屠尽崆峒弟子,结果今日害死了无殇,害死了她。你再敢阻拦,我连你一并杀了!”清和怒喝。   影痕并不让开,道:“师父,你不能因为你一时的愤怒,伤害那么多无辜生灵,哪怕师父要杀了弟子,弟子今日也绝不让开!”   “放肆!”清和勃然大怒,抬手一挥便是一道青光袭向影痕。影痕中了一击,猛地向空中跌落下去。   “爹!”遮默安大惊,连忙飞过去,却见萧然已经抢先一步接住影痕。   “师兄你没事吧?”萧然大惊,清和素来疼爱他们,想不到今日居然会出手伤他。   影痕摆摆手,清和纵然暴怒,还是没下重手,只可惜崆峒满门近千弟子,皆要无辜受死。   清和手执腾空,剑气四溢,崆峒弟子尽是吓得魂不附体,唯有重华勉强站住脚跟。   “重华,听说你也有妻有子,今日我也要你尝尝妻亡子殇的滋味。”清和冷笑道。   重华大惊失色,手执轩辕挡在他妻子和儿子面前,道:“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他们毫不知情,你凭什么杀他们?”   “阳灵何其无辜,清心又做错了什么,你害得阳灵身亡,清心不知是死是活,你又是凭什么?”清和大怒,已然一道剑气扑向重华的幼子。   那孩子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很是玉雪可爱,他哪里知道什么害怕,看着清和还咯咯直笑。   “宁儿。”重华护住那幼子,眼见那道强大的剑气已经到他身侧,重华已然绝望。   忽然一道绿色剑气挡在自己身边,两道剑气相撞,强大的力量震得重华心肺俱伤。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抬头看去原来是黯绝救了他。   “师叔,我师父从前那么多子孙后代全部死于无殇之手,如今只剩下重华一条血脉,重华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师叔难道想要师父绝后吗?”黯绝挡在重华身前说道。   清和怒极反笑,道:“黯绝,你师父亲手斩下你两条臂膀,之后又一剑穿心杀了你。甚至他连你的魂魄也不放过,生生撕裂成千百碎片,你如今居然还要护着他的玄孙。”   黯绝摇头道:“无论师父对我做了什么,他都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此算来重华也算是我的晚辈。求求你师叔,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们吧。”   “究竟是谁饶过谁?我何曾不想放过他们,可是今日不除便是后患无穷,我岂能再留下如此隐患。”清和厉声道,抬手将黯绝打飞。   腾空嗡嗡作响,清和含着无尽的恨意运力一击,便是一道极尽凄厉强烈的光芒刺向重华。   重华此刻重伤,自是躲不开,他心中亦是万般怨恨。祖师爷一脉相承,却不想到自己这里生生断绝,他如何对得起祖师爷?   眼见那道强光就要将自己和孩子诛杀,却又忽然冒出一道黄光生生遏制住了那道青光。   清和还未回身便感觉到一阵强大力量袭向自己,腾空一挥发出一道剑气抵挡,两道力量相撞之后,一个黄袍仙人翩然现身。   “祖师......”重华哽咽,惭愧不已。   重阳淡淡看着清和,只见他左肋隐隐透着血腥之气,想来是受了伤。眼中无尽的恨意一如一万年前一样可怖,手提腾空立于诸仙之上,黑袍迎风而战,煞是戾气嚣然。   “你还敢来!”清和见了重阳更是暴怒。   重阳轻叹一声,道:“方才的事我都知道了,清和,我知道你很难过,只不过你如此暴怒想要灭尽崆峒弟子实在是过分了。”   “我过分?”清和仰天长笑,竟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片刻后清和止住了笑,恨声道:“你说我过分,我倒想问问你,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哪里过分了?当年在昆仑山上师父想要将昆仑掌门传给我,你便百般刁难,逼我离开昆仑!好,念在我们同门一场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万年前你又趁我与众人不在,一夕之间杀了我青城千余弟子!师兄,他们之中大多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下得了手?”   重阳闻言亦是失笑,却难掩无限哀凉:“原来你还是这么想我的。当年我逼你离开昆仑是不假,你自己想想你当时都干了什么。那可是妖尊,岂是你能招惹的?当日我若不百般逼你离开昆仑山,一万年前惨遭灭门的就不是青城,而是整个仙界!”   “笑话,师兄你说这样的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妖尊又如何,她可曾真的危害过我们吗?师兄你总说妖尊会对我们不利,可是到头来却是你亲手杀了那么多人。就连黯绝也惨死你的手下,你当真是铁石心肠!”   重阳闻言,失声苦笑,道:“我铁石心肠?我若真的心狠手辣,一年前在青城山他们早就死了,岂能等到你从五重天上赶回来相救。清和,从当年一直到现在,该说的话我早就已经说烦了。你认定了当年我逼你离开昆仑是因为嫉妒你的才华,正如你认定了一万年前你青城千余弟子是被我所杀。时至今日,我也不想再辩解什么,但是你想想,我若真的那样狠毒,师父岂会容得下我?”   清和怒视重阳,道:“好,我可以暂且不管当年之事,不过一年前我在扶桑就说过,类似的事再出一遍,崆峒上下,一个不留!如今无殇死了,阳灵死了,我便灭尽天下崆峒弟子为他们两个偿命。”   “那怪得了重华吗,清和,到底是谁害死了无殇,又是谁害死了那个妖孽?你这一万年里放纵无殇伤及我门人性命,你敢说你不是在报复?你疼惜你枉死的千余青城弟子,费尽心机将他们救回,可是这一万年来我崆峒枉死的门人又岂止一千人,可有人替他们收尸?!无殇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他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只怪你不曾好生约束他。至于阳灵,你很清楚她是什么人,你们生而相克,就算今日没有重华,你觉得她就能一直平安活下去吗?”   清和生生停住了杀伐的脚步,茫然地看着重阳。重阳轻叹一声,道:“清和,这么多年了,以往的事已然过去了那么久,我也不想再追究当年的对与错。只是你好好想想,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欠谁更多!”   清和恍惚一笑,道:“或许你是对的吧,只不过今日我偏偏就要杀你满门,你能如何?”   重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清和宝剑一挥,一道强大的剑气破空而出,飞向天际。   “不如从你开始吧,师兄。”清和冷冷一笑,出手一道强烈的剑气。   重阳狼狈躲闪,手中黄光大盛幻化出一把无形的宝剑,勉强与清和相抗。   两下交手数十回合,重阳已然受了轻伤。此刻东极被清和点了穴道,其余众人更是微不足道,竟无人能阻止清和。   清和手提腾空杀气腾腾,重阳眼见不敌双手一挥招出崆峒印,化作一道金光扑向清和胸口。清和冷冷一笑,忽然出手一道剑气袭向重华。重阳大惊失色,崆峒印偏转方向急速救下重华,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清和剑气击中,勉强在空中支撑。   “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何苦拿他来威胁我?”重阳大怒。   清和却是冷冷一笑,道:“师兄你似乎很健忘,一年前你在青城山不正是这样逼迫影痕的吗?这样的好手段,还真是让师弟我受教了。”   说罢,清和抬手一道剑气飞出直扑重阳。此刻重阳飞于空中已属勉强,根本躲不开那飞速袭来的剑气。   “师祖!”重华大惊,却见那道剑气突然凭空消失,四下一望,居然看到一个紫衣仙人。   第124章 神尊亲临   “师父?”重阳大惊,连忙跪拜。   “你是祖师爷?”绮珠见到那仙人面貌,连忙俯身下拜。   既然是昆仑祖师,那便是天下仙祖,仙界众仙皆是此人弟子,于是所有人随着绮珠跪拜于地。   “弟子参见祖师爷。”   那仙人一身紫金蟒袍,头上一顶夺目金冠。他面色清淡,宠辱不惊,眼角眉梢与清和异常相似,却比之清和更加风华卓然,令人心折。   “清和。”那人淡淡开口,声音神圣而虚无,只听声音也知是道法精深之人。   清和一怔,片刻放下腾空淡淡道:“师父。”   那人微微颔首,见一侧的东极直愣愣站着,轻轻挥手就解了他的穴道。   “父尊。”东极连忙参拜。   众仙一怔,东极帝君是神尊长子,他的父尊自然是神界至尊。仙界向来只说昆仑祖师音名不详,却不想原来昆仑祖师竟是九重天外的神尊。   是了,昆仑祖师法力无边,可是无人知晓他的法术是从何学来的。如今想来,仙修炼而成,不可能凭空而来。自然合该是神,才会有天生的神力,遍收天下有缘人,传授道法,修炼成仙。   “起来吧。”神尊淡淡道。   众仙起身,却不敢直视。   神尊看着一侧不肯起身的清和,道:“方才本尊不来,你真的打算灭了崆峒山吗?”   清和不语,神尊淡淡道:“你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吗,你与重阳同门情谊也许可以不顾,但是崆峒一众弟子无辜受过,你如何忍心?”   “他们无辜?”清和忍不住失笑,片刻厉声道:“那阳灵何辜,我千余青城弟子又何辜!”   神尊淡淡道:“真是想不到,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明白。你当年回到青城,看见漫山遍野的尸首失去理智,几乎要杀了重阳给他们偿命。可是你知不知道,重阳就算再恨毒了你,他也不可能拿那么多人的性命来报复你。当日他是听到妖界的消息,赶去青城相救,却不想只是来晚了一步,便要背上灭你满门的罪名万年之久。清和你告诉我,重阳他又何辜?”   清和面色惨白,喃喃道:“不是他吗,我分明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你只不过看见重阳手执带血宝剑立于青城山峰之上便认定是他杀了你青城一千弟子,但是你可曾亲眼见他手刃任何一人吗?”   清和闻言苦笑,原来这么多年,他竟是恨错了人。   “那是谁,那是谁要杀他们?”   “你说呢,六界之内普天之下,除了妖尊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能一举剿灭那么多法力高强的仙人?”   “不可能!”清和厉声道:“绝不可能,尊上她不会的。”   “逆子!”向来云淡风轻的神尊忽然厉声喝道,抬手将清和击出数丈,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口口声声为一个妖孽辩解。清和,你是本尊最得意的弟子,又是本尊亲生儿子,为何总是偏偏做出让本尊失望至极的事情来?”   清和猛地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晌却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   原来当年是她,竟是她下令杀了他那么多弟子。   可是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呢,他对她那么好,她也那么快乐,又为什么一定要打破那份平静。   是因为一万年前是阴阳颠倒的最佳时机吗?所以无论他们之间的感情多么深,她仍是选择背叛他,打算灭掉仙界,反攻神界,做六界之主。   或者,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感情,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世人皆言妖尊城府极深,既然如是,说不定她一直就是在利用他,利用他是神尊之子法力无边,利用他千余弟子的性命来让他与整个仙界敌对。   仿佛是这样的,清和恍惚想到,自己当年的确是恨得想要灭了整个仙界替他一千弟子陪葬,幸而影痕还算理智,拼死拦下了他,否则仙界当真就不存在了。   她果然算准了自己的脾性,果然心机深沉。可笑他爱她数万年,却从来不知她那美丽的面貌下,竟然是如此一副蛇蝎心肠。   这数万年的爱恋纠缠,不过是一场惊天的阴谋与欺骗!   清和失笑,阳灵真是说对了,他愚昧!   神尊轻轻一叹,道:“清和,其实这件事情你应该能猜到的,只不过是你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一直逼迫自己不肯相信。时间久了,你便真的骗过了自己,死活认定是重阳杀的。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是哪怕你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动摇分毫的事实。”   清和凄笑,手中腾空无力垂下,直直钉于崆峒山峰之上,发出一声轻吟回荡于山峰之间久久不散。   “父尊,其实我宁愿一直不知道的。”   “活在谎言中你或许不会伤心,可是一个整日欺骗自己的人不过是一个软弱的人。人终究还是要勇敢的面对现实,终究还是要承担自己所该承担的。正如你是青城一门之祖,青城万年来数千弟子俯首依仗的只有你一个,你便必须是他们最牢不可破的依靠,又岂能有半分软弱?”   清和面色苍白,神尊轻叹,道:“本尊知道,这一万年来你恨极了重阳,恨极了崆峒,甚至也恨极了本尊。当日你不肯跟随本尊回神界,也执意不肯留在仙界,偏偏要跑到魔界做魔君与本尊作对。这么多年来,本尊也不曾责怪你半分,只不过不责怪并不代表你就是对的。”   “是么,那么父尊你告诉我,当年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清和恍惚道。   “痴恋妖尊,是非不分,难道还不是错的荒唐?”   清和苦笑,原来他的如许深情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一场荒唐。   神尊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没错,都是本尊错了,一万年前本尊就不该让你入昆仑山。罢了罢了,看你今时今日的样子只怕也做不了什么了,等事情完结,你再随本尊回九重天领罚。”   说罢神尊轻轻一挥手,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展眼点了清和的穴道。清和神智一松,昏睡过去。   “看好你师父。”神尊淡淡将清和丢给影痕,影痕连忙扶住清和。   神尊又看向重阳,道:“这一万年来,你很是受委屈了。”   重阳连忙低头,道:“弟子不敢。”   神尊神色微有冷淡,道:“你也知道?清和虽然有错,可你又比清和好多少呢?两万年前你终究年轻气盛,不肯受半分委屈,生生将清和逼走。虽然后来你知错,可是正是因为你当年的年幼无知以致万年前六界大劫那样惨烈,此事你也逃不了干系。”   重阳跪于云上,俯首道:“弟子当年的确狭窄了,师父若要责罚,弟子毫无怨言。”   神尊竟是冷冷一笑,道:“何止是这一件错事,别以为本尊不知道,当年你怨恨黯绝身亡,而影痕却幸运地免于一死,便择机用昊天塔将影痕压于昆仑山下。若非影痕机警,用青玉破了神器,他今生今世都出不来了。本尊知道你心疼黯绝,可是这与影痕根本没有分毫关系,你怎能记到他头上?何况当日若是没有影痕拼死阻拦,你崆峒满门早在一万年前就被清和灭的一干二净了。如此恩将仇报,是非不明,你与清和有什么分别?”   重阳惭愧不已,神尊道:“罢了,虽然你实在是让本尊失望,但是你封印了影痕也算是保护了他免遭六界大劫,本尊今日也无意追究,你起来吧。”   言罢,神尊又看向黯绝,道:“黯绝,自从你记起从前的事来,你怨极了你师父吧。”   黯绝垂首,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么多年的教养之恩也是真的。   神尊轻叹一声,道:“黯绝,其实你也冤枉你师父了。当日他赶去青城已是迟了一步,慌乱之下四处游蹿想要找出几个活口问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当他飞到幻影洞,刚巧看到妖君天阁立于你头顶想要杀你,所以他才那么恐惧地急速飞去想要救你。但是你当时醉了,又睡得昏昏沉沉,根本没察觉,所以轻易便被天阁斩杀。”   黯绝一怔,不想事实竟是如此,他竟是错怪他师父了。   神尊见黯绝愣怔,道:“你也不想想,你师父膝下唯有你和萧然两个弟子,哪怕你命该绝,他也是宁肯替你受劫也舍不得你死。而你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却根本不了解你师父。”   黯绝闻言惭愧不已,屈膝跪于重阳面前,道:“师父,弟子知错了。以往那些年,都是弟子糊涂不孝。您养育弟子长大,授弟子法术,可是弟子却整日淘气,不思上进,根本不曾好好孝顺师父半分,弟子实在愧对师父。”   重阳伸手拉起黯绝,道:“我从未怪过你。”   黯绝憾然,道:“可是弟子实在心怀有愧。”   重阳道:“你不必愧疚,当日终究还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才使你死的那么惨,你莫要怪我。”   黯绝连忙摇头,道:“弟子不敢,其实弟子哪怕师父真的杀了弟子,弟子也是无怨无悔。无殇不后悔拜入师叔门下,而弟子跟随师父修炼这么多年也是心甘情愿的。”   神尊见状微微颔首,道:“黯绝你知道便很好,也不枉费本尊一颗往生果。”   黯绝一惊,道:“什么?”   神尊淡淡道:“当日你恢复记忆,其实是本尊让重阳给你的。”   “为什么?”   “因为六界大劫将至,蓬莱地处妖界出口,极是危险。只有你在,妖界才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有你在,才能护得蓬莱一众弟子免遭大劫荼毒。”神尊淡淡说道。   众人皆是不敢置信,六界大劫,难不成又到了大劫的时候?   “父尊,您何出此言?”东极心头一跳,出口问道。   神尊一扫众仙,道:“天地之间阴阳转换,每一万年一次阴阳交替。那个时候,是神界力量最弱而妖界力量最强的时候。因此六界大劫,也多发生在那个时候。比如本尊一万年前封印了清和的记忆,可是如今神界实力大减,他稍稍用力便冲破了本尊的封印,记起了从前的事。连他都如此,你们可想而知神界此刻的力量有多么微弱。”   “可是妖尊已亡,继任妖尊没有那样的胆识和魄力,如何敢挑起事端?”东极疑惑。   神尊淡淡道:“东极,你别忘了,阳灵死了。”   东极一怔,继续听神尊说道:“当年妖尊身亡,可她毕竟是妖尊,岂会那么容易烟消云散。这一万年里,她的魂魄自动重聚,神界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世投胎。你们只道阳灵是妖尊转世,以为她纯然无欺,可是你们不知道,她转世是为了吸取天地灵气,待她身亡之时,也便是妖尊复生之日。”   “什么?”众仙大惊失色。   神尊颔首,道:“阳灵已亡,世间再没有阳灵了。可是因为阳灵的死亡,从前的妖尊就要回来了。她当年身亡,妖界实力大减,她岂会轻易放过。你们且等着吧,六界大劫为期不远了。”   众仙大骇,神尊看着重华,道:“重华,你一心为你们崆峒前辈报仇,可想到阴差阳错杀了阳灵,致使妖尊回归,六界生灵涂炭。重华,你的执念亦是不小,不过你的命数自有天定,本尊不会干涉。”   重华虚弱无力跪下,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心想要报仇,最后却惹来了六界大劫。那时候生灵涂炭,他便是六界的罪人。   “师祖,妖尊要重生需要多久,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影痕飞速问道。   神尊道:“神妖复生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天,你们剩下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你们也无需害怕,凡事皆有定数,强求不得。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影痕点点头,神尊道:“大劫将至,神界事务繁多,本尊即刻就要离开。”   众仙俯首,影痕突然道:“师祖,请等一下。”   第125章 冰释前嫌   “你有何事?”   “师祖,弟子斗胆想借用神界圣物招魂幡。”   神尊了然道:“你想救无殇?”   影痕颔首,道:“大劫降至,南海扶桑不能没有人保护,还请师祖看在扶桑两万弟子的份上,救活无殇吧。”   神尊淡淡道:“招魂幡么,本尊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赐给你了,你若想救无殇那便救吧。”   “什么?”影痕大吃一惊。   神尊看了看影痕,问道:“今日无殇受不住轩辕一剑,立即魂飞魄散。而你与无殇修为相近,当日却在两件上古神器之下逃出一条性命,甚至心脉无需冰雪莲救治便自动痊愈,难道你都不曾疑惑吗?”   影痕一怔,他怎能不疑惑?   神尊淡淡道:“其实早在五百年前本尊便算出你命中有一大劫,有心替你化解。一百多年前默安中了邪兽之毒,你不管不顾冲上九重天抢神兽之血,可曾还记得本尊是用什么将你打出九重天的吗?”   影痕细细回想,道:“似乎是一件金光闪闪的宝物......难道是招魂幡?”   神尊轻轻颔首,道:“你当日中了那么多剑,自己的性命保全已属勉强,何谈飞至青城山搭救默安?”   “那招魂幡到底在何处,为何弟子并未察觉?”   神尊淡淡道:“我将招魂幡藏于你体内,你默念往生咒,它自然会从你体内脱离而出。”   影痕应了,默念一咒,片刻之间金光大盛,一件霞光闪闪的宝物浮于影痕面前。   影痕轻轻接了,招魂幡光华渐渐暗淡下来,他大喜道:“多谢师祖。”   神尊道:“当年本尊执意收下清和是逆天而行,结果牵出了那样惨烈的六界大劫。而如今,影痕,本尊告诉你,无殇的性子太过高傲凌厉,他这一万年间杀的崆峒弟子不在少数,这份罪责始终是要有人来担当的。你若是动用禁术强行召回他的魂魄亦是逆天,将来有什么劫难还未可知。不过本尊已将招魂幡赠给你,招魂幡就是你的了,要不要救全在你一念之间。”   影痕闻言脸色一点一滴惨白下去。   怎么会这样,无殇,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吗?   神尊轻叹一声,忽而听到一声啼哭。   神尊看了看天瑟骄,她怀中的婴儿似乎感知道了什么便停止了哭泣,圆溜溜地眼睛打量着神尊。   “把孩子给我。”神尊淡淡道。   天瑟骄连忙奉上,那幼子在神尊怀中咯咯直笑,仿佛知道他便是他爷爷。   “这个孩子天生祥瑞,眉宇间隐隐环有紫气。东极,从今往后,清和这唯一的儿子便交给你抚养吧。本尊赐名东来,寓意紫气东来,祥瑞一生。”   神尊话毕,那孩子凌空飞起,缓缓悬浮与东极面前。东极轻轻接了,又听神尊道:“你毕竟不是仙界中人,却在仙界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如今大劫将至,你随本尊回九重天,本尊还有要事要你处理。”   东极答应,转身就想随神尊离去。   “师祖请留步。”影痕连忙道。   “你还有何事?”   影痕抬手将招魂幡送向神尊,他道:“还请师祖收回招魂幡吧。”   “招魂幡是本尊赐给你的,你拿着便是。”   影痕摇摇头,道:“弟子拿着招魂幡,能够动用禁术召回任何一人的魂魄。可是师祖方才说了,救回无殇便是逆天而行,弟子怕哪一日忍不住,哪怕明知是错还是会强行救无殇回来,所以请师祖收下招魂幡,不要给弟子犯错的机会。”   神尊闻言,竟是难得的轻轻一笑,道:“清和与重阳都让本尊太失望了,可是影痕,这三万六千多年来你从不曾让本尊失望过,这次也一样。”   影痕却是苦笑,无殇已亡人事不知,可自己千年万年的岁月时光均是要活在愧疚当中,惩罚的究竟是他还是无殇?   神尊淡淡道:“招魂幡在任何人手中,其实本尊都不放心,但是它在你手中,本尊很放心。这么多年,任何人都可能有任性妄为不计后果的时候,可是唯有你,影痕,唯有你最是理智。你懂得什么是隐忍,什么是分寸,什么是代价,所以你永远不会任性。”   影痕摇头道:“师祖错了,弟子与无殇相交三万六千余年,说不准哪日真的会任性妄为一次。”   神尊似有惆怅,道:“其实谁没有想要任性妄为的时候呢,哪怕是本尊,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无错。本尊命中该有七十二个弟子,而这第七十二个弟子本该是你。只不过当日清和出生,他的资质实在好到离谱,因此本尊便提前将他收入昆仑山中,而你自然也没有位置了。”   “当年昆仑山上那么多弟子,无一例外都在背后议论为何本尊待你那样好,甚至揣测纷纷为何你初初入门我便将上古神器昆仑镜赠给你。其实他们不知道,本尊做这一些不过是想补偿你,你的命数本不该如此多舛,可是因为本尊当年一念之差,却让你此生过得如此辛苦,本尊亦是很愧疚。”   “师祖言重了,无殇临终时曾说过,他这一生从没后悔过拜入师父门下,其实弟子也是一样的。无论当年如何,现在如何,将来又会如何,弟子绝无半分悔意,也跟不会怨恨师祖分毫。”   神尊颔首,道:“本尊知道,可是本尊还是错了。无殇其实命数也不该如此,当年若不是本尊一时放纵,他也不至于惨死至此。你拿着招魂幡,将它立于青城山山峰之上,过个几千年无殇的魂魄自然回来。到时候且看机缘,若是有缘,自有神界尊神相助一臂之力,让无殇复生。”   影痕等众人大喜,神尊却淡淡说道:“招魂幡能护你永生不死,也能救得无殇性命,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影痕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忘了神尊一眼。   神尊的眼神包含了太多,他看不透,可是眼神中的怜悯之意却显露无疑。   可是那又如何,能有机会救无殇回来,他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走吧。”神尊对东极淡淡道,两人一同起身,眨眼功夫便没了踪影。   神尊走后,众仙面面相觑,皆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影痕一扫众仙,淡淡道:“这些年仙界有不少仙人隐居,如今六界大劫谁都该但一份责任,各门掌门回山之后立即传信召集本门所有弟子回山,以防妖界残害。”   众仙皆是俯首答应,影痕又对星采妤说道:“过会儿你将魔宫的那些人分散布置于各门各派,来日我们也好互通消息。”   星采妤应下,影痕思忖片刻又说道:“当年妖尊转世为阳灵,她在仙魔两界活了九十余年,这期间应该有不少人得罪过她吧。现在妖尊重生,往世记忆估计也不会消失,为防止她报复你们,但凡的罪过阳灵的全部站出来,我们会想办法护你们周全。”   言罢,众仙皆是回想有无得罪阳灵。片刻已经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影痕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萧然问道。   影痕道:“带回青城山,想来总是安全一些的。”   “青城不比从前,只怕护不住这么多人。何况你又将青城诸仙遣散,来日妖尊报复,这些人只怕只会是拖累。不如将你他们交给我,我自然有办法保全。”黯绝开口道。   “不行,妖尊只怕饶不了他们众人,将他们藏于蓬莱岂非要连累你们蓬莱满门?”   黯绝轻叹一声,道:“师兄,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连累这种话,六界大劫时何处又能免难?何况无殇已经死了,剩下我们三个还要分彼此吗?”   “可是蓬莱毕竟地处妖界入口,若是妖尊迁怒,你们更可能是第一个受害的,我岂能将他们交给你?”   “无妨,扶桑仙界别有洞天,蓬莱仙界亦有仙缘世外不为人知。你只道当日我与妖尊交好,却不想其实我也一早为蓬莱留了一条后路,以防不测。”   影痕终是答应,让那些得罪过阳灵的仙人跟着黯绝前去蓬莱。   影痕看看绮珠,道:“昆仑山仙家极地,汇天下灵气,若非到了一定地步,妖尊是不会拿你们昆仑开刀的。你只管回去召回所有昆仑前辈据守,不必害怕。”   绮珠应了,影痕看看萧然,问道:“你哪里可有问题?”   萧然一笑,道:“师兄你放心,长白山自有天堑据守。何况长白素来平和,妖尊大抵不会怎样。只不过青城诸仙全部分散于各地,若是妖尊为难你如何应对?”   “对付妖尊我自有别的办法,其实当年师父为防不测也早有安排。只不过当年事发突然,实在来不及应对,此番我回去,必不让青城像从前一般任人宰割。”   “只是无殇不在,南海扶桑无人镇守,若是出事我们如何向无殇交代?”   影痕看了看天不老,道:“要不你去扶桑替无殇守着,何况还有炎泽在,他最得无殇真传,与你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天不老答应,影痕蹙眉看了看星采妤,道:“当日青城山仙规刑罚都是你一手置办的,而当年阳灵师从青城挨了五百大板,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记时常挂在嘴上。采妤,未防妖尊报复,要不你也随黯绝去蓬莱避难吧。”   星采妤微微害怕,刚想飞向黯绝却听萧然淡淡说道:“采妤,你随我回长白山。”   星采妤茫然看了看影痕,见影痕轻轻颔首,终是缓缓飞至萧然身边。   “萧然,我好害怕,当年我害得妖尊那样惨,她是不会放过我的。”星采妤战栗说道。   萧然轻轻搂住星采妤,道:“你别怕,凡事都还有我。”   星采妤闻言更是失声痛哭。无论她平日如何强硬,毕竟是个女子,到了生死关头,她还是软弱的。   萧然微微无奈,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说道:“这么多晚辈都没哭,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是干什么,也不怕人笑话吗?”   星采妤摇摇头,道:“我是感动。”   黯绝虽然知道此刻非比寻常,但闻言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采妤你们俩能不能回家再说这些肉麻的话,这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没了还感动。”   星采妤闻言止了哭泣,萧然也只是无奈一笑。   影痕思忖良久,终是说道:“妖尊想要灭掉仙界,我们聚在一起实际是给妖尊添了方便。众仙听着,如果你们听说哪门哪派惨遭灭门,各门掌门不要犹疑,立即遣散门中所有弟子,门中必要一个不留。”   重阳此刻开口说道:“不错,妖尊反攻九重天必要铲除仙界的力量,我们散开虽然不能联合敌对,但是至少保存了实力,来日才能有反抗的机会。”   众仙知道此刻非比寻常,皆是恭声应下,不敢疏忽半分。   “重华,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把清心交出来吗?”影痕一扫重华说道。   重华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转身飞向崆峒后山。   须臾,重华便带着清心回来了。   “影痕叔叔你们终于来了。”清心此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扑到影痕怀中嚎啕大哭。   影痕抬手点了她的穴道,长叹一声道:“无殇死了,阳灵也死了,师父又昏迷不醒,我真不知该如何向她交代。”   “还是要说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隐瞒,万一她遇上妖尊,还以为是她娘亲,那就麻烦了。”萧然淡淡道。   影痕颔首,道:“我知道了,过会儿采妤你让彬恒将城儿和浅儿送去青城,我在那里等她们。”   星采妤应了,影痕又道:“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我们各自回去,发现任何可疑迹象都要及时通信,以防万一。”   众仙答应。   黯绝看了看影痕,又看了看萧然,道:“此番一别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但愿六界大劫过后我们都还是好好的。”   “一定没事的,”影痕一笑,道:“你多多保重。”   “你们也是。”黯绝道。   萧然颔首,道:“保重。”   影痕终是看了一眼神色不悲不喜地重阳,道:“师伯,你也保重。”   重阳点点头,道:“青城首当其冲,你一切小心。”   影痕应了,转身带着昏迷的清和与清心,随着奔赴崆峒的青城弟子一同离开。   第126章 大劫将至   “爹,当年六界大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可知道吗?”回去的路上遮默安仍旧不放心,开口问道。   影痕摇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日我发觉青城遭难,师父回来后勃然大怒,几乎要杀了师伯。我觉得事出蹊跷,便暂且拦下,却不想后来被师伯压在昆仑山下,等我出来时劫难早就过去了。”   遮默安颔首,影痕安慰道:“你不必怕,以往又不是没发生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六界不可能一直平和下去,所以你无需过度担心。”   众人回到青城,留守在青城山的弟子见了影痕皆吓了一跳。逸飞尘简单解释了一番,众人这才安心。   影痕将清和与清心交给逸飞尘和遮默安,又将招魂幡安置于山峰之上,做法收复无殇魂魄。而后他自己孤身飞往青城后山幻影洞,径直进入了青城禁地后,却意外看到禁地中跪着一人。   “是你?”影痕淡淡看了一眼逸念空。   逸念空跪于清和画像前,听见有人前来回身一看见是影痕,便道:“弟子逸念空见过前辈。”   影痕颔首,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逸念空轻轻一叹,道:“弟子愧对祖师爷,愧对青城,也愧对前辈,因此日夜跪于此处,全作赎罪。”   影痕微微蹙眉,道:“这些年我们虽然在魔界,但是我们始终关注着青城的一举一动。你虽然算不上多么英明睿智,但是青城上下在你的照拂下始终平安祥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当日重阳上仙现身,弟子懦弱无法保全前辈,也无法保全祖师爷的家眷,实在是该死。”   影痕摇摇头,道:“你误会了,从前青城那千余弟子的性命并非是重阳上仙害的,而一年前他也并没有想要置我于死地,更没有伤害师父的妻女,你起来吧。”   “什么?”逸念空大惊失色。   影痕缓了缓神色说道:“你出去吧,飞尘和默安皆在苍茫殿,你去了他们自然会解释给你听。”   逸念空怔了片刻便应了,起身离去。   “等一下。”影痕忽然唤住逸念空。   “前辈还有何事?”逸念空问道。   影痕忽然屈膝跪于逸念空面前,逸念空大惊失色,连忙同跪。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影痕一笑,道:“这三百多年承蒙你照顾默安,我很是感激。你待他视如己出,倾心疼爱,让他在青城平安成长了这么多年,此份恩情影痕没齿难忘。”   “前辈折煞弟子了,默安是前辈独子,弟子本就该好生照顾。何况他仙资卓然,弟子无需分外照顾他已是十分出色,前辈何必言谢。”   影痕神色略有怅然,道:“他年幼时生长于深宫,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当初萧然见他,都说他孤僻寡言,胆小怯懦。可是如今他性情开朗,大胆自信,我自是能想象出你是如何好生待他,才让他逐渐走出儿时的阴霾。”   逸念空道:“那是弟子该做的。”   影痕微微一笑,似有无奈,又道:“这些年他只怕也是顽劣不堪,我有所耳闻,只是你实在不该太过娇惯他。当日我飞赴青城打你们板子,不但是师父授意,我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逸念空惭愧,影痕连忙安抚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多心。如今他们都在苍茫殿,你去找他们吧。”   逸念空答应,连忙搀扶影痕起身,恭谨退下。   影痕见逸念空离去,抬手运气,禁地中瞬间青光大盛,片刻后出现一卷青色案卷。   影痕接了,伸手一抖那案卷展开,原来是一幅阵型图。   苍茫殿中逸飞尘遮默安还有天瑟骄将方才在崆峒发生的一切全部告知逸念空,逸念空得知后微微呆滞。   他执掌青城千年,处处与崆峒针锋相对,却不想其实崆峒根本就是无辜的。这样想来,竟是他一直对不起崆峒一派。   “师父,您也不必多想。此事误会之深哪怕祖师爷都不晓得,您不要为难自己。”遮默安劝道。   逸念空颔首,片刻之后见影痕翩然而来。   “前辈。”   影痕点点头,道:“你们带着清心出去,以后苍茫殿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默安你留一下。”   众人颔首,即刻带着依旧昏迷的清心离开。   影痕见众人离开,将案卷打开,又将清和置于苍茫殿正中,点了七十二只蜡烛布于清和身旁。   “这是什么?”遮默安问道。   影痕将案卷递给他,道:“这是两万年前师父暗中留下的阵法,我素来看不懂这些东西,你帮我看看如何布阵。”   遮默安细细辨认,只觉这套阵法生于无形,很是玄妙高深。   “这个......一时间我也看不懂,不如让我研究一夜,明日再布阵吧。”遮默安道。   影痕颔首,晚间遮默安一夜未睡,将整套阵法研究了一个通透。   次日清早,两人聚于苍茫殿。遮默安叙述着阵法,影痕运气做法布阵。   两人直直忙了三天三夜,才将此阵法布好,都是舒了一口气。   “爹!”遮默安一惊,见影痕踉跄两步几乎要跌倒,急忙飞速跑过去扶住。   “你怎么了?”遮默安大惊,影痕脸色苍白,很是虚弱无力。   “没事,可能这三日真气耗得太多了吧,休息一下就好了。”影痕勉强一笑,摆手安抚道,却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软了下去。   “爹!”   影痕整整昏睡了十日方才醒来,一醒便见遮默安和清浅守在自己身侧。   “浅儿你来了。”   清浅苦笑一下,她与清城被彬恒接至青城山,到了之后众人终是将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她与清城得知后几近崩溃。   “影痕叔叔,他们告诉我和城儿姐姐,说娘亲死了,无殇哥哥也死了,还说如果有与娘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让我们不要靠近她,因为她不是娘亲,而是一十八地之下的妖尊。”   影痕默然,终是轻轻抚了抚清浅凌乱的发丝,道:“浅儿,这都是真的,无论你如何不想接受,你也都要勇敢面对。不过你不要怕,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你影痕叔叔,有默安,还有这么多人一起陪着你。”   清浅忍着泪水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我也很心疼心儿姐姐。她知道无殇哥哥死了,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数日不曾出来了。”   “我去看看。”   影痕缓步走到清心的屋子面前,他伸手敲门,清心却毫无动静。   “心儿,是我。”影痕淡淡开口道。   屋子中起初一阵静默,继而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半晌,清心将门打开。   影痕看了看神情呆滞的清心,心中不免一阵心疼。她那样喜欢无殇,却要接受无殇突如其来的死讯,何其残酷。   “影痕叔叔,他们都说无殇哥哥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无殇哥哥那样厉害,爹爹也那样厉害,他们怎么会出事呢?”清心凄然。   影痕轻轻一叹,道:“心儿,无殇死了不假,可是神尊已经准许我用招魂幡救回他,想来过个几百年,他便能回来了。”   “真的吗?”清心骤然大喜。   影痕道:“他们不曾告诉你吗,青城山山峰之上那金色宝物就是招魂幡,幡下凝聚的是无殇的魂魄,到时候再有神界尊神助力,无殇复生指日可待。”   清心大喜,她前几日一听无殇身亡不管不顾将自己反锁屋子中,根本不曾听众人好生解释。   “那娘亲呢?他们说娘亲是妖尊,其实我也早在扶桑就知道了,可是我还是不相信。影痕叔叔,你告诉我娘亲到底是不是妖尊?”   “她的确是,再过些日子,想来你就能见到她了。不过心儿,阳灵是你娘不假,可是妖尊她不是。她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更不能轻易相信她。”   “你也这样告诉我。”清心一叹。   影痕淡淡道:“青城首当其冲,妖尊若是来必然会先来青城,我们不得不以防万一。”   清心怔住,终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仙界众仙皆在掰着指头数数。神尊当日有言,妖尊复生要九九八十一天,如今这一天天过下去对他们来说正如催命一般。   影痕却异常平静,他整日督导青城众弟子修炼,亲自授法术给逸飞尘和遮默安,青城上下的杂事却一应交给了彬恒。   此刻彬恒已然得知自己前世是青城弟子,当年他是影痕座下大弟子,却枉死青城山。过了许久,清和他们终是找到他的转世将他带至魔界好生教导。   “师父,这是蓬莱来的密信,请师父过目。”彬恒道。   影痕接过密信,知道是黯绝发来的。信中简单说这几日蓬莱海底地烈火大盛,无论他怎样封印都不能遏制住热气,如今蓬莱已如人间蒸笼。   影痕轻叹,这才第一十八天就是如此状况,而等妖尊重生还不知是什么情状。   到了第三十六天,天空忽然阴沉下来,数日日月不见,难辨日夜。仙界皆是震惊,终是在自己门中前辈的全力安抚下才勉强不乱。   第五十四天,狂风大作,无论人间还是仙界,皆是飞沙走石。仙界众仙还勉强能应对,人间已是乱作一团。大量房屋被飓风毁坏,无数良田米仓也遭荼毒。凡人们皆是跪拜敬天,却也不见风沙停歇。   第七十二天险恶之势到了极致,天上一声声划过一个又一个惊天巨雷,暴雨狂风,电闪雷鸣九日不曾停歇,凡间已然沦为人间地狱,大量凡人死于暴雨狂风之下。   而到了第八十一天,天气却忽然放晴,风和日丽阳光暄暖,一片欣欣向荣景象,根本像大劫将至的样子。   那一日,影痕正在云杨殿竹林遮默安对弈。遮默安心神不宁,影痕却一如往常云淡风轻。   一万年前,云杨殿便是影痕的居所。那云杨室内别出心裁的竹林,也是影痕一手设计的。   “爹爹,你看天气晴朗,会不会妖尊不曾复生,大劫会不会已经化解?”遮默安问道。   影痕摇摇头,道:“不可能的,如无意外,妖尊此刻已经复生。”   遮默安愈加不安,影痕淡淡道:“你总是心有旁骛,这盘棋又走入死局了。”   遮默安叹道:“爹爹棋艺卓绝,我实在不是对手。”   影痕微微一笑,道:“下棋无关技艺,只在心思是否明澈。你放开心怀,俯视整个棋局,很多你正面破不了的技法,其实可以从另外一方面化解。”   “可惜我愚钝,看也看不明白,一步步都被爹爹钳制着,越下越慌乱。”   影痕摇头:“慌乱只会乱了自己的心,下棋如是,大劫也如是。默安,不要花太多心思在大劫上面,你担心无益。”   “可是六界大劫马上就要来了,爹爹您真的一点儿也担心吗?”遮默安终是忍不住问道。   “担心?”影痕不以为意一笑,道:“默安,你还是不懂我要说什么。你担心是为未知的事情,你恐惧会有可怕的事情到来。而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何时何的,你都要对全局有一个把握。等你把握了全局,你就会知道什么会发生,什么不会发生。那个时候,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去担心、恐惧和慌乱。正如这棋局,你要做的不是化解我每招每式,而是该从全局着手破解我所有的布置。”   遮默安似懂非懂,影痕摇头一笑,道:“这些事情,合该你自己思量。不是你自己理解的,便没有意义。罢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这局棋下完吧。”   青城上下戒严数十日,可是妖尊依旧没来,人心更加惶惶不安。   展眼已经一百零七天过去了,这些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丝恐怖的味道都嗅不出来。   但影痕却丝毫不敢懈怠,他知晓妖尊城府极深。若是早在第八十一天时现身,或许还好些。可是如今整个仙界的神经整整紧张了数月,整日费心提防她却从不动手,更闹得人心疲惫揣测纷纷。   有时候直面痛苦并算不了什么,等待的过程才更加折磨。   妖尊如许聪慧,岂能不知。   她如此耗下去,或许仙界不战自乱。   但她还是来了,第一百零八天,最后一缕夕阳迎风飘散。黑压压的妖界大军便扑了上来,青城顿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直面生死存亡。   生死卷   第127章 妖界至尊   “是妖尊,是妖尊回来了!”青城众仙仓惶奔错,一时间乱作一团。   影痕早已感知到,他向逸念空要过宝剑青玉,缓步走出云杨殿,而他身后紧紧跟着彬恒遮默安等人。   “尊上,你终于来了。”影痕淡淡道。   阳灵一袭庄重黑衣,头上束着金冠,很是神圣不可侵。她身后跟着三百妖兵,具是神色肃穆,想来训练有素。   “看青城的样子,只怕你等本尊很久了吧。”阳灵淡淡道。   影痕颔首,道:“是很久了,不过你还是不曾让我失望,终是现身了。”   阳灵看着青城仙界,只觉清幽风光并不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可惜的是,她不同了。   “青城天下幽,果然是仙界一等一的清修圣地。只是如此圣地却沉寂万年,默默无闻,实在是可惜了。”   影痕冷冷看着阳灵,道:“只要青城还在,青城弟子平安,就没有什么可惜的。尊上,你说是不是?”   阳灵闻言轻轻一笑,道:“影痕,你素来很会说话。”   影痕不语,阳灵轻轻打量他,只见他一袭青色仙服儒雅风流,衣袂翻飞间更是卓然仙姿磊落光华,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青城上仙一模一样。   阳灵细不可闻轻轻一叹,缓缓说道:“其实当日,本尊也算是青城弟子。尘缘一世,还是有不少牵念的。影痕你记不记得,当日月下初见,本尊一身青城仙服,手执一柄青城宝剑,而你一袭黑衣,于月下穿梭深不可测。我们当日都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十年的功夫,我们就换了位置。”   “尊上,当日没想到的人是你,说实话,从那日月下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猜到了可能会有今日,只不过我没想到居然会这般惨烈。”   阳灵一怔,道:“是了,你那样聪明,自然早该猜到了。”   “我猜到了,也有机会阻止,但是我顾念以往的情分,顾念着师父,所以并未把你怎么样。尊上,你若还有少许良知,便放过青城,放过仙界,也放过天下万千生灵吧。”   阳灵微微一笑,道:“良知?影痕,你不觉得好笑吗,你觉得妖尊会有良知吗?本尊生来至邪至恶,从未有过半分善念,更不知良知为何物。”   “你不知道,可是阳灵知道,她很善良,很心软,也很义气。尊上你还记得吗,就是那日月下,你放心不下飞尘和默安才回身相救,那时候的你何止是心存一丝善念?”   阳灵摇头失笑,忽而转头看向天瑟骄,她道:“阿骄,很多年前的你曾问过阳灵,问她同逸飞尘和遮默安去看月亮有什么感觉。当时她只告诉你了四个字——惊心动魄。你埋怨她不肯对你掏心掏肺,可是现在本尊告诉你,她那时根本就不是在敷衍你。因为当晚他们遇见了影痕,他月下神鬼莫辨,深不可测,如何不是惊心动魄?”   天瑟骄哑然,看着妖尊装束的阳灵半个字也说不出。   阳灵不再看她,回过头去看向影痕,道:“那夜是九月十五,一月之中月亮最圆的时候。今日也是九月十五,本尊特意等到今天前来,便也是想同当日愚昧的阳灵告个别。”   影痕不由自主握紧手中的青玉,阳灵忽然出手一道强烈的黑光,却并未打向众人,而是击碎了一旁的青城行刑台。   那两块巨大的沉海木做的板子,在黑光之下根本不堪一击,顷刻之间化为齑粉。   “本尊说过,早晚有一日必要拆了这行刑台,今日也不算食言。”阳灵淡淡道,又一扫青城诸仙,片刻笑道:“程思和亭安都不在,想来是躲起来了,上仙,你当真思虑周全。”   影痕戒备看着阳灵,再也笑不出来。   阳灵见状轻轻一笑,对身后一玄衣男子说道:“天阁,前些年清和遇到你并且杀了你,本尊知道你不甘心,因此将你救了回来。当年你在青城你只杀了黯绝,却让影痕逃过一劫,今日既然他在这里,你便将当年该做的事还有清和杀你的仇一起跟他们清算吧。”   “是你!”影痕看清天阁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   天阁容貌亦是卓然,只可惜戾气太重。他看着影痕冷冷一笑,道:“不错。上仙,当年青城千余弟子,当年惨死的黯绝上仙皆是被本君所杀。怎么,今日上仙难不成想要报仇吗?”   影痕怒喝一声,道:“自然,你杀了我青城那么多人,本座岂能放过你。纵然今日你不来,来日本座即便追杀到妖界也绝不放过你!”   天阁失笑,道:“上仙,本君与天地同生,修炼百万年之久。你纵然仙资出众,不过也只有区区三万余年的道行,你根本不是我的敌手。”   “论法力或许本座还不是你的敌手,但今日影痕若有一丝胆怯害怕便枉做青城上仙!”影痕果决的声音回荡在青城山中久久不散,就连天阁亦是微微一惊。   “好,今日本君便与上仙切磋一下,看看是上仙剑法卓绝,还是本君法力无边。”天阁道。   两人同时出剑,却被阳灵忽的拦下。   “慢,”阳灵轻轻一笑,对天阁说道:“天阁,你是妖界身份高贵之人,岂能轻易与一小仙人动手。他若想找你报仇,还是先问一下我们带来的这三百妖兵吧。”   天阁闻言立即退下,伸手一挥那三百妖兵便尽数上前。   青城诸仙见状,立即拔剑想要抵挡,却被影痕挥手挡下。   “不必,我一个人即可。”   言罢影痕忽然腾空而起,飞至半空,三百妖兵立即将影痕团团围住。   “爹!”遮默安大惊失色,连忙拔剑想要去救,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提气腾空。   “你!”遮默安看着阳灵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动的手脚。   “默安你别着急,影痕是青城上仙自然法力高强,这会是一出好戏呢。”阳灵话音未落,便见三百妖兵正中突然射出一阵强烈的青光,光芒之盛前所未见。   “看吧,影痕多厉害。”阳灵浅笑静观其变。   影痕手中青玉出鞘,剑芒大盛,那三百妖兵已有惧色。   “不必留情,杀了吧。”天阁淡淡开口,诸妖领命扑向影痕。   影痕手起剑落,瞬息之间已有不少妖兵被斩杀,惨叫声,鲜血四溅之声,剑气刺入体内发出的声音,源源不断从那黑暗的中心透了出来。   天阁看了良久,不由微微蹙眉,宝剑出鞘想要偷袭影痕,却被阳灵不动声色地按下。   “尊上,影痕太过厉害,这三百妖兵可能不是对手。”天阁大急。   “本尊知道,本尊只不过是想消耗他的体力而已,到时候你对付他也容易一点。”阳灵粲然一笑,天阁心神荡漾,立即没了言语。   不多时,空中的三百妖兵已经尽数被斩杀。影痕下手极其狠辣,连魂魄也不曾放过,这一众妖兵皆是魂飞魄散永得超生。   “天阁,去吧。”阳灵轻轻一笑,影痕果真不曾辜负她的期望。   天阁领命,宝剑出鞘,化作一阵强烈的黑光飞速扑向影痕。   影痕手中青玉剑气四溢,他尽力一挥挡住了那道黑光。   “还算勉强能与本君过招。”天阁一笑,飞身上前与影痕缠斗起来。   阳灵在远处看着,影痕此刻用的那套剑法她从前见过,正是忘空。   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无形,忘空剑法独绝于世,更何况此刻影痕全心注力与青玉之上,忘空一时间发挥到了极致。   天阁心中一惊,他想不到影痕区区三万年道行居然如此厉害,这样法术卓然他必要速战速决以免后患。   想到此处,天阁运了十分力气刺向影痕,影痕侧身躲过,身后被剑气击中的青城山峰却猛然炸裂。   影痕情知天阁法术卓然,纵然自己借了青玉之威和忘空剑法之利,想要击败天阁仍是难如登天。   两下在空中缠斗良久,众人之中除了阳灵谁都看不明白情势,只是为影痕捏一把汗。   天阁见这么久都战不败影痕,心中恐惧之情愈盛。他见影痕躲过自己一招,忽然朝着自己扑来,心中大喜,即刻挥剑狠狠刺向影痕心口。   他想不到影痕躲都未躲,仍是不管不顾地执剑扑向自己。那一刻天阁骤然一惊,他竟是想与自己同归于尽。   然而并没有,他的宝剑刺中了影痕心口,却并未刺入他体内。天阁惊疑不定,这片刻间青玉已经狠狠扎入自己前胸。   天阁惨叫一声,看着影痕心口抵着自己的剑尖的地方忽然闪出一道强烈的金光,径直穿过他的右胸。   天阁失力,从空中摔下,直直跌到苍茫殿殿前的广场上,登时一片腥红。   “昆仑镜!”天阁虚弱看到影痕将昆仑镜从心口幻化而出,登时勃然大怒,厉声道:“看你甚是儒雅清高,却想不到内心居然如此奸险狡诈。”   影痕闻言失笑,道:“奸险狡诈?天阁妖君你别忘了,本座曾经堕仙一万年,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你一介妖君,和本座一个堕仙讨论什么仁义道德?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天阁自嘲一笑,道:“本君竟还以为你要与本君同归于尽,不想你最后居然留了一手,是本君轻敌了。”   影痕冷冷一笑,看着地上的天阁说道:“你当真轻敌,你也不想想本座好端端的干嘛要跟你同归于尽。你杀了青城千余弟子,本座手刃你便是为他们报仇,又何须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尊上,你救我!”天阁看向阳灵恳求道。   阳灵此刻却是冷冷一笑,道:“救你,本尊为何要救你。当日你自作聪明提前诛杀青城千余弟子,打乱了本尊所有的计划,害得本尊身亡。今日即便影痕杀不了你,本尊也容不下你了。”   “尊上,你好狠心!”天阁惊愕。   “狠心?”阳灵闻言竟是轻笑,道:“天阁,你追随本尊数百万年,何时见本尊不狠心过?”   “尊上,天阁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你才杀了青城那么多仙人。我是怕你被清和帝君蒙了心智,忘记了我们反攻九重天的大计啊!”   “不管你为了什么,本尊都是妖界至尊,座下岂容你私自指挥。以往你可以指挥那三百妖兵杀了青城千余弟子,以后谁知道你会不会暗中勾结诸妖杀了本尊谋夺妖尊之位,本尊实在是不得不防。”阳灵冷冷一笑,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对尊上起那种心思,尊上你杀了我,难道不怕妖界诸妖寒心吗?”   阳灵惊诧问道:“天阁,谁害死了你?你可不要红口白舌诬蔑本尊,你瞪大眼睛看清楚,是青城上仙遮影痕杀了你。你那么忠心于本尊,本尊救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你?”   “你!”天阁大怒,阳灵却根本不看他,转而对影痕说道:“上仙,万年前本尊驭下不严,竟然让座下妖君天阁私自带了三百妖兵杀了青城千余弟子。今日本尊致歉于此,而且那三百妖兵也已经死在了上仙手中,希望今后青城与妖界能和平相处,再不生出事端。”   影痕欠身一笑,道:“尊上客气,本座得以报仇全赖尊上筹谋,青城上下感激尊上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再生出事端?”   “你们竟然是谋划好的!”天阁更是勃然大怒,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听见影痕淡淡吩咐道:“彬恒,你前世的仇人就在这里,本座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手杀了他。”   彬恒领命,运了十分力气猛地刺向天阁。天阁惨叫一声,便没了声响。   影痕见天阁身亡,忽然运了一团三味真火击向天阁,烧的天阁连一丝魂魄也不存。   “上仙,你好狠心啊,杀了他也就罢了,为何连他的魂魄都不肯放过呢?”阳灵轻声问道。   影痕莞尔一笑,道:“尊上死去万年还能复生,本座不得不防着这妖君也能复生,必要亲手烧了他的魂魄,让他彻底消失于世间才能放心。否则哪日有人有心搭救他,青城岂非后患无穷?”   “上仙你放心,神界仙界人界具为一体,鬼界不值一提,魔界没了你们亦是实力大减,妖界从此与青城交好,谁会有那么大的能力让他复生?”阳灵浅浅一笑,很是无害。   影痕轻轻一笑,道:“尊上,方才你我不过是逢场作戏,本座岂会入戏太深?尊上不但不用出手就解决了一个麻烦,而且还摆脱了残杀属下的恶名,甚至消息传回妖界必能激起诸妖复仇之心。常言道哀兵必胜,本座不得不佩服尊上一箭三雕的好谋划。”   阳灵闻言轻轻一笑,道:“本尊就是喜欢和上仙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不过本尊好奇,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杀了天阁呢?你放他回妖界,说不定还会闹得妖界大乱,到时候本尊笼络妖界都来不及,你们青城不是更加安全吗?”   “尊上说笑了,”影痕轻轻一笑,道:“天阁愚钝,岂是尊上敌手?本座放了他也是无济于事。何况他杀了本座门中那么多弟子,本座岂会饶过他?”   阳灵颔首,道:“不错,他想与本尊为敌,只怕还不够资格。上仙你如此洞察世事人情,你来猜猜看,接下来本尊要做什么?”   影痕浅浅一笑,道:“天阁妖君身亡,妖界虽然在尊上铁腕统治之下不敢多言,却仍是会有流言揣测。尊上想要安抚妖界,自然会给诸妖一个说法,比如——杀了本座泄愤。”   第128章 万劫不复   阳灵闻言失声大笑,道:“上仙果然非同凡响,当年徽易不曾看错人。”   影痕看着阳灵,淡淡道:“尊上想动手那便动手吧,本座投机取巧杀了天阁,但是本座心知肚明,本座绝伤不了尊上一分一毫。”   阳灵含笑点头,遮默安大惊失色,大声道:“阳灵你不能杀他,以前在魔宫爹爹那样尊重你,甚至一年前更是为了救你的女儿险些丧命,你不能恩将仇报。”   阳灵看着遮默安笑道:“不错,上仙这些年来的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本尊的事,本尊实在是没有理由杀他。”   遮默安闻言大为放心,轻轻舒了口气。   “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本尊不动手,只怕影痕你也撑不住了吧。”阳灵冷冷一笑。   话还未说完,影痕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手中青玉脱手落下,自己也有如一个轻飘飘的风筝从空中坠下。   “爹——”遮默安大惊,连忙同彬恒飞过去一起接住影痕,却发觉他已然毫无分量。   “爹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遮默安震惊地看着影痕胸口猛地染成红色,伸出手一看,接住影痕背后的手也是鲜血淋漓。   “默安,我没事。”影痕勉强一笑,口中却又涌出一大口血。   “爹,你到底怎么了?”遮默安惊惧,他分明不曾被天阁刺中,那这些血又是哪里来的?   影痕艰难地睁开眼睛,无力地摇了摇头。   “阳灵,他到底怎么了?”遮默安抬头,厉声问道。   阳灵轻轻一笑,道:“这就要问你了,你说呢默安,影痕好端端的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遮默安茫然的摇摇头,阳灵轻叹一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疏忽大意至此。默安,一年前在青城,影痕替你挡了崆峒印,又拜你所赐受了轩辕一剑。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你真的以为影痕痊愈了吗?”   遮默安脸色惨白,看着影痕胸口蔓延出大量鲜血,一袭青衣已经尽数染成了红色。   “那是上古神器,有毁天灭地、诛神杀妖之能。影痕当日凭借神界圣物招魂幡,留了一条性命已属勉强。如今招魂幡离体,他本就虚弱不堪,何况方才又受了天阁一剑,虽然隔着昆仑镜,但是那力道也足以震得他伤势复发。”   原来竟是因为他,遮默安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他原本以为一年前的伤痛早已经过去,从今往后他陪在影痕身边孝顺膝下,无论过往发生什么惨痛之事,他们都可以尽数忘却,却不想根本就不容他遗忘分毫。   阳灵说的不错,他居然疏忽至此,早在一百多天前他就该发现影痕的虚弱和异样。可是他不曾在意,不曾深想。他只道影痕法力高强,却不想他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爹,我错了,是我害了你。”遮默安失声。   影痕微微摇摇头,声音已然细不可闻:“那不怪你,你别自责。”   “怎么不怪他?”阳灵轻轻一笑,道:“默安,本尊实话告诉你吧,当日重阳虽然出手,却掌握好了力道只伤到了影痕的皮肉,不曾让他受丝毫内伤。看起来好像严重,实际上那崆峒一印根本就无妨。而你那无情的一剑,却正好刺穿了影痕的心脉,生生毁了他的三万六千年的根基。如今他体内又没有招魂幡护着,心脉脆弱异常,动用任何一丝真气都有可能触动旧伤让他心脉断裂。一个仙无法动用真气施法,即使活着,说白了也不过是废人一个!”   遮默安不敢置信地摇摇头,阳灵莞尔,道:“你不信吗,其实影痕自己知道,清和他们也知道,只不过怕你自责,他们都没忍心告诉过你。默安,如果影痕死了,置他于死地的人,不是别人,是你啊!”   遮默安看着怀中濒死的影痕,凄笑一声,道:“爹,居然是我。”   影痕只是微微摇头,道:“我不怪你,真的。”   遮默安猛然跪下,他看着阳灵大声道:“阳灵,你是妖尊,你创物之力不死之身,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阳灵闻言失笑,还未及说什么便见影痕费力的拉拉遮默安的衣袖,道:“默安,你不要求她,不管用的。”   遮默安依旧存了一份希望,渴求地看着阳灵。阳灵只是轻轻摇头,道:“默安,影痕说得对,本尊不会救他。”   “为什么?”   “为什么?”阳灵微微好笑,道:“默安,他杀了本尊座下最得力的妖君,你觉得本尊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吗?纵然天阁有错,可是他毕竟追随本尊数百万年,这整天照面本尊也与天阁情谊匪浅,何况本尊与天阁从前也是至交,本尊必要替他报仇。”   “是你自己心狠手辣,不肯出手相救,如今你又说要为那个妖孽伤心,要为那个妖孽报仇,你不觉得好笑吗?”遮默安大声说道。   “方才本尊若出手相救,天阁便不会死,默安你自己想想,天阁不死谁又会死?”阳灵浅浅笑道。   “你!”遮默安气结。   “所以影痕今日无论如何也会死的,本尊不出手,便是给他留了最后一丝情面,算是报答当日他搭救清城清浅之恩。”阳灵淡淡道。   “娘亲,你既然提到我们,就好歹看在我们面子上救救影痕叔叔吧。无论如何,影痕叔叔也不曾对不起娘亲,你怎么可以如此心狠?”清浅急速说道。   阳灵一瞥清浅,道:“谁是你娘亲,本尊是妖尊,你娘亲阳灵早在一百零八天之前就死了。你再放肆,休怪本尊心狠手辣。”   清浅不敢置信地看着阳灵,清城清心亦是不由自主摇头。   她们的娘亲那样温柔,那样善良单纯,可如今眼前这人这般心狠手辣,自然不是她们的娘亲。   “阳灵,我求求你,这么多年了你我也算故友,你救救我爹好不好?”遮默安不顾影痕阻拦仍是苦苦哀求。   阳灵轻轻一叹,道:“默安,你这声故友倒是把本尊的心肠唤软了,如你所愿,本尊可以救救他。”   “当真?”遮默安大喜。   阳灵看着影痕浅浅一笑,影痕立即明白她要做什么。   “别!”   “别?”阳灵看着影痕只觉得好笑万分,她道:“默安从未放低过自己的身段,如今这般苦求,本尊实在不能不心软。”   影痕惊惧,来不及阻止便见阳灵手一挥,那立于山峰之上的招魂幡便拔地而起。   “娘亲你要干什么?”清心大惊失色。   “什么干什么?你影痕叔叔此刻命悬一线,除了招魂幡,还有什么能救他?”阳灵嘲讽一笑。   “那无殇哥哥怎么办?”清心急问。   阳灵莞尔,道:“他魂飞魄散除了招魂幡什么都救不了,可是默安如此苦求,我只能将无殇已经聚合的魂魄打散,然后拿着招魂幡救影痕了。”   “不要!”清心遮默安等人皆是惊呼,眼见阳灵出手将无殇的魂魄击散。   “不要吗?”阳灵看着遮默安,和颜悦色问道:“你方才不是还求本尊救影痕吗,为何此刻不要了?”   “你如此冷血无情,狠心辣手,妖尊,你早晚会众叛亲离的!”遮默安厉声道。   “众叛亲离?”阳灵轻轻一笑,继而肃容说道:“本尊与天地同生,无亲无故。当年尘缘一世,化为阳灵与你们相交数十年,自是情谊匪浅。可是如今不同了,本尊活了几百万年,与你们不过区区几十年交情,你们自己想想就该知道,这须臾数十年的过往于本尊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时间或许不值一提,可是大家待你的情谊却也可以忽略吗。阳灵,对于我们来说,那几十年的相知相交是我们可以拼出性命去保全的情义,你真的愿意毁掉它吗?”逸飞尘大声说道。   阳灵冷冷一瞥逸飞尘,道:“飞尘,你当年痴心妄想,想要娶本尊为妻,本尊不同你计较已是宽宏大量。你如今还敢再次胡言乱语,本尊倒想知道,你所谓的情义到底是份什么样的感情?”   逸飞尘不答,阳灵冷笑道:“从前本尊嫁与清和,便是你祖师爷的发妻。你觊觎本尊是大不敬,本尊倒该考虑考虑要不要为清和清理门户。”   “你真是想多了,师兄欣赏的那个女子纯洁善良,根本不是你这样的蛇蝎妖孽!”感知到怀中的影痕越来越虚弱,遮默安更是对阳灵恨之入骨。   阳灵不怒,只道:“默安,说话办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辱骂本尊,便是该死。”说罢阳灵抬首一道黑光急速袭向遮默安。   遮默安根本躲不开,倒是一侧彬恒察觉猛地挡在遮默安身前,却不想影痕忽然挣扎起身,推开彬恒将遮默安紧紧护在怀中。   “爹!”感知到影痕身体剧烈一颤,遮默安不由失声。   “默安,来不及了,快把手给我。”影痕哆哆嗦嗦说道。   遮默安不明所以,看着影痕与他掌心相对,继而是一阵暖意和力量飞速传入自己体内。   “不要!”遮默安大惊失色,急忙想要撤掌,却被影痕紧紧攥住。   “默安,我不怪你伤了我,你也不要为难自己。这一年来你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这些道行你好好使用,一定要保护好门中弟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千万。”影痕气若游丝。   “爹,你别......”遮默安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他眼睁睁看着影痕身体一点点化为虚无,看着影痕冲着他浅浅一笑,看着影痕疲惫地闭上双眼,便连最后一丝行迹也寻不见了。   阳灵亦是一惊,轻声一叹道:“真是想不到,影痕为了你可以到这种地步。哪怕他都要死了,也还是在为你打算。影痕,当真是个伟大的父亲。”   原来影痕虽然垂死,可是他魂魄保全完整,依旧可以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可是他却选择将自己此生三万六千多年的道行全部传给遮默安。如此一来,他便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遮默安呆呆看着影痕留下的血衣,终是爆发出一声怒吼:“妖尊——”   阳灵看着这遮默安抽出焦赭狠狠刺向自己,不由轻轻一笑,随意挥手便将遮默安击飞。   “影痕法术虽然高明,但本尊还未必放在眼中,默安你就不必多费力气了。”阳灵淡淡道。   遮默安咬牙切齿,却被众人生生拦住,生怕他惹怒阳灵遭杀身之祸。   “清和在哪里?”阳灵淡淡开口问道。   “帝君是我派祖师爷,你一介妖孽休想得知!”逸飞尘冷声开口。   阳灵一扫逸飞尘,浅浅一笑道:“灵仙真是越来越有掌门的样子了,只是你不说便以为本尊不知道吗?”   说罢阳灵倾身飞往苍茫殿,伸手一挥打开了紧闭的大门,抬脚走了进去。   刹那间,遮默安心几乎停止跳动。那里的阵法是他与影痕亲手布下的,正对苍茫殿大门的那个入口,正是死门。   一入苍茫殿,妖尊必死无疑。   心头泛起一阵酸涩,阳灵死了他本该高兴,可是为何他还是有几分不忍。   不是因为不恨,而是因为他毕竟是仙,他不希望任何人出事,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   若是此刻阳灵不是妖尊该多好。他爹不用死,无殇过段时间也能复活,所有人都可以得偿所愿,平静而舒心地一同生活下去。   那有多好啊!   可是妖尊不要,她膨胀的野心毁灭了所有人平静的生活。她要做六界之主,便必须将他们众人踩在脚下碾压致死。   所以他们也不会放过她!   阳灵缓步走入苍茫殿,见清和沉睡在大殿中央,不由得加快脚步。   许久未见他了,他怎么又是沉睡不醒。当年他沉睡,醒来后忘记了自己,而这次他又是昏迷良久,清醒后可还会记得她是何许人也?   “清和。”阳灵刚刚走到清和面前想要唤醒他,却不防殿中忽然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量。   不好!阳灵心中暗叫,回身想要离开却正巧看见遮默安在殿前冷冷一笑,继而是一阵青光出手。   阳灵猛然感觉自己动弹不得,头也疼的厉害。她听遮默安淡淡说道:“此阵法名唤‘制妖’,是我爹生前布下,专门等你自投罗网。妖尊,我原本想你若是肯救我爹一命,我可以放过你,可是你如此狠辣,就别怪我忘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亲手解决掉你。”   说罢遮默安运气做法,阵中突现熊熊烈火,烧的阳灵惨叫一声。   清心清城清浅,甚至是逸飞尘和天瑟骄听到阳灵惨叫,本想上前阻止,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此人再不是阳灵了,她只是妖尊。   正当众人各自叹息之时,阵中忽然骤降黑水,生生浇灭了所有烈火。   阳灵双手一挥,阵法破裂,就连遮默安亦是被那道力量击飞好远。   “默安!”清浅连忙上前扶起他。   阳灵立于殿内,轻轻一笑,看着不敢置信的遮默安问道:“默安,这套阵法是影痕布下的吧。”   遮默安惊惧,听阳灵继续说道:“阵法的确精妙,只不过当日影痕太过虚弱,布下阵法已属勉强,本尊稍稍用力便可破了本阵。”   阳灵转过身去,看向清和,他的睡颜一如从前一般平静。他就那样静静躺在殿中,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死人。   “清和,影痕自从上了昆仑山就翘掉了所有的阵法课,他所有的课都是逼迫无殇萧然黯绝他们代替他上的,所以他不可能想出如此精妙的阵法。”   “这套阵法是你留下来的吧?”阳灵晃然一笑,道:“也只有你清和帝君才如此了解我,知道我的弱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阵就是冲着我来的吗?”   阳灵抚上清和完美的脸颊,莞尔一笑继续自言自语:“原来,你一早就开始防备我了,一早就给青城留了一条后路,一早就准备随时了结我了。”   “清和,我们到了这个地步,竟也到了这个地步。今日若是你清和帝君亲自布阵,只怕我难逃一死......清和,原来你竟是想杀我!”   第129章 曲终人散   为何要杀我呢,阳灵无声问道,因为我是妖尊吗?   因为我至邪至恶,所以你给自己和青城留一条后路以防万一似乎也没什么错,可是为什么我心底这么难过?   因为你不信任我,清和,原来你潜意识里根本不曾相信过我,根本不曾相信过我们之间的情分,所以你还是戒备我的。   伸手将清和扶起,阳灵手一招清和便悬浮与她身侧,与她共进退。   “你要干什么?”彬恒问道。   阳灵淡淡道:“清和帝君冒犯本尊,本尊岂能饶过他,本尊即刻就要带他回妖界严加审讯。”   “不行娘亲,那是爹爹,他是你夫君,你岂能这样对他?”清城猛地挡在阳灵身前。   阳灵冷冷看着清城,道:“放肆,本尊说过,本尊是妖尊,不是你娘亲。你若是识相,最好不要叫本尊娘亲,若是惹得本尊生气,本尊也不会对你手软半分!”   清城摇头,道:“你就是我娘亲,阳灵是你的转世,与你没有分毫区别。纵然你这样说,我还是不信我娘亲那么狠毒,更不会让你带走爹爹。”   阳灵轻轻一笑,道:“既然本尊在你心里与阳灵没有半分区别,那本尊带走清和你又惧怕什么?”   清城哑口无言。   阳灵不意废话,抬手将清城打飞,好在众人及时接住了清城,否则她一头撞向青石护栏,估计当场就要血溅青城。   “你好狠,你不肯救影痕叔叔也就罢了,你打散了无殇哥哥魂魄也罢了,可城儿是你亲生骨肉,你怎么忍心?”清心勃然大怒,宝剑出手刺向阳灵。   阳灵闪都未闪,宝剑自动偏了偏方向,清心狼狈摔于地下,疼得呲牙咧嘴。   “真是妖孽,我当初瞎了眼,才会为了你跟爹爹闹翻,还陪着你在璧合洞过了那么久,如今想想都觉得恶心。”清心大怒。   阳灵浅笑,道:“不错,本尊真是妖孽。”   “可我更恨认贼作母,你根本比不上我娘亲。”   阳灵闻言仰天大笑,道:“清心,你真是太可笑了,真的。”   “是啊,我是可笑,其实我何止可笑,简直是愚不可及!”   阳灵摇头,看着清心,看着众人,也望了望昏迷的清和,一字一句说道:“你们只以为本尊只有阳灵一个转世吗?本尊告诉你们,当日齐云掌门幺女梁妩亦是本尊。清心,你就是本尊前世的亲生骨肉啊!”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原来,原来如是!   妖尊此刻的样子,果然像极了当年的梁妩!   “你们以为本尊与无殇影痕无冤无仇为何一定要杀了他们,本尊此刻告诉你们,当日本尊被天不老掳至魔宫,你们仙界中人没有一个前来搭救。本尊在魔宫受尽了无殇影痕等人的欺侮,本尊如何甘心?”   众人看着疯狂的阳灵,均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魔君清和当日借着高强法术凌辱本尊,后来却对本尊不屑一顾弃如敝履,最后居然还亲手斩杀了本尊。你们当日不少人都在,自然记得本尊当日死的是何等凄惨!”   “可是你当时要杀阳灵,幸亏有扶桑上仙,若是没有他,你便是亲手杀了你自己!”逸飞尘道。   “那是本尊自己的事,不劳你们操心。当日你们众人是如何瞧不起本尊的,如何百般凌辱践踏本尊都记在心上。今日本尊也算把话全部说明白了,往后你们与本尊还是少谈些情分吧。因为本尊与你们不但有情,更有恨!”   “梁妩生性尖酸凄厉,她心狠手辣自取其辱。可是妖尊你想想,我们众人对阳灵是何等关照。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阳灵善良,因为她是一个值得朋友倾心对待的好人,她也可以为了她的朋友做任何事。你既然既是梁妩又是阳灵,为何如今总是把你阴狠的一面展现给我们,你又为何不肯像阳灵当初一样善良呢?”逸飞尘说道。   “飞尘,你当真愚钝!本尊是妖尊,又不是阳灵,本尊为何要讨得你们众人喜欢,为何要珍惜什么所谓的情义?本尊实话告诉你,这些东西如今在本尊眼里,一文不值!”阳灵冷冷一笑。   众人看着阳灵,却仿佛看见了梁妩,又仿佛看见了妖尊。   这三个人有着一副皮囊两种性子,他们忽而真的认不出她来了。   “何况就算是阳灵,你以为她便没有恨吗?”阳灵看着逸飞尘,冷笑道:“当日你觉得本尊愚钝,骗本尊入了青城派,还害得本尊险些身亡,今日本尊也和你好好算一下这笔账!”   众人大惊,看着阳灵抬首一道黑光将逸飞尘吊于半空中,逸念空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相救。   “逸念空你不必着急,本尊也忘不了你,今日你们父子便一起受罚吧。你们想想当日本尊在青城吃了多少苦头,今日本尊必当好生报答。”   阳灵手一挥,一团黑气将两人裹住。两人窒息,痛苦地在半空中扭曲。本以为会死,却不想濒死的那一霎那又猛地可以喘息。呼吸片刻之后,便又再度陷入窒息的痛苦当中。   众人连忙上前相救,阳灵灵活地带着清和穿梭于众人当中,飞出了苍茫殿。   “不必费事了,本尊并不想杀他们,只是想折磨他们罢了。你们放心,十日之后,他们便会没事了。”   阳灵离去,遥遥一句话传入青城苍茫殿中。   恍惚中回到了从前,清和睁开双眼,正好看到了那一袭玄衣的绝色红颜。   “灵儿?”   阳灵莞尔一笑,道:“清和,我在。”   清和微微颔首,缓缓起身,道:“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离我而去,把我好吓。”   阳灵依靠于清和怀中,笑道:“怎会,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呢。清和,我舍不得你啊。”   清和轻轻抚着阳灵的发丝,看着窗户问道:“这么黑想来天色不早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想多看看你,所以舍不得睡。”   “别闹了,早些睡吧,我陪着你一起睡。”清和腾出地方,搂着阳灵躺于榻上。   “清和,有时候我想,其实这样下去也挺好的。”阳灵淡淡道。   清和颔首道:“有你在就很好,我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   阳灵忽然起身,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清和,你可愿意一直这样陪着我过下去,无论我是谁,无论我做了什么。”   “当然,”清和一笑,道:“灵儿,我们是夫妻。”   “夫妻?”阳灵一怔,继而笑道:“是了,我们已经成亲了,六月初三。”   清和将她拉至怀中,道:“你若是不满意,我可以正大光明迎娶你一次。我要告诉所有人,你阳灵是我清和的妻子,我们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阳灵浅浅一笑,道:“你当真愿意如此那便最好了,我这就吩咐人下去准备,我们明日成亲好不好。”   清和心头骤然大惊,看着阳灵伸手一招,继而飞速闪现一个黑色身影。   “尊上有何吩咐?”原来那是一个妖侍。她恭谨地单膝跪地,听从着阳灵的吩咐。   “淑离,传令下去,明日本尊要同神界清和帝君联姻,你们快些去准备酒宴,本尊要许帝君一个六界最盛大的婚礼。”阳灵肃容吩咐道。   “属下遵谕。”那名唤淑离的妖侍退下,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阳灵浅笑回头看向清和,清和已是一脸惨白。   “是你,妖尊!”清和冷冷道。   阳灵颔首,道:“不错,正是本尊,不过帝君也可以唤本尊一声灵儿,这个名字帝君叫了三十年,其实本尊也听惯了。何况整日间尊上帝君唤着,到底生分。帝君说了,我们是夫妻,相处时自然该随性些。”   清和冷冷看着阳灵,问道:“本君这是在何处?”   “自然是一十八地之下,六界至阴之地的妖界。”   “你缘何将本君带到此处?”   阳灵无辜一笑,道:“帝君,你缘何如此凶了,你忘了方才你还同本尊亲密无间。”   清和起身,道:“方才本君认错人了,抱歉尊上,本君要走了。”   阳灵瞬间拦在清和面前,道:“帝君,你要去哪里?”   清和冷淡看了她一眼,道:“与你无关?”   阳灵轻轻一笑,道:“你是本尊的夫君,你去哪里怎会与我无关?”   清和不意多言,出手一道青光逼开了阳灵,阳灵闪身避过,道:“帝君可是不放心青城山?帝君你放心,本尊不曾为难他们,本尊也不过就是将影痕杀了,顺便折磨一下逸念空父子罢了,不曾做什么太过狠毒的事情。”   “你杀了影痕!”清和闻言勃然大怒。   阳灵一笑,道:“其实也算不上是我杀的,他一心要为当年枉死的青城仙人报仇,结果与天阁动手时触动旧伤,心脉断裂而亡。其实本尊有心救他,可是本尊拿过凝聚无殇魂魄的招魂幡,将无殇魂魄打散准备救影痕时,他们却又偏偏不想让本尊救了。”   清和闻言猛地抽出身侧的腾空刺向阳灵,阳灵躲都未躲,因为腾空根本伤不了她半分。   “你连阳灵都杀不了,何况是本尊。清和帝君,你省省心吧。”   “你为何要这么做,妖尊,影痕无殇他们不曾得罪你,你为何要杀了他们!”清和暴怒。   “你那一千青城弟子不也没得罪我吗,本尊还不是照样杀了。”阳灵一笑。   “你!”清和怒极,狠狠扇了阳灵一个耳光。   阳灵愣了片刻,继而敛了笑容阴冷道:“本尊念在当日夫妻之情,并不打算把帝君怎么样。可是帝君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本尊也不必顾念往昔情分了。”   “情分?”清和摇头冷笑,道:“尊上可曾待清和有过半分情分?尊上为人清和在清楚不过,杀伐决断城府心机只怕父尊也不能相较。尊上,这么些年来清和愚钝才会被你利用,才会害得青城弟子枉死,才会害得无殇影痕不得善终!”   阳灵似是伤怀,道:“原来你竟是如此想我的,清和,我好生伤心。”   清和冷笑,道:“尊上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去做给别人看吧,想来若是被天阁妖君看到,必会心生怜惜。”   阳灵似笑非笑,道:“清和,当日天阁诛杀你们青城弟子,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你放心,我已经杀了他,我替你报过仇了。”   清和一怔,道:“天阁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尊上,你杀了我青城那么多弟子,实在是让我对你恨之入骨!”   “所以,你便设下制妖阵,打算杀了我吗?”阳灵讥讽一笑。   清和神色平静:“你知道了。”   阳灵苦笑一声,道:“你当真是好手段,清和,哪怕你昏迷不醒,都险些令我万劫不复。”   清和淡淡道:“尊上是妖尊,而本君是青城之祖,仙界仙君,还是神尊次子,本君对尊上不得不防。”   “其实帝君你是对的,”阳灵莞尔:“其实本尊也从未对帝君动过心,本尊数万年来,不过是在利用帝君罢了。”   清和冷冷一笑,道:“时至今日,我们终于都不用再带着面具面对对方,一时间也还真是不习惯呢。”   阳灵拍手一笑,道:“不错。其实说起来,我好怕君上被夺走。君上你那样风华万千,六界中不知有多少人爱慕你,我的情敌倒真是很多,比如当年那只小狐狸精。”   清和闻言一怔,看着阳灵半晌之后不可思议的唤道:“小妩!”   阳灵一笑,道:“帝君果然聪慧,影痕至死都不晓得我究竟是谁,只道我心狠手辣至阴至毒,帝君却一下就猜出来了。”   清和惊诧地后退好几步,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阳灵不施粉黛的面貌忽然变化起来,恰是变与当年那个浓妆艳抹的齐云梁妩。   “君上,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我陪了你那么多年,还为你生下了一个孩子,你却说抛弃我就抛弃我,你可知道小妩心里有多么难过吗?”阳灵淡淡道。   “你滚开!”清和厌恶地别过头去。   阳灵却并不着恼,她淡淡说道:“帝君,一年前本尊说过一句话,不知道帝君还记得吗?”   清和并未理会她,她却突然出手将清和击到地上,自己倾身压上去,扳过清和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然后一字一句冷冷道:“本尊当日说过,等哪日本尊法力高过你,一定向你讨回当日那二百鞭刑。而你也说过,等本尊法术高过你,只怕阴阳都会颠倒了。从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如今看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清和心中一惊,却见阳灵倏然起身,抬手一招召回了方才那个妖侍淑离。   “明日不必摆宴了,帝君性子很是刚烈,抵死不从。你将帝君带下去,告诉司刑妖君每日抽打二百妖鞭,直到他心甘情愿迎娶本尊时再停下。”阳灵淡淡吩咐道。   第130章 东海蓬莱   清和被淑离强行带了下去,过了须臾淑离回来,道:“启禀尊上,事情属下办好了。”   阳灵颔首扶起淑离道:“如今没有旁人,你我不必如此拘束。”   淑离颔首,道:“刚刚我回来,见妖界众妖君均在正殿等着尊上,还请我通报一声。”   阳灵颔首,两人一同出了寝殿。   长生殿,仙魔两界只以为魔君居所为长生殿,却不想妖界妖尊所居住的宸华宫正殿亦唤作长生,且规格布置,甚至一砖一瓦皆与魔宫相同。   正殿之上群妖毕至,皆是毕恭毕敬候着阳灵。阳灵缓步走出,众妖俯首叩拜。   “属下参见尊上。”   阳灵微微颔首,身侧淑离朗声道:“平身。”   “谢尊上。”众妖起身。   阳灵坐于上首宝座,众妖侍立于下。片刻,有一妖君出列恭声道:“启禀尊上,属下奉谕监视青城派,果真见他们速发上百封暗信通知仙界众仙有关尊上与梁妩之事。属下已然派人拦截了所有的暗信,如今仙界都不知情。”   阳灵颔首,不咸不淡问道:“你只做了这些吗?”   那妖君闻言冷汗直出,道:“是,若有不妥,还望尊上指点。”   阳灵一扫那妖君,道:“蓬莱黯绝不可小觑,有他在蓬莱坐镇,但凡妖界有异他必然知道。何况众仙都知晓本尊必然会先前往青城,如今本尊有动作却不见青城遣人报信,这不是等于告诉仙界众仙妖界拦截了暗信吗?”   那妖君汗颜,道:“属下愚昧。”   阳灵淡淡道:“往后你记住,如若本尊再吩咐你拦截暗信,你务必拿着暗信来本尊这里,本尊会另拟一封暗信交给你,到时候你按着原来的样子一封不少地全部发回仙界。”   那妖君领命,阳灵继续说道:“另外你算计好时间,拦截好各门各派发回的回信,再拟另外的暗信送回青城。如此一来,仙界虽然暗中通气,可是本尊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就知道什么,不想让他们知晓的事,他们决不会知晓半分!”   “我们如此动作,神界会不会发现?”另外一位妖君道。   阳灵微微摇头,道:“此刻神界的力量本就不够,他们无暇顾及仙界,仙界只能自保。你将方才拦截的暗信呈上来,本尊要过目。”   那妖君将暗信拿出,淑离下台取过,毕恭毕敬呈给阳灵。   阳灵展开过目,果然是遮默安的字迹。他简单叙述了影痕身亡和清和被自己带走的过程,着重告知仙界众人梁妩亦是自己转世,并提醒仙界众仙有得罪过梁妩的也务必要前去蓬莱仙缘世外躲藏,以防自己报复。   果然不愧是影痕的儿子,阳灵一笑,影痕为人滴水不漏,遮默安此刻亦是暂且放下丧父之痛,倾力保护仙界诸仙。   只是可惜,他太过稚嫩,忘却了妖界的实力。   “你将本尊是梁妩一节还有蓬莱仙缘世外隐去,只保留影痕身亡和清和被掳的消息,重新发回仙界吧。”阳灵淡淡道。   那妖君领命,径自退下去修改暗信。   “蓬莱......”阳灵摇头一笑。   那日清早,蓬莱仙岛周边的海忽然竖起几百米的巨浪,生生将整个蓬莱仙界环住。蓬莱诸仙大惊失色,飞速通报给蓬莱祖师黯绝上仙。   “祖师不好了,我们蓬莱被巨浪包围了,是不是妖尊要来了?”几个蓬莱弟子跌跌撞撞闯入蓬莱阁中。   彼时蓬莱阁中承允弘方寥歌慕容等历任蓬莱掌门皆侍立阶下,紧张不已。上首黯绝却正忙着泡茶,一丝慌乱也不见。   他昨晚已然察觉妖界异动,今早又收到青城暗信。他看到暗信后,便知妖尊已然开始行动,来蓬莱也算不上稀奇。   “不必惊慌,妖尊暂且还不会伤及门中无辜弟子,你们各自静心修炼,不要分心。”黯绝淡淡道。   那弟子犹豫片刻,仍是转身出去传令。   午时左右,阳灵到了蓬莱仙界,见蓬莱一众弟子皆在门中静心修炼,并不为自己的到来而多加惊惶,不由颔首赞叹。   “蓬莱,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尊上,你来了。”黯绝的声音遥遥从蓬莱阁中传出。   阳灵飞入蓬莱结界,隔空传音笑着回道:“老九福的酱猪蹄当真难买,方才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结果那掌柜的又说每人限买两斤,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说话间阳灵已经到了蓬莱阁,阁中蓬莱诸仙皆是胆战心惊,唯独黯绝神色如常。   “听说酱香阁做的也不错,只是可惜远在长安城,这一来一去的功夫味道都变了,好险你没买那里的。”黯绝一笑。   诸仙吓得魂不附体,更瞠目结舌地看着阳灵缓步走入蓬莱阁正殿,坐在祖师爷身边打开了随身带来的酱猪蹄。   “承允,去取两双筷子,再添四个小菜和两碗白饭。”黯绝吩咐道。   承允点头答应,下去准备饭菜。   “尝尝这茶吧,我方才泡好的,应该能入口。”黯绝为阳灵斟了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阳灵尝了尝,道:“松山银针果然绝世名茶,这水也是今早才取的凝香露吧。”   黯绝颔首,阳灵咂咂嘴道:“我还真是好口福。”   “尊上从前喝惯了青城寒梅醇,不想我这里的松山银针也能打发了你。”   “我可是很好打发的。”阳灵一笑,看了看慕容,慕容立即打了一个哆嗦。阳灵微微好笑,转而对黯绝继续说道:“黯绝,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和清和悄悄混入蓬莱,你收我们两个当徒弟,还带着我们去了昆仑群仙会,我一路吃喝可没你像清和那样讲究。”   黯绝微微一笑,道:“那是不错,只是当日我不曾想到,我居然把妖尊和魔君一起收入了座下。”   阳灵轻笑,道:“的确是阴差阳错,不过也说明我们有缘分。我记得当日在那茶寮,似乎遇上了一伙人,其中还有人界恒山的一个小掌门。”   “不错,掌门叫贺仁光,他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心胸算不得宽广。他那师弟杜争鸣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是个侠肝义胆的英雄。”   “其实我和清和离开蓬莱后又遇到了贺仁光和杜争鸣,那时候贺仁光想杀杜争鸣,却被我与清和联合制止了。当夜清和开导杜争鸣,让他回恒山看看,毕竟师兄弟在一起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情分也实难割舍。”   “然后呢?”   “听说杜争鸣回去了,贺仁光也不曾为难他,如今这一展眼三十多年,他们师兄弟也有五六十了。两人都是恒山长老级别的人物,想来关系很是不错。”阳灵淡淡道。   黯绝一扫阳灵,道:“师出同门毕竟关系非常,再大的过节随着时间流逝终会淡去,何况是误会。尊上,你此刻忙着对付仙界,忙着准备反攻九重天,哪里有功夫和我谈论人界杂事。这样旁敲侧击,你是想问我崆峒和青城的事吧。”   阳灵一笑,道:“你果然很了解我。”   黯绝亦是一笑,道:“你我相交足足两万六七千年,虽然不敢说你的心思我都看得明白,可你平日从不这样拐弯抹角,但凡试探我,必定是有目的的。”   阳灵莞尔,道:“其实我也没有试探你,只是没想到我一死,倒把青城崆峒万年来的积怨给消除了。”   “错了,尊上你死的时候青城和崆峒结怨,当日是阳灵身亡才使得旧怨解开。”黯绝一笑。   “我与阳灵有何分别吗?”   “自然有,我唤阳灵师婶,却唤你尊上,你早该知道不同了。”   阳灵邪魅一笑,道:“黯绝,你也与从前不同了。”   “尊上何等聪慧,你应该早想到了。从前黯绝心思单纯直白,数万年从不与人交恶,却最终落得那般下场。如今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尝过死亡和绝望的滋味,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这一生应该怎样过。”   “哦?愿闻其详。”   “从前我不愿与人为敌,而今时今日,我不惧与任何人为敌。”黯绝淡淡道。   阳灵颔首,这片刻间承允已将四碟小菜并两碗米饭端了上来。阳灵打量承允两眼,笑道:“一年前在青城山你师父还说要教训你,如今恰好我在这里,要不要我帮你求个情?”   承允本就战战兢兢,听到阳灵开口跟他说话,更是吓得一哆嗦,手一抖便将一碗米饭扫下了桌。   还未及他反应,只见阳灵抬首一道黑光在半空中拦截住了所有的米粒并收入碗中,重新端上了桌。   “看样子你还是那么怕你师父,你不用怕,今日我在这里,你师父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阳灵一笑。   承允看了看黯绝,黯绝示意他便退到一边。   “何必吓唬他呢,还是尝尝菜怎么样吧。”黯绝一笑,将一双筷子递给阳灵。   阳灵接过,尝了尝菜便微微蹙眉道:“味道倒是不错,与从前没什么太大差别,就是......”   “就是毒药搁的太多了,”黯绝微微好笑,回头看向承允,问道:“谁让你下毒了?”   承允脸色惨白,道:“师父,她可是妖尊。”   “我知道,当年尊上和我吃遍大街小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用得着你来告诉我?”   “可她杀了师伯,我们岂能不为师伯报仇?”承允猛然睁大眼睛,抽出腰侧的宝剑刺向阳灵。   阳灵嗤笑一声,继续吃菜,承允却已然被一股无可违逆的力量甩到一旁。   眼见承允就要撞上一旁的柱子血溅当场,黯绝猛然出手一道绿光救下承允,对阳灵笑道:“就是一点毒药,也吃不死人,我们继续用膳吧。”   阳灵颔首,两人照吃不误。   “你不问我为何杀了影痕吗?”阳灵夹了一块猪蹄给黯绝,顺口问道。   “你不会杀他的,他此番身亡只怕是因为与天阁交手时触动了旧伤,你只是没有救他而已。”   阳灵颔首,道:“我的确不会直接杀他,可是这与亲手了结了他并没有什么么区别,我以为你会恨极了我然后企图报仇呢。”   “不会,”黯绝莞尔,道:“尊上,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师祖就暗示过影痕,他取出招魂幡救无殇,很有可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影痕那么聪明,他自是也能听出师祖的弦外之音,可他还是决定救无殇,而我和萧然也并未阻止。再说了,你死过一次,我也死过一次,但是如今我们还是坐在一起吃饭,所以我们焉知过个几千年影痕不会回来呢?”   阳灵摇头失笑,道:“黯绝,你当真看得开。不过昨夜我才眼见影痕身亡,今日中午你就知道了,看来仙界的消息传递地着实快。”   黯绝忍不住笑喷,道:“只怕暗信刚出青城山就被尊上拦截了吧,尊上何必瞒我呢。妖界势力庞大,我若是像默安一样天真便枉活了这几万年。”   阳灵无奈的弹去自己身上的两颗饭粒,道:“是我忘了,此刻你今非昔比,稍加推断便可知晓。”   “说起来还是默安太大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暗信中并未提及什么重要信息,只是告知仙界众仙影痕身亡,尊上为何要匆匆赶到蓬莱呢?”黯绝放下筷子,淡淡问道。   阳灵抚掌赞叹,道:“果然厉害,黯绝你知不知道,我截获的那封暗信中提到了蓬莱一个地方。你这样精明,快来猜猜默安提到了什么,而我又为何突然飞到蓬莱。”   黯绝闻言,猛然变色。   第131章 仙缘世外   阳灵笑意更盛,道:“蓬莱仙岛果然是绝佳圣地,世外仙缘不为世人所知。黯绝,原来你也同清和一样,早在数万年前就给自己和蓬莱留了一条后路。”   黯绝看着阳灵冷冷道:“不错,尊上毕竟是妖尊,本座不得不防。”   阳灵敛了笑意,收了方才嬉笑的神色,肃容说道:“带本尊去吧,本尊或可放过蓬莱满门弟子。”   黯绝冷笑一声,道:“当日本座带他们回蓬莱,便要保全他们一条性命,今日无论尊上如何,本座都不会把他们交出来,否则还不如让他们跟着师兄去青城。”   阳灵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今时今日是你不交便能了事的吗,黯绝,蓬莱立派两万余年,一直是仙界名门大派。虽然面积狭小,可是这些年入门弟子也不止一万之数,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吗?”   黯绝亦是浅笑,道:“尊上若是以为蓬莱可欺便是轻视本座了,何况如今时候不到,尊上拿蓬莱毫无办法,除非——尊上想现在挑起六界大劫。”   当日神尊下神谕给扶桑,言之六界百年之事,便是距离大劫还有百年。如今方才九十六年过去,的确还不到扭转乾坤的最佳时候。   黯绝知道,阳灵更知道。   阳灵神色不变道:“其实本尊大体猜到都是些什么人藏在蓬莱,昨日去青城见到许多故友比如程思亭安等人都不在,本尊就想到你们将这些年得罪过本尊的仙人藏起来避祸了。”   “确实如此。”   阳灵举目一视,看了阶下一溜蓬莱前掌门,最后目光定格在现任掌门慕容身上。她道:“可是慕容掌门怎么没去避祸呢,难道上仙不怕本尊为难他吗?”   说罢阳灵猛然出手一道黑光扑向慕容,黯绝骤然大惊,腰中宝剑离魂极速飞出挡下,道:“他并未得罪尊上,尊上何必发难?”   “还不算得罪吗?”阳灵轻轻一下,道:“当日本尊在蓬莱被慕容掌门罚入暗室静思己过,何况本尊夫君清和还被掌门惩罚,打扫了蓬莱上下。本尊夫君是清和帝君,神尊最疼爱的幼子,自小见到扫把的时候都不多,却在蓬莱辛苦了一日。这份加上本尊那份,够不够向慕容掌门讨个说法?”   话毕,阳灵再度出手一道黑光,慕容连躲都反应不及便再度被离魂剑救下。阳灵右手一挥便发出了一道黑光化作一柄长剑,与黯绝双双飞出蓬莱阁打了起来。   “祖师!”众仙皆惊,看着两人在空中缠斗,一黑一绿交错着两道霞光,实在是看不出两人交战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只是须臾,众仙蓦地见一道绿光射入海中,原来是离魂,不由得具是大惊失色。   “祖师!”不少法力高深的仙人亦是腾空而起,飞上空中打算助黯绝一臂之力,却恰好看到他被阳灵一剑刺落。   众仙接住黯绝,见他面色惨白,胸口一片猩红,嘴角亦是缓缓流出一丝血光。   “祖师您没事吧?”众仙焦急问道。   黯绝摇摇头,阳灵方才只是刺破了他的胸口,并未伤及他的内脏,所以其实并不要紧。   阳灵看着黯绝却是摇头一笑,道:“许久不与你动手,你的法力仍旧停留在一万年前。昨夜影痕近四万年的道行都不敢同我动手,何况你这两万六千余年的修为,实在是不必如此执着。”   “不是执着,是责任。”黯绝蹙眉道。   阳灵轻笑,忽然伸手一招慕容便飞向她身边,黯绝不由得大惊失色。   “师父!”   “师父?”阳灵闻言微微好笑,道:“黯绝,你是蓬莱祖师,他是你蓬莱弟子,你这声师父若是被重阳上仙听到,只怕要伤心了。”   “重阳上仙与师父皆对本座有养育之恩,因为本座不只是黯绝还是龙池,所以两人在本座心中是一样的。”   慕容闻言几乎感动的哭出来,他道:“弟子如何担的起。”   黯绝并未接话,而是怒视阳灵厉声道:“尊上,还不赶紧放了他。”   阳灵莞尔,道:“交出藏于蓬莱的众人,本尊便放了上仙的师父,上仙看这样可好?”   “本座不会交人,请尊上放人。”   “上仙欺侮本尊太过了,上仙不交人,本尊也不会放人。”说罢阳灵抬首一道黑光生生射入慕容体内,慕容忍不住惨叫一声。   “师父!”黯绝大怒。   “上仙说对了,本尊不敢动你们蓬莱所有弟子,但是本尊敢杀了他。上仙信不信,本尊连他的魂魄也可以消灭的一干二净,到时候天地之间再不会有慕容这个人,纵然上仙会使用禁术召魂引魄,却也救不回一个没有魂魄的人吧。”   “你!”黯绝紧握双拳,却听见慕容大声说道:“祖师您不必管我,千万不要交出藏匿于蓬莱的诸仙,他们都是无辜的。”   阳灵浅笑,抬手又是一道黑光生生刺入慕容体内,慕容此刻已然奄奄一息。   “上仙,你意下如何?”   “你想都别想!”黯绝冷声道。   “那么,你这小师父的命也不用要了。”阳灵轻轻一笑,慕容惨叫一声从空中跌了下去。   “师父!”黯绝瞬间飞了过去,接住了下落的慕容。   慕容气息奄奄,道:“祖师您别难过,慕容此生能照顾祖师八百余年已是三生有幸,此番能用一条命护住仙界诸仙更是死而无憾。”   黯绝连忙将自己雄厚的真气度过去,却发现慕容已然气绝。   阳灵看着黯绝沉痛的样子却是轻轻一笑,道:“上仙,本尊此刻便要前往世外仙缘,你愿不愿意与本尊同去?”   说罢阳灵猛地飞入海下,黯绝大惊失色,顾不得慕容也连忙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急速赶向蓬莱海底火山,顺着火山口向下走,终于一路来到了妖界入口。   阳灵此刻转过身去看着飞速赶来的黯绝,见他脸色是不敢置信地惊惶。她浅浅一笑,道:“黯绝,你当真以为本尊不知何为世外仙缘吗?你以为你把密室建在妖界就很高明吗?你错了,本尊是妖界至尊,妖界什么事本尊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   “不错,早在两万年前你草创蓬莱,一并布下了这世外仙缘,从那时起本尊就知道了。”   “那你方才为何拿我师父的性命威胁我?”黯绝苦笑,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在设防,可是万年来她从没露出过一丝破绽,城府果然极深。   “本尊只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再给蓬莱一个机会。可惜你不肯珍惜,本尊也没有办法。”阳灵憾然轻叹。   为何所有人都要瞒着我布置下一个个陷阱?为何所有人都想置我于死地?为何所有人都是一副舍生取义大义凛然的样子?   为何!   “尊上,你饶过他们吧。”黯绝轻叹。   阳灵冷冷一笑,道:“不可能,今日本尊饶过你已是格外开恩,你若是不想去陪影痕就不要再插手。就算你戒备本尊数万年令本尊很是伤心,本尊还是可以顾念以往的情分放过你蓬莱满门,不过前提是你不许再插手。”   话毕阳灵猛地出手一击打开了一侧的石洞,她急速飞入却有如到了天堂。   那仙缘世外景色秀美,海下虽无蓝天,却有法术凝成的星空触手可及。地上草色浅浅,高低正好,路边不知名的小花盛开,却别添一份清新。远处粉红有如云霞,原来是一处桃林,偶尔落下细密的水滴灌溉着这里的植被,这才使它们岁月常青。仙缘世外,桃花林中,除了秀丽景色,更难得的是一份不遭世俗玷污的干净。   “妖尊?”仙界躲藏的众仙本围在一起不知再讨论什么,见了阳灵登时大吃一惊。   阳灵浅笑,这里果然有不少老熟人。   逸飞尘的弟子程思,还有青城灵人亭安,以及前些日子将她截到崆峒的弟子,甚至还有齐云掌门及当年随着去往天庭诬告阳灵的齐云弟子,无一例外都藏身于此。   “既然都到了妖界,不如去本尊那里坐坐吧。世外仙缘虽然景色秀美但毕竟狭小,你们说是不是?”阳灵淡淡问道。   众仙大骇,阳灵手一挥片刻便涌进不少妖兵。   “捉起来,送到宸华宫大牢。”阳灵淡淡道。   众妖遵命,仙界诸仙四处逃窜,可惜片刻便被捉住。   “尊上,这黯绝上仙要不要一起捉起来?”一妖兵问道。   阳灵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黯绝,道:“不必了,本尊会亲自处置他,你们退下吧。”   众妖领命,片刻便离去。   “难过吗黯绝,你还是不曾护住众人。”阳灵轻轻一叹。   黯绝猛然朝着阳灵扑过去,却被阳灵一道金光击出好远,狼狈跌到一旁。   “仙缘世外凝聚天地灵气还不被人打扰,藏人实在是太可惜了,黯绝,它应该有别的用处是不是?”阳灵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提气飞走了。   黯绝一怔,感知到一股奇异的力量自体内散发而出,继而明白过来。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黯绝轻轻舒了一口气。   宸华宫妖界圣宫,是为妖尊百万年前建造的宫殿,虽然年久却并不陈旧,很是富丽堂皇。   可是仙界众仙被带去的却是宸华宫内设的牢房,这牢房天下一样,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尊上,您瞧这些人如何处置?”妖界司刑妖君问道。   阳灵一扫众仙,道:“程思灵人当年欺侮本尊,如今每日赏他一剑,夜里再给他治好,不许叫他死了。亭安灵人出卖本尊,每日拿针在他舌头上戳一百针,也叫他长个记性。剩下崆峒派的人不必客气,你们好生招待便是,至于齐云派的人嘛,让他们随本尊来。”   司刑妖君领命,立即着人去办。   阳灵本想离开,却又转身问向司刑妖君道:“清和帝君如何了?”   “启禀尊上,帝君今日受了二百妖鞭,却不曾松口半分,不知明日可继续行刑吗?”   阳灵颔首,道:“本尊记得他之前就受伤了,你可看出来了吗?”   那司刑妖君道:“不错,那是轩辕剑伤,帝君断了三根肋骨。不过帝君是神身,本也在自动愈合,可惜今日受了二百妖鞭,生生又将伤口打碎了。”   阳灵思忖片刻道:“找人替他治伤,他毕竟是神尊幼子,神界帝君,妖界还是不应亏待。”   那司刑妖君不敢有异议,点头应了。   阳灵回视齐云掌门,齐云掌门却吓得一个哆嗦跌倒在地。   “爹爹您慢点。”阳灵轻笑,伸手扶起了梁掌门。   梁掌门惊愕,阳灵笑得却甚是开心,她道:“一别七十六年,爹爹不认得小妩了吗?”   “您是妖尊。”梁掌门骇得战栗不止。   阳灵轻轻摇摇头,道:“爹爹,我是您的幺女梁妩啊。”   梁掌门不可思议地看着阳灵,阳灵一笑,道:“当年在天庭爹爹的维护之情小妩很是感激,如今仙界大乱,唯恐妖兵误伤爹爹,所以还请爹爹在宸华宫暂住吧。”   “你真的是小妩吗?”梁掌门仍是不敢置信。   阳灵轻笑,道:“掌门觉得本尊有必要骗你吗?”   “小妩!”梁掌门大喜,想要上前拥抱,却又猛地止住,生怕冒犯了阳灵。   阳灵只是点点头,伸手招来了淑离道:“长生殿左侧的凌波殿还空着,你打扫出来请梁掌门和他门中弟子居住吧。”   淑离点头领命,阳灵回头对梁掌门说道:“爹爹随她去吧,淑离追随本尊虽然只有三万多年,但是为人很是妥帖,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她。”   梁掌门连忙应承,随着淑离离去。   阳灵看着淑离的背影,忽然淡淡道:“本尊毕竟与黯绝相交甚久,此番便饶过他不会再追究了。”   淑离离去的脚步微微一滞,片刻又往前走去并不留恋分毫。   第132章 采星之汤   自从那日从蓬莱回来后,阳灵已经数日不曾出过门了,只是留在长生殿处理妖界大小事务。   “尊上,我听说清和帝君不肯让人给他治伤,如今他轩辕剑伤加上每日的二百鞭伤,只怕吃不消吧。”淑离犹豫良久还是说道。   阳灵闻言仍旧低头处理事务,半晌后方才说道:“你的意思呢?”   淑离微微蹙眉,道:“我不知道。”   阳灵抬头看这淑离,思忖片刻后说道:“你姐姐琅惜倒是医术精通,只不过她如今已然是仙界中人了,我实在不好请她来。”   “尊上传召姐姐一定会来,何况是来给帝君医治,只怕姐姐求之不得。”淑离道。   阳灵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既然知道你姐姐对帝君的心思,又为何要多言,不怕我生气吗?”   “尊上不是小气的人,何况如今除了姐姐,谁人还能近身医治帝君呢?”   阳灵思索良久,道:“你这一番话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长白上仙萧然是为仙界第一医仙,何况他毕竟是男儿,想来清和也不会觉得别扭。”   “可他如何会来呢?”   “看来只能我自己去请了。”阳灵一笑,继续说道:“你看看这些文件,替我处理一下,我大约过个个把个时辰就能回来。”   淑离应了,阳灵转身离开宸华宫。   长白山雪山,有如一枝不染半点尘世硝烟的出水百合,最是素雅大方。而在那百合的花蕊盛开的长白仙界,更是无以言喻的宁静简单。   “采妤,你又在想师兄吗?”萧然轻叹一声。   星采妤这几日一直坐在长白山山峰之上,常常半日也不说一句话,很是寡言沉默。过了半晌,她终于缓缓说道:“萧然,其实我是不信师兄走了的。妖尊虽然至邪至恶,但是从前她化身阳灵与我们生活了那么久,我们大家都待她那么好,她和我们的感情也很深,怎么会下的去手?”   萧然轻轻搂过星采妤,坐在她身边淡淡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无论她是不是阳灵,她始终都先是妖尊。”   星采妤沉沉一叹,道:“其实我们都知道,我知道,师兄他们知道,天不老也知道,可是这些年,我们终究是心软了一回。”   “这不怪你,”萧然微微一笑,看着星采妤道:“你们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师叔。师叔与她纠葛数万年,后来即使失去了记忆,却也还是忘不了她。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妖尊虽然性子极端一些,但是几万年相处下来,她也并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疏忽心软,不也是因为从前她不曾真的害过人吗?”   “正是因为如此,才酿成今日大祸。妖尊心机城府极深,说不定从一开始,她就是骗我们的。可笑我们还真的以为,妖尊是个心存善念的好人呢。”星采妤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她还是笑妖尊。   萧然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后面有异响。他猛然抽出邪魅,却发觉是九腾。   “有事吗?”   “启禀祖师爷,方才我们忽然受到了一封暗信,却怎么也打不开。且信上带着浓郁的妖气,因此怀疑是妖尊发来的,特来呈与祖师爷过目。”九腾抬手,呈上一封黑色暗信。   萧然接了,运气想要打开暗信,却发觉这封暗信下了很强的封印。   “是妖尊吗?”星采妤蹙眉问道。   萧然微微颔首,六界之内,除却他师祖九重天上的神尊,也就只有她有这样高强的法术了。   运了十分真气,萧然猛地出手破了封印。那封印打开,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我在采星汤。   萧然星采妤见信大惊失色,她居然进来了,可是他们却分毫也没有察觉,甚至连她来了多久都不知道。   “我去看看,你留在这。”萧然蹙眉,猛地提气离开。   星采妤犹豫片刻,仍是一提气也同飞往采星汤。   萧然片刻飞到了后山采星汤,却见阳灵将将从水中爬出来,虽然她长长的青丝遮住了他的视线,但是他仍别扭地别过头去。   “我穿好了,你可以回过头来了。”阳灵无奈一笑,她原本以为萧然会花很长时间破那个封印,却不想他这么快就到了。   萧然回过头去,见阳灵玄衣如墨青丝如瀑,清澈的眼睛轻轻一眨,更是说不出的灵动神圣。   “尊上来此何干?”   “我来泡泡温泉,萧然,采星汤果然是仙界极品温泉,就连这个名字也甚是别致。”   萧然不语,阳灵莞尔一笑道:“世人各有所爱,各有所想采撷的,而你萧然摒弃天下,唯独想要将星采妤采在手中,倒真是一片深情。”   “萧然胸无大志,只求采妤一个人陪在身边即可。其实师叔也是如此,尊上能得师叔钟情数万年,又何必弃师叔而取整个天下呢?”   “不对,”阳灵轻轻摇头,道:“天下是我的,到时候你师叔自然也会是我的。”   萧然微微蹙眉,道:“温泉尊上已经泡过了,不知还有其他的事吗?”   阳灵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一道强烈的青光袭向自己胸口。   她并未躲闪,而那道青光却猛然失了方向,狠狠跌倒在一旁。阳灵并不放过,抬手一道黑光袭向星采妤。   “采妤!”萧然大惊,连忙抽出腰侧的宝剑邪魅,挡下那道黑光。   阳灵见状轻轻一笑,道:“当日天不老擅长铸剑之术,曾花了四千九百年铸得四把绝世名剑。第一把名唤电光,剑气凌厉异常,正如无殇得脾气一般高傲自负。第二把名唤焦赭,最是和婉温润,恰如影痕温文尔雅。第三把便是这邪魅,简单大方也如你为人一般。第四把乃是离魂,虽然轻薄威力却丝毫不减,黯绝得了它。”   “尊上还记得,我以为尊上早就忘了呢。”萧然淡淡道。   “自然忘不了的,”阳灵轻轻一笑,道:“你们四人当年根据个人毕生所学与剑的脾性,同日悟出四套绝世剑法。分别是电光开天剑法,焦赭流霞剑法,邪魅劈月剑法和离魂幽冥剑法。当年我偶然见到你们四人执四把宝剑,日出月落,傍晚清晨,同舞于昆仑山上,蟠桃园中,倒也是世间绝美盛景。”   “尊上眼中的盛景就是如此吗?”   “美的是人的情义,你们四个的情义无双,倒叫我很是感动。”   “这样的情义,都是那真心换来的。尊上与其在此感叹,不如也将心比心,自然也会有人倾心相待。”   阳灵闻言只是轻蔑一笑,道:“纵然我诚心实意,可有人会信吗?   “日久见人心,尊上,诚心这种话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   阳灵莞尔,道:“其实我方才想说的是,影痕已经死了,你作为影痕最好的兄弟,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妖尊,你还敢提!”萧然闻言还未及说话,倒是星采妤咬牙切齿,怒视阳灵。   阳灵不怒,只是轻轻点头,道:“采妤,数月不见,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星采妤冷冷看着阳灵,道:“为天下诛贼,为师兄报仇!”   阳灵莞尔,道:“那你便诛你的贼,报你的仇吧,当然,前提是你要有这个本事。”   萧然圈住星采妤,道:“采妤你别冲动,我们先问问她。”   星采妤被萧然按住,萧然蹙眉问道:“尊上,师兄从未得罪过你,你到底为何要杀他?”   阳灵一瞥星采妤,道:“难道默安不曾告诉你们吗?本尊没有动他,他是自己的心脉太过脆弱,这才气绝身亡。”   “他的心脉还不是当日为了救城儿和浅儿才弄伤的?尊上,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阳灵轻轻一笑,道:“你们众人这些问题还真是出奇的一致,本尊走到哪里都要重复解释一遍。本尊建议仙界内部还是好好交流沟通一下吧,以后这些无聊的问题,本尊不愿意听,更不愿意解释。”   萧然冷笑,道:“就算是仙界愿意沟通,还不得尊上首肯?”   阳灵浅笑,道:“看来你也猜到了,萧然,你们四个相交万年,果然心有灵犀。”   “尊上,你到底来做什么的,不会是来找我们闲话家常的吧。”萧然冷冷问道。   阳灵轻轻一笑,道:“萧然,你是仙界第一医仙,医术超凡,本尊想请你帮个忙。”   “抱歉,尊上,萧然一身本领,可不是为尊上效劳的。”萧然想都未想立马拒绝。   阳灵点点头,道:“那看来只能让清和死在妖界了,也罢,本尊这就回去吩咐给清和准备丧事。”   说罢阳灵便打算离开,却猛地被两人拦下。   “师父怎么了?”星采妤大惊。   “他快死了。”阳灵轻描淡写。   星采妤惊得后退两步,萧然连忙扶住她,道:“师叔对你一片深情,你居然连他都要杀,尊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阳灵闻言嗤笑一声,道:“清和的一片痴情给的是本尊吗?他现在见了本尊只有厌恶和仇恨。不过本尊念及从前的情分,何况他又是神尊幼子,本尊也不想让他这样死掉。萧然,清和性命垂危,要不要去救全看你的,本尊不会勉强你。”   萧然惊怒,他心中自是为清和悬心,可是他长白两万年来数万弟子也离不开他,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妖界事物繁多,本尊就此告辞,长白山仙家极地,过段时间本尊会将清和埋骨于此,让他死得其所。”阳灵微微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你等着,我与你同去。”萧然猛然追了上去。   “萧然!”星采妤满脸惊恐,连忙想要拉住他。   “采妤,师叔性命垂危,我不能不顾。你在长白山好生待着,替我好好保护长白山。”   星采妤猛地摇摇头,道:“尊上不会伤及师父性命,哪怕你不去,她也自有办法医治师叔。可是长白山数万弟子都需要你,我也需要你,萧然,你岂能抛下我们?”   萧然蹙眉,道:“采妤,我不放心师叔,一定要去看看。你放心,我看过师叔之后,马上就回来。”   星采妤看了看一侧浅笑盈盈的阳灵,问道:“尊上,等他治好了师父,你会放萧然回来吗?”   “这个嘛,本尊还没想好,只不过妖界地界大了去了,你们若是难舍难分,不如同去妖界吧。”   “不行!”萧然大惊。   阳灵冷冷一笑,道:“星采妤数度冒犯本尊,更是定下了严苛的青城仙规,致使本尊当年蒙受巨大屈辱。不过本尊现下不想追究,可以放她一马,但是如果她自己要跟去妖界,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然看着星采妤,道:“采妤你不能去,你好生待在这里。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萧然,你千万小心,无殇和影痕他们走了,你不能再出事了。”星采妤含泪道。   “我知道,”萧然安抚地拢了拢星采妤的发丝,道:“长白上下如今能依仗的人,也只有你了,你就当替我护着他们吧。”   星采妤颔首,目送阳灵和萧然离去,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的性情果然大变,甚至比之数万年前更加喜怒无常,捉摸不定。   妖尊,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第133章 重阳身亡   宸华宫中幽香淡淡,一路而来,萧然细细辨认着,却发觉是竹枝清露。   “是天山的竹枝清露。”萧然一怔。   阳灵轻轻颔首,道:“竹枝清露最是清心凝神,本尊喜欢。”   萧然轻叹,道:“尊上您这又是何必,当年清和师叔亲自培植滴翠雪竹,又亲自种植到天山用雪水滋养,万年后竹叶隐秘含香,师叔又用上古秘法秘炼七七四十九日才提取出这最纯粹的精油香氛,取名竹枝清露。”   阳灵闻言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   “那是清和师叔送你的第一样礼物,他说他愿用竹枝清露换取尊上一颗真心。”   阳灵好笑的看着萧然,道:“萧然,今年三万六千多岁了吧,清和是神尊幼子,今年也不过三万六千五百多岁。可是本尊不同,本尊活了几百万年,早就没了这些小儿女情思。何况对于神妖来说,几万年的时光有如一个转身。当年清和才一万多岁,本尊看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孩子。你不觉得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还一脸的信誓旦旦,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百万年时光又如何,身体活着,心却沉睡。尊上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觉得有师叔陪在身边的日子,才是生吗?”   阳灵哭笑不得,道:“萧然,你们一个个都想用这些所谓的感情来打动本尊,可是本尊根本就没有心,又哪里来的感知和情意。”   这片刻间,两人已经到了长生殿。   “尊上这么快回来了?”淑离微微吃惊。   阳灵颔首,萧然看了看淑离,道:“淑离,我大概有一万年没见你了吧。”   淑离看看阳灵身后的萧然,道:“是啊,一万年前六界大劫过后,本君是一直不曾见过上仙了。”   阳灵淡淡道:“萧然上仙已经来了,送他去给清和看看吧,另外再打扫一间牢房,请上仙休息。”   淑离微微踌躇,点头应了。   阳灵见状蹙眉,问道:“淑离,你可有什么瞒着本尊吗?”   淑离猛地跪下,道:“尊上恕罪,方才尊上才离开宸华宫,姐姐和重阳上仙就来了。姐姐和上仙想见见帝君,属下一时心软便让他们去了,却不想......”   “却不想本尊这么快就回来了。”阳灵冷冷接口。   淑离跪在地上,阳灵冷冷打量着她,道:“淑离,你好大的胆子。”   “师父和师叔如今在哪里?”萧然蹙眉问道。   “在牢房。”   阳灵闻言颔首,道:“既然来了,就没有不见的道理。淑离,你随本尊一起去看看。”   淑离应下,萧然忙道:“我也去。”   “你留下吧。”阳灵抬首点了萧然的穴道,萧然便沉沉睡去。   “看好他。”阳灵将昏睡的萧然丢给长生殿戍守的一个妖兵。   牢房之内昏暗无比,阳灵等人却看的清清楚楚。清和被关押在妖界牢房最深处,一路上被她从仙缘世外带出的众人皆是伏在地上苦求她放过,阳灵却根本不看一眼。   “君上,你赶紧随着上仙离开,琅惜会变作君上的模样待在这里。尊上轻易不会踏足这样脏乱的地方,她是不会发现的。”似乎是琅惜的声音。   “不行......”阳灵凝神听去,却发觉清和气息微弱:“我不能走,你也不能留下。师兄,这些年都是我对不住你,你能来看我我很是感动。可是妖界是非之地,你们快些离开吧。”   “别说这样的话,你我师兄弟一场,这么多年来我也分毫不曾尽到过一个师兄的责任。如今六界大劫将至,无论是神界还是仙界都需要你,你快些随我离开。”   “我不会走的,你们快走吧。她很聪明,过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清和固执地说道。   “君上,尊上性子捉摸不定,你留在这里太过危险,还是离开吧。”   “你留下便不危险吗,琅惜,我了解她,她性子不是捉摸不定,只是不肯轻易信人。她肯留下我在此处多加折磨,便是心里还记挂着从前,如果我走了,便是真的激怒她了。”   一阵静默,良久重阳的声音响起,他道:“激怒又如何,不激怒她她还不是一样不肯放过六界众生?清和,你执念太深了,她根本不配。”   阳灵闻言轻轻一笑,道:“上仙,你这样说本尊坏话,就不怕本尊生气吗?”   牢中三人大惊失色,向门口看去,果然见到了款款现身的阳灵。   “尊上。”琅惜见到阳灵,仍是不由自主俯身跪拜。   阳灵一扫琅惜,道:“上仙是仙界中人,何必参拜本尊这至邪至恶的妖界至尊呢?”   “尊上是琅惜旧主,琅惜不敢不敬。”   阳灵淡漠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琅惜,也并未叫她起身。目光顺着走下去,便见到了一袭黄色道袍怒视自己的重阳。   “上仙这样看着本尊做什么,本尊都要被上仙的目光吓住了。”阳灵轻轻一笑。   “妖孽!”重阳大怒,抽出腰侧宝剑猛地刺向阳灵,却被阳灵轻轻挥手打开了。   “师兄!”清和一惊,连忙上前扶起重阳。   阳灵抬眼望去,只见清和满身猩红,脸上却毫无一丝血色。他气息微弱,看起来甚是疲累,不过是勉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罢了。   “几日不见帝君,帝君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了?”阳灵微微一笑。   清和淡淡看了一眼阳灵,道:“本君如何不必尊上挂心,师兄与琅惜不过是来看看本君,还望尊上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阳灵莞尔,道:“瞧帝君这话说的,仿佛本尊要为难他们似的。他们既然来了妖界,本尊不敢不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一下。”   “你!”清和气急之下,已有几分晕眩。   “帝君这是怎么了,琅惜,你医术甚精,不如替他看看吧。”阳灵淡淡道。   琅惜不敢不从,起身替清和把把脉,道:“君上轩辕剑伤未愈,每日又受鞭刑之苦,自然难以愈合。尊上,这里太过污浊,不适合君上养伤,请您另外置殿安置君上吧。”   阳灵失笑,道:“琅惜,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尊上,琅惜求你。”琅惜缓缓跪下。   阳灵看了看淑离,道:“你送你姐姐离开妖界吧,你此次擅作主张本尊可以不追究,琅惜妄图带走清和帝君本尊也可以不追究,只不过这种事再出一次,本尊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淑离谢过阳灵,看着地下的琅惜道:“姐姐,我们走吧。”   琅惜并未理会淑离,仍旧跪在阳灵面前道:“尊上,无论如何求你不要再伤害君上了,他如今不比从前,经不得折腾啊。”   阳灵冷冷看了看琅惜,道:“神妖两界的事容不得你来管,琅惜,当年你背叛本尊,本尊不杀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若是再敢多言,别怪本尊无情。”   琅惜刚张口,就被淑离点了穴道,发不出一点声音。   “尊上,属下告退。”淑离带着琅惜退下。   阳灵见两人走远,缓步走到清和面前,柔声问道:“你脸色差了不少,想来的确伤得很重。其实我也深通医术,要不要我来帮你看看呢?”   清和后退一步避开阳灵,道:“尊上说笑了。”   “怎会?”阳灵轻轻一笑,道:“我是真的想帮你疗伤,你坐下,我度些真气给你吧。”   “不必了,”清和微微蹙眉,道:“尊上若是关心本君,不如放了本君的大师兄吧。”   阳灵微微惊讶,问道:“清和,你不是素来不喜欢你大师兄吗?你记不记得一年前在青城山,他暴露了城儿和浅儿的身份,引得众仙去救,差一点便酿成大祸。而且他还出手伤了无殇,几乎杀了影痕,你当日不是恨得咬牙切齿吗?”   “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早些放他离开。”   阳灵浅浅一笑,甚是美艳动人。她缓缓说道:“清和,你我是夫妻,我们夫妻一体,你的仇人便也是我的仇人。”   清和闻言大惊失色,却见阳灵出手一道黑光刺向重阳。重阳躲避不及,被那道黑光击飞好远,狠狠撞到墙上,又狼狈跌落下来。   “师兄你没事吧。”清和上前,却发觉重阳满脸虚汗,身体也是不住的颤抖。   “没事。”重阳微微摇头。   “你这是干什么?”清和怒问。   阳灵打量着他们,道:“重阳当年多番刁难于你,逼你离开昆仑山,后来又杀了你满门弟子,这些年来你不是恨透了他吗?只可惜你在神尊面前立下过重誓,今生今世绝不杀他。但是我不曾,清和,今日我替你杀了他吧。”   “你敢!”清和大怒,厉声道:“我青城山满门弟子到底是谁杀的,尊上心中比谁都明白,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那清城清浅呢,还有无殇和影痕,纵然不曾真的出事,可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怀吗?”阳灵浅浅一笑。   清和不语,阳灵好笑的看着重阳,道:“瞧瞧,上仙你一番苦心,可惜清和不领你的情。”   清和微微一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阳灵看了看重阳,问道:“你自己要说吗,还是要本尊帮你说?”   重阳不语,阳灵一笑,道:“清和,当日我们回到魔宫,我说重阳上仙心思毒辣,你却说未必。其实你的感觉是对的,重阳根本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们的性命。恰恰相反,他费尽心机搞出这样大的举动,不过是为了保护众人。”   “魔界素来在你的压制之下平和无事,可是妖怪就是妖怪,你威压他们这么些年,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当日那只上古就出生的邪龙精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听闻你将两个女儿送去青城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后来又听说你去五重天上与东极品画,没个七八天更是回不来,便打算杀掉她们姐妹两个,发动魔界叛乱。彼时你与星采妤离开魔宫,无殇带着清心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天不老素来无知无觉,魔宫虽然收到密报,可惜影痕又不理会魔界杂事,所以竟是无人知晓她们两个已然身陷险境。不过好在重阳上仙洞察世事,他发觉有异,便故意将清城清浅是你女儿的消息透露出去,这样一来仙界众仙皆是赶赴青城,反而对她们两个形成了一种保护。不过过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发现,影痕法术太高,要平复清城清浅的事易如反掌。虽说两个丫头没事了,可是邪龙精想要叛变的消息还是没能传递给他。再说了,那个时候魔宫只有影痕镇守,若只有他一个人倒还好说,可是他毕竟还要保护我们。重阳担心影痕为我们所累反而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他只能亲自飞赴青城,故意将事情闹得更严重,将你、无殇、星采妤和天不老全部引回来。邪龙精见你们都在,自然不敢再生事端。不过重阳怕这种事再出一次,便将此事告知东极,这也是为什么东极当日随你一同离开五重天。他是去手刃那只邪龙精,替你斩草除根。”   清和一怔,他想到过重阳当日奇怪的举动可能另有隐情,却想不到他费尽心思只是为了保护影痕和他的家眷不受伤害。   “师兄,你为何不告诉我呢?”清和长长一叹。   重阳默然,阳灵轻叹道:“清和,你与他同门师兄弟数万载,难道真的不了解他吗?重阳生性不懂得表达感情,致使你误会他,黯绝也误会他。但他却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哪怕你恩将仇报报复崆峒满门,他仍是不愿看到你伤心。所以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保护你所在乎的人,却还要担着你满腔的怨恨。”   清和轻叹,道:“师兄,是我错了。”   重阳摇头道:“我从小就没有家人,只有到了昆仑山才有了你们。我把你们当做至亲,为你们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阳灵轻轻一笑,道:“其实本尊也很感谢上仙,否则当日本尊只怕下场凄惨,就连本尊的两个女儿也要遭到荼毒了。”   “那你为何还要为难他?”   “这已是看在当日的情分上了,否则他私闯宸华宫探视帝君你,便该受妖界地烈火之刑,烧的他魂魄不存,灰飞烟灭。”   “你!”清和大怒。   “你放心,本尊会留他一个全尸,还会遣人送他回崆峒山。只是上仙如今唯一的血脉重华和幼子重宁都已经死了,不如也让上仙早早去陪着他们吧。”阳灵残忍一笑。   “你杀了他们!”重阳大惊失色。   “不错,”阳灵轻轻一笑,道:“本尊早料到你放心不下清和会来宸华宫,因此吩咐了属下,只要你一走,崆峒上下连虫都不许留下一只。”   重阳心猛地一痛,灭门屠山,他从未想过原来他真的会害得崆峒满门陪他遭殃。   是他的错,是他得罪妖尊,可是为什么要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陪他一起受死。崆峒立派两万年,弟子无数,却尽数命丧黄泉,那是千万条活生生的人啊!   “我跟你拼了——”重阳厉声暴喝,已然失去了理智,拾起地上的宝剑狠狠刺向阳灵。   阳灵轻蔑一笑,避过剑气,伸手穿过重阳前胸,生生将他的心脏挖出,又当着清和的面,生生碾碎。   “师兄——”清和气急,眼前一黑便踉跄摔倒在地。   阳灵看着尚存一丝气息的重阳,淡淡道:“你曾在神尊面前立过誓,今生今世绝不踏出天山一步,如有违反,不得好死。今日你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成全了当年的誓言,你说是不是,重阳上仙?”   重阳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只是怒视阳灵。片刻之后,终究是气绝身亡。   第134章 人人自危   “尊上?”淑离站在牢门之侧惊疑不定。   阳灵沉沉一叹,道:“吩咐人厚葬了重阳上仙,另外清和此刻昏迷,正好让萧然前来好生替他治伤。”   淑离颔首,继而蹙眉问道:“尊上,你真的吩咐灭了崆峒满门吗,属下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   阳灵摇摇头,道:“自然不曾,一来此刻灭门动静太大,我岂能此刻挑起大劫。二来嘛,重阳毕竟救过城儿和浅儿,我不会伤及他门中弟子的性命。”   “那尊上还杀了他?”   “他不该死吗?”阳灵看着淑离淡淡道:“当年若不是他,我早在两万年前就能嫁给清和了。一万年前又是因为他自作聪明,告知神尊是我杀了青城满门,神界才会震怒之下忽然袭击妖界,让我死的那样凄凉。现在因为他的冤屈被洗刷干净,清和更是认定了当年是我灭他满门,对我恨之入骨。重阳,纵然我感激他,却也恨极了他。”   淑离眉心微蹙,道:“尊上,其实帝君从未说过他认定是你下令灭了青城满门,明明是你自己告诉他的,他又如何能不误会?”   “有区别吗,他千余弟子的性命,终究是栽在妖界手中了。我既然难逃其咎,他恨我多一点还是少一点,便也无所谓了。”   “尊上......”   “淑离,别说了......”阳灵轻轻一叹,缓缓上前扶起清和。   她探了探他的脉搏,知道他情况不好,便将自己大半真气度给他。轻轻抚了抚他重伤憔悴的脸颊,她只觉从未这样清晰地看过他,也从未这样清晰地看过自己的心。   萧然说对了,我从前那几百万年,只有身体是活着的,我的心从来没有醒过。清和,自从遇见了你,我才算是活了一回啊。   阳灵无声说道。   日子悄无声息过了下去,阳灵整日在长生殿处理妖界大小事务,应对神界时不时的试探,还要将想要闯入妖界救人的仙界中人赶走,倒也算得上充实。   从前她整日无所事事,唯一的事就是与清和长相厮守,那日子悠闲缓慢。如今她整日忙于公务,不知不觉间,已然过了整整一年。   “尊上,齐云掌门想要见你。”淑离进来说道。   阳灵颔首,道:“让他进来吧。”   淑离应了,回身出去,片刻之后齐云掌门便走了进来。   “臣下参见尊上。”   阳灵微微蹙眉,道:“说了多少次了,真的不用这样,爹爹快些起来吧。”   那梁掌门起身,道:“尊上天威,臣实在不敢冒犯。”   “天威?”阳灵闻言微微好笑,道:“爹爹是怕我杀了你吗?”   梁掌门吓得一个哆嗦,道:“臣不敢。”   阳灵莞尔,道:“爹爹,我从前与天地同生,无父无母,后来转世投胎,阳灵也没有双亲。所以这几百万年来,你是我唯一的血亲生父,我是真的把你当父亲看。”   “臣知道,只不过您毕竟是妖界至尊,臣实在是不得不敬畏。”   阳灵又好气又好笑,道:“我知道爹爹一直不信任我,生怕我喜怒无常伤害到你。何况妖界至阴至邪,你看着那一堆妖君就打怵,这些我都知道。”   梁掌门忙道不敢,阳灵继续说道:“你想回仙界不是不行,只是如今情势实在是微妙,尤其你还在妖界呆了这么久,冒冒失失回去说不定就是害了你。所以请爹爹在这里再住一段日子,不出数年六界风平浪静,你回去也不会招人非议。”   “多谢尊上替臣打算,臣感激不尽,只是......”   “说吧。”   “只是臣想念家中亲眷,不知道尊上还记不记得,当年家中还有几个兄弟姊妹,这一年来想来他们很是悬心臣的安危。”   阳灵微微颔首,道:“不错,是我疏忽了,爹爹你放心,过段日子我派人接他们过来住。”   “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臣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梁掌门连忙拒绝。   一侧淑离轻笑,阳灵也是啼笑皆非,她真的是想好好孝顺孝顺这个偏疼她数百年的父亲,可他每次见到她都像老鼠见了猫。   阳灵刚想再开口安慰梁掌门几句,就听到有人在外请求入殿。阳灵叫那人进来,来人进来后汇报道:“启禀尊上,扶桑派遣人前来救人,如今他们已经潜入了妖界,属下按照尊上先前的吩咐,还不曾惊动他们。”   “南海扶桑?”   “启禀尊上,正是。”   “都有谁来了?”   “启禀尊上,有青城上仙天不老,扶桑上仙炎泽,还有其他几个道行甚高的仙人。”   阳灵微微颔首,道:“不必客气,赶出去吧。”   那妖君领命,连忙退下。   阳灵看着一侧的淑离笑道:“我还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也不想想妖界重地,岂容他们小小仙人乱闯,实在是不自量力。”   淑离颔首,道:“天不老为人憨直,说白了就是傻,他一心只在他师父身上,一时顾不上斟酌的也是有的。”   阳灵思忖片刻,道:“无殇当日,实在是可怜,我原本不打算为难扶桑派的,只不过如今看来他们并不领情。淑离,我在仙界有几个故旧,你吩咐人请来吧。”   “尊上请说。”   “上仙玄黄还有他徒弟次仙钟鸿,另外把太上真人风起一起请来吧,你吩咐司刑,让他好生照顾他们。”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淑离退下。   阳灵目光一瞬间划过梁掌门,道:“当年凌霄殿上众人相侮,今日女儿一定替爹爹出口气。”   梁掌门哆嗦一下,道:“尊上,你放过他们吧,臣不计较。”   阳灵一怔,道:“不计较吗,爹爹,您女儿死了,真的可以这样放过吗?”   “当年臣气盛,不过是因为小妩离世,可是小妩是魔君清和杀的,并非是他们。何况如今尊上回来了,魔君又是神尊幼子,臣当真不愿也不敢计较。”   阳灵颔首,道:“既然如此,爹爹这笔账我可以不和他们算,只不过我另有它事要与他们算个清楚,爹爹若是不想,大可在凌波殿安歇。”   梁掌门蹙眉,片刻后壮着胆子说道:“尊上,您既然尊我为父,那不知我说话到底管不管用?”   “你要说什么?”   “小妩,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也不是这样的......这样的狠毒。他们如今和你比起来,实在是差距太大,你要他们性命要报当日之仇易如反掌。只不过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况当日他们护着阳灵,也便是护着你,你怎么能因为他们保护阳灵时伤害到小妩而折磨他们。小妩和阳灵本就敌对,尊上,这实在不是他们的错啊。”   阳灵一扫梁掌门,道:“我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天机。天机如是,纵然我是妖尊,也没有办法。他们保护阳灵,我感激,他们欺侮梁妩,我亦是感同身受。爹爹,你想象得出那种被人一边爱惜又一边践踏的滋味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问你,这一种感激一种憎恨,可不可以相抵?”   “自然,若只是这样,我不会计较,但是我说了,今日另有它事,爹爹不必参与了。”   “尊上,你敬我为父,算是你父亲的话,不要带他们来妖界行吗?”   阳灵闻言轻轻一笑,道:“爹爹,我敬你为父亲不假,但是事关妖界,爹爹一介仙人,只怕不好插手。”   梁掌门轻叹一声,知道自己说不动阳灵,也只得离去。   “梁掌门心事重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淑离回来后道。   “估计是想怎么给仙界递个信儿,省的被我捉来妖界生不如死。”阳灵莞尔。   “尊上不生气吗?”   “自然不会,他又没做错,何况是时候让仙界透个风了。”阳灵一笑。   那日下午,扶桑一如往常一般平静,却忽然受到了一封神秘暗信。   天不老等人那时已经回到扶桑,他接到暗信细细看去时,却发觉是早已失踪一年有余的齐云掌门秘密发来的暗信。   “师叔,齐云掌门说什么了?”炎泽在阶下问道。   天不老蹙眉,片刻后大惊失色,道:“糟了糟了。”   “怎么了?”众仙惊讶,天不老虽然不如无殇等人法力高强,却也是第一次这样惊慌失措,一时间众仙皆是紧张不已。   “那小掌门发来暗信悄悄告诉我们,原来当年妖尊并非只有一个转世,她另外一个转世不是别人,正是从前齐云掌门的幺女梁妩。”   “什么?”扶桑诸仙大惊,梁妩,居然也是妖尊。   “齐云掌门此刻发来暗信告知仙界众人,妖尊如今打算报当年梁妩之仇,但凡得罪过梁妩的人务必小心谨慎。”   此言一出,众仙乱作一团,风起等人心中更是大为恐惧。   “蓬莱仙缘世外已被发觉,甚至还连累了蓬莱掌门惨死,仙界如今根本就是无处可藏啊。”诸仙议论纷纷。   天不老颔首,道:“当年扶桑得罪梁妩甚多,况且梁掌门说妖界已经开始行动,只怕此次扶桑躲不过去了。”   众仙更是恐慌不已,钟鸿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候,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众仙大惊失色,知道是妖界来人了。   天不老连忙走出无极殿,见空中飞着数个妖君。   “天不老,许久不见了。”那几个妖君也都认得天不老,淡淡开口道。   “扶桑地处偏僻,妖界事务繁多,不知诸位今日此来是做什么?”   “本君奉尊上之名,特意前来相请扶桑仙人到宸华宫一聚,还请上仙不要阻拦。”   “扶桑与妖界无关,诸位请回吧。”   那几个妖君轻笑一声,道:“扶桑创业祖师无殇上仙与尊上是故交,扶桑怎会与妖界毫无瓜葛?况且尊上曾在扶桑栖身,有不少故旧在此。今日本君奉尊上之命,特来相请,难不成上仙要阻拦吗?”   天不老依旧不肯退下,他纵知不是敌手,但他受影痕所托保护扶桑,自然是战死也不能退让半分。   几番之后,那几个妖君不再同天不老废话,忽然飞身上前。天不老拔剑相向,其中一个妖君缠住他,另外三个分别将玄黄钟鸿和风起捉在手中。   “既然扶桑仙人赴宴,我们就先告辞了,上仙留步。”   几人片刻之后就离开了扶桑,唯独剩下焦急却又不知所措的诸仙。   阳灵此刻正在殿中沐浴,淑离侍奉在侧。   “尊上,掌门那暗信也发了许久了,想来他们快到了。”   阳灵颔首,淑离微微疑惑,道:“尊上,您为何偏偏在此刻暴露自己是梁妩的身份,是想让他们恐惧吗?”   “恐惧并算不了什么,这一年来谁不是处于恐惧当中。你想想看,他们刚刚得知我是梁妩可能会报复他们,心中自然大为惊慌,而此刻妖界有妖君前去捉他们,他们必定更加害怕。这两重恐惧相加,是不是比直愣愣把他们捉来来的更加折磨?”   淑离颔首,阳灵淡淡道:“摧毁一个人的内心远比摧毁一个人的身体要艰难许多,而恐惧永远是打破内心平衡的突破口。我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可惜我不能那样简单给他们一个了结,岂非便宜了他们?”   “只不过尊上待梁掌门这样好,他实在不该背叛尊上的。”   阳灵淡笑:“他从不曾归顺我,又何来背叛一说,更何况我不会怪他。”   “因为他是尊上前世的生父?”   阳灵平静说道:“不仅如此,淑离,人善待一个好人是本能,而如果一个人可以真心疼惜一个坏人,这份好才让人倍加珍惜。纵然是因为当年我是他亲生骨肉有血脉之亲,但是我还是愿意报答他。”   淑离轻叹:“尊上,其实你很重情,却为什么要让所有人认为你无情?”   阳灵凝视着水中倒映出的绝美容颜,对淑离又像是对自己说道:“我生来同他们不同,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对方。其实淑离你不也是一样吗,黯绝至今仍不愿提起你,也许当年你伪装的无情真的伤他太深了。”   淑离一怔,道:“当年不是伪装,是真的无情。但只有分开了,我才发现原来已经有情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阳灵点点头,道:“若有机会,若我有机会做六界之主,我会让他娶你的。”   “尊上不必了,我与他今生今世是不可能了,只要他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阳灵轻轻一叹,道:“他会好好的,你放心,他死过一次,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出一次了。”   第135章 陌上之桑   “启禀尊上,司刑求见。”   殿外响起一个声音,阳灵站起身,穿过衣服与淑离一同走了出去。   “把他们都带回来了?”阳灵淡淡问道。   “是,如今司刑已经给他们定下了刑罚,还请尊上过目。”   阳灵接过司刑呈上的草拟,看了看后说道:“你的刑罚定的当真够多,想来过不了几日,他们就吃不消了。”   “他们得罪尊上,委实该好生惩戒。”   阳灵思忖了片刻,道:“其实不必这样麻烦,你将他们关到牢房,他们本就受地烈火烤。不过是区区仙人,这样已经足够了。”   司刑一怔,虽然觉得阳灵这样吩咐有几分古怪,却也不敢多问,只说遵命。   淑离见司刑退下,疑惑问道:“尊上,你不打算整治他们吗?”   阳灵摇摇头,道:“不是不整治,是还没到时候,我还要等一个人来才好动手。”   淑离片刻就明白过来。   “替我放个风声,就说玄黄上仙在宸华宫受刑,已经快不行了,我想我那位故人听到,应该很快会来。”   淑离应下,忽而想起一事,道:“尊上,自从重阳死后,萧然也一直没有离开宸华宫,他一直在牢房中照顾帝君。方才星采妤给我发暗信,问及两人是否安好,我不知该如何回信,所以此事还是尊上定夺吧。”   阳灵想了想,道:“萧然星采妤分离万年,情深意重,我也不好继续为难他们。你去牢房告诉萧然,他若是想离开,我便让他走。”   淑离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妖界风平浪静,可是仙界却再一次闹翻天了。首先是昨日下午扶桑三位仙人被妖界带走,传出风声三人皆是受了重刑几乎身死,再则便是今日清晨失踪一载的长白上仙萧然平安回到长白山,青城上仙星采妤喜极而泣,连忙向各大门派报平安。   那日清早,阳灵刚刚起床,便听见淑离在外求见。   “尊上,他来了。”   阳灵淡淡道:“你告诉他,等我吃过早膳,自然会见他。”   淑离点头应了。   宸华宫长生殿一如秦川魔宫,陌上桑静静站在殿中央,神思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他带她赴昆仑群仙会,为了让众上仙放手一搏无所顾忌,他提前离开了昆仑,却不想留在扶桑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她与众人被掳到魔宫,生死不明。   那日是他第一次那般失态,他惊得打翻了手里的茶盏,满满的滚烫的开水浇在他身上他都无知无觉,心里只想着她,想着她的安危。   他不顾一切,闯入魔宫,可当他看到她与魔君并肩而立时,他就知道已经迟了。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两人竟是那样登对,那样和谐。他的闯入,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意外。   只是,神与妖,帝君与妖尊,清和与她阳灵,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阿桑,你来了?”   他转过头去,只见门侧的她一袭白衣,浅笑盈盈一如从前。   “一年未见了,听说你过得很好,但是我不放心。”   “你向来不肯放心,”阳灵莞尔一笑,道:“也许我在你眼里,一直是从前那个需要人照顾的阳灵。”   陌上桑淡淡一笑,道:“妖尊法力无边,自然无人能够伤害到你。可是我知道,没人能伤到你的人,却有人能伤到你的心。”   “心吗?”阳灵恍惚一笑,道:“妖尊也有心吗,其实说实在的,我已经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了。”   “许是麻木了,但是阿灵,麻木不是消失,只要有一丝神经存在,你还是会感知到它。或许是痛,或许是悲哀,也或许是快活,但是我想让你得到一个解脱,一个舒心。”   “许久不曾有人这样跟我说话了,”阳灵莞尔,道:“大家都说我心狠手辣法力无边,大抵没人想得到,其实我也有无奈的时候。”   “我知道,所以我不放心,你还是需要人照顾的。”陌上桑淡淡道。   阳灵颔首,道:“妖界地方大,若你愿意留下陪我,我便让人打扫一间宫室供你居住。”   “多谢。”   陌上桑就这样住了下来,他素来也清闲,每日清早去长生殿叫阳灵起床,然后陪着她用膳。她若是事忙,他便在坐在一侧静静陪着她。她若是碰到烦心事,他便或是抚琴,或是焚香,悄无声息地化解她的忧虑。   “阿桑,这样的日子,倒是像极了从前在太长山。”阳灵搁下笔,这一日的公文总算批阅完毕。   她是妖,精力旺盛,从来不会觉得累。可是有他在身边,她竟然忽的起了撒娇的心思和一份闲逸情思。   “你觉得像吗,其实我倒不以为然。从前太长山中你我相伴,无忧无虑。而如今你公务繁忙,哪里还有当年那份恣意逍遥。”   阳灵轻轻一笑,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换首曲子吧,《九殇散》虽然好听,但是太过凄婉,与此时此景不太相符。”   陌上桑颔首,随手抚过一曲《忘风白》,曲音精致,至情至性,甚是动人。   “你真的好才华,这首曲子的确比神尊所作的《枫林晚》更容易打动人心。”陌上桑抚过后轻轻说道。   阳灵一笑,道:“神尊知道后,只怕会生气的。”   “不会。”陌上桑淡淡一笑,声音确实无比肯定。   “为何?”阳灵微微好奇,他只见过神尊一面,或者说是两面,他凭什么下这样的断言?   “因为曲露人心。神尊的《枫林晚》虽然曲音精致,技法繁多,甚有难度,但是曲中毫无一丝感情,所以我知道,神尊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既然他极度理性,做事必然循规蹈矩,不会越距分毫,只会做对自己,或者说是做对大多数人有利的事,又岂会因为我一句戏言而较真生气?”   阳灵轻轻一笑,道:“阿桑,你真的好生聪慧。”   “不是聪慧,是有心。你的《忘风白》随性而抚,至情至性,最是容易敲击到人的内心。我用心调琴,自然能深入你心。”陌上桑浅浅一笑。   “你可知你说这话有多危险?窥测尊上心意,本尊可以让人杀了你的。”阳灵不由失笑。   “谁人不是悄悄窥测你的心意?”陌上桑莞尔,道:“我既然敢宣之于口,便是读懂了你的心,知晓你不会杀我。”   阳灵一笑,问道:“那阿桑你告诉我,你都读懂我什么了?”   陌上桑闻言,微微敛容说道:“《忘风白》意味悠远,玄妙精深。从前我甚少弹这首曲子,是因为我无法达到尊上的心境,因此自知不配玷污佳曲。而此刻我懂了,你在曲中想说的无非是两个字。”   “什么?”   “随心。”   “哦?”阳灵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人人心中都有渴求的,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我们存于世间,牵挂太多,则羁绊太多。为了那些不得不顾的人和事,我们终究不能够随心而行。所以你的曲子,不过是一个随心而行的美梦。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梦是假的,但是这无伤大雅的一丝虚假,却比神尊残忍的真更让人容易接受。”   阳灵闻言轻轻失笑,算是默认了。陌上桑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尊上,你心存善念,并非是嗜杀之人。虽然都说妖界至尊至邪至恶,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其实尊上你的善念,或许远比你的邪念要多的多。”   阳灵轻笑,道:“你说的对与错我不想多作评价,可是阿桑,你既然有这样的见解,何不把你想要随心而行的事告诉我呢。从前或许我没有这个能力,但是现在,我是妖界至尊,三界之主,或许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陌上桑轻轻一怔,道:“陌上桑的心思,尊上了如指掌。一生所求,不过是尊上与师父两个人罢了。”   阳灵失笑,道:“那我与玄黄,孰重孰轻?”   “你们两人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   阳灵笑意难掩,道:“玄黄上仙抚育你多年,视你有如亲生儿子。而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却能在你心中与玄黄比肩,终究是我占便宜了。”   陌上桑莞尔,道:“感情的事不在对方为你付出了什么,而在于你愿意为对方付出什么。尊上与师父,陌上桑都是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你们比我自己都要来的重要。”   阳灵轻轻点头,忽然起身,道:“你要的我可以许给你,只是许久不曾去看一下故人,阿桑,你要不要陪我同去?”   “尊上要去看谁?”   “九重天外神尊幼子——清和帝君。”   第136章 真真假假   牢房一如从前一般昏暗,他们两人来的时候清和正在受刑。司刑妖君亲自下手,手里的玄铁妖鞭狠狠抽在清和身上,而清和却只是默默忍受,甚至都不屑看司刑一眼。   “这......”陌上桑见状一惊,一年未见,他想不到清和居然落魄至此。   发丝凌乱,脸色惨白,满身血污,气息奄奄,这还是当初那个风华万千的清和帝君吗?   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清和微微抬头,便看见了那两个一袭白衣的翩然身影。   清和眼神微微一跳,这样的单纯的颜色如今早就不适合她了,只有那代表她身份的一袭玄衣才最能彰显她的霸气。   可她又穿上了,她此番褪下玄衣,换上扶桑仙服,又是为了谁?   “住手。”阳灵淡淡吩咐道。   司刑闻言,这才发觉阳灵已然站到自己身后。   “属下参见尊上。”   阳灵颔首,道:“你先出去吧。”   司刑领命,转身离开牢房。   “疼吗?”阳灵淡淡开口问道。   清和一瞥阳灵,并不作声。   阳灵伸手一挥,司刑的铁鞭便飞入她手中。她猛然下手,一记狠辣的鞭刑便抽打在清和身上。   清和毫无防备,低吟一声,嘴角的血蜿蜒而出。   “疼吗?”阳灵又是淡淡问道。   清和闻言,看着阳灵嗤笑一声,道:“此情情景,似曾相识呢。”   “是啊,怎能不熟悉,当年本尊许嫁青城,帝君令天不老将我掳至魔宫,因为本尊不肯说话不肯吃药,帝君便让星采妤动手鞭打本尊。帝君,原来你也还是记得啊。”   “自然忘不了,”清和冷冷道:“尊上以往也时常提起,只是清和想不到,原来尊上竟是存了这样一份报复的心思。”   “报复倒也算不上,本尊不过是想让你尝尝你为鱼肉他人为刀俎的滋味。本尊当年的无能为力无法反抗,自然不甘心一个人饱尝,必要让帝君感同身受。”   “当日我亦是感同身受尊上你信吗?”清和忽而放松了神色,缓缓说道。   她每一声惨叫,每一道鞭痕,每一份痛苦,或许他不是感同身受,而是感受更甚。   “鞭子不是抽在你身上,你永远无法体会。”阳灵冷道。   “那么,随你吧。”清和一瞥阳灵,不再多言。   阳灵嗤笑一声,抬手挥鞭又是几鞭。血缓缓从清和身上渗出,血腥之气更是弥漫四周。   “阿灵。”陌上桑蹙眉制止,上前拉住了阳灵的手腕。   阳灵顺势停下,清和微微蹙眉,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却也没多说什么。   “阿桑,你又心软了,当年他给我吃了不少苦头,你根本不知道。”阳灵轻叹一声,声音中竟是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都知道,可是事情又过去了那么多年,不如放过他吧。”陌上桑道。   阳灵思忖片刻,道:“也罢,既然你求情了,我便饶了他。”   清和冷冷一瞥陌上桑,道:“想不到如今你一句话,倒是十分管用了。”   陌上桑不置可否,倒是阳灵莞尔一笑,道:“本尊与阿桑成亲半年,他是本尊夫君,哪怕是顾忌着腹中的孩子,本尊也该给他一份颜面。”   清和闻言猛然神色大变,阳灵见状失笑,道:“帝君不信么?是了,本尊把帝君关至此处,帝君自然不晓得外面是什么状况。”   陌上桑仍是淡淡的,他看了看清和,又看了看阳灵,忽然伸手揽过阳灵,道:“这里血腥之气太重,我们还是离开吧,你怀着身孕实在不易久留。”   阳灵颔首,随他转身离开。   清和猛然挣脱了身上的束缚,冲了过去劈手打飞陌上桑拦着阳灵腰的手。   “你放肆!”清和厉声喝道,却不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甩出数丈,狼狈跌到地上。   “放肆的是你。”阳灵冷道,上前亲手将陌上桑扶了起来。   “阳灵你有病吧,你这样报复我你心里可好受?”清和起身怒道。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隔空打在清和脸上,清和头晕眼花,栽倒在地。   “本尊是妖尊,不是阳灵,容不得你随意谩骂。你再敢胡言乱语,乱生事端,本尊便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阳灵冷淡说完,转身与陌上桑一同离开。   “对了,方才那记耳光是本尊还你的,帝君,你早该知道本尊是眦睚必报的性格,你欠本尊的,本尊必当千倍万倍从帝君身上讨回。”   最后一丝白色消失在牢边,空余一句含了万千恨意的话盘旋在清和脑海当中。   我欠你一条命,你果真向青城讨了千余人命,清和失魂落魄。   妖尊,或许她真的只是妖尊了。   “想不到你这样放不下他。”陌上桑出了牢房,很自觉地松开了环绕阳灵腰际的臂弯。   阳灵沉默片刻,而后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放开我。”   “结论呢?”   “如果我不去,大概不会,可是今日我去了,他大抵真的恨极了我吧。”阳灵失笑。   复生以来,她少有这样冲动任性的时刻。这还是第一次,她耍了小聪明,却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想我嫁给你吗?”阳灵淡淡问道。   陌上桑恍惚一笑,反问道:“你想嫁给我吗?”   阳灵看着他,道:“若不想我不会这样问,阿桑,若你想,我们明日就成亲。”   “明日?”陌上桑微微蹙眉,道:“会不会太仓促了?”   “仓促?”阳灵微微好笑,道:“那你定日子吧,定好了遣人来告诉我一声就好,我没有异议。”   说罢阳灵转身离去。   陌上桑怔了片刻,一时间倒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妖尊,果然喜怒无常。   与陌上桑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陌上桑挑了个好日子,阳灵果真没有异议,只吩咐人准备。   “尊上,你真的准备嫁给他?”淑离微微蹙眉。   “怎么了?”   “扶桑上仙陌上桑为人冷清,何况他一介仙人,根本配不上尊上。”   “他们正人君子,或许心中还觉得是我配不上他呢。”阳灵不以为意一笑,继而稍稍敛容,道:“临近成亲那几日必然忙乱,你着人仔细保护好扶桑上仙,其实我一直再赌,赌他会不会。”   淑离点头答应。   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了。   陌上桑在阳灵给他安排的寝殿中翻来覆去地踱步,心绪繁杂不已。   当日他眼见师父师弟和弟子被捉,虽然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可是玄黄上仙抚育他多年,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去救他的。   硬闯妖界不是不行,妖尊毕竟同他有些许情分,或许他好好说说她会放了玄黄,正如两年前他放开她一般。   但她也有可能不放,陌上桑一想到玄黄在妖界备受折磨就是一颤。妖尊复生后何等狠辣心狠他有所耳闻,玄黄当年那样忌恨她,那样伤害她,万一她不肯放人怎么办?   这世间,或许还有一个人能够帮他了。陌上桑轻轻一叹,提气离开扶桑。   “本尊为何要帮你救玄黄?”   他闯入九重天,见到神尊时神尊不咸不淡地问他。   “尊上,弟子与妖尊有几分交情,或许可以帮尊上化解六界大劫。”   “哦?你知不知道神界此刻力量微弱,连我们都不能与妖界抗衡,你又是凭什么?”   “尊上,如今阴阳颠倒力量转换,神界势微妖界势盛,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下去,神界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尊上,您知道妖尊的野心,难道要等着她羽翼丰满主动挑起事端后再出手剿灭吗?”   “妖尊不出手,本尊没有理由攻打妖界。如果此番妖尊没有要反攻九重天的意思,本尊岂不成了天下的罪人?陌上桑,你可知道神妖开战是怎样的浩劫吗?本尊身为六界之主,自然是能避免就避免,岂会主动发起攻击?”   “弟子不曾经历过六界大劫,但是弟子知道,此番妖尊怀恨在心,她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如果一定要打,尊上何不择取对自己有利的时机?”   “你直说吧,你想怎样?”   “弟子会赶往妖界,择机救出师父。而弟子带走了师父,妖界必定遣人追杀,那时候尊上与九天诸神可以出其不意攻打妖界,想来妖界猝不及防。”   神尊闻言,淡淡看了看陌上桑,道:“你胆子不小,你这计策听起来似乎是为六界和本尊打算,实则是想让神界做你的后盾,帮你救出你师父。”   “弟子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本尊素来听闻扶桑上仙面冷心狠,如今一见,你倒是颇为纯孝。”   “弟子无能,早在百年前就窥得天机,却已经没能阻止,反而推波助澜致使六界大劫,弟子心怀有愧。”   “本尊不怪你,本尊已经料到了。你既然想救玄黄,本尊可以答应你,下月二十八神界力量稍有反弹,你若能引得妖界大乱,本尊也不介意趁人不备攻入宸华宫。”   “弟子多谢尊上,弟子感激不尽。”   陌上桑轻轻一叹,当日阳灵让他挑日子,他择了十月二十九日。   大概她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成亲的前一天带着玄黄逃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特别悼念歌手姚贝娜,她的声音还是很震撼的,一路走好,天堂平安。   第137章 玄黄之死   十月二十八日黄昏,当然,妖界在一十八地之下,也看不到日落盛景。陌上桑看了看时候,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往宸华宫大牢走去。   一路上他看着宸华宫被装点一新,看着那大红色的布置,看着众妖见到他皆是俯身退避,他忽而不想走了。   娶她,是自己一生的梦想,而如今梦想近在咫尺,他却触不可及。   如若此番将玄黄救出,如若神界真的攻入宸华宫,如果她死了,她必是恨极了自己吧。   可是眼下他顾不得这么多,他闯入神界好容易打动神尊,若是这次错过,再想救出玄黄难如登天。   “扶桑玄黄上仙关押在何处?”陌上桑进入宸华宫大牢,问向一个戍守妖兵。   那妖兵微微疑惑,道:“玄黄被关押在左边第二间火牢,上仙有事吗?”   陌上桑淡淡道:“他是本座的师父,便是长辈,明日本座与尊上成亲,玄黄上仙自然该出席。”   “尊上不曾吩咐属下将玄黄放出,所以此刻上仙不能带走玄黄,也不能探视,上仙见谅。”   “若没有尊上之命,本座也不会来。尊上是不曾下谕给你,可她给了本座。你若是担心本座假传尊上旨意那就大可不必了,且不说本座与尊上夫妻一体,只说尊上英明神武,本座若敢有所图谋尊上如何会不知道。何况明日宴会之上,尊上自然会见到玄黄上仙,若是尊上不许,本座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妖兵犹豫片刻,陌上桑猛地加重口气,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座都敢阻拦,若是本座告知尊上你不信任本座,你该知道依尊上的性子只怕你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那妖兵终究是放陌上桑进入,亲自带着陌上桑进入火牢,打开了火牢大门。   “阿桑?”   “师兄?”   “师父?”   玄黄等人一惊,这些日子他们被遗弃在这里其实并未受罪,三人均不知妖尊如何打算,却不想陌上桑居然来了。   “师父,我与尊上明日成亲,尊上来让我请师父等人出去。”   玄黄闻言大怒,道:“你要娶那个妖孽,陌上桑,你真是让为师太失望了!”   “不如此,尊上不会放了师父的。”陌上桑轻叹一声,若非是当着那妖君的面,他自然要将实情告知。   “不必了,我不用你这样牺牲。妖尊至邪至恶,你若是扶桑弟子,便不许娶她。”   “师父。”陌上桑轻轻一叹,抬手点了玄黄的穴道。   时间紧迫,他实在顾不得了。   “师兄?”钟鸿一惊,他居然这样点了玄黄的穴道,未免有几分过分了。   “走吧。”陌上桑淡淡一扫钟鸿和风起,三人一同离开。   寻了处僻静无人之地,陌上桑解开了玄黄的穴道,玄黄勃然大怒,出手狠狠将陌上桑击出数丈。   “孽障!”玄黄咬牙切齿,还想再动手,却被钟鸿风起两人拦下。   陌上桑忍着剧痛平息了一下气息,道:“师父,弟子方才当着妖兵的面不曾以实话相告,如今神尊在妖界外等候,弟子奉命潜入妖界带出师父等人。如今时间不多了,我们速速离开吧。”   玄黄一怔,问道:“你是说你娶妖尊不过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然后伺机带我们离开?”   “正是,师父,我们快走吧,妖尊聪明绝顶,她很快就会察觉的。”   玄黄颔首,上前扶起陌上桑,道:“方才是为师一时糊涂了,妖界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陌上桑答应,四人避过妖界众妖,小心翼翼往妖界出口溜去。   出了这海底火山一路向上,出了海面就是蓬莱仙界,不出意外,此刻神界神兵已经恭候多时了。   陌上桑看了看身后,见没有妖兵追出,想来一时间妖尊还没有发现。   “师父,你们从这里出去,很快就安全了。”陌上桑淡淡道。   “那你呢?”玄黄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留下,万一妖尊追来,她不至于那么快威胁到你们。”   “妖尊怎会追来,她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而我们很快就到仙界了。仙界之中有神尊庇佑,我们自然无事。”玄黄飞速说道,抬手拉住陌上桑想带他一同离开。   陌上桑固执地挣脱了玄黄,道:“师父,我真的不能走,真的不能。”   玄黄冷冷看着陌上桑,问道:“你可是舍不下那个妖孽?”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师父,她来日若知道师父离开必会再寻机报复,神尊护得了我们一时,却不能永远在仙界保护我们。只有我留下,我留在妖界,她顾念我们往昔情分,总会顾忌一些,不至于太过狠绝。”   玄黄冷笑,道:“尊上乃六界之主,他来到仙界必是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岂会单单来救我一个小小上仙。阿桑,你休要瞒我,今夜尊上亲临必会了结那个妖孽,你留在这里是想陪着她一起死吗?”   “我骗了她,她要我性命我无话可说。何况当年我答应过她,无论生死,我都会陪着她,不会让她孤单。”   “你还真是鬼迷心窍!”玄黄大怒,道:“为师告诉你,你不走,我也不走,倒时候妖尊追来,恐怕不会放过我们。你到底是要保全我们,还是要陪着她,你自己想清楚!”   “师父,你为何一定要为难弟子,弟子难道真的连选择自己命途的权力都没有吗?”   “不是没有,是你糊涂!你若是顾全大局,我岂会干涉。可是你愚昧无知,对一个妖孽动心,你如何忍心让我看着你一步步万劫不复。”玄黄气极了,也伤心极了。陌上桑陪在他身边千年,便有如他亲生骨肉,哪里有父亲甘愿看着儿子身亡的?   陌上桑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道:“师父,我跟你走。”   玄黄这才舒了口气,一行四人刚想离开,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从身后传出。   “阿桑,你到底还是舍弃我了。”阳灵缓步踱出,大量妖兵忽的冒出,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   “尊上?”陌上桑脸色忽而惨白。   阳灵浅笑盈盈,道:“上仙,你也太过自信了点吧。本尊执掌妖界数百万年,这期间类似这样的小把戏本尊看的太多了。你的演技,不过如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本尊将玄黄捉来就是为了引你前来,你果然不负本尊的期望,一步步在背后算计本尊,利用本尊。”   陌上桑神色大变,原来竟是如此,她把玄黄捉来根本就是一个圈套,生生将自己算计了进去。可笑他无知无觉,还真的以为骗过了她,却不想一直都是她在耍他。   “妖孽,你到底居心何在?”玄黄厉声喝道。   “上仙不必动怒,”阳灵淡淡道:“其实这些日子,本尊也等不下去了,想要速速将事情了结。可是本尊岂会轻易踏足九重天,只能麻烦您徒弟陌上桑跑一趟腿了。”   “你连尊上的事也知道了?”陌上桑大骇。遭了,这下酿成大祸了。   “自然,本尊知道你只要肯来妖界,就不是一个人。何况方才你们的话本尊都听到了,神尊就在蓬莱结界,等着本尊出去送死对不对?”   陌上桑后退两步,果然是他天真了。这是妖尊,心机城府连神尊也不及,他想要在她眼皮底下弄些玄虚根本就是班门弄斧。   “你想如何?”陌上桑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如果神界因此覆亡,他便成了六界罪人。   阳灵轻轻一笑,道:“不急,今夜时间多了去了,我们慢慢开始算账。”   说罢阳灵手一挥,陌上桑直愣愣飞向她,片刻便被她制住,动弹不得。   “阿桑!”玄黄大惊失色,想要扑过去相救却猛地被身后钟鸿风起两人拉住。   “你几次三番想要置本尊于死地,早该想到本尊不会放过你。不过你毕竟是阿桑的师父,阿桑对本尊也算有抚育之恩,本尊给你留最后一点颜面,你自尽吧。”阳灵淡淡道。   “你要把我怎样都行,你赶紧放了他。”玄黄狠狠盯着阳灵厉声道。   阳灵看了看陌上桑,道:“你死了,本尊就放了他。”   玄黄二话未说,接过妖兵递来的宝剑,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阳灵浅浅一笑。   “师父不要。”陌上桑厉声道。   玄黄一瞥陌上桑,并未多说什么。宝剑一挥,玄黄引颈自刎,便已是气绝身亡。   第138章 从此陌路   “师父!”   “师祖!”   阳灵松开陌上桑,陌上桑猛地扑了过去,发觉玄黄已然气绝。   “师父......”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陌上桑跌落在地。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   玄黄,不但是他的师父,更是他救命的恩人。当年他流落人间,濒临饿死,幸亏遇到了前往蜀山送信的玄黄才得以存活。玄黄说他们有缘,因此哪怕他还是凡人之身便已经拜入了玄黄门下,那可是无上殊荣。   玄黄素来最疼爱他,那种疼爱的程度令仙界侧目,同门嫉恨。他有时也会害怕,可是玄黄只是告诉他,说他的仙资是扶桑万年来最好的。同门嫉妒又如何,仙界侧目又如何,他们南海扶桑不惧仙界,所以他也不能畏惧同门。   他在玄黄精心教导下越发出众,当年他飞升上仙只用了八百多年,仙界万年来从未有仙人八百年就能飞升,他还是这一万年来的第一个。   很快,他不但飞升上仙,就连仙界仙君之职都领了。他知道这是他师父玄黄一手安排的,否则仙君之位只会传于昆仑,岂会轮到南海扶桑。   他初任仙君的那个晚上,玄黄看了看他腰间的清风玉露玦,又看了看他,道:“阿桑仙资卓绝,法术高强,仙界众仙提起你莫不交口称赞。从今往后你担着的不只是扶桑名誉,还有仙界全界的安危。但是师父相信你,你能做到的,你的才华比之我们扶桑之祖也不逊色分毫。”   他只是清淡一笑,道:“师父说笑了,祖师爷法力无边,那才是真的威震仙界盛名赫赫,弟子岂能相较?”   玄黄只是一笑了之,可他却笑不出来。从他自己的意愿出发,他根本不想做什么仙君,他只想静静地守在扶桑护得满门平安,只想孝顺于玄黄膝下,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纵然如是,他也毫无怨言,因为他知晓玄黄的心思,便不忍让他失望。   可他还是让他失望了,为了眼前这个女子,他生生毁了玄黄所有的期冀。   他不孝,他违抗师命,他连累扶桑名誉,他还害得玄黄昏迷三十载。如今,他更是害死了他!   忽而好后悔,也许他从不该对这个女子动心,若他不动心当初就不会心烦意乱地跑去闭关,她则也不可能与清和相遇,牵出万年不遇的六界大劫。   玄黄将此生心血全部倾注于他身上,可是他毁了他毕生希望,该死的人不是玄黄,而是他!   “尊上,你该恨的人是我,为何要杀我师父?”陌上桑苦笑。   “不错,这件事玄黄没有错,是你错了。”   “我做错了什么,你抓了我师父,我来救他有错吗?尊上,我实话告诉你,或许我瞒着你救了师父,可是我从未想过舍弃你。我把师父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会回来陪你。哪怕神尊今夜剿灭妖界,无论生死,我都会前去相陪,你怎么不明白呢?”   阳灵轻描淡写道:“阿桑,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的,我平生最恨别人对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是如此,清和是如此,黯绝也是如此。既然你们这样防备我,忌惮我,又何必装出一副巴心巴肺的样子来呢?你知不知道,你们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陌上桑失笑,道:“你又何曾倾心相待,这从开始,不就是个骗局吗?一个谎言开始的一场骗局,我若用欺骗收场,又何错之有?”   阳灵冷笑:“方才你若是执意留下,我会看在你痴心一片的份上放了他们众人。可是你没有,阿桑,你想要害死我,还口口声声要陪着我,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可是就算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也不该杀了他。尊上,当年在太长山,我们朝夕相处,你真的不感念分毫吗?”   “感念?”阳灵闻言不由冷笑连连,问道:“那么阿桑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何将我圈禁在太长结界中不许我离开?从前你从未说,我从未问,因为我信任你,我觉得你不会害我。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敢解释给我听吗?”   陌上桑脸色惨白,见阳灵抬手一招,便是一道金光丢至他面前。   “一颦一笑一盛开,玄衣墨发梨花白。晚来秦川西风冷,步步天机步步哀。阿桑,你一开始,就是因为一封神谕接近我。你将我圈禁在你的结界中,不过也是为了化解六界大劫,你根本同我没什么情分!”   “我好后悔,当年你一出生,我就该杀了你。”陌上桑看着阳灵,一字一句说道。   阳灵失笑,道:“当年我一出生,你就害死了我父母双亲,从他们手中把我夺来。阿桑,我今日杀了玄黄,也是为阳灵的生父生母报仇。”   陌上桑一怔,又听阳灵继续说道:“你们说我作恶多端,可是你不是也视人命如草芥?虽然你不曾直接杀了他们,可是他们的死亡也与你和玄黄有着割不断的关系。阿桑,你们害死了我父母,我杀了玄黄,你毕竟养育我多年,我不杀你。不过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   两清了!   陌上桑失笑,原来他与她,也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此生唯一真心爱重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陌路,天地之间,只剩他孑然一身。   孤独,是他今后千万年的悲哀。他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阳灵目送陌上桑抱着玄黄的尸身离去,她看了看一侧被妖兵扣下的钟鸿和风起,钟鸿连忙磕头。   “尊上,从前钟鸿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尊上,还请尊上恕罪。”   “师叔?”风起不可思议地看着钟鸿,轻轻摇了摇头。   “道长,其实你也不曾冒犯本尊,从前几句口角相争,如今本尊无意追究。”   钟鸿闻言,舒了口气,道:“尊上大人大量,钟鸿感激不尽。”   阳灵轻轻一笑,道:“不过玄黄抚育你多年,虽然待你不及待陌上桑好,却也不曾对不住你半分。钟鸿,你眼见本尊逼死玄黄,难道心中没有半分恨意吗?”   钟鸿摇摇头,道:“师父专疼师兄一个,惹得满门怨声载道。钟鸿孝顺师父膝下,从未忤逆半分,却也永远及不上师兄在师父心中的地位,钟鸿不甘心也已经很久了。”   “师叔,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师祖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师父又可曾得罪过你吗?”风起勃然大怒。   “师兄从不曾把我当做他同门师弟,师父虽然抚育我多年却也从未正眼看过我。风起,你虽然是我师侄,但是咱们差不多大。你能得你师父倾心指导,得到扶桑上下满门尊重,因为你是陌上桑的弟子。而我不同,我虽然是玄黄的弟子,陌上桑的师弟,可是扶桑众人眼中也从未有过我半分,我岂能甘心?”   阳灵轻笑,看着这两人争执不休,忽而说到:“钟鸿道长,不如这样,你杀了风起,本尊便放过你,而且永远不会为难你。”   钟鸿点点头,阳灵示意一侧妖兵将他放开,钟鸿执剑上前。   “师叔,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拜入扶桑。”风起怒视钟鸿。   钟鸿轻轻一叹,道:“风起,我杀你是你自己命该绝,你不要怪我。”   说罢钟鸿手起剑落,一剑穿心。风起挣扎片刻,终是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尊上,事情钟鸿办完了,不知尊上可不可以放钟鸿离开。”   阳灵浅笑,道:“当然,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钟鸿谢过阳灵,转身向海底火山口飞去,穿过火山口,他便安全了。   忽然感觉心肺一痛,钟鸿头晕眼花,猛地栽了下去。   “尊上?”钟鸿大惊失色。   阳灵冷冷一扫钟鸿,道:“本尊真是感激道长,当年为本尊的婚事如此卖命。既然你如此喜欢搀和姻缘之事,本尊送你投胎。从今往后,你生生世世撮合姻缘,却生生世世孤独终老。这样的命格,你可喜欢?”   钟鸿猛地摇头,还未及说话,便已然断了气息。   神尊等神界众神侯于蓬莱仙界,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却也不见任何人影。   “父尊,你真的觉得陌上桑能骗过妖尊吗?”东极蹙眉问道。   神尊摇摇头,道:“从陌上桑来找本尊时,本尊就知道不可能。本尊等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妖尊相邀罢了。”   东极一怔,继而明白过来。   过了片刻,海面忽然一起一落产生一个巨大的水纹差,神尊举目一视,只见陌上桑抱着玄黄的尸身从海中飞了出来。   “尊上。”陌上桑见了神尊,只是苦笑一声。   神尊与妖尊相识数百万年,心思之深不逊于妖尊。这个圈套,神尊只怕一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神尊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道:“你激怒了妖尊吧。”   陌上桑轻轻颔首,默不作声。   “不过她如今真的不同了,换做以往,只怕她都不肯留下玄黄的魂魄。如今她只是杀了玄黄,你还可以送玄黄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她已经宽宏了。”   陌上桑苦笑,死了就是死了,再活过来也终究不同了。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那是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以思想不同。纵然魂魄一致,可是玄黄的一生终是了结了。下一世那个人,只不过与玄黄拥有相同的魂魄而已。   仅此而已了。   “送你师父回扶桑安葬吧,你师父一生最在乎的无非是你和扶桑。你活着,扶桑平安,他便是死也无憾了。”   “弟子知道了,弟子先告退。”陌上桑淡淡看了看神尊,行礼退下。   陌上桑离去片刻之后,海面忽然传出一个飘渺的声音。   “神尊,你果真来了。”   “妖尊盛情,本尊不敢不来。”神尊淡淡回应道。   阳灵忽而现身,海面一阵波澜。   “本尊就知道,神尊何等睿智,自然知晓是本尊约你到此一会。只是那扶桑上仙,还真的以为神尊你会救他们众人。”阳灵浅笑。   “其实本尊来的时候,也存了一丝期冀,希望陌上桑真的能瞒过你,让本尊带领天外诸神杀入宸华宫,救出众仙。”   阳灵失笑,道:“神尊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从前神尊从不是这样天真的人。”   “或许是吧,这么多年了,本尊也不可能事事料到。”神尊淡淡道。   阳灵颔首,又听神尊问道:“妖尊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将本尊请到蓬莱,不知到底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只不过复生这一年多来,本尊觉得挺累的,很想做个了断。”   “你这是何意?”   “本尊知道,神尊也知道,天地力量转换,如今妖界力量雄厚,神界势微。不过神界就是神界,一统六界这么些年,你们总归还是实力出众的。本尊若想要反攻九重天,最佳时机在三年以后,可惜本尊等不及了,因此约神尊明年开春会猎昆仑,决一死战,神尊觉得如何?”阳灵淡淡道。   “明年并非最佳时机,妖尊等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等不了这区区三年?”神尊眉心一跳,开口问道。   阳灵漫不经心说到:“有些时候百万年是弹指一挥间,可有的时候,哪怕一日都让人觉得漫长枯燥。”   神尊颔首,忽而说道:“幼子清和生性随意,逍遥自在,在妖界这一年,只怕给妖尊添了不少麻烦吧?”   “神尊不担心本尊杀他吗?”阳灵讥讽一笑。   神尊摇摇头,道:“本尊若是担心,当年就会将他带去九重天,岂会留他在青城。妖尊,你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   阳灵微微敛容,冷道:“六界皆言本尊心狠手辣,可只怕无人知晓,神尊你是怎样的狠心绝情,居然拿自己儿子的性命来钳制本尊。”   “那又如何,本尊知晓妖尊心思。当年妖尊为了清和,两次放弃了反攻九重天的绝佳机会。本尊只是在赌,看看这次妖尊能不能为了清和,而放弃你自己的野心。”   阳灵轻笑,道:“神尊别忘了,一万年前本尊灭了青城满门。从那时起,神尊就该知道本尊不会。”   神尊神色微微一变,道:“其实这些年来本尊也有疑虑,妖尊虽然至邪至恶,但是凡事牵扯到清和必会手软三分。当年青城山之事,是本尊一时气急未加深思便怪到了妖尊头上。如今想来,或许其中有误会也未可知。”   阳灵冷笑,道:“纵是误会又如何,当年神尊不分青红皂白带领神界诸神杀入宸华宫,倒真叫本尊措手不及。本尊素来不是大度的人,这一万年前的仇,本尊此番必报不可。”   “既然如是,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本尊恭候妖尊大驾于昆仑山,还望妖尊不要食言。”   “自然不会,另外本尊提醒神尊一句,类似出其不意突袭宸华宫这样的计谋神尊不必考虑了。当年妖界不曾备战因此轻易被神尊攻陷,如今妖界蓄势待发,你们来只会有来无回,今日便是如此。还有,找内应的小计策神尊也收收吧。本尊统治妖界百万年,虽不敢说如何厉害,但是神尊用这种方法对付本尊,实在是轻视本尊了。”   神尊颔首,道:“本尊知道,妖尊亦是如此,你我来日昆仑山下,只拼实力,不拼诡计。”   “好,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好朋友很心疼阿桑,其实作者君也挺心疼他的,写完清心和无殇的故事之后,会写一个阿桑的故事送给大家。故事可能不会很长,短短的甜宠治愈文,欢迎大家去戳戳。   第139章 故地重游   “父尊,你不怕妖尊使诈吗?”东极微微蹙眉。   “东极,你觉得妖尊是那样的人吗?”神尊淡淡问道。   “妖尊心思太深,东极实在揣测不出。”   神尊思忖片刻,道:“本尊觉得她不是,纵然她胸有城府,可是这数百万年来,她从未用过任何奸诈的手段对付任何人。所以本尊觉得,她还算是坦荡的人,只不过,是狠一点,决绝一点。”   东极颔首。   这个冬日过得格外漫长,妖界地烈火甚盛,哪怕是冬日也依旧很是温暖。   阳灵携了伏羲琴,换了一身清简的长衣,提气离开了妖界。   北方茫茫大雪,千里冰封,人界这两年天灾不断,可惜朝廷不懂得怜惜平民,致使四地揭竿而起。她掐指一算就知道,又一个王朝气数已尽了。   一路往南飞去,天气越来越暖,冰雪也少了些。不知不觉间,她已然飞到了武陵山。   武陵山仙家极地,这两年六界因着自己的缘故,处处都是灰蒙景象,武陵亦是如此。   她缓缓而飞,循着记忆飞往璧合洞。   洞中一切如旧,甚至故人也如旧。   “是你?”逸飞尘微微一怔,阳灵亦是一怔。   “是我,怎么,如今仙界乱作一团,逸掌门还敢一个人孤身出门吗?”阳灵淡淡问道。   “没什么不敢的。从前仙界平和,我数百年来也没见过什么血腥之事。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意识到世事无常。今日活着的人,明日可能就不在了。既然明白了,我便要日日过得舒心快乐,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来日面对死亡,亦可坦然。”逸飞尘淡淡道。   阳灵嗅嗅空气,道:“寒梅醇。”   “不错,要尝尝吗?”逸飞尘斟了两盏,一盏向前一推,一盏自己饮下。   阳灵缓步从洞口进入,下了几阶台阶走到石桌前坐下,伸手取了杯子饮下。   “好茶。”   “要来第二杯吗?”   “多谢了,不过今日我不想喝酒。”阳灵淡淡道。   逸飞尘颔首,阳灵取出伏羲琴,伸手试音,问道:“你可有想听的曲子吗?”   逸飞尘看了看她,道:“我记得你琴艺卓绝,不拘弹什么都是好的。”   阳灵颔首,随手抚过一曲《忘风白》,曲音美妙,令人沉醉而不能自拔。   “好听吗?”阳灵拂过后抬首问道。   逸飞尘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六界大劫将至,想来妖界事务繁多,想不到妖尊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跑来璧合洞抚琴。”   “正因为六界大劫将至,我才不得不来看看。说实话,我很怀念这个地方,也很怀念从前。”阳灵像是想起了什么温馨的事,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逸飞尘仍旧是冷冷淡淡,并未多说什么。   阳灵却是微微一笑,道:“两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和心儿无家可归,幸而有你收留,才能避世璧合洞寻个平安清净。那段日子,虽然清和不在我身边,可是我日日想着他,倒也觉得他从未离开过我。”   “如今祖师爷就在妖界,你又为何离开妖界跑到这里来怀念呢?”   阳灵一笑,笑中竟是带了三分凄楚的味道。她道:“人在,心不在了又有何用。飞尘,你那样聪明,怎会不知道我们如今根本没有可能。”   “路是自己选的,你若是愿意,大可放弃一些执念。祖师爷那么爱你,他会原谅你的?”   “原谅?”阳灵竟是失笑,道:“他原谅我什么,我又有什么地方真的对不住他?你知道吗,也许我杀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可是我敢说,今生今世,不,是从前的生生世世,我都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你漠视影痕前辈身亡,夺走招魂幡致使无殇前辈永无回来之可能。你该知道的,祖师爷视他们为亲子,你却间接害死了他们两个,这还不算对不起吗?”逸飞尘终是忍不住,厉声问道。   阳灵摇头一笑,也并不多言。   逸飞尘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阳灵,只道:“妖尊,你该收手了,若是作孽太多,只怕世间容不下你。”   阳灵淡淡道:“这世间容不容得下我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天地世界,从来不是这个六界。”   逸飞尘失笑,看着阳灵道:“你的心思,果然是与众不同。是了,但凡你心中还有一丝敬畏这个天地,你便不会这样作恶多端。”   阳灵听到他满含恨意的声音,只问道:“你知道璧合洞是怎么来的吗?”   逸飞尘沉默不言,阳灵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从前清和修道昆仑山,座下收了无殇影痕星采妤三个徒弟。他们有时候耐不住山中寂寞,便与萧然黯绝还有另外两个女弟子一同出游。其实说来倒是好笑,当年我在魔宫,清和将过往讲给我听,总说是他们几个小辈顽劣不堪,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逸飞尘微微一怔,又听阳灵继续说道:“这八人游手好闲,到处乱窜,那日竟然闯入蓬莱地下的火山,摸到了妖界。我当时正巧在那附近烤肉吃,听到有人来觉得很诧异。这里是妖界,谁人敢没事乱闯,当真是不要命了。可等我看过去,第一眼便看见了浅笑盈盈的清和。”   “他那时候只有一千多岁,很是年轻。他见打扰到我,便说他们无意冒犯,还笑着问我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见他主动跟我说话,心中一动,立即丢下手里的肉擦了擦手,又抹了抹嘴角的油,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现在想来,我当年纵然是几百万岁的年纪,可是在他面前,却幼稚的像个孩子。”   “我告诉他这里是蓬莱海底火山,却不敢告诉他这里是妖界,而我是妖尊。可是我不说,其中一个人却是知道的。当时那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拉着众人连忙想逃,却根本逃不出我的手心。”   “祖师爷都不认识你,也不知道那里就是妖界,那究竟是谁猜出来了。”   阳灵轻轻一笑,道:“飞尘,你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清和彼时都不晓得,究竟是谁会认出我呢?”   逸飞尘不语,等着阳灵的下文。   “是他亲妹妹——徽易。”   “九重天上的徽易帝姬,将来的六界之主?”逸飞尘惊诧。   “不错,我方才告诉你了,当日他们出去玩除了你认识的几个人之外,还有两个女弟子,一个是淑离,另一个便是神尊幼女徽易帝姬。”   逸飞尘微微蹙眉,道:“可是我听说徽易帝姬修道终南山,是终南道子的高徒,她怎会去昆仑山?”   “怎么不会,飞尘,你们只知道默安是影痕的亲生儿子,却从来没人问过默安的生母是谁。大抵你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吧,默安的生母正是徽易,他生来便是半个神啊。”   逸飞尘惊愕,默安,居然是徽易帝姬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徽易仰慕影痕当年的威名,潜入昆仑山与众人厮混在一起,所以结伴出游。我当时对清和一见钟情,想尽办法不让徽易泄露我的身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游玩。黯绝在青城山旁说过,妖尊曾与他吃遍了大街小巷,尝遍了天下美食。我现在回想,他说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那时候我这把老骨头情窦初开,只知道清和那浅浅一笑已让我深深沉沦。我跟着他们到处游玩,到处闯祸,确实是逍遥自在快活人生。彼时我与清和只是试探性的交往,徽易与影痕蜜里调油,萧然使劲浑身解数追求星采妤,还有黯绝和淑离一对奇葩,再加上凌厉高傲不愿理人的无殇,实在是很有趣的组合。”   那些年的荒唐,却是如今求之不得的珍贵。   “不知是那一年,我们来到了武陵山,我知道这里有处别致的洞府,便暗中引着他们一起来住。当年清和到此,见到此处福地洞天,便抬手在洞中刻下了‘灵秀璧合’四个字。他当日对我说,我与他珠联璧合将来必能成亲,到时候一定生七个娃娃,一家九口住在这璧合洞,一生快活无忧。”   “那时候众人闻言皆笑话清和脸皮厚,清和毕竟是唯一的长辈,抬手将众人一顿毒打,打得众人不敢多言。因为恰好九间屋子,我们九个人便分着住了。在这里大约住了一年的光景,众人关系倒是极好的。”   “然后呢?”逸飞尘问道。   “然后过了没多久,神尊召他们回昆仑山。我知道神尊是怕我威胁到他们,便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没跟他们回昆仑山。其实当时我也觉得这几年的风流委实不适合我一个妖尊,便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和清和断了联系,就当我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纯的梦。”   “可是我放不下他,时常来璧合洞怀念以往的时光。许是真的有缘,那日他也溜出了昆仑山,我们便在璧合洞重逢了。我当时很开心,他也很开心,他拉着我去见神尊,说要娶我。神尊这个人素来麻木无觉,戳一剑都没什么反应,但是那次却生了大气,一掌便将清和击倒。我当时也很生气,抬手与神尊打了起来,可这一动手,我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清和知道我的身份后吓了一跳,他没说什么就走了。我伤心极了,原来这么些年,只是我一厢情愿。我回到妖界,整日间和以往一样只知道处理妖界大小事务,再不就是弄些好吃的。可我总是习惯性准备三份,一份是我的,一份是黯绝的,还有一份是清和的。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些人在我心里已然如此重要了。”   “那你如今为何还要伤害他们?”逸飞尘不解。   “是因为他们都在算计我,忌惮我。我从未对他们用过任何心机,也从未打算伤害过他们。可是清和背着我设下了制妖阵法,黯绝背着我藏下了仙缘世外。其实不止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样,表面一切如旧,可是他们心底对我再也不似以往了。他们个个自负聪明,可是我是妖尊,六界之内谁的小心思能瞒过我呢?我知道,却不肯点破,以为这样便可以将这份千疮百孔的爱情和友情维持下去,结果到头来却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你活该,纵然众人防备你忌惮你,你也不该拿青城千余弟子的性命开玩笑!”逸飞尘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不禁勃然大怒。   从前他将青城往事讲给她听,她一脸震惊和惋惜。那时候他和默安都不曾想到,真正的凶手便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子。   阳灵闻言轻轻一笑,道:“原来你也是一样的,你也不肯信任我了。飞尘,我那么爱清和,怎会伤及他门中弟子的性命。当日真的是天阁私自调动三百妖兵灭了你青城满门,而重阳上仙却误以为是我干的,将此事报告给神尊,惹得神界举界大怒,突然发难宸华宫,我这才在一万年前寂灭的啊!”   逸飞尘震惊,原来她当年,亦是受害的。   “你们也不想想,我与神尊缠斗几百万年,纵然妖界实力一直不如神界,可是那么多年他也一直伤不了我分毫,我又为何偏偏在一万年前身亡。换句话说,我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岂能统治妖界百万年之久?如果我不曾做好准备反攻九重天,我又怎么可能冒冒失失灭了青城,岂非打草惊蛇?当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天阁不想我沉溺于清和身边,所以派兵剿灭青城,好让我和清和永无可能。但他愚蠢,灭了青城却并没及时告知我,致使我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神界数百神君联合斩杀!”   逸飞尘只觉得惊呆了,原来事实,竟是如此。   妖尊,众人只道她心机城府甚深,却无人想到,其实她也有放下一切狡猾心思倾心待人的时候。   阴差阳错,数万年来,他们众人竟是这样相互误会,相互伤害,才到了今日这个相互残杀的地步。   “尊上,我真的可以信你吗?”逸飞尘呆呆问道。   “随你吧。”阳灵轻轻一笑,却又似带了无限伤怀。   她径自给自己斟了一盏寒梅醇,自言自语道:“其实有些时候醉一下也没什么不好,酒香可以麻痹神经,也便想不起这么多伤心事来了。”   逸飞尘不语,目送她收起伏羲琴起身离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来年开春我与神尊决战昆仑山,你若是愿意便来观战吧。从前我不争这六界之主,而如今我偏偏要倾力一搏。哪怕是逆天而行颠倒阴阳,我也该痛痛快快放肆一回——”   天地之间,逸飞尘只能听到这句决绝的诀别。   第140章 七分邪念   三月春暖花开,燕舞莺歌,淑离缓步而来,道:“尊上,神尊他们已经在昆仑山等您了。”   阳灵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吩咐下去,我们随时准备出发。”   “尊上何不即刻就去,妖界蓄势待发,若拖下去只怕影响士气。”淑离微微蹙眉。   都到了这个时候,尊上不会打退堂鼓了吧。   阳灵只是摇摇头,道:“我还有点事没完成,此番输赢难料,我怕我又会死,因而我要向他要个答案。”   淑离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取下头顶的簪子和发冠,青丝如瀑一泻而下,阳灵轻轻将所有发丝梳顺,又将今早新开的梨花簪在鬓间。   洗去所有铅华,有如一枝芙蓉淡出素水,美而不妖。静静凝视镜中的自己,阳灵只觉得复生以来从未这样平静过。   沉静,所以美好。无所畏惧,所以动人。   妖尊,本就是这样的女子。   那日牢房中地烈火尤盛,清和沉沉昏睡于其中,却忽然感知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唤醒了自己。   “清和——”   幽幽传来一声呼唤,清和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清和,我在长生殿等你——”   清和静默片刻,终是勉强起身,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许久不曾这样唤过他了,清和轻轻一叹,已然知晓要发生什么。   走至牢房跟前,清和凝聚全部真气运气一击,牢房房门登时大开。   他是神尊之子,清和帝君,岂会真的被一小小牢房束缚住?他肯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她。   既然恨,那便泄愤,既然受过伤,那便给她一个机会报复,给她一个消气原谅的机会。   牢中没有一个人,清和扶着墙缓缓而行,那一声声的呼唤引着他一步步前去。宸华宫中烛光摇曳而朦胧,有如一个美好的梦境,让人沉醉无力自拔。   “清和——”   清和凝了凝神,辨认了方向,继续缓缓而行。   长生殿近在咫尺,清和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这样富丽堂皇的宫室,有着他太多或是心酸或是幸福的回忆。这一步步的靠近,便是一步步回到从前,回到记忆中的那段美好时光。   只是,真的能回去吗?   “清和,你来——”   这宛宛一声,已然敲击到清和内心最柔软的的地方。他拾级而上,步入规制宏大的长生殿。   “清和,我在这里——”   一声期待的呼唤从寝殿传出,这样的语气实在是熟悉亲近,正如以往在秦川。   “来了。”清和淡淡开口应道。   寝殿中设着十六颗浑圆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把那红颜也照的清幽朦胧。   “头发后面似乎打了个结,你来帮我梳开吧。”阳灵浅浅一笑,伸手将手中的琉璃梳子递向清和。   清和缓步上前,接过梳子,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我来吧。”   阳灵坐在妆镜台前,镜子中倒影了一双倩影两份深情。她莞尔一笑,这样的情景真的似曾相识。   “阳灵,我叫你阿灵好不好?”   “不好。”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我叫阳灵。”   当日她化身阳灵,须臾过往,仍是这样记忆犹新如在眼前。   “在想什么?”清和淡淡问道。   “我在想或许从一开始我便没有珍惜你,所以到了现在,我再没了机会珍惜。”   清和从镜中淡淡看了看她,将手中的梳子搁下,道:“或许还来得及。”   阳灵摇摇头,道:“来不及了,很多事情只要错了一步,往后无论如何弥补,都没有办法回到从前。”   “那么,随你吧。”清和淡淡道。   阳灵起身,转过身去,长发散在身后,鬓角梨花羞放,一如从前清雅无双。   清和抬手拢了拢阳灵的发丝,道:“其实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想,在想我们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灵儿,我们都错了,而且错了很多。你说的对,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曾真的信任过你,或者说,我没有全身心的信你。”   阳灵摇摇头,道:“我知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也是我傻,我也没能直接去问你,只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以为可以就这样虚假下去。”   清和静静看着阳灵,道:“以后不会了,灵儿,如果我们还有机会重来,希望我们真的能坦诚相见。”   “是啊,若是什么事都可以重来,那就好了。”阳灵轻轻一笑,却含着无尽凄凉。   我们从未相信过对方,也从未信任过自己,我们有的,只是互相自欺欺人。   忽而侧首,阳灵盯着清和的眼睛认真问道:“清和,你想重来,是不是说明你后悔了?你后悔认识我,后悔爱上我,也后悔如今恨极了我?”   清和沉思良久,道:“时光不返,我无能为力。后悔无益,所以我不会后悔。”   怎会后悔呢,哪怕是到了如今,他也从不后悔认识这样一个奇女子。   他们之间的过往,值得他用一生珍惜。哪怕万劫不复,他亦无悔。   当年阳灵濒死,埋怨他不肯相信她是爱他的。可是如今她这样问,也证明了她不相信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阳灵静静听着,终是轻叹一口气,道:“后悔无益,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去后悔,去奢望。清和,若是一万年前不曾发生那样的变故,或许你我今日便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这几年你恨我,我也怨你,我们从未将那份夫妻之间的信任许给对方,所以注定我们相互背弃,愈行愈远。”   清和沉默,良久后他淡淡道:“纵然如是,可是我们是夫妻,你我是世间最亲密的人。”   “可是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了那么多人,哪怕是上天都无法原谅我。清和,我还杀了你青城那么多弟子,你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你欠下的债,你不得不偿。可是灵儿,我是你夫君,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无论你犯下了多大的错,我都会替你分担。若你要偿命,我陪着你一起死。若上天眷顾放你一条生路,我陪你活。”   阳灵失笑,眼角泪水却猛然滑下。数万年的纠葛,数万年的恩怨,换来他一句分担相陪,便也可以无憾了。   “若是天谴呢,若是万劫不复,你可还愿意陪着我?”   清和伸手抚去她的脸颊上的泪水,淡淡一笑道:“当然,你要信我。灵儿,我们是夫妻,哪怕是天谴,我也要与你一起承担!”   阳灵笑意更盛,脸颊的泪水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够了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她沉沦数万年,奢望了数万年,虽然仍是得不到他,可是她能得他如此肺腑之言已然知足了。   “清和,我答应你,我让你陪着我一起承担。”阳灵舒心一笑。   或许不能同生,共死也是幸福的,罪孽太多,唯有一死才能偿还。   清和颔首,轻轻揽她入怀,道:“我们一起,永远。”   阳灵在清和怀中微微点头,忽然出手点了他的睡穴,清和立即沉睡,缓缓倒在地上。   阳灵微微念一个诀,清和凌空飘起,落到床榻之上。   坐在床榻边,阳灵伸手抚上清和沉睡的容颜,莞尔一笑。   “清和,如果我能赢,我带你去九重天。”   “可是你不喜欢我做六界之主,你不喜欢我野心勃勃的样子,那该怎么办呢?”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箭在弦上我已然没了退路。要么生,我做六界之王,要么死,你陪着我一起,这样好吗?”   “浮生若梦,无论我是梁妩,还是阳灵,我终究还是栽在你手中了。你一个浅浅微笑,打败了我三生三生,也毁了我三生三世,你难道不该补偿我吗?”   “清和,你从前从未想过,为何梁妩是我,阳灵也是我,你却爱护阳灵如你的生命,唾弃梁妩如她不存在。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猜你不知道的。梁妩是我邪念所化,阳灵是我善念所化,你从一开始爱上的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我,只是那个心存善念的妖尊。”   “爱人面前,谁不想展露自己好的一面。过往那数万年,我掩藏了自己的邪念,只用自己最美好的情绪与你相处。所以,你从来没有见过我邪恶的一面。我怕若你发现我的坏,你会离开我,舍弃我,再也不要见我。那天地之间,我便什么也没有了。”   “梁妩是我七分邪念所化,阳灵是我十分善念所化。所以梁妩的容貌七分像我,阳灵却相像十分。很奇怪吧,六界皆说我至邪至恶,可是没人知道,我妖尊只有七分邪念,否则这个天地,这个世界,岂会平和至此?”   “从前我与你父尊缠斗,只是比试,我从未想过推翻神界做天地之主。但是你们都忌惮我,防备我,怕我毁了这个天地,你们何曾真的了解过我啊?”   “唯有这一次,我是真的存了一份反抗的心。既然你们都这样想我,我不防便顺着你们的心做一次。我倒要看看,这个天,这个地,到底能不能逆转,能不能!”   “清和,你等着我,我会赢的,到时候你我同做六界之主,你我一同统治六界苍生,行吗?”   清和,你等着我。   第141章 会猎昆仑   昆仑山上诸神毕至,仙界亦是倾力前往,专后阳灵携妖界大军前来。   等了良久,仍然不见阳灵踪影。东极微微蹙眉,道:“父尊,这妖尊不会食言吧?”   神尊看了看东极,淡淡道:“不会,妖尊为人本尊还是信得过的。但凡她许下的诺言,是一定会兑现的。”   东极点点头,道:“那我们再等等看吧。”   中午时分,昆仑山一切如旧。片刻,东处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继而放大。诸神众仙凝神望去,果然是妖界大军。   “尊上果然遵守诺言。”神尊微微欠身,淡淡说道。   阳灵颔首,道:“本尊虽然为天地所不齿,但是起码的信用本尊还是会讲的,神尊不也是如此吗?”   神尊微微点头,道:“昆仑山一切如旧,若是妖尊肯现在放弃执念,两下消弭硝烟,那便是这天地之幸了。”   “幸?”阳灵闻言失笑,继而敛容说道:“天地之幸,便是本尊之悲哀。神尊你当知晓,今日你我神妖开战再无避免可能,何须废话呢?”   神尊轻叹一声,道:“一万年前之事,本尊如今也已经尽数知道了,当年是本尊与重阳的过错,这才差点让六界崩乱。如今本尊诚心道歉,妖尊若是大人有大量,不防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你看如何?”   “不可能!”阳灵厉声道:“当年本尊惨死,妖界更是生灵涂炭,一夕之间衰弱势微,本尊岂能甘心。当年之事自然是你错了,本尊今日复仇之心已定,神尊你无须妄想本尊会放过你。”   “既然如此,本尊也不便多言。妖界自妖尊回归以来,军容整肃,实力大增,本尊也想试试看,看看妖尊奋力一搏到底能不能逆天而行。”   阳灵不语,淡淡看了看神尊,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神界诸神,还有得知决战之事前来助阵的仙界众仙。   今日便是一个了断,无论生或死,赢或输,所有人都能得到一个交代。   阳灵伸手一挥,妖界大军悉数上前。   “数百万年来本尊从未像今日这般决绝,神尊与神界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不知可否能抵住本尊的虎狼之军?”阳灵冷笑。   数万妖兵猛然四散开来,神尊亦是一挥手,神兵上仙想要挡住这猛扑过来的妖兵。   阳灵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仿佛胸有成竹。妖兵见神兵飞来,忽然中间的动作慢了下来,两边的却飞的更快。瞬息之间,这数万妖兵已经将一众神兵团团围住。   “布阵。”阳灵淡淡道。   众妖兵听令,忽然变化出一个飞速旋转的八卦阵法,绕的众神兵头晕眼花。   神尊不慌不忙,道:“箭阵。”   八卦阵中的神兵闻言,立即生于无形,组成一枝利箭,猛地射向八卦阵壁。   “好极。”阳灵轻笑,手中宝剑轩辕猛然金光大盛,化作一阵强光飞速斩下了阵中的剑头,神尊的箭阵登时大乱。   诸神大骇,妖尊的法术实在无可比拟,他们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神尊轻叹一声,亦是拔出宝剑,飞速飞身上前。   “妖尊,你作恶太多,本尊实在饶不过你了。今日你昆仑山下埋骨,也算是成全你一往深情。”神尊淡淡道。   阳灵嗤笑一声,道:“神尊,你是昆仑祖师,天下仙宗,你埋骨于此,才算是死得其所。”   神尊不语,忽而宝剑出手,与阳灵战在一处。   神界诸神见状,连忙飞上去帮忙,而阳灵身后法力高强的妖君见状,也立即飞了上去。   天空骤然失色,日月无光。神妖开战,六界大劫,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天地人间顿时化为修罗战场,倾天覆地。   “妖尊,你真的不肯住手吗?”神尊望着在苦海中挣扎的生灵,轻轻一叹问道。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问她了,战事再拖下去,只会对妖界越来越有利,而神界的力量会越来越衰弱。   “本尊为何要住手,本尊今日偏要来个日月颠倒。神尊,一十八地之下甚为温暖,也许今日过后,你便能一直住在那里了。”阳灵轻轻一笑。   神尊轻叹一声,手中忽然射出一道强烈的金光,化作一个巨大的宝塔从空中落下,生生将阳灵笼罩其中。   “昊天塔。”阳灵冷冷一笑,却并不畏惧。   连影痕都震摄不住,更何况是她妖尊?   阳灵双手一挥,另一道金光蓦地从地面射出,飞速劈向那昊天塔,生生将昊天塔砍成两半。   神尊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两步,惊愕非常。   阳灵浅浅一笑,道:“盘古斧有开天辟地之力,昊天塔不过如是。”   说罢,阳灵手中轩辕剑光大盛,猛地袭向神尊。神尊抬手打飞那一道剑气,却发觉盘古斧发出的强烈金光已然到了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众仙之中射出,飞至神尊面前挡下了盘古斧的神力。   阳灵只是微微一低头,便看见遮默安含恨的双目牢牢锁住自己。   “昆仑镜,你倒是用得甚好了。”阳灵浅浅一笑。   神尊接住昆仑镜,道:“父子一脉相承,默安不逊其父。”   阳灵微微颔首,见神尊手中昆仑镜镜光幻化出千百虚幻,牢牢将自己锁在其中。   昆仑镜迷人心智,阳灵立即闭目,默默召唤另一件神器。   瞬间功夫,伏羲琴化作千百金点,慢慢渗入昆仑镜阵中。阳灵凝神,接住了伏羲琴。   一曲《忘风白》随心抚过,至情至性,打动人心,就连正在苦战的神兵妖兵闻声也逐渐停了下来。   随心,谁人不想随心?   可是世间羁绊太多,牵连太多,没人能真正随性而行。   所有人都有要担负的,为了那些担当,只能直面苦难。   那刹那,在场所有人皆是陷入一个如画梦境。在那个梦里,再没了什么限制,没了拘束。   想得到的,都能得到,想避及的,都会消失。   多美的一个梦啊,谁人愿从这样的梦中清醒过来?   “遭了!”神尊登时反应过来,猛然发觉诸神群仙已然沉浸其中,无力自拔。   妖界大军乘势攻上,刹那间已然有不少神君神兵灰飞烟灭。   神尊大急,一曲《忘风白》居然厉害至此,他实在是小觑妖尊了。   昆仑仙界早不复从前容光,神尊匆匆飞向昆仑山结界,运足了全身真气,用力一击,悬挂于结界旁的东皇钟蓦地发出阵阵浑厚的钟声,生生将所有人驱逐出那个美丽而可怖的梦境。   众人惊醒,心力交瘁,再也无力交战。   神器之战,毁天灭地。无穷无极的力量迸发碰撞,发出震慑人心的强声强光。   诸神畏惧,众妖胆寒,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神尊与妖尊身上。   神尊胜,则天地如初,万物复苏。妖尊胜,则毁天灭地,万劫不复。   然,他们小小神妖,无力抗衡,只能静静等候最终的结局。   东皇钟与伏羲琴齐鸣,一时间天地哀嚎,日月失声。只听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东皇钟与伏羲琴双双湮灭其中。   神尊见伏羲琴破,立即催动昆仑镜,大量的镜光从各个角度射向阳灵。阳灵凝神聚气,手中轩辕剑和盘古斧飞速穿梭于其中,挡下所有镜光。   神尊见状,抬手一挥又一道金光蓦然冲入阵中,生生没入阳灵体内,却又忽然炸裂。   可是阳灵却并未有任何异样。诸神惊疑不定,崆峒一印非同寻常,她为何无事?   神尊却已然明白,见阳灵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金光闪闪却是破碎不堪。   那是妖尊佩戴数百万年修行从不离身的女娲石!   阳灵冷冷冲着神尊一笑,她若无半分防备,怎会容许崆峒印轻易穿梭于轩辕剑与盘古斧当中?   猛然冲天而起,阳灵手执盘古斧尽力劈向昆仑镜本体。刹那间金光耀目,昆仑镜碎裂,盘古斧炸开,又有两样上古神器同归于尽。   “神尊,你总是给本尊机会,如今本尊也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如今认输,臣服与本尊之下,本尊或可留你一条性命,也不会伤及众人,你看如何?”阳灵肃容,声音也冷硬几分。   神尊冷冷看着阳灵,道:“妖尊,本尊是世间正理,便是真的寂灭也绝不能臣服于你。若是正理都不存于这个世间,这还叫什么天,什么地,不过是混沌虚幻罢了。”   阳灵淡淡道:“今日你我倾力交战,已然有七件上古神器消失殆尽。神尊,纵然你赢,你也不过是赢得了一个破碎不堪的山河。若你投降,本尊或可还你一个平和的六界。”   “邪念之下六界平和又有何意义?无论六界如何重创,本尊愿用终生之力守护。而你口中所谓的平和不过是威压,本尊岂会不知?因为你要的是统治六界,而本尊却是要守护六界。”   阳灵拍拍手,漫不经心道:“既然你心甘情愿与这天地陪葬,本尊也不勉强。”   神尊戒备的看向阳灵,阳灵冷冷一笑,闭目默念一个诀。霎时间天崩地裂,昆仑山土崩瓦解,一声雷鸣过后,又一件上古神器猛然现身。   “神农鼎造化之功,本尊给过神尊机会,但是神尊既然不肯珍惜,便让整个神界还有仙界尽数陪葬吧。”阳灵轻轻叹息。   神农鼎飞速旋转与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流,诸神众仙抵挡不住,纷纷飞向神农鼎。   “不——”神尊大骇,猛地飞过去以身挡在神农鼎和诸神众仙之间。他运了全身所有的真气,尽数灌注于神农鼎之上,想要强行从阳灵手中将神农鼎夺下。   阳灵轻蔑一笑,手中轩辕剑猛然如离弦之箭飞速射出,快得让人察觉不出。   神尊身体剧烈一颤,低头看去,只见轩辕剑当胸穿过,他已然失力。   猛地从空中坠下,神尊轻叹,他终究还是输给她了。   “尊上——”诸神大惊失色,飞速飞过去接住下落的神尊。   阳灵立于高空之上,静静俯视着山脚下平静的神尊与惊慌的诸神。   她赢了,她杀了神尊,赢了这片天地。从今往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无能能约束半分。   清和,我答应你的,我会带你去九重天。   你我两人长相厮守,谁都不能分开我们。   这天地万物,大好风光,尽数属于我们两人了。   “妖尊,你确实很厉害。”神尊用力凝神,平静地看着高空中的阳灵。   阳灵颔首道:“本尊平日实力就不逊与你,何况如今力量转换,你更非本尊敌手。”   神尊微微颔首,道:“或许本尊不是敌手,但是本尊毕竟是神尊。妖尊,哪怕你我同归于尽,我也不能让你颠覆这阴阳乾坤。”   阳灵失笑,道:“事到如今,你想同本尊同归于尽只怕也不能了吧。神尊,你放心,本尊会替你照顾好六界,你也无需再做无用之功了。”   神尊淡淡一笑,并不作声,忽然凝聚了他残余的神力,尽力刺向阳灵。   阳灵轻易闪过,却见那道光芒直射九霄,片刻之后金光四溢,猛然罩下一巨大的方形神器。   炼妖壶——   阳灵猝不及防,连忙想要避开,却已然来不及了。   炼妖壶散发着巨大的金光,那金光逢妖必吸。阳灵妖界至尊,自然难逃炼妖壶。   眼见就要撞进去,阳灵心生恐惧,自己若入了这炼妖壶,必然同神尊一样下场。   同归于尽,果然是同归于尽,他神尊不惧寂灭,只等着自己陪他。   忽然腰间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力量甚是霸道,生生将自己击飞数丈,躲开了炼妖壶吸妖的范围。   回首望去,阳灵心中剧痛,万念俱灰,长啸一声,用尽了此生力量大声喊出那个名字——   “清和——”   第142章 生死相随(附人设)   恍惚中是什么唤醒了他,清和缓缓醒转,见是在长生殿寝殿当中。   猛然起身,清和登时醒悟过来。阳灵方才还在,此刻却不知所踪,而他偏偏又被打昏。   她,究竟想做什么?难道真的要颠倒这日月乾坤吗?   不行,逆天而行不祥,天地正理存于世间,她是万万也不能扭转啊!   飞速飞出宸华宫,之间偌大的宫室空无一人,清和已知她是倾妖界之力放手一搏。   一年多来,他第一次见到阳光,可那阳光偏偏又是暗淡无比。清和长叹一声,妖尊之力果然可以倾天覆地。   他飞速飞去,生怕晚了一步她就真的毁了这个世界。若真如是,她的罪孽也只能用死亡来偿还了。   昆仑一战,天怒人怨,他极速飞过去时,却恰巧看见神尊用尽最后的力气召唤出炼妖壶。   阳灵毫无防备,瞬息之间依然被吸了过去,清和登时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炼妖壶炼妖,她又偏偏是妖尊,如何逃得过去?   还未及他反应过来,却发觉身体已然飞至她身边。他用尽所有的力量,将她推开,而自己终是跌入炼妖壶中。   一股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清和跌跌撞撞,在炼妖壶中已然分不出方向,只觉地转天旋。   “清和——”   阳灵在炼妖壶外呆滞片刻,素来灵动的她竟然迟钝到反应不过来。   刚刚他做了什么,那一瞬间又发生了什么?   清和,你知不知道,一旦进了炼妖壶,不管你是神是妖,是仙是魔,具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怎么能这样呢,我才是妖尊啊,你父尊想杀的人是我,你又为要代我而死?   不能,我争取这天下,不过是为了你,为了和你在一起。若你死了,纵然我是六界之王又有何意义?   “尊上!”诸妖大惊失色,连忙拉住阳灵。   “尊上,那是炼妖壶,您若进去万劫不复啊。”   “尊上,神尊气息奄奄,东极帝君不足为惧,清和帝君灰飞烟灭,我们数百万年来的梦想顷刻就能实现啊!”   诸妖纷纷劝谏,阳灵什么也没听到,只听到一声“清和帝君灰飞烟灭”。   “不——”   一声凄厉的长啸直贯九霄,六界生灵皆为之垂泪心酸。   “尊上!”   阳灵手中轩辕剑一挥,一道前所未有的剑光刹然发出,生生逼退了诸妖。   “尊上别——”   诸妖凄声,眼见阳灵猛地扑向炼妖壶,瞬间已被炼妖壶吸纳。   神尊浅笑一下,又似是苦笑一声。他一生薄情,只分对错正邪,却想不到原来情之深,可以到如此地步。   放弃天下,摒弃六界,我唯独不能舍弃你!   “清和。”阳灵撞进炼妖壶,滚滚热浪袭来,却也温暖不了她心底的凉。   “清和,你在哪里?”阳灵失声。   炼妖壶中天旋地转,清和莫非已然彻底消失于这个世间?   不,不会的,他是清和帝君,神尊幼子,岂会彻底消亡?   可是,你又在哪里?   “灵儿?”清和不敢置信,她分明已经安全了,又为何撞了进来。   阳灵猛地回头,正好看见了几乎魂飞魄散的清和。   “清和。”   阳灵猛地扑过去,清和将她揽于怀中,轻叹道:“你怎么这么傻?”   “傻的是你啊,清和,我是妖尊,我至邪至恶,不值得你这样舍命相救。”   清和恍惚一笑,道:“灵儿,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值得和不值得来区分。你是我此生挚爱,我说过了,无论怎样的罪与罚,我都同你一起承担。”   “可是你什么也没做错,你唯一错的,就是爱上了我。”   “但是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事,我永远也不会后悔。哪怕今日真的葬身于炼妖壶中,我也心甘情愿与你同生共死。”清和虚弱说道。   他受炼化良久,已然奄奄一息。阳灵哀嚎一声,他此生无悔,可是她后悔了。她后悔爱上他,后悔要为他颠覆天下,更后悔害得他万劫不复。   若是一切能重来多好,当年蓬莱海底,你不对我笑,我不爱上你。今日你是高高在上的清和帝君,我仍是妖界至邪至恶的妖尊。你我九重天上,一十八地之下永无相见之期,却能彼此守着一份平安宁静度过这永生时光。   那不就够了吗?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心底最想要的不是得到你,而是你能安好。若我得到你会伤了你,我宁愿选择放弃。   可是再也不能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清和,你这一生终究载在了我手里。你欠了我三世,我何尝不是毁了你今生?   清和,你心底终究还是有一点恨我的吧。我伤了你那么多在乎的人,譬如你父尊,譬如无殇和影痕,再譬如你青城千余弟子,你心底还是有一丝恨的吧。   既然恨我,又为何要同我一起承担,我根本担不起你如此相待,我不配啊!   悔之晚矣,阳灵凄然一笑。   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现实就是你认清了自己的错,却再也无力去弥补,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毁灭了所有,直到世界重归干净。   “清和——”阳灵长啸一声,身体骤然金光四射,强大的力量唤醒了已然沉睡的清和。   “灵儿你......”清和震惊,眼见她妖力四散,再也寻不见一丝邪恶气息。   炼妖壶外诸神众妖皆是呆滞,神尊将死,妖尊更是万劫不复,清和帝君也无复生之可能。战事至此,谁又赢了呢?   忽而听到炼妖壶忽然发出一阵巨响,众神诸妖凝视空中,见炼妖壶炸裂,分崩离析成数万碎片。   空中出现一个黑影,正是阳灵与清和。他们狼狈从炼妖壶中跌了出来,两人相拥从昆仑山顶直直滚至山脚下才停了下来。   “你......”神尊气息奄奄,亦是大惊失色。   阳灵,妖界至尊,居然此刻放弃了邪念飞升为神!   这数百万年来,从未有一位妖君能飞升为神,所以从未有人知道,原来这一邪一善的转变竟然有如此力量,就连上古神器也可以轻易摧毁。   “灵儿,没事了。”清和舒了口气。   方才她体内发出的巨大力量有不少被他吸收,纵然神器炼化,他此刻也已经无虞。   阳灵蹭在他怀中,用力说道:“是啊,已经没事了。”   清和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的阳灵,只见她整张脸都不存一丝血色,眼皮沉重似乎已经睁不开了。   “灵儿?”巨大的恐惧绕上清和心头。   不要,千万不要!   阳灵疲惫地挣开眼,看了看清和勉强一笑,道:“我在呢,没事的。”   “你......”清和不敢置信地拥着她,却察觉她的分量越来越轻,身体也越来越虚无。   她是散尽了数百万年的修为再借着飞升上神的力量才带着他冲出了炼妖壶,纵然她是妖尊,若无借力,要破上古神器亦是相当艰难。   “清和,我又要离开你了吧......”阳灵沉沉一叹。   清和茫然地摇摇头,又要离开,她又要离开......   阳灵,你居然如此残忍!   一万年前宸华宫中,你就是这样化作了虚无,天地之间再也找不回你一丝一毫的踪迹。   一年多前崆峒山上,你怀着我的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我无法护你周全,眼见你那般决绝地离我而去。   如今昆仑山下,你将自己逼至死路却徒留我孤身一人,你到底实在保全我还是在惩罚我。   “清和,我好疼啊......”怀中的阳灵轻轻一颤,瑟缩不已。   “你活该!”清和恨声道。   阳灵闻言轻笑,道:“清和,死亡好可怕,我面对过两次了,再也没有勇气孤身一人面对第三次了......你陪着我一起死好不好?”   其实我如何忍心。一万年前我走了,你醉生梦死万年又何曾真正开怀,长生殿上的长生岁月,不过是千年万年的折磨。   一年前阳灵死了,你是如何伤心欲绝我也知道。我曾悄悄潜入的你梦境,数度与你在梦中相会,纵然是梦,却也是倾尽此生再难寻找的奢侈。   如今我又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再受那样的苦。清和,你陪着我好了,我们两个上天入地,总是要生死相随的。   “好。”清和闻言一笑。   如果她真的消失了,他本身也不打算继续存于世间。   阳灵点头,笑道:“你害得我惨死两次,这一次你能不能让我杀了你,也好让我解解气。”   “你想怎样都行,从最初到现在,你内心的意愿,我何曾拂逆过半分?何况,终究我是欠了你的,你还肯要我偿还,已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阳灵浅笑,道:“轩辕剑在炼妖壶中熔化了,我现在身无寸铁。清和你靠过来好吗?”   清和紧紧拥住她,这残留的温暖,也很快要消失殆尽。   感知到体内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什么仿佛在消失。清和下巴搭在阳灵额头上,阳灵嫌弃地埋怨道:“你的胡渣扎到我了。”   “是么,今早只是帮你梳头,我忘了......明天不会忘了。”   阳灵点头,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不放心和不甘心,比如无殇,比如影痕,还比如你当年的青城弟子。”   说到此处,阳灵微微停顿,道:“其实清和,我从未杀过你任何青城弟子,他们是你的门人,而我是你妻子,便是他们祖师奶奶,我为何要杀他们呢?”   清和失笑,道:“是啊,你不会的。”   “你还信我就好,”阳灵舒了口气,道:“无殇和影痕你也不必担心,早在一年多前我去蓬莱时就已经把招魂幡给了黯绝,他将招魂幡安置在仙缘世外,既不被人打扰,又可吸收天地灵气。纵然你我离世,他们终有一日还是能回来的。”   “我猜到了,你素来心软,舍不得杀他们的。”   阳灵浅浅一笑,道:“是了清和,你那样聪明,也该想到的。只不过你想不到吧,刚刚我没对你下杀手,我只是动用我残余的力量,将你的记忆彻底消除。”   清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何要消除他的记忆,那是他此生最宝贵的财富,他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它!   “清和,你别生气,你听我说,”阳灵缩在他怀中低低一笑,道:“我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从前你是神,我是妖,我们生而相克,绝无可能。后来你是魔,我是仙,两下对立,终是不能长相厮守。如今,我们好歹都是神了,可惜我要离开,你要留下来。所以说啊,既然知道永无可能,那干脆就忘了吧。不记得了,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我不会气恼你忘了我,只要你能过得平安舒心就够了。阳灵说过了,她不是小气的人,而我就是她,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记恨你,你放心。”   “清和,你就是我的世界,而我们在一起,我就是你世界的主人,又何须再抢着做什么六界之王?”   “我是不是很没志气,原来我的世界居然如此之小,一个小小的你,便已经包容了一个小小的我。”   “我们微茫,我们渺小,但是我们在彼此眼中,已是整个世界亦不能敌的辽阔。我真的很荣幸,能在你眼里这样的重要,或者说,重要过。”   “可是我们的爱,背负了太多鲜血,谁都无法承受这样得来的幸福。或许死亡,真的是最好也是最完美的结局。”   “只是清和,哪怕我死了,你也不能有事啊。离去便是烟消云散,我自己深切体会过两次,怎么忍心让你跟我一样呢?”   “所以我消了你此生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你放心,这次不同上次神尊的封印。如果不是我本人,任何人都无法再次开启你的回忆,你可以安心做回从前那个逍遥自在的清和帝君了。”   “我本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如今这样消失在你的记忆中,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回到了当初。”   “最好,便是如是。”   清和失声大笑,神智却越来越不清晰。   他好困,可是他不能睡。若是睡着了,在等他醒来,就永远也无法记起这样一个女子了。   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他再也记不得了。   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些年的是非恩怨,他也永远想不起来。   阳灵,我原本以为你残忍,却想不到你还狠毒!   既然都是同一个结果,你为何不许我陪着你?方才我们在长生殿上不是说好了吗,无论要承担什么,要负责什么,哪怕是天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你自作聪明以为做出了对我最好的决定,可是如果没有你,没有你我之间的记忆,纵然我无忧活着,也还是要在无知无觉间背负着欠你的债。   你就是要我欠你的,要我此生一直相欠于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倒是说,倒是明明白白告诉我啊!   可是你什么都没要,唯独要了我对你的一份愧疚。妖尊,你当真是城府极深,你要的恰恰是最能毁灭我的。   忘却前尘,抛却旧事,我若是失了这些,便再也不是我了。你费尽心机保全一个清和帝君,不过是保全了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头越发昏了,我不会真的要全忘了吧。可是那么多年,那么多事,真的可以尽数遗忘吗?   可以的,清和苦笑,她是妖界至尊,天地之间她法力最高,但凡她想,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清和仰天长笑,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大笑良久,清和终于笑够了。他微微低首,静静凝视着怀中的她,目光再也不肯移开分毫。   也罢,既然我醒来就忘了你了,那你再让我好好看看你逐渐消逝的绝色容颜。   第143章 烟消云散   仿佛是练剑的声音,清和微微蹙眉,睁开眼睛后却发觉自己在云芜殿内。   用力回想,清和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已经离开了昆仑,创了青城派,如今自己已是一派掌门。   起身离榻,清和只觉头有几分昏昏的,用力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了些,他便起身出门。   一切如旧,并无半分差别,清和不曾有过半分怀疑,径自走到云芜殿前。   云芜殿殿前下方的广场上,正有数百弟子跟着各自的师尊练剑。清和微微蹙眉,这剑法着实生疏的厉害。   “师父,你醒了。”   忽而有人发现了自己,清和侧首,只见一个青衣仙人翩然飞至。   “不老。”   天不老淡淡点头,道:“师父觉得哪里不适吗?”   清和摇摇头,道:“我很好,就是有点昏昏的。”   天不老点头,道:“前几日师父高兴,一时间喝了好多寒梅醇,足足昏睡了几日呢。弟子原本以为师父还要睡上几日,谁知今日就醒了。”   清和微微蹙眉,问道:“我为何喝那么多酒啊?”   天不老并未有半分迟疑,道:“师父你怎么连这都忘了,前几日是长白派立派两万年的好日子,萧然师兄当众向星采妤求婚,星采妤答应了,你这一开心,可不就在长白山喝多了吗。”   “是这样啊。”清和微微点头。   天不老笑道:“师父连这都忘了,改日我告诉星采妤,她和萧然准能气死。”   “不许胡说,这是大喜事,我没忘的。”清和淡淡一笑。   天地还是这个天地,为何他心里总觉得不开心,仿佛有什么重要人或事离他而去,并且永远也回不来了。   真是想多了,清和莞尔,星采妤陪在自己身边数万年,她若离去,自己可不是伤心么?   苍茫殿内,清和埋头处理着青城派大小的事物,不过片刻便已经处理完了。   他抬首,只见天不老一人侍立阶下。   “不老......”清和欲言又止。   “师父,您有何吩咐?”   “没什么,就是......你不觉得少了两个人吗?”清和望着天不老身前的空档说道。   天不老一怔,继而说道:“采妤师姐留在了长白山,师父可是说她?”   “不是,我总觉得还少了谁,我只有你们两个徒弟吗?”清和狐疑。   这苍茫殿中,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很难管教动不动就傲得不行的小弟子,是不是还该有一个温润如玉儒雅谦和的小书生?   “是啊,师父,您今天怎么了?难道您又想收的徒弟吗?”天不老淡淡道。   原来即使消了记忆,潜意识中,还是会为那些曾经存在的重要留一丝位置。   “那倒不是,”清和轻轻一笑,道:“你别多心,我有你们两个就很好了。”   “那是自然,星采妤走了,以后弟子会好好侍奉师父的。”   清和点头,缓步踱出苍茫殿。   殿侧远处,有一行刑台,清和凝视良久,忽然说道:“不老,今日日落之前把它拆了,我看着心烦。”   天不老一惊,道:“师父,那行刑台拆不得啊,门中弟子还要用它来约束啊。”   “有必要吗,青城仙规本就有名无实,何况是个行刑台。再说了,师父从来也不打我们也不骂我们,门中弟子不是依旧乖乖的吗?”   “那......倒也是,弟子一会儿就吩咐人拆掉。”天不老长叹一声。   清和点点头,目光忽然凝聚到一个小弟子身上。   “你过来。”清和淡淡道。   那小弟子一怔,却不敢违抗,只能俯身行礼,道:“弟子参见祖师爷。”   清和蹙眉,道:“我见你周身仙气不是一般的强大,不过我观你元神却只是个五品灵仙,你哪来这   么强大的法术?”   那小弟子道:“启禀祖师爷,弟子生父是昆仑上仙。他走得早,便将毕生道行留给弟子了。”   清和一惊,道:“毕生道行给你,那他岂非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他这是何必?”   “大概是爹爹怕弟子受欺负,所以不放心吧。”那小弟子轻轻一叹。   清和道:“方才是我说错话惹你伤心了吧,你别难过,你爹爹肯这样待你,你也不要让他失望。”   “弟子不会的。”   清和点头,道:“快去修炼吧,你虽然法术高,但是心境还要自己提高,否则那法术于你只会是羁绊。”   “弟子知道了。”那小弟子说完径自退下。   清和凝视着那小弟子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的容貌似曾相识,或者说,有几分相像从前一个故人。   既然是昆仑上仙,说不定自己也是见过的。昆仑上仙那样多,他也并非人人都知道人人都认得。   下午时分阳光晒着甚是舒服,清和见一众青城弟子虽然法术不甚高强但是修炼甚是认真,也便放下心来提气离去。   下意识往一个方向飞,清和并未多想,他在空中缓缓而行,直到傍晚时分才飞到了一个地方。   似乎是这里,他想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清和降落,缓步进入秦川宫殿。   一草一木都透露着异样的熟悉,清和却并不意外。他在仙界待了几万年,哪里没去过。何况当年与星采妤萧然黯绝等人一同出门游玩时,更是玩遍了天上地下,就连妖界也不是没闯过。   “长生殿。”清和淡淡念出这个名字,片刻轻笑:“长生又如何,这宫殿之主,实在是好生有趣。”   信步走了进去,正殿规制恢弘,格局森严,让他想起九重天外他父尊的宫殿,一如此处富丽堂皇。   谁人竟敢如此僭越,清和微微蹙眉。他父尊是九天之主,才不过如此,这宫殿旧主又是谁,难道不怕神界追究吗?   清和越想越觉得别扭,缓缓绕着这宫殿转了一圈,竟然走到了一间寝殿。   那寝殿布置得甚是舒适,一张大大的床榻柔软而华丽,榻边有一精致的妆镜台,缓步过去,只觉得少了什么?   半晌,清和恍然失笑,这里自是少了一对情侣。也许当年这宫殿的男主人会站在女主人身后,拿起桌子上这把精致的琉璃梳子轻轻为她梳发。镜中倒影的,也该是一双倩影,而非他如今孤立殿中。   琉璃梳子抚青丝,画心牵肠痴不痴。   或许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痴傻人呢。   又信步踱到后殿,清和见院中梨花树甚好,不由得微微蹙眉。   若真是情侣住在此处,又为何偏偏栽植梨树,难道不知梨树通“离”,是不祥之意吗?   梨花树下搁置着一把宝剑,清和取过,见是腾空。   腾空绝世名剑,为何会被遗落此处,清和微微疑惑。   拔剑而起,清和随手舞过一套绝世剑法。忘空剑法生于无形,威力巨大,就连那棵上古梨花仙树也为剑法撼动,轻轻落下几点白色梨花。   他用剑接了,觉得梨花白嫩可爱,不忍弃之黄土,便悉数收于袖中,整个人也笼上了一层淡淡梨香。   黄昏十分,光线愈加昏暗,清和转身,又回到了正殿。   大殿尽头,设着一宝座,宝座前有一张案几,上面摆着一把古琴。   看来这故主,还甚是风雅,闲来无事抚琴舞剑,倒是享尽人生极乐。   坐上了那宝座,清和试过音,觉得音甚准,更是颔首称妙。   随手一曲抚过,《九殇散》凄婉之音响彻云霄,仿佛在哀悼着什么,又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清和轻轻叹息,情殇是为天下第一大殇,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看破,不过是沉迷而挣扎,沉沦而毁灭罢了。   起身离去,忽而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他。他一惊,侧首看去原来是一画像。   那画像悬挂于一间屋子内,屋子的门半掩,那双眼睛便是从那半掩的门中透出。   清和走上前去,推开虚掩的房门,却登时惊诧。   满满一屋子的画像,足足有千百幅之多,这宫殿旧主,是有多思念这画像中的女子。   细细打量那个女子,清和只觉他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灵动活泼而不失纯粹。惊鸿艳影天姿绝色,哪怕是他亲妹妹徽易帝姬也不及画像中女子来的惊艳绝伦。   风华绝代,艳冠群芳,也只有这样的绝色神圣才值得人这样珍惜怀念吧。   “师父,你怎么来这里了?”   清和转过身去,见天不老匆匆进来。   “随便走走,便来了这儿。”清和淡淡道。   天不老见清和盯着妖尊的画像,不由得微微蹙眉。   “师父,你在看画中之人吗?”   清和点点头,道:“从没见过这等绝色,不老,这宫殿旧主是谁,这女子又是何人?”   天不老轻叹一声,道:“这宫殿旧主是九重天上一位尊神之子,至于画中的女子,她不是别人,正是从前的妖尊。”   “妖尊?”清和微微惊愕。   “不错。”   清和颔首,道:“难怪美艳至此,原来是妖界至尊。方才我那样打量她,实在是失敬了。”   “妖尊已亡。”   “我知道。”清和口中说着,心中却没由来的一痛。   这样美好的女子,真的会寂灭吗?   “师父,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青城山吧,门中弟子还等着师父教习晚课呢。”天不老见清和沉思,心中不由得微微担心。   清和再次看了看满室画像,又看了看那画中浅笑的女子,道:“是了,不早了,我们走吧。”   离开长生殿,清和猛然察觉有人,往右手边看去,见是一个粉衣女子立于另一宫殿前。   不知何故,他竟觉得这女子甚是熟悉,尤其是她穿着那身晚霞锦裁的荷叶袖的衣衫,举手投足之间更是熟悉亲切的厉害。   “你是何人?”清和微微蹙眉,这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介女子居住,难道不怕危险吗?   那女子静静凝视清和,终是轻叹一声,道:“我叫心儿。”   “心儿?”清和一怔,连名字都这样熟悉。   “心儿,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清和不由自主放缓语气,尽量亲切问道。   那女子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宫殿,半晌后淡淡道:“我在这里,守着他。”   “谁?”   “一个来不及说爱我的男人。”   清和抬首望了望那宫殿,只见“虚妄殿”三个金光闪闪的嵌在匾额上。   清和沉沉一叹,一切情爱皆虚妄,这个女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师父,走吧。”天不老轻轻道,与那女子对视一眼,两下心意相通。   清和点了点头,提气飞在半空中,最后望了一眼巍峨壮丽绵延数十里的秦川宫殿,转身随天不老离去,再不留恋半分。   这个地方,似乎承载了太多悲伤。他尽此一生,也不会再来了。   往事如梦,岁月如烟,这须臾万载深情,尽数梦醒烟消。   所以,世间再不会有人知道,多年前曾有一玄衣女子,梨花树下浅浅一笑,便已倾倒了仙界第一上仙。   那些年,梨之皎皎,婉婉其华,清风拂过的,是那已经消逝的绝色容颜。   长生不老,浮生流年,也就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到这里大结局乃们会不会打我(*^_^*)   第144章 三千经年   这一年仙界喜事似乎很多,首先是扶桑派的莫如是嫁给了本派掌门风茫上仙,众仙奔赴扶桑喝喜酒,大宴三日方才作罢。   还没过俩月,又传出青城派天瑟骄上仙终于成功倒追上了莫如是上仙的亲弟弟莫是非上仙。   青城扶桑两派其实原本就是一门,因此两下联姻更是关系非常。仙界没几个月,又是跑到扶桑派喝喜酒去了。   再往下数,就是昆仑立派四万年的纪念日。   昆仑仙派历史悠久,当年昆仑祖师遍收天下资质奇佳的凡人悉心教导,座下七十二弟子更是法术超群。如今立派四万年,仙界哪一门派都要前去贺喜,才成个体统。   那日是九月十五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时任昆仑掌门绮珠上仙一早就带着门中所有弟子恭候于结界旁,等着仙界诸前辈和各门门中弟子。   正午时分,天下所有仙人皆是汇聚昆仑山,绮珠举目一视,这四万年仙界少说也有十万仙人,当真鱼龙混杂。   钟声响彻云霄,昆仑祖师已然无法亲临,他座下大弟子重阳上仙也已经寂灭,因而此番盛会是由故神尊长子,昆仑第二任掌门东极帝君亲自主持。   东极简单说了两句,但凡仙界有些资历的仙人都明白为何此刻昆仑祖师无法前来。三千年前六界大劫,神尊也就是天下仙宗昆仑祖师早已寂灭,他自然无法出席。   东极见昆仑诸仙毕至,心下感慨万千。这一下思绪转换,他忽而说到:“昆仑立派四万年,门下弟子无数。今日本君在昆仑设下一擂台,众仙尽管来打擂,祖师爷若是知道我们专心修炼,心中必是放心的。”   众仙不敢反驳,一会儿工夫就有一小弟子跳上擂台,又一会儿功夫,另一个小弟子跳上擂台,两下打的难解难分。   终于,第一个小弟子打败了第二个小弟子,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察觉一人飞身上前。   “帝君?”那小弟子惊愕。   清和颔首,道:“本君并非来打擂,只想试试你的法术如何,你尽管拼力一搏,不用想其他的。”   仿佛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做过相同的事,清和心下微微一晃。   那小弟应了,抬手与清和过招。招数虽然稚嫩,但却极为倔强。   良久,清和收手,问道:“你是崆峒弟子,叫什么名字?”   “弟子崇文,见过帝君。”崇文浅浅一笑,竟是举世无双的道骨仙风。   清和颔首,笑道:“你仙资甚好,务必勤加修炼,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你也可以来找本君。”   这个崇文,为何这般亲切?   崇文一怔,道:“弟子谢过帝君,不过弟子师父重华上仙待弟子很好,弟子不敢扰了帝君清修。”   清和一笑,道:“都好,这把剑本君当日偶然得到,如今觉得同你甚有缘分,便赠给你吧。”   崇文大喜,接过腾空爱不释手,再次谢过清和。   远处东极轻轻一叹,腾空绝世名剑,辗转数万年终究还是传到他手中了。   当年昆仑山上,神尊犹豫不决,不知到底该将昆仑交到谁手上。他曾有言,谁能率先找到他藏于仙界的上古第二大宝剑腾空,便是为下一任昆仑掌门。   那一年,重阳首先发觉,可是他觉得是清和故意相让,因此让东极代为交还给清和。清和本就无意,自然更不肯接受,一急之下带着无殇等人离开了师门。重阳见状,更是不肯,一气之下也离开了昆仑。这阴差阳错,最终还是东极任了这第二任昆仑掌门。   一万年后,清和极怒之下将旧怨牵出。他抢了腾空,借此事与重阳决裂。东极当时惊异于清和的愤怒,原来当年离开师门,他竟是这样怨恨的。哪怕他失了掌门之位,腾空也绝不能让重阳沾染。   可是,是谁的就是是谁的,白驹过隙数万载,重阳终是拿回了当年那把本该属于他的绝世宝剑。   即使是转世,他仍是得了他早该得到的。   “这么漂亮的剑啊,你舍得送人吗?”空中传来一丝嬉笑。   清和一惊,好熟悉的声音。   “谁?”清和厉声问道。   昆仑立派四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谁人敢如此放肆,当真是不要命了。   清和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玄衣女子浅浅笑着,从空中翩然而来。   一瞬之间,天地都为之动容,那样的玉貌花容,实在是震慑人心。   清和大惊失色,后退两步紧紧盯着那玄衣女子。盈盈浅笑的面容实在是熟悉至极,她竟然是——   “妖尊。”   阳灵轻轻点头,笑道:“你居然认得我,倒叫我好生奇怪。你告诉我,你怎么认识我的?”   清和冷了面容,道:“本君曾偶然见过你的画像,所以认得你。不过听闻你已经寂灭,为何在此出现?”   阳灵浅笑,道:“是啊,我是为何在此出现呢?”   清和冷冷打量着她,心底却莫名觉得很温暖。   这样的笑容,令他舒心愉悦。   阳灵笑而不语,无视清和的戒备,忽而抬手一道金光射向清和。   清和闪身避过,抬手一道青光大现,两下竟然打在一起。   “听说你从前是仙界第一上仙,不过我好生好奇,你一个帝君做什么上仙,这不是和仙界众仙抢饭碗吗?”阳灵轻轻一笑。   清和蹙眉不止,这妖尊果然法力高深,他拼尽全力也不敌。   阳灵见他不答,忽而加重了攻势,片刻便将清和钳制在怀中。   吧嗒。   一声清脆的香吻落在清和脸上。   清和呆滞,众仙惊愕,唯独萧然等人相视轻笑。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怎么了帝君,不过是亲了你一下,你至于结巴吗?”阳灵失笑。   清和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竟比涂脂抹粉的东极还要红火。   “你居然敢轻薄本君!”清和大怒。   阳灵大笑,道:“你这声轻薄,我倒很是受用,帝君,你今日从了我好不好?”   清和几乎不曾被气晕了,奋力挣扎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妖孽!”清和厉声道。   阳灵仍是浅笑,道:“不错,我正是一个妖孽,可惜你眼光有问题,怎么偏偏看上我一个妖孽呢?”   “谁看上你了,你休要信口雌黄!”   吧嗒。   阳灵又当众亲了清和脸颊。   清和感觉自己醉了。   “看上我了吗?”阳灵咬着清和耳垂问道。   这下连耳垂都红了,清和只觉羞得无地自容。   吧嗒。   又一下。   “看上我了吗?”阳灵轻笑。   他当年那样霸道,逼她说出对陌上桑绝情的话来,估计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亲他,让他说出情话来。   吧嗒。   吧嗒。   吧嗒。   “看......看上了。”清和嘴角一抖,哪怕是违心他也说了。   在这样亲下去,他老脸都要丢尽了。   阳灵失笑,道:“那就跟我走吧。”   “我不走。”   “由不得你。”   清和大怒,抬手一道强光射向阳灵,却被阳灵轻易化解。   “就你这点儿道行,还想伤我,留着回家跟小猫小狗打架吧。”阳灵失笑。   清和一怔,这样的对白,很熟悉。   他这愣怔片刻,阳灵已经将他五花大绑准备带走。青城一众弟子皆是大惊失色,却被天不老等人拦下。   “师婶,你不必客气,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这些年师叔很是过分,我们看不惯他很久了,还好你在能约束他一下。”萧然轻笑。   话音未落,便听一阵鞭响,萧然凄声惨叫。   阳灵摇头失笑,道:“采妤,别太狠了,萧然被你打了那么多年,人都打傻了。”   星采妤颔首,道:“他再敢胡言乱语,我还打。”   萧然立即默不作声。   “酱香阁关门了,老九福也关门了,不过听说金陵张老四家的酱猪蹄做的也不错,改日去尝尝?”黯绝笑着问道。   阳灵点头,道:“好啊,你说日子,我请客,我们大吃一顿。”   “太好了。”黯绝大笑,他又可以省银子了。   阳灵本想离开,却不防被另外两人叫住。   “尊上,帝君毕竟是我派祖师爷,你温柔一点。”遮默安道。   “是啊,青城山满门看着呢,你若是太过凶悍,可不敢让你入门。”逸飞尘笑道。   阳灵颔首,笑道:“放心吧,我会‘温柔’的。”   “娘亲,好好照顾爹爹,爹爹居然把你和我们都忘了,气都要气死了。”清城清浅一笑。   “放心,一定的。”阳灵看着已经出阁的清浅,忽而轻轻一叹,道:“你还是被默安骗走了,今后他若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我哪儿敢啊。”遮默安失笑。   说罢阳灵提气要走,忽而顿住脚步,回首看向遮默安。   “默安,既然我回来了,当年我做过的错事我便会尽力弥补。你放心,不出二十年,我一定会救活影痕。”   “当真?”遮默安大喜,扑通一声要跪在阳灵身前,却被阳灵隔空扶起。   “不要跪我,这是我该做的。”阳灵莞尔。   “多谢尊上。”遮默安喜不自胜。   “不必叫我尊上,我又不是妖尊了,听着怪别扭。你若是愿意,叫我声君上就好。”阳灵浅笑,道:“回见。”   说罢,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阳灵便已无影无踪。   三千年了,她终是回到他身边了,阳灵舒心一笑。   当日她用尽全力消了清和的记忆,已是奄奄一息。抬首望去,只见同样气息奄奄的神尊也正看着她。   神尊长叹一声,道:“你终究还是败给了清和,本尊与你缠斗数百万年,不曾真的把你打败,而清和,却轻易将你击败。”   “不一样的,”她温柔一笑,看着拥着她沉睡的清和,道:“你用的是你的法术,法术本在于修炼,今日你厉害一点,明日我便能超过你,从无定数。可是清和不同,他用的是他一颗真心,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份真情。败给他,我心甘情愿。”   神尊沉默,道:“或许一开始就是本尊的错了,本尊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却害了他一辈子,害了你枉死数次。这么多年劫难,这么多人离世,这么多的罪过,不应该由你和清和来承担。本尊身为神尊,自然不会逃避该负的责任。妖尊,本尊欠你一条命,今日便还你一条命,万望你能好生珍惜。”   说罢,神尊抬手一挥,九重天上擎天柱旁,忽然金光大现。   “冰雪莲?”众仙大惊,原来冰雪莲所藏之地,竟是极西擎天柱后。   神尊凝聚残余的神力,将千万枝冰雪莲炼化于神农鼎。神农鼎金光大盛,神器的神力和着神尊数百万年的修为,再加上冰雪莲无与伦比的仙力,三道力量相会,注入于阳灵体内。   “当年冰雪莲由清和一手培植而出,今日全部用在你身上,也是应该的。从今往后,昆仑再无冰雪莲,世间再无上古神器!”   从今往后,昆仑再无冰雪莲,世间再无上古神器!   所有的冰雪莲,十件上古神器,尽数毁于此次六界大劫。   可是她太过虚弱,虽是活下来,却沉睡过去。萧然奉命将她带至天山,由四头上古神兽亲自看守,吸收天地灵气,终于在三千年后苏醒过来。   她醒了,他也该醒了。   清和,你还记得我吗?   当年我们蓬莱初逢,我们武陵沉沦,我们魔宫相守。这么多年,这么多点点滴滴,你忘不了,我也舍不下。   三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但是清和,我还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一写虐章就能炸出许多潜水党嘿嘿,但是不能再虐啦,否则要被谴责死了,奉上甜甜一章,遁走~   第145章 执手长生(大结局)   清和被阳灵捆绑着带向魔宫,一路上只是怒视于她。   “妖孽!”   “那又如何?”   “不要脸!”   “那又如何?”   “神经病!”   “那又如何?”   反正无论清和怎样辱骂,阳灵都是笑着问他一句:“那又如何?”   两人终于到了魔宫,阳灵掐指一算,便知清心已然亡故,不由得十分伤怀。   她终究还是等不下去了,无殇不在,她的日日夜夜不知如何难熬。   “你这是干什么?”清和见阳灵微微伤感,心中也忽然泛起一阵心疼。   阳灵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可惜,有些人等了一辈子,还是没能等到想要的。”   清和微微蹙眉,问道:“你是说虚妄殿那个傻姑娘?”   阳灵颔首,道:“她叫清心,我回来了,她也会回来,无殇也会。我欠她很多,也欠无殇的,我合该救他们。”   清和微微疑惑,清心,无殇,为何这些人名如此熟悉?   这片刻功夫,阳灵已经牵着他进了长生殿。   长生殿长久无人居住,到处灰蒙蒙的。阳灵抬手,一道金光飞出,长生殿光复如新。   “从今往后我们就住这里了,你看还满意?”   清和猛地摇头,道:“我不会和你同居,你死了这条心吧。”   阳灵轻笑,猛地拉着清和进了寝殿。   清和闭目,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他才不要被这个妖孽玷污,却猛然觉得身体腾空被扔到一个软榻上。   “你——”清和只觉得万念俱灰,眼见阳灵扑上来却无能为力。   阳灵好笑地看着清和一副赴死一般的慷慨激昂,道:“你真的不要?”   清和冷冷盯着她,却并不说话。   阳灵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睡一觉,睡起来你可千万别后悔。”   说罢,阳灵抬手将清和击昏。   既然是她消了他的记忆,她自然有办法恢复。   她是妖界至尊啊,她的心计城府无与伦比,早在一开始,她就知道神尊会怜悯他们万般深情,一定会拼尽全力救活她,许他们一个地久天长。   所以,在三千年前她消他记忆时,她就已经料到有朝一日她会再次开启清和的记忆。   金光点点笼罩于清和身上,阳灵知道他会沉睡,但大约过个四五日也就能醒了。   “师婶?”黯绝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阳灵回过身去,道:“你来的够快。”   黯绝轻笑,道:“想到吃的就忍不住,师婶,师叔还不知道睡几天,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那怎么行?我要守着他。”阳灵轻轻抚了抚清和的脸颊。   黯绝失笑,道:“师婶,你真笨。他把你忘了那些年,你难道一点不记恨?你这样守着他,他肯定觉得你舍不得他,更加猖獗了。所以你不如消失一下,跟我先去吃点东西,清和师叔记起来后找不到你,肯定急疯了。你想不想尝尝被他十分在乎的滋味?”   阳灵无奈一笑,道:“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理,我真是不敢苟同。”   “走吧走吧,张老四做的酱猪蹄实在是好吃极了,你肯定喜欢。”黯绝轻笑,拉着阳灵就走了。   也罢,反正清和要四五天的功夫,她就陪黯绝三天,想来不会出事。   于是阳灵跟着黯绝从东边的鲁菜吃到西边的川菜,从东北的老仙参吃到南海的扶桑果,天上地下吃了个遍。   这天在长安城吃饺子,阳灵刚咬了一个觉得烫,想要吐出来,却不防感知到一股强大力量袭向自己,躲闪间居然把那滚烫的饺子整个吞了下去。   “谁哪么不长眼!”阳灵微微恼怒。   “我是不长眼,看上了你这样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疯了,你居然在这里吃饺子,倒是悠闲啊。”清和暴怒。   他记起来后,却发觉她不在他身边,登时大惊失色。   他失去过她三次,对不起她三次,他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所以再不能有第四次了!   阳灵一怔,道:“你起码四天才能醒过来,怎会提前了。”   清和闻言更是大怒,道:“原来你掐好了时间,是不是打算第四天回去,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打动我?”   阳灵下意识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她那么喜欢他,何必装呢?   清和沉沉一叹,或许别的他会迟钝,但是唯独关于她的,哪怕是在梦中,他仍是疯狂地想要提前记起。   “你出来也就罢了,居然和别的男人鬼混。阳灵,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清和恼怒道。   阳灵抖了抖嘴角,可怜兮兮地拽了拽清和的袖子,却被清和猛地扫开。   “他是黯绝啊,不是别的男人。再说了,我怎么会看上一个吃货,清和,你怎么这么没自信。”   “黯绝也不行!谁都不行,以后你只要跟男的接触,必须过来跟我汇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若敢有一丝隐瞒,我便把你吊起来抽鞭子。”   阳灵倒吸一口气,连忙答应了。   “还不跟我回家!”清和牵着阳灵,怒气冲冲走出酒楼。   黯绝从始至终插不上话,最后才发现阳灵走了没人付账。   “这......掌柜的,你不介意我吃霸王餐吧?”黯绝小心翼翼问道。   掌柜的头都没抬,道:“掌勺的,又来一个刷盘子的。”   黯绝:“......”   清和怒气冲冲将阳灵带回长生殿,丢入寝殿中。   “清和,呵呵,你别生气啊。”阳灵满脸谄媚。   清和却猛地紧紧抱住她,微微低头便找到了那香软的唇。   阳灵起初一怔,继而也就接受了。   她等得太久了,他也等了太久,他们之间曾经横亘了那么多,如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长相厮守。   “清和,其实当年我昏迷前有点怕,我怕你看上别人,等我回来时你就不喜欢我了?”清和松开她后,她轻轻一叹。   “那也是你活该,”清和猛然冷淡了许多,道:“我们夫妻三十年,你却在两年之内将我抛却两次。阳灵,你这种人,其实我宁愿不想起。”   “是么?”阳灵轻笑,道:“那也晚了,你终归还是记起我了。清和,如果此刻你说不要我,我马上就走,再也不纠缠你如何?”   “这样啊,”清和冷冷一瞥阳灵,道:“那我不要你了。”   阳灵闻言,果然抬脚就走,却又猛得被清和拉住。   “阳灵你给我记住了,纵然我说不要你,你也必须要死要活对我死缠烂打,直到闹得我头疼,万般无奈之下勉强接受你你才能停,知道吗?”   “唉,真是的,好吧好吧,我勉强答应了。”阳灵轻笑。   其实她求之不得。   当夜,清和记起了从前,一众故人皆是飞赴魔宫相聚,清和摆宴信陵殿。   “娘亲,你怎么不说话。”清城见阳灵只是笑,奇怪问道。   “没有啊,我说话啊。”阳灵莞尔。   许久不见她了,清城还是个半吊子,法术有跟没有简直没差。   “娘亲,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小弟弟东来,他住在五重天上,一直跟着东极伯伯。伯伯对他很好,他也很孝顺,现在很厉害哦。”清浅笑道。   阳灵抖了抖嘴角,道:“跟着东极,那还不变成冬日里的一把火?完了,我就这一个儿子,居然还被东极给糟蹋了。”   “没有,其实还好,他不像东极帝君那样红红火火的,倒是偏爱青色,很像祖师爷。”逸飞尘笑道。   阳灵直视尴尬地回了个微笑,看着清和不敢说话。   “允许你跟他说一句。”清和淡淡道。   “那更完蛋,像清和还不如像东极呢。”阳灵愁眉苦脸。   也就是她,死心塌地喜欢上了清和这种人,换个别的女子试试看?   清和冷淡一扫阳灵,却也并未多言。   “帝君,扶桑有人来了。”逸飞尘等人带来的一个青城弟子进来汇报到。   “谁啊?”   “扶桑上仙陌上桑。”   清和神色无异,阳灵却是一怔。   “你去吧。”清和浅浅一笑,看着阳灵说道。   “你不介意吗?”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好像是。”   “那算了。”   “别啊,我好久没见他了,有不少话要说呢。”   清和一脸黑线。   信陵殿外,一个白色身影如往常一般长身玉立。   “阿桑?”阳灵轻轻叫到。   陌上桑转过身来,看了看她道:“我听到你回来了,就连忙过来了。其实我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来见我。”   阳灵一笑,道:“我当然会见你,当年你待我很好,我却欠你良多。阿桑,是我对不起你。”   陌上桑摇摇头,道:“不要这样想,阿灵,当年在蓬莱海底火山,我们已经两清了。”   阳灵默然,道:“其实我如今是尊神,我可以救回玄黄。我对不起你,不能再对不起你师父了。”   “师父么?”陌上桑微微一笑,道:“他已经转身投胎了,如今他在人界过得很好。”   “你去看过他?”   “我每天都守在他身边。”陌上桑淡淡道。   玄黄待他恩重如山,他却一步步把他逼至绝路,他何其不孝。   自从六界大劫过后,玄黄也转世为人,他便将扶桑掌门交任给了风茫,一个人下世寻找转世的玄黄。   但凡他还是仙,还有法力,便会一直在暗中照顾玄黄。一生生,一世世,能偿还多少他就偿还多少。   时间静默地有几分尴尬,陌上桑只是淡淡注视着阳灵,阳灵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是这里太冷么?”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阳灵轻笑,清和还是不肯放心,仍是追出来了。   “披上这件衣服吧。”清和轻轻将一件披风搭在阳灵身上。   陌上桑俯身,道:“弟子陌上桑参见帝君。”   清和颔首,道:“你起来吧。”   陌上桑缓缓起身,清和看着他淡淡道:“无殇过些年就能回来,你不必担心了。这些年你暗中照顾扶桑,点播风茫,扶桑日渐兴旺,若是无殇知道,必会欣慰。”   “多谢帝君夸奖,弟子不敢当。”   清和仍是淡淡的,转而对阳灵说道:“我们回去吧,大家都在等我们。”   阳灵颔首,看向陌上桑,道:“我们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去吧,玄黄上仙离不开你照顾。”   陌上桑淡淡一笑,仍是阳灵记忆中那般清雅无双。   目送他们一双倩影离去,陌上桑舒心一笑。   或许这是她最好的结局,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倾心疼爱她的男人。   其实她从不欠他的,一直以来,是他步步相逼,让她心灰意冷,甚至牵出了六界大劫。   我从一开始,便是因为神谕找到你,所以说,我们也合该落得神谕的结局。   步步天机,步步哀。   远处,阳灵压低声音不让陌上桑发觉,冲着清和摇头失笑,道:“你好生小气啊。”   “不是小气,”清和一笑,也低声道:“我是见场面太尴尬,过来帮你化解一下。你非但不感激,还讥讽我,自己说该是不该?”   阳灵撇撇嘴,不以为然。   牵手缓步往那灯火通明处走去,阳灵只觉得从未这样心安过。身边这个男人,给了她太多的好,太多的幸福和充实。这样的静谧和美好,让她沉醉却又清醒。   清和,无论我们过去经历了什么,最终我们还是能执手长生。虽然晚,却让人倍加珍惜往后的岁月时光。   长生仙缘,晚来长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结了,撒花撒花~   后面会有几个小番外,不会长,但一定要萌萌哒~ 本书由(luluxiuny)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