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丹崖仙途 作者:心渔 楔子 一滴覆水 更新时间2013-9-22 11:21:37 字数:2133  千百年来,普天下的修真之人都听到过一个传说,这世上有一条来自仙界的真龙,入海为蜃,不知藏于何处。或一甲子,或数百年,每当机缘到来,他便会吐出一座只有化神期大能才有实力进入的蜃景神殿。   这神殿现世的时间极短,位置更是莫测,可若有谁被运气之神垂青,不但及时赶到了,且能经过重重考验进到神殿的最顶一层,立时便能获得天大的好处,甚至有可能绕过天劫,直接成为真仙,从而与天地同寿。   这个秘密,是数千年前的化神第一人商倾醉无意中发现的,当时他放弃了长生的机会,向神殿求了一件对修真界影响深远的大事,自此,蜃景神殿也为天下人知晓。   可芸芸众生,有机缘踏上修真一途的能有多少,这其中能修炼到化神期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各大宗门的修士们总是听说谁谁大能也殒落了,还从未听说有哪个幸运儿能步商倾醉的后尘进入神殿,一步登天。   可这一日,蜃景神殿于无尽海深处短暂出现,却罕见地迎来了一位年轻的修士。   白雾萦绕,神殿最后一重的大门就在眼前,他蹒跚走近,伸手去推,心中恍惚想道:“竟没有人知道这门还是朱红色的。”   朱红大门轻轻一推便无声洞开,浸骨的凉意扑面而来,如一场缠绵细雨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修士脑间一清,现在他元神离体,进到这神殿的是他的元神化身,故而这雾只叫他觉着全身一阵阵发冷,若是元婴修士,不等走到此处,早被这雾连身体带元婴化成了一地冰屑。   但他知道必须要加快速度了,若叫这雾浓到连眼前都看不清的地步,大约自己便会随着这神殿消散于顷刻之间。   他强按着心头的怅然和惶恐,向殿内走去。   白雾渐浓,已经渐渐淹没了他幻化的双足。前方有微弱的光芒穿透白雾,吸引他走过去,那是悬浮于半空中的仙界异宝。   他伸手虚托,仙界异宝在空中轻轻跳动了一下,便有一道讯息直接打入他脑海:“天之骄子,又是经过了重重心劫,不错,不错。三次机会,嘻嘻,不过我想你不必再选了,时间所剩不多,拿了这颗‘正果’,送你离开此处。”   “‘正果’?”   “不错,这已是最适合你的了,善加利用,可为你增加数百年的修为,渡劫时庇护你元神不灭。不要太贪心,另两个不会比这个更好。”   “……多谢。可我想再看看,这个,实在不是我现在想要的。”   “不想要?那你冒着危险跑来是做什么的?哼!”   “抱歉。我来的时候是想过这个,可是……”他住口,不再说下去,因为脑海间的那道外来意识在“哼”了一声之后已经瞬间弃他而去。   那颗令化神期大能梦寐以求的“正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翠色欲滴的丹药,他将手放上去,这次没有什么东西再跑到他脑海中同他交流,他只感觉到这颗丹药是续命用的。   修真之人生命漫长,可再漫长也总有衰老而死之时,练气弟子若是不能筑基,活不过两百岁,筑基成功便会增添一百岁的寿元,待到结丹,又可以再多活个两三百年,他现在是化神期,化神也是会老死的,还没有听说哪个化神活得过两千岁,虽然两千岁对他而言还很遥远,但化神到真仙这一步却要困难过他此前经历过的所有,神殿里的续命丹非比寻常,拿了说不定便可多活个几百上千年,更重要的,他这次可以找来神殿,变成老不死,下次或许也可以进到这里。   他手指微颤,心中几番挣扎,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突然间涌了上来,他猛然收回了手掌,自暴自弃地想道:“算了,何必再等个几百年,若是不成,我便留在这里,与神殿一起消散了吧。”   白雾已渐没过胸口,也许是因为所剩时间无几,这颗续命的丹药很快消失,而最后的选择,渐渐幻化成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滴水,除了晶莹剔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这让孤注一掷的他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将手心靠近过去,咦?他猛然间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覆水难收,可这,竟是一滴“覆水”。   白雾渐到眼前,他来不及多想,向前迈了一步,张嘴将那滴“覆水”吸入口中,他此时是元神化身,如此一来不是要将“覆水”咽下肚去,而是将它同自己的元神融合。   这一滴“覆水”不知会让时光倒流多久,会不会有一百年,两百年?他心中一酸,上苍垂怜,这趟蜃景神殿没有白来,虽不能将此刻那人消散于天地间的元神凝聚复生,却可以让自己回到过去,重新来过。   他痴痴站立,年幼时至今的数百年往事于心头电转而过,忽而又有些不安,“覆水”这种神物闻所未闻,不知会叫他回到何时?若只有一时半刻,不过是再经历一次痛彻心肺的生死决别,那他还不如就此魂飞魄散。若是能一下子回到他初结元婴的时候,便可以重温生命中最无畏最肆意的那段时光,他当好好珍惜,修仙逆旅虽然遍布荆棘陷阱,但有他这活过一次的人护着,总要叫那人比从前更快活,……直到他们双双踏入化神,然后呢,他有足够的力量改变眼前这个结局么?   眼前的雾越来越浓,可奇怪的是,他和神殿竟迟迟没有消散。   元神渐渐凝结不住,他索性席地慢慢躺倒,心中胡乱地想:“既然这样,干脆让我回到筑基之前吧,试一试道魔同修,或许会死得悄无声息,她连世上曾有我这么个人都不会记得,但我觉着有这么多年的根基在,成功的把握总有那么几分,可那样或许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自己,我成了一个怪物,妖怪。唉,就这样吧,只要她能活着就好,她不认得我,自然也就不会相知,相恋,她总会遇见别的人……”   眼前渐黑,他已经看不到其它,不知是心中的伤感还是处身之地的寒冷,叫他恍惚间觉着达成所愿,回到了黑暗孤独的年少时候,他静静躺在那里,闭上眼睛,眼角处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滴清泪。    第一章 重男轻女的丹崖宗 更新时间2013-9-23 12:00:50 字数:2081  丹崖山,无尽海。   今天天气晴朗,丹崖宗的筑基修士曲长河难得心情好,以法器曳云舟载了本宗几十个少男少女在丹崖山后的无尽海中修行。   十三岁的红笺跟在其中,正老老实实地听曲师父传授如何能更加精妙地以凝水诀控水。   凝水诀是个初级功法,水灵根的练气弟子很容易便可掌握,舟上这几十个弟子都是水灵根,红笺去年突破了练气期四层,在这些弟子中不论年纪还是修为都是中等,但今天曲师父在舟上讲的诀窍她很轻松便听懂了,自觉收获很大。   “红笺,红笺师妹?”一个鹅蛋脸儿长相甜美的少女将头凑过来。   红笺眼望着曲师父,声音几不可闻:“姚师姐,怎么了?”   和红笺说悄悄话的这少女名叫姚真,丹崖宗是道修中数得着的大宗门,依靠毗邻无尽海的优势,底蕴浑厚,人才辈出,尤其是在水木两系功法上颇有独到的建树,引得修真世家和散修们纷纷将身具这两系灵根的后生晚辈送来拜师学艺,只要资质尚可,丹崖宗便会将人收下来一体教授,直到筑基之后才会被上面的长老们看重,收入门下单独指点。   跟着曲长河修行的这几十个水灵根学徒中只有三名少女,这还是水灵根女修偏多的结果,修仙门派收徒重男轻女,丹崖宗也不能免俗,近一两百年宗门到凡世间挑选身具灵根的学徒便一个女娃娃也没有往回领。   姚真已经十五了,仍困在练气期四层,红笺还能安心修练,她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师妹,你听说了没,这个月底宗门会有一次十分重要的考核。”   这消息红笺还没有听说过,她见曲长河离得远没有注意这边,轻轻摇了摇头,悄声问道:“有多重要?知道考什么吗?”   身为女徒,她在丹崖宗接触来往的人十分有限,姚真其实也跟她差不多,两个人都是散修的后代,被父母送到丹崖宗后已经好几年未见过亲人的面了,更不用说得到照拂,大约是因为身世相近,姚真十分乐意同她亲近。   姚真抿唇望着红笺,脸上神情有些复杂,似是犹豫了一番,终于低声道:“考什么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好好努力吧,大约是关系到咱们的将来。”   说到将来,姚真脸上闪过一丝阴云,练气期六层是个坎儿,十层是个坎儿,可自己不知怎的却困在这第四层迟迟突破不了,眼看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已有冲到六层的,便是比自己小两岁的红笺师妹也步入了练气四层,难到真要等蹉跎到二十好几被师门放弃,嫁个同是练气期的男修为师门打杂当差过一辈子么?   红笺听她说得如此郑重有些吃惊,大大的眼睛在对方脸上转了转方才收回去。   姚真的异样,不免叫她亦跟着心神不宁,接下来的大半天也就没有什么所得。   曲长河看学徒们感悟得差不多了,施了个口诀将曳云舟悬浮在距离海面丈余的半空,随意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叫他们演示凝水诀,红笺只在一旁静静看着,果然曲长河又像从前一样,点的都是男孩子,将她们三个小姑娘漏了过去。   十六岁的陈载之是这些少男少女中的翘楚人物,这少年出身修真世家,个子高挑,模样俊逸,更难得的是已经修练到了练气期六层,有师长断定他若是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六层壁垒,进入练气七层,便大有希望在三十岁之前筑基,成为丹崖宗的一颗新星。   陈载之一手负于身后,神情肃穆,单手在虚空里画了个圈,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环随之凭空出现,众学徒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瞪大了双眼,虽然掌握了凝水诀,此处人人能变出水来,可要像陈载之控制得如此精妙,却几乎无人做的到。   水环在空中坚持了片刻方才碎裂,曲长河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载之进步很快。大家要记住,水系功法的运用一定要急缓有度,不要过于用力。”   红笺方才被姚真扰乱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这个水环好似并不很难,十三岁正是好胜又贪玩的年纪,她在旁边看着陈载之演示,只觉指尖有些发痒,只是虽然没有人教过她,她却知道不能在这里试验,失败了固然丢人,万一成功了,只怕更要惹得别人不快,暗自忍了一忍,准备回去后私下里找没人的地方练习。   偏这时姚真拉了下她的衣襟,红笺扭头,姚真脸上露出古怪之色,飘给她一记意味深长的飞眼。   红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比自己大了半岁的齐秀宁不知何时到了曲长河的座前,神态恭谨地取了几上的杯盏,又顺手做了个引字诀,离远的茶壶轻轻一晃,壶里泡好的灵茶如一道银线自壶口飞出来,不偏不倚落到杯盏中,齐秀宁双手奉上,声音清脆:“师父,请喝茶。”   这也用得是凝水诀,虽说不如陈载之使出来的精妙,但齐秀宁毕竟年纪尚小,能控制得如此如意殊为不易,难怪要急着到师父面前显露。   曲长河接过来,对齐秀宁这番表现未置可否,低头喝了口茶,便将茶盏顺手放到了一旁,眼望陈载之几个沉声叮嘱:“我听说,你们中有人对师门迟迟不传授你们武技功法颇有怨言,甚至有人在偷偷修练自己带来的功法,简直蠢不可及!既然如此,你们在家修炼就是了,何必要大老远拜入我丹崖宗?今日我再提醒你们一次,不经筑基,如何能知道自己最适合修炼哪种武技?不要因为好高骛远走上歧途!”   众学徒不管心里想着什么齐声应“是”,齐秀宁脸色有些青白,向后退回原处。   姚真幸灾乐祸地撇了下嘴,这位秀宁师妹出身一个小世家,由她这么小的年纪已是练气五层看,资质明显要好过自己与红笺,难怪眼高于顶,不大爱搭理人,这下可吃瘪了吧。   红笺却暗暗叹了口气,曲师父这哪里是针对的齐秀宁,分明是瞧不上想出头的女徒弟,丹崖宗如此重男轻女,自己往后的日子只怕要越来越难过了。 第二章 一个来自远方的屁 更新时间2013-9-24 12:04:23 字数:2862  回到丹崖宗,曲长河收起曳云舟在学徒们的恭送下扬长而去。   这会儿其实天色尚早,剩下的时间便是留给大伙自修的,姚真习以为常,招呼红笺同行。丹崖宗地盘很大,修练水灵根的学徒都住在靠近无尽海一侧的山坡上,只是曲长河没那么好心,从下舟的地方走去住处需要兜一个很大的圈子。   半路经过春生林,隐隐有喧哗声自林子里传出来。   因为木灵根的学徒们常在春生林修炼,姚真好奇地向那边张望了一下,红笺却担心地站定,左右瞧瞧再没旁人,道:“姚师姐,你先回去。”   姚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叮嘱道:“小心点儿,能忍就忍了吧,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红笺点了点头示意明白,蹑手蹑脚往春生林过去细看究竟。姚真叹了口气独自回住处,她已经够倒霉的了,红笺比自己还不如,不但没有爹妈照应,还有一个木灵根的弟弟也跟来了丹崖宗。那个小累赘今年九岁,姚真见过几回,按说九岁之龄练气二层,修炼的速度还说得过去,姚真却并不看好他的将来,三岁看老,这个叫方峥的孩子生性老实,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照这样子十九会长成个傻大个儿。   红笺的确是不放心弟弟,春生林这么吵闹,怕是没有师长在场,弟弟是那帮木灵根学徒里年纪最小的,修为也是最低的,若依旧是个小不点,或许别人看他是个孩子不好意思欺负,偏偏这一年来不知吃了什么,个子飞窜,眼看着都比自己高了,她很怕一帮半大孩子嬉闹起来没有轻重。   此时春生林里正剑拔弩张,争执的一方是丹崖宗的木灵根学徒,另一方却是几个跹云宗的练气期少年。   跹云宗是与丹崖宗齐名的大宗门,今日跹云宗的元婴长老朱显前来拜会丹崖宗宗主,顺便带了本宗的几个小辈跟着开阔眼界,能跟随元婴长老出门的自然都不是平庸之辈,红笺等人出海修炼之时,他们已同丹崖宗的木灵根学徒们打了不少交道,不知是功法的差异,还是这一代丹崖宗木灵根学徒中没有出色的人才,跹云宗几个发现丹崖宗这帮人与己方年纪相若,修为却差着一大截,言行举止中便带出了散慢轻视的意味。   跹云宗藏在深山之中,这几个少年都是初次见到烟波浩淼的无尽海,目眩神迷之际突听不知是谁骂了一声“乡巴佬”,登时两下便起了冲突。   红笺到时,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正冲着丹崖宗众人冷嘲热讽:“谁要是没种去叫师长,那就是还没断奶的软蛋。也别说我是金灵根欺负你们,石师弟和你们一样,也是木灵根。不敢动手就老老实实地认怂道歉,把那骂人的小子交出来让我们好好认识一下。”   丹崖宗这边十几个少年被对方如此挑衅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方峥也在其中,站的位置稍微靠后。这些人中为首的少年红笺见过几回,知道他名叫张钰,同陈载之一样,也是被卡在了练气期六层。   张钰这会儿心中颇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对方远来是客,打输了丢人,打赢了在师长面前肯定也讨不了好,他仔细打量着对方这位“石师弟”,见他五官眉眼生得极俊,大约是木灵根的关系,少年一袭青衫,身若修竹,看上去英挺又温和。   张钰估计着这人肯定比那穿白衣的少年好说话,便冲他一抱拳,道:“在下姓张名钰,还没有请教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那“石师弟”还未开口,跹云宗其他几个已七嘴八舌叫道:“套什么近乎,谁和他是兄弟?”“就是,清响哥,揍他!”   “石师弟”等众人骂完了,方好脾气地笑了一笑,向张钰道:“我叫石清响,不知张兄有何见教?”   张钰脸色已有些发青,见这姓石的还算客气这才勉强道:“这架我们是不会打的,贵宗朱前辈大老远来见我们宗主,必是有要紧事商量,我们这些练气期弟子虽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添乱。咱们走!”   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言辞,红笺听着忍不住暗自喝了声彩,因为弟弟方峥的关系,她知道张钰等人同自己一样,只专注于修炼灵根,也没有学到什么武技,张钰这话意指跹云宗几个给师门添乱,丹崖宗宗主凌虚子虽然也是元婴,但宗门里还有一位化神期的大长老金东楼,整个大陆的化神期大能,红笺他们也只听说了这么一位,可惜金长老这几十年一直闭关,宗门的大小事概不参与,他们这些年轻人也就无缘一睹真容。   那边张钰几个要走,石清响却笑道:“张兄言重了,不过切磋一下而已。”话音未落,他猛地招了下手,张钰等人脚下的泥土里随之冒出来数十根青藤,如同长了眼睛般向着众人双腿缠去。   木系武技!张钰脸色变了,大叫一声:“都闪开!”他一跃而起,随即意识到这种群攻的武技想要施展是何等耗费真元,这姓石的年纪看上去没有自己大,却必已突破了练气六层的瓶颈。   事起突然,前面的弟子还好,后面几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仓促之下有的便撞到了一处,登时便有两个被那青藤牢牢捆住,青藤上寸许长的倒刺直接便刺入了皮肉中。   红笺听着弟弟“哎呀”一声惨呼心猛然便缩成了一团,耳听那石清响还似笑非笑地嘲道:“细皮嫩肉,这么点儿小伤就受不了了么?告诉我,是谁口出不逊,我便放了你俩。”登时便觉一股急火涌上心头,一时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大声道:“跹云宗的人真是好不要脸,欺负个九岁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她声音清脆,还带着童音,一听便知是个小姑娘,林中冲突的双方一齐停住,循声向她望过来。   方峥本来还大睁着两眼紧咬牙关忍着疼,一见来的是姐姐,他再也忍不住了,瘪瘪嘴委屈地叫了声“姐”,便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跹云宗几个面面相觑,场面到是诡异得安静下来。   石清响便像吃到了什么坏东西,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嗖”的一声便将那青藤收了回去,干脆连另一个捆住的也放了。   红笺蹲下身将方峥扶起来,方峥的裤腿碎得一绺一绺的,脚踝有几处还出了血,弟弟受了欺负,她心里很不好受,提起方峥的裤角看了看,还好都是些皮肉伤,她掏出帕子给方峥擦了擦脸,又给他撸了下鼻涕,方峥长得高大,低着头乖乖任红笺拾掇。   红笺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后背,柔声道:“峥儿是男子汉,不哭了,这点痛都挨不了,将来还怎么做大英雄?”方峥“嗯”了一声,抬起胳膊紧紧揽住了红笺的脖颈,抽泣两声渐渐平静下来。   红笺见状站起身,护住方峥,目光冷冷向跹云宗的几个望过去。她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现在不是这几个坏胚子的对手,也要将他们的样子记下来,以后有机会再算账。   石清响深感头疼,这小丫头看着不过十二三,她弟弟说是才九岁,九岁你长这么高干什么,奶奶的,他石大少竟用“伏魔藤”将一个九岁的奶娃娃打得嚎啕大哭,传出去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见红笺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怒意望过来,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开口解释:“一场误会,是我下手重了,我不知道令弟年纪这么小。那个,对不住。”   红笺将头扭开,拉了方峥的手,道:“姐姐带你上药去。”她走出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明知故问:“还未请教这位高手尊姓大名。”   石清响只道她来得晚,没听到先前自己介绍,难得这小姑娘要息事宁人,他连忙抱拳道:“不敢,在下跹云宗弟子石清响。”   红笺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不知是哪个清,哪个响?”   石清响向来觉着自己的名字极为风雅,给这小姑娘问到,口角含笑回答:“便是‘竹露滴清响’的那个清响。”   红笺皱眉想了半天,口里好似自言自语:“石……清响,那不就是一个屁吗?”说罢拉着方峥转身而去。   走不几步,红笺便听见身后一阵肆无忌惮地哄笑,石清响的那些同伴大声怪叫:“清响哥,哎呀,不行了,可笑死我了。”“你快改名字去吧。哈哈。”   她不去看那石清响的反应,拉着方峥快步走出了春生林。    第三章 姐弟间的小秘密 更新时间2013-9-25 11:37:03 字数:2214  虽然羞辱了那个坏小子,红笺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这还只是开始,等过几年,人家不再因为她和弟弟年幼自恃身份手下留情,他们是不是受了欺负就要忍着?还有那即将到来的考核,要想不被宗门放弃,表现就不能太差。   她满怀心事,也就忘了再安抚方峥,方峥一路跟着姐姐越走越是不安,忍不住出声道:“姐,你别生气,我再不惹事了。”   红笺心中一酸,伸手搂住弟弟,向四周望了望,悄声道:“去山洞,姐姐帮你上药。”   红笺所说的山洞在丹崖山一处偏僻的陡坡上,这一面山坡寸草不生,山洞外到处是丑陋的石头,往北不远便是大片礁石,有时无尽海涨潮,会一直涨到山坡底下,飞溅起来的浪花直冲进山洞,所以洞里一年四季都很潮湿,生活着一些不喜见光的虫蚁,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正因如此,红笺发现这么个地方后隔三差五便带方峥到里面一呆大半天,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两人做贼一样进了山洞,方峥脚踝的伤已经不再流血,红笺不放心,叫方峥坐下来修炼,木系真元对治疗养生最是有效,她先给弟弟上了药,又绕到他身后盘膝坐下。   方峥若有所觉,动了一动睁开眼睛。红笺斥道:“专心。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受人欺负你就忍住了,别动不动就喊疼。”说完,她不再管方峥做何反应,径直将一只手按住了方峥的头顶,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背心,默默运起自身的真元。   水生木。   红笺懂事很早,被送来丹崖宗之前她九岁,方峥只有五岁,她清楚记得爹娘的模样,记得爹万分不舍地摸着她的脑袋,语气却很郑重:“笺儿你天份极好,以后要照顾好弟弟,你还这么小,爹爹对不起你们。”   她那时已经知道水灵根的娘亲为什么会那么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方峥没有仙缘,方家却有一门不传之密:万化生灭功。娘亲自损修为,硬生生为他在体内造出了木灵根,并将他送上了练气一层。爹娘有很要紧的事去做,必须将他姐弟二人留在丹崖宗。   当时比笤帚高不了多少的红笺明明扎在爹娘怀里哭得满脸是泪,却还是拉起方峥的手,大声地说:“我照看弟弟,你们也要早些来接我。”   一句应承,四年过去,姐弟俩再没有见到爹娘,红笺却在这山洞中以家传的万化生灭功帮助弟弟达到了练气二层。她原觉着九岁的练气二层,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但今天她见到跹云宗的那些人才知道还远远不够,石峥的性子不知随了谁,憨厚听话有余,机灵应变却差得远,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在这重男轻女的丹崖宗自己能为他做的必然越来越少,只有让他赶紧成长起来,若是在月底那场关系到将来的考核前能冲上练气三层,说不定便会引来某位师长的青眼。   万化生灭功是一门损己利人的功法,红笺自己也不过练气四层,一会儿的工夫便觉汗湿重衫,那股熟悉的空虚感涌遍全身,她吸了口气,缓缓收功,停了一会儿才克制住一阵阵的恶心头晕,将两手自石峥身上移开。   她睁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石峥的情形,脸上气色看着还好,按她的经验这么一次对石峥应该是大有裨益的,只不知道为什么近两年一到这时候石峥便喊疼,红笺将眼睛挪开,决定不去管他。   山洞里到处湿乎乎的,红笺的真元恢复得到是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股空虚感便消失了,万化生灭功今天是不敢再施展了,过犹不及,用得太频繁,她再是勤奋,也很难跟上旁人的进度。   红笺悄悄起身,躬着腰走到洞口,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海浪有节奏地冲击着下面的礁石滩,更显得这一方天地十分安静。   她在洞口处靠着石壁坐下来,觉着心中空空的,望着鲜红夺目的夕阳发了会儿呆,抬起右手,照着太阳的轮廓画了个圈,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环渐渐在她手指下成形,然后突然崩溃,红笺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每当和方峥在一起,她便特别想念爹娘,那句应承就像一副担子,一天比一天沉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姐!”方峥不知何时结束了修炼,正瞪着眼睛钦佩地望着她。   红笺沉下脸,问道:“今天不疼了?”   方峥张了张嘴,不知所措地避开了红笺的目光,嘴里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   红笺每回看到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就觉着头疼,她忍了忍火气,道:“明天开始,每天这个时候我都在春生林外等你,咱们一起过来修炼,峥儿,姐姐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要用功,知道么?”   方峥有些吃惊,没有像以前那样姐姐说什么他都应好,而是爬起来走到红笺身边蹲下,两眼望着红笺,一脸的不安:“姐,我用功,你不要再把真元给我了好不好?”方峥不懂万化生灭功是什么,却知道姐姐为了自己,耽误了自身的修为。   红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要真心疼姐姐,就赶紧给我冲到练气三层。”说完这话,她见方峥涨红了脸,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又有些后悔,将手搭在方峥初具规模的肩膀上,说话的语气也温柔起来:“好了,和姐姐说说,师兄们对你怎么样,有没有谁欺负你?”   方峥飞快地摇了摇头:“都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红笺知道方峥对自己这个姐姐畏惧大过亲昵,又问了一句:“那有什么有趣的事么,峥儿也给姐姐讲讲。”   方峥迟疑着想了想,仍旧道:“没有什么。”   红笺摸了摸方峥的头:“峥儿长大了,这么高了,借肩膀给姐姐靠一会儿。”说着她慢慢把头靠在了方峥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红笺说道:“听说这个月底,宗门会考核咱们,这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要去和别人说。峥儿这些天好好努力努力,争取个好成绩,好不好?峥儿有出息了,姐姐也能跟着沾沾光。”   方峥用力点头:“嗯,好。”    第四章 怪叔叔 更新时间2013-9-26 0:25:32 字数:2242  一连几天,每到傍晚红笺都在山洞里偷偷为方峥施展一次万化生灭功。   月底考核的消息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憋着劲加紧修炼,前两天姚真终于突破,进入练气五层,而木灵根学徒那边大约是受了跹云宗那几个坏小子的刺激,据方峥讲也有好几个突破的,如此一来,红笺觉着压力好大。   她感觉方峥距离突破只差了一线。   这一天曲长河给学徒们讲的是真元枯竭的反应和应对,为叫这些小不点儿们亲身体验一下真元枯竭的感觉,他叫大伙儿当着他的面不停地施展凝水诀,直到将真元全都耗尽。   最后所有学徒俱都呼吸困难面无人色,一大半儿的人吐得稀里哗啦,红笺这段时间频繁地使用万化生灭功,身体对真元枯竭的后遗症已有了些适应,虽然出了身透汗,但看上去比旁边奄奄一息的姚真和齐秀宁可正常太多了,以致曲长河破天荒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天傍晚,红笺为弟弟施展万化生灭功的时候有些犹豫,按说白天真元耗尽过一次,曲长河当时的告诫还在耳旁,但她又觉着自己体内的水系真元已经完全恢复,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她真元恢复的速度明显比原来快了不少。方峥突破在即,最后红笺没能抵制住诱惑,还是强按着弟弟照常修炼了一回。   没等到结束,红笺便知道糟了,她强行终止了万化生灭功,硬撑着等方峥练完功将他打发走,倚着石壁,两手抱住了头,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一会儿工夫她只觉眼前发黑,两耳嗡嗡作响,更要命的是识海针扎一样的锐痛,红笺毫无经验,出了这等事不知怎么办才好,生怕会越拖越厉害,最后无法收拾,只得咬咬牙打算去向师长求救。   她挣扎着勉强爬起来,出洞时一脚踏空,由两丈高的半空直接摔落到乱石滩上,头磕到了石头,登时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红笺醒来,先痛哼了一声伸手去捂脑壳上肿起的大包,这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何事。好在昏迷这一会儿之后,识海到是不怎么疼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天色已经微黑,自己躺在这海滩上的时间着实不短了。   “醒了?”   红笺吃了一惊,这才留意到身旁一块大石头边上坐着一个陌生人。   说是陌生人,其实红笺没有看到他长得什么模样,这人穿了件灰扑扑的连帽斗篷,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听声音是个男的,他蜷坐在黑影里,无端叫红笺想起小时候大人用来吓唬她的“老猫猴子”,时间太晚了,本来便人迹罕至的碎石滩变得说不出得凶险,叫她心中一寒。   陌生人大约见红笺面露紧张,“呵呵”笑了两声,慢吞吞地道:“小姑娘,你胆子真大,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没有人告诉过你,天黑以后这些地方很危险么?”   红笺很想跳起来掉头就跑,却知道跑只能让处境变得更糟糕,她悄悄攥紧了拳头,强撑着出声:“你……是丹崖宗的前辈?”她觉着自己肯定是遇上了坏人,但这人没有趁她昏迷下毒手,也没有将她掳走,她只有先虚与委蛇,探探对方有什么图谋。   “丹崖宗……”陌生人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句,突道:“刚才那小子是你什么人?我看你挺照顾他的。”   红笺心跳如擂鼓,这人一直在暗处偷窥着她?他想做什么,会不会去对方峥不利?   她努力装出小孩子的天真不谙世事:“他是我弟弟,我自然要照顾他。”   那人笑了一声,却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要不是看他呆头呆脑,我都要以为你们是躲在这没人的地方幽会。”   红笺心中大怒,脸不由涨得通红,她忘了害怕,一骨碌爬起身来便要离开。   那人却在黑影里伸了个懒腰,不知怎的,红笺只觉身上一沉,竟是被定在了原地,不要说走,连手指想轻轻动一下都做不到。明明那人还离得挺远,红笺却恍惚觉着有人在她脖子后面吹了口寒气,接着识海一阵刺痛,陌生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连修炼的大门都没有摸到,竟然便弄伤了神识,啧啧!”   要不是被定住了不能动,红笺觉着自己能不能有勇气还站着都是个问题,耳听那人又懒洋洋地道:“瞧着还有些小聪明,偏去做些吃苦受罪又不讨好的事。罢了,你去给我弄一颗丹崖宗的月华丹来,我就帮你保守这个小秘密,你那神识的伤,我也给你顺手治了。怎么样?”   月华丹是什么,红笺听都没有听说过,忍不住道:“我不过是个练气期学徒,是死是活宗门根本不会在意,去哪里给你弄那月华丹?”   她被那人施了法术定住,唇齿不听使唤,这句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那人却听明白了,轻声一笑,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恶意:“想修仙,没有胆量和头脑可不成。月华丹曲长河那里大约便有,你若没有头绪,那可得赶紧想办法了,我不会等你太久,过几天你不送来,我便自己动手了,若是曲长河、潘聪这些人哪一个为此有了好歹,你会不会觉着愧疚?”   我愧疚个屁!红笺暗自咬牙。短短几个回合,红笺心中便有了判断:“这个陌生人非但不是丹崖宗的,恐怕十九还是敌人,不然他想要什么月华丹,大可大大方方去向曲师父他们开口,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这人胆子很大,敢跑到丹崖宗的地盘来兴风作浪,如果不是吹牛的话,那就是比曲师父还要厉害,保命要紧,只得先应了他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   她心念电转,口中说道:“别,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陌生人似觉着满意了,施了个法诀将红笺放开。   红笺转过身来,后退了几步,向着那团黑影匆匆忙忙许诺:“我,我这就去想办法。”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乱石滩多呆,掉头就走,心中“扑通”“扑通”乱跳,又有着终于逃出生天的侥幸。   那陌生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小姑娘,你连月华丹是什么模样,做什么用处都不问一下么?”   话音未落,红笺便拌上了一块大石头,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她趴在那里半是沮丧半是狼狈地想:“坏了,这下完蛋了!”   那陌生人轻易识破红笺在敷衍他却并未动怒,两眼自帽檐下盯着红笺,隔了一会儿方才淡淡地道:“月华丹是治疗神识的丹药,浅绿色,闻着有股苦杏仁味,不要搞错了。”   红笺如闻大赦,爬起来飞快地逃了。 第五章 做,还是不做 更新时间2013-9-27 11:54:49 字数:2188  红笺努力地想把乱石滩发生的这件事忘掉,在她看来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怪人去招惹曲长河简直就是找死,向师门报告那人行踪大约才是她应该做的事,但不知为何,她直觉上却又不想如此。不如就过一天算一天,只当没这回事。   可几天之后,红笺却忍不住开始去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弄来一颗月华丹。   有这么个人隐藏在暗处,乱石滩的山洞红笺是不敢再去了,不仅如此,这些天她都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这个人神秘又鬼祟,丹崖宗这么多金丹、元婴大长老,他肯定忌惮得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红笺觉着她只要与姚真、齐秀宁三五个人呆在一起就必然是安全的,可如此一来,她帮助方峥冲击练气三层的大事就不得不暂时搁下了。   本来红笺还可以好好修炼提高一下自己,可要命的是自那天回来她只要一运转真元,识海便会针扎样的疼,看来真叫那人说中,她的神识受了伤,对此红笺毫无办法,她只依稀觉着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情况似有好转,大约本就是练气期,修为低微,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也能痊愈,这些天她连曲长河当面指点都得想办法糊弄,本是考核前的重要时期,人人拼命,这宝贵的时间却被自己这么生生地浪费了,心疼得红笺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若说这些苦恼还不能叫红笺改变主意,紧接着又有一个巨大的诱惑摆在了她的面前,吸引着她,叫她不得不好好盘算得失利弊。   跹云宗的人果然不是无缘无故跑来拜访丹崖宗的,因为这些天又有几个大宗门的要紧人物相继赶到丹崖宗,这其中既有与他们交好的小瀛洲,又有双方有着不小过节的仙霞洞,做客的前辈们无一例外,都带着不少自己门派的练气期弟子,一时丹崖宗热闹无比,一副各大修仙宗派盛会的气象。   离月底的考核还有十天左右的时候,西方第一修仙大宗门符图宗的宗主戴明池也到了。   这个消息是红笺自姚真那里听来的,自从姚真上回透露给她宗门要考核的事之后,红笺觉着这位师姐身上有了不小的变化,比原来忙了,有主意了,消息也灵通了不少。姚真同齐秀宁等人处得不好,有什么话都跑来和红笺说。   “红笺师妹,听说戴宗主前两个月进入化神期了,是整个大陆除了咱们金大长老之外的第二个化神大能。只不知长得什么模样,怎么能想个法子见一见就好了。”   “大消息,大消息,红笺师妹,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前辈齐聚咱们丹崖宗是要做什么?敢情和咱们真有关系,金大长老出关了,听说是他老人家和戴宗主决定这回要收几个亲传弟子,由他们两位化神大能带在身边共同传授。你说谁要是有那福气被他们看中,是不是一步登天?是不是?”   红笺虽然叫那怪人搅得心神不定,乍听到这匪夷所思的事还是吓了一大跳。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姚真:“姚师姐你听谁说的,怎么可能?那这徒弟是算咱们丹崖宗的还是符图宗的?金大长老和戴宗主又不可能总在一起,再说他们那样的人物,哪里有空带徒弟?”   “哎呀,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不过这肯定是真的没错,过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听说是要破除门户之见,不管哪家哪派的,只要符合要求,都有可能被选中。最重要的,这次只要十八岁以下的练气期弟子。师妹,你说会不会要女徒?”姚真脸颊绯红,明亮的目光中俱是憧憬。   红笺使劲儿点了点头,半是安慰姚真,半是鼓励自己:“会吧,咱们又不比别人差。说不准金大长老看在咱们是自己人的份上,还会格外照顾。”话是如此说,她却不由想到同门中最厉害的陈载之和张钰也不过都是练气六层,而那天所见跹云宗的石清响修为明显要高过两人,要真放在一起考量,只怕还是那姓石的更有希望些。   她想到的姚真也想到了:“师妹,我知道这个月底的考核是要做什么了,你看着,各家都只来了十几个人,就咱们人多,虽说咱们占了东主的便宜,也肯定不会叫咱们全都去参加,这次就是要先刷掉一些人。”   大约这么一想,姚真又觉着自己着实没什么希望,她转了一个圈冷静下来,坐到了红笺身旁,两只白皙秀气的玉足垂在半空前后晃了晃,不知在盘算什么,突然感慨道:“要是我这两天能再突破一次就好了,我比陈载之还小着一岁呢。”   这个时候,红笺也在默默地想:“要是能赶紧突破就好了。”与姚真不同,她想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弟弟方峥。   虽然不知道这次考核侧重什么,但可以肯定,若是方峥能赶紧突破,一个九岁的练气三层弟子是绝不会被淘汰的。不但不会被刷掉,而且接下来的机会也比别人大,方峥年纪小,方峥憨厚,这些平时快将红笺愁死了的弱点或许在前辈眼中都是方峥的长处,而且他还有个优势,他是丹崖宗的。   红笺一直想给弟弟找个靠山,如今突然有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出现在眼前,怎能不叫她心动,还有什么比找个化神期大能做师父,可以一靠上千年不倒更安逸的事?不,还不是一个,是整个大陆仅有的两个。只要努努力,动动心眼,冒点风险,说不定便可将方峥这个压死人的大累赘给交出去了,再也不用担心他缺这个少那个,害怕他受人欺负,更重要的,自己也不用再练那叫人要死要活的万化生灭功了。多么美好。   等红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脸傻笑呆坐在那里,姚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掉了。   做了半天的美梦,红笺冷静下来看了看现实,不由想到哪怕是本宗的金东楼,那也不是自己和方峥的爹娘,不会只看着方峥便越看越喜欢,怎么办?乱石滩那个怪人应该还在吧,从来富贵险中求,看来这月华丹还真是有必要去搞一颗来。   可怎么搞?   曲长河对自己向来爱答不理的,不管讨好还是坑蒙拐骗,都没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红笺觉着自己要将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耗尽在这件事上了,魂不守舍地过了两天,她决定不在曲长河这棵树上吊着,将主意打到了木灵根那边的授课师父潘聪身上。 第六章 赌输了的做哑巴 更新时间2013-9-28 12:35:42 字数:2040  潘聪是木灵根的筑基后期。   红笺见过几次,觉着这人看上去比曲长河和善,方峥也说潘师父脾气很好,就连前些天他们和跹云宗学徒发生了那场冲突,潘师父后来责罚了张钰和几个带头的,责罚了同方峥一起被青藤捆住的孔辰,却大约是看着方峥年纪还小,将他放了过去。   红笺忍不住揣测,这肯定是嫌他们吃了亏丢人,若是那天打赢了,潘师父说不定就当不知道,睁一眼闭一眼让这事过去,不见跹云宗那几个乡巴佬依旧招摇得很?这也说明潘师父同曲长河相较更有人情味,万一事情败露了也不至于得罪到死,简而言之三个字:好下手。   时间紧迫,这天一得空红笺就跑去了春生林,大考在即,木灵根的学徒们都在憋着劲自行修炼。红笺虽然找好了目标,怎么下手却是一筹莫展,没看见潘聪,失望的同时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红笺倚着树看了一会儿方峥修炼,虽然都是闭目打坐看不出什么来,她却知道弟弟必然还没能突破。要是突破了,他肯定会第一个跑来向自己邀功,才九岁,爱玩爱闹的年纪,却要像个小和尚一样整天枯燥地坐着。   红笺使劲闭了下眼睛定了定神。等方峥收功时她已经稳定了情绪,去叫了弟弟,两个人手拉着手向外走。   有道是冤家路窄,红笺刚出春生林,迎面便遇上了跹云宗的两个坏胚子,一个是那天领头挑衅的白衣少年,另一个正是石清响。   看两人说说笑笑,似是心里一点儿烦恼也没有,红笺皱了皱眉,暗忖难道这两个还不知晓师门叫他们来丹崖宗的真正目的?便欲带着方峥避开。   对面两人此时也注意到了红笺和方峥。   “哎呀,方小弟,你这是打完坐了么,真是用功,这么个小不点儿,就知道勤能补拙了,了不起。”白衣少年抢先开口,嘴角微翘,他和方峥打招呼,眼睛却不停瞄着红笺。   方峥站住,对方这话听着似是在夸赞他,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叫他讷讷不知如何答话。   红笺沉下了脸,将弟弟向后一拉,反唇相讥:“仗着早生几年只敢欺负年纪小的,这种人才叫蠢笨,不但蠢笨,还狂妄无知。”眼珠一转看向石清响,又添了一句:“清响师兄觉着我说得对不对?”   那白衣少年江焰早便领教过红笺嘴上的刻薄,他同石清响最是交好,前些天因为这小丫头片子一句话,自家兄弟被同门好一通取笑,只怕今后连名字都不敢往外报了,他心中不忿,今天遇上特意要找红笺的麻烦,眼见这死丫头还敢去撩拨石师弟,额上青筋迸起,便想趁着周围无人给她点儿厉害瞧瞧,石清响一见江焰这表情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上前抓住他手,阻止道:“江师兄,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大约因为方峥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红笺到觉着特别有勇气,她斜着眼目光冷冷由着江焰抬手指着自己,听那小子叫唤道:“死丫头,管好自己的嘴,丹崖宗没人了么,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揍张钰和陈载之,然后告诉他们,都是你惹得祸,不信你就试试!”   方峥身子一震,神情有些惶急,若是真发生了这种事,姐姐的日子必然要变得极不好过。   方峥都能想明白的事,红笺自然更加清楚,她心里恨死这两个臭小子了,可突然之间,她心中一动,冒出一个既有希望得到月华丹又能叫他两人吃个大苦头的绝妙主意来,这会儿来不及细想,她便先行动起来。   她的两眼因为愤怒变得十分明亮,握紧了拳头,冲着他二人叫道:“我要同你们比试。敢不敢打赌,谁要是输了,便老老实实做一个月的哑巴。”   此言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江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奇道:“石师弟,我没听错吧,还有上赶着做哑巴的?死丫头,你觉着你能打得过我们哪一个?”   红笺昂起头,傲然道:“你只说敢不敢赌吧!”   江焰诧异地笑了:“赌,为什么不赌,石师弟,咱们跟她赌了,能叫她做一个月的小哑巴也挺有趣的。”石清响一旁接口道:“好!”   红笺可不管方峥在使劲儿拉她的衣角,点了点头,正色道:“既然这样,我要找个见证,免得有人输了耍赖。”她转向方峥道:“你快去将张师兄他们都叫来。”   方峥不是很情愿,但见姐姐的神色渐渐严厉起来,只得带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跑去春生林中喊人。   江焰和石清响都不蠢笨,正相反,这两人资质极好,又受师长宠爱,尤其是江焰平日在门派中常以聪明人自居戏弄同门,这会儿见红笺如此笃定不由生出不安来,两人面面相觑,但男子汉话已出口哪有收回来的道理,石清响想了想,忍不住道:“你要比试什么?先说一下,必须与修炼有关系,否则我们可不奉陪。”   江焰与他一唱一和:“就是,难不成你要比绣花,比编辫子这些,我们也要同你比么?”   红笺冷笑了一声:“放心就是。”说罢不再理睬二人,转身只等着张钰等人到来。   两个少年到底不过才十五六岁,见红笺如此也勾起兴趣来,在一旁小声地嘀嘀咕咕,这两人一个金灵根,一个木灵根,难得的是都已突破了瓶颈达到了练气七层,平日里自诩跹云双杰,他们到丹崖宗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个修仙大宗门年轻一代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是不知道,要说这个小丫头片子凭真本事能赢得过他俩中的任何一个那是绝无可能,故而也就放下心来,只当是个乐子,等着看红笺自作自受。   过不多时,张钰带着七八个同门跟着方峥赶来,方峥说得不清楚,张钰还有些莫名其妙,见红笺同跹云宗两个弟子遥遥对立脸色就变得颇为难看,警惕地瞪了江焰和石清响一眼,向红笺问道:“出了什么事?”    第七章 赌 更新时间2013-9-29 12:04:57 字数:2054  红笺见方峥领着张钰等人到了,深吸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容她退缩,她先行了个礼,开始告状:“各位师兄,我将你们叫来,是因为他们两个方才胡言乱语辱及我们的宗门,被我和弟弟恰巧听到。”   石清响皱了皱眉,江焰已喝道:“你胡说什么!”   张钰早对跹云宗的人憋着一肚子气,沉着脸道:“方师妹别怕,你只管如实说,不行我们去请潘师父过来。”   方峥正担心得要命,闻言连忙附和道:“我去。”   红笺哪能叫弟弟这时候去请潘聪来,连忙将他拉住,向江焰冷笑道:“你刚才亲口说,我们丹崖宗没人了,我有没有冤枉你?你们还恐吓我,叫我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你就去揍张师兄和陈载之陈师兄,有没有这回事?”   张钰没想到对方竟还特意提到了自己,登时气得涨红了脸,向方峥望去。方峥连忙点了点头:“我也听到了。”红笺一旁不由地将小拳头握了握,暗赞了一声:“好弟弟!”   丹崖宗的学徒们一片哗然,他们和红笺不熟,但与方峥同为木灵根,天天在一起修炼,都知道这小子心眼实得很,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错,一齐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江焰和石清响。   张钰两眼发红,这是那天和这“臭屁”动了手,被他发现自己好欺负,还准备当软柿子继续捏啊。若不是心知不敌他早冲上去雪耻了,手指江焰和石清响,颤声道:“你们也不过是练气期弟子,有什么好神气的,咱们走着瞧,往后总有大爷收拾你们的一天!”   江焰张了张嘴,见张钰如此激动反到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小丫头告状的一番话是他所说不假,可他当时并不是这么个意思呀。   江焰还想解释,石清响将他拉开,先向张钰说了句:“你们误会了,我俩并不是这个意思。”便不再理睬后到的这些人,径向红笺道:“既然你们的人喊来了,你说吧,要比试什么,我奉陪。”   石清响比江焰沉稳冷静,他这会儿已经发觉若论搬弄口舌上的是非,他和江焰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再加上他有些真生气了,便想给这方红笺一点儿教训,等她输了赌约不能胡言乱语,再和丹崖宗这些笨蛋解释也不迟。   果然那小丫头不再纠缠其它,三言两语将打赌的事和丹崖宗的人说了,不待张钰反应,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石师兄,我年纪比你小,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比别的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也不公平。咱们就比真元枯竭后的反应吧,你我运功将真元耗尽,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赢了。”   众人一时面色各异,石清响不由有些犹豫,他自然知道真元枯竭的滋味不好受,师长教诲的时候不过叫他们浅尝辄止,目的是警告他们运用真元要有分寸,若是与人交手时不小心将真元耗尽,这架不用打也就输了,并且如此比试很容易伤到神识。他到是不觉着自己会输,只是怕事情闹大了失去控制。   红笺好不容易想出来了主意岂能容他退缩,她三言两语搞定了张钰等人,激石清响道:“石师兄,这个不能说同修炼没有关系吧,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你要是不敢比,直接认输就是。”   张钰亦道:“师妹放心,我们看着绝不叫这小子耍赖。”他也想通了,红笺师妹这赌打得正大光明,她修为这么差,输了也就输了,若是万一赢了,这姓石的小子一个月不能说话,看他还神气什么!   石清响冷冷地望了张钰一眼,到这时候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得向红笺道:“行,那就开始吧。”   说罢他信手向不远处一指,“伏魔藤”自土里蹿出来,几条青藤缠住一块巨石,猛然将那石头掀到了半空,这一下带着他的怒意,“扑通”一声重重落在地上,砸得尘土飞扬,声势极大。   如此折腾了一阵,他收住手,向红笺道:“我差不多了,你也来吧。”   红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凝水诀”。她依言使出“凝水诀”将真元慢慢耗尽,两人都开始感受到真元枯竭的不适。这个赌约一经开始,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前段时间红笺神识受的伤其实不重,养了这么多天,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这个时候再次让身体处在真元枯竭的状态,很容易伤上加伤,令还处于虚弱状态的神识受到重创,对这个红笺比谁都清楚,她打这个赌便是要在张钰等人的眼皮底下既干净利落的赢了自视甚高的石清响,给丹崖宗涨脸,还要豁上再次受伤,以得到潘聪或者其他人的怜悯,到时候不管是月华丹还是别的治疗神识的药,她都可以撑住了不用,去拿给乱石滩的那个怪人,用来换取别的好处。   这么想着红笺暗自苦笑了一下,她觉着自己简直利欲熏心,为了好处命都不要了。   真元枯竭带来的痛苦绝不是多体验过几次就会减弱,她敢拖着修为远高于自己的石清响折腾这个,不过是仗着她真元恢复的异常。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空荡荡的识海只有水灵根在寂寞地运转,空虚的经脉受到挤压,像要活生生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冷汗沿着红笺额头流下,自下巴汇聚滴落,她觉着自己很像一条被丢上了岸的鱼。   她没有余力去看石清响,神识的伤没有好利索,这一回远没有平时施展完万化生灭功的时候轻松,她闭着眼睛坐下,缓缓靠上一棵大树,暗忖:“忘了这是在春生林,便宜姓石的了。”春生林对于木灵根修炼大有裨益,就像水灵根们修炼都喜欢去无尽海一样,但不管怎样,只要石清响不认输,她会一直坚持下去。   四下静悄悄的,张钰等人更多将目光投诸在石清响身上。   石清响显然也并不好过,他脸色发青,盘膝坐在草地上,汗水已经洇湿了后背,可大约是因为他后背挺直,少年看上去却不显得有多么狼狈。 第八章 世间总有冤大头 更新时间2013-9-30 12:02:48 字数:2162  过了一阵,石清响轻轻抬手,抚上身侧灌木的枝叶,一抹绿光自他手掌上一闪而逝,众人看得清楚,这是“青木诀”,是木灵根最基础的一个法术,丹崖宗的木灵根弟子人人都会。既然赌的是真元枯竭状态下谁能撑得更久,那么这期间恢复的真元自然要随时消耗掉,真元用尽后再恢复非常缓慢,这半天只够他施展一次“青木诀”。   红笺饶是闭着眼睛,却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知道出了何事,暗忖:“好快。怪不得张钰突破不了练气六层,他可以。”她现在的真元勉强够施展一次“凝水诀”,但她决定等一会儿再说,能耍赖就耍赖吧,反正她才练气四层,恢复得慢些才正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都快黑了,红笺和石清响这边还在僵持。   两个人像是从无尽海中才捞出来的两只水鬼,脸色煞白煞白,良久施展一下法术都是有气无力的,红笺喉间泛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未敢偷偷积攒下太多的真元,一是怕露了马脚,再者她生怕石清响也如此耍赖,所有人都觉着石清响应该比她恢复得快些,她便用这个逼迫对方尽快施展“青木诀”。到了此时,胜负还未可知,她神识的伤却如愿的复发了。   唉,若是没有旧伤就好了,没有旧伤,姓石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红笺觉着有些头晕,跟着舌尖尝到了甜腥,她将嘴唇里面的皮肉咬破了。   方峥的哭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姐姐,不比了,咱认输吧,呜呜,姐姐,姐,我去找潘师父来……”   红笺给他哭得有些心烦,迷迷糊糊地想:“可惜还没有赢呢,伤得好像也不重,潘聪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大发慈悲,给我一颗月华丹。”方峥的哭声还在继续,好像被人劝住了。   血腥味渐溢满口,红笺强迫自己不能晕倒,倒下就输了,不但前功尽弃,还要一个月不说话,她强忍着极度的恶心,又施展了一次“凝水诀”。   “看,我说你姐姐没事,能不能行她自己有数,你就别添乱了。”这是张钰的声音。   “姓张的,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说话的好像是那个跹云宗的江焰。   “神气什么,你也不过是只比我先到了练气七层,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我可以订个十年之约,且看到时候是谁厉害。”张钰嗤笑了一声,又道:“为了你好,听我一句,少得罪点儿人,别活不到十年后可就糟糕了。”   “你说十年就十年?你他娘的,我现在就揍死你!”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红笺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我认输!”   她还以为自己太难受以至听错了,四周却蓦地安静下来,只听到石清响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行了,结束吧,我认输。”   “石师弟,你搞什么?你会输给那个小丫头?你看上去可比她好得多!”   似乎在为江焰这句不甘心的吆喝做注脚,红笺心弦一松,只觉肠胃猛地一阵抽搐,再也控制不住那强烈的恶心,连忙将头侧到一旁,张嘴欲吐。这会儿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白天红笺心里有事,也没有吃多少,她呕了两下,却吐无可吐,只有些酸液,方峥扑上前哇地一声抱住了红笺:“姐,姐,你怎么吐血了?”   红笺很想说自己没事那并不是吐出来的血,你快起来别抱那么紧,却被紧随而来的又一阵恶心打断,连忙将弟弟推开。   大约这个时候,只有红笺自己知道其实她的情况并不如何严重,不管是张钰等人还是江焰看到她突然吐血都有些骇然,连正在同江焰说话的石清响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张钰见红笺这次没吐出什么来,定了定神,向跹云宗的两个冷笑道:“不管怎样,这场比试你们可是认输了的。”   江焰指了指坐在地上起不了身的红笺,又回头看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的石清响,张嘴还欲辩驳,石清响却已说道:“放心,我不会不认账。”   张钰几个见江焰黑了脸,明明应该幸灾乐祸,可眼前这样子却又叫人笑不出来,张钰指了石清响,提醒道:“你和方师妹的赌约,既是你输了,要记得当一个月的哑巴,你不许去向师长告状。”   石清响脸上到没有什么懊恼的神情,淡淡地道:“说好了的事,石某是不会抵赖的。我这个月大约还要呆在贵宗,她既是请你们来见证,接下来只管看着我就是。”   说话间他强撑着慢慢站起身来,却没有站稳,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江焰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扶住,这才意识到兄弟这会儿是真得虚弱之极,若不好生调养只怕要大病一场,他心中一慌,将刻薄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紧抿着薄唇不再作声。   石清响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春生林里占着地势的便宜,真元恢复得极快,故而他到极为佩服对面这个丹崖宗的小姑娘,他见方红笺吐了血,这会脸色蜡黄,显是在强忍着神识受伤的痛苦,不由更加懊悔,硬撑着向红笺道:“方师妹,这个赌约既无谓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害人害己,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答应你。这是其一。再者,我意识到不对,就应该立刻认输,为着面子硬撑到两败俱伤,是错上加错。你还小,却有这样的毅力,我很佩服你。先前我不该对贵宗的练气期弟子抱有偏见。我害你受了伤,我这里有一颗治疗神识的丹药,你拿去用吧。”   红笺正闭着眼睛思考怎么叫弟弟方峥和张钰等人去求潘师父来一趟,却听石清响竟似在赔不是,经过这通折腾,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是越说越郑重,最后竟还提到了丹药。咦,丹药?   红笺猛地睁开眼睛,却见那坏小子江焰不情不愿地帮忙从石清响贴身口袋中取出一颗圆溜溜的丹药,黑着脸向她这边过来,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江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这是我宗朱长老赏给石师弟的弱雨丹,他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呢,便宜死你个小丫头!”   石清响看着红笺将丹药接在手中,冲她点了点头,由江焰扶着蹒跚而去。   红笺呆呆望着他二人远去,五指合拢,紧紧握住了这颗来自跹云宗的“弱雨丹”,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丹药,到手了。    第九章 叫人失望的收获 更新时间2013-10-1 12:11:47 字数:2105  “姐,你要去山洞么,我背你!”   红笺好不容易摆脱了张钰等人,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方峥搞不明白姐姐为了一个赌约将自己折腾得这么惨为何还不回住处,偏要来这偏僻的乱石滩,还以为姐姐是害怕有人打扰,要到山洞里用那颗“弱雨丹”疗伤。   四处黑沉沉的,只闻不远处海浪一声声冲击着礁石,这偌大的海滩除了姐弟两个再无旁人。   红笺还没有缓过劲来,但她不敢让弟弟在这神秘人出没的地方久呆,同方峥道:“峥儿,就在这里吧,你放我下来。”   方峥习惯于听话,并未问为什么,扶她小心坐在一块石头上,主动说道:“姐,你快把那颗丹药吃了吧,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我帮你看着。”   红笺心中一暖,脸上却很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事,别怕。刚才我收获很多,准备趁这机会好好感悟一下,时间会很久,你先回去。”方峥嘴巴不严,红笺不敢叫他知道的太多,上次那怪人见过方峥,红笺还不知道他是善是恶,要冒险自己一个人也就够了。   方峥露出犹豫之色,红笺最知道怎么对付他,将脸一板:“马上就要大考了,你还没有到练气三层,不回去修炼在这杵着做什么?是不是想偷懒?”   果然方峥脸上挂满了委屈,没有再多啰嗦,默默地转身独自回去了。   红笺望着弟弟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弟弟没有同伴,孤单得很,分开的时候她也常常会检讨,是不是就因她这简单粗暴命令式的相处,才会叫方峥长成这样单纯而没有心机,可下一次见面她的耐心又会很快耗尽。   微凉的夜风带着来自无尽海深处的咸腥拂在红笺脸上,稍稍缓解了她心头的恶心烦躁,神识再次受创,红笺哪还敢贸然修炼,等人无聊,她抬头仰望着天上璀璨的繁星,到丹崖宗几年了,她还真没有几回这样的闲暇。   “看来心情不错,东西到手了么?”   那个陌生人的声音在红笺身后响起时,好像距方峥离开只隔了一小会儿,叫红笺不由暗自嘀咕这人若非一直守在乱石滩,便是今天一早便在暗中跟着自己。   红笺回头太急,扭到了脖颈,疼痛袭来忍不住“嘶”地倒抽了口气。果然见离她仅有两三丈的一块大石旁多了一个人影。黑暗里那人见红笺忙不迭地伸手去捂后颈,非常恶劣地低声而笑,笑声在红笺听来有些嘶哑难听,叫她觉着一时连头发梢都站起来了。   那人笑罢道:“好几天不见,我还当小姑娘你再不敢来这海边了。”   红笺定了定神,和他说实话:“‘月华丹’我没有能弄来,不过我帮你带了颗跹云宗的‘弱雨丹’,也是治疗神识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人怔了一怔,似是颇为意外:“你认得朱显?也行,给我瞧瞧。”他似是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红笺身上,立时便发现到不对劲儿:“你怎么还没好?不对,是又受伤了。”   红笺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不认得朱显,和你说的曲长河、潘聪也都不熟,不这样去哪里能弄到治神识的丹药?”接着她便将和跹云宗弟子打赌的事简单同那人说了说,说到底这在她看来还是一场交易,遭了这么大的罪要让对方知道,虽然没有实力同这神秘人谈条件,她也不愿意将手里的“弱雨丹”平白无故交出去。   那人似觉着红笺的讲叙颇为有趣,一直听她说完,才笑了一声:“运气不坏,遇上个怜香惜玉的小少爷。也是,没胸没屁股的,叫你去对付那些糟老头子是有些难为你了。‘弱雨丹’吗,让我瞧瞧他有没有骗你。”   红笺太小了,虽然聪慧,但丹崖宗是名门大宗,她生活的环境使她仅是对这陌生人上次提到的“幽会”感到了愤怒,像这样带着恶意的调戏反到没有听出来,这人既然要看货,她便以掌心托起那颗“弱雨丹”,隔着两丈远给他看了看。   那人毫不介意,“啧”了一声,赞道:“品相还不错。”他犹豫了一下,沉吟道:“我也不能叫你吃亏,这样吧,这颗‘弱雨丹’给我,我传你几句口诀,好好修炼,你这个程度的伤便可治愈。我看你这小姑娘没人管着有些胡来,神识三天两头的受伤,这样一来也解了你的后顾之忧,毕竟这‘弱雨丹’也不能反复使用。”   有些失望,但总比空手而回强。   对方看着不像好人,红笺也不讨价还价,道:“好。”抬手将“弱雨丹”向那人抛去。   她此时气力不济,抛得偏出很远,那人袖子微动,“弱雨丹”中途改了方向,直接没入他斗篷里。黑暗中红笺看得不是很清楚,却听到那丹药竟发出“咻”的一声锐响,那人已笑骂道:“小机灵鬼。”   红笺心中微动,忍不住问道:“前辈您是金灵根么?”金生水,就像丹崖宗因为临着无尽海,宗派善长水木两系功法,金灵根的前辈高人也大多对水系功法有着天然的亲近和涉猎,这人若是金灵根,到无怪能教导自己。但同时木灵根的方峥怕是得不到好处了。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哼了一声,红笺莫名觉着气氛变得有些冷滞,停了一停才听那人道:“好好听着,我只教一遍,学不会是你自己蠢笨,需怪不得我。”   红笺不敢再惹他,连忙应是。   那怪人所说的口诀很短,还不到五十个字,甚至没有红笺先前所学的“凝水诀”复杂,红笺隐隐听人说过,功法的口诀越长,代表这门功法越是高深难练,现在情况反过来,不由叫她大为失望,看来这功法只对她这小小的练气四层有用,也难怪这人要叫她去想办法弄治疗神识的丹药。   偏那怪人还拿着当宝贝一样,恶狠狠地叫她发了个不得外传的毒誓,红笺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修仙之人生怕出现心魔,少有违誓的,何况是这么毒的誓言,明明是白菜一样的功法,还得找个灵玉的箱子藏起来,真是。   失望归失望,这功法对她而言却是现下最需要的,红笺还是一字不错地背了下来。    第十章 突破性进展 更新时间2013-10-2 9:39:49 字数:2356  今天早早更,一会儿出门去。谢谢大家的PK票。拜谢~   ************************   那个人所谓的只教一遍,还真不是随便说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功法出自他这金灵根之手,五十个字里到有大半是红笺从未听说过的名词,显得特别晦涩难懂。红笺听得吃力,只得先囫囵吞枣强行记下,回头再慢慢捉摸。等她想通了个大概,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那陌生人也早不见了踪影。   红笺按照功法试图调动真元,一次,两次,不管她怎么努力,识海中的真元都像一潭死水毫无动静。   红笺心中焦躁,身体的种种不适好似突然加重了数倍,这破功法不会是假的吧?   红笺有些气急败坏,猛地一运力,像是有谁在她识海中放了个烟花,眼前一黑,跟着金星乱冒,剧痛瞬间传遍了她全身每一寸肌肤,红笺连痛都叫不出来,两手抱着脑袋翻倒在地。   好不容易将这阵子痛苦硬挨过去,红笺趴在乱石中,顾不得身上沾满了沙子和碎石,手臂脸颊上都蹭出了细小的血痕,呻吟着“呸”了一声,骂道:“死骗子!”   她神识受了伤,脑袋里昏沉沉的,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练这功法要先调动大量的真元,而她此时连撑着用个“凝水诀”都生不如死的,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被坑了嘛。   直到第二天早上红笺还带着满心的狼狈不甘,加上神识又受了伤,不免垂头丧气,以致忽略了众人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   姚真好几次欲言又止地和她搭话,陈载之破天荒叫了声“方师妹”,连曲长河授课的时候都格外多看了她几眼。   直到曲长河离去,红笺听到聚在陈载之身边的几位师兄嘻嘻哈哈地说要去跹云宗那边,才突然意识到向她认输的石清响这会儿已经不能说话了。红笺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折腾成这样,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她真是太对不起那位石师兄——的“弱雨丹”了。   就是怀着这种不甘,红笺三言两语打发了跑来看望她的方峥,天快黑时又硬撑着去了乱石滩,她顾不得危险,只想叫那陌生人说个明白。可叫人气愤的是,那个混蛋不知藏到了哪里,连个面都没有露。   深夜下起了雨,固执等人的红笺很快淋了个透湿,她觉着很委屈,特别想哭。等红笺将这充斥于胸腹间的酸意压下去,不知哪根筋抽了,坐在昨天那陌生人出现的石头附近,冒着大雨深吸一口气,以破釜沉舟的心态全力调动身体内的真元,她要再试一次那死骗子所教的功法。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有了思想准备,红笺觉着虽然识海中依旧波澜不兴,脑袋木木得疼,还有些发晕,但比昨晚的情况好太多了。   既是豁出去了,她干脆咬牙坚持,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发现体内的真元竟是在向着识海汇聚,到了识海附近便自行化作细雨,凉凉的,如丝如雾,登时所有的不适全被剔除,这种舒服的感觉便像大热天泡在了清凉的海水中,每个毛孔都被照顾周到,叫她欲罢不能。   红笺双目微阖,嘴角微翘,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全然忘了自己竟是坐在地上淋雨,更不会知道那雨落在她身上,再飞溅开来,竟散作一些晶莹细小的水粒,带着不知由何而来的微光,自她裸露在外的脸、手臂悄悄没入到她的身体里。   红笺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不是很晴朗但却高远,无尽海黑沉沉的却一望无际,还有那巍峨的丹崖,那一瞬间她心情好得简直想在泥水里打个滚儿,这才发觉困扰她多少天的神识之伤竟然彻底痊愈了。   红笺发了一会呆,突然带着一身的雨水跳了起来,向着无尽海发出一声欢呼,她好了,这功法竟是真的,那人没有骗她,是她自己没有学会,幸好人家今晚没来,不然多么丢人啊。还好还好,没有白忙活,最关键的是,这功法练着实在太舒服了,简直有一种在妈妈怀抱里的滋味。   红笺回味半晌,连带着对那陌生人也大起好感。要不是满身的泥水,她真想再坐下来试试,看能不能重新进入那功法的美妙状态中去。   既然她已经好利索了,大考在即,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叫方峥更进一步。红笺想得很明白,重男轻女不独是丹崖宗,各门各派都非常严重,再说这几天工夫她便是冲到练气五层也不过与齐秀宁相仿,想做化神大能的亲传弟子还需重新投个男胎。   好在她还可以将希望寄托于方峥。   好容易盼到独处,红笺毫不犹豫便将方峥带到了山洞。方峥看这架势便知道她又要为自己施展万化生灭功,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道:“姐,我自己练吧。我可以的,你还伤着,歇一歇吧。”   这个样子敢说出反驳的话的方峥,是红笺很少见到的,大约是前天被那场赌约中她的表现吓到了,红笺心中暖洋洋的,伸手摸着他的头发,道:“姐姐心里有数,那伤已经全好了。来。”   以前红笺觉着用了万化生灭功之后全身被抽空的感觉十分受罪,可经过这几天神识反复受伤的折磨,再次体验,她却觉着其实这种程度的痛苦也没有什么。   方峥还要继续修炼消化一阵,红笺便坐在一旁等着恢复真元,待到方峥收功,红笺惊讶地发现她的真元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心中一动,跳起来向准备收拾了回去的弟弟道:“再来。”   是啊,就该这样,有了神秘人所传功法,她用起万化生灭功来还有什么顾忌,至多她的修为暂时停滞一下,方峥却肯定会顺利冲上练气三层,在这一瞬间红笺甚至满心豪情壮志地想其实方峥没被选上也不要紧,大不了往后她辛苦一些,可以带着弟弟这样一直修炼下去,若是被选上了,他肯定是要离开自己的,这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患得患失之下,她按着方峥又施展了一次万化生灭功,这次练到中途,方峥体内的木灵根突然疯狂运转起来,巨大的吸力瞬间便吸干了红笺体内所有的真元,红笺先前有过一回经验,登时喜出望外:方峥突破了。九岁的练级三层,任谁看都是前途无量。   她不敢打扰,在一旁等着弟弟稳定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讶异:今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两次清空了所有真元,为何神识竟会一点损伤也没有呢?    第十一章 万流归宗 更新时间2013-10-3 9:52:57 字数:2552  方峥欢欢喜喜地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向姐姐撒娇,却听姐姐说要再练一回。   方峥吓坏了,吱唔着说自己这里疼那里不舒服,红笺一眼便看出来他在撒谎,瞪了他一眼,总算看在他刚刚突破的份上没有再坚持,叫他回去夜里好好巩固一下,自己明天再检查,方峥如闻大赦,说了句“姐,你也早早休息。”便飞快地跑了。   红笺独自留下来,她迫不急待地想再修炼一回那神秘人所教的功法。   不知是因为这会儿她身体没病没痛,还是有过一回经验掌握了诀窍,红笺虽然迟迟没能进入状态,可也没怎么受罪,她停下来,睁开眼睛思忖片刻,自山洞里出来,下到乱石滩,寻了块靠近海浪的礁石打坐。   果然这一次没怎么费力便再次感受到了昨夜那种异常舒适的感觉,红笺很快沉溺其中,一呼一吸渐与潮汐相和,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地,更不会发觉此时那个蒙着斗蓬的神秘人便站在距她数丈开外的一块礁石上,正默默地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   这一次红笺修炼的时间并不长,她自入定中醒来,见天际尚有余辉,眼前因为退潮露出一大片沙滩,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跳下去洗个海水澡。   “练得不错。”一个有些低哑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红笺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见是那神秘人才大大松了口气,她连忙起身,口里感谢道:“多谢前辈指点。”这不是一句空话,红笺不管神态还是语气都很真挚,她从心里对这个肯传授她奇妙功法的人既恭敬又感激。   那人轻笑了一声,跳到她身边坐下来,道:“别客气,只是场交易,谈不上指点。”说着他摊开手掌,向红笺道:“你看。”   这块礁石不大,他一坐下来就占了大半,红笺站在他身旁,到是第一次距离这神秘人这样近。   那人示意红笺看的是他掌心里的一颗丹药,那药呈浅绿色,看着并没有什么出奇,红笺心中一动,弯腰凑近了闻了闻,果然!她忍不住道:“月华丹?”   那人见她突然做出这小狗一样的举动,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捏了一颗大小相仿的丹药,将它也放到了手心里,这颗红笺认得,是她送出去的“弱雨丹”。她依旧对那颗月华丹充满了好奇,抬眼看了看神秘人的表情,追问道:“这真是月华丹?哪来的?”   这次离得近,由于角度的关系,红笺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这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一脸的大胡子显得有些潦倒,但他长得并不难看,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上去格外得深邃,红笺怔了一怔,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着这人长得和她周围的人都不大一样,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那人向旁边让了让,示意身边:“坐下来说。”语气十分和善。   红笺就挨着他坐下来,那人并不解释他从哪里又弄来了一颗“月华丹”,只将两颗丹药那样放在掌心里,红笺看了看丹药,又看了看他,说道:“前辈您是神识受了伤么?那功法也治不好吗?是不是修为高了以后靠它就用处不大了呢,您,您是金丹修士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就那么接连蹦了出来,好像根本没有经过大脑,这几年,在方峥面前她是值得依赖的姐姐,在同门面前她沉默寡言,其实她也不过是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在这个陌生人身边,她下意识觉着比当着本宗曲师父要自在得多。   那人轻轻哼了一声:“哪来那么多话?”看着到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红笺吐了下舌头,嘿嘿一笑。   那人瞥了她一眼,收起两颗丹药,空出手来向她道:“手给我摸一下。”   红笺有些吃惊,她虽然年纪小,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对男人有着天生的提防,这话听着太像是要占她便宜了,叫她瞪大了眼睛,一时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人迟迟不见红笺动作,奇怪地又望了她一眼,随即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不屑地“嗤”了一声,伸手便抓住了红笺的手腕,肌肤接触的时间很短,真的只能算是摸了一下便已将她放开。   “这等资质,又是在名门大宗,竟然刚刚练气四层,真是蠢得可以。”那人口气恶劣,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红笺自觉误会了那人,一时红了脸颇为惭愧,闻言期期艾艾地道:“前辈,您能教教我怎样才能快点儿提升修为么?”方峥已经是练气三层,她再不快点儿提升自己,万化生灭功能起到的作用便会很小。   那人轻描淡写地道:“你真元恢复既然异于常人,找个正经功法修炼一下,自然事半功倍。”   红笺歪了头不解地道:“修炼功法?曲师父不让我们学,说是舍本逐末,叫我们等到筑基之后再练,不过别的宗门到有练气期弟子学了武技的。”她想起了石清响那带着尖刺的青藤。   各大宗门修炼的规矩诀窍那人自然知道,他只是淡淡解释:“筑基定性,一般而言你们要到筑基之后才能看出来最适合修炼哪种功法,若是提前走歪了路,自是有害无益,你师父说的也没有错。至于跹云宗那个小子,若不是被人所误,便是情况比较特殊。”   红笺顾不得好奇石清响,她敏锐地抓住了那人话中之意:“前辈,你又叫我修炼功法,我的情况也特殊么?”   那人冷笑了一声:“是,你特殊在于遇见了我。”   这句话十分自负,红笺没有被他引开注意,径自问道:“那前辈,我最适合修炼什么功法?”也许是先前所学治疗神识那功法太过神奇,红笺对眼前这人有着莫大信心,相信他只摸了一下手腕,便可以提前断定自己日后正确的修炼方向。   谁料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道:“你自己想如何选择?你喜欢什么样的水?”   他这一问到将红笺问住,水灵根的修炼出路其实很窄,大多数武技功法的初期威力都十分有限,只除了冰雪术法那个分支,丹崖宗的现任宗主凌虚子修的便是“积素经”,听说一经施展,术法笼罩下万物冰冻直接碎裂成渣,其他灵根的元婴大多不敢领教,但由丹崖宗弟子这么多年的筑基情况看,有这种资质的少之又少,大多数还是选择了别的功法修炼,红笺思来想去突生奇念,暗自思忖:“难道他的意思竟是只要我想,便可修炼么?”   几乎是立时,她便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天底下哪里会有这种好事?   可那神秘人还在等着她的回答,选择和宗主一样的冰雪术法?红笺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知道不成,走这条路未来能有多远还不清楚,但冰是生不出木来的,方峥那里自己怕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了,她想了想,心中一动,指着浩瀚无际的无尽海道:“我喜欢那个,像无尽海一样的功法。”   红笺这选择似是早在那人的预料之中,他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你现在应该学的功法是‘万流归宗’。”    第十二章 宗门考核 更新时间2013-10-4 10:38:39 字数:2121  “万流归宗”名字听着吓人,其实是一个十分寻常的法术,而且有很大的局限性,如此也便没有宗门将它当宝贝,大约在不少水灵根散修手里都能找到它的口诀。   这个功法对敌时会瞬间吸走对方武技中大量的水,若敌人也是水灵根,那还算是一场修为高下的比拼,遇见木灵根,也能勉强一斗,可敌人若是金火土这三系的,你拿“万流归宗”来对付不免有无处下口之感。   红笺还不知道在以水修享誉天下的丹崖宗,筑基之后涉猎一下这“万流归宗”的修士不少,可若真是将它当做第一个法术去认真修炼的,创宗数千年一个也没有。   因为练气期弟子修炼武技在丹崖宗是禁忌,红笺要学“万流归宗”,还要央告那神秘人教她口诀。   这一回那神秘人到是痛快,将“万流归宗”的口诀传给了红笺,也不管她如何修炼,便起身离去。   红笺这一次注意到了那人的去向,见他竟是直接走进了无尽海,不见他如何施法,便在海面上越走越远,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最后随着一个浪头消失不见。   不知红笺的身体是不是真得非常适合练这“万流归宗”,她上手极快,对力量的渴望加上初学武技的新奇,这一夜她在乱石滩呆到天际微白,其间真元几番耗尽,红笺也未感觉有什么太大的不适,只在最后又修炼了一阵那神秘人先前所传的功法滋养了一下神识。   一夜未睡,红笺却觉着精神奕奕,趁着天还未亮,她悄悄潜回住处。   照顾到学徒们夜里修炼,丹崖宗将红笺等人安排在紧靠无尽海的一处山坡上,地方有限,又种着不少花树,所以每个人的房子都很小,唯一的好处便是推开窗户低头向外望,便能看到无尽海。   红笺对住处没有太高的要求,身为女徒,丹崖宗单独为她提供了一间遮风挡雨的石屋已经不易,更何况她左边的小屋住着姚真,右边住着齐秀宁,小姐妹们不管平时是否交心,一旦有了事情总是个照应。   红笺回来得太晚,生怕惊动了领居还要费口舌解释,便尽量放轻了脚步。   经过几年的相处,红笺早知道姚真喜欢睡懒觉,前几夜她有时回来得晚了,还能听到姚真迷迷糊糊的梦中呓语。   红笺穿过花丛,自姚真门前经过,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一停,门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这个时候,姚真竟然不在屋里?   红笺心中奇怪,她没有多呆,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换下湿衣服洗漱,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不由暗暗在想:“姚师姐做什么去了?难道同自己一样也是在外边修炼?”   红笺突然意识到,好像从那天姚真同自己说了化神大能要收亲传弟子的消息之后,除了大家一起上课的时间,她就再没见过姚真。   第二天姚真是到得最晚的学徒,她匆匆赶来,脸颊红晕,眼睛闪闪地,身姿带着水灵根少女特有的曼妙和柔软,就像一滴晨露那么新鲜,红笺忍不住羡慕,暗忖:“唉,整天修炼修炼,竟未发觉姚师姐这段时间长高了这么多,越来越好看了。”   红笺本来便迟疑地想着就像自己也有秘密,姚真的私事自己不应该瞎打听,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曲长河便到了,她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平日里说说悄悄话还行,但今天曲长河阴着脸,明显心绪不佳,自陈载之往下大家个个提着小心,生怕他发作到自己身上,更何况红笺几个小女徒。   曲长河没有说修炼的事,神情严肃,上来直奔正题:“五天之后,你们要进行一次大考。宗门对此次考核非常重视,到时会由闫师叔亲自主持,不过你们也不要紧张,好好准备。”   考核的事不算什么秘密,大家都已有所耳闻,这是正式的通知了,曲长河提到的主考“闫师叔”名叫闫长青,是丹崖宗的水灵根金丹修士,红笺只在以往宗门大典上远远见过几回,不知道他到时会考大伙什么,是宽是严。   同一天方峥那里也接到了通知,木灵根的考核将与红笺他们同时进行,主考的是宗门的金丹修士费承吉。   只剩下五天时间,红笺觉着纵是将方峥逼出个好歹来他也到不了练气四层,所以大发慈悲,暂停了每天的万化生灭功,只叫他好好练习青木诀。   停下帮助弟弟还有一个原因,不知是因为修炼那滋养神识的奇妙功法还是万流归宗,红笺觉着昨夜收获极大,若是再有这样五个昼夜的时间,她说不定能向前一步,进入练气五层。   所有的练气期学徒都在憋着劲儿修炼,时间飞快过去,在宗门考核的前一天夜里,红笺顺利突破,当时她正在练习万流归宗,在那瞬间,退下去的潮水有了很大的动静,猛然掀起了一个丈许高的巨浪,将坐在礁石上的红笺由头至脚浇了个落汤鸡。   红笺异常开心,蹦蹦跳跳地回去换衣服休息。   这个时候姚真依旧不在住处,不但是今晚,一连几晚她都行踪成谜,红笺第一天没能开口相问,接下来看姚真白天心情很好,但对晚上的去向闭口不谈,也就不再多事。   次日一早,曲长河带着所有的水灵根学徒去了闫长青所在的丹崖宗晚潮峰,红笺等人的此次考核将在那里进行。   晚潮峰是闫长青的师尊元婴长老孙幼公的地盘,孙幼公是宗主凌虚子的同门师兄,在丹崖宗的地位仅次于化神期的金大长老和宗主,红笺等人第一次来晚潮峰,跟在曲长河身后亦步亦趋,不敢东张西望。   到了半山腰的观潮台,曲长河命令众人先在台上等候,他上峰去请师叔闫长青过来。   他离去之后,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红笺自知练气五层接下来的考核足以应付,至于化神大能收徒这事却是想都没有想过,故而心情十分放松。   她眼珠一转,便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有几位师兄不言不动脸色苍白,明显是很紧张,陈师兄陈载之两眼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穿着窄袖劲装,袖子外边的两只手紧紧握拳,咦,难道连他也在为马上到来的考核担忧?    第十三章 叫人吃惊的考核结果 更新时间2013-10-4 19:15:13 字数:2545  等候了不长时间,便见曲长河引着闫长青下峰来。   闫长青一身道袍,长袖飘飘,看上去像个寻常老头儿。众学徒不敢多看,一齐拜倒,齐呼:“拜见师叔祖。”   出乎众人预料,这位闫师叔祖非常和善,见状弯下腰笑道:“哎呦,好了,不用多礼,都起来吧。”待众人都起身站好了,他向曲长河问道:“听说这里边有几个练气六层了?”   曲长河恭恭敬敬地道:“回师叔,确实有两个已经到了练气六层,陈载之和郑谨。练气四层、五层的弟子多一些,也有几个年纪尚小,还未摸到修炼的诀窍。”   闫长青点了点头,温言道:“这些孩子资质都不错,你要好好督导。”曲长河连忙称是。   这次来参加考核的都只是些未到二十岁的少男少女,见闫师叔祖这般和气,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闫长青挨着个儿看了看,没有再多啰嗦,吩咐曲长河带着众人自半山腰绕路去峰后的金波院。   这金波院又大又偏僻,孤零零的不知做什么用途,院内只长了几棵老槐树,一侧是长长的回廊,安安静静不见有人。回廊外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口黑色的大水缸。   闫长青见众人的目光不停往水缸那边儿瞟,含笑道:“别着急。那两个练气六层的小子呢,先站出来给我看一下。”登时艳羡的目光纷纷落到陈载之和郑谨身上。   陈、郑二人出列又向闫长青见了一回礼,闫长青打量着两人,眼睛微微眯起,问身后的曲长河:“他们俩多大了?”   曲长河忙道:“陈载之十六,郑谨十八了。”闫长青摸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归列。   红笺心中一动,想起了姚真向她透露两个化神大能收徒限制在十八岁之下的那番话,隐隐觉着闫师叔祖这话问的意有所指,忍不住悄悄向旁侧的姚真望去。   姚真没有注意到红笺,她正目光灼灼盯着陈载之和郑谨,脸色红得有些不自然,轻轻抿着唇,不知在盘算什么。   闫长青望着对面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睛,笑道:“都看到那边的水缸了?不错,那就是你们今天的考核内容。过去吧,一人一个。”学徒们齐声答应,跑到水缸前很快重新站好。   红笺低头看着眼前这个高达自己胸口的大水缸,水缸足有两个成人的怀抱那么粗,里面是空的。不用猜,这肯定是要叫大家往缸里装水。   果然闫长青见大家都做好了准备,便收敛了笑容,神色郑重起来:“想来大家已经发现,金波院的环境不像你们平时修炼的无尽海那么潮湿,这次考核,便是要你们以‘凝水诀’凝出水来,注入面前的水缸。我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和修为年纪综合考虑,给出结果排名,好了,现在开始吧。”   师叔祖话一出口,红笺便估计到他们这几十个人里成绩最好的必是陈载之无疑,而自己若是正常发挥,会在练气五层的弟子当中名列前茅,师叔祖没有限定时间,自从和跹云宗的石清响打过那个赌,红笺心中便有了数,在场这么多练气弟子,便算上陈载之,也不会有人真元恢复的速度快过自己。说起来自己比练气六层的郑谨少了五岁,二人最后的排名情况还要看闫师叔祖如何定夺。   想到此红笺心中一热,似乎连日来的辛苦都有了回报,更何况若是姚真的消息不假,自己说不定还能与方峥一起到化神期大能的徒弟选拔大会上长长见识。   所有的练气期弟子都在全心全意施展着“凝水诀”,一时金波院内除了水流或徐或疾落到缸里的“哗哗”声,听不到别的声响。   练气五层和六层,相差的不但是体内真元的多寡,还有同样耗费真元施法而产生的效果,所以红笺从没有想过在这种比试上可以胜过陈载之和郑谨,听声音就知道,同样是运转凝水诀,陈载之和郑谨那边流水声格外得又快又响,……还有红笺旁边的姚真。   此时已经有别的人也发现了姚真那里的异样,曲长河先前在一旁看着,这会悄悄站在了姚真的身后,他微微颦起眉,满心的疑惑不解: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小姑娘是不久前才达到练气五层的,怎的这么快更进一步,追上了陈载之和郑谨?   闫长青无声自旁侧走过,瞥眼由头至脚打量了一下姚真,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走到了陈载之身后,站住。   陈载之额上渐渐渗出汗来,他先前还想着要和比自己大两岁的郑谨一较短长,可不知为何,自从师叔祖接近,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压力,不但空气变得凝滞起来,连运转真元也比方才要费力得多。   他心中诧异,忍不住偷眼去看师叔祖,师叔祖的袍袖上绣着同色的花纹,离远看不甚明显,只有这样近才会注意到那些纹路像浪花又像云朵,师叔祖正在看着自己么?   未等看到闫长青的脸,陈载之突觉识海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眼前一黑,哪里还顾得上正在进行的考核,出乎意料的剧痛令他两手捂住了脑袋惊呼出声,引得众人一齐抬头去看。   红笺一眼便判断出陈载之是神识受了伤,她心里只是诧异了一下,考核刚进行过半,她这练气五层的修为,一刻不停的施展凝水诀,也还有一小半的真元未用,看郑谨和姚真那轻松的模样,怎么想陈载之也不应该伤到神识。   闫长青沉声道:“你们继续,不要分心。”他上前按住陈载之肩头,另一只手轻轻在那少年的头顶抚摸了一下,转而向曲长河道:“他伤了神识,接下来的考核不能参加了,带他下去休息吧。”   曲长河脸色有些难看,再看陈载之经过闫长青的治疗已经昏睡过去,依言将人自师叔手中接过去,暂且送到回廊里躺着,回来接着看其他弟子的考核情况。   中途退出,就算有成绩也肯定是垫底的,经过陈载之这么一闹,学徒们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真元用尽步了陈载之的后尘,大伙儿适可而止,草草的结束了这场考核。   闫长青不需逐一查看,他微微闭眼,将神识外放,便已经知道了全场的情况。   曲长河将诸人年纪逐一报上,闫长青思忖片刻,宣布道:“自己处在个什么位置,我想大家都有数了。这是本次考核的排名,各人自己看吧。”说罢他一甩袍袖,每个学徒头顶随即出现了一片水幕,水幕上慢慢显现出一个数字。   场上一阵骚乱,红笺先看姚真,果然那是一个斗大的“壹”字,郑谨头上的是个“叁”,她心里有了数,抬头去看,果然自己头上的是个深蓝色的“贰”,她顾不得高兴,几乎是带着敬畏的心情盯着这片水幕,这是闫师叔祖展现的“凝水决”,金丹期的强大实力使那个数字纤毫毕现,经久不散。   闫长青向曲长河道:“看来这里面到是女弟子更加出色一些。你教得不错。回头将前面十个人的名字给我。”   红笺这才注意到前十人中没有陈载之,准确地说闫师叔祖在排名次的时候已经将陈载之排除在外,有趣的是齐秀宁名列第五,难怪曲长河脸都黑了,这对向来看不上女弟子的他而言,实在是个绝妙的讽刺。   *************************   码字堪比蜗牛的废材作者爬上来加更了,谢谢大家,尤其是小反,叫你们大大的破费了。    第十四章 海的那边 更新时间2013-10-5 11:08:07 字数:2076  考核结束,无数诡异的目光落在姚真身上,连红笺都跟着受了牵连。   其实若不是姚真,红笺在练气四层上已经呆了一年多,考前突破,因为对“凝水诀”的理解优于同为练气五层的齐秀宁等人,夺个第二名也没那么引人注意,可有姚真这个修为突飞猛进的人在旁衬着,到显得她这成绩同第一名一样,也透着那么一股来历不正的味道。   红笺看得出姚真对拿了第一十分得意,她微微昂起下巴,对各种猜测理也不理,只同红笺道:“红笺师妹,我知道他们眼红,你心里也会觉着奇怪,你不用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只是同你一样有了奇遇罢了。哼,若非如此,就曲长河那看我们一眼都嫌麻烦的态度,我们哪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差,一辈子也就完了。活该叫他们不舒服!”   红笺默然。   她并不知道姚真有这么大的怨气,关键她被姚真说中,这些日子她真有了“奇遇”,她不想将那个神秘人的事和盘托出,那么姚真的事她也就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小小的红笺有些怅然,这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了,不知不觉她和姚真之间竟有了这么大的隔阂。   好在这点儿不安很快被方峥那边的好消息冲淡,木灵根的考核与水灵根大同小异,九岁能达到练气三层殊为不易,可惜方峥对“青木诀”的理解不深,最终排在了第五名。   红笺想着像跹云宗、小瀛州这些门派也带了十几个练气期弟子过来应选,丹崖宗占着地主的便利,名额总不会更少,闫师叔祖那里张口就要了前十名的名单,方峥这木灵根第五名稳进最后的选拔,故而大大松了口气。   红笺对于自己铁定会被化神大能挑选这件事没怎么上心,不要说女弟子向来受到歧视,便有可能,在她前面还有实力更胜一筹的姚真。故而她接下来将精力全都花在了方峥身上。   具体到法诀的领悟上,再手把手的教,细微处也要靠个人的感觉,更何况还是一个红笺没办法修练的“青木诀”,方峥很用功,但进步确实不大。这叫红笺很是头疼,隔了几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那怪人教了她“万流归宗”之后,竟是再没有在乱石滩出现过。   他离开了吗?那天看他离去时进了无尽海,他是栖身在无尽海的某个岛屿上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鬼鬼祟祟在丹崖宗出没又意欲何为?   这段时间,又有几个宗门先后派出练气弟子来到了丹崖宗,而在红笺等人宗门考核结束后的第八天,丹崖宗的练气弟子共有十五人接到了通知,叫他们明日一早到宗门主殿,和各宗的练气弟子共同拜见符图宗的戴宗主和本宗化神大长老金东楼。红笺和方峥都在其中。   红笺注意到十五个人里面没有考核失利的陈载之和年满十八岁的郑谨,化神收徒这件事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事到临头,方峥还不知道明天是怎么回事,红笺也不敢给他太大的压力,他嫌万化生灭功不舒服红笺也没有生气,牵着他的手出了山洞,叮嘱他夜里早早休息,明天不要乱说话,也不用紧张。   方峥老老实实地应了,红笺叫他先走,望着弟弟走不多远便开始蹦蹦跳跳地一路往回跑,红笺不由生起一种听天由命之感。   “砰”,一块小石头落在了红笺身旁,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找。   那个蒙着斗蓬的男人正没骨头一样靠在一块大石边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啊,前辈,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红笺跑过去,语气中透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喜。   那人没有作声,将手中剩下的几块石子扔掉,拍拍手上的尘土,径直去坐在了一块礁石上,面朝无尽海,给了红笺一个背影。   红笺没有在意神秘人的冷淡,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歪着头问道:“前辈什么时候来的?”   “你和那小子在一起。”   “哦?”   “他说不舒服、疼其实都是假的。”   红笺不懂那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她道:“是啊,我知道。”   “不是他偷懒,而是他不愿意你为他做到这样。”   红笺怔了怔,将嘴一撇,嗔道:“这混小子,还知道动心眼了。”话是如此说,她的眼睛却慢慢红了。   那人沉默半晌,突道:“真不错。”这句话没头没尾,红笺甚至都没有听清,她只觉眼前这位前辈情绪突然变得极为低落,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冷淡地又道:“我要走了。”   “啊。”红笺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涌起一阵不舍,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前辈虽然从她这里要走了一颗“弱雨丹”,却教了她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红笺知道这些是曲长河不可能教她的,而且日夜修炼如此无聊,只是这样说说话日子都变得十分有趣。   红笺苦着脸道:“您不再回来了么?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那人嗤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我?”   红笺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人扫了她一眼,讽刺的话到说不出口了,两个人干坐了一会儿,红笺忍不住怯生生地打听:“前辈,上次我看到你离开时是往海里去了,你是住在无尽海里吗?”   那人没有否认,隔了一阵突然问道:“小姑娘,你进去过无尽海吗?你知道自这里一直往东去,直到无尽海的那边,是什么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红笺从未听人说起过,她平时专注于修炼,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一时有些呆怔,迟疑道:“海的那边,是大陆么?”   那人古怪地笑了一下:“是大陆,但你去不了,我也去不了,那是魔修的地盘。知道什么是魔修吗?”   红笺吓了一跳,魔修,她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是从哪里听来的呢?丹崖宗没有人会提这个。那就是在来丹崖宗之前,是谁说起过?   “笺儿,瞧瞧你这一身泥巴,小子都没有你淘气,乖乖的,不要乱跑,小心魔修吃掉你。”   她鼻子一酸,瓮声瓮气地问:“是妖魔鬼怪吗?”    第十五章 临别礼物 更新时间2013-10-6 10:26:53 字数:2163  那人犹豫了一下方道:“你我所在的这片大陆,或许有散修妄想以魔入道,但他们只敢背地里偷偷摸摸,生怕给人知道,成不了气候,那其实不叫魔修。你太小了,和你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妖魔鬼怪吧。”   红笺咋舌,夜色中黑沉沉的无尽海巨浪翻滚,好像随时会随着一个浪头冲上乱石滩,而后海水向两旁一分,由中间现出几个妖怪来。   有了这种想象,她十分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连忙问道:“那他们会不会从海上跑到我们这边?”   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丹崖宗果然什么也不同你们说。在无尽海的极东方,有一处结界,大家称之为‘天幕’,它将无尽海一分为二,就是你们的化神长老金东楼也休想破开‘天幕’进到另一片大陆。”   “那不就是两个世界嘛,咱们过咱们的,他们过他们的。”红笺松了口气。   那人到似是心情好转,笑了笑说道:“好了,不和你瞎扯了,你这小姑娘什么也不懂,说多了也是白搭。你只要知道因为‘天幕’结界,无尽海深处有自己的法则,能量紊乱,要命的话日后就算变得厉害了也不要乱闯。”   说着他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递给红笺,又道:“喏,相识一场,这个小玩意儿拿去耍吧。”   红笺有些好奇,接在手中的是个黑不溜秋的海螺,不知是什么质地的,拿着有些份量,这,她在四年前都不玩这种玩具了好不好。   这位神秘的前辈虽然表现得有些喜怒无常,但不知为何,红笺除了第一晚刚同他打交道时十分紧张,剩下的这两回都异常放松,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她便嘟着嘴道:“真拿我当小孩子啊。”   那人嗤笑了一声:“真给你拿着玩,我随便去海里捡一个就是,比这个保准大得多。你运转一下真元试试。”   红笺猛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一时又惊又喜,二话不说运转真元。   这个不知什么做成的海螺立时便有了反应,红笺只觉着体内的真元流水一样飞快的消耗,比“凝水诀”快得多,几乎要赶上“万化生灭功”的速度。这海螺是个法器无疑,可是除了吸取真元并没有别的变化,她诧异地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登时便将那神秘人逗笑了。   红笺忽闪着求知的大眼睛,可怜地望向对方。没办法嘛,长这么大她见过的法器只有曲长河手里那见风就长的曳云舟,这海螺毫无反应,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那人笑过了才道:“这样子就好。这‘福疆’本来也没有太大用处,不过是可以躲避高阶修士神识的查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以后要偷鸡摸狗时记着用它,不要做些掩耳盗铃的蠢事。”   红笺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这法器是这么个用途。她顾不得辩白自己可不会去偷鸡摸狗,先好奇地问道:“这个对筑基修士有用么?”   对方哼了一声,显是不屑回答,红笺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讪笑着继续问道:“那么金丹呢?”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要小心。遇见金丹,离得近了自然不行,躲得远些,就要看运气怎么样了,金丹后期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性仍然很高。”   红笺惊讶地“啊”了一声,又试探地问:“元婴?”   那人有些好笑:“你个小小的练气弟子,是不是还要打打化神的主意。遇见元婴十九是瞒不过去的,不过这小东西既然叫‘福疆’,有个福字,若是运气特别好,说不定也能逃过一劫。”   红笺问明白法器的作用松了口气,打定主意绝不轻用,她过得好好的,无缘无故可不会去招惹比自己修为高深的前辈,她这时真元也耗得差不多了,将“福疆”珍重地收起来,起身向那神秘人行了个大礼。   只是红笺道谢的话刚说了一半,那人便抬手打断了她:“这几次你陪着我说话解闷,也不容易,认识一场,如此就当做个了断吧。”   他说得干脆,跟着站起身来,眼睛自帽檐底下幽幽地望着红笺,嘴唇动了动,留下了最后一句叫红笺听不懂的话:“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也有可能是会搭上小命的,好自为之吧。”说罢,他转过头去,径直走入了无尽海。   此时月亮已从海面上升了起来,这次红笺努力地看着,入水的瞬间,那人脚下突然涌起了一层浓重的黑气,好像有实质一般隔绝了海水,潮水退下去,他便随着那个浪头飘远,颇有些弄潮的自如惬意。   红笺有些不舍地站在礁石上,望着海面上那个小黑点儿越去越远,虽然知道那人大约不会回头,仍旧高举了一只手臂使劲儿地挥舞了几下。直到那个黑影再也看不到了,她慢慢坐下来,心里乱糟糟地想:“我连前辈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本打算接下来练功的,红笺却始终静不下心来,最后决定还是不修炼了回去早早休息。   自从那晚红笺留意到姚真夜里不在住处,再回来晚了,路经她门外时便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放轻脚步,不出所料,这个时候,姚真屋里又没有人,这大约就是她说的有了奇遇吧。   明天会见到传说中的化神大能,还是一下就见到两个。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期待和兴奋,红笺躺下后翻来覆去却毫无困意,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地似是睡着了。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红笺却做起了噩梦,这梦很混乱,一幕一幕转换得极快,前一刻还困于火海,忽而又置身于一场大屠杀当中,不知道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有谁,只有四下横飞的血肉,偏偏这个时候,她一直拉在手中的方峥竟然不见了。红笺满头大汗,深陷在这个叫人恐惧绝望的梦境中,她不停地奔跑去寻找弟弟,迎面却涌来无边无际的黑水,水里都是一些人面兽身的怪物,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红笺大叫了一声自梦中醒过来,半天才意识到那些事都还未发生,她心跳地很厉害,不知为何体内的真元正按着神秘人所传功法在疯狂运转。   红笺定了定神,她睡着的那段时间其实很短,接下来就更睡不着了,她躺在那里,眼睛一直大睁着,呆呆望着黑暗中的房顶出神。    第十六章 赌约后遗症 更新时间2013-10-7 9:52:37 字数:2339  天快亮的时候红笺终于迷糊了一会,等她醒来,立时意识到起得有些晚了。   红笺匆匆穿衣洗漱,刚收拾停当,住在隔壁的齐秀宁便找上门来,要和她一同前往宗门主殿。   齐秀宁脸上像罩着一层薄霜,等红笺出了门,便语带讥诮地道:“赶紧的吧,姚师姐屋里没人,想来人家不屑和咱们这些末学后进一起,已经先走了。”   红笺默然。姚真近来莫名其妙的疏远都与她那所谓的奇遇有关系,红笺不想去窥探姚真的秘密,却不免变得有些闷闷不乐,难得有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丹崖宗被选拔出来的弟子在宗门主峰赤轮峰下会合,张钰、方峥等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方峥看到姐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红笺含笑冲弟弟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一眼扫过去,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人到得差不多了,但她未在人群中见到姚真,红笺数了一数,果然,到场的是十四个人,独独少了水灵根第一名的姚真。   这可奇了,这么大的事,姚师姐又是提前那么多天便精心准备,怎么关键的时候竟会迟到?再说她人不在住处,又不在这里,会在什么地方?   红笺心神不宁,那厢来带他们上赤轮峰的金丹费承吉则是难掩不豫,晚潮峰的闫长青今天没有露面,费承吉没有合适的人抱怨,只得黑着脸斥责曲长河:“你们水灵根这边怎么回事,今天这种场合,竟连个练气六层的都没有,岂不叫别的宗门看笑话?”   曲长河淡淡地道:“这代弟子不成器,师叔又不是不知。本来有个女徒,勉强达到了练气六层,不过我看她此时人还未到,大约是放弃了拜见大长老的机会。”虽然平日里不大关心女弟子,曲长河还是知道三个小姑娘住在一处的,师叔既然问起,他便向红笺和齐秀宁的方向多问了一句:“姚真人呢?”   红笺还未说话,齐秀宁已规规矩矩地禀道:“回师父,我等来时去邀姚师姐同行,但姚师姐住处无人。”   费承吉“哼”了一声,向众弟子说道:“今天是做什么,我与你们提前说一下,也好心中有个数,别傻乎乎的一个个只管闭着眼去。大长老和符图宗的戴宗主特意抽出空来,要见见各大宗门的后生晚辈。好好表现,若能入他们两位化神大能的眼,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你们也不要因为与大长老同在丹崖宗便心存侥幸,由这一次各宗门的情况看,你们实力是最差的,把那狂妄无知的蠢样儿都收起来。”他训斥完了,也不管众弟子表情各异,一甩袖子道:“走吧!”   红笺张了张嘴,终于未能将恳求众人等一等姚真的话讲出来,她人轻言微,说了徒惹人生厌,不管一把年纪的费承吉还是曲长河,都不会为此停下脚步,至于其他同门,说不定还在为少了姚真这个竞争对手而暗自庆幸。   众弟子自动排成两列,默默跟在费承吉身后,红笺一边前行一边不断回头往来路看,希望姚真能突然出现。   “师妹,方师妹!”   红笺吓了一跳,这才留意到走在她身旁的是张钰。   张钰抬头看了一眼队伍前面的费承吉,别看老头子今天说话挺凶,这位同为木灵根的师叔祖对张钰平日里很好,张钰并不怕他,他向红笺挤了挤眼睛,悄声道:“方师妹竟是今天的水灵根第一么?小小年纪真了不起。”自从红笺和跹云宗的人打赌赢了之后,张钰等人便对她一改往日的冷淡,搭讪多了起来。   红笺这才突然注意到这个诡异的结果。陈载之考核中意外受伤,郑谨超龄,姚真到现在还未出现,自己这个小小的练气五层竟然成了队首,怪不得费师叔祖脸黑如墨。   红笺回头往自己身后望去,紧跟在后面的是宗门考核中名列第四的秦尚义,再后面便是齐秀宁,他们个个面颊微红,神情中充满了希翼,她又往木灵根的队列中找到了方峥,不知为何,站在这个人人艳羡的位置,红笺心中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赤轮峰乃是丹崖最高峰,主殿寰华殿位于赤轮峰顶的云海之中,每当太阳西沉,殿瓦间红霞焕彩,流光四溢,衬着峰下的碧海蓝天,宛然神仙居处。   这座修真界著名的大殿若非大事等闲派不上用场,红笺在丹崖宗呆了这么多年,捞着上赤轮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寰华殿更是一次也没能进去过,更不用说其它各宗门的练气弟子。   丹崖宗的人到得不算早了,寰华殿外不少宗门已经列好了队伍,正静悄悄地等待。   红笺粗略看了看,黑压压的足有上百人,没见到熟悉的,丹崖宗位置居中,正冲着大殿的正门,左边临着的一队人数不少,也有十四五个,这些少年不管男女俱是一袭黑袍,上面绣着金色的云纹,既英挺又透着几许神秘。   张钰随着红笺的眼光望去,嘴唇动了动,耳语道:“那是符图宗的。”   符图宗,化神大能戴明池的宗门。   丹崖宗这地主的到来引得众人瞩目,殿前一阵骚乱,符图宗的这些练气弟子面色冷肃,相互间连个交头接耳的都没有,这在众多门派之中显得有些傲然不群。   红笺看着费承吉先同符图宗带队的师长十分客气地打了招呼,便明白那看上去比曲长河还要年轻的符图宗前辈也是一位金丹修士。   只不知道他们这些练气弟子修为如何,费师叔祖对自己宗门的弟子如此失望,这说明别的宗门很强,看样子像张钰和姚师姐这样的练气六层应该不少,符图宗又是名门大宗,说不定练气七层的也有,是了,连跹云宗都有两个练气七层的,没道理符图宗会不如……红笺强行压抑着自己突然变成宗门队首的不安,心中不住胡思乱想。   “哎呀!”想到跹云宗那两个小子,红笺突然意识到,有一件事竟被自己忽略了:“糟糕。这两天忙东忙西,竟然将石清响给忘了,算起来打赌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呢,那小子认输,今天这场合会不会还扮哑巴?这些人里面他的天资可算数得着的,要因为这个没有被选上,这仇可就结大了。得赶紧找到他,和他说一声那赌就算了,今天大伙儿各凭本事,我和峥儿也不占他这便宜。”   打赌的时候,红笺正看跹云宗的两个小子万分不顺眼,自然是狠了命折腾,可一个赌打下来,红笺却对那叫石清响的少年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说起来,那颗“弱雨丹”叫红笺觉着欠了人家一个不小的人情,她焦虑四望,殿前这么多人,小瀛州,仙霞洞,各家各派秩序井然,叫她如何能与离着数十丈远的跹云宗传上话?红笺一时急得连汗都下来了。    第十七章 第三个化神 更新时间2013-10-8 12:00:09 字数:2065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一个多时辰前各大宗门的人便齐聚寰华殿外等候,到这个时候姚真仍未赶来,红笺终于断定,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今天是真的不可能出现了。   寰华殿的大门敞着,里面静悄悄得不闻有声。   自红笺的位置远远可见殿下侍立的都是丹崖宗弟子,当然,像他们这样的练气期学徒是没有资格的,那里面最差的也是筑基弟子。   看不到大殿深处的情形,想来金大长老和戴宗主已经在座,为什么还不开始呢?还是说考验早已在暗中进行,只是大伙儿修为低下,以致浑然不觉?   有这个想法的肯定不止红笺一个,这半天交头接耳的少了,大多数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连张钰都不再东张西望,虽不知要等到何时,大殿前面却落针可闻。   一阵风起,费承吉最先有所觉察,他回身往上峰来的方向望去,退开两步,躬下身去,口里恭恭敬敬说道:“宗主,您来了!”   红笺等人一齐回望,果见一个虚影儿上得峰来,直到近前才渐渐凝实,正是丹崖宗宗主,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凌虚子。   凌虚子身姿修长,道袍飞展,匆匆扫了一眼避向两旁给他行礼的众人,口中交待:“承吉受累,代表宗门招待好各家子弟。”   费承吉连忙应“是”。不过寰华殿那边没有动静却不是他好妄议的,事实上干等到现在他也很莫名,只得提示凌虚子:“宗主,这会儿还没有开始……”   此时各宗门的带队长老纷纷聚拢过来给凌虚子见礼,有的宗门对今天这事非常重视,像跹云宗几家甚至来的是元婴长老,凌虚子不好拿大,客气了几句,方有空同费承吉道:“不急,还有客人未到,稍安勿躁。”   这句一出,跹云宗的朱显几个便有些面面相觑,是谁这么大面子,叫大伙自方才一直等到了现在?自己这些人也到罢了,关键寰华殿内的两位化神大能明显也干坐着在等。而且看样子丹崖宗宗主凌虚子突然现身,竟是专门为了迎接此人。大伙越想越觉骇然,这大陆之上还有叫化神大能和凌宗主如此看重的前辈高人么?   此时不容众人多想,凌虚子出现,便是觉察客人已离着丹崖宗不远了。   由远传来风雷之声,自无尽海的方向半空中有一个黑点在疾速接近,在殿前众人的视线中越来越大,近到连红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辆黝黑的马车,这马车有一座小房子大,车身上不时有法阵的光芒闪耀,这车是一个飞行法宝无异,更吸引众人眼光的是前面拉车的怪兽,这怪兽阔嘴獠牙,身形庞大,一对翅膀更是遮天蔽日,那越来越响的风雷之声便是因它而起。   这飞车距离寰华殿越来越近,来人不知如何驱使的那怪兽,拉着飞车绕赤轮峰顶兜了大半个圈子,缓缓降落。   各宗门的学徒们不待师长吩咐,便赶紧让出空地来。   不等凌虚子开口,车内一个洪亮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哈哈,来得迟了,这么多人等着老夫呢,啧啧,戴明池和金东楼金大长老呢,他俩个怎么没有出来?”   这声音实是太大了,红笺只觉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好似为来人这句不甚客气的话助威,已然落地的拉车怪兽突然长声而啸,丹崖宗的学徒离得近首当其冲,只觉一股无形气浪迎面冲到,一时东倒西歪,像方峥这等修为差的竟然站立不住,直接坐倒在地。   凌虚子一甩袍袖将这股气浪化于无形,朗声道:“刑大先生光临鄙宗,当真是蓬荜生辉。请移步寰华殿吧,戴宗主和鄙宗金长老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淡淡的,态度严谨神情慎重,旁人看不出如何,只有离得近又熟悉他的费承吉才留意到宗主目光中的防备。   并且费承吉还知道凌虚子为何会如此。   说实话,费承吉方才听到“刑大先生”四个字便吓了一跳,刑无涯!   在这个魔修不成气候的大陆,刑无涯实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这个怪物修炼方式独树一帜,他是少有的敢藏身无尽海深处,以杀入道,靠海中妖兽内丹提升修为的大修士,这个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偏偏出手狠辣,早多少年便号称元婴第一人,各大宗门有心收拾他,出动的人少了此人根本无惧,人多了他便往无尽海里一躲,实是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金东楼出手给了他点儿教训,才令他有所收敛。   怎么今天这种场合,这个人竟然堂而皇之来到了丹崖宗?他还这么大剌剌的指名道姓,宗主竟也忍了,难道说……   其实不但是费承吉,这情形在场的人有目共睹,但凡心思灵巧的人都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便是红笺尚没能将车中人与刑无涯联系起来,也不由心中一动:“化神!”能叫戴明池和金东楼两大化神安心等待,劳宗主凌虚子亲迎,态度又如此张扬的人,自然不会是元婴修士,那么就是今天到场的第三个化神了。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他也是要来收徒弟的?再说今天这事里面没有古怪,那可是真的自欺欺人了。红笺茫然四顾,她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去找跹云宗的人,满心忧虑地向弟弟方峥望过去。   容不得她多想,却听那“刑大先生”笑道:“这些便是各大宗门挑选出来的人?看着不怎么样啊,竟受不住这畜生一吼,才练气三、四层吧?”说话间一个紫衣人自车里探身出来,这个人身材高大魁梧,一头蜷曲的卷发随便束在脑后,眼大如灯,眉目间颇有几分凶狠之气,一脸乱蓬蓬的大胡子,红笺不敢想象,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竟然会是化神期的大能。   寰华殿前鸦雀无声,对着刑无涯还能状若无事的只有凌虚子了,他淡然道:“修为低不过是因为年纪还小。能到这里来的无一不是千中选一,这么多人,必然有能叫刑大先生看上眼的,阁下既然来了,便抓紧时间,请赶紧入殿吧。”    第十八章 化神们的第一个考验 更新时间2013-10-9 11:59:32 字数:2210  刑无涯听了凌虚子这番话不再理会众人,他站在原处,抬头去看眼前巍峨雄伟的寰华殿。   说起来刑无涯虽然名声响亮渐成一方霸主,但因种种原故,这还是他第一次踏上丹崖宗的地盘,离着这么近去看这丹崖宗的主殿,……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凌虚子看他不动却不好再催,其实若不是仗着门派内有位化神长老坐镇,凌虚子也有些发怵与眼前这疯子交涉,两个人都是元婴后期时凌虚子便自知不是他对手,更不用说眼下刑无涯已进入了可怕的化神期。   想到此凌虚子又有些心酸,元婴化神,一步之遥却是天地之差,虽有金东楼在前面悉心指点,他苦苦挣扎了百年,却在元婴后期这个境界内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便在此时,刑无涯所乘的宝车车帘一动,自车内又出来了一个人。   刑无涯孤家寡人一个,向来独来独往,此番竟然还带来了同伴?费承吉十分讶异,他一眼断定车里出来这人是刑老怪的同伴,而不是他的奴仆。   这人披了一件十分华美的黑貂连帽长斗篷,帽檐遮住了他鼻尖往上的部分,费承吉没有看清这人的长相,可对着这人,费承吉却莫名心生寒意,这种感觉,说明此人的修为远胜于自己。   这个黑衣人下车时弯了下腰,到好像一出现便向车前站着的凌虚子躬身行礼,行止丝毫不见倨傲。   他不等凌虚子开口,转头向着身旁的刑无涯道:“刑兄,凌宗主说得不错,时间不早了,赶紧进殿吧。”   红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后下车的这个男人,这个人明明昨天夜里还同她在一起,不是说告别之后就后会无期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她心跳疾如擂鼓,右手攥成小拳头堵住了嘴,两行雪白的牙齿紧紧咬往拇指指节。   她一点也不觉着疼,只死死盯着那人背影,心念电转:“他都说了,他人是住在无尽海里,那么和这位化神大能一起出现在赤轮峰也算正常吧。呆会儿他会不会发现我?他指点我的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叫人知晓?若他假装不认得我,我便当他是陌生人,毕竟看他几回夜里出现都躲躲藏藏的,还计算过我们的月华丹。”   红笺揣着这点儿小秘密禁不住胡思乱想,那个黑衣人已和刑无涯一起,在凌虚子的陪同下迈步进了寰华殿。   突然蹦出来一个化神,又是以这种方式出场,殿前等候的练气弟子们不免嗡嗡小声议论,各大宗门的队伍都变得有些散乱,可各家带队的师长立时将这股骚动制止住,因为明摆着,等的人已经到了,针对大伙儿的考验也将马上开始。   果然只停了半盏茶工夫,在大殿内伺候的筑基期弟子们鱼贯而出,这些丹崖宗的门人神情肃穆,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青灰色的卷轴,在各大宗门队伍前面一字排开。   停在丹崖宗费承吉身前的是个面有病容的年轻人,他先向费承吉弯腰施礼,叫了声“师叔”,又向曲长河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面向众人咳了一声,将一百几十号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朗声道:“诸位,殿内的几位前辈有所交待,我等手中的乃是由符图宗戴宗主亲制的试炼图,此图祭出之后,便会出现一道光幕,这是大家的试炼屏障,请各位按照顺序依次上前来,能在一刻钟之内穿过屏障的,便可进入大殿,恭听前辈们的教导,逾时不能穿过的人,便可自行离去。大家可听清楚了吗?”   红笺认识说话的这人,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提不起精神的男子在丹崖宗水灵根一系可是鼎鼎大名,他是晚潮峰闫长青的爱徒,名叫简绘。   此人仅用了三十年便达到筑基中期,名噪一时。可十年前他修为突然崩溃,不但没能更进一步,反而倒退回刚筑基的时候,同时他贪图捷径不惜自伤的诸多修炼上的问题也都暴露出来,简绘虽然看上去以后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弥补,实际上已经很难再有所为,这么一个天才如此毁掉,叫师长们痛心的同时,更将他做为了反面教材常常警示后来人。   简绘等人纷纷将手中的卷轴激活,在各队面前都出现了一个圆拱形的光门,门上白雾缭绕,一层有若实质的光膜倒悬至地,这种试炼场上练气期的学徒从未见过,一阵骚乱之后面面相觑,都不想做了别人的试路之石。   虽是如此,队列自有顺序,丹崖宗这边当先上前的是木灵根考核第一名张钰。   红笺扫了一眼沉着脸让到一旁的老头子费承吉,默默注视着张钰走到光门之前,脚步似有些迟疑,不由暗暗替他担心。   因为陈载之考核出了意外,张钰无可推卸地做为丹崖宗的第一人上场,这会儿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轮到后面的或许不显眼,但对他而言不要说一刻钟不过,比其它宗门过得迟些都是一件很失脸面的事。   在丹崖宗诸人关切的目光中,张钰抬手试探着触碰光幕。那层光膜看上去十分有弹性,张钰试了试,指尖绿光一闪,“青木诀”,手指没入光幕,张钰感受了一下皱起眉头,将手收回来,变掌为拳,整只手臂上绿意萦绕,突然一拳直直向着光幕捣上去。   红笺身后伸长了脖子关注的少年们不可避免“嗡”地一阵骚动,张钰这一拳穿进了光幕不假,但叫人吃惊的是在光幕另一面,他的拳头并未出现,到好像那光幕无声无息将他那截手臂吞噬了。   张钰也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胳膊好端端地从光幕中收了回来,他松了口气,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显然这一番试验失败了。   便在此时,突听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殿前西北角一个红衣少年正骂骂咧咧自地上爬起来,殿前一时静了一静,这个少年丹崖宗这边儿不少人都认得,正是跹云宗那位金灵根练气七层的江焰。未料到他竟在光幕上撞出这么大的动静,旁观的人都有些骇然。   红笺掂起脚尖,离得太远又有人群阻隔,江焰那边的情况看不分明,但这一下明显是失败了。跹云宗下一个等待的人应该便是石清响,不知有没有机会能同他们说上句话。   便在她胡思乱想的工夫,丹崖宗的队伍左侧蓦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接着一个声音宣布道:“符图宗林素约通过试练。”    第十九章 追不上 更新时间2013-10-10 11:57:47 字数:2223  这么快?各宗门带队的前辈都有些错愕,但转念想到这道考题是符图宗出的,他们自家人怕是提前获知了诀窍,心中这才有了稍许平衡。   那个叫林素约的少年面容冷峻,个子瘦高,这次要求练气期弟子不得超过十八岁,他看上去到显得有些老成,过关之后目不斜视,迈步进了寰华殿。   排队等候的一众少年议论声还未停下去,西北角那边又有人宣布道:“跹云宗江焰通过试炼。”   这一下虽然造成的轰动没有刚才强烈,但却引起了在场那些元婴、金丹们更大的关注。这是刚才硬撼光幕的那个红衣少年,其实因为跹云宗朱显带着门人到丹崖宗已经有些日子,很多人都听说跹云宗出了两个资质极好的练气学徒,这会儿一见立时便对上了号。   张钰汗都下来了,他终于明白费师叔祖为何因为水灵根那边修为普遍低下而不满,这要是落在最后,实在是太丢人了。   张钰越着急脑袋里越混乱,但他同时又突然于一片混乱中有了个馊主意:跹云宗下一人是那姓石的,他可是同自己一样都是木灵根。张钰偷眼瞧去,果然。   叫他气歪鼻子的是那江焰过关后一时未走,而是转身冲着自己宗门的队伍比了个手势。奶奶的,竟然敢当众作弊打暗号!   连适才宣布张钰过关的丹崖宗筑基弟子都看不下去了,沉声道:“不要影响别人,速去寰华殿。”   张钰顾不上再看别处,将手按在光幕上应付,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石清响的一举一动。   石清响似是根本不在意此时场上有多少人在偷窥他,站在光幕前,身上接连显现木系真元波动的迹象,一道,两道,三道……他在做什么?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是用功法在层层累积,短短瞬间,他不知用木系功法在自己肌肤之外堆积了多少层,然后径直抬脚,便轻松从光幕那边一步穿过。   一个声音紧跟响起:“跹云宗石清响通过试炼。”   好快!   在场却有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这个试炼如此看来也简单,考验的不过是众练气学徒实打实的修为水平以及对本系真元的运用,或许再加上信心和胆识,而场上大多数人像张钰一样,用手臂试验过后,发现光幕中似是另有空间,哪里敢冒然举身一试?但现在大伙都知道了,这些大宗门的弟子在筑基之前只学到最基础的功法,很多人想都没想过跹云宗这少年掌握了别的武技,那么他向身上加持的自然是“青木诀”无疑。   张钰深吸了一口气,在费承吉恼怒的目光下开始向全身运转“青木诀”。   试炼这层窗户纸一经石清响捅破,接下来的就只是修为的比拼。练气六层,在此时的场上已经不输于任何人。   红笺也松了口气,原来不过如此。   她转念又想到照这样场上至少半数的人都能得以通过,剩下的是修为确实稍弱的,……比如练气三层的方峥。她实在没想到,早先被她看好的弟弟很可能在第一关就被刷掉,化神们不考虑他们这些人的年纪么?   可不知为何,明知方峥第一关便情况不妙,红笺却没有感到太多的遗憾。三大化神亲临,他们要做什么?拉上所有大宗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挑人,不管是做什么,这里面的水必定极深,实不是小小年纪性情憨厚的方峥可以应付的,弟弟还是安安份份跟着自己吧,这样她才放心。   红笺胡思乱想,突听队伍前方简绘的声音响起:“丹崖宗张钰通过试炼。”张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快步向寰华殿大门而去,前面过关的石清响这会儿已经到了大殿门口。   此时场上接连几个声音响起,小瀛洲、仙霞洞几个宗门的第一个人不甘落后,相继也通过了试炼。   其实这会儿红笺对所谓的化神收徒一事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热衷,只是看到石清响就在前面心中微动,江焰、石清响以及符图宗那小子明显是今天的大热门,石清响进殿后面对着化神还会不会遵守他俩的赌约?正常的人都知道轻重缓急吧,可冲他以往的所为,红笺又莫名地猜测只怕是会。除非自己能赶紧找到机会,亲口告诉这小子赌约解除了。   机会眼前就有,张钰已经通过了试炼,下一个轮到自己,只要她能赶紧通过,哪怕在殿外赶不上了,想来进殿后距离石清响也不会太远。   红笺深吸了口气,却听费承吉阴着脸沉声道:“沈言,发什么呆,赶紧的。”   “啊,噢!”原先紧跟在张钰身后的木灵根第二名沈言连忙抢上前去。   还真自不量力啊,红笺自嘲地想,自己站的这个位置本来是姚真师姐的,看来费师叔祖心里清楚得很。   张钰过关的细节沈言看得很清楚,他已经十七了,半个月前刚刚突破练气六级,这次化神们将参选的年龄限定在十八岁以下,对他而言这是难得的机缘,不见水灵根那边的郑谨连这第一关都没捞着来?   沈言全力运转“青木诀”,在红笺焦虑的等待中,花了半刻钟的时间穿越了光幕。   大殿外石清响早已连影子都看不到了,短短半刻钟符图宗那边已进行到了第四个人,其它宗门光幕前站着的也大多是第三个,因为沈言花得时间过长,费承吉脸黑得已经没法看了,寰华殿里的各位化神一会儿看中哪个要看机缘,眼下这一幕却是各大宗门新生一代赤裸裸实力地比拼,丹崖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出现了眼前的状况,费承吉觉着实在抬不起头来。   红笺默默运转水系真元正要上前,费承吉已经点名道:“朱景先!”排在沈言身后的少年应声出列,飞快地瞥了红笺一眼。   ……红笺险些走岔了气,她竟是遭到了费承吉的公然歧视。红笺这才意识到从费承吉发作曲长河开始,大约便未瞧得起自己。这老头儿。   红笺心中愤愤不平,又有些无奈。   那位与她同是练气五层的朱师兄甚是机灵,通过试练的用时与沈言相仿。   丹崖宗这边的速度明显滞后,好在其它宗门这时候也慢了下来,各个光幕前相继开始出现被试炼难住的练气学徒。   费承吉面无表情地看了红笺一眼,终于淡淡开口:“方红笺!”   这个时候已和石清响进殿的时间相距一刻多钟,中间不知隔了多少人,急也无用,红笺叹了口气,迈步上前。   *********************   打滚儿求收藏! 第二十章 怪异的第二场 更新时间2013-10-11 11:59:31 字数:2031  费承吉只知道红笺刚升上练气五层没有几天,将她安排在第四个出场已经是看在负责水灵根考核的闫长青面子上。   他却不知当日闫长青将红笺排在练气六层的郑谨前面,可不是看走了眼的,那场考核开始后不久,闫长青便看出来这个练气五层的小姑娘不管是对功法的掌握还是真元恢复速度都大大高过同济,闫长青甚至暗暗感叹:“这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红笺在旁边观察了这半天,早已经窥破这个所谓试练的目的和诀窍。若说前几个通过的还涉及见识和胆量,那对后面的人而言就单纯是修为的考验,初级功法的覆盖和叠加,实力够了自然就能过,实力不够不要说一刻钟,便是在这里试到天黑也是通不过去的。   不过与她同为练气五层的朱景先能过,没道理她会过不了。   红笺毫不担心,更不用说她心里还憋着一股被费师叔祖轻视的不平之气,她这个年纪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当下全力运转凝水诀。   自从那可以治疗神识的神秘功法艰难入门之后,对于凝水诀这个练气一层便可以修炼的简单功法,红笺施展起来别提多么轻松如意了,几乎是瞬间,在她身体周围便接连闪过几道水纹,一层,两层,三层……简直令人目不暇接,殿前别的宗门没人留意到,可丹崖宗这边儿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红笺身上,一时都被她运用凝水诀的速度吓住,连费承吉都瞪圆了眼睛,露出惊讶之色。   简绘不知道这个练气期的小姑娘尚未突破练气六层,他只是不明白费师叔为何将如此有实力的学徒安排的如此靠后,待见红笺似是深吸了口气,不出意外一步迈过了光幕,微微笑了笑,大声宣布道:“丹崖宗方红笺通过试炼!”   这还是除了跹云宗之外,场上第二次出现同一宗门的人接连过关的情形,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通过试练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丹崖宗突然有人这么快过关,登时将满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红笺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她过关后回转身,单手握拳在胸前一挥,冲着弟弟方峥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自己过关如此轻松,甚至比照练气七层的前几人用时都不见得多,不由暗自猜测这试练其实还是考虑了年龄的,不然沈言师兄不会同朱师兄用时相仿,如此方峥虽然才练气三层,也还大有希望,不过方峥在青木诀的运用上尚有不足,希望自己的顺利通过能让他不要紧张,多些信心。   费承吉停滞了一下,才去叫排在红笺身后的秦尚义上前来。   红笺不再向后看,冲着身旁脸色苍白的简绘躬身施个了礼,快步登上白玉台阶,向寰华殿大门而去。   在殿外不觉,其实这宏伟的大殿内光线十分明亮,红笺进了殿门,偌大的寰华殿里所有的一切立时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殿内极深,足有十余丈长,远远地只见对面高处摆放着十几把座椅,一大半儿空着,只有六个人在坐。   虽然离得远,但红笺已经是练气五层,修真之人眼睛是多么好使,她一眼便看到宗主凌虚子和刚刚赶来的化神刑无涯在座,而那个披着斗蓬的神秘人便坐在刑无涯的身旁。   刑无涯的另一侧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今天这寰华殿内高高在座的无疑都是化神元婴这样的前辈高人,这个人外表老成这样,不知已经有几百上千岁了,红笺心中一动,猜到这人应该便是本宗的化神大长老金东楼。   红笺不敢挨着个细细打量,进门后跪下磕头,口里恭恭敬敬地道:“丹崖宗方红笺拜见宗主,拜见各位前辈!”心里猜测大长老身旁那个一脸威严的中年人不知会不会便是符图宗的宗主化神大能戴明池。   那个疑似戴明池的中年人当先开口:“咦,又是一个丹崖宗的?”   前一个进殿的是丹崖宗的朱景先,接连两个丹崖宗学徒,引得在座的人关注了一下。   红笺不敢抬头,眼角余光瞧见通过试练的学徒整齐排坐在殿内,前面两排俱已坐满,第三排只坐了一个人,朱景先。   红笺只能看到他们的后背,见诸人盘膝端坐,动也不动,不知都在做什么。   “水灵根练气五层,这小丫头有些特别,金师叔有兴趣的话,可以多考校一下。”红笺不敢抬头,这个知道自己的情况,又敢同金东楼这么说话的人,应该是宗主的师兄,晚潮峰峰主孙幼公。   一个苍老的声音“嗯”了一声。   不管多么不安,听到化神开口,红笺还是按捺不住有些激动。   一个声音突然硬邦邦地插进来:“行不行还是等考完这场再说吧。”听声音像是凶神刑无涯。   刑无涯开口,上座其余五人停止了交谈。停了一停,或是凌虚子看她小小一人跪趴在那里有些可怜,开口道:“快去吧。”   红笺顾不得胡思乱想赶紧起身去到朱景先身旁。一排二十人,自己的名次一目了然,第四十二个。朱景先打坐入定,两手间合着一块玉简贴在额前。   红笺心中一凛,先进殿的人果然有便宜占,这第二场的考核林素约、江焰等人比自己已经占了近半个时辰的先机。   红笺盘膝坐好,这才敢抬头去看上座的几位大能。她目光掠过刑无涯的下首,那个神秘人好像从来不认识红笺,始终将脸藏在阴影里,一语未发,身体连动都未动。   凌虚子袍袖一动,座前长案上一点白光自空中向着红笺飞来。红笺接在手中,果然是一块与众人手里相同的玉简。   红笺将它贴于额前,注入神识,不禁暗吃了一惊。   玉简内密密麻麻的,像是有成千上万个黑色的虫子动也不动地趴在虚空里,仔细辨认每个却又不同,有繁有简,有的旁边还附有复杂的花纹和图案,这是什么?会不会是一门秘法?难道说在场的学徒中竟有人能理解这种古怪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水系洞察术 更新时间2013-10-12 12:04:13 字数:2164  到了这个时候,红笺别无选择,只有先强行记忆,不管是什么,都先力求分毫不差地记住再说。   红笺深觉自己的预想出了偏差,这几位前辈大能考核的东西与她原来估计的全然不同,被她寄于厚望的弟弟方峥别说殿外的第一场便很难过关,即便能进到大殿里来,只怕拿这玉简中的东西也是毫无办法。   好在还有自己,虽然因为费承吉的歧视,以致比江焰、石清响这些人晚了近半个时辰,但真拼了命地记忆,并不是全无机会。   至于化神们为什么会对各大宗的小小练气学徒产生了兴趣,连刑无涯都大老远地赶来参上一脚,这种诡异的事情红笺已经无暇多想,修炼途中风险无处不在,这些十几岁的孩子耳濡目染之下对冒些风险也都不以为意,处在这么一个所有人都憋着劲儿争先的环境里,年仅十三岁的红笺只觉心中滚热,很快便摒弃了外界的一切,全部心神都放在那一个个千奇百怪的文字图形上面。   在红笺的感觉中只过去了不长时间,便觉着心神陡然被什么东西一震,自玉简中抽离出来。她茫然抬头,看见身前和左右诸人不约而同都结束了入定,顿时醒悟这是殿上不知哪位前辈有了动作,第二场的时间到了。   果然上座那个面相威严的中年人开口说道:“自最后一个人进殿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大家所观玉简中的记载,是我符图宗符图塔内珍藏的一段上古仙文,我想对你们而言,这是真正的天书,现在每人一份笔墨,将适才记忆下来的东西写在纸上。开始吧。”这个中年人果然便是符图宗的宗主戴明池。   红笺低头,发现不知何时在她身前已经摆上了笔墨纸砚。她很想回头偷偷望一眼方峥是否进殿,四周静悄悄的,似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将她笼罩在其中,红笺心中一凛,伸手将纸笔拿在了手中。   金东楼老态龙钟的声音响起:“有胆敢借助术法,妄图偷窥抄袭他人的,一概废除修为逐出所在宗门。天下之大,有尔等资质的可谓凤毛麟角,好自珍惜。”   寰华殿内气氛一滞。   一旁的刑无涯漫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老家伙,何必提醒他们。我原还想看看这帮娃娃里面,有没有敢胆上生毛的。”   红笺赶紧凝神,叫三个化神这么一打岔,她先前记得清清楚楚的前半段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前排已经有人开始奋笔疾书,红笺不敢再磨蹭,提笔照着记忆默写记在脑中的“天书”。   她生怕时间长了,一时记住的东西有失,一气默了一百多个鬼画符,这时大殿内不少人已经达到了极限,连坐在红笺旁侧的朱景先也停了笔,眉毛紧锁,显是在拼命回忆。   红笺又画了十来个字符速度才渐渐慢下来,下面她还强行记住了二十多个上古仙文以及两个略有不同的图案,因为记忆这部分的时间距离结束叫停很近,到是一时不怕忘记,写到现在她手心已经都是汗,便停下来缓了下手。   上座诸人仍在交谈。此时说话的是刑无涯。   “真是麻烦!”他打了个哈欠,“季先生不是主修的水系洞察术么?你到看看,这些小家伙里记性最好的会是哪一个?”   练气期比之化神,相差之大甚于云泥。故而大殿内这么多练气学徒,真敢置疑化神大能判断的一个都没有。便是红笺突然听到这话都难免受了影响,心神微散,暗忖:“座上竟有人不用等我们写完,便能直接断定输赢胜负么?”   那“季先生”轻声一笑:“刑大化神要先考一考在下么?”   刑无涯不动声色:“拿出本事给大家瞧瞧才是正经。”   红笺不知这“水系洞察术”有何特异,但她本人是水灵根,听到水系两字心中便是一动,能得化神大能称赞一句,肯定是十分了不起的功法,这个“季先生”是什么人,可以确定他不是丹崖宗的,那么今天在座的外人,除了两个化神,好像就只有……那个人,他从来不和红笺多提自己,原来姓季。他明明是同刑无涯一起坐车来的,竟不是一路的么?   红笺说不清为什么此时对那神秘人的关注竟隐隐超越了默写“天书”的急切,却听那“季先生”悠然道:“说出来也不算什么大本事,不过是当着金长老和丹崖宗几位班门弄斧罢了。刑兄一定要问,那便是他了。”   这些少年再有定力,此时也不免抬头循着那季先生所指望去,他指的赫然是跹云宗江焰。   可是红笺却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位季先生,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儿,这个人的外表打扮,甚至举手投足间的一些细小动作都同红笺认识的那人一般无二,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口气神态却叫红笺说不出的别扭,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她眼前演了一出双簧,“季先生”只管坐在那里,这两句话都是出自于另一个人之口。   红笺摇了摇头,将这股不安压了下去,低头去接着默写。   刑无涯哈哈笑道:“好,你们谁要是胜过这跹云宗的小子,接下来不用考,我今天选的人就是他了。”还在继续默写“天书”的学徒们登时都受了莫大的鼓励。   戴明池却道:“刑兄你只怕是要失望了。说起来金兄、凌宗主和孙老弟你们几个虽然都是水灵根,可没有人主修这洞察术的吧,呵呵,我看好有云,他这几年简直是料事如神。”   红笺手一抖,笔下污了一团。自己的反应简直太迟钝了,这位季先生是水灵根,而那位故人却是金灵根。这只是非常相像的两个人,自己明显是认错了。   红笺还记得当时她听到那人收取丹药时带起的锐风,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人“哼”了一声,却没有否认。那个人的性子就是这般,没有否认,其实也就是承认了,他那么冷傲孤僻的性子……对了,红笺终于意识到上座的这位“季如云”先生为何叫她觉着不对劲儿,虽然神秘依旧,此人言语中流露的谦卑和圆滑却与红笺先前认得的那人全然不同。   ***************************   谢谢大家,虽然我没有逐一提到名字,但其实你们每一个我都会记住。请原谅不善言辞的我。爱你们~~ 第二十二章 机遇抑或危险 更新时间2013-10-13 11:19:17 字数:2411  意识到上座的这位“季有云”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红笺一时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迷茫。   想起那个人,红笺自然而然便想起了昨晚离别时他的告诫,他说:“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也可能会搭上小命,好自为之吧。”   不知不觉间红笺已经停笔良久,她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那么急切地走到这第二场,那么努力记着半点看不懂的天书,除了对力量的渴望,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认错了人,她潜意识里一直以为就算有再大的风险,这里还是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便坐在上座,虽然表现的两人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但那人总不会看着自己走错了路。   化神是什么样的存在?本宗金大长老并不是没有弟子,他化神之后收的两个徒弟都是金丹才得以入门,如今却突然要收个练气期的学徒。戴明池的符图宗没有人才么,看衣着,这殿内分明是符图宗弟子最多,他何必跑到丹崖宗来,连刑无涯都赶来凑热闹,要说只是收徒这么简单,谁会相信?   说到底,红笺敢拿己身冒这么大的风险么?她不敢,若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就赌一把,她还有方峥呢。   红笺心念电转,方才帮她说话的是晚潮峰峰主孙幼公,本宗水灵根的练气学徒,练气六层的三个,今天一个都不在。这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郑谨超龄也就罢了,被大伙一齐看好的陈载之却在考核的时候神识受了伤,当时红笺被考核与名次吸引了注意,这会儿再一细想,那个时间师叔祖闫长青似乎就站在陈载之的身后,有闫长青这个金丹高手在旁边看着,陈载之只怕想故意受伤都难,难道说陈载之受伤根本是闫师叔祖干的,晚潮峰的前辈不想陈载之来参加今天的这场选拔?   为什么?陈载之出身既好,资质又佳,向来受到各位前辈关爱,若说得罪过闫师叔祖,这种可能基本不会有,而且闫长青要收拾一个练气学徒也不必用这种手段。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今天这个选拔,对选中的练气期学徒而言,根本不是偌大的机遇,而是未知的危险。   红笺握着笔,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额上渐渐渗满了汗珠。她不由又想到姚真师姐近来消息灵通,是不是她临时听说了这个选拔的内幕,所以干脆躲了起来面都不露?   此时悬崖勒马却也不晚,红笺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将记住的东西完全默到纸上,要脱颖而出不容易,可想泯然众人就太简单了,她现在写到纸上的内容应该只比朱景先多十几个字,大殿内越来越多的人停笔,但也还有十几个人在继续写着什么,稳妥起见,红笺又将前面写好的涂改了几处,然后放下笔,端坐在那里低垂下双眼,悄悄等待着这一场的最终结果。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都放下了笔,连江焰都写完了。   上座各位前辈根本不需要将这些纸张收上去,神识一扫便一目了然。   金东楼点了点头:“季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红笺等人不敢抬头细看众位化神元婴们的表情,听到这句话便知道这一场中表现最好的果然是跹云宗江焰。这小子接连两场表现都极为耀眼,看来极有希望被第一个选中。   果然只听上座的戴明池难得和颜悦色道:“跹云宗江焰,近前来!”   红笺趁这机会飞快地回头望了一眼,没见到方峥,这个本来会叫她失望的结果此时却让她心神一松。   江焰利落起身,上前七八丈远,停在戴明池等人座前,他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很好,双目晶亮,显得神采飞扬。   戴明池不等他见礼,手一挥吩咐道:“到季先生身前去,让他看看。”   江焰不明所以,搔了搔头发,走到那位连眉眼都不愿示人的高人座前,好奇地望了望对方隐在帽子下面的脸,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季前辈!”   季有云似是由头至脚打量了一遍江焰,自斗蓬中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他头顶上。江焰未敢轻动,突听季有云问道:“修了武技?”   江焰回答:“是,晚辈小时候听人讲前辈大能们的故事,最钦佩的便是金灵根前辈商倾醉,所以便干脆修了‘白虹贯日’。”   “……‘白虹贯日’。”季有云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一旁的凌虚子奇道:“如此草率,殷宗主竟会应允?”   不但是他,在座的所有人都有此疑问。练气期修行武技是各宗门的大忌,除非有异法能准确测出筑基后的修炼方向,否则便是误人子弟,跹云宗宗主殷泉虽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好歹也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怎么可能叫宗门中的弟子这般胡来?   江焰脸上不由有些尴尬。   季有云不紧不慢地道:“这事怨不得殷宗主,是这小子自己偷取了武技功法,等殷宗主发觉时已经迟了。以你的资质,日后修练商倾醉的‘心剑’并不是最佳选择,但好在还不算太离谱。”   他这话一说完,江焰便睁大了眼睛,失礼地盯着眼前这人,张开嘴一幅活见鬼的表情。   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说的话句句都宛如亲见,十三岁那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江焰拉上了好兄弟石青响帮忙,使计诓骗了跹云宗经院的几位看守,江焰修了“心剑”的初级功法“白虹贯日”,又怂恿着石青响学了“伏魔藤”,事泄之后险些将殷宗主气吐了血。   戴明池冷冷开口:“符图宗若是出了这等弟子,必定立时废掉修为,赶出宗门。”   金东楼笑道:“我看殷泉不是不想,是舍不得吧。哈哈。”   江焰头也不敢抬,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不出声。   隔了一阵,季有云未再有什么表示,只拿开了手掌,道:“站到一旁吧。”   江焰天赋虽佳,但他竟如此胆大妄为,学徒们不敢去打量戴明池等人是何表情,只估计着江焰必定是要被化神们放弃了。   果然听着刑无涯森然道:“还有谁学了武技,别企图蒙混过关,一起站过去。”   有人站了出来,江焰听到声音,脸色煞白地抬起头来,果然见到石清响向他走来。江焰自己一人时还没觉着有什么,眼见连累了好兄弟,目光中终于流露出惶恐之意。   石清响强作镇定,两人目光相遇,他还冲着江焰安抚地微笑了一下。   又少了一个厉害的对手!不少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尤其以丹崖宗的张钰几个最为开心。   红笺的一颗心却紧张地几乎要跳出来,她已经无暇去想赌约那回事了,一个巨大的危机迫在眉睫。   她也是修了武技的,方才那一瞬间,她已经想到石清响敢站出去她却不敢,她是丹崖宗的,宗主和宗门几大高手都在座,处置起她来绝不会顾忌手软,并且那“万流归宗”的来路她也根本无法解释。   季有云修的是闻所未闻的洞察术,可自己已经放弃了第二场比试,他应该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   怀着一丝侥幸,红笺浑身僵硬地呆在原处,动也未动。 第二十三章 过去,未来以及命运 更新时间2013-10-14 11:56:38 字数:2098  跹云宗二人之后被唤上前的是符图宗的林素约。   季有云只是简单地一望,便下了结论:“此子亦是金灵根,性情坚毅果决,若是能跟在刑兄身旁,不需两年,当可以提升至练气十层。”   林素约上场之后红笺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此时闻言吓了一跳,两年的时间,那便是说这林素约到时还未满二十岁,便可以着手准备筑基了。红笺见闻有限,却知道以丹崖宗而言几百年也没有出现筑基这么早的人物。   这位神秘的季前辈只是相了相面便言之凿凿,直接建议刑无涯收徒,他的洞察术有没有这么准?   刑无涯斜眼打量了一下这个面容沉静的少年,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么草率便下结论,你以前给他看过?”   这么一个出色的弟子便要转投到别人门下,戴明池却表现得十分淡然,开口解释道:“这是自然。今日这事有云是出了大力的,在他去找你之前,在我符图宗已经呆了三个月。凡是能跟我来丹崖宗的,无一不是他精挑细选出来运程极佳的弟子。”   刑无涯听了这番话未置可否,季有云也不再多说,叫林素约也站到了一旁。   运程极佳?红笺这会儿耳朵几乎要竖起来,立时便抓住了戴明池漏出来的丁点儿话意,难道这位季前辈竟能透过一个人的脸看清他的过去和未来?那不是传说中只有真仙才能拥有的神通么?   不容她多想,化神们又点了人过去给那季有云相看。   自己的未来会怎样,这些刚刚踏上修仙路途的少年无不憧憬,故而眼看着第二场选拔已成定局,上座的季前辈又在显露这么有趣的神通,殿内本来紧张到凝滞的气氛登时一松,个个脸上带着希翼,希望下一个便可以轮到自己。   “小瀛洲的高鸿信。”   小瀛洲首徒高鸿信听到第三个点到的便是自己,登时抑制不住激动的神情,冲着周围的学徒们客气地笑了笑,起身上前,乖乖站到季有云的座椅前面等候。   季有云只将手放在那少年头上片刻便收了回去,他并未像对着前面几个那样还问询一二,而是低垂着嘴角声音低沉:“小家伙,你知道么,你们每个人的命运在我眼里都像是一棵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树,有的枝繁叶茂,代表那人的未来有无数的可能,有的枝干参天,那是我也无法看透的成就,可惜对你而言,未来只有两个大的分枝,或者死,或者叛出师门,自此与全天下的道修为敌,可即便如此,也不会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他状若惋惜地轻叹了一声,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其它可能不过百分之一。”   那少年全无心里准备,突然听到这一番话,脸色顿时煞白,一时六神无主。他张了张嘴,似是想着向季有云辩白什么,话还未说出口,陡然由侧旁刮过了一股锐风,少年只觉脖颈一痛,接着便见到了自己的身体,那具无头的躯体虽还一时站立着未倒,却距离他越来越远……   血喷溅了一地,这个叫高鸿信的少年由始自终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便已身首两处。   寰华殿内一阵骚动,太突然了,很多人脸上甚至还残留着轻松的笑意,在场还有几个那死去少年的同门,登时便尖叫出声,吓傻在那里。   红笺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死死咬住嘴唇,她避开眼睛,心中想的却是幸好弟弟方峥第一关便被淘汰,没能进到这殿里来。只因为这姓季的高人几句话,一条与自己差不多的生命便被抹杀了,接下来还会不会在谁身上再一次发生?她先前究竟被什么蒙蔽,竟会错认这季先生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只听刑无涯冷冷开口:“行了,他死了,下一个。”   凌虚子的声音响起来,话里透着浓浓的不悦:“刑先生,这是我丹崖宗,不是你的无尽海!”   他手指虚指,凌空招来一道飞泉,将殿前大量的鲜血冲刷掉,随即那些水渍亦渗入地下不见,殿前又复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少年的尸体还留在原处。   金东楼亦道:“若是如此出手无忌,那咱们也没有什么往下进行的必要了,刑老弟请自便吧。”   殿上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几位化神、元婴不经意间带出来的威压使得众学徒大气也不敢出。   刑无涯却明显未将丹崖宗的几位放在心上,嗤笑道:“怎么?是你们说季先生能窥破天机的,我不过是估且一信,给大家节省点儿时间,你们名门大宗既是看不惯,那大家一拍两散各忙各的好了。”   刑无涯如此嚣张到叫金东楼一滞,一旁的戴明池开口打圆场:“有云自然不会看错,小瀛洲那边待我去解释,刑先生出手,也叫他们日后少了一个恶徒,大家都省了麻烦,难道非要等人抓到炼魔大牢里才想起来清理门户?无涯你也是,再嫉恶如仇,今天有这么多宗门的人在,总要入乡随俗,给我们大家留三分薄面。”   戴明池可不是个老好人,他为人冷峻,向来不苟言笑,故而这话说出来份量极重,登时连金东楼都不再作声了,季有云见状亦劝道:“大家凑到一起不容易,不要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吧。”   刑无涯目光落到了一旁静立的林素约身上,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们看这小子竟然面不改色的,不错,真是块好材料,戴宗主若是舍得,接下来这一年多的时间,便叫他跟着我吧。”   戴明池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带他来此,便是此意。素约,有缘得化神亲自指点,还不快点儿拜见师尊,别等他改了主意。”   饶是那个叫林素约的少年自持冷静,到了这个一飞冲天的时候也不由露出激动之色,出列便要上前,刑无涯却摆了摆手,目光一闪,说道:“急什么,好事成双,反正已经来了,待我看看还有没有顺眼的,再收一个,一起拜师也不迟。”   虽然高鸿信的尸体还倒在那里,但受林素约成功拜入化神门下激励,众学徒很快恢复了常态,又敬又畏地望着那季有云,等着下一个人被召唤上前。    第二十四章 五缺一 更新时间2013-10-15 12:04:47 字数:2107  季有云一口气又看了七八个人,虽然褒贬不一,却再未像先前对待林素约那样直接建议哪位化神收徒。   符图宗的少年姿质都不错,但显然戴明池先前已经遍寻过其中,没有找到合意的,而刑无涯收了一个林素约,如无意外,另一个弟子不会再从符图宗挑选,剩下一个金东楼双目微阖,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果然刑无涯挑来选去,目光都在仙霞洞、明川宗这些宗门的弟子身上转悠,最终刑无涯选定了季有云较为看好的仙霞洞首徒纪南浦,满意地道:“我这里就这样了,你们慢慢伤脑筋吧。不成事赶了出去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纪南浦长得很壮实,比身边的人都高出了大半个头,被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化神收入门下,他自忖不知是福是祸,站在林素约身旁脸上露出了紧张之色。   季有云今日已经先后以那神奇的秘术看过了近十人,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难掩疲态。   凌虚子见状关切地问:“季先生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季有云缓缓点了点头。   金东楼含笑道:“戴宗主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我看明川宗的这小子也不错,叫他留下来吧。”他转向明川宗那个被叫到前面的少年,问道:“冷羽,可愿来丹崖宗,做我锦绣峰的亲传弟子?”   这些少年能来到寰华殿内,他们所在的宗门无不是乐见其成,自不存在阻碍,丹崖宗是名门大宗,金东楼又是学识渊博的老牌化神,能跟着他比被刑无涯挑中更加引人羡慕,冷羽没想到被这等好运气砸中,一时喜出望外,听着金东楼和颜悦色地询问,登时跪伏于他座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金东楼满意地摸着胡子又道:“刑老弟已经选好了,戴宗主再不出手,就只能捡我们挑剩下的了。哈哈,来,丹崖宗的张钰和那个小女娃……”红笺吓了一大跳,幸好金东楼随即点了名字,“齐秀宁,你们两个上前来。嗯,你二人表现虽不如何出色,倒也还说得过去。谁让本化神是丹崖宗的,总要叫你们占些便宜。快去叫季先生瞧瞧,哪一个将来能走得更远,便跟着我回锦绣峰吧。”   这种正大光明的偏袒到叫众人瞠目之余无话可说。   孙幼公揶揄道:“师叔,看来您老人家八成是要多个小女徒了。”   齐秀宁因为宗门考核时名次在后面,加上费承吉更信重木灵根那边,她进殿的时间比张钰晚了不少,能与张钰同时被金东楼提及,显是记性极佳,第二场发挥出色。   金东楼不以为忤:“那也好,小女娃心灵手巧,跟在身边可以给我老人家泡个茶,说说笑话。”   虽是如此说笑,待季有云出手时金东楼还是露出了慎重之色,显是对季有云的看法十分在意。   季有云看完之后笑了一声,道:“孙峰主目光如炬,看得很准。难得金前辈肯给一个女修如此机会,不错,她很合适,就她吧!”   季有云直接宣布了结果,齐秀宁努力绷着小脸,两眼迸射出明亮的光茫。   张钰此时的心情已经不是沮丧可以形容,当众被人瞧扁,这位神秘的季前辈预言他来日的成就竟然不及一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小丫头,叫他脸上火烧火燎得简直羞忿欲死。   金东楼闻言到颇为高兴,正要开口,突听旁边戴明池道:“且慢。有云,这小姑娘我也看着不错,先前你看过那么多人,总是说他们与我没有师徒之缘,这一个如何?”   季有云沉吟道:“戴宗主,这个还真可试一试。”   金东楼未料到以戴明池眼光之高,竟然为个女修突然横插进来,他欲收齐秀宁到真没有别的意思,便是想顺手照顾一下本宗门的脸面,戴明池要抢人他还挺高兴,听到季有云如此说,他便将手一挥,笑道:“行,这个丫头让给你,我再收个你符图宗的门人便是。”   今天的两场比试,符图宗练气期学徒的整体实力明显压了各大宗门一头。戴明池明知他带来的人于自己无用,还将他们带来,当然不是想着炫耀,而是希望另两个化神能从中找到合适的人选。   而金东楼要从符图宗里选人,到不是全然为了向戴明池示好,加深两宗的联系。到了现在,表现得稍微出色些的学徒都已在眼前站着了,挑来挑去,除了符图宗的几个少年也的确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戴明池听到金东楼如此表示,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那可真是这些孩子们的福气。要听听有云的忠告不?”   很快金东楼便在季有云的建议下选中了符图宗一个练气期六层的学徒,这少年只有十五岁,名叫谢遥飞,看上去乖顺机灵,金东楼随便问了几句话,见他回答得颇为讨巧,知道这是个聪明人,便面色和蔼地点了点头,似是对今天收的这第二个徒弟还比较满意。   如此一来,金东楼和刑无涯这两大化神已经各选中了两人,看那架势也不打算再挑了,殿内还在等待机会的众人突然意识到符图宗的戴宗主若是也要挑选两个人带在身边的话,除去交到好运的齐秀宁,便只剩下一个位置了。   这场选拔声势浩大,各大宗门听到消息之后更是前后准备了很长时间,如今除了符图宗和丹崖宗两家,只有仙霞洞和明川宗各有一名学徒入选,看来好几家宗门注定要原队伍返回了,机会多时大家还抱着“此次没被叫到还有下次”的幻想,现在只剩下一线希望,没被关注到的学徒个个都露出跃跃欲试之色,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只除了心中有鬼的红笺。她巴不得那戴明池也像另两个化神一样,随意点中前面站着的不管谁,凑够六个人赶紧结束,放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惜现实终未叫她如愿,戴明池将这最后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季有云,而季有云坐直了身体,甚至将先前藏在帽檐下的一双深邃利眼露了出来,他反复地挨个儿端详,良久终于拿定了主意:“跹云宗那个,你近前来,我还没有给你看过。”   他手指所向,竟然是被大家遗忘了多时的石清响。    第二十五章 害人精石清响 更新时间2013-10-16 12:00:30 字数:2080  这一下不但是一干练气期弟子瞪眼,连化神们都颇觉诧异。   跹云宗的这个少年一看就是和那江焰是一路货色,仗着三分天赋便敢在修行上投机取巧,先前戴明池对此已经十分看不惯,甚至冷冰冰地直接表示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若是他符图宗的,必定直接废掉修为,赶出宗门去。不知季有云招呼他上前有何用意?难不成是想着看看日后会不会成为祸患,以便像小瀛洲的高鸿信一样先行诛灭?   可这个时候石清响的表现却叫在场的几位前辈高人眼前一亮。他未太在意周围的各色目光,脸上也瞧不出什么恐惧敬畏来,走到季有云座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神色平静之极。   季有云那异术太耗心神,虽然今天施术的对象都不过练气期,可架不住人太多,这件事情又是关系重大,容不得有失,到现在不免觉着有些疲惫,他见石清响到了近前,没有急着直接伸手查探,而是问道:“武技修的什么?”   石清响那武技,丹崖宗好多人都见过,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可石清响愣是迟疑了一下,没有当即回答。   红笺自石清响被点到心便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此时更是眼前一黑,暗忖:“呸,真倒霉!”他二人的赌约时效未过,石清响认输之后信守承诺,看样子竟是要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继续当他的哑巴。   果然石清响那里短短瞬间已作出了应对,他竟紧闭着嘴巴,低下头去伸手冲脚前一指,一条儿臂粗的青藤便在季有云眼前破土而出,虽然一晃即逝,却也足够叫几位化神元婴都连藤上的尖刺都看得清清楚楚。   良久才听到江焰那里抽了口气,众人尽皆反应过来:练气学徒寰华殿里当众施展武技,这小子活腻了吧?方才举手间便是一条人命的刑无涯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有一巴掌将他拍成灰?   红笺简直欲哭无泪,心里哀号了一声:“石大爷,石爷爷,你这是搞什么,求求你,你快张开尊口说话吧,要死自己死去,别拖着我啊。”   几位化神的反应绝对是意外占了上风,便连季有云都有些发怔地张开嘴,缓缓道:“‘伏魔藤’?”石清响老实地点了点头。   季有云语气中带着一丝古怪:“你那同门要学商倾醉的‘心剑’,你呢?你学了‘伏魔藤’,是何打算?”   石清响沉默,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点头或者摇头可以回答的,是以他脸上露出了苦恼之色。但是他也知道漠视季有云的问题后果会很严重,所以他很快歉意地望着季有云,然后摇了摇头。   这小子简直莫名其妙!凌虚子忍不住喝问:“你难道哑巴了?”   着啊,这话说得太及时了。石清响眼睛一亮,连忙点了点头。   还真是哑巴?   凌虚子一滞,随即反应过来,这绝无可能。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怎么会具有木灵根?而且还是这等难得一见的资质。   凌虚子将脸一沉,大约是因为这少年是木灵根的原故,先前凌虚子只觉得他身如修竹,气质温和,虽与那个江焰同样被踢出了队伍,但江焰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这个到是从头到脚透着无辜,故而对他并没有生出丝毫恶感来,此时顿时觉着自己是被石清响的外表给蒙蔽了。   不独凌虚子,上座不少人都是相同的心思。   大殿内一片静寂,所有的练气期学徒都意识到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包括已经跃入龙门的纪南浦、谢遥飞几人都不由觉得透不过气来,红笺更是幻想着地上若是能突然开个大洞,好叫自己一下子逃离这是非之地该有多好。   可这个时候偏就有不怕死的,江焰“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匍匐在那里低头大声道:“启禀诸位前辈,石师弟无法开口说话,实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详情请允许由晚辈来代陈。”   众人齐齐向江焰望去,江焰不闻有人阻止,便飞快地说道:“上个月我等来到丹崖宗之后,与丹崖宗的诸位师兄弟起了点儿罅隙,后来石师弟应邀与丹崖宗的一位师妹打了个赌,约定输了的一方要当一个月的哑巴。当时丹崖宗的这位张钰张师兄也在场,比试的结果是石师弟认输,到今天一月之期未满,修炼之人,信诺因果不敢不遵守,还请各位前辈宽恕他的不敬。”   红笺额上冒汗,江焰这混蛋可真讲义气,这是下了死力在帮石清响,奶奶的句句话不离丹崖宗,要不要这么把她架出来放在火上烤啊?这还带不露馅的?   果然江焰这一口一个丹崖宗,上座的凌虚子几个脸色登时变得有些微妙:跹云宗这小子心思活跃,上来就把石清响装哑巴这荒唐事和丹崖宗绑到了一起,这可怎么处置?另外说实话,今天的两场比试,丹崖宗作为名门大宗,又是地主,表现着实一般,几个老家伙突然听说宗门内的练气期弟子竟有人能叫跹云宗这练气七层的少年认输都有些诧异。   连金东楼都望向石清响,颇感兴趣地问道:“哦,你输给了何人?”   化神问话,石清响不敢不答,他双膝着地跪于季有云座前,左手竟然自袖中取出一套纸笔来,将纸平铺地上,开始奋笔疾书。   这纸跟笔正是第二场默写那天书时石清响拿到手的,别人上场,纸笔都留在了原处,只有他,出列时是因为修炼了武技,淘汰已成定局,不受罚都是好的,竟然还有这等心思打算。   季有云原本低头默默注视着他,待见到这一幕脸上神情突然有些异样,不为人知地悄悄与戴明池交换了个眼色。   金东楼不以为忤等着石清响写完,神识一扫,道:“方红笺,咦,是个小姑娘,我记得她便在此处,没有被叫到,第二场表现不佳啊。上来,上来,叫季先生一起瞧瞧。”   周围的目光一齐望过来,红笺再也无可躲避。   她将心一横,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向季有云走去,暗道:“看来今天这寰华殿必定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我死就死了,方峥日后可怎么办?”    第二十六章 心灵的震动 更新时间2013-10-17 12:04:56 字数:2065  所有人看到红笺竟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甚至可能更小一些的小姑娘,且修为只有练气五层时,都不由地会想:“怕是那姓石的小子故意让她的吧?”   连金东楼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作,但人已经叫出来了,总不能再叫她回去,那边儿石清响正在俯身以笔疾书,金重楼神识扫过,发现他正在详细向季有云解释自己对于修炼“伏魔藤”的一些想法,用词文雅谦卑,刚才没发现,这小子字也写得不赖,就是看起来若是季有云不制止的话,他还要写好长时间,索性问红笺道:“你与他比试了什么?”   红笺生怕引得那季有云对她产生兴趣,连忙顺应民意:“回大长老,石师兄修为远高于我,是我自不量力,非要与他比试谁能挨得住真元枯竭,后来是石师兄怕我神识受伤,便抢先认了输。”   然后红笺便强忍着满腹牢骚不忿,努力装出一脸真诚,转向身旁的石清响说出了今天一直想说却没有机会说的话:“石师兄,你让着我,我却胡闹没有分寸,给你带来如此多的不便,咱们那个赌便取消了吧,请你原谅我。”红笺生怕到这时候了这混蛋还不肯就坡下驴,特意说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旁人却不这么想,真元枯竭,这小丫头看着不到胸口高,竟是个狠角色!然后红笺毛骨悚然地发现那妖孽季有云的注意力竟自石清响身上移开,望了自己一眼。   腿软了。   好在季有云很快收回了目光,开口与石清响道:“好了,你那赌赢家取消了,你还是说话吧。”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显是看了石清响写了一大段,心情竟然还不错。   石清响收起纸笔,恭声开口道:“是,多谢前辈指点。”又向红笺道:“多谢方师妹,那个赌谈不上相让,输就是输,我很佩服你。”   完了,季有云又望过来一眼,红笺无语地望着石清响,目光简直称得上幽怨。   戴明池一旁突然开口:“这小姑娘资质不错。”   “戴兄后悔了?你不是还差一个,不想收两个女修,把刚才收的那个赶出去就是了。”刑无涯说话总是这般肆无忌惮,齐秀宁紧咬着唇,脸色苍白盯着红笺,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泪水来。   季有云没有搭这个茬,目光注视着石清响,道:“‘伏魔藤’虽是这三种木系武技的初级功法,但想来三种武技你们跹云宗都没有,还有那金系的‘心剑’,呵呵,我有些理解殷宗主为何要冒着风险将你们两个送来,不过我也可以和你打个赌,你的天赋注定你根本不适合修炼那三种武技的任何一种,待你筑基之后,自己也会发觉,你这一时胡涂错得有多离谱!”说着他嘴角露出一个非常笃定的弧度,抬起一只手掌,轻轻放到了石清响的头顶,然后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季有云施展洞察术的时候,几个化神元婴都很默契地保持了安静,纷纷将目光落在石清响身上。   诸人着实是无法不去注意这个少年,季有云的一番话已经预示了他惨淡又遗憾的前途,说得如此明白,相信他本人肯定是听到心里去了,但他似是只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神情便平静下来,这不是强作镇定,而是真的自信还在。   红笺的心情有些复杂,离得很近,她清楚看到石清响的表情和他的眼睛,那目光中似乎透露着主人的意志,按照红笺的理解,那是石清响在说:“那又如何?就算前人没有给我留下方向,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我的路。”   醍醐灌顶般,红笺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受到了震动,那些夜晚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还有一直以来的患得患失,这一瞬间好似都被这目光照亮,从来没有一个人走在前面,以自己为例,这么清晰直观地告诉她,那些叫人害怕的,躲避的,你们来吧,那又如何!   这么想着,红笺突然发觉她的心跳恢复如常了,季有云不再是可怕的妖怪,她甚至离他这么近便敢动心眼,想着若是一会儿他对着自己使用那异术,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不知不觉间,红笺已经无意识地盯着石清响的脸发了很久的呆,而季有云竟也一动未动,两眼发直盯着石清响头顶的虚空看了这么久。久到金东楼、刑无涯等人都露出异色:季有云的手隐隐在轻微地颤抖,皮下青筋纠结暴起,显是他的真元即将耗尽,开始有了枯竭之状。   季有云猛然拿开了手,他闭上眼睛歇了一歇,才疲惫地道:“千万枝桠,曲折往复。戴宗主那里还差一个人,叫你过来不过是我适才心念一动,你和那姓江的小子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所不同的是他不屑于遮掩,你会将心事藏得深一些。你们这些人自己主意大得很,往往做出来的事情会叫前辈们始料未及,本来不需我说,你也该知道戴宗主他们并不看好你,不过因为你打的这个赌,又让我觉着任由你因为年幼时的一次行差踏错便毁了一生的修炼十分可惜,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给你这次机会,介绍你入戴宗主门下,若是能得戴宗主应允,你要牢记这一次的教训,好好遵从师长的教诲,你修炼上的麻烦也只有三位化神才有办法解决。明白了么?”   说来说去,折腾半天,竟是季有云看中了石清响,要为他说情。没被叫到的众少年登时觉得大势已去,个个露出失望之色。   石清响显然也颇为意外,他此时还跪在季有云座前,就势伏下身去,以头碰地,道:“是,小子明白,多谢季前辈指点。”   季有云低头看着他脱力地笑了笑,未再多言,转而向戴明池道:“戴宗主,此子和丹崖宗这小姑娘打的这个赌,足见本性良善,又是这般重信守诺,虽然跳脱胡来一些,但念在他年纪还小,我来担保他以后绝不会再犯。戴宗主请看有云的薄面,收下他吧。”   ************************   拜谢。。 第二十七章 不识好歹的方红笺 更新时间2013-10-18 11:58:52 字数:2026  到了这个时候,不知还有多少人巴望着戴明池能够拒收石清响,但叫他们失望的是,季有云的“薄面”厉害得很,戴明池连犹豫都不曾便将人收下了。   至此化神收徒这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终于画上圆满的句号。   十几个修真门派一百几十名少年男女千里迢迢齐聚丹崖宗,最终命运发生改变的只有寥寥数人,这其中竟还包括到了临秋末晚才被叫出来的方红笺。   红笺当时眼见石清响出人意料地填上了五缺一的空当,霸占了最后一个机会,再看那季有云大病初愈一般,便预感到自己大约逃过了一劫。虽然她因为有石清响这个榜样在旁,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恐惧,但能不叫那妖怪将手放在自己头顶上,自然还是不放的好。   谁料季有云大约是觉着有些对不住叫她出列的金东楼,分明他人已经服下回复真元的丹药,摆了个古怪的手势欲待入定了,还记挂着她,对她道:“今日我本无意收徒,不过难得你恰巧也是水灵根,不知愿不愿意拜入我门下学习洞察术?”   红笺呆住。   连只当再无别的事的戴明池都错愕了一下,讶然道:“有云,你还从未收过徒弟吧?她尚未筑基,难道要从练气期开始教起?”然后又有些不满地道:“符图宗也有水灵根弟子,难不成一个叫你看得上眼的都没有?”   季有云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这法术与别的不同,一旦筑基只怕就晚了。”   无数道艳羡的目光落在红笺身上,众人蓦然发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丹崖宗的小姑娘好像才是今天最幸运的一个,三大化神突然一齐收练气期弟子为徒,别看应者云集,寰华殿外的石阶都快被这些少男少女们踩坏了,大伙儿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猜测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原由,拜入化神门下的人也必然承担了未知的风险,可这方红笺这却不同,季先生明显是看中了丹崖宗这个小姑娘,要将她收做唯一的弟子,更不要说还要悉心传授这种神秘的异术。   大伙儿虽不知道季先生是什么来头,但看化神们对他都客客气气,显非常人,丹崖宗这小姑娘明明第二场中表现不佳,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说完了话的季有云似是笃定红笺定会答应,双目微阖入定去了。   可心里有鬼的红笺注定要辜负季有云这一片心意,她不敢再磨蹭,跪拜于地,直接了当地表明了心迹:“前辈见谅,晚辈想继续留在丹崖宗。”   此言一出,寰华殿内再也无法保持安静,不要说认识她的江焰、张钰等人觉着像是在看傻子,便是上座的诸位元婴化神都大大的意外。   季有云蓦地睁开双眼望向了红笺,眼神幽暗不明。   红笺心中打了个突,在他的审视下,口里径自按照刚才一瞬间打好的腹稿说了下去:“晚辈尚有一个九岁的弟弟,我和弟弟同在丹崖宗为徒,天天都能见面,若是拜入前辈门下岂不是以后都很难相见?前辈这秘法十分神奇,但晚辈却更希望能修得一门防身之术,故而想试试筑基之后能不能得以修炼冰灵根的功法。”   有怒气自季有云的眼神中一闪而没,他还未及开口讲话,一旁的戴明池和孙幼公几乎同时出声,戴明池开口便是斥责:“我还未曾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痴傻小辈!满心满眼都是凡尘俗事,会有什么出息?”而孙幼公那边却是“哈”地一声,向凌虚子笑道:“宗主,看来这丫头志向不小,竟是在惦着你的‘积素经’。”   人家丹崖宗的一个练气学徒,想学本门功法并没有什么不妥,戴明池也意识到这还当着金东楼、凌虚子等人,自己说话需得顾及他们的面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再发难。   到是一旁看热闹的刑无涯忍不住好奇,事实上季有云的这独门秘法连他看着都眼热,若不是深知厉害,他此番也不会不但不计前嫌踏足了丹崖宗,还任由对方安排,收下了两个练气期的累赘,季有云肯收徒弟已是极为古怪,更叫人想不到的是这小女娃不受其诱惑,季有云被嫌弃了。   “积素经”虽是丹崖宗独有的功法,但天下之大,适宜冰灵根修炼的顶级功法总有四五部之多,论威力都与“积素经”相差无几,更何况这小姑娘能否筑基形成冰灵根还未可知,而季有云这手窥探天机的本事,天下间也只他一人才有,这得多么蠢的人,才会作出如此选择?   金东楼和颜悦色地问:“既然你不想离开宗门,今天又为什么要来呢?你们之中不是有人已经放弃了?你和师父说清楚了不来就是。”   丹崖宗的学徒们知道金大长老说的那人是姚真,也不知谁跟他提起的这事,其它宗门的人见这老化神说起这事轻描淡写的,还当他因为自家宗门的人表现不佳,不但公然偏私,还抽着空便往脸上贴金,一时都不知做何表情才好。   红笺机灵得很,哪会不知道现在最应该巴结谁,连忙恭敬回答:“回大长老,可晚辈还想着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可能拜入大长老门下。”   “哈哈哈!可惜喽,我已经收了两个不错的娃娃,没有你的位置了。”话虽如此说,金东楼却十分开心。   红笺心中微动,金大长老是进入化神期时间最长的一个,可他老人家好像颇好说话,看着可比另外两个和蔼可亲多了。   季有云一直阴着脸,这会儿似是丹药生效好过了些,他轻轻吐了口气,道:“可惜了,不过小姑娘,今天殿中的这些人便算有人筑基之后能练凌宗主的‘积素经’,那个人也绝不是你。你要是真存着刚才那想法,日后注定是要失望了。”   方才隔着石清响,红笺特意跪的位置叫季有云无法伸手触及,但此时与他妖异的双瞳对上,却还是有一种被他以那秘术扫中了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晚潮峰上听晚潮 更新时间2013-10-19 11:39:11 字数:2149  季有云收回目光,面色已经恢复如常,转向上座的三位化神和凌虚子道:“人既然已经选定了,无关的便叫他们离开吧。”   众人听季有云说这话,便知道结果就是这样了,到了这时候大伙当然都看出来了,今天的事这位神秘的季先生作着一大半儿的主呢。   殿外各大宗门的人还在翘首等待结果,便见先前进殿的学徒们垂头丧气鱼贯而出,场面登时有些混乱。很快大家都听说共计有六位幸运儿被化神们留在了殿里。   红笺落在最后,与受了冷遇的跹云宗江焰并肩出殿。江焰竟会落选出乎许多人预料,但他自己到是一幅不甚在乎的模样。   晚潮峰峰主孙幼公亲自出来请小瀛洲的长老入内,当是解释高鸿信被刑无涯诛杀那事。   红笺回头,见寰华殿的两扇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这才松了口气,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寻找未能通过第一关试练的方峥。   江焰在她身旁突道:“你……幸好你和石师弟打了那个赌。”   红笺不防他凑在耳朵边说话,吓了一跳,循声转过头去,竟见江焰还冲着她笑了一笑,又接着道:“他拜到戴宗主门下,错练了‘伏魔藤’那事戴宗主会帮他解决的吧,不管怎么说,还真是要谢谢你。”说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红笺将他由头至脚打量了一遍,突然觉着这姓江的小子不像从前那么惹人厌了,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不客气,应该是我要谢谢他才对。”   江焰歪了歪嘴巴,总算没说出什么过火的话,沉默了一下方道:“我要回去了,欢迎你日后到我们跹云宗去玩。”   红笺这会儿已经瞧见了方峥,口里敷衍他道:“好,有机会一定去。”   方峥这半天一直担心未过第一关的试练会被姐姐骂,结果红笺出来之后到是拉着他的手抓得紧紧的,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他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暗自猜测大约是因为姐姐也未被选中,所以她知道自己便是能进殿去也不过白忙。   尘埃落定,各大宗门的人相继离去,不到一两个时辰,寰华殿前走得空空荡荡,十几家宗门只有符图宗的人因为宗主戴明池还要在丹崖宗呆上一段时间,有事情要交待跟随他而来的宗门长老,他们会多留上半日,其他的人已经尽皆起程。   天到这般时候,红笺等人下午的授课自然是停了,红笺和弟弟分开,独自回到住处,姚真不知去了哪里,竟然还没有回来,那厢齐秀宁拜入戴明池门下,仍然留在寰华殿,花海间的三座小屋静悄悄的只剩下红笺一个人。   红笺在床榻上打坐修炼了一阵,她这个年纪,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突然有了今天这样的际遇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浑若无事地静下心来,一会儿脑海中出现季有云那可怕的手段,一会儿又想若是自己不曾跟着那神秘人偷学了“万流归宗”,说不定便会脑袋一热跟了季有云,但话说回来,不练“万流归宗”,她不会这么快进入练气五层,也未必有机会见到季有云。   这么胡思乱想着,过了好一会儿,屋外山道上离远传来了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红笺一惊而醒,却听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方红笺,请出屋来,有事找你!”   红笺穿鞋下床开了门,只见一个穿着杏黄衣衫的男子正负手站在院子里,这人闻声望过来,含笑道:“我是晚潮峰闫师的第二个弟子,名叫秦宝闲。”   红笺吃了一惊:“闫师……叔祖,秦师叔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来人竟是闫长青的弟子,今日主持她第一关试练那简绘的师兄,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红笺小心地端详了一下这秦宝闲,见他生得胖乎乎的,圆圆的脸庞未语先笑,显得人十分和蔼可亲,修真之人很难判断年纪,既是闫长青的弟子,必定已然筑基,而且年纪不会太大,看他有些面善,大约是先前在宗门中不经意间见过。   秦宝闲也在打量红笺,笑道:“今天在寰华殿前我远远地瞧见你通过试练,便记住了你,当时还想着这小姑娘今天怕是要脱颖而出,呵呵,果然师祖一回来便说起了你,师尊打发我来领你去见他,咱们这就走吧。”   秦宝闲的师祖正是晚潮峰峰主孙幼公,闫师叔祖要见自己应该不是坏事。红笺心中微定,看来今天她拒绝季有云的同时也讨好了本宗的几位前辈高人。   红笺掩了门,跟着秦宝闲前往晚潮峰。   夕阳挂在山腰,晚潮峰大半的山崖都沐浴在霞光中,秦宝闲一路上嘴不闲着,笑眯眯地同红笺介绍晚潮峰景致和各院的情况,红笺先前只大概听说孙幼公座下有十几位金丹弟子,此时才算清楚有了个了解。   秦宝闲听红笺一口一个“师叔”地叫,忍不住道:“你不要紧张,师尊有意要收你为徒,如无意外,一会儿你拜见了他老人家之后,我们便要师兄妹相称了。”   闫长青收自己为徒?这本该是筑基之后才会有的待遇,不说别的,丹崖宗各峰的入室弟子便从来没有练气期拜师的先例,不,红笺一下子又想起这个先例在今天上午已经被打破,金大长老率先收下了明川宗的冷羽和符图宗的谢遥飞,闫长青再收下自己,这都是那个季有云引起的巨大变化。   前段时间宗门考核时红笺已经见过闫长青,看起来闫长青对她还留有印象,红笺给他磕头之后,闫长青温言勉励了几句,叫她明日收拾了东西搬来晚潮峰居住,以后便在他的堆雪崖修炼,又说他已收的三个弟子,大弟子已是筑基圆满的修为,正在闭关冲击金丹,叫侍立一旁的秦宝闲和简绘同她相认。   闫长青没有时间指点练气期弟子修炼,这个活儿便落到她新认的两位师兄身上。   自闫长青处退出来,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一天下来晚潮峰到数这个时候最能体现与丹崖宗的其它诸峰不同,无尽海的大潮如期而至,拍击着峰下的青岩,潮头立起十余丈高,发出巨大的喧嚣声。   秦宝闲和简绘陪着红笺站在堆雪崖这一侧的最高处,红笺听着崖下那惊天动地的声势,体内水灵根清楚感受到崖下水汽在肆意地升腾。    第二十九章 噩梦再袭 更新时间2013-10-20 11:02:00 字数:2064  时间不早,秦宝闲和简绘陪着红笺简单转了转,便送她回住处休息。   秦宝闲主动道:“我这几天没什么事,正好帮着师妹看看修炼上有什么问题。”   红笺道了谢,暗自庆幸。闫长青这师父看来只是挂个名儿,这样到还好些,她自信自己修习了武技的事想瞒过两位师兄应该不难,等挨到筑基后“万流归宗”恰好适宜她修炼也就理顺了,不知为何,她深信那神秘人在这一点上不会骗自己。   回到住处,姚真的房间里依旧没有动静,另一边的齐秀宁也没有回来。   红笺摸着黑站在门前,有些怅然地想自明天起她和姚真、齐秀宁便要分开各奔前程了,再也不能一起上课,也不会再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快,她和姚真还好歹同在丹崖宗,而齐秀宁拜入戴宗主门下,日后说不定想见一面都难。   搬走之前红笺很想和她们好好说会儿话,告个别,尤其是姚真。但一直等到将至三更,那两个姐妹仍没有回来。   后来红笺便合衣歪在床上睡着了,大约是睡的姿势不舒服,到后半夜她又做起梦来。   她在到处寻找着什么,是什么不见了?   她跑到左邻右舍的屋子里去翻找,姚真和齐秀宁的房间红笺经常进去,家什摆设她都清楚的很,此时屋里没有人,若是清醒时候的她自不会擅自进去,但在梦里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红笺只觉越来越焦虑,梦里的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要找什么的,她在姚真的房间里找遍了柜子里和床底下,最后失望地出了屋子,心里空落落的。   姚真房后的窗户下面是一大丛荆棘花,红笺不知怎么想的,就那么走过去将花丛拨开,荆棘底下,一个少女穿着浅红色的长裙静静地躺在那里,正是姚真,身体却早已经冰冷坚硬,生机全无……   红笺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暗道:“还好只是个梦。”这才觉着脸上凉凉的都是泪,连忙伸手擦了,坐起身来,方才这噩梦太过清晰,以致她这会儿还觉得心砰砰跳得很快。   红笺定了定神,摸黑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屋外十分安静,只有附近花丛里高高低低的虫鸣和远处水塘几声蛙叫。   红笺慢慢放下了杯子,她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这都睡了一觉了,姚真的屋子里依旧没有人。   红笺已是练气五层的修为,神识虽不能及远,感觉隔壁房间的情况却不会出错,姚真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天,或许还要加上昨天晚上,她之前虽然也有行踪成谜的时候,却从未如此离谱,再说姚真将今天化神收徒的事看得很重,没有出现,会不会是真的遭到了不测?   红笺越想越是不安,哪里还能继续去睡,她透过窗子向外望了望,外边虽黑,以她的修为却并不妨碍能看清楚,山路上始终无人,越等她的心便越是沉下去,梦里情形不断在眼前闪现,天快亮时红笺难过地想:“姚师姐大约真的出了事,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际开始泛白,红笺出了门,站在姚真的屋子外边,深吸了口清早微凉的空气,伸手将姚真的房门推开。   修真之人不该贪恋外物,她们这些练气弟子屋里的东西都十分简单,偶有贵重物品也都随身携带,谁都知道真要有人想进来,不要说锁门,将房子铸成一整块铁一样不管用,故而离开时都是随手将门带上就完事,姚真这屋子红笺进来过许多次,知道她虽然零零碎碎的收藏比自己和齐秀宁多些,却也都是平常之物,姚真看得不紧,果然门像往常一样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屋里空间很小,布置的却比红笺那边精心许多,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红笺嗅了嗅,目光落到角落里的梳妆镜前,那里摆放着香粉和胭脂,还有一个半开着的首饰盒,里面堆着各色金银首饰。头饰耳环之类如果戴出去会让宗门的前辈们不喜,红笺却知道姚真十分喜欢这些小东西,总是自己在屋里偷偷戴着玩。   一条淡绿色的长裙搭在床铺上,这条裙子红笺前两天曾见姚真穿过,衬得她腰身纤细,肤白如雪,当时红笺赞过一声,故而印象颇为深刻。   床下整齐摆着一长溜儿鞋子,红笺有些惊讶,她还真不知道姚真有这么多双鞋子。红笺顿了一顿,将手伸到枕头下被褥间摸索了一阵,断定这些地方没有藏着什么东西,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屋子便只剩下床头的柜子未看了。   红笺打开了柜子,里面塞得满满的都是衣裳,红笺一眼扫见自己梦到的浅红色长裙,心疾跳了两下。   柜子里除了衣裳多之外,红笺亦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她不由地想:“师姐她什么时间添了这许多衣裳?其中不少看上去新得很,我不记得见她穿过,是这一个月的事么?”只有这一个月,自己遇见了那个神秘人,而姚真也有了她亲口承认过的“奇遇”,两个人各忙各的,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疏远,如今红笺再来查探,却发现姚真不知为何竟变得有些叫她陌生。   红笺抹去了自己来过的痕迹,自信除了姚真本人再不会有人发现这屋子曾有人进来过,她怀着异样的心情最后又打量了一下屋内各处,脂粉、首饰,还有那么多漂亮的衣物,师姐这屋子除了小些,简直像极了传说中世俗界的小姐闺房。   该看的都看了,自姚真的房间出来,红笺忍不住转到了房后,窗下的那一大丛荆棘不过没膝高,长得也不如何浓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下个大活人,饶是如此,红笺还是凑近了仔细看了看,果然荆棘丛中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   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梦,这个后窗红笺先前从未关注过,梦中她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丛荆棘呢?   红笺只觉心里堵得厉害,姚真是这丹崖宗里除了方峥之外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她现在身在何处?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像梦里那样,正躺在一处未知的泥土里?    第三十章 炼魔大牢的逃犯 更新时间2013-10-21 11:57:02 字数:2107  三大化神一齐收徒引起的轩然大波已渐渐平息,丹崖宗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听说那日过后,刑无涯只在丹崖宗多呆了半天,便领着两个新收的徒弟登车而去,戴明池和季有云却在金东楼的锦绣峰长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红笺过得平淡无味,每日去给师尊闫长青请个安,闫长青有时会过问两句红笺的修炼情况,大多时候都是点个头便叫她告退,红笺回去后或者自修,或者去找两位师兄请教。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姚真的确是出了事。自从化神收徒那日她无故缺席,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红笺这期间到是见了齐秀宁一面,齐秀宁不知从何处已经知道红笺搬到了晚潮峰,见面淡淡向她道了声恭喜,这种态度却叫红笺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时因为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姚真的生死,便道:“姚师姐还没有消息,你知不知道……”红笺有些说不下去,齐秀宁与姚真的关系只是表面上还过得去,私底下姚真没少给齐秀宁白眼,齐秀宁心高气傲,也瞧不起姚真。红笺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最近的一个月她留在住处的时间很少,说不定齐秀宁会有所发现。   齐秀宁有些诧异地望了红笺一眼,道:“她自是凶多吉少。你不是搬到晚潮峰去住了么,不趁此机会好好修炼,整日记挂着这些做什么?”   红笺瞠目,这几年在丹崖宗养成的习惯已经教她将意见藏在心里,不再随意反驳别人,齐秀宁看着她的表情却突然笑了,道:“看来她到还不算是一无是处,好歹交了你这么个朋友。”她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姚真妄想着投机取巧,有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你不必管她,好好修炼才是正经。”   红笺这才断定,齐秀宁果然是知道些什么。   红笺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有追着齐秀宁软磨硬泡。齐秀宁只得皱眉道:“姚真那种资质,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突破,你就没有怀疑过么?不怕得罪你,宗门考核结束之后,你们两个夜里出去我都曾跟踪过,你去同你那弟弟一起修炼,不知有什么好背着人的,还躲到乱石滩那种偏僻的地方,姚真却是同邪魔外道有勾结,我早知道她不聪明,可没想到她竟会蠢到去与虎谋皮。”   大意了,齐秀宁竟在暗中窥视过自己,幸好宗门考核结束的那段时间神秘人没有出现在乱石滩。   红笺一时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庆幸,当下要紧的还是细问究竟,齐秀宁急着回去修炼,匆匆道:“我怎么知道她和什么人勾结,那天半夜我看她偷偷跑到半天崖高处点了盏灯笼,向着无尽海深处忽明忽暗地发消息,若是她等的人来了,我一个小小的练气弟子哪里还藏得住,只得先撤了回去。”   红笺微微有些色变,一个住在无尽海中的人……她莫名想起那神秘人手里突然多出来的“月华丹”,难道说除了自己,他还找上了姚真?   突然不见了个大活人,虽然只是个练气期的学徒,丹崖宗也并没有不闻不问。   姚真的住处一直空着,在红笺搬走之后曲长河曾进去好好检查了一番。   过了几天宗门传下命令,要求筑基、练气期的弟子们不得擅自靠近毗邻无尽海的悬崖、乱石滩等区域,若是看到可疑的陌生人需得立即禀报师长,丹崖宗各峰弟子悄悄议论,都说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藏在无尽海里,入夜之后便在丹崖宗附近游荡,专门抓了修为低的弟子去剜心炼丹。   红笺一开始以为只是这些人不明真相以讹传讹,谁知二师兄秦宝闲还特意跑来叮嘱她:“小师妹,没事不要乱跑,就在咱们晚潮峰呆着,和你弟弟也打好招呼,叫他晚上不要出来,也不要自己一个人行动。”他压低了声音,“师祖得到消息,炼魔大牢的看守们一时大意,逃走了个金丹大圆满。那个人听说有些邪门儿,手段又阴损,是个叫元婴都头痛的人物,要是逃出来的这些日子他再结了婴,只怕就只有三位化神和咱们宗主能对付得了了。”   红笺吓了一大跳:“炼魔大牢,怎么会?那人来我们丹崖宗了?”   在红笺的印象里,凡是被关到炼魔大牢的自然都是大奸大恶之徒。   修仙之人笃信因果,道修中很少有人愿意沾上杀孽,这座关押修士的神秘大牢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天下修士谈论起来无不为之色变,据说那里面暗无天日,丝毫灵气也没有,故而无法修炼,像秦宝闲说到的这人,金丹大圆满关进去,哪怕与元婴只差一线,关到死也只会是金丹大圆满,绝不会有所寸进。这才是叫修士们最无法忍受之处,呆在黑牢里默默等死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秦宝闲苦着脸:“可不是,偏就这么倒霉,你说咱们这里光化神都两位,他这胆子也太大了。”   红笺不由得想起那神秘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追问道:“二师兄,有人看到他了么?怎的便确定他来了咱们这里?”   秦宝闲对着红笺十分好脾气,几乎有问必答,他悄悄地道:“有位季先生在大长老的锦绣峰做客,那天在寰华殿你不是见到他了么?对了,听说他当时还想收你为徒来着。”   说到此处,秦宝闲神情古怪起来,显然他心里也觉着拜那位季先生为师比这么和他当师兄妹强出不少,不明白红笺当时是怎么想的,眼见红笺一听“季先生”三字便瞪大了眼睛,显是极为关注,连忙接着说下去:“这事就是他说的,连化神们都很相信他的本事,自然不会有错,他说那人要结婴,天下不会有比无尽海更方便遮掩异象的地方,而且以他平素所为,结婴时心魔定会胜过寻常道修百倍,仓促之下他又备不齐炼制定灵丹的几十种材料,极有可能要取巧,以无尽海里妖兽的妖丹佐以治疗神识的灵药二次冶炼融合。”   “二师兄,你是说,那人会图谋咱们的灵药?”   “不错,师祖下令,我们几个手里的‘月华丹’已经全都交上去,暂时由宗门统一保管了。” 第三十一章 婴动 乱生 更新时间2013-10-22 12:01:48 字数:2030  红笺登时傻了眼,那人竟是炼魔大牢里的逃犯,自己还帮他拿到了一颗跹云宗的“弱雨丹”,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这个祸可闯得有点大啊。   幸好当时隔了一层,石清响又够意思,不然就算自家宗门的师长一时心软,现在也非起疑不可。石清响好人有好报,跟了戴明池总算皆大欢喜。这事就这样吧,最好永远不要教别人知道。   既是穷凶极恶的逃犯,姚真的失踪与他相关到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红笺长这么大除了那天在寰华殿目睹刑无涯当众处死了高鸿信,还没怎么经历过修真界的凶恶残酷,这实在叫她很难相信。   这件事将红笺打击得不轻,她摸着那人留给她的海螺“福疆”,心情十分复杂,觉着要是能有堆沙子叫她将头埋进去,什么也不需理会是最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红笺拜了个厉害师父,又有两位师兄随时指点,修炼上进步很大,连方峥都跟着受益匪浅,若不是还有姚真那事,她到觉着现在的一切都叫人万分满意。知道了那人的底细,他传授的功法还是否要练下去红笺本来有些犹疑,可那同元神相关的几句口诀却是想忘也忘不了,红笺时常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正在修炼那无名功法。   既然是自己控制不了的事,目前看来又未发现什么害处,红笺也就随它去了。她年纪还小,不会为着这点儿事便瞻前顾后地整天惦着,只要不被旁人发现了就好。   谁知她如此小心,竟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这一天红笺在师兄简绘处,简绘教她修士自身的修为与神识之间的关系,说了半天,最后简而言之道:“像练气期神识,能达到周围十丈之内闭目宛如亲见的已是极致,筑基之后可增加数倍,等像师父一样结了丹,神识便可笼罩整个堆雪崖,待到元婴,便可像师祖他老人家一样,闭目放出神识,晚潮峰上发生的一切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红笺大吃一惊,第一个反应是“糟糕,金大长老是化神,那岂不是整个丹崖宗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中,自己在乱石滩做的那些事莫不是在掩耳盗铃?”转念又想不对,若是他知道,哪还会叫神秘人来去自由,并且寰华殿那会儿还对自己那么和善,这分明是不知道嘛。   简绘见她一张小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有些好笑,说道:“当然这也只是那么一说,我看师父平素修炼忙得很,没那闲工夫整天耗费神识看大伙儿在做什么。再者就如同我们的眼睛会出错一样,神识外放也会被蒙蔽,你可以试一试,你用神识窥探我,我立时便会察觉,我若不想你看到的东西,你是看不到的,因为你的修为太低了。”   说到最后,他正色道:“说了这么多,你该知道神识强弱对我们修士而言是何等重要了吧,只有神识大大强过同等修为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越阶挑战,可惜这关乎天赋,对大多数修士而言老天给的什么样便是什么样,能够叫神识变强大的秘法十分珍贵,一旦出现必会引起腥风血雨般的抢夺。”   红笺吃惊地望着简绘,而简绘只是若有深意地冲她笑笑,便住口不言。   红笺这才确定简绘说这番话的提点之意,他不知由何处发现自己神识强过同阶的练气学徒,由此推断出自己有修炼神识的密法,故而转弯抹角地提醒自己小心谨慎,不要露白。   看不出简师兄倒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红笺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加上简绘刚才的一番话,叫她了解到此时自己的一言一行说不定正被哪个前辈高人关注,她定了定神,索性接着装糊涂,恭恭敬敬谢过简绘指点,简绘只是点了点头,默默目送她告辞离开。   自此红笺暗自警惕,再不敢人前显露自己的神识。而简绘也帮她保守了这个秘密,不但没有和秦宝闲说,便是当着师父闫长青也未吐露一词。   红笺和师兄简绘因为这事亲近起来,常去他那里走动。   慢慢的红笺发现简绘这人好像没什么朋友,也不常去师父眼前献殷勤,就整天缩在住处,和二师兄秦宝闲之间的关系也很一般。   红笺想起关于简绘的那些传闻,以前不了解这人也到罢了,现在却不由地为他惋惜,每同他说话之前都要先在心里想一想,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这天红笺正在住处独自修炼,突觉外界的灵气流动有异,红笺诧异地睁开眼,孙幼公是宗主的师兄,他坐镇的这晚潮峰灵气之浓郁在丹崖宗是数得着的,所以给人的感觉也格外明显,似是满山灵气突然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下。   红笺神识不能及远,对这也没有经验,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迷惘地自住处出来,还未看出究竟,秦宝闲的声音远远传来:“师妹莫慌,是有人结婴。”   他话音未落,却听天际处隐隐传来滚雷之声,若不是红笺就在太阳底下看着天空晴朗,必会错以为一场暴雨将至。   红笺正在高处,向东远眺无遮无挡,发现那搅动灵气异象的源头竟好似远在无尽海深处,她心头猛然一震:无尽海里有人在结婴!   这么大的动静,皆不是闹得天下皆知?   果然,只一瞬间锦绣峰那边便有了反应,一个声音响彻丹崖宗各峰:“邪魔外道,敢来我丹崖宗放肆!束手就擒,本宗主饶你不死!”   红笺循着声音转头望去,只来得及看见半空中一道亮白银线飞出,向着无尽海的方向一闪而没,看样子竟是宗主凌虚子亲自出手了。   未等红笺移开视线,又听一声龙吟,一条泛着蓝光的巨大水龙紧跟着出现在锦绣峰顶,载着两三个人很快自后追去,红笺心中一紧:“好大的阵仗!”她虽未能看清水龙上面站着何人,但这法宝大大有名,是化神金东楼的龙影轻车,高手大能尽皆出动,那个人还结得成婴么?    第三十二章 简绘师兄 更新时间2013-10-23 11:48:33 字数:2068  出了这事红笺哪里还能安心修炼,当下离开住处,往晚潮峰最靠近无尽海的一侧山崖跑去。   等红笺跑到,金东楼等人早不见了踪影,想已到达海中那灵气涌动的漩涡中心多时,红笺不知情况如何,只觉远方先前酝酿巨大的风暴正渐渐平息,连周围山中的灵气也在恢复正常。   红笺心头“砰砰”而跳,那人结婴显然不可能这么快,这是失败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便在身前不远处有一块探出峭壁的大石,比她站立的位置低了五六丈许,有一个青衣人枕着一只胳膊意态悠闲地躺在那块大石上,似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全未在意,正是简绘。   红笺张了张嘴,简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简绘左手拿着个精巧的酒壶,送到唇边喝了口酒,他人没有回头,口里说道:“师妹来了!”   红笺跳落到了他身旁,立时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她这段时间多得简绘指点,见状不由道:“师兄躲在这里喝酒,小心师父发现了责骂。”   简绘不甚在意:“我这块废料哪里还值得师父他老人家多耗费心神。”   这是喝多了么?简师兄虽已筑基,但他看上眼的酒肯定也不是什么凡品,喝醉了也是有可能的。红笺低声劝道:“师兄,别喝了,快回去吧。”   简绘神情木然不为所动,红笺想着不能丢下他不管,又道:“宗主他们转瞬即归,再说师父若是听到你说这话,只怕会大大的生气。”   简绘面孔朝上,握着酒壶的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一旁,面无表情盯着红笺望了一阵,眼神颇为陌生,突地皱了皱眉:“你在担心我?喝个酒怕什么,我又没醉。”   红笺拿简绘无可奈何,只得不去管他。她更关心方才无尽海中发生的事。有个筑了基师兄在边上,知道的肯定多,红笺也不管他是清醒着还是迷糊,问道:“好,没醉,你快说说那边出了什么事?”   简绘“呵呵”笑了两声,笑容颇有几分落寞,但只是一瞬,他便将左臂横过来挡住了双眼,口中说道:“那人大约自己也未料到因为神识过于强大,结婴时引起的天地异象远超他预计,竟会惊动了咱们这里,而今婴未结成,若是还活着,应该已经束手就擒了吧。”   红笺默然,简绘继续嗤笑道:“你有空关心别人,不如好好修炼,女修啊,果然个个都是杂念丛生,难得大道。”   红笺未想到简绘都这般处境了竟还对女修存着偏见,他手臂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到说这话时的神情,红笺颇为失落,想着简绘说的也不错,海里结婴的那个人是好人也罢,或是真的大奸大恶之辈,自己一个小小的练气弟子都只能如蝼蚁般看着他或生或死,结局不会有分毫的改变。   她怅然叹了口气,嘟着嘴道:“那简师兄你慢慢喝吧,我回去修炼去了。”   简绘全无反应,半躺在那里一动未动。   红笺一跃跳到了崖顶,回头看看睡着了一样的简绘,又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她虽然年纪尚小,却操心了方峥四年,比同龄的少女心思都细腻,也少了许多任性,想了想自崖上探出身子冲简绘大声道:“师兄,你二十几岁便筑基,资质之佳天下少有,怎么会是废料?筑基寿元三百,师兄也不过只过去了六分之一,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师兄要多多努力啊。”说完她长出了口气,不看简绘的反应,站直了身子原路返回。   这天凌虚子、金东楼等人只去了不大会儿工夫便尽数返回,无尽海重归平静,不知那神秘人结果如何,而后来简绘怎么样了红笺也没有再去关心,她到真的沉下心来,在住处安安静静地修炼。   不过简绘看来说得不错,他那会儿真没有醉,至少对他同红笺说的话还记得清清楚楚,第二天便亲自找来红笺住处,面带歉意向红笺道谢。   这本是小事一桩,红笺望着简绘那温和有礼的模样却有些怔然,简师兄往常一直如此,可红笺见过他昨天那判若两人的样子,这会儿到觉着他像是带了张面具,他不累么?   简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下来同红笺道:“不瞒师妹,昨天早些时候我试图突破修为境界,重回筑基中期,为这一刻我足足准备了三年,本以为大有希望,结果还是失败了。所以一时失衡,生了自厌自弃之心,昨天你走之后我越想越觉着你说的对,再也躺不下去了,今天便特意来谢谢你点醒了我,我昨天胡言乱语,你不要生我的气。”   红笺本来也没有生什么气,闻言不禁对简绘心生同情,安慰他道:“师兄没事就好,这次有了经验,下次定会成功,再说师兄还这么年轻,我看宗门里原来教我们的曲长河还有木灵根那边的潘聪年纪都比你大很多。”原来对曲长河红笺要叫一声“师父”的,可如今她被闫长青收入门下,这“师父”也便成了师兄,红笺还未习惯,反正他没在眼前,干脆直接叫了名字。   简绘苦笑了一下,道:“潘师兄已是筑基后期,我哪里能同他们比,能够再有希望提升,还是多亏了三年前师父帮我争取到了进入宗门秘境的机会,而今……算了,他老人家必定失望得很。”   宗门秘境什么的红笺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简绘,道:“宗门秘境?那是什么?”   简绘有些意外:“原来你还不知道。各大宗门因为都是建在灵气浓郁的修仙宝地,又有历代大能修炼时有意无意地沟通天地,改变这区域间的法则,久而久之就会生出一方独立的秘境,咱们丹崖宗的宗门秘境便在赤轮与锦绣两峰之间,每四年开启一回。能进到秘境自然对修炼大有好处,大师兄当时刚刚踏入筑基后期,他应该是上次在秘境中收获极大,故而这么短的时间便开始冲击金丹了。”   红笺听着十分神往,说道:“上次是三年前,那离下次开启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啊。”    第三十三章 四年一度青云节 更新时间2013-10-24 11:57:42 字数:2038  简绘正色道:“不错,这也是师妹的机会,宗门秘境先前只允许筑基弟子进入,但今年金大长老突然收了两个练气弟子,宗主说不定会叫你们也跟着沾点光,不过你这练气五层显然是不成,要想有机会进秘境,这一年之中至少要再提升一两层,师父才好帮你说话。”   红笺明白简绘的意思,自己若想进宗门秘境中开开眼界,必须要在修为上尽快超越陈载之和张钰,叫前辈们看到自己的潜力。她点了点头,郑重道:“多谢师兄。”一年时间要提升到练气六层,方峥那里万化生灭功就得先停下来,而再向上突破,是练气期六进七的坎儿,不但要努力,还需有机缘。   红笺心里没有底,想起简绘方才说的话,问道:“到时师兄也会再次进去修炼吧?”   简绘苦笑了一下,继而面露坚毅之色:“希望吧,这次没有成功定是因为我近来杂念太多,心思动摇,故而功亏一篑,我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将那些不该想的全都放下。”   他说这话时目光直直落在红笺脸上,似是饱含了隐痛又带着很大的决心,红笺微觉不安,却又不知这感觉由何而来,当下顺着话意安慰了简绘几句,将他送走。   三天后凌虚子等人再次倾巢而出,这次连戴明池和季有云也跟着一齐离开了丹崖宗,过了好些天众人才返回,其中少了季有云的身影。随后丹崖宗解除了后山乱石滩等处的禁令,一切恢复如常。   红笺这才确定,原来那天他们看到结婴异象追去并未能奈何得了那人,这一回才算真正得了手。   当天夜里她悄悄拿出法宝“福疆”,运转真元将它发动,她并不想做什么,也没有金丹、筑基的修士需要她遮掩自己的行踪,红笺就那样静静地呆坐着,任由“福疆”最终抽干了她的真元,不得不停了下来。   然后她想:要弄清楚这所有的事情,第一步就是要变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得到资格。简师兄所说的宗门秘境一定要想办法进去。   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着实有些紧迫,必须要尽早达到练气六层。   方峥那里因为万化生灭功要暂停,红笺怕失了照应,特意央二师兄秦宝闲去向潘聪打招呼,秦宝闲与简绘不同,在宗门的筑基弟子中人缘不错,红笺求到,他毫不推脱地便去了。红笺犹不放心,又去求张钰、朱景先几个平日里多多关照弟弟,她如今地位不同往昔,张钰等人拍着胸脯保证会待方峥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红笺放了心,一门心思地日夜苦修,除了修炼别的事都先放在了一旁。   时间一长,连闫长青都注意到了,一个小女修,没有师长在旁督促着,竟会如此专心致志于修炼这么一件万分枯燥的事,实是叫他都觉着有些惊讶,难怪师父会专门提起,叫他将人先收到门下。   有资质,肯下苦功,练得又得法,没有负累的红笺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天一个样地变强。   转眼半年过去,这一日夜里正在打坐的红笺忽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烁的全是兴奋,然后她起身以凝水诀凝出了一大桶水,好好泡了个澡。   红笺终于突破了练气六层,在她再有几天就满十四岁的时候。算起来前后两次进阶她只用了七个多月的时间,这在丹崖宗是个极了不起的速度,比她还要快的近一百年也只有简绘和失踪的姚真。   而红笺自己心中清楚,若不是那个神秘的功法极大的增强了她的神识,自另一方面加重了她突破的负担,这个时间还会缩短,说不定能再提前一个月左右。   练气六层,就可以稍松一口气。再加上接下来便是自己的生日,红笺决定放松两天,好好陪一陪弟弟方峥。   红笺修为提升,师父闫长青也表现得极为高兴,但他还是语重心长地拿简绘这前车之鉴告诫了红笺一番,甚至还当着简绘的面。红笺颇过意不去,简绘到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恭恭敬敬地听师父说完,亦向红笺道:“师父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方师妹一定要好好记着,不要像我这样走错了路才知道后悔。”   闫长青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幸好当时秦宝闲亦在场,见状连忙将话题岔开。   趁着这两天有空闲,红笺向简绘和秦宝闲详细打听了一下宗门秘境的事,原来这在筑基弟子中并不算什么秘密,只是以前练气学徒没有资格进入,三年前红笺刚来丹崖宗不久,年纪又小,所以一直没有人同她提起过。   宗门秘境每四年一开启,正是在青云节那天。   青云节由来以久,传说这个节日最初与当年的化神第一人商倾醉相关,延续至今几千年过去,逐渐成为了修真界最大、最热闹的一个节日。   青云节四年一次,每逢闰年的三月初六,各大宗门都会举办一些诸如收徒、宗门大比、开放密境的活动,便是那些名扬天下的老修士只要不是在闭关当中,也会出来露个面,参拜一下开山祖师,顺便指点提携一下本宗门的晚辈。   上一次的青云节红笺刚好十岁,小小年纪离开父母的惶恐,突然见到许多生面孔的不安,再加上弟弟方峥占据了她很多心神,以致丹崖宗的青云节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印象极浅,只依稀记得当时跟着师兄师姐们去过赤轮峰,在寰华殿外和大伙儿一起拜见了宗主凌虚子和几个长老,大长老金东楼一直在闭关,应该没有参加。   而据二师兄秦宝闲说,宗门秘境里面灵草遍地,偶有妖兽看护,但并不强大,筑基期足以应付,那里面对心境的考验极大,过一次秘境对突破瓶颈坚定道心大有益处。   宗门秘境每次进入人数的上限为一百人,丹崖宗五大峰的筑基修士加起来将近四百,这意味着便是筑基弟子也要有一大半需得留在外边,更不用说红笺这个小小的练气期弟子。    第三十四章 宝贵的名额 更新时间2013-10-25 12:01:18 字数:2022  红笺这才明白为什么简绘说她想进秘境,至少要再提升个一两层的境界,显然他也觉着以红笺这样的条件,需得练气七层才有把握能跟着金大长老的炼气弟子沾上光,而一年工夫想由练气五层练到七层,基本上没有可能,故而言下又给她留了几分希望。   红笺只能全力以赴。   只剩半年,再循序渐进的修炼肯定是来不及了,红笺索性将心一横,暗自想道:“算了,我这是何必,反正那万流归宗已经练上了,若是不该练一百步也是错,一千一万步也是错,还能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么?”   季有云不在丹崖宗,红笺胆子大了不少。人人都说那个神秘人是炼魔大牢里的逃犯,红笺却因为从他那里得到了好处,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那人,想着他落到如此地步定然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再次偷偷练上万流归宗,修炼起来果然事半功倍,等到过年的时候红笺已经估计出来,按这个速度大约在二月中旬自己便可差不多达到六层的顶峰,而突破瓶颈关口需要契机,这个是急不来的,也就是说三月初六青云节前突破练气七层确实已不大可能了。   过年那天因为大师兄还未出关,红笺便由秦宝闲和简绘领着,去给师祖和诸位师叔师伯拜了年。   这天要好的筑基弟子之间也有走动,因为青云节越来越近,大家谈论的话题时时便围绕着这一次进入宗门秘境修炼的人选。   这其中有不少人是贴身伺候金丹师长的,消息十分灵通,红笺跟在秦宝闲身边听了不少,果然不出简绘所料,金大长老新收的两个弟子谢遥飞和冷羽将同筑基期弟子们一同进入秘境的消息已经传开,甚至有人说符图宗宗主戴明池迟迟不离开丹崖宗,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筑基弟子凭空少了几个名额颇为无奈,谁这回能得到机会诸人也大约有数,闫长青座下三名筑基弟子,大弟子在闭关之中,上次简绘刚进去过,这回自然该轮到秦宝闲。   红笺生怕宗门里主管这事的人根本想不到自己,回头便硬着头皮在向师父问安的时候提了一提,她自不能说是想赶紧长硬翅膀,只道自己修炼将遇瓶颈,听师兄们说宗门秘境今年允许练气期弟子进入,也想一同进去开开眼界。   闫长青闻言有些愕然,摸着胡子扫了红笺一眼,不动声色道:“你自练气四层到五层修炼了一年多,可五层到六层只用了六个月,如今又想着进宗门秘境,你不觉着太快了么?”   当日宗门考核的时候,闫长青在红笺的印象里是个待后辈十分和蔼的长者,可拜师之后常常接触,不知为何,红笺却始终与他亲近不起来。这师尊还是那么个和和气气的老样子,连生气也不见大声斥责,红笺却觉没有与那神秘人一起呆在乱石滩上自在。   所以她就不敢放肆言笑,规规矩矩地道:“这都是多亏了师父教得好,两位师兄又时时指点,徒儿才摸到了些修炼的诀窍。”   闫长青没有搭理她这记马屁,却道:“今年宗门虽然打算破例叫锦绣峰那几个练气期学徒进入秘境,却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若是个男的,我去向师父讨个情,带你一个也无妨,可你是个丫头,刚刚十四,还未到磨练心性的时候,不要添乱!”   这话说的。红笺挨了迎头一棒,却未退缩,嘟着嘴道:“师父肯收我为徒,自是觉着我这丫头还有些长处,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过,不知又要等多少年,我若卡在六进七一直无法进阶,落在了原来那些师兄弟们的后面,岂不是给您丢人?”   这是红笺无奈之下在硬着头皮撒娇了。   若是换个年纪大些的男弟子说这番话,闫长青听到只怕会十分不悦,但红笺身量还未长开,娇娇俏俏的一个小不点儿偏偏目光中闪动着精明算计,闫长青没太在意,一时到笑了:“胡闹,若是一直卡在六进七那么没出息,我便把你逐出门墙。”   师父这回的笑容是真心的,红笺立时有所察觉,心中微动:事情有门。   果然闫长青又询问了几句红笺近期的修炼情况,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虽然是我的弟子,也只能给你自己丢人。上次青云节我为了你师兄简绘,特意去求了师父为他讨来进秘境的机会,宗门那么多筑基,不可能我座下的三个都进去,最后还得叫你二师兄退了出来。结果又如何?他明明有了这难得的机缘,却敌不过外来的诱惑,四年蹉跎下来一无所获,丢不丢人?”   红笺心中万分同情简师兄,当着师父却只敢唯唯不敢多嘴,暗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那日进阶不成,颓废得像变了个人一般。”   闫长青警告了一番小徒弟,见她似听进去了,才又道:“那里面虽然灵气浓郁,又生长着许多有益修为的灵草,可也有不少妖兽出没,练气期是一点防身武技也没学过的,你这样的只怕会囫囵进去,零碎出来,就算能勉强保住小命,一个小姑娘,缺腿少胳膊的终是不好看。”   这已经是恐吓了,红笺全未在意,她听到“许多有益修为的灵草”登时便想到了弟弟方峥,更觉这秘境非去不可,当下扑通跪倒,脆声道:“徒儿不怕,金大长老所收的弟子若是有办法保全自己,徒儿自然也是可以的。求师父帮帮徒儿吧。”   闫长青烦不胜烦,瞪眼骂道:“还不赶紧回去修炼,一个个好高骛远。升到练气七层,你便是丹崖宗练气期第一人,我去求你师祖也好开口,若你只寄希望到那里面才能突破瓶颈,我看你也不必去了。”   这就是师父最后的应承了。练气七层,只剩下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红笺自觉力有未逮,但她却不敢再求闫长青,反正这两个月她也是要拼命修练的,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第三十五章 线索蒙尘 更新时间2013-10-26 10:01:17 字数:2068  红笺触摸到六进七壁垒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半个月。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虽然红笺这段时间真当得起苦修的苦字,却无奈神识一铺开遍布周围近十丈远,这个范围已几乎达到简绘所说练气圆满的境界,以至她迟迟修不出足够的真元去填满那个无底洞,若不是练了万流归宗,只靠那慢吞吞的凝水诀想修炼到这一步还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   可随之麻烦也来了,她这六进七遇到的障碍也大异常人,红笺已经预感到自己往后每一步的进阶只怕都会比寻常修士困难得多。   神识异于常人这个秘密,红笺不敢轻易向人吐露,如何突破壁垒她全无头绪,只能去向简绘求助。   这几个月简绘很少离开自己的住处,红笺与他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知他已经向闫长青禀明准备等青云节过后要闭关静修一段时间,想是重新振作起来了。   简绘不喜热闹,他的住处位于堆雪崖偏僻的一角,这个地方灵气一般,景致到十分不错,简绘自己占了个院子,在里面栽了不少花树,大约是他后来修炼上受挫,无心管理,那些花早被杂草挤得没有了生存之地,乍一打眼像是到了一处荒废的园子。   窗户半开着,屋里有人。   红笺不是头一回来,离远喊了几声简师兄,简绘自屋里迎出来。   红笺打量了一下简绘,见他头发梳理整齐了,身上也干干净净的,人看着比前些日子精神了不少,不敢耽误他修炼,开门见山商量道:“师兄,我练功遇到了困难,前来问问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简绘知道这个小师妹为了进宗门秘境一心想在青云节之前冲到练气七层,听她开口,便意识到她是遇到了练气期六进七的那个坎儿,不由有些怔忡,迟疑了一下才领着她进了屋子。   红笺的个子才到简绘的胸口,简绘看着她却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的争强好胜肯下苦功,为了强大而不惜铤而走险,暗自感叹:“小丫头精力充沛的叫人羡慕啊。”   他冲着红笺温和地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来,说道:“以前我说宗门秘境的事,不过是叫你多个念想,谁知你竟真的能赶在青云节之前练到这一步。”   红笺笑眯眯地心情极好,她方才亦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走了步好棋,简绘当年修炼是出了名得快,肯定有突破的秘诀,虽不是什么正途,可自己连武技都偷偷练了,还有什么不能借鉴的?   于是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央求简绘道:“师兄,我觉得我这回遇到的阻碍要远远超过别人,靠自己只怕一两年都没有办法解决,青云节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你教教我吧!好不好?”   简绘默然,半天苦笑了一下,说道:“哪有那么简单,突破壁垒,还是要靠你自己去感悟。有时候越是聪明人,这一步越难跨过。不过师妹大可放宽心,你觉着难,大约是因为你的神识很强,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不,师妹你才十四岁,迟些也无妨,一旦突破,来日成就必定远胜他人。”   他见红笺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热切渐渐被茫然无措所取代,这才想到对方神识有异,来向自己求教大约也是无奈之举,便决定指点她几句,不叫她空手而归。   正好红笺一脸郁闷地道:“可是我连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简绘笑笑:“虽然我不确定你要怎样才能突破,道理我却可以讲给你听。练气六层之后,神识会渐渐将识海填满,当神识再也无法增强的时候,真元的修炼也会陷入停滞,这就是你遇见的六进七阻碍。你的神识异于旁人,所以我更加不清楚你该怎么办了,你姑且试试,将神识尽数放出来,能达到多远?”   红笺依言放出神识,她自己有数,闭上眼睛这屋子附近的花草树木,以及远处的青山绿水都清清楚楚出现在脑海中,宛如亲见。   这个范围大约是以她为中心的周围十丈,红笺自知这太不正常,对简绘不能不保留一二,回答他道:“整个院子差不多吧。”   简绘点了点头:“那也有五六丈远,依你的修为确实强得过份些。师妹你再试试,将神识尽力压缩,局限于你的身边某一件事物上,能入微吗?”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红笺悟性极佳,简绘稍作点拨她那里已经有了收获。   跟前的桌椅板凳,对面的简绘,甚至背后那面空荡荡的墙壁,无一不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随着她灵根飞转,神识集中到某一点上,那一点开始越来越近,到最后简直秋毫毕现。   红笺兴奋不已,道:“洞察秋毫的神通,原来这么容易便可做到。”   她掌控着神识随意乱晃,不用睁眼,她便清楚“看”到坐在一旁的师兄简绘正哑然失笑,一时促狭心起,嬉笑道:“简师兄,你可小心了,我现在看你地上的蚂蚁几条腿都清楚得很,你这屋里若是有怕人的东西,那可就太糟糕了!”   话音未落,红笺的神识突然扫过了一物,她当时全未反应过来,耳听简绘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心中猛然一凛,集中精力将神识扫了回去,对准了那个蒙尘的小东西。   简绘这屋子里的摆设十分讲究,天松木的桌子和用树干直接削成的两个圆凳不但颜色皎皎,还散发着好闻的松木味道,角落里一张石榻,榻前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黑灰色兽皮,不知出自什么妖兽,看着应该有些年头了,但皮毛依旧油亮光滑,榻上被褥整齐,显然简绘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虽然院子里看着杂乱,但住的地方还是井井有条,红笺说地上蚂蚁什么的不过是在开玩笑。   但就在石塌内侧和墙壁间的细小夹缝中,不上不下地卡着一件首饰,那是一条细细的项链,上面点缀着几颗雪白色的海珠。东西不一定珍贵,但显然应该是女子之物,怎么会遗落在那里?   更重要的是,红笺看着这项链竟隐隐觉着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第三十六章 熟悉的陌生人 更新时间2013-10-27 0:41:21 字数:2012  “师妹?红笺?”   红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简绘觉出不对劲来,赶紧出声制止。   红笺睁开双眼,目光还有些失神,她直视着满脸关切之色的师兄简绘,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那条项链她没有见过,但上面串着的雪白海珠却叫她印象深刻,师姐姚真失踪之后,她曾到她的住处查看,在姚真的梳妆台上有一个首饰盒,里面便有一对耳环,上面点缀着的也是这种珠子。   若是她没有想错,这条项链与那对耳环分明是一套上的,这是姚师姐的东西。   简绘奇怪地问:“脸色这么难看,出了什么事?可是按我说的哪里练着不妥?”   红笺看着简绘,突觉他温柔和善的面目变得十分陌生,这个发现来得太突然,以至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全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然后摇了摇头。   简绘见红笺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古怪,若有所思地笑笑,道:“这是做什么,小丫头古里古怪,还有什么是你我不能说的?”   红笺暗叫不妙,她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姚真师姐的首饰怎么会在这间屋子里出现,只想着赶紧脱身,她见简绘起疑,勉强扯出个笑容,掩饰道:“师兄教的我懂了,只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识海突然一阵针扎样的疼。”   匆忙之间红笺想不出更好的借口,简绘知道她神识不同常人,只得拿这个先挡一下,希望他不要再盘问下去。   果然简绘只是露出了疑惑之色,颦着两道长眉状似担忧地说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你那神识不独强大,还有什么隐患?”   红笺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他,简绘这关心的模样透着一幅坦荡荡,好像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而且平常他对自己也很好,指点起来一点也不藏私,这么一想红笺几乎要相信他和姚真的失踪并没有关系,有些狼狈地吱唔道:“应该不……会吧。”   这种心虚的语气在简绘听来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先不要练了,小心伤了神识。你这糊涂丫头,有我做教训还不够么?”   有这几句话的工夫,红笺到是冷静了下来,她就势低头认错,乖乖地答应暂停修炼,然后从简绘的住处告辞出来。   头顶上太阳亮晃晃的,红笺游魂一样地往回走,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这一刻她才无力地发现,偌大一个丹崖宗除了需要她照顾的方峥之外,竟是连一个可以信赖商量的人都没有。   简师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红笺突然站住,想知道他的事好像并不难。   红笺放开神识,确定附近没人,而她所站的这个地方距离方才简绘的住处足有百丈远,按照他的说法,筑基修士神识的范围只在数十丈内,只要他还呆在屋里,是不可能察觉到这么远的,红笺掉转了头,取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福疆”,运转真元,悄悄原路返回。   离远以神识窥探简绘的事是想都不要想,红笺记得清楚,简绘亲口说过,自己只要一动用神识查看他,立时便会被发觉。只要法宝“福疆”真如神秘人说的那么好用,她便可以收敛所有气息,不为人知地靠近过去,看看她走了之后,简师兄到底在做些什么。   如今红笺比刚拿到“福疆”时修为提高了不少,扣除来回路上的消耗,自觉尚能至少支撑着这法器一刻钟的时间。   第一次将“福疆”派上了大用场,红笺心中的激动压过了紧张,她一边借着花树遮掩接近简绘的住处,一边暗想:“方才说不定我应对得好,师兄没有察觉。”   她早看好了那扇半开着的窗户,手里的“福疆”果然神奇,直到她距离简绘不过一墙之隔,透过窗户的缝隙他在屋里做什么都偷窥得到,筑基期的简绘竟然毫无所觉。   简绘垂着眼睛,正在屋里打坐。   少顷,他身体动了一动,睁开双目,自圆凳上站起身来。   红笺知道自己方才的希望落了空,因为简绘接下来做了个动作,他走到了石榻旁,弯腰猛然将石榻向外拉开。然后红笺听到他低声叹道:“原来是这样。”   红笺悄悄探头,见他已将那条项链拿在了手中。   红笺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简绘能转回身来,叫自己好好看看此时他脸上的表情。   简绘低着头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来回拨弄着项链上的几颗珠子,似是在想眼前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红笺依旧只能见到他大半个后脑勺,却见他手指猛然收紧,那条项链顿时化为齑粉,如一把尘埃自他手指的缝隙洒落到地上,简绘随之袖子一挥,这最后的痕迹也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   随后简绘将石榻恢复原状,方才转过了脸,这会儿的他已是面无表情。   看到这里已经够了,红笺不敢再耽误时间,悄悄离开了简绘的住处。   估计着脱离了他神识查探的范围,红笺收起“福疆”,拖着沉重的脚步垂头丧气地向回走,冒险带来的短暂兴奋很快消退,只剩下了深深的忧虑和疲惫。   简绘看到那条项链虽然意外,却未对这东西出现在他床榻旁的缝隙里表现出太多惊疑,再说姚真同他没有关系红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暗骂自己可真是蠢得可以,姚真就算和那个给自己“福疆”的人认识,凭她自己可是弄不到“月华丹”的,这其中必然还牵扯了丹崖宗的一位修为至少在筑基以上的修士,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会想不到呢?而这个人,现在想来定然就是简绘。   无尽海里的那人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而姚真师姐的失踪,自己这位三师兄简绘又涉及了多少呢?最要命的是,今天她没能浑若无事的蒙混过去,她和简绘彼此之间心中都有了数,接下来简绘会怎么做? 第三十七章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更新时间2013-10-28 12:05:01 字数:2047  第二天一早红笺去给师父闫长青请安,简绘恰好也在,不知道是不是在特意等着红笺。   红笺给师父行过礼,闫长青简单询问了两句就算完了,轮到简绘,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客客气气地说道:“师妹近来修为进境很快,昨天你问我怎么能突破瓶颈,怎么样,回去想明白了吗?有没有什么还需得问我的?”   红笺暗自吃惊,以目光偷偷扫了扫上座的闫长青,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和我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清楚?这还当着师父的面,难道师父也知道?   简绘见她神情游移不定,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要紧,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去我那里问我,青云节没几天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啊。”   闫长青似未在意,颔首道:“叫你师兄教你也好,秘境什么的不必执着,太过着急反到容易出问题。”   红笺糊里糊涂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简绘为什么会表现地这么有恃无恐?看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找上门去直接和他把这件事说开,是自觉无愧于心?那何必还等自己上门,他主动来跟自己解释一下又有什么不行?   她思考着这个问题,跑去找弟弟方峥。修炼陷入停滞,正好可以一边以万化生灭功帮助方峥修炼,一边想想怎么去突破这层坚固的壁垒。   方峥近来过得不错,个子又长高了一些,经过这将近一年的努力,他对青木诀的理解和运用都有了不少的进步,红笺也希望弟弟能将基础再打得牢些,以她此时的能力帮方峥尽快升上练气四层不是做不到,而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若是能进到秘境寻些灵草出来,方峥这样的资质十岁便升到练气四层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说到底还是要能有机会进到宗门秘境啊。   红笺练了一会儿功,又不由想起了简绘说的话: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去问他。关系到姚真,红笺当然有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但是她不敢去问,她怕简绘真的面孔一变,承认姚真先前彻夜不归都是在他那里,承认是他害了姚真,那自己又该如何?总不能听完之后还浑若无事,再赞一声简师兄做的好,我早看她不顺眼吧。   可要翻脸帮朋友讨还公道,她又哪里有足够的实力?   红笺郁郁地叹了口气,忍着吧,继续装糊涂,这么说简绘不来找自己反到是件好事,以后离他远点,见着绕道走总行了吧。红笺思来想去顾虑重重,最后还是决定先做它一阵子可耻的缩头乌龟。   她有意避着简绘,两人打交道的机会顿时少了很多,简绘看上去对她到没有什么变化,该打招呼便打招呼,该指点的依旧指点。若不是红笺那天靠着“福疆”杀了个回马枪,定然会以为幸好自己反应快,将简绘糊弄了过去。   转眼进到三月,红笺冲击练气七层毫无进展,而青云节眼看着就要到了。   虽说修仙之人生命漫长,像化神金东楼便活了一千多年,一生之中不知历经了多少节日,可青云节毕竟四年才一回,不大在意的都是金丹元婴那些老家伙们,丹崖宗的众多筑基修士可都早早便开始准备了。   还有备受人关注的宗门秘境人选。   晚潮峰这边峰主孙幼公几百年来先后收了十几个徒弟,大弟子井白溪、二弟子霍传星跟着孙幼公最久,已经是元婴修为,闫长青在其中排位比较靠前。他的师兄师弟们都收了不少筑基弟子,其中有机缘好的已经顺利结丹。而闫长青因为出了简绘这么个岔子十年未再收徒,成了徒弟最少的一个,故而这次化神收徒孙幼公一时看红笺顺眼,便将她安排给了闫长青。   红笺算了算,只晚潮峰便有筑基修士近百,人人都想往秘境里挤,而金大长老的锦绣峰也传来消息,今年果然有四个位置专门留给了金大长老和戴明池新收的炼气期弟子。至于戴明池的弟子明明是符图宗的人,为何竟能进入丹崖宗秘境这回事,既然丹崖宗的宗主凌虚子都同意了,一众筑基弟子再有意见,也只敢腹诽一下。   不管怎么说,宗门秘境的名额再是抢手,闫长青这里总不会连一个也分不到,秦宝闲一准能得到机会。   红笺十分无奈,师父闫长青不看重她,她自己又找不到突破的契机,而且闫长青说的不错,事到临头,越是心急,修炼越没有头续,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的机缘就是这样,所以她只能在一旁看着石清响、齐秀宁几个进入这个叫她挂念许久的秘境中去变得更强大,而她或许还要等不知几个四年。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秦宝闲竟向闫长青禀报说他在修炼中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他要抓住这线机会,立时闭关冲击筑基后期,这样青云节的宗门秘境就只能忍痛放弃了。并且他向师父坦言道:“师父,上回各大宗门的少年齐聚我们丹崖宗,我在寰华殿外观看了他们通过戴宗主布下的试练,咱们的练气弟子和别的门派比起来并不占什么优势,红笺师妹聪明又有心,你就成全了她吧。”   当时红笺在场,感动地心中一酸,暗忖:“平时全没看出来,二师兄竟然对我这么好。”   闫长青的大徒弟有望结丹闭关未出,二徒弟又突破在即,是以他看上去心情大好,和颜悦色地冲秦宝闲道:“你到是向着她。既然这样宗门秘境的事你不用挂在心上,四年之后再进去更好。”   秦宝闲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对上红笺感激的眼神,冲她点了点头,退出去准备闭关事宜。   闫长青目送二徒弟出去,摸着胡子看了眼正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红笺,终于大发慈悲:“练气期进密境,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红笺双膝跪倒,毅然道:“请师父成全。”   闫长青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去吧,找你三师兄,叫他这两天帮着你挑件合适的法器护身。”    第三十八章 照影碎霜月涌 更新时间2013-10-29 11:54:57 字数:2144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红笺绝不想将这么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交给简绘决定。   简绘到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幅由衷代红笺欢喜的神情,欣然道:“师妹放心,宗门秘境里面的妖兽并不强大,咱们堆雪崖所有你能使得动的法器我都帮你挑出来了,你试试什么合手就拿着进去用。”   红笺听了这话顾虑稍消,忙道:“那就麻烦师兄了。”   用来御敌的法器与她身上的“福疆”又不同,一经发动消耗的真元成百倍计,红笺能使得动的,也便意味着给她挑选的法器品阶都不会很高,她拿着也只能弥补一下练气期没有武技防身的窘境,真要遇上危险可能只几个回合便真元殆尽后继无力。   故而这些法器徒有各式各样的用处,真论起来是万万不及筑基修士自身千挑万选之后修炼的功法。   这种鸡肋一样的东西堆雪崖收藏的不多,简绘最后挑出来的只有十几件,红笺跟着他进到放置这些法器的库房,听简绘逐个讲解了一遍,心中便大致有了数。   这几天,锦绣峰那边齐秀宁几个也应该在颇费心思地挑选趁手法器吧。   简绘介绍完了,特意指了他放在显眼位置上的一面刻满了法纹的圆镜,向红笺推荐道:“要叫我说,这十几件法器之中,师妹应当首选的是这一件‘照影’。”   红笺明白简绘的意思,刚才他已经介绍过了,这是一件纯防御的法器,面对各种攻击都能硬抗上一阵,甚至有百分之几的机率将所受攻击原样反弹回去,红笺这样的练气期学徒到了秘境中是绝对的弱者,万一遇到危险,有“照影”在打不过还可以跑,秘境中的妖兽一般不会离开守护的区域,这样保住命是没什么问题。   红笺将“照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会儿,这是简绘的说法,除去她对简绘应有的戒备之外,红笺自己的本心也对这件法器并不怎么中意。   进到秘境不想着怎么战斗,一味靠这东西保命逃跑,那她此次进秘境的意义何在?   要想有所收获,斩杀妖兽应该是不能回避的事。   所以她顾不得简绘那里怎么想,将“照影”放回了原处,指了角落里的一把短剑,问道:“简师兄,我不喜欢总是逃啊逃的,选那把碎霜剑好不好?”   她一路听下来,那把“碎霜”应该是眼前这些水系法器中最厉害的,因为它的攻击方式有些像冰灵根的武技,剑意所向目标冰冻碎裂。红笺对宗主凌虚子所修的积素经如雷贯耳,故而有此一问。   简绘眉头微微皱起,认真地道:“不是很合适。第一,师妹并不是天生的冰灵根,水灵根用这种法器的话更隔了一层,真元的消耗巨大,有些得不偿失,再者你也知道这秘境是因何而生,宗门历代高手大多是水灵根,这就造成秘境里面水汽浓郁,据我以前进去秘境的观察所见,那些妖兽大多都擅长控水,全身覆盖坚冰的也不在少数。万一遇上,以你的修为,这把‘碎霜’只怕没什么用处。”   简绘说的这些红笺还真没有想到,需得承认他说得十分在理,看简绘这样尽心竭力地为自己打算,红笺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愧疚,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错了他?   简绘见红笺望着那把“碎霜”不说话,以为她还不死心,想了想又道:“你要真的想选件攻击类的法器,‘碎霜’的话还不如你左手边的那把‘月涌’。”   星垂四野,月涌于江。   这把“月涌”外形有些像弦月,不知是什么材料炼制而成,看着不大,红笺拿在手中却觉着颇有些份量。   简绘提醒她:“不要在这里试验。”红笺依言拿着“月涌”出了屋子,先闭目感受了一下这件法器,按照简绘所说神识锁定了身前丈余的一块巨石,开始向着“月涌”内注入真元。   其实红笺不像简绘想的那样是第一次接触到法器,她本该颇有经验,但不知是法器的品阶差异还是攻击法器独有的特性,这“月涌”使用起来感觉与“福疆”简直天渊之别。   红笺只觉手掌与“月涌”接触的地方就像突然开了个大洞,全身真元“呼”的一声便被吸走了近半,与此同时一道蓝光自“月涌”上乍现,这光白天看来并不耀眼,透着晶莹水意。   随着简绘喝道:“斩!”红笺放开了手,“月涌”泛着微光直飞而出,在撞上那巨石之前突然散成十余道光点,这个时候那“月涌”的本体已出现在红笺手中,只余点点碎芒落在石头中心位置,那块青岗巨石应声碎裂,散落了一地。   好家伙!红笺露出赞叹之色,这一击的力量已接近筑基修士的威能,怪不得一下用去了她这么多的真元。   简绘在旁问:“怎样?真元够不够再来一次?”   话到嘴边,红笺留了个心眼:“需得恢复一阵。”   简绘闻言似是犹豫了一下,劝道:“毕全身之力只能一击,师妹,我觉得这样太过冒险了,你还是挑‘照影’为好。”   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红笺产生了犹豫,但她很快又坚定了想法,那天利用“福疆”看到的一幕总不会是假的,红笺对师兄简绘的提防已经严重到他越说哪件法器好,她便越是抵触的地步,故而假装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就它了,我觉着蛮好的。”   简绘欲言又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再去帮师妹找个好点的乾坤袋,不但放得下法器,在秘境里有所收获也可以一并装了带出来。”   红笺甜甜一笑,道:“麻烦师兄。”   简绘告辞,整个过程提也没提项链那回事。   红笺拿了“月涌”,回到住处又试了几次,未觉出来有哪里不妥当,这件法器说到底也是简绘推荐的,她生怕自己见识浅,思来想去特意跑去和师父说了一声,闫长青听说她选了“月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再没有其它的表示。   红笺犹不放心,又跑去揪了准备闭关的二师兄秦宝闲询问,秦宝闲的意见叫红笺颇为郁闷,他也认为红笺应该选那件防御法器“照影”,红笺搔了搔头,奇怪地想:“难道错怪了简师兄,他真的对自己是一片好意?”    第三十九章 大“惊喜” 更新时间2013-10-30 12:04:05 字数:2112  “照影”再好,红笺也不感兴趣,既然师父和二师兄都没说她挑的法器“月涌”有什么问题,红笺便决定到时带着它进秘境。   三月初六很快来到,这一天丹崖宗到处盛放着玉树琼花,平日里散布于各峰各谷以及周围城镇的数千名丹崖宗外围弟子呼朋唤友齐聚海滩欢会,参加的人太多,绵延数里,煞是热闹。这些人大多是炼气弟子,也有上了年纪的筑基修士。   方峥一干炼气期学徒也得到了一天假休息玩耍,他们这些少年若是修炼上迟迟不能突破,等过上几年,自然而然就会被宗门放弃,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红笺顾不得分心再去管弟弟,今天她要亲身去参加一件可能改变不少人修炼进程的大事—进入宗门秘境试炼。   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包括红笺在内会有五名炼气期学徒进入秘境。这在丹崖宗数千年来还从未有过。   开启秘境对任何一个宗门而言都是慎之又慎的头等大事,丹崖宗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宗主凌虚子亲自主持,所有的筑基修士不管有没有机会进秘境均悉数到场。   红笺站在其中,刚及身边的人胸口,又是个女孩儿,颇为引人注意。不少人提前已经听到了风声,知道她是沾了师祖孙幼公的光,只是好奇地望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   红笺目不斜视,站得像小树苗一样笔直。她有些紧张,更多的还是兴奋。她将手悄悄摸了摸腰间,那里挂着一个品质颇高的乾坤袋。里面不仅装着“月涌”,还放了几颗她从闫长青那里软磨硬泡求来的丹药,有疗伤的,有补气的,被她分门别类都收藏好了,最后她又将法器“福疆”也放了进去。   有了乾坤袋确实很方便,如此一来,她所有的身家差不多都放在这个小小的袋子里了。   今天来看热闹的元婴有好几位,金丹更是不少,一位木灵根的元婴长老不知道多大岁数,胡子都白了,他见时间差不多了扬声道:“今天准备进宗门秘境的各峰都知道有谁吧,来,你们过来站一起,其他人后退。”   一阵骚动,很快要进秘境的人聚到了一起,先前人太多,站得又杂乱,红笺没找到齐秀宁四人,其实他们也早就到了,现在相互间打了个照面,齐秀宁只是冲红笺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的表情,谢遥飞跟在后面没有冒头,到是石清响和出身明川宗的冷羽大约是觉着同为练气期弟子,这种场合格外亲切,脸上露出了微笑。   红笺一边以眼神含笑打招呼,一边暗自腹诽:“怪不得她有这机缘拜了戴宗主为师,她和那个跟了刑无涯的林素约表情活像活像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对亲生兄妹。”   但这时她已经无暇去多理会那四个同伴,红笺突然发现了一件叫她十分震惊的事,师兄简绘由刚才起便一直站在她的身旁,此时也跟着一同出来,和自己一起聚集到了准备进入秘境的弟子当中。   除了红笺,没有人表现出惊讶来,红笺眼光一扫,匆忙间数不清楚,但看宗主和在场的长老们都没有出声,应该是不多不少整好一百个人。   红笺疑道:“简师兄你……”   简绘看着她,含笑道:“我今天一早才得到了准信儿。刚才一直没有说,便是想着给你个惊喜。”   这还真是个大“惊喜”,红笺心中隐隐不安,觉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支吾道:“是师父通知你的么?”   简绘一改往日的苍白颓废,显得容光焕发,压低了声音道:“是啊。上次我自秘境出来,四年没有寸进,还以为他老人家必然对我极为失望,这次不可能再有机会了。谁想真的承你吉言,师父早上将我叫去臭骂了一通,叫我到秘境中好好反思一下,顺便和师妹你好有个照应。”   红笺脑袋里“嗡嗡”地响,勉强笑了一下,眼睛向四下里扫了扫,悄声道:“师兄,你将谁挤掉了?”   简绘不以为意:“谁知道呢,一切有师祖,咱们晚潮峰的人历来进秘境容易,上回师父三个弟子就进了两个,这次师父又收了你,四个进来一半自然不在话下。”   红笺点了点头,问他道:“那咱们这一百个人进了秘境都在一起么?”她真不想单独和简绘凑一起,秘境是什么她也听说过一些,众人进去后秘境关闭,任你是元婴、化神,神识也进不到其中,故而里边发生的事情外面没人能知道。   简绘悄声道:“进去后大家都被各自传送走,四散到秘境中,若不是有意会合很难遇见。”   红笺刚松了口气,却又听他道:“不过师妹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一件法器,名叫‘流水知音’,进去之后相互联络应该不成问题,有它在,咱们很快便能找到对方。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小心,遇见危险跑就是了,看,我就说你应该选那件‘照影’吧。你先试试这‘流水知音’,别进去了还不知道怎么用。”   红笺木然地将简绘递过来的一个玉镯模样的法器接在手中,这个翠绿的圆环红笺带上去显然会有些大,简绘十分有耐心地帮她带到左手手腕上,真元一动,那镯子便收紧到大小适中,红笺身上向来没有这些点缀,此时这泛着绿幽幽光泽的“流水知音”戴在她手腕上,衬着手腕纤细,肌肤细腻白皙,简绘点了点头:“还挺好看的。”   红笺看着这件法器,不禁想起姚真梳妆台上那一盒子的首饰和那根掉落在简绘床榻边上的项链,抬眼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简绘,嘴角不由地抽了一抽。   简绘状若未见,又拿出一个相同的镯子带到自己左腕上,右手按住镯子,说道:“我们来试试看好用不。”话音未落,红笺感觉到自己左腕上传来了震动,这种震动带着海浪一样的节奏,简绘以目示意,红笺只得无奈地将自己的右手也按到了镯子上,运转真元,她的神识中突然多了一处模糊的视野,红笺登时就明白了,这是简绘此时的双目所见。   简绘满意地笑了:“对,就是这样。进去后咱们就先以此为联系,尽快会合。”    第四十章 修炼圣地 更新时间2013-10-31 12:05:25 字数:2082  太阳自丹崖宗主峰赤轮的山尖处慢慢西移,渐渐就到了赤轮、锦绣两峰之间,正是众人面对的这个山谷上空。   那木灵根的元婴长老提醒道:“宗主,时间差不多了。”   凌虚子点头:“你们几个来与我一起动手。待秘境打开之后宗师侄你安排他们抓紧时间进。”   一位黑须道人躬身领命,红笺看着此人有些面熟,宗主的师侄至少也是一位金丹前辈,大约不知在哪里见过。   凌虚子领了在场的几个元婴向着山谷入口走去。   秘境的产生是由于在此地有了一个法则不同的空间,据进去过的筑基弟子讲,里面四季并不分明,可能这里还是夏天相隔数里之外却飘着大雪,且下回进去又生变化,除了秘境中央必有一座高山,其它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要打开秘境入口也很简单,就是在此时此地以修士的威能搅乱天地法则。   凌虚子当先出手,积素经施展开初春山谷刚染上的绿意登时一片萎靡,这方小天地竟然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地上开始结冰。   其他几位元婴长老领命一齐动手,风啸树摇,水漫山谷,红笺从未见过如此大声势的施法,不禁目瞪口呆,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很多神奇的景象,大水从雪上漫过,雪竟没有融化,树木不但没有被大水冲垮,竟然自水流中又长出千万枝桠,枝头上瞬间开花结果,归于尘土。   每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都代表着一位元婴长老的得意神通。红笺目眩神迷,张着嘴巴看傻了眼,这种增长见识的机会非在大宗门不可能有,对她日后修炼大有好处。   简绘在她身旁低声道:“法则变了。”   果然遭此肆虐的山谷上空黑云越积越厚,渐渐完全遮挡住了阳光。筑基弟子们站着的地方还是大白天,山谷里却已是黑夜来临。   突然黑白相交的天际接连闪过几道闪电,一个高约一丈宽近三尺的裂缝于虚空中显现,浓雾自那裂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消散到空气中。   那姓宗的金丹道人见状立时叫道:“一次只能进一个,速度依次进。”   准备进入宗门秘境的弟子们早已经排成了长队,红笺突然担心起来,向简绘打听:“到时咱们怎么出来?”   简绘含笑望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颇有深意:“这个你不必操心,宗主他们三天后会再次将秘境打开,到时大家肯定都将秘境差不多转遍,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两个世界法则一排斥,咱们这些人就会被秘境自动弹出来。”   红笺点了点头:“原来这样啊。”她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消失在裂缝中,登时兴起满腔豪情:机会得来不易,管它那么多算计,呆会儿自己进去一定要把那些灵草啊,宝贝啊使劲儿地装满口袋带出来。   眼看就要临到,红笺让了一下简绘:“师兄先走。”   简绘没有推辞,快步上前,到了那裂缝前面又向红笺示意了一下左臂上的“流水知音”,便扭头毫不迟疑地迈步进了秘境,整个人消失在浓雾中。   红笺顾不得再多想,深吸了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去步简绘的后尘。   雾太浓,眼睛一时失去了作用,两脚感觉踏到实地的同时,红笺突被一股强横的气流卷起,她只觉身体在飞旋,眼前似是极快地闪过日月星辰,这个过程极为短暂,红笺还未反应过来那股气流已然消失,她被丢到了一处地方。   红笺着地一滚便利落地站起身来,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极度安静,没有流水鸟鸣人声,目之所见到处都是浓郁成乳白色的雾。红笺放出神识,空气太过黏稠,以至平日里她几乎能铺遍周围十丈远的神识感受到巨大的阻力,只模糊能将三四丈之内看个大概。   红笺没有看到任何的活物。   她因冒险而沸腾的血液渐渐冷静下来,看来简绘所说进来时的情况是真的。整整一百个人已经被分别传到了秘境的各个区域,要想遇见同伴全靠运气,或者是像简绘准备的那样,相互间以法器联络。   再说她落到了这种地方,就算简绘知道周围的情况,谅他也无可奈何,这么大的雾,伸手不见五指,要想在其中找个人哪那么容易。   红笺只一闪念便将简绘抛在了脑后,她要先弄清楚自己所呆的这是个什么地方。   红笺放出受阻的神识勉强探路,摸索着在四周转了转,她身处的这个地方好像是一处低谷,红笺有些头痛,怎么出去?刚进来还什么宝物灵草都没见着,便被困在了这里,难道真要用笨办法,像个瞎子一样乱摸么?   这浓雾萦绕在身上,到是凉凉得颇为舒服。红笺席地而坐,想着怎么解决眼前这难事。   由“流水知音”上传来了微弱的动静,简绘在要求联络。   红笺伸手将那“流水知音”自左腕上褪了下来,塞进乾坤袋中。一早她在外边就打定了这主意,等离开密境后简绘问起来搪塞过去就完了,绝不在里面和他有任何的联系。便连处于如此困境,红笺也宁可自己想办法解决,不愿向他求助。   “流水知音”进了乾坤袋,再震动红笺也感受不到了。她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心念一动,施展出“凝水诀”,“哗啦”一声身前水花飞溅,红笺心中震动,难怪她会觉着呆在这雾中如此舒服,这些乳白色的雾似乎是由浓郁的灵气异变而来,不说适才这“凝水诀”效果出奇的好,她因之消耗掉的真元竟然瞬间便补满了,这真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啊。   如此红笺到不急着走了,她揣测这些灵雾不知对所有身具灵根的人都有如此效果,还是仅仅针对水灵根修士。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就势盘膝而坐,默念口诀,施展出了“万流归宗”。   “万流归宗”瞬间吸走大量的水。红笺还丝毫不知这个武技的平凡和不被重视,如今她神识和真元都被局限在六进七的壁垒,这个武技却还可提升。而周围的灵雾恰恰就是灵气与水异化而成,“万流归宗”一经施展,红笺就觉出了不同。 第四十一章 雾谷迷城 更新时间2013-11-1 11:53:37 字数:2030  “万流归宗”施展出来的瞬间,红笺突觉周围尺许浓雾一清,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和灰绿色的大地。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稍远处的浓雾便弥漫过来,重新充满了她的周围。   红笺先是一喜,跟着心里又颇觉着遗憾。   “万流归宗”虽可吸收这些浓雾,但产生的能量她却因瓶颈无法用于提升自己,全部散诸于体外。说起来这里真是水灵根的修炼圣地,若是她练气七层再进来,这秘境哪里都不用去了,直接在这里用“万流归宗”修炼个一两层都有可能。   现在虽然没有太大的便宜占,但这却是她目前唯一能解开困境的办法。   红笺干脆不再多想,一心一意用着“万流归宗”,她早就发现这武技对真元的消耗不大,试用过法器“月涌”之后更是对比明显,此时在浓雾中她真元又恢复得极快,几乎是在不停歇地吸收着浓雾。   如此过了很长时间,大约就像在一个烟波浩淼的湖里舀出了几盆水,周围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枯燥、乏味、空无收获,这对红笺的耐心简直是个巨大的考验,就在这时,红笺突觉使出去的“万流归宗”有异,真元搅动了一大片浓雾,周围一丈之内有了视线,竟是这武技升级了。   红笺一喜,暗道:“原来这武技还能升级,不是一直在白忙就好。”   在堆雪崖红笺根本不可能如此毫无顾忌地修炼武技,现在有了机会,自是想着好好努力一番。但只过了片刻红笺便皱起眉头停下来,“万流归宗”升级之后一次施法吸入的灵雾太多,以她的修为竟是需得好一会儿才能全然将其散到体外,这样不但是效率大打折扣,照这样下去再升一级她的身体容纳不下,皆不是有爆体而亡的危险?这武技果然不是可以无限制提升下去的。   既然如此红笺也无需再打坐了,她起身趁着两次“万流归宗”中间调整的工夫选定了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浓雾笼罩的这片地方很大,红笺走了大半天才算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黑色的巨石将前路完全挡住,这巨石不知有多高,石壁刀削斧凿般十分得平滑,全无落脚之处。整块石壁乌黑油亮,若非“万流归宗”施展的瞬间叫它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红笺还真没办法知道这些情况,它好像对神识有极其强大的屏蔽作用,靠近它一尺之内就被挡住,更不用说穿透过去。   红笺记着自己进来秘境的另一个目的,自乾坤袋里取出了“月涌”,对准石壁便是狠狠一击。结果却叫她非常失望,那石壁坚硬得超出了想像,受这一击的地方连个划痕都没有留下,她那打碎了捡几块石头带出去的想法无异是痴心妄想。   红笺只得沿着石壁去寻找出路,走出不远,她随手又用了一个“万流归宗”,四周乍现的瞬间她猛然注意到了石壁高处的一点嫩黄。   那是什么?红笺站定昂头等待,身体一没了不适的感觉立时再次施法,这一次她看清楚了,乌黑的石壁上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娇花,茎很纤细,没有叶子,花呈几瓣颤巍巍地开在茎尖,好像红笺搅动的气流再大些便会凋零。   这么坚硬的石壁上却生出看上去如此娇弱的花来,这秘境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合常理。   红笺将“月涌”收回袋子里,借着“万流归宗”将这朵娇花好好观察了个清楚,确保不会有失,这才后退几步飞身跃起,双足在石壁上一蹬借力,左掌拍在石壁上维持了一下平衡,右手已顺利地将这朵花摘了下来。   不知道这花是什么,有什么用途,先收到乾坤袋里,等出去了再说。红笺登时也不嫌“万流归宗”用着麻烦了,细细将石壁排着搜索了一阵,又先后发现了几株一模一样的花,尽皆收入囊中。   就在这时,眼前豁然开朗,高耸的石壁在此断开,浓雾也淡了很多,红笺的神识轻易穿透出去探查,通向外界的出口找到了。   石壁上开出的花必然漏掉不少,红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离开这里,为了几株不认得的花耽误时间不如去秘境别处转转。   她自裂缝处钻出来,终于走出了迷雾,等离得稍远些回头再望,雾气皑皑中依稀看出来山脉的轮廓。刚才所呆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山谷。   红笺此时正走在山道上,有条小溪自道旁潺潺流过,溪水清澈见底。山道边间或长着几株苍松翠柏,都是外边极为常见的品种。红笺顺着溪水走了一阵,皱着眉头站住,她觉着有些不对劲,自那雾谷出来之后看到的一切实在是太正常了。若叫她一个恍惚,根本就会错以为是出了秘境,此时正走在丹崖山上。   除了一直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她这念头刚起,眼前树木突然多了起来。   穿过前面一片小树林,红笺站定眺望,前方远远的竟然出现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溪水直接流入人居,也不知是就此变成了水塘还是最终穿城而过。院落林立,高墙红瓦,这城镇看上去有几千人居住。   红笺放开神识感受了一下,镇子里的人们买卖劳作忙什么的都有,大多数是普通人,或是修为比自己弱,但她也感觉到有几处神识受到了强大的排斥,那至少应该是筑了基的修士。   这秘境里怎么会这么大的一座城镇?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筑基修士会不会是与她一同进来的师兄?红笺自进了秘境一直都是一个人,此时连个可以商量的对象都没有,突然遇见这种怪事一时有些踟躇。   不知怎的,她离远看着这座城镇竟觉隐隐有些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面对这种咄咄怪事,十四岁的红笺下意识地便想避开,退回山谷或是另寻它路,红笺这样想着,转头回走。可在林中兜来兜去,红笺骇然发现,她竟然找不到其它的路了,进入城镇已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第四十二章 一眼万年 更新时间2013-11-2 10:17:21 字数:2700  红笺小心翼翼地进了城镇。   孩子的嬉闹声,集市上的叫卖声,水桶在井中吱纽作响,铁匠铺子里叮叮当当汇成一片,太阳西沉,正是黄昏时候,这城镇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忙,一切看上去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还是觉着眼熟,好像什么时候在这镇子上住过。   红笺东张西望,迎面过来一个小媳妇,端着木盆,看样子是要到溪边去洗衣裳。   红笺假意不小心用肩头撞了她一下,那小媳妇“哎呀”一声,目光嗔怪地望过来。   红笺连忙合十赔礼:“对不起,是走路我太不小心了,这位姐姐,没有撞疼你吧?”   那小媳妇上下打量她,脸上露出笑容来:“你是方家的丫头吧,长得可真快,怎么莽莽撞撞的?刚才我还看到了你弟弟。”   红笺有些震惊:“方峥?”她见那小媳妇赶着去洗衣服,连忙拉住她问:“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小媳妇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回答道:“这里不是四连城吗?你才离开几天,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四连城?这个名字全无印象,可要说真没来过这么一个地方吧,这城里的一切都透着似曾相识。那小媳妇不再管她,转身往溪边去了。   看她言行举止,似是真的认识自己,应该不是妖兽幻化的吧。红笺站在街心人流中央,心中有些恍惚,若有妖兽能幻化出这么大的城镇,又细致到几千个人的一言一行,这需得多么大的威能?只怕宗门也不敢放任他们这些弟子进来送死吧。   “姐,姐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将红笺唤醒,红笺心中一凛,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弟弟方峥一脸喜色离远向着她跑过来。她和方峥昨天还见过面,秘境里重逢自然不可能是真的,红笺默默地望着他越跑越近,伸手在大腿上猛地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疼,这不是在梦里啊。   方峥跑近,看上去与昨天没什么两样,一举一动都透着信任和亲昵。“姐,你在这站着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啊?”   红笺心中如受重击,回家?她想起来这个四连城是哪里了,在她和方峥来丹崖宗之前,他们一家四口人的确是在一个有溪水流过的小城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方峥才五岁,自是什么都不记得,而她也只保留了粗浅的记忆,那个小城就是叫四连城么?   她心神恍惚之下被方峥拉住了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往街尾走去,二人进了巷子口,红笺的步幅迈得越来越急,最后几乎要奔跑起来。正对巷口有户人家,大门敞着,红笺猛然站定,身旁的方峥已大声叫道:“爹,娘,我们回来了。”   红笺忍不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话音未落,只见正屋门帘子一挑,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自屋里出来。他微微含笑:“笺儿回来了呀,好孩子,你将弟弟照顾得很好。”   红笺贪恋地望着这个人的眉眼五官,只觉鼻子酸酸的,以仅剩下的唯一一点理智颤声道:“我娘呢?”   那汉子瞥了方峥一眼,有些无奈地道:“屋里歇着呢,我说了叫她不要动不动就用那万化生灭功,可你娘什么时候肯听我的话?”他回身撩起了帘子,招呼二人:“进来再说。”   这不是妖兽变化出来的,任他天大本事也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便知晓了娘亲和万化生灭功这些事,那么就只能是潜藏于她心底深处的心魔在作祟了。心魔?红笺才不管,她只要能和爹娘在一起就好。   所以红笺一闪念间就把什么丹崖宗,什么秘境全抛在了脑后,向前一纵身便扑到了那汉子怀中,娇声笑道:“爹!”两眼一闭间泪水夺眶而出。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嗔道:“爹爹骗人,答应来接我和弟弟的,结果叫人家等了那么久也不见人影。”她探头伸向屋里,叫道:“娘,我回来了。”   里屋传来娘亲温柔的声音:“笺儿快来,叫娘好好看看你。”   红笺跑进里屋,脱了鞋子上榻,麻麻利利钻进被子里,任由娘亲像搂小孩子一样搂着她,仰头看着爹和方峥亦跟进里屋来,一家四口重又团聚,红笺觉着一颗心像是泡进了蜂蜜水里,叽叽喳喳说着这几年她和方峥在外边经历的大事小事,最后埋怨道:“在丹崖宗那个鬼地方,整天提心吊胆的,连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   红笺顿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两眼盯着头顶上的天棚,这一瞬间,她是清醒的,她记起来自己由何处而来,现在是在哪里,但自娘亲怀抱传来的温暖像潮水一样迅速将她淹没,她毫不抵触地投降了,在那个怀抱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眼睛挪开,喃喃说道:“我不要再离开你们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红笺已经完全适应了四连城父母身边的生活。什么都由父母去操心。努力修炼似乎已成习惯,练气六进七迟迟不得突破红笺也未表现出焦虑气馁等情绪来,相反她很平静,这大约就是她留在这里,和一家人相守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如此一年又一年,红笺和方峥都已长大成人,世界很大,他们一家四口却从来没有人提出要离开四连城,去别处走走。   二十二岁的时候,红笺突破瓶颈,进入练气七层,因为神识有异一直又过了三十年方才成功筑基。这个成绩放在丹崖宗是要被人瞧不起的,但红笺觉得无所谓,整个四连城筑基的算上她的爹娘一共也没有几位。   若是普通人,这般年纪已经垂垂老矣,可就筑基修士将近三百年的寿命看她还年轻得很,故而瞧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模样。那个修练神识的功法她也勤练,可在练气十层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的效果,就算如此,她的神识也同筑基中期的娘亲相差无几。   这些年要说一下方峥,他虽然资质不佳,但有娘和姐姐照应,加之福缘深厚,在四十七岁的时候也顺利筑了基,到比红笺提前了好几年。   又过了几年,红笺的父亲结丹成功,整个四连城为之轰动。石氏夫妇不欲太过引人注意,加上考虑到儿女俱是筑基修士,留在四连城难寻良配,这才收拾东西,一家人离开了那里。   走走停停,见过许多风景,也认识了很多修士。可相识容易,结交却难,修真界本来便崇尚强者为尊,情义寡淡,好不容易有个看着顺眼的,又动辄要闭关数年,到最后姐弟两个挑挑捡捡,方峥娶了生于修真世家的女修,而红笺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那个人,曾有一位明川宗的金丹修士想同她结为道侣,她仔细想了一想没有答应,她实在是不喜欢那人,若是嫁给那样一个人大约除了修炼上得些便宜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好处。而修为,恰是她此时最不执着强求的。   索性一个人更加自在。   再后来,娘亲寿数将近,父亲带着她和弟弟去无尽海中猎取妖丹,孰料遇上大风,他们三人处身之地突然法则紊乱,潮水黑漆如墨,自其中跃出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妖兽,三人联手依旧不敌,父亲舍命叫她和弟弟先逃,最终当她和弟弟必须有一个人要留下来阻挡那怪物时,她留了下来。   血水淹过口鼻,当她的身体飘在海面上随着无尽海的波浪浮浮沉沉时,二百多年的岁月自她眼前瞬间而过,喜怒哀乐,生死荣辱,最终不过是梦一样的烟消云散。当初她年纪还小,和父母离散,被送去了丹崖宗,整天记挂着父母早日接自己回家,后来家人团聚,不,她想起来了,她是在那年青云节进了宗门秘境,她自愿与心魔纠缠,不想醒来。   此念闪过,心神猛然巨震,眼中的万象雪融般消散,红笺茫然四顾,这才惊觉自己正站在雾谷的出口,眼前薄雾缭绕,而她不知呆站了多久。    第四十三章 乱沙渐欲迷人眼 更新时间2013-11-3 11:59:09 字数:2130  这一站,红笺感觉过了足有两百年,可她既然还身在秘境之中,显然未到三天之限。   红笺摇了摇头,还没有从这场漫长的迷梦中彻底清楚过来,停了一会儿她才想:“哎呀,幸好如此,我是过得开心了,可秘境外边爹娘和弟弟其实还在等着我。”   梦中那一世,除了最后的一段惊心动魄,其它时候红笺过得还不错,就像甘泉流淌过干涸的土地,红笺长久以来对爹娘深埋的思念随着这近二百年的朝夕相处渐渐变得平和淡然。若换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摊上这种经历,必定会随之产生极深的感悟,对日后提升修为抵抗心魔大有裨益,可对小小年纪的红笺而言,这只是满足了她的一个愿望,多了一堆似是而非的经历,剩下还能收获多少要靠她长大后再慢慢体会。   如今神识再无阻碍,雾谷外是长长的黄沙古道,沿着这条路走上数丈便彻底走出浓雾,遥遥望见脚下的路径直通向远处山脉。   这一次看到的应该都是真的。红笺手搭凉棚四下张望,暗自咂舌:“有这样一座大山,这秘境还真是不小,难怪到现在一位师兄也没有遇见。”   但是进山的话肯定会遇上,不知师兄简绘现在何处?红笺一开始就把“流水知音”隔绝在乾坤袋中,也不知他联系了自己多少回,宗门秘境进来一次不易,说不定他这会儿根本没有工夫再理会自己。   起风了。   天地间一片迷蒙,大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像是要连人也一起吹走。   红笺抬起左臂挡住了头脸,手提“月涌”半侧着身子顶风而行。   这秘境中的鬼天气说变就变,着实叫人有些吃不消。只一会儿她就变成了一个土黄色的小人儿,红笺“呸呸”吐了下不小心吃到嘴里的沙子,眯着眼睛看路,这种情况下只能靠神识搜索四周,不知齐秀宁他们四个若是走来这里的话要怎么应付。   就在此时,红笺感觉到离远过来了两个人,她的神识一扫到来人附近那两人马上便察觉,其中一个“咦”了一声,转动脑袋往这边看了一眼,似是想弄清楚这边的人是谁。   红笺也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照二人适才的反应估计,这应该是两个筑基初期的修士,红笺自觉遇上结伴的两个人比单独一人要安全一些,到没有多作犹豫,掉转了方向去跟他俩会合。   “呱!”一声蛙鸣突由黄沙里传来。   红笺心生警兆,神识猛然收回,果见不知是什么活物已自沙堆下面潜行到了跟前,那个小东西只有杯口大,猛然一跃而出,随着风沙向她小腹疾扑而来。   幸好“月涌”一直拿在手里。红笺身体疾退,让出空当,一抬手间数点光芒迸现,那袭来的小东西顿时在空中爆开,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两个筑基弟子本来已欲往她这边来,见状站住,其中一个忍不住出声道:“这谁呀,不过一只沙蛙,怎的还用法器……”   另一个迟疑了一下,大约是从身高外貌上有了判断,与同伴小声嘀咕:“好像是晚潮峰闫师伯座下的那个小姑娘。她才练气期,不用法器怎么办?”   红笺神识过人耳聪目明,这两人离远的议论在“呜呜”风啸声中仍听得清清楚楚,她由这两句话迅速判断出了来人不是晚潮峰的,另外方才攻击她的怪物名叫沙蛙,看样子在这密境之中应该算是一种极弱的威胁。   她转身背着风,冲那两人大声打招呼:“两位师兄可好,我是晚潮峰方红笺,不知我们在这秘境中还能呆多长时间?”   虽然都是同门,但身在秘境万一有人心存歹意人不知鬼不觉的很难防范,故而若碰巧遇到了,不是交情深厚的师兄弟一般都是离远打个招呼便分头而行,但此时两人遇上的是个练气期的小姑娘,自不会有如此担忧。   那两人很快走近过来,先发现红笺那人是个身形粗壮的胖子,看着比另一人修为高些,两人中以他为首,他先仔细打量了一下红笺,笑道:“刚才离远就看着像,果然是方师妹。我们是香积峰的,我姓赵,他姓迟,现在距咱们进来只过去了小半天,离出去还有很长的时间。既然遇上了,不如大家先一起穿过这片沙阵,彼此也有个照顾。”   他说得客气,红笺却心中有数,大大方方说道:“那真是求之不得。多谢两位师兄关照。”   丹崖宗五大峰中香积、岁寒二峰住的是木灵根修士,香积峰的峰主是元婴长老穆逢山,整个香积峰红笺只与金丹费承吉以及方峥的授课师父潘聪有过接触,不认识两个木灵根筑基弟子再正常不过。   两人见红笺年纪小是小,却十分懂事,便点了点头,那姓迟的说道:“能在这里就遇上,方师妹自己一个人摸索得着实不慢。沙阵有我们两个,也不用担心。这次宗门秘境之行看来注定师妹你的收获不会少了。”   他二人说进了秘境到现在只过去小半天,在红笺想来她在那雾谷摸索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有小半天,这么说她后来陷在那个漫长的迷梦之中,反而没有耽搁多久,想到这里她便笑了笑,主动说道:“我一进来便落到一个到处都是白雾的山谷里,花了好半天才找到出口离开。若不是遇到两位师兄,只怕到了这里也是举步维艰。”   她如此便是委婉告诉二人,这大半天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收获。   那姓赵的不知有没有听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不要客气,能在这里遇上也是缘份。走吧。”   往前走再遇上那沙蛙,便由赵师兄施法,随着他手指轻轻一点,便有一道碧绿色小箭破空飞出,直接将那小东西穿透了,红笺看着甚是羡慕,筑基之后果然大不相同,看赵师兄那轻松的模样他这法术显然并不怎么耗费真元,沙蛙这种东西一只看着不起眼,若是数量多了一齐攻击,自己还真是没法应对。   话说在那个梦里,她筑基以后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怎么会全然没有印象?红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功法的名字梦里好像从未出现过,但在最后血染无尽海时,她还记得,每当她施法,周围里许的海面都会被她牵动。    第四十四章 杀机初现 更新时间2013-11-4 11:49:29 字数:2064  有两位筑基修士关照,红笺很快走出了漫漫黄沙,当那狂风落到三人身后,眼前路途重现。   赵师兄遥指前面的高山对红笺道:“方师妹,那就是我们来这边的目的地。你是练气期,不要太向里深入,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红笺郑重向两位师兄行礼道谢,二人同她摆了摆手告别,那姓迟的还笑道:“几个练气弟子里你应该是到得最早的,快些去吧,不要入宝山而空回。”   红笺同他二人分开,迟师兄口里的“宝山”便是眼前的这一座,据以前进过秘境的师兄们讲,这座山是秘境的中心,一百人被分散开传送进秘境之后,各有各的际遇,而最后只要不是前面耽搁得太久,都会到这里来,在山中搜寻灵草宝物,等待时间用尽被传送出去。   而红笺现在足足还有两天多的时间。   赵、迟二人直接上山,红笺按他二人方才的指点在山脚下便放开神识,先在附近查探了一番,没发现有其他人,向里走了一走,弯腰将石缝中冒出来的一棵培元草拔了起来,塞进乾坤袋。   培元草是一种低阶灵草,但在外界卖的价钱并不便宜,顾名思义,这灵草对真元有增强之效,事先红笺听人说这种灵草在宗门秘境中像野草一样满地都是,虽然没那么夸张,可确实这附近长着不少。筑基期修士不将它那点效果放在眼里,甚至红笺自己也用不大上,但方峥可是恰好需要。   只要有用的,红笺一概不放过。她低头沿着向阳的半坡走出去里许,先后拔了几十株培元草,眼前山体的颜色渐转为赤红,培元草明显增多,年份也渐长,红笺稍加留意登时便发觉这里的灵气十分浓郁,她直起身抬头四顾,这种风水宝地不会只长培元草,一定会孕育出更好的东西。   “嘀嗒”,高处传来滴水的声音,红笺循声仰头望去,只见石壁上有一处凹陷,由上面岩缝里渗下的水不时滴落在凹陷处的石头上,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小水窝。水窝旁的岩石缝里探出一小丛灌木,上面结着一串围棋棋子大小的黑色果实。   按红笺的想法,凡是不认识的十九都是好东西,先拿到手再说。不过都说秘境里有妖兽,这么长的时间她也只见到了几只不成气候的沙蛙,难保便没有什么厉害的家伙躲在灌木丛里守着这些果实。   红笺将“月涌”交到右手,弯腰捡起块石头,避开那串黑色果实向着灌木丛丢去。   几乎是石头砸中枝叶的同时,“呼”地自灌木丛里探出一只碗口粗的大蛇来,尾巴一卷便将石头接住,它直起上身,冲着红笺“咝咝”吐信,显得十分愤怒。这大蛇通体褚红,与山体的颜色十分接近,若不是它出现在灌木丛里打眼一看真得很难分辨。   红笺抽了口气,她愈加肯定这些黑色果实是好东西,故而面对大蛇的威胁丝毫未退,站在原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赤蛇虽然瞪着圆圆的眼睛,但其实蛇眼应该是看不到红笺那么远的,不知它如何感觉到红笺的战意,知道下方来人未受它威胁避让,盘着的身体猛一伸缩,如一道红色闪电凌空向红笺扑来。   红笺撤步祭出“月涌”,她对法器的掌控虽称不上举重若轻,但经过那场迷梦,这种战斗的感觉却不会再觉着陌生。赤蛇来得极快,红笺已经清清楚楚看到了它腥红的蛇信和毒牙,与此同时自“月涌”中喷薄而出的法力也正中它三角形的头颅,将它的身躯直掀了出去。   但这一下却未能击碎它坚硬的头颅,赤蛇落地翻腾,粗壮的尾巴击起地上大片沙石,它借力将身体游回来,冲红笺张开大嘴,发出恼怒的“咝咝”声,后半身猛然挥出,向着红笺拦腰卷至。   红笺早有防备,不退反进,瞅准了空隙一抬手,对准赤蛇的要害发出了第二击,她体内的真元又被“月涌”吸走了大半。   这一下不偏不倚正中赤蛇的脊椎,俗话说打蛇打七寸,那妖物再厉害,无奈受到法术冲击之处正是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当即“喀喀”一阵怪响,连脊椎带内脏一齐碎裂,蛇身软塌塌滑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红笺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去看赤蛇的尸体。由这条蛇的实力看,差不多相当于筑基前后的修士,红笺依仗出色的法器,还多亏自身真元充溢,才能将它斩杀,这里就有这么厉害的妖兽了,难怪赵、迟两位师兄不让她往深山里去。   这蛇体内肯定不会有妖丹了,但蛇胆可是宝贝。红笺不准备浪费,正低头盘算怎么收拾,突听身后一人出声道:“师妹,你骗得我好苦啊。”   红笺听着这声音头皮发乍,由头到脚都是一寒,她滞了一滞,飞快地堆起一个笑脸转身后退,口里装作若无其事:“师兄,我可是找着你了。这秘境里好危险啊。”   刚才她专心对付这条赤蛇,全未防备被人接近到了数丈之内,而这个人正是她最不想在秘境中见到的师兄简绘。   简绘淡淡一笑:“是么?我给你的‘流水知音’呢?进来秘境之后我多次施法呼唤你联络,为何不应?”   红笺心念电转,她此时手腕上没带着那件法器,硬说身在雾谷没感受到讯息也说不过去,只得尴尬地赔笑道:“师兄你不知道,说起来真是倒霉,我进来便落到了一处幻境,在里面迷失了心智,最后好容易误打误撞出来,你给我的那件法器却再也找不着了。”   简绘嘴角勾勾,露出一丝嘲意:“本也是我这做师兄的多此一举,我看师妹方才用‘月涌’杀蛇,真元充沛,哪里是毕全力只能一击?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师妹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只是逗师兄玩玩的。”   红笺进秘境前当着简绘的面试验“月涌”时曾经动心眼留了一手,此时被他说破心中颇觉无奈,只得抵赖道:“师兄何来此言,我骗你做什么,实在是方才这大半天在秘境里又有了些突破。”    第四十五章 没有你,我就可以安心修炼了 更新时间2013-11-5 11:57:41 字数:2028  红笺对简绘怀着很重的戒心,一心想在秘境中避开他,可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体内所剩的真元只够“月涌”再发出一击。   红笺一边同他说着话磨蹭着时间,一边又抱了一丝侥幸:简绘先前同她一直没有撕破过脸,甚至还表现得颇为温柔体贴,在发现姚真的首饰之前,她待这位三师兄也是真心实意的好,也许简绘跟进秘境只是凑巧,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同简绘接触时,心底涌上的阵阵寒意说不定都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可简绘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红笺彻底放弃了这些幻想。   “小师妹,其实你心里面是既怕我又恨我的,是不是?你想着等羽翼丰满之后再来对付我,可惜啊,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简绘慢慢走近,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到这个时候,神情看上去同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像是真的在惋惜和伤感,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着透骨冰寒。   红笺暗暗吃惊,一边往后退,一边企图安抚他:“简师兄你中邪了么,我怎么会想着对付你?”   简绘摇头叹息道:“不用再想着糊弄我了,小师妹,你刚拜入师父门下那会儿对我是真不错,从来没有瞧不起我,我也给过你机会,我对你说过好几次,叫你有不明白的直接去问我就好。可你自发现了那条链子便避我如避蛇蝎,我知道你这么急着修炼,都是想着替她来报复我。”   红笺十分无语,以她的聪明当然听出来简绘那一次次的暗示,她故做不知,绝不是像简绘说的那样将仇恨深埋,准备伺机不分青红皂白为姚真报仇,而是出于形势宁愿做缩头乌龟自保,谁知简绘反应竟会如此激烈。   她张了张嘴,觉得无从解释,涩然道:“姚真师姐呢,她哪里去了?”   简绘已经准备要动手了,闻言微微一滞,眼神黯了黯:“你觉得她会在哪里?你每回自堆雪崖向下望,有没有看见过她的脸在无尽海的海浪里沉浮?”   红笺虽早已估计到姚真已经不在人世,甚至作梦也梦见过那种场景,可自简绘嘴里得到证实还是觉着毛骨悚然。   耳听得简绘又道:“我本来应该将她的身体毁掉,不过她对我也很好,差不多就像你刚来堆雪崖时一样,虽然怀着目的,但我还是于心不忍,她喜欢那些珍珠宝贝,我就把她葬到了海里……”   “疯子,住嘴!”红笺想起无尽海异动的那天他坐在崖上喝酒,自己还傻乎乎地上前好言安慰,现在他说得这些疯话真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不管她和简绘之间原来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简绘既然毫不在乎地当面说了这些话,便注定今天绝难善了。   简绘状似伤感地笑了笑,到真的住口不再向下描叙,他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怎么,不多聊会儿?你不听我好意相劝,执意选了法器‘月涌’,现在真元还够再驱动它一次么?”   红笺心中猛然一寒,简绘果然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对他满怀戒备,对他推荐的法器定会心生抵触,所以极力主张自己拿那件防御法器“照影”,而自己也真的想都没想便将“照影”排除,这一切无疑更加坚定了简绘对自己的杀心。若非如此,自己会不会便听了二师兄秦宝闲的意见,选择了那件保命法器?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晚了,简绘一改往日颓废的模样,站立如松,将右掌缓缓抬立至胸前,口气淡漠,透着冰冷的杀机:“那就不耽误时间了,没有你这个人,我便可以安心修炼了。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也难怪简绘的语气如此笃定,他的修为再如何停滞甚至倒退,总归是筑基期修士,要杀死一个真元将近枯竭的练气六层任谁想来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红笺这才意识到做了这么久的师兄妹,她还不知道简绘修炼的武技是什么,当年他被称做丹崖宗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所修武技只怕十分厉害,真等他出手自己小命可就难保了,故而不等真元再恢复,抢先一步对准简绘祭出“月涌”。   简绘露出惊讶之色,显然未料到红笺一个小小的练气学徒真元竟如此充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第三次驱动法器,但他丝毫不见慌张,甚至连躲都没有躲,看到“月涌”出现的同时左掌一动,掌心里一面刻满了法纹的圆镜猛然变大,周围虚空中隐隐多了一层水膜,将简绘的全身裹住,圆镜上的法纹随即四散到水波上,忽明忽灭。   “月涌”中喷薄而出的能量没有击中简绘,而是轰在了那层水膜上,那一处的法纹骤然明亮,飞速的旋转,简绘硬撑着这一击神情十分轻松,尚有余暇开口道:“我真是小瞧你了。”   “照影”!那件防御法器正被简绘拿在手中,挡住了红笺这全力一击,红笺暗叫侥幸,听说这件法器还有极小的反弹机率,刚才若是不走运触动了,自己这会儿必然死在自己的攻击之下,这可该怎么对付?   经过方才那一击,红笺的真元确已所剩不多,并不够再用一次“月涌”,就是够用,她也因为简绘手里的“照影”而有所顾忌,此时似乎除了逃,再没有别的办法,红笺向后退出几步,连地上的赤蛇和石壁上的黑色果实都不要了掉头就跑,指望着这些宝物的价值能稍稍拖延一下简绘的追杀。   谁料简绘根本对这两样东西看都未看,他筑基期的真元充足,左手撑着“照影”,大步追上,右手握拳猛然挥在了空气中。   红笺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若不是方才还在梦中生死拼杀,此时模模糊糊似留有一些印象,她绝对躲不开如此恐怖的一击,似有神助,她下意识地猛然向一旁扑倒,着地后拼了命地向旁滚开,一蓬雪雾一样的白色气流擦着红笺的脑袋轰然落地,碎石横飞。    第四十六章 生死存亡一念间 更新时间2013-11-6 11:51:59 字数:2057  沙石打得红笺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她知道危险并未解除,筑基修士的本命武技耗费真元比法器要低得多,简绘一击不中,第二击必然紧随而来。   她并没有什么保命的宝贝,甚至因为真元不够连祭出“月涌”拼死还击也做不到,红笺无暇多想,下意识地回手用出了她此时唯一能用的法术“万流归宗”。   “万流归宗”,对敌时只能瞬间吸收走对方武技中大量的水能量。   红笺虽然此前在白雾山谷成千上万次的施展过这个法术,但用来对敌还是第一回,生死存亡的刹那她只觉背后突然一静,好像时间也随着她这一回手蓦然停止,没有冰冷,没有疼痛,甚至连那迫人的杀意都突然凝滞。   红笺转过头来,瞧见简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她不知道刚才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简绘却看得清清楚楚。   当日简绘修炼上偷机取巧,不但以偏法制造虚丹提升了自己的修为,连筑基之后选择的武技也是仿照宗主凌虚子的“积素经”,他方才那一拳名叫“玉龙吟”,将寒冰术法的好处足足模拟出来了七八分,若不是后来他修为崩溃,丹崖宗筑基修士之中无人能与之一敌。   这样恐怖的术法,再加法器防身,要杀个练气六层的小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刚才一击不中已是意外,简绘随之第二拳出手,叫他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连滚带爬的方红笺突然一回手,他打出去的法力竟似遇到了一股更强大的吸引,随之便改了方向,直接钻入她手掌消失不见。   这还不算完,更叫简绘惊骇欲绝的是自己的法术无故消失之后,那股莫名出现的巨大吸力并不满足,像是一只闻到气味的猎狗直接扑到他身上来,瞬间便将法器“照影”凝结而成的护身水膜吸走了大半。   简绘并不是不认得“万流归宗”,但那不过是师兄弟们闲时戏耍使出来玩的,而以他急功近利的性格,这偏门功法是连学也懒得学的,所以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师妹方红笺不但胆大包天,练气期便偷学了武技,还挑了个这么古怪的本命武技。偏偏红笺在雾谷中将“万流归宗”练至升级,这法术使出来已与他见过的面目全非,简绘就更加辨认不出来了。   这情景太过叫人匪夷所思,两人四目相觑,都是一幅惊魂未定的表情,相较而言红笺没有亲眼目睹刚才的异象,受到的冲击要小一些,故而最先反应过来。   叫她心头狂喜的是不知为何随着适才“万流归宗”的施展,她体内的真元突然暴涨了一截,此时她来不及多想这是为什么,若不先下手为强,待简绘再次出手不知会不会有刚才的好运,想到此她左手极快的又是一记“万流归宗”,再次涨起来的真元终于凑够了“月涌”所需,红笺毫不犹豫地祭出法器。   附着在“照影”上的法力一被吸走,简绘下意识地便补充上了,他还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已经又有了动作,“照影”赖以发挥作用的真元险些被夺了个干净,那层水膜摇摇欲碎,上面的法纹模糊不清。   简绘心道“不好”,他对敌时向来小心谨慎,两次遇上这种咄咄怪事便想着先退下来弄个明白,还未等拉开距离,突见对方手中那把“月涌”竟然脱手飞到了空中,然后骤然散开,化作十余道白线直奔自己胸口击来。   糟糕!简绘一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及细想对手哪里来的这么多真元,他对“月涌”十分了解,眼下自己手中的防御法器不等受到攻击莫名其妙便要撑不住了,那强横的力量若是落下来绝对无法抗衡,搞不好就是一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故而他毫不迟疑飞一样后退,试图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避过这突然而来的致命一击。   简绘此时猛地后退到真起到了作用,他未能避过“月涌”的一击,却恰恰挣脱了“万流归宗”的吸取范围,法器“照影”重新受到真元的滋养在迅速恢复,与此同时“月涌”的力量落到了上面,“照影”竟然撑了片刻才破碎,余力击中简绘胸口,将他的人轰得向后直跌出去。   简绘着地一滚爬起身,嘴角鲜血淋漓,恨恨地回头望了红笺一眼,一声未吭,掉头跃入了坡下的灌木丛中,就此没有动静。   红笺神情戒备地等了一会儿,不见简绘再次现身,估计着自己这一下出其不意把他伤得不轻,一时半刻大约不敢再回来,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方才这几下兔起鹘落,简绘固然措手不及,红笺又何尝轻松?她此时识海空空如也,一个法术也施展不出,若不是她的身体早已经适应了真元枯竭的极端不适,只怕必然会被简绘临去那一眼看破。   红笺此时还万分狼狈地滚倒在地,索性也就不忙爬起来,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处静等恢复真元。   她一边凝神留意着四周,一边仔细回味方才这一战所得。   说起来这是红笺现实中第一次与人交手,偏偏便是与筑基修士的生死相搏,到现在她的心还“扑通”“扑通”不能平静。若说有什么所得,那便是她见识到了“万流归宗”的强大,经过这一战,红笺深深明白了本命法术的重要,法器再强大也无法弥补过于耗费真元的弱点。   这一次将简绘打跑了,他还会不会伺机回来?以红笺此时对简绘的了解,总觉得他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肯定还会再找机会来取自己的性命。以他的隐忍毒辣,不定会想出什么坏主意来叫自己上当。   红笺渐渐皱起了眉头。   赤蛇的尸体一直无人拾掇,还在不远处散发着一阵阵腥气,一个小姑娘滚了一身泥土,神情严肃地坐在旁边,风吹山野间的树木沙沙作响,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觉着诡异。   这时候脚步声响,有人向着这边过来。   来人越来越近,近到看见这边的情景,脚步声停下了。    第四十七章 助人乃快乐之本 更新时间2013-11-7 12:03:40 字数:2016  红笺闻声望去,心中不由“咦”了一声,暗忖:“这么巧?”   来得这人她不但认识,还打过好几回交道,虽然有一年多没接触,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变化,正是那拜入了符图宗戴宗主门下的木灵根少年石清响。   她怔怔地看了石清响片刻,突然自地上跳了起来,指了一旁的赤蛇道:“这是我杀的。”然后飞快地来到那块凹陷的石壁下方,助跑跃起,石壁上借力,三两下攀上去将那串黑色果实摘下,尽数收入囊中。   石清响遇见了熟人本来十分高兴,见她如此不由露出了哭笑不得之色,抗议道:“方红笺你真小气,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红笺不答,自高处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盘问他道:“刚才光顾着打架没注意,你什么时候来的?”   石清响目光清亮:“你们打架的动静那么大,我循着声音找过来的,正看见你大展神威,将那人打跑了。”   红笺瞪着他说不出话来,还真是叫他看了个正着。   石清响走近,看着地上的赤蛇尸体,不紧不慢地道:“能进来这里的,肯定是你们丹崖宗的筑基修士,为这么点儿东西还不至于见财起意,看来是平日里结下的仇家,此时趁着无人知晓特意找方师妹算账来了。”   红笺没有搭理他,蹲在赤蛇旁边,将法器“月涌”收回乾坤袋,捡了根树枝将尸体翻动了一下,没找着地方下手,才开口问石清响:“身上带了刀子吗?”   石清响还真带着,取出来递给红笺,红笺接过来,咬着牙给那条蛇开膛破肚,取出蛇胆,又在草叶上将刀子擦了擦,还给了石清响,说道:“既然知道,还不快走,小心他一会儿回来连你一起宰了。”   石清响向四周望了望,不动声色道:“这里都被你搜刮干净了,什么也没有剩,自然要走。一起往那边看看?”   红笺也不是真要赶他走,经过打赌那一回,她对这小子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再说有石清响在,简绘就算回来了也需心有顾忌,化神弟子嘛,谁知道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宝贝,当下站起来,跟在了石清响身后,一点也不为拿他当了挡箭牌而过意不去。   石清响引的路十分偏僻,他见红笺不厌其烦地弯腰拔着培元草,连累得他也走不快,只得无奈地在前面也拔了几株,返回来递给她,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帮你啊!”   红笺随手接过来,道了声谢,见他还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动,她这才注意到两人站立之处四周空旷,在这个地方小声说话到是不怕被人听了去,她惊疑地回望石清响,小心翼翼问道:“你说什么?”   石清响平静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善意,他主动道:“那个人一定会回来,你一个人可够呛能应付得了,找帮手的话,你更应该相信我啊,因为这一百个人里面只有我和你们丹崖宗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红笺默然。石清响说的对,可无缘无故把他牵扯进这么严重的事里,她实在是开不了这口。   “为什么?”红笺到不担心石清响在欺骗自己,但就算是他主动提出,她也要问个明白。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帮你?因为助人乃快乐之本啊。你也试试,做人太尖刻了不好。”   “呸。”红笺实在是忍不住了。   “呵呵,”石清响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说真的,管闲事嘛,挺好玩的,你不知道呆在你们丹崖宗这一年我都快无聊死了。再说石某人向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谁对我有过好处,我便百倍报答。”   红笺听了这话倒有些讪讪地,老老实实地说:“当初打赌那事,是我对不住你,其实应该是我对你说声谢谢才是。”这么一说,她到想了起来,忍不住关心地问:“你那功法,戴宗主帮你想到法子解决了么?”   石清响点了点头,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言,只道:“有法子解决,就是还要过一阵子。我现在用‘伏魔藤’同人打架没问题。”   他态度这么积极,红笺决定接受他的好意,最后又郑重警告他道:“要小心,那人是真的要杀我。”她说了这话,大大的眼睛盯在石清响脸上,仔细地看他的反应,石清响看上去到是十分镇定,没有露出丝毫诧异或是惊恐的神色,只是问了一句:“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红笺便将她与师兄简绘的恩怨简单说了一说,她苦恼地道:“其实我早知道现在惹不起他,已经极力避免同他冲突了,谁知他这么不依不饶的,真是疯了。”   石清响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他沉吟道:“这秘境与外界现在完全隔绝,他杀了你到是极容易遮掩过去。算了,我和你先好好谋划一下,等咱们将他擒住再考虑怎么处置他也不迟。”   红笺点了点头,想了想补充道:“他受伤不轻,我估计就算吃了灵药,也差不多需得一晚上的时间恢复。”   石清响却道:“不要掉以轻心。这么大的秘境,他恰好可以找到你,我怕他有办法能掌握你的行踪,那样咱们在明,他在暗,他修为高过你我太多,咱们一时疏忽都可能丢了小命。”   叫他这么一说红笺也觉着不对劲,“流水知音”被她一直隔绝在乾坤袋中,但连乾坤袋都是简绘帮她准备的,他想在上面做点儿手脚可太容易了。这么一想红笺便知道简绘刚才找到自己绝非偶然,她心里毛毛的,登时便想将“流水知音”和乾坤袋这两样同简绘有关系的东西扔掉。   石清响阻止她道:“别扔。有这两样东西在他才会上钩。既然他今晚好不了,有我在,他应该不敢动手。我估计着他还是要等到你孤身一人,最好是与妖兽动手的时候才会突然出现。这样咱们就有一晚上的时间来好好合计一下,怎么做个圈套擒住他。” 第四十八章 杀人良机 更新时间2013-11-8 12:05:52 字数:2047  这一夜简绘过得简直糟糕透了。   白天的那一架输得莫名其妙,待他好不容易用灵药将受伤身体调理得行动无碍,秘境之中已经差不多到了半夜。   这座位于秘境中心的大山四年前他来过,再往前他还没有开始走霉运的时候,进秘境的名额再紧张,只要他想总有他的一席,但要说满山灵气孕育出来的灵草宝物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那当然也不是。他只是一时顾不上那些,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方红笺,然后杀死她!   做到第一点,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不管是法器“流水知音”还是那个乾坤袋,他都早早做过了手脚,他非常笃定不管是以那个小丫头的修为还是见识都不可能察觉。   但他万没想到的是,深更半夜的,方红笺身边竟然多了个人。他认得那个少年,出身跹云宗,木灵根,已经拜入了化神戴明池门下。   远远看过去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寻找灵草,显然是旧识,而且交情匪浅。   这个少年虽然是练气期,但好歹在锦绣峰跟着化神修炼了一年多,肯定很难对付。   想起难对付,简绘不由暗暗咬牙,他再也没想到看起来聪明听话的方红笺竟然敢冒着宗门大忌,还未筑基就偷偷修炼了武技。   她那个古怪的武技……   这个把柄足以把方红笺赶出晚潮峰,甚至丹崖宗也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地,但是不行,简绘可不是为了仇怨非要与这个练气期的小师妹过不去,正相反,细说起来方红笺在发现那条项链之前对他一直十分尊敬,简绘感觉得到那是发自内心的,与她对待师父、秦宝闲诸人一般无二,叫他觉着很舒服。   可惜她运气实在太不好了,偏要发现那件不知何时落在缝隙中的首饰,还一直自作聪明地掩饰。她就像是埋在土里迟迟不肯爆炸的火药,每回自己看到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混乱的夜晚,想起姚真柔软芳香的身体,她滚烫的泪落在自己的胸口,那般怜惜地对自己说:“简师叔,咱们都是苦命的人。”   他不愿再记起这些,可是偏偏越挣扎陷得越深,他一次次的盼望又失望,方红笺不肯来和他打开天窗做个了断,对简绘而言冲击筑基中期失败还不是最糟糕的,更可怕的是他的道心已经动摇,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斩断这一切杂念。   此次宗门秘境前半程的心魔关,简绘又见到姚真那苍白的脸,这更坚定了他的杀心,他要叫方红笺这个和姚真有联系的人彻底消失。   他们两人不会接下来一直在一起吧?怎生想个法子将他们分开?   简绘远远地盯着,甚至还看到二人联手杀死了一只低阶妖兽,那是一只幻金蛙,它的叫声颇像孩童啼哭。那少年唤出“伏魔藤”将幻金蛙牢牢捆住,幻金蛙拼命挣扎,哭声传出老远,直到被“月涌”斩杀也没能挣脱,简绘心中凛然,这少年被化神收入门下时听说已经是练气七层,现在看这一年的时间他应该是又有了提升。   接下来叫他更失望的事情发生了,大约是被幻金蛙的哭声吸引,又有两个练气期少年闻声赶来,四个人会合到了一处。   简绘只得退避。他心情灰暗地转身去了深山里,渐渐的路上遇到的妖兽等阶高起来,纵是他也不得不专心应付。   山路崎岖,老林繁茂,偶而远远的有火光摇曳,不知是哪位师兄弟正在林中探幽。简绘自从修为崩溃之后就不再与同门交往,在丹崖宗几乎没有朋友,他不想和人遇到,见到光亮离远就避开,这一夜走走停停,折腾到天亮时也算有了些许收获。   一夜过去,那四人难道能一直在一起?简绘心中总是记挂着这件事,做什么都不安心,终于忍不住调头回转,再次去寻方红笺。   这一次她所在的位置更加偏僻,显然经过一夜的试探磨练,自己这位小师妹对付妖兽更有经验,胆子也更大了。简绘知道她神识之强远超寻常练气期学徒,生怕打草惊蛇,离远便停下细细探查,叫他大喜过望的是那片区域竟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另三个化神弟子看来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伴离去。   天赐良机!   简绘远远缀着她,上一次交手的失利叫他对方红笺那个古怪的法术有些忌惮,他准备等到一个更好的机会再动手。   好似连上天都站在简绘这边,机会很快就有了。   方红笺发现了一个小山坳,看入口杂草有半人高,此前应该是没有人进去过。她在入口稍一踟躇,又往四周张望了下,似是在看附近有没有人,接着她便将“月涌”拿在手里进了山坳,里面很快传出妖兽的嘶吼和打斗的声音。   既然动上手了,简绘不虞被发现,悄悄潜到山坳上方,居高临下透过树木浓密的枝叶缝隙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方红笺竟然在打一只岩石兽。   岩石兽是土系妖兽,行动缓慢,但是会土遁术,防御不用说也是极强的。方红笺同它缠斗了一会儿,吃过一次土遁的亏,便有了经验,她身体轻盈,与岩石兽只隔了一臂稍长的距离,那妖兽心智未开,大约始终觉着再进一步便可追上攻击,不肯再土遁虚耗法力,故而一直处在挨打的状态。   转眼岩石兽已经是强弩之末,快撑不住了,简绘给她数着,“月涌”出手两次,按他昨天亲自领教,方红笺的真元足够支撑这法器的第三下攻击,但她停了下来,只是贴身引逗着岩石兽愤怒追赶,明显是在拖延,等待真元恢复。   简绘皱了下眉,这个时候了还如此谨慎,这小丫头确实是有着非同寻常的保命本能。既然这样,那他就下去帮一帮那只岩石兽吧。   他一探身自岩上飞身跃下,选择的落脚之处正是方红笺身后,这一次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左手握着“照影”没有贸然发动,右手挥拳,一记“玉龙吟”配合着岩石兽的攻击直向红笺后心击落。    第四十九章 联手局 更新时间2013-11-9 1:31:32 字数:2100  简绘人尚在半空,冰冷的白色气浪已到了红笺身后。   此时那岩石兽正将巨大的巴掌抡圆,向着红笺迎面扇去,红笺突然遭遇前后夹击,却未一下子慌了手脚,当机立断一个鱼跃向旁边扑出,头也不回“骨碌骨碌”滚向了一旁的沟涧。   反应好快!   简绘有些吃惊,原本以为必中的术法被红笺躲开,给他的感觉竟是这小丫头一直在防范着有人自背后偷袭。   可那又怎样,趁她与岩石兽打斗的时候偷袭本就是为求个稳妥,便是一对一正大光明的较量方红笺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简绘手掌一动,“玉龙吟”再出。   红笺来不及停下来回头还手,笨重的岩石兽已经瞬息土遁到了她身旁,身体下蹲,两只手肘带着风声,对准她的脑袋狠狠擂下。   红笺仗着身体小巧轻便,抱头猛地一蜷,简绘的法术失之毫厘击中了她身下的泥土,乱石飞溅,“轰”的一声塌了一大块,红笺借机滚落到了沟涧中,陷入了接近一人高的荒草枯叶堆里,她挣扎了一下,脚下大约是淤泥,以至未能站直身体自草下露出头来。   岩石兽砸了个空,沿着坍塌的斜坡也滑了下去,登时沟涧下枯枝败叶横飞,岩石兽怒吼连连,这么小的空间,不知红笺还能撑上几息?   简绘走近,神情淡漠,看不出悲喜来,只道:“还不舍得用‘月涌’么?我会将它和这只妖兽一起给师妹你陪葬。”说话间抬起手掌,对准了红笺。   红笺感觉到极度危险,她自与岩石兽的纠缠中抽身回手,“月涌”还留有最后一击,这是红笺最犀利的攻击手段,便是筑基也不敢大意轻受,但她此时施法并不是祭出法器,而是用了个“万流归宗”,好似昨天她同简绘生死较量过了一次,便发觉这法术正是简绘的克星,此时腹背受敌,顾不得细看究竟,便先丢出来御敌。   简绘料到她会如此,双瞳微微收缩,右臂积蓄的真元翻涌,擦着“万流归宗”那阵强大吸力落空的瞬间他踏前一步,便要把这股强横的力量送出去,将眼前的一切化为齑粉。   谁料他一步迈出立觉足下有异,几道凸出地面的树藤不知何时已在他脚下盘绕成形,随着他这一动猛然收缩,简绘全无防备之下竟被缠个正着!   糟糕,中计!   简绘吃了一惊,他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事先竟未察觉这附近还有第三个人,却知那帮手必然藏在沟涧的枯草下,树藤附着的力量有限,应该便是那木灵根的练气少年,这东西攀附纠缠的速度极快,他一边施法对抗,一边仍是将那积蓄已久的“玉龙吟”向着方红笺打了出去。   以一敌二,对方又是早有预谋引了自己入瓮,简绘已经知道事情搞砸了,自己这本命功法看着声势浩大,但对方早有准备之下肯定又是做了无力功,他此时只求扎脱那“伏魔藤”赶紧脱身。   果然红笺身体轻盈地向后一跃,岩石兽仍被困在原地嘶吼,显是足下早被“伏魔藤”捆住动弹不得,这半天所谓一人一兽打得不可开交不过是作戏给简绘看。   红笺所有的精力都集于简绘身上,自然不可能毫不反抗被他击中,她留下的真元够用一次“月涌”,换到自身的法术“万流归宗”足够她接连用个四五次,更何况她有昨天的经验,同简绘交手,只要真吸到了他的法术,自己的真元就会有所增加。   她跃起来避过了正面冲击,“万流归宗”对准这条直扑而来的“玉龙”全力施展,与此同时祭出“月涌”,这一瞬间红笺使出了浑身解数,简绘被“伏魔藤”缠住不能脱身的时间很短,她从未面对过如此局面,纵有帮手在旁却也是手忙脚乱。   简绘无法移动只得硬挨,他匆忙开启了法器“照影”,由头至脚水纹波动,红笺这真正的杀招轰在他身上只见一阵剧烈的摇晃,好歹是筑基修士,真元浑厚,还真被他撑住了。   一旁枯草下石清响出声叫道:“快想办法,我要坚持不住了!”   这半天随着简绘挣扎,石清响全部精力都花在不停招唤新的“伏魔藤”上,他真元有限,这么大的耗费很快要撑不住了。   红笺咬紧了牙关,她此时哪有什么办法可想,只一味地拼命施展着“万流归宗”,简绘身上的那层水盾忽明忽暗,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僵持中他憋了一口气,左手撑住“照影”,右手又是一道法术打出,乃是他早年分心它用学来的“秋水绵针”,这功法施术时若有若无,飘渺难觅,却是专伤对方神识。可叫简绘差点哭出来的是随着对面那个不过练气期的小丫头手一招,他这一记“秋水绵针”与“玉龙吟”一样,刚至中途便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他才有些恍然,心头一惨:“她这法术看来是专吸水真元的。难道这就是天意吗?老天,你待我简绘何其不公!”他是水灵根,所有的功法自然都是以此为依托,遇见这种事这架还怎么打?   一念至此,简绘疯狂地欲挣脱束缚逃走。他有道基护体,“伏魔藤”上的尖刺根本奈何不得他,石清响心中焦虑,突然大叫了一声:“两位师兄动手,不要放他跑了!”   若换作平日简绘自然不会上当,可他这会儿正惶惶如丧家之犬,姓石的小子怎么瞒过他神识的反复探查还没弄清楚,闻言就不由心底一颤:“金大长老收的那两个练气弟子也在这里?”   方红笺是化神收徒那天投了金大长老和师祖孙幼公的眼缘,否则她一个还未筑基的女修,怎么可能有造化拜金丹为师,住进堆雪崖成了自己的师妹,这也是简绘不敢在晚潮峰上动手杀人的原因,如今事情泄漏有姓石的参与已经很麻烦了,若日后再叫金大长老知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这么一慌神正给了红笺可乘之机,她趁着简绘身上水盾一黯间“月涌”猛然轰出,运气不错,“照影”的防御应声而破,简绘来不及再做其它动作,余下的碎光正中他小腹,简绘应声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 第五十章 血腥进阶 更新时间2013-11-10 1:16:58 字数:2188  红笺长出了口气,竟然觉着有些虚脱,这简绘终于被她和石清响联手打倒了。   制住他,好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便可以慢慢盘问。   姚真到底是不是从他那里拿走了一颗月华丹?他知不知道那个乱石滩上神秘人的事情?好端端的,他又为什么要杀了姚真?   这些都可以稍后再问,当务之急是要先令他不能反抗,石清响只刚才喊了一嗓子,便再无动静,看那些青藤有气无力地挂在简绘身上活力不再,显是坚持到现在他的真元也所剩无几了。   简绘呻吟一声,挣扎着要爬起来。   好不容易抓住,可不能再叫他跑了。红笺向石清响喊了声:“这岩石兽你来杀。”一跃上了沟涧。   怎么制服一个筑基修士,还真是没有人教过红笺。传说中炼魔大牢里是不能修炼施法的,可见世上定有禁锢真元的法宝或符箓存在,可惜啊,这些东西她接触不到。   红笺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赶到近前,趁着简绘还未挣脱,在他膝弯狠狠踢了一脚。   简绘受伤已是不轻,一下子没能站稳登时便跪倒在地,红笺抬起手,将“月涌”抵在他脑袋上,认真地劝道:“简师兄,别乱动。这两天我给你吓得不轻,你别再刺激我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话是如此说,红笺的心里却很冷静,她知道真正“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的人正是她的这位简师兄,故而她说着这话,另一只手早做好了施法“万流归宗”的准备。   简绘还从未如此狼狈过,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适才他法术被破,身上的衣裳也被打得半湿,这会儿滚得上面满是沙土草屑,简绘抬起头,似是还不能相信眼前这结果,“呵呵”惨笑了两声,低沉着声音道:“小师妹,你真是没规矩。你要对师兄做什么?”   红笺一时语塞,恨恨地道:“你算哪门子的师兄?”她还真说不上能威胁简绘什么,杀了他容易,叫他说实话却很难。在这秘境中取人性命简直太方便,已经结下这样深的仇恨,只怕傻子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放过他,任由他好好的回到堆雪崖再掀风浪。   所以她避开了这个话题,直接逼问他:“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非要杀我还是为了姚真师姐,你为什么要杀她?”   简绘闭口不答。   此时石清响真元几乎耗尽,迫不得已收回了“伏魔藤”,他抽隙服了一颗回复真元的丹药,在沟涧下被那岩石兽追得抱头鼠窜了片刻,终于积攒了少许真元将岩石兽击毙。   红笺瞥眼看石清响原地休息,心中一动,吓唬简绘道:“简师兄,我拿你没办法,但你不要忘了他是什么人。他们符图宗可是有一种法符,叫做……‘傀儡认主符’,一会儿等他真元恢复了,就给你用上一张,你从此往后一切不能自主,样样都需听从他这主人的,修炼这么多年可就白辛苦了。”   红笺这纯粹是因为石清响在场,信口开河胡编乱造,但她话一出口却见简绘脸色突然大变,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石清响已不紧不慢地接口道:“没见识,什么‘傀儡认主符’?明明是‘他生符’,种上此符的人神智俱迷,从此之后便丧失了自己,他这一生也不再是他自己的,所以要叫做‘他生’。”   红笺听石清响说得煞有其事,吓了一跳,暗忖:“真的假的?”   石清响竟真的在翻乾坤袋,还嘟囔道:“师父知道我将这宝贝如此用了,说不定会揭下我一层皮来。”   简绘好似突然受了极大的刺激,不管不顾回头便是一记法术,红笺防他情急拼命,“万流归宗”早准备好等着,“月涌”若是这么近出手无疑会直接要了他的命,所以红笺稍作犹豫,还是一脚踢了上去,正中简绘后心。   简绘满脸狰狞,额上青筋暴起,硬生生受了这一脚,他没有仆倒,一股凛冽决然的气势忽自他身上涌起,红笺微觉有异,但她毕竟对修真界的事了解太少,只知道简绘这是情急拼命,却不知道危险将至,想着不能叫他跑了,“月涌”向下,对准简绘的双腿便是一击。   简绘吃痛,一声厉吼,红笺听着他似喊了句“死吧”,不知他如何作法,只见他全身肌肤由青转为赤红,只一瞬间耳听一声闷响,一股带着腥辣的灼热气浪迎面打来,石清响惊呼道:“快闪!”   迟了。红笺脑袋一闪念,这距离太近,靠躲是肯定躲不开的。   千钧一发之际她下意识的先做出了个抬臂挡脸的动作,接着才是空着的左手全力一记“万流归宗”,此时气浪已到了跟前,红笺只觉正对气浪的一面由胸至脚一阵剧痛,身体像是被打成了筛子。她睁不开眼睛,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身体直接被掀了出去。   可偏偏那法术“万流归宗”不知将什么东西吸进了体内,大量的粘稠的异物挤满了她的经络,一小半通过体表排了出去,那是汲取回来的能量,剩下的按以前的经验应该是水性真元,但水性真元绝不会叫她如此难受。识海内水灵根在急剧飞转,说不清对这些新来的异类是吸收还是排斥。   红笺头疼的像是要裂开,哪里还顾得上简绘如何了,只想翻倒在地上打几个滚儿。   红笺将头皮抓破生生忍住了这种折磨,挣扎着盘膝坐起。她很想从乾坤袋里找点儿疗伤的丹药服下,但剧痛实在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叫她连动一动小手指都懒得。   此时整个山坳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石清响不是袖手不理,而是完全吓傻了眼。   石清响和红笺不同,他在跹云宗的时候极为受宠,好兄弟江焰又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故而他杂七杂八知晓的事情远不是红笺可比,可就算如此他也绝没想到简绘一个区区筑基初期竟然能像金丹修士一样做出爆丹拼命之举。   虽然是一颗假丹,但若换了他站得像方红笺那么近,只怕立时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谁知这小姑娘看着应对仓惶,不知怎的胡乱施法,简绘拼命爆发出来的浩瀚威力竟然骤减。   而此时遍地都是风干的血肉,方红笺浑身浴血,就那么席地而坐,周围灵气为其搅动,这……看着她竟是要进阶了。   *****************(混乱的周末,神出鬼没的更新,求个收藏呗) 第五十一章 日后生存攻略 更新时间2013-11-11 11:38:24 字数:2156  如此血腥的进阶场面啊,她这是怎么修炼的?当年自己练气六层进阶七层时可没弄得这么大动静。她还练了一个古怪之极的法术,连续几次施法,不但完全克制住了简绘,就连自己的“伏魔藤”也在极速干枯,不然自己的真元也不会流失的这么快。   石清响虽然吃惊,却很快镇静下来,怔怔望着入定中的红笺,脑袋里一下子想到了太多的东西。   红笺从受到重创到壁垒被冲破,再到练气七层的境界勉强稳定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幸好她和石清响为引简绘上钩,选的地方足够隐蔽,到是一直没有人闯进山坳来打扰。   红笺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在初进秘境的那个梦里她突破六进七的瓶颈花了八年的时间,但那种变强的感觉远没有这次清晰。踏前这一步,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连之前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身体都得到了极大的修补,以至她看着身边一片狼藉,瞳孔猛然收缩,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石清响神色有些凝重,见她醒来松了口气,道:“你……”问人功法是件很失礼的事,叫他话到嘴边不由有些犹豫。   红笺一声不吭地跳了起来,跑离那片区域弯下腰便吐,吐着吐着感觉不对,又开始手忙脚乱脱身上那件惨不忍睹的血衣。她从小到大太太平平,哪里遭遇过如此血腥,越想自己进阶吸收的竟都是些这样的东西越觉着难以承受,直吐得冷汗淋淋,内衣尽皆湿透,加上皮肤上还沾着风干了的血迹,别提有多难受。   石清响见她脸色苍白泛青,整个人不停地打哆嗦,到是不方便再说其它,只得道:“附近找个水塘,你先洗个澡,把伤治了再做别的吧。”   红笺这才发现石清响,意识到他一直忍着这噩梦般的场景在为自己护法,不禁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匆匆点了点头,说了句“多谢你”,回身向着山坳外奔去。   洗个澡是必须的,衣服破烂了幸好红笺出发时准备充分,乾坤袋里带着换洗衣裳,不然时间一到大家被传出去,独少简绘一人,她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怀疑。   至于受的那些伤,随着她修为进了一大步,洞穿的内里已差不多愈合,红笺再服下疗伤的丹药,不用等到明天从外表看已一切如常。   等她洗了澡调整好心情,坐在水塘边安慰自己事情已经发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她还活着,并且活的还挺好,自山坳方向树枝摇动,石清响若有所思地走了过来。   这一次道谢可不能像刚才那样马虎,红笺想着,连忙站起身,感激地道:“石师兄,真多亏了有你援手。咱们做下了这么大的事,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红笺万死莫辞。”   石清响苦笑了一下,道:“嗯,从此以后我和你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抬起手,将手里的东西示意给红笺看,又道:“我适才收拾了一下,这几样东西不适合再出现了,我的意思是随便挖个坑埋了吧。”他拿着的正是简绘身上的“照影”和“流水知音”两样法器。   红笺点了点头,佩服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石清响随手将两件法器处理了。   红笺看着他向坑里填土,脑袋里转的却是方才简绘突然自爆的原因,她迟疑问道:“我只是随便吓他一吓,你们符图宗真有那什么‘他生符’?”   石清响似是犹豫了一下:“我那不是想着配合你一下吗,谁知他这么大的反应。”他掏出“福疆”还给红笺,赞道:“这件法器用得好了真是能派上大用场,而且你我使用无碍,看样子各系真元都能驱动它,很是难得。”方才他便是借着这件法器才避过了简绘的神识,故而颇有感触。   红笺将“福疆”接过,石清响又拿出一个乾坤袋,向红笺道:“你那师兄的。我翻着看了一下,他到是家底颇丰,里面有张玉简,刻着一部《千草千方经》,大约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弄出个假丹来,这部书我先拿去看看。其它的都给你吧。”   红笺张了张嘴,这就是传说中的分赃了吧,他到是利索。终是忍不住道:“那你可小心些,别跟着胡来,他可是练到筑基中期修为崩溃,一直退回刚筑基,十几年再无寸进的。”   石清响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到是你,我适才看你进阶,不知你自己有没有发觉,你这六进七比别人要困难的多,我和江焰当初都没有弄成这样。你这次出去有合适的机会还是找个师长问一问吧,不然的话以后很难修炼。”   红笺长出了口气,石清响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觉,简绘死在秘境里,姚真不管是因何被杀,自己都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并且再也不会有人算计她,以后总算可以安心修炼了。她点了点头,笑道:“等我找机会悄悄问问二师兄,这次还多亏他让了进秘境的名额给我。”   石清响皱了皱眉:“你在晚潮峰没有人敢动你,他这机会不知是给的你,还是你那位简绘师兄?”   红笺脸上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她脑袋里飞快地回忆着和秦宝闲相处的种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值得他卖这么大的人情,她越想越是忧虑,不由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那我师父……他也没有反对,他知不知道?”   石清响面色平和地回望着她,红笺突觉头痛欲裂,烦躁道:“这是怎么了,我还能相信谁?”   石清响神情平静,回答她道:“不知道,我和你们丹崖宗的人不熟,若是我的话,自然谁的话都不会信,只能靠自己。但是对于你,他们既然在晚潮峰不敢动你,自然是晚潮峰有人在关注着你,或者他们以为那人在护着你。我看那日寰华殿,你们宗门的孙峰主好似对你印象不错。”   红笺颓然道:“那是我师祖,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她想起方峥,强打精神振作起来:“不管了,不管多难,总要想办法拍上他老人家马屁。”   石清响笑了,赞许地点了点头。   红笺拿定了主意,便将那些烦恼先抛到脑后,她打量了一下石清响,好似刚认识他一般,心里暗道:“到没看出来,原来这小子精得很。”    第五十二章 离开秘境 更新时间2013-11-12 12:04:13 字数:2026  红笺歇了一会儿,来了精神,问石清响道:“你这符图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还会在我们丹崖宗呆多久?你那功法的事,戴宗主真有办法解决?”   “我们四个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进这秘境。等从这里出去,就该动身去符图宗了。”石清响向旁挪了两步,后背倚上水塘边的一株修竹,练气期在这深山中能收获的其实极为有限,过了心魔关,他这次的丹崖宗秘境便算是完成了任务,所以他也不急着离开,不紧不慢地陪红笺闲聊。   “我们丹崖宗金大长老收的两个徒弟也去?”红笺好奇地问。她昨晚与那两个少年才是初次接触,对他们印象还不错。   “不错,听说到时候符图宗会向我们开放部分典藏,还有一些基础符箓的制法。不但我们四个,被刑无涯带去无尽海的那两人也会赶去。”   “哇,这么好啊。”红笺听着羡慕得眼睛发亮,“咦,你怎么可以‘符图宗’‘符图宗’的叫,太不像话了,小心给人听到,难不成你还当自己是跹云宗的?”   石清响笑了笑,没有吱声。   红笺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她满身心都被石清响方才说的话所吸引,符图宗的符箓向来是不传之秘,石清响这戴宗主的徒弟到也罢了,没想到连金长老和刑无涯的弟子都有这等造化。   可紧跟着她心里就沉了沉,不由问道:“学成之后呢?”   石清响苦笑了一下:“大约会将我们一起送到无尽海刑无涯那里去修炼一阵子。我的‘伏魔藤’也要在那时候被彻底打散,大家一起学习刑大化神的杀戮之法。再然后怎样我就不知道了,朋友一场,祝我们好运吧。”   这样大费周折,谁都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把他们派上一个大用场。只是不知道危不危险……   红笺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我祝你有好运气。”   石清响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慢慢捋着一片碧绿的竹叶,然后他肩头一耸一耸地低声笑出来,道:“方红笺你真有意思,我会记住你的,你也好好保重。”然后他站直了身体,转身往树林外的山坡走去。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红笺觉着少年的背影颇为萧索,她在后面跟着站起来,冲着他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喂,你要努力啊!”   石清响遥遥地向她这边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他到达坡顶渐向下行,慢慢消失不见。   自己呢,既然已经知道日后修炼的路注定坎坷,就要比原来更加努力一千倍一万倍。红笺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尽量淡化简绘的死给自己造成的冲击,她将简绘乾坤袋里的东西全部取出来,先将灵草、丹药分门别类的收起,剩下的是数量不多的灵石,简绘的财产要都在这里的话,他还真不是个有钱人。   红笺稍作叹息,心情复杂地将那个可能被人认出的乾坤袋也深深埋了,她休整已毕,重新开始在山间搜寻灵草。   余下的一天多很快过去。秘境的时间一到,红笺只觉得身体突然间失去控制,像生出双翅顺风滑行到高空,而后突然摔落,那一瞬间其实极为短暂,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三日前进入秘境的山谷前,周围都是些与她经历相似,神情恍惚的筑基弟子。   宗主凌虚子亲自坐镇,一位前来协助他的木灵根元婴长老清点罢人数皱了皱眉,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向凌虚子禀报道:“宗主,少了一人,晚潮峰简绘没有出来。”   刚自秘境中出来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出了何事,在场的诸位元婴金丹脸色都是一沉,这种情况人不出来只有一个可能,那人必是已经丧失了生命的迹象,被秘境永远留在了里面。筑基弟子竟然死在秘境中,丹崖宗多少年都未出过这种事。   凌虚子目光冷冷扫视众人,沉声道:“谁在里面见过简绘?”   红笺和石清响早在秘境中便商量好了此节,两人一齐默不作声,红笺不担心石清响,她只怕自己在元婴强大的神识下露出破绽,暗暗调整呼吸,保持着神色不变。   此时有三个筑基弟子出列,均道第一天夜里曾远远见过简绘在山间搜寻灵草,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一位元婴长老在旁奇怪地道:“这么说从第二天一早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红笺只觉身上一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直袭心神,她立时意识到这是有高人在逐一查看众人有无异常,心中不由一紧,暗暗庆幸石清响谨慎,将打眼的东西全都留在了秘境里,只不知他拿去的那玉简藏得是否隐蔽,会不会有人认得那东西。   幸得秘境中一番历练,红笺的心态不知不觉变得沉稳了许多,再不同当日寰华殿面对怪物季有云时小女孩儿的战战兢兢,对接连不断扫在身上的神识也能假作未觉。   停了片刻只听凌虚子的声音道:“通知晚潮峰闫师侄来一趟。你们三个留一下,其他人散了吧,大家回去不要将心思都花在灵草上,宗门秘境四年才一开,珍惜机会,好好感悟所得。”   众人一齐躬身领命,红笺忍着未去在人群中寻找石清响的身影,对他而言事情已经过去,但于自己,还有个大麻烦在后面等着,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果然,她回堆雪崖住处刚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屁股下还没有坐热,见过凌虚子匆忙赶回的师父闫长青便传讯要她过去问话。   红笺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管如何,她绝不能承认简绘的死与她有关,但看闫长青要盘问什么,这于她而言是危机,可若应对的好了,也未尚不是一次叫她认清师父闫长青真面目的机会。   红笺走去闫长青的住处,恭恭敬敬给师父磕头问了安,闫长青未叫她起来,红笺偷眼瞧去,却见闫长青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心中不由打了个突。   半晌听得闫长青道:“进去一趟秘境,升到了练气七层,果然收获不少啊。”    第五十三章 责问与试探 更新时间2013-11-13 12:04:58 字数:2132  意料之中的盘问这就来了。   若不是机缘巧合自己学了“万流归宗”,而“万流归宗”又在一进秘境便升了级,正好可以克制住简绘,若不是自己得到石清响的援手,此时站在这里向师父挖空心思掩盖真相的人必是简绘吧。   红笺恭恭敬敬地道:“徒儿也觉得获益良多,全赖师尊给了徒儿此次进宗门秘境的机会。”   闫长青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你将这几日在里面如何修炼,遇到些什么事都详细地同为师说说。”   红笺便模样老实地从一进秘境说起:“……徒弟在白雾山谷里打坐修炼,反复凝炼神识,果然事半功倍,很快便找到了突破的诀窍。进阶练气七层之后,徒弟想着时间不早了,应该到秘境别的地方看看,便向外摸索。能找到谷口全是靠运气,出谷之后徒儿便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在梦里见到了爹娘,和他们足足在一起呆了二百年岁月,后来梦醒了,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山谷外边。后来徒儿穿过一大片黄沙,到达了一处深山老林,便在山中寻觅灵草,其间遇到过锦绣峰的那几位练气学徒,还曾结伴而行,后来时间到了,就被送了出来。”   闫长青沉思道:“这么说你由始至终都未见过简绘?”   “没见过。师父,三师兄是不是出事了?”红笺很想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再忧虑一些,但此时当着闫长青,她努力再三,仍觉差了点情真意切。   她赶紧主动将自己手里的那一半“流水知音”取出来,呈给闫长青:“进秘境的时候简师兄还说要以这个和我联络,进去之后他传讯给我,当时我在雾谷,无法去与他会合,等出去之后,这件法器便再也没有反应了。”   闫长青接过“流水知音”,登时便皱了皱眉,露出不悦之色,说道:“看他为了进去之后找到你,还在这东西上做了手脚,他的心思又哪里用在正事上!”   他“啪”的一声将“流水知音”扔到一旁,停了停似是克制住了怒气,脸上露出伤感之色,道:“自从他知道你要进秘境,在我这里求了好久。几个弟子里,他向来叫人最操心,我也是希望他赶紧找到能继续修炼下去的路。一时行差踏错不要紧,最怕的是一辈子死不改悔。”   红笺偷眼打量闫长青,暗暗合计:“他不知道简绘是想进去杀我的?看来是啊,这样子不像怀疑我,到像是……迁怒,对,师父恼我招惹得简绘非要进秘境,进去之后还想东想西的,最后搭上性命。简绘死了,他没人怨,便怪到我头上了。”若是这样,总算没有出现她想像中最坏的情况,红笺悄悄松了口气。   她怕再呆下去真成了师父的出气筒,生了溜走的念头,仰着头乖觉地问:“师父,二师兄闭关如何了?他是不是还不知道三师兄……没能出来?”这般问着,她不由得想起石清响关于二师兄的那番推测,目光盯在闫长青脸上,瞳孔不被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闫长青心情十分不佳,不想理会这些,挥了挥手道:“他冲击筑基后期已经失败了。你去和他说一声吧,你们这几天没事不要来烦我。”   红笺恭敬地应了声“是”,便要退出去。   便在此时闫长青耳朵动了动,他似在凝神倾听,而后慢慢站起身来。   红笺此时已经退到了师父的洞府门口,突听由洞府外边传来一声笑,笑声清脆,好似来人就在眼前,发笑的是个女子,红笺跟着便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叹道:“这堆雪崖还是这么冷清啊。悠悠数十载一晃而过,闫师兄,小妹专程看你来了!”   闫长青此时已经由里面出来,红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此女肌肤白如新雪,身躯凹凸有致,纤腰盈盈一握,目如秋水,第一眼望她似觉着这女郎含情脉脉,再一眨眼,又会觉得她的眼神颇为忧虑,眉目间一片清冷,叫人不敢轻易冒犯。   红笺不觉呆了一呆,回过神忙低下头去。来人既是称呼闫长青师兄,那就应该是自己的师姑了,修真之人年纪不好估计,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绝色丽人若是同师父一样也是金丹,那至少也得有将近一百岁了吧。   闫长青似是已经抛下了刚才的不快,神情变得异常柔和,望着那白衣女郎笑道:“师妹怎么得空回宗门了?我算算,真是将近二十年没见着你面了。”   白衣女郎望着闫长青,目光中渐渐露出一股嗔怨之意,没有接他的话,扫了恭敬退到一旁的红笺一眼,细细的柳眉颦了颦,问道:“师兄,这小姑娘是什么人?”   闫长青呵呵一笑,介绍道:“这是师兄我去年刚收的徒弟,小红笺,来,这是你的盈师姑,过来给师姑见个礼,不要小看你师姑是个女子,她可是咱们晚潮峰出去的金丹大修士,如今是南屏岛戚家的当家主母。”   红笺依言规规矩矩地上前给这位盈师姑见礼,按说长辈初见晚辈十九都会有所表示,给个见面礼什么的,盈师姑却似忘了这茬,目光复杂地打量了一下红笺,歪头向闫长青道:“练气七层,师兄好生偏心眼儿。”   这话说得红笺莫名其妙,但却不妨碍她心中生起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这位盈师姑好似来者不善啊。”   闫长青也有些不解,盈师姑叹了口气,道:“我此次回来,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专程来肯求师兄的。”   闫长青道:“你我兄妹之间又何需客气。”他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你没去拜见师尊?”   盈师姑脸色一沉,淡淡地道:“我一个小小女徒,修炼上没什么太大的出息,只好遵师命远嫁异乡,实是无颜再见师父,惹得他老人家不快。”   闫长青脸上有些尴尬,师妹回来这么大的动静,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多余一问反到火上浇油了,连忙打岔:“有事进去坐下慢慢说吧。”   红笺深觉这些破事自己越少参合越好,盈师姑不搭理她,她正好做隐身人悄悄溜走,回去进行她的长远大计去,谁知她刚刚转身,盈师姑便将她叫住:“小姑娘,别忙走,这事同你也是有些关系的。”    第五十四章 盈师姑 更新时间2013-11-14 11:58:09 字数:2008  红笺见师父闫长青没有反对,只得乖乖跟着进去端茶倒水。   闫长青陪着盈师姑落了座,不解地问:“我看师妹到像是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盈师姑低垂下双眼,乌黑浓密的长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绪,她自嘲地笑笑,说话慢声细语:“怎么敢,当日我在丹崖宗,也只有闫师兄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小妹可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   红笺在旁边一边泡茶,一边悄悄打量这位美人师姑。她深深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见过的女修里面这位盈师姑是最美貌的,她静静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水墨画一般令人赏心悦目,更不用说一颦一笑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韵,吸引着人一看再看。   闫长青失笑:“那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红笺不敢闲着,恭恭敬敬将泡好的灵茶给二人端过去。   盈师姑接过灵茶,抬眼又将红笺由头至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轻轻撇了撇嘴,道:“师兄,一年前在丹崖宗发生了一件大事,我虽远隔千里也听说三大化神齐聚寰华殿挑选亲传弟子,这小姑娘就是那时拜到你门下的吧,我想问一问,你这弟子入门时修为如何?”   闫长青怔了怔,他扫了一眼垂手侍立一旁的红笺,又望了眼端坐的师妹,心中有些了然,回答道:“那时她刚升入练气五层不久。”   盈师姑面露冷笑:“不过一年的工夫,修为便突飞猛进,连六进七的壁垒都冲破了,我听说师兄为了她可真是煞费苦心,连筑基期才能进的宗门秘境都想办法让她进去过了,难不成她是师兄的亲人晚辈?”   闫长青连忙解释:“自然不是。化神收徒那天她在寰华殿投了师尊的眼缘,故而特意命我将她收到门下。师妹,你……”   盈师姑腾地站起来,将闫长青的话打断:“师父师父,你别总拿师父当挡箭牌,她为什么能在寰华殿脱颖而出?还不是宗门考核的时候你暗中做了手脚。亏我当年还亲笔写了书信给你,求你照顾我那侄儿一二。若不是你捣鬼,载之怎么会神识受伤未能有机会去寰华殿?师父的话是圣旨,我求你的事便全都抛在脑后,”她面现凄楚之色,突然咬了咬牙,“我今日非要给载之讨个公道,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便豁上被师父处置,先将这小丫头击毙在这里!”   红笺吓了一跳,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师姑说翻脸就翻脸,从美人儿一下子变成了老妖婆,连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是金丹高手,冰冷的杀意兜头罩下,红笺一个小小练气期学徒哪里经受得住,更不用说想办法抵抗。   随着盈师姑如玉般的纤手一挥,红笺登时便感觉自己由头至脚一阵彻骨的冰寒,四肢不能活动,体内的真元也在快速地凝固,整个人就像被冻成了一大坨冰块,她来不及求饶,只挣扎地喊了一声:“师父救命!”   在这危急关头,红笺脑间忽一闪念:“师父若是心里清楚简师兄想杀我,一直听之任之的话,那他不知是有多么不喜欢我,此时有这盈师姑出手,他会不会乐见其成,索性不理会我的死活?”   但她此时心里再急再怒也都毫无用处,识海内水灵根徒劳地疯转了两下似欲反抗,立时便被对方强大的法力镇压了下去,红笺不甘地瞪大眼睛,身体却软软地倒下去,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冰封六识,一片浑噩,魂魄在生死间沉浮飘荡。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红笺识海周围被冻结住的真元突然有了些微松动,如初春方至,一点小小的热流越汇越大,最先恢复过来的是意识,接着是耳识。   红笺感觉自己正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头昏沉沉的,耳朵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涨得难受,她还活着。红笺意识到这一点,渐渐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   附近有人在说话,应当是师父闫长青和盈师姑还在交谈。红笺努力想听清他们准备怎么处置自己,可听来的却只有细微的嗡嗡声,叫她大脑中一阵抽痛。   红笺不敢调动真元,生怕叫那两人发觉自己已经醒了,等了一阵,听觉似是稍有好转,耳朵里杂音不那么大了,总算勉强能听个大概。   “照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就算他不能拜化神为师,你旦有心,怎么不把他带在身边,闲暇时点拨一二?载之是我们陈家数百年来资质最好的,若是有人教教他,怎么也不至于困在练气六层到现在也不得突破,更不用说还有练气期进宗门秘境这等好事。”盈师姑好似把怒火都发泄到了红笺身上,这会儿说话的语气虽仍不豫,听着到是心平气和了不少。   闫长青劝道:“你又不是不知,突破壁垒这种事靠外人相助往往适得其反。师妹你放心,载之那孩子我自会多加留意,只要一筑基,我就将他收入门下,叫他搬来堆雪崖。”   盈师姑冷笑一声:“等他筑基,还用得着师兄你,依他的资质想去哪里还不是任挑?我不管,你反正已经收了一个,加上载之也没什么大不了。”   闫长青的声音颇为为难:“那不是坏了宗门的规矩……”   “师父他老人家看中的人,宗门秘境都让提前进了,还谈什么规矩。你去求求他,他不是向来对你不错。”盈师姑的口气软了下来,恢复了先前软语相求时模样,闫长青一时间没有说话,似是心思已经摇动。   红笺心中既委屈又愤怒,她不知道这盈师姑是否打算放过自己,听到此处忍不住恨恨地想:“只是为了这个女人,为了陈载之,师父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死活吗?只要我不死,我必努力修炼,一辈子修为都压着他,叫他休想在丹崖宗出人头地。”她平白无故遭此大难,竟是连先前印象还不错的陈载之也一齐怨上了。    第五十五章 一定要争气 更新时间2013-11-15 12:12:05 字数:2112  闫长青沉吟良久,说道:“叫他此时来堆雪崖也不是全无可能,我故意令他受伤,师父自然是知道的,他老人家一直未作表示,显然也是不想你这侄儿去魔修那边儿出生入死。其实这么多年,师父心中对你还是十分记挂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叫我收了这个小丫头。你何不解开心结,去见一见他老人家?”   闫长青架不住师妹的软磨硬泡,态度终于松动。   红笺却没有关心他二人接下来做何打算,她听到了“魔修”两个字心猛然一缩,登时便被师父闫长青这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讯息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戴明池、金长老他们挑选了六个弟子,竟是准备将他们送到魔修那边,这……他们怎么去?那人不是说无尽海深处的“天幕”即使是化神也无法打破吗?可看师父闫长青明显早知其中内情,这自是师祖孙幼公透露给他的,这么说还是有办法能送人过去的。他们六个连筑基都不曾,去了还回得来吗?   红笺想起了那号称能预知未来事的季有云,不由打个了寒颤,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能活动了。   四周静悄悄的,闫长青和那位盈师姑似是都已经不在。   她慢慢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席地躺在师父闫长青的洞府里,边上果然没有人,先前给盈师姑端的灵茶还放在原处,不知他们二人商议完去了何处,却将没有清醒过来的自己孤零零遗弃在这里。   大约是盈师姑最终听进去了师父的劝告,两人相携去见孙幼公了吧。   红笺心中百味杂陈,本来还想着自师父这里离开之后去探望一下二师兄秦宝闲,此时也提不起劲儿来。   她受了这等对待,突然醒悟:那些鬼域伎俩水来土掩就好,实在不应该牵扯她这么多心神,只有努力修炼,赶紧变强,强到令盈师姑这样的人都有所顾忌,像今天这样任由别人主宰生死的经历才不会再次发生。   练气六进七的壁垒已经突破,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她肯下苦功,至少在练气期圆满冲击筑基之前是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了。红笺突然也有了闭关的念头。   但在那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去做。石清响曾经言道“谁对我有过好处,我便百倍报答”,而红笺恰好也是这种人。既然这么凑巧知悉了化神收徒的内情,她自是要想办法去通知石清响一声,叫他好有所准备。   她回到住处,把这些事情理好头绪,心头的愤懑亦消散了不少。   这个时候若是跑去锦绣峰找石清响太引人注意,红笺想着自己从宗门秘境出来还未见过弟弟,当下离开晚潮峰去找方峥。   几日不见,方峥发觉姐姐身上似是多了一股凌厉的气势,这种感觉叫他甚是陌生,他天真地以为这是姐姐在秘境里幸运地进阶练气七层所致,扑在红笺怀里笑嘻嘻地道:“姐姐你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超过了张师兄。”   他嬉闹了半晌,才注意到红笺很少开口,停下来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姐姐的脸色,问道:“姐,你不开心么?”   红笺抬手摸摸弟弟的头,问他:“张师兄他们对你还好?”   “嗯!”方峥重重地点了下头。   红笺释然地笑了:“姐姐这段时间想着用一用功,就不能隔三差五的来看你了,你有事直接去晚潮峰找我。这些天你也把‘青木诀’好好练练,有问题就直接去问潘师父或者张师兄他们。过些日子等姐姐忙完了,咱们把练气四层升上去。”   方峥听话地应了。   红笺陪着弟弟又呆了一会儿,直到他看上去又恢复了生龙活虎,这才看看天色离开他那里,直奔锦绣峰。   红笺早想好了计划,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先找个理由去见齐秀宁,齐秀宁同石清响现在是正经的师兄妹,通过齐秀宁总有办法见到石清响,比冒冒失失直接去找一个在外人看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强。   但是等她到了锦绣峰,得到的消息却如一盆凉水迎面浇下,齐秀宁、石清响四人自丹崖宗秘境里一出来便被安排着立时起程,这会儿已经在赶往符图宗的路上了。   红笺宛如一拳打在了空处,她失望之极,怅然地叹了口气,只得先回转晚潮峰。   此时将近黄昏,夕阳映着满山碎金,又到一天中涨潮的时候,堆雪崖在海浪的冲击下巍峨屹立,红笺迎着微腥的海风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她“啊”地大喊了一声,心里想:“红笺,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这天入夜的时候,堆雪崖突然风云变幻,天地间的灵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能量搅动,开始大量聚集,竟有凝结成雨的趋势。   红笺当时正在住处修炼,感觉到有异出来察看,这等动静出现在堆雪崖,她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她还未走到地方,便遇到了同样闻声而来的二师兄秦宝闲。秦宝闲满脸欢喜羡慕之色,不等红笺发问,抢先道:“小师妹,大师兄今夜结丹,看样子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因在秘境中听了石清响的提醒,红笺再看到秦宝闲的笑脸心中不免犹疑,不像往日那么感觉着亲切,她笑了笑,仰头看天,道:“这就是结丹啊……”   前后不过几天,秦宝闲闭关,将进秘境的机会让给自己,跟着失败出关,整个人却浑然无事,这是内心强大如此还是早知无望进阶,闭关只不过是个幌子?红笺道:“今天我一自宗门秘境里出来便被师父叫了去问话,还没有去好好谢谢师兄。”   秦宝闲望了她一眼,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多一句话做个顺水人情,你怎的还谢起来没完了?师妹此次顺利突破壁垒,看样子在秘境中收获不少啊。”   一大一小站在这里信口聊着天,等待大师兄结丹出关,红笺没有提简绘,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二师兄即使暗藏恶意,自己也不会再轻易给人机会,只要她够努力,筑基之前的这段时间会很快过去。终有一日,她会像正在结丹的大师兄一样,甚至更进一步,如师父、师祖、金大长老,天下之大,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再也不需为了活着而苦苦挣扎。    第五十六章 新来的关系户 更新时间2013-11-16 11:34:28 字数:2085  红笺这位还未见过面的大师兄名叫丁春雪,他同简绘一样在丹崖宗的水灵根一系十分出名,常常被前辈们提及。   但丁春雪和简绘不同,他的修炼经历十分坎坷励志。   他四十好几才堪堪筑基,这期间教他的师父不知换了几拨,人人都说他用功刻苦,可惜差着三分天份,一同修炼的不少师兄弟都被师门放弃,每一次他都险之又险才保住了位置。后来大约连老天爷都被他感动,他筑基之时恰逢最早教过他的闫长青结丹成功,闫长青还念着当初的师徒情意,直接将他收到门下。   大约是因为名字中同有一个雪字,丁春雪搬到堆雪崖之后突然开窍。修炼的速度虽然依旧很慢,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不受筑基期的几大壁垒所限,就这么一步一步顺利地升到了筑基圆满,如今竟然也结丹了。   半晌风停云歇,丁春雪住处上空的灵气漩涡里传来响了几声低沉的闷雷,而后凝聚起来灵气猛然如游龙入海般倒灌下去。   秦宝闲喜道:“成了!”   闫长青愉悦的笑声响彻堆雪崖,稍停红笺面前屋里有人恭恭敬敬地回应:“劳师尊挂念,徒儿闭关多日,侥幸结丹,待徒儿稍事洗漱便去给师尊问安。”   闫长青笑道:“不急。宝闲、红笺,你二人也一齐过来吧,给你们大师兄好好道贺,他这丹结得着实不易。”   红笺知道这是闫长青正以神识盯着这附近,故而知道她与二师兄在这里看热闹,当下不管他能不能听到,连忙应了声“是”。   丁春雪相貌极为普通,论年纪若是在筑基里面已经不小了,但他如今成功结丹,自然另当别论,闫长青一扫先前因为简绘身死产生的种种不豫,越看大徒弟越是满意,道:“还是为师懂得相看千里马啊,你若一直这样修炼下去,日后说不定有望冲击一下元婴。哈哈,反正青出于蓝,成就超过为师是肯定的。”   他指了指跟随大徒弟而来的秦宝闲和红笺,笑道:“方才宝闲已经介绍过了吧,这小姑娘是为师新收的弟子。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向大师兄学。”   来时路上丁春雪确实听师弟秦宝闲介绍过了,他心中微觉诧意,师父竟然破例收了个还未筑基的小女修,这还不算,自己结丹这么大的事,三师弟简绘到现在还未出现。他不在宗门么?看来自己闭关这些日子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不等他询问,闫长青已兴冲冲地道:“你师祖必已觉察到了,走吧,为师带你们去向他老人家报喜。”晚潮峰多了一位金丹修士这可是大事,峰主孙幼公这会儿说不定正在等待着众人,丁春雪先咽下疑问,同春宝闲、红笺齐声应是。   去见孙幼公的路上,闫长青终于想起了白天那事,向红笺道:“你盈师姑远嫁海外孤岛,三十年未回宗门,脾气越发古怪,你既然人没有什么事了,就不要将今天的意外放在心上。”   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半天,红笺早就冷静下来,此时暗中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露,道:“师父放心,徒儿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丁春雪吓了一跳,插言道:“盈师姑回来了?”   红笺看着连尚不知情的秦宝闲脸上都有些变色,才知这盈师姑实是非同凡响,看来两位师兄都早就识得厉害。   闫长青点了点头,道:“不错,她这会儿就在你们师祖那里。”   丁春雪默然,秦宝闲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恍然:“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回来求师祖啊?”   闫长青“哼”了一声:“你们说话都注意些,不要去招惹她。今天你们师妹就差点儿命丧她手。”   红笺低头嘟着嘴,暗暗叫屈:“我哪里有招惹那个老妖婆,不过是赶上倒霉。”听说盈师姑在师祖孙幼公那里,红笺心中着实有些发怵,但已经走到这里,实在找不到借口半途抽身,只得硬着头皮安慰自己:她总不敢当着师祖的面便撒泼吧。   师祖孙幼公的洞府转瞬即到,闫长青带领众人通报进去。   红笺瞪圆了眼珠,不但是她,连秦宝闲都以为自己眼花了,想抬手揉一揉眼睛。师祖孙幼公舒舒服服地坐在榻上喝茶,盈师姑一旁侍立着端茶倒水,笑靥如花,连横过来望向众人的眼波都是那么温柔,看得众人身上都觉一麻。   丁春雪顺利结丹,孙幼公早已经有所感觉,此时当着徒弟徒孙们的面十分开心地鼓励了他一番,又同闫长青说了会儿闲话,直等闫长青看师父没什么事了,怕耽误他老人家休息要告退,盈师姑在旁娇嗔地叫了声“师父”!   红笺立时便觉着鸡皮疙瘩掉一地,想想这盈师姑都多大年纪了还在孙幼公眼前装小姑娘,难道师祖特别的吃这一套?   果然孙幼公失笑:“好了。答应你就是。那孩子我知道,天份是不错,这回就破个例,叫你师兄提前受累,领到堆雪崖去好好教导。”   有孙幼公点头,事就成了,盈师姑欢呼一声,立时向闫长青施了一礼:“闫师兄,我明日便须得回去,以后载之就麻烦你了,你一定要像教春雪这般,叫他早早成材。”   闫长青笑了笑,道:“师妹放心。”   盈师姑勾唇而笑:“那就麻烦小宝闲跑个腿,去通知你师弟一声吧。”   秦宝闲脸上几欲渗出汗来,他抬头望了师祖一眼,口里连声应承:“师姑别这样说,折杀宝闲了,我马上便去。”   盈师姑心满意足,回头望了望红笺,她微微颦起秀眉,红笺不知她又想怎么折腾自己,垂下头不去看她。   盈师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女修不易,看见你,师姑就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你比师姑有福气,好好和师弟相处,等将来说不定能成就一段佳话,和载之结成道侣。那样你就不用像师姑这般,想在师父面前尽孝也不可能了。”   她说得可怜兮兮,红笺却听得火大。陈载之正式拜师比红笺晚,自然就由师兄变成了师弟,但谁要嫁他?还一幅施舍的模样!红笺额上的青筋几乎迸起来,讨厌的陈载之,你不用想好过!    第五十七章 讨欢心的秘诀 更新时间2013-11-17 12:21:42 字数:2164  盈师姑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红笺却不冷不热地反应淡漠,觉着这丫头未免不知好歹,还待说话,榻上的孙幼公开口道:“好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小红笺留下,我有话问你。”   连新结丹的徒孙丁春雪都打发了,却单独留下红笺问话,怎么想都有些不寻常。   红笺登时便明白了,师祖要问的必然还是简绘那事。   怎么办?将对师父闫长青说的话对着师祖再说一遍?还是学了盈师姑投其所好撒娇蒙混过关?只要一想盈师姑方才那模样,红笺便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屋里只剩下孙幼公和红笺二人,孙幼公不动声色地望着红笺,直到红笺面露不安叫了声“师祖”,他才慢腾腾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开口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将宗门秘境里发生的事如实给我讲一讲。”   果然来了。   红笺不敢怠慢,先恭敬应了声“是”,话到嘴边心中一动:“他为什么要强调‘如实’?我说在里面始终没见过简绘,师祖会相信吗?我同师父说的那套说辞,能不能瞒过师祖?若是不能那可就糟了,师祖先前对我还不错,我上来便给他个说谎的坏印象,以后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可说实话同样也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好在这件事是简绘行凶在先,如今石清响又去了他的符图宗,师祖不见得会将家丑外扬去找了他来对质。   孙幼公还在等她说话,此时已容不得红笺多想,她将心一横,暗道:“横竖就这样,赌了吧。”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师祖榻前,低着头道:“师祖,徒孙先前未敢向宗主言明,师父问起,还说了谎,请师祖责罚。”   孙幼公怔了怔:“这么说果然有隐情?你从头说。”   “是!”红笺应了一声,便从她那日意外发现了姚真的首饰讲起,说到她如何软磨硬泡,最后得二师兄秦宝闲相让,获得了进宗门秘境的资格,又在简绘的相助下挑选了趁手的法器。   孙幼公面露不豫:“既然发现他私德不修,怎的竟还假作不知,你应该早早同你师父说一声,那样简绘这次绝没有机会进到宗门秘境里。”   红笺语塞,她真不敢犟嘴称和师父闫长青不亲,简绘又掌握着自己神识有异的秘密,只得支吾道:“徒孙……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孙幼公盯着她,暗暗叹了口气,暗忖:“到底是太小了。只怕那个叫姚真的首饰怎么会遗落在简绘床边她都还弄不清楚呢。”放过了这节,沉声问道:“进了秘境之后呢,又发生了何事?”   这一段比较伤脑筋,好在方才红笺细细讲述,已争取到时间想好了说辞,她只想将“万流归宗”隐瞒过去,想来师祖注意力放在简绘之死上,她保留这点小秘密应该不难。   “徒孙跌落进一处雾谷,在那里面修炼升至练气七层,简师兄以法器‘流水知音’相唤,徒孙当时已经觉着不妥,便将那法器收入乾坤袋中。谁料待徒孙到达山中搜寻灵草时,简师兄突然出现,他胡言乱语说了好多疯话,又说他已经将姚真扔到了无尽海里,我老在他眼前晃,提醒他这些事,等他杀了我就可以安心修炼了。”   “这个畜生,简直死有余辜。”孙幼公重重哼了一声,“你又怎么应对的?”   “徒孙当时真元所剩不多,只得拼死抢先出击,简师兄就以法器“照影”抵挡,他同时又施展了一个十分厉害的法术,徒孙不是对手,险险躲开,他正要接着下杀手,正巧戴宗主新收的徒弟由此经过,简师兄怕被人瞧见,就退走了。”   “是那姓石的小子?”孙幼公那日在寰华殿对石清响印象颇深。   红笺低头承认:“是他。他看到了简师兄,生怕他再次回来害我,便一直在旁保护。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我俩正在打一只岩石兽,简师兄突然现身偷袭,幸好石清响的‘伏魔藤’厉害,又有法器御敌,加上简师兄不知为何心神恍惚,最终被我俩联手擒住,后来我看他反抗得太厉害,不过随口吓他一吓,说符图宗有一种符,一旦放出去他就得老实听令,谁知,谁知简师兄就突然自尽了。”   孙幼公神色有些古怪,追问了一句:“随口吓他一吓?是你说的还是那石清响说的?”   红笺仰脸,老老实实回答:“是徒孙胡诌的。”她这番话真假参杂,偶有出入想来孙幼公不好意思拿这事去烦符图宗,也就没了对证。   果然孙幼公出神半晌,没有追问简绘被擒的细节,只是道:“你到是好运气。那姓石的为什么要帮你?”   红笺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何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石清响当时的那番话,故回答道:“他说助人乃快乐之本,又说我和他打了赌,他才被化神看中,他既是得了好处,就要涌泉相报。”   孙幼公嗤之以鼻:“胡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虽如此说,他神情却是轻松起来,说道:“他不会嘴上不牢,到处胡言乱语吧?”   红笺忙道:“这么大的事,我俩都知晓厉害。”   孙幼公低头望着她,半晌才又开口问道:“他随身带着的东西呢,被你们两个都分掉了?”   红笺暗忖:“幸好石清响够谨慎。”回道:“没有。全都留在了秘境里面。”   孙幼公讶异了一下:“两个小家伙首尾做的到是干净。起来吧。”他一手轻轻捋着胡须,想了一会儿,才对闻言起身乖乖站在一旁的红笺道:“这件事过去了就算了,不要再想,以后安心修炼,赶紧筑基是正经。多跟你大师兄学学。”   “是!”红笺心里很激动,简绘的死对她影响极大,虽然她一直在努力调剂,但这么大的秘密压在心里,对小小的她而言实是个很大的负担。如今师祖不但知道了,而且没有责怪她,她顿觉浑身轻松,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可是师父那里,我还瞒着……”   孙幼公目光炯炯:“嗯,不用叫他知道,就当这是咱们俩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吧。”说着老头儿还冲着红笺眨了下眼睛。   红笺顿时来了精神,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不由地露出笑来。   孙幼公将茶盏放下,红笺勤快地帮他老人家续满灵茶,她突然发现要在师祖眼前笑嘻嘻地讨喜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第五十八章 向道之心 更新时间2013-11-18 11:59:23 字数:2138  红笺自孙幼公的洞府一回到堆雪崖便将这些破事抛诸于脑后,开始了日夜苦修。   突破练气七层之后,红笺感觉自己的神识又强大了不少,识海空虚出一大片,而真元也更加凝如实质。眼下正是她努力提升修为的好时候。   第二天盈师姑离开晚潮峰的时候,红笺躲在屋里权当不知,没有出去送瘟神,暗暗祈祷自己结丹之前最好都不要再看到那个恶婆娘。   简绘在宗门秘境里出了意外,但有陈载之拜闫长青为师,闫长青的座下弟子仍旧是四人。   陈载之搬来堆雪崖之后发现,除了在闫长青那里偶然遇上,剩下大把的时间很难见到红笺的面。他几次登门想同这位原师妹现师姐拉拉关系,却连吃了几回闭门羹,好不容易聊几句,红笺对他冷冰冰的,与先前大不相同。陈载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乎怀疑这位小师姐不知怎的被齐秀宁附体了。   陈载之正受练气六进七的壁垒困扰,十分渴望得到指点,两位师兄奉了闫长青的命令时时关心这两个练气期师弟师妹的修炼情况,尤其刚刚结丹的丁春雪,督导起二人来格外尽心。   这一天丁春雪招呼二人随他去无尽海中修炼,丁春雪刚刚结丹,还未及凝炼飞行法宝。因修炼所需,丹崖宗内各种船形法器是最多的,他随意挑选了一条锦帆飞舟,施法停在海面上,等红笺和陈载之上去之后,便控制着往无尽海中飞了一段。   红笺还想着当初那神秘人的劝告,见丁春雪停的位置离深海还远,但比之前曲长河带着众人修炼可深入了不少,故意道:“大师兄,我还没有去过深海,再往里飞飞见识一下好不好?”   丁春雪果然知道无尽海的禁忌,说道:“这可不成。深海里有处结界,再往里能量会变得十分紊乱,你们无法正常修炼不说还很危险。依我的修为,只能到这里。”   红笺想起石清响六人那危险的使命,假作好奇:“海里怎么会有一处结界?谁人这么大的神通?”   丁春雪十分耐心地同她解释:“原来师妹竟还不知道,那结界名叫‘天幕’,乃是数千年前化神大能商倾醉设下的。据说当时修真界能人辈出,道修魔修互相残杀,仇恨越结越深,连化神都时不时陨落,不少传承了上万年的大宗门被连根拔起,门人也被尽数屠戮干净,很多被视为瑰宝的顶级功法也都随之失传,后来咱们道修占了上风,将包括几大魔头在内的数万魔修赶到了无尽海的那边。就在魔修们意图卷土重来之时,商倾醉得以进入了蜃景神殿,他进到最后一层,向神殿求了一件事,便是在无尽海的中央设下了这处结界,自此道魔隔绝,天下才由此太平。”   “原来是这样啊。”红笺听得悠然神往,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转念又想:“看来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金大长老和戴宗主他们分明是找到了穿越‘天幕’的办法。可为什么非要练气期学徒才行呢?”   她想不通,便暂时丢下,问丁春雪道:“大师兄,化神刑无涯是住在‘天幕’附近么?他也没有办法破开‘天幕’?”   丁春雪十分笃定:“他肯定破不开。不过整个‘天幕’这边大半个无尽海刑无涯都是来去随意,一进化神境,他更没有什么顾忌,且记一定不要去得罪他。”   大师兄这分明是隐晦地告诉红笺和陈载之,连本宗金大长老如今只怕也不是那刑无涯的对手了,二人心下凛然,齐声应诺。   丁春雪解答完师弟师妹的疑问,回归正题:“好了,今天我带你们来此地,是要将自己修炼的一点体会传给你们。现在你们或许用不上,但等筑基之后,对你们应对心魔顺利进阶还是有用处的。”   红笺和陈载之一齐动容,大师兄的修炼体会,不用说正是他屡屡顺利突破瓶颈的秘诀,现在他竟要将这秘诀倾囊传授,这真是叫人没有想到。   丁春雪见他二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由失笑,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只看修炼的人能不能做到。这第一点就是要专注,你们这么小的年纪便已是练气六层、七层,足见修炼不但得法,也比旁人刻苦,师兄在十四岁的时候才刚刚升到练气三层。我说的专注并不是指这个。聪明人考虑事情必然多,咱们也远比普通人活得久,不免杂事纷繁,修炼第一要修的是道心,为什么要修炼?为变得更强大,不再受人欺辱?为求真仙从而长生不老?你们还小,师兄更希望你们心思单纯一些,不然这修炼可就太累了。等你们能单纯地体会到其中的快乐,自然就能不急不躁,无惧心魔。”   陈载之躬身受教,红笺若有所思,大师兄说的这个听起来容易,但要想做到心无旁骛一心向道可太难了。红笺从来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修炼上这么大的动力便是大师兄所说的渴望变得强大,尤其自简绘手中死里逃生,又跟着受了盈师姑的欺负,这两件事对她触动极大,她才如此迫切的将修炼的重心由方峥挪到了自己身上。   当日她一心想进宗门秘境的时候,师父闫长青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她太急于突破有害无益,可这些东西关于本性,即使明知道不妥,想突然就放下哪有那么容易?   丁春雪说道:“你俩现在入定修炼,别管周围有什么变化,都把真元耗尽。”   红笺和陈载之依言去做,身下的锦帆飞舟有了稍许颠簸,显是丁春雪操纵着飞舟离开了原处。海风拂面,远处不时有海鸟的鸣叫声传来,红笺静下心闭目修炼,因为丁春雪叮嘱要将真元耗尽,她运功不遗余力,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觉着神乱气虚,开始有了真元枯竭的不适反应。   她挣开眼睛,恰看到丁春雪在施法,一道道薄薄雾气自他身上涌出,将红笺和陈载之罩在其中,红笺心神顿时为之一清,体内真元竟在飞速的回涨。大师兄主修的竟是帮助他人回复真元的术法。   便在此时,飞舟一个大的摇晃,红笺感觉突然有大滴的水珠自天而降,“噼里啪啦”落到身上,丁春雪将锦帆飞舟驶入了海上的一团雨云当中。    第五十九章 雨战 更新时间2013-11-19 12:05:06 字数:2025  风急浪涌,大雨滂沱。   没想到不过进入一片雨云当中,看似平静的无尽海便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锦帆飞舟本来可以遮蔽暴风雨,可丁春雪却像是全然忘了这回事,没有多倾注一丝一毫的法力,任由大雨劈头盖脸浇下来,他身上薄雾萦绕,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空间,隔绝了雨水,红笺和陈载之却倾刻间便被大雨浇了个透湿。   雨打在脸上肆意流淌,红笺睁不开眼睛,听着丁春雪沉声喝道:“专心!”   要在这种环境下浑然忘我入定修炼谈何容易。   丁春雪更将飞舟落到了海面上,翻腾的巨浪直冲上船来,这法器放大之后也不过能坐四五个人,轻而易举便被浪头举到半空,然后随波直下,好似下一个瞬间便会天翻地覆。   暴风雨中丁春雪的法术未停,不一会儿红笺便觉着自己竟重新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丁春雪道:“师妹继续修炼,别的不需多管。载之,你来以神识搜寻附近的妖兽。”   红笺顿时领会了大师兄的安排,自己已然突破壁垒,正可以加紧修炼,而陈载之还卡在六进七,故而大师兄叫他锤炼神识,只是这黑压压如墨一般的云层里竟有妖兽?   她好奇一起,心神登时便散了,瞪开眼睛,正与丁春雪平静的目光撞在一起,这才想起大师兄的吩咐。   红笺冲着丁春雪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赶紧闭上了眼睛。   眼睛虽然闭上了,心里却像长了一团草。暴雨、滔天的巨浪、隐藏在暗处的妖兽,这些都在不停地引诱着她。耳听陈载之果然有了发现:“大师兄,乌云里飞来了好多怪鸟!”   “好多是多少?”   “……数不过来!”   红笺心痒难熬,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暗忖:“陈载之若是一下子进了阶,那不就跟我一样是练气七层了?不行,我要赶紧修炼,不能被他赶上。”   丁春雪已经在教陈载之怎么去更细微有针对地运用神识,红笺听了好一会儿才将大师兄的声音努力屏蔽掉,渐渐地她不再乱动,一心沉浸于修炼当中。   丁春雪有所感觉,抽空望了红笺一眼,真是个好苗子,十分有灵性,可惜大约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乱七八糟的念头又特别得多。她最终是专心入定去了,但丁春雪却知道她这入定与自己带她来此的初衷并不相同。   丁春雪不由暗暗地摇了摇头,再看陈载之此时在他的指点下已然颇有章法,当下袍袖一抖,施法将红笺唤醒,道:“入定回去了还要自己想办法多练,现在先对付一下妖兽。这些妖兽名叫喜雨鸟,你们没见过,其实在无尽海中数量十分之多,它们生性喜雨,一发现暴风雨便会蜂拥而至。”   红笺一见不用再干坐着装死心中大喜,有大师兄在旁她虽然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一直修炼下去,但说实话,效率却不如她悄悄地在无人处修炼万流归宗。   趁丁春雪说话的工夫她神识一扫,果在距三人十余丈远的空中发现了大群丁春雪所说的喜雨鸟,这种怪鸟身长数尺,白羽红睛,脚爪锋利,长着尖尖的长喙,模样十分凶狠。   这么一大群,足有百十只,红笺吓了一大跳,目光灼灼望着丁春雪,等着看大师兄如何应对。   丁春雪不紧不慢接着道:“每逢下雨,海底的白游鱼会浮出水面来嬉戏,喜雨鸟本来是来捉鱼的,不过此时它们已经发现了咱们三个,会优先攻击咱们。不要怕,这种鸟实力很弱,只相当于练气十层还未筑基的修士,但妖兽天生就会伤人,要小心它口里喷水,这法术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好了,关于这妖兽我就说这么多,下面将这飞舟交给你们两个操纵,只有同时受到五只以上的喜雨鸟攻击,我才会出手相助。开始吧。”   红笺当先反应过来。   这种修炼方式好生有趣。法器消耗真元十分之巨,根本不是练气学徒支撑得起的,也只有大师兄在场才做得到如此奢侈。她抢先运转真元,接替丁春雪控制了“锦帆飞舟”。至于陈载之,红笺从来没想着和他合作,这般心有隔阂地勉强一起只会起到反作用,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独自支撑一阵再将法器交给他。   陈载之有些无奈,两手抓住船舷做好了接手的准备。   红笺不准备叫他等太久,自从在简绘眼前不小心暴露了神识的秘密,只要有外人在,她便努力做到中规中矩,不出头也不落后。   但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她却将“锦帆飞舟”操纵得像模像样,飞舟到了她这练气期手里飞不过喜雨鸟的速度,被前头几只迅速追上,最前面一只尖鸣一声,猛然下冲,凌空向陈载之的脑袋抓去。“锦帆飞舟”猛然横移,那只喜雨鸟扑空,巨大的翅膀拍击在海面上,溅起大量的海水,叫人觉着雨势突然大了几分。   陈载之心有余悸,叫道:“师姐好样的!”这小师姐不知为何看自己不顺眼,好在没有趁机将他送给妖兽。   红笺鼻子里“嗯”了一声,她实在没空理会陈载之,接连四道水柱袭落,雨太大,直到近处红笺才发现。她瞪大眼睛看准缝隙,飞舟左躲右闪,间不容发自中间穿过,又一道水柱落下,“砰”,重重击落在船尾,砸得飞舟险些倾覆过去,红笺咬牙撑住,微微松了口气:五只了,再多大师兄就该出手了。   果然丁春雪大袖一张,落到他周围的雨水登时被卷回了半空,将后面跟至的成群喜雨鸟分隔出来。   大雨中白茫茫一片,里面不时传来急剧的扑翅声和惊惶的鸟啼。丁春雪道:“我将后面的以幻阵暂时困住,先来适应这五只。”   红笺能做的只有驾着飞舟闪躲,一只喜雨鸟的尖喙距她只有半尺远啄空,劲风带动雨水,打在脸上有些刺痛,红笺微眯着眼睛留神警戒,口里招呼陈载之:“看准机会,准备接手!”    第六十章 独角怒鲨 更新时间2013-11-20 11:59:04 字数:2060  陈载之伺机接手,本来便岌岌可危的形势很快崩塌。   红笺、陈载之接连被喜雨鸟喷出的水柱击中,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丁春雪抬手将一只喜雨鸟赶开,沉声道:“凝水诀学了是做什么用的?水真元护住全身!”   红笺清醒过来,接连几道凝水诀作用于全身,一只喜雨鸟飞到,锋利的爪子抓中她后背,水波乍现,这一抓全无法力,竟被凝水诀这种最低级的法术弹开,红笺拧身躲了开去,到是一点儿也未感觉到疼痛。   陈载之基础打得异常扎实,随之亦跟着运转凝水诀护体。如此只是五只喜雨鸟,两个人手忙脚乱轮番掌控法器,到真得撑了下来。   直到风停雨住,喜雨鸟失去了攻击的兴趣,丁春雪才放这些妖兽离去,他看向船上两只衣衫褴褛的“落汤鸡”,微微一笑,说道:“感觉怎么样?方才还有空胡思乱想吗?”   红笺抬胳膊拿衣袖擦干净脸上的水,兴奋地道:“大师兄,这么修炼真是有趣。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去找找哪里还在下雨吧。”   丁春雪心中有些惊讶,他望了望一旁低头收拾自己的陈载之,陈载之修为不及红笺,方才吃了不少苦头,却也老老实实地没有反对,丁春雪笑了笑,似是被红笺情绪感染,说道:“好,先完全恢复了再说,不要大意累出病来。”   自此之后每隔几日丁春雪便会带着红笺和陈载之在无尽海中冒着大雨修炼,红笺和陈载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运转真元操纵锦帆飞舟躲避妖兽上,渐渐的红笺平时打坐修炼心思浮动的毛病也好了很多。   丁春雪在这件事上可谓尽心竭力,细说起来红笺和陈载之受他教导的时间比闫长青要多得多,两个年轻人到更像是丁春雪的弟子。   转眼过去了一年多,红笺平稳进阶练气八层,而陈载之也顺利突破壁垒,升至练气七层。这时陈载之十八岁,而红笺还有几个月才到十六岁生日,整个丹崖宗都知道晚潮峰的这两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必定早早筑基,是丹崖宗来日将要升起的冉冉新星。   方峥这一年中修为也前进了一大步,按他的年纪,又有红笺和陈载之的先例,估计着过几年他若还能保持着这个进阶速度,不用等筑基便会有木灵根的师长将他先行抢入门下。   红笺将绝大部分时间用于潜心修炼,因为以前的芥蒂,她对师父闫长青和二师兄秦宝闲始终怀着戒心,师祖孙幼公那里到是借由上次二人间的那个秘密亲近起来,时常去请安。   有时她会做着某件事突然晃神,想着久无音讯的石清响和齐秀宁等人,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那个消息因为各种不便她最终还是没有办法送出去,一年多了,他们六个化神弟子说不定已经被送去了“天幕”那边的魔修地界上,不知道是否还都活着。   这一天丁春雪照例喊了红笺和陈载之出海。   丁春雪已经祭炼了飞行法宝,但为着两个小的修炼,一年多始终用着锦帆飞舟未变。无尽海中浪高风急,时常遇上乱流,随着三人逐渐深入,丁春雪也担心出事,特意又想办法找到了一对儿“流水知音”,带在身上方便联络。   这么多次下来,红笺和陈载之驾驭飞舟已经十分精妙,丁春雪逐渐将围攻他们的喜雨鸟增加到十几二十只,且为锻炼二人神识有时还将出海的时间特意延长到夜里。   圆月当空,微风轻拂,银辉洒在海面上,万里鳞波无声轻漾。   红笺和陈载之两人一年来个子都蹿高了不少,陈载之比红笺高了近一个头,无尽海上驾舟修炼叫他的气质更加沉稳,又有一种水灵根修士身上少见的锐利。   他驾着锦帆飞舟,将神识扩散出去寻路,同两人道:“大师兄,方师姐,此处月亮这么好,只怕要走很远才能找到雨云。”   “载之,往北边去。”丁春雪出声。   “噢。”这一年多丁春雪在二个小的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二人心中感念,对大师兄的话基本上是言听计从。   锦帆飞舟一直往北飞,过了一阵陈载之真元不济,丁春雪将法器接手,速度顿时快逾闪电,这般飞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路经海域有时能看到电闪雷鸣,丁春雪却停也未停,驾着锦帆飞舟由中穿行而过。   红笺和陈载之疑惑地互望了一眼,红笺问道:“师兄,咱们不停下来修炼么?”   丁春雪道:“今晚咱们到极北冰川附近瞧瞧,那里气候恶劣,低等妖兽也比你们寻常所见的要厉害一些。”   红笺和陈载之都未去过极北冰川,随着舟行向北,空气越来越冷,两人不得已施法抵御。   月亮在云海中穿梭,渐渐黯淡无光。天上飘起雪来。   海上看见雪,说明此处已离着极北冰川不远了。   丁春雪将锦帆飞舟交给了红笺,叮嘱道:“小心靠近,不要太深入,注意水下妖兽。”   红笺答应一声,她的神识已察觉到北方海面出现了不少浮冰,大师兄所说的低等妖兽应该便在这附近。她控制飞舟接近水面,果然不一会儿负责警戒后方的陈载之叫道:“水里有妖兽在追咱们!”   船后不远水花翻滚,那妖兽凫水而来,水面上只露一根尺许长的尖角。   丁春雪笑了:“独角怒鲨,红笺停下,咱们等等它。你不是想将那些培元草炼丹吗,这妖兽的角油正好用得上。”   红笺大喜,道:“多谢大师兄。”   丁春雪却没忘记修炼正事,说道:“你们先陪它练练,这妖兽力大身沉,但在水里十分灵活,又有吞吐海水的本事,比喜雨鸟厉害得多,可不要被它吸到肚子里去。”   他说话的工夫,那条体格庞大独角怒鲨已经追到,只见它巨大的头颅自水下浮上来,然后猛地张开了大嘴。   滔天巨浪白茫茫兜头砸下,虽然丁春雪有话在先,妖兽吐水这一下的威力还是远超红笺估计,搞得她措手不及,当即便被砸中,重逾千斤的海水登时便将锦帆飞舟吞没。    第六十一章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更新时间2013-11-21 11:56:43 字数:2045  锦帆飞舟一翻红笺便暗叫不好,她感觉由水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显是那只独角怒鲨正在作怪,想将她和陈载之真的吞到肚子里去。   虽是如此,却并没有让她慌了手脚,水灵根修士在茫茫海水里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红笺提气疾纵破水而出,手掐法诀,登时便顶着吸力硬是将锦帆飞舟从水里提了出来。   因为经常要在无尽海里修炼,她同陈载之的衣衫都附着避水法阵,不会湿答答贴在身上难受,但这却阻止不了冰冷的海水自衣领、袖口、下摆各处涌入衣裳里,尤其是头发完全湿透了,刘海挂在脸上。   此地已临近冰川,水里实是冷得厉害,只是瞬间红笺便觉着由头到脚结了层冰。   水花飞溅,陈载之亦跟着跃上舟来。   红笺迎着寒风大声叫道:“陈师弟,你没事吧?”   “没事!”陈载之连忙回答。   这一年多红笺对待陈载之只是比对着别人客气疏远一些,从未暗地里使过什么坏,这么长的时间陈载之也习惯了红笺不冷不热的态度。   两人这才想起大师兄来,却见丁春雪好整以暇凌空而立,身上半滴水也没有溅上,正笑眯眯地做袖手旁观状,他见师妹师弟冻得动作僵硬,提醒道:“小心,又来了!”   话音未落独角怒鲨硕大的头颅在水里猛然一摆,掀动海水涌起一个更凶猛的浪头。   这一次红笺有了教训,可不会再吃同样的亏了。她驾着飞舟箭一样自浪底空隙中一穿而出,贴着独角怒鲨头顶那根长长的尖刺掠过,手心痒痒的,暗想:“我若已经筑基,非拔了这根碍眼的刺不可!”   独角怒鲨这种妖兽名字里有个“怒”字,气性是极大的,丁春雪有意看热闹,收敛了结丹修士的气息,它根本不怕两个还未筑基的小崽子,两次攻击未果,追在飞舟后面死死咬住了不放。   登时这片海域宛如翻江倒海一般,“轰隆隆”声音传出数里,在这静夜里听着尤为分明。   红笺和陈载之倒了回手,丁春雪本来浮空而站,只管着施展法术为两人恢复真元,突然间他皱了皱眉,抬头往远处望了一眼,身形微动出现在独角怒鲨眼前。   距离太近,独角怒鲨不及施法,猛然低头以水面上那根锋利的尖刺向着丁春雪刺去,被他手一伸便将尖刺捉住。   丁春雪虽然并不主修攻击类法术,但好歹也是金丹修士,对付个连妖丹都未结成的低等妖兽易如反掌,他抓住尖刺的手掌光芒一闪,红笺甚至还未能看得清楚,那根刺已从独角怒鲨身上分离,独角怒鲨声息皆无沉入大海,这附近登时恢复了平静。   此时驾驭飞舟的人是陈载之,他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露茫然停了下来。   丁春雪落回到船上,沉声道:“来人了。”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不用说来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方才红笺太过于专注,丁春雪此时一提醒她才发觉来人的船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   “咦,怎么没动静了?”来人没有遮遮掩掩,一个男子的声音遥遥自海面上传过来,听着年纪不大。   “看看是哪个宗门的修士,说不定认识。”有人接话,对方船上的显然不止一人。   丁春雪神识强大,随着来船接近已探查得清清楚楚,但结果却叫他有些疑惑:“六个还未筑基的练气学徒?”练气学徒没有人保护怎么敢跑到这里来了?他不由怀疑对方船上有比他更强大的修士,脸上露出了警惕之色。   来船迅速接近到百丈以内,这个距离已经黑魆魆地大致可以望见对方船只的模样,丁春雪的神情更加凝重。   对方的船比他们三人的锦帆飞舟大了不止一号,但在海上疾行却不需要法力维持,大船前面系着一只妖兽,那妖兽脖颈探离水面,远看像一只大鹅,肋生双翅,长长的翅膀一扇便轻而易举带着船在海面上滑翔好长一段。   丁春雪认得,这是一只仙王鹄,这妖兽稀有不说,因为它的实力抵得上金丹修士还很难降服,如今竟有人将它用来拉船,丁春雪立时便想到了一个人:刑无涯!   此时对面船上有人开口相询:“敢问是哪位在此修炼?”   虽然问话的只是个练气学徒,丁春雪担心对方和化神刑无涯有关系,不敢托大,客客气气地自报家门:“丹崖宗丁春雪。”   “丹崖宗?”那人惊喜地重复了一声,转头不知向谁道:“看,我就估计着说不定会是熟人。”   丁春雪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边的船慢慢靠近,上面人影儿晃动,接着升起灯笼来。   船上只有六个年轻人,五男一女,都与陈载之、红笺年纪相仿。其中一个应是方才那人说话的对象,此时抢在前面热情地道:“太好了,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同门。我是锦绣峰弟子谢遥飞,”他将另一个少年拉到船头,“这是冷羽,我们在宗门呆得时间太短,宗门里的高手好多都认不全,千万不要见怪。”   其实不用他自我介绍,红笺在灯亮起来的瞬间已经看到了他们之中的齐秀宁,和……站得位置比较靠后的石清响。   没想到相隔一年多,竟会在这茫茫大海上突然相遇。   丁春雪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恍然,三大化神在丹崖宗收徒之时他正闭关冲击金丹,故而只是听说,对本门金大长老收的两个小弟子还真不认识。   要是论起辈份来,金长老那是宗主的师叔,他的弟子与师祖孙幼公是一辈的,丁春雪修为虽然高过对方多多,但什么“前辈”啊“师兄”啊是不用指望听到了,自己也不想叫这两个陌生的少年“小师叔祖”,心下微觉尴尬,点了点头,冲对方介绍道:“我是晚潮峰闫长青的大弟子,今晚带着师弟师妹在此修炼,各位有什么事吗?”   谢遥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道:“我们也是在这附近修炼,听到动静过来看看。打扰了。”他扭头询问另几人意见:“咱们继续?”    第六十二章 我的警告,你听懂了吗 更新时间2013-11-22 11:54:22 字数:2112  六个练气期学徒来极北冰川修炼,丁春雪觉着很不寻常。   丁春雪会带着红笺、陈载之在无尽海中修炼,乃是因为他修炼的法术足够支撑两个练气期的消耗,而这种经历对任何一个修真之人而言都是十分宝贵的,很多筑了基的修士因为战斗经验的不足,真元运用流于纸上谈兵,到了真正的危急关头反而不会有这两个未筑基的年轻人从容。   对面船上的六个人没有师长跟随,自不可能有这等待遇,他们驾舟靠仙王鹄,全不消耗真元,还怎么修炼?   不过既是化神弟子,就不能当寻常小辈看。   丁春雪心中虽然疑惑,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闪念间想到适才他离远一直未察觉到结丹实力的仙王鹄十分不该,看来是对方用什么办法隐藏了它的气息,不然方圆数里的低等妖兽都闻风而逃,他们六人也就只能在冰川的外围兜兜风了。   对面船上的齐秀宁见这边的竟是旧识,她如今已是符图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师兄师妹的旧称呼是不适宜了,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说,冲着红笺和陈载之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向冷羽几个道:“各位师兄,咱们抓紧时间修炼去吧。”   红笺好不容易再见石清响,哪能叫他这么轻易走掉,大急之下伸手招呼道:“喂……”   那边几个少年不知她喊的是谁,连石清响在内纷纷扭头闻声望过来。   红笺有些窘迫,话到嘴边,她却突然发觉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当着这么多人戳穿化神收徒的真相向石清响示警。怎么办?   这么一犹豫的工夫,那六人中个子最高的纪南浦突道:“注意了,后面追上来两只妖兽。”   “先宰了再说。”冷羽叫道。   丁春雪早发现来的是两只与刚才大小相仿的独角怒鲨,他心中微动,守在已方飞舟之上静观其变。   几个练气期少年还真是没有向他求助,丁春雪分不清楚谁是谁,红笺却每个都认得,只见拜入刑无涯门下的林素约当先出手,他抢到船尾,对准前面那只独角怒鲨虚空里挥掌劈落,“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法术击中了妖兽的头颅,独角怒鲨猛然下沉,连头顶的尖刺都完全没入水中。   左右两道人影离船跃起,正是齐秀宁与纪南浦,两人各出招式,又是两记法术击中那妖兽,在水下传出连着两声闷响,水面像煮开了锅一样“咕嘟咕嘟”向上冒泡。   眨眼工夫六个少年男女都已动过了手,丁春雪震惊地发现他们竟每一个都修炼了武技。因为灵根不同,六人武技也多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连水灵根的齐秀宁在内,出手都非常得狠辣不留余地,不长时间前面的那只独角怒鲨便被六人联手打得肢离破碎,海面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亲眼目睹这一幕,红笺和陈载之脸色都变了。但他二人所思所想可大不相同。   陈载之压低声音问丁春雪:“大师兄,他们难道都已经筑基了?”说出这话他也有些不敢相信,不说别人,单是齐秀宁宗门考核的时候也不过练气五层,哪怕自己意外受伤,她也才名列第五。怎么可能修炼的如此神速?想到此,陈载之只觉得嘴里有些苦涩,想自己若不是运气不好,莫名其妙地伤到了神识,应当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丁春雪摇了摇头,这六个年轻人身上的真元波动瞒不过他:“当先动手的那个练气九层,其余的也跟你们都差不多,穿月白衣服的少年和那个小姑娘实力稍弱,也有练气七层。功法也不说多厉害,但杀气很重,看来他们在附近这么修炼有一段时间了。”   穿月白衣衫的是石清响,红笺觉着鼻子里有些发酸,两年多以前认识这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练气七层了,如今还是练气七层,但却换了功法,“伏魔藤”不见了。不用说这一切都是戴明池等人为了安排他们去魔修那边所做的准备,他们从符图宗学成,大约便被送到了海上,跟着邢无涯学习杀戮之道。   来不及了。就是现在告诉石清响真相,他也不可能抽身而退。   或者他们六个现在已经知情,却已经没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了。   林素约等人很快杀死了两只妖兽欲待驱船离开,红笺眼见再不行动便来不及了,耳朵边突然响起了那句“石某人向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朗声叫道:“等一下!石清响!”   石清响愕然回头,纪南浦停下船,红笺不再犹豫,飞身自锦帆飞舟一跃跳上了他们几人的大船。   石清响迎上前来,微微含笑:“方师妹,好久不见。你叫我是有什么事么?”   顶着边上几人好奇的目光,红笺迟疑了一下,伸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朵黄色娇花,递给石清响:“请教一下,你认得这朵花吗?”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虽然没有特意去打听,那些自宗门秘境里带出来的灵草果实也几乎都认遍,哪怕是从简绘那里得来的也并没有什么太珍奇的宝贝,只有几朵自雾谷石壁上摘来的花查不到用途,此时她想着拖住石清响,以便有机会能暗示他前途凶险,便将这花拿了出来。   石清响接过花,低头观察了一阵,拇指食指在花瓣上轻轻辗动,又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他学了简绘遗下的《千草千方经》,仔细辨认还真将这花认了出来,他道:“这应该是一种品阶很高的‘幻法兰’,多来几枝的话用它泡酒,那酒进到血里,只怕连金丹修士也一时施展不出法力来。这东西很不容易见到,你从哪里得来的?”说话间将那枝“幻法兰”交还给红笺。   红笺将花接过,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摇了摇头,从乾坤袋中将刚才触摸到的“福疆”取了出来,塞到他手中,道:“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这个,送你了。”除了这个,她身无长物。只望石清响有“福疆”在手,到了无尽海的那边能多几分活下去的机会。   这……简直太像男女之间在赠送定情信物了。   冷羽一幅看好戏的模样满脸贼笑,口里打了声响亮的呼哨。谢遥飞和纪南浦跟着嘻嘻笑起来。    第六十三章 努力活着待重逢 更新时间2013-11-23 9:58:16 字数:2110  石清响没有理会几个同伴,他认出红笺遮遮掩掩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登时便吓了一大跳。   “……出了什么事?”石清响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开口询问。   红笺张了张嘴,目光中满是焦虑,说道:“送你了,你拿着就是。”她加重了语气,“你更需要它。”   石清响怔了怔,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连培元草都要计较的小姑娘突然这么大方,看着他的目光简直就像在向遗体告别,叫他心里一阵发毛。   石清响低下头在手里摩挲了一下“福疆”,郑重说道:“谢谢你,但这东西我不能收。”他抬起头,好像有星星映在眼中,“它对你也很有用,放心吧。”当着这么多人,石清响只得语焉不详,他将“福疆”递回给红笺,说“放心吧”的同时没有过多顾及男女之别,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记。   哎呀,小姑娘送的礼物被退回去了。冷羽、谢遥飞几个看戏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登时都笑不下去了。   红笺不觉尴尬,她怔怔地握紧了被退回来的“福疆”,思量石清响这个“放心吧”是不是领悟到了她的意思,他还有什么办法应对吗?   石清响温和地望着她,柔声道:“方师妹,我们要走了。下次见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多多保重。”   红笺霍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船上,连忙点了点头:“你也一定要多保重!”   两人目光相对,石清响冲她笑了一笑。   红笺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多话,转身跃回到锦帆飞舟上,石清响目光追随着她,见她在丁春雪身旁站定,回头向冷羽等人道:“咱们走吧。”   对众人来说,这次短暂的相逢只是个修炼过程中的小插曲,而对红笺而言却像是和石清响有了一次神魂上的默契交流。她默默望着石清响等人的船渐渐远去,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回她这个年纪原本不该体会的怅然和无能为力。她想:“不管怎样,都要努力地活下去啊,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面。”   接下来的修炼,丁春雪明显感到两个年轻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红笺,虽然表面上她没出什么大的差迟,但平日修炼那些时不时叫人眼前一亮的闪光之处全都不见。   丁春雪什么也没有说,早早结束了这趟冰川之行,返回堆雪崖后直接叫红笺和陈载之去归真谷思过。陈载之三个月,红笺半年。   红笺虽然早预料到以大师兄的严格,不可能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回来之后必有责罚,却没想到会被一下子扔进了归真谷,她还以为陈载之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不好意思地悄悄吐了吐舌头。   归真谷环境恶劣,距离宗门秘境的出入口不远,随着四年一次宗门秘境的开启,天地法则屡屡变幻,这一处山谷因之遭到了很大破坏,早在一千年前便灵气干涸。后来丹崖宗的门人犯了错,便会受命进到这山谷中面壁思过,在里面虽不像传说中的炼魔大牢那样绝对无法修炼,但也确实没什么效率,师长们的本意不在惩罚,而是叫他们暂时放下修炼,好好正视自己的道心,所以这个地方后来得名归真谷。   闫长青听大徒弟报说将两个小的罚进了归真谷,微微颔首,赞同道:“也好,他二人最近修炼得有些过快了,若真能在里面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也不枉费你在他们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   到是孙幼公知道后哈哈一笑,丁春雪见师祖的态度有些不以为然,特意解释了一番:“师弟师妹这般容易受到他人影响,尤其是红笺师妹心思活络,感情用事,偏偏进阶又是如此快法,徒孙害怕他们不等有所历练便早早面临着筑基,日后会撞得头破血流。”   孙幼公笑着摇了摇头:“这招对载之那孩子或许还有点儿用处,红笺还小,再说一般人也想不到她那心里究竟转着什么想法。不用着急,慢慢来吧。”   孙幼公所料不错,被罚面壁思过的红笺一心觉着是大师兄误会了自己,如今要呆在归真谷足足半年无法正常修炼真是快将她憋闷死了,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反思。   三个月期满,陈载之来同她告别,红笺正抱着膝坐在光秃秃的石头上望天数星星,她有心托陈载之帮她去向大师兄求个情,转念又想大师兄那是什么人啊,道心似铁,认准的事一千年也不会改变,还是不必多此一举麻烦陈载之了。   红笺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别叫自己看着心烦。   陈载之走了,整个山谷静悄悄的,更是寂寞得要发疯。红笺百无聊赖地数着日子过,心中无比同情那些被关在炼魔大牢里的修士。这样的日子若是连天上的星星也望不到,连风也触不着,一片黑暗,没有希望,简直太可怕了。   那个人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他怎么撑下来又是怎么逃掉的?……他还活着吗?   再后来红笺厌烦了这种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日子,她宁可修炼两三个时辰然后打坐好几天来恢复真元,丁春雪若是知道她在这么艰苦的情况下竟然还没忘了修炼,不知会做何表情,反正被孙幼公说中,他好好的一片心意是完全被浪费了。   红笺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数着出谷的日子,不过叫她没有想到的是,还差七天半年期满,师祖孙幼公竟然进谷来带她出去。   红笺本来还没觉着受罚如何,师祖亲自找来,到叫她心生不安。   孙幼公冲她笑了笑,和蔼地道:“走吧,师祖带你去个地方。”   红笺莫名其妙地跟着孙幼公登上了他的飞行法宝,那法宝载着两人高高飞起,如流星般向着无尽海深处而去。   如此速度极快地飞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不知飞越了几千几万里,孙幼公才将飞行法宝停在半空。   红笺居高临下好奇地四处张望,目之所及是浩浩荡荡的海水,她心中一动:“这里应该离着‘天幕’不远了吧!”   突听孙幼公开口:“金大长老已经受邀赶到了前面,再停一会儿,他同戴宗主、刑无涯三人将联手试图破开‘天幕’,咱们等在这里瞧瞧,看他们会不会成功。”    第六十四章 交心 更新时间2013-11-24 9:39:29 字数:2107  红笺闻言心神巨震,转头向孙幼公望去,下意识地想道:“糟糕,师祖带我来此,怕是心里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随着年纪渐长,经历跌宕,红笺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遇事彷徨无计的小丫头,她很快镇定下来,暗自琢磨:“先不说师祖怎么察觉我知道了这件大事,他老人家对这事是什么态度?”   紧跟着她心中便是一动:“师祖对化神们在做的这件事显然并不看好,不然也不会各家都趋之若鹜,他却将消息漏给了师父闫长青,结果陈载之就被保了下来。”   想到此她不由地开口试探:“师祖,‘天幕’能打开吗?大长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幼公盘膝坐在飞行法宝上,长眉低垂,眼望“天幕”方向,叹道:“符图宗的戴宗主曾传书给金师叔,言之凿凿称若是能积三位化神之力便可将‘天幕’暂时破开一条不大的口子,这个可容一人进出的缝隙停上数息才会消失,是不是真的,呆会儿便知。至于为什么要将六个还未筑基的年轻人送到那边儿,我估计着是与寻找‘蜃景神殿’有关,若是筑成道基,他们在无尽海中一被发现,便会立时叫魔修认出来,下场自不必说。”   这同闫长青那天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意思一样,“天幕”隔绝了道修魔修数千年,天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贸然闯入危险自不必说。红笺暗自为石清响担着忧,问道:“他们几个还回得来吗?”   “季有云的洞察术若真有那么灵验,他们六人之中就肯定有人能活下来。”孙幼公说道。   “师祖你并不赞成他们这样做对不对?陈师弟都没有去。”陈载之若是那天去了寰华殿,估计就没有齐秀宁什么事了。   “呵呵,你觉着我是因为你盈师姑才这么做的?陈载之有天份又肯学,难得性格沉稳,师祖老了,不奢望今生能进阶化神之境,遇见事情难免要多想一想宗门。这样的好苗子怎么能不留下来传承丹崖宗的绝学,任由他去冒险。”   红笺没想到师祖会同自己说这些话,她怔怔望着孙幼公松弛的面颊,灰白的须发,觉着这应该是师祖的真心话。可金大长老年纪也很大了,岁月不等人,他想必是非常想找到“蜃景神殿”的,所以戴明池这么容易便说动了他。   她从来没有站在这些前辈大能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   孙幼公微微一笑:“当日在寰华殿,那季有云不知察觉到什么想收你为徒,出人意料的是,竟被你这小姑娘当场拒绝。当时很多人都觉着你方红笺真是鼠目寸光,分不清好赖,师祖我却在感叹这小姑娘真是灵气逼人,难得竟知道趋利避害。本来收过一个陈盈姜,我已经下了决心晚潮峰再不要任何女修,可当时看着你,师祖便动摇了,想着何妨破回例试试。”   陈盈姜便是盈师姑。红笺眨巴眨巴眼睛,师祖这一番话里好像透漏了好多意思。师祖很讨厌女修?师祖讨厌女修是因为盈师姑,所以他其实并不喜欢盈师姑在他跟前那样伺候?既然他老人家慧眼识英雄相中了自己,应该还是为着丹崖宗的未来考虑,不会像对待盈师姑那样随便打发了吧?   一直以来绷的那根弦松了一松,红笺露出笑容,开心地道:“师祖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炼,不负您老人家的期望。”   孙幼公笑得别有意味:“小红笺一直表现得不错,就是渐渐大了,日后长成一个大姑娘,不知还能安心修练几年?叫师公说到不如就将就一下载之,等你俩都筑基了就结成道侣,两个人都安安心心地留在师祖的晚潮峰修炼。”   红笺吓了一大跳,师祖刚才说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想?就陈载之那臭小子,谁要跟他结成道侣!   红笺一口气涌得急了被呛住,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不等咳完便气呼呼地大声反驳:“师祖,你不要听盈师姑胡说八道。她看我不顺眼,变着法子找我麻烦。我谁也不嫁,保证一辈子跟着师祖老老实实修炼。师祖,师祖……”   孙幼公袖子被她拽住东摇西晃,只得无奈地制止住情绪激动的小徒孙,神情严峻:“那你要记住今日自己说的话。当初你盈师姑也是信誓旦旦说要专心修炼,不过在筑基圆满呆了七年未能突破,便挑动得一众师兄弟失和,师祖对你寄的希望很大,你若也如此不成器,师祖可不会只是将你远远打发了了事。”   “嗯。”红笺重重点了点头,“师祖放心。”她心里想着:“我才不会像那老妖婆一样没用。”   就在红笺和孙幼公二人高居云端难得推心置腹的工夫,前方数里的深海突然有三股白色汽浪冲天而起,随着它们在空中相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四方灵气随之一齐向那里聚拢,声势之浩大竟使得无尽海的潮汐瞬间发生了改变。   孙幼公微微动容,说道:“他们开始了!”   三股巨大的威能并未随着这下撞击而消失,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卷入,它们渐渐融为一体。   黑夜提前到来,“天幕”附近海域黑得能见到高空繁星闪烁,连红笺他们所在之处都受到了影响。   方圆百里只有那个光球,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庞大,渐渐地竟将四处重新照亮,不亚于天海间突然多出来一轮圆月。   红笺目眩神迷,张大了嘴看着,久久不能回神。无怪需得化神出手,这个消耗如此巨大的法术需要坚持的时间也太长了。   后来发生的事在她看来就没有那么震撼了,那轮“圆月”在慢慢移动,越来越小,明显在消耗,当它最终消失不见,海面渐渐恢复平静,天也重新亮了起来。   目睹了全程的孙幼公开口道:“看样子应该是成功了。”红笺在他的声音里听不到丁点儿开心的情绪,她颇为不解,自己心情不好是因为朋友被送入险境生死未卜,师祖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孙幼公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好了,此事已成定局,你也不用再惦着了,回去之后给我安心修炼。”说话间他掉转了飞行法宝,直向晚潮峰而去。    第六十五章 心结与壁垒 更新时间2013-11-25 12:02:15 字数:2083  日月如梭赶少年。   修真之人感觉不出时间流逝得有多快,自三大化神合力破开“天幕”将六个年轻人送到魔修那边,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五年多。   这五年红笺信守承诺,一心一意跟着大师兄修炼,在前两年她以每年一阶的速度飞快成长,可到了第三年练气十层圆满的时候,她又一次感觉到了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壁垒在阻碍着自己,就像当初六进七一样,她的修为进入了漫长的停滞期。   而师弟陈载之却好似得到了丁春雪的真传,他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赶了上来,不但在第五年追上了红笺,还几乎没有受到瓶颈的困扰,隐隐有了筑基之相。   虽然陈载之比红笺大了好几岁,但是没出息的被他追上并超过,这对红笺而言真是各种不舒服,坚决不能忍。她憋着一口气,各种匪夷所思的办法都想着试一试。   同样被壁垒困住的还有方峥,方峥已经十七岁了,红笺的一路扶持加上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叫他十三岁便顺利升到练气六层,所有人都知道本宗木灵根的金丹们在等着方峥突破,像张钰在进入练气七层之后便被费承吉招去了香积峰,虽未拜师,也有专人指点,但方峥却迟迟没有动静,都四年了还没有找到诀窍。   红笺对此束手无策,这不是万化生灭功和培元丹药所能解决的,她甚至不敢给方峥太大的压力,生怕适得其反。   五年来不管是修真大陆还是丹崖宗都平静得有些沉闷。要说死水微澜还要提一下红笺十八岁那年的青云节,这一次丹崖宗的宗门秘境又出了事故,进去一百人,出来九十九,清点之后少的人是宗门木灵根练气学徒的授课师父潘聪。   潘聪和简绘不同,他已是筑基后期,在一百人当中实力数一数二,若不是死于暗算,又怎么会没能出来?好像当年简绘的死给丹崖宗的筑基弟子们开启了一扇大门,人人都发觉在秘境里动手杀害同门才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当年简绘之死晚潮峰这边没有深究,这一次潘聪出事,他所在的香积峰峰主穆逢山非要查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堆雪崖只有秦宝闲一个人进去,他本来想着出来后闭关也没闭成,三天两头被叫了去盘问,不独是他,出来的九十九个弟子人人如此,个个都被折腾得不轻。   但查到最后,潘聪之死还是成了一桩悬案。   潘聪带练气期弟子比曲长河负责任得多,也比曲长河要受人爱戴,他的死叫方峥难受了好一阵子。   距离下一个青云节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凌虚子和各位长老不可能任由宗门秘境这么接二连三的出事,肯定会有相应的对策,只是现在还没到叫大伙知道的时候。   这一日丁春雪带着红笺和陈载之又如往常一样在海中修炼,中途陈载之突然闷哼了一声跌坐在飞舟之上,身上气息凌乱,经脉渐渐浮出皮肤表层,一道道的像蚯蚓一般屈伸着,甚是骇人。   红笺吓了一跳,连忙驾稳了飞舟,急道:“陈载之你怎么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虽一直对陈载之心结未除,却也不想他出什么意外。   陈载之没有吭声,丁春雪却面露喜色,打断了红笺的追问,道:“咱们赶紧回去,小师弟这是要洗髓筑基了。”   红笺“啊”的一声轻呼,终于还是被这小子抢在了前面,红笺的心中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默默无言同大师兄一起护送着陈载之回到晚潮峰。   当天夜里陈载之在堆雪崖筑基成功,刚刚二十四岁,无愧天才之名。   可这一夜丹崖宗上下却几乎无人关注陈载之筑基,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丹崖五峰之一的岁寒峰,这里出了一件大事,老峰主元婴长老李心策意外殒落。   李心策是木灵根的元婴后期,光岁寒峰就坐镇了三百余年,近十几年他修炼出了点问题,已经放弃了更进一步的念想,虽然凌虚子、孙幼公等人知道他平时要靠丹药调理,故而宗门的事务除非不得已都尽量不去惊动他,但也绝没料到他竟会连话都没留一句便突然离世。   李长老的后事需处理,峰主之位需有人接任,岁寒峰聚集的都是木灵根修士,这接任之人并没有太多选择,最后几个峰主议定,由李心策的大弟子英麒继任,英麒比凌虚子、孙幼公矮了一辈,为人果决坚毅,难得的是不但结了婴,他还是整个丹崖宗数一数二的大炼丹师。   定下了这头等大事,李长老的后事安排便由英麒接手,一时岁寒峰人人着素,发丧,祭奠,连红笺都跟在师父闫长青的屁股后面,去李长老的灵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   等一切尘埃落定,孙幼公回到晚潮峰,明明觉着没怎么忙活,还是禁不住一阵身心俱疲。他歇了半晌才觉缓过劲儿来,不由感叹:“还是老了。”   这时他才知道竟有意外之喜,陈载之筑基了。陈载之筑基之后水灵根没有太大变异,并不适宜修炼冰系法术,到是真元的穿透力变强,闫长青和丁春雪合计后帮他选了一门初级功法“穿石箭”。   孙幼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卡在练气十层迟迟没有动静的红笺,他叫来丁春雪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得知红笺除了去过一趟岁寒峰便一直闭门修炼,沉吟片刻,说道:“这丫头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要逼她,你还记得她当初是怎么六进七的?是在宗门秘境里。算了,这几天叫她跟着我吧,我来想办法。”   丁春雪有些讶异,据他所知,师祖对待自己所收的十几个弟子都不曾如此上心,包括他的师父闫长青在内,一众师叔师伯们遇上瓶颈他老人家也只是点拨几句,何时突破甚至能不能突破那都是各凭造化,怎的小师妹能蒙师祖这般垂青?   但他只是如此一想,并未多言,随即躬身领命。   ****************   最近比较忙,中午时间太紧张了,和大家商量一下,以后的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吧。每天晚上七八点钟的黄金时间。^^    第六十六章 季有云来了 更新时间2013-11-26 19:29:32 字数:2038  红笺听到大师兄捎回来师祖这吩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还有另一重担心,她神识的异常和修炼了武技的事怕是终要纸里包不住火了。   不过还没等到红笺送上门去叫师祖好生研究她为什么迟迟不能筑基,丹崖宗忽有贵客上门,孙幼公一时顾不上指点小徒孙。   季有云来了。   季有云本来暂住符图宗,戴明池将其待为上宾,他孤身前来丹崖宗做客,是受了宗主凌虚子的邀请。   穆逢山铁了心要把杀害潘聪的凶手找出来,无奈九十九个有嫌疑的都是宗门弟子,下不得狠手,时间越久希望越是渺茫,眼看距离下次开启宗门秘境逐渐临近,他便说动了凌虚子将季有云请来,指望着他享誉天下的水系洞察术能够还原那段真相。   季有云来了之后没有两天便搬去了穆逢山的香积峰,他那秘术不能长久施展,尤其此次的施术对象都是筑基弟子,更是辛苦。穆逢山便着人将上次进入宗门秘境的九十九个弟子分为二十余拨,季有云隔天看一拨,不过几天便将香积峰的木灵根弟子看遍。   潘聪经常接触的这些师兄师弟全都没有问题,穆逢山对此丝毫不觉意外,接下来便开始查外峰弟子,如此几大峰主全都惊动。   一开始孙幼公还没怎么在意,很快岁寒峰查完,依旧没有发现,晚潮峰紧随其后,人数不少,季有云只查看了一小部分便停下来,无关的弟子都叫他们各自回去修炼,被扣下的人赫然是秦宝闲。   这怎么可能?不但秦宝闲本人喊冤,晚潮峰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也都觉着此事太过不可思议,闫长青无法淡然处之,他长跪在师父的洞府外边力保二弟子无辜,孙幼公头大如斗,匆匆带着他赶去了香积峰。   宗主凌虚子更早一些时候便得到了消息,这不是一般的同门相残,宗门秘境接二连三出事已经影响到丹崖宗的根本,行凶者必须严惩,他又担心这件事会加剧宗门水木两系的矛盾,故而也亲自到场一看究竟。   秦宝闲气急败坏,一张圆脸上肥肉颤抖,顶着香积峰诸位元婴、金丹冷冷的目光,嘴里不知说了多少遍“不是我,和我没关系,我在里面根本就没见到过潘聪!”   他这个样子,不要说与他熟悉的孙幼公和闫长青,便是凌虚子都心生疑惑,将目光落到一旁端坐的季有云身上,看他怎么说。   季有云平静地注视着秦宝闲,不紧不慢道:“你我素不相识,向无仇怨,你若清白无辜季某又有什么必要非要揪住你个小小筑基不放?既然单挑出你来,自然是有证据,你的宗主和师长前辈们都在这里,你不如老老实实地坦承一切,妄图抵赖只会罪加一等。”   穆逢山怒哼了一声:“季先生这等金玉良言怕是白说了,这恶徒分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孙幼公微微皱眉,秦宝闲平日里是何等精明圆滑,要不是憋屈到一定程度哪里会如此失态,但季有云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叫他隐隐觉着不妙,开口插言道:“季先生既有证据,便叫他无可辩驳死个明白吧。”   季有云瞥了孙幼公一眼,含笑道:“也好,确实没必要为了他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宝闲额头青筋暴起,穆逢山听了季有云的话已经认定他是凶手,自牙缝里蹦出三个字:“秦宝闲!”   季有云好整以暇地接道:“秦宝闲,你能不能同师长们解释一下你的神识为何大异常人?”   秦宝闲身体猛然一震,见了鬼一样盯着季有云。   他一直小心翼翼,这个秘密连他的师父闫长青都不知道,季有云上次在寰华殿当众施展这异术他曾听到过风声,如今亲身体会,适才季有云将手掌放在他头顶上时,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神识的事想都没去想过,怎么还会被季有云察觉?可是他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为什么会执意认定自己是凶手?难道他是故意如此?   秦宝闲心中一寒,后背渗出密密一层汗来,他万般想不通,瞪眼望着季有云,声音干涩:“我自有奇遇,那锻炼神识的秘法我在进秘境之前已经练了好几年,可这同在查的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孙幼公心里沉了沉,他不需回头去看闫长青便大约能猜到闫长青是一幅什么表情,这么大的事闫长青若是知道绝不敢瞒着自己,这个蠢物!   季有云笑了一声:“奇遇?骗别人到罢了,在我的眼皮底下还想着蒙混过关不免天真。算了,我也不想听你狡辩,直接和凌宗主、孙峰主说穿了吧,你这锻炼神识的秘法出自天魔宗,乃是《大天魔三目离魂经》中的一段,你自知来路不正,所以才处处遮掩,只是到了宗门秘境之中以为不会被人察觉,忍不住施展出来,谁知竟被潘聪无意间撞破。”   “你……一派胡言,血口喷人!”秦宝闲大声反驳。他惊恐地发现季有云适才这番话说完,满堂高手竟是鸦雀无声,包括师祖孙幼公在内连一个作声的都没有,个个神情严肃脸带惊愕。   什么“天魔宗”?还有那个名字古怪的功法,一听就不是道修该学的,秦宝闲眼见这姓季的妖物将潘聪之死这么大的罪过硬栽到自己身上,编得有根有据不说,还要陷害自己与魔修勾结。   他一想到炼魔大牢那种地方登时慌了神,“扑通”跪倒在地,向着上座的凌虚子、孙幼公连连磕头,颤声辩白:“宗主,师祖,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啊,潘师兄的死真的与我无关,我敢赌咒立誓。师祖,徒孙未向师父禀报擅自修炼了神识秘法确实有错,任凭师祖处置绝无怨言,但这秘法的来路清清白白,乃是师弟简绘送给徒孙的,绝不是他说的那样。”   凌虚子大皱眉头,怎么又扯出了简绘?   穆逢山在旁冷笑两声:“哈,哈,真是好,把一切都推到个死人身上!”    第六十七章 株连 更新时间2013-11-27 19:56:51 字数:2048  不管旁人怎么想,出于对秦宝闲的了解,孙幼公立时便相信了他的这番话,甚至由此对季有云的断言产生了怀疑,但季有云是宗主凌虚子请来的,孙幼公没有将心中的疑虑表现出来,而是对秦宝闲道:“说清楚些!”   秦宝闲感激涕零,心忖:“还是师祖护着我。”连忙又道:“这事说来话长,简师弟出事的那回,本来该是轮到我进宗门秘境,结果就在青云节的前几天,简师弟突然来找我商量,想叫我把那名额让出来。”   他说到这里,孙幼公身后的闫长青已经想到了当时的情形,登时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生死攸关,秦宝闲不敢抬头,继续禀道:“徒孙当时还以为简师弟是重回筑基中期不成,想着再进去试着寻找机缘,因为宗门秘境四年才开放一回,且徒孙之前已经耽误了一次,便不是很情愿。简师弟拿出了一块玉简,说是他偶然得到的锻炼神识的秘法,他自己因为步入歧途所误无法修炼,若是我肯等上四年他便将秘法补偿我。”   新上任的岁寒峰峰主英麒跟着凌虚子过来,坐在一旁一直未说话,此时奇怪地道:“照你这么说,这简绘以一篇秘法才换来进入宗门秘境的机会,结果却是自己死在了里面。”   秦宝闲抬头张了张嘴想解释,简绘付出这么大代价竟还不是为了自己,二人谈妥之后简绘又提了个要求,叫秦宝闲在师父面前为师妹方红笺争取机会。他当时是有些吃惊的,没想到简绘为了那小丫头能做到这样,后来因为秘法到手,就没有多想。   他这些想法还未说出来,孙幼公那里已经开口说道:“长青,我记得当时你来向我禀报,说他自称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必须马上闭关,宗门秘境就去不了了,这同他说的到是能对得起来。”   闫长青连忙躬身道:“是。”   穆逢山闻言露出冷笑,似是还欲对晚潮峰诸人将事情千方百计推到死人身上抒发不满,季有云却摆了摆手:“他说的这些事情不假,可那功法出自魔宗妖法也是千真万确,若是不信,可以叫他将那玉简交出来,各位好好参详一下。”   他不再理会秦宝闲,转向上座的凌虚子:“凌宗主,若叫我看事情便是如此,横竖双方都是贵宗弟子,要不要相信,如何处理,各位慢慢商量吧,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了,有云此次前来贵宗,刚好也有点事情想见一见金大长老,若是此时方便,能不能找个人去通报一声。”   凌虚子客客气气地道了声:“有劳!”立时安排人陪着季有云前往锦绣峰。   接下来凌虚子便要好好考虑怎么处置这秦宝闲。若按着木灵根两峰峰主的意思自然是杀人偿命,但秦宝闲对杀害潘聪一事坚决不肯承认,赌咒发誓甚至到最后涕泪横流,师兄孙幼公的态度凌虚子也看出来了,若说凌虚子对季有云所言想也不想便全盘相信,那他这么多年的宗主可算白干了,但丹崖宗水木两系早多少代便矛盾深藏,此次因为潘聪的死木灵根修士群情激忿,他这宗主不能不想办法安抚一二。   在他看来放弃一个没什么大出息的秦宝闲平息众怒也无不可,只是师兄这边需得好好劝说一二,当下叫秦宝闲先将那玉简交出来,人则关押到赤轮峰好好看管。   对宗主的这个权宜之计到是没有人反对。   闫长青一回到晚潮峰便跪倒请罪,不管是秦宝闲还是当初的简绘,那都是生活在他的眼皮底下,哪一个出了问题他这做师父的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孙幼公心情十分沉重,他微微叹了口气叫徒弟起来,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去查一查,简绘从哪里得到的那玉简。”   闫长青面现犹疑:“师尊,‘天幕’虽然隔绝了道魔两界数千年,但当年来不及撤走的魔修数不胜数,听说那会儿炼魔大牢里几乎人满为患,漏网之鱼肯定也是不少,简绘也死了这么多年了,那玉简不管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还是中途到手的,只怕都很难再查到线索。”   孙幼公心底涌上一阵厌烦,无奈地道:“你说的这些为师如何不知?今天这情形,便是我们晚潮峰想着息事宁人,只怕也有人不肯善罢甘休。快去查吧,好歹不要再像这回这样措手不及。”   可事实偏偏就被孙幼公料中,还未等闫长青查出头续,凌虚子便亲自来晚潮峰同孙幼公商量。   不过几日工夫由秦宝闲引发的这件事竟然越演越烈,而秦宝闲修习魔修秘法的消息不知怎的传扬了出去,引起轩然大波。   各种传言在木灵根修士中散布,甚至很多门人私下说孙幼公的晚潮峰之所以实力能一直压着香积峰和岁寒峰一头,皆是因为这魔修秘法之故。   两个峰的峰主都明确向凌虚子表示如今人心浮动,若不赶紧想办法平息谣言,就要到来的这个青云节两个峰都不会有筑基弟子进入宗门秘境。   凌虚子始料未及。现在的情况已不是单纯处置一个秦宝闲能平息众怒的了,事情已经发生,他再后悔应允穆逢山请来季有云搅出这么多事也晚了。   孙幼公大怒,再也顾不得隐忍求全,气道:“以不进宗门秘境来威胁?好笑!水灵根三大峰多的是想进秘境的人,他们不进正好。”   凌虚子苦笑,他知道师兄这不过是一时气话,待他火消了消才道:“他们提了个要求,说是要趁着季有云在此,彻查晚潮峰的一众元婴金丹,只有如此,才能证实大家的清白,与魔修勾结的只是个别人……”   不等他说完,孙幼公气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们?除了穆逢山还有谁?还有英麒?我到没有看出来。他们做梦!这是企图乱宗!想都不要想,我是绝不会答应的。季有云是什么人?谁知道他的底细?我的徒子徒孙凭什么要交给他来决定生死?谁再提这事,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六十八章 暴风雨来临 更新时间2013-11-28 19:50:43 字数:2057  送走凌虚子,孙幼公也消了气,他沉思片刻,召集了晚潮峰上的所有修士,由闫长青将秦宝闲的事情同众人说了说。   秦宝闲被关押起来的事众人有的已经知道,有的还未听说,大家平常与秦宝闲接触得多,听说他竟会修炼魔功,杀害木灵根同门都感觉极为不可思议。   红笺站在大师兄丁春雪的身旁,几年以前她的个子就开始抽条儿,如今头顶长得有大师兄耳朵高了。   她听着师父颇有些尴尬地讲述当年简绘怎么收买秦宝闲放弃进入宗门秘境,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隐情,几年了,她因为这个心结一直对秦宝闲谈不上亲热,此时真相大白,不由松了口气,暗忖:“不知简绘哪来的这些东西,怪不得他对我的神识秘法看不上眼。”   不过秦宝闲又为什么要杀潘聪呢?   孙幼公神色凝重,他看了看平时倚重的几大弟子,缓缓将其它几峰的反应说了。事关自身,满屋子的修士登时再不能保持冷静,虽无人敢喧哗,却个个脸色都不甚好看。   孙幼公的大弟子井白溪已经是元婴修为,他的一支在晚潮峰举足轻重,此时也不由露出愤慨之色,道:“不知师尊有什么打算?”   孙幼公道:“我已经回复宗主,这件事我们晚潮峰是绝不会答应的。和你们我也是这么说,你们几个心里都要有个数。”   二弟子霍传星却迟疑了一下,道:“可若是宗主下令……”   闫长青几个心中都是一沉,是啊,闹大了,晚潮峰终不能跳到丹崖宗之外不听宗主的命令。   孙幼公没有当即回答,但众人看他的脸色,却不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孙幼公自长榻上站起来,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徒子徒孙,而后背转身去,凝视着墙壁上那幅上代宗主所作的字画,沉声道:“我反对,不是为着晚潮峰的声誉,也不是为了你们的脸面,不论何时,丹崖宗的利益必须放在首位。至于你们清者自清,无需自扰,都回去好好修炼吧。”   他这番话语焉不详,但弟子们显然都心领神会,露出了沉思之色。   红笺侧头望望,连大师兄表情都变得很凝重,她又扭头望向另一边,陈载之的脸色跟大师兄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她向来看陈载之不顺眼,见他这强装老成的德行不由微微撇了撇嘴。   而后晚潮峰难得风平浪静了几天,丁春雪也没有督促红笺和陈载之修炼,红笺闲下来,却觉着这简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就是这种情况下,孙幼公也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这天丁春雪领着两个小的去给师祖请安,孙幼公刚好无事,他向来是极看重丁春雪这个徒孙的,摆手叫三人不必多礼,过问了几句陈载之筑基后的修炼情况,得知一切顺利,老爷子脸上难得有了笑容,便叫丁春雪与陈载之先回去,单独把红笺留了下来。   红笺已经预感到师祖是要过问自己迟迟不能筑基的事,果然孙幼公语气十分和蔼:“小红笺,来和师祖说说,修炼上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你这么有天份,没有特殊情况,师祖可不相信你会这么多年筑不了基,还给载之那小子甩到了后面。”   红笺不由赧然,她和陈载之的情形原来师祖都看在了眼里。   自那回一老一小在无尽海深处推心置腹聊了很多话之后,红笺能觉出来师祖对自己的确是十分关照,若不是现在魔修魔功什么的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她说不定大脑一热,便将神识的秘密和盘托出了,但刚出了秦宝闲这事,她不免有所顾忌,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师祖,我觉着大约原因出在六进七的突破上。”   这话到也没有扯谎,红笺当初六进七的场景非常血腥恐怖,正是简绘自爆,红笺为求活命以万流归宗强行吸收,她这两年也时常怀疑那次进阶说不定已给自己埋下了隐患,阻止着她更进一步。   但孙幼公却不清楚这些,笑道:“怎么,青云节就要到了,还想着再进一次宗门秘境?”   红笺骗了师祖,心中有些歉疚,连忙道:“不,师祖,这次的宗门秘境您不用想着我。”   孙幼公叹息一声,显然被红笺触动了当下最烦心的事,他招了下手,向红笺道:“好,难得小红笺这么懂事,来,到师祖身前来,师祖帮你好好研究一下。”   红笺心中不安,过去坐到了孙幼公身前。   孙幼公长眉动了动,伸手抓住了红笺的手腕。   红笺暗忖:“师祖没有那恶心人的洞察术,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良久孙幼公脸上渐渐露出疑惑之色,他嘴角动了动,刚想要发问,却突然皱起眉来,放开了红笺的手,说道:“呆会师祖再同你说。”   气流涌动,红笺登时反应过来,这是有高人突然到访,打断了孙幼公的问话。不等她多想,她的身前突然多了两个人。红笺抬头一望连忙起身行礼:“参见宗主,大长老。”   来人竟是凌虚子和化神金东楼。   两位宗门前辈神情严肃,凌虚子瞥了红笺一眼,似是对她还有印象,未太在意,也没叫她回避,径直向孙幼公打过招呼,道:“师兄,我和师叔同来还是要同你商量前些天与你说的那事。”   孙幼公已经站起身来,闻言收敛了笑容,看向金东楼:“师叔,您怎么看的?”   虽然没有人示意红笺回避,红笺行完礼后爬起来就知趣地向外退,耳听金东楼苍老的声音道:“我和宗主的意见相同,事态发展到现在,也不能说木灵根两峰闹腾的就全无道理。为大局计,我们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只有咱们三人在场,请那季有云先私下里看看,若是确实查不到那玉简的来路,再同逢山他们说清楚就是。”   红笺心中一凛,暗想师祖不知会不会答应,她退出去之后没有离开,宗主三人说话既然没有施展法术阻隔声音,应该是不在乎给她听到,那么她守在这里听上一两耳朵应该也不算犯忌讳吧。    第六十九章 师祖带你修炼去 更新时间2013-11-29 19:49:49 字数:2125  孙幼公沉默良久,依稀回答了句什么。   凌虚子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师兄何出此言?我不同意,穆逢山也绝不会抱有这种想法。”   红笺心中一凛,暗自后悔自己退得太快。为了听清楚,她将身体侧倾着,连耳朵也几乎要竖起来。   好在孙幼公也提高了说话的声音,他似是不再犹疑,语气平静:“这些年我常觉着管理一峰有些力不从心,为宗门考虑,也应该早些退下来专心教教年轻人。到不是因为这次的事。”   红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祖退让了,而且退让得如此彻底,他要让出晚潮峰峰主之位,以此来缓和宗门各峰间剑拔弩张的矛盾。   跟着孙幼公声音低了下去,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红笺只听金东楼最后道:“那就先这样吧,放心,我看你那大弟子也足以独当一面。”   凌虚子和金东楼走后,孙幼公显是知道红笺还等在外边,将她唤了进去。   他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吩咐红笺道:“师祖现在有事要忙,你修炼的事咱们回头再说。宗主他们一会儿便回来,去将你师伯师叔们都找来吧。”   虽然孙幼公神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甚至这话说得也比往常和颜悦色,红笺心中却沉了沉,她望着孙幼公,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在晚潮峰呆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对眼前的这位老人肃然起敬。   孙幼公见红笺迟疑未去,多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有事?”眉目间倦意难掩。   红笺咬了咬唇,压抑住想抱一抱师祖的冲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师祖,宗门每一个弟子都会感激您的。”   孙幼公怔了一怔,失笑道:“胡说八道什么,真是天真。快去吧。”虽是如此,他眉目间到底因红笺这话变得舒展了些。   很快,孙幼公的弟子们齐聚师尊洞府。   这件大事红笺没有资格在场,故而她也就避免了同季有云再次见面,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季有云的到来竟会在晚潮峰掀起惊涛骇浪。   季有云是快中午的时候到的,他由凌虚子、金东楼陪同着在晚潮峰呆了整整三天,到最后连丁春雪这样结丹时间不长的修士也被喊了去。   红笺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她感觉得到晚潮峰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三天之后晚潮峰所有的宗门弟子一百几十人被召集到了白虹殿,红笺也在其中。   宗主凌虚子亲临,向众人宣布元婴长老孙幼公因为接下来要闭关修炼,不再管理宗门事务,晚潮峰峰主之位由他的二弟子霍传星暂代。   凌虚子说这话的时候,整个白虹殿里死气沉沉,红笺自发现师祖孙幼公和大师伯井白溪全都不在场便忍不住胡思乱想,此时更是暗暗吃惊,她偷偷瞥了瞥师父和大师兄的脸色,心里猜测道:“难道出事的竟是大师伯?”   自白虹殿回来,红笺便跑去找丁春雪,正遇上同样来打听消息的陈载之。这个时候估计着整个晚潮峰没有人还能有心思修炼。   丁春雪正打算跟着闫长青去见孙幼公,匆匆向师弟师妹解释了几句,果然是季有云在大师伯井白溪的身上查出了问题,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觉着难以置信,井白溪跟着孙幼公有好几百年,他在丹崖宗已经颇有根基,怎么会同魔修有勾结?   而事实上井白溪已经承认他的亲叔叔就被关押在炼魔大牢里,但井白溪当着宗主和季有云的面坚决不承认他与牢里的亲人还有来往,也否认自己曾收买过大牢看守。   与炼魔大牢内外勾结可是大罪,不能单凭季有云一番话便定下,总之,这场官司还有得打,若是季有云揭发的事情在与炼魔大牢那边儿对质后属实,这个道修中极有前途的元婴只怕少不得后半辈子要在炼魔大牢里过了。   没想到师祖的退让竟换来如此结果,真是叫人唏嘘。   丁春雪心情沉重,到没忘记安抚两个年轻人:“和你们俩没有关系,修炼去吧,不要想太多。”   红笺怎么可能不多想?从早她就觉着季有云是个怪物,对他充满了戒心。此时更是觉得这一切难保不是他在其中捣鬼,又或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借秦宝闲彻查晚潮峰,达到最终毁掉井白溪的目的,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甚至说不准大师伯的这个把柄早就攥在了人家手掌里。   项庄舞剑,其意在谁?这就好像下棋一样,对手步步先机。师祖和大师伯连敌人的影儿都没看到就败下阵来。   孙幼公内心的郁闷可想而知,他索性真的在洞府中闭起关来,徒子徒孙们跑去求见统统吃了闭门羹。   就连霍传星这个晚潮峰的临时峰主也见不到师父,无奈之下他只得先担起责任来,以安师弟们和众多晚辈的心。   红笺这位二师伯新晋元婴不久,又是在这种情况下接手的晚潮峰,对上其它几峰难免底气不足,这在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上就有了体现。   马上到来的青云节宗门秘境晚潮峰只拿到了十个名额,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木灵根两峰要进秘境的人也不多,到是赤轮、锦绣的筑基修士此次占到了大便宜。   风波渐渐平息,看上去一切正在恢复如常。   红笺却惦着出事后一直闭关的师祖,不知他老人家近来过得怎么样。   这一天她修炼完,又像往常一样去到师祖的洞府外边,抬手碰了碰师祖设下的禁制,看着它如常亮起,心生感慨,小声嘟囔道:“师祖这是要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年纪大了一个人生闷气可不好。”   话音未落,红笺只觉洞府门上的禁制突然一闪,紧跟着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径直卷了进去,红笺一路连滚带爬还未站定,便见孙幼公高大的身影正在眼前。   不过半月,他的胡子全白了,人到还精神。   红笺连忙叫了声“师祖”,却听孙幼公道:“笨丫头还没有突破,走吧,师祖带你修炼去。”   ***********************   已经接到通知,星期天上架,现在心渔心里非常忐忑,不知道到时成绩会怎么样。下周有强推,有加更,心渔厚着脸皮提前求一下粉红。谢谢大家了。 第七十章 以杀入道 更新时间2013-11-30 18:24:45 字数:2188  凉风习习,晴空高远。   坐着孙幼公的飞行法宝一路向东,身下无尽海的海面忽而平静如镜,忽而骇浪滔天,红笺探头看了一阵,迎着海风大声道:“师祖,咱们快看到妖兽了吧?”   敢晴天白日便在海面上露头的妖兽,大多都是实力强横,有些来历的。   孙幼公笑道:“快了,等看到了就把小红笺扔下去喂它们。”   红笺明知师祖在吓唬自己,不以为意,笑道:“有师祖在,它们哪里还敢反抗,待我下去用‘月涌’给它开膛。”   看着师祖自离了晚潮峰之后情绪明显好转,红笺也跟着轻松起来。她没有想到师祖叫她带上‘月涌’说是要领着她修炼,还真的谁也没有告诉便一下把她带到了无尽海里。   这一回可比历来跟着大师兄修炼深入得多,想也知道丁春雪从安全方面考虑,平时在近海对付的妖兽他伸手都能捏死,这等的师祖定然看不上眼。   红笺有些激动,师祖还叫她带上了法器,看来是准备叫她亲手诛杀妖兽,而不是只在妖兽的追击下东躲西藏的锻炼神识。   孙幼公看着红笺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颇觉欣慰,说道:“不畏战,不错,看来春雪把你们教的很好。”   他将飞行法宝速度放慢,下降到距海面丈许的上空,又继续道:“师祖那天查看你的修为,发现了很多奇怪之处,水灵根水性浓郁,识海真元统统异于他人,这还不算,这些只能说明丫头你得天独厚,基础也比别人打得牢靠,最让人不解的是,你真元之中竟夹杂着大量的血气,应该便是这个原因,阻碍了你筑基。”他瞥了红笺一眼,“你和载之那小子常在一起修炼,他却没有这些问题。”   饶是孙幼公堂堂元婴后期见多识广,他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红笺能把万流归宗这么一门鸡肋的法术练到变异,还在简绘自爆的时候全力吸了一下。   红笺背上生汗,她可不想叫师祖知道这其中的原故,连忙强作镇静道:“师祖,我不会就这样卡在练气圆满筑不了基吧?”   幸好孙幼公心中装着别的事,未太纠缠这些现象的来龙去脉,只望着她笑笑:“师祖本来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不过你这情况叫我突然想起咱们一位十分厉害的邻居,他的修炼路数你到是可以试试。只是可惜,那人同咱们丹崖宗也只是勉强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叫他指点你是不可能的,师祖只好带着你仿照他的方式先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   红笺心中一动,一个名字不由脱口而出:“师祖说的那人是化神刑无涯!”   猎取妖丹,以杀入道,刑无涯藏身无尽海,数百年如一日对妖兽们杀戮荼毒,换取了他个人修为的无比强大。难道说自己日后竟也要走上这条道路?   飞行法宝向下一沉,又猛然升高了数丈,红笺只见师祖手掌轻抬,水面“哗啦”一声巨响,一只庞然大物便自水下被提了出来。   红笺吓了一跳,这妖兽身体扁平,要是在它表面摆上吃食,足以容三四十人轻松围坐。但它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这张饭桌下面竟有上千只乌黑的触手在张牙舞爪,不但试图撕烂束缚住自己身体的不明能量,还向四周肆意喷溅着黑色汁液,那黑汁如雨般落到海面上,登时便腾起阵阵青烟,红笺满耳朵都是“嗤嗤”,不由咋舌:“这是毒吗?好厉害!”   但更厉害的是师祖孙幼公,他的手上像是系着一个坚韧无比的水牢,不管那妖兽如何挣扎,始终挣脱不了他的掌控。至于那毒液能达到法宝高度的本已是强弩之末,孙幼公只袖子一挥,随意化出一层水盾来便尽数挡了回去。   飞行法宝还在向着东边“天幕”方向飞行,孙幼公就这么轻轻松松提着这只妖兽,像是在法宝下面拖了一只大风筝。   红笺探头看着,只见那妖兽竟渐渐地消停下来,似是知道在巨大的等级差异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孙幼公却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妖兽虽是水系,却带着剧毒,怕是不成。”说话间他松开法术,那妖兽“扑通”落回水中,死里逃生,登时沉到海底不见了踪影。   孙幼公径自道:“咱们再换一只瞧瞧。”说话间他不知由何处又抓上来一只妖兽,笑道:“这只蛇龟应该合适。这妖兽活的年头尚短,给它时间机缘修炼成龙龟的话,咱们再抓它就得费上一番手脚了。”   红笺知道师祖这样说那这妖兽的实力八成相当于金丹中后期的修士。   她心中凛然,仔细打量那只正拼命挣扎的蛇龟,见它龟首蛇身,鳞片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黏液,下生四脚,两只小眼睛溜溜乱转,透着一股惊惶,不知掩藏着什么伤人的本事。   孙幼公指了那蛇龟问红笺:“你不是要给它开膛?”   红笺点头握住了“月涌”,有师祖压阵,她毫不惧怕这金丹期妖兽,端详着它问道:“师祖,我有什么需得注意的?”   孙幼公微微颔首:“小心它吐息。”说话间他放出元婴修士那强大的威压来,那只蛇龟颇有灵性,立时知道大难将至,浑身瑟缩抖成了一团。   红笺自飞行法宝上一跃跳下,她练气圆满之后身体轻如飞鸿,水真元流转之际要浮在水面上一时半刻还做得到。   那蛇龟虽然受制于孙幼公,实力终是远胜红笺,红笺距它尚有两三丈远突觉眼前一黯,她心中骇然,不及有别的想法,耳听孙幼公喝道:“定!”蛇龟那钢鞭一样的蛇尾便被牢牢定在距红笺面门半尺远处。   鞭尾定住,但这一下掀起的大量海水却正拍在红笺头脸之上,登时便将她砸得失去平衡,仰面摔进海里。   孙幼公见状哈哈大笑,等红笺狼狈万分地自水里钻出来,他笑道:“这可不行,结丹妖兽可不光只会一样本事,一定要小心!”   ****   明天《丹崖》就上架了,接下来的情节会迎来一个大的高潮,下周心渔会尽量保持双更。   如果你喜欢这本书,请尽量支持一下正版订阅吧,毕竟数据如何直接关系到《丹崖》上架后还能否得到好的推荐位置。一本书订阅下来真的花不了几个钱,就当是亲们哪天买东西懒得开口讲价了吧,而这却是作者的信心所在。   请盗文的手下留情晚几天吧,留给心渔一个改BUG的余地。   鞠躬。      ☆、第七十一章浩劫序曲求首订粉红   红笺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这等小挫折全未在意,叫道:“师祖看我的!”趁着蛇龟的尾巴被孙幼公法术束住,抬手将“月涌”祭出,“砰”地一声,重重击在了蛇龟的脖颈上。   谁料那蛇龟硬受了这一下竟似是不痛不痒,红笺听着孙幼公“呵呵”又是一阵笑,知道师祖是在笑自己没找准下手的地方。   这妖兽身具金丹实力,而她尚未筑基,“月涌”发挥的伤害极其有限,若是不能找到弱点,只看这妖兽一身厚厚的鳞片便该想到硬撼的话根本打不疼它。   便在此时,蛇龟扭动脖颈,似是蔑视地看了红笺一眼,紧跟着它猛然张嘴,一道白浪疾喷而出,登时便将红笺笼罩在内。   红笺因为孙幼公的提醒,这次却是有了防备,师祖在旁看着,她不敢使出万流归宗来,身体猛然一沉,疾向海中沉没,入水的同时水真元带动大量海水将自己层层裹住。   她在水下扬起脸,如一条美丽的游鱼一样翻了个身,隔着那层蔚蓝的海水,她清楚看到蛇龟吐出来的气浪打在水面上,如成千上百支利箭同时射中方圆丈许大的地方,若不是她藏到水下的动作快,只怕这一下就被打成了筛子。   但是在气浪之后便是蛇龟大张着的嘴巴,露出来的咽喉舌头都透着一股细皮嫩肉的鲜红柔软。   红笺心中一跳,她当即自水下合身跃起,刚一冒头手中“月涌”发动,冲着蛇龟的半边儿眼睛便是一记。   蛇龟受袭,身体却被孙幼公施法定住挣扎不脱,正觉烦躁异常,眼见红笺又来挑衅。不由得火冒三丈。它先闭了下眼,以厚重的眼睑挡住了攻击,接着毫不迟疑全力还击,这一回翻涌的气浪大团大团喷涌而出,经久不停,砸在海面上声势骇人,真似翻江倒海一般。   孙幼公开始见红笺又躲到了水下,他在半空还颇有稳坐钓鱼台之势,待见蛇龟暴怒,没完没了地吐息他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红笺真元有限。不可能长时间呆在水下,而她若一时泄力,就算隔着数丈海水也会被蛇龟吐出来的气息伤到。孙幼公目不转睛看着。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救人的准备。   而此时海上白浪翻动,红笺正顶着巨大的压力由下往上迅速接近海面,要出水了!   孙幼公“咦”了一声,难得红笺这瞬间时机选得特别好,正是蛇龟一口气将至极限。准备抬头换气之时,说时迟那时快,那妖兽正张大嘴吸气,猛见红笺*的脑袋破水而出,它欲待低头的工夫,一道蓝色寒芒比它还要快。径直射入了它的嘴中。   孙幼公十分意外,但他立时提醒红笺道:“闪开!”   蛇龟仰面无声而啸,四只脚在水面胡乱扑腾。显是受这一下痛苦非常,红笺听了师祖的话已尽量逃开,此时还是觉着微微有些头晕。   孙幼公居高临下一挥袍袖,一道无影无形的法力压到,蛇龟登时滞住。机会难得,红笺不等它转向自己。腾身跃起,半空倾尽全身法力催动了“月涌”,一道粗如儿臂的蓝光竟赶在了蛇龟悻悻闭嘴之前直穿咽喉,一声闷响,听着竟似在蛇龟的肚子里暴裂,红笺无暇等着看究竟,她这一倾全力施为,真元全部耗尽,借这一跃之势正好落在师祖的飞行法宝上。   蛇龟这一下可是正正经经受了致命伤,肚子里吐出大量的血水,它还想拖着重伤的身体逃命,无奈怎么折腾都在孙幼公的掌心里,痛苦了一刻钟的工夫终于没了动静。   孙幼公没有多言,只等着红笺恢复了些真元才吩咐她下去将蛇龟的妖丹取出来。   妖丹在蛇龟的脑袋里,是颗血淋淋肉乎乎的浅黄色珠子。红笺借着海水将它洗干净,拿上来给孙幼公,好奇地问:“师祖,这东西怎么用?”   孙幼公没有接,道:“你收起来吧。等攒得多了,回宗门师祖找英麒帮忙一起炼成丹药。”   “英峰主?”英麒是大炼丹师不假,红笺却未想到师祖刚受了木灵根那边儿的挤兑,竟会为了自己去求他们。   孙幼公摸着胡子笑了笑:“我刚让了位,今后什么也不和他们争了,总不会这么点儿面子也不给。”   他上下着意又打量了红笺一番,道:“刚才那几下着实不错,不知是春雪的功劳,还是你天生便适合走这条路。嗯,刑无涯的这条路可是非常危险的,师祖不在身边时千万要多加小心,一着失手,可就万事皆休了。”   红笺连忙点头受教。   接下来一老一小在无尽海里又挑了两只妖兽杀,一整天便飞快地过去了。   红笺是在坚持不懈地寻找筑基的途径,而孙幼公这一天到像是出来散心的。并且红笺觉着师祖这心散得明显不错,从他随口就提到了上任不久就离心离德的英麒看,大约师祖心里已经不存着什么芥蒂了。   果然孙幼公回去之后便对着徒子徒孙们开放了自己的洞府,允许他们拜见问安,但霍传星新接手那一大堆子宗门事务他是不管了的。老爷子也不常在晚潮峰呆着,隔三差五便带着红笺出去,有时一走就是好几天。   转眼青云节到了。   虽然今年晚潮峰进入宗门秘境的名额十分紧张,霍传星还是特意照顾了刚刚筑基的陈载之,但叫他意外的是陈载之竟然表示,自己刚筑基还未遇到瓶颈,继续跟着师父和大师兄修炼即可,宗门秘境还是给更需要的师兄们进。如此懂事的小师侄,到叫近来焦头烂额霍传星很是感慨了一番。   按照惯例,当天丹崖五峰所有的筑基修士齐聚宗门秘境入口,孙幼公没有去宗门秘境的开启仪式上露面。   因为红笺还是练气圆满,观礼没她什么事,虽然明知道方峥那边放假,红笺想了想,还是跑去了孙幼公那里。   “师祖,你在忙什么?青云节闲着好无聊。”   孙幼公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闲着无聊?那就修炼去!”虽然他一大把年纪了,根本无需这小姑娘的安慰,但红笺如此贴心,还是叫他老怀大畅。   “大过节的,我还是陪着师祖吧。”   “陪我也行,走吧,师祖今天带你往深海里走走,找找元婴期妖兽的晦气去。”   元婴期的妖兽红笺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就算是孙幼公也不敢说就一定打得赢,与之拼斗肯定没有红笺插手的份儿,这就是完全跟着出去看热闹了。   红笺喜道:“师祖,那咱们快些出发吧。”   说是找元婴妖兽的晦气,元婴期的妖兽又哪里有那么好找。一老一小出来大半天,也没在无尽海里发现如此强大的存在。   路上遇见的妖兽被孙幼公随手便收拾了,红笺觉着半空的灵气开始有些紊乱,猜想再往东去很快就会看见“天幕”,孙幼公换了个方向,改往南行。   又不知飞了多久,孙幼公突然“咦”了一声,同红笺道:“前面有座小岛,过去瞧瞧。”   红笺放出神识,却见前面雾茫茫的,哪里有师祖所说的小岛。她心生警惕,问道:“师祖,为什么我的神识看不破迷雾?岛上是不是有妖兽?”   孙幼公只道:“下去看看,不必惊慌。”   他将飞行法宝降落,眼前这个丛林茂盛绿意盎然的小岛在他看起来可谓一览无余,一旁的红笺却有些迟疑,先在脚下施了凝水决才敢迈步,显然孙幼公眼中的实地在她的感觉里还是虚空。   孙幼公收起法宝,神识将整个岛屿连同周围海底扫了个遍,说道:“这附近深海里有一个巨大的贝类妖兽,它的法术便是迷惑别人,这个小岛灵气浓郁,极为适合修炼,但上面却连海鸟栖息的痕迹也没有,这妖兽虽不害人,法力却是不弱,说不准也有金丹圆满或者结婴的实力。”   红笺见孙幼公步步走在虚空里,已经意识到那其实是自己看不到的实地,当即跟随他一步迈出去,却觉身体猛然一歪,向下疾坠,红笺大吃一惊,这样下去可就落到水里了,她立时施法稳住身体,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孙幼公望去。   孙幼公站定,同她道:“这妖兽的法术可不是幻术那么简单,搞不好也是会死人的。正好,这妖兽留着,你就在此利用它好好学习一下怎么摆脱外力对神魂的控制。”   红笺吓了一跳:“师祖,我的神魂现在已被那只妖兽控制了?”   孙幼公淡淡地道:“怕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控制神魂可是高阶修士常用的手段,魔修里有惑心甚至搜魂的功法,咱们道修类似的也不少见,你道刑无涯如何控制得了妖兽,还有符图宗的‘他生符’,不过是方法不同,其实都是为了控制他人神魂这同一个目的。”   一番话说得红笺遍体生寒,她正想向师祖求教,却听孙幼公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那季有云的洞察术,我怀疑也少不了这方面的因素。”   ☆、第七十二章殒落的化神求粉红   季有云的洞察术?   红笺心中一动,问道:“师祖,连金大长老对洞察术都非常推崇,难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抵御?”   孙幼公默然,停了好一阵儿方道:“井白溪是元婴修为,若有办法可以对抗洞察术,他不会不用。不过也难说得很,人家说不定早就捏到了他的把柄,只等着来这么一下,是不是那洞察术除了季有云谁又知道。”   “师祖,大师伯……他现在在哪?”自出事以后,红笺就再没见过井白溪。他的弟子中少了两个金丹,其他的人也纷纷开始闭关,大师伯这一支算是在丹崖宗彻底沉寂了。   “水长老已经带着他去炼魔大牢那边了,水宗明亲自去,一定会将事情查问得清清楚楚。”   红笺明白师祖为什么这么说,水长老水宗明,赤轮峰的元婴后期大修士,乃是师祖和宗主凌虚子的师弟,为人公正严明,数百年一直掌管宗门法度,有他亲自出马,难怪师祖这么放心。   红笺迫不及待地想赶紧摆脱水下那只妖兽对自己神魂的控制,她接连试了许多办法,却始终感觉不到孙幼公口中的岛屿,若不是师祖修为高深不受干扰,那大约他的声音也传不到自己耳朵里。这不由叫她想起当日宗门秘境中那长达二百多年的迷梦,同样都是神魂被外力影响控制,身陷其中怎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孙幼公见状指点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你越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越是无法抵抗。”   红笺试着排除它念,可这又不是入定修炼,她看见青天碧水间空空如也,感觉的到脚下漾起的那些浪花,甚至脸颊手臂都沾染着雾的微凉。以她的修为和历练,只凭意念便想看破元婴妖兽的幻境又谈何容易?   孙幼公也觉着有些为难她,叹道:“看来以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打破它。不要紧,尽力试试,就当长点儿见识吧,若是你大师兄在,这妖兽当迷惑不住他。你还太年轻,既不豁达也没有什么执念,有时候太聪明反到容易被控制。”   执念?红笺当然有,宗门秘境里就是因为她对父母亲念念不忘才陷入迷梦中那么久。自那以后红笺想起父母不再有沙漠旅人渴望水的焦灼迫切,这是她那次宗门秘境试炼很大的一个收获。   可为什么师祖却说对修炼极为有害的执念可以用来抵抗这妖兽的法术?   红笺是个极善于思考的人,这个问题不用求教孙幼公。她静下心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打个比方,妖兽的法术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着她的神魂往东往西,她若有大师兄那样的金丹修为,道心坚定。随你如何我自巍然不动,那这法术迷惑不住她,这是正途;而她现在修为达不到,还可以另辟蹊径,以强大的执念去对抗,你叫我想眼前看见的是山是水。我却满脑袋的都是恩仇嗔怨,这也是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想明白了此节,便开始努力地去想当年送自己上丹崖宗时父母是什么样子。   有意地加深执念。只怕孙幼公也未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提点会叫红笺做出这种与修炼大道相悖的事,但红笺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一种火烧眉睫的迫切。   未知的命运似在耳畔喃喃低语,催促她赶紧找到一种办法,哪怕饮鸩止渴,也要看破幻象。将神识掌控在自己手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红笺有些失望。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的执念不够强烈。这个办法并不好用。   孙幼公宽慰她道:“还是修为太低,不用着急,先想办法筑基。现在我将这只妖兽抓上来,叫你看看它以幻境藏起来的这座岛。”   说罢他开始施法,远处海面一阵剧烈摇晃,正在那海水中分,“哗哗”流向两侧之际,孙幼公突然神色微变,中途停下了手。   这个时候红笺依旧没有放弃,还在抓紧最后的机会,突然她觉着神识一阵轻微的震荡,好似突然戳破了一层窗户纸,足下传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眼前幻象如冰雪遇火瞬间消融。   她“啊”地一声轻呼,师祖所说的小岛在她眼前露出了真面目。   红笺惊喜道:“师祖,师祖,我出来了。我看到了岛!”   她心情雀跃,抓着孙幼公的手臂摇了摇,师祖才刚刚施法,法力未达海底,自不是他将妖兽的法术打断,那就定是自己的应对有了成效。   孙幼公却没有理会小徒孙的兴奋,由着红笺拽住了衣袖摇晃他的身体,面露凝重之色,盯着红笺看不到的远方,突道:“远处不知出了什么事,刚才气流剧烈碰撞,影响到了咱们这里,将那妖兽的幻境打破,你自然便出来了。”   红笺被孙幼公一盆凉水浇下,顿时一醒,孙幼公如此表情,显然此事非同小可。她怔了怔立时抓住关键:“师祖,是有高手在施法?”   孙幼公皱眉道:“只怕还不是一般的高手。”   红笺心中一跳,师祖本身的修为就是元婴后期,能得他如此郑重称一声高手的,岂不是只有三位化神?   便在此时,东北方向海域突然“轰隆”一声闷响,像打了声雷,这次红笺也明显感觉到了四周灵气在飞快流动,她的脸色也变了,这强大的法力已经堪比不可抵抗的天地威能。   红笺抬头向师祖脸上望去,赶紧松开了师祖的袍袖站直了身体,她还从未在孙幼公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   孙幼公顾不得多说,匆匆吩咐:“你呆在这里,自己小心。师祖去瞧瞧。”   说罢他丢下了红笺,一个人连飞行法宝也未招,腾身跃入海水中,他去势极快,向着出事的地方几个纵跃,便变成了一个海浪上的小黑点儿,接着消失了踪影。   红笺独自留在小岛上,忧心忡忡地望着孙幼公的去处。   她只是一个还未筑基的小小练气弟子,被独自丢在靠近“天幕”的无尽海深处,这附近出没的都是强大的妖兽,此时任何一只妖兽路过,估计着只是甩甩尾巴,她的小命就必定葬送。   但这个时候这附近海域却安静得很,连水底那只实力堪比元婴的妖兽也不再作怪,只有乱流忽强忽弱,东北方向交手的到底是什么人,对妖兽竟有如此之强的震慑?   过了一会儿,不见孙幼公回来,红笺担心不已,在小岛靠东北的一侧找了棵树飞身跃上,手搭凉篷向出事的地方眺望。   “轰隆”,又是一声雷,比方才的那声近了一些,连天色都变得有些昏暗。   接着自风云之中隐隐传来了一声尖啸。这一声尖啸传到岛上来已隐隐约约听不分明,可偏偏却像一把利刃猛然刺入了红笺的识海。   红笺只觉眼前突得一黑,“扑通”一声便从树上跌了下来,结结实实摔在沙地上。   她没有就此昏过去,剧烈的疼痛已经令她无法站立起来。   红笺努力了一下复又跌倒,两手用力按住双侧太阳穴,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是怎么了,撑不过去了吗?红笺挣扎着将手伸进乾坤袋,摸出一颗“月华丹”塞到嘴里咽下,随手在鼻子下一抹,满手都是殷红的鲜血。   红笺心中骇然,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仍坚持着撕下两块衣襟塞住了耳朵。   风越来越疾,岛上竟有飞沙走石之势,这会儿“月华丹”发挥了作用,红笺恶心稍止,连滚带爬到了岸边,一头扎进海水里。   水中的灵气还未开始像岛上那般紊乱,红笺顺利运转了那治疗神识的无名功法。   就在这时,红笺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龙吟。   “龙影轻车”!红笺在水中呆不下去了,难道这几乎要了她命的力量来自于本宗化神金东楼?   稍见好转红笺便自水中探出头来探看究竟,东北方向闷雷一声接着一声,灰暗的天际陡然一亮,几道光影如流星雨般划过高空,四散坠落。   红笺不明究竟,只觉着璀璨夺目之极,其中有一道光直奔这边而来,越来越近,近到红笺隐约看到了其中龙的形状,这时海里突然冒起一个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登时便将疾冲而至的那道光截住。   巨大的杀意溢向四面八方,随着滔滔流水瞬间便到红笺藏身之地。   红笺火烧屁股一样自水中蹦出来,逃上岸。她心中叫苦不迭:“不管交手的一方是不是金东楼,自己这条小命眼看着是要交待了。”   此时却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儿由出事的地方贴近浪端正飞快地奔小岛而来,近了,正是孙幼公。他目的明确,很快距离着红笺不过十余丈远,他没有降落,而是大袖一挥,一下子将红笺卷了过去,二话不说放出飞行法宝,便往西北方向飞去。   红笺靠近孙幼公,顿觉一股无形屏障将自己护住,受伤的神识压力大减,不由松了口气。她心有余悸回头望望,忍不住问:“师祖,出了什么事?”   孙幼公面沉似水,全部心神都用在逃命上,匆匆道:“金师叔中了刑无涯的暗算,仓促不敌,连元神化身都未能逃掉。咱们需得赶紧回宗门报信,好叫宗主有所应对。”   红笺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刚才那一幕,竟是本宗化神金东楼不幸殒落了?   ☆、第七十三章道基筑就   <>  乍闻噩耗,红笺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   在她的印象里三大化神一直和和气气,还联手将一批年轻人送去了“天幕”那一边,既然送去了,必然还要同样联手再将人接回来,这么一想,红笺便觉着金大长老肯定对刑无涯也是全无防备,不然就算刑无涯实力稍强,也不会连逃都逃不掉。   金东楼是整个大陆资历最老的化神,是丹崖宗的依仗,他这一死,影响可太大了。   红笺悄悄打量师祖,孙幼公脸上看不出多少悲忿,他的情绪更多的还是焦虑和急躁。   方才师祖没有贸然出手,他这么着急,顾不得难过金大长老的死,是怕刑无涯追上来,这个消息无法及时传回宗门吧。红笺暗自揣测孙幼公的想法,心中蓦地涌起了一阵感激:“到这时候了,师祖竟没有将我丢下。”   留在岛上,必是死路一条,这种危急关头,孙幼公却不忘将她这个累赘带在身边,带给红笺的震动远比他平时给予的关心爱护要大得多。   几只黑色大鸟尾翼冒着滚滚青烟自后面疾飞追至,流星一般在二人身前坠落,同时一个虚幻的人影自其中一只大鸟身上显现,浮在空中,看那模糊的面目正是刑无涯。   只听那化身厉声喝道:“落!”抬手一道金光向二人打来。   孙幼公见势驾着飞行法宝猛一个起落,避开锋芒,两手快速打出几道复杂之极的法诀,嗔目大喝一声,一股白色气浪自他两掌间喷涌而出,与金光撞在了一起。   红笺只觉着坐下的飞行法宝剧烈震颤,好似马上就要四分五裂。气流太强,她睁不开眼睛,耳听刑无涯的声音“哈哈”一笑,道:“待我收拾了金东楼的宝贝再来陪你们玩,跑什么跑,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   说话间孙幼公稳定了局势,海面上那个虚幻的人影渐渐变淡,最终消散在空中。   孙幼公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他飞行的速度却不敢减慢,抽暇扫了红笺一眼。不由吃了一惊。   方才他全力应对刑无涯那元神化身的一击,没顾得上分心照应这小徒孙,红笺此时面色惨白。口鼻冒血,虽是人还清醒着勉强打坐,看她两只手却死死抓紧,青筋暴起多高,显是受到了波及伤得不轻。正十分痛苦。   但这个时候孙幼公可没有空为她细心诊治,只匆匆给她施展了一个疗伤的水系法术,又取出颗丹药给她塞在口中。   红笺的身体在抖个不停,前后两颗“月华丹”已经补救不了她神识所受的巨大创伤,若不是她一直在运转那个神秘功法,而她神识之强又远超修为。刚才刑无涯和孙幼公这交手的一下便足以将她活活震死。   孙幼公担心地望了她一眼,风驰电掣向丹崖宗方向飞去。   师叔金东楼一死,他炼化的法宝必定飞溅得方圆百里到处都是。上千年的积蓄,难怪刑无涯不肯放过,但这又能拖住他多久,一旦真身追上来,孙幼公自忖自己肯定会瞬间死得灰都不剩。   必须赶紧把这个噩耗告之师弟凌虚子。至于下一步集丹崖宗举宗之力能不能对抗得了刑无涯,那就是凌虚子这个一宗之主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孙幼公正这么想着。却突然听到西南方向“啪”的一声脆响,他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却见一颗冰弹疾速升起,升到高空时突然烟花一样四下散开,就像在天际红霞中炸开了一朵银白色的花,煞是夺目。   这是冰系的一个小法术,也是师弟凌虚子常用的联系信号。想是自己急匆匆飞过,被凌虚子发现了。孙幼公不及多想凌虚子这时候分明应该留在宗门主持开放秘境的事,怎么来了无尽海,连忙空中掉转方向,向他飞去。   凌虚子也在赶路。他身边跟了三个修士,孙幼公离远一眼扫过,见其中两个元婴期的自己认得,乃是符图宗的元必简和齐天宝,另一个金丹期的看着面生。   符图宗?孙幼公突地一闪念,骇然传音:“宗主,小心!”   凌虚子此番是突然接到师叔金东楼传讯,说是先前送到魔境的几个弟子完成了任务,就要返回,这次需得他到场帮个小忙,戴明池打发了门人来接他前往,叫他见到人后马上出发。凌虚子不疑有它,他是认得元必简和齐天宝的,两人一说他便跟着出了海。适才看到师兄慌里慌张自一旁飞过,竟然未注意到自己一行,大感奇怪,是以将人叫住一问。   谁料孙幼公一见面二句不说先示警,凌虚子放开神识亦未察觉孙幼公身后有什么东西追击,有些莫名,奇道:“怎么了?”   孙幼公掂量了一下形势,只要刑无涯和戴明池不出现,他和凌虚子二人联手,足以应付眼前局面,连忙继续以法术传声,三两句将师叔已经殒落的噩耗告知了凌虚子。   凌虚子骇然变色,他不是傻子,登时意识到符图宗的人来接他只怕是个圈套,若不是师兄正好带着小徒孙在师叔出事的附近历练,自己便会自己送羊入虎口了。   这笔账以后再算,当务之极是赶紧回宗门,将护宗大阵打开,再将刑无涯和符图宗的阴谋昭告天下。他这么一想脚下便毫不迟疑,撇了符图宗三人迎向孙幼公。   一旁的元必简却身形一动将他拦下,齐天宝敛了笑容:“看孙峰主这么狼狈,想是带了坏消息给凌宗主。本来我们三个不打算动手,既然出了意外,只得自不量力一下,领教领教凌宗主的积素经。”   撕破脸了。凌虚子虽然直到此刻还不清楚丹崖宗哪里得罪了那两个化神,但眼前这三人只是戴明池的喽啰,凌虚子并不打算和他们多言,他只是心中诧异了一下:“只凭他三人,如何敢放狂言留下我和师兄?”   此时那个脸生的金丹修士上前一步,身上符箓的光芒一闪,登时涌起一股极强的气势。元婴,还是一位元婴圆满的大修士,这人除去了伪装,只往那里一站就隐隐有一股锋芒毕露的锐气,不声不响,抬手向凌虚子一掌拍出。   凌虚子亦是元婴圆满,修的又是顶级法术,放眼天下除了几个化神还真未将谁放在眼里,他施展出积素经,四下空气骤冷,白霜素练席卷敌人。   孙幼公早知道那元、齐二人一个金灵根一个土灵根,又都是同自己一样的元婴后期,料定只凭他两个绝不是凌虚子的对手,此时瞧着这藏头露尾的金灵根元婴出手,不知为何竟隐隐有些不安,他见红笺那么严重的伤势硬撑了下来,此时又受宗主的积素经影响,身上水汽尽数结成了霜,雪白的肌肤上青筋凸现,心中一闪念:“竟有破而后立的筑基之势,怎么赶在了这个时候……”   齐天宝嘴上说得虽然硬气,对上大名鼎鼎的积素经亦不敢大意,他拼了命快速施法,一道道土墙在水面上凭空立起,试图护住己方三人,元必简趁机打出一道符箓,与那脸生的修士各出一掌,两道金系法力落在符箓上,符箓登时金光大作。   孙幼公暗叫“不好”,他此时再也顾不上照应红笺,抬手将她向着战团之外远远抛去,道:“快逃!”至于红笺能不能真的逃掉他实是无力再管,回手收起飞行法宝,尽起全身法力向着那符箓打去。   一道刺眼的金光照亮夕阳将落的海面,像海中又升起了一个太阳。   红笺身不能动,意识却很清醒,她腾云驾雾飞出去之际陡觉背后火辣辣得疼,像是皮肉被烈日炙伤,耳听远远的师祖骇然叫了一声:“心剑!”紧接着她人便“扑通”一声掉落到冰冷的海水里,砸起一大片水花,连头都没冒,向着海底沉了下去。   痛感渐渐麻木,海水缓冲了她的下沉之势,红笺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在水中随着大潮沉沉浮浮。   身体里不知由何而来的一股强横能量在经脉中乱蹿,冲击着识海和经络。水真元被层层挤压,灵根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像一棵小树苗瞬间长成参天大树,千万条根系与经络在快速地融合。   这,就是在筑基吗?与她在梦境中的感觉颇不相同,果然那回是自己心魔造成的想当然么?   目前这种情形下,她竟然突破壁垒开始筑基了,红笺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闭住了呼吸随波逐流,整个筑基的过程无暇睁眼它顾,不知过去的时间是短是长,红笺突觉体内不受控制的那股力量消失无形,明明是在水下闭着眼睛,她却觉着一下子像开了天眼,周围百丈内豁然开朗,继而身轻神爽,她在水下张开双臂,猛然向下疾挥,身体已如骄龙一般破水而出。   人在半空,红笺用力甩了甩长发和衣衫上的水,道基筑就,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宗主和师祖正在迎敌,不知胜负如何?师祖将她丢出去战局之时那声带着惊恐的喊声还犹在耳边。   ☆、第七十四章可怜生死海上寻   “心剑”!   天下谁不知道它的厉害,那是昔日化神第一人商倾醉修习的功法,几乎所有的金灵根修士在筑基之前都梦想着自己所筑道基能够修炼得了这门绝世神功。   红笺从未听人说起符图宗有元婴修士学成“心剑”,而由师祖的这声喊足以断定他老人家也是大出意料的。   三对二,师祖和宗主凌虚子真的遇上了大麻烦。   红笺不敢再想下去,她虽侥幸筑基,却自己知道斤两,师祖危难关头将自己扔了出来,可不是叫她再回去送死的。   红笺定了定神,辨认了一下方向,匆匆往丹崖宗返回,来时坐着飞行法宝不觉,此时才觉着路途遥远,她在海面上纵跃一阵,待真元不济便在水里游一阵,拼尽了全力往回赶。   宗门还有二师伯,还有诸位峰主,早点送出消息,说不准师祖还有救。   待她终于望到宗门高耸入云的青山时,天已经黑下来,按说这个时候青云节聚会应该正是高氵朝,可叫红笺心生惊疑的是远处海滩上好像狂风过境,竟是一个人影也不见,只剩下零星的灯笼照着满地狼藉。   红笺筋疲力尽上了岸,先回晚潮峰。   堆雪崖上大师兄不在,师父不在,甚至陈载之也不在。   红笺大急,冲出堆雪崖在晚潮峰上转了转,才发现不但是师父师兄,一众师伯师叔和他们的弟子竟一个也未见,连先前在闭关的也离开了住处,整个晚潮峰空荡荡的。   红笺觉着不妙,最后终于在峰后金波院里揪出了两个管洒扫的练气期门人。   两人认得红笺,见她神色有异,好心告诉她道:“咦,小师姑怎么还在这里?峰主和各位前辈接了命令。都去了寰华殿,说是出事了。连符图宗的戴宗主都来了。”   红笺听说戴明池竟到了寰华殿不由心中一寒,她滞了滞才问:“你俩可看清楚了,所有人都去了寰华殿那边?”   他二人还不知事情有多严重,其中一个仔细想了想回答道:“通知说是筑基往上的必须都去,老峰主没在,峰主召集了各位前辈一起去的。对了,小师姑,你们堆雪崖的丁师伯正好带着陈师叔出海去了,当时堆雪崖只有闫师叔祖跟着过去了。”   红笺听说丁春雪和陈载之还在海上登时松了口气。匆匆问两人:“你们今日聚会怎么也散得这么早?”   两人无精打采回答:“还不是戴宗主来了,宗门就下令叫大伙提前结束。”   几句话的工夫,红笺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拜托二人道:“我想请两位帮个忙。”   她没空兜圈子,伸手在乾坤袋里摸出几块灵石来,塞到二人手中,“我弟弟方峥是木灵根的练气学徒,请两位悄悄将他带到这里。就说我叫他来的就行,来了后麻烦两位先将他安置在金波院住上一段时间,等我回来找他。到时必有重谢。”   灵石这东西,红笺平时不怎么用得上,但对这两个已被宗门放弃的打杂弟子却极为有用。匆忙之间她实在抽不出身亲自安置方峥,只能暂做如此安排。   那两人推辞了几句。见红笺甚是坚持,便将灵石收下,拍着胸脯担保一定把事情给小师姑办好。   红笺勉强笑笑。告别了两人。   戴明池人在寰华殿,怎么办?   当务之急必须立刻找到丁春雪。虽然大师兄只是金丹初期,但这几年红笺跟着他修炼,对这大师兄发自真心的尊敬爱戴,感情要比同师父闫长青深厚得多。   红笺对丁春雪的修炼方式极为熟悉。她循着丁春雪常走的水路在浅海只找了小半个时辰,便感觉到了远处的灵气波动。   红笺涉水靠近。待遥遥见到“锦帆飞舟”上两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叫了一声“大师兄”,鼻子一酸,真是有心力交瘁之感。   丁春雪十分吃惊,他方才离远便察觉有个筑基修士从对面过来,没想到竟是红笺。   红笺身上狼狈不说,体虚神乏,竟是一幅摇摇欲坠的模样,丁春雪心中猛然一跳,迅速驾舟过来接了红笺,问道:“师妹怎么孤身前来,出了什么事?”   红笺顾不得理会一旁露出关心之色的陈载之,三言两语捡着关键向丁春雪将连番变故说了,有大师兄在,她就有了主心骨,说完瞪着眼睛等着看丁春雪怎么做决定。   这简直是滔天巨变,丁春雪二人不过出来一天的工夫,按红笺所说,竟是化神金东楼殒落,宗主和师祖二人生死不知,剩下的门人尽数落入戴明池之手。   陈载之颇觉难以置信,道:“师姐,你确定所说都是真的?而不是你筑基时的幻象?”   红笺冲陈载之怒目而视,这个一直叫她耿耿于怀的师弟竟敢在此时出言怀疑,实是叫她更加看不顺眼。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易地而处,跑来报讯的人是陈载之,她也绝不会轻易相信。故而红笺便将担心的目光投在丁春雪身上,生怕大师兄也认定她在扯谎。   丁春雪眼望远处黑沉沉的海面,迟迟没有说话,红笺急道:“大师兄若是不信,咱们便赶紧回宗门去偷偷瞧一下。”   丁春雪有了反应,他扭头望向红笺和陈载之,涩声道:“不必了。咱们先去接应宗主和师祖,你和师祖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说不定侥天之幸,符图宗的三个贼人此时还未得逞。”   红笺闻言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说这话时丁春雪的手在微微发抖,显然面对着两个化神以及这分明蓄谋已久的圈套,丁春雪不过宗门一个结丹不久的寻常弟子,肩负这重担也是倍感压力。   虽是如此,他却毫不犹豫地掉转了“锦帆飞舟”在红笺的指引下往深海疾行,边飞边道:“你俩小心,一有情况我便脱离法器,你们视机而行。可惜了,小师妹,你才刚筑基,现在也没有时间帮你研究该选什么武技修炼。”   这本是红笺将“万流归宗”过明路的大好机会,但她心中焦虑万分,哪还有心思提这个,提醒丁春雪道:“大师兄,师祖遇敌已经大半天了,刑无涯会不会追到?”   刑无涯若是一到,凌虚子和孙幼公二人怕是难有活命的可能。   丁春雪忧心忡忡:“刑无涯和符图宗不知因何会突然如此疯狂,只希望他们并不能全然一心,若是刑无涯和戴明池各有盘算的话,说不准事情还有转机。”   红笺和陈载之默然。这么无缘无故的杀害修真同道,针对的又是丹崖宗这样的名门大宗,自魔修被逐修真界还没出过这样的事,传出去必然天下震惊,刑无涯虽是化神,也未必愿意一人将恶名全都承担,符图宗派出会“心剑”的三人就是为宗主凌虚子准备的。   海上判断方位十分困难,红笺白天随着师祖又是来去匆忙,她将丁春雪带到了记忆中出事附近,为难地道:“大师兄,差不多就在这周围百里。”   丁春雪点了点头,叫陈载之接手“锦帆飞舟”,他放出飞行法宝极快地在附近海面上空兜了一圈回转,不出所料没有任何收获。   丁春雪站在飞行法宝上,手势繁复,不停地向水中打出道道法诀,灵气带动海水,一波一波向远方传递,红笺跟着丁春雪修炼了好几年,却从未见他施展过这个法术。   陈载之道:“这是水木两系共有的‘求根溯源’,会的人不多。只要海里有师祖他们施法过的痕迹,大师兄就肯定能找出来。”   红笺双眼紧盯着丁春雪,既担心他没有发现,又怕他真的发现师祖已经遇难的线索,只觉得心脏都紧缩成了一团。   陈载之见红笺没有搭理自己,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几年了,陈载之已经习惯红笺这么对待自己,他默默闭上了嘴,等着看大师兄有何发现。   半个时辰之后,丁春雪招呼红笺和陈载之:“过来,这一带海水中有大量的血气。”   两个小的脸色都是一白,这么久了还聚集着大量血气未散,是谁的血?师祖还活着么?   丁春雪飞在前面带路,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显是又有发现。   近了,红笺的神识亦察觉到波涛间有微弱的光亮在一闪一闪,那是一只实力相当于筑基后期的妖兽“方头大耳鱼”,这只妖兽好像受了惊一样在海面上不停地翻腾,红笺在它身上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正惊疑间丁春雪已出手将那只妖兽擒出海面,“方头大耳鱼”离了水在空中突然一张嘴,自肚子里吐出一个光球来,那光球迎风长大,竟成人形,渐渐看出五官来,丁春雪骇然叫道:“师祖!”   这人须发皆白,看上去垂垂老矣,似睡似醒,虚弱之极,可不正是三人的师祖孙幼公。   红笺和陈载之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异的景象,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丁春雪沉声道:“这是师祖的元婴,情形不是很好,你俩快些驾舟,咱们先离开这里!”   师祖堂堂元婴后期,竟被敌人打得元婴离体而逃,藏身鱼腹等待救援,丁春雪担心敌人没有走远,口里吩咐两个小的快逃,两手不停施法,欲将师祖唤醒。   ☆、第七十五章星火传承   一炷香之后孙幼公的元婴清醒过来,认出身旁三人,情绪十分激动,胡子颤颤,张口便道:“宗主遇难了。”   丁春雪三人寻找了大半天本已经做了这等思想准备,可听师祖亲口证实,还是一个个脸上顿失血色。一天之内丹崖宗痛失两大顶尖高手,师祖又变成了这幅模样,叫这些小辈们顿时慌了手脚。   只听孙幼公道:“符图宗那三人针对宗主设下了符阵,不但释放了‘心剑’,对积素经也研究得极为透彻,宗主眼看不敌,拖着符图宗的元婴大圆满同归于尽,师祖的肉身当时也被波及,紧接着刑无涯的元神化身赶到,师祖本来必死无疑,幸好当时血腥气引来了一群箭牙鲨,师祖就元婴离体,附到其中一只箭牙鲨身上,几易宿主才逃了出来。”   他说了这番话逐渐冷静下来,看清眼前摆了摆手,阻止丁春雪再耗费真元为他施术救治,道:“春雪,别白费力气。你们三个在此,宗门什么情况了?”   丁春雪没有按他的吩咐停下施法,由红笺简单把她潜回宗门打听到的情况向孙幼公讲了讲。   三人此时看习惯了,再看孙幼公的元婴,与面对他真人无异。   孙幼公问道:“这是准备飞去哪里?”   此时虽是陈载之在操纵着锦帆飞舟,飞行路线却是按照丁春雪的意思,故而丁春雪回答道:“正在绕路悄悄返回宗门。师祖放心,有春雪在,足够支撑到为您找个合适的肉身,余下的麻烦再慢慢想办法解决就是。”   红笺和陈载之不解,只道真像大师兄说得那么轻巧,孙幼公却知不管夺舍还是再塑肉身都非易事,他皱着眉坐起来。向陈载之吩咐道:“掉头,先找个偏僻安全的地方。”   师祖发话,陈载之赶紧照办。   红笺问道:“师祖,咱们不回宗门了吗?”直到现在孙幼公也没有说戴明池亲至寰华殿,丹崖宗却群龙无首,包括孙幼公的亲传弟子在内上千门人都被蒙蔽,这场宗门大浩劫应该怎么应对,她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听着孙幼公道:“先不回去,宗主临去时将传宗玉简给了我,师祖逃出来时别的东西都没顾上。幸好没将传宗玉简弄丢。符图宗那两人没有拿到玉简,这会儿戴明池说不定已经得了信,正在四处找我。”他顿了顿又道:“师祖坚持不了太久,幸好你们三个找了来。换做别人我还不放心,春雪,这传宗玉简师祖就交给你了,它承载着无数宗门前辈们的心血。传承不灭,丹崖宗就还会有重兴的一天。”   孙幼公的口气既苍凉又无奈,带着英雄未路的悲怆,丁春雪登时便红着眼睛跪倒在他身前,红笺和陈载之也听出来了,师祖这竟是在交待后事。   此时锦帆飞舟正飞过一片海礁。陈载之忙将它暂停在一块大些的礁石上,和红笺一齐跪在了丁春雪的身后。   孙幼公将玉简从元婴中分离出来,托在手上。准备交给丁春雪。   他对这个徒孙是十分了解的,对他的中意早便超过了徒弟闫长青,故而虽然心中微有遗憾,那也绝不是针对丁春雪的品行。   孙幼公叹了口气,继续叮嘱道:“一定要小心。戴明池和刑无涯图谋的不是我们哪一个人的生死,他们想要的是丹崖宗。那季有云,便是他们的一颗棋子。他挑动宗门水木两系的矛盾,诋毁你们大师伯,又借此引开了水长老。我想来想去,春雪,等我死后,戴明池要如何你们就先由着他吧,穆逢山要带着木灵根门人做什么你也别管。一定要避开季有云的洞察术,好好活下去。”   元婴是不能离开肉身单独存活太长时间的,孙幼公说到后来明显感觉气力不济,好在该交待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他眼望丁春雪等他取走传宗玉简。   丁春雪却罕见地露出了迟疑之色。   他望着孙幼公殷切的目光,突然有了决断,顿首道:“师祖,徒孙受资质所限,所修法术无法与人争斗,自觉不是担当此等重任的最佳人选,师弟师妹资质都远胜于我,来日成就不可限量,师祖不必因为我年纪大而有所顾虑,不管师祖选择了谁,春雪定当全力辅佐,务必使我丹崖宗传承不灭。”   孙幼公怔住,丁春雪所说的正是他心里觉着遗憾的地方,丁春雪的修为虽然未到极限,但孙幼公看得很清楚,这个徒孙已经定型,就算再怎么努力日后也不过与自己相仿,不要说化神,就是元婴圆满也不可能达到,当初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心甘情愿地将宗主之位让给了师弟凌虚子,没想到丁春雪也做出了与自己相同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丁春雪的肩头。   红笺和陈载之同时感受到师祖审视的目光,两个年轻人知道师祖此时在做一个干系重大的决定,不由地屏息凝神,心头都十分沉重。一时锦帆飞舟上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孙幼公目光落到红笺身上,叹道:“小红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成功筑基了。”   红笺想到这老人对自己的好,心里酸涩,低声道:“是,师祖。”   孙幼公似是看出她就快要哭了,笑了一下,说道:“师祖要是也会使那‘洞察术’就好了,可以看看你的未来是个什么样子。可惜,师祖没有机会看到了。你是个女子,师祖只得把传宗玉简交给你师弟,你不要怪师祖,要和载之好好相处。将来能帮你就多帮帮他。”   红笺哽咽出声:“师祖您放心!”   孙幼公笑道:“你们两个还都是小孩子呢,载之只有二十五岁,才刚筑基不久,师祖怎么能放心得下?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师祖知道盈姜上次回来叫你受了不少委屈,不过她有句话师祖到觉着是个好主意,你们两个年纪相当,都是出类拔萃的天赋,若是觉着合适,日后结成道侣也可以相互扶持,有个照应。”   他越说气力越弱,勉力将那传宗玉简递向陈载之。   陈载之手足无措,迟疑了一下郑重接过玉简,匍匐于地,颤声道:“师祖,徒孙定当竭尽平生之力,不负宗门所托。”   他抬起头,看到孙幼公脸上的期盼之色,不及多想,连忙又红着眼睛补充:“载之会想办法叫丹崖宗的门人弟子知道戴明池和刑无涯的真面目,也会照顾好他们,照顾好……师姐。”   “……”红笺如鲠在喉,师祖虽然平时待她极好,但关键时刻无疑更看重身为男子的陈载之。   对此红笺虽然有些不甘,可这到底是师祖的选择,她想她会和大师兄一样,今后一起为陈载之铺路搭桥,但结成道侣她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可师祖眼看着就要灯尽油枯了,红笺反对的话无法说出口,听着陈载之许诺要照顾自己,沉默着没有作声。   丁春雪眼看孙幼公元婴渐渐缩小虚化,不由大急,他的本命法术为人补充真元立竿见影,要延长元婴离体的时间却有些力不从心,他不惜余力的施法,希望还可以出现奇迹。   孙幼公闭目歇了片刻,叮嘱三人道:“丹崖宗能保持五峰灵气浓郁数千年不减,是因为在主峰赤轮有一道上古灵泉,数万年下来这灵泉已经成了气候,咱们的开宗祖师和它约定要彼此守护,因为这个,各大宗门只有咱们的宗门秘境能直击修士心魔。而宗门多出水灵根高手,他们木灵根以为是水灵根占据了宗门太多资源的原故,其实并不是这样。”   这番话太长,他喘息了一阵,接道:“历代宗主怕引来强者觊觎,对灵泉的事秘而不宣,传宗玉简里有与那灵泉的沟通之法,等你们哪一个有了元婴的实力,便可以借用它的力量打开护宗大阵。到时哪怕是化神来犯,也需退避一二。听明白了么?”   孙幼公这“听明白了么”五个字用上了法力,三人本来听到宗门灵泉的这段秘闻,都十分惊讶,红笺甚至想到等他们三个修炼到元婴不知何年何月,宗门里尚有那么多元婴,师祖为何不将传宗玉简交给某位元婴的师伯,甚至命令三人直接送到水长老手中,被师祖一喝登时清醒,却见陈幼公身体的轮廓已渐渐模糊化为虚无。   三人强忍悲痛连忙齐声应道:“明白!”   陈载之喃喃低语:“师祖,别走!”身为男儿本来不应哭泣,可到了这时,他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孙幼公直到此时神智仍是清楚的,见状喝道:“咄,大道修远,勿做小儿女之态。载之,师祖没什么可以留给你,只剩数百年修炼感悟的些许法则,演给你看,注意了。”话音未落,他所剩躯体的虚影化做一道长长的流光,径直涌入陈载之的识海,盘旋良久,而后徐徐散尽。   陈载之神情尚有些恍惚,而丁春雪和红笺却立时意识到师祖已经彻底去了,丁春雪力竭呆坐于地,红笺见眼前空荡荡的,一个元婴后期的大能就这么形神俱灭,心中涌上了一阵浓重的悲哀。   ☆、第七十六章北狱来人   不过一日之间,红笺的世界天翻地覆,她和陈载之都有些不知所措,待平复下心情,不由一齐望向丁春雪,指望着大师兄能拿个主意。   事关重大,丁春雪也不免有些踟蹰。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师祖叫三人隐忍不发,可谁知戴明宗有没有带着人正在丹崖宗大开杀戒。他想来想去,觉着还是应该回宗门去看一看,但陈载之带着传宗玉简,可不能出意外,小师妹又和师祖一起在符图宗的高手眼前露过相,故而他道:“我先回宗门看看情况,你们两个等我消息,千万小心。”   红笺有些不安,但她更知道此时的自己对大师兄而言不过是个累赘,只得道:“大师兄,你也小心。”   丁春雪安慰二人:“贼人不知道我和载之介入了此事,危险肯定是不会有,你们若是不放心,咱们可以用‘流水知音’随时联络。但是谨慎起见,载之先不要人前露面。”   “流水知音”制成之后丁春雪便随身携带,另一半正是在陈载之手中。有了这东西,丁春雪丢下两个年轻人也稍感放心。   他细细叮嘱了一番,驾起飞行法宝先行回宗门。   丁春雪前脚刚走,陈载之便以真元触发了“流水知音”,隔了一会儿,那边有了回应。   红笺也顾不得刚才“道侣”那事的别扭,连声问道:“怎么样?大师兄走到了哪里?”   “还在往宗门的方向去,没有遇见什么人。”陈载之回答。   三人停留之处离凌虚子、孙幼公出事的地方已经不知偏离了多远,丁春雪路上一时没有遇到人再正常不过。   红笺按捺不住,顾不得嫌弃,挪动着身子过去席地坐在陈载之身旁,等着听他叙说大师兄那边的情况。   过了好一阵陈载之都没有说话,显是丁春雪还没有遇到新情况。   陈载之全神贯注地施法。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红笺心头一跳,听他道:“不行,距离太远,有些联系不上了。”   红笺听是这个事暗自松了口气,瞪了陈载之一眼,道:“那就赶紧跟上去。”   两人慌忙爬起来,陈载之指路,红笺驾着锦帆飞舟,循着丁春雪离去的方向追过去。丁春雪是金丹。飞行速度极快,陈载之那里看到的情况时断时续,红笺尽了全力。其实就算陈载之不出声,两人一直向着丹崖宗的方向飞就对了。   大约离着丹崖五峰还有三五百里,陈载之突道:“等等,大师兄被人截住了。”   “谁?”   “不认识,不是我们丹崖宗的。”   红笺十分心焦。她将法器停在海上,盯着陈载之。陈载之性子不愠不火的,到这个时候还问一句说一句,恨得红笺牙根痒痒,真想自他手上将那“流水知音”夺下来。   陈载之目光落在虚空里,同红笺道:“对方有两个修士。其中一个下巴上生了个肉瘤,长相很凶恶。两个人说话都很不客气,他们也不认识大师兄。盘问了一番,听大师兄说是丹崖宗的修士回宗门,很快便放行了。”   “不知是什么来头?难道是符图宗的人在找寻师祖元婴的下落?”红笺心生警觉,慢慢将飞舟停住。   陈载之神情一动,向着红笺望过来:“大师兄说对方都是金丹。叫咱们先不要靠近,躲开那两个人。”   陈载之说这话时锦帆飞舟已经停了。故而他望向红笺的目光里颇有些思量,显是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了几岁的师姐反应如此的机敏。   “躲开金丹可不容易。”红笺愁道。不说别的,金丹修士的神识比她和陈载之强大太多,在她感觉不到对方的时候,可能已被人家捉到。   “大师兄停下来了,叫咱们赶紧找个地方上岸,乔装改扮混在青云节聚集的修士中接近宗门。”   红笺立时道:“这个主意好。你同大师兄说咱们这就改道了。”说着她将锦帆飞舟调了个方向,向着丹崖宗相反的地方飞去。   少倾,陈载之收起“流水知音”,显是距离太远,已经和丁春雪中断了联系。   漫长路途两个年轻人共乘一叶小舟,都是满怀心事,默然无语。   直飞出去上千里路,陈载之蓦地想起师祖临终前撮合二人的一番心意,不由有些尴尬,又怕自己一直不吭声冷落了师姐更加惹她不快,很是踟躇一番,想起师祖曾提到了姑姑,终于有了个话题,开口道:“师姐,我……”   恰逢此时,红笺也想到一件事要问他,说道:“陈载之,你刚才……”   两个人同时住口,四目相视,红笺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先说吧。”   陈载之忽然有些不安。两个人都开了个头,红笺却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听上去甚是冷漠。   他想起师祖的话,几年来的困惑隐隐有些明白,低声下气地道:“师姐,八年前的青云节我姑姑回了趟宗门,她,她那个人,”陈载之顿了顿,似在艰难地选择着措辞,停了一会儿大约是觉着不该在背后非议长辈,接道,“在家里时我爷爷、叔叔什么都由着她,后来拜师丹崖宗,宗门对待女修怎么样师姐也知道,姑姑未免十分不适,脾气就古怪了些,若是伤到了师姐,我代她陪个不是,载之担保再不会有下次……”   红笺心中烦躁,没想到陈载之这时候罗哩罗嗦说的是这些,还下次?难不成他以为有了师祖的话,自己就真要和他结什么道侣?   先前她看陈载之不顺眼,确实是因为受了那陈盈姜欺负险些丢了小命,而现在又夹杂了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明明自己很用功也筑基了,但对自己那么好的师祖,关键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陈载之。大约整个丹崖宗,能将她和陈载之平等看待的就只有大师兄丁春雪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理会陈载之正在说的话,粗暴地打断他道:“你还是详细说说刚才那两个人的衣着打扮吧。”   陈载之就真的住了口,转而将那两个生面孔的金丹描叙了一番。不知不觉间他早忽略了红笺年纪比他还小的事实。   生面孔很难确定是哪家的人,神情倨傲,似有所恃,红笺心中不住猜疑,按陈载之所说将两个人的特征牢牢记住,确保下次一见到就能分辨出来。   接下来上岸,乔装改扮由陆路接近丹崖宗十分顺利,显是负责盘查警戒的人忽略了陆地,一门心思在无尽海里搜寻。   红笺和陈载之顺利又和丁春雪取得了联系,而这个时候丁春雪已经回到了丹崖宗,正身处寰华殿,和众多的同门修士在一起。   “都谁在?看到戴明池了没有?”   陈载之摇了摇头,示意红笺别着急,说道:“戴明池不在。好多人,师父、二师伯、三师伯……穆峰主、英峰主……”   他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脸上一白,骇然失声:“糟糕,我说怎么没有见到锦绣峰的几位师叔祖,香积峰穆峰主竟然说傍晚时有魔修潜入,赵师叔祖他们几位全都不幸遇害。”   红笺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她张了张嘴,涩声道:“什么样的魔修能如此轻易便害了几位元婴?”   锦绣峰的几位师叔祖是化神金东楼的弟子,一心修炼,不大管宗门事务,但金东楼已经殒落,正是该当他们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他们却遇害了。   这个大陆何时出了这么厉害的魔修?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戴明池!只有他才能视元婴如无物,举手间便将人除去。   陈载之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看了红笺一眼,又补充道:“穆逢山说在锦绣峰上发现了两具不明身份的残尸,可以肯定是魔修,躯体的魔化十分严重。我提醒大师兄小心,不行先撤出来再从长计议。”他这次直称穆逢山姓名,显然也觉着这所谓的魔修尸体留得诡异,穆逢山的立场大有问题。   “大师兄有什么打算?”红笺十分担心丁春雪的处境。   “大师兄说不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陈载之顿了一顿,突然低呼一声:“戴明池来了。”   他警觉地向四下望望,两人此时身处赤轮峰往西百里的一座小荒山上,站得高望得远,周围一目了然,陈载之未发现异动,悄声向红笺转述:“戴明池带了好些人,不对,他和另外几人陪着一个老头子,同大伙介绍说那人来自什么‘北玉’。”   “北玉……”红笺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心中蓦地一突,与陈载之四目相视,二人俱都反应过来:北狱!便是令天下修士谈之色变的炼魔大牢!   炼魔大牢位于大陆北方,那里关押着很多穷凶极恶的魔修,因为无法修炼,大牢的看守传说都是些道修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名宿,他们自知无望进阶之后,就像出家一样,与家族宗门断绝关系,选择到那里去渡过余生,自此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可如今竟有一个来自这座大牢的老者跟着戴明池来到丹崖宗,显然他在北狱的地位还不低,这人要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恶毒的栽赃   这个来自炼魔大牢的老者姓巩,戴明池介绍他是“巩大先生”。   “流水知音”在陈载之手上,红笺只见他接下来脸上交替闪过惊愕和愤怒,便知宗门里事态还在进一步的恶化,她不等陈载之再一一说给她听,焦急地将手一伸:“先给我认认人。”   陈载之迟疑了一下,对于小师姐的意图他再明白不过,将“流水知音”给了她“认人”就别想再要回来,寰华殿里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候,就是眨间的工夫他都不想错过。   不过……陈载之最终还是取下“流水知音”,交到红笺手中,沉着脸道:“认认也好,这姓巩的颠倒黑白,分明与戴明池、刑无涯都是一伙的。”   红笺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运转法器。   登时她便借由丁春雪的视野看到了寰华殿中正在发生的事。   戴明池一行人就站在大殿门口,看衣着随从五六个人都是符图宗的,中间簇拥着戴明池和一个秃了顶的灰衣老者。   这老者不止袍子是灰的,肌肤上长着大块的灰斑,整个人自里往外透着一股阴沉的死气,应该便是那“巩大先生”。   此时这老家伙正在说话,声音通过“流水知音”清晰传入红笺耳中:“……此番我们虽从井白溪的身上先一步发现端倪,但因为事关重大,也担心贵宗的各位不会相信,这才特意邀了戴宗主过来。可惜老朽来晚一步,方才老夫途经无尽海,突觉有高阶大能在深海中拼斗,等老夫找去战斗已经结束,只找到了金化神和凌宗主二人破碎的法宝,实在叫人遗憾。我过来一是将凌宗主和金化神遇害的消息通知大家,二是叫各位赶紧定下新任宗主。彻底清查魔修余孽,若是久拖不决,等到我们北狱插手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寰华殿里晚潮峰众人被层层包围在当中,一个个义愤填膺,看样子刚才已经争辩了一番,却被同门制止了。而周围其它诸峰修士脸上的神情大多是震惊,不信,以及茫然无措。   难怪陈载之惊怒交加,红笺虽然没听到巩大先生前面说的什么,只听这话意。再看殿内众人反应,哪里还不知道戴明池一行意欲栽赃陷害的人正是无辜受到牵连的师祖孙幼公。   不,从那季有云来到丹崖宗。自秦宝闲而到大师伯井白溪,这个阴谋便一步步地开始了。戴明池一伙人想做什么?如此行事,哪里还是道修所为,难道他们一个个的都宁愿放弃大道,自此永堕心魔劫数?   红笺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看到的情况简单同陈载之讲了讲。   她很担心了解实情的大师兄丁春雪会受不了师祖被诋毁而冲出去揭穿那戴明池,所幸这半天丁春雪只是默然站在情绪激动的师父闫长青身旁,除了以真元不停运转着“流水知音”,他什么也没有做。   此时岁寒峰峰主英麒问了一个众人尽皆关心的问题:“不知巩大先生可曾见到孙幼公孙师叔?”   “不错,我的人找到了他的肉身。但所有的法宝全都不见,显是元婴已逃。现在他们正在出事附近想办法将他找出来。”巩大先生的回答令殿内一片哗然。   戴明池肃然开口:“你们大家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觉着很不可思议。而我与贵宗殒落的两位相交莫逆。大约八年前我曾在贵宗锦绣峰住过很长时间,受益良多,为免得他们两位去的不明不白,我只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诸位。”   到底是化神,戴明池一开口。寰华殿内似有一种无形威压,不管是木灵根两峰的修士还是霍传星、闫长青等人都暂时冷静下来。等着听他怎么说。   红笺撇了下嘴,恨恨地道:“狗贼当众扯谎,还是化神呢,真叫人长见识了。”   戴明池缓步自诸人眼前走过,走到殿上一排座椅前,拍了拍其中一张,面露怀念之色,口里说道:“当年我就坐在这里,与金长老还有刑无涯一起挑选弟子,现在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好像还在眼前。”他轻叹一声,转向众人,“说起来,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是不是还在奇怪我们三个为什么会一齐收还未筑基的练气弟子为徒?金老如今人不在了,我不妨告诉大家实情,这与寻找‘蜃景神殿’有关。”   “蜃景神殿?”丹崖宗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当年众人曾有此疑问,但眼下哪是说这个的时候?   红笺却突然想起去了“天幕”那边再无动静的石清响。他们六人与眼前师祖遇害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戴明池接道:“当年的商倾醉不过偶然进了一次神殿,便形成了现在修真大陆的格局,这神殿不但左右着我们化神的命运,也足以决定全天下道修的生死,试想若是有魔修那边的化神一旦进入神殿会有什么后果?原来我们大家只道没有人能预知神殿现世的位置,既然都是靠运气,那也没什么好说,只能听天由命,可咱们道修中突然出了位可以预料天机的人物,这人我想大家都见过,那便是本宗主的好友季有云。”   “他的那独门异术祖上代代相传,足有数千年,但只有他一人成功结婴,练出了眉目。可惜这门神奇功法传到他手中的是个残本,要推算出神殿出现的详细情形必须将功法补齐。这是决定我们所有人福祸的大事,按照有云的推算,功法遗失的部分是当年被魔修抢去,带去了‘天幕’那边。本宗主便出面说动了你们的宗主和金长老,召集各宗尚未筑基的好苗子,挑选出有大运气的人去担当找寻功法的大任。暂时破开‘天幕’需要合三个化神之力,我们又请来了刑无涯。”   此时寰华殿内众人不管怀着什么想法,都被戴明池所说的秘闻吸引,连知悉真相恨死了这凶手的丁春雪、红笺亦不由动容。红笺早忘了给陈载之转述,她忽而出神,暗忖:“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难道经过这几年,那功法已经被他们几个找到了?”   戴明池微微一叹:“开始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选出来的六个弟子都非常出色,几年前我们三个也破开‘天幕’将人送了过去,可谁知道千算万算,到底还是出了纰漏。你们宗主和金长老对孙幼公过于信任,这么大的事竟然一开始就没有瞒着他。孙幼公由此起了别的心思,他控制了六人中一个叫冷羽的,到魔修那边不久就开始寻机杀害同伴。纪南浦、谢遥飞、以及本宗主亲传弟子石清响先后死于其手,等他败露伏诛,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了两个年轻人。”   今天是什么厄运缠身的日子,还能变得再糟糕些吗?红笺屡闻噩耗,神情本已有些麻木,可于此时突然由戴明池口中听到石清响的死讯,仍是觉着心中一痛。   石清响他还是死了吗?无声无息,死在了无尽海的那边?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死因。这一笔一笔,都是戴明池、刑无涯还有那季有云等人欠下的血债。   “戴宗主这话实是难以自圆其说,事情既是发生在魔修那边,你们又如何能知晓?况且我师父又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开口质问的人是闫长青,当日负责主持水灵根宗门考核的是他,孙幼公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他最清楚不过。   戴明池身旁一个黑衣修士瞥眼过去,意识到闫长青身份,抢先驳斥:“宗主他老人家自然有办法得到那边的消息,不然怎么能确定何时将人接回来?至于具体是什么办法,却没有必要叫你知道。至于你师父为什么会如此,嘿嘿,他本就与魔修有勾结,此番得知咱们的人在那边顺利得手,生怕三位化神将人接回来之后找到神殿,竟丧尽天良冲着自己的师叔师弟下毒手,如今金老化神殒落,‘天幕’打不开,人接不回来,这损失可怎么弥补?”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晚潮峰众修士听得孙幼公竟遭如此污蔑,登时群起反驳。   霍传星带头刚争辩了几句,便被一股巨大的威压震慑,戴明池冷冷地道:“事实就是这样,本宗主不过是陪着巩大先生来此走一趟,没空同孙幼公的弟子多费唇舌。”   巩大先生点了点头,接言道:“戴宗主高义,待老夫回去必定向北狱的其他几位长老说明。大家稍安勿躁,老夫还是一来时的那句话,你们赶紧选出宗主来,我和戴宗主等着你们丹崖宗自己肃清余孽,交给老夫带走!”   话说到这里,除了晚潮峰的人,其它各峰修士到是诡异地安静下来,显是已经接受了宗门几大顶梁柱于同一日故去了的现实,在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丹崖宗此时正是建宗以来最虚弱的时候,符图宗和北狱没有趁机图谋不轨令丹崖宗的修士们都暗自松了口气。   到是有不少目光悄悄落在了霍传星、闫长青诸人身上,那化神戴明池和巩大先生虽未明言,但既说是孙幼公留下的余孽,那自然是需从晚潮峰查起,在此之前,他的徒子徒孙们个个都有嫌疑。   ☆、第七十八章令人绝望的背叛   要说新任宗主的人选到是没有太大争议,排除了晚潮峰孙幼公门下,锦绣峰那边元婴又死伤殆尽,岁寒峰英麒资历尚浅,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香积峰峰主穆逢山身上。   穆逢山辈份既高,又在香积峰峰主位置上一呆数百年,深受木灵根门人爱戴,本身是元婴后期高手,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水灵根修士们想到历代宗主都是水灵根,突然要换上个木灵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水灵根这边能和穆逢山并论的只有长老水宗明,可惜水长老带着井白溪去了炼魔大牢未归,这关键的时候人不在宗门。   他没有亲传弟子,凌虚子的大徒弟文垂杨想帮着师叔争一争,刚开口说了一句“宗主的传宗玉简不知落于何处,不如等水师叔回来再从长计议”便被人打断,打断他话的这人叫他无可奈何,是岁寒峰峰主英麒。   “水师叔不知何时能赶回来,宗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做主。至于传宗玉简只能慢慢寻找,再说总不能谁得了玉简,我们就要奉他为宗主吧。”   文垂杨还要再说,一旁的师弟景励却拉了拉他,劝道:“师兄,先这样吧,宗门还有不少人正在秘境里历练,时间一到便需将秘境打开,这等大事不能没有人主持,依我看不如先请穆师伯暂代宗主之职,待日后找到传宗玉简视情况再定。”   文垂杨默然。他这才想起来此刻宗门秘境里的一百名筑基弟子大多出于他们赤轮、锦绣两峰,怪不得穆逢山这宗主看上去如此众望所归。   红笺通过大师兄丁春雪的眼睛看着穆逢山隐隐流露出志得意满,看到师父、师伯们脸上的不甘,看着戴明池和那巩大先生好像对这结果颇为满意,戴明池甚至表示:“孙幼公肉身被毁元婴逃不了太远,北狱的人正在海中全力搜寻,若有贵宗传宗玉简的下落。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诸位。”   她目露迷茫望向一旁的陈载之,这帮恶贼杀人栽赃,行事如此恶毒,就为了叫穆逢山接任宗主?   陈载之也想不通,若像师祖担心的那样他们针对的是丹崖宗,可丹崖宗现在由穆逢山接任,至少传承无碍,难道大家都想错了,是金大长老和宗主身上有什么宝物招人觊觎?   红笺将“流水知音”交回给陈载之,没多久陈载之言道戴明池、巩大先生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寰华殿。穆逢山诸长老决定暂不发丧,全力寻找传宗玉简,而晚潮峰众人则被要求先回住处闭关。   这闭关说起来好听。其实不过是变相全部软禁起来,等待着被逐一查问。   晚潮峰的修士们势弱,眼见众怒难犯,只得愤愤不平地接受了命令,除了霍传星、闫长青少数几个表现得忧心忡忡。其余众人大约是觉着老峰主遭人误会,连带自己也受了委屈,但清者自清,早晚有一天真相会大白。   丁春雪依照命令回晚潮峰闭关,由始至终他甚至没有机会同师父、师伯们多说上一言半语,只是悄悄传讯陈载之。叫他和红笺先不要露面。显然丁春雪也觉着这暂时的平静中透着一股诡异。   红笺记挂着弟弟方峥,不知他有没有去了金波院藏起来,自己这么一直不现身他肯定担心得很。而他在金波院长久呆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她同陈载之对坐着犯愁,先不露面,可离远了也不行,只能这么不远不近吊着,指望丁春雪那里有所突破。   陈载之这会儿已经习惯遇事同红笺商量。他冷静下来,道出心中疑惑:“这帮凶手就这么走了?”   “若不是暂时撤走另有毒计。便是那恶贼已经达到了目的。”红笺恨恨地揪着一旁树上嫩叶,不大会儿的工夫她身前落了一层,然后一阵风吹来,将它们全都卷走。红笺侧着头喃喃自语:“……什么目的呢?”   隔天傍晚,身在晚潮峰的丁春雪突然主动联络,显是他那里有了新情况。   陈载之早等得心焦,连忙施法勾通两处视野,原来大师兄那边正在接受木灵根修士的盘查。负责盘问的人红笺恰好认识,乃是香积峰的金丹修士费成吉。   看样子费承吉已从别人那里得知孙幼公对丁春雪十分看重,而孙幼公出事的时候丁春雪恰巧不在宗门。   这在费承吉看来若说宗门里还有魔修余孽的话,丁春雪无疑有着重大嫌疑,故而盘问起来不厌繁琐,从丁春雪多久拜见一次孙幼公,两人都说些什么话,到孙幼公平时有什么喜好,大徒弟井白溪出事前后有过什么异常,一遍遍问来问去,显是在对照看丁春雪所言有没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时间过去了很久,中途陈载之真元不济,红笺接手“流水知音”听了一阵,险些气炸了肺。   这时费承吉终于问起丁春雪那天出海之后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与他一同出去的陈载之之后不见回宗门,就此没了踪影?   显而易见丁春雪也生气了,到这时候哪里还会说真话,骗费承吉道:“费师叔,我和载之师弟此次出海修炼去了南边,结果遇到了两个南屏岛的修士,他们得知载之师弟是他们当家主母盈师姑的亲侄儿,便邀请他一起回南屏岛做客去了。师叔若是不信,等过些日子盈师姑送载之师弟回宗门,你当面问清楚就是。”   不知陈盈姜在丹崖宗时与费承吉是不是有过节,红笺只听费承吉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再没有过多追问。   除了这一段,丁春雪也没有什么怕他盘问的,最后费承吉又问起红笺来,丁春雪推说不知,费承吉无功而返。   因为那一半“流水知音”丁春雪带在身上,红笺无法知道大师兄是个什么表情,其实也不用看,若费承吉代表的是穆逢山的态度,那可太叫人失望了。   事态发展到现在,红笺和陈载之心中都十分茫然,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青云节的三天转眼过去,又到了宗门秘境开启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因为不敢靠近宗门,自然看不到秘境开启的情形,只看太阳升起的高度估计着穆逢山等人应该都已亲临。可这个时候,“流水知音”突然又有了动静。   “文师伯、师父。”丁春雪的声音先行传入陈载之的识海。   陈载之一呆,这称呼,难道大师兄正同师父闫长青在一处?   但紧接着响起的却不是闫长青的声音:“春雪,你的品行我最了解不过,穆师叔今日忙宗门秘境的事,我和文师兄先来看看大家,待他事情忙完了我俩再去找他谈谈,师父和孙师伯他们之间发生的事疑点颇多,晚潮峰这边儿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需得赶紧有个了结。”   陈载之这才恍然,来见大师兄的是赤轮峰的两位师伯。   此时丁春雪的视野随之浮现,果然他面对的是凌虚子的两个徒弟文垂杨和景励。适才说话的景励当年做过丁春雪练气期的授课师父,丁春雪的一声“师父”正是这么来的。   陈载之心中蓦地一动,暗忖:“与其势单力孤苦苦支撑,何不告诉文师伯他们事情的真相。”   他抬头以目征询红笺的意见,红笺自听陈载之说文师伯他们来看大师兄便凑了过来,此时看懂陈载之眼中的意思也不由点了点头。   陈载之单纯是信任文垂杨二人,红笺想的就要阴暗多了,在她想来文师伯二人就算不敢对上戴明池为师报仇,也定然不甘心水灵根三大峰遭到如此打压,哪能叫穆逢山痛快了。   两个年轻人虽然意见一致,却并不敢出声干涉大师兄做决定。只是丁春雪显然也和两人想到了一起,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文师伯,我师祖并没有与魔修勾结,他和宗主都是遭了符图宗修士的毒手……”   文垂杨面现惊愕,一旁的景励则赶紧将手一挥,陈载之手中的“流水知音”随即没了反应。   陈载之蓦地抬头焦急道:“景师伯施了禁制法术,联系断了。”   大师兄正说到了关键的地方,陈载之迫切想知道文垂杨、景励两位师伯获悉真相时的反应。   红笺连忙要过“流水知音”试着联络,果然丁春雪那边毫无动静。先前丁春雪说话担心被人偷听也是设了禁制的,但他的法术自然不会阻止“流水知音”,景励出手可不管那些。   红笺不停往“流水知音”里输入真元,心中渐生慌乱,既是安慰陈载之也在安慰自己:“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景师伯也是出于谨慎……”   便在这时,红笺突然感觉到“流水知音”上传来一阵强烈的法力冲击,竟至那法器在微微震颤。   被隔绝的两处瞬间连接上,丁春雪焦虑嘶哑的声音率先传过来:“景励杀了文师伯,赶紧切断联络!不要回宗门,快逃!快……”   他惊惶的声音突然被截断,红笺识海中显现的是师伯景励那奸计得逞的脸。   ☆、第七十九章无路可逃   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头顶,红笺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丁春雪呼喊,直接自“流水知音”上撤掉真元,断开了联系。   陈载之突见红笺脸上有异,忙不迭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大师兄那边又有了动静?”   红笺面无人色地重复丁春雪的话:“景励杀了文师伯……”   她打了个寒颤,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补充道:“大师兄情况不妙,叫你我切断联络快逃。不知道大师兄告诉了景励多少,我也不确定那奸贼刚才有没有通过法器看到你,总之,咱们快逃吧。”   陈载之有些傻眼,这太突然了,他怔怔地道:“景师伯……难道是魔修?”   红笺瞪了陈载之一眼:“哪来的什么魔修?景励疯了,他投靠了戴明池!”   都这时候了,陈载之还没有转过弯来,红笺真想将他那榆木脑壳敲开看看,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悲哀:大师兄怎么办?   此时“流水知音”传来的法力一浪高过一浪,红笺低头看着它,隐隐觉着那边法器搞不好已经易手,这个在迫切要求联络的人应该是凶手景励。   她咬了咬牙,攥紧了“流水知音”却不向其中输入法力,招呼陈载之道:“还不快走!”   陈载之放出“锦帆飞舟”,又有些犹豫:“大师兄那里……,不然再看看?”   两个年轻人这几年一直受着丁春雪如兄如父般的照顾,突然上头失去了遮风避雨的那个人,都觉着极其不适。   二人乘着法器在山林间低空飞行,红笺不放心,叮嘱了一句:“再飞快些!”   “锦帆飞舟”距离大师兄所在的晚潮峰越来越远,而“流水知音”上传来的波动也越来越弱。红笺心中不舍频频回头,再往前。就算想联络也联络不到了。   红笺终是硬不下心来割舍,匆匆向陈载之交待:“你千万不要出声。”她紧紧闭上眼睛,往掌心下的“流水知音”输入了水真元。   “咦,舍得联系了?”识海内当先传来的果然是景励微带着意外的声音。“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一团黑?”   红笺微微松了口气,果然只要她闭上眼睛,那边就看不到她这里的情况。   但紧接着她的心就沉了下去,距离太远,景励的视野显现在她识海中一时清楚一时模糊,但就这样她也看到了。地上倒着丁春雪和文垂杨。   丁春雪俯身倒在景励脚下生死不知,身体软趴趴的,整个人像是被抽筋剔骨。而文垂杨文师伯的身体枯如干尸。脸上灰中透黑,两只眼睛大瞪着,这死法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想文垂杨堂堂一个元婴中期高手,竟会被金丹修为的师弟偷袭暗害。难怪会死不瞑目。   红笺顾不得多看,她的目光紧盯在大师兄身上。   景励此时弯腰凑近,地面上是一大滩的血水,丁春雪的五官放大,他还活着。   景励狞笑一声:“你逃不掉的,你当不叫我看到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吗?陈载之。还不乖乖给师伯滚回来!”   红笺以沉默对之。她想:这狗奸细方才那一瞬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应该是没有发现陈载之,不然他就会知道另一半“流水知音”不在陈载之手中。   景励不听这边有人回应,想了想又换了个口气。诱惑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的山林里,回来吧,把传宗玉简交给师伯,师伯发誓定会保住你和你师兄的性命。不用心存侥幸了,师伯已经送了信。巩大先生他们都去找你了,被他们找到。炼魔大牢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再说你就那么忍心,看着你大师兄因为包庇你而受苦吗?”   红笺额上渗出汗来。   接下来她眼睁睁看着景励抬起一只手,极快地掐了个法诀打出一张符去,那符在空中飞旋,带动气流形成一个小的涡旋,飞临丁春雪口鼻上空。   丁春雪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醒过来,猛地睁大了双眼,随着那符越转越快,丁春雪拼命挣扎,额上青筋暴起,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自他脑袋里剥离出来,渐渐地丁春雪挣扎的力气弱了,七孔开始向外流血。   红笺整个人都在颤抖,全不自觉她紧闭双眼神情瞧上去有多么可怕。陈载之不知是走还是留,悄悄地放慢了飞行的速度。   景励施了个法诀将那张古怪的符定住,得意洋洋地道:“认识吗?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他生符’。种符之前它会将你的神魂活生生抽离。好徒弟,别说师父不给你机会,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你师弟说吗?”   丁春雪眼睛里透着一股黑沉沉的死气,因为难捱的剧痛,他染血的双唇在轻轻颤抖,似是半天才反应过来景励在说什么,强撑着道:“你……做这些事,就不怕心魔?”   景励语气轻松:“心魔?呵呵,待季先生算出‘蜃景神殿’在哪里,区区心魔能奈我何?”他拍了拍丁春雪的脸,以便叫对方更加清醒一些,“别磨蹭了,一会儿你的宝贝师弟被那些元婴金丹们擒住,你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丁春雪张嘴呛出一口血来,他奋起余力大瞪着两眼望向被景励夺去的“流水知音”,大声叫道:“快逃,别辜负师祖临终交待,不要回来……”   他不知道此刻“流水知音”拿在红笺手中,还以为交待的对象是陈载之,腥红的双眼透露着他全部的期盼,如炙热的刀锋血淋淋捅在红笺心上。   景励反应过来,不等丁春雪说完便气急败坏地将他推开。   红笺不等景励再度驱动那张符,手上运转真元猛然一握,直接将“流水知音”毁去。泪水自她紧闭的两眼夺眶而出。   陈载之吓坏了,心惊胆颤地问:“怎么样了?是不是大师兄他……”   红笺不答,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她此时只能寄希望于狗贼景励会因为联系中断没有了要挟的对象,而失去折磨大师兄的兴致,这样大师兄或许还能少受点罪。   陈载之只看她的表情便将那边的情况猜了个大概,他猛然停下“锦帆飞舟”,红着眼睛道:“师姐,我去见穆逢山,你想办法去找二师伯,只要是元婴修为,便可以开启护宗大阵,救下大师兄来。”   红笺眼见陈载之心神大乱要去病急乱投医,冷哼了一声,哑着嗓子道:“若是这样也行,师祖的元婴直接回宗门就是,何必要多此一举将传宗玉简交给你?”   陈载之受不了红笺这冷嘲热讽的口吻,真元骤去飞舟坠落于地,他握紧双拳向红笺低声吼道:“那你说如何,难道我们要丢下大师兄不管,只顾自己逃命?”几年来虽然红笺对陈载之一直没有好脸色,陈载之却始终一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冲红笺发脾气这还是第一次。   红笺没有同他多作争吵,只是语气古怪地说道:“只顾自己逃命?也要你有本事逃得掉。”   红笺向四周小心地放开神识,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但她深知景励绝不可能只是信口吓唬自己,敌人倾刻即到,而两个小小筑基期修士在众多金丹甚至元婴的神识搜索之下必将无所遁形。   事不宜迟,红笺下了飞舟,对陈载之道:“敌人追来了,你想当英雄我不拦着,把传宗玉简交出来再去死。”   陈载之又受了红笺这通挤兑,脸上青红交错,他迟疑了一下,收起飞舟,咬牙跟上红笺,道:“师祖既然将它传给了我,我不能给你。”   红笺在心里“哼”了一声,她不敢再磨蹭,在附近找了个能藏身的水沟跳下去,向陈载之道:“不想被他们找着,就跟着我碰碰运气。来!”待他也跳下来了,两个人在枯叶杂草中藏好,红笺取出了“福疆”。   这个派上过大用场的法器已经闲置了好几年,红笺甚至险些将它送了人,实是未想到竟有再次依靠它保命的一天。   她练气期的时候,“福疆”能帮她躲开筑基期修士的查探,如今她和陈载之都筑基了,希望这小东西可以帮他们避开金丹修士的追捕。至于元婴要来,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红笺和陈载之各出一手,将“福疆”握在其中,一齐向着其中输入水真元。这些年因为有大师兄丁春雪督促二人修炼,两个年轻人共同驱使起法器来十分默契,任谁看到他二人此时的模样,都很难相信他们竟是两看相厌。   陈载之不知手里这小东西效果如何,他也不敢放出神识来察看。   停了一阵,突然听着半空风声大作,连二人头顶上堆着的枯叶都被风吹得有些松动,陈载之觉着红笺手指一紧,连忙回握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外边来人了,保证不会弄出动静来。   红笺的内心要比她表现出来的紧张很多,她闭了闭眼睛,暗自祈祷:“‘福疆’啊,希望你能起作用,老天爷一定要庇佑我和讨厌鬼陈载之,丹崖宗数千年气运,未来如何在此一举!”   ☆、第八十章逃出生天第二更别漏看来订阅我吧   叫红笺微微松了口气的是这阵子怪风很快过去,好似追来的人只是由此路过,并没有发现水沟里还藏着两个大活人。   可她悬着的心却没有放下,大师兄回宗门时便遇上过两个来意不善的金丹,对方绝不会只有这么三两个人,方才过去的若是金丹修士,说不准下一个便是元婴。   好在陈载之那小子没有拖后腿。红笺不动,他也悄无声息地蹲在旁边,离这么近,红笺又竖着耳朵,却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还像点儿样。   红笺本想着警告他一下,如此也就省了。若是被发现,她和陈载之怎么也不可能是金丹的对手,红笺默默计算着真元消耗,打算硬捱到最后。   外边间或又有点儿动静,有时确定是高阶修士御风经过,有时可能只是山风吹动树梢发出来的窸窣声响。   两个人藏起来的时间差不多足足过去了半个多时辰,红笺脚都蹲麻了,她突然觉着陈载之的手在发抖。   这才刚有点逃出去的希望就开始作怪,就不能老实些么?红笺心中不满,挪动拇指食指,用指甲在他手上狠狠掐了一下。陈载之一哆嗦,老实了。但只消停了不大会儿工夫,他又开始颤抖,还越抖越厉害。   红笺觉着自己若是再不制止,陈载之这混蛋非发出声响不可。她悄悄伸出另一只手去,一把按住了那只颤抖的手臂。   谁知只这一下,一旁的陈载之竟没有稳住,身体一倾便顺势倒了过来,红笺差一点怒骂出声,只得伸臂将人接住。   外边又开始刮风,红笺大气也不敢出,离着那小子那么近。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别提叫她心里多么不自在了,简直手脚都没有地方放。   她这才觉出不对,陈载之何止是手在发抖,他整个人都有些抽搐,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是真元枯竭!红笺只算着自己的真元消耗,却忘了陈载之虽然和她同是筑基初期,不管神识还是真元都较她弱着一大截,她犹有余力,陈载之却不知道已经硬撑着真元枯竭的反应坚持了多少。   红笺心里一软。细说起来这臭小子到也算挑不出什么大毛病,自己看他不顺眼不过是惹不起他那个老妖婆姑姑,迁怒的懦夫之举。还真是上不了台面。再说不管怎样,他是师祖选定的人,自己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红笺动也未动,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随即加大了往“福疆”里的真元输送。   陈载之面红耳赤。他挣扎了一下,想离开红笺的身体,红笺面无表情,抬手将他按住,这个样子“福疆”还能不能保住两个人尚不确定,若是分开。那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得趁着敌人搜索的空隙远远地逃出去。   怎么办?锦帆飞舟目标太明显,红笺很快有了决断:“敌人得了景励的消息。海上的人手应该都撤回来了。他们对丹崖五峰周围的地势不可能比自己熟,赶紧寻机下海。”   真元所剩不多,想到就做,红笺带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在水沟里爬行,她知道北去大约半里有个陡坡。只要有机会下了坡,那边是山阴。又有树丛遮掩,靠眼睛很难察觉有人在活动。而那边离着入海的地方也近,基本上只要能安全翻过坡去,离着逃出生天也就不远了。   陈载之闭着眼睛,他服下的丹药起效很慢,需得过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他已经二十五岁,堂堂七尺男儿,比红笺高了大半个头,此时却被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师姐紧紧搂住,一开始他觉着尴尬得不行,小师姐忽疾忽慢的呼吸热热地喷在他侧脸上,一股说不清的好闻味道钻进鼻孔里,叫他的心也像贴在一起的那具玲珑躯体,变得软软的。   陈载之想:“难怪师祖要叫我俩结为道侣,这样的相互扶持、不离不弃,除了她天底下还有谁能做到。她脾气不好,大不了我以后都让着她就是了,再说她长得也这样好看。”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罪恶感,师祖、大师兄,他们的生或者死,他们每一个人为自己所做的,还有岌岌可危的丹崖宗,可这个时候,他却在这里心猿意马,陈载之唾弃完自己,转而又惊异于红笺用之不竭的真元,他怕红笺困扰,努力将脸向一旁远远侧离。   红笺没有多理会陈载之的反应,她停下来,有些气喘,前面到了这条沟的尽头,再往前是十余丈的上坡路,要穿过这一段,不但要快速,还需有一定的运气。   陈载之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放我下来,这段我们一起。”   红笺微微点头,陈载之真元枯竭刚恢复便施法,很容易造成神识受伤,但此时已经顾不得了。带着一个人红笺实在没有把握不惊动敌人跑这么一大段没有遮掩的路。   看得出陈载之犹觉不适,他同红笺分开之际先深深呼吸,一落地真元立时自二人交握的手掌传到“福疆”上,红笺不再迟疑,暗道:“师祖、大师兄保佑我俩!”向前一带,陈载之会意,两人直冲出去。   便在此时,远远的突听赤轮、锦绣两峰之间接连几个炸雷打响,天上的云彩迅速向那边聚集,红笺心中一动,暗叫一声:“真是时候!”   此时正是三日期满,丹崖宗宗门秘境开启的时候,这周围山上即使有元婴或者金丹守着,一瞬间也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   两个年轻人再不顾隐蔽行藏,舍命狂奔,十几丈远转瞬即到,红笺收势不住,直接拉着陈载之自坡上滚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路真是连滚带爬,待两人奔向无尽海,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里,红笺这才觉着深深的疲惫,她的真元已经完全耗尽,若此时还有敌人在海上等着,她就真的只有自投罗网的份儿。   不知游出去了多远,红笺和陈载之筋疲力竭爬上岸,不顾仪态地摊开手脚趴在沙滩上大口喘息,这才确定二人真的活着逃出来了。   陈载之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着,侧头想冲红笺笑一笑,心里太过沉重那笑便没有挤出来,他道:“师姐,接下来怎么办?”这到是几年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如此称呼红笺,而没有暗自在前面加个“小”字。   红笺挣扎着坐起来,背倚一块礁石,两手抱膝抬头望天。   她出了会儿神,向陈载之道:“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能去相信了。”大师兄凶多吉少,如此惨痛的代价换来的教训,足够两个年轻人一生铭心刻骨。   陈载之亦是深有感触,附和道:“确实,清理门户,重振丹崖宗,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红笺望向陈载之,陈载之是个意志坚强的人,红笺和他一起修炼了这么多年,虽然心有隔阂,却不得不承认他不张扬,不浮躁,性子沉稳也能吃得了苦。   她想:“这虽是师祖的选择,却也是命运的安排。既然这样,又何必多想,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是这该死的命运叫我没有别的选择。”   虽是如此,当做下了决定,红笺的心中却陡然升起了沧桑之感,她只有二十二岁,在动辄数百上千岁计的修真界真是个小孩子,可这一瞬间她却觉着自己比当年在宗门秘境中一下子活到二百多岁时眼睛看到的还要透彻。   陈载之觉着红笺望过来的眼神有些怪,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师姐,你看我哪里不顺眼,其实……我可以改。”   红笺望着陈载之若有所思,答非所问道:“传宗玉简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陈载之接受了传承,这几天下来已将玉简里记载的东西看了个遍,因为问的人足以信赖,而且师祖也曾说过他、红笺和大师兄不论谁成功结婴,都可以去想办法打开护宗大阵,所以陈载之也没想着隐瞒,直接道:“和灵泉的沟通之法,如何打开护宗大阵,积素经,还有其它一些水木两系的顶级功法,高阶法宝如何炼制,你要看看吗?”那意思竟是红笺想看便可以拿去看。   红笺没想到陈载之这么痛快,她摇了摇头:“你只跟我说说灵泉和护宗大阵就行。”   陈载之没有多想,便按照玉简中的记载,将这两项相关的秘诀一字不差地念了一遍给她听。   等他念完,真元也恢复了,陈载之坐起来,将刚脱险时那句问话又拿出来和红笺商量:“咱俩都才筑基,就算能躲过敌人追杀,修炼到元婴说不定几百年都过去了,眼下怎么办?”   红笺面无表情:“几百年?”   陈载之被她质疑一问不禁羞愧难当,立刻郑重道:“师姐放心,载之定竭尽所能,尽早结婴,方能不负师祖和大师兄的重托。”他是男儿,这结婴重责自当一力承担,万不能叫师姐跟着受这等煎熬。   红笺闻言点了点头,手扶礁石站起身来,说道:“你要记着这话,他们正在找你,安全起见,你不如去南屏岛你姑姑那里暂避,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第八十一章命运无可选择   陈载之吃了一惊:“分开?师姐你不和我一起,要做什么去?”   他略一思索,自觉有了答案,急道:“是不是因为我姑姑?不要紧,我不去南屏岛,天下之大总有咱们容身之处。”   红笺露出一丝略显疲倦的笑容:“我还有弟弟,我不能把方峥一个人扔在丹崖宗,放心吧,景励他们都已经猜到是你拿到了传宗玉简,并不会想起我这个还没有筑基的小女徒。”   陈载之这才想到红笺此前跟着师祖出海时还是练气期的修为,想来不会有太多的人把目光盯在她的身上。他自是知道红笺有多么宝贝弟弟方峥,故而迟疑了一下,道:“那你要小心。我没法和你一起回宗门,约个地方会合吧,敌人势大,我家里和姑姑的南屏岛都惹不起戴明池,还是不要连累他们,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避避风头再说。”   红笺干脆地道:“也行,就按你说的办吧,我走了,你不用等我,不要忘记身上的责任。”   陈载之凛然,此地离着丹崖宗并不远,多在这附近停留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他道:“好吧,师姐,那我先去中州。”中州远离各名门大宗,是大陆上散修聚集最多的地方,两个筑基加一个练气乔装改扮藏身其中,戴明池再厉害也很难将他们找出来。   红笺笑了笑,郑重叮嘱他:“你要小心,也要多努力啊,将来打败戴明池和刑无涯,重振宗门,就看你的了。”   此时身处岸上,她将锦帆飞舟留给陈载之,辨认了一下方向,转身沿着长长的海滩往南而行。直到留在原处的陈载之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她才向着那边挥了挥手作别。   红笺没有直接回宗门,她先绕道丹崖山脚下修士聚集的城镇,丹崖宗剧变的消息还没有流传开,红笺在镇上转了转,买了一瓶灵酒。   接下来她找到卖武器的地方,选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这匕首在俗世间已可称得上是神兵利器,但在丹崖宗脚下,又是用灵石购买。折算下来并不是很贵。   红笺将匕首拿在手上,拇指指腹轻轻擦过锋刃,血珠登时便渗了出来。红笺在店铺老板“哎呀”惊呼声中将拇指含到唇间。舌头舔舐伤口,尝到血的咸腥,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匕首收起。   天黑之后,红笺利用“福疆”悄悄回到了晚潮峰。   没有人注意到她。戴明池等人早已经离开了丹崖宗,而今天白天晚潮峰又出了大事,宗门秘境开启前后的那段时间,赤轮峰的元婴文垂杨前去探望闫长青大弟子丁春雪,丁春雪不知为何突然发狂魔化,袭击了自己的师伯。文垂杨全无防备,受伤之后匆忙还手,结果两个人同归无尽。据说死状都十分凄惨可怖。   三天两头出这种魔修害人的事,死的还大多是元婴高手,虽有新任宗主穆逢山极力约束,丹崖宗上下仍是人心惶惶。尤其闫长青等一众晚潮峰修士个个焦头烂额,这时候惦记陈载之失踪的大有人在。至于不见了个练气期女徒,一时间哪里还有人顾得上?   红笺未回住处。直接去了金波院。   她见到了等在金波院坐立不安的方峥,也自那两个洒扫弟子口中听到了丁春雪的噩耗。   大师兄到底还是没有等到她回来,红笺心中异常难过,文师伯的尸体她藉由“流水知音”亲眼目睹,确实十分恐怖,可若说大师兄也死状凄惨,那自是受到了奸细景励的虐杀。   红笺已经对穆逢山彻底绝望,发生这么多事,他是一无所知还是觉着只要不触及他的木灵根一系就好,水灵根这边随便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只是可惜了大师兄,死后还要背负着魔修的骂名。   红笺悲痛难忍,却还要强装若无其事,按照约定好好酬谢了两个帮上大忙的洒扫弟子,应付着方峥的疑问,带着他连夜下山。   鱼龙镇是丹崖山脚下一处不起眼的小镇,直到在镇上找到地方住下来,红笺才放松了绷紧的心神,好歹方峥这里一切顺遂,她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红笺将方峥叫到跟前,又找来纸笔,她写写改改,写废了好几张纸,最后咬着笔杆怔怔出神。   “姐,我听他们悄悄议论,说宗门死这么多人,都是孙峰主和魔修勾结闹出来的,还说宗主和金大长老已经遇害了。”   方峥已经十八了,长得人高马大,论心思虽说不上机灵,可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这三天他藏身金波院,丹崖宗一片腥风血雨,两个洒扫弟子非常惊恐,整天活也不干,就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孙幼公那是姐姐的师祖,待见红笺行事,他隐隐猜到姐姐怕是牵扯在里面了。   红笺闻言望了方峥一眼,放下笔,正色道:“别听他们瞎说。”   她想了想,觉着以前对弟弟过于保护,应该叫他知道那些坏人的真面目,放缓了语气,补充道:“都是戴明池和符图宗在背后捣的鬼,师祖、大师兄他们和魔修毫无瓜葛,姓戴的为了遮掩真相,栽赃陷害他们,以堵世人悠悠之口。”   方峥倒吸了口冷气:“那是化神……,穆峰主、英峰主他们怎么说?”   红笺讥诮地“哼”了一声。   方峥长出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语气中透着后怕:“好在咱们逃出来了。”他还未正式拜师,对丹崖宗没什么感情,觉着能这么和姐姐远远逃离也不错。   红笺忍不住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方峥庆幸完了,歪在姐姐身边,问道:“姐,现在咱们去哪里?”鱼龙镇离着丹崖宗还是太近,想也知道红笺不会选这么个地方长住。   红笺抬头望着弟弟,神色有些复杂。十几年了,父亲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红笺却觉着方峥这浓眉大眼定是随了父亲。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峥儿,接下来姐姐不能和你一起了,姐姐还有件要紧的事情没做,必须回一趟丹崖宗,我托个人请他帮忙照看你……”   方峥十分震惊,他紧紧抓住红笺的手,急道:“你还回去做什么?姐,咱们一起走吧,你找了谁?”他向来很听话,难得违背一回红笺的意思心中没有底气,说到后来,已是情不自禁露出了乞求之色。   跟着他低下头,发现姐姐竟是在给一个他记忆中非常讨厌的人写信。收信的人赫然是跹云宗江焰。   为什么?若非万不得已,姐姐怎么会将自己托付给一个没有深交,甚至还欺负过自己的人。方峥顿生大祸临头之感。   对着陈载之红笺没有说实话,可她并不想哄骗弟弟方峥,她甚至希望哪怕现在还不行,以后有一天,方峥可以理解她的选择。   红笺拍了拍方峥的手,示意他先松开自己,心中不停斟酌着方峥可以接受的说辞:“你不用太担心,姐姐做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到是你,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叫你独自远行,太多的姐姐也来不及教你,要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点儿修为,与普通人也差不多,遇见不平事,不要乱打抱不平。”   方峥堵气不吭声。   红笺提起笔来,这次很快将给江焰的信写好,又道:“江焰这个人我还是当初的印象,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变了没有。若是还是以前的性子,你去跹云宗,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跹云宗也有木灵根弟子,石清响……信里不方便多写,见到江焰,你把石清响的消息告诉他吧。”   她便将石清响等人如何跟着三个化神修炼,如何被送去了“天幕”那边,连三天前戴明池在寰华殿的那番话也说给方峥听了。   方峥越听越怕,姐姐知道的这些事,他想都没有想过,明知如此凶险,她为什么还要回去?   红笺冲他笑了一笑,将身上的乾坤袋摘了下来。   红笺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像样的家底,她将乾坤袋里的“幻法兰”全部取出来,仔细泡到白天买回来的灵酒里,又把匕首和法器“月涌”单独放到一旁,取出了少许灵石。   剩下杂七杂八的东西连同乾坤袋都是给方峥的,红笺把信放到进去,又特意给方峥讲了一下“福疆”的用处。   方峥见姐姐一桩桩事情交待下来,考虑得如此周详,深感大事不妙,他再不敢堵气,哀求道:“姐,咱们一起走吧,你不要不管我,等爹娘回来,找不到咱们两个会难过的。”   红笺腾地站起身,她不敢叫弟弟看到自己的眼睛已经红了,扭头走到了窗前。   天上有弦月繁星,夜风拂来,带着一股青草的气息。红笺想:“这平静的夜晚景色真是不错,过段时间,草会长高,树木会繁茂,只是我大约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了。”   她深深呼吸,压下心头的酸涩,再开口时,说出来的话在背后的方峥听来已是波澜不兴:“峥儿,你要好好修炼,好好活着,若有那一天,你就代姐姐在爹娘面前尽孝吧。我们活在世上,本就是与天争,与命争,但其实并不会总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时时争得过命运。这一次,它既然将我逼到这份上,我不想逃避。”   红笺仰起头,似在冲着夜空看不见的某个人喃喃低语:“练到元婴时间太久了,我等不了,大师兄,你是不是也等不了?”   ☆、第八十二章转投符图二更哦   三月十六,正是青云节过去的第十天,丹崖宗对外承认宗主凌虚子和化神金东楼遭逢意外,双双殒落。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各大宗门一片哗然,若真是意外也就罢了,只能说丹崖宗气数将尽,更叫天下修士惶恐的是这片大陆魔修已经沉寂了数千年,竟然死灰复燃。   丹崖宗虽然遮遮掩掩地没有明说,可凌虚子的师兄孙幼公与魔修勾结的传闻还是不胫而走。   孙幼公,那可是道修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怎么竟会与魔修有瓜葛?与他相熟的修士们反应不一,有像仙霞洞洞主那样严词谴责的,更多的人选择沉默旁观,只有小瀛洲的宗主乐游顶着压力公然表示孙幼公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定是遭人陷害,将矛头直指丹崖宗现在主事的穆逢山。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丹崖宗宣布于三月二十七日在赤轮峰为本宗的两位大能举行三七大祭,如此一来,只要与丹崖宗有来往的道修宗门世家都会派人前往吊唁,场面注定十分宏大,不少人都预计待吊唁结束,丹崖宗会趁着人多宣布由穆逢山接任宗主之位。   这一下天下修士的目光都投向了小瀛洲,等着看乐游是不是会派人前往丹崖宗吊唁,如果派人的话,这个人会是谁?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一日这天,位于大陆西方的修仙大宗门符图宗突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女修,风尘仆仆,似是赶了很远的路,她找上符图宗直接便要求拜见宗主戴明池。   守宗门的弟子若不是看她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筑基,还当是哪位名宿的高徒来符图宗办事,连宗门也不会叫她接近。此时听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登时便想将这痴心妄想的疯丫头赶走。谁知这小女修跟着便自报家门,说她是丹崖宗孙幼公的徒孙。   这个女修正是红笺。   孙幼公的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他的徒孙突然现身符图宗,那弟子不敢擅自处置,连忙向上禀报。   化神戴明池和宗门几大长老外出未归,留在家里管事的是戴明池的弟子南宫久,他听闻有孙幼公的徒孙上门,十分诧异,抽暇接见了红笺。   等到见面,南宫久发现。若不去想这小姑娘的背景,单看她这个人,真是十分容易叫人心生好感。她很年轻。有着朝花一般娇嫩的容貌,神态恭谨,言谈举止既不显得天真不晓事,也不过于成熟世故,而是带有一股清甜山泉的味道。尤其是她的眼神,望过来时是那么得诚挚。   她说:“南宫前辈,青云节那天晚辈恰好在无尽海中修炼,亲眼目睹了宗门几位前辈的殒落,晚辈一个小小的筑基弟子,卷到这件大事中已经无力自保。加上水灵根弟子目前在丹崖宗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为活命计,晚辈只好前来投奔贵宗。哪怕是做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也好,还望前辈收留。”   南宫久有些失神,宗门出了事,做弟子的便贪生怕死转投别家,为什么这么无耻的事情。这个叫方红笺的女修能说得如此淡然?自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天经地义的意味?   再者说她去投哪家不好,小瀛洲乐游和丹崖宗死去的几个尤其孙幼公相交莫逆。她去小瀛洲不是比来符图宗看脸色要强得多?南宫久隐隐知道师父和宗门长老们做什么去了,深感这件事不寻常,便安排了方红笺先住下,他则立刻传信给戴明池。   戴明池回音很快,命令南宫久即刻带上方红笺前往桐城齐家。   南宫久心领神会,桐城距离丹崖宗不过三百余里,而齐家是本宗长老齐天宝的家族,师父不回宗门,选在齐家落脚,肯定是丹崖宗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南宫久以飞行法宝带上红笺星夜赶路,不过两天时间便赶到了桐城。南宫久眼见齐家远远在望,想着这小姑娘马上就要过师父那关,忍不住问道:“你这个年纪便已筑基,足见资质不错,水灵根的话……武技修的是什么?”本命武技对修士的实力有着重大影响,这一点在攻击性本就较弱的水修中体现的尤为明显,南宫久想着若这小姑娘筑基后修炼了一个不错的武技,说不定师父会爱惜人才,不计较她的过去,将人收下。   红笺恭恭敬敬地道:“回前辈,晚辈修的是‘万流归宗’。”   “咦?”南宫久一瞬间竟产生了风太大自己没有听清楚的错觉。他古怪地望了一眼红笺,再没有多言。“万流归宗”,学了这么一个偏门的武技,今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这时他到不由地同情起红笺来,暗忖:“丹崖宗搞什么,这么一个好苗子生生糟蹋了,简直是误人子弟,难怪树倒猢狲散,门下弟子对宗门全无感情,一出事便想着改投别宗。”   齐家是桐城排名第一的修真世家,占着近半个城的土地,家主同时也是城主。这些日子因为接待化神戴明池一行在家中暂住,每天来往出入的都是元婴金丹高手,齐家上下早得了吩咐,远远避开不敢打扰。所以南宫久带着红笺未费周折便直接见到了戴明池。   戴明池不是一个人在等着他,身旁还有元必简和齐天宝两位长老。南宫久有些惊讶,没想到师父对这个丹崖宗的小女修如此看重。   红笺一进屋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对此她早有预料,令她微觉诧意的是这故意叫她难堪的人不是戴明池,而是坐在戴明池左右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红笺当时在师祖孙幼公遇袭的时候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两眼,不过她依旧在心里对上了号。   红笺脸上没有表现出异样来,心中暗道:“陈载之,这三个就是你宿命中的敌人。”   元必简和齐天宝自然也认出了红笺。没想到跟在孙幼公身边的这条小鱼竟漏网活下来了,她主动送上门来是想做什么?元必简轻轻“哼”了一声,他根本未将这刚筑基的小女修放在眼里,身上登时涌起了一阵杀意。   南宫久见这架势没有多做介绍,上前给师尊行了大礼,又同两位长老打过招呼,便退到了一旁侍立。   戴明池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他记起来了,九年前在寰华殿,季有云出人意料的开口要收这个方红笺为徒,却被她当众拒绝。   可惜季有云现在人去了北方,一时联系不上,九年了,他再没有提过收徒弟的话,若是可以戴明池真想叫季有云看看这一幕,不知他又会做何感想。   元必简乃是金灵根的元婴后期高手,他的杀意有如无形的锐器侵蚀神识,不要说红笺才刚筑基,就是意志脆弱些的金丹修士不小心着了道也照样要出丑。   可叫几人意外的是这方红笺只是脸色苍白起来,行止丝毫不见失态,她先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在座的三人,向着中间的戴明池屈膝跪了下去,语气恭谨有礼:“末学后进方红笺拜见戴宗主,前辈半步真仙世无敌手,德隆望尊,更是叫我辈高山仰止,心向往之,只盼着能追随于前辈的身后。”   元必简和齐天宝不由地对望了一眼,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二人联手击毁了孙幼公的肉身,他的徒孙不思报仇,竟然跑了来对着罪魁祸首阿谀如潮,现在道修的年轻人已经堕落如斯了吗?   不过看这小女修只冲着宗主献殷勤,有意回避了他们两个,不知是惧怕呢还是终究留了些芥蒂。   戴明池也觉着心里多了些说不出的感觉,九年真能将一个人改变如此?   他淡淡地道:“方红笺你当年非要留在丹崖宗,如今已有师承,且已筑基,为何又要转投我符图宗?念你千里迢迢跋涉不易,本宗主便抽出空来听听你真正的想法。”   红笺抬起头任由符图宗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坦然道:“前辈,丹崖宗重男轻女严重,我这些年并没有得到师父闫长青太多的指点,师弟陈载之入门之后,我二人的关系十分紧张,这些事在丹崖宗尽人皆知,晚辈并没有丝毫的欺骗。”   戴明池听着红笺直呼师父姓名眉毛微微动了动,元必简和齐天宝都露出了不悦之色。   一旁的南宫久悄悄垂下眼:符图宗最讲究辈份等级,师父坐中间,元、齐二位长老坐两旁,他这做弟子的虽亦是元婴,却只能站着,这方红笺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戴明池没有开口打断,其他人再有意见也得憋着,只听红笺继续又道:“青云节那天师祖带我在无尽海中修炼,”她望了望边上的两人,“出事之后我在附近一条鱼腹里找到了他的元婴,当时他自知无救,便将传宗玉简给我了。”   此言一出,众人顾不得再瞧不起红笺,一齐动容。他们这些人包括戴明池在内不顾种下心魔大开杀戒,却始终没有找到丹崖宗的传宗玉简,不料这小女修却说孙幼公将玉简给了她。   齐天宝道:“不可能,玉简是在那个陈载之手上。”   ☆、第八十三章考验   玉简在陈载之手上,陈载之没有逃远,可奇怪的是一个小小筑基,不知怎么躲过了众多金丹、元婴的追捕,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   红笺暗自冷笑,齐天宝毫无顾忌的一句话无疑也是承认了他们几人和那奸细景励都是一伙的。   她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载着师祖的元婴回宗门,中途遇上了大师兄和陈载之,师祖觉着我是女子,本来传我玉简是因无从选择,但既然他们两个来了,便叫我将玉简拿出来,交给陈载之。”   到了手里的东西又被逼着拿出来,怪不得这小姑娘要心生不满。   南宫久突觉自己有些理解为什么这方红笺对师门毫无留恋了。   红笺语气怅然:“这是师祖的选择,本来交出去也无不可,但师祖又说这大半天我已看过了玉简里的记载,为防万一,叫我和那陈载之结成道侣,这我是坚决不能答应的。师祖元婴消散之后,我便和他们二人不欢而散。后来我便想着出了这样的事,丹崖宗水木两系的矛盾又不可化解,我何不想办法从中脱身而出?前辈,我只想找一个能远离纷争安心修炼的地方。”   事出有因,女修嘛,对结道侣看得比天重也是难免。而且她看上去还不知道丁春雪已死,更重要的是这小姑娘自己说她看过丹崖宗的传宗玉简,虽未必能全部记住,总应该记得个大概。   屋里的气氛登时一松,却是齐必简收敛了杀意。   戴明池神色未动,问道:“能叫你远离纷争安心修炼的地方多的是,为何一定要来我符图宗?”   红笺目光一亮,露出希翼之色:“晚辈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脱离丹崖宗,日后得以在阳光下行走。而有把握能轻易说服穆峰主他们的。天底下就只有前辈一人。”   戴明池自鼻子里笑了一声:“你到是好算盘,可我并不想收下你。符图弟子心中必须只有宗门,你做不到。”   他注目红笺,见她脸色微变,露出了企求之色,仰脸望着自己哀声道:“我可以……”   几乎是立时,这个心思机敏的小女修便反应过来,接道:“宗主,你收下我吧,只要我一成为符图宗弟子。便马上把丹崖宗的东西全部上交宗门,抛下过往,一心修炼。”   戴明池闻言站起身。脸上犹带着严肃的神情,说道:“既然如此,你准备一下,过几天我亲自带着你去丹崖宗吊唁金东楼和凌虚子。天宝,好好教一教她。到时当着丹崖宗和其他宗门的人,该当如何说话。”说罢丢下诸人,先行离去。   元必简和南宫久会意,跟随戴明池出了屋子,转眼屋内只剩下了齐天宝和红笺二人。   齐天宝笑了笑,温和地道:“起来吧。你现在还是丹崖宗的晚辈,不必行此大礼,宗主既然答应了你。等你自丹崖宗回来做了符图弟子,再如此也不迟。”   红笺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   齐天宝目光闪动,落在她脸上,说道:“方才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真假我们还需核实,不会轻信。既然你说孙幼公曾将传宗玉简给过你。那么你说说看,那里面都有些什么?”   红笺心中冷笑:元必简阴狠,齐天宝奸猾,可再如何终是被自己试探出了他们接连行凶的目的,传宗玉简里会有什么是他们迫切想得到的?   她心念电转,口中老实答道:“有积素经、水木两系功法、高阶法宝的炼制,还有护宗大阵,灵泉……”   灵泉,自然是灵泉。他们几人没有一个能修炼积素经,景励潜藏在赤轮峰,除了师祖口中那已成气候的灵泉,红笺实在想不到他们还有别的图谋。   果然齐天宝眉目间有喜色一闪而没。   他语气不由得又和缓了很多:“若叫丹崖宗的人知道,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脱身。”   红笺表现得很沉着,理所当然接口道:“所以我才来求戴宗主和各位前辈。”   齐天宝眼中厉芒一闪,口气冷下来:“想来你还不知道丁春雪已经死了吧?”   一瞬间,齐天宝觉着他在红笺脸上看到了震惊,耳听红笺惊诧失声:“怎么死的?”除了震惊,还有些许的不知所措和痛苦。   齐天宝不会季有云的洞察术,无法知道此时方红笺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他对这个神情还是满意的。   他低头拂了拂袖子上的褶皱,淡淡地道:“听丹崖宗的人说,孙幼公同魔修勾结,害死了凌虚子和金东楼,他的徒子徒孙有很多都参与其中,孙幼公死后,丁春雪不肯束手待毙,他暴起杀人,刺杀了凌虚子的大徒弟文垂杨,文垂杨乃是元婴,临死反击,两个人最后同归于尽。”   红笺微微张着嘴,看上去很是惊愕。   她自然要惊愕,没有人比齐天宝更心知肚明,他和元必简等人设局被红笺撞见,这番话红笺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他轻轻笑了一下,补充道:“这不是很好,晚潮峰出了这样的事,你不肯同流合污,正是脱离出来,改投我们最好的理由。就是穆逢山也没有办法反对。”   红笺愣怔半晌,最后似是认命,颓然道:“您说得对。”   齐天宝以孺子可教的目光望着红笺,含笑步步紧逼:“过几天宗主要带着你去丹崖宗吊唁死者,孙幼公死前曾带了你出海,你是他勾结魔修的重要人证,到时穆逢山等人肯定会对你详加盘问。该怎么说,你可要提前想好了。”   红笺苦笑:“当着各大宗门前去吊唁的人?诸位前辈真是给我出了个会叫人一辈子良心不安的难题啊。”   齐天宝口气轻松:“不出点儿力便想进符图宗,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红笺闻言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再犹豫,应承道:“前辈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唔?哈哈,好。符图宗最是缺少你这种心思机敏的年轻人。你是水灵根,放心吧,我会帮你介绍一位水灵根的元婴师父,不会耽误你修炼。”   红笺明显松了口气,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前辈。”   “举手之劳。依你这样的天赋条件,只要跟对了师父,相信用不多久便能崭露头角,令天下人知晓。对了,说了这么久,本长老还不知道你筑基之后主修的是什么?”   红笺垂下眼睛,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嘲意,口中诚惶诚恐回答:“回大长老,晚辈修的是‘万流归宗’。”   这一回终于轮到齐天宝露出了吃惊的神情,本来这个丹崖宗的小叛逆学的是什么他根本不在意,只是为了安抚其心随口一问,可这答案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叫他一时不知接下去说什么才好。   既是谈妥了条件,红笺便在齐家住下。   隔天红笺就见到了来自北狱的巩大先生一行。   符图宗的人不知道红笺曾经隔着“流水知音”见过这巩大先生,唤了好笺过去,也不介绍,便将她交给了巩大先生和他的同伴好一通盘问。   红笺完全按照齐天宝的授意,编了一套说辞。   她道青云节那天师祖孙幼公说是带她修炼,将她带到了无尽海深处的一个无名幻岛上,在那附近孙幼公与某个不知名的大魔修联手突然袭击了毫无防备的金东楼,接着又施诡计骗取了凌虚子手里的宗门玉简,凌虚子发觉上当,临死反击,与那魔修同归于尽,暴发出的巨大能量摧毁了孙幼公的肉身,他的元婴仓惶而逃。而自己虽然隔得远也被波及,本来无法幸免,却恰好赶上筑基,这才侥幸逃得性命。   这番话若是仔细推敲破绽其实不小,但齐天宝等人对于红笺能圆到如此程度已经是极为满意。   在他们想来,要凭空捏造出一场化神元婴间的道魔大战,眼界、修为缺一不可。这个才刚筑基的女修编成这样已经是对投入符图宗极度向往所致,诚意十足。   而巩大先生也只要听个大概,根本不曾细问,到是和巩大先生一起的有一位个子矮小的老者似是对那位不知名的魔修颇感兴趣,听着红笺语焉不详,屡次推说离得太远没能看清,偶尔见到的一鳞半爪叫他联想到的根本不是哪家魔修的传承,而是那位十分有争议的化神刑无涯。   老者动念想问清楚,巩大先生插言道:“此人已死不足为虑,到是孙幼公元婴逃走,不知会不会留下后患。”   红笺心中微动,她此前一直以为这姓巩的与戴明池等人沆瀣一气,可他若是得到景励通风报信,怎么会不知道师祖已死?   难道说符图宗和景励怕他知道传宗玉简的事,合起伙来瞒住了他?还是说他只是演戏给边上的几人看?   矮老者闻言颇为感慨:“丹崖宗这段时间真是祸事连连,待我等过两天去了好好上炷香吧,现在还没有那水宗明的消息,若是连他也死了,丹崖宗水修也就彻底完了。”   和大师伯一起去北狱的水长老也出事了么?   红笺神色木然,不管这矮个子老者是个什么立场,她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要报仇,只有依靠自己。   ☆、第八十四章小瀛洲乐游   三月二十七日这天算起来正是凌虚子和金东楼殒落的第二十一天,在俗世中有个说法,叫“三七”。   丹崖五峰一片静寂,除了主峰赤轮,别处看不到一个人。   而赤轮峰则像刚下了场雪,由山脚下至峰顶尽皆披上了肃穆的白色。   薄雾萦绕灵幡飘摇。丹崖宗数千弟子身着素服按照各自的辈份地位静立于寰华殿外。   殿门大开,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两位殒落大能的灵位和香案,以供来客吊唁。   此番丹崖宗元气大伤,今日主持大局的是两位木灵根峰主:穆逢山和英麒。   水灵根这边赤轮峰的洪夜汐、景励在旁配合,霍传星、闫长青等人都站在殿外,一个个神情憔悴,看上去无精打采。   虽然大家都已提前知道等各大宗门的人到齐祭奠过亡者之后,穆逢山会接任丹崖宗宗主之位,但穆逢山本人此时的心情却并不怎么好。   传宗玉简随着凌虚子的死失踪,打不开护宗大阵,他这宗主便当得有名无实,哪怕在自己的地盘上也要低符图宗一头。   说到底还是自己技不如人,如今虽然木灵根在丹崖宗内扬眉吐气,得到了几乎全部的资源,但穆逢山的修为只是元婴后期,不说符图宗的戴明池,就是小瀛洲和仙霞洞的宗主洞主也稳压他一头。   提起小瀛洲,穆逢山更是心中有气。   他已经得到消息,小瀛洲的宗主乐游今天会亲自前来吊唁,出事后乐游极力宣扬金东楼等人的死有蹊跷,把怀疑的矛头直指自己,穆逢山已经预感到今天的吊唁有此人在场绝不会叫人愉快了。   最早到来的是明川宗的几位元婴金丹,为首的明川宗长老安慰了穆逢山等人几句,带着自家人到大殿前上了香。   紧跟着其它宗门陆续有人到达。跹云宗的殷泉、朱显,三清门的门主费愿,连素有嫌隙的仙霞洞也来了位老元婴,各大宗门人到的不少,几乎将大殿挤满,气氛有些压抑。   穆逢山知道这不但是因为今天在吊唁死者,也是在等着还未到场的乐游和符图宗的人。   此次殒落的是道修中数得着的高手,各宗各派都迫切想知道内情究竟如何,魔修真的死灰复燃,已经猖獗到如此地步了吗?   此时负责通报的弟子高声道:“小瀛洲乐宗主到!”   今天为尊重死者。各大宗门来吊唁的人都是选择在赤轮峰半山腰观景台降落,再步行走上峰顶。乐游也不例外。   乐游是个道修中少见的大胖子,平素不大喜欢离开小瀛洲四处走动。丹崖宗除了个别曾跟随长辈去过小瀛洲的。绝大多数门人都是仅听说过他的大名,从未见过真人。   此时见一堵活着的肉山越来越近,速度还不慢,目光都被他牢牢吸引,跟在乐游身后的几个小瀛洲来人都走过去了。直到在寰华殿外站定,一旁众人才反应过来:敢情乐游今天还带了不少人来。   穆逢山再是不满,此时也得上前招呼,好在这种场合也不必强颜欢笑,他一脸沉痛迎上去,微施一礼。口中道:“乐宗主亲临,还将小瀛洲的几位长老全都带来,足见两宗情义。”   乐游没叫等着看戏的其他几个宗门的人失望。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不带着不行啊,我怕被人冒充魔修在半路上袭击,小心点总胜过死得不明不白。”   边上各大宗门的人登时表情各异,穆逢山狠狠皱了皱眉。但乐游这意有所指的话却叫他无从反驳,只得闷声道:“乐宗主过虑了。”   乐游“哼”了一声。没有理睬穆逢山,带着本宗的人上前给凌虚子和金东楼各上了三炷香。   他抬头望着凌虚子的灵位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转过身来,冲着大殿外边数千丹崖宗门人喝道:“丹崖宗水灵根人呢?赤轮、锦绣、晚潮三峰的元婴呢?都死干净了没有?”   数千人脸上变色,看得出乐游身后他们小瀛洲自己的人也吓了一跳,一个长老低声劝道:“宗主!”乐游山一样站着,不为所动。   叫他一喊大家赫然发现丹崖宗这三大峰早先近十位水灵根元婴死的死亡的亡,竟只剩下了凌虚子的二徒弟洪夜汐和晚潮峰霍传星两个。   如此一来站在穆逢山身边的洪夜汐可就尴尬了,他猜不透乐游要做什么,感受到一旁穆逢山巨大的怒气,知道不说话不行了,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不知乐宗主有何见教?”那边霍传星也迈步出列。   乐游冷厉的目光扫过两个人的脸,说话的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悲愤:“有一个坏消息,我想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的水宗明水长老眼下并不在炼魔大牢,他和井白溪在北去的路上一起失踪,只怕两个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本宗主的修为说起来与孙幼公、水宗明不过伯仲,但出了这么多的事,本宗主做不到麻木不仁,也鄙视你们这些贪生怕死,遇事噤若寒蝉之辈。”   穆逢山冷冷开口:“乐宗主,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感激你小瀛洲远来吊唁,也请你尊重一下我们这些人。凌宗主和金大长老虽然不幸遇害,但丹崖宗还没有倒,说话要有根据,不然我们大家难免会觉着你这是在别有用心地挑拨!”   穆逢山身材魁梧,看上去气势稳如山岳,他这山和乐游的肉山可大不相同,会让不熟悉的人第一眼望上去大生信任依赖之感。   乐游不屑地望着穆逢山,腮上的肥肉突突颤了几颤,正欲驳斥,那边的霍传星忍不住神情激动地开口:“乐宗主骂我等骂得对。师父他老人家为顾全大局,让出峰主之位,终日深居简出不问宗门俗务,哪里会与魔修勾结?他是元婴后期的大能,杀害自己的师弟、师叔,又有何好处?师父是被人陷害的,就连我大师兄,也是被冤枉的。”   他上前几步,“扑通”跪到了凌虚子和金东楼的灵位前,如今晚潮峰这副重担压得他万分痛苦,巨大的压力竟叫一个堂堂元婴当众伏地大哭,边哭边道:“宗主,师叔祖,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你们,害死了我师父,叫他老人家死后还要背负骂名,你们到是显显灵啊。”   霍传星是晚潮峰的峰主,他这一跪一哭,晚潮峰诸人一齐涌上前,跪到了他身后,寰华殿前登时乱作一团。   穆逢山脸色铁青,他现在还不是丹崖宗宗主,当着各宗门的人不好过份约束,冷冷望了乐游一眼,道:“乐宗主,你现在满意了?你说凶手另有其人,到是说明白得了,也好叫我们去为宗主和金长老报仇。”   乐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脸上却殊无笑意:“我怎的知道谁是凶手,但我知道这世上的事逃不过‘利益’二字,谁从他几人的死中得了好处,谁就有洗脱不掉的嫌疑。”   穆逢山这一次是真得气急,厉声喝道:“乐宗主,你休要无中生有,含血喷人。”   英麒在旁看不下去了,也道:“乐宗主这话怀疑得好没道理,现在的丹崖宗,出任宗主可谈不上有什么好处,只是魔修猖獗,形势危如累卵,迫切需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论资历、修为、人望,无人可与穆峰主相比,所以我们大伙极力恳求,穆峰主对宗门感情深厚,这才愿意挺身而出以图力挽狂澜,乐宗主这番话是打算陷我等于何地?”   乐游用白眼珠扫了扫英麒,表达完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之意就不再理睬他,径自向洪夜汐等人道:“你们若是在丹崖宗受人排挤,实在呆不下去,可以到小瀛洲来,只要我乐游还活着,必定会敞开大门欢迎诸位。”   穆逢山暴怒,大吼一声:“乐游!”   一旁各大宗门的人见状纷纷上前劝解,就连仙霞洞的老元婴也道:“乐宗主,凌宗主和金化神灵前,怎好如此信口开河?”   景励觑着空插言道:“多谢乐宗主对我等水灵根修士的一片关爱之心,只是师恩如山,如今他老人家大仇未报,我等第一要做的自然是要不惜代价查清真相,为他和金长老以及我大师兄等人报仇,再者就是和木灵根的同门一起重振我丹崖宗声威。我想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贪生怕死,遁入别宗以求脱身的。”   景励这番话虽是明确拒绝了乐游,但说得大义凛然,乐游打量了他一眼,到是没有生气。   经由乐游这么一闹,寰华殿前哭的叫的,跑到灵位前磕头的,秩序全无乱作了一团。   穆逢山深吸了一口气,正待说话,突听离远有人通报:“符图宗戴宗主到。”   化神来了,殿前登时一静。   一个丹崖宗弟子疾步奔上峰来,到了近前向穆逢山等人报道:“两位峰主,北狱来了三位老先生,说是特意前来吊唁宗主和金大长老。”   和戴明池结伴而来,穆逢山立时估计到大约是巩大先生等人去而复返,但其它宗门的人不知内情,都是一怔。   此时就见戴明池、巩大先生一行七八个人上了峰,这其中符图宗的几个元婴大家都认得,有三个面生的老者应该便是炼魔大牢来人,只是队伍的最后跟了一个年轻女子,却叫丹崖宗的人都瞪圆了眼睛,这不是晚潮峰闫长青的弟子方红笺吗?   ☆、第八十五章血溅寰华殿   看到红笺,最意外的只怕要数她的师父闫长青。   闫长青现在是晚潮峰乃至整个丹崖宗处境最尴尬,日子最不好过的人,上面师父孙幼公出了事,下面先后收的五个弟子一个不剩全牵扯进去,最看重的大弟子丁春雪惨死,两个小徒弟失踪,此时陡然见到红笺,他心里升起的不是宽慰,而是浓浓的不安。   不等他有所动作,穆逢山和英麒已经丢下乐游迎了上去。   戴明池一行人衣着肃穆,表情都很凝重,两下简单打了招呼,巩大先生向穆逢山介绍了同来的人,穆逢山听说他们三人是专程来给两位死者上香的,露出感激之色,引着众人来到灵位前。   戴明池当先上过香,让出位置,向着到场的别宗宗主乐游、殷泉主动颔首示意。   殷泉回礼,乐游却不管他什么化神不化神,直截了当发难:“我听说青云节那天,戴宗主便在丹崖宗,他们两位出事还是戴宗主跑来通知的大家,是真的事有凑巧给你撞见,还是戴宗主也能够未卜先知了?”   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乐游这话也代表了很多人的疑问,不过他们畏惧戴明池和符图宗的实力,不敢像乐游这样当着戴明池的面直接问出来。   对此戴明池本是准备了一番说辞,便是那天他和巩大先生在寰华殿中当着丹崖宗诸人一唱一和说的那套,但现在他手上有了方红笺,便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自然是有人亲眼见到。”他向着站在一旁的红笺招了下手,“来,方红笺,你将当时的情况和乐宗主说说。”   红笺利落地应了声“是”,她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口齿清楚地大声说道:“青云节那日。师祖以飞行法宝载着我,说是去修炼,将我带到了无尽海深处的一个小岛上。我没有见到那岛,师祖说那里其实是元婴妖兽布下的一处幻境,人在其中,只见四下白茫茫一片雾气,便是师祖这样的修为,稍不留神也会被它骗过去。”   她说到此处,哪怕不认识她的人也都意识到了跟着戴明池到来的这个女修竟是孙幼公的徒孙,而且还是事发时的重要人证。   戴明池补充道:“她说的这个幻境中的岛屿本宗主特意派了人去找。已经找到,为免有人不信,派去的人并没有惊动那只元婴期的妖兽。好了。你继续说吧。”   红笺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殿前的袅袅烟雾,眼神晦暗难明,她想:“师祖,徒孙不肖。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秽您的身后之名,相较中看不中用的名声,咱们爷俩还是来点实惠的吧。”   所有人都看出她在犹豫,好似接下来的话很难出口,可这选择越艰难,她说出来的话反到让人觉得越可信。   “那个时候。我听到东北方向传来了雷声,搅动附近的灵气,风越刮越大。师祖说是有高手在不远的地方施法。”   “闷雷响个不停,东北方向的天空猛得一亮,接着我听到了龙吟,一条蓝色水龙的影子越来越近,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金大长老的‘龙影轻车’。”   “这时师祖乘着飞行法宝迎了上去,瞬间到了‘龙影轻车’跟前。金大长老叫了声‘快走!魔修,你不是对手!’谁知师祖突然出手。”   她咽了口唾沫,脸上还带着些许这一幕给她带来的惶恐:“大长老措不及防,一下子便被打散了,向四下坠落,这时海里却冒起几个巨大的魔影,一下子便将那几道光截住。”   “这不可能!”霍传星神情激动万分,气急败坏叫道:“大长老是化神,再没有防备又怎么可能被师父一招打散?方红笺你信口污蔑师父他老人家,用意何在?”   仙霞洞的那位老元婴却喟叹道:“这有什么不可能,你还没有听出来吗,当时你们金长老为魔修所败,已经抛却了肉身,你师父偷袭打散的乃是他的元神。她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姑娘,若不是亲眼所见哪里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没想到啊,事实真相竟是这样。”   霍传星险些将牙咬碎,猛然回过头去,喝斥闫长青道:“看你收的好徒弟!”   闫长青脸色泛青,快步走上前来,冷冷地道:“师尊他老人家待你不薄,你这小贱人是受了何人指使?”他虽是强抑怒气,红笺却感觉到了一阵杀意,不由向着穆逢山等人退去。   带她来的戴明池默不作声,其他宗门的人却不能任由闫长青动手,此时杀了这女修无异于杀人灭口,自承心虚,乐游出言阻止道:“且慢!”   乐游以前不认得红笺,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修,不知为何就是莫名其妙地觉着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皱了皱眉,询问道:“你觉着有人会傻到相信你这番说辞吗?孙幼公要做这等事还生怕旁人不知,带了你去见证?看完了戏再把你自深海带回来?”   人人都觉着这是红笺方才所说的那番话中最大的破绽,可红笺却只是镇定地回望着乐游,奇怪地道:“乐宗主,谁说我是师祖带出深海的?我当时受到巨大的冲击,本来必死无疑,可幸好我原本就处在练气圆满的关口,竟然在跌落水中之后侥幸筑基了。我意识不清,随着水不知飘出了多远,后来被符图宗的前辈们救起,这才活了下来。”   红笺这次的说辞不知比她在齐家说给巩大先生三人听的那回高明缜密多少,两次都在场的元必简和齐天宝都颇为满意,暗道这小姑娘果然用心了。   巩大先生面无表情,可他身边的两个老者却都是目光微凝:这一次没有提凌虚子,也没有提到传宗玉简,两次叙说相差如此之大,其中必有蹊跷。   没有时间给两人多想,闫长青以前虽然不说多喜欢这个女弟子,可也绝谈不上厌恶,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师父。知道这逆徒句句都是谎言,可偏偏大家似是都相信了她,不由得目眦欲裂:“方红笺,你竟敢欺师灭祖……”   偏偏齐天宝还要火上浇油,轻描淡写地在晚潮峰诸人伤口上再补一刀:“不要只怪徒弟,也要看是什么师,什么祖!这小姑娘师祖孙幼公、大师伯井白溪甚至几位师兄、师弟都与魔修有所勾结,是个正经道修,又有谁能继续在这样的师门再呆下去。”   红笺什么也顾不得了,她顶着闫长青的愤怒。躬身施礼,说出来的话差点儿将闫长青直接气死:“师父见谅,徒儿今日随戴宗主和符图宗的各位前辈前来。一是说清楚当日亲眼所见,再者也是向师父您辞行。出了这样的事,徒儿自忖无法再做您的弟子,师徒情份已尽,还请您将我自门下革除。赶出丹崖宗……”   她一个“吧”字还未出口,闫长青已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打断她道:“革除?好,我答应你,孽徒,受死吧!”   他抬起手来。飞快捏了个法诀。   戴明池沉声道:“住手!”化神出手阻止,不要说闫长青的法诀尚未打出,就是法术出来了。也照样能给他拦回去。   只是红笺小命虽然保住,闫长青盛怒之下迸发出来的威压却迫使得她一连向后退了几步,她本来就站在丹崖宗的众人中间,这么向后一踉跄就到了景励身旁。   闫长青要清理门户,丹崖宗的诸人别说拦着。不出手帮忙都算不错了,可这其中不包括景励。   戴明池发了话要保下人来。景励位置如此合适,不能光看热闹不伸手,故而他横着一步就挡到了红笺身前,伸臂劝阻闫长青:“别冲动……”   话未说完,他突觉后心巨痛,这袭击来得太过莫明其妙,竟然全无先兆,景励暗叫不好,欲待运转真元相抗,可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疲惫深深袭来,金丹期深厚的水真元竟忽如一潭死水,一下子没了动静。   红笺手中的匕首涂着泡过“幻法兰”的酒液,狠狠自景励后背刺入,因为没有动用法力,又有景励的身体遮掩,众人只见她似是一脚没有站稳,手向着景励背后按去,便是戴明池也未注意到这边已经下了杀手。   景励脸色大变,不及细想拼了命意欲挣脱,可红笺苦心谋划,甚至不惜搭上名声性命,不过是为求这么一个机会,哪里会让这恶贼再脱逃。   趁着他调动不了真元的瞬间,红笺伸臂自后面紧紧揽住了景励的脖颈,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是代我大师哥送你的,便宜你这狗贼了!”说话间握住匕首的手猛然向前一送。   景励感觉红笺呼出的热气就打在他耳朵上,他面露惊恐,两眼向外突出,大声尖叫:“你……”   受制于“幻法兰”,这具身体蕴含的能量在飞快地流失,心脏被刺穿,经脉被扎烂,身后红笺还在一下一下不停宣泄着仇恨。   不行了,他苦心谋算,谁知竟会死于一个刚刚筑基的女修之手。巨大的不甘袭上心头,景励在灵前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向前仆倒。   在最后的瞬间,景励突觉禁锢他真元的力量消失了,他拼了命想要报复,可由生到死不过一瞬,他的金丹只爆开了一半。   漫天血雾中,众人只见那个叫方红笺的女修手握利刃浑身是血,傲然道:“这才是为我丹崖宗清理门户!”   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顾,宁可低落至尘埃,她就是为给大师兄丁春雪报仇而来。   ps:   第一卷到这里就结束了,下面换地图。心渔是个三千字都经常要写到下半夜的手残,上架这一周的双更,感觉整个人都混乱了,请容我从今天开始单更的节奏吧。  只一章,大家别等了。^3^   ☆、第八十六章我将葬于何处   “这才是为我丹崖宗清理门户!”修为不过刚刚筑基的方红笺脚踩血泊,神色凛然,青烟缭绕的寰华殿前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事发突然,等戴明池以及众多的元婴、金丹反应过来,景励已经在他们面前碎成了一地的血肉。   一战成名天下知也不过如此。   能为大师兄丁春雪报了仇,红笺心满意足,她本没奢望自己还能活下去。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景励倒地的一瞬先后有十几道法术落到她身上,却没有一道是想要杀死她的。金、木、水、火、土,各系法术只有一个目的:束缚!她现在虽然连手指头都别想再动一下,可毕竟人还活着。   适才要杀她的闫长青被戴明池轻而易举阻止,还未缓过劲儿来便被这变故吓傻了眼,不止是他,丹崖宗众人个个目瞪口呆,景励堂堂金丹圆满,怎么说死就连全尸也不剩?   “没想到除了为大师兄报仇,还有得赚!”红笺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激动,既然有机会说话,她自是绝不会放过。   “我们晚潮峰没有人勾结魔修,真正勾结魔修、害死文师伯和我大师兄的,正是景励这个恶贼!”   “金大长老死于刑无涯之手,宗主和我师祖是遭到了符图宗的伏击。真正与魔修勾结的是他们,符图宗要抢夺我们的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齐天宝脸色阴沉,宗主交待的事情被自己办砸了,这个小贱人从找上符图宗的一刻便在做戏,这么多人都看走了眼,孙幼公那死老头子给了她什么好处叫她连命都不要了?   不用偷眼去看戴明池,齐天宝便知道宗主此时的心情肯定不会好了。他也知道这会儿才叫方红笺闭嘴欲盖弥彰,到更显得自己一方心虚,但实在是不能任她再瞎嚷嚷下去。   戴明池冷冷地道:“胡言乱语,连本宗主都被你欺骗利用。”   他向前走了两步,此时寰华殿前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戴明池皱着眉,以看蝼蚁的眼神看着红笺,口里向穆逢山道:“是我一时失察,害得贵宗雪上加霜,又损失了一位金丹。对方布置得如此周密。不但是我,连炼魔大牢的几位都被瞒过,如今只能着落在她身上查出主使。人我带走了。放心,符图宗必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穆逢山并不是个善长随机应变的人,宗门水灵根的那些破事他根本不想多管,更何况红笺提到的不管是刑无涯还是符图宗,他此时都招惹不起。但就这么着叫戴明池把方红笺带走,他面子上实在太过不去了,故而他只好沉默。   幸而这时有人着急,霍传星挡到了红笺身前:“戴宗主,为何不叫她将话说完,我们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是真是假自会分辨。”   经过短暂的震惊,各宗门的人此时也回过神来。   乐游帮腔道:“戴宗主,这个小姑娘刚才指认了你的符图宗。你要带她走可并不怎么合适。”说话间他胖如猪蹄一样的手飞快地捏了个法诀,乐游是元婴圆满,他一出手登时便将加在红笺身上的诸多禁锢弹开。   红笺突觉身上一轻,找回了声音。   若叫几年前她必然什么也不顾奔向乐游求庇护,那样或者还有一线生机。但现在她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手刃了景励,只觉心中异常得轻松满足。眼光也看得更加长远,难得有乐游这样的人肯为师祖仗义执言,何必要拖累他这会儿就和戴明池图穷匕见,乐游再厉害也不是化神的对手,他活着,对丹崖宗,对陈载之用处更大。   故而她只是感激地望了乐游一眼,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激怒戴明池:“不让我说话,是怕我揭露你们图谋丹崖宗传宗玉简吗?”   包括穆逢山在内,所有丹崖宗的人悚然而惊。   戴明池冷笑道:“荒谬!你还是不要挑拨的好!”   他话一出口,不见如何动作,那边的乐游却猛然后退了一大步,即便如此,他肥硕的身躯依旧没有站稳,摇晃了两下被人扶住,脸色一阵发青。   无形中一股巨大的威能向着红笺兜头压下,红笺运起真元抵抗,可她那小小筑基的修为在化神眼前无异于螳臂当车,就像有一座大山压住了脊背,红笺意识到戴明池意欲逼迫自己向他屈膝,此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咬住牙关,她听到自己的脊骨在“咔咔”作响,努力忽视身体的疼痛,心神一阵恍惚:“要结束了吗?”   众人只见红笺的背越来越弯,她的脸色也渐由红转白,突然她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向下仆倒在地。只有身体的微微抽搐表明人还未死,但无疑颇为痛苦,这是惹怒了戴明池,来自化神的惩戒,叫殿前众人一时噤声。   戴明池自红笺身上挪走了目光,这胆大妄为的小姑娘说的不错,他自是想要得到丹崖宗的传宗玉简,对那道传说中能提升他修为的灵泉更是势在必得,若不为此,哪能容这个方红笺如此当面放肆,还留着她的一条小命?   “正因为这女修攀咬的是我符图宗,本宗主才不能听之任之。”戴明池挥了下手,示意南宫久上前将人带走,“金大长老活着的时候,本宗主与他惺惺相惜,几番共商大事,他为魔修所害,我不能眼看着他的宗门乱成这样,齐长老!”   “宗主!”齐天宝上前听令。   “你代我留在丹崖宗,协助穆峰主,早日扫清魔修余孽。”绝对的武力之下,戴明池才不管穆逢山等人会有什么想法。若不是找寻“蜃景神殿”这件大事还没有理出头续,他作为道修大宗的宗主需得顾忌天下人之口,便将丹崖宗这些碍眼的修士全部铲除也无不可,景励已死,他必须另派个可靠的人留下来监视众人,继续寻找灵泉。   红笺的身前,霍传星和闫长青等人拦住了南宫久,霍传星道:“要带走她,除非踩着我们几个的尸体过去。”   戴明池要将齐天宝留在丹崖宗,晚潮峰众人明知不妥却无力反对,但明显知道许多内情的红笺却不能任由对方带走。   孙幼公死了,南宫久未将这几个失去庇护的丧家之犬看在眼里,他知道只要师父出手,这些人不肯也得肯,故而连犹豫都不曾,强硬地施了个法术,想将挡路的霍传星等人推开。   “砰!”闫长青等人身前一堵石墙虚空浮现,一闪而没,却是乐游再次施法护住了孙幼公的几个金丹弟子。   南宫久知道师父忍这死胖子已经很久了,沉不住气大声喝道:“乐宗主,你是定要掺合进来了?”   乐游已经看到平时与自己交好的三清门门主费愿举棋不定,而老好人殷泉正在向自己打眼色,他“哈哈”冷笑几声,若有所指地道:“我怕我今天独善其身,袖手旁观,明日丹崖宗的遭遇就会降临到我的小瀛洲,到时依旧有这么多看热闹的,无人敢吭一声。”   大殿前因乐游这话蓦地一静。   穆逢山、英麒等人趁机将红笺护在了当中。   两名木灵根修士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红笺扶坐起来,英麒向她嘴里塞了颗丹药,穆逢山见红笺朦胧欲醒,弯了腰唤道:“方红笺,红笺,醒来说话,我和英峰主还有话要问你。”   红笺强撑着将眼睁开,给她幽黑的眼睛一望,穆逢山竟觉心中莫名有些发虚,顿了顿才道:“我且问你,你还要脱离丹崖宗吗?”   这是大事。红笺的眼睛里顿时闪现璀璨的光亮,她缓慢却清晰地回答:“不,我是晚潮峰的人。是师祖的徒孙。”   与南宫久相抗的霍传星几人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回头望去。   尤其闫长青,他方才一股怒火烧起来只想着在众人面前击毙这徒弟,此时明白了红笺的用意,偏偏自己也配合的不错,可他心里却十分不得劲儿,再听着红笺张口师祖的徒孙,闭口为大师兄报仇,提都没提自己这做师父的,更是觉着不舒服。   穆逢山听到红笺如此说却仿佛松了口气,眼中露出希冀之色:“那你是真的知道传宗玉简的下落?”只要她说“是”,除非撕破了脸戴明池出手,符图宗的人再蛮横不讲理,他也不会叫人将红笺自他眼前带走。   红笺脸颊还带着溅上的血,更衬得她肤色的苍白,额上是适才渗出的冷汗,她漫不在乎地笑了:“我知道啊,但是抱歉了,穆峰主,传宗玉简只能交给水修,师祖受宗主临终所托已经选好了传人,总有一日,他会回来,为我们大家报仇。”   “你!”穆逢山不禁气结,这番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穆逢山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他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真想一把捏死方红笺。   这边陷入僵持,一旁站了半天的巩大先生向着戴明池点了点头,同身边的两位老者低声商量了几句,上前劝开了南宫久和乐游。   他板着脸道:“大家无需为此争吵,这个女修与魔修杀人之事牵扯颇深,来此之前也曾当着我们三人的面讲叙过事发经过,与方才所言大相径庭。既然不方便将她交给符图宗,那么就由我三人带回去慢慢查问清楚吧。”   ps:   第二卷开始了。  心渔收到了很多粉红,谢谢大家。  另外也要感谢副版主倾陈同学,她昨晚和起点大神战斗到很晚,辛苦了。   ☆、第八十七章杀威棒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对红笺而言是她宁可死也不愿去尝试的事,在师祖、大师兄还活着的时候,去蹲炼魔大狱无疑要算一件,那是修士的梦魇,等同于鬼怪对于夜啼的小儿,但现在不知为何,她竟觉着有些无所谓。   无所谓还面对得失生死,心愿已了,浑身轻松,红笺甚至觉着自己这会儿仿佛可以超脱肉身的束缚,神魂飘在上空,审视自己和周围的人们。   她还不知道神秘的炼魔大牢建在什么地方,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去见识一下开开眼吧。   巩大先生和另两位老者将红笺自赤轮峰带下来,没有多拖延,放出飞行法宝载了她一路往北,大约是见红笺没有多做无用的挣扎,就连明显不怀好意的巩大先生也没放手段整治她。   那法宝飞得不快,三个老头儿大约是常干这种事情,就那么各自沉默着,一整天相互间连十句话也说不上,红笺都替他们觉着无聊。   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三个老家伙应该不是一路的。   天黑时还没有飞到地方,巩大先生和另两个同伴简单商量了几句,将法宝降落,下方是一望无际的深山老林,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不知道多久没有人由此经过。   巩大先生施术打出道法诀,法宝四周慢慢升起墙壁,将内外隔绝,这竟是一间小的囚室。   巩大先生向那个矮老者道:“邵兄,玉尘叟的住处离此不远,咱们反正是要歇息,你若是去探望朋友,我们就等明天天亮了再起程。”   矮老者点了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笑意:“也好,我也有近百年没有见到他了。”   他与巩大先生修为相仿。巩大先生这足以困住筑基期修士的法宝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阻碍,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穿了出去。   矮老者走之后,剩下两个老头儿干坐着入定,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巩大先生睁开眼睛,目光有如实质落在红笺身上,登时将本来昏昏欲睡的红笺惊醒。   “这么多年老夫到是第一次遇见在押往炼魔大牢的路上竟还睡得着觉的犯人,年轻人啊,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这似讥似讽的口气。   红笺抬了抬眼皮。她就知道这姓巩的将矮老者支走没安好心。一旁另一个老家伙空长得慈眉善目,看来和这姓巩的也是狼狈为奸的一路货色。   巩大先生看了红笺这懒洋洋地反应,冷笑一声。阴测测地道:“那些该死的魔修罪囚老夫每天都在打交道,奸狡毒辣的,善于伪装的,穷凶极恶的,可像你这样小小年纪便有这么深的心机。能制定出如此周详的计划当众刺杀了同门长辈的,老任,你可曾见过?”   姓任的老者皱眉道:“这女修身上有许多古怪,叫她这么一闹,接下来必定流言四起,咱们接了手。也不好将她随意处置了。”   巩大先生闻言不以为意:“我不信她一个小小筑基能挺得过你的噬神针刑,总能治得她服服贴贴,问什么便招什么。”   姓任的老者笑笑:“你将邵奇天打发走。原来是怀着这样的想法。”   红笺听他二人交谈,似是要施展什么手段对自己严刑逼供,轻蔑地撇了撇嘴,耳听巩大先生道:“老邵最是痛恨魔修,我怕他呆在一旁看着。想起他父母亲人的死,一时控制不住出手杀了她。”   红笺睁开双眼。冷冷盯着巩大先生,那老头儿与她四目相对,目光中露出了猫戏老鼠的兴奋光芒,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语气轻柔地诱惑红笺:“还不跪下磕头求我俩饶命?说不定会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红笺默默在心里将这死老头儿凌迟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含着嘲意:“立什么功?丹崖宗的宗门玉简不在我这里,到叫你失望了。”   巩大先生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同姓任的老者道:“不管她冤不冤枉,就这桀骜不驯的模样,进大牢之前不给她点儿教训也不会慑服。”   姓任的老者笑道:“杀威棒?”   说话间他手上突然打出了一道法诀,红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脑间锐痛,似有几只火蚁生生钻进她的识海,犹自不停地在撕咬践踏。   红笺闷哼了一声,脸色急剧由白转红,她翻倒在地,身体越抖越厉害,出了一身的冷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最先受伤的是神识,红笺的神识远超筑基初期其他修士,故而还小小地坚持了一下,脑海间猛地想起来“他生符”下痛苦挣扎的大师兄,此时她同样也在遭受着折磨,趴在那里疾喘了几口气,暗忖:“到是便宜了景励那狗贼,叫他死得太痛快了!”   神识溃败之后便是神魂,姓任的老者这门法术名叫“噬神针”,乃是特意修炼了折磨炼魔大牢里的囚犯的,阴损狠辣无比。   红笺只觉识海已经麻木,身体越来越无力,神智也开始模糊不清,她不愿呻吟出声叫两个老不死开心,紧紧咬住了下唇,瞪大双眼。   每当眼前出现幻觉,红笺便用力咬下去,疼痛令她瞬间清醒,血的腥咸叫她心头始终盘旋着一个个亲近的人遇害的画面。   随着那姓任的老者持续不停施法,红笺渐渐不再挣扎,她趴在那里身体动也不动,汗津津的刘海下面失神的双眼大大睁着,老半天黑色的眼珠才转一转,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像灵魂之火在渐渐熄灭。   巩大先生虽对红笺这叫人无趣之极的反应十分不满,到了此时却不得不开口制止:“行了老任,再搞下去人就变成傻子了。”   姓任的老者停下法术,随口道:“顶多人变得蠢笨些,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成了傻子?”   红笺气息微弱,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姓任的低头看了一阵,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好好的一朵娇花儿,就要干枯在大牢里了。为什么她不肯老实呆着,找个有身份地位的高手来依靠,偏要自讨苦吃?”   他莫名发了一通感慨,醒过神来,转向巩大先生奇怪地问道:“老巩你为什么担心这女修变成傻子?莫非她说得是真的,你真想从她口中问出丹崖宗的传宗玉简?”   能活到巩、任二人这般岁数的,哪个也不是傻瓜,巩大先生言行稍微有些异常,便被这姓任的老者发觉。   巩大先生犹豫了一下,为自己开脱道:“那到不是。你还不清楚吗,我都这把年纪了,无儿无女,就算拿到了那东西,也不可能撇下大伙独自一人跑去丹崖宗做宗主。不过是这次出来,有人托我帮个忙。”   他见任琛难得露出好奇之色,苦笑了一下,抬手往上面指了指,见对方会意动容,又叮嘱道:“好了,这件事你知我知,邵奇天那里先不要告诉他。”   任琛笑骂道:“你个死秃子,这是相信老夫定会与你一道了?”   他复又看了眼静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红笺,这么打眼一看,到不像是个还有生命迹象的活人。   任琛手摸胡须,啧啧两声:“进了炼魔大牢无法修炼,她这神识的伤看来是要一直带着到死,可有得罪受了。”   ********************   待红笺活回来,脑袋里还残留着麻木的疼痛,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呆呆回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是谁,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已经被关到炼魔大牢里了?   红笺这才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这具躯体是如此得虚弱,她手指慢慢动了动,向旁边摸索。   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稻草,再往下是平整坚硬的地面,红笺屈指敲了敲,感觉像是用某种石头铺就。   她将一只手掌抬起来,举到眼前,试着晃了晃,微微有点凉风,但她却连丁点儿晃动的黑影也看不到,看来在这鬼地方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周围太安静了,这间牢房应该只关了自己一人。还能呼吸,空气并不十分浑浊,说明一定有通风换气的地方。   她越思考越清醒,判断了一下处境,试着坐起身来。   “哗啷”一声响,自脚踝处传来冰冷的束缚,红笺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传说中可怕的炼魔大牢与俗世间的牢狱也差不多,竟还给犯人带上了脚镣。   她扶着墙站起来,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又轻轻动了动脖颈,还好,不是很恶心。   红笺下意识便想去运转真元,检查一下神识损伤到了何种程度,身体内却空荡荡的,剩余的水真元仅够维持着不至于产生枯竭反应,而神识的伤却比自己预想的要轻得多。   怎么会这样?红笺站在黑暗中怔了半晌,突然明白:几个死老头不会那么好心给自己医治,那就是说从她受刑不过昏过去到被送到这里,其实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那个治疗神识的秘法一直在自行运转,直到她进入了大牢。   想到此,红笺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真是可惜,以后就没有办法再练它了。”炼魔大牢里面名不虚传,果然是一点儿灵气都没有,真元用一点少一点。   难道从此以后就要在这里像一只不见光的老鼠一样活下去?   ☆、第八十八章甜美的诱*惑   一开始,红笺觉着自己会被遗忘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直到她死去,随着泥土—不,这鬼地方还没有泥土,随着那些稻草腐烂。   后来,她又觉着把她扔进炼魔大牢的几个老不死可能是想饿死她。   这牢里太安静了,喘气声都感觉放大了不少,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丹崖山已经是春天,红笺又好歹是筑基修士,不可避免衣着单薄,这炼魔大牢里却阴冷阴冷的。   再习惯黑暗,也只能依靠摸索,这种孤零零一个人被全世界丢弃的感觉叫红笺很不舒服,她无法判断外边是黑夜还是白天,也几乎睡不着觉,只有咕咕叫的肚子忠实地提醒她,从她被关进来之后便水米未进,按她的修为,饿成这样,怎么也得有七八天的时间了。   这七八天,在她的感觉中却漫长得像过了几个月。   后来红笺也想开了,饿死虽然说起来窝囊,但其实自己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能给个痛快,这结局说不上便比最后因为老病而悄无声息地死在黑暗中糟糕。   她正这么宽慰自己的时候,牢房外边却传来了动静。   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离得还很远,红笺侧了侧耳朵,无法判断外边的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听着鞋子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不紧不慢,应当是有两个人。   能在牢里随意走动的大约是看守之类。   隔了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近,这么多天红笺都快无聊地发疯了,哪里管来的是看守还是犯人,摸索着飞快向牢门的方向扑去。   这些天她闲着没事做,把四周的石墙全部摸遍,不知这牢房用的是什么石头。缝隙既少,嵌得又平整,若不是她手指嫩滑几乎分辨不出,而牢门的门缝就大多了,门上还开了个两寸长一寸宽的小窗,正因为这个小窗的存在,红笺才发觉原来那牢门竟足有她整条小臂厚。   这会儿透过小窗,远远的竟真有忽明忽暗的光亮。   其实因为来人还没有转过来,那光并不是直接照射,就这样红笺仍觉着双眼一阵刺痛。有强烈地想流泪的感觉。   这是在黑暗中呆得久了,眼睛已经不适应光亮。   红笺连忙闭上眼睛,耳听那两个人渐渐走到了自己的牢房外边。前头那人口里还念叨着:“青龙……九,到了,就是这里……哎,里面的人还有气儿吗?”接着有人在外边“砰”“砰”拍了两下牢门。   不等红笺应声,外边门上铁链子“哗哗”响个不停。那人对同伴道:“来,搭把手,这门沉得很。”   红笺微眯着双眼适应了一会儿,终于在门完全打开的时候看清楚了火光下的两人。   两个中年汉子,一个手上提着白灯笼,映得他二人身上都青幽幽的。另一个握着长长的铁索,只听提灯笼那个道:“提你过堂了,赶紧跟我们走!”   过堂?红笺心中嗤笑一声。暗想正好去看看给她过堂的大老爷是那姓巩的还是旁人,这炼魔大牢听说是有十几个长老共同当家,每逢大事便坐在一起商量,以多数人的意见为准,她在宗门时听人如此说还觉着这般行事最公平不过。如今亲身体会,方知传说的一切都是狗屁。   两个看守看不出深浅。这鬼地方无法修炼,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说不准就是俗世间找来的两个普通狱卒。   红笺脚上拖着沉重的镣铐,跟在两个看守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出现了两扇大铁门。   带路的看守站住,恭恭敬敬地对着门外喊:“巩长老,人带到了。”   铁门自外边被人推开,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那巩大先生。   他神色漠然地望了眼红笺,似是在确定人有没有带错,淡淡地道:“是她。”   两个看守点头哈腰,催促红笺赶紧跟着巩大先生走。   红笺迈步出了门,巩大先生将铁门关上,看来没有特别的命令,就连里面的看守也不得随意走出来。   红笺默不作声跟着巩大先生又走了挺长的一段路,经过几处盘查,红笺暗想:“不管这姓巩的多么龌龊令人不齿,炼魔大牢里到真是防守森严,实在不能小觑。”   红笺现在又饿又乏,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没有精力多想其它,直到她跟着巩大先生穿过一道潮湿的长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周围气流有异,久违的灵气回来了,虽然明显低于正常的修炼环境,但毕竟令她即将耗尽的真元有了些补充。   红笺脚下滞了一滞,不及胡思乱想,先运转了那治疗神识的神秘功法。   筑基之后这功法运行容易,见效也快,不大会儿工夫,她就觉着精神好了很多。   巩大先生恍若未觉,将她带到了一间石屋外边,他站在门口向屋里道:“季长老,我把她带来了。”   屋里有人十分客气地回应:“有劳了,请她进来吧。”   巩大先生往旁边让了让,以法力推了红笺一下,他的修为和红笺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红笺身不由己一个踉跄,进了石屋。   一股温暧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屋里面和冰冷阴森的牢狱是两个世界。   迎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叫人一看就再也拔不出眼睛来,那上面是红笺许久未见的清风明月,崇山峻岭,叫她陡生隔世之感。   石屋正中摆了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各种点心瓜果,连灵茶都在杯子里沏好了,飘着淡淡的香气。桌子旁边空着一张座椅,这一切简直就是为饥肠辘辘的红笺准备的。   巩大先生没有跟进屋来,他在外边带上了石屋的门。   红笺拖着镣铐站在原处,方桌的另一边,方才说话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由头至脚地打量她。两人目光相遇,红笺心中一震,竟是季有云。九年前在寰华殿,季有云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虽然他长的和那位故人很像,但红笺绝不会认错。   季有云竟然面露微笑,说道:“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红笺沉默着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垂下眼睛,目光在各种吃食上巡睃,季有云见状又开口道:“你还认得我?在这里见到是不是很意外?放心吃吧,这些吃的都很干净。”   红笺其实并不害怕季有云毒死自己,她表现得这么犹豫,是在猜想对方的用意。   没想到那巩大先生背后的人竟会是季有云,季有云虽然并不年轻,可也称不上老,不知怎么竟能藏身于炼魔大牢,还当上了长老。   当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到觉着季有云没什么可怕的。   红笺将灵茶喝掉,缓解了一下这些天来的干渴,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吃东西,她的身体消耗太严重,不吃饱了哪里有精神接下来应付季有云。   季有云就在一旁等着,待她吃饱喝足了,方才赞许地笑了笑:“九年前咱们在赤轮峰寰华殿初次见面,我就知道日后同你还有很多的纠葛。修真之人生命虽然长一些,但这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也不过是看你关键时刻的几次选择。方红笺,不需我说,你也该知道,你现在就到了这么一个时候,生死贵贱,皆在你一念之间。我听说你和闫长青也闹翻了,现在我旧事重提,你可愿投到我门下,随我修习这天下最厉害的功法?”   红笺怔住,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平常的小小筑基,何德何能竟得季有云如此“厚爱”?   她不解地道:“我已经筑基了。”   季有云好似忘记了曾当众表示过他的那门异术一旦筑基再学只怕就晚了,不动声色反问道:“是么,那你第一个武技修的什么?”   红笺眨了下眼睛:“你猜猜看。”   季有云胸有成竹:“放心吧,不管你学了什么,我总有办法。只要你尊我为师,就再也不敢有人给你委屈受,日后咱们师徒二人必会站到道修的最高处,像商倾醉一样叫天下修真人景仰畏惧,不,我们会比他更进一步,我看得到未来,他无法成就的真仙,你我都可以达成。到时候哪怕你要杀掉刑无涯、戴明池替丹崖宗的那些人报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等你学了我的洞察术,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红笺听完季有云的长篇大论,再看看桌子上被自己风卷残云吃剩下的东西,还有墙壁上的那幅画,不可否认,在经过此前那所谓的“杀威棒”和几天与世隔绝一样的监禁,季有云的这番话无疑更具诱惑。   就像甜美的鱼饵,放到了快要饿死的鱼儿眼前。   红笺脸上不动声色,甚至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心中却在飞快盘算:“我还有什么价值,叫他如此费心图谋?传宗玉简?值得吗?不对,肯定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要不就假装认个师父,先离开这鬼地方,慢慢再与他虚与委蛇?我连哭着喊着要转投符图宗都做出来了,这种事真不算什么。可我真得很讨厌他啊,他还会用那洞察术,天天来窥探我的脑袋……”   一股深深地厌烦涌上心头,红笺多一刻也不想再伪装下去,直接道:“你死了这心吧。”   ☆、第八十九章弱者的对抗   季有云十分意外。   方红笺的断然拒绝叫他想起了九年前的寰华殿,一样的被拒于千里之外,无可回旋。   可如今方红笺的处境不是九年前,那时候顶多是小姑娘的不识好歹,现在却实在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正因为觉着方红笺逃不出自己的掌握,虽然意外,季有云却没有露出恼怒之色,淡淡地道:“你这是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   红笺并不畏惧,她只是心中警惕假作好奇:“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季有云露出既轻视又好笑的表情,他没有正面回答红笺的问题,而是道:“其实叫你老实听话也简单的很,只是我不愿身旁带个没有自己想法的傀儡。你几次三番的违背我,我看你是忘记我擅长什么了,你所有的东西,只要我想要,都可以自取。”   他长身站起,来到红笺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就像你当做宝贝的丹崖宗传宗玉简,不错,我是想得到它,九年前我在赤轮峰便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吸引,我的秘法告诉我那里有可以使我进入化神之境的契机,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戴明池,能支撑起丹崖宗天下闻名的宗门秘境,连化神都大受裨益的宝贝,哪怕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去谋取。”   说话间季有云对上红笺喷火的眼睛,好整以暇抬起了右手:“听说传宗玉简经过你的手,好了,别害怕,让我来看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红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知道要坏事了。   红笺和陈载之分开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陈载之将玉简上关于灵泉和护宗大阵的秘诀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她。   红笺此时深恨自己的记性太好,记得那么清楚牢靠,连此前遭受噬神针刑也未能将这段记忆抹去。   她不肯就这么坐以待毙,猛地向后一仰头躲开季有云的手,问道:“你们害得金大长老殒落,难道不打算再次开启‘天幕’了吗?”   这是这些天她在黑暗中苦苦思索不得其解的疑问,想来若没有那一次的合作,若不是同样有着这等想法,金东楼和凌虚子也不会这么轻易便中了对方的毒手。   季有云并不介意她这小小的拖延,微笑着回答她:“连这个都知道。看来孙幼公对你着实不错。放心吧,‘天幕’必会再次开启,而我也必将找到‘蜃景神殿’。”   季有云元婴的强大实力压迫下来。红笺再不能躲避,只得任由他将手掌按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红笺不知道别人被季有云按住头顶,施展洞察术时是什么感觉,她被牢牢地束缚住,觉着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抓在猫爪子下面动弹不得的老鼠。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她宁可立时死去也不愿季有云从自己的脑海中将那些秘诀洞察走。   虽然红笺一直对陈载之横眉冷对的,但同时她又对陈载之有着莫大的信心,陈师弟得到了师祖最后的真传,加上他过人的资质和复仇的决心,必能顺利结丹成婴。   可仅仅修炼至元婴,对上戴明池和刑无涯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不用说还有眼前这个妖异的季有云像条毒蛇一样藏在后面。   那道灵泉,是丹崖宗来日东山再起的依仗,有了它的辅助。在丹崖山的土地上,陈载之才有一战之力。   绝不能叫季有云得逞!   她这里咬牙切齿,却不知季有云脸上轻松的笑意正在慢慢凝结,他眯了下眼睛,露出了凝重之色。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一开始红笺并未感觉到和季有云手掌接触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但渐渐的好像有细丝一样的气流侵入她的脑袋,慢慢汇聚。越来越明显,这气流带着热度,像温水浸泡着她的大脑,很是舒服,叫红笺昏昏欲睡,竟有些睁不开眼睛。   季有云加大了施法力度。   红笺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对季有云这妖术的印象还停留在九年前的寰华殿,当时她亲眼目睹江焰、石清响等人被季有云按住脑袋“洞察”,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异常,更不用说昏昏欲睡。   红笺狠狠咬住了牙尖,剧痛使得她精神愈加集中。哪怕实力天地之差,也要全力对抗。   师祖曾在无尽海深处的那个幻境小岛上教过她,要令自己的神魂不被人轻易控制,除了坚守道心还可加深执念。   那会儿她还没有筑基,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那只元婴妖兽轻易就迷惑住了她,叫她始终无法勘破,可现在师祖死了,大师兄也死了,为他们报仇重振丹崖宗便是红笺最大的执念,虽九死其犹未悔。   季有云十分惊讶。   他虽然早觉察到这小姑娘有些特别,是修炼他那秘术的绝佳人选,但先前也未曾估计到他都施法到这种程度了,反馈到他大脑间的竟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准确的说红笺此刻的神魂已经被蒸腾的仇恨填满,这种情绪太强烈,以至掩盖了其它的一切。   不过将将筑基,怎么会如此?   若不是真的对自己这些人仇恨刻骨,便是她不知从何处对这异术有了一定的了解,竟懂得用如此粗糙的手段来抗拒。   季有云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蔑视,小小筑基,真以为如此便可以叫他束手无策,未免太天真了。   “咄!大难不疑,倒捉乾坤,星耀神炁,定息方寸……”   季有云开口吐声,一个“咄”字带着强大的法力,红笺身体随之微颤,眼睛也骤然明亮了一下。随着他念出这段口诀,红笺的脖颈不再如先前那么僵硬,整个人坐在那里也渐渐放松了,柔软了。   季有云声音温和,带着叫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他的法力通过手掌慢慢侵入红笺的神魂,就像剥开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季有云微闭上眼睛,趁着红笺心动神摇思绪混乱之际开始细细窥探她的过去,推测她的未来。   短短二十二年,纷乱陆离的光影,季有云拨开最上面的仇恨薄纱,看到孩童时的红笺与父母分离,看到她的师兄在她眼前自爆,瓢泼大雨中红笺驾着飞舟逗弄着一群喜雨鸟……接下来海滩上红笺和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并肩而坐,那年轻人望过来,说话的语气透着敬重:“师姐,传宗玉简上面……”   突然间一个浪头打上来,模糊了那个画面。   不,不是海里的浪头,是他侵入到红笺神魂里的丝丝水真元,是红笺的神炁!   季有云不敢相信所见,他猛然加大了水真元的输出,那画面重又出现,时断时续,季有云听不清楚那少年在说什么,如此也只维持了片刻,便归于虚无。   万流归宗!   季有云见鬼一样猛然收回了手掌。怎么可能?   他知道这个方红笺很有天赋,可就算她误打误撞修炼了万流归宗,也不可能只是听听他念出来的几句口诀,便如有神助地练出了神炁。   神炁是神魂中一种特殊之极的气,正是季有云所练这门异术的基础,水灵根是最容易练出神炁的,可就是季有云自己,纵使他自认为是天下最聪明多智的人,当年也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入得门。   而他这异术遇上神炁,正是同根同源,季有云已经见识到眼前的方红笺是个极难动摇意志的人,幸好她修为尚弱,若是她稍微强些,能控制得住神炁,想要以假相欺骗他也不是不可能,就像那个人……   季有云霍然惊醒,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死死地盯住了红笺。   “你的万流归宗是跟谁学的?”   红笺艰难回神,嘴硬道:“你不会自己来看!”她话虽说得硬气,脸色却难掩苍白,心里十分不安:方才随着季有云念念有词,她的思绪竟中邪了一般地不受控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被季有云看去了多少。   季有云脸色有些狰狞,冷笑一声:“怪不得几次三番不肯认我做师父,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竟被你们骗了!”   红笺抿着唇一脸提防地望着他,搞不明白这个神经病又在嘀咕些什么。   就看那惯会装相的元婴高手季有云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猫,暴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来回,频频看向自己,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那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停了一阵,他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和缓一下脸色,对红笺道:“现在你应该知道,炼魔大牢在我的掌握之中,既然你宁愿在这里面被关到死也不肯回头,我就成全你,叫你好好品尝一下个中滋味。”   季有云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立刻传音通知外边的巩大先生进来,道:“还要劳烦巩长老将她送回去。”   巩大先生没有多问,面无表情地向红笺道:“走吧!”   红笺拖着沉重的镣铐跟在巩大先生身后,能这样便离开季有云,叫她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巩大先生带着她又回到那个与灵气完全隔绝的黑牢。   经过刚才这一遭,她的水真元得以全部恢复,但在这该死的黑牢里不过是无源之水,用一点少一点,更不用说用来修炼。   红笺被关进了一个新地方,进黑牢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借着陌生看守手里的灯笼,她看到那牢房门侧挂着个木牌,上面写着“朱雀十三”。   ☆、第九十章把牢底坐穿   换了牢房,却是重新过上先前黑暗中的日子。   与在“青龙”那边牢里不同的是,“朱雀十三”牢房虽然不大,却有便溺的地方,也有人给送牢饭,一看就是给长期关押的犯人准备的。   不过大约是觉着修真之人身体底子好,牢饭用一个破陶碗装着,由看守自门上的小窗户递进来。送来的饭菜冰冷难吃不说,送饭的时间也长短不定,红笺觉着有时三天,有时两天,反正是怠慢得很,只是叫牢里的人维持着饿不死也就罢了。   好在每次送饭来都有水。这几乎成了红笺孤独一人生活在黑暗中仅有的一点消遣。   不动用凝水诀虚耗真元,能这样静静地感觉水珠在掌心滚动,再在肌肤上慢慢干却也是好的。   除此之外,就是计算时间。这个很难,红笺只能按照送饭次数大约估计,然后折了稻草的杆儿单独堆放在一处墙角,想知道了便去数一数。   一天又一天,稻草杆儿成堆,红笺估计着差不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有时候红笺忍不住会想,不知道大牢外边丹崖宗如何了?季有云应该还没有达成目的吧,不然为什么要留着自己的性命?那就是说陈载之一直安然无恙,不知道修为有没有提高。   后来她想:陈师弟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脑袋里面多了师祖遗留下来的那些感悟,一年多过去也应该提升到筑基中期了吧,可惜自己被关在这里无法修炼,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较高下了。   如此又过去了大半年,某一日红笺摸着黑数罢草杆儿,突然有些难过,颇有感触地思忖:“也许有一天。我会把这牢房里的稻草全部用完,接下来呢?我会忘记怎么说话,说不定把仇恨也都忘了,变成一个废物。这样保留着真元不用,坚持着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好些天过去,红笺才从这种低落悲观的情绪中走出来,重新振作精神。   她自娱自乐,暗道:“按照筑基期的寿元,我可是还能活很久呢,说不定陈载之那小子福缘深厚。用个一两百年的时间顺利结成元婴,到时重回丹崖宗,开启护宗大阵。揭穿季有云、戴明池等人的阴谋,再联合别的宗门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陈师弟成了道宗第一人,想起我来,敲锣打鼓将我接出去,到那时我被关了这么久。估计着寿元将近,必是又老又丑,等见着他我定要问一声,陈师弟,你还记得师祖遗命叫咱们结成道侣的事吗?哈哈,想必到时候陈载之那小子脸色定是好看得紧……”   红笺坐在黑暗中自己傻乐了一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番:“算了,一样的傻子作梦。挂着他还不如想想方峥呢。”   红笺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点乐趣。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变着法子在心里给方峥安排各种奇遇,厉害的师父拜了五六个,仙界异果也机缘巧合吃了七八回,到后来实在是江郎才尽了。再也编不出什么花样,这才作罢。   “唉。这周围就没关着别人吗?要是有个人能说说话就有好。管他什么道修、魔修……”   这个念头不知是第多少回冒出来了,可这个时候,红笺却觉着自己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   红笺心中一凛,不由竖起了耳朵。   这种阴森黑暗的地方整年下来没点动静,突然来这么一出就像突然闹了鬼,幸好她胆子大,换一个小姑娘还不吓坏了?   红笺慢慢站起来,循着声音摸索到牢门的小窗旁,趴在窗户上倾听。   唱歌的是个男人,哼着不知哪个地方的俚语小调,红笺一个字都听不清楚,歌声粗嘎别扭,显然不在调子上,但再难听红笺也觉着像是仙乐。   大半天之前送饭的刚来过,并且这炼魔大牢的看守个个都死气沉沉的,唱歌的这人是谁?   不管是谁,红笺都不想这个声音再消失。   那男人咿呀唱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改为说话:“啥?我唱得难听?死老头儿,你唱歌好听,也要旁人能听得到!”   “哈哈,我当然能听到你说话,你不是也听到我唱歌了?”   “为啥?因为你没有我聪明啊。老头子,你在这牢里呆了多久了?啧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真可怜……”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句句听起来都很清楚,像是这男人在和另外一个人聊天。红笺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不禁心中有些发毛。   “唉,陪你个快进棺材的臭老头子聊天,真叫人提不起劲儿来。算了,就当大爷发发慈悲,免得老家伙整天傻坐着,到最后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来,先和大爷报报字号,老家伙你是做什么的,犯了什么事儿?”   红笺听着这个声音说完这句话停了好长时间再未响起,不由暗暗着急,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忍不住出声试探:“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将近两年没有开口同人说话,她的声音乍一出来晦涩沙哑,连红笺自己都听着不舒服。   但那个声音几乎立时便热切地响了起来。“哎呦,女人,这牢里怎么还有女人?还挺年轻的,哈哈,太好了,这下不无聊了。美人儿,别怕,哥哥能听到你说话。”   “……”红笺觉着自己若不是已经在这黑牢里寂寞了两年,磨光了火气,磨没了志气,就对方这句话,自己就绝不会再搭茬。   如今她不过被这句不着调的调戏哽了一哽,那个声音便连珠一样追了过来:“美人儿,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朱雀’关的可都不是寻常人物,哥哥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捞着搬过来,美人儿难道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哎呀,那叫妹子可有些不合适,不然……姐姐?”   遇上这么一位,红笺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从这人话里头,她也听明白了,这说话的男人竟也是犯人。   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能听到你说话?”   这个问题刚才似乎有人也问过,但红笺开口相询那人的回答就正经多了:“想必美人儿也发现了,这牢里没有灵气,真元消耗一点便少一点,故而大家哪怕还有真元未耗尽,也不舍得动用法力传声。实不相瞒,小弟我未入宗门之前是一介散修,在俗世间以武入道。”   红笺没听明白,插言询问:“武?”   那人得意洋洋地解释道:“不错,俗世间叫武术、武功。那可是自成体系,也算得上博大精深。不是自夸,哥哥……小弟我当年可是习武的天才,不过三十年就在俗世间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凑巧进了个散修坐化的洞府,才知道自己身具灵根,从而有了仙缘。”   红笺听着有趣,也就不理会他哥哥小弟那些胡言乱语,见他说着说着停顿下来,便随口问道:“哦?那又如何?”   她却不知这讲故事也好,说话也好都讲究个搭档,她这么一配合更叫那男人心里痒痒的,大感搬来这边儿坐牢真是太值了,眉飞色舞道:“所以说,虽然我法术也练得不错,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但在这炼魔大牢里,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自己是第一。我学的武学里有一门内功心法,叫做‘千里传音’,咱们之间虽然隔得不近,但你看,我用了这心法,你我说话就一点儿阻碍也没有。”   红笺十分惊讶,她道:“千里?那不是比法器还要厉害?”据她知道,那“流水知音”的联络距离可没有那么远,若是能相隔千里,当日她和陈载之哪里用逃得那么辛苦。   那人嘻嘻一笑,却道:“哎呀,也就是那么一说,其实真使起来也不过能隔着百余丈远,再远可就不行了。美人儿你不知道,那俗世间的习武之人最喜欢吹牛了,随便什么招式都要起个吓死人名字,像什么‘力劈华山’,怎么可能嘛,还有什么‘伏魔刀’、‘伏魔剑’,真遇到魔修,他们还不吓尿了裤子。”   红笺第一次遇见这么爱说话的人,不由跟着笑了笑,喟叹道:“能隔着百余丈说话,那也很了不起啊。”   那人听她如此说,立刻讨好道:“能得姐姐这么赞上一声,要叫那些俗世间习武的人知晓,这门武学必是身价大涨。反正咱们在这黑牢里呆着也是无聊,不如我教你学会它,好不好?”   红笺笑道:“好啊。只是我一点儿都不懂,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容易的很。咱们修真之人身具灵根,哪是他们那些世俗凡胎可比,我保你三五天之内便可见着成效。”   那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嘴里复又骂道:“死老头儿,多什么嘴,哥哥乐意,美人儿自是要占便宜的,教会了她,我们两个正好打情骂俏,叫你干听着睡不着觉。”   红笺不由头痛,想了一想,对那人道:“其实咱们又出不去,阁下不如将这个法子公开教一教大伙儿,咱们一起说说笑笑还热闹些,也不觉着日子难熬。”   ☆、第九十一章故事会   这个自称“以武入道”的犯人性格恶劣,脾气古怪。   同样的一个请求,旁人提出来他冷嘲热讽地打发掉,可由红笺这“美人儿”一说,他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因为红笺和那老头在武学上都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教“千里传音”很是费了那人一番口舌。那人从何为丹田讲起,先教两人怎么产生气感,怎么运行内功,最后才是施展“千里传音”的口诀。   这和修真的法门全无相同,红笺和那老头都觉着很是新奇。但这期间两人的待遇可谓天地之差,显而易见若只是那老头一人,这位武学高手是绝没有耐心和兴致教他的。   叫那人说中,红笺筑基后的身体做这点小的尝试果然是轻而易举,不过两天时间她丹田内就产生了不弱的气感,到第五天,她已学会了“千里传音”。   这中间看守来送过两回饭,离着很远她就听到了声音,而那男人更是早早收声,待看守走远,才又口齿轻薄地同红笺套近乎。   “美人儿,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这多尴尬呀。”   红笺这几天也摸透了这人的脾气,不理会他喋喋询问,径自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   那男人大约是想到先叫红笺知道他也不错,便痛快地回答:“小弟名叫卢雁长,年纪尚不满百,曾经拜过一个师父,是名门大宗仙霞洞的,仙霞洞你听说过吧?在仙霞洞的时候我就是太挑了,那么多漂亮的小姑娘,到头来也没正正经经结个道侣。”   “卢……雁长。”这三个字在红笺心头回旋了一下。不知为何,脑海间出现的就是大雁的“雁”,情长的“长”,她想道:“到是一个好名字。没想到还是仙霞洞的,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嘿嘿,哈哈!”红笺的猜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这声音极是陌生,透着老气横秋,“不知敬老的轻浮小子,什么‘千里传音’。说穿了也不值一提,老夫这就会了,你待如何?”   “不如何!”卢雁长立刻反唇相讥。“你个不要脸皮的糟老头子,美人儿反正不会搭理你,你会不会的也都是和我说话,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学人武功,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红笺默不作声,那老头儿大约自己想想也觉着无趣,就此偃旗息鼓。   卢雁长胜了一局,却“哎呀”叫了一声,道:“老头儿,你那天说你牢号是多少来着?”   那老头儿懒洋洋回答:“你什么记性。我不是告诉过你朱雀十吗?”   卢雁长没理会他的挖苦,向红笺道:“美人儿,你呢?”   红笺回答:“朱雀十三。”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姓方。”这两句话她都是试着以“千里传音”送了出去。   卢雁长对待红笺这大牢里难得出现的姑娘表现得异常善解人意,立时便叫了声“方姑娘”,跟着他便口气一变,跳着脚骂:“朱雀十二里住着哪个死人?偷学了大爷的武功,不会吱一声么?奶奶的。打发要饭的还能赚声好呢。”   红笺顿时就明白了,敢情这位卢雁长是关在排序十一的牢房里。好几天了,他唾沫不知浪费了多少,直到此时才发现就在他边上还有一位一直在闷声发大财。   不过关得久了,还有人能经得起如此诱惑吗?红笺不禁怀疑朱雀十二其实是一间空牢房。   “滚!”   这声呵斥像半空打了个炸雷,将红笺吓了一跳。不独是红笺,大牢里为之一静,卢雁长那边一时也没了声响。   实在是……怎么说,这人果然学会了“千里传音”,只是他这“千里传音”气势惊人,一个“滚”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他与红笺分明是同时学起,能如此,显是这人的修为要远远高过红笺,只不知是金丹大圆满还是已经结婴。   说起来管他金丹还是元婴,关进炼魔大牢便和废人没什么两样,不过麻烦的是这人也学会了“千里传音”,底气还这么充足,对骂起来无疑是自己找不痛快。   卢雁长如此一想便泄气消火,暗无天日的日子已经难熬,不找点陪姑娘聊天这样有意义的事情做,非要去和混人骂街,不是傻么?   “朱雀十号”房里的老头儿见姓卢的这般欺软怕硬,阴阳怪气挖苦了几句,两人吵吵闹闹地大半天就过去了。   那老头儿自道姓胡,出身来历却是讳莫如深。   有人说话,日子果然易过了很多。   这一天卢雁长照旧缠着红笺聊天,他好奇地问:“这帮老家伙把一个姑娘家关进来,实在太没人性了。关到朱雀这边的可都是重罪。方姑娘,你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而今想起来当时发生的事,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红笺不想再回忆,顾左右而言它:“青龙、朱雀,还有这种区别吗?”   卢雁长问那话到不是一定要知道红笺的过去,只要能有个回音,叫他听听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他就很满足了,当下顺着红笺的疑问回答道:“青龙那边关的都是刚进来的新人,还没定下来怎么处置,至于白虎、朱雀、玄武这三个地方越往后犯的事越重,咱们这里几个人相互之间还能聊聊天,听说玄武那里押的都是杀人盈野的大魔头,我估计着就是用‘千里传音’也休想能传上话。”   红笺不由发怔,她知道论修为自己在这牢里应该是最末等的,但依季有云上回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只怕还在那些真正的魔修之上。就这样,自己也是被关到了这里,不知在朱雀之上的玄武房,关押着的又是些什么人?   卢雁长挺愁红笺这滴水不漏的态度,他怂恿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家一起来凑个乐子打个赌,我这有个有趣的玩法,胡老头,你来不来?”   难得卢雁长主动招呼,胡老头似是有了点兴趣,道:“赌什么?我跟你说小子,赌我最拿手了。”   卢雁长笑了一声:“这黑灯瞎火的,赌别的也不成啊。这样,咱们每个人都讲两段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必须是这辈子遇见的最有趣或者最凶险的事,这听故事的人呢就来推断一下他所说的这事是真是假。要是两次都被同一个人说中了,那就说明讲故事的人没有用心,就是输了,要认罚。”   “咦,嘿嘿,这主意不错,老头子我很喜欢。”   “方姑娘觉着如何?”   红笺心中微动:这到是了解他们过往的好机会。她问道:“若是输了,不知道是怎么个认罚?”   卢雁长笑道:“问得好!咱们都在这黑牢里,彼此看不见对方,不如这样,接连猜中的,那就是赢家,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当然,同在一个牢里住得这么近,就是缘份,这要求总不可叫对方过于为难才好。”   红笺回应:“我没有意见!”坐牢的人连自由都没有,卢雁长话又说在了前面,这彩头说白了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点缀。   胡老头突道:“十二号房的这位老兄,与其独坐无聊,不如也来加入一个?”   红笺听着胡老头开口相邀而卢雁长并没有反对,显是他两人对这十二号牢里住着的人都十分好奇。   那个男人只在那一天骂了个“滚”字,其余时候不管三人说什么他都一声不吭,以至叫人常常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难得卢雁长出了个好主意,大家都想听听这个略显神秘的人是个什么来头。   “哼,既是亲身经历,到头来讲叙的人说真是真,说假是假,谁又能反驳?无聊的馊主意!”十二号牢房的那个犯人终于打破沉默,开始挑刺。   胡老头滞了一滞,似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说道:“是啊,这个却不好办。”   卢雁长轻“嗤”一声:“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大家有耳共闻,要连这点儿担当都没有,被戳穿了还不承认,叫大伙见识一下臭不要脸也不错。主意既是我出的,我就先来。你们便按照牢房的序号顺序,由小的开始,没不同意的吧?”   他停了停,见其余三人没有异议,便开始讲叙他所谓的第一段经历。   “我先前同你们说过,我原来是俗世间的一个习武之人,到三十几岁的时候在江湖上几乎已是罕逢对手。后来机缘巧合,我误打误撞进了一处修士的洞府,因为那修士是在洞府中坐化的,不少好东西都遗留下来,我在里面得到了练气的法门,那时我对修真的事情两眼一抹黑,因为还在洞府里发现了一门法术,没等筑基,就稀里糊涂地学了。”   “哈哈,假的。这段明显是在骗我们。”胡老头出声将他打断。   红笺却心中一动,难道真的这么巧,卢雁长和自己一样,也是在筑基之前便修炼了本命法术?她不由出声问道:“卢兄你是什么灵根,修炼的法术是什么?”   卢雁长回答道:“我么?我是金灵根,那门法术的名字叫做‘白虹贯日’。”   ☆、第九十二章孰真孰假孰能辨   白虹贯日!   胡老头那里悻悻地道:“这么巧?那你可真是走运。”   卢雁长所说若是真的,他当时懵懵懂懂,连自己身具灵根都不清楚,却恰好撞进了金灵根前辈的洞府,再说这白虹贯日实不寻常,它是“心剑”的初级功法。   看卢雁长最后都被关进炼魔大牢了,显然在踏上修真一途之后又有不少作为,那就是说这白虹贯日就算没有正中他所需,也应该差不太远。   这何止是走运,简直可以说是运气逆天了。   世上的事,巧到这种程度的少,但也不敢说绝对就没有,胡老头不再坚持,叫卢雁长接着讲下去。   “我那时觉着自己既然学到了法术,下一步自然就应该去寻找长生大道,就将俗世间的事都安排好了,专门去那些传说中有仙人出没的名山大川中转悠,后来还真叫我碰上了两个,一男一女,看上去十分年轻。我远远跟着,不知道怎么能和他们说上话,到是那男的主动找上了我。我这才知道修真界和武林也差不多,有门第派系,也有正邪之分,反正一路和他们结伴而行,到是长了不少见识。”   “那男的姓赵,金灵根,女子名叫闻雪倩,是木灵根。”   胡老头嗤笑了一声,卢雁长顿了顿,声音里露出了“你应该知道”的猥琐意味:“我那时候还没听过修真界水木两系出美人儿的说法,第一次见到木灵根的妙龄女修,觉着比过去认识的那些母夜叉不知好看了多少倍,怪不得形容美女都说貌若天仙,这天仙果然好看,自然忍不住多留意一些。”   红笺不由忍俊,她几乎能想像得到这卢雁长当时围着人家姑娘献殷勤的模样。   “姓赵的说他和那闻姑娘都是修真世家的人。两家素有来往,他二人筑基之后奉命出来历练,凑巧遇上,故而结伴而行,见到我这等情况十分奇怪,听我说了究竟之后,便叫我带他们一起去那洞府看看。”   “我是初次和修真的人打交道,而他们两人却是第一次离开家族的少爷小姐,全不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等我们三人长途跋涉赶到洞府。便被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堵在了里面。”   红笺听到这里开始留神,她觉着卢雁长前面讲那么多都是铺垫,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果然听着卢雁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我这一辈子要说凶险,那洞府中的经历大约是最凶险的。都说修真之人害怕心魔,没想到那修士比起普通人来更加凶残,也不知道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施法开打。他们两个将我护在后头,结果姓赵的年轻人一招不敌,当场被杀,我舍命拖住了修士叫闻雪倩快跑,她却执意留了下来和我一起对敌,危急关头。我以武功招式暗藏那招‘白虹贯日’竟然偷袭成功,击中了那修士。我俩一起取了他的性命,给姓赵的报了仇。”   他说到这里。第一段故事便讲完了,胡老头问了几处双方斗法的细节,沉吟不语。   卢雁长先抱怨了一句:“说这么多话口干死了!”接着便开始挨个儿点名:“来来来,先从号小的开始,胡老头。你觉得真的假的,给个话。”   胡老头道:“这事情的前后经过发生的可太巧了。按说听着越像是假的。反到越可能是真的。不过是你小子,我觉着你肯定玩心眼了,假的。”   他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真的假的”的绕口令,最后终于有了个结论。   卢雁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问:“十二号的老兄呢?”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道:“真的。”   卢雁长“嘿嘿”又笑了一声,红笺不等他来问,说道:“我也觉着是假的。”   她没有说理由,目睹了这么多欺骗、背叛,她有些不相信卢雁长口中的女修会明知不敌依旧留下来,和一个认识没几天口花花的男人并肩作战。   胡老头当即大声赞叹:“好,方姑娘,我们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有人明显是判断有误,出局出局。”   十二号牢房里那男人冷笑了一声,没有搭茬。   卢雁长那里却卖起了关子:“好了,我接着说第二段。”   他不理会胡老头的抗议,继续讲道:“第二个故事就是杀死那个修士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那闻雪倩出身修真世家,有位金丹堂叔是仙霞洞门人,她看我无处可去,就介绍我加入了仙霞洞,做了她那金灵根叔叔的亲传弟子。我只道以后再很难见到她了,谁知过了几十年,我结成金丹,她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成了我的师妹。”   胡老头忍不住怪声怪调地道:“师兄师妹的,难不成人家姑娘几十年还忘不掉你,干脆奔着你来了?”   卢雁长大言不惭:“这也难说,可惜不能给你瞧瞧,大爷我那可是一表人才,说是潘安宋玉也不遑多让。她只有筑基圆满,我本想着她和我师父有那么一层关系,又对我有恩情,让她做个师姐来着,可她执意不肯。说她虽然自小修真,年纪却没有我大,还是做我的师妹好了。你看,一个女的说出这话,还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胡老头骂了一声:“奶奶的。”众人也不知他骂的是走桃花运的卢雁长,还是那有眼无珠的闻姑娘。   谁知卢雁长接下来讲叙的故事却叫众人大吃了一惊。   “闻师妹这次回来脾气变得很古怪,我平时多看哪个女修两眼她都要生气,我离开宗门做什么她都要跟着。后来我那师父开口,想叫我二人结成道侣,我这要是答应了,她以后一定变本加厉地管着我,日子也就没法过了,想我卢雁长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世上这么多美人儿吧,便找个理由推拒了。”   “谁知道就这么屁大个事,闻雪婧就和我反目成仇,她结丹的第二天姘上了仙霞洞的一位元婴长老,反过头来诬蔑我是魔修余孽,还把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当初被我死杀的那个筑基后期修士竟然是符图宗的。闻雪婧向仙霞洞洞主说她当初就怀疑姓赵的和那符图宗修士都是因为除魔卫道死在我手里,苦于没有证据,这才隐忍不发,一直忍受着我对她的骚扰虚与委蛇。他奶奶的。”   “这么说你也是被无辜关进牢里的?你师父呢?”红笺惊愕地问。   “哈哈,我的好师父自然早同闻雪婧他们一伙了。”不知卢雁长是不是因为被关的太久了,声音中听不出多么愤懑,到透着些许的漫不在乎。   这个……前后两段,其中的闻雪婧反差这么大,前一个义气勇敢,后一个卑鄙恶毒,实是叫人难以想像。   胡老头“啧啧”两声,叹道:“看来这一段才是真的。我就说嘛,这世上不管道修还是魔修,好人都快绝种了,你这小子哪能有那么好运气碰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充分说明关在这牢里的人对人心都比较容易绝望,三个听故事的对卢雁长的后一段反应出奇一致,都觉着这肯定是真的。   胡老头催促道:“快点,我和方姑娘猜对了你就要承认,让我想想叫你小子做点儿什么好!”   卢雁长嗤笑一声:“美得你。快别做梦了。”   他换了个口气,转而向十二号牢里那男人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不过愿赌服输,你说吧,只要是我姓卢的能做到的,必定照办。”   卢雁长说这番话时多少还有些不甘心,他觉着这里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那胡老头感觉像是个经多识广的,没想到他骗过了胡老头,却两次都被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说中,不免觉着对方肯定是胡乱蒙的。   那男人做了这轮的赢家,却没表现出多么高兴,硬邦邦地道:“那行,我也不要你做别的,等这个赌局结束,你给我闭嘴,只要能安静到下次送饭就行,这些天给你吵得脑袋嗡嗡叫。”   “你奶奶的。”卢雁长闻言憋不住骂道。   红笺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求教:“这位……前辈,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你怎么听出来他第一段是真的?第一段若是真的,那闻雪婧自是品行不差,因何又笃定第二段是假的?”   那男人对红笺还算客气,没有啰嗦,直接断言:“你这么问,足以说明你不是金灵根。姓卢的当年初进修真界,故而分不清楚好人坏人,你叫他现在回头去想,我不信他还如此认为,故意误导大家罢了。”   卢雁长“嘿嘿”笑了一声。   那男人接道:“金灵根有一门顶级功法,名叫‘心剑’,而要修炼‘心剑’,必经筑基期的白虹贯日、金丹期的慧心一剑一路学下来,若我没有料错,卢雁长,你当时在那洞府里得到的不光是白虹贯日,应当还有慧心一剑的功法。”   ps:   今晚还有一章。   ☆、第九十三章世间只有人心恶   卢雁长不由奇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男人“哼”了一声。   卢雁长却蓦然醒悟,随即冷笑道:“这么说你也是金灵根了?”   那男人的声音中透着不屑:“我若同他们一样,还进不到这里面来了。”   红笺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两位在说什么?”   卢雁长打住,道:“算了,你还是说给他们听吧。”   那男人淡淡解释:“也没什么好说,这天底下的修士,若发现一个练气学徒却修炼了白虹贯日,十个到有九个会忍不住跟去所谓的散修洞府看看究竟。白虹贯日这功法虽然抢手,好歹花些工夫还能弄得到,可万一他再有慧心一剑呢,或者更幸运的,干脆就得到了‘心剑’的传承呢,只要抢到手里,那就是自己的,哪怕自己练不了,也可以用它换来天大的好处。”   “卢雁长什么都不懂,自己露了相,自然被人家盯上。那符图宗的修士也好,姓赵、姓闻的男女也好,都是怀着一样的心思。只是他眼神不好使,没看出来罢了。”   胡老头叫嚣道:“姓卢的,你耍赖,有意叫我们误会。”   经那男人一提醒,红笺登时便回过味来。   什么有情有意的闻雪婧,又哪里是卢雁长所说的患难相随?她分明是不甘心将卢雁长这奇货让与他人。而那符图宗的筑基修士杀了姓赵的,大约眼见剩下一个卢雁长,一个美人,不舍得痛下杀手,反而送了性命。   当时卢雁长是否感觉到了问题所在?他虽是修真新丁,却并不是不识人心善恶,相反他的经验只怕还十分丰富。在他讲叙的第一段过去之后,他不知怎的安抚住了那闻雪婧,不但叫她疑心尽去,还将卢雁长介绍进了仙霞洞。   可卢雁长的好日子在他结丹之后就算到头了,他在修真界毫无根基,也没有前辈师长庇护,大约他练了慧心一剑之后被他师父发现,闻雪婧随即卷土重来,欲嫁不成便将人毁掉。   就在红笺浮想联翩之际,卢雁长道:“老头儿。轮到你了。”他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是黑牢里呆着无聊,好奇想了解一下其他几个人的底细。   胡老头上来先失一局。叫道:“哎呀,不行,你们太奸诈了。我还得好好再想一想。”   卢雁长闻言“呸”了一声,骂道:“为老不修,就这么个事还要耍赖。要脸不要?”   胡老头“嘿嘿”而笑:“边上牢里这位老兄眼光独到。他先说也是一样。”   十二号牢房里那男人性格干脆,直接了当道:“行了。这赌局开的也没啥意思,我就和你们说两件事,不用猜,你们爱信不信。”   “哎,那这还怎么玩?”胡老头叫道。   “玩?人家不陪你玩了。死老头。”卢雁长恨得牙痒痒。   “你们讲。我可以不说话,至于叫我说中了的,也用不着认罚。我先说一个你们最关心的。这鬼地方早已不是当初专门关魔修的炼魔大牢了。除了冥顽不灵的魔修,还有不少散修和被各大宗门放弃的门人弟子。想出去也容易,找到机会向炼魔大牢一个姓季的长老投诚,只要你还有价值,又是真心归降。愿意从此做他手下走狗,便不用在这里面呆着。我进来的晚。据我所知,就连早年被关在牢里的那些高阶魔修都有不少被放了出去,改头换面,为那姓季的做事。”   那男人话音未落,胡老头已经叫嚷起来:“奶奶的,真的假的?这姓季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多人放出去他拿什么控制?哎呀,我怎么不知道?也没人给我这个机会呀,我要出去,给谁做事不是做,先出去再说啊。再关下去爷爷连姓什么都忘了,死这里臭到发霉有谁知道!”   红笺心中一动,她想起丹崖宗出事的时候据说锦绣峰有好几具魔修的尸体,穆逢山等人以此认为金东楼的几大弟子都是死于魔修之手。看来很有可能这几个魔修便是由炼魔大牢里出去的。   卢雁长骂道:“吵吵个屁呀,人家不找你,就说明你这人没用,你去抱着姓季的大腿哭,人家顶多一脚踢开,连看你一眼也不乐意。死皮赖脸!”   他骂完了,那胡老头大约大受打击,有气无力道:“你放屁,我没用把我和你们关一起?姓卢的,这事你也知道对不对?你原先在白虎牢那边,那边人多……”   卢雁长冷笑:“是,我不但知道,还劝他们不要相信,可惜他们不听我的话,还将我出卖。所以我就被挪到这里关押了。你当姓季的那么好相与,他叫你出去,自然有办法控制你,我在牢里能聊天,能交朋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行就眼一闭睡觉,出去真就变成那姓季的身边一条狗了。”   胡老头吱唔了两句,那意思大约是只要能出去,变成狗就变成狗吧。   十二号房里那男人难得哈哈笑了两声,道:“卢雁长,你这两句话还算动听。”   他不等卢雁长有所表示,继续道:“现在这牢里,除了魔修,最多的就是你我这种人。”   “我同你是一种人吗?”卢雁长奇怪地反问。在他看来自己倜傥风流,而那男人却是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两个人怎么也划不到同一类去。   那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金灵根,学了白虹贯日。”   被他一说,卢雁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忙道:“咦,你怎么知道的?白虎牢那边确实是关了不少金灵根。”   那男人淡淡地道:“这就是我要同你们说的第二件事。知道哪里有‘心剑’的传承吗?我被关进牢里估计着也有二十年了,据我所知当时符图宗就有一套完整的传承,他们在散修中大肆网罗金灵根的元婴、金丹。我认得一个符图宗的门人,他极力拉拢我加入符图宗,向我许诺了无数的好处,其中便包括‘心剑’,他说就算我结婴之后不适合修炼那门绝世功法,他们宗主也肯定有办法叫我能使得出来。”   卢雁长怔怔地道:“竟有这种事?你答应了么?不,你肯定是没有答应,不然也不会被关到这里。难道说这炼魔大牢已经受符图宗的控制了?戴明池和那姓季的狼狈为奸,想做什么?妄图一统道魔两界?”   红笺不禁深深佩服,只是凭着一鳞半爪的线索,这卢雁长竟能三言两语间便推断的几乎与事实毫无二致。   她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戴明池早便修炼至化神了,两年前他同刑无涯联手,杀害了丹崖宗的金老化神和凌宗主。现在外边还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四个人中,数红笺关进来的时间最短,这话说出来那三人少不得大大吃惊,连胡老头都幡然醒悟,连声道:“真的吗?哎呀,外边太乱了,我还是先在牢里呆着吧。”   卢雁长没好气地斥道:“老头儿,别发神经,到你了。你还说不说了?”   胡老头那边回应:“说,隔壁房间的那位兄弟,你不参加了是吧?那我就陪卢老弟和方姑娘玩玩。”   方才你来我往一番闲聊,几人相互间粗粗有了些了解,红笺听得出胡老头对那男人说话客气起来,似是有些忌惮。   “老头子不像有些人说起自己来拼命往脸上贴金,咱实话实说。”   “我托生在一个小的修真世家,家里只有十几口人,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家传功法普普通通,我资质又一般,快五十了才混个练气圆满,自己觉着筑基无望,便离家游历,想看看在外边能不能寻到机缘。”   “一开始游荡的几年没什么好说,后来灵石花光了,我开始琢磨发财的路子,正好当时路经一处深山,因为我对那环境特别熟悉,便想着进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灵草奇珍之类的。”   “在山里转了几天之后,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一只模样古怪的黑色鸟雀总在我周围飞,似是在给我带路。我就跟着它东转西转,闯进了一个小村落。”   “那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大白天的村里都见不到几个人。但就这几个打水浇地干活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高阶修士。我当时十分吃惊,不敢冒然上前搭讪,而他们就像没看到我这人一样。后来终于有人肯搭理我了,却是个只到我胸口高的小女孩,她问我要不要留下来修炼,我自是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我在那村子里一住就是几百年,以我的资质竟然顺利结婴了。几百年接触的都是那么三两个人,我越来越呆不下去,终于找了个机会,逃出了那个村子。”   “我离开家时还是练气学徒,几百年过去了,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我兴冲冲地往回赶,谁知等进了家门口迎接我的却是亲人们的一具具尸体,那个村子里的小女孩正坐在大厅里冲着我笑。”   ☆、第九十四章天魔宗   “啊!”红笺低呼出声,她没有想到胡老头磨磨蹭蹭讲出来的竟是这么悲惨的一段过往。   任谁遭遇了这样的事,只怕都会悲愤欲狂,恨不得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将凶手千刀万剐吧。   卢雁长打破沉寂,问道:“那女修修为很高?”   “深不可测。即使我结成了元婴,也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她随随便便动动指头便能置我于死地。”   卢雁长和红笺都有些骇然,胡老头已经是元婴了,这女修若真如他所说的这么厉害,难道还会是化神不成?可修真大陆的化神明明只有戴明池和刑无涯二人,这女修声名不显,只可能是修炼的功法特别厉害了。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群修炼了高阶功法的修士避世而居,他们行事诡异,出手狠辣,这是真的吗?   “那你又是怎么逃掉的?她没有杀你?”红笺的声音中透着关切,她已经相信了胡老头的讲叙。   “逃不掉啊,她是来抓我回去的,早知道会有如此后果,我就老实呆在那村子里不出来了。”   十二号房里的那个男人果然说到做到,听着胡老头痛陈往事愣是一言不发。   听故事的三人要说有见识,除了那男人自然要属卢雁长,他一下子便抓住了关键所在:“你结婴这几百年都过去了,那女修还是个孩童?她是个长不大的侏儒?她这么对你,必然事出有因,难不成你在村子里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该不会是始乱终弃吧?”   胡老头反应极为强烈,蓦地尖叫一声:“是他们逼我的,谁想娶那个怪物,守着她过一辈子?”   卢雁长叹了口气:“行了,老胡。我相信你,你说的那个村子里面住的都是魔修吧?其实被关进来这么多年,我还挺好奇魔修长什么模样的,没想到在我身边就有一位。你能修炼得这么快,足以说明魔修的功法还是十分厉害的。”   胡老头半天没说话,似是平复了一阵,方才情绪低落地道:“那我说的这些,你们都相信了?”   其实红笺和卢雁长刚才的话中已经分别表明了态度,这老头儿非要再确定一下。   红笺怀着对平生第一次接触魔修的好奇应了一声,想着一会儿跟他好好打听下关于魔修的事。   胡老头听着卢雁长那边也说觉得是真的。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   直笑了好一阵,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哈哈,这可将你们都骗过去了吧。怎么样。姓卢的小子,还是我老人家厉害吧,姜还是老的辣,服了没?”   卢雁长颇觉意外,道:“你给我讲讲。难不成连那个魔修的村子都是假的?”   “那当然不会,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不吐点儿真料怎么能瞒得了你?那个丑婆娘还有三分良知,找到我家之后没敢向我的家人动手,反到对我爹娘还挺客气,她只是逼我当着他们的面施展了一下所修的功法。哼哼。一见我学了魔修的功法,他们一个个吓得抖若筛糠,二话不说便要与我划清楚界限。我前脚刚一离开,他们便收拾了东西搬家,骨肉亲人也不过如此,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红笺深觉这一局被胡老头骗了一点儿都不冤,她实在没有想到一场无伤大雅的赌局。这个平时说话不显山露水甚至有些猥琐的老头儿竟会拿着全家亲人的生死出来开玩笑。   这简直太过份了,红笺心里颇不舒服。暗道:“自古道、魔势不两立,前辈们做事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卢雁长“呸呸”两声,骂道:“姓胡的,这事一般人真做不出来。我他妈的佩服死你了。你接着讲,我看看你还能怎么丧尽天良的不要脸!”   胡老头得意洋洋地道:“赌场上只论输赢,别扯那些没用的。怎么样,只这一段你俩就都输了吧?待老夫再讲一个,叫你们这些道修的小辈们心服口服。”既已被人识破,他干脆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魔修了。   卢雁长道:“滚!”   胡老头哈哈大笑,听上去丝毫不以为忤,他说道:“那个老妖婆就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管我管得厉害,她越是这样我越恨她,只想有一天能摆脱她的纠缠,不管用什么办法。后来有一回我就骗她,说我有个小侄子是名门大宗的弟子,上次回家没能看到他,我娶了个这么了不起的老婆,一定要叫他当面认认婶娘。”   “那老妖婆其实蠢得很,哄上两句就心花怒放地跟着我出来。到了那宗门附近的镇子上,我又叫她先想办法去抓个会炼丹的高阶修士来,我和她说,一来这看晚辈不能空着手,咱们的东西道修想必也不敢要,不如送他几颗上好的丹药。再者道修中传说有会炼驻颜丹的,吃上一颗可以永葆容颜不老。她动心得很,二话不说就去了。哈哈,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打那名门大宗的主意,我收拾不了她,大宗门里有的是高手能收拾她。说不定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结果该当这老妖妇命大,她被人打得身受重伤还是跑了回来。不但自己回来,还将追兵也带了来。她把抢来的丹药交给我,叫我快逃。奶奶的,几颗破丹药,就这么害我在道修面前着了相。我拼命地逃,东躲西藏却始终摆脱不掉那几个道修。”   “当时我以为被抓到了就是个死,别提有多么恨那臭婆娘,也不管什么丹药统统给它吃下肚,那臭婆娘的功法不能便宜了别人,我本打算将它毁掉,这时候我藏身的地方刚好经过一对道修夫妇,我看他们那甜蜜恩爱的模样从心里膈应,就将还未来得及毁掉的最后一块玉简和一部草药经悄悄留给了他两个。我知道从他们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手开始,二人就别想再过风平浪静的好日子了,哈哈。”   “你……‘天魔宗’,‘千草千方经’!”红笺突然出声道。   “你怎么知道?”那胡老头好似吓了一大跳,失声道。   他不待红笺说话,又一连声的追问:“你是谁?你也是‘天魔宗’的人?你同那夫妇二人认识?”突然被红笺一语说中,胡老头失去了冷静,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红笺暗道:“原来简绘手里的两样东西是这么来的,只不知道那夫妇二人和他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的父母?”她没理会胡老头一连串的问题,只道:“我是丹崖宗的。”   胡老头被哽了一下,显是想起当初被丹崖宗修士追杀的不愉快经历。   但红笺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她细想胡老头前面的那番话,心中突然一动,说道:“其实你不姓胡,姓井吧。你是我大师伯井白溪的叔叔。”   井白溪的叔叔是魔修,被关在炼魔大牢,而这魔修老头却说有个侄子,在名门大宗,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你说你大师伯是谁?”胡老头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卢雁长这会儿听出端倪来,插嘴道:“哈哈,死老头,这下被拆穿了吧,你他娘的连个真名都不敢报,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货。”   “你懂个屁!”胡老头先咆哮着回了卢雁长一句,又回过头来追问红笺:“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这事?”   红笺叹了口气:“不是你说出去的吗,炼魔大牢那姓季的长老拿住这把柄之后,就污蔑我大师伯买通看守与你内外勾结,要将大师伯也关进来,大师伯在被送来的路上遭遇伏击,下落不明,只怕是早已遇害了。”   胡老头喃喃道:“我没说。丹崖宗那些木灵根修士将我抓住,我都没说,送我来这里,我只说自己姓胡。魔道殊途,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何苦要连累他。”   红笺默然。他若没说,那就是季有云的“洞察术”。   可这老头子给红笺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若照他所说,他落到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他所说的话红笺一句都不敢相信,只是可惜了无辜受累的大师伯井白溪和水长老。   他二人若是活着,丹崖宗水修不会彻底没落,师祖也不会临终时空拿着传宗玉简,连个可以托付的元婴都找不到,最后只得交给了刚筑基的陈载之。也不知道现在的丹崖宗变成了什么样子……   红笺越想越远,直到卢雁长那里连唤了她数声,才将她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走神了。   卢雁长笑道:“方妹子,轮到你了。”   方才红笺称呼“胡”老头的侄子为大师伯,卢雁长对她的年纪一时有了数,既惊讶她如此年轻,又是出身名门大宗,便和自己一样被关进了黑牢,又觉着难得这是个小妹子,说话加倍客气起来。   对于过去,红笺有许多事还存着疑惑,正好趁着这机会讲出来,叫这几个或正或邪或善或恶的聪明人帮自己好好分析一下。   于是她想了想,开始讲叙,她讲的第一段是姚真。   ☆、第九十五章玄武牢   “等等,等等,方姑娘,你说三大化神挑选亲传弟子,各大宗选出来不满十八岁的练气弟子齐聚丹崖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卢雁长虽被关在牢里好多年了,但他仗着千里传音自觉消息灵通,谁知竟对如此一件大事闻所未闻,当下便将红笺的话打断,连声询问。   “到我进来那会儿,是九年前,以现在来说,差不多过去十一年了。”黑暗中时间不好计数,红笺还要想一想才能确定。   “那……妹子你今年才二十几岁?我的天,这帮老不死真是造孽,这么小的个姑娘,也跟咱们一样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等死。”卢雁长怜花惜玉的毛病登时又犯了,一时情绪激动,长吁短叹。   “呵呵。”红笺笑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她一讲到收徒当天姚真迟迟未到,听故事的几人就有了猜测,井老头道:“那小姑娘完了,看来是谁嫌她碍事,将她消无声息地除掉了。”   卢雁长却一针见血:“老东西你不长耳朵吗?方妹子明明告诉你了,这个叫姚真的修为无缘无故突飞猛进,再蹊跷不过,咦?嘿嘿,她不是偷学了你那‘天魔宗’的功法了吧,要不方妹子怎么会知道这名字?”   井老头登时来了精神,叫道:“是不是?他说的对不对?”   红笺叫这卢雁长说得有些心惊,忍不住道:“差不多吧,你这么聪明,怎么也会上当受欺,被关到这里来?”   这么直白的夸奖,登时便叫卢雁长喜不自胜:“你也觉着我聪明?谢谢妹子了,我这不是被关进来年头太长,闲着没事净瞎琢磨了吗?”   红笺继续讲下去。讲自己拜师住进堆雪崖,凑巧在简绘住处发现了姚真的首饰,后来自己又是怎么进到宗门秘境历练,师兄简绘害人不成反而自食恶果。   这其中有几个大的转折十分出人意料,但卢雁长因为刚才被她夸了一句“聪明”,为显得自己料事如神,不好大惊小怪,只是“咦”了一声忍着没再插嘴打断。   直待红笺讲完了,他才道:“方妹子说的自然都是真的,这姓简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死得好。说到底这也是老头儿你做得孽。”   井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却道:“不尽不实,你一个小小练气。逼死了筑基师兄,肯定有假。我不信。”   红笺没有理睬他,单问卢雁长道:“简绘死无对证,我始终不知他为什么要对姚师姐下毒手。有时候做梦,我还会梦到姚师姐。卢大哥你能帮我解开这疑惑吗?”   虽然卢雁长年纪足以做红笺的前辈,但红笺叫他一声“卢大哥”,可比别的什么称呼都叫他高兴。   高兴归高兴,他搔了搔头,沉吟道:“这两个人的情况我知道的太少了,不好估计。实在是帮不了你。”   红笺闻言有些失望,这时却听得隔壁牢房那个半天未作声的男人道:“想知道,等你有机会出去了问一问你师父!”   “我师父?他怎么会知道?”红笺惊诧无比。   “他若是不知道。你就别再想这件事了。那女修死在你们堆雪崖,若是真的没人发觉,轮到你的时候你师兄何必一定要去宗门秘境里?最大的可能便是他那次动手已经受了教训,但因为死的女修无足轻重,他得到了宽恕。你自己想想。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最可能是谁?”   红笺深深吸了口气。师父和她一直不亲,上回还在寰华殿里闹翻,现在的她对师父闫长青真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去问。只是她还会有那样的机会吗?   红笺迅速振作精神,不沉溺于这份幻想,她向那男人道了谢,又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就在四年之后的青云节,木灵根筑基后期的潘聪潘师父死在了宗门秘境里……”   潘聪之死对红笺来说也是一桩悬案,她选择相信二师兄秦宝闲,但既然秦宝闲是冤枉的,那杀害潘聪的凶手必然还逍遥法外。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二师兄秦宝闲。”说到这里,红笺突然怔了怔,她觉着自己好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潘聪人缘很好,他的死是季有云介入丹崖宗的引子,既然连景励这金丹都会投靠戴明池,宗门再多上一两个筑基的败类也不奇怪,甚至直接由景励指使个亲信弟子即可。   红笺一时没了讲下去的兴致,三言两语把这段说完。   卢雁长和井老头此时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季有云的水系洞察术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卢雁长想起来红笺这边,问道:“就这么完了?”   红笺道:“嗯。本来也没什么。卢大哥,你现在还认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突然兴趣缺缺,原本还打算和几人讲一讲师祖、大师兄等人的悲惨遭遇,这会儿也偃旗息鼓,打算搪塞过去了事。   卢雁长笑:“是啊,你这么年轻,只怕还没学会怎么当面扯谎。”   红笺听着嘴角扯了扯,她为了诛杀景励给大师兄报仇,曾在符图宗众人面前撒过一个天大的谎,连戴明池都骗过去了。   可这会儿,她只是说道:“那你赢了,你说吧,叫我做什么?”   卢雁长兴致很高,笑道:“不急,胡乱用掉了可惜,先欠着,待我好好想想。”   红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这个鬼地方,她不觉着卢雁长还能整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卢雁长却打了个哈欠,说道:“聊半天也累了。十二号房里的那人你听着,爷愿赌服输,现在不说话了,睡觉去。”   他那里没了动静,只剩一个井老头还嚷嚷两句,见没人搭理,也消停下来,牢房里重新恢复了静寂。   停了一阵,红笺突然听到一阵轻若蚊蝇的叫声在耳朵边儿响起:“方妹子,能听到我说话不?”正是那卢雁长的声音。   红笺微觉诧异,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卢雁长那里又道:“看来是能听到。还好,我这门功夫没有丢下。我跟你说,十二号房里那人城府太深,我摸不清他的底细,至于你那师伯的叔叔品行太差,你和他们说话可得留个心眼。”   红笺没有作声,她在想这卢雁长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你别担心,我不会害你。我这门内功心法叫做‘传音入密’,跟用法力直接传音于神识的效果差不多,我这么说话虽然比千里传音累,但却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我把‘传音入密’的口诀教你吧。”卢雁长如此说道,接下来果然教了一长串的口诀给红笺。   红笺用心记忆,卢雁长生怕她记得不清楚,又重复了两遍。   这“传音入密”和“千里传音”虽然都是俗世间的武功招数,但却有很大的不同,“千里传音”是用武功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去,而“传音入密”却是将声音细细束成一条线,单只送到某一个人的耳朵里。   红笺想着艺不压身,多学一样是一样,来者不拒,有人教她就学。   同“千里传音”一样,这门武功心法她没用多久就学会了,试了几次,终于成功送到了卢雁长的耳朵边。   卢雁长很开心,接下来就变成了他单独来找红笺闲聊。   井老头开始还以为卢雁长打赌输了被人挤兑地真去睡觉,谁知待隔天看守送过饭牢里还一样冷清,他撩拨几句没人理,吵闹重了,得到的又只有骂声,不由倍感无趣。   由头至尾,这朱雀大牢不过热闹了几天,就又恢复了原来的阴森冷寂。   但私底下,卢雁长同红笺却聊了好多,从他的生平爱好说到仙霞洞几大福地,哪一支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哪一支又住着什么样的美人,又讲了很多有趣的江湖传闻。   红笺听得多,说得少。   她发现卢雁长虽然话很多,却并不叫人讨厌,尤其在这种环境下,卢雁长实在是一个令人梦寐以求的好狱友,有他做伴,日子好打发多了。   红笺用来计日子的稻草又多了十来根,这一天,大牢的看守突然来将那井老头提走。   众人都有些诧异,原以为被丢入朱雀牢的人就代表着已被放弃遗忘,井老头自己也说,炼魔大牢方面好多年都没找过他了,以致他想投靠都没有机会,怎么会突然又有人记起他来?   十二号牢房里那男人直言:“卢雁长,你快要倒霉了。”   卢雁长大咧咧地道:“上回把我从白虎提到朱雀,这次大不了再把我从朱雀提到玄武。”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会割了你那惹事的舌头。”那男人笑了一声。   卢雁长“呸”“呸”吐了两口,过了一阵突道:“看样子哥就要和你们分开了,来,方妹子叫声‘好哥哥’听听。这位老兄,你敢不敢把名字报一下。一起住了这么多天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男人沉默片刻,道:“我复姓赫连。”   但卢雁长预料有误,井老头还未被送回来,已经有看守再度来提人,被挪到玄武的不是卢雁长,而是红笺。   ☆、第九十六章勾魂曲   红笺想不通,若是一开始就把她送到玄武牢她还不觉着如何,可如今,不送卢雁长,不送赫连,为什么偏偏是她?   难道是外边出了什么事,使得在两年之后,季有云突然又想起了她?   不过既然自己做不了主,就只有随遇而安。何况细论起来玄武牢这边比朱雀牢的条件还好要一些。   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当中,至少有一个时辰是可以见到光亮的。莹白色的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自斜上方的小窗户射进来,映得人身上青蒙蒙的,乍一看像是到了阴曹地府。   牢房也大,送饭也及时。   除了没有人聊天。   不少孔武有力的看守就在牢房外边守着,每隔几个时辰就巡视一番,红笺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犯人,但若想像卢雁长那样用“千里传音”和别的犯人搭上话无疑是异想天开。   玄武牢这边不知季有云等人从哪里找来的看守,每当他们走动,以红笺的耳音能跟着听出去很远,脚步单调,轻重缓急如一,整个过程从来没有人说过话。红笺甚至怀疑这些人其实是一群哑巴。   红笺又重新开始不计时。   如此过了七八天,这天那束光又斜射进牢房,红笺正躺着无所事事,便怔怔望着照在墙角的那片白霜,将它想像成了一束月光。   “呜呜”,有什么声音,模糊不清,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红笺一轱辘爬起来,侧耳细听。   一开始,她以为是哪里来的哭声。后来才知不是,这是一支奇怪的曲子。   曲子奇怪,乐器也怪,只能勉强听出这不是人的嗓子发出来的,听着像笛像箫,其中又夹杂着很大的杂音,像是呼呼风啸。   红笺慢慢躺下,曲调有些苍凉,不算非常动听,但正贴合她此时的心境。   若是同她一样的犯人在吹曲子。估计着很快就会被打断吧。   她有些不舍得。   孤寂的黑夜,一个人踏乐独行,在山林。在海上,不知何去何从,那样的孤单,唯有银色的月光相伴。   红笺突然自这古怪的曲子中惊醒,一队看守走过。却没有人去打断它,他们好像没有听到一样,逐渐走远。   后来这支曲子就在红笺的疑惑中吹完,没了动静。   因为红笺一时走神,没能确定声音响起的准确位置,而且太远了。使用“传音入密”的话有些费劲儿。   于是红笺又有了事做,她在等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卢雁长教会她“传音入密”,她本没有太当一回事。现在不知为何,她却特别想和那个吹曲子的人说上话。   等那声音下一次响起来的时候,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月。   因为想着要联系上吹曲子的人,红笺静不下心来听,她仔细判断着距离和方位。   这半个月她可没闲着。拿出了当年钻研那神识秘法的劲头来研究这“传音入密”,每当看守经过。红笺的注意力必定集中在他们的脚步声上,她觉着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耳朵非长出来尖尖一截不可。   过了一会儿,那人吹完停下,红笺趴在牢门上,气沉丹田,将声音用内力束成一线,向着那人的位置送了过去。   “喂!”   久久无人回应。   红笺没有放弃,又道:“我也是被他们关进来的。阁下听得到吗?听到的话吹曲子回一声可好?”   可不管她如何试探,传音出去的话都如石沉大海,对方毫无反应。   红笺只得无奈作罢。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见到了大人手中的糖果,已经勾得心里痒痒的,对方却又收了起来。   坐立不安了几日,红笺焦灼的心情才有所好转,她自己也有些惊讶,明明失去自由孤独一人在黑暗中已经生活了两年,怎么突然间这么沉不住气。难道是因为和卢雁长等人说了几天的话,就再也忍受不了从前的寂寞了吗?   红笺有些警觉,大约十几天之后,那声音又来勾魂,这一回她有意稳稳坐住,等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呜咽的声音用勾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如平塘水面吹过了一阵邪风,你很难说得清这阵风是弱是强,要刮向哪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   就算联系不上,每隔十来天能听听这个声音都算是好享受了吧。   红笺正如此想着,突然听着乐声中断,跟着声音响处隐约传来“咣当”一声响,好像是铁链子之类的东西砸到了墙壁上。   此时恰有一队看守走到了那附近,想来也发现了异常,红笺远远听着脚步声突然杂乱起来,“哗啦哗啦”开锁的声音,石门洞开的声音,混乱了好一阵才渐渐恢复安静。   红笺不由摸了摸脚踝上的铁镣,又轻轻敲了敲牢房的地面,她想:“这个人应该很被看重,若是我弄出这种动静,看守们定不会这么紧张,不知要过多少天才会想起来开门看一眼。”   这件事引起的骚动并没有结束,自这一天起,玄武牢里不时有人进出。红笺听不真切,但她能觉出来这些人都是为了那个吹曲子的犯人而来。   难道那人真是一个杀人盈野的大魔修?   几天之后,红笺自梦中惊醒,远远地又听到了有脚步声逐渐走近,她本以为这还是去看那个人的,正欲倒头再睡,可叫她诧异的是来人竟在她的门口停下。   跟着有人道:“行了,就她吧。开门。”   牢门打开,光亮透进来,红笺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门口有人喝斥:“赶紧出来,别磨蹭!”   红笺慢慢站起来,她这才看清楚门口站着两个人,说话的是个长相凶恶的彪形大汉,一手抓着铁锁,瞪着两眼,目光不耐烦地盯在自己身上。   一旁站着个老者,应该是刚才说“就她吧”那人,干枯瘦削,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佝偻,一幅见风就倒的模样。   红笺觉着事情变得极不寻常,涩然开口问道:“什么事?”   那彪形大汉应该是这玄武牢的看守,他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什么事?送你去过堂。”   又是过堂?红笺诧异地望向那老头。   她慢腾腾地自牢里出来,彪形大汉抓住她的胳膊猛地向外一拉,三两下将牢门锁好。   牢房外边有微弱地光亮,那老者就借着这幽冷的光看清楚了红笺,他捂住了鼻子,向外躲开几步远,皱起眉嫌恶地道:“给她好好洗一洗,再找身干净衣服换上。赶紧的,别叫长老等太久。”   红笺觉着有些好笑。她自己也知道,在牢里呆了这么久,虽然是筑基期的身体,那气味也肯定不会好闻了。不管他们要带自己去干什么,能先洗个澡总是好的。   彪形大汉为难道:“咱们这里可没有女人的衣裳。”   那老头不耐烦地道:“管它男的女的,随便找身穿的给她就是。”   于是红笺先被彪形大汉带了去洗澡换衣裳,不知道牢里其他人洗澡都是怎么解决的,那老头催得急,红笺被解开镣铐扔进了一个黑呼呼的屋子里。   里面是一排溜的大水缸,旁边还堆了不少锅碗瓢盆。借着外边昏暗不明的微光,红笺摸索着用缸里冰冷的水痛快洗了个澡,久违的水在干渴的肌肤上跳跃流淌,红笺觉着整个人好像重新开始呼吸,又活了回来。   失去自由这么久,红笺很少去想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就算是现在,因为太黑,她只能模糊看到自己身体的轮廓。久不见光,看上去肯定会惨白而没有人色,红笺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管他们想要带自己做什么去,她还有一身的真元未动,拼死一搏总是没有问题。   洗掉浑身污秽,红笺换上了干净衣裳,仍由那彪形大汉押送,跟着老头儿去了过堂的地方。   老头儿推门进去,向里面的人回道:“任长老,人带来了,按您的吩咐,是这牢里最年轻貌美的女修。”   红笺随后被带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里燃着数盏灯,乍一进来感觉十分明亮,主位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便是众人口中的“任长老”,其实这任长老红笺认得,正是在她来炼魔大牢路上对她下了毒手,叫她饱受神识伤痛折磨的任琛。   看到是这个和巩大先生沆瀣一气的任琛找自己来,红笺的瞳孔不由微微缩了缩,这是要做什么?   任琛由头至脚打量了一番红笺,皱起眉头:“你是那个丹崖宗的方红笺。……神识的伤竟然全好了?”   红笺站着未动,冷淡地道:“劳前辈还记着。”   任琛露出好奇之色,说道:“果然有些门道。方红笺,你来玄武牢时间也不短了,有多久了?”   边上侍立的干瘦老者连忙回答:“将近两个月。”   任琛点了点头,接道:“这边的犯人是要定期受审吃些苦头的。今天轮到本长老在这里,我的噬神针刑是个什么滋味你也尝过。不过眼下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红笺默不作声,等着听他卖的什么药。   “有个犯人,需要有人去服侍照顾,他脾气大得很,非要我们给他找一个漂亮女人,你若是肯去,这过堂受审也就免了。”   ☆、第九十七章摸摸我   红笺目露惊讶之色望着任琛,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突然失灵。   任琛脸上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看得红笺身上一冷,却见他玩味地扫了自己一眼,轻轻摆了下手,口角含笑吩咐那老者道:“行了,我知道了,人既然都已经洗干净了,那就是她吧,送她过去。记得跟那位爷说,这是答应他的最后一个要求了,别太过分。”   那老者应了声“是”,押了红笺出来。   红笺这时才渐渐回过味来。   自己这是要被送去服侍一个陌生的男人?是单纯的照顾病人还是对方有什么龌龊的企图?看任琛那不怀好意的模样分明是后者。   这可真是……去他娘的,还真当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任人欺侮不成?   炼魔大牢的这些长老没有一个善人,一个失去自由的囚犯为什么能得到如此优容的对待?红笺既愤怒又觉着疑惑不解。   毕竟还未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她暗骂了几句,被动地跟在老者身后,走在青幽幽光线黯淡的大牢里。   红笺越走越觉着熟悉。   这是又转回了先着关她的牢房附近,这个方向……红笺心中一跳,先前她曾在黑暗中冲着这个方向用“传音入密”喊过话,这是那勾人心魂的曲子数次响起的地方。难道说,自己此番要来服侍的那个犯人竟是吹曲子的人?   是巧合?还是有心人的安排?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神通广大的犯人其实另有它意,并不是在牢里关得久了,想要个女人?   可更说不定,这真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以至虽然被关起来了,任琛等人还要给他面子,自己贸然喊了两句话,提醒了他这牢里还关着女子。   红笺一步一个念头,前头的老者在牢房外停下来,沉声道:“就是这里。进去之后小心服侍,自有你的好处。”   红笺暗自撇了撇嘴,却听那老者同牢里的人道:“大先生,我将人给你带来了,你点了灯瞧瞧吧,这是大牢里最年轻漂亮的女修。正经的水灵根美人儿。老朽实在是尽力了,你要还不满意我可真没办法了。”   看守将门上的锁打开。推开厚重的石门。   借着外边微弱的光亮,红笺影影绰绰看到眼前这间牢房非常的宽敞,里边有一张大床,床上似是躺了个人。   同样住的是牢房,这个犯人果然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对待。   听老者言下之意,他除了有床可睡。竟还可以随意点灯,不必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但床上那人听老者将话说完,径自躺着动也未动。直至一行人进了他的屋子,才听到那人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一声:“是么?那先叫她唱个小曲儿听听吧。”   不知是不是久不开口的原因,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并不难听,甚至像他吹出来的曲子一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有点勾魂的味道,叫人不想开口拒绝。   故而这么无理的一个要求,只是叫红笺愣怔了一下,并没有开口讽刺,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没有学过唱曲儿,你若是想听,可以叫他们找个伶人来。”   “那你会做什么?讲个故事总可以吧?”那犯人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感兴趣了一些。   “这个我也不擅长,不如你叫他们换个说书的来。”   一旁的老者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大先生,长老们叫我提醒你一声,几年前你要死要活非闹着要看月亮,把我们大伙都折腾得够呛,后来还是秦长老想出了办法,总算叫你大先生暂时消停下来,这次你又要美人贴身服侍,你也知道咱们炼魔大牢里要找个女人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长老们说了,我们能为你做的有限,这是最后一次了,别太过分!”   那犯人全未理会老者喋喋不休的抱怨,“呵呵”笑了两声,对红笺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真够没趣的,铺床叠被伺候男人总会吧。”   不待红笺回答,他已冲着老者道:“行了,就她吧,你们可以滚了。”   如此不客气,那老者却吭都未吭一声,灰溜溜带着看守退出了牢房,关门落锁,临走还语气恭敬地告辞:“大先生你好好歇息,药我们会按时送来。”   偌大一间牢房重新陷入了黑暗,安静得有些瘆人。   被单独和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关在一起,饶是红笺向来胆大也不禁有些发毛,与此同时却有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这个人看起来对炼魔大牢非常重要,又生了病,若是能趁他不注意胁持了他,以他性命相要挟,自己能不能得到自由?   这真是一个极具诱惑的想法,关了两年多,红笺终于看到了点逃出去的希望。   但这个人能叫任琛都忌惮,在大牢里混得风生水起,必有他的依仗,红笺决定先了解一下这个人,不动声色地道:“不是有灯么?怎么不点?”   那男人轻声而笑:“点了灯我怕会吓坏你。”   什么意思?他长得很丑?   却听那男人唤道:“你过来,小姑娘。”   红笺正中下怀,摸索着走到床边,还未等她有所动作,黑暗中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一下太快了,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人,红笺反应过来猛然回挣,但那男人手劲儿奇大,她竟没有挣脱。   当眼睛失去作用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就会格外敏感,红笺意识到不妙,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预想中的那样无害,水真元疾涌而出已经迟了。   那男人不知修为有多高,但显然身体内真元未曾用尽,红笺的些许法力连点波澜都未掀起便如泥牛入海没了动静。   那男人抓紧了红笺的手,将她向怀里一带,在她耳边恶意逗弄道:“小丫头,收起你的爪子,你可是来伺候我的。来,轻轻的,拿你的小手,摸一摸我。”   红笺只觉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抓紧自己的手指,逐渐向下,竟似要向那男人的下身摸去。   红笺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轰地一声身上像着了火,七窍生烟,又急又气,挣扎着骂道:“你作梦!”被这一拖拽,她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趴在了床榻上,来不及去想什么厉害招数,空着的左手带着风声便抓向那男人脖颈。   她从卢雁长那里学了内功心法,可惜不会利用,“凝水诀”刚才吃了不小的亏,“万流归宗”又用不上,这一下完全是村妇打架,靠的都是蛮力。   那男人抬起另一只手臂轻松挡住,红笺的五指抓中他腕骨,竟觉坚硬似铁,纹丝不能撼动。   红笺此时已和那床上那男人纠缠做一团,她只觉处处受制落在下风,而被抓住的手已经摸到了个热乎乎的什么东西。   那男人躺在床上,下身竟似*着没穿衣服,红笺大怒,也不管那人鼻子眼睛,猛地张嘴便恶狠狠地向着他脸上咬去。   那男人有些意外,“哎呀”一声,屈肘挡脸,手肘正碰在红笺的鼻子上。   红笺吃痛闷哼一声,鼻血登时便流了出来,“滴滴答答”下雨一样落到了那男人脸上,那男人意识到滴到脸上黏黏的液体是血,一时失神,那只抓着红笺作恶的手不由地放松了禁锢。   红笺那是什么人,惯经生死,手上沾过人命血腥的,惹急了她出手最是狠辣不过,她一见有机可乘,毫不犹豫便冲着那男人的“要害”下了毒手。   那男人反应极快,“嘶”的抽了口气便将红笺的手再次抓紧。   而红笺……红笺着实怔愣了一下,她就算再不通人事,也意识到这个“手感”硬邦邦的足有大腿粗的东西,怎么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而且那男人痛归痛,完全不是被袭中了要害的模样,他猛然在床上坐起来,红笺耳朵里听到铁链子“哗啷”一声响,上半身便被对方压倒在床上,胳膊向后反拧,钻心地疼,一时动也不能动了。   那男人笑骂道:“死丫头手真黑,真给你摸,这一下非废在你手里不可。”他一动,那铁链子又“哗啷哗啷”的响,红笺这才知道原来铁链子就拴在这人身上。   红笺强硬地扭回头来,在黑暗中瞪着那男人,恨恨地道:“你,你,你给我摸的是什么?”   那男人好似十分开心,纵声而笑,边笑边伸出手摸到红笺的鼻子底下,将她两行鼻血涂得满脸颊都是。   红笺简直都气糊涂了,连声怒骂,那男人却将唇凑在她耳边,笑着问了声:“真的是水灵根?”   红笺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打在耳朵上,身上寒毛倒竖,只是她此时的姿势太别扭了,不动还好,一挣扎胳膊就像要废掉一样地疼,如此受制于人,叫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摆脱窘境。   那人似是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笑嘻嘻地接着道:“要不还是我来摸摸你吧,别乱动,叫我猜一猜,水修的话,你是丹崖宗的?姓姚还是姓方?我猜你定是姓方!”   ☆、第九十八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姓姚还是姓方?我猜你定是姓方!”   这一句话宛如定身法术,登时便将红笺一动不动地定在了那里。停了片刻她才涩声问道:“你是谁?”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紧跟着又追问了一句:“我认识你吗?”   那男人慢慢放松了压制住红笺的手,语气中隐隐透着些许笑意:“我猜中了?你别乱动,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老实些叫我把灯点起来,你个小兔崽子抓得我疼死了。”   说话间他放开了红笺。   如此熟稔的口气,透着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人是谁?自己认识的人中谁会在炼魔大牢里出现,谁又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秦宝闲?明显不是,大师伯井白溪,也不可能。   红笺慢慢地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心念电转,将自己认识的人梳理了一遍,耳听那男人“咔咔”轻敲火石,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试探着叫道:“……前辈?”   床上的男人没有作声,两手的敲击声却停顿了一下。   红笺心中顿时更觉笃定,不错,除了他,谁还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叫炼魔大牢的长老们都觉着头疼,谁会和自己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她一时又惊又喜,连声道:“前辈,是不是你?你没有死?”   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怒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手里火石“当”的一声响,火星迸起,引燃了火绒。   虽然一时失言惹了那人不快,红笺却不以为意,这就是变相地承认了。   她在黑暗中笑逐颜开。说道:“咱们分开不久无尽海异动,我猜定是前辈在结婴,担心得很,后来大长老和宗主他们回来,解除了后山的禁令,我还以为……当时难过了好长时间。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能一下子便猜到方才进来的人是我?”   好像憋了很久的话,此时一股脑叽叽喳喳都说了出来,此时的红笺才表现的像是一个小姑娘。两年多的愤懑孤寂,突然有了宣泄之处,绷得快要断了的心弦也不由地放松下来。   红笺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个相识于多年前且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如此信赖,也许因为是这人的神识秘法、万流归宗和法器“福疆”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也许只是直觉使然,虽然他和季有云长的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在她的心目中早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人听到红笺说了这么多话,嗤笑了一声:“是么,那到也不枉我摸一下就能认出你来。”   他点亮了床头的油灯,牢房里逐渐亮堂起来。   牢房里占地最大的就是红笺身前的这张大床,床上枕头被褥齐全,布置得在红笺看来简直可以称得上奢华。   床上歪坐着一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红笺,这和季有云相似的五官,截然不同的神情。不是她十三岁时在丹崖山乱石滩认识的那个神秘人又是哪个?   红笺一个大大的笑容刚对着他露出来,便凝固在脸上。她的目光骇然落在了那个人的下体,被子掀开,露出两条*的腿,自膝盖往下空荡荡的,竟是已被利刃砍断。   红笺脑袋里“嗡”的一声,失声惊道:“这,这,谁干的?”   那男人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晃了晃上身,叫肩上的链子响给红笺听,说道:“还会有谁,抓了我回来,怕我再跑掉。”   红笺这才发现,自方才黑暗中便响个不停的铁链子竟是穿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男人不闻红笺说话,借着灯光见她满脸糊的都是方才的鼻血,十分狼狈好笑,只有一双大眼睛渐渐蓄满了泪水,好像马上便要哭出来。   他没想到十多年不见,这小姑娘不但未忘掉自己,反而亲近更胜往昔,身体的残缺已经这么久了,他自己都已习惯,突然有一个人在为这个而难过,说一点儿不感动自不可能,不过他只是指了指床沿,叫红笺坐下来,轻描淡写地道:“别大惊小怪的,说说你自己吧,怎么会在这里?”   红笺迟疑了一下,贴着床沿慢慢坐下来,低头飞快地抹了下眼睛。   她忍不住又去看那男人的一双断腿,年头太长,断处已经干瘪发黑,靠近自己的这只上面抓痕宛然,显然这男人方才和自己开玩笑,强拉着自己的手去摸的是他的这条断肢。   红笺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伸出手去轻轻又摸了摸那些痕迹,歉疚地道:“前辈,对不起,我不知道方才你是在同我开玩笑。”   那男人不耐烦地道:“行了,这有什么好哭的,我是出不去,否则重续断肢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关在这里,反正也不能走动,有没有脚又有什么区别?”   红笺长吁了口气,她这时才勉强平复下因突然见到这男人而急剧起伏的情绪,想起方才他问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便将别后的经历从头至尾说给他听。   不同于给卢雁长等人掐头去尾的说故事,红笺这次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她说到寰华殿化神收徒,季有云现身,忍不住抬眼去看那男人的表情。   他跟季有云长得如此像法,若说两人没有渊源互不相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男人皱着眉听得很认真,只在最后听着季有云要收红笺为徒,却被红笺当众拒绝时脸上才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红笺按捺住了好奇,接着讲自己被闫长青收为弟子,讲姚真和简绘。   她想起方才对方在黑暗中问她是姓姚还是姓方,不由问他:“前辈当初也找了姚师姐是不是?”她陷入回忆,语气有些怅然,“你给我看的那颗月华丹是姚真拿给你的吧,她死了。”   那男人“哦”了一声,手指一下下轻轻敲击着床榻,不知在思忖些什么,脸上表情看上去显得有些漠然。   红笺见他不欲多言,便接着讲下去,讲她所练的万流归宗在宗门秘境里如何进阶,而她亦因简绘自爆突破练气六进七的壁垒,直说了一个时辰才说到自己怎么杀掉了景励,而后被巩大先生等人扔到了这大牢里来。   “前辈,后来我又见到了那季有云一次,他不但重提要收我为徒的事,还十分确定的说‘天幕’必会再次开启,而他将会找到‘蜃景神殿’,成为超越商倾醉的存在。前辈,你和他……”   “怎么不说下去?我和他长得很像是不是?我叫季有风,他叫季有云,我比他早生了两年,是那个混账的亲哥哥。”那男人坐了这么长时间,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手按着床慢慢躺倒,深邃的眼睛向着红笺望过来。   红笺虽是早有猜测,听到这男人亲口承认心中仍觉一悸,她自幼和弟弟方峥相依为命,深觉兄弟姐妹之间便是应该信任友爱,手足情深。像大师伯井白溪的叔叔那般拿亲人生死开玩笑她都觉着很难接受,更加没有想到还有像眼前的季氏兄弟这样亲手残害同胞的。   “找到‘蜃景神殿’?哼,野心到是挺大,也要他有这个命数。”季有风语带嘲讽又补充了一句,提起弟弟季有云令他失去了初见红笺的好心情,他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红笺坐在床榻边上,借着油灯的光亮细细打量眼前的季有风,在心中将此时的他和十几年前丹崖山乱石滩上的那个人作着比对。   这位金灵根前辈就像是一把寒意四射的神兵利器,不管他是身陷囚笼铁锁加身,还是失去了双脚不能挪动,都叫人不敢轻慢。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卸下了防备安静地躺在那里,才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红笺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盯着他的眉眼。   季有风的眉毛既长又黑,更加衬得眼窝沉陷,当年给红笺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这双眼睛,那么得深邃,好似掩着星辰大海,叫人甘心沉迷其中,而红笺在近处看过那季有云,虽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眼神却叫人只觉着妖异。   她想:“咦,当年我怎么会觉着前辈的年纪很大了呢?大约是那时候他的大胡子挡住了半张脸,又穿了那么一件灰扑扑的斗篷,鬼鬼祟祟显得吧。其实他这会儿刮干净了胡子,看上去还好。至少比季有云显得年轻。十年未见,他皮肤的颜色可有些吓人了,气色也不怎么好,他有多大年纪?十年前就是金丹大圆满,那还是不知道已经被关了多久,季有云已经是元婴了,这么算起来前辈他少说也应该有个四五百岁了。”   她这里胡思乱想,季有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目光相对,跟着红笺便听到牢房外边离远传来了脚步声。   红笺的耳音极好,一下子就听出是冲着这边过来的。   她警惕地回头望向门口,听着来人走到牢房外边,隔着厚厚的石门,语气恭敬地道:“大先生,您的药来了。里面的人伸手接一下吧。”   ☆、第九十九章大难经   送了药来?季前辈怎么了,需要喝药?   红笺起身要去接药,她早看到牢门上方有个小窗,红笺之前呆过的牢房也是如此,牢饭都是隔着窗户递进来,如果接得晚了,送饭的人就会二话不说,直接扔进来。   季有风却抓住了她的手,十分不客气地冲来人道:“你开了门送进来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们。”   来人声音中透着为难:“大先生,我这里没有这牢房的钥匙!”   季有风不耐烦地道:“那就去叫有钥匙的人来,告诉他今天的药我喝了。”   那人连忙道:“是,您等着。”他不但用了恭敬的语气,还急匆匆地走了。   红笺奇怪之极,担心地问:“前辈,他们给你喝什么药?”   “十全大补药,他们怕我这残废受不了牢里的苦,一命归了西。”季有风将眼睛眯起,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   红笺眨了眨眼睛,她觉着实在不能理解,不由问道:“他们是谁?炼魔大牢的长老们?那些老头子给前辈送补药来,求着前辈喝?”   “是啊,平时我懒得叫他们遂了心思,不过今天既然他们把你送来了,不妨给他们这个面子。”   红笺愈加胡涂了,不过季有风既然这么说,这药肯定就不是那么好喝的。   过了一阵,送红笺来的那老者闻讯赶来,隔着门问候了季有风几句,便拿了钥匙“哗啷哗啷”地开门。   牢门打开,看守端进来一碗药,季有风吩咐红笺道:“你去接过来。”   红笺应了一声,上前和看守打了个照面。她早忘了方才被季有风摸了满脸的鼻血,那看守猛一抬头却借着灯光看个正着,手上一抖,差点将药碗打翻。   季有风皱眉看着三人没有说话,那老者恭敬地问:“大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季有风指了红笺:“把她腿上系着的链子打开。”   那老者怔了怔笑了,说道:“大先生真是怜香惜玉。”他立刻转头吩咐送药进来的看守:“去取钥匙来。把这女修的脚镣去了吧。”   看守奉命而去,不大会儿的工夫那幅束缚了红笺两年多的沉重脚镣被取了下来。   季有风也极为痛快,自红笺手中接了药碗,连看也不看,仰面将那碗黑乎乎的汁水喝得一干二净。   老者见状笑道:“大先生要能坚持着喝这剂药,不用一个月。保证能将身体调理到之前的巅峰状态。”   季有风不欲和他多说,挥手打发他:“行了。你们走吧,别耽误我休息。”   老者立刻上前去收了碗,又细心地检查了一下灯油是否够用,方才和那看守退出去,锁上了牢房。   “你怎么那么快就全都喝了,万一有毒呢?还吐得出来吗?”红笺又是不解。又是担忧。   季有风这些年生活得既憋屈又压抑,他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如今性格变得更是怪异。住在这玄武牢里时不时都要搞出点儿事来折腾人为乐,可此时他看着灯下红笺原本的一张俏脸抹得像只花猫还不自知,偏偏露出一幅老成持重的表情,突然就觉着特别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红笺诧异地望着他,季有风越笑越厉害,他笑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实是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摇了摇头,难得开口向红笺解释:“没事。他们比我自己更害怕我死。”   红笺有些说不出话来,将一个人狠狠折磨,却又灵丹妙药供着生怕他有个好歹,那自是这个人拿捏着特别要紧的东西,只要没有从他脑袋里挖出来,就不能叫他死。   果然听着季有风心情颇好的又道:“你适才说我那好弟弟会什么水系洞察术,那你肯定不知道这是我家传的秘术,叫做‘大难经’。我们季家的祖先可是辉煌过,靠着这部‘大难经’,不过元婴修为便做下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你道当年商倾醉何以能找到‘蜃景神殿’?其实并不像大家现在传说的那样‘魔修气数已尽,故而上天叫商化神误打误撞进入神殿’,我季家先祖和商倾醉是生死之交,那一回‘蜃景神殿’现世的时间和位置都是先祖以‘大难经’算出来的。”   红笺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失声道:“‘蜃景神殿’真的能算出来?那季有云岂不是……”季有云也是元婴,他野心勃勃,若叫他找到“蜃景神殿”,这天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季有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怕什么,大惊小怪,我好心叫你增长见识,你乖乖听我说完。”   他躺在床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一只胳膊枕到脑袋底上,接着说道:“当时魔修猖獗,‘蜃景神殿’在无尽海深处出现仍是头等大事,先祖生怕有误,便也陪同前往,在神殿外边等候。‘大难经’是算不到自己的,商倾醉在神殿里经受考验,我先祖那里却来了敌人。先祖遇害,半部‘大难经’被魔修抢走,可魔修想要进入神殿却也来不及了,只得远远逃遁。”   红笺吃惊之下发出一声低呼,季有风冲她点点头,继续讲叙:“这一切神殿里的商倾醉全然不知,最后‘天幕’隔绝了道修魔修,他想得回那半部‘大难经’也迟了。先祖的独子同我一样是金灵根,资质一般,这门家传绝学又十分难炼,他终其一生只修炼到金丹圆满,并且少了半部‘大难经’传承,他也很难有太大作为,只是在商倾醉的帮助下建成了这座炼魔大牢,以‘大难经’来区分善恶,约束未及撤到‘天幕’那边的魔修。”   原来这炼魔大牢竟是这么来的,怪不得季有云可以控制了其他几位长老一手遮天,而季有风落到如此境况,任琛等人对他也是颇为客气,不曾将事情做绝。   红笺不敢再打断季有风,她心念电转,突然想起师祖死后戴明池当着丹崖宗众人在寰华殿说的那一番话,他说化神收徒是为了送他们去魔修那边为季有云寻找功法残篇,这竟然是真的。   季有风讲到这里,却突然冲红笺笑了笑,示意她靠近些。   红笺对季有风没什么防备之心,见状还以为他嫌自己离得远,这么躺着说话费劲儿,便将一颗脑袋凑了过去,季有风突然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三根指头捏住了红笺的面颊,用力地扯了一扯。   红笺又是吃痛又是意外,“哎呀”叫了一声,赶紧挣脱开,伸手捂住了半边侧脸,嗔怪地瞪视季有风。   若不看那张精彩万分的脸,灯光下她的目光明澈如秋水,竟是意外得动人心魄。   季有风纵声而笑,笑声中透着得意,边笑边道:“小丫头,不用担心。我们季家祖宗生怕子孙不肖,这半部‘大难经’选择传人向来十分谨慎,只是我爹娘死得早,才叫那混账钻了空子,斗了这么多年,半部经书我俩都学到大半,他想学全,还要到我的脑袋里来找。现在那混账自以为一切在握,最怕我眼一闭,不陪他玩了。你在这里,我自会护着你周全。”   红笺瞪着眼,干脆大声道:“你再这么欺负我,我也不陪你玩了!”   季有风听到她竟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五官扭曲了一下,猛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将头埋在了枕头上,肩膀微微颤抖。   红笺不知他是哭是笑,只听着穿过他肩头那根幽黑的链子响个不停,渐渐觉着有些不忍。   季前辈这么多年一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又身有残疾,一定孤独憋闷得很,突然有个信任的人来陪伴,高兴之下难免举止失常,就像小孩子一样手脚都没处放。   她将捂着脸颊的手拿下来,轻轻拍了拍季有风的后背,叫道:“……前辈!”   季有风猛然抬起头来,深深呼吸,而后哈哈大笑,笑声在这牢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红笺觉着他很可怜,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季有风笑了一阵,见红笺没有反应,也停歇下来。   他眼睛斜睥,脸上犹着带笑意,同红笺道:“来,丫头,后背痒得很,用手帮我抓一抓,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红笺对他要说的“秘密”自然感兴趣,但更多的还是觉着心酸。   十年前还是一条来去如风的英雄汉,如今陷在这牢里,铁索缠身,失去双脚,大约他要洗澡的话牢里的看守不会不伺候,但想必他不愿叫那些人来帮他。   于是红笺并不去想眼前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身体,她将手伸进了季有风的衣服里面,指甲划过他略显粗糙的肌肤,耐心十足地跟着季有风“左边右边,往上往下”花样繁多的指挥给他挠着痒痒,一边挠还一边柔声道:“咱们一会儿要点热水,我帮你洗个澡吧。”   季有风默了一默,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年在丹崖宗,我教你的那几句治疗神识的口诀,其实是‘大难经’的开篇。”   ☆、第一百章且歌且舞且尽欢   红笺怔住,当年那五十个字的口诀自己学的时候还当它是白菜功法,颇为失望,后来才渐渐感觉到它的珍贵。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学的竟与那季有云的异术是同一门功法。   “大难经”!   突然间红笺就明白了两年前季有云为什么会脸色扭曲地问她“你的万流归宗是跟谁学的”,还说什么“我竟被你们骗了”,她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个“你们”到底指的是谁,如今回头去想,那自然是季有云当时发现了端倪,误以为她早已拜入了这位季前辈门下。   她这一出神就是半晌,手上自然停了下来,季有风晃了晃后背,笑道:“怎么,吓傻了?”   红笺“嗯”了一声,突道:“这事不对!”   季有风伸手拨了拨覆在前额的头发,侧过脸来回望着她,问道:“说说看,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不对的地方多了。红笺给他继续抓痒。   “前辈是先前听到我传音和你打招呼了吧?”   季有风笑了笑默认。   他那天突然听到耳际传来女子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后来他就想,既然如此有缘,那就弄到身边来看看吧。   “可季有云为什么会将我送来?”季有云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与他的兄长是旧识,甚至可能有师徒情谊,又为什么要顺水推舟,成全二人在牢里相聚?   季有风撇了撇嘴:“他那人我最熟悉不过,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你不用胡思乱想了,安心呆着就是,缺什么跟我说。我去跟他们要。”   季有风说到做到,他先要来了屏风,在屋里隔出来给红笺更衣如厕的地方,又要来热水,当真由红笺服侍着洗了个澡,顺便叫红笺将脸也洗了。床上换了新被褥。屋里添了桌子板凳。   季有风将牢里的看守指使地团团转,红笺从来不知道大牢里还能找到这些东西,最后他又叫看守们送了些吃的来。   季有风拍着他空出来的半边床榻:“丫头你凑合一下,将就在这里睡。”   红笺点头:“前辈晚上是喝水还是要方便,都一定要叫醒我。”牢房里的哪里还有什么白天晚上,只要熄了油灯。那所有的时间都属于晚上。   季有风本来还想着拿同床共枕这事逗一逗她,此时见她一幅理所当然想要照顾自己的模样。到有些感动,笑道:“当初就看你照顾弟弟,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红笺听他提起方峥,怅然叹了口气,道:“是啊,憨人懒人都有福。唯独剩下我这种聪明人只好受累。”   季有风被她逗笑了。   等安顿下来之后,两个人终日相对无事可做,话也聊得差不多了。只好自己找乐子。   红笺最先感兴趣的是季有风之前吹的曲子,其实那乐器十分简陋,不过是一小截竹子,上面被季有风简单钻了两个孔。   红笺好歹筑了基,一口气憋着不换也能撑下一支曲子,但这东西到了她手上吹出来的都是“呜呜”风声,连个音都没有。   季有风在旁看着好笑,道:“你就别折腾了。我看你也学不会。”   红笺握着那截竹子,瞪了季有风半晌,突然粲然一笑:“前辈,好无聊,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季有风饶有兴趣问道:“哦?做什么,你说吧,我奉陪。”   红笺就借着灯光弯腰自地上拾起了两根稻草杆,拿在手里比划给季有风看:“前辈你看,这就是两根签子,一根长,一根短。我把它们下半截攥在手中,你来抽。抽到长的就是你输了,要认罚。”   季有风抬眼看看红笺,他的一头乱发已经被红笺梳理得很整齐,规规矩矩系在了脑后,胡子也刮得很干净,只有这双眼睛还透着放浪不羁的意味。   他也不问认罚要罚什么,径自道:“好。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我输,我偏要抽中那根短的,罚得你这小丫头哭。”说着伸手过去,作势要抽。   红笺正垂着一条腿侧坐在床沿上,见状一拧身躲了开去,道:“别急。我先调换一下位置。先说好了,你可不许用神识来偷看。”   季有风笑着答应:“为这个至于么,我真元留着还有大用呢。你到时候输了别耍赖就好。”说着去红笺手中抽了一根。   这种俗世间普通人已经玩烂了的小把戏,却叫季有风感觉十分新鲜。   一则他寂寞了很多很多年,没有红笺这么一个人陪伴,再者对修真人而言,若不是被关在炼魔大牢这种鬼地方,神识随便一扫,立时便会知道那签子是长是短,哪里还会当真闭着眼睛去抽。   红笺笑道:“我怎么会输?输的肯定是前辈。”   话音未落,季有风去看手里的签子,果然是那根长的。   于是红笺罚他吹了一支曲子。   季有风再抽,依旧是长的,只得又吹了一曲。   季有风不信邪,还抽,他将抽到的长签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怎么连抽三回,次次都是这根长签?   他瞥眼去看红笺,见她神色肃然,两眼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签子,连眼珠都不眨,两颊泛着绯红,紧紧抿住双唇,显是十分想笑却强忍着,憋得十分辛苦。   他笑了笑,作出浑不在意之状认了罚,说道:“老是这样也无趣,不如叫他们送了酒来,输的罚酒一杯。”伸出手去,在两根签子上空徘徊不定,似是在考虑挑选哪一根。   红笺眨了眨眼,道:“前辈运气真是不佳,不然抽了这次歇一会儿吧,总吹曲子也挺累的。”   季有风闻言瞟了她一眼,嘴角翘起,伸手捏住了其中的一支签子,说道:“你握松点儿,攥那么紧做什么?”   红笺松了松手指,谁知季有风下手极快,突然“嗖”地一声便将两支签子一起抽走,拿在手中嘲笑道:“还想着见好就收,我就知道你搞了鬼。”   季有风手中的是两根一模一样的长签子,开始时那根短签早就在红笺先前一拧身的时候被她换掉了。   季有风将两根签子晃了晃:“丫头,作弊被我当场抓住,还有什么好说,认罚吧。”   红笺忍不住哈哈大笑:“能叫前辈连输三次,也算值了,认罚就认罚。你说吧,罚我做什么?”   季有风想了想道:“唱个小曲儿听听。”   红笺登时苦了脸。她九岁即被送到丹崖宗,整天便是修炼修炼,哪里有机会听什么小曲儿。   她想了想,求季有风道:“前辈,要不我还是罚酒一杯吧。”   季有风拿着两根长签子在掌心轻轻敲了敲,指了她道:“你这是赌品的问题,必须得重罚,酒也要喝,我吹曲子,你来给我跳支舞瞧瞧。你可别还说不会,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你算什么水修?”   红笺跳了起来,叫道:“行,跳就跳,跳不好我还跳不坏吗,你等着,可别受不了看得吐了。”   少顷,炼魔大牢的看守们又接到消息:季有风要喝酒。   每回提起季有风这个玄武牢有名的刺头,负责看守他的人心情都十分复杂。本是天之骄子出身高贵,却落到这般下场,失去双脚的这些年意志消沉,眼看着他这残缺的身体也快给他折腾完了,可细说起来他十年的要求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酒对季有风此时的身体有害无益,看守不敢随意应允,报到任琛处。任琛冷笑道:“给他!”   看守进门送酒的时候,牢房里灯光明亮,季有风正坐在床榻上吹着一支节奏欢快的俚曲。   这个残废单手拿着那支破竹笛,空出一只手来随意在石壁上“啪”“啪”敲击,上身合着节拍不停扭来晃去,穿肩而过的幽黑铁链被他晃得“哗啷啷”响,愣是一个人把这支曲子整得热闹非凡。   可更叫看守吃惊的还是那方红笺。红笺两臂套着长长的水袖,那粗劣的布料,灰溜溜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从她穿的那件灰袍子下摆上撕下来的。   此时她正在合着拍子跳舞。   红笺的舞姿完全是想一出是一出,举手投足间说不出得滑稽好笑。   季有风没有笑,他一脸惬意,神情透着自内而外的舒爽,比之原来的阴郁,整个人好似突然年轻了几十岁。   那曲子的节奏越来越快,忽而红笺原地飞旋,要说跳舞她不在行,可这原地一转圈儿登时便显露出了筑基期水修的长处来,只见她随着曲子越转越快,水袖和长袍的下摆层层荡起,真个是行云流水,翩然如蝶,叫人生起眼花缭乱之感。   跳了大半天,红笺的脸上带了点薄汗,久不见阳光太过白皙的肤色透着些许粉意,嘴角含笑,眼神晶亮,轻盈地转着转着,突然咯咯而笑,声音清脆,整个人好像闪着光一样,只是看着就叫人觉着晕眩。   那看守不禁有些傻眼,这两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竟还这般穷开心!   没人理会他,他将酒放下,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去锁门,心里道:“都疯了!”   ☆、第一百零一章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自这一日起季有风就和红笺两个人变着法子地穷开心。   玄武牢表面看上去恢复了平静,但其实季有风的牢房里常常鸡飞狗跳。   随便一块破布、一杯浊酒,红笺都能整出许多的花样,那盏油灯被挪到了远处,她和季有风并排撅着屁股趴在床榻上比赛看谁吹得火苗高。   季有风又一次大获全胜,坐起来哈哈大笑。   红笺佩服地道:“前辈修为高,气息长,就是占便宜。”她这才想起来询问季有风当日结婴的情况,“前辈结婴那天动静好大,结果怎样?”   季有风笑道:“婴若是没结成,我岂不是白赔上两条腿?”   众多化神元婴一齐出动,再加一个知悉根底的季有云,群敌环伺,竟未能阻止他寻机结婴,红笺本应觉着意外,但这个人是季有风,她又觉着颇有些顺理成章。   红笺过得很快活,季有风亦然,他甚至笑言:“丫头,我要是不姓季,非要赖定你,想办法把你抢回家做老婆不可。”他姓季,自学到“大难经”的那一天起,这辈子已经注定无法过正常修士的生活。   红笺学会了吹笛子、划拳,她也将学自卢雁长的“千里传音”和“传音入密”教给了季有风。   季有风听红笺说这两样本事是自一个没见过面的狱友处学来的,不以为意笑笑,告诫红笺道:“你们那点小伎俩,不要想着能瞒过季有云,这炼魔大牢里发生的一切,到现在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技不压身,学了也不错。但不要过分依仗。不然总有你吃亏后悔的时候。”   红笺凛然。去揣摩老谋深算的季有云是怎么想的她觉着力有未逮,但眼前现成就有个知悉季有云和炼魔大牢秘密的人。   “前辈,问你个事,上一次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上一次么,我不是同你说过,‘大难经’传下来的这半部我和季有云都没有学全。这‘大难经’水灵根是最容易上手的,其次是土木两系,再然后才轮到我这金灵根。火灵根根本无法修炼。季有云仗着这个,修为始终压我一头。后来他收服了炼魔大牢的几个长老,把我关到这里面来,我就更没办法和他争了。上一次是他刚升上元婴后期。是我们季家除了那位先祖修为最高的人,他便以为能将我这金丹圆满随意拿捏。想将我脑袋里关于‘大难经’的记忆全部取走。”   “我就顺水推舟,做了些假相欺骗他。他受了戴明池的邀请要去符图宗,又舍不得我这里,只得将我带上。哼,只要离开了这鬼地方,想找个机会逃还不容易。”   红笺好奇得要命:“这大牢这么厉害。连你也没有办法逃出去?”   季有风瞥了她一眼,说道:“我看你还不知道这大牢是怎么回事吧?你怎么进来的?”   红笺面现惭色:“我那时候昏过去了。”   季有风到没有嘲笑她,而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道:“那你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咯。”   其实除了季有风,不要说大牢里的犯人,就算是那些个看守,也只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大陆的北方,并不清楚具体方位。   季有风语出惊人:“咱们是在极北冰川的下面。”   他见红笺面露惊疑,又继续道:“这里本来千万年无人涉足,盘踞着一只化神期的妖兽,那妖兽已经能够化形,自名吞噬。当年先祖活着的时候就有建魔修大牢定纷止杀的打算,他死之后,商倾醉斩杀了‘吞噬’,将它的神魂炼化,收进了法器当中,这件法器的名字就叫‘炼魔’。”   红笺惊讶失声:“咱们现在竟是在一件法器里?”   “这可不是一般的法器,我身上这根铁索名叫‘断肠索’,你我现在呆的这间牢房更是全‘炼魔’最坚固的所在,我就算耗尽真元也休想将这墙打穿,更别说那条神魂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却还在本能地吞噬着灵气。咱们就算能纠合起牢中所有的人,再骗过季有云,也摆脱不了那条神魂的控制,更不用说逃走。”   “竟是这样么,那咱们不是只有醉生梦死,得过且过了?”   季有风哈哈一笑:“谁说不是。来,我们再打个赌,这次你可不许耍赖。”   如此光阴似箭,日夜如梭,时间就在两个人这么嘻嘻哈哈厮混中过去,红笺渐渐记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年,也可能是二十余年。   这期间季有风生过一场大病,最严重的时候昏迷了好几天,看守们很紧张,生怕他挺不过去,后来惊动了季有云。   季有云亲临大牢,探看了自己的兄长。   季有云并不怕在玄武牢使用法力,红笺被“请”出去之后,因为季有云用法力隔绝了兄弟二人的谈话,她哪怕竖着耳朵用“千里传音”听,仍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最后季有云怒气冲冲地走了,临去还恶狠狠地瞪了红笺一眼。   季有风的身体直拖了将近一个月才慢慢有所好转,他对红笺解释说这是当日他以妖兽的妖丹匆忙结婴留下了隐患,因为结婴之后他就被斩断双腿押回炼魔大牢,连界境都无法巩固,更不用说想办法去消除隐患,结果那问题越来越严重,竟而到了威胁性命的地步。   红笺因而很担忧,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任琛等人表面上对季有风有求必应,只哄着想叫他多喝两碗药。   季有风若是这么死了,他所知道的那部分“大难经”就会自此失传,季有云哪怕从魔修那边找到半部经书,也凑不齐完整的功法,寻找“蜃景神殿”的计划就泡了汤。   这么多年季氏兄弟互有所恃,各有所忌,季有云虽占着绝对的优势,拿季有风竟是疯狗咬刺猥—无处下口。   由此红笺也想明白了季有云容忍她或者说是送她来陪伴季有风的险恶用心。   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两个人在这种环境下朝夕相处,所有的话都只能同对方说,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只有对方可以分享,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季有风和红笺还有那么深的渊源。   红笺年轻、健康,是修炼“大难经”绝佳的人选,季有风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生命的延续,他能忍着不将包括“大难经”在内的毕生所学传给红笺,非得将它带去棺材,致使这门惊天动地的绝学就此失传吗?   可若季有风最终没有忍住,教会红笺“大难经”,他在季有云心中就会彻底失去了活着的价值,对季有云而言,年轻、修为低微的红笺可比季有风容易对付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红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季有风自然更加清楚。最近几年季有风经常会随口指点她一些修炼的诀窍,但关于那个神识功法接下来应该怎么练,却是始终未吐一词。   未来会怎么样,红笺已经不去多想。她只想尽己所能地叫季有风多些笑容,虽然无法修炼,季有风教给她的那些她都非常用心地记了下来。   至少这几年季有风的身体没有继续恶化。   就在红笺以为这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季有云突然再次露面。   这天红笺服侍着季有风吃了饭,两个人并排躺在床榻上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突然听到了自远处而来的脚步声。   也许是亲兄弟间那来自血缘的微妙感应,季有风登时便住了口,脸色阴沉下来。   无缘无故上门肯定没有好事。   红笺当时未分辨出那是季有云的脚步声,一瞬间却感觉到身边的季有风好似突然冷淡了下来,竖起的屏障连她也隔绝在外,不禁有些紧张。   出人意料的是季有云面带微笑,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甚至容忍红笺呆在了一旁,先关切地询问季有风吃的如何,睡的如何,近来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季有风冷冷地道:“我过的怎么样你不清楚么?放心吧,我心情舒畅,一时死不了,唯一觉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又见到了你。”   季有风这般尖刻的回答似是早在季有云意料之内,他并未动怒,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哥哥过的也是不错,看来我把这小姑娘送来陪着你,还真是做对了。”   红笺在旁深深吸了口气,当年的一切看上去顺理成章,但这么多年季有风未曾传授她有关“大难经”的一言半词,季有云想是早知他这安排和意图瞒不过人,今日干脆当面承认。   提起红笺,季有风没有再去激怒季有云,而是随着他的这句话望了红笺一眼。   季有云笑了:“哥哥对她着实不错。十八年了,这么美的个小姑娘竟还是处子,呵呵,真没想到我的哥哥竟变成了个正人君子。”   前后二十年的监禁,比这更难听十倍的话也不会叫红笺有太大反应。她迎上季有风的目光,对这句挑衅的话挑了挑眉,惊讶地道:“前辈咱们一起已经十八年了么,时间过得这样快!”   季有风露出了有趣的表情。   季有云哽了一下,继续向季有风道:“我放你们两个人出去,好不好?”   ☆、第一百零二章万化生灭   季有云哽了一下,向季有风道:“我放你们两个人出去,好不好?”   他笑了笑,脸上似带着深厚的感情:“我就哥哥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看我再想要得到‘大难经’也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你是元婴,腿断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能出去重新修炼,再续断肢恢复健康都不是什么难事。”   他回头望了红笺一眼,继续温言劝说:“你看,你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女人,何不领着她双宿双飞,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呢?我只要知晓你的那段‘大难经’,哥哥,咱们季家有机会出一个真仙,你为什么不肯成就我?我可以发誓学了之后绝不会再去找你们的麻烦。真仙之于你们,无异于人与蝼蚁的差别,你看见哪个人会特意去和一只蝼蚁过不去?”   季有风仰面朝天躺着,将两只胳膊枕于脑后,他不动声色等季有云说完,才神情淡漠地道:“说完了?”   季有云只看他这与二十年前一般无二的反应,便知此行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他面露苦笑点了点头,果然听着季有风道:“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我想着安静一下。”   没有挖苦,也没有骂人,这大约是看在那个方红笺的面子上,担心自己一怒之下为难她吧。   季有云对这位软硬不吃的兄长实是太了解了,他没有表现得太过失望,临去时还道:“你们两个再好好地商量一下,我给你们考虑的时间。”   季有云走后,季有风半天没有说话。   红笺觉着他神情有些凝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是真在想他说的话吧?”   季有风侧过身子来望着她:“我突然觉着他这提议其实挺好,挺有诱惑的。你说呢?”   红笺张口结舌,还未说话,脸不由自主已经红了。   “……呃,是挺好。”   季有风看着红笺这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的表情,仿佛突然来了精神,追问道:“你不嫌我老么?不嫌弃我残废?”   “不。不。”红笺连忙否认,灯光下季有风的眼睛很亮,亮到叫人很容易忽视他眼角细细的皱纹。   红笺忍不住将食指的指尖含到了唇齿之间,拿牙轻轻地咬着,和前辈一起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难道就这样成就季有云的野心吗?   那一瞬间,她突然记起她是谁。她是丹崖宗的方红笺,她的身上还背负着帮助陈师弟重振丹崖宗的使命。   季有风饶有兴趣看着红笺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含着手指。脸上神情变幻,显然自己随口逗她一逗就叫她情绪波动极大。   他呵呵而笑,边笑边道:“可是我想了一想,觉着还是不能答应他。”   红笺登时反应过来这是季有风又在和她开玩笑,她简直不知道要拿这个人怎么办好,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关心地问:“可我看你刚才好像很担忧的样子。”   说到正事,季有风收敛了笑容,他道:“你不了解我那位好弟弟。若不是心中有事,他绝不会跑来同我说这么一番话。事有反常必为妖,会是什么事呢?”   他翻了个身,难得露出几分烦躁:“学了‘大难经’,旁人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唯独他,我这辈子都耗在和他猜来猜去上了,想必他也厌烦得很。”   红笺见状便岔开话题安抚他道:“那我呢,我的想法前辈也能一眼看出来?”   季有风没好气地道:“是,你嫌弃我,一口一个前辈的叫,我当然能看出来。”   “……”   红笺想:你有时候是前辈,有时候却表现得像个孩子。   过了两天,季有云那里没有动静,季有风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两个人依旧是打赌消遣,只是赌注在季有风的提议下有了变化。   季有风说:“丫头,咱们加大赌注吧,我若输了,说点儿秘辛给你听,总不叫你吃亏,你若是输了,我记得当初看你帮着你弟弟修炼的那个秘法挺新奇,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水灵根能练?你每输一次就背一句口诀给我听。”   “万化生灭功吗?这是我家传功法,蕴含着五行相生的法则,自然任何一种灵根都能学会。”   在红笺看来,万化生灭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法,当年爹娘只说不要叫人知道,也没说不能外传,季有风要听,她自然绝不藏私。   二人打赌,红笺向来输多赢少,故而很快她就把完整的一部万化生灭功输了出去。   她赢的几回季有风所说“秘辛”果然称的上是秘辛。   “我当年一摸你手腕,便发觉你十分适合修习‘大难经’,果然只是教给你五十余字的开篇,你就自行摸索到了入门的途径。水灵根学‘大难经’,必定要辅以万流归宗这个本命武技,等修为高了以后,这门武技会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这也是修炼‘大难经’水系要比其它三系占便宜的地方。”   筑基这么久,红笺早已发现选万流归宗做本命武技的弊端,听季有风这么说,她道:“万流归宗这武技对付水修自然厉害,可遇上其他灵根的修士,实在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啊。”   季有风笑道:“寻常的万流归宗,对付水修也是白给。你运气不错,早早就将万流归宗升了一级。哪怕修炼了‘大难经’的季有云,万流归宗第一次升级也是筑基中期的事情,筑基后期他再次升级,配合‘大难经’,可就不是只吸水真元了。”   “哇,这么厉害。”红笺惊叹,她做练气学徒的时候拿万流归宗欺负过筑基期的简绘,深感这门武技实是威力巨大,若是不管什么真元都能吸取,那便弥补了它先天的缺陷,真是想想都觉着神往。   但随即红笺便想到她不能把这种神往表露出来,一则“大难经”是季有风的保命护身符,她可一点也不希望得到季有风的传授,再者她陪着季有风被关在牢里,修炼只是一种奢望,徒然加重季有风的负担。   季有风望着她笑:“你也别想的太过简单了,再厉害的功法也都是循序渐进,不存在一步登天的捷径。每个人的机缘不一样,武技进阶的方向就会不同,季有云在筑基后期的时候万流归宗只多了吸收木真元的能力,哪怕是现在,他依旧拿火系真元没有办法。不过为他蛊惑的人太多,用不着他自己动手了而已。”   红笺点头受教,原来季有云的功法还有如此大的一个破绽。这也好理解,水火两系原本相克,妄图以水吸火与天地法则相悖,这其中的困难纵是元婴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克服。   这“大难经”……红笺往季有风身前凑了凑,眼神晶亮。   “前辈,你说学了‘大难经’,旁人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真的么?你把手放在他脑袋上,他的过去和未来,你也都能算到?”   “现在的‘大难经’只有残本,还要受到诸多限制,若是真将我和季有云所学还有那流落到魔修手中的经文凑齐,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红笺忽而有些担心,她道:“季有云曾经送了人去魔修那边,他不会无的放矢,他很笃定地说‘天幕’肯定会重新开启,若是他真得到了那一半经文,会不会实力大增?”   季有风道:“这是自然。到那时说不定洞悉你我脑中的秘密对他而言都不再是难事。”   他突然伸手轻轻摸了摸红笺的头顶,安慰她道:“别怕,事情不会糟到那一步的。三个化神,金东楼已经死了,道修之中哪能这么快便再蹦出一个化神来。所以我想季有云定是打着他自己的主意,他要先想办法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至化神,我太了解他了,他和我的祖先可不一样,绝不会甘心做戴明池和刑无涯二人的嫁衣。”   季有风的安慰起到了作用,红笺闻言放下心来,她想:“对嘛,前辈说的很有道理,这才是季有云这种人会做出来的事。可他是元婴的时候,戴明池信任他,刑无涯也不在意听他指使,若他也成了化神,戴刑两人还会如此全无防备?最好他们三个勾心斗角,打成一团。”   此时牢房里一灯如豆,红笺就歪坐在床榻上,肩膀靠着她身旁的季有风,将近二十年的相处,使得她对季有风有着一种超出想像的信赖,这种信赖冲淡了自那日季有云突然露面便盘旋在她心头的一丝不安。   那个时候,红笺以为,她和季有风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很久,即使偶有风浪,有前辈这样的一个人拿主意,也足以应付。   孰料几天之后,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宁静。   这是一个红笺从未见过的老者,他的相貌十分丑陋,脑袋出奇的大,脸很长,五官就像是被一只力量极大的铁拳迎面击中,因而被砸得凹陷了进去一样,个子又矮。反正此人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地方像样,丑到了叫人瞧上一眼就需赶紧将眼睛挪开的地步。   这个人姓丁,是炼魔大牢的一位长老。   ☆、第一百零三章疑似山穷水尽   丁长老来得十分突然。   他带着负责看守季有风的那个干瘦老者过来,命令那老者将门打开,当先进了牢房。   丁长老穿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袍子,个子又矮小,看上去就像牢里进来了一只大灰老鼠。就连跟着他进房的干瘦老者目光都躲躲闪闪,不愿意落在他身上。   这个人的长相如此奇特,红笺若是曾经见过他,就肯定不会忘记。而季有风也怔了怔,似是没想到这人会露面。   丁长老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红笺和季有风,咧嘴笑了一笑,向季有风说道:“这几天玄武这边轮到我当值,听说你病得很厉害,就过来看一看。”   红笺有些诧异,季有风病得很厉害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后来看守们给他熬了很多药,他自己也配合,身体便渐渐好了起来,近来更没有什么不适,这丁长老若说的是当年那次,他的反应也太迟钝了。   季有风望着丁长老,神情平静,却道:“多谢你挂心,我好得很。”   丁长老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一时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停了一会儿季有风忽而笑了笑,说道:“那要恭喜你,坐镇玄武牢,这可是好大的一份信任。”   红笺觉着异样,这二十年她跟在季有风身边,见过巩大先生巩腾发,见过任琛,熟知季有风是如何对待那些投靠了季有云的长老们。   她望了望那丁长老,又去瞧季有风,季有风脸上没有丝毫鄙夷嫌弃之色,目光平和地落在丁长老脸上,似乎丁长老这张丑得叫人侧目的脸比巩、任等人瞧着顺眼许多。   丁长老脸上的神情一时变得颇为复杂。他慨叹了一句:“你说的是。这世上说白了便是强者为尊,丁某这般模样从来受人轻视,难得季先生肯待我和旁人一样,丁某必会竭尽全力,对得起这份信任。”   他同季有风四目相对,似是有些犹豫。咳了一声,复又说道:“其实这么多年,北狱早已物是人非,昔日跟随你父亲的长老们死的死,亡的亡,剩下来几个也都同我一样。你关在这牢里。并不知道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你这么和他干耗着。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和他服个软,将他要的东西交出来,趁着我们这些人还活着,总能叫他网开一面,先保住了性命再说。”   红笺颇为气愤。搞了半天这个和季有风有旧的丑八怪竟也是来劝降的。   季有风到看不出如何生气,他甚至还笑了笑,说道:“前些天季有云刚来劝过我。甚至还跟我提了一个颇为诱人的条件,你觉着我连他都拒绝了,会这时候答应你?”   丁长老脸上闪过一丝急色,他道:“那不一样。”   季有风紧盯着他,追问道:“都是叫我交出‘大难经’,又有什么不一样?”   丁长老目光闪烁,停了一会儿,他跺了跺脚,板着脸道:“随你吧,反正我好意劝过你了,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总是有。我当值这几天,你就消停些,别整出那么多花样来折腾老许他们。”   边上那干瘦老者见长老提到自己,连忙赔笑。   季有风冷哼了一声,向红笺道:“我累了,扶我躺下。一会儿你替我送客。”   红笺连忙扶了季有风躺好,再看丁长老已经领着那老许怒气冲冲出了牢房。她回头望向牢门方向,耳朵里听着脚步声逐渐去远,悄声问道:“前辈,他是什么意思?真劝你投降季有云?”   季有风闭目躺着,深深皱起了眉头。   停了一阵,红笺突然听到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丫头,我试试你这‘传音入密’。”   红笺身子一震,她知道季有风必是有要紧话要悄悄和自己说。   这炼魔大牢虽然没有灵气无法修炼,可毕竟是在法器“炼魔”之内,哪怕是季有风也不敢确认二人的一举一动是否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为叫季有风省点儿力气,红笺状若无事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慢慢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   “前辈,我听到了。出了什么事?”   “我刚才动用了一些真元,对着他施展了‘大难经’。”   “啊!”红笺不由吃了一惊。   季有风的身体内真元未曾枯竭她是知道的。只是他被抓失去自由近三十年,在他双腿被斩断,疼得要死要活时没有动用,在他病重几度昏迷不醒时也没有拿它来调理身体,红笺一直以为季有风会将一身真元留到最后,待与季有云等人不得不鱼死网破时再使用,谁知他竟在刚才对着那丑八怪施展了极耗真元的“大难经”。   “可我看着你并没有接触到他的身体啊。”红笺有些疑惑。   那姓丁的能做到炼魔大牢的长老,少说也是元婴修为,难道季有风的“大难经”比季有云更加厉害,隔空便能将元婴修士脑海中的秘密抓到手中?   季有风微微笑了笑:“你不明白,刚才的丁琴曾经跟随过我的父亲。当年的那些长老们,除非真心投靠季有云,要么早就被他杀掉,要么远远地打发了,季有云有‘大难经’,分辨旁人对他是不是有所隐瞒最拿手不过,我没想到丁琴竟还留在长老的位置上。”   红笺插言:“他并不是真的跟随了季有云?”   季有风叹道:“他方才所说那句‘丁某这般模样从来受人轻视,难得季先生肯待我和旁人一样’,其实那季先生指的是我。”   “大约季有云嫌那丁长老模样丑陋,不愿意长时间面对着他施法。”红笺听季有风如此说,顿时对丁琴大生好感,再也不叫他丑八怪了。   季有风点了点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就算如此,这么些年季有云也从来没有叫他坐镇过玄武牢,我看丁琴神情焦灼,感觉肯定是出了大事,便试着动用了一下‘大难经’。丁琴很配合,他满脑袋想的都是这件事,所以我几乎立时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出了什么大事?”能叫季有风如此慎重,红笺不由隐隐觉着不妙。   “季有云已经离开了炼魔大牢,他带走了任琛,所以丁琴才有机会到玄武牢来。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季有云带走了“炼魔”中的神魂,听说他此行是受那戴明池的邀请,要前往无尽海深处去破开‘天幕’。故而方才丁琴暗示我说,和季有云谈条件的机会不多了。”   红笺遍体生寒。   若按戴明池那日在寰华殿所说,当年他们送去魔修那边的六个人在二十多年前活下来的便只剩下了林素约和齐秀宁两个。难道还真叫季有云算中,他们两人真的找到了被抢去的半部“大难经”,就要回归了吗?   这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若叫季有云得到那半部“大难经”传承,最先倒霉的必定是她和季有风。季有风将无力阻止季有云从他这里得到最后一部分“大难经”,而她也会保不住丹崖宗灵泉的秘密。   怎么办?真到了那一步,红笺宁可了结自己,也不愿叫季有云得逞。   她还怀着一丝希望,同季有风道:“要破开‘天幕’,他们还差一个化神。”   季有风苦笑道:“他不是将那化神期妖兽的神魂带走了吗?他肯定是早就找到了控制那神魂的办法,不然也不会早早的便对金东楼下手。我到是小瞧了他。”   他伸手过去,摸了摸红笺的脸,问道:“你冷么,摸着冰凉冰凉的。”   红笺心事重重,低低“嗯”了一声。   季有风掀开被子把她裹了进来,他将红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道:“别怕。我们现在提前知道了,就会有办法应对。有我呢,你不要怕。”   这个怀抱,温暖而不参杂任何欲念,叫人觉着很是安心。红笺自己活动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用面颊贴了贴季有风胡子拉擦的脸。   二十年了,每到这样的时候,红笺总是会恍惚觉着这世上只剩下了她和前辈两个人,外边凄苦又孤独,而他们两个就这样用身体温暖着对方,相依为命。   可惜就算是这种日子,也没有剩下几天了。红笺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穿过季有风肩头的断肠索。   隔了一会儿,她听着季有风喃喃低语:“他带走了‘炼魔’中的神魂,可为什么这大牢里还是没有灵气呢?”   红笺知道季有风虽然好言好语宽慰了自己,但其实他一直都在挖空心思地想着对策。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红笺道:“这里环境封闭,短时间内灵气只怕不会有明显的变化。我们丹崖宗有个归真谷,灵气也是十分匮乏。我听宗门的前辈们说,其实归真谷的灵气并不是一成不变,只是那里地势特殊,还未等感觉出来,便又到了宗门秘境开启的时候,秘境一开,就会将四年来积蓄的灵气一次抽干净。”   季有云不过是去配合着戴明池破开“天幕”,就算偶有牵绊,又哪里会整年不归。   ps:   圣诞快乐。   ☆、第一百零四章天魔来袭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只要你够努力,便一定能找得到出路。   红笺坐困愁城,为自己,为季有风,季有云即将打开天幕得到“大难经”残本的消息,就像一根套在她脖子上的锁链,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勒紧。   但她思来想去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绝境,后来便缩在季有风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季有风侧过脸来看了她一阵,然后抬手将油灯熄灭。   红笺不知睡了多久,季有风突然将她推醒。   她蓦然一惊,不知出了何事,这才发觉季有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清醒得很,分明是一直未睡。   季有风见红笺醒来,在她耳边提醒道:“丫头,起来,出事了。”   红笺吃惊非小,她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赶紧掀了被子坐起来去点灯。   季有风提醒她道:“大牢在晃。”   红笺坐了一会儿,奇怪地道:“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   季有风也坐起来:“非常轻微,筑基期感应不到。我若不是一直留心,也很难觉察。”许是觉着出现了连他也不明所以的状况,季有风的神色难得凝重起来。   结合丁琴露面之后两人得到的消息,红笺也紧张起来,问道:“咱们怎么办?”   季有风正在凝神感觉周遭细微的变化,他道:“别急,先等等看。”   红笺怎么能不急,正因为她什么也感觉不到,才更觉着百爪挠心般得难受。她和季有风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叫二人的处境变得更糟,红笺只想叫这异变来得更疾一些。更大一些,天塌地陷才好。   季有风虽然安抚住了红笺,心里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如今这种情形几乎可以肯定是人为所致。   有化神期妖兽的神魂在,炼魔大牢一方控制着灵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季有云利用神魂去破“天幕”,留下来的看守同大家一样也处在真元无以为继的窘境,若是有人想对炼魔大牢下手,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是谁?季有风第一个便排除了丁琴,一则他没有如此大的能力,再者季有风先前以“大难经”窥探过丁琴。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地面猛地摇晃了一下。   地震了?   牢房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哨声,接着是看守们杂乱无章的脚步。不知他们急着做什么去。   与其困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主动出击。叫了人来以“大难经”一探,自然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何况现在坐镇玄武牢的丁琴和他还有几分香火情。   季有风打定主意,向着红笺打了个手势。   红笺立时便懂了,她跳下床跑过去使劲儿砸着牢门:“快来人啊,前辈生了急症。晕过去了,快来救命!”   季有风苦笑,冲着红笺翻了个白眼。翻身面向里躺倒。   以红笺近二十年来的经验,这个法子是最好用的,每回她这么一喊,就会叫大牢的看守万分紧张。不管是真是假,接下来那干瘦的老者必会立时出现,可今天出乎红笺意料,她喊了半天,外边的人依旧故我,竟连个应声的都没有。   红笺急了,以“千里传音”大喝一声:“还有活着的吗,快去叫你们丁长老来!”   这一下终于有了动静,不知是哪个看守隔远回了一句:“丁长老出去御敌了,你消停些,劝那位好好活着,等丁长老回来,自然会来见他。”   这一下季有风也顾不得装病了,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怪不得处处不对劲儿,整个大牢都在摇晃,竟是老天爷听到了两个人的心声,炼魔大牢外边来了敌人。   若是自觉算无遗策的季有云此番竟被人端了老巢,那可是重重的一耳光打在了脸上。谁敢不光捋他的虎须,还捋得如此既准且狠?   红笺压抑不住好奇,暗暗祈祷攻打炼魔大牢的一方能够大获全胜,却听着季有风道:“一时不会有结果,丫头,你过来。”   红笺回到床前,季有风握住了她的手,油灯的火苗映得他眼神晶亮。再说话时他的声音直接在红笺识海响起,他毫不吝啬地又使用了真元。   “别作声,好好听着。这大约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有可能,你就逃吧。我把‘大难经’教给你。”   红笺蓦地瞪圆了眼睛,她想说不要,她只想和季有风一起,两个人都好好活着,可她知道这种时刻,季有风既然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便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再不会更改。   果然季有风伸出手去,轻轻盖住了红笺的双眼,他道:“傻丫头,别这样看着我,我会难过。”二十年来,这是季有风第一次说出这么深情的话,可惜红笺没有能够看到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   然后季有风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不厌其烦将“大难经”的口诀一句一句送到红笺的识海之中,他似是不在乎自己消耗掉了多少真元,只要红笺能牢牢地将这部神奇的功法记住。   地面摇晃地越来越厉害,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两个人处身这地牢,直有一种天地将覆的感觉。   “记住了吗?”   红笺点头。口诀很长,足有七八百字,若按季有风所说,这还只是“大难经”的一小部分。怪不得都说功法越厉害越是复杂难练,此刻她没有办法试验,只能先一一记在心中。   她十分感念,靠在季有风身边,说道:“前辈,若有机会咱们就一起逃,若是没有,那也没什么,你不用如此为我打算。”   季有风冲她笑了笑。   油灯忽而熄灭。   黑暗中红笺听着牢房外离远响起了争执的声音。她耳音即好,又学过“千里传音”,一运功那声音就清清楚楚传到了耳朵里。   “老邵,天魔宗在咱们手里只有那个姓井的,不会为这些不相干的罪囚撤走,你将他们都杀了也是无济于事。”   “你不要拦着我。他们趁季长老不在突然来袭,对炼魔大牢又是如此熟悉,必是收买了咱们的人。我看大牢是守不住了,宰了这几个魔修,我好安心去和天魔宗的人决一死战。”   “没有用。不如将丁琴他们叫回来早做打算……”   说话的这两人声音都很熟悉,正是那巩大先生巩腾发和矮老者邵奇天。   红笺重新点起了灯,亮起来的瞬间,她和季有风四目相望。   来攻打炼魔大牢的竟是魔修,若按井老头所说,当年天魔宗的一部分人没有来得及撤走,他们避世而居,代代相传,躲开了道修的清剿,数千年都过去了,怎么会挑着这时候突然出动,来抄季有云的老巢?   红笺十分好奇,炼魔大牢灵气匮乏,不知道魔修们是以什么手段进攻,竟把留守的几个元婴长老逼得一筹莫展。   邵奇天要在牢里大开杀戒,巩腾发劝阻了几句,突道:“老邵,你且忍一忍,现今局势很明显,咱们守不住了,依我看不如壮士断腕,将‘炼魔’暂时拆散,化整为零避开他们的追击。只要消息能及时送出去,季长老带着神魂赶回来,他们来多少也是死,咱们正好可以趁机将天魔宗的这支余孽一网打尽。”   说罢他不等邵奇天回应,便命令看守再次吹响了哨声。   红笺悄声问道:“前辈,什么叫将‘炼魔’拆散?”   季有风给她解释:“是法器就能拆开,就像一个瓷碗掉在地上会摔得七零八落,‘炼魔’要是被拆散了就会分成大小不一的碎块,说不定一两个牢房就是其中单独的一部分。”   红笺“啊”的一声惊呼,若是这样,那岂不是季有风所说的机会就在眼前?   季有风却不像红笺这么乐观。   巩腾发紧急召集了余下几个长老就在长廊上商议,此时玄武牢越晃越厉害,邵奇天叫道:“你们商量吧,老秦,咱们一起去宰了那个领头的怪物。”   那姓秦的长老并没有附和他,而是说道:“我方才真元已经耗尽,再去就只得拿刀砍了。”   邵奇天语气中透着不满:“怕什么,天魔宗的魔功妖法也一样需要灵气补充。”   巩腾发开口将他打断:“我的意思是趁着敌人还没有攻进来,将‘炼魔大牢’化整为零,咱们照顾不到那么多,青龙、白虎全部舍弃,魔修杀掉,道修放出来叫他们去对付天魔宗的人。朱雀牢也大致照此安排,老秦你带人赶紧去挑选一下,有必须要留下来的就带到玄武来。”   那秦长老道:“这主意不错。玄武这边又怎么安排?”   巩腾发沉吟道:“我算过,‘炼魔’拆散之后玄武牢夹杂在其中,至少要分解成七八块才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咱们刚好九个人,来一个和我一起看住一号牢房,那两人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剩下的你们分分工,法器一旦解体,必会四散下沉,大伙儿看好手里的犯人,争取赶紧脱离这片没有灵气的海域,联系上季长老。”   ☆、第一百零五章舌灿莲花   玄武牢一号牢房里的两个人,自然指的是季有风和红笺。   这巩腾发真是铁了心要追随季有云,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将盯住他二人当成头等大事。   秦长老几个一致觉着巩腾发这主意出得实在是妙极。   别的不说,白虎、朱雀两处关押的金灵根道修着实不少,此时将他们放出来,正对上天魔宗的魔修,道魔殊途,除了拼死搏杀之外别无选择。   而他们几个带着玄武牢的要犯藏身在四散的炼魔碎片中,这里没有灵气,天魔宗再有备而来也不可能拦截得住,到头来他们能杀掉的只有那些不肯归顺的金灵根道修。   众人正欲分头行动,风声掠过,衣袂声响,丁琴和另一位在外拦截敌人的长老飞一样地撤了回来,两个人衣着狼狈,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偏偏又染了不少血渍和一团一团的焦黑。   丁琴脸色颇为难看,未等站定便告知诸人:“那老怪物突然放出一大片黑色毒虫来,这些虫子在水中速度极快,不需灵气,现在白虎牢已经被攻破,谁还有真元,快去应付一阵!”   另一个长老补充道:“是腥海魔虱。被那玩意儿咬得多了,就会神智不清。”   秦长老和邵奇天大声诅骂,巩腾发催道:“快点,要不然来不及了。”   脚步声杂乱,一时大牢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响,而牢房里的季有风和红笺不知接下来的变故会给两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神色都凝重起来。   红笺熄灭了油灯,季有风亦道:“留住灯油。”   “炼魔”化整为零谁也没有经历过,他只知道现在众人是在极北冰川的下面。再往下就是极度寒冷的海底,情况不明,无法预知将出现何事,到时候一点光亮都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红笺护住了油灯,全神戒备地守在了床前。   她所余的水真元已经全部调动起来,准备随时派上用场。   按她所想季有风虽然是元婴。但为断肠索束缚,又失去双脚,若是那名叫“腥海魔虱”的毒虫蜂拥而来,自己肯定要挡在季有风前面的。   大乱起时虽是机会,吉凶也会转瞬间颠倒,更是一丝一毫的松懈都不能有。   牢房外边变得极度混乱。只凭耳朵已是无法辨别巩腾发等人进行到了哪一步,不知道最终将是他们抢先拆散“炼魔”。还是被魔修的人早一步攻进大牢。   红笺和季有风不再说话,静静等待最终的结果。   红笺在心中默默向满天神佛祈祷,不管是哪种情况,请给她和季有风出现一线生机吧。   就在这时,红笺猛然觉得脚下一个大的颠簸,紧接着天旋地转。就像身处于一个向外疾速抛出的盒子里,全不由己就要撞上墙壁,她第一时间去找季有风。伸出手去未等摸索便被季有风一把抓牢。   索链声响,两手相握,季有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别怕!”   季有风的手很稳,如往常一样带着温热,两个人都没有贸然浪费真元,红笺觉着她的身体在翻滚的石牢里胡乱撞了几下便渐渐稳住,是季有风抓住那根穿肩而过的断肠索给了她支撑。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很快石牢就不再翻转,虽然还在降落,但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将它托住,速度猛然间慢了下来。   红笺微微松了口气,这是巩腾发几人终于赶在魔修前面将“炼魔”拆散,他们所呆的这间牢房已经和别的囚室别的犯人彻底分开了吗?不知道现在又是身处何方?   季有风低声道:“海里。咱们现在已经掉落到了冰川下面的深海里。”   石牢外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大先生说的不错。咱们现在已经掉在了深海里,远离海面足有千丈。”正是巩腾发。   红笺心中一沉,这姓巩的果然阴魂不散地跟了下来。   却听他接着又道:“不过放心,‘炼魔’的玄武牢当年设计便是重中之重,尤其是你的这间囚室,我已将它完全封闭,海水再冷也灌不进来,咱们可以一直等到季长老他们回来。”   “巩长老,这里怎么还是没有灵气?我刚才对敌真元耗尽,你想办法叫这囚室离开这片水域,我好恢复些真元。”   红笺握住季有风的手猛然一紧,巩腾发先前说要找个人和他一起,没想到留下来的另一位长老竟是丁琴。想起丁琴先前所为,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希望。   却听巩腾发道:“老丁,有没有真元都不要紧,你就安心在这守着。咱们看守的是何等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稍有疏忽,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难得大先生龙困浅滩,咱们就在这死等着,不要多生事端。”   丁琴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此时外边只剩了巩腾发和丁琴两人,丁琴这个人因为长得丑陋,脾气又怪异,不要说巩腾发,炼魔大牢的长老们没有人愿意和他深交。   巩腾发守着这么一号人物,也不愿把关系闹僵了,想了想又开口道:“放心吧,咱们等在这里,自有其他的人会去想办法联系季长老,用不多久他便会赶回来。”   此时四人封闭在这牢房内外不大的空间里,相互间不过隔着一道石门,几乎是呼吸可闻,谁说什么都清清楚楚听得见。   季有风突然道:“巩腾发,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数?”   季有风一年到头也不会同巩腾发这样的人说上几句话,此时突然开口,显是要主动寻找破绽,制造逃生的机会了。   红笺守在季有风的身旁,这种时候,她真正体会到自己有心无力,完全起不了作用。   便听巩腾发“呵呵”而笑,漫不经心说道:“大先生,你就消停呆着吧,别打算糊弄我了。季家家传的异术虽然玄妙,无奈你却不是它真正的传人,你就算口里能吐出莲花来,也休想巩某会上你的当。”   “真正的传人?”季有风口气微嘲。巩腾发不上钩,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急躁来。“你将牢门打开,我给你看看,叫你见识下谁才是‘大难经’真正的传人。”   巩腾发不语,季有风轻笑了一声:“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三人,再加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女修,我已经是废人了,又被你们用这断肠索钉在墙上,你怕什么?丁琴呢,你的胆子也这么小么?”   他话音未落,巩腾发突然喝了一声:“不行!”   丁琴道:“有断肠索在,他耗尽真元也未必解得开。只要你我心志坚定,听他当面说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巩腾发语气异常坚决:“老丁你别添乱。季长老临走时反复叮嘱,叫咱们隔他远一些,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最好连听都别听。”   季有风闻言笑道:“你就这么相信季有云?真是可怜又可悲。他连我这亲哥哥都能残害成这个样子,你们还妄想着从他那里获得好处?”   巩腾发口气森然:“大先生,我尊敬你是季氏子孙,对你已经是万般容忍,你再出言挑拨,休怪我不客气了,我的真元可都还在呢。”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红笺大气也不敢透,却听季有风似是无奈地服输道:“真是顽固啊。好吧,我不说他就是。咱们来说说眼下的局势。你们两个一点也不觉着奇怪吗,天魔宗此次来袭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那位‘大难经’真正的传人竟然毫无所觉。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的推测?”   不等巩腾发说话,丁琴已道:“你说。”   巩腾发由出事开始便一直为此疑惑不解,丁琴抢先表了态,他也就默不作声,等着听季有风这学了“大难经”的人能说出什么见解来。   “我看你们此次应付天魔宗的攻击,手忙脚乱全无章法,应当是不但季有云人不在,他将‘炼魔’里的神魂也一并带走了吧。这种情况自炼魔大牢建起来,我还从未听说过,季有云决定这么做,必然提前千算万算,确定不会出纰漏才敢成行。结果如何你们而今都已亲身体会,这几千年也未必有一次的机会,偏偏就被魔修抓住。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呵呵,并不是你们以为的出了叛徒,能瞒过季有云的眼睛,只有一个可能。”   他顿了一顿,才接道:“那被魔修抢去的半部‘大难经’已经有人学了,并且他的成就还在季有云之上。所以我劝你们不要将希望都寄托在季有云身上,他此行去破开‘天幕’必有波折,‘天幕’开启之日便是道、魔纷争再起之时,到时天下大乱,季有云未必还顾得上你们。说起来这真是一记昏招啊,我季家先祖以命换来的大好局面,谁想竟被不肖子孙毁于一旦。”   巩腾发沉默半晌,说道:“天意若要如此,我和老丁也无力扭转,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吧。”   丁琴却道:“季大先生突然说这些,不知是什么用意?”   季有风悠然道:“要看戏,咱们不如走远一点,若是季有云真的大势已去,我到不介意你们投奔到我的麾下。”   ☆、第一百零六章极度深寒   巩腾发冷笑:“季有风你真是打得好算盘,莫不是以为我和老丁都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就能诓骗得我俩跟你走?”   他叫季有风一番话说得心浮气躁,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丁琴却道:“季大先生,我们跟随令弟季长老,是因为他是这天下最有希望凑齐那‘大难经’的人,跟着他,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有希望窥得天机,更进一步。而你,恕我直言,你连自身都难保,大半辈子都在牢里过的,到现在只混个勉强结婴,你想叫我们倒戈,总不能嘴上说说就成,你准备拿什么服众?”   巩腾发闻言诧异地望了丁琴一眼,这丑鬼平时不哼不哈,话也难得说一句,没想到这会儿却这么冷静。   季有风被丁琴这一通诘问,却并未恼羞成怒,他道:“你们不知道,我比季有云可大方多了。就拿巩长老来说,我曾经用‘大难经’给你看过,你本是寿元将近,才丢下亲人故旧来的炼魔大牢,季有云给你吃了一颗三十年的续命丹,便将你牢牢拴住,比拿什么威胁你都好使。你道那颗续命丹很珍贵吗?”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呵呵,炼魔里的那条妖兽神魂吸收了数千年的灵气,这些灵气除了供季有云和你们修炼,余下的都被他制成了丹药。三十年的续命丹,不过是他炼出来效果最差的一种。至于他为什么不给你品相高些的,这里面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牢房外边一时没了动静,此时便是守在床边的红笺也感觉到季有风一语道中要害。巩腾发听进去了。   “那么多丹药,季有云不会都带在身上,这冰川之下极度深寒,海水将凝未凝。正是他这水灵根炼制丹药的最佳所在,我感觉得到在咱们的周围,必有一处他用来炼丹的老巢。怎么样,二位,你们若是有意,我现在便想办法把它找出来!”   这真是天大的诱惑。   巩腾发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季有风当真能找到那个地方,不用多,只要有三五颗高品相的续命丹摆到眼前,他就不可能忍住不动心。   而季有云身怀异术,明察秋毫,一旦他和丁琴将丹药瓜分,就只剩下了背叛季有云一条路可走。   所以季有风根本不怕他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   “季先生真是好算计。”巩腾发喟叹了一声,明知是诱饵,他却不能不吞,此时他越发体会到季有云为什么如此忌惮这个兄长。   他打定主意。却发现丁琴那里更是痛快,那丑鬼已经抢在他前头表态道:“那就劳烦季先生了。”   “呵呵,以后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客气。既然如此,两位还是将牢门打开吧,巩长老服过那里出来的丹药。我必须以你为媒,才能找得到地方。”   说罢,季有风吩咐红笺将灯点亮,红笺听话地撞击火石燃起油灯,牢房里重见光明,她瞧见季有风突然冲她笑了一笑,目光中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真好,有前辈在,不管情况多么危急,他都有本事撑起一片天来。完全不用她来操心。   红笺如此想着,向季有风回了个甜甜的微笑。   此时便听巩腾发道:“也好。”   牢门上铁锁“哗啷”一响,似是他正在开锁,但那锁只响了一声,巩腾发的动作便顿住。停了一停,他突然阴恻恻地开口:“险些上了你的大当。”   丁琴在他旁边诧异开口:“怎么了?”   巩腾发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强作镇定,显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见丁琴还是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这季有风奸狡似鬼,显些将我诓进屋里去。他被断肠索锁住,元婴无法自牢里出来,他是金灵根,我也是金灵根,他说是要以‘大难经’找那炼丹之所,还不是要叫我自己送到他手上去,妄图抓住我强行夺舍。”   巩腾发想到季有风修炼‘大难经’神魂强大无比,哪是自己抵抗得了的,不由暗叫了一声“好险”!   方才他差一点步入险地,到现在仍觉心有余悸,忍不住恨恨地道:“季有风,我若是再信你半句话,便将巩字倒写。”   直到此时巩腾发说破,红笺才明白了季有风的打算,她望着眼前的季有风,心情十分复杂。   这么多年有季有风时时教导,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夺舍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得很。   元婴修士的元婴强行去占据别人的躯体,而那具身体的原主人必定会拼命反抗,夺舍的过程是两个神魂的较量,胜利的一方留下来,失败者彻底消失。   即使夺舍成功,接下来还要应对新身体的诸多排斥,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真是既危险又残酷,所以当日孙幼公失去身体之后慷慨赴死,根本未打夺舍的主意。   可如今形势已将季有风逼到了这一步,就算如此,他想要夺舍巩腾发的计划也还是失败了。   巩腾发这时候悬崖勒马,接下来又哪里还会再次上当。   便在此时,牢房外异变突生。   巩腾发突然厉声呼喝,隔着一扇石门传来巨大的声响,石牢在剧烈地晃动,打斗声,法术的撞击声,还有巩腾发间或的怒骂声。   外边交上手了,而且听声音似是巩腾发突然遭遇偷袭,吃了不小的亏。   外边的人只有巩腾发和丁琴。   红笺不用再想,便已意识到这是丁琴眼见季有风计划被识破,终于忍不住出手。   “丑鬼,原来你装着真元耗尽乃是早有图谋!”巩腾发背靠牢门,呼呼疾喘。   红笺握了握拳,两个元婴高手在不远处殊死拼斗,她既看不到,也帮不上忙,一直未听到丁琴的声音,好在巩腾发听上去并未占到便宜。   季有风神情凝重,叫道:“将门打开,我和你一起!”断肠索的长度,刚刚够他下了床接近牢门,要想出去帮上丁琴是不可能的,但石门一旦打开,巩腾发对他心存畏惧,必然会大受影响。   丁琴闷声道:“你留着真元夺舍!”   季有风不放心,他印象里论修为功法,丁琴怕是要弱上巩腾发一筹。由他半天未将巩腾发制住来看,他偷袭的那下也将巩腾发伤得不重。   巩腾发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叫道:“丑鬼,你还想着救他?一起死吧!”   紧接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外边法术轰鸣的声音戛然而止,石牢猛然间翻转,油灯滚落,火苗一跳而熄。   红笺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看来丁琴和巩腾发一战的胜负已分,不知道结果如何。   便在这时,她和季有风都听到了清晰的“哗哗”流水声。这声音近在咫尺,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听得红笺心中一寒,这是石牢破了,外边的海水涌了进来。   季有风急道:“丁琴,你怎么样了?”他听见外边还有细微的呼吸声,神识穿透墙壁,黑暗中看见石牢外间地上倒着两人,已经没了气的是巩腾发,丁琴满身是血,他蠕动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旁边的外墙受到重击,龟裂成蛛网一样的细纹,海水正自那些缝隙汩汩地涌进石牢,不大会儿工夫就漫过了两个人的脚面。   丁琴低咳了两声,踉跄着扶住了边上的石墙,他强撑道:“大先生,……我不成了。我会将牢门打开,巩腾发死了,你就夺了那小姑娘的舍,快些逃吧。我丁琴这辈子……终于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   季有风默了一默,说道:“丁琴,我对你毫无恩惠,却得你舍命相救。……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去帮你完成。”   丁琴已经在费力地开牢门上的那把锁,他听到季有风的话,含糊地笑了一声:“没有,我没有心愿未了。丁琴此生,能为知己而死,并无遗憾。”   他终于打开了那锁,却没有余力去推开牢门,身体缓缓歪倒在一旁,顺着墙壁滑倒于地,在墙上留下艳红的一行血迹,就此绝了声息。   红笺听着这一切,怔怔地站在床榻边上。   哪怕就是丁琴说叫季有风夺舍她逃命,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此时四下里静悄悄的,唯闻急促的流水声,石牢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季有风两个活着的人,就如同这二十年来的他俩过的每一天一样。   可实际上季有风被断肠索穿身而过,他要脱身离开这石牢,只有夺舍换一具身体。否则等海水将石牢灌满,在这个没有真元可以补充的地方,任他是元婴修士,最终也难逃一死。   换言之,她和季有风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前辈会选择夺舍自己吗?红笺闭了闭眼睛,强令自己想到:“不对,我才刚刚筑基,又足足耽误了二十年没能修炼,这里是冰川下面的深海,只怕以我的修为,还未能浮出水面便被活活冻死。这种处境分明是他活下去的机会大些。”   冰冷的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门上的小窗户涌进来,越积越深,很快就淹没了床榻的四只脚,是时候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第一百零七章永失天真   季有风在黑暗中伸出了手,说道:“丫头,你过来。”   红笺默默靠近过去,坐在了床榻边上,和季有风两手相握。   季有风叹了口气,摸上红笺的脸,问道:“傻丫头,你没听到丁琴刚才说了什么吗,我被断肠索困在这里,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夺舍你,你怎么还不跑?”   红笺乖乖任他将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答非所问地感慨道:“前辈,人活于世上真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煎熬,充满了绝望。你说为什么有的人不用像我们这样,活得这么辛苦?”   季有风怔了怔,似是笑了一声,回答她道:“你看那些被养起来的猪,它们吃了睡,睡了吃,全无烦恼,是不是过得很舒服?你也说了,憨人懒人都有福,唯独剩下我们这种聪明人只好受累。”   红笺默然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承认季有风说的有道理,她侧着脸在季有风掌心上蹭了蹭,说道:“时间不多了,前辈。开始吧,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受苦了。”   季有风颇为意外:“就这样?”   红笺笑了笑,轻声道:“是啊,就这样吧。我的心愿你也清楚,以后丹崖宗的事情就要拜托前辈了。你要好好保重。”   季有风长长叹了口气。他拉着红笺在床上躺了下来,伸出手臂环过她的纤腰,一只手掌放在她的背上,又将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这正是一个无比珍爱的搂抱姿势。   红笺不知道被夺舍会是什么感觉,但因为夺舍她的人是季有风,她在心里早已经放弃了抵抗。   但红笺随即便感觉出不对劲来,两股真元正通过季有风的一双手掌源源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澎湃的金系真元正以五行相生的力量在帮助她运转水灵根,飞快地提升着修为。   这哪里是什么夺舍,竟是季有风在这种生死关头对着她施展了万化生灭功。   金生水。   他二人一个金灵根。一个水灵根。   直到这个时候红笺才蓦然醒悟,原来自那次季有云来劝降,前辈竟便有了这种打算。他怕自己有所察觉,将这计划隐藏在了一次次的打赌玩笑当中。   季有风虽是元婴,此前却同她一样被囚禁在大牢中无法修炼,若不是他常常推敲思考,这万化生灭功怎么可能初次施展便如此娴熟,甚至威力远远超过了对这门功法熟悉之极的自己?   “他竟要放弃他自己,来成全我活下去。”红笺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再作别的思考。只是用力地挣扎起来。   季有风力透臂膀,压制住了红笺,他开口说话:“我这一生从不欠人情,没成想到头来却欠了丁琴的一条命。我本想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叫你一并去完成,不过他说没有,……那就算了。傻孩子,他死前的那句话,也正是我想同你说的。人生于世,能为知己者而死,并无遗憾。”   一股巨大的悲哀袭上红笺心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泪水已经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   她感觉的到,此时季有风手中施展出来的万化生灭功,与她当年帮助方峥修炼时的点到为止截然不同,这是带着某种惨烈的决绝,全无保留,直至要逼出他那具身体里所有的能量。   季有风道:“傻丫头,成不了真仙早晚都是要死的,别太伤心了。我估计着有我这一身修为。至少叫你提升到筑基后期,只要小心些便能逃离这深海。”   急涌而入的海水此时已经没过了床榻,红笺的半边身子泡到了水中。她身上的衣裳迅速湿透。   冰川之下的海水凉得刺骨。   两具身体贴得很紧,季有风拿脸在红笺的面颊上蹭了蹭,他低语道:“这些泪水,是为我而流的吗?”   红笺心如刀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所有的苦难,以此时为最苦,所有的痛苦,以此时为最痛。   季有风不必听她回答,他靠着石墙坐了起来,力透双臂,将红笺紧紧抱住,甚至勒得她有些难以呼吸。   随着大量金系真元涌入,红笺的体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因为被关入炼魔大牢停止了修炼,她识海内的水灵根已经沉寂蛰伏了二十年,此时受到超越数阶的庞大外力滋养,几乎完全变了个模样,桎梏她修为的壁垒渐渐松动,终于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红笺自己情绪激荡犹未察觉,季有风却立时便发现红笺突破了。   进入筑基中期,红笺身上的气息亦跟着有了变化,这周围没有灵气供她吸取,却有季有风提供给她的源源不断的真元。   未等季有风以万化生灭功将金系真元完全转化以便她吸收,红笺的身体里却突然多出了一股力量,将这部分真元完全吞噬。   咦?这是什么?季有风生怕因为自己不熟悉万化生灭功,叫红笺的进阶留下隐患,连忙调动真元循根追去。   找到了,季有风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红笺的神炁,只有修炼了“大难经”,才会在神魂中产生这种名为神炁的气,他同红笺在“大难经”上渊源极深,想来红笺的神炁吸收了自己的金系真元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想到此季有风心中猛然一动,松开红笺的手臂,说道:“丫头,快用一下万流归宗。”   红笺脑袋里浑浑噩噩,只是下意识地听从了季有风的吩咐。   一记万流归宗使出来,季有风心中大定,他道:“原来如此。你的万流归宗适才跟着进阶了。大约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与季有云不同,你的万流归宗进阶之后多出来的是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   他见红笺一幅大受打击,生无可恋的模样,复又笑道:“这样更好,季有云和符图宗网罗了不少金灵根修士,你日后对上他们打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两个人的腰,红笺听到他提起季有云,心神一清。   她问:“你要我杀掉季有云吗?”符图宗、季有云,这些强大的敌人反到叫她燃起了斗志,只是季有风和那季有云是亲兄弟,日后怎么处置季有云,她决定听季有风的话。   “杀了吧。但你不要像对付景励那样,比杀他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活着。”   红笺进阶筑基中期并没有叫季有风停下万化生灭功,他身上越来越冷,腰部往下已经失去了知觉。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去浪费一丝一毫的真元护体。他要在自己死前将所有的真元都输给红笺。   海水越涨越高,渐渐淹没了季有风的胸口、脖颈。   红笺的神炁在她进阶之后有了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再对着万化生灭功,虽是被动承受,吸收壮大的速度却比刚才快了数倍。   果然如季有风所料,当他一身修为耗尽,红笺堪堪升上了筑基后期。   水已经漫到了下巴,季有风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推开了红笺,手比划了一下,叫她快些离开这里。   红笺犹不肯放弃,她奋力将季有风自水中托起来,哭着去试图解开断肠索,可不管她怎么拉扯,甚至不惜真元去施展万流归宗,却只如蚍蜉撼树,乌黑冰冷的索链毫无动静。   这本是早该知道的结果,若是还有解开的可能,丁琴不会叫季有风夺舍,而季有风也不会放弃逃生的希望,连元婴都做不到的事情,红笺一个小小筑基,又怎么能出现奇迹?   季有风本想阻止她做这无用之功,他已经全无真元,黑暗中看不到红笺的表情,可他发现红笺的情绪已变得十分不对劲儿,她不停地哭,这些都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大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恋巢的鸟雀,明明知道家已经不复存在,却仍在不停地盘旋,不肯离去。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季有风抬起已经冻得僵硬的手,摸了摸红笺的脑袋,然后凑了过去,无比眷恋地吻住了她。   唇齿相交,那样得温暖柔软,亲昵无间,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恋人。   那些在脸颊上滑过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海水中,转瞬间便消散无痕。   海水仍旧在不停地升高,就要将两个人完全淹没。   季有风放开了红笺,奋起余力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赶紧离去。   由方才进阶筑基中期开始,红笺就像坠在了一个怎么都不醒的噩梦中,全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泡在了石牢之外的海水里。   她回头望去,明明已经是靠近海底,那里却浪花翻涌,显得特别的浑浊。   其实不必看,红笺也知道那里如今沉睡着她的恩人,她的师长,她相依为命的手足,是她情窦初开之时便日夜相伴,第一个想过共度此生的人。   不同于当年丁春雪的死,那时候红笺别无它念,一心只想着为大师兄亲手报仇,可是这一次,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也随着季有风一起死去,在这冰川下的万丈深海里,她一并埋葬了所有的天真。   ps:   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写“人生何处不相逢”那章时,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宝丽金的一首老歌,写完这章,点开音乐,听陈慧娴唱“……纵是告别也交出真心意,默默承受际遇。”不禁泪下。   ☆、第一百零八章浮屠   晋阶筑基后期,红笺的真元本来是满的,但她在那叫人肝肠寸断的断肠索上又消耗了不少,此时剩下不过近半。   不过红笺并不后悔。   她的修为如今有了质的提升,这一半真元,若是不遇见敌人的话,也应该够她活着离开了。   若是遇见敌人,不管是炼魔大牢的看守还是天魔宗的魔修魔虫,她就算真元是满的,也未必有用。   冰川海底又黑又冷,离了真元只有死路一条。红笺放开神识,最后一次同留在海底石牢的季有风诀别,而后扭头奔向了阔别二十年之久的自由。   没有百劫余生的庆幸与欣喜,她的心情如同这周围险恶的环境一样,冰冷又黑暗。   红笺小心地以水真元包裹着自己全力上浮。   她想:“从现在起,我必须要好好活着,前辈为了叫我活下去放弃了他自己,我就要连他的份儿一起,杀掉季有云,重振丹崖宗,好好活出个人样来。”   离开海底的一段路程十分顺利,红笺强令自己不再去想同季有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告诉自己要快,要在真元耗尽之前浮上海面,然后脱离极北冰川,赶紧找到灵气。   天魔宗有备而来,但季有云这边在那巩腾发的建议下已经将炼魔大牢化整为零,这会儿不知双方的战斗结束了没有?来犯魔修是已经撤走,还是在继续搜寻战斗?   他们是为什么而来?又是如何得知季有云和炼魔中妖兽神魂不在的?   越接近原先的战场,红笺脑袋里的念头越是杂乱,即使她不去想,就那么径直涌现出来,无法停止。   红笺觉着头疼。因为季有风的死。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多想这些谜题,只要能躲开危险,先安全了再来想这些吧。   季有风已经不在了,从此之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只要一想起这个,红笺便觉着心痛如绞,一个念头突然浮出脑海,她想:“这种脑袋里好像快要爆炸的感觉,会不会是因为‘大难经’?”   季有风将他所知的“大难经”完全教给了红笺。但因为一直以来没有办法修炼,红笺只是在旁目睹了季有风以这门秘术攫取丁雍欲向他传递的消息,“大难经”到底如何,她自己并没有亲身体会。   可是如今她修为接连突破,即使不主动修炼,“大难经”也会有所感应吧?   也许这跳跃不休的念头正是她现在还控制不了神炁的体现。是与不是,都需要红笺尽快找到灵气。好好修炼一下这门秘术才能知道。   “嗖!嗖嗖!”   这是什么声音?因为真元有限,红笺不敢将神识放得太远,当耳畔传来这种古怪的声音,她立时警觉,收拢起纷乱的思绪,悄悄放开神识,循着声音追查过去。   水灵根在水里是会占些便宜,筑基后期放在整个修真大陆也是不弱的修为,但红笺却知道此刻会出现在这附近的。只怕都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叫季有风为她所做的失去意义。   “嗖!”又是一声响,红笺的神识顿时有所发现。   就在百丈之外近百根黑幽幽的藤蔓在水里随意地摆动着,这些藤蔓似乎不受水的阻力所限,酷似一根根灵巧之极的蟒蛇尾巴,将附近扫了一遍之后极快地缩回去。团成了一个黑色的球。   那个脸盆大小的球蠕动了几下,猛然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像是巨大的墨菊在水中瞬间绽放,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这是什么怪物?   红笺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已经发现在那片海域这种古怪的植物还大大小小飘着七八团,它们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阻止着网中的人逃出去。   是魔修!那场战斗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此前红笺对魔修的手段知道的不多,对来攻打炼魔大牢的天魔宗了解更少,《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徒闻其名不识厉害,而由井老头那里听来的一鳞半爪又难辨真伪。不过看炼魔大牢那些元婴长老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这天魔宗很难缠是肯定的。   这四周无遮无挡,只希望那拼斗的双方打到现在真元剩余不多,没发现这里来了她这条筑基期的小鱼。   剧烈翻涌的浪花阻隔不了红笺的神识,那些黑色藤蔓灵活如触手,带着千钧之力在追逐、抽打、缠绕着敌人。   它们攻击的目标只有一个。被困在其中的应该是个道修,看不出修为深浅,红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人的身手十分灵活,在水中进退自如,不见他施展法术,几根藤蔓即将近身之际,他突然一拧身,整个人好似变做薄薄一片,险险地从藤蔓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   红笺看着他忽左忽右在藤蔓间穿梭,冷不防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根猛地一扯,就将追在他身后的三根藤蔓打了个死结,心中不禁涌上了一阵十分怪异的感觉。   这个道修修为不见得有多高,真元也应该所剩无几,但他绝对是红笺生平所见最会逃命的人。   彼此间素不相识,红笺不打算上前帮忙,她放出神识将周围细细搜索了一遍,除了这些古怪的植物和这个道修,再没有其它的发现。   战斗进行到现在,天魔宗的人隐藏在何处?难道这些黑色藤蔓不需人操控?   那道修在水中依旧步履飘忽,左突右晃如穿花蝴蝶一般便要甩了藤蔓突围而出,此时距离他最近的两个黑球突然发出“吱”“吱”两声怪叫,向着那人电射过去,几乎是瞬间便到了道修眼前。   两个黑球去势未减,一齐张开触手,似是要搂抱住敌人,这一下登时便将道修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红笺暗道:“完了,此人大事去矣。”   谁想那道修眼看无路可逃,及时收势立住,挥手打出了一道法术。   黑漆漆的海水中像是雨夜突然打了个闪,雪亮的一道光芒径直劈上了他身前的两个黑球,那两个会叫会跑好像活物一样的怪东西顷刻间便碎成了残渣。   红笺倒抽了口凉气,她适才见那道修在水中的身法,还以为他是个水修,这招法术一施展出来,她才意识到竟是自己走了眼,这人是金灵根。   这人适才施展的法术十分厉害,若是真元充足,他大约无需逃得如此狼狈。   此时那道修靠着这记法术扫清了前路,向着红笺这边便逃了过来。   这是个男人,以修士而论看上去还算年轻,金灵根的话红笺转念便猜测出了这道修的来历。   炼魔大牢据说关了不少倒霉的金灵根修士,巩腾发等人拆散大牢之际故意将他们放出来扰乱天魔宗的视线,大约这就是其中的一个。能活到现在,此人的实力运气都算是很不错的了。   红笺默默地向后退了退,她到不是不想救人,而是她唯一能施展出的万流归宗拿这些魔物毫无办法,贸然逞英雄只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那男人只跑出十几丈远便被后面的黑球追上,红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始终被魔物纠缠着逃不脱,这人固然反应很快,身手又灵活,可那魔物在水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不知他的真元还够施展几次适才那个法术?肯定不够将余下的黑球全部杀死,这么说若是自己袖手旁观,他最后终难逃一死。   红笺有些怅然,她想起了季有风同她说的话,成不了真仙早晚都是要死。可这不肯向季有云屈膝的大好男儿死于魔物之下着实有些可惜,于是她又向后退出一段,先确保了自己的安全,然后以神识传音道:“阁下,我恰在附近,可惜修为有限救不了你,你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和我说一声。”   那人听到了红笺的声音脚步一乱,差点被那怪物抽中。   他四望了一下没发现有人,眼下这种局面也不容他放出神识去大范围搜寻,连忙趁隙对着自己施了个水里开口说话的法术,跟着大声叫道:“是谁?我还没死呢就叫我留遗言!”   红笺怔住。   那人见对方没了反应,还以为自己方才一句话就将救星得罪了,一时也有些心慌,连忙又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了在下,必定做牛做马报答,求你了,快救命啊!”   红笺不想造什么浮屠,季有风为她而死使得她万分惜命,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不得不救。   若只是寻常说话,红笺就算听着隐隐勾起一丝回忆来也不敢轻认,毕竟是相隔了二十年未曾听到这个声音,可这人不舍得多浪费一丝真元,这两句话是以千里传音喊出来的,除了那卢雁长红笺实在想不出还会是别人。   恍如隔世!这个人的出现叫红笺心底涌起了一丝暖意,一时冲淡了悲伤和麻木。   刹那间她想起了当年在朱雀牢两个人隔着牢房用传音入密聊天来驱除寂寞的一幕幕,既然是他,那就不能见死不救。   可怎么救?   眼见卢雁长那里的情况越来越危急,红笺一筹莫展。   ☆、第一百零九章再造七级来不来   不管怎样,先同卢雁长联系上吧。   红笺传音道:“卢兄,你向左前方直行,我来接应你。”   卢雁长二话不说便拖着剩余几只魔物往红笺藏身的地方奔来,红笺看着他如游鱼一样几次从那黑色藤蔓的缝隙中险险钻出来,心中慨叹:“这大约便是他所自夸的武功吧。若非武艺惊人,光靠真元他只怕也撑不到现在。”   卢雁长起先光顾着逃命,与那黑球周旋着奔出几丈远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往左前方看去,叫道:“阁下是谁?怎的认识卢某?”   神识传音听不出男女,卢雁长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近乎山穷水尽的地步会遇见红笺。   红笺没空与他叙旧,急道:“卢兄,我们先想办法把这几个魔物对付了。我只有筑基修为,也没有法术可用,不知怎么能帮得上你?”   说话间她已经飞快地向着卢雁长迎了过去。   “筑基……你能不能先帮我引开两个,余下的我来想办法。”追在卢雁长身后的还有六个黑球。   说话间卢雁长见到了对面的红笺。   那一瞬间他的脚下不由有了个停滞,背上被那藤蔓狠狠抽了一记。   卢雁长却没感觉到疼,一则他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于武功之道颇有成就,别的修士关在炼魔大牢里只能等死,他这几十年却将丢下的武功又捡了回来,甚至更上一层楼。这冰川之下没有灵气,恰给了他发挥的余地,他现在浑身上下内力充盈,硬挨一两下并没什么大碍。再者他被对面出现的这人吸引住了心神。   卢雁长觉着自己大约是不知何时中了魔物的毒,以至眼前出现了幻觉。   对面同他说话的不是活人,而是深海中的精怪。   他的内功心法不像神识那么方便,要到数十丈之内才能依稀看得到对方。   那“妖精”的头发很长很长,人们通常形容美人儿是长发委地,但卢雁长是个自诩对美女很会品鉴的人,他向来觉着女人头发如果太长,不说见识短不短,看着就累得慌。可这妖精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长长的青丝飘散在她身后,随着海水微漾,像一张法力无穷的网,一下子就网住了他的目光。   “妖精”的脸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眼睛很大。水下眉眼看上去有些失真,最要命的是她的身上衣裳透湿,紧紧贴着曲线玲珑的青春躯体,叫几十年没见过女人的卢雁长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他不由使劲儿咬了下舌尖,胡思乱想道:“该不会是魔修知道我有这怜花惜玉的毛病,特意放出来诱惑我的吧?”   这么一磨蹭的工夫,那“妖精”已经离他很近了,以神识向他传音道:“以我的修为两个只怕有些勉强,我先引一个试试。”说话音只见她手一挥。大片海水为她牵动,一个浪头在水下向着距离最近的一个黑球砸去。   这美人竟然真是来帮他的!   筑基期的女修,认识并且愿意帮他,符合这个条件的好像只有一个人,看适才出手,这女修是水灵根,而那位方姑娘自道是丹崖宗的。卢雁长简直不敢相信所想,于魔物的纠缠中颤声问道:“方姑娘?”   红笺不明白她印象里聪明伶俐的卢雁长为什么变得这么迟钝,抽暇应了一声,专心对付被她招惹到的魔物。   幸好这是在海里,她还有凝水诀可用,不然的话就算她想帮忙都没有办法引得魔物注意。   卢雁长大喜过望,一股热血涌上头顶,连忙道:“太好了,你也逃出来了。这真是老天爷开眼啊。方姑娘你小心点儿,引那一只就行。来来来,一会儿听我指挥,我喊一二三,你就将它往我正面带,看我的慧心一剑将他们穿成一串!”   红笺看卢雁长的走位,便知道他要故技重施。   原来方才那威力强大的一招便是“心剑”的金丹期过渡法术慧心一剑。   这慧心一剑使出来真是“一剑”。直来直往,摧枯拉朽,可卢雁长身手再好也没有本事叫六团魔物在他身前整齐排成一列,他真元所剩无几,故而急需有人帮忙。   红笺一边逃命一边关切地问:“你真元还够施展几次?”   这是最关键的,若是只剩最后一击,局面乱糟糟的,又隔着海水,红笺便是豁上性命地帮忙,卢雁长也很难将六只魔物一举消灭干净。   还好卢雁长回答:“不多不少,刚好两次。”   说话间卢雁长自那五只魔物夹击的间隙闪身而出,一个起落便顺着激荡的水流向前直蹿出去。   红笺不由赞道:“厉害!”   她虽然已经知道武功是怎么回事,但卢雁长不借助法术,全凭身体强悍的力量便能做到这样,还是叫她大开眼界。   卢雁长这一下消耗却是不小,声音里透着微喘:“这是‘八步赶蟾’,喜欢我回头教你。好了,你做好准备。”   红笺连忙变换方向,卢雁长身前一左一右正冲上去两只魔物,他抽身后退,连退边施法,口里喊道:“一!”   红笺闪开了缠过来的藤蔓,真元流转,水灵根的亲水性使得海水轻柔地推动着她,宛如美人鱼一般地轻盈自如,她比这水生的魔物更适应水。   卢雁长要不是处于险境真想停下来好生欣赏一下,他喊“二”的时候红笺已迎面向着他而来,贴着他身前与魔物错身而过。   她让开了,三只魔物连成一线,天赐良机!   卢雁长没有犹豫,他连“三”都没喊,慧心一剑已经出手,红笺无需回头,她的神识已经“目睹”了三只魔物被这一剑斩成齑粉的过程。   卢雁长松了口气,没有出现意外,比他想象的好多了,接下来那黑球只剩三只,便没有红笺他也差不多能够应付。   果然这一次更为轻松,两人如法炮制,红笺有了经验,走位更是精准,卢雁长最后一击出手,海里恢复了平静。   一个是真元已经近乎耗尽,只靠着内功支撑,一个经过这一番折腾消耗也很大,两个人顾不得再多说话,急急向着上方浮去。   虽然已经是尽力地避开了战场,血的腥气还是顺着水漂过来。   好在这一次没有再遇到意外。这也是卢雁长本身是个不受重视的小角色,加上运气不错,才能够一直坚持着活下来,直到遇上红笺。   距离海面还有百余丈远眼睛便能够看到光亮,海面之上冰川如苍茫的山脉,到处白茫茫的,衬得海水更加蔚蓝。再往上是青天白云,一轮苍白的太阳高悬天际。   卢雁长加快速度,猛然将头探出水面,他深深呼吸,便要仰天长啸。红笺也自水下钻出来,阻止他道:“快停下!”   卢雁长张大着嘴巴停在了那里,他扭头望向红笺,神情颇为滑稽。   红笺提醒他道:“别得意忘形把狼招来。”   卢雁长只得闭上了嘴,他不满地道:“方妹子,我关了好多好多年,如今终于逃出来了,就不能叫我开心一下吗?”   红笺心想,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她真元无几,只得先用手将湿衣裳拧了水,在炼魔大牢的二十年她没有剪过头发,此时出水上岸也觉着有些累赘,胡乱拧了个长长的辫子,扯了块布条系住,边走边道:“不要大意,先去找到灵气恢复了真元再说。”   卢雁长看了看红笺的脸色,乐颠颠地跟在了她身后。   “方妹子,你有什么打算?”   红笺心中盘算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季有风死了,活下来的自己必会成为季有云的首要目标,要躲开季有云的追捕,赶紧将境界稳固,然后好好钻研一下“大难经”,二十年过去,丹崖宗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陈载之应该早就离开了中州,还有弟弟方峥,他会安全到达跹云宗找到江焰吗?各大宗门又有了哪些变化?   卢雁长不闻红笺回答,他侧头见红笺冷着脸眉头深锁,突然觉着再次遇到这位方姑娘同很多年以前他一厢情愿认识的小妹子有了很大不同,若是换个场合,方姑娘不主动招呼他,只怕他很难将对方认出来。   声音依旧,人也还是像原来一样话不多,可她身上那股甘甜的味道不见了。   卢雁长在美人儿身边的时候感觉向来很敏锐,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原因。   那些死老头子怎么会放过这个花朵一样的小姑娘。肯定是她被挪去玄武牢之后心身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卢雁长觉着自己高兴不起来了,就像爱花的人总是千方百计不辞辛苦地想叫花儿开得更鲜艳更长久,卢雁长觉着自己有义务叫这位方姑娘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重新快活起来。   可看这姑娘好像不怎么想继续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模样,卢雁长想了想,问红笺道:“方姑娘,你还记得那赫连吗?”   红笺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不但记得,印象还很深刻。   卢雁长察言观色,继续道:“他被天魔宗的人抓去了,你此番救了我,已经相当于造了七级浮屠,不如咱俩联个手,再造它七级,你看如何?”   ps:   刚看论坛,才知道生活似梦的账号被盗了,想起她说正在参赛的书评写了很久,一点一点删改成形,就觉着难过。心渔很少写章节感言,也不知道写在这里有什么用,只希望这件事能赶紧解决,新的一年,每一个朋友都好好的。祝福~~~   ☆、第一百一十章爱花最是惜花人   赫连还活着?   红笺停下了脚步。   当年她在朱雀牢时和那个复姓赫连的男人一共没说上几句话。赫连沉默寡言,一开口却往往能直击要害,当时红笺对他是颇为佩服的,而且她也感觉得出,比起对另外两个人的冷嘲热讽毫不客气,赫连对她其实还颇存了几分善意。   只是到天魔宗手上救人……红笺觉着卢雁长这提议有些痴人说梦,自不量力。   她没有急着回绝,而是道:“被魔修捉了去还有命吗?你详细同我说说当时的情形。”   没有真元叫红笺觉着十分不踏实,所以她复又沿着冰川继续向前走,边走边有些怪异地瞥了卢雁长一眼:“我记得当初卢兄你一直在我耳朵边嘀咕他如何会装相,心机深沉,不好相处。”   卢雁长快步跟上,讪笑道:“妹子你走之后,那间牢房再也没有新人住进来,只剩下我们三个。比起那井老头,还是赫连和我能说到一起,再怎么样,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老邻居,也处出交情来了。”   红笺轻轻叹了口气,十几二十年日复一日,连卢雁长和赫连这种话不投机的人都成了好朋友,更何况本就意气相投的她和季有风。   这么说她觉着伤心难过再正常不过,不知道习惯一个人用了二十年,而要戒掉这个习惯又需要多久。   卢雁长觑着红笺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觉着天魔宗这次来攻打炼魔大牢透着十万分的古怪,诡异极了。”   他看到红笺似是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精神亦跟着一振,接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了解到炼魔大牢的弱点,这次带了许多魔虫魔物来,炼魔大牢的长老看守们抵挡不住,便打开锁链放了我们这些人出去做替死鬼。跟着那大牢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四分五裂。我们一齐掉落到水中,直到那时大伙儿才知道原来这炼魔大牢竟是在冰川之下。”   “当时大家面对着扑天盖地的魔虫,虽是拼了命抵抗,也都以为必死无疑,不过是撑着多活一阵。我和赫连仗着武功在身,比别人应付得轻松一些,渐渐地凑到了一起。我俩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   他卖了个关子,但红笺分明不是很感兴趣,只顾闷着头向前走,连追问一声也不曾。卢雁长只得无奈接道:“那些魔虫有毒归有毒,却并不致命,一旦有咱们的人被毒倒,便会有方才被我斩杀的那些黑色藤蔓上前将他们抓住拖走,这样咱们的人虽然越来越少。真正送命的却没有几个。而且那些魔修注意力都在坠落深海的大牢碎块上。看得出炼魔大牢突然间散架叫他们措手不及,我觉着他们与其说来攻打炼魔大牢,到像是来寻找什么人的。”   “那井……老头不是天魔宗的人么?他去了哪里?”红笺话说出口,才发现她只知道大师伯的叔叔姓井,并不知道他叫什么。   卢雁长道:“一开始我也是那样认为,后来却又觉着不像,再说出事后一直也没看到那姓井的老儿,说不准他已经叫炼魔大牢的看守们一刀宰了。”   红笺点了点头,道:“你接着说。”   卢雁长的推测不错,若天魔宗的人真是为了那姓井的老者大动干戈。巩腾发几个有人质在手,想来也不至于被逼着解体“炼魔”。   “后来人越杀越少,连我和赫连在内只剩了十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大伙儿眼见不是个事,干脆就想着合力突围搏上一把,赫连修为最高,自然就挡在了最前面,大伙儿齐心合力,好歹冲了几个出来,我当时站在后面,又加上运气好,没有被太多的毒虫咬到,赫连却没有这么好的命。”   卢雁长说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他真心希望红笺点头,和他一起去营救赫连,这是最两全其美的事,如若不然,他这护花人只怕做不成了,同这位方姑娘不知还有没有缘份下次再相见。   听了卢雁长这番话,红笺心中到自有她的一番计较,她觉着应该相信卢雁长的判断,天魔宗如此会抓机会,来寻找的人若不是那姓井的老头,便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他们是在找季有风。   不知道他们由何处听说有季有风这么个人。赫连要救,这难得的线索也要抓紧。   天魔宗的人若真是在寻找季有风,想来一时半会儿未必会撤走。以她和卢雁长的实力,反而是在这冰川之下更好动手,不然的话等天魔宗的人撤回老巢,他二人再追去无异于虎口拔牙。   只是要防备着季有云突然返回。   希望真如季有风在海底给巩、丁二人分析的那样,流落到魔修那边的半部“大难经”出了意外,季有云被魔修绊住,无暇分身。   于是红笺道:“卢大哥,你不如教教我那‘八步赶蟾’,咱们赶紧找到灵气恢复了真元,再抓紧时间返回来看看究竟。”   卢雁长大喜。他一边走一边教,两个人在冰川上越行越快,渐渐变成白茫茫雪雾中的两个小黑点儿。   这极北冰川幅员辽阔,炼魔大牢不过在其中占了一小部分,两人走出数里,大约是出了先前那条妖兽神魂的吞噬范围,周围灵气由少到多,逐渐充盈起来。   再往外,就会出现大量的妖兽,若不是炼魔大牢藏在此处,在那化神期妖兽伏诛之后,经过了数千年休养生息,这里应该早就成为了一个修炼的好地方。   两个人赶紧恢复真元。   卢雁长感慨道:“当年我深入仙霞第十洞寻了些上等材料,又拿一对海蓝鹰尾羽炼化的手镯贿赂了仙霞洞的炼器师,才炼出一柄上好的飞剑来,它速度既快,又不十分消耗真元,可惜关进大牢之后他们便将我所有的宝贝都夺了去,不然的话,现在用那飞剑载了你,绕着冰川飞上一圈,差不多就能发现那帮魔修的行踪了,又轻松又安全,还可以自天上欣赏一下冰川的美景。”   卢雁长说的这些红笺早便从季有风那里知道了,她没有做太多表示,只道:“天魔宗的人要是带着俘虏的话人数众多,咱们仔细些应该离着很远就能察觉。”   卢雁长连连点头,他只是不忿修炼几十年,到头来却变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以致他现在想叫红笺开心一下都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哪怕当初那对手镯没送出去,现在能哄美人儿一笑也是好的。   此念一生,卢雁长就记起了当年那炼器师贪得无厌的模样,想起冷漠无情陷害他的师父,还有那蛇蝎师妹闻雪婧。   大丈夫处世,必当恩怨分明。怎么可以有仇不报?   他深深吸了口气,向红笺道:“一会儿我在前头探路,方姑娘你离我远些。若是我不慎被魔修发现,你就视情况而定,没有把握千万不要靠近,白白送死不说,我也束手束脚的。”   红笺听了这话到是对卢雁长有些另眼相看,他说这话并不是看低自己,也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一个人挡在前面,面对所有的危险。   故而她难得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现在惜命得很,肯定会量力而行。”   明明自己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一路冷淡疏离的美丽姑娘却突然露出了笑容。卢雁长心中一跳,脸上不由自主也带出了欢喜之色。   他见红笺望过来,突然觉着自己这表情傻乎乎的实在是惹人嫌,连忙咳了一声,转移开对方的注意,说道:“妹子你真是修炼的奇才,当年你说刚刚筑基我还以为是真的,谁知你这样自谦。二十出头的筑基后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若是这些年你没有耽误,现在肯定是道修中响当当的人物。”   红笺心里一痛,下意识地颦起了眉头。   卢雁长不知道他无意间又勾起了红笺的伤心事,径自问道:“水修我不大了解,刚才在海底也没看到你施展法术,你筑基之后修炼了什么法术?”   红笺强打精神:“实在抱歉,我恐怕是徒有修为,其实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学的是万流归宗。”   卢雁长确实对水修了解不多,他只知道全修真大陆最出色的水修都汇聚于丹崖宗,他认识的寥寥几个水修更不可能有人主修这万流归宗,听这话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法术,怎么会帮不上忙?”   红笺解释:“这法术对敌时能瞬间吸走对方法术中的水,对战水系法术的话还比较好用。不过对付魔修,就一点作用也不起了。”   卢雁长有些惊讶,他惋惜地道:“怎么会这样?”   马上要一起对付魔修,叫卢雁长知道自己的真实境况非常必要,所以红笺也不隐瞒,向卢雁长道:“初阶是这个样子,法术晋级之后又多了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你来施展一个金系的小法术。”   卢雁长默念法诀,向着侧方伸手一指,一道箭光带着锐响便飞了出去,但见一旁打坐的红笺招了下手,那道箭光竟突然半路失去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冰川上的小女孩   卢雁长的眼睛由始至终连眨都未眨,自然看出来了那箭光消失的原因。   他吃惊地张大了嘴,这可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他随手拈来的小法术,但要知道这方姑娘的修为比他可差着一大截呢,难道等她结了丹,或者更厉害一些,便能连他的杀手锏“慧心一剑”也收去不成?   卢雁长呆望着红笺,这姑娘如此年轻便已是筑基后期了,现在恢复自由,就算练到元婴又需要多久?   冥冥中似有一道闪电劈中了卢雁长,叫他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老天爷叫我遇见这姑娘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我命中的克星啊。老天爷必定是看我游戏花丛不顺眼,先把我丢进牢里思过,又派了她这么个人来专门管住我。就算日后我卢雁长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也需对她俯首称臣,她呢,天下人都打不过,偏偏拿捏我一抓一个准,天下间还有比这更般配的两口子吗?   红笺见卢雁长目光涣散,神情突然显得有些呆滞,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她印象里的卢雁长一直是个脑袋十分灵光,心眼转得飞快的人,怎么这回相遇老是露出这种傻乎乎的表情,莫不是在牢里关出了毛病?   耽误了这么久,红笺真元已经完全恢复,便向卢雁长提议道:“卢兄感觉如何了,若是好了咱们就赶紧回去看看吧。”   她本是商量的语气,谁知卢雁长立时低眉顺眼地应道:“哎。好。你在后面远远跟着我就行,千万别插手。”   卢雁长在前,红笺在后,两人原路返回。待到了灵气有异的地界。卢雁长又叮嘱了红笺一回,才放开轻功在冰原上飞驰。   红笺见他时而奔跑,时而滑翔,兔起鹘落般越去越远,不禁心生感叹:“这卢雁长本就极具天分,又通过这一番际遇发现了他那些武功对修士并不是全无用处,只怕会走出一条与前人都不相同的修炼之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红笺不敢落得太远,抄近路缀在卢雁长身后。   因为不能轻动真元,卢雁长累死累活足足搜寻了两个多时辰才在冰川高处站定。回过头来传讯红笺上去会合。   红笺“咯吱咯吱”踩着积雪自后面爬上去。气喘吁吁问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卢雁长有些泄气:“没有。难道魔修已经全都撤走了?不会这么快吧?”   两个人站在高处向下俯瞰。不敢说一目千里,三五百丈之内高低起伏的冰川上海水中有什么异动都逃不过两人的眼睛。   红笺道:“咱们在这里等一等。”若是一直找不到人,营救赫连的计划就只能先搁置起来了。毕竟在红笺看来十万火急需要她马上去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你快看,那是什么?”卢雁长突然有了发现。   他指了远处冰川脚下接近海面的地方,那里因为断层探出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上面有一小抹红色。   实在是太远了。红笺盯着看了好半天,才迟疑道:“好像是一个人。”   卢雁长也觉得那应该是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这大半天宛如木雕泥塑一样一动也不动。   卢雁长道:“古里古怪,我自己过去看看,你别靠近。”   红笺点头,刚说了声“你小心些”。突见冰川的另一边出现了几只黑色的大鸟,不像海鸥还会发出鸣叫声,也听不见翅膀扇动的声音,就那么无声无息在天海之间滑翔而过,若不是几道黑影清晰地映在了白色的冰层上,她还不一定这么快便发现。   卢雁长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止住脚,低声道:“天魔宗!”   显然他的脑筋只有在遇见红笺的时候才不好使,这些黑色的鸟叫他立时联想到了当初井老头讲的那个故事。   他拉着红笺伏下身体,以防引起这些飞鸟的注意。   黑色的大鸟开路,后面顺着水流漂下来一大片木筏子,远远望去前后绵延数十丈,上面宽敞地能并排跑开好几匹马。   筏子上影影绰绰或站或卧似有不少人,筏子四周那些黑色的藤蔓伸展开,如千万条毒蛇在张牙舞爪。很显然,这个大木筏是天魔宗的人就地取材,随意砍了些大树,由那些魔物将树干缠绕固定在一起。   如此声势,登时便叫红笺泄了气,她问卢雁长:“看样子他们正得胜还朝呢,赫连被擒的话这会儿应该是在那木筏上,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出来?”   卢雁长乍舌道:“乖乖,怎的这么多人?”   “只是咱们两个,说句不好听的,连那木筏子都无法接近。”   “对方有元婴期的怪物,这里找不到机会的话,等出了冰川,就更加不会有机会下手了。”卢雁长手摸着下巴,颇为犯愁。   两个人就趴在雪山上,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木筏顺着水流越漂越远,很快变成了天尽处的一个小黑点儿。   红笺不由叹了口气。   一旁卢雁长拍拍身上的雪爬了起来,抢先开口道:“你别为赫连担心,天魔宗的人既然肯留下俘虏,不惜大老远带回去,一时不会伤他性命,不过是换个地方押着,说不定还能修炼呢。咱们慢慢想办法救他就是。”   红笺心中觉着有些怪异,这卢雁长怎么回事,明明要救赫连的人是他,如今营救受阻,他到先安慰起自己来了。   不过红笺只是一想便将这念头丢在了一旁,她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那一抹红上,天魔宗的人已经撤走,那这个人又是干什么的?   既然有古怪,索性过去弄明白了再说。   卢雁长当先往那边去一看究竟,红笺落在后面,待等走近些,她才看清楚那果然是个蹲在冰上的活人。   这人穿着一身白衣裳,离远在雪地里很难分辨,她和卢雁长起初看到的红色是那人扎在大辫子上的发带,那根鲜红的发带很长,风一吹便在雪雾中随风招展。   看背影这竟是个小女孩,大冷的天蹲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些什么。   卢雁长站定,等着红笺走到身边,方盯着那个白色的背影低声道:“长不高的小女孩?你说那会不会是井老头的老婆?”   红笺不敢断定,道:“井老头后来有没有跟你们说,他那位天魔宗的夫人怎么样了?”   卢雁长摇了摇头:“他不是说和那女人分开逃命,然后他就被抓了吗?不管那女人是道修魔修,是不是身体有缺陷,总归对他一片真心,姓井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种人我懒得搭理他!”   红笺被挪去玄武牢,虽然井老头回来后坚称和自己全无关系,卢雁长还是将这笔账记在了他头上,哪里还肯同他好声好气说话。   不过这个时候,卢雁长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营救赫连的契机,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会会她。若是那井老头没有撒谎,她当年肯跟着井老头一起去丹崖宗看望你大师伯,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红笺望着卢雁长渐渐接近那个白色的身影,那“小女孩”好像根本不知道背后来了人,蹲在那里动也未动。   红笺的心提了起来,只见卢雁长距离着对方五六丈远站住,似是在和她交谈,停了一会儿,卢雁长慢慢接近过去,两个人凑得很近了,卢雁长竟然在那“小女孩”身旁蹲了下来。   咦,这竟是一幅相谈甚欢的模样。   既然打不起来,红笺便也走了过去,一阵北风吹来,送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那你准备怎么办?”卢雁长问对方。   “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想若是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一顿,揪光他的胡子眉毛,再罚他到我娘坟前跪个一年半载,可是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   “你认得出他来么?”   “我一见到他自然就能认出来,我娘说了,他生得很好看,还说我的眼睛跟他最像了。”   卢雁长有些无语,他抬起头来向红笺介绍道:“她是你井师伯的堂妹。这次是偷着跑来找井老头的。”   那“小女孩”抬起头来,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外公要是知道我跟出来了一定会更生气。他最恨我爹了。”   红笺一时不知做何反应,这姑娘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为难和委屈,配着这身高这打扮,看上去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可只需想一想那井老头被关进炼魔大牢里的时间,红笺便意识到他这女儿同娘一样,也是个长不高的侏儒。   卢雁长却显得很有耐心:“刚才我看你外公他们的大队人马已经往回赶了,你为什么不跟上去瞧瞧,说不定你爹就在木筏上。”   那女孩儿苦了脸,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走的时候外公说了,他要是找到我爹,立刻拧掉他的头,绝不会往回带。外公看我看得紧,我的小黑不敢靠近他的船,十有*我爹已经死了。呜呜。”   “小黑是谁?”   “喏,这就是小黑。”这小姑娘抬手自袖子里放出一只指甲大小的黑色飞虫来,那虫子绕着卢雁长无声飞了一周,停回到女孩儿的手心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诱拐   这侏儒姑娘伸出小指逗弄了一下那只飞虫,撅着嘴道:“它告诉我,你们认识我爹,你们两个虽然是讨厌的道修,却没有说我娘的坏话,否则看我不收拾你们!”   红笺和卢雁长脸上一齐变色。   “这是你的灵宠?”卢雁长十分吃惊,他早听说有一些擅长驭兽驭虫的修士会通过秘法收服生灵认主。道修中最出名的要属杀神刑无涯,而看天魔宗的手段,无疑也是极擅长养虫驭虫的。   这侏儒姑娘养一只虫子做宠物到没什么,但听这姑娘的意思这只叫“小黑”的魔虫竟会通风报信,这可就十分神奇了。   侏儒姑娘不高兴地道:“小黑是我的妹妹。”   卢雁长张口结舌,他想问“怎么你妈不但生了你,还生了她?”“这事你爹知道吗?”这一连串问题都堵在了嗓子里,将他憋得直翻白眼。   对方只是个子矮小,并不是个真正的孩子,还是不要惹怒了她为好。   红笺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接过话来和那姑娘道:“它很听话。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   侏儒姑娘喜道:“是啊。好多年了,我们一起生活,一起修炼。娘死之后,长辈们不喜欢我,就只有小黑和我做伴。”   她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红笺,突然认真地问:“我是你大师伯的堂妹,那我是你的师姑么?”   她好像很期盼做红笺的师姑,大大的眼睛里带着憧憬。叫红笺撇清关系的话无法出口。道魔殊途,可这小姑娘手心上停着一只黑色的小甲虫,看上去是如此的寂寞。   红笺叹了口气,道:“不错。我大师伯是丹崖宗的元婴。名叫井白溪,是你爹的亲侄儿。”   侏儒姑娘立时显得颇为矛盾,她先热切地向红笺介绍自己:“娘给我起名叫井小芸,可是外公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暴跳如雷,生气得很。他不许我姓井,非让我跟他姓,管我叫程多多。”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娘说丹崖宗都是坏人,我堂哥为什么要呆在丹崖宗?”   这个问题叫红笺不太好回答。   她想:对她们母女而言。道修自然都是坏人。而打伤这井小芸的娘。抓走她父亲的丹崖宗修士自是坏人中的坏人,她肯心平气和同我说话,只怕还是看在了我认识井老头的份上。可站在道修的立场上,这一家子是魔修不说,那女人还公然上门挑衅,他们除魔卫道自也是天经地义。   再说,现在丹崖宗不知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这些念头纷纭杂乱,最后红笺只是将大师伯的坏消息告诉了她:“大师伯好多年以前便因为你爹遭人陷害,在被押来炼魔大牢的路上下落不明,怕是凶多吉少了。害他的人就是关押你爹的恶人,领头的叫季有云。”   井小芸显得非常气愤,两眼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季有云?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人现在在哪里。我去杀了他!”   卢雁长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突然说道:“季有云很厉害,他们那边还有化神,你可不是对手!”   这句话可比他说“太好了,你快去给你爹和堂兄报仇”有用一百倍,井小芸顿时更加生气,连她掌心里的那只魔虫都跟着受到影响,扇动翅膀绕着她飞前飞后,显得十分不安。   井小芸猛得站了起来,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再瞧不起我,信不信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那姓季的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怎么这次还会被我外公打得落花流水?”   红笺心中一动,皱起眉头,叹息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若是早个几十年,说不定你们一家三口还能团聚,我大师伯也不会遇害了。”   井小芸余怒未消,嗔道:“要怪就怪你们道修把这该死的大牢藏得太隐蔽了,我娘找了好多年都没有找到,这次还是我们宗主离魂传了信给外公,外公才知道要带着人到这里来劫狱。”   “你们宗主?那是谁?听着很厉害的样子。”红笺拐弯抹角追问道。   “那是自然。我们天魔宗在海那边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外公说我们这一支没有及时撤走,和宗门被无尽海阻隔两处,只怕子子孙孙都不能重聚,谁知前些日子我们在进行‘天魔祭’的时候,现任宗主突然离魂传信。”   她见红笺犹自不明所以的样子,顿了顿突道:“我知道了,你们道修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离魂传信,不怕告诉你们,我们天魔宗的无上秘法叫做《大天魔三目离魂经》,三目、离魂都是教人如何控制其它的神魂,那就先要把自己的神魂练得非常强大。”   红笺连忙点头受教,对于《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她还真是久闻大名,粗有了解。   井小芸复道:“我们现任宗主乃是化神,足足在海的那边叱咤风云一千七八百年,他寿元将近,坐化之前使用了《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的最高禁术,他的元神化身在离体之后不受距离和‘天幕’限制,穿越万里空降到我们的村子。他不但叫我外公来这里劫狱,还说只要是牢里的犯人,都不要弄死了,生擒回去先养着,来日等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到来会有大用。”   红笺听到这里向卢雁长望去,以目示意他:“赫连一时没有危险,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卢雁长“嘿嘿”笑了两声。   井小芸说到宗主离魂眉飞色舞,一时忘了方才的不快,显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目睹当时的盛况,到现在一提起来犹觉兴奋,她道:“宗主是个胡子很长的小老头儿,他和我个子差不多高,待我很和气,化身消散前还单独指点了我。”   卢雁长接口道:“那你还担心什么,你外公肯定要听宗主的话呀,那么多道修都不杀了,怎么会杀你爹?”   井小芸露出了难过自责的表情:“都怪我不好,我实在太担心了就跑去求外公,结果外公大发脾气,他说别人的命都留下,唯独我爹,他见到了就杀。”   卢雁长安慰她:“一听你外公这说的就是气话,先不说宗主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你都这么大了,他顶多把人抓回去折磨一通,再不喜欢也没有亲手杀女婿的道理,他还怕你记恨他一辈子呢。”   井小芸稍稍振作,她以掌心托住那只飞虫,慢慢举高至自己的眼前,四只眼睛相对,中间相隔不过寸许,停了一阵,那名叫“小黑”的飞虫扇膀微动,攸地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井小芸皱了皱鼻子,同方、卢两人道:“外公他们已经走远了,我叫小黑再去四下里找一找,若是找不着就只能先回家去,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那我就想办法把我爹偷出来了。”   卢雁长关切地问:“你外公那么厉害,你有把握从他手里偷人?”   红笺默默地瞥了他一眼,一听这话,她就知道卢雁长别有用心,仍在为搭救赫连做着努力。   井小芸歪了歪脑袋,露出苦恼之色。   卢雁长脸上泛起善意的微笑,看上去很像一只藏起了尾巴的大灰狼,他道:“我听说有一件宝贝名叫‘仙霓霞光’,既可以掩饰修为,骗过比自己厉害的人,又可以收敛气息,你拿着它,就可以随意进出你外公的洞府,不会被发现。”   “啊,这么有趣!那这个‘仙霓霞光’在哪里,快去借来用一用。”井小芸大喜。   “那可不成,既是叫做‘仙霓霞光’,自然在仙霞洞,那是道修里的名门大宗,不要说你,就是我和你这位师侄去借,人家也不会给这个面子。”卢雁长意味深长地道。   井小芸怔了一怔,随即怒道:“给脸不要,那姑奶奶就去把它抢过来。”   卢雁长暗忖:“这就对了。你跟你娘还真不愧是亲生母女,连这想法都是一样一样的。”   他赞许地点点头,又马上露出担心地神情:“那件宝贝在一位元婴长老手中,只怕不是那么好抢的。还是算了,不要打它的主意,我们再想办法。”   井小芸翻了翻白眼:“元婴有什么了不起,快点,别废话了,仙霞洞在哪里,你赶紧带路。”   这姑娘简直太痛快了,卢雁长心花怒放,赶紧应了一声。   他复又小心地看了红笺一眼,道:“方妹子也一起去吧,人多有个照应。”他到不是怕红笺拆穿自己利用天魔宗这井小芸去报私仇,而是担心她借机抽身而去,这姑娘闷闷不乐的,一看就是满怀心事,哪怕是天赐的姻缘也要抓紧,大意不得。   红笺当着井小芸,不宜动用“传音入密”和卢雁长交流,此时听到卢雁长开口邀她去仙霞洞,不禁有些犹豫。她道:“你说的元婴长老和那闻姑娘是……”   果然问了。卢雁长这个糟心。   他搔了搔头发,解释道:“他二人是道侣不假,可那‘仙霓霞光’的妙处也是真的,咱们去抢了来,小芸也不过暂时一用,等她用完了,就给你拿着。”   红笺暗忖:“你拐了一个还不够,连我也要拐去仙霞洞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美人猪   红笺暗忖:“你拐了一个还不够,连我也要拐去仙霞洞吗?”   她却不知道卢雁长一心想邀了同往仙霞洞的人只是她,那井小芸不过是卢雁长心念一动间找来帮忙的打手。   井小芸肯去更好,不肯去卢雁长哪怕多费些周折,也要打打“仙霓霞光”的主意。   此时那只小小魔虫由远处飞回来,看井小芸脸上有些失望,应当是没有什么收获。   卢雁长继续游说红笺:“你和我们一起去,等快到仙霞洞的时候,你就找个地方住下等着我们两个。”   井小芸既痛快又大方,卢雁长话音刚落,她便道:“好了好了,快别磨蹭了,刚好我这做师姑的也没有什么见面礼给你,就这个吧。”说完她还打量了一下衣衫褴褛的两个人,目光中露出了同情之色。   红笺哭笑不得。   她仔细想了一下现在的处境,季有云并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突飞猛进达到了筑基后期,若是再有“仙霓霞光”在手,只要乔装改扮一下,茫茫人海之中他想把自己找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仙霞洞和丹崖宗素有矛盾,师祖孙幼公遭受陷害的时候,红笺可没从仙霞洞前去吊唁的人嘴里听到什么好话,此时抢了他们宝物正是一件十分解气的事。   想到此,她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快走吧。”   卢雁长大喜,领着两个姑娘离开冰川,火速赶往仙霞洞。   趁着路上还没有遇到人。他不停地叮嘱井小芸,生怕她露出底细。还未等到达仙霞洞便被人认出来她竟是个魔修。   仙霞洞大老远的自不可能走去,卢雁长和红笺一穷二白,井小芸的飞行法宝不敢拿到光天化日之下,三个人一直坚持着到了有修士居住的地方,换上了普通人的装扮。才由卢雁长去想办法弄了个飞行法器代步。   等坐上法器,一切皆有卢雁长忙前忙后,红笺更是万事不操心,她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炼“大难经”。哪怕身边卢雁长和井小芸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也丝毫干扰不到她。   卢雁长十分兴奋,大仇将报的心情迫切想找个人分享,井小芸初次坐着道修的法器,要杀往道修的大宗门。也是看什么都稀奇,两个人叽叽喳喳像两只欢快的鸟儿。   红笺收功的时候,就听见卢雁长道:“这么多年我算想明白了,虽然温柔美丽这些好词都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但是女人要是狠起来,那才是真的狠。就我这师妹,一般的手段她根本不怕,不叫她吃苦受罪。我又不甘心,小芸,你说怎么办好?”   “那你得看她在乎什么。她越在乎的东西,你就偏叫她眼睁睁看着被你毁掉。反正不能叫她一下子咽气,不就是一个刚刚结丹的女修嘛,你别担心,等咱们把她捉住,慢慢收拾。总能找对办法。”井小芸帮他出主意。   卢雁长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那还真是得辛苦你了。”   “没问题,不行我就搜她的魂。”   红笺忍不住动了动,她还真不知道卢雁长啥时候已经和井小芸这般投机了。   她睁开眼睛,卢雁长立时道:“哎呀,你这次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望望红笺,再望望井小芸,两个人都是土里土气的村姑打扮,一大一小,他突然有了一种将妻挈女全家出行的联想。   红笺没有理睬他献殷勤,问井小芸:“你们的《大天魔三目离魂经》道修能修炼吗?”   井小芸摇头:“肯定不行,我们的功法与道修的道基相互排斥,贸然修炼的话,到最后走火入魔都是轻的。”   红笺不由陷入沉思,这么说季有云能控制妖兽的神魂,并不像她所怀疑的那样是修炼了魔修的秘法。   道魔不能同修,为什么季有风会猜测被魔修抢去的半部“大难经”已被人所学?难道道修不能学《大天魔三目离魂经》,魔修中却有人能练“大难经”?   还是说事情也不是像井小芸说的那么绝对?毕竟当初二师兄秦宝闲修炼了一阵子魔功,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红笺想得头痛,只得继续入定。   此时她“大难经”的修炼远远滞后于修为,加上在牢中由季有风手把手教了将近二十年,不要说筑基期遇上的难题,就算是卢雁长在金丹期修炼上有什么困难,依她的见识都能解答一二。   故而她“大难经”修炼的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便是季氏兄弟也都无法与她相比。   如此一路无事,因为卢雁长特意避开了人多眼杂的路径,三个人多耽搁了两日,才辗转来到距离仙霞洞最近的一处城镇仙路岭。   这个时候不但是红笺,便是卢雁长也需描眉画眼,黏上假胡子,以防被人认出来。   三人在一处僻静的小客栈悄悄住下来,卢雁长拉了井小芸去仙霞洞踩点儿,特意关照红笺:“妹子你别担心,反正你筑基期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安心等着就行,我们去去就回。”   红笺见卢雁长神情殷殷,站得又近,便对着他施展了一下“大难经”。   卢雁长是金丹初期,等级差距叫红笺只模糊感觉到对方情绪激荡,迫切地想要做什么,她道:“你小心些,多少年都等了,不要这时候大意失手。”   卢雁长得她一句关心的话喜形于色。   井小芸见他还要啰嗦,催道:“赶紧走,赶紧走。”   她推着卢雁长走出两步,突然回头,问红笺道:“你在对我做什么?”她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你用神识在窥探我?”   红笺有些惊讶,难怪井小芸不拿去仙霞洞捣乱当回事,她的神识比卢雁长强大多了,自己方才确实对她也用了一下“大难经”,还未等有所收获便被井小芸发觉。   她见井小芸眼睛中渐现警惕,解释道:“我试试修炼的这门功法。你修为比卢兄高很多,他方才毫无所觉。我听说你们修炼也有金丹、元婴、化神之分,难道你已经结婴了?”   井小芸释然,她笑道:“宗主离魂现身指点了我,然后我就结婴了。只是我们的元婴和你们道修的不同,就不给你看了,别吓着你。好了,卢雁长,咱们走。”   果如前辈所说,这“大难经”至多用在神识相仿的人身上,红笺从练气期便修炼神识秘法,如今筑基后期神识远超同济,故而像卢雁长这样的虽然是金丹,她以“大难经”查探便神不知,鬼不觉,若是给她机会接触到人效果应该更好。   红笺觉着等他们回来,卢雁长说不定会同意给自己练练手。   修炼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只是入定不久,红笺便听到外边有异声,她睁开眼睛,却见井小芸和卢雁长一前一后进门来。   卢雁长肩上抗了个大麻袋,做贼一样溜进来,抬后脚跟将门关上。   两个人笑嘻嘻的,好像刚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红笺一见这表情便知道他们事情办得很顺利,神识一扫,不由怔了怔,目光落在了那麻袋上面。   卢雁长惊讶道:“不是吧,这么快就发现了,小芸,你这障眼法不好使。”   井小芸也有些意外:“她不是筑基后期修为吗?莫非道修的功法与这‘*术’相克?坏了,刚才这一路遇见好几个道修呢,该不会早被人看破,就咱俩还像两个大傻子一样啥都不知道吧?”   红笺安慰他俩:“别担心,我是觉着卢兄不会没事背了头猪回来。”   卢雁长松了口气,嘻嘻一笑,布上禁制以防有人偷窥,然后将麻袋打开,自里面倒出一头黑毛肥猪来。   那猪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上犹自不醒,发出一连串的呼噜声。   红笺觉着这情景怪异得叫人身上发冷,果然井小芸“哈哈”笑了两声,手指着猪头一道法诀打出,呼噜声骤停,然后便听着那头猪竟发出了一声娇滴滴的呻吟,幻象消失,地上躺着的果然是个美貌的女人。   “这是闻雪婧?你们竟把她给捉来了。”红笺虽然不认识这女人,但见卢雁长的反应便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   “刚好发现她落了单,略施小计就把她引出来活捉了。”卢雁长看着眼前委顿于地一脸恍惚的女人,渐渐收敛了笑容。   “你……你是卢雁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卢师兄,你好大的胆子,你要做什么?”闻雪婧坐了起来,屋子里有三个人,她第一时间便将注意力落到卢雁长这唯一的男人身上。   她记性不错,虽然卢雁长变化不小,但闻雪婧还是很快把他认了出来。   卢雁长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甚至还面露邪气对着闻雪婧笑了笑,悠然道:“这么多年我呆在炼魔大牢里,就光念叨着闻师妹了,这不刚越狱逃出来,哪也不去,就先来找师妹叙旧。并且我也不能白担了个勾结魔修的虚名,索性就当真勾结一下,师妹你能怎么样?”   ps:   加更会比较晚。   ☆、第一百一十四章看谁狠   “魔修……”闻雪婧转动着眼珠看向红笺和井小芸。   她的神魂被压制,无法判断出卢雁长所言是真是假,但井小芸的模样太具有欺骗性了,闻雪婧只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回到红笺脸上。   红笺淡淡地与她对视了片刻,按说这女人应该知道自己落到这等处境必然讨不了好,换一个人听着刚才卢雁长那番恐吓还不吓掉了魂,可这闻雪婧只是慌乱了一瞬便冷静下来,红笺心中当即给她下了个结论:是个厉害角色,难怪当年卢雁长要栽。   闻雪婧咬着嫣红的唇,目光幽怨地横了卢雁长一眼,抬起手来拢了拢散落的头发。   她上身穿了一件雪青色的小袄,长发乌黑,两只手臂抬起来,袖口滑落,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臂,姿势撩人之极,不要说男人,就是井小芸看着都有些发呆。   卢雁长身边的两个女子,一个看上去尚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个打扮得土里土气,脸色焦黄,就算是魔修,也是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才得以逃得性命的余孽,不然怎么会被卢雁长收服,跑到仙霞洞来兴风作浪,所以要扭转眼前这不利的局面,还是要向卢雁长下手。   依闻雪婧过去对卢雁长的了解,这第一招使出来,姓卢的不说流口水,两眼冒贼光是肯定的。   谁知她表演了半天,却听卢雁长陪着小心同那魔女道:“你看她梳了半天,哪里知道刚才看上去还都是些臭猪毛,好好的金丹修士。偏要学那凡人中的女妓搔首弄姿,卖弄风骚。妹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么低声下气,这还是卢雁长吗?闻雪婧第一个反应不是恼怒,而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抬头看见姓卢的目不斜视,俨然一幅正人君子模样,简直要气笑了。一把将秀发甩到脑后,讥诮地道:“我竟想错了,原来不是卢师兄你收服了这魔修,而是你被人家降服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要讨好新欢,自然要将我这旧爱弃之如敝屣,有什么脏水尽管泼过来好了。”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便引起了卢雁长很大的反应。   “什么旧爱。你个蛇蝎妇人,风骚娘们,我卢雁长眼睛又没瞎,怎么会受你勾引?别大白天发梦了。”   偏这时候看了半天热闹的井小芸插嘴道:“卢雁长你怎么知道凡人中的女妓是什么模样,你见过吗?”   卢雁长登时额上冒汗,他已经不敢去看红笺的脸色了,装作没听到井小芸的问话,口气恶劣地喝问闻雪婧:“废话少说。爷今天就是来报仇的,交出‘仙霓霞光’,叫你死得痛快些!”   闻雪婧一扫先前妩媚模样。神情凛然,口气微嘲:“原来是为了‘仙霓霞光’,怎的不早说?那件法器在我丈夫手中,你们放开我,我传个信给他,叫他送过来就是。”   这个时候谁要是相信她那才是傻子。   井小芸突道:“我挺讨厌她的。你俩要是不反对,给她搜搜魂得了。”   屋内登时一静,闻雪婧没想到这不过到她腰高的小姑娘突然说出这么阴狠的一句话来,而卢雁长亦是心里一跳,先前井小芸提过搜魂,他没当回事,谁想看这样子竟似要来真的。   神魂是修真之人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根本,虽然道修中都传魔修有“搜魂”的手段,可到了卢雁长、红笺这种层次,便会明白即使在魔修当中,“搜魂”也不是人人会使,虽然不像道修的“大难经”那么珍贵,可那也是一门魔功秘法,是有传承的。   没想到井小芸会使。   井小芸说完又有些犹豫,似是才想起来,同卢雁长道:“只是搜完魂她人也就废了,变成傻子,再也不能像个女妓一样撩头发给你看了。不过叫她脱衣服露个胳膊大腿什么的,肯定会很听话。”   闻雪婧瞪大了眼睛,终于露出惊慌之色。她这时候才看出来井小芸不对劲儿。   卢雁长揉了揉鼻子,井小芸这番话说得毫无顾忌,若是不当着红笺的面,他定然哈哈一笑欣然应好。可他这时候表现得太热切,又怕红笺误会他想看这该死的娘们脱衣服露肉。   红笺没有理会卢雁长,她站起身,向井小芸道:“师姑你看住她就行,搜魂我来。”   井小芸闻言疑惑地问:“你会吗?”   红笺淡淡地笑了笑,望向闻雪婧的目光却有一种刀锋般的寒意。   “使得半生不熟,不是更能叫她清醒着多尝尝被搜魂的滋味?师姑出手太快,反到便宜她了,我就是要叫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又管不住自己,咱们慢慢地玩才更有趣。”   卢雁长只当红笺难得有兴致开口吓唬闻雪婧,连忙配合着赞道:“妹子说得真是太对了。”   闻雪婧这才知道眼前的古怪女童和乡下村姑都是魔修不说,还是同门师姑侄,这哪里是什么女童,分明是个长不高的妖怪,自己堂堂一个金丹高手被全面压制反抗不得,她本以为是卢雁长捣的鬼,若是这老妖婆的话,天知道她修为达到何种境界,这姑侄两个如此狠毒,落到她们手里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怎么办?软语相求?说谎先稳住对方?利诱?威胁?对手是两个女人,闻雪婧蓦然发现好像什么招数都不管用。   红笺不容她多想,已经走到了闻雪婧的身前,抬起一只手,慢慢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两人一经接触,闻雪婧身上便是一抖,她拼命向后仰着头躲避红笺的手,厉声尖叫:“你可想清楚了,我仙霞洞是名门大宗,你胆敢搜魂,洞主和长老们绝不会放过你们。”   红笺对上闻雪婧怨毒的目光微微一哂,对方这模样在她看来有些好笑,闻雪婧是金丹初期,可不知为何红笺心中却有一种笃定,她的“大难经”必定可以渗透对方的神魂,这个女人再是把自己伪装得花团锦簇,在她的手中也将被剥得一干二净,*裸露出本来面目。   “我将居高临下,主宰她的生死,控制她的喜怒哀乐。”   水真元自红笺的掌心涌出,经由闻雪婧的头顶进入到她的脑袋里。   闻雪婧的神魂被井小芸死死压制在识海里,龟缩着动也不敢动,一见红笺的真元杀上门来,立时张牙舞爪扑了上去,神魂拱卫的金丹一时光芒大盛。   但红笺的真元却似根本未将这金丹修士的神魂看在眼中,二者轰然相遇,水真元忽如水银泻地,化作千丝万缕神炁融入到闻雪婧的神魂当中。   红笺的体内水灵根在飞旋,旁人看她两眼虚投在闻雪婧脑袋上方的半空中,实际上她的神识正紧盯着闻雪婧神魂中那些如万光筒一样闪过的影像。   那些都是闻雪婧上百年遗留下来铭心刻骨的记忆,不能与人言说的秘密。   “你杀的第一个人是你的堂哥,那时候你还没有筑基,有一个红脸老者,似乎是你家族的长辈,要在你们之间选几个人着重培养,你很想出头,担心选不上,便挑唆了两个年轻人私下争斗,结果你堂哥一时失手,打死了对方,他慌了神,不免埋怨你几句,要去向长辈认罪,你却趁他不备,偷袭将他杀死,又做出两个死人同归于尽的假相,骗过了家人……”   随着红笺冷冰冰的声音开始叙说,闻雪婧额上渗出汗来,她一开始还存着幻想,以为眼前这年轻的女修是在虚张声势,谁知对方一开口说的就是被她埋藏在心底深处,一直未被人发现的隐秘。   当年杀死堂哥,她虽然最后得到了好处,论起因却是气愤他将失手杀人的过错推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开始,后来她尝到了甜头,便越来越狠,睚眦必报,对于死在自己手里的男女修士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记忆深刻。   这就是被搜魂的感觉吗?她内心深处的那些丑陋将被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再也无法遁形,到最后她这颇有声名的仙霞美人就会变成一个痴傻的疯婆子?   虽然“大难经”对她的神魂并无伤害,闻雪婧惊慌之下却觉着识海失守,神魂正被对方扯得支离破碎,她想挣扎,想伸手按住脑袋,却连手指头也无法抬起来,只得渐渐缩成一团,绝望地“啊啊”大叫。   红笺的神炁清晰地感觉到闻雪婧魂魄中激荡不休的那些情绪,排斥、愤怒、怨恨、恐惧以至哀哀求饶。   这种感觉着实叫人着迷,甚至冲淡了红笺心底的晦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快意。   “灵魂这么肮脏的人为什么能顺风顺水的修炼到结丹?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既然天道不存,心魔无用,从今天开始,我要用我的手去扫清这些败类,先从她开始,还有符图宗的齐天宝和元必简,炼魔大牢的任琛,总有一天,会轮到戴明池,轮到季有云。”   卢雁长和井小芸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俱都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井小芸,她清楚地知道红笺使的并不是搜魂,但看闻雪婧已经彻底崩溃,这是什么功法,如此神奇?   ☆、第一百一十五章全部都抢走   “你师徒二人将卢兄送进炼魔大牢,到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卢兄,瞧不出你半路修炼,又是孤身一人,竟然赚了这么丰厚的身家。”   红笺心情一好,说话的语气便带了三分调侃。   卢雁长被她夸得有些汗颜,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当年混江湖就喜欢瞎倒腾,熟悉了修真界之后旧习难改,从散修手里陆续赚了一些,也算不上多么有钱。”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瞪了闻雪婧一眼,道:“可惜都便宜这女人了。”   他平白受了几十年的牢狱之灾,本来对闻雪婧是极恨的,但看她此时在红笺手里吓得三魂失了两魂半,剩下的半魂只会哭泣求饶,满心仇恨不由消散了大半,暗忖:“要不要劝劝方姑娘,给她个痛快得了。”   闻雪婧不敢再浪费任何一点机会,立刻将求饶的对象换成卢雁长:“师兄,师兄,呜呜,求求你,千错万错都是我一时糊涂,你叫两位仙姑放过我吧,叫我做什么都行,你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我双倍,不,十倍,十倍还你!”   红笺丝毫不为所动,向卢雁长微笑道:“不错,你这位师妹存了不少灵石,又十分喜欢四处搜刮宝贝,所有的家底全部掏出来,十倍到也勉强够得上。”   闻雪婧如闻大赦,连声道:“是,是。我马上去全部拿来,赔给师兄。仙姑饶命。”   红笺似笑非笑:“你去拿来?那可不成,到时你领着大队人马杀来,我就算当着仙霞洞众人的面,告诉他们罗芜是你杀的,他们也不会相信我这魔修的话,你说是不是?”   闻雪婧已经面白如纸,抖若筛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到是卢雁长大叫了一声:“罗芜死了?”   此时红笺真元已经所剩不多,恰逢闻雪婧完全屈服。神魂放弃了抵抗,红笺尽起所剩真元猛得硬冲她识海。   闻雪婧蓦地发出一声惨呼,听着不像人声。   其实闻雪婧毕竟是金丹,红笺这一下并不会就叫她疼成这样,只是闻雪婧久闻魔修的“搜魂术”伴随着足以叫人疯癫的剧痛。红笺已经搜去了她这么多秘密。偏在这出现了一线生机的时候,这意料之中的疼痛姗姗来迟,更叫她觉着痛不可当。   卢雁长连声追问:“罗芜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你这毒妇,为什么要杀她?”   闻雪婧知道抵赖无用,不过好在那魔女的手已经从她头顶上拿开,她虽然头痛,自觉神智还清醒,她越想越觉着自己倒霉,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边哭边道:“是你说罗芜那小贱人长得比我好看。你宁可等着她看你一眼,也不愿娶我。你知不知道我听了这话有多么生气?”   卢雁长觉着心口疼。   罗芜是仙霞洞的女弟子,当年同闻雪婧一样卡在了筑基圆满,除了性子有些高傲,并没有其它的不是,关键她长得很美。是仙霞洞唯一的水灵根女修。   卢雁长喜欢美人,自然对她很有好感,哪怕关在炼魔大牢也没少在红笺耳朵边提她,故而红笺对罗芜这名字颇有几分印象。   卢雁长没想到他随口推脱闻雪婧的一句话竟然害死了那姑娘。   他心情一时变得很差,道:“你不用再说了。‘仙霓霞光’在哪里?我们拿到它之后给你个痛快。”   井小芸奇怪地道:“她这么坏,为什么还要叫她痛痛快快地死?卢雁长,我真搞不懂你。”   卢雁长没好气地道:“那你说要怎么样?”   井小芸“哼”了一声,不满地道:“等我搜搜她的魂,她怎么杀死那女的,我就怎么杀她。还有,卢雁长,你再对我这种态度说话信不信我揍你?你可别自作多情,她杀那女的根本不是因为你,只是听你说那女的比她好看,气不过而已。”   卢雁长臭着脸一语不发。   闻雪婧本来听卢雁长说要杀她,还待求恳,此时见势不妙,抽泣两声,赶紧闭上了嘴巴。   这一路上井小芸和卢雁长经常这么吵吵闹闹,有时两人都感觉是对方无理取闹就会找红笺来评理,这会儿卢雁长虽然不接茬了,井小芸却仍是向红笺道:“你觉着我说的对不对?”   红笺发自内心地道:“师姑我觉着你说的对极了。”   她在闻雪婧身上初次使用了“大难经”,不知是修为差异还是她修炼的时间尚短,直至她真元耗尽,也没能像季有云那样看到闻雪婧的未来。   但那有什么关系,闻雪婧的未来完全掌握在他们三人手中,她只能是死。   红笺向卢雁长和井小芸道:“‘仙霓霞光’这会儿不在她夫妻手中,这件法器被一位姓赵的炼器师借走,姓赵说是要去十二洞天采集材料,炼制护身法宝,已经走了些日子,估计也快要回来了。他是金丹后期修为,这到是个难得的机会,到不是说元婴你俩对付不了,到底对方人多势众,能不惊动还是不惊动为好。”   卢雁长点头称是,他听说要去找那姓赵的麻烦登时来了精神,哈哈一笑,道:“我都要相信这就是天意了。小芸,走吧,咱们再跑一趟。”   因为红笺刚才站在了自己这边,井小芸心里正高兴,红笺叫他们避开仙霞洞的元婴,她虽然颇为不服,也忍住了没有反驳。   她嘴里一边答应着卢雁长:“好,你先等等。”一边跳到了闻雪婧身前,背着手打量她两眼,向红笺道:“你那搜魂术哪学来的,不大对劲,你瞧瞧我的。”   说着她不等闻雪婧哀求,右手飞快自背后伸出来,力透五指,登时便自闻雪婧的头皮抓了进去。   闻雪婧的惨叫声随即响起,几行鲜血自她头顶冒出来,很快流得满脸都是。   井小芸左手飞快地打着法诀,渐渐地血不再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白色的热气,闻雪婧嘴里不知道胡乱叫骂了些什么,身体一阵阵剧烈地抽搐。   卢雁长避开了眼睛,那些声音犹自不停地钻进他的耳朵,那不是杀猪宰羊,卢雁长觉着有些不舒服。   他是半路出家的修士,又在炼魔大牢关了几十年,这些经历模糊了他心中道魔的界限,井小芸修为虽高,平日言行却有几分孩子气,卢雁长存了利用之心,一路哄着她,以致经常忘记她魔修的身份。   此时目睹井小芸这残酷的手段,卢雁长不由心中凛然。   红笺未像卢雁长表现得那么排斥,她一直淡淡望着搜魂的过程,感觉到卢雁长的目光望过来,她道:“你道只有魔修的‘搜魂’才这么难看?其实符图宗的‘他生符’同这也差不多。师姑定要‘搜魂’,不见得就是为了折磨她,道魔殊途,师姑同我们也是萍水相逢,你们要再去仙霞洞,对师姑而言自是搜了魂更安全。这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本能。”   她没有看卢雁长,顿了顿又继续道:“卢兄,我们的敌人很强大,又不择手段,你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那不如早早抽身而出,不参与进来为好。”   卢雁长有些茫然,他望着红笺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透过那些刻意的装扮还能辨别出原本动人的眉眼,可是他认识的小妹子真的变了,变得强大、坚定而又冷漠,卢雁长说不清楚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他只是突然觉着很是心虚气短,好像方姑娘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对上这样的姑娘他简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乖乖听话。   这个时候井小芸那边已经收功结束,她没注意到另两个人的古怪,随口道:“好了,这女的不行了,我顺手处理了,省得你们沾手。”   闻雪婧果然已经没有了声息,井小芸手一张,尸体上的乾坤袋落到她手上,井小芸看也不看,便将它抛给了红笺,又冲卢雁长道:“这女人藏东西的地方我都知道了,你还去不去仙霞洞了?”   红笺冲卢雁长晃了晃手中的乾坤袋,卢雁长便像提线木偶一样点了点头。   井小芸笑道:“就是嘛,本来是给你报仇的,正主不去还有什么意思。”   她一边说一边抓起闻雪婧的衣裳擦拭手上的血,红笺手指虚点,帮她凝出些水来,井小芸洗干净了手,满意地笑笑,拍着白嫩的小手向卢雁长道:“走吧,走吧,时候不早了,你仇人都有谁来着?你那师父,还有姓赵的,这次去就一起收拾了,他们所有的好东西,咱们统统抢回来。”   红笺道:“卢兄谨慎,师姑你去了仙霞洞要听卢兄的。你俩一定要安全回来,好了,这女人的尸首我来收拾。早去早回吧。”   卢雁长脑袋里乱糟糟的,他望了一眼闻雪婧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啥也没说便跟在了井小芸的身后。他一边走一边心虚地想:“我把方姑娘和井小芸这魔头搅到一起,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不管是对是错,反正我现在是控制不住了,还是先去抢了再说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仙霓霞光   卢雁长和井小芸一去就是好几天。   红笺将屋子收拾干净,一边修炼,一边等着两人回来。   “大难经”在闻雪婧身上牛刀小试给了红笺无比的信心,以及那种久违了的兴趣。抛开“大难经”带给她的使命感和巨大的压力,这门神奇的功法是如此得有趣。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一个可以由自己来创造的未来。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人热血沸腾?   修炼的间隙,红笺觉着自己正站在冰与火的中间,一边是创造新世界的热忱,一边是深入骨髓的厌倦和仇恨,不管哪一边,都像是有鞭子不断挥舞在她心上,督促着她努力前进,不敢稍有松懈。   卢雁长和井小芸几天未归,红笺到并不如何担心,以井小芸实力加上卢雁长的机警,就算不慎被发觉,逃命总能办到,迟迟没有动静大约是那姓赵的炼器师还没有回来。   她这里潜心修炼,却不知道外边已经乱了套。   三人落脚的这仙路岭是距离仙霞洞最近的城镇,镇上住着不少仙霞洞的外门弟子,仙霞洞有个风吹草动,仙路岭立刻就会有所反应。   仙霞洞金丹后期的大炼器师赵浑为人所杀,凶手胆大包天,又对仙霞洞的一切十分熟悉,将赵浑所有的家当搜刮一空。   这种事在仙霞洞开宗以来,只在当年魔修猖獗的那段时间发生过。包括洞主阴重在内的众人都过惯了太平日子,冷不丁出了这么一件大事都十分紧张。   麻烦的是赵浑自天遥真人处借去的宝贝“仙霓霞光”也一起不见了。   天下间隐匿气息遮掩行踪的法器不是很多,论效果“仙霓霞光”绝对排得进前五,若不是天遥真人需得给炼器师几分面子,这法器是绝不肯外借的。   赵浑直到被杀连反抗都不曾,怎么看都像是熟人做的,阴重和天遥真人召集门人一查对,偏偏不见了闻雪婧和她的师父金灵根修士闻稹。   天遥真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些日子未见过道侣闻雪婧了。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天遥真人拿她当宝贝一样宠过几年,可架不住修真之人生命漫长,几十年过去,两个人早就分开修炼,感情不复当日。   待等发现这二人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闻雪婧更是除了遗落在自己洞府的一些小玩意,什么都没有留下,天遥真人简直快要气疯了。   看上去像是一桩丑事,阴重自然要代为遮掩。对外只加紧寻找闻稹和一名女子。因为熟知“仙霓霞光”的威力,凡是在仙霞洞附近出现的一男一女,不论修为长相。都成了重点关照的对象。   这给卢雁长和井小芸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井小芸个子矮小。同卢雁长在一起像是父女二人,又有“仙霓霞光”隐藏了二人的修为,这才一路别别扭扭回到镇子,得以与红笺会合。   仙路岭的盘查越来越严,不宜多耽搁,三人立时起程。   离开镇子时三人遭到了一队仙霞洞修士的盘问。带队的是个筑基修士,他将红笺和井小芸直接当做卢雁长的妻女。   这些仙霞洞门人已被告之“仙霓霞光”会叫神识产生强烈而又不自知的幻觉,故而对方的长相、修为、身上携带的东西都做不了准,唯一能确定身份的只有闻稹和闻雪婧一个金灵根,一个木灵根。   那筑基修士觉着这一家子有些古怪。妻子是筑了基的女修,而本来该是一家之主的丈夫竟是个相貌寻常的普通人。同为凡人的小女儿明显和父亲更亲密,一直紧紧拉着男人的手。   他叫红笺施个法术瞧瞧。   红笺见对方要查灵根,第一反应便是卢雁长杀人时在尸体上留下了痕迹。她施了个凝水诀,仙霞洞的修士见她是水修,这才抬手放行。   红笺将飞行法器取出来,载了卢雁长和井小芸飞离仙路岭。   不知卢雁长和井小芸以神识怎么沟通的,等飞到僻静处,井小芸脱离法器不见,不大会儿工夫返回,拍手笑道:“好了,尾巴除掉了。”   三人又飞了大半天,这才找了无人山野降落,开始清点此行的收获。   井小芸先自袖子里取出“仙霓霞光”,这件法器外形像是一颗大鸡蛋,通体乌黑,呆在井小芸手心里黑光缭绕,乍看上去井小芸的整只手掌都变成了黑色。   “这东西……怎么是黑的?”红笺颇为意外,不但如此,她盯着这颗“蛋”,还能感觉到“蛋”中似乎有一种魔气。   井小芸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这件仙霞洞的法器我也能用。来,卢雁长,你拿着它给我师侄瞧一瞧。”   “仙霓霞光”到了卢雁长手中,交接时候一暗一明,法器表面再次泛起来的却是金光,亮亮堂堂。   红笺顿时明白了,她自卢雁长手里接过“仙霓霞光”,这法器果然变成了一个蔚蓝的水球。   井小芸一旁道:“有趣吧。我和卢雁长试过了,他若有心隐匿行踪,拿着这个,我的神识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找出来,而且只要你想,它除了变不出元婴来,可以帮你造成金丹、筑基甚至练气任何一种修为的假象,哈哈,太好玩了,快点帮我想个办法,我要用它骗过我外公,去把我爹偷出来。”   卢雁长却道:“我俩对你外公一无所知,哪有什么办法能帮得上你?”   红笺摆弄了一阵“仙霓霞光”,她想:这件法器用来对付季有云肯定能派上大用场,等井小芸用完了,一定要把它留在自己手里。   井小芸和卢雁长这次算得上是满载而归。除了“仙霓霞光”,还有不少用得上的法器、丹药,更有大量灵石。   这些东西井小芸看不上眼,卢雁长便和红笺分了,两个人总算不再穷得叮当响。赵浑那里还搜刮来了很多炼器材料,两人一时用不上,先由卢雁长保管,等日后遇见合适的炼器师再说。   井小芸随手自路旁折了根柳枝,百无聊赖扯着上面的叶子,好容易等两人分完了赃,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她道:“东西到手,我要回家一趟,你们两个呢?”   卢雁长和红笺面面相觑,井小芸性格冲动没什么心眼,要按卢雁长原来的打算,死皮赖脸连哄带骗,大约也能自她嘴里套出来她外公那些人的秘密,可是这一路下来,大家相处得不错,尤其仙霞洞的事人家可是出了大力的,她虽然是魔修,却从来没有对同行的两人动过什么坏心思,再骗她未免有些不地道。   井小芸直将柳枝扯成光秃秃的一根,拿它戳了戳卢雁长的肩膀,歪头笑道:“你俩怎么了,舍不得我?”   卢雁长强笑道:“是啊,我们舍不得你……拿走这件宝贝。”   井小芸切地一声,翻了个白眼鄙视他:“不是说好了吗,你们住哪里?说一声,我用完了便将这‘仙霓霞光’还你们。”   卢雁长深深吸了口气,向红笺道:“方姑娘,你说吧。”好歹井小芸和红笺还有些渊源,红笺开口相求,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赫连,井小芸想来不至于翻脸。   红笺便和井小芸讲了讲赫连的事,井小芸瞪大了眼睛,她望了望卢雁长,又看看红笺,道:“我说你俩咋这么好心,卢雁长,你是不是想叫我带你回家?”   卢雁长刚要点头,井小芸唰地将脸沉下来。   她不对红笺发火,却将手里的柳条没头没脑冲着卢雁长死命抽了几下,打得卢雁长抱头鼠窜,一边打一边跺着脚骂:“混蛋,是不是我师侄不说,你还准备继续算计我?做你的大梦,想都别想,就算带你回去,也将你交给我外公,叫他老人家把你抽筋拔皮,肉渣渣丢进湖里喂鱼。”   卢雁长大声喊冤,他是真觉着冤枉,都是一样一样的,为啥方姑娘能赚个好,他却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红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她拦下井小芸,劝道:“师姑,卢兄原来并不知道你这么爽快够义气,他和赫连也是非亲非故的,不过是在大牢里做了十几年的邻居,这才面也未见便成了朋友。赫连是散修,从来没有做过不利于你外公他们的事,他是恩怨分明的人,你帮了他,他肯定会承情报答。你就帮忙想想办法吧。”   她见井小芸脸色好看了些,不再追着卢雁长打,站在那里神情变幻,似叫自己说得有些拿不定主意,连忙冲卢雁长施了个眼色。   卢雁长有求于人,只得腆着脸又凑过来,赔笑道:“小芸,求你了,我们这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赫连脾气又臭又硬,你外公虽然不打算要他的命,我怕时间长了他自己上赶着找死。他是元婴,回头哥哥对付炼魔大牢那些坏人,还要靠他帮忙呢。”   井小芸鼻孔冲天“哼”了一声,将刚刚拿到手里的“仙霓霞光”又塞回给红笺。   “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先拿着吧,等咱们到了地方再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魔修们的隐居生活   当年“天幕”突现,天魔宗的程长老一家来不及撤走,被迫留在了道修这边,程长老眼见举目皆是敌人,只得隐居深山,代代相传,到如今形成了一个村子,村子里住的都是程家人。   几千年过去了,这群魔修还活得好好的,可见选的地方有多么隐秘。   红笺和卢雁长本来在朱雀牢听井老头讲过他误入程家村的故事,下意识便以为井小芸会带着他俩去钻深山老林,谁知井小芸领着二人乘坐飞行法器一路往东,不出半日便到了海边。   之后转而向北,沿着海边又飞了半日,井小芸便叫降落。   此地属于东秦郡,入眼是大片大片的丘陵,偶有湖泊,湖泊边上都是开垦出来的农田。   这时候天气正是刚刚回暖,随处可见农夫们牵着黄牛在田里劳作。   附近没有名山大川,往南再去两千余里便是丹崖宗,往东涉水可达小瀛洲,这个距离对普通人而言不近,可对修士来说不过是多赶一两个时辰的路,加之这乡下地方虽然靠近海边,灵气却是一般,除非有意来寻,否则还真不大会有人将目光落到这周围。   一路过来离着丹崖宗越来越近,红笺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一晃二十年了,她本担心待她重见天日之时各大宗门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丹崖宗和乐游的小瀛洲,说不准已经被符图宗吞并。   值得庆幸的是戴明池不知是只需守着赤轮峰的上古灵泉便心满意足,还是担心惹得天怒人怨不好收拾,这些年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   红笺路上打听,再加上井小芸搜过闻雪婧的神魂,得到的讯息都差不多,丹崖宗现任宗主穆逢山着意同符图宗交好,戴明池经常在丹崖五峰出没,他手下的长老更是长住赤轮。   而当日仗义直言的小瀛洲宗主乐游十几年前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时好时坏。也顾不上再找戴明池的麻烦为孙幼公等人打抱不平。   乐游生病明面上的原因是他天生灵根有异。所以修为越高,身体越胖,直到肉身承受不了要崩溃,但暗地里猜测和符图宗有关系的大有人在。   三年前乐游以霹雳手段诛杀了试图篡夺他宗主之位的本门长老,众人蓦地意识到病老虎也是老虎,同情议论他的声音才跟着消失。   没有跹云宗的消息,更不要说江焰和弟弟方峥。   红笺回过神来,是得赶紧了结这边的事情,救出赫连,然后去一趟跹云宗了。   卢雁长左顾右盼。好奇地道:“哎哟,你外公他们不是还亲自下田里种地吧?小芸。我听你爹说你们人都住在深山里。”   井小芸一边指挥卢雁长将飞行法器停在僻静处,一边解释:“外公说我爹那人靠不住,他一离开村子,我们就搬来了这里。听说我们住的那村子早就被道修踏平了,要不外公那么恨他。”   卢雁长啧啧两声:“幸好你外公谨慎。不过这事可能也怪不得你爹。那季有云的异术十分厉害,你爹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丹崖宗的井白溪就是那么折进去的。”   他顿了顿。又觉着没必要为井老头的品行辩解,讪笑了一声,补充道:“不过也难说,你爹那人,你知道的。”   井小芸哼了一声:“我自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连我师侄都会搜魂?我要找机会和外公说,我爹不像他想得那么差。”   卢雁长心中一动,向红笺望过去。   红笺到不是想瞒着他俩。只是提起“大难经”必然会触及到她心中之痛,故而她岔开了话题:“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卢雁长嘻嘻笑:“那要听小芸的。”   井小芸道:“我叫你落在这里,就是想先商量一下。”她面现犹豫,咬了半天嘴唇方道:“要不我先和你们说说外公他们的情况吧,你俩也好有个数。反正这件事很难办,我完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卢雁长和红笺立刻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外公很厉害,这个你们已经知道了吧,除了厉害,他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发火,若说他有一点点好处,就是还勉强算是讲理,我三姥爷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我打不过他,总受欺负。最叫人讨厌的是四姥爷,他连自己家的小孩子都要骗,我还有个亲舅舅,不过他很嫌弃我,我妈活着的时候,他俩总是吵架。”   卢雁长听她说得凌乱,忍不住打断她问道:“小芸,你外公他们一共多少人?”   井小芸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道:“老的小的加起来有四十多呢。”   “修为比你厉害的呢?”   “那也有五六个。”   卢雁长抽了口凉气,就这么个不起眼的乡下地方,竟然藏了五六位元婴高手,怪不得他们敢去打炼魔大牢的主意。   井小芸道:“我刚说的那几个最厉害,再就要数我那些舅舅们。不过舅舅们不管闲事,对你们道修也没那么大的怨恨,还能好对付一些。”   她见卢雁长和红笺都将期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深感压力巨大,头疼道:“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吧,还不知道我爹和你们说的那赫连有没有被抓回来。赫连长什么模样?”   只有卢雁长见过赫连。他道:“当时太乱,来不及细看,他很魁梧高大,留着一脸大胡子。”   井小芸点了点头,她自红笺那里接过“仙霓霞光”,看着跃跃欲试的卢雁长,叮嘱道:“你俩可千万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村子里的花草鸟虫都很有灵性,就算有这法器在手,他们也依旧能分辨得出来你是生人。若是叫我外公他们发现,你们活不成不说,连我都得跟着倒霉。”   打击完两人,她心事重重地走了。   卢雁长目送她矮小的身影远远消失在山野之间,颇为担心地同红笺道:“她这样子,能不能行啊?”   他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井小芸这一走就是七八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卢雁长坐立不安,心里都快长出草来,这些天红笺一直在专心修炼,他不敢打扰,也跟着修炼吧,却又静不下心来,他不敢走远,就在周围十几丈之内转悠,感觉日子过得非常难挨。   再看老僧入定一般的红笺,卢雁长不由啧啧称奇,跳过去在她眼前晃了晃,叫道:“妹子,你真沉得住气,这时候还修炼修炼,你怎么那么喜欢修炼呢?快起来看着,魔修的地盘啊,你说我要不要远远去瞅一眼?”   红笺摇了摇头:“还是等她回来吧。咱们对天魔宗的人全无了解,贸然惊动他们与送死无异。”   卢雁长自己也是毫无把握心里正虚,听红笺一说,他想呆会儿自己若是离远看见个农夫,哪里知道他地里种的是粮食还是魔物?不由骂了一声,老实下来。   又过了两天,卢雁长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终于将井小芸盼了回来。   井小芸脸色却是很差,一见面便哭丧着脸道:“你们两个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外公他们这次回来又换了住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才找着他们,结果一见面外公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骗我说没找着我爹。多亏我长了个心眼,暗地里用‘仙霓霞光’偷偷去看,才发现他们抓了我爹回来,我舅舅亲自动手,一天三遍地折磨他。”   红笺和卢雁长见她眼睛里含满了泪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红笺道:“师姑,你确定他们抓的那人是你爹吗?你又没有见过他。”   井小芸连声道:“不,不,没有错,肯定是他。我舅舅一边打他一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舅舅怪我爹害死我娘,还出卖大伙儿,要慢慢地折磨他。”   “你将他救出来啊,顺便再救出赫连,咱们一起跑。”卢雁长出主意。   井小芸伸袖子擦了擦眼泪,连连摇头:“不行,舅舅看得太紧了,这么多天我也没找着机会。外公这次一共捉了十几个道修回来,现在这些人被关在一起,吃了药全都昏睡不醒。我想着你们那朋友不知在不在里面,便寻机偷偷溜进去看了看,结果真是没想到啊。”   卢雁长就等着井小芸说赫连的消息,一听她说这话,心登时便提了起来,追问道:“快说,有没有见到他?”   井小芸鼻子里“哼”了一声,不高兴地道:“身材魁梧?留着一脸大胡子?你耍我是吧,你去看看那十几个臭男人,都是刚自大牢里放出来的,穿得破破烂烂,都有一脸胡子,身材高大魁梧的占了一大半,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那赫连?”   “啊。”卢雁长登时傻了眼,他没想到井小芸竟是白跑了一趟,毫无收获。   红笺觉着事情变得有些不妙,她问井小芸:“你外公给他们吃了什么药,连你弄不醒他们吗?”   井小芸摇头:“外公配的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怎么解。”   红笺和卢雁长对望一眼,这可真是一个糟糕之极的坏消息,就算井小芸能帮忙将赫连偷出来,没有解药,人醒不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唤醒赫连的解药在井小芸的外公手里,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老魔头。   不要说劝他拿出解药来,哪怕稍有不慎叫他知道井小芸吃里扒外,此地有两个道修正在打这主意,红笺和卢雁长只怕立时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死局。   幸好赫连一时半会儿没有性命之忧,卢雁长萌生退意,劝道:“小芸,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井小芸满心希望寄托在卢雁长身上,一听这话登时变了脸,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衣襟,怒道:“从个屁长,我爹哪里还撑得住?你是没听见,他叫得可凄惨了。我不管,你一路上都吹牛说自己如何如何聪明,赶紧给我想出个办法来,不然大家就一拍两散,我去把你们那赫连宰了干净。”   “哎,你这臭丫头,讲不讲道理!”卢雁长深感头痛,前些天他还暗自窃喜井小芸虽然是魔修,却好哄不受激,对付仙霞洞的一帮人真是个绝顶的好帮手,谁知报应会来得这样快。   井小芸冷笑道:“你拉着我帮你杀人抢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言下竟是真的要翻脸。   红笺见两人话不投机吵成一团,也觉着事情颇为棘手,幸好战火还未烧到自己身上,连忙劝道:“师姑别生气,你爹那里等不得,是卢兄考虑得不周,咱们现在就来想想办法。”   两人一听这话登时收声。   井小芸恶狠狠地瞪了卢雁长一眼。卢雁长虽然觉着心里委屈得不行,但既然方姑娘发了话,他还是缩了缩脖子认倒霉,避开怒气冲冲的井小芸。站到红笺身后闭上了嘴。   “师姑,你外公那边有那么多高手在,以我和卢兄的修为,对上就是送死。明着抢肯定不成。”   “不用你,我就叫卢雁长帮忙,我帮过他了,现在该他还账了。”井小芸振振有词。   卢雁长觉着汗都要冒出来了:“小姑奶奶,你到说说我现在怎么能帮得上你?我是道修,道基金丹,你都说了一靠近村子就会被那些飞虫鸟兽发现。根本不顶事啊。”   井小芸却道:“少拿这个当借口,我帮你想出办法来了,它们哪懂得分辨什么道基。只是觉着你身上的气息叫它们不舒服。我叫小黑呆在你身上,你只要戴个斗笠遮住脸就行。”   事到如今,眼见八头牛也拉不住井小芸了。卢雁长和红笺只得让步。   卢雁长无奈地道:“行,行,怕了你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若是真能混进魔修的村子,他到乐意跟着井小芸去冒回险。   红笺亦道:“两边同时下手肯定来不及,卢兄,不行赫连那边就放一放,先帮了师姑将人偷出来再说。”   井小芸得到卢雁长应承,气势登时一变,拍着胸口打包票:“放心吧。我不会过河拆桥不管你们。”   卢雁长和红笺相视苦笑。都觉着这么搞下去赫连真是凶多吉少了。天魔宗那帮老怪物又不是木雕泥塑,哪里还能容他们一次次进去捣鬼。   卢雁长道:“姑奶奶。怎么做你总得有个计划吧,或者你将看守你爹的人全都引开,我去救人,或者我摸进去后搞点什么乱子,你趁机父女相认。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觉着没什么胜算。”   井小芸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说出来的话差点把卢雁长吓哭了:“到时候再说吧,你不是聪明吗,我听你的。”   这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了啊。卢雁长欲哭无泪,望向红笺的目光登时充满了生离死别。   不等他再说其它,井小芸已经催着要出发。   她唤出小黑来,一人一虫默默瞪视片刻,显是她在以神魂对着那只魔虫下命令。   随后小黑飞起来,绕着卢雁长飞了两圈,似是在寻找藏身之处,卢雁长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魔虫,见它越飞离着自己鼻尖越近,担心地想:“莫不是它想钻到我鼻孔里?”   还未等他捂住鼻子抗议,那魔虫攸地飞远,绕着他又兜了几个圈子,一圈比一圈范围大,终于掉头飞回到井小芸手上。   这一下大大出乎三人意料,连井小芸都傻了眼,她吃惊地说出一句叫卢雁长如释重负的话:“怎么会这样,卢雁长你做了什么,小黑竟然说死都不在你这臭男人身上呆着。”   “我怎么逼她都不管用。你你,你可太叫人失望了!”井小芸眼里又含起了泪水。   卢雁长第一次被嫌弃地心花怒放,他还不敢表露出来,状若遗憾地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可怎么办,要不你再劝劝她?”   井小芸咬着唇不说话,停了一阵又去和小黑沟通。   卢雁长眼见那只魔虫又犹犹豫豫飞了起来,暗暗祷告它千万不要改变主意,不知那魔虫是不是感应到他的想法,突然做出一个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的举动,它竟然猛然掉头,径直钻入了红笺的衣袖中。   这……卢雁长的脸色变了,他向井小芸急道:“怎么回事,你快叫它回来。”   井小芸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她望向红笺:“小黑说,她可以和你一起去救人。”   卢雁长顿时黑了脸,他厉声道:“不行,方姑娘只有筑基修为,并且她没有功法保护自己,要么我去,要么谁都不去。你把那虫子收回去!”   明知打不过井小芸,但若叫红笺这么去冒险,他宁可现在就翻脸。   井小芸叫他吼得一时愣住,她露出难过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盯着红笺,嘴里却同卢雁长道:“我也想叫你去,可是小黑不认你啊,小黑和我感情这么深都不愿亲近你,我外公他们养的鸟兽更不会叫你进村。”   怎么会这样?卢雁长只想将那只挑肥拣瘦的臭虫子找出来捏死。   他现在再后悔招惹这井小芸也迟了,关键是怎么能打消井小芸逼方姑娘去犯险的想法,再说了,方姑娘去了又能做什么?   红笺到没怎么担心,她甚至还好奇地放出神识感觉了一下那只魔虫,那虫子很是乖觉地趴在她袖子里一动不动。   红笺以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甲壳,跟着施展了“大难经”,对方是一团模模糊糊的意识,像是无际天空翻滚着一团团的乌云,她的神炁在云层中转了几转,突然接到一个强烈的讯息:“不管,我非要去把人救出来不可。”   红笺和井小芸同时一怔,井小芸吃惊地道:“你竟然能通过小黑知道我的想法。”   红笺点了点头,她没有向井小芸解释,而是在想怎么利用这点救人,井小芸显然也有了这种念头,随即露出喜色:“太好了,你终于能有点用处了。”   红笺有些无语,光这样还远远不够,怎的想个办法,最好一劳永逸将赫连也救出来,还要弄到解药。   不能抢,偷也有困难,那就只能骗了。而骗就要站到明处,她必须要有一个叫天魔宗诸人接受的身份。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但……   红笺心中微动,问井小芸道:“师姑,我记得你说过,你外公将赫连他们这些道修活捉回去,留着不杀是有原因的。”   井小芸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回答道:“是啊,不是告诉过你们,前些日子我们宗主离魂,元神化身来过,那都是他吩咐的。”   红笺追问道:“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这些人留下来要怎么处置?”她记得上回井小芸提过,后面会有人来接手这些俘虏。   果然井小芸道:“宗主说,去炼魔大牢劫狱,就是要将牢里的犯人都抢回来,尤其是道修,一个也不能杀,先养着,等日后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会来处置。”   “那他有没有说这弟子姓什么叫什么,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什么时间会到,又怎么能叫你外公相信?”红笺问出一连串问题,这俱是她那想法是否可行的关键,必须要问个明白。   井小芸茫然摇了摇头,说道:“我外公当时十分奇怪,他问宗主有‘天幕’阻隔,他老人家的弟子怎么可能来到我们这里,又问了几个与你相同的问题,但宗主当时笑而不答,只是说叫他一切照办就是,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红笺松了口气,那位天魔宗的宗主喜欢装神秘,真是天助我也。   卢雁长已经反应过来,他立时反对:“不行,你是道修,又是女子,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这简直太儿戏了。”   红笺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再说除了这个法子,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叫她的外公交出解药,全须全尾救出赫连?”   红笺自然知道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如果成功,会带来最好的结果。故而她要同井小芸谈条件。   她道:“师姑,这样一来我若只跟你外公要你爹和赫连,必然引他怀疑,只能干脆将所有俘虏都索要过来,反正事情败露,你跟你爹也得逃命,能多些帮手也是好的。我跟你保证,事情若是办成了,那些道修绝不会主动与你外公他们为敌,任谁受了冤枉被一关几十年,一旦恢复自由,也都是会去与关他的人拼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刀锋上起舞   谁也没有想到,红笺竟会突发奇想,提出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就像是在刀锋上起舞,十分危险,但是卢雁长却偏偏没有办法反对。   因为他与红笺一样,一下子看到了其中那巨大的利益。   他想:“方姑娘已经不但是要救赫连,她分明是盯上了这一股势力,想将他们都拯救出来,以此收服他们与炼魔大牢对着干。”   不如此,只有他们二人,修为不过金丹筑基,不知何时能报得大仇,难道要一直靠坑蒙拐骗支撑下去吗?   卢雁长甚至颇为感慨:“她一个小姑娘,却有如此的勇气和复仇的决心,我可是一直都小瞧了她。”   只是为什么那个合适去冒险的人不是自己?   红笺突然变卦要自外公手里带走所有道修,井小芸对此到没有多想,毕竟人家是因为自己才要被迫去向外公、三姥爷他们当面扯谎,只要想一想,她就觉着压力很大,故而红笺力求稳妥也在情理之中。   再说谁管那些道修是死是活?井小芸只伤心从此以后自己就要和外公他们反目成仇了,外公怕是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不如此,难道能任由爹被舅舅打死不管?   井小芸很快做了决定:“行,就按你说的办。”   谁也无法预知到时候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红笺道:“师姑,你一会就回去吧,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好讨好你外公,到时候最好跟在他身边,他要是给我出难题你好帮我。”   井小芸一口答应,她很是佩服红笺想出来这么一个主意,不过要想骗过外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人知道天幕那边的天魔宗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只好把他们这一支祖上延续下来的一些习俗禁忌和红笺一一说了,这会儿只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指望着红笺到时不要出太大的纰漏,以致被几个老家伙瞧出破绽来。   最大的难题是红笺身为道修,没有修炼《大天魔三目离魂经》。   卢雁长觉得只这一点就必定无法取信天魔宗诸人,计划几乎已经不存在成功的可能,但红笺却道这些事情她来想办法解决。   虽然没有修炼,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却不可能对本门功法一无所知。   故而红笺叫井小芸将包括《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在内的天魔宗几大功法详细给自己讲了讲,依仗强大的神魂先硬生生记住。   井小芸对将本宗功法外传到没有什么顾忌,反正红笺和卢雁长都是道修,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去修炼。   等交待完了,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又是一天过去,井小芸心中焦虑,反复叮嘱红笺抓紧时间快些准备,她实在是多一刻也等不及了。   井小芸匆匆赶了回去,将魔虫小黑留下来帮忙。   卢雁长见红笺陷入沉思,半天没有动作,不由担心地道:“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有多大把握?”   红笺深吸了口气:“不太好说,需要到时候见机行事。只要他们不知道小芸同咱们认识,还是有不小机会的。”   她话一说完便觉着小黑在袖子里蠢蠢欲动,猜到是井小云有意念传来,当下运转“大难经”,果然感觉到了井小芸的意思:“放心吧,我谁都没有告诉。”   卢雁长忧心忡忡:“我能做点什么?”   红笺冲他笑了笑:“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卢雁长看着她笑,心头突觉有些酸涩,红笺的笑容很浅淡,一晃即逝,和她路上不多的笑容一样,明显地未达心里,只是为了安抚自己。   他顾不得井小芸那魔女能通过小黑听到两人交谈的内容,劝道:“不行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红笺却道:“我想好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问卢雁长:“这身看着如何?”   卢雁长强打精神将她由头至脚打量了一番,品评道:“普普通通,看着不像修士,更不像是从‘天幕’那边过来的。”   红笺笑了:“那最好。我现在运转‘仙霓霞光’了,你用神识帮我好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这关系到红笺的生死,虽然早知道“仙霓霞光”的妙用,卢雁长依旧不敢大意,仔仔细细探查过方道:“我看不出什么来,神识到了你这里只感觉一片虚无,你放开气息,不要刻意收敛,真元随心意流转,‘仙霓霞光’会帮你制造修为的幻相。”   红笺点了点头,只要天魔宗的人无法发现她身上的“仙霓霞光”和魔虫小黑,她就可以把计划进行下去。   事不宜迟,她向卢雁长摆了下手,便在他忐忑不安的目光伴随下向着天魔宗诸人隐居的村落走去。   井小芸已经告诉过她,天魔宗诸人攻打炼魔大牢得胜而回,害怕招来道修报复,再加上有俘虏需要安置,住的地方自前面村子里挪到了村东湖畔,村子里只留了几个人看家。   红笺故作不知,她没有乘坐飞行法器,就那么脚踩夕阳余辉,身披晚霞,像个普通人一样向着那村落走去。   村子四周地势高低不平,开垦出来的良田不多,大片荒坡生长着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树,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杂草和灌木丛,偶尔自里面钻出一个母鸡来,若不知道,哪里会想得到不远处便是魔修的老巢?   井小芸不在村子里,红笺感觉得到。   再往村里走,就会有人叫住她,问她找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周围的村子距离这里很远,魔修们和那些凡人从不来往,想也知道若不是有所图谋地针对他们而来,一百年也不见得会有人闲得过来串门。   果然距离村子还有数里,红笺便感觉到有人在以神识窥探她。   稍停自一旁灌木丛里钻出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主动同她搭讪道:“姑娘,看你脸生,你是要找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同她预感的一模一样,这是“大难经”在发挥作用。   这男人在打量红笺的同时,红笺也在观察着他。不是看他斗笠下的脸,而是在看这个人的修为。   这个明显是负责站岗放哨的人身上虽有真元波动,却没有筑基,难怪红笺可以轻易感觉到他的念头。   没有筑基,就算偶有道修经过,也不会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魔修出没。这和当日戴明池、季有云送人去天幕那边寻找“大难经”,派去的都是练气期学徒是一样的道理。   红笺站定,冲着那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话非常客气:“请问这位大哥,附近村子有没有一户姓程的人家?”   “你是……”   “我是他们的远房亲戚,当年祖上因为战乱失散,直到前段时间才辗转收到这边的消息,刚好我这次有机会回乡,长辈们叮嘱我来拜访一下,不知道程家现在还有没有人了?”   若叫不知内情的人听上去,红笺的这番话再寻常不过,可那人听罢显是大吃了一惊,他迟疑片刻,方道:“我就是程家庄的。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送个信,叫村里主事的人出来接一下姑娘。”说罢他转头撒开腿便一溜烟向村里跑去。   红笺的目光尾随着他,穿透树木间那薄薄的暮霭望向暗沉沉的小村落,那里天魔宗有人留守,但可不是什么主事的人。   她就像没听到对方叫她等着一样,继续向村子里走去。   走近了还是会发现这村子的不同寻常,没有鸡犬的叫声,那些掩映在草木和篱笆墙之间的房屋夜色中非常沉寂,就连偶尔亮起的几盏灯光都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   村口道旁是几株高大的乔木,村碑半藏在荒草里,上面盘绕着许多藤蔓,忽有几只鸟雀自乔木上飞起,发出一声声尖鸣。   红笺放开神识,感觉到前方村子里有很多蛇虫鼠蚁在向着她这里聚集。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畏惧无用,再说经过丹崖宗巨变,经过炼魔大牢二十年的连番洗礼,这世上能叫红笺怕的事情实在是不多了。   她迎着那些魔虫缓缓迈步走进了村子。   一条藤蔓自高处垂了下来,追在红笺身后走走停停,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攻击。   红笺停了下来,那根藤蔓也随即停住,与红笺的后背只隔了两尺远的距离。   红笺没有回头,小黑在她的袖子里无声振翅,那根藤蔓好像受到什么惊吓,蓦地缩回到黑暗中。   红笺通过“大难经”在小黑的神魂中感觉到了一股洋洋自得,不知是来自井小芸还是魔虫小黑自身的意识。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红笺的四周各种魔虫越聚越多,草木上像下雨一样响起了沙沙爬行的声音,红笺如若未闻继续前行。   井小芸显然通过小黑对这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她赞了一声,突然送过来一个念头:“我来帮你!”   她元婴期魔修的强大神识以小黑为媒介汹涌卷来,席卷了红笺的神炁蓬勃而出,一下子扩散开来,四周顿时静了一静,接着那密密麻麻的魔虫便如海水退潮一样让出了路来。rs   ☆、第一百二十章 合适的身份   这个时候,才听到前面有人道:“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冰@火!中文.”   这声音一响起来,四下里的魔虫魔物就像得到了什么召唤,不管是什么东西,一齐原地上蹿下跳,就连边上的树木枝条也开始剧烈扭动,各种声音充斥着红笺的耳朵,她顿时就想到了一个词:群魔乱舞!   前方黑暗中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人,说话的是农夫打扮的汉子,身穿粗布单衣,裤腿高挽,赤脚登着一双破草鞋。方才路上见到的那男人跟在这人身后,头上的斗笠已经摘下来,拿在手里。   终于肯露面了么?   和这人的客套比起来,红笺的回应明显要冷淡得多:“我不是客人。”   那人顿了一顿,问道:“那姑娘是什么人,说实话吧,我们程家村男不外出,女不外嫁,哪里来得什么远房亲戚?”   红笺态度中带着一种自持身份的孤傲:“程长老呢,他在何处?叫你家长辈出来说话。”   那跟在后面的练气学徒年纪不大,闻言忍不住道:“七叔,这女子好大的口气,你何不试试她,看看她有什么真本事。”   那被唤作“七叔”的农夫闻言本有些意动,但随即他透过夜色,发觉对方听到这话之后面无表情,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登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神识早已探查过这女子,却是一无所获,若不是他眼睛看到,耳朵听见,并且全村的魔虫魔物都有感应,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真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并且方才这女子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气息既强大,又有一种一脉相承的熟悉,这种感觉他只在几位元婴长辈那里体会过,哪里还敢去以卵击石。   他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暗忖:“怎么会是个女的?若这人真是那边来的,该不会一来闹得不愉快,要拿我立威吧?”   念头闪过,“七叔”决定还是将这女子交给长辈们头痛去吧,于是他没有理会后面的年轻人,也不再兜圈子,径直向红笺道:“姑娘既是来找村长的,总不会什么凭据也没有吧,信物拿来看看。”   这便是承认了程家庄他们这些人天魔宗修士的身份,直接奔入正题了。   但红笺哪里拿得出什么信物,幸好她也知道天魔宗宗主在这些人面前离魂降临时并没有提信物的事,当下神色淡淡地道:“我因穿越‘天幕’所限,无法携带任何带有宗门印记的东西,你只负责带我去见你们这一支的大长老就是,别的不必多问,我自会对他解释。”   “这……好吧,你跟我来。”那农夫见她孤身一人,未作太多犹豫便点头答应。   他叫身后那年轻人重新回村外守着,口里打了声呼哨,周围聚集的魔虫魔物很快停下喧腾,向四下慢慢散去,很快销声匿迹,村子里重新沉寂下来。   红笺静静站立,等着他将这些事情处理完,心知这第一关算是过了,对自己而言更严峻的考验即将到来。   果然那农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口里向她解释道:“这里到处都是道修,我们这些宗门弟子想活下来,只能如此小心。”   红笺跟着他往村子里面走,明知故问道:“怎么大伙都不在这里住了?”   那农夫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前些天我们去给道修制造了个**烦,既是着了相,还是谨慎些好,以防他们找了来。”   红笺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她跟在那农夫身后自村子中央穿过,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传来水声,二人来到了湖边。   湖不大,依着一座小山,湖面上没有船只,月光下风一吹水波亮闪闪的,煞是好看。   那农夫道:“这里要走一段水路。”说罢当先下了水,向着湖底沉去。   因为井小芸的吃里扒外,红笺早就知道这支天魔宗所有的高手以及被他们抓去的俘虏都藏在湖对面的一个小山谷里,那山谷十分隐蔽,再经过天魔宗的人精心布置,形成了个绝佳的藏身之处,要进去只能自水下潜入。   所以她到没觉着惊奇,跟着潜下了湖底。   很快红笺便再次看到了那些曾在极北冰川深海中见过的魔物,那些黑色藤蔓收缩成球,漂浮在靠近湖底的水中。   那农夫带着她自旁边经过,黑球不但没有攻击,有时挡着路了还会往旁边让一让。   红笺知道这是井小芸和魔虫小黑在暗中起作用。若是换一个道修来闯,这湖里早闹腾得天翻地覆了。   两人顺利找到了洞口,带路的农夫当先钻进去,红笺听见他和旁人说话,紧随其后进了府邸。   离了湖水,眼前豁然开朗,天魔宗的人在湖下辟出来不小的地方,生长着大株植物,上面开着不知名的艳丽花朵,花香扑鼻,叫人迷醉。   红笺晃了一下神,她若是神识稍弱,一踏进这个地方便会露出破绽。   几个与那农夫打扮差不多的魔修正盯着她,连眼珠都不眨,目光中有暴戾,也有好奇。   消息显然已经传递了出去,红笺现身不过几息的工夫,只见人影闪动,她的眼前突然多了七八个人。   中间为首的是个老者,看不出具体有多大年纪,红笺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就是井小芸的外公,他的五官除了眼睛之外和井小芸都十分相像。   这老者的眼睛像金鱼一样向外凸起,眼白又多,乍看上去有些吓人,加之大手大脚,这种异相就算在田里种地,也会吸引旁人的目光。但他个子并不矮小,不知怎么会生出个侏儒女儿来。   很短的时间红笺已经将对方七个人都打量了一遍,除了井小芸的外公,还有三个老者。   叫红笺暗自松了口气的是井小芸果然在,她站在最边上靠后的位置,十分不起眼。   天魔宗的诸人听说有宗门的人到了,都既是意外又觉不安,意外的是宗主远隔万里离魂降临,这才过去不久,便当真有门人穿过“天幕”,找上门来,而且宗主这亲传弟子还是个女的;不安的是宁静被打破,不知接下来等着众人的是福是祸。   带红笺来此的农夫上前禀报了一番,程大长老瞪着金鱼眼睛打量着红笺,脸上渐渐泛起疑惑,他开口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当着这魔修强者,红笺不再像一路上表现得那么孤傲,她微微颔首,说道:“我姓齐。”   程大长老一双长眉紧紧拧起,脸上不由自主便露出了凶光:“齐姑娘,你是道修哪个宗门的,是谁给你的消息,叫你来我这里招摇撞骗?”   他身旁一个穿土黄衣服的老头“哈”地一声笑,抢话道:“还用说吗,这些日子是谁经常跑出去?我没记错的话,多丫头今天一天都没见人影儿。”说完了这话,他扭头吩咐边上几个年轻人:“还不快去看看,外边说不定已经来了大批的道修,将咱们包围了。”   一旁的井小芸不由变了脸色。   站在程大长老另一旁的一个老者脸上生了块黑色的胎记,足有半只手掌大小,头发乱蓬蓬的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神情瞧上去有些猥琐,他道:“三哥,要我说多丫头不会伙同了外人来对付咱们,她爹虽然不像话,但她总是秀姑的闺女,我觉着多丫头定是像秀姑一样没什么心眼,被这小娘子骗了。”   看来这就是井小芸口中的三姥爷和四姥爷,成天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怪不得井小芸要将亲情都寄托在没见过面的父亲身上,一心想要救出他来远走高飞。   红笺顾不得同情井小芸,她若再不说话,相信以井小芸的脾气,事情马上就会变得无法收拾。   要冒充天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红笺的修为、修炼的功法甚至模样无一不是破绽,故而眼下这个处境她没来时便早有预料,并且已经想出了叫诸人相信的一套说辞。   所以红笺便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环伺之中,不慌不忙轻笑了一声,将井小芸要开口嚷嚷的话堵了回去。   “呵呵,看来大家对我的身份还存有疑虑,这也难怪,想来程长老已经发觉我体内所筑的乃是道基。但请大家想一想,若非道基,我又如何能活着穿越‘天幕’到此与诸位相见。请容我向诸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齐,名秀宁,三十年前本是丹崖宗的一个练气学徒,道修中的三大化神在丹崖宗寰华殿收徒,我被符图宗的宗主戴明池看中,收入了门下。”   对面魔修诸人脸色齐变,这“齐秀宁”竟自己承认她是道修中化神戴明池的弟子,那她如此有恃无恐上门来,是想干什么?连井小芸都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露出疑惑之色。   程大长老阻止住身旁蠢蠢欲动的几人,喝道:“直说吧,你这到底是何意?”   红笺却微微一笑:“程长老请听我把话说完。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一门功法,叫做‘大难经’?”   ☆、第一百二十一章完美的谎言   红笺“大难经”三个字出口,天魔宗的诸老齐齐色变,就像红笺嘴里说出来的不是一门绝世功法的名字,而是什么不得了的魔咒。   红笺本已做好了这些隐居多年的魔头们根本没有听说过“大难经”的准备,可见这反应,明显不是,她心中更是笃定,反应在言行举止上便更加从容。   “季氏‘大难经’,传说未卜先知可窥天机,哼哼,道修中有这样的功法,我等又怎么会不知?”程大长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红笺微微眯了下眼睛,看样子还真是祖宗吃过这功法的大亏,这忌惮代代相传,以至到现在还有这么大的余威震慑着这些魔头。   她手指轻轻安抚着袖子里的小黑,侃侃而谈:“戴明池收我为徒时,我也曾疑虑过堂堂化神为何会看中我这练气学徒,直到一年多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有三个化神联手,便可以暂时破开‘天幕’,戴明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与金东楼、刑无涯暂时合作,将我们几个送到了‘天幕’那边……”   这秘密本就是真的,只是红笺讲来,被送到魔修地盘上的齐秀宁变成了她自己。   天魔宗的诸老哪里听得出来,他们只知道若是眼前这女修全无凭据借口胡编,绝编不得如此离奇而又叫人细想之下恍然想到:原来竟是如此!   当下程大长老便决定听这女修说下去。   就不为别的,单是她口中的“大难经”也值得众人此时竖起耳朵来,一字不落仔细听着。   当年“天幕”突降。程家人来不及撤走只得蛰伏,祖宗的这些辛酸往事在程氏一族中代代相传,以至这些与世隔绝的魔头们纵使不知道现在的化神戴明池、刑无涯有多厉害,却对商倾醉和季氏“大难经”谈之色变。   程大长老牢牢记得了他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因为“大难经”的存在,商倾醉就像一座不可攀援的高山挡在各大魔宗前行的道路上,避又避不开,阴谋诡计全不好使。每到关键的时刻总有他突然出现,不知多少宗门坏在他的手里,幸而他们天魔宗的秘法也极大地增强了神识,这才勉强撑住败局,季氏不亡,就算没有神殿现世,那场道魔之争也必以道修大获全胜而终结。   故而当时天魔宗的宗主才苦心积虑地寻找机会,想要杀死季澜。   看来要叫这些魔修上当也容易,红笺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她继续说道:“原来当年商倾醉进入蜃景神殿之时。修习了‘大难经’的季家祖先被人袭杀。那人抢走了半部‘大难经’,致使季家传人再也学不到完整的功法,戴明池等人正是受季家后人所托。派我们去那边寻找失落的那部分功法。我由此才有机缘进了天魔宗。”   红笺顿了一顿,见程氏诸人眼巴巴望着她。便将两手负于身后,纤细的身躯挺拔如修竹一样笔直,下巴微抬,向程大长老问道:“大长老,难道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这么剑拔弩张地说话吗?”   程大长老就坡下来,哈哈一笑,道:“说的是,不管姑娘是什么人,既然来了我们这里总不能慢待。请!”   他说了“请”字,红笺的前面便让出路来,几个老者没有反对,那面生胎记的老者甚至还挤出了刻意的笑容。   红笺视若未见,与程大长老并肩往府邸深处走去。   看得出这个藏身之处布置得颇有些仓促,以法力破开的通道两旁,滚落的碎石随处可见,红笺道:“没想到诸位只是去了趟炼魔大牢,便搬到山谷里居住,大长老真是谨慎!”   程大长老话里有话:“对方修炼了‘大难经’,不谨慎些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就这样我也担心会给人顺藤摸来。”   红笺含笑回道:“大长老放心,那季氏后人季有云现在身陷麻烦当中,自顾不暇,暂时顾不上报复各位。”   程氏诸人无意叫红笺进入山谷,往前沿着通道走不多远豁然开朗,红毡铺地,简单摆了几把座椅,颇有点儿议事厅的意思,程大长老挥手请红笺入座,自己在主位相陪,道:“齐姑娘刚才话还没有讲完,不知你去了天幕那边又发生了何事?为何会与我天魔宗产生纠葛?”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女子背景复杂,就算她真与宗门有关系,宗主已经离魂去世,没听说“天幕”消散,那么一干门人也不可能过来,只她一个的话,绝不能只听她三言两语,便叫自己和族人为她卖命。   但听一听她的经历,了解一下外边的情况总是不错。   红笺大大方方落了座,方才不紧不慢地道:“我们一同穿越‘天幕’的共有六人,只有我一个女子。‘天幕’的那边便是无尽海,环境险恶,要想活下来着实不易,过去之后没有多久我们六人便起了争执,自相残杀加上妖兽的袭击,一下子便死伤了近半。我当时受了重伤失去意识,幸而出发时戴明池曾将一缕元神附在了我身上,这缕元神一直护卫着我,直到消耗殆尽。”   若非与季有风关在一处将近二十年,受他耳濡目染,红笺也不会有这样的见识,将她从未见过的魔境编得有模有样,叫这些没捞着踏足魔境的魔修们听不出丝毫破绽。   这世上的事便是如此玄妙,红笺不想失去,不想改变,却偏偏无力扭转乾坤,而那些不经意间的收获,也在她全无预计的时候逐一派上了用场。   “……宗门长老在海上猎杀妖兽,将我捡回了天魔宗。秀宁伤好之后,有幸得宗主亲自教导,收为弟子,……这才决意为宗门贡献一份力量。”   脸生胎记那老者嗤笑一声:“骗人,这些话也只能拿去糊弄一下三岁的小孩子,我且问你,你既是在天魔宗筑基修炼,又说自己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可你筑的竟是道基,这岂不滑稽?”   他虽带着笑,眼神却锋锐如刀,好像下一刻便会跳起来翻脸,不独是他,就连程大先生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发冷。   “我来之前,对于藏身道修腹地的几位长者是十分钦佩的,没想到见面一看,诸位竟是如此沉不住气。”红笺状若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就算筑成魔基,修炼《三目离魂经》又有何用,难道区区几十年成就还会超过在座的各位?宗主看中我,是因为我可以修炼‘大难经’,数千年来那半部‘大难经’一直在天魔宗蒙尘,无人能入得了门,谁料秀宁和它却有偌大的缘份,宗主欣喜异常,这才收我为亲传弟子,将那半部经书传给了我。”   “你竟学到了‘大难经’?”   “什么,宗门竟有‘大难经’?原来当年那季澜果然是死在了咱们天魔宗的手里,哈哈!”   几个老头子闻言再不能保持冷静,一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那个穿土黄衣服的老头突然开口叫道:“那道修这边姓季的和戴明池等人派你过去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姓季的有了完整的‘大难经’,咱们岂不是要由人宰割?我才不信宗主会这样胡涂。”   他话一出口,却发现几个老兄弟一齐向自己望来,目光颇有些古怪,“齐秀宁”还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意,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红笺深觉此行实在是太顺利了,有这样的人在,她直陈立场的话便可以说出来:“那‘大难经’我若是不能修炼也就罢了,如今这情况,就算我肯回归道修一边,季有云也不会容我活在世上,在他那炼魔大牢里关到死都是轻的。这世上只有我俩各学了半部‘大难经’,他道,我魔,他强,我弱,他明,我暗,天意注定,我和他便是宿命中的敌人。”   听了红笺这番话,穿土黄衣服的老头不由脸红,其他几个人的神情却都显得颇为兴奋。   程大长老不由鼓了下掌,道:“齐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么说先前定是齐姑娘算出了炼魔大牢的位置,不知你是何时回来的,又是怎么骗过了那季氏后人,你来找我等有什么打算?”叫好归叫好,若叫他出人出力帮着这“齐秀宁”与道修死磕,他还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红笺的目光中露出了尽在掌握的自信,她便知道,当她携这么多秘密、巧合而来,想要说服这些魔修,叫他们相信自己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做到的事。   一个完美的谎言,都需要具备哪些因素?   井小芸的配合,刚好合适可以叫红笺拿来冒充的身份,人人皆好奇想一听究竟的“大难经”秘闻,真假混杂的讲叙,还有眼前这些人那极度渴望道修大陆再度乱起的心思。   最关键的,这些天魔宗的后人并不知晓道修中那份“大难经”的传承早已经一分为二,他们没有听说过季有风,自然也就想象不到眼前这“齐秀宁”根本未曾去过魔境,她是在他们刚刚攻陷的炼魔大牢中学到的“大难经”。   ☆、第一百二十二章再见赫连   程大长老问道:“不知你来我这里有什么打算?”   “炼魔大牢此次如此脆弱易攻,是因为季有云恰在那几天带着镇守大牢的化神妖兽神魂去与戴明池、刑无涯联手破开‘天幕’迎我回来。”   红笺顿了一顿,环视了一下周围或立或站的魔修们,接道:“我与他同修‘大难经’,一时瞒过他不难,但他修为高过我太多,若想站住脚,继续与他斗,就必须不停地给他找麻烦,令他顾此失彼,接应不暇,所以当日我才请宗主代话,叫诸位将炼魔大牢里关押的犯人全都活着救回来。此番我正是来接手这些人的,烦请大长老将那些人都交给我处置。”   “就这样?”程大长老虽然觉着同这“宗主亲传弟子”初次见面,对对方脾气秉性一无所知,拿定了主意要再观望一阵,不打算现在就压上全族老小的身家性命,但对方对他和族人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只开口索要俘虏,还是叫他大大地意外了一下。   红笺点头笑道:“大长老意欲为宗门出力的迫切心情,秀宁万分理解。”   程大长老老脸一红,却听她解释道:“天幕不消散,在道修大陆这边咱们人单势孤,而且道修各大宗门之间矛盾重重,咱们犯不着帮他们重新凝聚起来,这些炼魔大牢的犯人足以派上大用场,大长老和族人只管看一场好戏即可。”   “哈哈,这主意好!叫他们狗咬狗,咱们只管看热闹。”   “齐姑娘虽然筑的是道基,心果然是与咱们一处的。”   不等程大长老有所表示,他的几个老兄弟在一旁已经大声叫好。   “姑娘这主意好是好。只是这次被我们捉回来的道修人数太少,未必能掀起太大风浪,而且我看这些道修性情桀骜,其中还有几个元婴,不见得那么好驾御。”程大长老难得为“齐秀宁”着想说了一句话。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向红笺道:“好吧,你跟我来。”   红笺欠身起座。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大长老也说那些人不好驾御,故而我并不打算与他们这样见面,最好大长老这里能配合一下,叫他们觉着是我将他们自诸位手中救出去的。”   程大长老怔了怔,随即笑道:“这个好办。那些人喝了我的药。全都昏睡不醒,回头我派人将他们扔到荒郊野地,你将他们唤醒也就是了。”   红笺感激地笑笑:“如此实在是多谢大长老了。”   程大长老道:“自己人。何必客气。来吧,我先带你看看人。”   红笺随着程大长老向内走,赫连的事顺利解决,连同那些失陷的道修们也能一起救出来,她的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直到此时,她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向井小芸的外公索要井老头。   果然随着她与程大长老相谈甚欢,她袖子里的小黑也开始蠢蠢欲动,那是井小芸急了,在催促她快点儿开口。   实在不行。就只能硬要了。好在井小芸的外公看上去已经相信了自己,纵有疑惑。也应该不会因此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最好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红笺心念电转,悄悄安抚住井小芸,跟在程大长老身后渐渐走出湖底府邸,进到山谷。   此时依旧是黑夜,山谷露天,星光洒下来。谷内显得半昏半明,杂草很高,草丛中传来高低不一的虫鸣,低空飞舞着万点萤火,乍一看非常美丽。   红笺知道这些都是程氏族人养的魔虫。   她神识一扫,没发现谷中有人,却在石壁上看到一个个蔓藤盘绕而成的帘幕,想必那后面便是诸人临时开辟出来的洞府。   果然程大长老随手掐了个法诀,口中念了一声,位于近处石壁上的怪藤突然伸展开,铺至地面,露出石壁上一人多高的洞口。   程大长老道:“此次捉回来的道修都在里面,你进去看吧。”   红笺依言进了这暂作关押俘虏的囚室,一股子馊味迎面扑来。   程大长老所言不虚,这草草开辟出来的空间不大,里面横七竖八如同陈尸一样躺着将近二十个人,这么多人,屋子里却安静得很,与尸体不同的只是他们身体温热,还在浅浅呼吸。   看得出这些倒霉的道修们自海里被涝上来,便被灌了药丢弃在一旁无人理睬,有的身上还挂着海藻,有的更是狼狈到赤身露体。加上他们本来便已被关押了不知多少年,气味怎么可能好闻了。   红笺挨着个儿看了一遍,井小芸说得不错,大部分人都长着一脸大胡子,这么一看,真得很难分辨哪个是赫连。   她索性放开“大难经”,排头摸了过去。   这里的修士共有十九人,修为最低亦是金丹,元婴有四个,不管是金丹还是元婴,他们的神魂死气沉沉,几乎不会对红笺的神炁产生什么抵抗,所以红笺很快便在其中找到了赫连。   昏迷中的赫连衣着破烂,手脚摊开仰面朝天,果然如卢雁长描叙的那样,长了一脸大胡子,手长脚长,哪怕现在处在这么一个弱势的地位,看上去也是一条硬汉。   红笺在赫连身边呆的时间稍长些,程大长老便道:“‘大难经’果然厉害,这道修在这些人中最为了得,若不是他最后真元耗尽,我们也很难顺利捉到他。”   红笺点了点头,似是随口道:“这人日后定能派上大的用场。”而后将目光挪开,去看下一个。   她将余下的人逐一看完,这些道修金灵根占了绝大多数,足有十六个,余下三人一个土灵根,两个火灵根,不但人垂垂老矣,还都带着颇为复杂的伤病,连程大长老也道:“这三个已经废了。”   红笺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她道:“不,这三个才是我们对付季有云的利器。”这三个人神魂受伤的原因是如此明显,以至红笺一摸上去便意识到季有云竟在拿他们做实验,以求找到捷径来突破自己的万流归宗。   这三个都是散修,被抓在炼魔大牢很多很多年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一些,有的早已经化为了尘土,有的伤势过重,在炼魔分解坠入海中的过程中死去。   红笺觉着心酸不已,她的手在袖子里微微有些发抖,在这一瞬间,她又想起了沉睡在冰川海底的季有风,以及那根穿身而过,断绝了他生机的断肠索。   红笺深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同程大长老说道:“还要烦请大长老派几个人,帮我把他们送出谷去。”她顿了顿,又道:“自炼魔大牢只救回了这些?其他的人呢?”   程大长老怔了怔:“道修只有这些,当时炼魔大牢不知何故突然四分五裂,咱们的人追之不及,被他们逃掉了不少人,重要的囚犯估计也被一起带走了。”   他闭口不提女婿,红笺却不得不给井小芸要爹。   “别人到也罢了,有位犯人,虽是咱们这边的,却与道修有莫大关联,他的侄子乃是丹崖宗的元婴高手井白溪,请大长老再查问一下,务必将这人活着交给我。”   她说得郑重,好似井老头真得与她和季有云之间的胜负较量有很大的干系。   程大长老盯着红笺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红笺神情严肃,目光不避不让回望着这老魔头,态度看上去异常强硬。   四下非常安静,连小黑都受了影响,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程大长老眼珠动了动,道:“你要知道那是我的女婿,我的女儿已经不在了,你要叫我的女婿去与那些道修们混在一起?”   小黑扇了扇翅膀,红笺猜到那应当是井小芸在表示极度不满,遂没有管它,道:“我会尽量保证他的安全,大长老,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请你以宗门的大局为重。”   这顶大帽子压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好使。   但见程大长老脸色变了几变,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他以神识传音做了一番吩咐,转向红笺道:“行,我把人给你。稳妥起见事情过后我会带着族人搬离这个山谷,既然你不在意将我这女婿带在身边,干脆我叫孙女也一起跟去,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便由她来和我联络。”   孙女?莫非说的是井小芸?这老头子强令井小芸姓程,非说是孙女也有可能。   但随即红笺知道不是,小黑神魂中的意识颇为茫然,显然井小芸未接到任何通知。   不大会儿工夫,一个体态曼妙容貌娇艳的少女现身山谷,脆声道:“爷爷,这大半夜的,叫情情来有什么事?”   红笺皱眉,随着这少女逐渐走近,一股淡淡的花香自她身上飘散开来,这香气对自己的神魂竟隐有干扰。   不等程大长老介绍,井小芸已经气急败坏地将这少女的身份送了过来:“外公叫她来做什么?我舅舅的几个崽子就属这小贱人最阴险,你可千万别答应,快叫我外公换人,我和你一起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程情情   虽然井小芸如此说,红笺却找不出理由来反对,更不可能叫程大长老将人换成井小芸。   短短这几个时辰的接触,红笺已经发觉程大长老并不是个好相与的长辈。   红笺完全猜不透他脑袋里面盘算着什么,故而决定见好就收,少违背这老魔头为妙。   “情情过来。齐姑娘,这是我的孙女,小名情情,生性调皮懒散,幸而仗着一点小聪明,有大人们看着,也算顺利修炼到了金丹圆满。情情,这一位是宗主的亲传弟子齐秀宁齐姑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见礼。”   程情情嘻嘻一笑,向着红笺抛了个媚眼:“这可难办了,我该叫齐姑娘什么?若按宗门的辈份排下来,岂不是要磕头管她叫太师奶奶?”   红笺将她由头至脚打量一遍,淡淡地道:“那到不必。你若跟着我去外边,你叫我齐小姐,我叫你程姑娘即可。”   就算感觉不到井小芸的反应,只看这程情情言行间的妖治飞扬,红笺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好感,故而也不想和她亲近。   小黑还在乱动,红笺蜷起手指,轻轻弹了下它的甲壳,不知井小芸和程情情姐妹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井小芸的外公叫程情情监视自己,程情情也不过是个金丹圆满,无需推辞换人,若是碍事,待赫连等人醒来,将她直接除掉即可。   程情情想不到眼前的红笺心里正转着如此狠辣的主意,两眼顾盼生辉,嘟着嘴嗔道:“真是的,好见外。齐姑娘一定不喜欢情情。”说着裣衽行了一礼。   程大长老就像没听到孙女撒娇,打断她道:“齐姑娘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爷爷商量。为了日后大家联络方便,一会儿你就同她一起动身吧,以后你跟在齐姑娘身边。要听她的吩咐,乖乖的不要闯祸,听明白了么?”   程情情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即娇笑道:“爷爷放心,我听明白了。”说话间她的眼睛眨了眨,悄悄向红笺脸上瞥去。   红笺正在观赏山谷间千万点飞舞的萤火,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她。   程情情不由微微撇了撇嘴,回去对上程大长老警告的目光,这才老实收敛了一些。   红笺待他祖孙俩交流完,才扭过脸来。向程大长老道:“事情既是定下来了,我就不多逗留了,还请大长老将解药给我,另派几个人送我们出谷。”   她焦急离开,程大长老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道:“解药我一会儿交给情情带着。”   要送这么多人离开,虽是有合适的法器,山谷中动静亦是不小,搬过来居住的程氏老老小小或早或晚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红笺站在法器的最前面。由着赶来看热闹的程氏族人悄悄议论,程情情站在她身后,再后面偌大的法器上并排躺着那些犹自昏睡不醒的修士。   这个法器将自水下出发,沿着红笺来时的路返回。而后飞到远离程家村的僻静处降落,然后程大长老将带领族人易地而居,红笺与他们这一支的联系将完全由程情情维系。   井小芸因为被禁了足,没有出现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难得的。井小芸没有闹别扭,传递过来的情绪甚至有些平静到怅然,因为她已经通过小黑看到。在那些昏睡的道修中间有一个遍体鳞伤的老头子,他哪怕昏迷也将身子蜷成了一团,手死死抱着头,好像睡梦中犹自遭受着折磨。   井小芸传来意念:“先走,提防那个贱人,我马上便去收拾她!”   程情情操纵着法器,她在红笺耳边没话找话套着近乎:“齐姑娘,既然爷爷吩咐叫我什么都听你的,咱们就姐妹相称,我叫你姐姐吧,好不好?”   她也不管红笺是不是应承,便自顾自地道:“姐姐可知道,靠近这山谷法器是不能升空的。咱们得在水里走远一些。”   红笺站着没有动,程情情的下巴却快要趴到她的肩膀上来,红笺听着她亲亲热热地道:“我听爷爷说,姐姐是道修,应该不会知道这些,真是好奇呀,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道修离着这么近。姐姐那什么法术,能给我看一眼么?”   红笺杀心大盛,脸上却是冷冷淡淡没什么变化,她问程情情道:“怎么你爷爷将‘天魔圣身’请到这山谷中了吗?”   程情情脸上讶然之色一闪而没:“你果然知道‘天魔圣身’?”   “天魔圣身”是程家最重要的一件宝贝,向来由家主保管,这件宝物的来历很值得一提,传说是大天魔的一件战甲,大天魔飞升之后将它留与传人,成为了一件魔器。有了这件魔器,程家人才能培养出种类齐全的魔虫魔物,而每年的“天魔祭”情况却又反过来,这件魔器需要吞噬大量的魔虫魔物,才能保持它强大的法力。   程氏族人正是借由这“天魔圣身”收敛魔物气息,才能这么多年不被道修发现,程大长老刚带着人在炼魔大牢做了一桩大买卖,生怕神通广大的敌人找来报复,便借用“天魔圣身”的力量,将山谷的防御好一通加强,只要上空出现法器法宝,不论敌我,立时便会招来大量的攻击。   这些都是红笺方才在山谷中发呆之时,井小芸悄悄告诉她的。   红笺转过身来,嘴角含着一丝嘲弄之意,说道:“程姑娘,你爷爷程大长老叫你听我差遣,怎么你反到还在怀疑我呢?若不是有这‘天魔圣身’,你们每年都需进行‘天魔祭’,我师尊他老人家离魂还不大好找寻你们。你要看什么?你知道我的法术是做什么用的?”   红笺咄咄两个反问将程情情问得有些傻眼,她下意识地还要笑笑缓和一下气氛,红笺却不准备放过她,说话就说话,这程情情每次说话都凑这么近,简直太烦人了,于是红笺上下仔细打量她,直将这明艳娇媚的尤物看得心里发毛,不自在地翘起两根玉指将一绺头发拢到了耳后。   红笺的目光在她露出那只粉色的耳朵上飘过,突然问道:“你同我、还有这么多道修呆在一处,五天之后,夜半时分,你准备藏去哪里?”   程情情摸着头发的手蓦然顿住,停了一停,才放下来,扭动了一下身子,向红笺嗔道:“要你管?”虽然依旧是撒娇的语气,神色却已变得有些发冷,而且她将身体移开去,终于让出空当,不再纠缠着红笺了。   “这贱人,你干嘛给她留面子,就应该当不知道,到时候带着那些男人去看看她筋脉错乱,全身长满老树皮的怪模样,看她还有什么脸觉着自己美貌得不行,四处卖弄风骚,拿卢雁长的话怎么说,像个女妓一样,我呸!”井小芸愤愤不平。   红笺悠然以神识回应:“那还要等到五天之后,我没打算留她活那么久。”   自从在那山谷中程情情出现,不知井小芸和她有多么深的矛盾,那些激烈的情绪通过小黑一**蜂拥而至,一直就没有消停过,程情情这里搔首弄姿地卖弄风情,却不知井小芸早已经将她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   这程情情是井小芸的表妹,比井小芸小了十几岁,本是井小芸看着长大,但因为井小芸和舅舅关系太差,程情情从开口说话就“死矮鬼”“臭矮子”地瞎叫,后来井小芸看她懂事了就吓唬她,说程家女孩若是修炼的天赋太强,就会长不高。   程情情信以为真,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哪一点比姑姑、表姐差,要蹿个子的时候一天三遍的量,生怕自己会像井小芸一样。   程情情越着急越不见长,后来她受不了这煎熬,干脆抛弃了从小相伴的同心魔虫,改与魔植相融。   她选的“锦青”既纤细又高挑,开花时香气勾魂,谁知她虽是如愿地越长越美,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夜无法控制,变成人不人树不树的怪物,随着程情情修为越来越高,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短,如今她金丹圆满,“变树”这种噩梦正是每七天一次。   这本是她的死穴,从小到大瞒得严严的,只有祖父和父亲知道,可井小芸这次回来,却仗着“仙霓霞光”发现了她的这个秘密。   程情情上次发作正是前天夜里,所以红笺一说“五天之后”,她立刻就明白这“齐姑娘”指的是什么,一时心神大乱,连杀人灭口的念头都动了,哪里还顾得上套对方的话。   但程情情不敢。她知道爷爷虽然只派了她一个人跟着这齐姑娘,但其实通过自己,齐姑娘周围发生的一切爷爷都如亲眼目睹一般,知道得清清楚楚。   并且这位突然蹦出来的齐姑娘修为着实有些莫测,既是道修,身上又有一种叫她觉着熟悉的气息,她堂堂一个金丹圆满,竟看不透对方深浅来,所以程情情不免有些惊疑不定,打算就这么先跟在红笺身边,摸清这人底细再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救醒   程情情提防着红笺,红笺又怎么可能对她毫无防范。   离开程家村不远,红笺便叫程情情降落,拿出解药将一众道修唤醒。   程情情有心找别扭,笑道:“这么多臭男人,一下子全醒过来,若是不肯听话,那可麻烦得很。不如我先找几个顺眼的来救。”   她在那群人之间转了几转,挑了一个看上去稍显年轻的道修,自乾坤袋里掏出颗丹药似是要喂他吃,送到嘴边却突然“哎呀”一声,扭头看向一旁躺着的井老头,道:“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自己人。”   她丝毫未将井老头这元婴看在眼里,不等红笺发话,一掌下去,不知拍在哪里,登时便将井老头打醒。   红笺抿了抿唇没有做声,她等着看这程情情要做什么。   井老头睁开眼,当先看到冲着他笑眯眯的程情情,不禁“啊”地发出一声惊呼,两手抱头,下意识便叫道:“我不敢了,饶命!”   程情情蹲下身柔声细语哄他:“姑丈,你不敢做什么?谁欺负你了?”   井老头这才发现呆的地方有异,他缓缓扭回头来,却不敢与程情情对视,畏畏缩缩打量了一下四周,瞟了一眼一旁的红笺,吱唔道:“……没人欺负我,我再也不敢对不起秀姑,出卖你们。这是在哪里?”   程情情沉下了脸:“姑丈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方才做梦了吗?”   井老头看她似是要翻脸,不禁又往后缩了缩,吞吞吐吐道:“没,没做梦。”   程情情这里猫逗老鼠一般戏弄井老头,井小芸简直快要气炸。   红笺等人刚刚离开,她一时找不到机会离家出走,只能通过小黑传来一连串恶毒的诅咒。红笺劝她道:“师姑你别激动,好歹人救出来了,有我看着,总不会再叫你爹受欺负,你快找机会脱身是正经。”   说罢红笺上前去,示意程情情向旁边让开些。其实到了这一步,红笺丝毫也不觉着井老头值得同情,不过是看着井小芸的面子叫他少受些折腾。   “行了,以后你们自家人有机会再叙旧,先听清楚了。这些道修都是这次和你一起被捉来的,我虽将你们一起救出来,不过道魔敌对已久,一会儿他们醒了,不见得会顾念你和他们曾经一起坐过牢。这样,我好人做到底,就告诉他们你俩是父女,此次多亏有你们帮忙,才能将他们顺利救出来。”   红笺自顾自说完。并不管二人是个什么反应,反正要说装模作样这两个都十分擅长。   程情情怔住,停了一会儿当先反应过来,嗤笑了一声:“亏你想得出来。我叫他爹他敢答应吗?”   红笺不为所动,冷淡地道:“你叫就是,他先前从未见过女儿的面,反应生疏些也正常。你若连这也做不到。我不知道你跟来还有什么用,留下解药,回程家村去吧。”   程情情咬了咬牙。慢慢露出个笑容来:“我又想了想,和姑丈两个扮父女还挺有趣的,姑丈,你说是吧?”   井老头还没搞清楚状况,却知眼前两个女子都不能得罪,勉强笑道:“……是挺有趣。”   红笺丢了个难题恶心程情情,她这里也不好受,井小芸的怨念扑面而来,她只得通过小黑好言安抚:“这样一来当着大家的面,她就没办法再欺负你爹了,再说将她和你比较一下,你爹更能知道他有你这女儿是何等幸运。”   井小芸这才“哼”了一声作罢,恨恨地道:“这贱人没少欺负我爹,你们慢些走等着我,待我捉住了她,当着我爹的面慢慢拾掇,我爹自然就会明白谁对他好。”   想起井老头在炼魔大牢里的言行,红笺不由得为井小芸叹了口气。   程情情给这个“父女”的主意整得再无搭理井老头的兴致,她瞪视井老头半晌,收起笑容,突得往边上一指,寒声道:“一旁老实呆着去!”   井老头就像受惊的老兔子一样,连滚带爬地去了那边。   红笺看着,心中不觉有些怪异:“这好歹也是个元婴,他的法术都修炼去了哪里,难不成从来没有和人交过手?”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井老头当日在牢里讲的那些话,突然觉着这实是大有可能,若真是如此,那他可算是这世上最倒霉的魔修了。   程情情将井老头赶到了一旁,她自己也没有心情再同红笺捣乱,阴沉着脸将方才那道修弄醒。   那人懵懂醒来,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先见到一个明艳入骨的美人,几乎以为自己肉身已死,灵魂不知为何得以飞升仙界。   程情情冲他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又取出丹药去唤醒第二个。   到这个也醒来,先前那个总算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似是脱离了牢笼,感激涕零之下,就差爬起来冲着美人跪拜。   红笺叫程情情先唤醒赫连。其他道修她并不熟悉,眼下这情形,她需要一个强大的助力尽快控制住局面。   赫连是元婴,程情情有些犹豫,虽然没有违背红笺,却在唤醒赫连之后停了手,等着看“齐姑娘”怎么收服此人。   红笺没有什么惊人之语,只在赫连恢复清明之后和他简单说了几句,不外他们这些俘虏已被自己和井氏父女自天魔宗手上救了出来,天魔宗往后也不会再找众人麻烦,只是炼魔大牢的事情还没有完,季有云现在正在找寻众人,不知他们这些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赫连到没有像头里两个表现得那么欣喜欲狂,他坐在原地转了转脑袋,将周围情况尽收眼底,向红笺道:“搭救之恩,请容来日报答,至于打算,一时还说不上,我们这些人被关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外边成了什么样。烦劳姑娘将他们都救醒了再商议。”   红笺暗想:“看来赫连对突然出现的自己并不信任,这也难怪,他本就是既沉稳又有阅历的人,要叫他相信只得找机会让他知道真相。”   此时前头两个道修也冷静下来,一个骂道:“我这几十年的恶气还没地方出呢!那帮杂碎就算放过咱们,我也不会叫他们好过。如此深仇大恨不报,不如一死干净,还修炼个屁!”   另一个虽然亦是满心仇恨不甘,却知道自己的斤两,神色中带着疑虑:“咱们对上炼魔大牢,那不是以卵击石?”   再者他有句话不敢说,这姓齐的女子看着还好,另两个可不像好人,自己这些人突然被解救,难说对方不是别有用心。   他虽然不知道赫连的名字,突围时的印象还在,同伴中有个元婴,难得看上去又靠得住,他立时便决定跟着赫连走,道:“咱们都是散修,下一步怎么走,几个元婴商议着定就是。”   红笺见这几人还算理智,情绪也稳定,便向赫连道:“我看你们情况不一,又都饱受了一番劫难,若有一时不能自己的,还请阁下帮忙劝着些。”说罢,示意程情情接着救人。   赫连没有接红笺的话,他此时完全清醒,仔细将周围同伴看了个遍,皱起眉来,问红笺道:“活下来的只有我们这十几个人吗?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位姓卢的金灵根修士?”   红笺心中颇觉欣慰,赫连上来便打听卢雁长的安危,到不枉她和卢雁长费心费力前来救他。   等等,红笺心中一虚,她突然发现这一晚上忙乱下来,自己竟是将卢雁长完全抛在了脑后,估计这时他还在原处惶惶不安地等待消息呢。   她赶紧通过了小黑问井小芸:“师姑,几时能脱身?”   井小芸声音随即传来,透着急切:“不知道,外公召集了大伙又要搬家,我看呆会儿能不能找着机会。”   这程大长老果然不放心自己,说搬就搬。红笺忙道:“你机警些,自家里出来先去找到卢雁长,咱们再约了地方会合。”   井小芸现在最着急的两件事,一件认爹,一件收拾程情情,都在红笺身边,故而听了红笺又派她事做非常不情愿,红笺好话说尽,她才勉强应下。   红笺松了口气,又有些汗颜,卢雁长临分开之时明明千叮万嘱,自己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   未等红笺想出话来回答赫连,井老头突然扑了上去,叫道:“你是赫连,你是关在我隔壁的那人对不对?我姓井啊,常同你和卢雁长聊天的那个。”   赫连怔了一怔:“你还活着?”他这回又认真瞧了瞧红笺和程情情,目光落在程情情身上,“你女儿这么大了?”   井老头有苦说不出,咧了咧嘴,赫连是元婴,此时能套上近乎当然是意外之喜,但要说在牢里赫连便不怎么搭理他,如今处身之地这么多道修,程情情虽然阴狠,总算和他都是魔修的身份,是以他未敢否认,目光闪烁躲了开去。   正在给道修喂药的程情情却闻声转过头来,向着井老头和赫连两人眨了眨眼睛,笑道:“人家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你,你可不许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如影随形季有云   果然这些道修们醒了之后很是混乱了一阵,有哭的,有叫的,还有一个火灵根的金丹老者受了重伤,心神激荡之下一口气没上来,险些交待过去。   天亮了。   自由是那样宝贵,不曾失去它的人们永远不会明白。   天是那样的蓝,水是那样的清,微风、泥土、同伴和久违的灵气。有几个道修一看就是关了很多年,虽然没有失态,却抓了把泥土在手里细细摩挲,更有趴在地上埋着头不肯起来的,叫人看了为之心酸。   待这些人整理了心情,便将注意力转到了红笺身上。   这个救了诸人的女子不处不透着神秘,遭过大难的人早就对旁人不再抱有幻想,天上不会突然掉下馅饼来,这等救命之恩不知要叫众人如何相报?   红笺却知道要想这些人日后真得成为自己的助力,万不能现在开口提要求,自己大方些寄下恩惠,才能叫这些人放下戒心,时间一长他们说不定自发便会去找季有云的晦气。   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一个赫连。   所以红笺只是面露微笑看着这十来个人,并没有多话,暗暗盘算井小芸那里还需多久才能带着卢雁长赶过来,以便和赫连相认。   她这里有意拖延,那些道修彼此还陌生得很,既要适应这巨大的改变,考虑下一步的打算,又要救治伤者,就更快不起来,在这荒野之地一休整就是大半天。   本来井小芸的族人若是搬家的话,必要好一阵忙乱,井小芸元婴的修为,又是孤身一人,想找个机会脚底抹油还不简单。红笺和井小芸两方面都是这么觉着,井小芸时时有消息传来,她那里连平时自己用惯了的东西和母亲的遗物都收拾好了,准备一乱起来卷了就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红笺和她身边众人都听到程家村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轰隆隆”滚雷阵阵,中间夹杂着好像冬天北风吹过荒原的尖啸声,众人循声望去。虽然不可能看到那么远,却都发觉那边的天空徒然阴暗了下来。   出事了!   道修们一时还弄不清楚这声响由何而来,红笺和程情情却立时意识到这是有人在程家村施法,人数还不少,确切地说,是有人在攻打程家村。   红笺叫降落的这个地方离战场不远,那边战事一扩大。就会把众人牵扯进去。   井小芸急急传来消息:“道修来打我们。外公出去迎敌了。好多敌人。你们也小心,我怎么办?去找你们?”   红笺连忙回讯:“你快去找卢雁长,别叫他瞎跑。”   刚安置好井小芸那头,程情情亦接到消息,她变了脸色,盯着红笺,以神识传音:“爷爷说突然来了不少道修。程家村已经被摧毁了,叫我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笺只当没看到程情情眼中的怀疑,平静地回道:“我能找来,别人自然也能,叫你爷爷好好留意一下对方是什么人。”   其实不用再去核实,红笺已经有了判断,这个时候能追来的必是季有云。   天魔宗的人行踪就算再隐秘,既是在极北冰川出现过,季有云总有办法能寻着踪迹找来,他去破开“天幕”的事不知结果如何,但炼魔大牢被毁,季有风出事,季有云大约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只要腾出手来,便绝不会善罢甘休。   程家村附近异响稍停,似是战斗很快便进行到了尾声。   红笺感叹:“好像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啊,程大长老是要放弃村子吗?”   程家村她昨天夜里刚进去过,魔虫魔物虽然不少,留守的人实力却不行,不需季有云亲至,只要派来几个元婴,那里怕也抵挡不住。   程情情听了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议论,狠狠瞪了她一眼,停了片刻,脸色渐渐难看,复又传音道:“他们往湖边去了,爷爷已经探得明白,来的是炼魔大牢那姓季的和符图宗门人,总数在十个左右,都是元婴。爷爷知道咱们尚未走远,叫你回去相助。”   去,还是不去?拒绝她,就意味着和程氏族人翻脸,这个节骨眼上红笺当先想到的不是摆脱魔修,而是不能叫季有云得逞,天魔宗的这支人马若是被消灭了,他马上便会空出手来对付自己。   可是回去,自己又能做什么?哪怕混水摸鱼,也需得元婴才行。红笺忍不住往赫连望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这回声音响起的方向赫然是众人方才离开的湖边。   “是金灵根的高阶道修在施法。”赫连道。   红笺觉着赫连肯定已然猜到发生了何事,不过她还是将季有云追来的消息告诉了那些刚刚恢复自由的道修。   道修们听说仇人追来顷刻间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要杀回去找季有云拼命,成不成先出了气再说,另一部分人却觉着眼下不是报仇的最佳时机,大家刚自牢里出来,身上的法宝被剥夺得一干二净,应该趁着敌人还未发现自己,先远远地逃了才是明智之举。   大约更能意识到敌人势大,除却赫连,余下的三个元婴都觉着应该暂避锋芒。   红笺状似无奈地向程情情丢了个眼神,提议道:“既然这样,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大伙儿出了东秦之后,往西不远有条河,河畔有片密林,到那里去休整。来一位元婴和我殿个后,去战场上看看。”   她说这话眼睛望着赫连,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意思,等着看赫连做决定。   赫连不负众望,终于点头:“我和你去。”   程情情道:“我也去。”她横了井老头一眼,娇媚地道:“我们父女都去。”   井老头喜色还未及露出,便被惶恐不安代替。这死丫头到现在还不肯放过他,看他看得这么紧,一点儿逃走的机会也不给。   红笺却断然拒绝:“不行,他我可以带上,你要么和这些人一起走,要么回你爷爷那里。”   她要带着赫连和井老头去与井小芸、卢雁长会合,绝不能叫程情情在里面搅风搅雨,若不是时机不对,说不定还需用上程氏一族,她到不介意过河拆桥,现在便将程情情送入井小芸的虎口。   程情情不解道:“为什么?我是去帮你的,有我在,你和我爷爷可以及时联系,联手对敌。”   红笺不为所动:“别的时候可以,上战场就免了,我怕你们爷孙眼见形势不妙,将我丢给季有云。”   程情情跺了跺脚,红笺这话可真是委屈了她,叫她觉着君子之心被小人度了,不由十分不高兴,兼觉宗主这传人找得实在不怎么地,是个成不了大事的。   程情情脸色变了几变,嗔道:“那我和他们一起等你回来。”来敌都是元婴,她一个金丹回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既然爷爷吩咐了,她就要赖定不走,看看这“齐姑娘”究竟要做什么。   红笺颔首,赞道:“不错,你到是有胆量。”   程情情听红笺夸赞,“切”了一声,她还以为这小肚鸡肠的宗主传人是赞她敢单独同这么多道修呆在一起,哪里知道红笺想的却是明明眼下有条活路给你你不选,偏要在这里等着井小芸来收拾你,这自作孽的胆量真是……啧啧。   众人很快分成两路,红笺带着赫连和井老头出发,绕过战场先去找寻卢雁长。程情情则跟着众道修重新起程,很快飞得连影子都不见。   红笺向左右看看,觉着就算接下来战事不利,季有云将天魔宗程氏一族连根拔起了,有身边这两人,自己这也算完成了井小芸和卢雁长所托,称得上大功告成,心情这才稍稍好转。   先前有井老头相认,道修们又互相介绍过,红笺已经知道赫连的全名叫赫连永。   赫连永身材很高大,比红笺高了整整一个头,红笺抬头冲他笑笑,招呼道:“赫连!”   赫连永怔了怔,这姑娘语气中的熟稔实不像是初次认识自己,其实自醒来之后他便有这种感觉,红笺的声音并没有太大变化,虽然这期间过去了二十年,但毕竟是他最后接触到的女子,印象实在深刻,此时赫连永迟疑道:“你是……方姑娘?”认出归认出,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什么,牢里的方姑娘?”井老头大吃一惊。   红笺冲二人笑着点点头,道:“来,我带你们去见卢雁长。”   她瞥了井老头一眼,井小芸传来消息,说是她已经找到了卢雁长,二人正向这边迎过来,这父女两个马上要见面,但她没有好心通知井老头。   不独赫连永,连井老头闻言都十分兴奋,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确定自己安全了,这几位大牢里的邻居虽然皆是道修,同自己也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总归不会将自己往死里整。   此时湖畔山摇地动,湖水掀起多高,相隔百里之外的几人感受到灵气正在飞快地变化,看来是季有云和符图宗的元婴们在那里遇到了程氏族人抵抗,双方斗法正激烈。   ☆、第一百二十六章组团摸鱼   红笺三人走至中途,便迎面遇见了赶来的井小芸和卢雁长。   井小芸飞扑而至,隔着几丈远,她站定了,眼睛牢牢盯在井老头身上,张了张嘴,声若蚊蝇叫道:“爹!”   可井老头自一见到她脸色就变了,听到这声“爹”,猛然打了个寒颤。   他强笑道:“你是谁?方才叫我什么?”   井小芸声音很响地复又叫了声爹,这次却带着哭腔,她叫道:“我娘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临死的时候叫我好好照顾你,我外公、舅舅他们都恨不得你死,我为了你,再也没办法回去见他们了。”   井老头神情有些恍惚,讷讷说道:“她……什么时候有了孩子,怎么没有跟我说?”到是看不出特别难过来。   井小芸没有发觉,她上前揪住了井老头的衣襟,放声大哭。   这边父女相认,另一边卢雁长见到红笺和赫连永安然无恙却是喜笑颜开,连声道:“赫连,你要感谢我,感谢方妹子,我们为了救你出来可以花了老大的力气。”   赫连永笑道:“方姑娘救我冒了奇险我知道,你花什么力气了,在这里伸长了脖子等也算?”   卢雁长笑骂道:“滚你的,你刚出来,又知道个屁。”   红笺看着他俩,不由得想起当年在朱雀牢二人话不投机,赫连永多一句话都懒得和卢雁长说的情形,不由心中微微一叹。   井小芸哭了一阵,稳定下情绪,说道:“爹,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咱们现在就去看看来的道修里面有没有得罪过你的,先杀了出出气,等回头我再去收拾了程情情那小贱人。”   提起这个。卢雁长也来了精神:“走,走,去看看,这两天啥事没干,快憋死我了。”   赫连永嘲道:“听说来的都是元婴,你那两下子,还是老实守着方姑娘吧。”以他这二十年对卢雁长的了解。不过短短瞬间,卢雁长是什么心思他便看了个一清二楚。   卢雁长笑骂了一声:“奶奶的。仗着自己是元婴就瞧不起人,咱等着过些年再看。”   几个人兴致勃勃商量着要去战场捡便宜,唯独井老头有些瑟缩,泼冷水道:“不是说季有云亲自来了吗,他的便宜哪会有那么好占,咱们还是快些离开,不要去送死了吧。”   “你这老儿!”卢雁长喝了一声,看井小芸在一旁瞪眼,努力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怕死分开走。别去给大伙添乱!”   井小芸怒道:“会不会好好说话?爹,你不用怕,一会儿只管跟着我。”   到是红笺冷静地想了一下井老头的话,自己这几个人会不会当真落在季有云的算计当中?季有云的“大难经”到底已经达到何等造诣?   思来想去红笺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听说“大难经”算不到自身。也算不到其他修炼了“大难经”的人,或许因为有自己在此,季有云不能预知他们这一队人马,进而有所疏漏。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她叮嘱其他几人:“大家都小心些,看见有落单的再动手,千万不要去硬碰季有云,我听说他现在除了对火系法术还忌惮几分,其它诸系对他毫无威胁,对上他那就真成了送死了。”   不是元婴的只有红笺和卢雁长,两人以“仙霓霞光”遮掩行踪,以防不等靠近便被对方的元婴发现。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向着湖边的战场潜去。   井小芸早将小黑派了出去,现在两边的战况到数她最清楚,按她所说,山谷里外公诸人的情况着实不妙。   小小一方湖面,对方派了两个元婴守着,仿佛知道魔修们水下有所布置,这二人悬浮于空中,两脚离着水面足有十余丈远。有这两个人在此拦截,不论是水下的人想上来,还是外边的人想下水都成了难事。   小黑还注意到有元婴在程家村附近抓杀未及撤走的程氏族人。   至于程大长老诸人所呆的山谷正是敌人攻击的重中之重,那里气流紊乱,小黑不敢接近,但诸人根据斗法声推断得出来,若是季有云当真来了,其它几处都未见到,应是正率领着符图宗的金灵根修士在山谷上空试图以法术破开防御。   不知程氏族人还能撑多久,难怪程大长老着急,这个地方离丹崖宗和小瀛洲都很近,时间长了,就算乐游不来参合,丹崖宗的穆逢山也会派人赶来帮忙。   听了井小芸打探回来的情况,赫连永和卢雁长不约而同将目标对准了还在程家村附近的敌人。红笺亦道:“过去看看。”   一团乌光贴着地面向南疾飞,看它忽左忽右,忽而像个皮球一样高高弹起,忽而“砰”地一声散开,化成几团黑烟,随后席卷了周围丈许的沙石重新化为一体,只在这时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个面容模糊的人影。   这人逃得虽快,无奈追在后面的道修却是个高手,以至他十八般武艺尽出,却始终被对方咬得紧紧的。   “嗤!嗤!”十余道绿光宛如游蛇,缠在他周围丈许,不断压缩着这人逃命的空间。   那乌球在地上一滚消失不见,随即一个披发赤足的大汉站起来,他张口一吹,身前狂风骤起,一道黑色风刃登时将最近的几条绿蛇斩落,这人回身欲逃,却有一根足有成人怀抱粗的巨大圆木凭空幻化成形,“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他前胸。   这大汉向后直跌了出去,若非他身体之坚韧异于寻常修士,受这一下重击,只怕要穿胸而过,被当场钉在地上。   纵是如此,他这一下也摔得极为狼狈,大汉头也不回,着地身子一团,重新化成乌光,只是这一次看上去却比刚才黯淡了不少。   “小舅舅!逃的这人是我四姥爷家的小舅。”井小芸道。   众人不敢太过靠近,又不像井小芸有小黑这双眼睛,只能隐约看个大概。有树木遮挡,后面的道修一直未露出真面目,但这人是个木灵根元婴无疑。   红笺道:“你这小舅舅人怎么样?若是还不错咱们就伸手救一救。”   卢雁长插嘴道:“若是不咋地呢?”   红笺淡淡地道:“若是不咋地,咱们就等着,那人得手的瞬间肯定会放松戒备,咱们出手偷袭把握更大。”   卢雁长犹不习惯红笺这般冷静地分析利弊,赫连永也多望了红笺一眼,显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独有井小芸亲眼目睹红笺当着他外公等人的面演了一场好戏,对她十分佩服,连忙道:“小舅舅不大管事,一心修炼,对我还不错。”   此时那团乌光径自钻入前面一大片灌木丛,与其中的一株灌木融为一体,就此失去了踪影。   井小芸松了口气:“千身万替,小舅舅逃掉了。”   赫连永与她同为元婴修为,论见识却高明得多,他道:“只怕未必。”   那个一直紧追不放的木灵根道修现出身形,他飘浮在灌木丛上空,居高临下,以目搜寻了一阵,突然伸手向下方手势繁复接连打出了几道法诀。   随着他一道道法诀打出,以他为中心,几个浅绿色的光晕像水波一样向外传递,不停扩大,很快就要将整个灌木丛笼罩。   这法术红笺曾见大师兄丁春雪使过,乃是水木两系共有的“求根溯源”。   而施法的人她更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正是看上去慈眉善目,实质一肚子坏水,曾在炼魔大牢叫红笺只过无数次亏的老不死任琛。   原想着混水摸鱼,谁想运气不错,竟会摸着条大的。   红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向井小芸和赫连永道:“还等什么,这老儿是炼魔大牢的长老,季有云的亲信,大家上吧。”   她话音未落,井小芸已经冲了上去。   红笺又追着提醒道:“小心,他会神识攻击。”   任琛此时已经找到了那魔修的真身,手里法诀一变,便欲将他自灌木丛里强摄出来。   井小芸是元婴初期,一靠近便被任琛发现,任琛神识突觉有异,转头见是个只到他腰高的小女孩流星一样疾扑而至,并未如何在意。   此番前来剿灭天魔宗余孽,这大半天的扫荡追击,稀奇古怪的魔修任琛见到不少,唯一不同的是,这小女孩竟是个元婴。任琛手上未停,运转真元,嗔目喝道:“着!”   一股无形气浪卷着万点寒芒直冲井小芸的神识,谁料井小芸硬受这一下只是稍有停滞,她大叫了一声:“欺负我爹我小舅,你个混蛋去死吧!”   叫声未毕,不见她如何运转法术,一股浓重的黑气自她身上喷涌而出,两股气浪轰然相遇,一时竟是不相上下。   “好强的神识!”赫连永赞了一声,人已经向任琛的背后扑去。   赫连永没提姓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赞的是井小芸,任谁第一次见到井小芸孩童一样的身躯突然迸发出这么强悍的能量,都不免给她吓一大跳。   就连井老头也不由脸色苍白,显是没料到自己这突然蹦出来的女儿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元婴高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捉婴   任琛与井小芸神识胶着在一起,一时未分出胜负,任琛的手却没有闲着,他真元凝结成的巨爪放脱了潜藏在灌木丛里的魔修,转向井小芸前胸抓去。   那巨爪通体碧绿,爪尖泛着寒光,井小芸见状不敢大意,连忙调动法宝去挡,那法宝看上去既轻又薄,乃是一面白色骨盾,盾上不知是以谁的血画了满满一盾奇怪的文字。   这个诡异的骨盾瞧着似乎不堪一击,但任琛不知怎么想的,偏偏硬生生将巨爪抬高半尺,避开骨盾,去抓井小芸的脸。   这一下还未等抓到,赫连永的法术已经到了。   红笺同样未见过赫连永的身手,她只是下意识地觉着那样一个清醒与自傲兼具的人实力定会很强。   赫连永果然没有叫她失望。   赫连永是金灵根,筑基之后修的是“白虹贯日”,金丹期学的却不是“慧心一剑”,而是不怎么出名的“怒斩明池”。他是散修,没有那么多功法可以选择,便将这“怒斩明池”练得扎扎实实,一出手带着金系独有的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斩任琛后背。   任琛吓了一跳,他直觉以为来人驾御了什么厉害的法宝,腹背受敌之下也将法宝祭了出来。   赫连永的“怒斩明池”斩在了任琛的法宝上,金木相击,轰然巨响。任琛身体一晃,与井小芸对抗的神识登时有些不支。   赫连永一击不克,毫不气馁,收招再放。依旧是一记“怒斩明池”。   此时红笺、卢雁长都已看出,任琛以一敌二,论神魂不比井小芸强大多少,修为虽高,他的木系真元却被赫连克制,不过是依仗了法宝在支撑,卢雁长闲不住了。向井老头叫道:“老头儿,亏你还结了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看我的吧!”   他跳出去,离远喝道:“看我的‘慧心一剑’!”喝罢真得比划了一下。斜刺里金光乍现,向着任琛斩去。   这一下任琛可受不了了,他硬挨着井小芸的神识冲击,以法宝再受赫连永一击,却将两手齐拍,那怀抱粗的巨木虚空浮现。迎着金光飞向卢雁长。   红笺叫道:“小心!”   金光斩中巨木,那根巨木当即被由中剖开一分为二,去势未竭。依旧向着卢雁长撞去,卢雁长的“慧心一剑”却在对抗元婴的强**力中消耗殆尽。   卢雁长见势不妙,回头便跑,脚下如穿花蝴蝶。东拐一下西拐一下,那两块巨木虽然没有被他甩脱,也始终差着几寸没能刺中他,被他引入灌木丛,扫到了大片的灌木。   “轰!”又是一声。任琛的法宝未能继续挡住赫连永,应声破碎,“怒斩明池”的余威正劈中他背脊。任琛怪叫了一声,还未等他有所应对,井小芸骨盾脱手,化作森森骨牢,骨牢上还缠绕着不少魔物触手,登时便将他抓住。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任琛顿觉大事不妙,他受伤不轻,再不逃走,被魔物抓住可就没有机会了。   一团光影自任琛头顶冒出,井小芸手疾眼快,嘴里喝道:“哪里逃!”几道乌光应声击中那团光影,那光影发出一声痛呼,慌慌张张便向树丛里遁去。   赫连永一招击碎任琛的肉身,急道:“元婴跑了,快捉!”   话音未落,却见灌木丛中突然涌起一大团黑雾,登时便将任琛的元婴裹住,接下来诸人就见一团黑球在地上滚来滚去,里面时不时传来任琛的痛骂和求饶声,过了一阵,黑球“砰”地炸开,原地站立了一个披发大汉。   他虽然滚了一身的土,衣着狼狈,脸上却颇有得色,任琛的元婴正被他抓在手里,犹在不停求饶。   井小芸喜道:“小舅舅,快将人给我。”   这魔修打量了一下众人,很痛快地将任琛交给了井小芸。   井小芸哈哈大笑:“老家伙,我看你还跑。”收起法宝,将任琛死死抓住。   那魔修大约见赫连永、卢雁长都是道修,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冲着井小芸道:“敌人厉害,我先去山谷,你也快些。”说罢冲众人点了点头,疾飞而去。   几人捉到了任琛的元婴,可谓大获全胜,而元婴离体又不能久活,红笺本想趁机会好好报任琛当日向自己施展“噬神针刑”的仇,但见他已经落到井小芸手里,实在是不能更倒霉了,便索性在旁看着井小芸怎么炮制他。   井小芸愁道:“这老头子修为比我高,只怕搜魂搜不到什么。”   只这一句话,任琛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开始恶毒地咒骂周围他见到的几个人,以求速死。   任琛早不记得赫连永和卢雁长,便是红笺,因为与坐牢时衣着打扮差得太多,又有“仙霓霞光”在手,他也没有认出来。   任琛恨极了这几个帮着魔修抓他的男女,骂得义正词严,又恐吓诸人道:“你们休要得意,季长老不过是一时抽不开身,他什么都知道,等一会儿便叫你们知道厉害,全都抓到炼魔大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卢雁长“呸”了一声,犹不解气,叫井小芸抬起手来,要往任琛元婴上吐口水。井小芸喜道:“一起一起!”   任琛受制于这么两个人挣扎不得,险些背过气去,嘶声叫道:“你们快杀了我吧。”   红笺突道:“任琛,你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叫你痛快去死。”   众人一时皆望向红笺,井老头凑了过来,没人顾得上搭理他。   任琛挣扎着叫道:“还不快说。”   红笺道:“你跟着季有云去无尽海深处破开‘天幕’,结果如何?”元婴筑基,她的“大难经”无法跨越这么大的实力差距。这个问题必须得由任琛亲口回答。   任琛奇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红笺冷笑道:“好好回答,不许反问。”   “……自然是成了。季长老算无遗策,怎么会不成功?你们好大的胆子,和他对着干,那是自取死路。”任琛到了这般田地,仍旧对季有云充满了信心。   怎么会成了?红笺心中一沉,问道:“没出什么意外?他拿到那半部‘大难经’了没有?”   “你……你竟知道‘大难经’?你知道‘大难经’就更不应该和季长老为敌。你盼着我们出意外?别痴心妄想了,事情顺利得很,季长老已经拿到了被魔修抢去的半部功法,你们几个识时务就应该赶紧放了我,否则就算逃到天边,季长老也能将你们捉出来挫骨扬灰。”   红笺冷笑:“胡说八道。若是如此他怎么会算不到今天是你的死期?”   话是如此说,她心中却不免打鼓。任琛所说是真的吗?若是真的,预计出了偏差,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止得了季有云?   井小芸不知道红笺心中这些计较,她听红笺说任琛“胡说八道”,还以为这老儿真得胆敢扯谎,“呸”,一口吐沫就冲着任琛的元婴吐过去,两手抓着他使劲摇了摇,手上黑气凝聚,准备给他点厉害瞧瞧。   任琛渐感力不从心,而这几个人又没有放他去夺舍的打算,明知无幸,他哪里还肯老实任由这长不高的魔修欺辱,当即破口大骂,骂了一阵见井小芸笑嘻嘻不当一回事,气喘吁吁又道:“大不了老夫陪着你们这些妖孽一起死。别以为有件魔器依仗,季长老就拿你们这些天魔宗余孽没有办法。他此次已经做足了准备,等着瞧吧,你们那山谷过一会儿便会告破,到时候我看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还往哪里钻!”   季有云知道“天魔圣身”,不但知道他还找到了办法化解,这对程氏一族而言真是个足以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坏消息,红笺看了眼井小芸,心中一沉。   季有云不但是元婴,他在“大难经”的造诣上不知将自己落下了多远,前途如此叵测渺茫,她是否还有机会迎头赶上?   红笺这里沉吟未决,任琛的元婴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消散。   红笺突然想起一事,急问任琛道:“季有云与符图宗联手,戴明池呢?他怎么没有来?”   任琛在井小芸手里最后挣扎了一下,发出两声尖叫,不知在是嘲笑还是咒骂,没有回答红笺便已化为了虚无。   井小芸仔细看了看抓着任琛的两只手,又拍了拍巴掌,确定老东西真的死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抬头问众人道:“怎么办?我想回去看看。”   井小芸虽说的是自己要去,但看她眼巴巴望着大伙儿,谁都知道她其实想的是叫诸人陪她一起回去。   卢雁长立刻道:“你去吧,你爹胆子不大,叫他跟着我们吧,我会帮你照看好他。”   井小芸还待说话,远处山谷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灵气翻涌中有人长声而笑,笑声远远传开,周围百里皆闻,停了一会儿笑声止歇,那人朗声道:“诸位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立刻投降,交出魔器,我南宫久便给你们讲个情,保你们全都不死,如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见龙卸甲   程大长老程士鹏对南宫久的叫嚣充耳不闻。   若是再给程士鹏一次机会,当日宗主离魂降临叫他率族人去攻打炼魔大牢,他非得仔细考虑清楚了不可。   虽说早知道季氏后人厉害,可没想到这季有云竟会厉害到如此地步。   程士鹏不知道这些道修是怎么一路追来了自己的老巢,也没有工夫后悔,他现在只想着怎么能把眼前这一关过去。   “大哥!老在这谷里躲着,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爹,向外冲吧,跟他们狠狠干一场!”   除了老五莽撞,被对方金灵根道修突如其来的一记“心剑”斩落,老四的儿子程田未能及时返回,井小芸不知所踪,程氏一族剩下的几个元婴都聚在程士鹏身旁,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冲,孤注一掷押上全族老小姓命,把握着实不大,只对方几个金灵根元婴就叫人难以招架,更不用说那季有云还没有出手。不冲,“天魔圣身”总有威能耗尽被打破的一刻,再说这是在道修的地界上,魔修一旦露了相不赶紧逃命,留在原处哪里还有活路。   程士鹏左右为难。   他向四周看看,叹了口气,艰难地道:“大家做好准备吧,我一会儿发动‘天魔圣身’,请它里面的圣魂出来助我等一臂之力,你们看准时机跟在我身后,不要掉队。”   程士鹏心知肚明,如此一来最终能突围活下去的只有他们几个元婴,他们一走,家人老小必然全部落入敌人手中。但这也总比坚持到最后全部覆没强。   他这决定一下,几个元婴顶多有面露不舍的,到是无人反对。   老四程士鹦出主意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家里这老老小小的也有不少金丹,一会儿叫他们一起冲吧。逃得出去是他们造化,逃不出去早死早托生。”   几个小的没有说话,老三程士鸥沉着脸“哼”了一声,按他的了解,别看自己这四弟说得好听,心里定是打着分散敌人精力,拿家人做挡箭牌的主意。   程士鹏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沉声道:“就这么定吧。”   壮士断腕,危难之时不得不有所舍弃。   命令传下去,程氏老小很快聚到一起。布置好,只等程士鹏发动。   此时天将正午,太阳正在山谷上方,程士鹏顶着道修们落雨一般的法术攻击抬头看天。   按说这个时辰发动“天魔圣身”威力比之夜晚大为逊色,但对方既掌握着“大难经”,绝不会叫自己舒服了,程士鹏便不再抱有那些幻想,站在谷中仰天而啸,啸声一时盖过了法术撞击山体的轰鸣声和道修们发出的挑衅。   山谷中起了大风。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这老魔修长发乱舞,像极了一只咆哮的怒狮。风越刮越大,卷起飞沙走石。渐渐的不管是他周围的魔修还在占据了山顶的道修,都觉着有些瞧不清楚。   “噗!”程士鹏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的血竟不落地,像活物一般,悬浮空中微微蠕动。   程士鹏手中多了一支笔。笔杆呈黑色,笔尖鲜红,这是他的法宝“夺天”。以鲜血祭炼而成,轻易不示人,专为驱使“天魔圣身”而制。   程士鹏握着这杆“夺天笔”,沾上鲜血,极快的在空中写了一串外人看来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符号,他写个不停,一阵狂风卷来,把他先写就的那些带走,随即不知由何处涌来大批魔虫。   魔虫越聚越多,很快遮天蔽日,几乎将这个不大的山谷填满。   南宫久喝令众人:“魔修们要拼命了,不要分心,加紧攻击。”   正在不停攻击着山谷防御的是他带来的三个金灵根元婴,符图宗和季有云合作已久,金灵根修士陆续收服了不少,但真正练到元婴,又在符箓的辅助下能使出“心剑”来的不过寥寥几人,这一次对付天魔宗,对季有云是头等大事,戴明池来不了,便将这些人交由南宫久一齐带来。   真正的正主季有云站在最高处,神色淡漠,只是偶尔指点诸人几句,似是并没有亲自动手的打算。   南宫久猜不到季有云的心思,只觉着他此时身上的气息十分可怕,甚至要隐隐追上师父戴明池给他的感觉。   他来前戴明池也说过叫他听从季有云的吩咐,故而这一战南宫久早早便将大权交给了季有云,季有云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时山谷之中大长老程士鹏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他大喝了一声:“起!”   谷中风云陡变。   狂风中心凭空现出一个黑洞,满山满谷的毒虫直奔那黑洞扑去,像是洞里有什么不可抵御的吸引,顷刻间谷中一清,再也见不到半只毒虫,而那黑洞也随之消失。   “防御破了!”南宫久突听身旁道修高呼一声。   果然几道金系法术径直落入谷中,引得“轰隆隆”山石坍塌,还有一个魔修躲闪不及,被当场击中。   南宫久直觉不对劲儿,还未说话,身后季有云已道:“不要靠近,他收取了魔器,将它化作天魔战甲,准备拼死一搏了。”   风沙散尽,众人再见程士鹏身上果然已经变了模样。   谷底站着的那人异常高大,全身上下黑雾缭绕,看不清容貌,最明显的变化是背上多出来一对黑色羽翼,泛着幽暗的光泽。   不待众人再仔细观察,那人已将巨大的翅膀打开,身体随之腾空,喝道:“冲!”在他身后,程氏族人倾巢而出。   南宫久见状亦下令道:“别走了魔修余孽,杀!”   几道刺眼的光华在瞬间一齐亮起,那是他身畔金灵根道修终于放出去了准备已久的“心剑”,急剧变化的灵气当即便将几个修为稍弱的程氏族人掀倒,摔落回谷中,但更可怖的还是被“心剑”直接斩中的人。   一时间除了“天魔圣身”护体的大长老程士鹏,余人不管是元婴,还是有什么厉害的法宝。只到沾到那光芒,无人可以撑得了一合。顿时天上像下了一场血雨,山谷里东一块,西一块,到处都是破碎的程氏族人尸体,宛然人间地狱。   程士鹏以战甲羽翼挡住了其中一道金光,他不需往身后去看,便感觉得到亲人惨状,尤其一直跟在他身后老四程士鹦的气息突然消失。   程士鹏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伸手向对方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金灵根元婴抓去。   他手掌伸出。背后两个羽翼中间突然升起了一团浓重的黑气,那黑气迅速沿着他的手臂蔓延过去,凝结成一只又大又长的手掌,一把便抓住了那元婴的脖颈。   按说这黑气并非实体,可看那道修的反应,却像遇上了极端恐怖的克星,他在那黑气凝结的大手中奋力挣扎了一下,身体便开始“嗤嗤”冒起青烟,那人也算当机立断。紧跟着元婴便要脱体而出,刚冒了个头,程士鹏背后的黑气突然幻化成一张大口,猛然一吸。便将那人的元婴摄入口中。   如此之快便了结了一个,众魔修精神大振,南宫久勃然变色,喝道:“快撤。退回来,这是魔器中的魔魂!”   程士鹏一马当先,挟魔魂之威冲在最前。转眼便到了山顶。   而此时远处,藏身密林的红笺等人终于能在法术横飞的乱局中看清楚交战的双方。   众人突见自谷底杀上来这庞然大物背生长长的羽翼,身上黑气环绕都吓了一跳,卢雁长失声:“这是什么东西!”   唯一知道点内情的井小芸还未说话,红笺沉声道:“快看,季有云出手了!”   果然程士鹏挡者披靡,加之南宫久喝令符图宗的元婴让开,挡在程士鹏身前的转眼就只剩下了南宫久和季有云。不见季有云有太多动作,好似只一挥手,他眼前的空间便扭曲了一下,不知有什么东西破开虚无,出现在这山谷的上空。   那东西刚出现时是巨大的一团,太阳照在上面,泛着微微的光晕,可它不过舒展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哈欠,产生的气流顿时令周围数里风云变色,连中午的太阳都好像失去了热度,它睁眼便盯上了程士鹏背后的魔魂,不需季有云下令,猛然化作长长一条巨龙,一头扑了过去。   这东西亦是虚体,众人看不到它的表情,却偏偏能感觉得到它的兴奋和急不可待。   这才是真正要问一声“这是什么”的东西,在场除了季有云,没有人见过这突然出现的虚影。   红笺微微张开嘴,脑间突然灵光一闪:神魂“吞噬”!这必是季有云自炼魔大牢里带走的那条化神妖兽的神魂。   两个超出想象的强大存在凶狠地扑到一起,相互撕扯、吞噬。好像天崩地裂一般,大片山体轰然倒塌,太阳黯淡,却有一圈光晕诡异地出现在山头,光晕中激斗的双方正在急剧地缩小。   井小芸急问:“怎么样?怎么样?”   红笺道:“别急,马上就要有结果了。”虽是如此说,她心中却并不乐观,因为季有云一放出这条神魂来便退了开去,不慌不忙,完全是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   那圈光晕猛然碎裂消散,魔魂掉头钻回“天魔圣身”不出,化神妖兽的神魂多在空中停留了一阵才消失。   程大长老程士鹏背后的羽翼却不见了踪影,他恢复了本来面目。   季有云手指程士鹏,沉声道:“活捉此人!”   不见他如何施法,程士鹏身上的那件化作战甲的“天魔圣身”突然自中间裂开,掉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亲传弟子   “天魔圣身”坠落的一刻,山谷内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听到季有云的声音:“活捉此人!”   程士鹏脸色惨然,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急需防御,低头试图去抓住“天魔圣身”,好在季有云下令要捉活的,南宫久和两个金灵根道修已经避开了他,转而攻击别人,这才逃过一劫。   井小芸离远大叫了一声:“糟糕!”她虽然离家出走,对程士鹏这个亲外公还是颇有几分感情。   未等程士鹏触碰到“天魔圣身”,那件已变得黯淡无光的战甲突然在空中扭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指。   程士鹏简直快疯了,这关键的时刻季有云不知祭出来的是什么怪物,“天魔圣身”中的圣魂因战败而有了惧意,竟然要临阵脱逃。它逃了不要紧,自己这全族老小非尽数死个干净不可。   只这片刻的工夫,那两个金灵根道修又取走族人好几条性命,程士鹏不及多想,抓过夺天笔,又逼出一大口鲜血来,下笔如飞催促圣魂速速回来应战。   既是要捉活的,便不能使用过于激烈的法术,南宫久打出一道聚土符,而后信手一划,正是土系法术“抓土为牢”,登时便将程士鹏圈在其中。   对于天魔宗,不管季有云还是符图宗都颇有研究,之所以要叫南宫久跟来,不但是因为他可以代戴明池发号施令,督促几个会使“心剑”的门人,也是看重他土灵根,所修法术坚固厚重,对天魔宗的密法有所克制。   “土牢”一起,就要将程士鹏隔绝于战场之外,程士鹏这下再不能视若不见。   他连连施法,那圣魂却连头都不回,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收起夺天笔,两手向着刚刚筑成的“土牢”上按去。魔功迸发,一股强横的气流将沙土炸得七零八落。   程士鹏若是想一人逃走,以他《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的深厚造诣有更合适的功法,但他想带着族人杀开一条血路,就必须硬碰硬,将一切阻挡他前行的障碍全部清扫干净。   这个时候程士鹏突然望见站在远处的季有云在伸着手施法,目标竟是要逃离战场的“天魔圣身”。   程士鹏心中大急。可叫他惊骇欲绝的是那变做战甲模样的魔器竟似对季有云的召唤有所反应。   它晃了几晃,不再逃走,开始慢慢回升。   季有云神色却并不轻松,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出乎程士鹏意料。“天魔圣身”没有向着季有云而去,它越升越高。一直高过了众人的头顶。   这下连季有云也抬起头来,望着这件好似突然有了主见行踪诡秘的魔器,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愕之色。   接着他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扭头望去,却见数百丈开外山体坍塌的乱石堆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陌生男子,孤零零地站在乱石间。奇怪的是这么多元婴在混战,竟没有一个发现这个人是在何时出现在了战场上。   季有云措手不及。自从结婴之后,这么多年,他除了在兄长季有风那里受过挫折,其它时候他早已经淡忘了意外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可最近,叫他意外的事情接连出现,天魔宗赶着他不在的空当袭击了炼魔大牢,这是一桩,他赶回去之后在冰川之下深海发现了季有风的尸骨。又是一桩,还有这个在紧要关头好像由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修士。他提前竟完全没有预感。   不怪刹那之间季有云印象如此深刻,这个修士衣着普通,相貌普通,普通到整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特点,叫人见过就忘,但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却一点都不普通。   这人手握一杆白毫笔,这枝笔不论材质还是法力都较程士鹏的夺天笔差了许多,白毫已经被血喂饱,而且血的来处……这人眼前便整齐摆了一排尸体残肢,那都是不久前刚被“心剑”斩落的程氏族人。   第一具就是元婴程士鹦,想来这人取用的正是程士鹦的血。   季有云无比确定,这修士若不是身上有什么神奇的法器法宝,便是修炼了特殊的功法,以致先前他有意隐蔽行踪,便连自己也没有觉察。   这个人长相修为极有可能都是假的,他是谁?   这些念头一晃而过,季有云无暇细想,对方正拿着笔,在虚空中认认真真以血不停书写着一个个的上古魔文。   此时那藏身魔器中的魔魂刚刚吃了大亏,连侍奉了它近千年的大长老程士鹏都请不动,却因为这个陌生的修士而重返战局。   季有云不敢再耽搁,化神妖兽“吞噬”的神魂并不是可以无限使用,数千年来积攒的威能被他炼制续命丹消耗了不少,此去和戴明池、刑无涯联手破开天幕耗费更大,本来应该叫它好好修养一段,但季有云以“大难经”推算之后得出结论,此行要对付天魔宗的魔器,还需这条化神神魂出马,等“吞噬”打败魔魂之后,他有极大可能会得到那件魔器。   权衡利弊之后,他觉着哪怕一战之后“吞噬”会沉睡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也是值得的。   如今横生变故,季有云隐隐觉着不妙。   按说这个人懂得上古魔文,他应该像对待程士鹏一样下令捉活的,可是那件魔器已经升至了高空,“大难经”叫季有云突然间打了个寒颤。   他不再居于众人之后,叫道:“快点杀了他!”腾空而起,避开魔器,扬手一串寒星率先向那个修士打去。   季有云主修万流归宗,非到迫不得已不与人斗法,但他并不是没有杀伤别人的手段,除了以万流归宗吸取真元,他还炼制了一身的厉害法宝,不论神魂还是身手,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元婴第一人。   但这陌生修士却好似对季有云特别熟悉,熟到他还未出手便知道他要动用哪件法宝一般,季有云扬手的瞬间那人便从身前抓起了一具魔修的尸体。   寒星乍现,那具残尸已被抛了出来,二者在半空遇上,残尸“砰”的一声炸成一团血雾,而那人手下一个魔文刚刚写成,那个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奇怪符号突然间变得斗大,同血雾化为一体。   寒星去势未竭,穿过血雾袭向那修士,魔文飞旋,恰巧将它阻住,那片血迹在空中看着单薄,几点寒星却像是飞石坠入深潭,溅起了点点血花。   那陌生修士抬眼向季有云看来,模糊血雾中他似是笑了一下。   打在魔文中的法宝再次出现,竟已被送到了“天魔圣身”附近。   那件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魔器突然又有了动静,贪生怕死的魔魂自“天魔圣身”中“嗖”地飞了出来,一把便将法宝揪住。   这一次出现,那魔魂聚集的黑色远没有方才浓重,飞舞间身体几乎淡如轻烟,但季有云却骇然发现这条已经元气大伤的魔魂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再不是刚才躲起来装死的模样,它疯了。   没有顾忌,没有约束,却具有摧毁一切的疯狂。   轻烟一卷,一名正催动金系法术的符图宗元婴未及躲闪,被烟雾卷中,人还在空中便化作一具腐尸,魔魂绕体而过,那人浑身血肉悄无声息便化作了一阵腥风毒雨。   程士鹏惊诧莫名,这人是什么来头?驱使魔魂的这些文字乃是程氏一族的不传之秘,只有族长才能得到传授,他为什么也会?而且这受了重创的魔魂突然狂性大发,它来去如电,无视程氏族人死活,甚至脱离了“天魔圣身”的控制。   程士鹏蓦地意识到这陌生修士对魔魂做了什么,自己所学的上古魔文是驱使之术,而这修士方才以程氏族人的血做的却是释放,他竟施法放开了“天魔圣身”对魔魂的控制,许了它一战之后的自由。   这人是谁?身份呼之欲出!   程士鹏分不清楚心中是喜是悲,他大喝了一声:“杀!”   最后一个会使“心剑”的金灵根修士很快被魔魂绞杀。   南宫久没想到损失会如此惨重,已方只剩了自己和季有云,魔修那边虽然死得更多,可元婴还活着四五个。面对这个突然现身不明底细的修士,南宫久不见季有云还有什么杀手锏使出来,不禁萌生退意。   他见那缕近乎透明的魔魂张牙舞爪直奔季有云而去,忍不住提醒道:“季先生!”   季有云深深望了远处那修士一眼,他觉着这个打乱了他全部计划的人修为应该不是很高,只可惜“吞噬”的神魂已不堪再战,不然此刻到是杀死这“意外”的良机。   可现在面对扑上来的魔魂,他只得冷冷地回答南宫久:“先走!”   因为距离太远,且是由下往上望,红笺和井小芸几个只能看到高处的战斗。由程氏族人局势岌岌可危,到季有云等人突然撤走,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井小芸喜道:“外公没事了,谢天谢地。”   她却不知此时程士鹏正落回到谷中,向那修士走去,十分小心而又客气地道:“看来阁下才是我天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   ps:   人说点点不给推,叫裸奔。大冬天,裸奔好冷的,大家来点订阅暖和暖和心渔吧。   ☆、第一百三十章 荷风送香气   那陌生修士向程士鹏点了点头,说道:“程长老稍待。<冰火#中文.”同样是寻常到叫人过耳即忘的嗓音。   程士鹏没有怀疑他为何到这时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这个修士施法使用的上古魔文就是他身份的最好证明。   他依言站在一旁,眼看着这修士提笔仍在勾勾画画。   季有云退走,那缕魔魂没有回到“天魔圣身”之中,而是掉头飞来了陌生修士身边,程士鹏暗自惋惜:“经此一战,‘天魔圣身’失去圣魂,以后就算废了,程氏一族在道修大陆的日子必定更加艰难。也许下一次季有云卷土重来,就是我程氏覆亡之时。”   想到此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还活着的族人加上自己在内也不过七八个,元婴往下几乎死伤殆尽,不由心中巨痛难忍。   陌生修士不知与那魔魂如何沟通的,停了一阵,那修士突然收了笔,伸手向着犹自呆呆悬于半空的“天魔圣身”喝了一声“来”,灵气流转,那件魔器应声飘落到他手中,魔魂迟疑了一下,方才钻回到魔器之中。   程士鹏以为眼前这人这么短时间内复又收服了魔魂,心中一喜,更见他手里托着魔器向自己递过来,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那修士温言道:“程长老,刚才情况紧急,我没有同你说一声便作主放了圣魂自由。”   程士鹏不知说什么好,连声道:“没什么,不敢,幸好阁下及时赶来,不然我们程氏一族非灭绝于此不可。”   对于程士鹏的感激之词那修士没有客气,接着说道:“圣魂现在非常虚弱,我已同它商量过了,它暂且寄身于‘天魔圣身’当中,由大长老带着族人行走大陆,为它寻找能量滋补。只有程长老知道它需要什么,而你们也需它来帮着遮掩魔气。”   程士鹏听这话意心中一沉,待他接过“天魔圣身”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这件祖传的魔器还在他手上,但是他神识中与魔魂那丝玄妙的联系却已断绝。   他不死心地问道:“那以后……”   那修士答得十分轻巧:“待圣魂恢复之后,自是任它去留随意,看它的意思吧。”   程士鹏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可他也知道若不是做出了如此许诺,大约程氏一族已经彻底不存于世。   他深深吸了口气,接受这事实,这时才将注意力落到眼前这宗主亲传弟子身上,这人一露面就显露了高人一等的本事,但程士鹏毕竟是元婴后期的高手,并没有被这人唬住。   宗主这位神秘的亲传弟子修为不高,虽然他掩饰得很好,程士鹏依旧无比确定对方还没有结婴,并且这人身上的气息颇为杂乱,程士鹏能感觉的到同为魔修的那一丝微妙的感应。   金丹中期或者后期的修为,就敢只身前来与季有云对阵,胆量见识无不过人,程士鹏不敢小瞧他,客气地问:“阁下还有其它的吩咐吗?不知我等应该如何称呼你?”   不是直问姓名,而是看这人不愿露出本来面目,特意只讨要一个称呼,这对老魔头程士鹏而言已是难得的尊敬。   那修士却似对此全无准备,怔了一怔才道:“我姓何,叫我何风即可。我来接手程长老自炼魔大牢里救出来的犯人,不知为何一个都没有见到……”   程士鹏脸色大变,那些犯人已经被先前那姓齐的女子要了去,既然宗主亲传弟子何风就在眼前,绝不可能有假,那齐秀宁自然是个冒牌货。   还未等他向何风说明,一个披头赤足的大汉降落谷中,叫道:“大伯父!外边的敌人已经全部撤走了。”正是程士鹦之子程田。他被井小芸等人救下之后一直被阻在谷外,好容易等敌人撤了,才有机会进谷与众人会合。   程士鹏见他身上有些狼狈,皱眉道:“怎么才来?”   程田随口回答:“被个木灵根的老不死一直咬着不放,幸好遇上多多和几个道修,才将那老不死收拾了。我爹呢?”   活下的几个元婴都在这里,程田在里面没见到自己的父亲,他生性有些迟钝,到这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不禁变了脸色。   这会儿程士鹏悲痛的心情已经缓了过来,说道:“你爹是被符图宗的道修所害,我们已经给他报了仇。”   老四程士鹦平时以骗人为乐,无奈活到一大把年纪始终没有接触到外人机会,只好对自己人下手,坑蒙拐骗起来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到这时候活下来的几个元婴人人都失去至亲,除了程田,没有人还有余心为他难过。   “多多和道修在一起?”程士鹏因为侄子这话,想起自从季有云和符图宗来袭就没见过外孙女的人影,不由大皱眉头。   何风插言打断了程士鹏:“程长老,那些自炼魔大牢救出来的道修呢?”   哪怕先前面对季有云,这何风也是不紧不慢,举止中透着叫人不可理解的从容,可这个时候,程士鹏却在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几分紧张和迫切。   这些道修一定非常重要。   程士鹏硬着头皮道:“昨晚有一个女修找来我这里,冒充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将所有俘虏全部要走……”   他见何风愣住,连忙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派了一个金丹期的孙女跟着他们。现在这些人还没有走远,正在东秦往西的一条河边休整。到是冒充你的那个女修已经离开队伍,她带着一个元婴道修和井……”这到这里,他突然望向侄子程田,问道:“你刚才说多多和谁一起?那几人什么模样?”   程田正在为父亲的惨死哀伤落泪,听到伯父动问,回答道:“是她那个没出息的爹和三名道修,两男一女。”他对与己无关的事向不关心,昨晚红笺登门拜访也没有到场看热闹,若换一个人,早将红笺认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程士鹏听说井小芸父女相聚,也一下子猜到了其中的玄妙。   他悲痛之余一肚子闷气正没有地方出,此时额上青筋不由跳了几下,向何风歉意地道:“竟是我那外孙女伙同了外人,做下如此胆大包天之事。我这就去将她和那几个男女尽数抓住,任君处置。”   何风平凡的脸上却难得露出了好奇之色:“程长老,不知昨夜那名女子是什么模样?”   程士鹏越回想越生气,脸黑如墨,道:“那个女修年纪不大,她说是在宗门受到宗主赏识,学到了‘大难经’,知道很多隐秘,戏也演得很像,我一时疏忽,便相信了她。她自己说是叫‘齐秀宁’,这名字十九也是假的。”   说着他手一挥,吩咐身后诸人:“快些收拾一下,随我先去把奸细生擒活捉,再慢慢审问不迟!”   何风在听到程士鹏说到“齐秀宁”三个字的时候,身体微震,目光中陡然迸现璀璨的光芒。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微微翘起,一抬手便拦住了程士鹏:“程长老且慢,若我没有想错,这位姑娘我应当认得。她的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吧。当务之急你还是快带领家人离开这里,我估计着季有云很快会召集人手卷土重来。”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程长老若是放心,出谷之后我帮你选一条路走,善后的事情也一并交给我,管叫季有云找不到任何线索追击。不过路途上程长老一定要注意隐蔽行踪。”   程士鹏有些惊讶,感慨道:“若有办法能避开季有云的‘大难经’自是最好不过,看来何兄弟对季有云颇有研究。宗主目光如炬,能收到何兄弟这样的弟子是我天魔宗之幸。”   何风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程长老谬赞。先如此吧,对付季有云非一时之功,来日方长。”   程士鹏也急着赶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由何风指点选了条路,临去时又将侄子程田留下来,冷着脸吩咐程田:“你先去找着多多,将那姓井的宰了,秀姑的孩子他还想捡现成便宜,真是做梦!往后隔着千山万水,我不便多联系你们,情情那里你也看着点,别叫她整天胡思乱想。”   程田知道伯父和程情情那丫头一直通着消息,他不明白伯父口里的“胡思乱思”指的是什么,也没有多问,只应了声“是”。   程士鹏又叮嘱道:“你留在这里,要听何先生的话。”   他向着何风面带歉意道:“我这一个孙女,一个外孙,性情都顽劣得很。没到想与何兄弟初次见面,就要拿这些家丑麻烦你。程田好歹是个元婴,叫他约束着两个丫头,该打该骂你只管教训。”   何风好脾气地笑笑:“交给我就是,程长老放心。”   程士鹏就真的放心带着弟弟儿子出发,程氏一族四十余人只剩了这么几个,只看背影就显得格外凄凉。   何风和程田没有时间感叹,一齐动手,将战场彻底破坏。   程田不知道做到何种程度能逃过季有云的眼睛,一切听从何风指挥,直到他点头,方才松了口气,道:“既然这里没事了,我要去寻外甥女,不知何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姑娘咱们合作吧   何风闻言向程田望过去,对着他善意地笑了笑,状若无意问道:“程长老刚才走得匆忙,我看他欲言又止,是你这位外甥女有什么不妥吗?”   要套这程田的话,真不需要拐弯抹角,程田根本未想过要防着这位帮了大忙的何先生,当下一五一十便将井小芸父女的事说了。.   何风和他一起自山谷里出来,口里劝道:“要叫我说,你真杀了那姓井的,只怕你外甥女不会善罢干休,好歹是你的姐夫,他们又刚刚救过你,为这个反目成仇得不偿失。再说人死不能复生,真做下了以后你纵是后悔也无可挽回。程长老临走前的交待你还是多想想吧。”   程田本来就同井小芸关系尚可,又刚蒙人家几个相救,想想何风这番话说得真不错,并且伯父临去还特意叮嘱叫他听何风的话,闻言不由有些踟躇,站定了道:“那依你之见呢?”   何风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我看咱们不必多费精力去找,只要去与那些道修会合,自然能等到他们几人。都是一家人,还是应当以和为贵。”   程田连连点头:“那就先过去等着他们,看情况再定。若是姓井的当真不知死,再成全他也不迟。”   路上程田忍不住问何风:“何先生,宗门距这里路途遥远,中间又隔着大海‘天幕’,你是怎么到我们这里来的?”   何风若有所思:“这个问题问得好呀,昨天夜里那位齐姑娘又是如何回答?”   程田“啊?”地一声,当时他虽然没去看热闹,却有好事者有鼻子有眼学给他听过,所以大约知道红笺糊弄他们的言辞,抓了抓头皮,道:“那娘们说是被戴明池送过去的,因为学了‘大难经’,决意要与季有云对着干,她说得头头是道,煞有其事,我们没想到还有旁人知道宗主离魂的事,便被她给蒙骗了。”   何风听了这话,神情就带了几分古怪,在程田看来,何先生竟是对那骗子十分赞赏,因为他听着何先生笑了一声,说道:“真聪明。”这不是夸奖又是什么?   程田因为对方这奇怪的反应纳闷了一路,直到离远见到那些道修俘虏栖身的河边树林,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林子里面,早忘了何风岔开了话,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众道修们虽然尽力收敛气息,毕竟绝大多数都未结婴,其中还有伤者,哪里瞒得过特意来找他们的二人。   突然过来两个魔修,看样子修为还不低,登时叫道修们也紧张了一番。   百无聊赖的程情情突然一跃而起,将凑在她身边献殷勤的一名道修推开,欢喜道:“小叔叔,你们可是来了。爷爷走前给我传了信。”   她眼睛在程田身后转了转,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问道:“怎么你没先去抓了那吃里扒外的死矮子?”   程田觉着很丢人,沉着脸呵斥道:“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点礼数?”   程情情冷笑一声:“礼数?我才知道自己差点儿把小命胡里胡涂送了,哪里还有那心情讲礼数?小叔你这么偏心,等我死在那矮子手上,你可不要后悔。”   说到这里,程情情好似才瞧见站在程田身后的何风,上下将何风打量个遍。   何风长相普通,很容易便叫人放下戒心,程情情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来,缓和了脸色,道:“原来你才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你若早来半天,那个冒牌货就不会把我们骗得团团转了。”   她想起“齐秀宁”逼着自己管那个姓井的窝囊废叫爹,心里简直要滴出血来,咬着牙冷笑道:“他们还会回来的吧?敢耍姑奶奶我,我叫她后悔活在这世上。”   何风不动声色,说道:“这可不行。那几个人还有大用,你不能动。”   他目含警告,望了恼羞成怒的程情情一眼:“再说若不是人家将你们提前带出山谷,此时你们这些人也不可能还毫发无伤地呆在这里,你爷爷那里损失惨重,元婴往下死伤殆尽。恩将仇报的事,岂是我天魔宗弟子该当做的?”   “你!你这个……”程情情脸上铁青铁青的,这混蛋不光外表毫无吸引人之处,怎么性格还如此古板迂腐?   程情情一肚子的话噎在嗓子里,偏偏对方身份辈份在那里摆着,而且这回与先前那齐秀宁不同,爷爷临走千咛万嘱叫她一定听从这何先生的安排,又派了小叔程田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她不敢造次,只能憋着,暗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你用到姑奶奶之处。”   何风没有再看她,他叫程田等在一旁,快步走到了那些道修面前。   “诸位放心,炼魔大牢的追兵已经被打退,大家可以安全离开东秦,去开始新的生活。”他的开场白叫那些宛如惊弓之鸟的道修们微微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元婴面露戒备之色,说道:“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再怎样,我也不会堕落到与魔修联手,听任你们驱使。”   不停地有魔修现身,任谁都看出来实情绝不像清早的时候那齐秀宁说的那么简单。   “就是,道魔殊途,不和你们这些魔修拼命已经不错了。”其他人纷纷附和。   何风笑了笑:“这我知道,诸位若不是道心坚定,有宁折不弯的傲骨,早在炼魔大牢坐牢的时候便投靠了季有云。放心吧,我们对大伙儿没有任何要求,大家尽可以来去自由。”   那老者半信半疑,问道:“那位救我们出来的齐姑娘呢?”   何风神情微动,语气轻快:“她在截杀敌人,一会儿便回来了。”   他抬起头,向远处张望,口中同众人道:“炼魔大牢的那位季长老手段非常厉害,但有蛛丝马迹便会追踪而至,天魔宗那边损失惨重才将他暂时打退。待人齐了我要同她商量一下,看看要如何才能安全将各位送走,叫那季有云再也找不着大家。”   那老者嘟囔了一声:“你这魔修有这么好心?”   虽然他对何风和那齐秀宁都不甚信任,可若叫他此时离开队伍单独谋生路,他也是不肯的,便与其他几个道修交换了一下眼色,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气氛一时有些沉郁,道修们乍见天日的欢喜被这一场未曾波及到的战斗打击得粉碎,前途未卜,加上几个老者伤病难捱发出低低的呻吟,还有一个阴着脸的程情情。   但这些好似都丝毫没有影响到何风的好心情,他平淡无奇的脸显得容光焕发,眼睛也十分明亮,望着适才战场的方向,颇有些翘首而待的急切。   过了不大会儿工夫,程田道:“来了。”   山谷中程大长老和季有云之间的拼斗红笺、井小芸诸人离远只看了个大概,而后季有云退走,程大长老等人弃谷而去,大家可算是松了口气。   不管出了什么事,能暂时打退季有云总是好的。   一行人在赫连永的提议下回去斩了任琛的头,以便回去了向大伙做个交待,便往河边来和众道修们会合,井小芸跑在最前面,她着急着收拾程情情。   等到了近前,赫连永先觉察出不对劲儿来,跟着井小芸疑惑地道:“咦,小舅舅怎么在这里?”   红笺几个对半天前才救起的这披发大汉都印象深刻,按说他实在不该在此出现,跟着红笺便留意到这群人之中多了个眼生的修士。   自己一行五人,怎么看都是跑在前面的井小芸和提着一颗人头的赫连永更应该引人注意,可那人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牢牢盯在自己身上,目光十分专注,恍惚传递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   红笺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她隐隐觉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对自己好像并无恶意。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应,红笺觉着她竟同时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十分强烈的惊喜与悲伤。   毕竟是初次见面,红笺禁不住诧异,甚至明知道身后没有人,也动念想要回头去确认一下这陌生人究竟看的是谁。   四目相对,红笺突觉那人眼睛里似有可疑的水光一闪,接着那人便转开头去。   还未等她细想,程情情已经挨了过来。   “哎哟,冒牌货,正主都在这里了,你还敢回来!你是小矮子从哪找来的帮手?胆子到是不小。”程情情眼睛斜睨着红笺,柔软的身躯几乎要贴上何风的胳膊。   红笺吃了一惊。赫连永和卢雁长反应都是极快,登时将红笺护在了中间,目光中露出杀机。   井小芸没有多想,她顾不得小舅舅就在边上看着,叫道:“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敢欺负我爹,我扒下你的皮。”   她纵身便欲扑上,程情情已尖叫一声:“小叔救命!”   便在这一团混乱中,红笺听见那陌生男子温和的声音:“姑娘,我知道你们几位都是从炼魔大牢里逃出来的,与季有云敌对十分不易,我没有恶意,咱们合作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要合作?红笺不甚信任地望了何风一眼,先制止井小芸:“好了,师姑,你那事先等会儿再说。.”   她到不反对除掉程情情,可当着程田这舅舅的面,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闹剧。   果然程田黑下脸来,喝道:“族长走前叫我取这姓井的狗命,多多你再胡闹,休怪舅舅不讲情面。”   井小芸虽然和父亲相聚不久,还没有机会多亲近,但她在修炼上天赋极佳,早便看出来自己这位爹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徒有元婴之名,实则连卢雁长都不如,一听这话“嗖”便抢了回去,守在井老头身旁,向程田瞪眼道:“你敢!”   这边僵持下来,到给了红笺和何风说话的机会。   红笺不客气地发难:“你说我是假冒的,你才是宗主的亲传弟子,那你要先告诉大家,天幕好好的,你是怎么过来的道修大陆这边?”   何风走到她面前,卢雁长知道红笺修为尚浅,怕她吃亏,也跟着凑了过去。   何风由此多看了卢雁长一眼,方才回答红笺道:“这个是秘密,请恕我不能告诉你。”   离得越近,红笺越能感受到对方释放的善意,似乎连这句毫无诚意的话也是含着笑说出来的。她皱起了眉头。   “砰!”赫连永将手里的人头扔到了一众道修眼前,众人吓了一跳,听他道:“这是炼魔大牢的长老任琛,适才给我们遇到趁机宰了。都来看看,谁受过他的讯问欺侮?”   众道修悚然动容,一齐围了上来。   赫连永趁机向后一退,到了红笺身边,两眼盯住何风,说道:“有话直说,不要打她的歪主意。”   何风望望赫连永。又望望另一旁的卢雁长,不禁失笑,道:“怎的这么早便有了这‘哼哈’二将。我都说了,我没有恶意,是你们这位‘齐姑娘’不肯相信我。”   他将“齐姑娘”三字咬得很重,似是十分笃定齐秀宁是个假名字,不等红笺说话,又道:“我是来同你们一起对付季有云的。”   何风先前说的话赫连永其实都听在了耳朵里,此时沉声道:“我们不同魔修合作。”   “连季有云的消息也不需要?他的一举一动,他有什么筹划打算。我都可以提供给你们,有了危险我也会及时提醒你们应对。”   赫连永不作声了,卢雁长疑道:“你会那么好心?不是挖了坑给我们跳吧。”   红笺发现了,这何风对着赫连永和卢雁长,语气神态都正常得很,只是对着自己才会时不时地失态,偏偏这样一个言行有些古怪,又拆穿了自己身份的人,她潜意识里却一点也不觉着讨厌。真是奇哉怪也!   红笺一边纳罕,一边道:“那何先生便谈一谈吧,我确实想知道季有云现在的情况。”   何风指了指远处河边:“那边去说。”   红笺沉默了一下,应道:“好。”   她使了个眼色叫卢雁长和赫连永放心。在两人的注视下随着何风来到河边,何风在前,背向红笺站定,抬手加了个禁制。道:“你要知道什么?”   红笺被任琛临死前的交待搅得一直心神不宁,不由问道:“季有云前些日子去破开天幕,结果如何?”   何风道:“你是想问‘大难经’吧。他已经拿到了被抢走的半部经文。”   “啊。”由何风这里得到确认。可比任琛随口一说可信多了,红笺一时不由大为失望,又有些茫然。这样的季有云,该当如何遏制,又怎么能给季有风报仇?   何风虽然没有回头,却好似知道红笺内心所想,他道:“不过几千年过去了,季有云拿到的‘大难经’是用魔文书写的,他正一筹莫展,就听说炼魔大牢被天魔宗攻陷,这次来攻打程氏一族乃是势在必行。”   季有云拿到的“大难经”一时不能学,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红笺并没有由此松上一口气,她担忧地道:“他手里可是有不少魔修。”   何风却道:“现在即使在‘天幕’的那边,魔文也近乎失传,他想找到人翻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就好。”红笺望着他的背影,暗暗揣测这个天魔宗的传人怎么能知道如此多的秘辛。   何风侧头冲红笺笑了笑:“此次破开‘天幕’之后,戴明池和刑无涯互起猜忌之心,所以这一次戴明池没有能够前来,他留下牵制刑无涯了。相信用不多久,两大化神必有一战。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我建议你有什么私事赶紧忙一忙,然后静下心来提升修为境界。至于那些道修,自有人能妥善安排好,不必太过操心。”   红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他看的那人是赫连永。   不管何风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听上去都正中红笺的心思。   自冰川海底逃上来之后,红笺就常感觉自己像是在同时间赛跑,季有云已经是元婴后期,且不会在原地等着自己追赶,修为上的巨大差距叫她心里火烧火燎,还有弟弟方峥,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这十几个人交给赫连,红笺自是放心,她担心的是何风和程氏族人居心叵测,参合其中,赫连永带着一帮心不齐的道修,怕不会有好结果。   却听那何风道:“我还有事,送你们一程便会带着程田他们离开。”   好像自己的每一点顾虑这人都已提前想到,他做这么多事难道真的在为自己这些人考虑?红笺忍不住问道:“你想要什么?”   何风扭过头去望着河水,半天没有作声。   红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停了一阵方听他喟叹:“我想要我在乎的人活得好好的,不必操心受累难过。所有的遗憾都不再发生。”   红笺瞪着眼睛,她没有听明白何风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心情却跟着沉重起来。二人间的气氛变得特别压抑。   何风说了这几句话没有回头,疾疾向着道修那边走去,好像在逃避什么,将红笺一个人扔在了河边。   这会儿井小芸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被舅舅呵斥之后突然偃旗息鼓不再找程情情的麻烦,只管陪在井老头身边。   程情情特意撩拨几句,井小芸也不恼,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便转去做别的事情。   她越是这样,程情情越是心里发毛,紧紧挨着叔叔程田,生怕一不小心着了死矮子的道。   赫连永没空为两个魔女操心,他盯着何风看了一阵,刚刚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边便遇上了难题。   因为他是元婴,显露的实力又强,一众道修隐隐将他视为了领头的人。季有云率心腹追来,他去了半晌,提回了任琛的头颅,虽然同去的还有他人,大伙儿自动将井小芸、卢雁长无视了,功劳都记在他的身上。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此时叫道修们推举头领,赫连永必定是众望所归,故而有了麻烦也是先来找他。   道修中一个火灵根老者受伤本是极重,加之这短短时间大喜大忧,突然之间发作起来,全身发灰,陷入了昏迷。   另外两个伤者虽没他这么危险,也是痛苦不堪,众人都知道三人这伤的由来,自然同仇敌忾,希望能把人救回来。   但此时道修们刚刚重获〖自〗由,身上别说灵药,连个乾坤袋都没有,卢雁长将自仙霞宗抢回来的丹药全部贡献出来,只堪堪吊住了老者的一口气,若要救活他,就需要马上送去修士聚居的地方寻医求药。   花费是小事,卢雁长有的是灵石,众人担心的是留下痕迹,招来季有云。   可就这么着不管同伴死活,同一旁看热闹的几个魔修行事又有什么区别。   赫连永有些迟疑,大家认识不久,心还未聚到一起,这个舍弃的决定并不那么好下。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你准备怎么办?”正是从河畔返回的何风。   赫连永如何不知道他可以制造机会叫旁人来做这个恶人,但他不屑于如此,何风来问,直截了当便道:“若是大伙儿都没有办法救得了他,就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何风笑了笑:“看在你一点也不虚伪的份上,这个人我来试着救一救吧。只是,你相信我吗?”   他这句话叫赫连永有些愣神,相信他吗,他指的好像不仅是这一条就要被放弃的人命。   何风不等他回答,已经上前去,叫围在老者身边的道修们散开。   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取出一颗赤红色的丹药,给那老者喂了下去。   程情情远远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嘲笑众人:“哎呀,魔修的药也敢吃了,我当多么有骨气,还等着看宁死不辱呢,真失望。”   叫她一说,道修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但何风此时已将那老者扶坐起来,手按住他头顶,显是正以真元助那老者化开丹药,理顺他错乱的神识,众人只得都憋着这口气,不敢打扰。   程田不由地瞪了侄女一眼,眼下是何先生出手救人,他们在一旁看着就是,再说有程情情什么事,她何必定把人都得罪干净了才舒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道是魔   半个时辰之后,老者睁开了眼睛。   自程情情说过那话之后,周围就变得鸦雀无声。   到头来竟是由一个魔修用灵丹妙药佐以真元,将奄奄一息的同伴救活,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目睹,众道修谁又会相信?   可那老者却真的大见好转,不能说恢复如常,看精神头儿一时肯定是死不了了。   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何风又接连给另外两个伤者也医治了一番。   赫连永望着这一幕,脸上带了几分诧异,他扭头想去找卢雁长商议,却发现卢雁长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边。   井小芸拉着他不知正嘀咕什么,卢雁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望向远处的红笺。   而红笺根本没有回来,她坐在河边,好半天不动一下,不知是在入定修炼,还是想事情想得出了神。   赫连永只得回过头去继续观察何风。   不管怎么说,经此一来,队伍里气氛终于变得融洽了一些,若是没有程情情时不时撩动大伙的神经,大约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忽略掉身边还有几个魔修。   等何风忙完,众人也意识到在这里停留了太久的时间,赫连永催着大伙先坐上法器,至于接下来去哪里路上再商量。   这道修大陆,若说魔修不好隐蔽行踪,只是十几个散修的话,可以选择的地方到是不少。   路上有人建议说去中州。   红笺听到中州,心中便是一动。中州远离各名门大宗,是大陆上散修聚集最多的地方,当年陈载之与她分开,便说要去中州等她。二十多年过去了,陈师弟不知修炼的如何,是不是还藏身中州?   这些散修在被关进炼魔大牢之前大多去过中州,有的还在那里长期住过,对那里的风俗环境十分熟悉,听说此番要回故地,并且大家已经听说等治好三名伤者,送大家到达目的地,何风便会带着程田和程情情离开,心神都是一松。   井氏父女虽然也是魔修,看着总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何风却好似没看到众人急欲摆脱他,同赫连永道:“你们去中州不过是因为熟悉,再者那里散修聚集,多上十几二十个人不会为人察觉。细说起来大家在牢里至少也呆了几十年,对那里再熟也熟不到哪去,我若是季有云,要找你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中州。我觉着你们还是再想想,换一个去处为好。”   赫连永沉吟着没有说话,边上一个元婴老者却道:“中州还有样好处,那里常有未被各大门派笼络的散修高手出没,要和炼魔大牢、符图宗斗,光靠咱们这十几个人实力远远不够,能多一些帮手也是好的。”   何风笑着摇了摇头。   赫连永便问他:“何先生有什么高见?”   何风一针见血:“恕我直言,你们以这个目的,很难网罗到什么高手,反到容易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与其指望别人,还不如找个地方住下来,好好提升一下实力。你们修炼上耽误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从各方面讲,眼下中州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叫我说,各位不如一直往西,西去万里的赤金火山干燥炎热,缺少水源,没有树木,条件虽然艰苦,却使得‘求根溯源’没有办法施展,正是摆脱季有云追踪的好去处。”   何风突然天外飞仙般提了这么一个谁都未去过的地方,众道修不禁面面相觑,元婴老者忍不住提醒道:“赤金火山距离符图宗不过几百里。”   赫连永道:“这个到不是问题。只要大家小心些,不管是戴明池还是季有云都不会想到。”说了这话,赫连永不禁暗暗惋惜,这么好的主意偏偏出自这个不明底细的人之口,敢相信他吗?   何风笑道:“这个大家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坚持过一段时间,季有云和戴明池必生嫌隙,到时候你请他去赤金火山,他都未必敢。即使是现在,因为那里偶尔会有火灵根的元婴高手在修炼,季有云不做足了准备,也是不会去那里的。”   红笺先前听了何风的建议,已经决定要放手这些道修,一将他们送到地方马上起程去跹云宗。此时她突然听到何风冒出这么一句,心中大震,火灵根,火系法术,何风知道季有云的这个弱点!   想也知道季有云对自己惧怕火系法术的事必定尽力遮掩,不可能嚷嚷得尽人皆知,她自季有风口中得知这个秘密,也只在井小芸、赫连永等人面前随口提了一句,自不可能叫何风听见,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一开始出现便表现的比自己对季有云更熟悉,熟悉到好似曾在他身边呆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何风侧面就像长着眼睛,感觉到红笺在看他,转过脸来,回了她一个笑容。   相处的时间长了,除了这样偶尔的关注,已几乎看不出他待红笺与别的人还有什么不同。   赫连永掂量了一下,叫将法器找个隐蔽的地方降落,事关生死,他需要和其他的人好好商量商量,才能决定是否要听从何风的主张。   卢雁长悄声问红笺:“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将大伙救出来,怎么也不说一下意见,那姓何的靠得住不?”   红笺便将何风先前对她说的话,连同自己的决定和卢雁长说了。   卢雁长颇为意外,他虽早知道自己这些人留不住红笺,但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要走,一时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道:“跹云宗?你一个人太不安全,我陪着你。”   红笺犹豫了一下,不管从哪方面讲,卢雁长都是个极好的同伴,有他在,无疑自己会省心省力很多,只是……她眼望着众道修那边,迟疑道:“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忙?”   卢雁长听得红笺口气松动,喜笑颜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什么事,去跹云宗一路游山玩水,不比呆在赤金火山那鸟不拉屎又热又干的鬼地方强?”   红笺笑了笑,她很感激卢雁长的盛情,一路走来这么深的交情,那些感谢的话说出来反到显着生分。   只是为何卢雁长如此确定的说众人会去赤金火山?   红笺向道修们望去,大家的意见还没有统一起来,何风坐在一旁,意态悠闲,红笺的目光在他那张平凡无奇偏叫人无法忽视的脸上转了转,恰赶上赫连永过来询问两人意见,她才将注意力移开。   卢雁长笑道:“你不是向来挺有决断的吗?我就要跟着方姑娘离开了,这乱摊子别拿来烦我们。”   果然赫连永犹豫了一下,说道:“若不是不摸这个人底细,叫人不大放心,我到倾向于听从他的建议,先去赤金火山看一看。”   他起身过去何风身旁,沉声道:“何先生,请跟我来,我有话请教。”   何风十分痛快地起身跟着赫连永走开几步。   赫连永抬手加了个禁制,他似是还未想好措辞,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何先生,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是魔修还是道修?”   何风挑了一下眉,诧异地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是元婴,我的气息你难道感觉不到?”   赫连永难得露出疑惑之色:“按理说你是魔修无疑,可你刚才给他们三人医治,我又觉着你像是道修。还有你的修为,也有很多奇异之处,名字,必是假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风失笑:“你真是……你想的太多了。”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是朋友,不是敌人。放心吧,老天爷派我来对付季有云,我不会伤害你们一丝一毫。实在信不过你们就分为两路,想去中州的只管去中州,不过我希望赫连你能去赤金火山。”   这一番交谈,赫连永并未问出什么来,叫他更觉奇怪的是何风说话的口气,谈笑自若,透着一股子熟稔,好像不知何时两人早便相识,这真是太古怪了。   更古怪的事情还在后面,何风凑近他,突以神识传音:“赤金火山你一定要去,烈焰峡谷里封闭着一处化神修士的洞府。”   赫连永大吃一惊,问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要告诉我?”明明是素不相识,哪里便能承受这么大的恩惠?可若此时还怀疑何风心怀不轨,那更加说不过去,要害自己区区一个元婴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何风点了点头,语气十分郑重:“依我们现在的力量,洞府暂时还进不去,只是清理破除最外层的法阵就需要花很大的工夫。我至多能再和你们一起呆个五六天,等我临走前,会把知道的破解之法都告诉你。赫连,这处洞府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有了它,我们才有希望战胜季有云,拜托了。”   “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不叫他们一起?”赫连永意指不远处正说话的卢雁长和红笺。   何风口气有些怅然:“这么辛苦危险的事,只要我们男人还能做到,就不要拉上她了。叫她轻松个几年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风中夜话   休整之后重新起程,却是赫连永说服了众人,齐齐前往西边的赤金火山。   一路上众人按照何风的指点,逢林莫入,遇水绕行,顺利飞了两天,距离着符图宗已经越来越近。   这些年因为戴明池坐稳道修第一人的关系,他的符图宗势力越来越大,在符图宗附近活动的其它宗门修士都十分谨慎小心,而散修则恨不得干脆装扮成普通人。   何风提议众人改乘车马。   这一行多的是老成持重的人,大约对此表示不满的只有程情情。她嫌走得太慢。   井小芸笑她:“你着急你自己走啊。”笑容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   程情情很想自己走,不过有井小芸盯着,她不敢脱离叔叔程田身边,只得咬牙跟着大家。   白天赶路,夜里休息,赤金火山只有何风一个人去过,照他估计要再走三个白天才能接近赤金火山。   天气明显得热了起来。   到第三天傍晚,众人已经遥遥望见前方连绵的红色山脉。   一个新鲜的地方,想想自己这些人将在这里安家落户,直至日后成为一方势力,这些才重得自由的修士们都有些激动,巴不得肋插双翅飞进群山之中看一看。   程情情却找了程田去央告何风,叫队伍停下休息,原地过夜。   这位大小姐称病不起,说是自己一动弹就头晕得要吐。   奇怪的是一直与程情情对着干的井小芸却眉飞色舞,极力怂恿何风答应她。   道修们有些扫兴,可程田和那骚狐狸都是何风的人。回头他要尽数带走的,旁人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而何风竟然应了。   他道:“过几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正好趁这机会多聊一聊,免得日后相见还不相识。”   红笺几个知道他姓名甚至长相声音都经过了周密的伪装。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另外一个人,忍不住暗想:“什么日后相见不相识,这家伙说的就是他自己吧。”   道修那边赫连永本没想着要独掌大权,但何风吐露的秘密和托付的重任逼着他不得不将内部的隐患先消灭掉。趁着夜里休整,他先找了几个元婴,聚在一起谈下一步成立门派的事。   何风这聊一聊的对象就只剩下了红笺和卢雁长。   卢雁长对着红笺毫无办法,心甘情愿自欺欺人,可对方换成何风这样的臭男人,他的感觉一下子就敏锐起来。明明何风刚刚过来,话没说上两句,还都是随口寒暄,他愣是觉出来何风嫌他碍事,想叫他回避。   想得美!卢雁长偏偏要和两人说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何风似笑非笑望了卢雁长一眼,卢雁长只当未见,暗忖:“你想将我赶走,我还想叫你滚蛋呢。”   红笺情绪不高,若非她有心对何风这个人多些了解。这个时候她更希望做的事情是修炼“大难经”。   “我听说,你们将人送到之后便要离开。”何风道。   卢雁长抢着开口:“你不是也要走吗?大家彼此彼此。”   何风顿了一顿,道:“路途上并不太平,卢兄是金丹高手,多上心留意,千万不要只顾着玩笑戏耍,而疏忽了该有的警惕。”   卢雁长没想到何风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说的话还这般刺耳,脸色登时便黑了。   他暗骂了一声。想反驳几句给这姓何的一点厉害瞧瞧。可人家这句叮嘱劝诫的话听上去一片好意,他要回以恶言到在方姑娘眼前显得忒没风度。张了张嘴,悻悻地道:“我自然会保护好……她,不劳阁下操心。”   卢雁长一时气恼。“方姑娘”三字险些脱口而出,幸而及时收住了嘴,心道:“小子,叫你藏头缩尾不敢真面目见人,还不知道齐秀宁也是假名吧,你就献殷勤吧,该!”这么想着,他心情才好转了一些,将头高高扬起,像只斗鸡一样斜睥着何风。   何风笑了笑,只作未见。   红笺到是真的没有理会这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她道:“卢兄是为了我才要多跑这一趟,若有风险,也是本来我应当一个人面对的。”言下不大高兴何风无缘无故地挤兑卢雁长。   卢雁长听到红笺回护大喜过望,还待嘚瑟两句给姓何的好看,一旁井小芸突然挤过来,她一伸手便拽住了卢雁长的衣袖:“卢雁长,你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点有趣好玩的事。”   “不去,不去!”这种时候卢雁长哪顾得上敷衍井小芸,他使劲儿挣了挣,意图留下来继续给何风添堵。   井小芸瞪眼:“你去不去?”她手上用力,卢雁长登时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要吃不住劲儿了,他吓了一跳,这要是当着方姑娘和姓何的,被井小芸扯烂衣服,那可太丢人了,估计这污点一辈子无法洗清。   他登时大急,骂道:“你他娘的是哪边的?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井小芸和卢雁长已经很熟了,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中,随口道:“什么哪边的,真没用,回头我帮你。你先跟我来,咱们再喊上几个,晚了就没机会了。”一边说着,一边将卢雁长生拉硬拽地拖走了。   何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直待井小芸和卢雁长走远,方将视线落回到红笺身上,渐渐收敛了笑容。   “这次分开,大约会有很久没有办法见面了。我刚才叮嘱那卢雁长的话不是虚言,路途上的险阻防不胜防,千万小心。”说到此后很久不会见面,何风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怅然。   以至红笺收回目光,颇有几分诧异地望了望他。   何风感觉到她的打量,夜色中声音温柔:“怎么了?”   红笺道:“在我的认知里面,陌生人相处,都是从相互认识开始,长时间的接触,然后才能慢慢熟悉、信任。不知为何,我又觉着和你并不是这样。明明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好像将前面那些都跳过,直接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怪,我还不能适应。”   何风闻言笑笑:“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大约一见如故就是这样吧,有的人明明第一次见面,就有老朋友一样的感觉。”   红笺面无表情,显然她方才说的“不能适应”不是虚言。   何风却不以为意,他以一种非常能让人去除戒心的低沉声音说道:“那你能不能同我说一说,我觉着你十分不快活,肩上好像压着千斤重担,整个人就像一把拉得很满的弓,这种状态是很累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夜色模糊了何风的脸,这些关心的话,恍惚给了红笺一种错觉,好似守在身边的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老朋友,她低声道:“我不知道,我有时候想快活,可又快活不起来。我想要杀掉季有云,但是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何风接口道:“你压力太大了。季有云做了太多坏事,除去他是天下修士共同的责任,你不要将这副担子担在你一个人的肩上。”   “不,我非得亲手杀死他,我答应了一个人。”红笺突然觉着想要流泪,她连忙抬起头仰脸看向灰白色的夜空,月亮很快在她眼里分成了两个,接着朦胧起来。   何风沉默,停了片刻他道:“是在炼魔大牢里的那个人么?我说动了天魔宗的宗主临终离魂,叫程氏族人攻打炼魔大牢,是想将你们都提前救出来,只是一直没见到那个人,他是不是已经……”   “你怎么竟会知道这些?知道他?你果然是修炼了‘大难经’?”一时以来猜测的事突然听他亲口承认,红笺吃惊仍是不小,她蓦地收敛了情绪,警惕地向何风望去。   “是,也不是,你不必问了。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说这个。”何风回答。   月光下,红笺犹带着泪意的眼睛熠熠生辉,叫何风一阵心悸,他道:“别担心,这一次有我。季有云就交给我吧,我来对付他。”   他的声音克制不住有些发抖,不得不停下来平复了一阵,才又接着道:“你还小呢,一辈子那么长,要经过很多事,认识很多的人。生老病死,还有随时会来的意外,就连月亮也会时不时地缺上一块,”他抬手指着天上的月亮,“总要放开胸怀,坦荡无畏,才能无惧心魔作祟,在修炼的路途上一步一步扎扎实实走下去。”   何风这些交浅言深的话并不能叫红笺一时便挣脱心灵的枷锁,但无疑对她的触动很大。   自从季有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同她这样推心置腹,教她应该如何去做。   因为不熟悉,红笺没有办法确认这种久违的温暖是不是一种错觉,她默然良久,一时到忽略了何风说这一次将由他去对付季有云,她并没有多想所谓“这一次”由何而来,莫非还有个“那一次”?   此时夜风突然送来远处的喧哗声。   红笺开始还不以为意,以为是赫连永那边创立门派有了结果,谁知再细听却是笑骂声、起哄声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   这阵骚乱越来越响。   红笺和何风互望了一眼:“井小芸!”   ☆、第一百三十五章 修魔的代价   若是别人,红笺第一时间肯定会想:“这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可是听到是井小芸,她心里动念,想的却是“这大半夜的,又闹腾什么?”   先前井小芸强拉着卢雁长不知忙什么去了,此时没听到卢雁长的动静,只听着远处井小芸在大声笑骂。[******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何风道:“过去看看吧。”他皱着眉,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众人选的这个落脚之处地势十分平坦,距离百余丈才会有零星的树木,不知什么年月曾有人看中过这块地方,建起了营地,将从赤金火山开采出来的山石运到这里来堆放。如今营地早已荒芜,只剩下一堆堆还未运走的石头。   井小芸便站在一个石堆上,叉着腰得意地叫道:“丑八怪,看你往哪躲,哈哈,我不杀你,就为了叫你今天好好露个脸。你好看,你整天臭美,小贱人,你到是把脸露出来给大家瞧瞧啊。”   石堆下面蜷缩着一个人,身上穿了件十分宽大的黑袍子,本来头上也蒙着黑巾,早已经被井小芸扯落,她将头死死埋在两只手臂之间,双肩微微颤抖,任井小芸怎么叫就是不肯把头抬起来,可即使她不抬头,众人也知道这人必是程情情无疑。   围在石堆旁的可不止卢雁长,赫连永等一众道修都在,大家本来选了这个地方,围坐着商议成立宗门的事,谁知正议到高兴处,井小芸从天而降,抬手便将程情情扔到了众人中间。   一场闹剧!赫连永简直腻味透了,站起身先找这两个魔女的长辈程田。可他四周扫视一遍,竟未看到程田的身影。   他觉着不对,放出神识,发觉程田直挺挺躺在另一处石头堆的后面,睡得正香。不用说,这肯定也是井小芸动的手脚。   赫连永只得过去试图唤醒程田,临去瞪了在旁边傻站着的卢雁长一眼。   卢雁长冤啊,井小芸为筹划今天这一出足足憋了四五天,方才找上他的时候已经出奇不意放倒了舅舅程田。井小芸只说要带他去看场好戏,别说他提前不知情,便是知道,依井小芸对程情情的恨意,这事也不是他能够阻止的。   再说为什么要阻止?倒霉的是那妖女,大家就当议事累了,中间休息,看看热闹就好了嘛。   井小芸叫道:“呀,大家快看,蜕皮了,蜕皮了!”   众道修虽然都听说过魔功修炼很容易走火入魔,但毕竟只是听说,真正的魔化谁也没有见过,此时难得遇上一个,虽然不敢凑得太近,眼睛却都是眨也不眨盯着程情情。   虽然看不到脸,但程情情无疑正在经历蜕变的痛苦,她已经极力隐忍,仍不由发出“咝咝”的呻吟声,暴露在外边的手和后颈渐渐变成了深褐色,片片龟裂,看上去非常吓人。   井小芸自石堆上一跃而下,由看热闹的人群中将井老头拉出来,指点着缩成一团的程情情,口里撒娇道:“爹,有没有出气?我好不好?”   井老头虽曾在程家村生活了几百年,但这种异样还是第一次见到,惊讶地张大了嘴,道:“这是程情情?还是妖怪?”   他这句话一出口,蜷缩在那里的程情情却突然抬起头来。   众人齐声地抽了口气,向后退开。   原来那个娇媚明艳的女郎已经面目全非,刚才看见她手变成了老树皮的模样,大伙只是惊讶,还不觉如何,但她一张脸也变得如此,看上去就会觉着异常恐怖。本来呆在皮肤下的血管经脉全都高高凸显出来,将五官挤得完全错位,偏偏两只眼睛血红血红。   井老头指着她,骇然叫道:“老树精!”   这个怪物的两只眼睛像要喷出火来,口里冷哼一声,伸手间“咔嚓”一响似是折了根树枝,她的手臂却暴长出近丈长,出奇不意向着井老头咽喉抓去。   井老头虽然打架是个绣花枕头,面对危险反应却不慢,他向后猛一缩身,后背撞上身后不知看热闹的谁,堪堪避过程情情锋利的爪子。   程情情并没有就此罢休,她站着不动,手臂再长,攻击的仍旧是井老头。   井小芸怒急出手,元婴期的法力重重落在程情情身上,只是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如同击中了一截坚硬无比的木头。   程情情不知有没有受伤,看外表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想来魔化之后下盘也稳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她双臂猛地一抡,登时便击中了边上看热闹的一名道修,那道修也是金丹圆满,本以为接她一下不痛不痒,谁知魔化之后的程情情实力根本不能以常理来推度,那道修只觉一股大力砸落到身上,直接向后飞起,撞在了石堆上。   程情情只是看了那道修一眼便将目光收回来,尖啸一声,迈步去追井老头。   她一移动众人俱皆看出端倪,程情情魔化之后功法怪异,身体坚不可摧,可脚步却变得拖沓沉重。   众人向四下散开,登时将靠近她身体的数丈地方空了出来,井小芸见状也不忙施法了,逗弄她道:“来啊,你来抓我们啊!你个老树精,树根扎在地上了,你跑得动吗?”   程情情仰天怪叫,自脑后腾起一团黑雾,千万条发丝飞舞,其中一蓬突然飞溅开来,如无数利箭划破夜空射向了井老头父女。   “住手!”程田离远叫了一声。他不知道程情情的身体状况,刚刚被赫连永弄醒,见状吓了一跳,不及细想前因后果,连忙大步赶了来阻止。   程情情如若未闻,状若疯狂,认准了井老头杀招不断,井小芸一时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程田不清楚这个半树半人的怪物是否还受程情情大脑的控制,不敢大意,又叫了一声:“情情,别闹了。”人已经到了近前,未见他施法,伸手向着程情情挥舞着的手臂抓去。   程情情的手臂露在袖子外边足有丈许,上面青筋暴起,像盘踞着老树根,论力量却是重逾千斤,程田手碰到她手臂的同时,手掌上涌起了一团黑气,登时便将程情情的这只手臂按住。   程情情见到叔叔程田似是愣了一下,两只红色的眼睛有些瑟缩,将目光移到了一旁,但她出手却一点都没有变慢,另一只手已然抓向了程田的面门。   程田抬手将她抓住,两手一合,脚下用力“扑通”一声便将程情情扳倒在地。   程情情滚在地上,身体仍旧直挺挺的,她瞪视着牢牢按住了自己手脚的程田“啊!啊”地一通大叫,拼命挣扎,而后牙齿一合,狠狠咬住了程田的肩膀。   井小芸“哎呀”一声,在旁似是自言自语:“太疯了,连小舅舅都不认识,看样子好不了了,干脆杀了干净。”   程田忍着疼厉声道:“程多多,你给我闭嘴!”   程情情半晌挣脱不开程田的压制,双眼的红色渐渐褪去。   她慢慢松开了牙齿,仰面朝天躺着,转了转眼珠,好似才看清楚周围聚了很多人,眼睛中惊慌、狠厉、绝望诸般情绪轮番涌现,到最后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好似想将那张脸缩到衣服里面,一滴泪水缓缓划过粗糙的皮肤,滚落下来。   这滴泪,别人离得远未必看到,程田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皱眉喝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哭什么哭?”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破程情情索性“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登时鸦雀无声。   井老头见程情情越哭越伤心,悄悄拽了拽井小芸,井小芸“哼”了一声,扬起下巴,拉着井老头转身便走。   井老头心细,突然瞥见红笺和那个颇为神秘的何风就并肩站在人群外,何风正望着赖在地上的程情情,神情颇为专注。   井老头心中一紧。不知为何,他由开始就觉着有些怕这个人。   程情情哭了一阵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赫连永有些不耐烦,正准备叫上众人换个地方,却听何风开口道:“程田,没事了,你放开她吧。”   程田很尊重何风的意思,当下放脱侄女站起身来。   何风便在他方才那个位置蹲下来,程情情似是全未感觉到身边换了人,犹自痛哭不止。   何风开口道:“你叔叔说得对,这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情情能忍受程田说,却听不得这个讨厌之极的何风无关痛痒地揭她疮疤,猛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叫道:“你个白痴,你又懂什么!”   其实这一会儿她的外貌已渐渐恢复回来,梨花带雨般的美人,说话粗俗些,也不叫人觉着生厌。   果然何风一点也没有生气,还挺温和地冲她道:“既是在修炼上走了捷径,得到了他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处,就必定要有所付出,法则如此,这没什么丢人,也不用害怕!”   程情情刚撇了撇嘴,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何风挽起衣袖,袒露出一只胳膊来,他默念法诀,施在这只胳膊上的法术缓缓褪去,露出了本来面目,自手指到上臂,所有暴露在外边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腐斑,何风道:“你看,我也是这样的,我并不怕别人知道,这没什么了不起。”(未完待续l3l4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别路绕山川   何风这条看上去恐怖又有点恶心的手臂摆在那里,比温声细语劝程情情一千一万句话都有用。   程情情立刻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何风身上,面带怀疑连声问道:“肯定很疼是不是,你怎么能做到像没事人一样?这不是假的吧?”   不但是程情情,周围的人包括赫连永、红笺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虽然不了解这何风的底细,但毋庸置疑,他在众人眼中的地位是程情情这妖女没法比的。   众人因为他的建议来到了赤金火山,赫连永甚至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便将他当做了重要的合作伙伴。   况且何风本人还会治病。要严重到什么地步,以致他无法自医?   程情情说得不错,这个样子,肯定会伴随着叫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不论修道还是修魔,哪怕是化神,也不可能脱离**的桎梏。   何风的身体这样,连刚刚和他有过些许接触的红笺都面露惊讶不忍,他自己到显得十分淡漠:“自然不是。”   “只有这只胳膊是这个样子么?你比我好一些,你不主动说出来,别人便发现不了。”程情情说话的语气变得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何风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她:“这门秘法,你若想学,我可以考虑教教你。”   程情情闻言情不自禁爬了起来,眼睛晶亮,问道:“你有什么条件,要我拜你为师吗?”   何风道:“那到不必。”他转头向人群外走去,程情情全不顾身上狼狈,一溜小跑跟在后面,两人越走越远,听着何风道:“你要想明白了,学这秘法是为了不叫他人视你为异类,行事更方便。这与美貌还是丑陋没有关系……”   众人望着他两人的背影,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停了片刻,赫连永道:“他们几位待明天咱们在山里安顿好了就会离开,大家继续,‘赤金’这名字并不合适,虽然咱们金灵根居多,宗门也是建在赤金火山,但实力尚弱,叫这么个名字大家日后出山必定连名字也不敢报,没必要如此麻烦。宗门的名字起个响亮上口的即可。不如便叫灭云宗……”   这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众人不等天亮就早早出发。   经过昨天晚上那件事,众人再看何风,目光难免怪异,只有程情情好似得了健忘症,不管井小芸拐弯抹角还是直言刺激,她都高昂着头不理不睬,就像昨晚大闹了一场的那人不是她一样,一路跟在何风身后。态度说不出的殷勤。   因为何风的消息,赫连永别无选择,率领众人直接住进赤金火山的烈焰山谷。   烈焰山谷环境十分险恶,整个山谷常年笼罩着滚滚浓烟。长长的峡谷成环带状,中间是一座锥形火山,谷内又有十余处火山口长年明火不熄,翻滚着赤红的熔浆。动植物几乎灭绝。   要在这种地方安营扎寨长期住下,对赫连永等人无疑是个不小的考验,但好在他们这些道修刚刚重得自由。在心里将这地方同炼魔大牢一比较,自然得出结论:还是烈焰山谷好,一个个脸上都是兴高采烈。   短短时间,赫连永已经将众人要做的事都分派好,大家分头去探明谷内和附近几个火山的地势,顺便留意周围有没有修士修炼。   赫连永则跟着何风在谷里转了转,他觉着诧异,这个魔修先前若是一直在天魔宗修炼,怎么会对道修大陆这个人迹罕至的偏僻山谷如此熟悉,看样子分明是以前在这里呆过。   难道以前他就曾在这里打过这座化神洞府的主意?   虽然赫连永对何风是如何知道这里藏着一座化神洞府,又对里面有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妨碍他一字不漏地记下何风的所有交待。   他估算了一下,这肯定会是一个十分庞大艰苦的工程,新成立的宗门什么都缺,缺人,缺制器材料,缺丹药,甚至若是火山突然爆发,大家还会有一定的危险,等住下来之后,因为要破除法阵,打开洞府,留给各人修炼的时间也不会很多,样样种种,他这宗主真是想想都头大。   不过若此地当真存在一座化神洞府,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所有的困难留待明天再说,赫连永等何风交待完,出言挽留:“大家同行这么多天,还没有空闲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若是不急,等过了今晚再走吧。”   新成立的灭云宗开宗立派大典将在黄昏时举行,这个大典虽因条件所限注定十分简单,但对于众人却意义番茄,意味着结束几十甚至上百年的牢狱生活,真正稳定下来,开始凤凰涅盘一样的新生。   “他们也是在明天走么?”何风问。   赫连永知道何风指的是红笺和卢雁长,他不明白何风为何对那两人如此关注,说道:“暂时是这样定的。他俩将灵石和值钱的材料几乎全部留了下来。井氏父女会留下来,我来想办法约束井小芸,不叫她出乱子。”   何风点头,示意知道了。红笺、卢雁长与赫连永是过命的交情,接下来的安排又不像自己这么紧迫,猜也知道会等着今晚的欢庆过后再与赫连永告别。   他也不再提要离开,说道:“这里很艰苦,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脱身,更不用说能帮上忙,赫连你多多受累。”   赫连永笑道:“这到没什么。只是你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怕下次见面,会因不相识而大水冲了龙王庙。”   何风没有接招,只道:“总会有时机成熟的一天。”   条件所限,加上第一任宗主赫连永是个十分讨厌繁文缛节的人,灭云宗的开宗大典简单到了寒酸。   灭云宗,顾名思义,就是为了消灭季有云而建立起来的宗门。   赫连永对此丝毫不加遮掩,他在开宗大典上直言道:“咱们灭云宗与其它宗门不同,没有宗门传承,没有师父弟子。大家原来都是散修,最不耐烦受规矩束缚。为什么要成立宗门?是为了借助宗门法度来令行禁止,降低与季有云敌对的风险,让大家能少死几个人,少流一些血。咱们有相同的经历,又为了同一个目的千里迢迢来到赤金火山,大家既然相信我赫连永,我必处事公允,终有一天带着大家报得被关入炼魔大牢,几十年不见天日的血海深仇。”   他说完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下面有道修仰天而啸,又有数人高呼:“宰了季有云,报仇!报仇!”这声音渐渐汇成一股洪流,谷底一处火山口应声喷涌出雄雄烈火,场景煞是慷慨激昂。   一旁观礼的红笺不由微微红了眼眶,她想这便是天道循环,季有云倒行逆施做了太多坏事,连亲哥哥都不放过,总有一天要面对恶贯满盈的结果。   开宗大典很快结束。新成立的灭云宗人数虽然少得可怜,却有四位元婴,十几位金丹,除去三人。剩下的都是功法强悍骁勇善战的金灵根修士,论实力虽不及传承上万年的名门大宗,却不弱于那些实力中等的宗门。   夜里的欢宴没有灵酒佳肴,但众人兴致都很高。以赫连永为首,大家围坐在一道流淌的火泉旁边说说笑笑。   这个说一段当年做散修时听到的趣闻,那个跳起来当众演练一番功法。众人不时发出一阵哄笑,火光映红了一张张带着沧桑的笑脸。   红笺面带微笑坐在人群中,她特别能懂得大家为什么这么开心。   红笺的真实情况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赫连永代她向众人作了说明,道修们听说她和卢雁长也是自炼魔大牢里出来的,立时便将她认作了自己人,说话间格外透着亲近。   不知不觉间月亮移至了中天,夜晚感觉不出山谷上空还飘着那么重的烟气,抬头只见天上一圈昏黄,朦朦胧胧不是那么真切。这样的欢乐,到叫红笺有一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又是一通笑声响起,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突然撮唇而哨,起始响亮直穿入云际,引来一阵起哄的声音,而后那哨声突然婉转有了曲调,调子十分欢快,如游鱼戏水,飞鸟在天,众人觉着好听,齐齐喊了一声好,逐渐安静下来。   红笺听着听着,笑容却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这一曲《洞仙歌》说的是修仙之人于尘世间逍遥自在,无限快活,十分引人遐思,但红笺却不是初次听到,在那不见天日的玄武大牢,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这支曲子她听着季有风吹过无数遍。   红笺趁人不注意悄悄站起身来,离开了火泉旁边。   这个时候不要说赫连永,就连时常注意着红笺的卢雁长都被人拉着说笑,没注意这边少了个大活人。   只有何风几个因为魔修的身份,坐在一旁无人相扰,他抬头恰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背影隐入黑暗中。   何风怔了怔,亦悄悄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程情情登时发觉他要离开,欠身欲起,何风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原地,程情情顿时撅起了嘴巴,何风没有多看她,径自跟随着红笺而去。   红笺在前面拐了一个弯消失不见。若这时候有谁发现火泉旁边少了她的踪影,想再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风跟上去,他遥遥见着红笺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抬头仰着脸,似乎在看天上的月亮。   此时那《洞仙歌》随着夜风仍能清晰地传过来,难得那道修口哨能将这支曲子吹得如此细腻动情,大约关在炼魔大牢里的若干年无事可做,只靠这个消遣,何风暗中赞了一声,暗自思忖她这么寂然不动,只一味看天是为什么。   此念刚生,红笺动了,她在空中舒展了一下双臂,随着《洞仙歌》的旋律做了个鸟儿飞翔的动作,然后便在那大石上由慢到快原地飞旋。   舞姿轻盈,曲调欢快,不知为何,何风却觉着那个月下独舞的人影向外散发着浓重的悲哀。   何风很快便知道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那个身影转了一会儿停下来,她背向这边低下了头,两只手掌都在身前,削瘦的肩有些瑟缩,只看这背影,以他对那个人的熟悉,便可断定那人竟是在这么欢快的一支曲子中掩面无声而哭。   何风心中巨震,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将身体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上,仰天呼出了一口郁结之气。   耳际有声响传来,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却见卢雁长一脸诧异地跟过来。   卢雁长还摸不清出了何事,奇怪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风目光直直盯在卢雁长身上,那一刹那他的眼神颇为严厉,到将卢雁长吓了一跳。   何风不等他再说话,先挥手施了个禁制,以防他惊扰到那边的人。   然后何风转过头去,卢雁长跟随着何风的目光望去,见到青蒙蒙月光下大石上的身影,不由失声:“方姑娘,她怎么了?”   何风冷冷地道:“她怎么了,你整天陪着她却不知道!你的精力都花在了陪那井小芸胡闹上,明天你们出发,路上就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若你还是不能叫她开心起来,不如早早让出位置,别在她身边碍眼。”   卢雁长怒急反笑,口里嘲讽道:“你算哪根葱,还给我机会?别作梦了,我让出位置,方姑娘难道会看上你这表里不一,全靠秘法才敢出来见人的魔修?”   卢雁长自知这话直揭对方疮疤,已经做好了一战的准备。   谁知何风闻言并未发怒,他的语气十分淡漠,显得很冷静:“自然不是我,她值得更好的。”   “更好”,意味着他本人是好,相对的卢雁长就是差,然后不知哪里还有一个人是更好。   和这样的人说话的结果,就是卢雁长生了一肚子闷气,也不知是冲着这莫名其妙的何风,还是井小芸抑或是自己。   夜里不欢而散,何风就再没同卢雁长说过话,也没有和红笺告别。   等谷里的欢声笑语平静下来之后,他带着程田和程情情一路,红笺和卢雁长一路,前后同赫连永告别,各自远行。   此后,众人隔着万水千山,不知何日能再相见。(未完待续。。)   ps: 初一以前都没有假期了,过年也不知会如何忙乱。感谢大乐曌的和氏璧,今天更个4000字的大章吧,年前都没有加更了,年后努力看看。拜谢。   ☆、番外 魔域日志之两个心愿   “你们六个人身上,只有三张符箓,一块玉简。qqxs.cc玉简里面记载了我符图宗的一套隐匿功法,有了这套功法,借助符箓,才可以遮掩所筑道基的气息,制造出修魔的假相。故而拿到这两样东西的人,在被魔修收进门之后,便可以伺机筑基。只要不被魔域的化神盯上,本宗主担保你不会被识破。”   “被魔修抢去的半部经书极有可能还在天魔宗,穿过‘天幕’之后,允许你们使用任何手段,不管你犯下多么十恶不赦的罪状,沾染了多少血,只要能拿到经书,就立刻通过符箓联系本宗主接你回来,不但过往一概不纠,你还是道修这边天大的功臣,我和金长老、刑化神绝不会亏待。”   妖兽啃噬着水里漂浮的尸骨血肉,腥气扑鼻,仿佛置身于炼狱血池。   睁开眼,四下一片黑暗,天际处有一道蓝色的流光划过,碎裂成斑驳的光点,消失在不远的海面上。   这是哪里?   谁来告诉我周遭这一切是真是幻?若是真的,前一刻明明还身处蜃景神殿,怎么会睁眼便跨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回到了我刚来魔域还是练气八层的时候?可若是假的,我的身体正浸泡在水中,沉滞,身不由己,带着沉重的伤势。这都与当年一般无二。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我在神殿的最后一层吞下了“覆水”,它当真如我所愿,使时光倒流,将我送回到了筑基之前,刚来魔域的时候。   几百年,那些得失生死,喜怒哀乐,突然就成了我一个人的记忆。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回来了。   这是老天的恩赐。虽然远隔万里,中间又有“天幕”阻隔,但她却真真实实还活在这世上,她活着!   说不定不必像上次那么久,我就可以见到她了。   听到她说话,看到她笑,……甚至还可以抱一抱她,感受她活生生的身体,温暖的气息,不再是消散无形。天下地下再也遍寻不到,老天爷待我何其厚也。   心跳越来越快,泡在这冰冷血腥的海水里也似不再难熬。   穿越“天幕”之前,大家虽然已经设想过前路注定九死一生,可是却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初的危险竟是来自于身边的同伴。   戴明池和季有云为什么要如此安排?我的身上只有一张符箓,其它两张在谁那里,玉简又在哪个人身上,只有拿到它的人自己才清楚。   前一刻大家还是一起修炼的朋友。转瞬间便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谢遥飞和冷羽反应快些,抢先叫出来:“我没有。”纪南浦只是略一犹豫便遭到了攻击,他很快被杀死,在他身上大家什么也没有找到。   为什么第一个死的是纪南浦。并不是因为他没有作声表白,而是除了林素约,他是这些人中修为最强的。   接下来我们五人便陷入了混战,若不是血腥引来大批的妖兽。说不定直到死剩最后一个才会结束。   当年我在海水中带着伤醒来,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打算,漂泊挣扎了很久。还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道修大陆,想办法混进了天魔宗,找到了这场杀戮中活下来的“同伴”,向他们讨要了玉简里的功法。   现在的我自然知道当时活下来的是林素约和齐秀宁。   身上的这张符箓,上面附着戴明池的神识,上一回我不懂得,也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这次既然决定要修魔了,焉能留它。   抹杀它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了不惊动戴明池,我还是顺水漂流,找了一只合适的妖兽。   大约在戴明池几个的心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吧。精于计算的季有云,有没有觉着意外?从今而后,我的命运都不再是你可以轻易算到的了。   命中注定我回来要完成两个心愿,第一个是除掉季有云,第二个是和她在一起。当然,除掉季有云也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回来”之后的第二年,道基魔基同一天在我的体内筑就。   从来没有人能成功做到道魔同修,她的那个师兄简绘自忖聪明,妄图依仗《千草千方经》结成虚丹改变体质,最终也失败了,因为他从起始就错了,道魔同修的第一步是要找到道与魔在大道法则上临界的那一点。   就比如道修的《大难经》,魔修的《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它们共同的法则与强大的神魂有关。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思念好像在一天天的加剧,从来不知道只是想着她,便会如此蚀魂销骨。   上一次我在这边挣扎,与魔物为伍,好像并没有心情去多想这些,也是,当年哪有工夫想她,偶尔一念闪过,想得也是“那个好运气的小丫头……”   其实她的运气,说起来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再过几年,丹崖宗就会发生剧变,可惜我在这里回不去,没有办法改变金东楼、凌虚子以及她师公、师兄这些人的命运。   我想回去。这念头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为了回去我又一次加入了天魔宗。齐秀宁和林素约,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带着我回归道修大陆就好。   天魔宗封存的半部“大难经”,上面每一个字都刻在我的记忆之中,若我还是化神的修为,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立时回去,可仅是筑基的话,时机还远远未到。   当年我们三个人,为这半部经书,足足在天魔宗耽误了一甲子,而她也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呆了那么久。   啧啧,真是个小可怜。   我迫切地想着提升修为,可每一次进阶都如履薄冰。   终于到了结丹这一步,没有任何来自于前人的经验和教训,我不确定应该道基魔基各结金丹,还是将两者融为一体,两种选择都要面临着巨大的风险,我先前想得太简单了。   结成两颗金丹危险虽然小些,但我无法想像,到结婴时又该如何?可融合为一的话,会不会相互排斥?   这将是我两辈子打得最大的一个赌,为什么一想起打赌,就会想起那个叫我做了很久哑巴的赌局,不会每一次的结果都那么凄惨吧?   我思量再三,最终选择了融合。   很庆幸,在我回来的第十六个年头,我结成了一颗前所未有的金丹,并且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若是我的身体一直没有异变,我就可以回去找她了。我有两个心愿,一、除掉季有云。二、和她在一起。除掉季有云也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怎样和她重新开始呢?我的肉身虽然还年轻,可和她比起来,我其实已经很老了。会不会我说的话,已经不能再叫她觉着有趣,就连我这个人,也已经不能再叫她喜欢。当年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呢?见面的第一句话,要和她说什么?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睡不着,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一只魔物爬过来,轻轻拍打着我的手臂,我把它提了起来,扔下床去。   每一次自睡梦中惊醒,我都会先把手伸到眼前,仔细观察,然后感觉。期望老天看在我去过一次神殿的份上,网开一面,叫我好好的,回去找她,和她在一起。   结丹之后的第三年,魔化姗姗来迟。   最开始体现出来的地方不是手掌,而是右臂的手肘,先是麻木,而后疼痛,范围越来越大,并且开始有溃烂的迹象。   但我还可以继续修炼,我的修为还在飞快地提升。   仅仅又过了一年,我升到了金丹中期。而另一只手臂也开始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并且长出了霉斑。   没有人得过我这种病,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什么样的药方才可以对症医治。   我知道随着我的修为越来越高,各种排斥的反应也会越来越厉害。   魔化虽然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但我发现自己很冷静的就接受了这一切,好像在一回回的煎熬中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时候再回想,我竟像是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到来。   甚至为了迎接它,提前有了计划,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功法,以便我可以继续在阳光下行走。   我给这个新的功法起了名字,叫做“生命的假面”。在天道法则面前,我这重活一次的生命显得那么虚幻。   不能等了,我打算除掉林素约。   我这种年纪的金丹中期,放在哪个宗门都引人注意,待我击杀林素约,揭穿了道修的阴谋,有林素约的尸体和符箓为证,天魔宗的老宗主定会破格一见。   剩下的,就是怎么说服那老魔头。反正他已经老得快要死了,叫他临死前为魔域、为宗门贡献一把,应该不会太难吧。   我就要回归了,来到魔域的第二十五年,我带着半部魔文写就的“大难经”,以天魔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金丹后期的修为,借由齐秀宁手里的最后一张符箓,扣开“天幕”,返回了道修大陆。   从此以后,我将带着假面,去完成我的两个心愿,一,除掉季有云。二,叫她好好地活着。除掉季有云是为了叫她好好地活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仙昙花开   卢雁长觉着能和方姑娘孤男寡女千里同行,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缘份,若是能朝行夜宿,像普通人一样乘坐车马慢慢地赶路,那就更好了。qqxs.cc   不过方姑娘急着去跹云宗接弟弟,想也知道只能乘坐飞行法器,路上晃个十天半月什么的那都是他的妄想。   稍有遗憾,却是难得的美差。   但这件美差带来的好心情,却叫那该死的何风几句话便破坏殆尽。   一路上卢雁长时不时便想起那姓何的说“路上就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他虽然不想将何风这话当回事,又不知哪来的一种紧迫感,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样才能博方姑娘开心一笑。   不过叫他开口直接问红笺那天晚上的事,他又有些底气不足。经过了闻雪婧那事,卢雁长全未发觉自己对红笺多了种类似于敬畏一样的情绪。   赶路着实没有什么好说,卢雁长尽心竭力的服侍,红笺偶尔和他交谈几句,大多时间都在潜心修炼。   卢雁长眼见离着跹云宗越来越近,深感自己要错失机会,巴不得路上不太平,出来几个搅事的,可惜这年月就算有打劫剪径的,人家也不是傻子,卢雁长堂堂金丹,又一副没事也要寻出事来的模样,谁还会上去自寻死路。   所以两个人太太平平就到了跹云宗附近,卢雁长回想一路上和方姑娘的关系毫无进展,不免长吁短叹。   红笺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卢大哥,你不舒服吗?”   卢雁长郁闷地道:“是啊。大哥不小心早上吃坏了肚子,咱们到周围镇子上住下来吧。”   红笺默了一下。方道:“住下吧,正好打探一下消息。”她心里暗忖:“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一路上忙前忙后累着了?他一个金丹修士,若要坏肚子,得吃多少毒药下去啊。”   跹云宗地处高山之中。加上外门弟子稀少,导致临近的几个城镇规模都不大。   卢雁长随便选了个镇子落脚,这镇子只有十几间店铺,百十户人家。   修士们打探消息,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屈尊降贵听人墙角,卢雁长自忖是金丹修士,如无意外。已经是镇上顶尖的存在,故而他一进了镇子便放开神识。将方圆数里细细探查了个遍。   镇上修士筑了基的只有三人,两个在店铺里坐镇,还有一个正在静室修炼。   那两家店分别卖的是法器丹药,一看就和跹云宗脱不了关系。   卢雁长将情况同红笺说了一下,道:“咱们去丹药辅子里转转,跹云宗的丹药颇有名声,正好你看下有什么喜欢的。”   红笺点了点头,和卢雁长并肩往辅子里去。神识传音道:“何必这么麻烦,一会儿你压制住他,我来看看他都知道些什么。”   卢雁长想起红笺那神秘的功法,闻雪婧那会儿在红笺手里吃瘪。他对这功法还不了解,经过这一段时间,卢雁长屡屡听到季有云“大难经”的威名,自然想到红笺在程氏族人面前编的那套说辞就算大多数都是假的,但有一点,她练了“大难经”却大约是真的。   两人进了丹药铺,先有店铺伙计迎上来询问,伙计不过练气三层,卢雁长不想和他多浪费口舌,直接道:“你们掌柜的呢?我们有要紧事找他!”   他金丹期的威能释放出来,伙计顿时大惊失色,战战兢兢领着两位前辈去见掌柜。   掌柜的在里面已经听到动静,第一个念头是:“对头上门?遇见抢劫丹药的散修了?这两人好大胆,他们不知道这是跹云宗朱长老的铺子吗?”   他这个念头太强烈,就差喊出来,以至红笺离他还有丈许远便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有“仙霓霞光”在身,红笺并不担心叫这掌柜的记住模样,正好店里没有客人,她向卢雁长使了个眼色。   卢雁长迈步上前,连客气也懒得,直接伸手便将眼前的这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制住,威压放出,叫店里几个练气期的伙计动也不敢动。   那掌柜脸登时白了,叫道:“这是跹云宗朱显朱长老的铺子,朱长老可是元婴,你们不要闹事,我已经传了讯,他老人家马上即到。”   卢雁长不以为意,这么一个小破药铺,哪里便能惊动元婴,要说一会儿有人赶来,也只会是那朱长老的弟子之流。   红笺本不想开口,听掌柜的这么说,却忍不住道:“朱长老?你这铺子有‘弱雨丹’卖么?”   当年她和程清响打赌,从程清响的手里得到了一颗“弱雨丹”,这颗“弱雨丹”开启了她和季有风以及“大难经”的缘份。   那时候她还是个只有笤帚高的小丫头,依稀记得谁说过程清响的这颗丹药便是朱显长老给的,故而红笺虽然当初只在丹崖宗寰华殿前远远见过朱显一面,对他却印象不坏。   掌柜的有些傻眼,他想明白眼前的这件事古怪在哪里了,他这丹药铺不过卖些回气培元的初级丹药,适合练气期学徒服用,平时鲜有筑基期修士上门。像“弱雨丹”这样治疗神识的丹药被牢牢控制在宗门之内不许外传,这两个修为明显高过自己的人竟是来问“弱雨丹”?   他连忙试图解释这个误会:“小铺没有‘弱雨丹’。只有用于培元、回气、疗伤的几十种丹药,都是卖给练气学徒的。”   红笺点了点头,其实掌柜说的这些她都知情,而这掌柜也不可能理解她怀旧的心情,当下不再废话,上前一伸手,按在了掌柜的头顶上。   被高阶修士突然按住头顶,想也知道接下来不会有好事,掌柜登时面如土色,两个眼珠不安的转动,颤声急道:“你……要干什么?”   红笺没有答他,这掌柜虽是筑基初期,严格说起来红笺当日练气圆满之时神识已经比他强大,更不用说现在。所以红笺真元消耗虽然依旧不少,比对付闻雪婧之时却轻松得多了。   卢雁长随口笑道:“干什么?你这发型太难看了,我们给你整一整。”   真要是这样还好了,可怜的掌柜大气不敢出,生怕对方一生气,连自己的脑袋一起整了。   过了一阵,红笺收回手掌,冲掌柜和颜悦色笑了笑,道:“得罪了。”   她在掌柜惶恐的眼神下退后两步,示意卢雁长:“咱们走吧。”   卢雁长点头叫红笺先走,他落在后面,扫视了一下店内众人,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然后挥了下手,解除了加在众人身上的禁制。   两个人就这么扬长而去,什么东西也没有抢,好似真的是两个高阶修士看不惯这掌柜的头发翘着,由其中那相貌普通的女子来帮着按了一按。   店内的众伙计面面相觑,再见掌柜的脸上青红交错,牙咬得咯咯响,俱都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红笺和卢雁长出了店没有走远,卢雁长关切地问:“怎么样?”   红笺吁了口气,有些失望地道:“没有我弟弟的消息啊。这个人到是认识江焰,但他从来没见过方峥。看来还得找着江焰问下才知道。”   卢雁长安慰她道:“别急,你拜托的这位江焰若是有心,明知道你在丹崖宗做下那么大的事,而后被抓去了炼魔大牢,他肯定会很小心的保护你弟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见到。”   红笺脸上还有些犹豫:“希望如此吧。”   正该他积极表现,卢雁长这会儿不敢再有意拖延,连忙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去跹云宗?”   红笺却道:“先等等,那掌柜方才送了信,江焰的两个师弟马上就到,我会会他们,想办法骗得他俩将江焰叫来。跹云宗现在很热闹,那掌柜的听说是因为后山仙园里一株数百年未曾开过花的仙昙花突然结了几个花苞,估计着三五天之内就会开放,便有各大宗的人应邀前来赏花,这会儿符图宗、仙霞洞都有人来,人多眼杂,咱们能不进山,就不进去冒险。”   卢雁长有些惊讶:“几朵破花有什么好看?难道这仙昙花有什么奇效?”   “你说对了。这花开的时间很短,盛开的花朵却是炼制驻颜丹的主要材料。”红笺早从那掌柜的脑海中将相关讯息了解得清清楚楚。   “驻颜丹啊,那有什么……”卢雁长一个用字尚未出口,突然反应过来,热切地道:“那咱们悄悄混进跹云宗搞一朵给你炼成丹药预备着,等过个几百年,你说不定就派上用场了。”   红笺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卢雁长发现果然又如往常一样,他这番甜言蜜语一点作用也没有起到,不禁有些沮丧,更坚定了要拿到仙昙花的想法。   红笺却道:“不要多生事端,你看我整天脸都不敢露,要那东西有什么用?能在这里把事情办完了,不需去跹云宗最好。”   卢雁长笑着哄她道:“也是,你是水修嘛,就算变老了,也一样美得很。”   红笺笑了一笑,道:“他们来了!”   果然两道青光自空中降下,直奔丹药铺而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有本事来算账   江焰当年自丹崖宗返回宗门不久,便被一直看好他的元婴长老朱显收入门下。qqxs.cc<冰火#中文.   朱显爱才,并不介意徒弟修为低下,又曾被化神嫌弃。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他除了悉心教导江焰,又陆续收了几个旁的弟子。   自飞剑落下来的两个道修都非常年轻,个子高些的叫尚春,矮些的叫陆开远,两个人都是筑基后期。这些讯息来自于那掌柜的意识,红笺一见便对上了号。   她想既是江焰的师弟,能得元婴看重,收为亲传弟子,想来资质不会比江焰差到哪去,再思及石清响也曾是跹云宗门下,真不知道这地处偏僻的跹云宗从哪里寻来这么多的好苗子。   卢雁长没太当回事,悄悄同红笺道:“既是师兄弟,是不是抓了师弟,师兄便会找来?”   红笺觉着卢雁长处事手段变得如此简单粗暴,完全是受了井小芸的影响,她轻轻“哼”了一声,道:“更可能来的是结了丹的师兄,或者是元婴的师父。”   按她了解到的情况,江焰现在还卡在筑基圆满,若是两个筑基后期的师弟有来无回,想也知道他赶来出头的可能性不大。   卢雁长听她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连忙道:“那就骗他们,说是那小子欠了咱们一大笔钱,咱们是来讨债的,叫他俩把人叫来。”   红笺想想江焰当初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到可以试试。”   此时两个年轻人冲进铺子里去,不大会儿工夫出来,大声叫骂挑衅。   卢雁长笑道:“这是不管咱们走没走,先把面子找回去。果然不愧是名门大宗的弟子。”   听了片刻,见这两人既没什么新意,骂得也不恶毒,他颇觉无味,嘱咐红笺道:“你这次可别太靠前,这活我来!”   说着卢雁长自空中现身,飘然落到两人近前,道:“吵吵什么呢,你俩是谁?”   卢雁长的衣着打扮登时便和闹事的人对上了号,再看后面可不是有个相貌寻常的女修嘛,那两个年轻人没想到对方这么嚣张,这么久了竟还等在这里,心中都是一凛。   尚春警惕地打量两人,发现果如掌柜所说,看不透这两个人的修为,显是高过了自己和陆师弟,不过管他是什么来头,跑到跹云宗脚下闹事绝不能放任。   他手里掐了个法诀预备着,口里冷冷地道:“我和师弟是跹云宗朱显长老座下弟子,阁下适才戏弄了那家店铺的掌柜,不会不知道那店铺是我跹云宗的产业吧?”   卢雁长刻意将脸拉得又臭又长:“朱显长老的徒弟?那正好,找得就是你们。”   对方虽是散修,看上去却并不好对付,最好能说清楚厉害,叫他知难而退,既省了大打出手,又不失面子,陆开远这么想着,便道:“这么说两位到是有意针对的我们,这可奇怪了,我们又不认识两位,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怼,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卢雁长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们也别欺负我们散修不懂名门大宗里的支支脉脉,你们跹云宗有一个姓江的小子,说话做事嚣张得很,听说便是拜的朱显长老为师,妹子,他叫什么来着?”   他回头去问落在后面的红笺,趁着两人不看见,悄悄向红笺眨了下眼睛。   红笺见卢雁长装傻充愣还挺像那么回事,便配合着他道:“江焰。”   “对,就是江焰,你俩认识不,认识就赶紧传个信,把他叫来,就说讨债的来了!要不是怕他丢人,给他留几分面子,我们就直接找上跹云宗去。”   “江师兄?”尚春失声道。他和陆开远对望一眼,脸上表情都有些怪异。   这兄妹两人不是开玩笑吧,江焰师兄为人仗义,身家也颇丰,怎么会欠这散修的债?   陆开远脑筋多转了两圈,暗忖:“该不会是风流债吧?可这女修长得真不咋滴,还不如这回仙霞洞来的那个段秋容呢。要是真的,江师兄这得是啥眼光啊。”   他眼睛又往红笺身上打量了一番,冲师兄尚春使了个眼色,尚春不明所以,任由陆开远盘问道:“江师兄欠了你们兄妹什么债?你们不要听说他大方,就胡乱攀咬。”   卢雁长明显不吃这套:“反正就是欠了,和你说也没用,你也不可能代他还。你要真为他好就叫他马上来,不然我们就去跹云宗要账,到时候丢人的反正是他。”   他这么说,陆开远更觉自己想得没错,暗叫一声:“哎呀,江师兄向来胆大胡闹,这整得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还好他们没有直接去宗门,不然的话真是丢人丢到仙霞洞了。”   他隐隐听说仙霞洞看好江焰,趁着这次的仙昙花会有意两家结亲,不说成不成,这节骨眼上若是江焰真闹出点不好听的事来,回头谁知道各大宗门的人怎么传他。   想到此陆开远神色到变得有些郑重,拉住尚春:“行,既然这么说,两位报个名吧,我们这就回宗门传信,江师兄会叫你们知道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   这简单的问题到将卢雁长难住了,他对江焰实在是太陌生了,哪里知道报哪个名字对他有吸引力,只得回头去看红笺,暗忖红笺若是也说不出,他便继续给他们来蛮不讲理。   红笺确实也没什么人好报,这次再报齐秀宁的名字显然不成,她踟躇了一下,在尚、陆两人眼中到似难以启齿,说道:“两位一定要把他叫来,我们真的熟识,他告诉过我,他有两位师弟,一个姓尚,一个姓陆,姓尚的没事喜欢喝两杯,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喝多了,管一位姓王的师姐叫‘师娘’,结果被人家金丹师姐一脚踹到了湖里。姓陆的……”   “好了,好了,姑娘嘴下留德,我们这就去送信。”陆开远连忙将她打断。这还了得,江焰真是见色轻友,啥都往外说啊。   “这混蛋,我说怎么没几天整个宗门没人不知道,原来是他大嘴巴,害我被师父罚得好惨。啊,啊!陆师弟,你别拦着我,我回去找他算账。”   可怜的尚春被师弟陆开远强拉着,灰头土脸回宗门报信去了。   红笺望着两人背影,不由地露出笑容,然后她两手合十,往空中虚虚拜了几拜,念叨道:“江焰勿怪,不这样说怕你不肯来。对不住,对不住,呆会儿当面向你道歉。哈哈。”   卢雁长见她高兴,顿觉骨头轻了几两,凑趣道:“哎呀,这下那傻小子非气疯了,来找你拼命不可。”   红笺连连点头,道:“是啊,卢大哥,他也是金灵根,学的‘白虹贯日’,到时候他敢拼命,就由你这前辈给他点儿厉害瞧瞧。”   卢雁长闻言怔了一怔,他小心地问道:“你是要叫我指点他吗?教给他‘慧心一剑’?”   红笺有些犹豫,她确实是这么希望的,当年她写了信叫弟弟方峥投奔江焰,一方面是无奈之举,另一方面也是对几面之缘相交未深的江焰极大的信任,或许这其中有和石清响那份交情的转嫁作用,她相信只要江焰见到信,不管自己是生是死,他都会尽己所能照顾好方峥。   这本是她欠下的人情债,无以为报,偏偏江焰又急需“心剑”的传承,他现在是筑基圆满,等结了金丹,他就应该修炼“慧心一剑”了。   可是欠债的是她,不是人家卢雁长。   卢雁长见红笺好似十分难以启齿,连忙道:“这没什么啊,一套功法而已,切,看你那样子就像要拿走我的命一样。闻雪婧那贱人已经拿这套功法换了无数好处,我教了他,正好把他争取过来嘛,省得又便宜了仙霞洞。”   红笺听着也是这么个理,登时释然,笑道:“胡说什么,拿走你的命我只会这样?我也会拼命的好不好?”   两人说笑间却见跹云宗方向一道金光杀气腾腾向着这边飞来,红笺道:“他来了。”   卢雁长神识扫去,啧啧两声:“这小子看来气得够呛!”   金光飞到镇上,降落下来,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镇子中央的大街上,气冲冲叫道:“人呢?大爷来了,快滚出来,叫爷看看是哪个混蛋敢在背后造大爷的谣。”   同样是朱显座下弟子,这江焰一看精气神便与前两个有很大的区别。他身上穿的这件白袍绣着大朵精美的云纹,隐隐有光华流转,粗略一望就知道不是便宜货,脸上一幅火冒三丈的模样,却更显得剑眉入鬓,目若朗星,自里向外透着一股神采飞扬。便是卢雁长见了这等人才也不由暗赞了一声。   红笺认识江焰的时候只有十三岁,此时再见到他真是恍惚有时间倒流之感,江焰眉眼五官依旧,如今除了人大上一号,和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差别其实不大。   卢雁长看着江焰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那何风的话,暗忖:“糟糕,莫非这就是那个‘更好’?”rs   ☆、第一百三十九章 坏消息好消息   卢雁长不怀好意悄声道:“这小子看着还挺傲气,我去抻量抻量他!”   红笺连忙阻止他:“别,卢大哥,这里人太多,咱们把他引开。”   卢雁长放开神识,冷哼了一声,果然惊退无数暗中偷窥的目光,直接传音对江焰道:“小子,有胆量跟我来!”   江焰四下望望,见远处墙角站了一男一女,那其貌不扬的女修与他四目相对还冲他招了招手,就是这两个了。   那两人转身便走,速度不是很快,明显在等着他。   江焰跟着二人出了镇子,他站定了不再往偏僻处去,道:“有什么话就说吧,鬼鬼祟祟,江某可不上你们的当。”   卢雁长这才看出来这江焰性情张扬,却一点都不莽撞。   红笺道:“我来同他说。”她神识传音:“江焰,丹崖宗故人有要紧事请教,这里人多眼杂,还请移一下步。”   江焰微微一怔,停了好一会儿才讶然回音:“方红笺?”   红笺道:“是我。咱们先把尾巴甩了。”想也知道季有云现在必是在疯了一样地找她,故而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她示意卢雁长:“卢大哥,找个没人的地方。”   卢雁长放出飞行法器,见江焰果然跟了上来,一时发坏,扭头向后面扬声道:“好你个跹云宗弟子,欠债不还还这么嚣张,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算算账。你若是敢不来,我就直接到跹云宗说理去。”   江焰咧了咧嘴,听说前面那女修竟是丹崖宗的方红笺,他心里诧异极了,也顾不上卢雁长在那里败坏他的名声,只是暗想:“她不是好多年以前在寰华殿被炼魔大牢的人带走了吗?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她的修为呢,为什么我竟会看不透?”   卢雁长和红笺引着江焰飞到无人之处。降下法器,红笺迫不及待地问道:“江焰,你有没有见过我弟弟?”她自报出姓名,再见到江焰那好像十分意外反应,便隐隐觉着不妙。   果然,江焰的反应叫红笺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竟露出了莫名其妙之色,反问道:“你弟弟?那哭包?我没见到啊,哎,你是方红笺吗?怎么这个样子了。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红笺脸色骤变,她哪里还顾得上回答江焰的这一连串问题,只是失魂落魄地想道:“坏了,二十年,方峥不见了二十年,这可叫我去哪里找他?”   想到方峥若是在路上出了意外,相隔二十年,只怕人早已经化成了白骨,她不由身体一软。两腿有些不听使唤,险些坐倒在地上。   卢雁长见状忙道:“别急,别急,可能一时遇上什么事情耽误了。我帮你找,肯定能找到。”   他说这些劝慰的话,其实连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什么事情一耽误能二十年没办完?在这个危险四伏的大陆。她那弟弟方峥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红笺一时连眼睛都红了,她颤声同江焰道:“江焰,二十年前丹崖宗出了很多事。我师父师兄为奸人所害,我急着去给他们报仇,顾不得照顾弟弟,便写了封信,叫他拿着来找你。”   江焰吃了一惊,这才明白前因后果,对别人来说这样的托付是麻烦,可对江焰而言,红笺当时和他不过几面之缘,这可是极大的信任,也是对他这个人的肯定,他连忙道:“你杀景励的事我听师长们说过,着实令人钦佩。宗主很惋惜当时没能叫你安全离开。你能想到叫你弟弟来找我,我自是欢迎之至,但我真不知道这件事,你先别着急,或许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红笺涩声道:“方峥。”   “对,方峥会不会觉着曾经和我起过矛盾,不愿意来找我,半路去了别的地方?”   这也有可能,而且是现在最好的可能,红笺巴不得事实如此。   她努力回想着当年同弟弟分别时方峥的言行举止,不得不承认当时她的心思没在方峥身上,方峥的情绪是怎样,她全未照顾到。   当时那孩子无疑是不想来跹云宗的,红笺想到此不由大悔:“若是当时自己再多一点耐心,多和方峥说说江焰和跹云宗的好话,甚至抽出点时间来护送他一程,也不至于出现今天这种状况。”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向江焰歉意地道:“真是抱歉,连招呼也没有打,便擅自把你拉进这件事里。我现在赶着要去当年和他分开的地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等回头再来登门感谢。”   江焰急道:“哎,你才刚来,别忙着走啊。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红笺咬了咬唇,道:“如果你这里有了方峥的消息,请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一声。”   “这是自然。我怎么找你?”   红笺怔住,她现在的情况,实是不方便给江焰留下联络的讯息。   卢雁长这半天见红笺和姓江的小子说话完全是一幅君子之交的模样,知道是自己方才想多了,提议道:“你现在才去找,那不是大海捞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弟弟也不再是小孩子,你在找他,他说不定也在找你。炼魔大牢被攻陷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传开,不如咱们帮着散布一下,一来叫季有云丢丢人,再者你弟弟若是听说,便会联想到你可能已经逃了出来,说不定会主动联系江焰。”   红笺闻言眼睛一亮,赞道:“好主意。”是嘛,这才是她在炼魔大牢里认识的那个既聪明又有江湖经验的卢雁长。   这几句话的工夫,红笺已经从方才的一时慌乱中冷静下来,她向一旁满脸关切之色的江焰道:“我和卢大哥会暂且在方才的镇子上落脚。”   江焰听着卢雁长和红笺的对话,将他二人的情况猜了个大概,他沉吟了一下,却道:“你们在这里住,还不如跟我去跹云宗呢,反正你现在这模样,相信便是熟人也认不出来。现在我们山上来了不少各大宗门的人,出现两幅生面孔,大家并不会特别留意,要散布什么消息,也正是好机会。”   红笺有些心动,突听江焰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大约想不到符图宗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吧?他们来了一个金丹和一个筑基圆满,那筑基圆满的女修你认识,原是你们丹崖宗的,名叫齐秀宁。”   红笺吃了一惊:“齐秀宁?她回来了?”   说起来自己前些天还冒名顶替过这位年少时的旧友,此时一听到这名字不禁有些不自在,齐秀宁是化神戴明池的亲传弟子,又在魔域拿回了《大难经》,立下大功,想来戴明池不会薄待她。   戴明池的弟子,那么下次再见面就是敌人了。   红笺想着弟弟没有来找江焰,江焰大约还不知道好兄弟石清响的噩耗,不过也难说,若是他见过齐秀宁,怎么可能不问起同样拜入戴明池门下,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的石清响。   于是她迟疑了一下,道:“那么,石清响他……”   出乎红笺意料,江焰却道:“你刚逃出来,还不知道吧,原来石师弟他们被化神收为亲传弟子,过后一直没有消息,竟是被派去了‘天幕’那边魔修那里做一件大事。直到最近才功成返回,他们六个人活着回来只有那齐秀宁和石师弟。”   “石清响还活着?”红笺不禁失声。   江焰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是啊,我问过那齐秀宁,石师弟怎的没来?她说石师弟天纵奇才,自魔域返回之时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他在魔域那边染上了一种怪病,目前正在丹崖宗修养。”他露出了担忧之色,“你说他是不是病得很重?不然怎么不回符图宗,要留在丹崖宗养着?该不会是符图宗路途太远,怕他撑不到吧。”   红笺心中混乱,一时没有理出头绪来,听他这么说,问道:“那丹崖宗可有人来?你问问他们就是。”   江焰回答:“还没有到,应该便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卢雁长不由好生奇怪,不过几朵仙昙花,了不起能炼出驻颜丹来,惹得女修们趋之若鹜也就罢了,怎么各大宗门竟到得这么齐全?只怕其中还有内情。   凡是修真之人扎堆的地方,必有机缘。   这么一想,卢雁长就更想着去跹云宗亲眼看看究竟。故而他努力劝说红笺:“江兄弟这建议提得好。咱们也不能总躲着各大宗门的人,江兄弟性格爽快,又是元婴长老的弟子,有他照应,肯定安全得很,你只管放心就是。”   这话说的,好像红笺若是拒绝,便是不放心江焰的为人。   红笺无奈地瞪了卢雁长一眼,问江焰道:“我们去跹云宗要以什么身份,住在哪里?”   江焰漫不在乎:“没事,经常有朋友去找我,都是在我院子里将就着住的。反正是散修,身份随便你怎么编。正好赶上我们后山仙园里仙昙花开了,顶多大家会以为你是为这个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故人的信   与红笺和卢雁长预先设想的不大一样,二人跟着江焰十分顺利便进入了跹云宗。<冰火#中文.   跹云宗在一座很高的大山上,看山门的弟子也是个筑基圆满,看年纪比江焰大不少,江焰管他叫宋师兄。   这位宋师兄一点架子也没有,很随意地扫了二人一眼,同江焰道:“你朋友啊?”   江焰笑嘻嘻地应了一声,那人便放了他们进去。   红笺暗暗称奇,连卢雁长自觉见多识广,都感到诧异,他悄悄问江焰:“他是因为你才这么好说话?”   江焰道:“那到不是。各大宗门里面我们跹云宗人数是最少的,相对而言大家都很熟悉,山门看不看的就那么个意思,进出向来随便。”   卢雁长张大了嘴:“那你们宗门到现在没出什么乱子真是奇迹。”   江焰颇有几分得意:“哈哈,能出什么乱子?上一回出乱子还是因为我和石师弟偷拿了经院的武技功法,那之后我们宗主一怒之下就自己搬去经院住了,至于后山仙园有我管师伯亲自看着呢,他对那些花草痴迷得很,高兴起来十天半个月也不出仙园。”   原来竟是要紧的地方由宗门师长在亲自看着!   就是江焰不说,红笺也感觉到这跹云宗同当年的丹崖宗比起来真是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地方小。跹云宗所在的这座高山只有丹崖五峰中的两座侧峰大,除去后山仙园,前山的经院、丹房、武场这些地方,就算像江焰说的那样,跹云宗人少,分到每个人的住处也绝不会宽敞了,大约江焰此前所说叫二人将就住着不是在客气。   再一个不同之处,跹云宗弟子拜师学艺并不以灵根为重,像江焰的师父朱显是木灵根,他座下不但有江焰这样的金灵根,也有火灵根和土灵根。如此一来,跹云宗就绝不会像丹崖宗那样出现不同灵根修士之间派系分明的情况,不过这样弊端也很明显,跹云宗的金丹修士数量要少于其它宗门。   江焰住的小院子在朝阳一边儿,左近就是尚春、陆开远等人的住处。   看得出他们师兄弟感情很好,红笺和卢雁长刚在江焰的住处安顿下来,那两个便闻风而来。   陆开远挤眉弄眼,瞅着机会悄悄同江焰道:“你还真将人带回来了啊,小心被段秋容她娘知道了,跑来找麻烦。”   江焰奇怪地道:“关段秋容什么事?”   陆开远和尚春两个见江焰还嘴硬,一齐猥猥琐琐地笑了。   卢雁长却凑了过来,问道:“哪个段秋容?”   陆开远和尚春一齐色变。尚春还以为他和陆开远这下给江焰不知添了多**烦,连忙干笑道:“没有,没有,我们随便说说,和师兄开个玩笑。”说完冲江焰挤了下眼睛,赶紧拉着陆开远走了。   江焰望着他俩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搔了搔脑袋。   卢雁长追着他问:“仙霞洞还有谁来?”   江焰道:“没谁,就那个金丹中期的母老虎段夫人带着她的宝贝女儿,她们住在山顶,小心点儿别去招惹她们就是。仙霞洞听说前段时间出了件大事,不但丢了宝贝,还死了人,闹到现在也没有消停下来,估计旁人都没那心情来我们跹云宗赶热闹。”   卢雁长心下了然,说道:“段夫人啊,我知道她。”何止知道,当年他在仙霞洞的时候,那母老虎防他那眼神跟防贼似的,生怕他油嘴滑舌把段秋容骗得动了心。其实段秋容那小丫头看着跟麻杆儿似的,也就那么回事。   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江焰交待清楚,忙道:“我和方姑娘扮作兄妹,”他往四下看了看,瞧见边上一排木栅栏,“我们都姓柴,你可别说漏了嘴。”   江焰应了,红笺还待问问他其它宗门的情况,只听得外边有人高声喊:“江师兄,你不是说等丹崖宗的人来了告诉你一声么?他们来了!”   丹崖宗竟真得来人了?红笺神情微动,道:“你问下来的是谁?”   江焰便问那人:“齐师弟,知道来的是谁吗?”   那人没有进门,站在院子外回答:“听说是一位姓费的金丹修士。”   费承吉!红笺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她对江焰道:“你去看看吧,小心些,这个姓费的是穆逢山的亲信,说不定早投靠了戴明池。”   江焰领会她的意思,点头道:“我只问问他石师弟的情况。”   江焰谢过那报信的师弟,匆匆赶了去。   卢雁长不放心,说是要出去悄悄转一转,叫红笺在这里等他。   红笺呆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想起那姓费的当年拿着鸡毛当令箭,审问大师兄丁春雪时的嘴脸。   很小的时候,她还幻想过能有哪位木灵根的师长看中方峥,将他收到门下好好教导,后来她无数次地庆幸,幸好方峥迟迟没有突破练气六进七的壁垒,才没有同丹崖宗产生更深的瓜葛。   方峥,他这么多年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不大会儿工夫,江焰返回住处。他的表情兴冲冲地,又带着几分凝重,进门没见到卢雁长,还很入戏地问了句:“咦,柴兄去了哪里?”   红笺道:“他说闲着无聊,出去转一转,应该没有走远。”   江焰笑道:“柴兄一看就是老江湖了,经验丰富,应当是不放心吧。”   红笺给他说得有些尴尬,看江焰这模样,石清响的情况应该不是很糟,忍不住催他道:“快说说,那姓费的怎么说?”   江焰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我去了才知道,那姓费的带了个徒弟来,还是熟人,你猜是谁?”   江焰在丹崖宗的熟人,红笺一想便猜到了:“张钰。”   江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小子,这么多年没见,他到是筑基中期了。有句话说三岁看老,我当年看他不顺眼果然不是没有原因,他跟着那姓费的,学得甚是势利。我还怕他记着当初的过节,谁知那小子见到我客气得很,不用我问,就主动说起石师弟的情况。还一口一个石先生叫着,啊哈哈,那个谄媚,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么说石清响在丹崖宗过得还不错?”   “张钰说戴明池对石师弟十分看重,穆逢山便特意在赤轮峰给他单独辟出了一座洞府养病,我问张钰石师弟到底得了什么病,张钰却又说不清楚,只知道石师弟自到了丹崖宗,只有穆逢山和岁寒峰的峰主英麒见过他,英麒还亲自为他炼了丹药。穆逢山不准任何人谈论他的病,也不许人去打扰,后来按石师弟的吩咐,那洞府就被下了禁制封闭起来。”   红笺暗暗吃惊:石清响的病竟连元婴期的英麒都束手无策,而且知情人对他的情况讳莫如深,他难道已经病重到没办法活动也不能见人了?   她问江焰:“那你还高兴什么?”   江焰“咦”了一声:“你看出来了?石师弟这么多年到没忘了我,知道丹崖宗的人要来我们这里,特意写了封信托张钰带来。要不那张钰主动和我说这么多。”   他坐下来,取出块玉简,同红笺道:“信我还没来得及看,我只是觉着他还能弄这些,应该不是像我原先想得那么严重。”   红笺催道:“那你快看看。”   石清响的信估计很长,因为江焰将玉简拿到额前以神识探看了好久。等他将玉简放下,脸上的神情不是惊喜也不是忧虑,而是显得有些茫然。   他向红笺望过来,不太确定地道:“石师弟什么意思啊,说了一堆当年他在跹云宗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又说我和他一起打赌,结果输了,最近他听到些消息,是关于同他打赌那人弟弟的,说他人好好的,没什么意外,若有机会叫我告诉那人不用着急。喂,我说,我们俩只输过一个赌,就是当初他主动认输做了哑巴那回。”   红笺张大了嘴巴,石清响这是在说弟弟方峥么?   他大老远写了信来,托江焰告诉自己方峥好好的,叫她放心,可石清响又怎么知道自己会来跹云宗?而且他刚从魔域回来,又病成那样,哪里有机会见到方峥?   可若非如此,江焰还在这里瞪眼看着她,又何来另一种解释?   红笺虽觉匪夷所思,但不管真假,石清响的这封信还是叫她长长松了口气。   不过这还没完,却听着江焰又道:“太奇怪了,他怎么会知道你在我这里?他还托我想办法,带你进一回跹云宗的宗门秘境!好家伙,他可真能给我出难题,我们的宗门秘境距离开启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人选早已经定好了,这个时候叫谁给你挪位置?看不出来你的修为,你是筑基期么?”   红笺怔怔地问:“我是啊,不过你确定他说的是我么?”   江焰咧了咧嘴:“没提你的名字,看来他也怕这送信的人靠不住,说有一位师妹,与我俩有旧,接信时大约我已经见到她了。”   红笺犹不敢相信,怀疑道:“难道他说的不是齐秀宁?那才是他的正经师妹。”rs   ☆、第一百四十一章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江焰听到齐秀宁有些不屑:“我和她有个屁的旧。qqxs.cc石师弟这分明是拿那丫头打掩护呢。奇怪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去过一趟魔域,竟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红笺心神巨震,一时呆怔在了那里。   是他么?石清响,何风?   说起来石清响去过魔域,就像自己在程氏族人面前借用了齐秀宁的身份一样,石清响的经历细想起来与天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何风有太多相似,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红笺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前几日和何风的接触,这个人对自己好似很熟悉,有时候他那亲近的态度叫红笺几乎以为自己得了失忆症,将从前一个很重要的人给完全忘记了,但要说这人是石清响,还是不大可能啊。   不要说彼此很久未见,就是在以前,那也只是个比较谈得来,又帮过她大忙的朋友。石清响不过比自己大了几岁,又怎么会知道炼魔大牢、赤金火山这些地方,更不用说对季有云那么熟悉。   想到这里,红笺不由摇了摇头,推翻了这个古怪的想法。   她都想不明白,江焰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将玉简收起来,冲红笺道:“好了,他说你弟弟没事,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宗门秘境的事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办法。你只管安心住着。”   说到这里,他露出疑惑之色:“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我记得当初他拜了戴明池为师之后,便在丹崖宗呆了好长的时间。他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千里迢迢写了封信来,结果他自己的事只字未提。也不见关心关心我,完全是为了你写的。这不是见色忘友吗?”   一席话说得红笺十分尴尬,关键她心里也很莫名其妙,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心有所感:卢雁长回来了。   红笺便轻咳了一声,先和进屋的卢雁长打了招呼,又对江焰道:“完全没有的事。若是为我。你也不必为难。我对你们的宗门秘境并不感兴趣。”   江焰还未回话,卢雁长接口道:“宗门秘境?跹云宗的宗门秘境要开了吗?我说怎么各大宗门来了这么多筑基期的修士。”   他这么一说,红笺和江焰一时也都反应过来,齐秀宁、张钰、仙霞洞的段秋容,这些都是筑基期修士。   江焰此前还未想过这个问题,他顾不得多说,跳起来道:“我去找师父。等我消息。”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一样离开了住处。   卢雁长鬼鬼祟祟小声道:“我真没有说错,刚才那个陆开远带着我转了转。哎呀,跹云宗的这些小子们太对我胃口了,好打听事得很。听说来的还不止这三家,还有小瀛洲和三清门。到现在一共五家,符图宗和仙霞洞也就罢了,剩下三家来的可都是大老爷们。所以我觉着那什么仙昙花肯定是个幌子,咱们这趟来对了,看看有什么好事。也悄悄跟着分一杯羹。”   他这么一说,红笺就更加确定这些人齐聚这里是与此次跹云宗的宗门秘境有关。   她问卢雁长:“跹云宗的宗门秘境有什么特别之处?你听说过么?”   卢雁长道:“跹云宗秘境啊,普通寻常,没听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各大宗秘境最有名的就是丹崖宗,剩下的都差不多,不过能寻到些材料灵草。”   那是怎么回事呢?   红笺和卢雁长想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只得坐等江焰回来。   而此时位于跹云宗山顶的景端殿内正十分热闹,前来做客的五大宗门的人都聚集在此。   五家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都是带着筑基期的弟子来的,这些年轻人除了符图宗的齐秀宁因为辈份关系不但有座。还坐在了南宫久的弟子金丹中期修士蒲平平的上首,其他的人都老老实实侍立在师长身后。   跹云宗这边出面接待的正是江焰的师父元婴长老朱显。   看着眼前各大宗门的这些人,朱显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段夫人、费成吉。这两人也到罢了,小瀛洲这次来的竟是位元婴:乐游的师弟奚旭。乐游这些年因为身体时好时坏,很多宗门大事都交由奚旭出面,从私交而论,在座这些人中他也是同跹云宗这边交情最好的。   朱显看奚旭带来的年轻人个子不高,相貌也不如何出众,修为不出所料乃是筑基圆满,不由暗暗瞪眼,真不知道眼下这小瀛洲来赶的什么热闹。   可事实是奚旭不但来了,他旁边三清门的左谦成明显和奚旭一路,是来给他站脚助威的。   左谦成是三清门门主费愿的弟子,修为虽然不高,只有金丹后期,但他能来这里,就代表了费愿的意思。   二十年前丹崖宗剧变,金东楼、凌虚子和许多水修高手突然殒落,道修大陆的格局受到了很大影响。   丹崖宗彻底沦为戴明池的附庸,有什么事只管跟在符图宗的后面,人云亦云,而仙霞洞更主动向戴明池靠近示好,今天殿上就看得出来,段夫人和费成吉不顾一大把年纪,又是多年的老金丹,围坐在齐秀宁和蒲平平身旁,同齐秀宁这年轻人说话未语先笑,透着和蔼可亲,简直就是在讨好她。   这种形势之下,其它的宗门也不得不加深了联系,互为支援。所以那三家找上门来朱显不觉奇怪,小瀛洲和三清门也来,他之前确实没有想到。   怎么应付这些人,朱显提前已经得了宗主殷泉授意,故而一上来便装糊涂:“呵呵,各位消息真是灵通,我刚问过管师兄,仙昙花要开大概还需要七八天的时间。因为这花已经近千年没有开过,现在是九个花苞,管师兄也说不好到时能开几朵。各位要想不空手而归,首先要看老天爷帮不帮忙,再者这花长在我们跹云宗,管师兄悉心照顾了它几百年,交情归交情,也不能白白就叫各位拿走。”   他说了这番话,却又暗自传音与奚旭:“老奚,驻颜丹而已,你们师徒跟人家女修抢得什么劲儿?”   “明人前面不说暗话,驻颜丹我们不要,仙昙花得要一朵,这东西特别罕见,说不定对治疗乐师兄的怪病有帮助。另外老朱,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你明知道大伙真正为了仙昙花来的没有多少,都是冲着你们那宗门秘境呢。”奚旭的回音来得很快。   朱显皱眉:“你们从哪得到的消息?”   “你们自己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吧,你得劝劝殷宗主,这宗门管得太松,可不见得是好事。”   朱显还待再问,殿上段夫人已经开口笑道:“瞧朱大哥说的,这里真正需要仙昙花的也就是齐姑娘和我们家秋容吧。秋容,去给朱伯伯见个礼。我这闺女虽然论资质、容貌比不过齐姑娘,可在我们仙霞宗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段夫人这么肆无忌惮地夸自己闺女,旁人不觉得如何,她身后的女郎却涨红了脸。   段秋容低着头飞快出列,向主位上的朱显施了一礼,在众人的注视下声若蚊蝇叫了声:“朱伯伯。”不待朱显应声,已经退了回去。   段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笑着向朱显道:“死丫头就是面嫩,老大不小的了,我为她的亲事可是操碎了心,左看右看,这天底下的少年英雄不少,可就没个合适的。朱大哥,你发现了没,这孩子同你那徒弟江焰真是天生的一对,看上去就那么般配。”   朱显干笑了一下,心道:“我还真没看出来。”   段夫人那里自顾自又道:“这门亲事若是能定下来,秋容对跹云宗而言,可就不是外人了,不如这次就叫江焰陪着她去宗门秘境里历练一下。当然了,我的好女婿结丹之后的功法也包在我身上。”   朱显原本听着想笑,不知这有名的母老虎哪里来得这么大信心,没见那段秋容脑袋低得都快在地上找条缝扎进去了吗?听到最后他才恍然,原来她的依仗竟在于此。   仙霞洞有“慧心一剑”的功法。   朱显沉吟了一下,没有当即拒绝,说道:“这件事,还需殷宗主定夺。”   “那可得抓紧些,你们的宗门秘境可没有几天了吧。”   朱显未置可否,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费成吉、蒲平平等人身上,显是不想再搭理那段夫人了。   此时一直面无表情的齐秀宁突然开口:“朱长老,我看咱们不必拐弯抹角,各宗都来了筑基期的修士,什么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驻颜丹我不感兴趣,但这次跹云宗的宗门秘境带有异象,颇不寻常,我是必须要进去一看究竟的。”   朱显多看了齐秀宁一眼,淡淡地道:“进入宗门秘境的名额有限,我跹云宗自己尚且不够用,只怕没有多余的给各位。”   蒲平平在旁道:“这次的秘境之行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贵宗那些实力不够强的弟子,为他们着想,不如就叫他们直接放弃的好。”   同一时刻,江焰也在劝人放弃:“卫师妹,商量个事,你那宗门秘境的名额借我用一下,有什么条件你只管开。”   ☆、第一百四十二章生死勿论   蒲平平的话得到了在座各大宗门的人一片附和之声。   就连奚旭都道:“老朱你这么认真干嘛,咱们在外边赏花,叫年轻人进秘境长长见识。他们几个筑基都进去也不过占用了你们五个名额,殷宗主不会如此小气吧?再说不但段夫人准备了厚礼,我和左贤侄也带了点像样的礼物,其他的几位,不会有谁会空着手吧?大家有福同享,相互关照。大不了下次哪家有这样的机会,你跹云宗也派人去嘛。”   奚旭这话听着到顺耳,朱显神色和缓下来。   其实他和宗主殷泉还有宗门的几个元婴早商量过,眼下形势这么紧张,殷泉并不想为了秘境里不确定的东西将五家统统得罪干净,不如都放进去,若真出现了异宝,叫他们自己去争抢。   可朱显还未等借着这个台阶下来,却听齐秀宁那里又道:“不是五个,我和蒲师侄不需赏花,我俩都会进入秘境。蒲师侄临来时已得我师父亲自指点,师父赐他一道符箓,可以将修为暂时压制在筑基圆满。”   饶是朱显养气的功夫绝佳,听到这话也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这个女修年纪轻轻,修为不过筑基圆满,说起话来好似这秘境已成了她的囊中之物,还不是依仗着她的师父戴明池撑腰。   这齐秀宁原本出身哪里?丹崖宗。丹崖宗的前宗主凌虚子、化神金东楼和众多水修高手传说便是遭戴明池所杀,她到是一点旧情不念。   想到此朱显不由暗暗鄙视,又联想到了曾在跹云宗学艺的石清响,心情一时颇为复杂,叹了一声:“当年丹崖宗的秘境齐姑娘也是进去过吧?”   这句话听着仿佛只是随口一叹,可这内里的含义实在太丰富了,齐秀宁一时怔了怔,不知如果回答他。   到是费承吉赶紧接过话去:“当年他们六位化神弟子因为马上要去魔域冒险,我们宗主特意破例叫他们进丹崖宗的宗门秘境去历练一番。可见这种破除门户之见,开放秘境的事情也是有先例的,朱长老大可不必为此担忧。”   朱显不愿和他多说,打了个哈哈,挪开眼去,问众人道:“在座的不会还有哪位也准备到时压制修为进秘境去与年轻人争一争吧?若是有,最好提前说一声。”   这是明知故问,想也知道这种压制修为的作法既然出自化神戴明池的手笔,旁人自不可得,不过朱显对此显然看不上,故而特意拿出来强调了一下,意在寒碜蒲平平。当然若是最后他这金丹还抢不过筑基期的年轻人,那就更难堪了。   众人见朱显似乎有应允之意,不想再讨他不快,一阵嘻嘻哈哈准备将此事揭过。   蒲平平似笑非笑地道:“朱长老不如去跟殷宗主说一声,贵宗那些实力差些没见过血的就不要叫他们进去了,若真是异宝出世,必伴随着很大的凶险,法术无眼,咱们这回生死勿论。”   朱显沉下脸来,寒声道:“你符图宗不是打算在我跹云宗的秘境之中大开杀戒吧?”   蒲平平道:“只要不碍着我们的事,我和师姑自不会去与那些小辈们过不去,可若有人与我同样打那异宝的主意,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这宝物向来是有能者居之。”   说话间,他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小瀛洲和三清门的两个筑基弟子,目光冰冷如刀。   “好个有能者居之,你要生死勿论,戴宗主可知道?”奚旭接了过去,淡淡开口。   齐秀宁道:“蒲师侄的意思是说,既然宝物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大家都报着一样的心思,那干脆就放开手脚,各凭本事,害怕的就不要进去,就算我和蒲师侄都死在秘境之中,师父也只会怪我们学艺不精。”   奚旭神情有些凝重,担心地望了三清门的左谦成一眼,他是元婴,神识传音不虞被旁人听到,遂向朱显传音道:“老朱,我要见一下殷门主。”   殷泉住在跹云宗经院的最顶一层,各大宗门虽然有客人来访,但其中不过奚旭一个元婴,他本来未太当回事,直至朱显领着奚旭、左谦成来见他,他才觉出这其中的不寻常来。   奚旭道:“殷宗主,符图宗的人如此嚣张,是该给他们些厉害瞧瞧。那蒲平平既然说是生死勿论,进去之后必会下狠手,他是金丹中期压制了修为,我和左贤侄带来的筑基期弟子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还请殷宗主派出得力的门人,三家联手。那宝物若是对我乐师兄的病情有益,便由我拿回小瀛洲,事后也必不会亏欠贵宗,若是与治病毫不相干,那我们就算来帮忙的,绝不贪图贵宗的宝物。”   左谦成亦道:“朱长老座下的江焰听说号称贵宗金丹之下第一人,不如请朱长老提前和他交待清楚。”   殷泉和朱显互望了一眼,现在距离宗门秘境开启还有几天的时间,这个可以慢慢商量,不过闹成这样,本宗那些实力稍弱的弟子这次就真不能叫他们进去白白送死了。   殷泉便向朱显道:“这次进宗门秘境的人选重新定一下,你逐一核实,坚持要去的你要告诉他们内情,会有危险,叫他们做好准备。江焰那里什么意思你也问问他。”   朱显点头答应。   殷泉又和颜悦色对奚旭和左谦成道:“我先将进秘境的人定下来,咱们再商量。”   奚旭有些瞠目,习惯了自家宗主乐游的火爆脾气,再看这殷宗主真像是拿面捏起来的。   他虽然早听说殷泉好说话,可也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这位还想着征求门人弟子们的意见呢,憋了半晌方道:“眼瞅着没几天了,殷宗主你可快着点啊。”   殷泉含笑道:“放心。”   这个时候,江焰口水不知浪费了多少,好容易说通了那位“卫师妹”,回到住处,做出一幅“累瘫了”的表情,对红笺道:“好了,终于有位置了,下面就是想个什么办法带着你蒙混进去。”   按江焰的想法,有位置很关键,可就算有了位置到时清点人数那关过得去,红笺想混进去也非易事,师长都在场,大家又这么熟悉,队伍里有张生面孔怎么会不被揪出来?   不过……生面孔?看红笺这张陌生的脸到是找不出什么破绽,希望她这秘法确实有那么神奇,装扮成“卫师妹”也不会被发觉。   还未等江焰想出什么万无一失的主意来,师父朱显叫了他去,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告诉他此次宗门秘境因为五大宗门的人要参与夺宝,跹云宗这边除去几个确有实力的弟子,其余一概不再参加。   朱显特意将蒲平平和奚旭等人的意思同他说了说,又提了下段夫人看中了他,有意结亲,并将“慧心一剑”的功法做嫁妆,问他是什么想法。   江焰嘴咧得跟个苦瓜似的,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这众目睽睽之下,我难道能把方红笺变只虫子带到秘境里面去吗?”   他有心和师父开口说实话,犹豫了一下却又憋回到肚子里,只道:“师父放心,就按小瀛洲的意思办,我进去秘境见机行事,保证不叫符图宗的人轻易得手。至于仙霞洞那边,”江焰顿了一顿,靠到朱显眼前状若撒娇,“师父,弟子还没到需要卖身的时候呢。”   朱显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在江焰脑袋上拍了一记,斥道:“好了,贫什么嘴,这话传出去段夫人饶得了你才怪。待为师想个妥当的说辞回绝了她就是。你这几天好好准备,蒲平平可是金丹中期,宗主也叫我叮嘱你,能拦则拦,拦不住不要硬上,千万别将小命交待在秘境里。由得他们五家抢去,若真是有异宝出世,符图宗的人就算能将它自秘境里拿出来,也未必有本事带得回去。”   江焰点了点头,暗忖:“这么危险,方红笺还进秘境干嘛。等以后有机会再带她进去就是。”   打定主意他自己也松了口气,红笺身份敏感,万一被人识破,只怕会给跹云宗惹来祸事,一边是语焉不详的好兄弟石清响,一边是情同父子的师父,江焰自觉好不容易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当下便将这事丢在了一旁,专心同师父说起秘境里对付蒲平平几人的事。   “师父,他说生死勿论,是不是他和那齐秀宁死在秘境里,符图宗的人也不追究?”   朱显知道这小子心挺大,胆子也大,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若不是性命攸关,不要叫符图宗的人死在咱们手上。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季有云。”   若不是季有云的《大难经》,这些年各大宗门哪会容忍戴明池的徒子徒孙越来越嚣张,早暗地里出手了。   朱显挥了挥手,叫江焰先回去,心里不住盘旋着这个令许多人头疼的难题:“若是能想个法子遏制住季有云,除掉一批戴明池的爪牙,却偏偏叫他算不出真相就好了。”rs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大波散修   江焰回到住处,没有对红笺遮掩事实,而是实话实说,说了五大宗来人进秘境的事,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红笺本来没对跹云宗的秘境如何感兴趣,可听江焰说符图宗的人到时要进去,却生出遗憾来。   很好的机会,蒲平平是金灵根,虽然是金丹中期,但在宗门秘境中他修为被压制,自己出奇不意,很可能一举将他拿下。   至于齐秀宁,就算在魔域变得再厉害,总是水修,相信更好对付。   可惜了。   不过红笺也知道若是符图宗的人不明不白死在秘境里,必会给江焰的宗门带来困扰,故而她也就没有多言。   卢雁长不愿意红笺进秘境去冒险,对江焰的安排当即便表示“如此很好”,他道:“叫那姓蒲的拿到宝贝先高兴高兴,我在他回宗门的路上等着他。”   对卢雁长这话红笺却有她的担心:“你有这想法,只怕别人也有,小瀛洲来的还是元婴,那蒲平平怎么会毫无防备。你还是小心些吧。”   这件事陷入停滞,向外放消息的事却不能懈怠,有江焰帮忙不到一天的时间跹云宗上下都听说了这个不知由何而来的传闻。   甚至陆开远还特意跑来告诉江焰:“江师兄,听说了没,原来那季有云竟是炼魔大牢的长老。前段时间天魔宗余孽突然出手,将炼魔大牢攻陷,里面的犯人全部逃了出来。季有云现在正焦头烂额忙着往回抓人呢。啊啊,好多魔修跑出来了。天下要大乱了。”   “我怎么听说里面关的其实都是些散修,有很多还是受了冤枉的。”   “是吗?好多人都在议论,师兄听到的是这么说的?这种说法的人多些,不过我总觉着不太可信。咦。柴姑娘,你们兄妹也在呢?光顾着说话没注意,嘿嘿,江师兄你忙你忙,我找尚师兄说说这事去。”   红笺三人见这小子又像旋风一样刮走了,不由相顾而笑。   江焰还道:“陆师弟真是,天下要大乱了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这阵风越刮越烈,很快连齐秀宁、蒲平平等人都听到了动静。二人向殷泉提了出来,希望殷宗主赶紧下令禁止这种离谱的传言,追查谣言最初起源。   这件事还没整出眉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跹云宗宗门秘境开启的三天前。跹云宗山下突然涌来了一大波散修。   这些散修的人数很快便过了百,并且有越聚越多之势。他们特征明显,修为都是在筑基中期至圆满。一到山门外就急吼吼地排队。   看宗门的弟子接待了几个,发现这些人来意相同,报上姓名之后便奉上大笔灵石,说是赶来参加跹云宗宗门秘境的。   那弟子莫名其妙,一个两个还可解释是遇上了痴心妄想之徒,突然来了这么多散修,显然事出有因。   他连忙细问究竟,原来这些散修大多来自中州,近来在中州一带轰传一个消息,说是今年的跹云宗秘境因为可能有异宝问世。殷宗主打算向天下修士开放,不管是各大宗门的人还是散修,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进入。   这条件,首先参加者必须是筑基期修士,其次秘境是跹云宗的,跹云宗不会白叫散修们进,想进秘境每人需奉上千颗灵石,进去之后能不能得到宝物但看天意,跹云宗可不管众人的死活,故而为避免麻烦,需要事先写好生死状。   那消息还说,此次进秘境的名额有限,各大宗门又占去一些,给散修们预备的也不过几十个,来得早的有,来得晚了就只能看着人家进秘境得好处了。   千颗灵石是一大笔财富,但散修中要说穷,也只穷那些还未筑基的练气学徒,筑基期修士怎么样都能凑出这笔钱来。   各大宗门的秘境从来都是只对本宗弟子开放,里面的种种机缘好处早令散修们垂涎不已,就不为争夺宝物,千颗灵石的代价与进秘境历练相比也不值什么,故而听到消息的筑基修士无不趋之若鹜,生怕万一是真的,自己却因来得晚了错失机会,那可要抱憾终生了。   守宗门的弟子问明白前因后果目瞪口呆,他见山门外散修们群情汹涌,为着排队能抢在前面几乎要打起来,生怕这一幕是出自宗主和长老们的安排,连忙向上禀报。   殷泉朱显等人正在为宗门秘境的事烦恼不已,听到竟有此事心中俱是一动。   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要在中州的散修们之间传开,并且这么多人赶到跹云宗,这其中需要不短的时间,说不定谣言最初传起来的时候,跹云宗这里还未决定本宗弟子放弃进入此次秘境。   可不管那幕后操纵的人是谁,殷泉都忍不住想着顺水推舟。   你蒲平平不是要生死勿论么?我不舍得本宗弟子和你拼死拼活,还不舍得放些散修进去给你找麻烦?   千颗灵石、生死状,既然传话的人如此体贴跹云宗,殷泉思量之后决定照单全收。   并且他还灵机一动,干脆授意朱显找来江焰叮嘱了一番。   江焰由此得了个好差事,奉命带着几个师弟去宗门外挑选出八十名散修来,准备到时一起进入秘境。   按殷泉的想法,既是江焰看着顺眼挑出来的人,总要念着他这份人情,进去之后就算不能帮忙,好歹也不会故意添乱。   到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了转机,红笺一边忍不住诧异,一边又想:“难道我就和这秘境这么有缘,该当进去瞧瞧?不然的话,怎么原本困难重重的事,突然就变得如此轻而易举了呢?”   管它转机是怎么来的,她对江焰道:“别忘了给我留个位置。生死状我现在就写给你。灵石……差一些,先欠着行不行?”   江焰得意地道:“放心吧,什么灵石不灵石的,现在我说了算。”   卢雁长冲他勾了勾小指:“来,小子,我们兄妹不欠账,这个功法便宜甩卖给你了,只算你一千颗灵石。拿着吧,可别乐傻了。”   江焰懵懂接过一块玉简来,玉简看着颇为粗糙,一看就是卢雁长临时整出来的,江焰本没打算要卢雁长的什么功法,他一时好奇神识透进去一扫,登时露出极度震惊之色,两只眼睛瞪得宛如铃铛大:“你……要将这功法给我?”   卢雁长见“慧心一剑”的功法果然震住了这小子,心中快意,哈哈而笑,笑过之后又作出浑不在意之状,随便挥了挥手:“拿着吧,赶紧结丹,结了丹之后就抓紧练,你很快就能和我一样厉害了。”   江焰主要是觉着和卢雁长并不如何熟悉,突然受到如此厚赠,难免吓了一大跳,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将功法抓紧时间记住,玉简往乾坤袋里一揣,笑容明朗:“这人情大了去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柴哥,不知道你那里接下来还有‘心剑’的传承吗?”   卢雁长被他直揭疮疤,登时虎下脸来,道:“急个屁呀,你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结婴呢。”   江焰哈哈一笑,也不管卢雁长修为比自己高,年纪比自己大,伸胳膊便揽住了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地道:“不急,到时候咱哥俩做伴,千山万水一起去找‘心剑’的功法去。”   说完他不等卢雁长一脚踹开他,向后跳开几步,兴高采烈地去宗门外边筛选那些散修去了。   这选人可是门大学问,那一脸谄媚的不能要,放他们进去是给符图宗的人添堵的,可不是叫他们寻机去拍蒲平平马屁的;太过劣迹斑斑的也不能要,这样的人是非不分,反复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平添太多变数。和各大宗门有瓜葛的更是要细细挑选。   江焰一早便估计到难处,特意喊了几个年长的师兄帮着做参谋,跹云宗多少年都没出过这样的大热闹了,结果散修们人多,江焰的一帮同门聚得也不少,将个招人的地方挤得人山人海,跟赶庙会似的。   人群中央摆了张桌子,上面铺着红纸,陆开远负责记名字,尚春负责收灵石。   江焰将一个一看就是野性难驯的彪形大汉祖宗八代查问了个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了,这个给记上。”   他歪着头看陆开远那里已经记了十几个名字,伸手点了点下面空白的地方,道:“这里,记上柴小红。”他一时想不出给红笺取个什么合适的化名,随口诌了一个。   陆开远还未反应过来,抬头看后面挤上来的散修,奇道:“哪里?”   江焰一瞪眼:“叫你记就记,哪来那么多废话。”   陆开远登时恍然,赶紧记上。   尚春伸手笑道:“师兄,灵石呢?”   江焰笑骂道:“滚你的,敢来跟我要灵石!”   陆开远低声而笑:“师兄你可真行。不是说仙霞宗的段夫人叫你带着段秋容进秘境吗?这位也进去,你准备在里面左拥右抱啊,也不怕她们两个打起来。”   江焰“哼”了一声:“谁耐烦伺候那姓段的丫头。赶紧的,继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昙花法器和酒   跹云宗在宗门秘境开启的前三天,将原定进入秘境的自家弟子换上了大批散修,这么大的动静五大宗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qqxs.cc   殷泉、朱显等人已经做好了受诘问的准备,可结果也只有段夫人和小瀛洲的奚旭找到朱显诉了通苦,表达了一番不满,段夫人是担心到时秘境里进去这么多粗鲁汉子,女儿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面临着未知的风险,而奚旭则是觉着跹云宗虽然派出江焰,却撤回了大批本宗弟子,这么半遮半掩,显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殷泉真正在意的是符图宗那两人会有什么反应。   蒲平平没有动作,一是因为他已是金丹中期,就算到时要压制修为,也不是那些筑基期的散修可比,故而没将跹云宗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再者还有一件事打乱了来时的计划,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齐秀宁这两日突然突破,竟然成功结丹了。   齐秀宁这个年纪成功结丹,十分引人注目,对符图宗而言是件喜事,但她要忙着巩固境界,便抽不出工夫来关心秘境的事,反到要蒲平平时时陪在这小师姑身边,以解答她遇上的难题。   齐秀宁意外结丹,此次跹云宗秘境也没办法进入了,蒲平平莫名有些烦躁,他听说跹云宗准备放一批散修进秘境,只是冷笑了一声,打算到时候大开杀戒,以儆效尤。   红笺定下来要以柴小红的化名进入宗门秘境,卢雁长十分放心不下。   红笺的功法太过偏门。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加上这次秘境之行来得突然,没有时间给她准备强大的法器护身,虽然有江焰同去。但秘境之中任何突发的状况都可能发生,尤其在刚进秘境,两人尚未会合的那段时间,虽有“仙霓霞光”也未必管用。   红笺安慰他道:“放心吧,这帮筑基里面我的神识不敢称第一,也总是数得着的,大不了我躲着他们就是。”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有能替代功法发出致命一击的法器给我先拿着用一用,那就再好不过。”   当年在丹崖宗时法器“月涌”红笺用着就很顺手,一直带在身边,后来她被巩腾发等人带往炼魔大牢。身上的东西全部被搜走。小小法器巩腾发并不看在眼中。当场便被毁掉了。   此时红笺要找合适的法器,想也知道拿钱买是买不来,还得由江焰想办法。   “水修的法器。还真是不大好办。宗门的水修太少了。等等……”江焰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个想法,他看了看天色,对红笺道:“后山仙园的管师伯没事喜欢捣鼓炼器,他那里肯定有适合你用的好东西。等傍晚我悄悄带着你去找他。不过不能空着手去。”   红笺和卢雁长对跹云宗的这位管长老并不了解,闻言忙问:“他喜欢什么?”   江焰笑了:“管师伯喜欢喝酒。我们师兄弟有事求他都是奉上好酒讨他欢心。一般的好酒他早不看在眼里了。哎呀,天不早了,得赶紧想办法。”   红笺和卢雁长面面相觑,只见江焰像阵风一样冲了出去,不知想什么办法去了。   江焰急忙忙赶到了山门外,挑选散修进秘境的活儿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可越到后来场面越乱,被选中的交了灵石、递了生死状怕有变故不敢离开,还未挤到前面的听说名额所剩无几,生怕轮不到自己,挤的,骂的,趁乱下毒手想将旁人一股脑儿都打趴下的,人声鼎沸,闹得不可开交。   而跹云宗这边已经换上了几个老成持重的筑基圆满,只要散修们不闹到跟前,他们就状若未闻,并不去干涉。   江焰先前就是不耐烦这收尾的麻烦才找了几个师兄过来帮忙,此时那几个见他去而复返都有些诧异。   江焰二话不说,先问:“还差几个?”   一位师兄看了看名单:“就差三个了。”   江焰挤到他身边,连声道:“我来,我来。”   那师兄让出位置,江焰使劲儿敲了敲桌子,高声道:“都别吵了,最后三个名额,快点儿,谁有那千年的灵酒万载的佳酿,先拿过来。择优录取三份,剩下的人你们就哪来的回哪去,赶紧散了别废话。”   众人“轰”地一声乱作一团,散修中好酒的不少,真正今天带了酒来又恰巧是好酒的却不多,就这几个被好运砸到的人也是喜忧参半,毕竟一同上前的不止三人,这接下来还有竞争呢。   更不用说那些只带着灵石来的,自听到消息已经紧赶慢赶,最后好事仍然没有轮到,失望之下有埋怨不公的,有赖着不肯走的,指望着跹云宗能够改变主意。   江焰却不管那些,他拉了位也是喜欢喝上几杯的师兄帮着鉴别酒的优劣,那师兄悄声笑问:“江师弟是有事要去求管师伯吗?”   “师兄真是明白人。快帮我参谋参谋。”   “哈哈,好,我瞧瞧。不过三份呢,我能跟着分杯羹不?”   江焰很快选出了三份,真正的爱酒之人那灵酒也是拿加持了法力的精美玉瓶密封着,生怕浓郁的酒香有所消散。三瓶酒摆在一起看着就很上档次,江焰大为满意,谢过帮忙的师兄,将三位酒的原主人登记在名单上。   散修这边的选拔就算彻底结束,江焰收起了灵酒,只等傍晚领着红笺去后山仙园。   天很快黑下来,两个人找了条无人小路,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后山。   红笺怕给江焰添麻烦,问道:“你这管师伯会借法器给我用么?他会不会查问我的出身来历?”   江焰也拿不大准:“师伯平时很好说话。咱们见机行事。”   整个后山灵气浓郁,几乎凝结成雾。仙园四下套着围墙,高大的墙上爬满了青藤,这时节正开着五颜六色的星状小花,一些蜂蛾之类的飞虫在花间盘旋。   偌大的仙园里静悄悄的,连飞虫扑翅的“嗡嗡”声都清晰可闻。   红笺的神识只到围墙处便被阻隔,无法再往里深入,应当是有人下了禁制。   江焰察看过四下无人,探出头来,打了声呼哨。   稍停,自围墙里飞出一个红绿相间的鹦鹉来,径直落在江焰身旁一棵梧桐树上,它低着头,一双眼睛很有灵气,似在打量红笺和江焰。   江焰同它说话:“涟哥儿,师伯呢?快去通报一声,师侄江焰前来看望他老人家。”   “师父睡了,吩咐说谁来都不见。”这只名叫“涟哥儿”的鹦鹉果然不同寻常,若是闭上眼睛,几乎听不出这竟是一只鸟儿在说话。   “谁睡了还会说话?别闹了,快去,就说师侄从散修手里弄了几瓶好酒,特意来孝敬他。他老人家要是不感兴趣,那我现在就替他全都喝了。”江焰明显不吃这套。   “涟哥儿”“哼”了一声,很是骄傲地道:“江焰你少来了,又有事情来求师父吧?我可告诉你,今天师父可是一直睡着,那仙霞洞的婆娘来了,师父都没见。等着!”说完它一展翅膀,飞回了仙园里。   两人等了一阵,江焰神情微动,道:“师伯传音了,叫咱们进去!”   红笺跟着江焰自眼前的侧门进了仙园,脚下是月白色石子铺就的小径,直通花影深处。树枝低垂,山泉叮咚,泉水旁边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雀在悠闲地梳理着羽毛。   晚风轻拂,带来花木的清香,红笺不由地微闭了眼睛深深呼吸,悄声感慨道:“真正的仙家洞府也不过如此吧,你这位管师伯好会享受。”   仙园深处传来一声笑,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说是来孝敬师伯,还带了外人。真当师伯那么好骗,江小子,老实交待,到底有什么事?”   江焰闻声快步带着红笺找了过去,却见一大丛花树底下摆放着一张石桌、一把躺椅,师伯管仪白正躺在椅子上,手持酒壶,眯着眼睛一边喝酒一边赏花,神态非常悠闲。   江焰凑过去随便行了个礼,将从散修手里拿来的酒放到了石桌上,弯着腰笑道:“师伯说这话可真是冤枉了好人。我师父这两天不是派了我去山门外边对付那些散修吗,有这机会,正好叫他们把好酒都交上来,这酒都是他们大老远带过来的,师伯看看?”   管仪白鼻子嗅了嗅,道:“中州的‘嘻公酒’,嗯,师伯确实有很多年没有喝到了。”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江焰,嗤笑道:“混小子,你要真有那么孝顺,这会儿就该滚了。还等着师伯夸奖呢?”   江焰腆着脸笑道:“师伯,哪瓶是‘嘻公酒’?我先给您斟上。这仙园我一共没进来几趟,今天刚好遇上位朋友,就将她一起带了来,不是说有株仙昙花吗?在哪里,叫我们开开眼呗。”   管仪白抬手往远处一指:“在那边。”   江焰本是随口一问,此时随着管仪白手指方向望去,不禁一下子便被那一株数丈高的仙昙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中空剑   就在管仪白所指方向有一个生机盎然的木系法阵,法阵里面是一株三四丈高的绿色植物,也许是法阵的作用,如此高大的灌木枝繁叶茂,长得遮天蔽日。qqxs.cc上面零星点缀着几个足有小臂长的白色花苞。   江焰仰脸看着,实不能想像等花苞开放之时,那花得有多大。   红笺也在看,她已经数出了花苞的个数:“共有九朵。”   管仪白叹道:“花开只有霎那,却会吸取大量的灵气。我怕它到时将整个仙园的灵气全部夺走,给它设了这个法阵。也不知到时能开几朵。”   江焰问道:“它什么时候会开?”   管仪白道:“谁知道。也许三五天,也许十天半个月。没见师伯不敢轻离,日夜守着它么?”   三人赏了一阵花,江焰不说明来意,管仪白也不再开口询问,由着两个年轻人东拉西扯。   其实江焰到不是有意如此,这些年因为受戴明池等人的影响,道修大陆修炼的氛围越来越急功近利,各大宗门之中像管仪白这样潜心研究灵草的人也越来越少,江焰本是金灵根,以前没怎么留意仙园里的奇花异草,新奇之下再听管仪白如此一说,到是真产生了兴趣。   红笺好奇地问:“前辈,仙昙花的花期这么短,难道摘下来就不会凋谢枯萎了么?”   管仪白借着月色望了她一眼,说道:“自然不行,贸然摘取只会毁掉仙昙花。看到这些坛子了吗?”   红笺和江焰循他所指望去,果见在石桌旁的地上还摆着一溜九个黑色的坛子,正对应花苞的数量,红笺登时明白这坛子大约是管仪白准备了要盛放仙昙花的。   不知这些坛子有什么特异之处。能叫仙昙花保持住原样不败?   她正想着,却听管仪白道:“这坛子没什么,关键是里面刻划的法阵,有了这法阵,捉一只活的蚂蚁丢进坛子,一会儿就憋死了,但它的尸体在里面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江焰和红笺围了过去,一齐将手放在坛子里感觉了一番,口里啧啧称奇。   江焰佩服道:“师伯于法阵上的造诣。不但在咱们跹云宗无人能比。就算放到整个道修大陆那也是数得着的。”   管仪白不以为意笑了笑。将杯中酒一口一口喝下肚去,又咂巴着嘴回味了一下,才道:“法阵的威力早已被人利用起来。并且发扬光大,你们不知道吗,符图宗的那些符箓,实际上都是法阵。”   江焰还未同符图宗门人真正交过手,红笺却是见过他们打出符箓的情形,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一个个法阵不知被谁预先刻画在符箓上,符图宗的门人只需学会如何将其发动,并不用知道那法阵到底是怎么回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符图宗最厉害的符箓。眼下据红笺所知便是一种能帮助金灵根元婴使出“心剑”的符,她问管仪白:“前辈,若是提前知道那些符箓上刻的是什么法阵,有办法破解么?”   管仪白闭着眼睛,手摸胡须,神情似醉非醉,说道:“这个要有机会拿到他们的符箓仔细研究一下才能知道。以法则而论,破解之法肯定是有的,不过越是高深的法阵,破解起来也越是繁复,符箓从打出来到发挥作用,只有短短一瞬,要抓住那丁点的空隙,可不像你们这些娃娃想的那么简单。”   红笺听了管仪白这话,没有泄气,而是道:“只要有办法就好。以后若有机会,还要来请教前辈。”   管仪白没有作声,隔了一会儿,他将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望了红笺一眼。   江焰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凑过去又给老爷子斟了杯酒,赔笑道:“师伯,我这朋友后天一早便要进咱们的宗门秘境历练,她是水修,不知您老人家这里有没有适合她用的法器?”   此时红笺没有以“仙霓霞光”幻化修为,管仪白一眼便看出来她是筑基后期,听着江焰终于道出此来的目的,管仪白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没有接言。   江焰等了一会儿,见老爷子一副要就此睡过去的模样,心下焦急,又叫了声“师伯”。   月光下管仪白不动声色,淡淡地道:“适合水修用的法器可没有几件,有一件‘水月宝镜’,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发动之后,只要遇见的不是像你‘白虹贯日’这样的顶尖功法,都可硬撑上几合,用来护身十分不错。”   管仪白都说不错了,那便是真不错,江焰回头征询红笺的意见。   按他所想,红笺若是能有个防御型的法器最好不过,这样不管是他还是秘境外边的卢雁长,都能放心一些。   红笺望着躺椅上的管仪白,对方是元婴,她可不敢贸然动用“大难经”,但她隐隐又觉着老爷子这态度似乎还可以再争取一下,说实在的,防御法器向来不是她的心头好,故而她“得寸进尺”道:“前辈,您能不能借一件攻击类的法器给晚辈?”   水修只要不是修的“积素经”那样的顶级功法,在攻击上弱乃是通病,故而管仪白到未觉诧异。他闻言微一沉吟,问江焰道:“你带着她来找我,你师父可知道?”   江焰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我还没有告诉他呢。”   管仪白又问:“听说这回的宗门秘境,有人已经放言说进去之后生死勿论?”   “是那符图宗的蒲平平说的。为避免麻烦,这次所有的散修都叫他们立好生死状,我也会见机行事。姓蒲的压制修为,在里面不见得就能横行无忌。”   听到江焰如此回答,管仪白又闭目良久,他酒也不喝了,手指轻轻敲击着躺椅的扶手,停了一阵似是终于拿定主意,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同两人道:“水修的攻击法器,我这里没有……”   红笺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却听他接下去又道:“不过我前段时间在刻那几个坛子上的法阵之时,突然心有所感,试着炼了一件法器,到是任何属性的真元都可以催动它。水灵根的话,自然也可以使用。这件法器刚刚问世不久,连名字也还没有起。”   江焰松了口气,笑道:“在哪呢?师伯快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管仪白微微一笑,将手在空中一张,花影深入“嗡”的一声剑鸣,接着月下光华流转,一柄巴掌大小的小剑隔空飞来,正落于他摊开的掌心之上。   剑身莹白,隐有青光缭绕。   江焰生性喜欢刀剑之类的锐器,这法器打造成宝剑模样到比别的更合他心意,他凑上去欣赏了一会儿,道:“这样巧法,到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师伯给它起个名字吧。”   管仪白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柄小剑精巧的剑身,略一思索,道:“就叫‘中空剑’吧。法器最终能发挥出什么样的威力,还要看使用它的人。”   红笺颇觉意外,她本以为这位跹云宗的老元婴会随便将她应付过去,没想到他却拿出了一件这么特别的法器。   不挑真元的法器她接触过几件,不管“福疆”还是“仙霓霞光”,都有其奇异之处,但真正能用之于斗法的,“中空剑”是她碰上的第一个。   “前辈,可不可以给晚辈看下?”   管仪白十分大方,当即便将“中空剑”交到了红笺手上。   红笺运转真元,心意微动,那“中空剑”已然飞了出去,一点银白微光围绕着她轻轻闪烁,速度太快,人眼已经很难判断它飞行的轨迹,只见似有七八颗星星同时在她周围明灭辉映。   江焰在旁看着,啧啧两声,不知如何形容。   红笺停下来,收回“中空剑”,她难掩激动,水真元同这件法器非常契合,不知若她以“万流归宗”吸取回来的金系真元又能不能将它驱动?若是可以,她都希望不只是借用一下,而是真正得到这件法器,待结丹之后将它祭炼作自己的第一个法宝。   只是这位管前辈恐怕不会轻易割舍。   她正如此想着,却听管仪白道:“你是水修,年纪轻轻,按理说你的气息之中不应该参杂如此重的血气,若是不留心,我会以为你同江焰一样,都是金灵根。既然江焰带了你来,我不管你的身份来历,又为什么要进跹云宗的宗门秘境,‘中空剑’你拿去用,但只要你在秘境之中以它取过旁人的性命,我这里就不再欢迎你,这件法器你也不必归还了。”   红笺凛然。上门求人,为了表示尊重,她没有遮掩修为,却不料只是这么短短的工夫便被管仪白看出端倪。血气和吸收了大量的金系真元,正是她这几次进阶突破的关键,而她急于求得一件攻击法器,也确是为了进秘境杀人。   红笺自然也能明白管仪白为什么要与她划清界限,她丝毫不以为忤,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前辈厚赠,晚辈告辞了。”   管仪白挥了下手,示意她自便,却向江焰道:“你留下来陪一陪师伯。”   ps:   最近各种数据都很惨淡,是因为过年吗?   很苦恼,有能力的亲还请支持一下正版吧。心渔近来学会看粉丝榜了,亲们就算花9分,6分钱买一章,心渔也是可以看到你的名字,知道有这么多人在关注这本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向秘境进发   红笺一个人先行回来,叫卢雁长有些不踏实。   虽然红笺给他看了管仪白所赠“中空剑”,但卢雁长却更想知道那老家伙单独留下江焰说了些什么。   他提议:“背着人肯定没有好话,快些,咱们用‘仙霓霞光’溜回去听听,不然哪放心叫你一个人进秘境里去。”   红笺哭笑不得,拒绝道:“放心吧,没事。再说江焰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问他就是。”   卢雁长虽然将“慧心一剑”倾囊而授,那也是看着红笺的面子,他本人早过了意气相投便托付性命的年纪,短短几天接触,他还没对江焰生出那么大的信任来。   不过红笺不配合,卢雁长也没有办法,只得又劝红笺:“那秘境进去随意逛逛就是,没必要和符图宗的金丹死磕,等姓蒲的出来,我找个机会收拾了他。”   红笺笑笑,不以为意:“我不可能总躲着他们,秘境里他压制了修为,那也是难得的机会。”   卢雁长劝阻无效,十分上火,道:“看把你能耐的,就躲一躲又怎么样,你怎么不去挑元婴呢?”   红笺没有反驳,只是望着卢雁长在笑,她现在易容整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多么好看,偏偏卢雁长对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毫无办法,只得举手投降。   红笺见他终于退让,就有了点小得意,将手里的“中空剑”冲着他虚比了一下,看上去颇有些神采飞扬:“量力而行嘛。先从小的杀起。”   卢雁长见她难得高兴,不忍心再说别的,憋了半天问她:“若是碰上丹崖宗的人呢?”   “张钰?他又没得罪我,看情况再说。”红笺说完。又有些遗憾地道:“为什么费承吉不也压制了修为进秘境呢?”   卢雁长挑起了这个话题,只得安慰她:“你刚才还说要先从小的杀,若是实在讨厌他,不想忍着,不是还有我嘛。”   费承吉已经是金丹圆满,红笺觉着卢雁长虽有顶级功法也不见得能跨越修为上这么大的差距,但这话说出去就成了激将,她可不敢同卢雁长说,连忙道:“别,我能忍。待我结丹再收拾他。先对付了这姓蒲的收收利息。”   江焰没有耽搁太久亦回来住处。卢雁长察言观色没看出什么异样。便直接问:“你师伯单独留你做什么?他是不是瞧出什么来了?”   江焰十分坦然:“师伯给了我件法器,他还说‘你那朋友杀心甚重,你将她带进宗门秘境。宗门已经是要担着很大的风险,至于进去之后,她要做什么,你就不必帮忙了。’”   卢雁长虽然早就估计着会是这个样子,但听到江焰亲口承认还是难免不快,暗忖:“连自己的宗门秘境都保不住了,还一门心思想着做缩头乌龟,专等着别人上呢。”   他语气就带了几分不屑,问江焰道:“你怎么说?”   江焰搔了搔脑袋:“我跟师伯说,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宗门这次只有我一个人进去,不过我一个连丹都没有结的小筑基,也代表不了整个跹云宗,要是闯了祸无法收拾,大不了将我逐出跹云宗就是了。”   卢雁长知道江焰讲义气,可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一时到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拍了拍江焰的肩膀。   红笺忙道:“你还是听管前辈的话吧,他能看你的面子将‘中空剑’给我,已经十分不易,后天进秘境你就当不认识我,拿我和那些散修一样对待就行。”有季有云和《大难经》的存在,为江焰考虑,红笺也不敢叫他参与的太多。   提前设想再多也没用,江焰只道:“到时候再说。”   剩下一天多的时间留给红笺熟悉“中空剑”,她叫了卢雁长帮忙试验,果如她所想的那样,万流归宗吸回来的金系真元无需神炁转化,直接便可催动“中空剑”,并且那飞剑瞬息带上了金系功法无坚不摧的特征。   卢雁长全无防备之下险些着了道,他吓得“哎呀”一声,出了一身冷汗,叫道:“这样也可以?这法器真像是为你专门特制的。”   红笺点了点头,她《大难经》修炼得早,本来神识、真元就远超旁的筑基修士,有了“中空剑”,虽然法器的消耗很大,但她完全承担得起,到这个时候,她对自己的秘境一行充满了信心。   跹云宗的宗门秘境入口就在武场附近,山峰陡峭,云雾缭绕,每逢秘境开启,山峰向两端横移,中间现出一尺宽的缝隙,供人进入。   几千年下来各大宗门秘境已成定式,都是等待时机成熟,通过改变两界相交之处的天地法则来混淆空间,勾通秘境。   今年的跹云宗秘境之所以引起各方如此大的关注,正是因为时间未到,自往年秘境入口的地方便不停有越来越浓的白雾渗出来,这种情况,只有秘境里长出了异宝,迫不及待想要出世之时才会出现。   进宗门秘境的八十名散修因为要签生死状,明显筑基后期和圆满的比较多,筑基中期寥寥无几。   红笺早知道这个情况,只以“仙霓霞光”变幻了身上的气息,并没有遮掩修为,她模样普通,修为又是筑基后期,夹杂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与她情况相反的却是齐秀宁,化神戴明池的亲传弟子,年轻的金丹水修,本来这些名目就够引人注目的了,加上她模样俊俏,神情冰冷,被丹崖宗、仙霞洞这些门派的人簇拥着,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散修的目光。   得知这美貌女修不进秘境,符图宗派出的是她身边那个秃头胖子,红笺顿听周围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那秃头胖子本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比齐秀宁更难对付。   红笺算一算,自己大约快有三十年没见过齐秀宁了,她此时隔着许多人远远打量这曾经的同伴,心情颇为复杂。   这三十年她一大半的时间呆在了炼魔大牢里,自忖几乎换了一个人,而齐秀宁面色苍白,眉宇暗藏青灰,透着一股狠戾之色,看上去就不好相处。时间,总是能轻而易举便将天真少年变得面目全非。   她打量的时间稍久,齐秀宁似有所感,向这边望来,红笺没有刻意回避。“仙霓霞光”的幻象连元婴都能蒙蔽,何况齐秀宁不过刚刚结婴。   果然齐秀宁冷漠的目光在红笺周围扫视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转去了别处。   今日跹云宗的宗主殷泉根本没有到场,段夫人看这乱哄哄的局面大为紧张,拉住朱显急问:“哎呀,老朱大哥,这么多散修不会都要叫他们进秘境吧?我家秋容才是筑基中期,这可怎么行?堂堂跹云宗的宗门秘境,怎么能放这些来历不明的修士进去,闹出事情来怎么收场?”   朱显慢条斯理道:“会出什么事?他们都写了生死状,就都死在里面也与咱们各大宗门没有半分关系。”   段夫人闻言脸都白了,她虽早听费承吉等人说跹云宗找了一批散修来,但听听和亲眼看见完全是两码事,这乌鸦鸦的一大片,女修很少,一眼望过去都是些五大三粗好似饿狼一样的臭男人,修为还都比女儿段秋容高,这叫她怎么放心?   朱显好意劝她道:“丹崖宗的张钰不也是筑基中期么,散修能学到的传承到底有限,他们碍不了什么事。不过你要实在担心,干脆就别叫秋容进去了。你们几家都同意要生死勿论,本来也是有一定的危险。”   段夫人急得跺脚,蒲平平“哼”了一声,道:“朱长老,你们跹云宗是缺灵石么,是的话,待我和师姑回去之后禀明宗主,他老人家必会帮助贵宗解决一下困难。至于这些散修,只怕是要失望了,如果他们还能活着出来的话。”   殷泉不在,朱显对这话到也好应付,微微一笑:“这话我定会转告殷宗主。”   江焰一身劲装,板着脸跟在朱显身后,他望着如此嚣张的蒲平平,心里憋着怒气。   此时散修中齐齐暴发出一声喊,一旁的奚旭开口打断了这边诸人的交锋:“秘境要开了。”   果然此次的宗门秘境完全未用得上元婴们出手,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不再是丝丝缕缕地向外渗,而是大团大团地自山峰中间的裂缝冒出来,山摇地动,裂缝在渐渐变宽,秘境的入口自行打开了。   朱显见状退开几步,朗声道:“要进秘境的人,现在开始便抓紧时间依次进吧。各大宗门的人先进,散修们稍微一等。”   蒲平平不再管别人,只向齐秀宁说了一声,便闪身穿破浓雾,自山间的缝隙进了秘境。   先进去的自然会抢到先机,小瀛洲那年轻人不敢怠慢,紧随而入。再后面三清门的筑基圆满和张钰也跟进秘境。   江焰道:“师父?”   朱显点头:“去吧,多加小心!”   段夫人已自朱显口中听到了跹云宗拒绝两家联姻的答复,看江焰也不再亲近,她冷眼见那小子目不斜视进了秘境,撇了撇嘴,对女儿段秋容道:“算了,这跹云宗秘境没意思得很,你还是去陪着齐姑娘说话吧。”   ps:   年假结束了。大家做好上班的准备了吗?如无意外,今晚还有一更。不过时间会很晚。   ☆、第一百四十七章赴一场杀戮的盛宴   仙霞洞既然放弃,朱显便着手安排散修们排好次序,抓紧时间进秘境。qqxs.cc   红笺顶着柴小红这个名字夹杂在队伍当中,旁人顶多因为她是个孤身女修多注意她两眼,不过见她从修为到模样,无一不普通寻常,很快就把目光挪走,想和她搭讪套近乎的一个也没有。   很快就轮到了红笺。   排在她后面的是个筑基圆满的大个子,一个劲儿地催促,红笺没有理会他,来到秘境入口,神识开路试探了一下,闪身进入秘境。   两界暂时相通,联系极不稳定。故而初进秘境的人瞬间便会被乱流传走。   红笺当年在丹崖宗秘境已经亲身体会过一次,有了经验并不慌张,任由身体被空间法则主宰,说起来也快,短短几个呼吸间她已被自空中抛下,身体恢复了自由。   听说就是在进秘境的这一刹那,空间法则会对修士进行简单的识别,不去传送金丹、元婴修士,这是一种退让,但对高阶修士而言不被带走就意味着极可能身陷错乱空间,再也回不了原来的世界。   不知道此番蒲平平压制修为之后有没有顺利进入秘境,他敢冒这样的风险,应该很有几分把握。   红笺真元流转,缓缓飘落到了实地。   此地的灵气十分浓郁,目之所及草木葱翠,溪水澄清,而神识更是毫无阻碍地穿越了周围一大片区域,令她自内往外神清气爽。若是整个秘境都如此,那必是受了即将问世的异宝影响。   虽然神识所至没有发现其他人,红笺还是立刻运转“仙霓霞光”,令别的修士无法通过神识察觉到自己。   红笺不急于去和江焰会合。有“中空剑”在手,她到想直接会一会蒲平平。   在那之前,红笺自乾坤袋里取出了一件预先准备好的黑色长身斗篷,抖开披在了身上,登时由头至脚将她整个人完全遮住,这样只看背影就分辨不出男女来。   就算接下来的这场杀戮再残酷血腥,进来秘境的散修也不可能死光,总有人会活着出去,她说不定会被人瞧见,本来进秘境的女修便少。就算有“仙霓霞光”。也不敢保证不会留下端倪。总是尽量少给江焰惹麻烦的好。   蒲平平是奔着异宝进来的,异宝会出现在哪个方向?   红笺最先想到的便是秘境中心,她将神识铺了出去。却完全无法判断出秘境的中心在哪个方向,只得先沿着溪水往下游找去,希望这个秘境不要像她先前所进丹崖宗秘境那么大且气候变化莫测。   **********************   关闲是来自中州的一介散修,木灵根,筑期后期。   此番他和朋友听到了跹云宗开放秘境的消息,立即起程赶来,到了之后才发现和他同样想法的修士实在太多了,朋友是筑基圆满都因名额所限没捞到机会,他却因为在选拔现场被人喊了声绰号,引起跹云宗那姓江的少年注意。查问了他好一通之后,竟然给他通过了。   他的外号叫“管闲事”。   不知是不是爹妈名字给他起得不好,关闲因为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吃过大亏无数,可每到关键的时候总是忍不住。   比如说这会儿。   其实临进来秘境之前,深知关闲脾气秉性的朋友已经与他陈说过利害了,关闲也知道依他的实力在进秘境的这些人中算是比较弱的,实在不该再往身上揽事,可进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就叫他故态萌发。   关闲遇见那人时,对方正在独斗一只铁甲公牛,关闲是厚道人,见状怕那人多想,就打算远远绕开,谁知那人留意到他,先喊了一声:“朋友,帮个忙!”   关闲犹豫了一下,那人又道:“都是散修,遇上了就是缘份,阁下不会看不出这秘境里颇有凶险吧?不如结个伴,相互有个关照。”   关闲暗想:“这可不是我主动要管闲事的。”于是欣然应诺,上去帮忙。   那人也是筑基后期,金灵根。两人联手很快将妖兽杀死。   相互通报姓名,那人自称姓余名浩,分赃的时候余浩甚是大方,将铁甲公牛身上大半值钱的东西都让给了关闲,又道:“我提前打听过了,这回秘境里的妖兽比我打听到的情况厉害了不少,好在材料也更值钱,总算没有白掏钱进来。咱们顺着溪水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传说中的异宝。”   两人便沿着溪水找下去,一路又杀了几只妖兽,配合越来越默契,相谈也甚欢,直到在下游遇到了另一位木灵根修士。   那修士一身灰袍,坐在大树底下,明显是在等人。   空气中有新鲜的血腥气,关闲开始并未在意,一旁余浩十分熟稔地与那修士打招呼,关闲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二人早便认识,那人等的正是余浩。   爱管闲事的人都好奇,关闲就忍不住想看看余浩这位朋友先前杀的是什么东西。他放出神识四处搜索了一下,突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断掌。   余浩正将那人介绍给关闲:“我兄弟,余胜。他也是木灵根,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拉着你一起了吧。”   这余胜刚杀了人,却只字未提,神情也丝毫看不出异常,关闲心中顿生警惕,再将余胜的名字在心里念叨几遍,登时止住了脚步,骇然道:“余氏双狼?”   这余浩、余胜竟是散修中最喜欢杀人扒尸的两个筑基大盗。关闲暗叫糟糕,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余浩“哈”地一声笑,叫道:“哎哟,这么快就发现了么?好容易才把你引了来,哪跑!”   关闲驾着飞行法器,矮身躲开余浩的一记法术拼了命地逃,一边逃一边庆幸:还好发现得早,若是稍一松懈反应得慢些,被这两只狼往中间一夹,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关闲沿着溪水狼狈逃命,远远望见的修士见状都忙不迭躲开,就没一个上来管闲事的,简直叫他失望透了。   不过关闲也知道只要能挨上一阵,秘境里寸时寸金,他们兄弟绝不可能一直追着自己不放。更何况他还有保命的手段未用。   只要遇上个人,分散一下后面余氏兄弟的注意。关闲这么想着,神识突然扫到前面不远树丛里倒着一具妖兽的尸体,杀死妖兽的修士还没有离开,而这个人看着有些面熟。   面熟是因为关闲特意关注过,这人是大宗门丹崖宗的筑基修士。   关闲趁着那人有所觉察神识扫过的工夫,飞快收起飞行法器,身体着地间轻轻一滚,往手里的法器输入真元,整个人随即隐入树丛,消失不见。   果然余氏兄弟乍见有人,分了一下神,再找关闲已经迟了。余氏兄弟对望一眼,余浩出面,赔着笑上前找那丹崖宗的修士搭话。   关闲猫着腰隐身在树丛里,他到不怕会被揪出来,不管是余氏兄弟还是这丹崖宗的修士,修为都不比自己高,可看着看着,他心里就难受起来,这大宗门的修士真是未经过风浪啊,这么快就接受了那兄弟两个的说辞,咋就不能有点戒心呢?   要不要提醒一声?毕竟人是自己引来的,而且跹云宗那姓江的对自己还不错,他们大宗门之间关系应当匪浅,不然的话跹云宗的秘境也不会叫他们随便进。   这管闲事的念头一起,不出声真是百爪挠心一样难受。不过关闲这会正隐着身,妄动真元法器立时就会失效,他与那大宗门弟子联手,不知能不能拿下余氏兄弟?   关闲眼见三人越走越近,余胜已经悄悄准备动手了,忍不住探头提醒:“小心他们两个!”   “奶奶的。”就这一声关闲位置暴露,余氏兄弟掉头便向他扑来,可被关闲寄予了厚望的丹崖宗弟子竟然半点没想着帮忙,只是面露惊疑之色望着三人一个逃两个追。   关闲欲哭无泪,这是什么人啊。   经此一遭,余氏兄弟似乎铁了心要取他姓命,真正化身为狼,不管他怎么逃都紧咬着不放。   下雨了,雨丝细细密密,草丛间蒸腾着霭霭雾气。   关闲身上沾满了泥巴和雨水,他还没有甩脱后面两个如狼似虎的敌人,似乎从他多事的那一刻开始,好运气已经离他远去,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脱身良机。   “嗤”,身后一道乌光追至,关闲忽而向左一晃,叫那道法术贴身擦过,整个人却已瞬移到了右边。   这招身法他在逃亡过程中已经施展过两次,俱都成功躲开了袭击,此时再拿出来已经失去了出奇不意的效果,余胜狞笑一声,手起招落,“啪”的一声,虚空浮现的毒龙鞭带着一道锐响狠狠抽在关闲身上,登时便将他自飞行法器上打落。   关闲顾不得钻心剧痛,真元幻化为盾,间不容发挡开余浩一记夺命法术,抱头鼠窜,到这时候他再是不甘,也不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就在此时,不远处似有衣袂声一响,一道黑影掠过,关闲不及抬头,猛听得身后余胜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便传来扑通倒地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八章生死寻常事   余氏兄弟都是筑基后期,而且他二人的筑基后期是一路明抢暗夺杀上来的,成色十足,关闲形势一缓,登时便为这救了自己的人担起心来。   他连滚带爬逃出去一段路,不闻再有法术袭来,赶紧回头去找。   看到了!关闲深深吸了口气。   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大如倾盆,十余丈开外的大树旁站了一个黑袍人,那人打扮得十分怪异,由头至脚裹在一袭黑色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隔着大雨,尤其明亮。   “这是什么人,藏头缩尾,如此神秘?”关闲这个念头只在脑间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那边的交手还远未结束。   黑衣人上来偷袭得手,余胜措不及防,被正面击中,真元直接透胸而过,留下一道重创。好在他乃是木灵根,自身恢复强悍,摔倒之后并没有就此半死不活,挣扎了一下抬起手来,原本准备了给关闲的法术就要向着黑衣人打出去。   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余浩眼见弟弟受伤,立时放脱关闲,金系法术半空幻化作一柄寒气四溢的大刀斩向黑衣人,攻敌必救,以便给余胜赢来喘息之机。   关闲见那黑衣人没有躲避,惊地一跃而起,骇然叫道:“小心!”   黑衣人如若未闻,右臂飞快向后一拉,身前正疾坠的雨水突然横着飞溅开来。   他施法的动作太快,隔着厚厚的雨帘,关闲竟未能看得清楚。只觉着对方似做了个怀中抱月的动作,那些向着四下溅射的水花之中,几点寒星乍现,瞬间便刺破了雨雾。到了余胜的身前。   余胜怪叫一声,侧身欲翻滚躲避,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他的防御法器乃是一面青盾,刚刚祭出来,只堪堪放大到脸盘大小,挡住头脸,那寒星已经到了,“砰砰”连声,在他身上几乎全中。登时便将他打成了筛子。   余胜瞪大了眼睛。叫也叫不出。浑身浴血躺在那里,憋着一口恶气等着看黑衣人被兄长斩中。   黑衣人争这片刻间隙料理了余胜,再躲那触及头皮的大刀已经来不及了。关闲心中砰砰而跳,只恨自己反应太慢,来不及冲上去帮忙,锐利的劲风已掀得那人帽子几乎要向后飞起来,黑衣人此时才不慌不忙地抬了一下手。   只是一抬手,那样得轻描淡写,若不见那刀还当是他被风吹得难受,抬手按了下帽子而已。   诡异的是那道足有一丈长的刀锋比雪遇烈焰消融得还快,先是刀锋,而后整个刀身竟然凭空消失。仿佛这黑衣人是只磁铁幻化出来的怪兽,金系真元一接触到他便立时被他吸引,造不成丁点儿的伤害。   这一下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不但关闲张大了嘴傻愣着,余浩那里本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的法术,此时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掐着法诀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秘境里实力再强也不过筑基圆满,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怪异的高手,合他兄弟二人之力也敌不过人家一招半式?   可这时候再是不知所措也不能就此投降任人宰割,余浩怒吼一声,先将法术丢出去,人也紧随其后疯狂扑上,便是重伤的余胜也在地上滚了几滚,滂沱大雨中急欲拼命的两兄弟看上去倒真像两只恶狼,打算撕扯下敌人几块肉来。   这神秘高手现身救了自己,这时候出手帮忙可不是管闲事,关闲连忙挥手一道法术打出,生怕那神秘高手误会,口里喝道:“姓余的,看我‘打春索’!”   不过他这一道青索出手还是晚了,黑衣人不等余浩的第二道法术打到,倏地抬手,一道金光刺穿暴雨,正中余浩前心,这一下的威力更胜过方才击中余胜的点点寒星,登时暴起一大片血雾,余浩连哼都未哼,尸体重重摔落在泥浆之中。   黑衣人十分利落,击中余浩之后似已预计到如此结果,多一眼都没有去看他,手一招收了余浩的第二道金系法术,又是一道金光打出,补在了余胜身上。   余胜本来便强提一口气硬撑着,金光袭来无力闪避,挨了个正着,面色怨毒瞪着两眼,人已是气绝身亡。   关闲大大松了口气,这一连番的变故说起来话长,可其实从他被追得无路可逃,到黑衣人干净诡异地料理了余氏兄弟,也不过短短数息的工夫,他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救了自己的神秘人什么来头?关闲看不透他的修为,灵根……开始的法术伤害稍弱像是水系,可随后这两下直接将余氏兄弟身体摧毁,看着却又像是金系。   关闲见黑衣人杀了余氏兄弟之后一时未走,露在外边的两只眼睛淡淡向自己望过来,心头猛地一跳,连忙躬身施礼:“中州关闲多谢阁下搭救。”   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万万表达不出关闲获救之时发自肺腑的涕零与激动,他想了想又连忙补充:“若不是阁下,我此时必定已经遭了这余氏双狼的毒手,大恩大德,不知关闲如何能报答一二?”   这黑衣人正是寻找蒲平平由此路过的红笺。她随手救了关闲,却不愿叫对方知道搭救他的是个女修,当即神识传音:“无需你报答,符图宗的修士为夺异宝清扫障碍,正大肆杀人,我一路过来,发现不少遇害的散修。你小心些,尽量多找几个同伴。”   若在片刻之前,关闲听了这话或许还会有些不以为然,筑基后期和圆满虽然差了一级,这一级却不像筑基圆满和金丹那样不可逾越,对敌之时谁功法厉害一些,运气好一些都可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可现在他亲眼目睹了这黑衣人的实力,登时觉得若那符图宗修士也是这般厉害,他要杀自己,还真没有自己反抗的余地。   关闲这里暗自心惊,红笺却不再与他废话,转身投入滂沱大雨中,继续去寻找蒲平平。   红笺并没有危言耸听,遇到关闲之前,她已经在这秘境之中发现了五具散修尸体,都是金系法术所杀,一击致命,出手即准又狠,加上这些散修身上的乾坤袋还在,凶手显然不是像余氏兄弟这样图财害命,除了丧心病狂的蒲平平,红笺实在想不出还有他人。   这还只是给她遇到的,蒲平平在找到异宝之前,会一直杀个不停,红笺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提醒这木灵根修士一声,叫他自己多加小心,红笺则加快了搜索的速度。   这场大范围的暴雨对蒲平平是一种阻碍,可对水灵根的红笺而言却是毫无影响。   关闲直望着黑衣人彻底不见了踪影,这才深吸了口气,跑去将余氏兄弟身上的法器、乾坤袋等等诸般好东西搜刮一空。   便宜不能不占,发死人财,到是散修的惯例。   余氏双狼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肯定不容小觑,关闲却没有心情查看手里的乾坤袋,他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发了一阵呆,打定了主意掉头向回走。   这一段路他刚走过,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就遇见符图宗的煞星。   适才救他那黑衣人叫他去找几个同伴,可这时候又怎么判断谁能信得过,与其再遇上余氏双狼这样的人,还不如回头找找那个袖手旁观的丹崖宗修士,若是自己没有看错,那年轻人只有筑基中期,而且自己方才对他还有提醒的恩惠。   关闲掉头走了一阵,果然看到那丹崖宗修士,这工夫他刚收拾了那只妖兽,正站在一棵大树底下避雨。   关闲心中微觉异样,看来这名门大宗的弟子到底沉得住气,遇上余氏双狼差点丢了性命,转眼就像没事人一样了。他就不怕那两人收拾了自己,掉转头回来找他的麻烦?   那丹崖宗修士到是早早发现了关闲,他面露古怪“咦”了一声,打招呼道:“怎么是你?”   关闲脸上一黑,那修士似乎也觉出自己问得不妥,又道:“适才是你在树丛里出声示警的吧,那两个贼人哪里去了?被你甩掉了?”   关闲有些无语,暗忖:“这人到真没将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这就是大宗门的臭毛病,合着散修都不是人?”   但和这小子在一起总比遇上那胡乱杀人的疯子强,关闲忍了忍,决定不告诉他余氏兄弟已死,有了压力,才能叫这小子主动要求结伴而行,他道:“被我暂时甩脱了,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找来。”   那丹崖宗的修士果然道:“方才多亏了你,既然他们还会回来,你就跟着我吧。”   关闲暗道:“这大宗门的人真爱面子,结伴而行不说结伴而行,什么叫我就跟着他吧?”虽是如此想,他脸上却没表露出来。   既然是同伴了,那修士介绍道:“我叫张钰,你怎么称呼?”   关闲同他站在树下,报过姓名,奇怪地问道:“咱们呆在这里做什么?不走吗?”   张钰却不紧不慢地道:“等一会儿的。”   “等谁?”   他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却听张钰道:“来了。”关闲循着他目光回头望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第一百四十九章王不见王   关闲再也没想到这张钰等的人竟是那符图宗的杀人魔王。qqxs.cc   先前秘境外边那么多人,若说别人关闲或许记得不甚清楚,可对这个一直跟在冷美人身后的秃顶胖子,他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关闲脑袋里一片空白,想得只是方才那黑衣神秘人所说的已经死了不少散修云云。   怪不得张钰没把余氏兄弟放在眼里,发觉自己又办了件傻事的关闲欲哭无泪,符图宗那修士来得极快,眨眼已触手可及,这时候再想跑肯定已经迟了,关闲惊恐地望了一眼张钰,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蒲平平确实是被张钰“喊”来的,原本他并没有把这丹崖宗的小筑基看在眼里,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齐秀宁突然结丹进不来秘境,二人准备的联络法器也就用不上了,蒲平平想着多一双眼睛也是好的,这样齐秀宁就把法器交给了张钰。   半天工夫蒲平平已经杀了十几个人,他的修为被压制,功法却是金丹期的功法,这些散修们几乎无人能撑得上他一招半式,若不是人都散在秘境里不好找,只怕进来的散修排着队也不够他杀的。   雨水冲淡了蒲平平身上沾染的气腥,虽然杀了这么多人,蒲平平的心情却不见得有多好,这些筑基散修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他在找寻的异宝到现在还没有丁点儿线索,他最想趁机除去的小瀛洲高宏礼和三清门仇枫也没有找到。   张钰联系他时。若不是他人刚好就在附近,还未必愿意过来瞧瞧。   蒲平平冷冷地问:“什么事?”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关闲,这丹崖宗的废物竟然同个寻常无奇的散修混在一起,现在蒲平平看到这些跹云宗放进来同他捣乱的散修。便忍不住心生杀意。   张钰知道蒲平平进来秘境之后见人就杀,好歹关闲帮过自己,又是自己叫他留下来的,可不要被蒲平平一招轰杀,连忙道:“蒲师兄,你不是正教训那些不守规矩为非作歹的散修吗?我这里有两个,方才幸好这位关闲及时提醒了我,那两人便在附近……”   蒲平平皱起眉头,未理会张钰的说辞,直接打断他:“你还在同这些人纠缠做什么?看到其他宗门的人没有?”   张钰明白蒲平平的意思。他只有筑基中期。这蒲平平要对付高、仇二人他既帮不上忙也不想参与。不过只是通风报讯的话他心里到是没有什么压力,当即道:“小瀛洲和三清门的人大约没有落在这附近,不过一刻钟之前。我遇上了跹云宗的江焰。”   这下不但蒲平平,连极力不想引人注意的关闲都悄悄竖起了耳朵,蒲平平追问道:“他在哪里?做什么?”   张钰伸手指了一下:“往那边一直走有座小山,我遇见他时他正在山腰杀一只妖兽,我同他打了个招呼,看样子他是想要到山顶上去。”   蒲平平冷笑道:“登高望远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样子就算我想放过他,他还要找我呢。”   张钰犹豫了一下,提醒道:“我来跹云宗时,替贵宗石先生带了一封信。就是捎给江焰的,看样子石先生还颇念着当年情谊。”   蒲平平“哼”道:“我知道,所以他最好莫要先来惹我!”   他见张钰这边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耐烦在此浪费时间,放开神识在周围搜了搜,道:“这附近没有别人,打起精神来不要磨蹭,有了他们几个和异宝的消息马上联系我。”   蒲平平临走又望向关闲,动念要顺手杀了这个散修,却听张钰应道:“那我们这就和师兄往相反的方向去找找看。”   张钰只有筑基中期,说不定真对付不了那些散修,叫他死在秘境里也不好看,算这姓关的运气好。蒲平平吐了口恶气,扭头不再看关闲,驾起法器扬长而去。   关闲见这煞星走远,方才松懈下来紧绷的心弦,心有余悸地向张钰谢道:“多谢张兄维护。这位筑基圆满好强悍的实力。”明明只有一阶的差距,不知为何刚才这蒲平平盯着他时,他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张钰也知道若不是自己,蒲平平绝不会放过他看到的散修,关闲这会儿已经是一具尸体,故而对关闲的感激之词没有多言,只道:“蒲师兄是金丹中期,专为异宝压制了修为进来秘境的。咱们快些出发,去找一找那异宝的线索吧。”   关闲没有吭声,跟着张钰往蒲平平相反的方向而去,心里却是在想:“不知道这秘境有多大,但不管多大,这般找法,姓蒲的总会与那神秘高手相遇。两虎相争,到时候不知道谁能活下来。最好叫他们两个快些遇见,这样还能少死一些人。”   走了一阵,前面隐隐传来虎啸声。   关闲脚下一顿,暗忖:“妖兽!”   进来秘境之后这通折腾叫他早淡忘了此行原本的目的就是杀妖兽寻宝贝,意识到附近有妖兽第一个念头便是“遇见人了”,这秘境本来环境极为安静,又下着这么大的雨,若不是有人去惊动,妖兽不会发出如此不安的咆哮声。   关闲加强了戒备,与张钰循声找去。   待等到了附近,神识放出去,先于眼睛探查一番,见到的情景叫他既不由得松了口气,又觉着有些难过。   前方不远有一株古树,树身足有两三个人怀抱粗,树冠里面筑着窝,而本该在窝里呆着的妖兽此时却在离古树不远的草地上昂首而啸。   这头妖兽浑身长满了花斑,看上去像虎像豹,肋生双翅。它四足着地,尾巴不安地甩动,在它身前鲜血被雨水冲刷,到处流淌的都是黯淡的红色。   浓重的腥气!   一个男修仰面倒在草地上,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锋利的锐器斩中,身体被斜着自肩膀处一分为二,生机早已经彻底断绝。   这个面目陌生的修士也是个散修,应当是正与妖兽对峙的时候为人所杀。他手里犹拿着一件法器,就连这件法器也受到了波及被斩去大半截,显然是毁掉了。   关闲只看这尸体的模样便有了猜测,果然听着张钰倒吸了口气:“蒲师兄好重的手。”   关闲暗暗打了个寒颤,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没见到蒲平平的时候,他觉着那救了自己的神秘高手高深莫测,什么符图宗的人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等见了蒲平平的面,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又听张钰说姓蒲的是金丹中期压制了修为,他就想等姓蒲的和那黑衣人相遇,定是一番龙争虎斗,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可这会他见到这散修血淋淋的尸体,已忍不住开始为那黑衣人担心了。   若是能提醒那人一声就好了。   关闲这多事的毛病一发作,便开始浑身不舒服。张钰全无察觉,道:“这妖兽叫什么,头一回见。杀杀试试。”   关闲耐着性子陪他杀死了妖兽,又将妖兽身上值钱的东西分了分,问道:“张兄,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去?”   张钰理所当然道:“不是要去找异宝吗?”   关闲暗地里打起了小算盘,这说是找异宝,怕还是在帮着姓蒲的找人。真找到了,势必要与姓蒲的再次见面,下回是不是依旧这么好运,赶上姓蒲的心情好放过自己?再说自己何必要和这张钰呆在一处?怎么想个办法甩开他才好。   关闲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张钰,眼睛忍不住又去瞧那具散修的尸体,突然有了个馊主意。   他强忍着恶心到了那尸体旁,弯下腰在碎尸上摸索,口里同张钰道:“还去费那事干嘛,不如将这些死人身上的好东西划拉划拉,这趟秘境就没有白进。”   关闲这么热切地扒尸,叫张钰十分不适应,他真没想到自己这老实巴交的同伴还有这癖好,不过想到散修不易,大约换了别人也会如此,便忍着没有作声。   关闲已经决心要下猛药摆脱张钰,特意把扒尸的过程弄得十分恶心,折腾完了还兴致勃勃地道:“收获真是不少,咱们再找一找吧,看看哪里还有死人。”   此时的秘境里死人自然还有不少,不过张钰哪肯去干这种事,人各有志,既然改变不了关闲,张钰终于决定不再凑合,二人索性分道扬镳。   关闲长长出了口气,他知道张钰和那姓蒲的有办法随时联络,张钰没有多提,自是姓蒲的那边一直很顺利,也就是说直到这时候,姓蒲的和救了自己的神秘高手依旧没有遇上。   自己又能做点儿什么呢?这会儿雨渐渐得小了,细雨如丝,薄雾凄迷,关闲在明哲保身和管闲事之间犹疑不定,心神不属地胡乱走了一阵,他抬头四望,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小山附近。   咦,一座山,关闲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先前张钰同蒲平平提到过的那一座,如果真这么巧,那个跹云宗江焰此时还在山上吗?   ☆、第一百五十章群英会   关闲这么想着,正迟疑间却瞧见由山那边远远的过来了一个人。qqxs.cc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隔着雨雾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怎么说,虽然他对跹云宗江焰并不熟悉,但只看这个人走路的模样,关闲就一下子认出了对方。   这么巧?   关闲呆呆望着那人越来越近,然后见他弯下腰去,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脚底下扒拉了一阵。   关闲忍不住好奇,神识凑近看了看,这江焰脚下的赫然也是一具散修的尸体。   这是在……扒尸?堂堂大宗门的弟子,不至于也想着发死人财吧?   关闲正暗自嘀咕,江焰已抬起头来,向着他这边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出来吧。”   关闲只得出去。   他还怕江焰误会,想着赶紧自我介绍,江焰已道:“是你啊。你是那个……关闲,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这江焰竟还记得自己。关闲意外之下不知说什么好,吱唔道:“我……随便走走。”说了这话,他后悔地差点咬掉舌头,简直是蠢透了。   江焰没有在意,他复又低下头去看那具尸体,神情凝重:“你瞧见杀他的人了吗?不对,你肯定没有瞧见,不然不会好端端站在这里了。这个死者我还有印象,是土系的筑基圆满,按说同阶修士的法力已很难摧毁他的身体了,可是你看,一招毙命。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太夸张了。”   他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下巴,眼望尸身上那一道可怖的巨创,喃喃又道:“难道这就是‘慧心一剑’的厉害?到是名不虚传。”   关闲觉着有些搞不懂这跹云宗的年轻人,你说他看出那凶手厉害是该担忧自己不敌吧。听着他这口气却又不像,郑重归郑重,还有些不知道由何而来的神往和急切。   于是他便鬼使神差地道:“我瞧见了那人,符图宗那姓蒲的。”   江焰惊讶地向他望过来,对于一个好管闲事的人而言,这种目光实在是叫他享受,于是关闲就把怎么遇上丹崖宗张钰以及张钰又招来了蒲平平的经过同江焰细说了一遍。   蒲张二人对话本来就没有几句,关闲筑基后期,记性好得很,就连叫他不明所以的石先生写信那番话都没有遗漏。   江焰听罢不屑地笑了一声。道:“我该多谢他们另眼相看。准备着高抬贵手吗?”   关闲好奇地道:“姓蒲的厉害得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还去找异宝?”   江焰略一思索,手上树枝将尸体上的乾坤袋挑飞起来,掉到关闲怀里。说道:“自然是要去找。这个你拿着,你不是爱管事吗,收起来跟我走,咱们一路找着,瞧瞧姓蒲的已经杀了多少人。”   这事恰是关闲现在想做的,对他而言比找寻异宝有吸引力多了,并且有江焰做伴,又不用担心再遇到余氏双狼那样的人,他便赶紧跟在了江焰身后。   江焰是筑基圆满,神识比他强大。再加上江焰似乎对血腥的感应颇为敏锐,不过半个时辰,关闲手上已经多了四五个乾坤袋。   发财了,只要能活着出去,这次秘境之行收获大大超过预期,还是以一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方式。   不过关闲很有自知之明,他已经看出来,江焰并不是特意带着他发财,而是在仔细比对那些尸体上法术留下来的痕迹。看起来这年轻人还是想同姓蒲的斗一斗。   沉默代表着无聊,那不是江焰的风格,他边走边道:“关闲,来,说说,你怎么不跟着丹崖宗的张钰了?”   关闲道:“他和那姓蒲的一伙,姓蒲的杀了这么多人……”   江焰赞道:“不错,是非善恶分得很清楚嘛,知道应该站哪边儿,有前途。”关闲给他赞得心里窘迫,江焰啧啧两声,又道:“不过他能和蒲平平联系上,找到他就有办法找到那姓蒲的。”   关闲疑惑地道:“这是你们跹云宗的宗门秘境,你应当很熟悉才是,找个人还这么费劲,难道你是第一次进来?”想也知道这不可能,以江焰在跹云宗筑基弟子中的地位,少了谁也不会没有他。   果然江焰道:“自然不是。不过这一次的秘境比之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地方大了,地势气候也更加复杂。你瞧,只是一场雨,就下了这么久。至于那异宝,我找了几个可能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应该是还没有长出来。你要小心啊,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宝贝突然出现,秘境里大约还会有大的变动。”   两个人边走边聊,关闲越发觉着这江焰虽是大宗门的弟子,为人却既豪爽又仗义。   关闲几乎要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很想问一问江焰知不知道秘境里除了那蒲平平,还有一位神秘高手,按说进来的散修都经过江焰挑选,江焰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但每一回到了嘴边,想起那人冒着危险救了自己,就又憋了回去,一来二去整得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秘境里的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关闲见雨终于停了不由松了口气,虽然修士有真元相护,可到处湿答答的,赶上心中有事,终究觉着厌烦。   这样的大雨大约只有水灵根才会觉着舒服吧。   这会儿天阴欲晚,空气湿凉,吹在身上到是觉着心情好了很多,身旁不远处小溪里灌满了雨水,哗哗流向下游。关闲提醒江焰道:“天快黑了。”   江焰站立不动,关闲见他突然露出这心无旁骛的样子,意识到他正在以神识探察远处,不敢相扰,也跟着将神识放了出去。   还未等他有所收获,江焰突然叫了一声:“来!”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快逾流星,几个纵跃沿着那条溪水向下游疾奔而去。   咦,看样子有发现,难道是异宝出世了?关闲顾不得危险,祭出飞行法器紧随其后。   前面江焰在奔出里许之后站定,停在了一片乱石堆上。   关闲跟着降落,他发现江焰选的这个落脚之处地势颇高,站在这里居高临下,恰好将不远处的一个湖泊尽收眼底。   湖上雾气很浓,水面平整如镜,只在湖心凸起一个馒头一样的小岛,岛上植物生得十分葱翠,依稀能望见环岛的一圈绿色之中长着一株松树。这是一棵不知多少年的老树,它的枝干不是向上生长,而是趴在岛上,蜿蜒俯仰间如一条苍龙高卧在水面巍然不动。   关闲虽然离得远,还是被这湖心的景致震了一震,他道:“这雾蒙蒙的都是灵气啊,异宝难道要在湖心出现?”   江焰却道:“不好说。不过我带你来不是看湖心的,你看那边!”   湖对岸距离太远,依关闲的修为想看清楚还有些费劲儿,他将散在别处的神识全部收回来,努力看向江焰所指的方向,终于分辨出那是三个人。   那三个人明显相互认识,正在说话。两个站得距离很近,应该是彼此信得过的朋友,一人隔得远些。   关闲收回神识,他是筑基后期,再往前凑便会被修为高的人发现,故而不敢像江焰那么无所顾忌。   江焰道:“那是小瀛洲高鸿礼、三清门仇枫和丹崖宗张钰。”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刚刚遇上,我估计一会儿蒲平平就该来了。”   “要上去帮忙吗?”关闲自以为猜到了江焰的打算。   “等等,看情况。”江焰确实很想上去会一会蒲平平,可宗门几位长辈意思十分明确,他想曲解都不行,故而说这话时脸色有些差,停了一停,他想起关闲是散修来,道:“你若不想牵扯进来,现在就赶紧离开吧。”   关闲搓了搓手,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会儿叫他走真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再说江焰这话听着也不是想要赶人,他低声赔着小心道:“我就看看,保证不添乱。”   江焰已经在全神贯注盯着那边,并没有理会关闲。   不知张钰和高、仇两人说了些什么,他与那两人分开,没有走远,而是沿着湖边绕开了一段路,这一下离着江焰和关闲到是近了,湖边没有遮挡,他和高、仇两人相互间依旧能清楚望见对方,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开对方的眼睛。   看起来他们三人都认定这湖中央是异宝问世之处,所以先占据了地方默默等待,只等到时各凭本事争一争,但不管是江焰还是关闲都知道张钰定已送了信出去,只等蒲平平赶到,他自知筑基中期修为低下,故而离得远远的,准备到时全身而退。   江焰撇了撇嘴,心道:“这张钰,也就这么大的出息了,无怪本大爷三十年前就看不上他,果然是火眼金睛。”   此时远处半空里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那黑影越来越清楚,是一个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飞来,关闲失声道:“他来了!”   关闲说的不错,疾飞而来的果然是蒲平平。   得知高、仇二人出现在湖畔,他已经不再掩饰蒸腾的杀意,径直飞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谁堪敌手   自进秘境之后,蒲平平杀那些散修如宰鸡屠狗,不管是筑基后期还是圆满,不管准备了什么厉害法器,没有人能在他手下撑过一招半式,这使得他原本便嚣张的气焰一时无两。   蒲平平这一现身,不但江焰和关闲两个看到,湖畔的高鸿礼、仇枫二人也立时察觉。   如此凛冽的杀气,蒲平平自不会和大家一样老老实实来到湖边等待异宝出现,他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高鸿礼和仇枫对望一眼。   自蒲平平这金丹中期要进秘境,且放言生死勿论,两人对这一幕便早有预计,此时见他来势汹汹,仇枫道:“先去湖心!”   高鸿礼没有反对,两人神识锁住蒲平平,见他越来越近转眼已近在咫尺,右手微动似要施法,仇枫喝了一声道:“走!”两人飞身自岸上跃起,如两只大鸟投向湖心小岛。   仇枫是土灵根的筑基圆满,但他一见蒲平平这冲天的气势就知道自己对接下他的法术殊无把握,往湖心去是暂退一步,对蒲平平而言也是一种消耗,仇枫想的是避其锋芒,二鼓而衰,但这些话他并没有同高鸿礼说,高鸿礼是金灵根修士,叫他保持一往无前的心态十分重要。   哎呀,打起来了。离远看到这一幕的关闲难掩激动,蒲平平是厉害,但另两个也是大宗门的弟子,这一番龙争虎斗,注定精彩异常,他一个小小的筑基后期。能有这种观战的机会实在难得。   他趁着三人在湖面上追逐,尚未接触的刹那,飞快地望了江焰一眼,见江焰大瞪着两眼神情专注。显然比自己更加关心战局,心中微微一动:若这两个年轻人败了,他会忍不住出手吗?   仇枫先一步落到了湖心小岛上,蒲平平扑了个空,掉转方向冲着湖面上的高鸿礼抬手一点。   锐器破空的尖啸声随即响起,一道耀眼金光自他指尖骤现,在湖面上蜿蜒如龙,眨眼间便追到了高鸿礼背后。   关闲抽了口气,这是什么法术?大宗门的弟子得享数千上万年的传承底蕴,出手果然不同寻常。   高鸿礼受到这一招的威胁竟然没有避让。回手予以还击。难得这一道金系法术关闲竟然认了出来。乃是有名的“裂电闪”。   金系功法用于战斗具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金系的顶极功法最强自然当属“心剑”,而除了“心剑”。还有不下十余门功法响彻道修大陆,这“裂电闪”正是其中“剑裂虚空”的初级功法。   关闲看着高鸿礼施展出如此大名鼎鼎的法术心生羡慕,“裂电闪”不是挡向那道疾飞而至的金龙,而是真正的回击,奔着蒲平平的脑袋闪去。   高鸿礼敢如此不避不闪肆无忌惮的反击,是因为边上还有一个仇枫。   仇枫两手齐挥,土墙、土盾、筑土为牢、深沟高垒,各种土系的防御法术瞬间闪现,轮番挡在高鸿礼身前,高鸿礼对将至的危险视而不见。仇枫却捏着把汗,果然前面三道防御如纸糊的一样瞬间被穿透,蒲平平放出来的这条金龙只在第四道深沟高垒这个颇费真元的法术上缓了一缓,让仇枫抽出空隙来将护身法器丢了出去。   此时“裂电闪”也到了蒲平平眼前,蒲平平只得避让,这是他自进秘境以来第一次有人能在他手下有所还击,他冷哼一声,眼中却暴射出兴奋的光芒。   关闲低声赞道:“真抗住了啊!”   同样观战的江焰却担心地皱起眉来,初交手这一下看上去高、仇二人联手同蒲平平势均力敌,但蒲平平方才使出来的也是一招筑基期的功法,他为什么没用“慧心一剑”?莫非他到这时候还想着隐藏实力出奇不意?   江焰设身处地一想,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蒲平平必是担心真元不够。   “慧心一剑”是个金丹期才能学习的功法,越厉害的功法消耗越大,这是千古至理,在金丹期看起来还可接受的“慧心一剑”换成筑基圆满的修为,江焰估计着这蒲平平能施展出的次数肯定不会多,若是再有一次失手,他就要面临着真元枯竭的窘境,再说就算他成功杀死高、仇二人,还有自己呢,到时自己要杀他,他还能指望着筑基中期的张钰救命不成?   幸好那齐秀宁没有进来秘境,江焰想到此不由深感庆幸。   这短短时间蒲平平和高、仇二人已经交手几个回合,三个人由岸边打到了湖中心的小岛上,又由小岛打回到岸上。   仇枫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趁隙提醒高鸿礼:“高兄,你小心留意!”   高鸿礼沉声答应,有仇枫帮忙,他的攻击得以无所顾忌地连贯发出,他也看出仇枫那边应对得吃力,不过蒲平平看起来到没有二人预先想像的那么厉害,高鸿礼暗忖:“速战速决吧!”抬手将一面圆镜状的法器祭了出去。   那法器伴着一招“裂电闪”飞临蒲平平上空,旋转变大,在它的笼罩下“裂电闪”突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每一道都有儿臂粗,“噼啪”迸射着火星,宛如碎裂天空的闪电将蒲平平团团围住。   关闲张大了嘴,暗忖:“这是要分胜负了吗?”   此念一起却见蒲平平甩手祭出一张符箓,符箓上散发的威能登时如金钟倒悬将蒲平平整个人护在钟下,蒲平平抬腿一迈,便毫发无伤自几道“裂电闪”的包围之中迈步而出。   他手捏法诀,沉声叱道:“着!”   一道雪亮的光芒应声出现在蒲平平和高鸿礼之间,不管是蒲平平此前的招数还是高鸿礼的“裂电闪”都足以叫人惊骇,可当这一道光芒亮起之时,关闲才知道论威力,原来还可以更强。   这一下蒲平平分明是不再留手,法术暴发的强烈光芒刺得关闲不由得闭了下眼。   等他再睁开眼睛,身旁的江焰赫然不见。   场上眼看胜负要分,各人的生死也将在这一刹那间尘埃落定,关闲顾不得去找江焰。   高鸿礼看出厉害,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将防御完全交托给仇枫,他向后疾退躲避。   仇枫匆忙间将法器横移过去欲帮他挡一下,仇枫的这件防御法器颇有来头,是来时三清门千挑万选为他选出来的,谁料遇上蒲平平的这道法术只撑了一瞬,便发出一声悲鸣,随即四分五裂散落尘埃。   蒲平平使出来的正是“慧心一剑”,越阶的顶级功法在法器上滞了一滞,威力丝毫不见消减,依旧向着高鸿礼斩落。   仇枫大骇,只来得及叫了声:“退!”他左手在高鸿礼身前匆忙起了一面土盾,右手直接将一记“土崩瓦解”打向蒲平平,阻止他上前追杀。   高鸿礼意识到不妙,他也想退,但“慧心一剑”来得太快,这点空隙根本不够他退离法术的伤害范围,他浑身寒毛倒竖,生死之际来不及多想,抬手便将他最擅长所学威力最大的“裂电闪”对准“慧心一剑”来势硬轰了上去。   “咔嚓”一声巨响,半空亮起耀眼的光芒。   蒲平平很郁闷,这是他学会“慧心一剑”之后第一次有人以金系的功法硬接,竟然还接到了。   若不是那件法器拦了一拦,若不是他的真元被极大压制,筑基期的功法“裂电闪”遇上“慧心一剑”必定是直接破碎,连痕迹都不留,可现在两道法术对轰的结果“裂电闪”是碎了,可他的“慧心一剑”也因之威力大减。   众人皆见光芒一黯,蒲平平那道拖着流星尾巴的法术正中高鸿礼,将他打得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后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入了湖水之中。   人还没死!蒲平平立时便意识到了,方才的一招“慧心一剑”消耗了他近半的真元,他没将土灵根圆满的仇枫看在眼里,随手给了他一下,便欲冲上去永绝高鸿礼这个后患。   谁知他身形微动,背后突有警兆。   有人偷袭!   有那道金钟护身符,蒲平平对等闲袭击根本未放在眼中,“轰隆”一声响,这一道斩落在符箓上的金系法术极为暴烈,蒲平平不需回头,便知道这是江焰终于忍不住向自己出手了。   “白虹贯日”未能打散蒲平平祭出来的符箓,江焰有些意外却并未气馁,催动真元,右手一抬依旧是一记“白虹贯日”,左手却悄无声息祭了件法器出去。   这件管仪白拿给他的法器又细又轻,混在法术之中一齐落于那幻化的金钟上,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竟将金钟刺破,符箓失去法力,飘落下来。   蒲平平收住脚步,回头望向江焰,面色狰狞。   他不再急着去杀高鸿礼,手掐法诀,江焰一看这起手式,暗骂一声,向后疾退。   蒲平平冷笑一声,正欲施法,此时突然一阵大风刮过,空中多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众人都是一滞,尽皆扭头往湖心望去,这突如其来的香气,分明是异宝出世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真面目   湖心小岛并无动静,众人估计有误,异宝出现在了别处。   此时秘境里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不少散修。   蒲平平担心被别人抢到先机,顾不得再杀人,抽身欲走。   仇枫正挡在他的去路上,江焰担心蒲平平再度施展“慧心一剑”,叫道:“小心!”抬手便是“白虹贯日”追向蒲平平后心。   蒲平平好似背后长着眼睛,回手一记法术正点在“白虹贯日”上,而他身形一闪就到了仇枫跟前,仇枫骇然后退,却见蒲平平信手一指,金光已到了眼前。   仇枫方才法器被毁,只得以土墙挡了一挡,土墙随即倒塌,法术轰在身上,将他掀了个跟头。   所幸蒲平平惦记夺宝,不舍得多耗真元,打出来的只是一记寻常法术,仇枫是土灵根圆满,挨了这下没有伤筋动骨,随即硬撑着爬了起来。   蒲平平恐吓道:“咱们走着瞧!”   江焰望着蒲平平远去的背影,心头沉重之极,交手这两下更加叫他清楚地感觉到,蒲平平哪怕是压制了修为,自己仍然不是对手。   仇枫叫道:“快些救人。”   两人自湖里将高鸿礼捞了出来,高鸿礼伤在前胸,“慧心一剑”的威力虽然被他及时抵消了大半,但那余威也不是筑基期修士的*可以承受的,他的前胸裂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最深的地方几乎被洞穿,好在没有伤及性命。人只是昏了过去。   仇枫赶紧给他喂了颗丹药,手忙脚乱地包扎止血。   江焰招手将关闲叫了过来。木系法术在疗伤上有着极大的优势,一般而言木灵根修士都会学上两招备用,关闲也不例外。跑过来赶紧给高鸿礼医治。   仇枫这才意识到附近还有旁人在观战,他随即想起张钰来,抬头四下寻找,关闲一边施法,嘴里不闲着:“你们刚一打起来,张钰就走了。这会儿大约也是去找异宝了吧。”   正赶上高鸿礼醒来,他挣扎了一下,努力想站起来:“你们都没事吧?姓蒲的呢?什么东西这么香?异宝出世了?”   仇枫按住了他:“别乱动,你伤得不轻。大伙全都不是那蒲平平的对手,恰逢异宝出世。他丢下咱们去找寻异宝了。如若不然。不知道还有谁能活下来。”   高鸿礼神色焦虑:“你们别管我了,赶紧也去找,一定要抢在他前面找到异宝。江焰。你对这秘境熟悉,快带着仇枫去啊。”   仇枫没有挪地方:“找到了又有什么用,打不过蒲平平,早晚还要被他抢去,还能将异宝吃了不成?”   江焰却道:“一起去找吧,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拿到异宝能立刻提升实力,咱们还可以和蒲平平斗一斗,或者拿到异宝之后,秘境及时关闭,把咱们都送出来。实在不行能给他捣捣乱也是好的。”   经过方才一战仇枫的斗志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听江焰如此说,叹了口气,放出飞行法器。   关闲扶着高鸿礼起来坐上法器,一边插嘴道:“这宝贝这么香,说不定真能吃。”   仇枫把目光落到忙前忙后极为热情的关闲身上,问江焰道:“这位是……”   他问江焰,回答他的却是关闲本人:“我是中州关闲。是这次进来的散修。”   仇枫怔了一怔,道:“你们还有别人吗?大家若是能联合起来的话,还能同蒲平平斗一斗。”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设想要是此次进秘境的都是跹云宗弟子,不是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散修就好了,不过这话也只能想想,他实在没办法口吐怨言,这秘境进来之后人都分散在各处,集合不易,理智地想一想,换做哪家也不可能真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算江焰没有一开始便同他们联手对付蒲平平,那也是情理之中,他和高鸿礼都没办法责怪。   高鸿礼失血加上还没有从挫败中缓过劲来,脸色极为难看,他向江焰、关闲道:“仇枫的防御法器刚才毁掉了,你们谁有他能用的,先拿给他凑合一下。”   仇枫是土灵根,高鸿礼说这话本未抱太大希望,关闲却是“哎呀”一声,开始翻找身上的诸多乾坤袋,还真是给他找到了几件土灵根使用的法器,拿出来交给仇枫。   江焰有些无语,高、仇两人却十分奇怪,仇枫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关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仇枫见状不再追问,叹道:“这几件法器只能说一般,肯定挡不住蒲平平的金丹期功法。没想到姓蒲的这么难对付。”   关闲见三人都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实在憋不住了,说道:“有一个人,说不定能收拾得了那个蒲平平。”   ********************   关闲口中的那个人此时还呆在雨中,红笺并不知道整个秘境只有她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雨还未停。但她已经觉出处身之地不大对劲儿来。   按说这般找法,她早该遇上蒲平平、江焰,或者其它宗门的什么人。但其实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其他人了。一开始偶尔还会瞧见妖兽的踪迹,到后来只闻雨水淅淅沥沥滴落的声音,四周山树依旧,只有雾气越来越重。   是幻境吗?好端端的她怎么会陷到幻境中来?   这其中必有原因,红笺一下子想到了这场下了很久的雨。   她在雨中疾驰、施法、拼斗,这场雨从一开始就不叫她厌烦,甚至觉着心神很舒适,后来她情不自禁收回了护身真元,身体直接接触雨水,神炁运转了《大难经》。   这到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她在很小的时候便发觉了水中修炼好处,练气期她第一次得以成功运转《大难经》,便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雨滴为她的水真元吸引,带着扣人心弦的凉意扑面而来,在她身体周围水意蒸腾,又有丝丝缕缕的微光在跳跃。红笺意识到这些微光便是雨滴中最精纯的灵气,是可以为她吸收的水之精华。   做为一个潜心修炼已成习惯,感兴趣且又迫切想着变强的修真者,红笺下意识地就被这些水之精华所吸引,她能清楚地看到,是因为秘境里本身灵气浓郁,于是在她全未察觉的时候,她便向着水之精华更加密集的地方去了。   直到身处这么一个疑似幻境的地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可滴落在身上的雨是这样的真实,还有叫她舒适得几乎想要叹息的水之精华一直都在,很难想像这些都是错觉。   红笺站定,闭上了眼睛,她早不是当初心甘情愿呆在幻境里不出来的吴下小阿蒙,对付幻境她甚至比许多老修士更有经验,强大的神魂,专注的心,这些她都具备,待她再睁开眼睛,四周果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山巍峨,她正站在山脚下,抬头看满坡松柏,苍翠如碧海,而一道飞泉自高处落下,在那些松柏的叶子上碎成无数晶亮的琉璃珠,飞溅洒落,随着微风一阵密一阵疏,洒了她一头一脸。   这就是她在幻境中感觉到的雨。   这个地方灵气若有实质,山石草木钟灵毓秀,空中更充斥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没想到这秘境里竟还别有洞天。跹云宗秘境名声不显,是因为一直没有人发现此地吗?   红笺意识到自己大约是无意间闯进了从没有人涉足过的区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蒲平平,自是要先将这个神秘的地方探一探再说。   红笺乘着法器山上山下找了个遍,经由她神识细细探察,很快便将目光投向了位于山腰上的一个洞穴。   满山的灵气皆是自洞口而出,就连异香也是从那里冒出来的。整个洞口已经被乳白色的灵气淹没,地上爬满了青萝,青萝中间培元草、灵血芝、白玉仙苔诸多灵草混杂生长,像野草一样茂密。   红笺深深吸了口气,山洞里有什么,竟会产生这种灵气满溢的现象?   她突然心有所感:“看来传说中此次秘境所出的异宝就是在这山洞之中。我没找着蒲平平,却误打误撞先找到了异宝,不知是什么东西,进去看看再说。”   异宝出世大多会有妖兽在旁守护,红笺担心山洞里的也是这种情形,她真元遍布全身,“中空剑”紧握在手,神识先行探路,一步步小心谨慎地进了山洞。   红笺的神识感觉到这山洞并不深,不过十余丈已经到头,而且里面也不甚开阔,没有发现妖兽存在的迹象,进了山洞之后,香气闻起来更加沁人心脾,只是里面到处都白蒙蒙的,离了神识寸步难行。   红笺极不适应,一边摸索着往里去,一边抬手以“万流归宗”开始清理这些浓郁的灵气。   等她来到洞穴深处,四周灵气终于变淡了些,差不多透过薄雾能看清眼前两三尺远的距离。   在这个洞穴里确实没有妖兽存在,随着红笺一记“万流归宗”,身前白雾一清,她终于看到了这个叫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宝贝。   ☆、第一百五十三章倒霉的木系灵种   洞穴深处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周围石壁如刀砍斧斫,隐隐散发着幽暗的光泽。   独独在距离地面两丈高处,有一块大石头向外探出来,大约因为千万年不停有水沿着上面石壁的缝隙滴落,石头表面凹陷,天生而成一个巨大的石碗。   此时石碗上方的滴水已经停了,石碗里积存的是些乳白色的液体,近乎满溢,向外汩汩冒着灵气,在这些灵液里浮着一颗透明的种子。   香气不知是灵液还是种子散发出来的,红笺的神识很快觉察到石碗里的灵液在减少,她进来洞穴这片刻的工夫,暴露在灵液外边的碗沿多出来了半分。   是这颗种子在不停消耗着灵液。   难道这种子就是异宝?不识货的红笺有些犯难,怎么收集?贸然动手会不会有危险,若是不小心损坏了异宝那可是暴殄天物了。   它在灵液中生长,最可能的自然是连灵液一起收起来。   为了采集未知的异宝,红笺提前准备了各种质地的容器,她自乾坤袋里取出一只玉瓶,瓶口斜倾冲下,慢慢放进石碗。石碗里的灵液猛然涨高了一截,那种子好像受了惊吓,“嗖”地躲了开去。   红笺意识到不对,连忙将瓶子拿开,瓶子上连半点灵液都没有沾到,只试探这一下,石碗里的灵液就下去了半寸。   这可怎么办?这么下去这些灵液很快会消耗得一干二净,到时候这颗奇怪的种子是会消失还是会生根发芽?   红笺有些迷茫,她慢慢伸出手去,在距离那颗种子寸许远处停下,那颗种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打了个漩儿沉入碗底。   这么有灵性?红笺不由伏下身子凑近了看它。   她喃喃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一会儿灵液光了,你还会好好的吗?”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种子生长在灵液里,红笺猜想它大约对水真元也不会如何排斥,索性运转真元裹住了手指,将手伸入了灵液里。   灵液微凉,还未等红笺好好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碗底传来,她的水真元倾泻而出,红笺吓了一跳,猛然将手抽回来,那颗种子在碗底又打了一个漩儿,这一次红笺却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得意洋洋的意味。   红笺咬着牙,瞪大了眼睛,若是碗底的种子也生着一双眼睛,这恰是一幅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红笺拿它没有办法,想了一阵,再次包裹了水真元将手指探进灵液,在那颗神秘种子来吸取真元的瞬间,运转了《大难经》。   听说真正的天地异宝自有其灵识,可以主动与人沟通,这颗种子肯定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但看反应到像是有简单的判断能力,红笺希望能通过《大难经》感应到它的情绪,至少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直到被吸走了近半的真元,红笺才收回手去,她从灵液中感受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那颗种子远未到开启灵智的地步,它残存的些许影像杂乱无章,红笺发了好一阵呆细细梳理,才有所感悟。   这竟是一颗木系灵种。若不是长在秘境里,若不被人发现,再过个数万年,它或许会像丹崖宗的上古灵泉一样长成气候。   可是现在它还十分弱小,就是红笺这样的筑基修士也可以轻易毁掉它。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你看各大宗门的人都被你惊动,一齐涌来,哪里还有你的好果子吃?”红笺也不管它尚且不能听懂自己说话,自顾自地念叨,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灵液就要耗尽了?这么说你还是差了些机缘啊。”   想到此她不由喟然叹息:“差机缘的又何止是这灵种,石清响特意写了信来叫江焰带我进秘境,可惜我和江焰都不是木灵根,而他这个木灵根却远在丹崖宗,方峥的话更不知人在哪里,这天大的好处只能眼看着,到最后不知便宜了谁。”   这些念头只在红笺心里一闪而过,她随即便不再多想,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想到方峥,叫她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联想到了万化生灭功。   她试着将手伸到灵液里,运转了万化生灭功,口里念念有词:“我也能变出来木系真元哦。你来不来?”   真元的被动消耗比方才少了很多,那颗透明的木系灵种呆头呆脑趴在碗底,毫无亲近之意。   红笺有些挠头,这不识货的灵种大约是在灵液里长大,明显对水真元的吸收更为迫切,不管红笺如何试探,它都没有流露出要跟着走的意愿。红笺隐隐觉着,看它这副模样,就算来的是个木灵根修士,也不见得能轻易得手。   此时洞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山洞里拢音,红笺只觉连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颤了颤,这是金系法术劈在了山壁上的声音,有修士凭借深厚的法力强行破开了幻境。   红笺心中一凛,如此凶悍,来意不善,这个闯进来的人必是符图宗蒲平平。   自己进了秘境之后想杀这蒲平平却遍寻不着,既然在这里撞见了,那就一决生死吧。   不过量他也想不到此时山洞里竟有人在,红笺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寻了个角落贴墙而站,依靠“仙霓霞光”将气息完全隐匿,浓雾瞬间便将她和石壁融为了一体。   来人确是蒲平平。   他追着香气而来,陷在幻境里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结症所在,以金系法术一举破开幻境。   看到异宝所藏之处在他眼前露出真面目,蒲平平也有些激动,他放出神识,很快便锁定了这个山洞。   蒲平平打心底觉着不可能有人跑在他前面,毕竟他刚刚才把其它宗门的几个小子打得落花流水,就算江焰和仇枫不怕死地跟来,这会儿也肯定困在幻境里,其他散修按他们的修为就更不需提了,虽是如此,为着预防万一,蒲平平还是先以神识将山洞里好好查看了一番。   没有妖兽,更没有任何异常,异宝孤零零地呆在灵液里。   此行简直太顺利了。蒲平平快步上前,他要仔细看一看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异宝是个什么东西。   红笺手握“中空剑”蓄势待发,她选的这个角落离那木系灵种很近,蒲平平要上前来看异宝,自然也会离着她越来越近,近到白雾中已经能看到对方的影子,相信这个时候蒲平平若是留神往角落里一扫也会发现有人,不过红笺依旧没有动手。   她在等待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自己虽然看上去极易暴露,但红笺十分清楚,到这时候了蒲平平绝不会再有这个心思东张西望,就像她刚才同木系灵种交流的时间也是心无旁骛,全未想着周围是否会有人偷袭。   蒲平平在木系灵种前站定,他“咦”了一声,似是不相信神识所见,欲待低头凑近了去看。   正是时候!这个时机、这个距离,就算蒲平平依旧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也躲避不开,红笺猛然催动“中空剑”,白雾中寒光数点,疾射向蒲平平。   实在是太突然了,蒲平平觉察有异之时,最近的一道寒芒已经触及到他的脖颈,蒲平平心里一寒,他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避无可避,法器、符箓都不及祭出,匆忙间只有以真元硬抗。   “砰”“砰”连声,蒲平平身上应声出现了数个血洞,鲜血急涌而出,最重的伤是在脖颈上,那里割开了很深的一个口子,蒲平平一边疾退,一边按了张符箓上去。   红笺暗暗惋惜,水真元的攻击遇上金系的防御,这伤害实在是有心无力,她明明已经倾尽全力,硬是将蒲平平瞬间打成了筛子,他只是贴了张符箓,便眼瞅着没什么大碍了。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红笺占着先手紧咬住了不放,接连施法催动“中空剑”,试图叫蒲平平伤得再重一些。   蒲平平一时大意,竟被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筑基散修压着打,心里郁闷得直欲吐血,偏偏此前的金钟护身符被江焰破去,他此来没有准备防御法器,连多备一张“救愈符”都曾觉着小题大作,他祭出来的这“救愈符”论真实效果其实比不上治疗法术,胜在见效快,不过这效果都是暂时的,待符箓法力耗尽,伤势也会重新恢复到初受伤的时候。   必须赶紧将这个鬼鬼祟祟的散修拿下。   蒲平平已经发觉对方这件法器虽然速度足够快,叫他防不胜防,但并不足以给他这金丹期的身体造成致命伤害,他恶向胆边生,任由“中空剑”不停在他身上开出朵朵血花,放开两手,自去掐诀施法,面露狞笑,口里厉声喝道:“死!”   这个时候蒲平平哪里还顾得上真元消耗如何,打出去的正是他的最强法术“慧心一剑”。   山洞里可以用来躲避的空间太少,几乎是刺目白光骤然亮起的霎那,这道法术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便到了红笺面前。rs   ☆、第一百五十四章抢   “慧心一剑”!   若有可能,红笺也想稳妥些,避开法术的锋芒再去施展“万流归宗”,但这山洞里空间实在太狭小了,她不过稍稍一退那剑光就到了眼前。qqxs.cc   一切尽皆不及,除了“万流归宗”!   “慧心一剑”是金丹期的功法,红笺的“万流归宗”却也进阶过两次,第一次进阶使其脱离了平凡功法之列,真正可以用之于对敌,第二次进阶多出来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说起来此时这两个功法应该是品阶相当,势均力敌,但其实结果却并不是这样。   “心剑”这门传承之所以号称金系第一,是因为它不但具有毁灭一切的力量,速度也足够得快,快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心念不过一动,法术已经击中目标,叫人想抵御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   “慧心一剑”未到“心剑”的程度,可也具备了同样的特征。   红笺倾尽全力的一招“万流归宗”刚刚抢了出来,眼瞅着却是来不及了,“慧心一剑”那磅礴的金系真元已经到了眼前,海啸般就要将她覆灭。   这是她以“万流归宗”对敌以来第一次这么吃力,可对面的蒲平平更是看到了他生平仅见的怪事,就像扑面的黄沙阵中有人挥舞着大扫帚扫了几扫,他的“慧心一剑”登时便消失了一大半,仅剩下的十之一二呈现出扭曲的圆弧状,击中了那个偷袭他的黑衣人。   如此古怪的身手。这人比大宗门的那几副材料加起来都难对付。   蒲平平心中陡生警兆,对方受这一下向后直飞出去,后背撞在了石壁上,黑衣碎裂。半边身子鲜血尽染,可这个人却连吭都未吭,右手一抬,下一瞬间反击来了。   蒲平平方才见黑衣人法术伤害不大,身体又如此脆弱,已经估计到对方极有可能是个水修,所以当他见到刺眼的金光骤然亮起,着实有见了鬼一样的感觉。   蒲平平想退开想闪避,可方才红笺的处境同样也降临到他身上,空间不够。腾挪不开。事出太过突然施法相抗又来不及。金系法术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敢以身体硬挨,故而他匆匆忙忙掐了个法诀,打出去的是施法最快的“锐金诀”。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锐金诀”只是金系法术最基础的一个法诀,与红笺的反击相较只能算是聊胜于无,二者相撞,“锐金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下一刻红笺“中空剑”便正中蒲平平的前胸。   相较起来,蒲平平受的这一下可比红笺方才被“慧心一剑”扫中要严重得多,但蒲平平的肉身也远比红笺结实坚硬,所以他硬受了这一记之后情况也与红笺相仿,前胸开了个血洞,伤势虽然不轻。可也未到致命的程度。   两个人都是呼呼急喘,背依着石壁以为支撑。   蒲平平此前在湖边同高鸿礼等人刚打过一架,虽然吃了恢复真元的丹药,又耽误一阵才找来,真元终是没有回满。   而红笺这边未防备蒲平平会来,真元也是差着半截,两人斗到现在都有些无以为继。   好在这洞里灵气浓郁,蒲平平一边恢复着真元,一边开口劝降:“阁下如此身手,做个连面也不敢露的散修实在可惜,不如我来引荐,你加入我们符图宗如何?”   红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她伤在身体左侧,此时勉强以大量真元止住了血,左臂不敢轻抬,但她知道蒲平平也好不到哪去,就看谁能撑住了不松懈。   蒲平平继续道:“我们戴宗主是化神修士,更难得的是他没有门户之见,最喜欢提携像阁下这样有本事的散修,只要你加入我们符图宗,没有人敢追究你的出身来历……”   蒲平平实在不像是一个会长篇大论游说别人的人,但他这番话张口就来,显然是平时耳濡目染,不知听旁人说起过多少次。   红笺冷笑不语,她此时真元除去留一手“万流归宗”终于稍有积蓄,水系功法伤害稍弱,可也够蒲平平受的,所以她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催动“中空剑”向蒲平平袭去。   蒲平平这次全神贯注戒备着对方,自然提早发现,只是他身手大不如方才灵活,只得勉强分出点真元来打了道法术相抗,他这才发觉对方几番风格迥异的攻击全是来自于一件飞剑状的法器,随口恐吓道:“你不要以为不露脸就万事大吉了,我们符图宗有的是办法找到你!”   这一番折腾两人刚刚稍见好转的真元又所剩无几,只得恢复了僵持。   就在这时,山洞外边传来了法术的连声轰鸣。   蒲平平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他由声音判断那是金系法术,来人应当是江焰,这小子到不怕死,真跟了来。   若不是被这个古怪的黑衣散修拖住,有这半天时间他早将异宝收入囊中,并且没有这个散修的话,他也根本不会将江焰看在眼中,甚至希望他们几个都能赶来,省得自己拿到异宝之后还要费力去找人。   只是此时,若是这人同江焰几个是一路的,他可没有得手脱身的把握。   这一番打斗不管是蒲平平还是红笺都有意避开了那木系灵种,现在异宝就在二人之间,好似触手可及,蒲平平仗着“救愈符”还剩三分效力,不再顾及其它,飞身向着半空的石碗扑去。   红笺扬手将“中空剑”祭出去接连击中蒲平平,却未能阻住他去势。   红笺暗叫“糟糕”,这木系灵种她没有办法收服,按说蒲平平是金灵根,也应该束手无策才对,但符图宗的符箓花样太多叫人防不胜防。   看蒲平平这饿虎扑食的架势真怕他提前有所准备,灵液里的异宝若万一叫他拿去谁知会发生什么不测,红笺不敢再瞻前顾后,也顾不得管山洞外边来者是谁,径直冲上去阻止。   木系灵种离红笺稍近,这表明她在与蒲平平这番艰难的斗法中占着微弱的上风。故而蒲平平虽然先有所行动,红笺却仍在电光石火之间将他截下。   蒲平平身经百战十分有经验,吃过一次亏虽然不明所以,却不再冒然以法术去攻击红笺,他的手臂和两手充斥着金系无坚不摧的巨力,猛地冲红笺头顶插去。   红笺只听风声便知道这一下若是挨实了纵有水真元护身自己怕也经受不住,她侧身拧腰,身体轻如飞絮,以一个柔韧到不可思议弧度躲过了这凶狠的一抓。   手指破风的尖啸声擦肩而过,红笺毫不停滞,驱使“中空剑”直刺蒲平平双目。   距离这么近蒲平平没有躲避的余地,抬手以泛着“锐金诀”的肉掌硬挡了一记,紧接着“呼”的一声便如泰山压顶般向红笺压过来。   两个人挤在那个天生的大石碗前几乎要扭打成一团,不管是蒲平平还是红笺都没想到这一架会打得如此狼狈。   两人之间距离越近,出招越快,越是凶险。   对方功法古怪,没有厉害的攻击手段,而且体质颇弱,受不了重击。蒲平平意识到他肉身上的巨大优势,拼尽全力试图以泛着“锐金诀”的一双肉掌生撕了眼前的敌人。   若不是木系灵种当前,红笺绝不会同他如此纠缠,做为一个水修被敌人贴了身,实在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她下意识地闪避着蒲平平狂风暴雨般地攻击,“万流归宗”吸取“锐金诀”效果差强人意,红笺只是抽暇一试随即改以“中空剑”和对方抢攻,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移,两个人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点点血花溅落得满地都是。   “看来异宝就是在这山洞里了。幸好仇师弟懂得如何破那幻境,不然只靠江焰你硬轰,咱们还未必出得来。”   “小心,那姓蒲的说不定已经来了!”   破开了幻境的几个人站在山前说话,声音清晰传到山洞里来。   若说红笺听到第一句话时还不知道来的是谁,第二个人开口却叫她心神一松,既然来的是江焰和他的同伴,这姓蒲的就没有多久好蹦跶的了。   蒲平平脸色也变了,他目露狰狞,两手挂着寒风狠狠拍向红笺,趁红笺侧身闪避,猛然甩开了她的纠缠,两步便到了石碗跟前。   他全然不顾“中空剑”的威胁,伸出手去,掌心赫然贴着一张符,二话不说抓向灵液之中的木系灵种。   红笺被蒲平平甩脱心猛地一沉,顿时意识到要糟。   蒲平平既然对木系灵种有了动作,红笺可不敢赌他会不会成功,不管蒲平平是要收服异宝还是要将它毁掉,那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蒲平平的手就要触及碗中灵液,上去阻止肯定是来不及了,红笺脑袋里一热,不及多想,在这瞬间探身做了个方才就一直犹豫着未敢一试的动作。   她对着那半碗灵液全力施展了“万流归宗”,心中叫道:“不想被蒲平平收服,你就跟我来吧,我会以‘万化生灭功’照顾好你!”   ☆、第一百五十五章筑基圆满的破坏力   江焰这边一起打破幻境来到山洞前的是四个人,高鸿礼受伤虽然不轻,经过救治之后还能勉强一战。qqxs.cc虽仗着人多势众,大家心里也很清楚,若是蒲平平已经到了,靠着参差不齐的四人,只怕依旧要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事到如今,只能拼上一拼。   仇枫是土灵根,皮糙肉厚,走在最前面,江焰紧随其后,受伤的高鸿礼受到照顾被夹在中间,关闲提心吊胆地断后,四个人正往山洞里面去,却听见山洞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蒲平平!   若是平时,听到大对头在里面,仇枫几个总要看看究竟再往里闯,可此时众人明知道异宝就在这山洞里,哪里还敢耽误时间,一边放出神识人往里冲,一边做好了对敌的准备。   众人此时冲进去其实已经迟了,山洞里风云骤变。   蒲平平的手指就要接触到灵液,由一旁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这吸力如一股强劲的龙卷风将石碗中的灵液一下子尽数卷走。   蒲平平眼见那颗透明灵种也被裹在灵液中登时大急,他劈手抓向灵种,左肩贯注真元猛地向那黑衣人撞去,可叫他没有想到的是那颗透明灵种好像活物一样,在他将要触及的瞬间扭了一扭,擦着蒲平平的手指错了过去。   蒲平平大恨,尽起全身真元手起招落。   “慧心一剑”!巨大的消耗使他立时陷入真元枯竭,但蒲平平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要这与他捣乱的黑衣散修死,他要将这该死的对手连同那不识抬举的灵种一齐劈成两半。   距离太近,红笺倾尽全力的一招“万流归宗”正在发挥着作用,面对“慧心一剑”她也无法再做其它应对。   灵液、木系灵种在接触她掌心的瞬间先后没入她的身体。紧接着是她吸取来的大量金系真元,但她这一次依旧来不及将“慧心一剑”尽数化解掉,甚至因为吸收了灵液和木系灵种的关系,轮到金系真元的时候只堪堪吸走了不及三分之一。   “慧心一剑”还保持着法术固有的形态,只是变得黯淡了些,径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金光搅动了白雾,虽然黯淡,却带着足以毁灭任何同阶修士的力量,因为足够锋利,落到红笺身上反而没有发出声音。   蒲平平大喜过望。他等着迎接铺天盖地的鲜血喷洒出来。等着看这个该死的散修怎么肢离破碎。   可没有。他什么也没能等来,对方被“慧心一剑”斩中的那一线突然白光大作,继而眼前的黑衣人由头至脚迸发出乳白色的光芒。这白光将他暴露在外边的眼睛和一袭黑衣全部淹没。   山洞里先前满溢的灵气随即翻江倒海般向着蒲平平眼前的这团白光汇集,以最快地速度一扫而空,视线恢复到干干净净。   蒲平平骇然发现眼前这黑衣散修中了自己的“慧心一剑”不但诡异得毫发无损,而且眼瞅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强,收取了这么多的灵气,他这竟是……要进阶了。   蒲平平觉着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先不管那灵种为什么能叫这人进阶,现在看样子已经是无法阻止了,修士每回进阶相当于一次脱胎换骨,别说刚才的“慧心一剑”连点血都没有看到。就算将对方重伤,只要他一时未死就会瞬间恢复如常。   蒲平平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一时毛骨悚然,向后疾退。   但为时已晚,那团白色光华中的红笺睁开了眼睛,她只觉身体轻盈真元充沛,经脉内气血翻涌,道基在飞快地生长壮大,状态前所未有的强,她没有来得及细想自己这状态怎么来的,便看到了蒲平平。   一瞬间她的目光中只有杀意,真元随心意流转,未等她动手,“中空剑”自行飞了出去,混杂着金、绿、白三色光晕,形成了一股足有树干粗的真元洪流,直接轰在了蒲平平的前胸上。   不,不能说是轰,同“慧心一剑”一样,真元洪流接触到蒲平平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比戳破一层湿窗纸还要轻松,直接透胸而过,在蒲平平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而后深深没入了他后面的石壁。   蒲平平的脸上有惊骇,有不可置信,但这一切都停止在他被这股神奇的力量穿身而过之时,由生至死,他没能做出任何的抵抗。   仇枫、江焰四人此时已冲进了山洞,隔着十几丈的距离正望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时齐齐止步,震惊地望着犹自沐浴在白光中的那个人。   这样磅礴的一道洪流,足以毫不费力地洞穿阻挡它的一切,一瞬间仇枫等人甚至觉着别说蒲平平压制了修为,哪怕他仍旧是金丹中期,不,哪怕先前站在这里的是个金丹圆满的高手,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这是异宝的力量,还是这个人自身的修为?若是这人自身便有如此本事,那秘境乱流为什么还会传送他,按空间法则他是不是要永远留在这秘境里了?   江焰简直是要好奇死了,他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心中只是在大叫:“是她吗?是不是方红笺?这怎么可能?方红笺怎么会如此厉害,可不是她的话又会是谁?”   又长又大的黑色斗篷挡住了几人一窥真相的目光,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修为看上去是筑基圆满。   红笺也正在为自己进阶筑基圆满而暗暗兴奋,这次进阶来得如此突然,都说修炼《大难经》之后,神魂远比同阶修士强大,进阶会变得异常艰难,红笺早做好了在筑基后期被困很久的准备,没想到一趟跹云宗秘境之行,这一步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跨过去了。   进阶之后杀死蒲平平对红笺而言不再是一件难事,可如此轻松却叫她也吓了一跳。   而后红笺几乎是立时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说起来那惊天一击既不是来自她自身的修为,也不是异宝的力量,方才她一式“万流归宗”机缘巧合同时吸取了大量的水、木、金三系真元,而后又被她通过“中空剑”一股脑打向蒲平平,偏偏“中空剑”这件法器的神奇之处便是不忌真元的属性,不知为何三系真元竟融合成为一体,由此产生了巨大的威能。   这种机缘并不常有,红笺也不认为她以后还能发出如此强大的一击,所以她只是想了一想便将这等奢望抛下,专心内视。   在她的识海内,水灵根之上,多了一颗透明的种子,那木系灵种被她吸入体内,不知怎的便出现在了识海,而且看它牢牢呆在飞旋的水灵根上巍然不动,看上去竟像是对这个新住处还颇为满意。   它是满意了,红笺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这毕竟是一颗木系灵种,在她一个水修的身体里面安营扎了寨,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既是灵种,总要汲取大量的养分,这养分或许是水系真元,或许是木系真元,按它此前在灵液里那需求,换一个元婴大圆满也未必受得了,而自己修为不过筑基,拿什么养它?   此时四方灵气还在向着她汇集,红笺终于觉出不对来,她是进阶了,这进阶极有可能是木系灵种入体带来的好处,可由筑基后期到圆满不过普通一小步,又不是结丹成婴,就算她神魂再是异常,这灵气的吸收也早该停了,哪能这么没完没了?   而现在包裹着她的那团乳白色的光还没有消散,山洞里的灵气全部被吸收干净,先前自洞口涌出去的雾气正往回倒灌,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洞口先前那片茂密的灵草正在急速地枯萎。   仇枫、江焰几个见到这等奇景,尽皆呆住,这进阶还没有结束吗?进阶之际肉身无敌,蒲平平还死在那里,仇枫、高鸿礼虽然对于这个陌生人拿到了异宝又羡又妒,却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就在此时,不知由何处传来一连串的“轰隆”声,这声音越来越响,似是远处在不停地打着雷,跟着地面有些颤动,仇枫是土灵根,当先反应过来,他脸色微变,叫道:“不好,这山要塌!”   关闲在最后面,闻言脸色一白,忙道:“那还等啥呢,快跑啊!”   高鸿礼还带着伤,当即掉头跟着关闲往外跑,招呼犹在发呆的江焰:“先撤,回头再说!”   江焰连忙跟在三人身后,转回头大声提醒沐浴在白光中的那人:“还不跑!”   山坍塌得极快,江焰等人只觉地面一直在晃动,等他们几个飞身出了山洞,后面无数巨石滚落下来,眨眼间整座山便矮了半截,到处都是石头和倒下来的大树。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江焰注意到一条泛着白光的人影冲天而起。   这个疑似方红笺的人出来了,他手里还抓着蒲平平的尸体。   此时天色已经微黑,正是太阳落下,月亮还未升起之时,这人一出现整个秘境里好似突然刮起了狂风,草木摧折,乱流翻涌,江焰四人都暗叫一声糟,关闲面如土色:“不是连秘境也要塌了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秘境崩溃   在那一瞬间,众人都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秘境若是崩溃的话,还会不会将他们送回原来的世界,或是干脆抛下他们不管,叫他们在紊乱的空间乱流里自生自灭?   可再是担心,这些人也没有破碎虚空的本事,只能留在原处听天由命。   此时处于乱流中心的红笺已经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整个秘境的灵气被剧烈搅动起来,向着她聚集,争先恐后钻到她的身体里,按说她的经脉瞬间就会被撑爆,可她却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木系灵种在她的识海里微微泛起白光,红笺暗自咋舌:“好大的胃口,这是要临走饱餐一顿吗?”   她这时才想到自己以“万流归宗”将木系灵种吸入体内时那想法有多么简单可笑。   眼下只能且行且看,若木系灵种时时需要这么多的能量,无疑就是将她吸成干尸也是供应不起。   风起云涌,乱流搅乱了众人所处的这方天地,在红笺的上空当先出现了一道裂痕,由此开始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深,迅速向远方蔓延。   很快整个天空碎成了几大片区域,好似从天外涌来了狂风,日月星辰逐一显现,随即便被拉扯到黑洞中。   到了这个时候,红笺身上的白光才逐渐黯淡,木系灵种现在收敛无疑已经迟了,众人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天果然塌了,天空轰然碎裂成或大或小的碎片,众人被抛离了地面,如同流星一样身不由己飞向天外。   这样的遭遇不要说关闲,三个大宗门的弟子也是头一回经历,忍不住留下了“呜哇”一路狼哭鬼嚎。   秘境内外时间不同,秘境里一天,道修大陆这边不过半日,此时还是白天,刚刚过午不久,离天黑尚早。   几个元婴最早感觉到有异,宗门秘境对各大门派至关重要,更别说此刻里面还有人。   跹云宗宗主殷泉亲至秘境入口察看究竟。   秘境打开后不久入口便合拢,灵气也不再向外冒了,此时山峰内部“轰隆隆”作响,整座山体在微微震颤,可以神识探查却找不出原由,殷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跹云宗的几个元婴除了仙园里的管仪白尽数赶来,连小瀛洲的奚旭都到了,奚旭难掩忧色,匆匆见过礼,同殷泉道:“殷宗主,看来异宝出世对秘境影响极大,若有异变,不知会如何?”   殷泉道:“最糟糕的情形自然是秘境崩溃,两千年前明川宗秘境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   说起明川宗秘境,几个元婴一齐默然,据说当年明川宗也曾辉煌过,在道修大陆的地位比之数十年前丹崖宗、如今的符图宗不遑多让,可有一年明川宗的宗门秘境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自内部突然崩溃,近百筑基弟子没有一人活着出来。   更糟糕的是自那时候开始直到如今,不管明川宗想了多少办法,宗门秘境再也没有开启过,明川宗因此很快让出了顶级宗门的位置。   殷泉是一宗之主,出了问题自然先从宗门的角度考虑,朱显心系爱徒,知道奚旭在担心什么,宽慰他道:“咱们这里还能听到动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这说明两界通道未闭,那边真就崩塌了,率先打破的也应该是咱们这边,秘境里的人危险到是不大。”   殷泉点了点头,按他的脾气自也不希望见到这么多人都死在未知的虚空里,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自己人江焰。   人家跹云宗都这么说了,奚旭只得惴惴不安等待最终的结果。   三清门左谦成、丹崖宗费成吉闻讯先后赶来,最后连齐秀宁和段氏母女都到了。段夫人万分庆幸没叫女儿进秘境去,看着齐秀宁难看的脸色,好容易才将不相宜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那“轰隆隆”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局限于这秘境入口附近,空气里像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帘子,帘子那边大锅里烧开了水,正“咕嘟咕嘟”向外不停鼓着泡,而且随着水越来越开,那冒泡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几个元婴都有些变色,殷泉道:“大家向后退退,小心出意外。”   他所说的意外是指两界相通之处突然出现风洞,哪怕是元婴,离得太近措不及防之下也说不定会被吸走,那样可就要了命了,谁知道空间乱流会将人送去哪里,若是再也回不了道修大陆,要在一片荒芜中默默等死,想想都不寒而栗。   众人会意,齐往后退,让开了偌大的空地。   水沸到疾处,突然转而无声。   众人眼前的这座山峰未动,也就是说秘境的出口没能打开,但是在数丈高的虚空猛然撕裂开了几个豁口,里面烟尘弥漫,乱流汹涌,隐隐能看到那边的黑夜一闪而没,跟着巨石、大树纷纷自裂缝坠落到道修大陆这边,一起出现的还有两个大活人。   “丹崖宗的小子!”   “是张钰!”   “另一个是谁?不认识,散修吧。”   众人目光一齐落在幸存的这两人身上,果见其中一个赫然是此前跟在费成吉身边的筑基修士张钰,另一个是生面孔,二人在落地之前已经调整好了方向,稳稳落地,但看脸上都有些恍惚。   登时四五个声音响起,都是在问张钰:“其他人呢?里面出了什么事?”   还未等张钰回过神来,殷泉叫道:“那边还有。”   果然隔着这入口之处足有半里之外,虚空又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几条人影被弹落过来。   这还只是开了个头,由这开始以众人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方圆里许,就像老天爷将跹云宗当成了一口大锅,现在水开了向里面下饺子一样,稀里哗啦扔下来一大堆东西,大多是些飞石泥土之类,偶尔夹杂着一两具尸体,自然还有那些最终在秘境里活下来的人。   跹云宗的地盘上还从来没这么乱过,不要说那些少有拘束的跹云宗弟子纷纷出来一看究竟,山门外边还有不少一时未走的散修,惊见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随即一片哗然。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殷泉到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跹云宗秘境只怕不保,心情沉重之极,他强撑着没有失态,叮嘱朱显:“赶紧清点人数,找到江焰,问问秘境里的情况。”   此刻张钰正在向师父费承吉和齐秀宁讲叙秘境里他所亲历的事情。   在张钰将蒲平平喊去了湖畔不久,异宝出世,张钰立刻去寻找,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致秘境崩塌,他完全不知情,所以齐秀宁只听他说了个大概便丧失了兴趣,她抬头四望,奇怪的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蒲平平的人影。   江焰、仇枫、高鸿礼,每一个都在,还有三四十号叫不出名字来的散修,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相较这些活人,几具尸体更吸引众人的目光,齐秀宁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个散修都是蒲平平杀的,可是他人呢?   更重要的是异宝在谁那里?这些人身上气息如常,实在没有哪一个像是收服了异宝的模样。   被众人围在当中的江焰顾不得回答师父的问话,他抬头环顾四周,在活下来的众散修之中没有找到方红笺,也没有看见人群中有谁披着黑斗篷,不由目露茫然,急道:“只有这些人吗?再找找,看有没有人落到别的地方了。”   仇枫和高鸿礼也在寻找那个拿走了异宝的黑衣散修,不过他二人同江焰的心情大不相同,尤其是奉命前来帮忙的仇枫,他附和了江焰一声便开始为师父左谦成讲叙秘境崩塌的经过。   他讲那蒲平平进了秘境之后如何大肆杀人,又如何打伤高鸿礼要置几人于死地,讲他们如何冲破幻境到达异宝所在的山洞,结果目睹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蒲平平夺宝失败被杀,那神秘人收服了异宝,引得秘境内灵气紊乱,而后终于崩塌。   随着仇枫的叙说,众人渐渐慢得鸦雀无声。   等他讲完,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之色,奚旭叹道:“这么说那得到了异宝的人很可能没有活着出来,被留在了秘境里。”   众人面面相觑,便是宗主殷泉也不敢确定,方才这一阵实在是太乱了,就怕那神秘的散修精于隐匿之道,趁乱躲了起来。   殷泉立刻传令封山,若是此人已经藏起来,就绝对不能叫他跑了。   他下完了命令,望向朱显叹了口气,神识传音道:“朱师弟,此次这么多散修得到消息赶来,必是此人安排的,怪我一时失察,上了他的大当。”   朱显回道:“这都要怪符图宗步步紧逼,害咱们出此下策,谁知竟会给人趁乱捡了大便宜。”   两人相对苦笑,都知道对付这样的人,只是封山便想将他找出来实是希望不大。可通过别的手段查只怕更加行不通,此次进秘境的散修多达八十位,虽然留下了名单,但因为过半的人最终死在秘境里,并且不见尸体,想逐一对上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rs   ☆、第一百五十七章又见管仪白   不出殷泉所料,红笺在开始传送的瞬间便催动着“仙霓霞光”隐匿了气息。   秘境一碎木系灵种也消停下来,红笺身上的白光渐渐消散,她匆匆脱了黑斗篷,恢复到进秘境之前的模样。   红笺设想了好几种出秘境之后会遇到的困境,最糟糕的要属直接落到一帮元婴、金丹眼皮低下,这与进秘境时乱哄哄的情形又不同,就算有“仙霓霞光”,也很难不露破绽。   没想到运气不错,她现身的地方离秘境入口颇远,当时整个跹云宗一片混乱,就算有人自远处看着,也只见虚空被撕裂,掉下来几块黑乎乎的大石头。   直到红笺落地,团身一滚,就近藏了起来,也没有人跳出来大喊:“哎呀,快看,那里还有个大活人。”   红笺大大松了口气,这第一关闯过来,以后就好说了。   有“仙霓霞光”在手,相信没有人能发现她,别人只会以为柴小红死在秘境里,省得招来那么多觊觎的目光。   卢雁长那里好说,悄悄通知他一声,二人寻机离开跹云宗就是。   到是江焰……红笺有些犯难,在那山洞里他应该是认出自己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叫他知道好呢还是瞒着他好?作为朋友不应该瞒着他,可自己跑去告诉他实情,他夹在朋友和师门中间,选择起来怕也艰难。   算了,还是等一等再想这叫人头疼的问题吧。   红笺打量着自己这藏身之处,四周很安静。目之所见到处是奇草仙藤,几棵参天古树遮挡了她向远处望的视线,一条清澈的溪流自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木之间曲折流过,脚下是厚厚的青苔。   这地方竟叫红笺觉着有些眼熟。   跹云宗之内能叫红笺觉着眼熟的地方着实不多。红笺大奇,暗忖:“后山仙园?这里不是设有禁制么?我怎么进来了?”   怪不得她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后山仙园红笺不久前刚跟着江焰来过,知道这偌大的地方只住着江焰的师伯管仪白一个人,那禁制是管仪白亲手下的,旁人想进也进不来。   不过现在,红笺回头看了看同自己一共掉落的两块大石,其中一块非常不巧压断了花棚子,下面的几株仙藤由此遭了秧,这么大的动静。管仪白只要没有醉死过去。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她刚刚缩回到大树后面。气流微动,一个人带着浑身酒气出现在倒塌的花棚子边上,正是老元婴管仪白。   红笺听着管仪白轻轻抽了口气。施法将那块大石挪了开去,接下来他没有忙着去收拾那些被压折的花草,而是飞到半空中在仙园上空转了一圈。   红笺一动也不敢动,靠着“仙霓霞光”,管仪白果然没有发现她,最后降落下来。   死了两株仙藤,施法也救不回来了,管仪白非常心疼,红笺听着他嘟囔了两句,大意是诧异秘境的乱流为何能突破他设下的禁制。竟致石头掉到了仙园里面。   红笺有些心虚,她很怀疑是自己识海里的那颗木系灵种干的。管仪白是木灵根元婴,他设下的禁制毫无疑问应该是个充斥着木系真元的防御法阵,可自己方才穿过法阵的瞬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若说这是乱流所致,真的很难解释。   管仪白没有久呆,他救治了被压伤的灵草,将倒塌的花棚子重新支起来,恢复了微醺的好心情,看看没有什么不妥,便哼着小曲走了。   红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管仪白是真的离开了才敢露头。   对于这个老元婴,红笺是十分感激的,若不是曲仪白给了她“中空剑”,在秘境里她也只能靠着“仙霓霞光”勉强自保,绝无可能独力杀死蒲平平,至于得到木系灵种、进阶筑基圆满这些好事更是想都别想。   所以红笺投桃报李,山洞崩塌之时那么匆忙,她还是冒着被压在山下的风险抢出了蒲平平的尸体。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管仪白、她、江焰三人谈论起符图宗符箓的时候,管仪白说“有机会拿到他们的符箓仔细研究一下”,当时管仪白话虽然说得不动声色,红笺却能隐隐感觉到他真的起过这个念头。   为什么没有付之于行动呢?按说他是元婴,想抓几个符图宗的金丹,搜几张符箓出来研究也容易得很。   但红笺立时便想到这老元婴在顾忌什么,戴明池已经是化神,并且有季有云相助,这使得知晓《大难经》厉害的各大宗门明里暗里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招来丹崖宗凌虚子那样的灾祸。   跹云宗在几大宗门里实力偏弱,殷泉又不像小瀛洲乐游那样豁得出去,所以到管仪白这里他的顾虑就更多了。   不知蒲平平身上还有几张符箓未用,至少他准备用来收服木系灵种的那张符还在,而且红笺隐隐觉着这张符在符图宗的符箓中品阶还不会太低。   蒲平平身上开了个大洞,血早已流尽,挂在腰际的乾坤袋到是完好无损。   有“仙霓霞光”红笺无需担心尸体的血腥气会扩散出去,她无意在这仙园里久呆,没有去动蒲平平手上的那张符,抓紧时间翻了翻他的乾坤袋。   袋子里丹药、灵石都不是很多,没有法器,也没有灵草,看来蒲平平根本瞧不上跹云宗秘境里的花草,那些散修遗留的法器更是一样也没有拿,到是有一块玉牌,上面铭着奇怪的花纹,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另有两块玉简,红笺逐一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她将玉牌和玉简丢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蒲平平的乾坤袋里真留下了一张未及使用的符箓,符箓也好法阵也罢,这些东西红笺一窍不通,也就没有细看,打算一起丢给管仪白去研究。   可这东西怎么交给管仪白?但看他只是送了“中空剑”给自己,就生怕受到连累忙着划清界限,当面交给他肯定不妥,直白的只将两张符箓留下,管仪白也肯定会联想到自己,不如就这样连着蒲平平的尸体丢在仙园里,就当真是秘境乱流所致,他爱信不信吧。   这附近管仪白刚刚仔细地搜查过,虽然他的样子看上去醉醺醺的,可也没到胡涂的地步,红笺猫着腰,在花树间悄悄地挪动,打算换一个地方抛下蒲平平。   “师父,师父,您快来看,‘三叶真兰’好像是要开花了。”   “大惊小怪,叽叽喳喳,开就开吧,师父我不去管它,它也能开一个多月,又不是仙昙花。”   红笺止步,咦,管仪白是在同谁说话,他还有徒弟在仙园里?这声音有些耳熟,红笺随即反应过来,是那只名叫“涟哥儿”的鹦鹉。   她探头望了望,果然管仪白还躺在上回那躺椅上,一旁石桌上酒瓶子快堆满了,“涟哥儿”站在瓶子的间隙里,仰着头正同管仪白说话。   “好香,什么香味?”管仪白突然坐了起来。   红笺暗暗吃了一惊,说到香味,她顿时便想到木系灵种,但木系灵种进入她识海之后,那股香气便再也闻不到了,此时管仪白说香,她不由地想:“难道只有我自己因为成了它的宿主,才闻不到的?”   可随即她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红笺心神一缓,暗忖:“我真是糊涂了,若是我身上还带着香气,管仪白方才搜查的时候就应该发现。”   “涟哥儿”跳着脚叫道:“师父真厉害,说到仙昙花,仙昙花便要开了。”   管仪白“噌”地站起来,果然前方不远被他以法阵护起来的那株高大的仙昙树飘起了淡淡的灵雾,仙昙花突然开始大量吸收灵气,这是要开花的征兆。   管仪白大步走到仙昙树下,全神贯注地盯着,红笺未着急丢下蒲平平,她也想跟着开开眼,看看那小臂长的花苞开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九个花苞,其中的一个突然颤了颤,似是要直立起来。   法阵“嗡”的一声低鸣,阵旗无风自动,阵眼上的灵石明灭闪烁。   紧跟着又有两个花苞动了,管仪白叫了声“糟糕”,他开始飞快地在法阵之外埋阵盘,插阵旗,顷刻之间又布下了一座木系法阵。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九个花苞看样子竟不准备先后开放,一个要开,另八个一齐响应,瞬间法阵内的灵气被吸收得干干净净,阵眼处的高阶灵石只撑了数息就无声碎裂。   管仪白见状毫不迟疑启动了新布下的法阵,这法阵的阵盘阵旗远较先前那套复杂,除了阵眼的高阶灵石在提供灵气,还有一个关键位置管仪白是留给自己的。   管仪白盘膝坐在地上,五心朝天,木系真元自他摊开的掌心缓缓释出,通过正在运转的法阵被仙昙花吸走。   花开得极快,花衣如玉,微微裂开,隐隐可以望见里面娇黄的花蕊,香气远远地传出去,几只彩蝶飞来,却不敢靠近,只在仙昙树的周围上下飞舞。   “啪……啪……”花苞疾速绽放的声音虽然细微,在这个时候却清晰入耳。   ☆、第一百五十八章一顿不吃饿得慌   花苞绽放得极快,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九个花苞尽数打开,最快的一朵已经开到了碗口大小,花瓣层层叠叠,因为花身太长,看上去颇像仙子的长裙在微微摇曳。   仙昙花很美,很香,很奇异,但给花提供源源真元的管仪白却受不了了。   他估计了一下,这九朵花要尽数开到全盛最少还需要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越往后需要的真元越多。   另外全盛的花期不知会有多长,按前辈玉简中遗留下来的一言半字,应当不超过一刻钟,他还要在这一刻钟之内将花尽数摘取收入坛中,不要说他一个人,就算和师弟朱显联手也撑不下来。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从小瀛洲请两位木灵根元婴过来。   管仪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吩咐道:“涟哥儿,去将开得最慢的那朵啄下来。”   那只鹦鹉答应一声,扑扇着翅膀飞入法阵,选了一个半开的花苞,站上去两脚扒住,低头啄向两指粗的花茎。   管仪白抬头望着,涟哥儿跟着他在仙园里呆了这么多年,嘴巴修炼得比钢刀还利,啄食花草的事情常干,不同的只是今天这仙昙花罕见珍贵一些。   果然它只是简单一啄便将那个花苞啄了下来,花苞离开仙昙树的瞬间不再吸收灵气,渐渐枯萎。   管仪白觉着压力顿减,照这样下去保住余下八朵花还是极有可能的,他松了口气。道:“行了,我这就传信给你朱师叔,叫他快些赶来。唉,秘境出事。他定和其它宗门的人在一起,少不得那些烦死人的男男女女闻讯都要跟来。”   他这么慨叹着,收回一只手便要去拿传信符,突听着仙昙花枝干内部接连发出一串脆响,已经绽放到碗口大小的那朵花不再循序渐进,“砰”地一声数十重花瓣完全打开,不但是这一朵,其它七朵跟着迫不及待,竞相开放。   一时巨大的灵气需求在仙昙花树四周掀起了迷蒙大风,管仪白的须发都随着风飘了起来。管仪白大叫一声:“坏了!”   话音未落。阵眼上的高阶灵石应声而碎。阵盘阵旗被高高掀起,木系法阵破了。   管仪白顾不得这一下他的仙园将要遭受多大的损失,跳将起来拿过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坛子。罩住了那朵盛开的仙昙花,手指木系真元流转,登时便将底下花茎剪断。   他忙着收花,整株仙昙树在这瞬间所需的大量灵气却是从仙园别处掠夺而来,刹那间周围不知多少花树遭了殃。   涟哥儿在空中没头没脑地胡乱飞着,大声叫道:“哎呀,师父,三叶真兰死了,三叶真兰死了!糟了糟了,冰云刚结的花骨朵也谢了……”   管仪白被它呱噪地心烦意乱。正待呵斥,平地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几株宝桑刚被仙昙树席卷了灵气,叶子有些发黄变焦,此时在风中沙沙作响,为这阵风平添了些许怪异。   紧接着仙昙树的叶子也被吹动了起来,管仪白正拿起坛子准备采摘第二朵仙昙花,猛见那就要开至全盛的花朵竟在渐渐收敛,不但这一朵如此,其它六朵皆现败象。   有什么东西在与仙昙花争夺灵气,只短短一个交锋,刚才还有本事冲破法阵席卷了整个仙园的仙昙花便败下阵来。   管仪白当机立断,将这朵再也开不到全盛的仙昙花摘下,再看其它几朵仙昙花白玉般的花瓣已经发黄变黑,采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不禁心痛难忍。   到这时候他酒已经彻底醒了,厉声喝道:“谁在那里捣鬼?”身形一动,人已经到了一株宝桑背后。   那株宝桑的树干足有成人怀抱粗,正是红笺藏身之处。   仙昙花开,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红笺既然撞见了自不愿错过。   她本来悄无声息躲在树后老老实实瞪眼偷窥,一边看管仪白忙活一边啧啧称奇,谁料风云突变,仙昙花冲破了法阵的束缚开始大肆吸收灵气,吸到红笺眼前的这株宝桑之时,她识海中那颗呆呆的木系灵种不知是觉着受到了挑逗还是挑衅,突然动了一动。   这一动不要紧,附近的灵气打着旋儿掉头就奔着红笺而来,仙昙花就像遭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黑吃黑,不但即将到手的灵气不翼而飞,就连先前积蓄的那些也被瞬间夺了个干净。   红笺反应过来暗叫一声“可是要了命了”,向树后一缩掉头欲溜,身体已被管仪白瞬间以神识锁定。   这祸闯得实在是毫无心理准备,想跑跑不掉,红笺欲哭无泪,她也不想啊,关键木系灵种干这种事提前连招呼都不打。   先是跹云宗秘境,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木系灵种吸走了海量的灵气,红笺连丁点儿好处都没捞着,却要背这么大的黑锅,幸好管仪白忙着摘取仙昙花,给红笺留了个空当叫她手忙脚乱将黑斗篷抖出来披上。   都这时候了,是欲盖弥彰也好,掩耳盗铃也罢,总好过直面管仪白,这老头儿当初就说了不再欢迎自己,并且红笺也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才好。   她刚打扮好管仪白就到了,老元婴先前自觉作足了准备,谁料变故接连,花没保住几朵,还把仙园祸害得一团糟,他满腔悲愤,登时便将树后这人当作了叫他鸡飞蛋打的罪魁祸首,也不管此人是谁,上来便以深厚的法力将对方压制住,大巴掌抬起来便要往他脸上扇过去。   堂堂元婴要动手打脸,到不是管仪白气急之下忘了施法,而是他实在气得狠了,生怕带着真元出去一招把这捣乱的小子打死。   哼,还蒙着脸呢,连丹都未结就敢来太岁头上动土,该不会以为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能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叫我跳着脚找不着人吧?   管仪白越想越生气,胡子乱颤,嘴唇都哆嗦了,暗道:“叫你不敢露脸,爷爷这就结结实实打上几十个大嘴巴,叫你肿得连爹妈都认不出来,这才算是成全了你个小兔崽子。”   红笺人既逃不掉,真元被元婴死死压制也无法反抗,但要叫她老实站着挨揍那是全无可能,管仪白的手掌到了,她猛一低头,却将手里的蒲平平趁机丢到了管仪白怀里。   一个死人!胸前还开了那么大一个洞!   管仪白是气糊涂了才未提前发现,此时猛一见着不由怔了一怔,这一愣怔,巴掌自然就停了。   红笺全面被压制,想通过神识传音自然不成,无奈之下只得粗哑着嗓子道:“这是符图宗的金丹蒲平平,他身上还有两张未用的符箓,送于前辈稍稍弥补一下损失。”   管仪白十分意外,他一直呆在仙园,还没有接到蒲平平死在秘境里的消息,但姓蒲的尸体既然在这里了,自不会有假。   管仪白心中起了波澜,既进了秘境,又会拿着符箓讨好自己的人管仪白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要真是那个跟着江焰来拿走“中空剑”的女修,做出这种事来,只会叫他更加生气。   他起了疑心,神识再细细一扫登时了然,心下带了火气,脸上却并不显露,冷笑道:“一派胡言,我要符图宗的符箓做什么?你不但将我的仙园搅得一团糟,害得仙昙花尽数凋谢,难不成还想着杀了人,嫁祸给我不成?”   红笺颇为无奈,这老元婴口是心非她上次便有所领教,眼下技不如人,给他抓住,不说好话是脱不了身了,只得道:“前辈,蒲平平死在秘境,这消息现在已有很多人都知道了,前辈只是凑巧捡到了他的尸体,何来嫁祸一说。晚辈方才不小心闯了大祸,眼下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赔偿,还望前辈念在晚辈无心之失,高抬贵手,放晚辈一马,这天大的人情日后定当偿还。”   若在平时,话说到这里管仪白心里一软或许便抬手放人了,可此时他只要一看到仙园里遍地狼藉便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道:“放你一马?作梦!秘境崩溃该不会也是你搞得鬼吧?异宝呢,在不在你这里?”   他瞪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红笺,红笺心中一虚,好在那木系灵种不知是刚才吃饱喝足懒得动,还是知道形势比人强,管仪白看了半天未看出异宝的痕迹,“哼”道:“混账,还挡着脸做什么,你闯下了大祸,我要将你交给宗主,由他来亲自处置。”   红笺被管仪白揪住不放只觉头疼,到没有慌乱,她一本正经道:“前辈真是要如此么?秘境崩溃,符图宗的金丹被杀,你可是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叫殷宗主处理,你解释得清楚吗?”   管仪白闻言起先还不以为意:“胡说八道!”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怒道:“放屁,我哪知道你这么能折腾,是看着江焰那小子,才给了你‘中空剑’……”   红笺气定神闲点了点头:“很好,这又扯上了朱长老的弟子。当着符图宗来人的面你可千万别改口,就这么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告别跹云   管仪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有心一掌拍死这忘恩负义的无赖,可如此一来可就真赔得血本无归了,他咬了咬牙,勉强咽下一口老血,收回法力,喝道:“这笔账记在江焰头上了。qqxs.cc记着你说的话,滚吧!”   红笺如闻大赦,生怕管仪白改变主意,头也不回地逃离了仙园。   出了仙园也不等于就安全了,跹云宗正封山彻查,到处都是搜查的队伍,五六个门人弟子一队,谁若是单独行动离远便会被揪住。   红笺不知道此时所有自秘境里活着出来的散修都被集中到了不远处的景端殿,她只觉气氛有些不对,目之所见与刚才那阵子混乱大不相同,没走几步便撞上了一队跹云宗弟子,幸好她神识远较这些人强大,发现得早,及时藏了起来。   待偷听了这些人相互间的对话,红笺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   所有的人都在寻找一个拿到了异宝的黑衣散修,只要发现还有自秘境活下来的散修,立刻“请”他去见各位长老。   红笺有“仙霓霞光”不假,可并不是说有这宝贝她真就变成隐身人可以光天化日行走无碍,一样会被人瞧见,就算在隐匿气息方面,遇上了殷泉、朱显这些老元婴,稍稍大意或者运气不够好也会被当场识破。   红笺别无它法,只等老老实实藏起来等待天黑。   她想:“真要命,江焰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来?他哪怕是心有怀疑,也会劝说卢雁长,叫他不要担心的吧。”   想也知道,卢雁长迟迟没有听到自己的消息会急成什么样子。红笺很焦虑,也怕他关心则乱闯下祸来。   天擦黑的时候她看到小瀛洲的元婴长老奚旭领着徒弟高鸿礼匆匆经过,两人应当是去往仙园,因为高鸿礼边走边道:“师尊,不是说仙昙花一共结了九个花苞么。怎么又说只开了一朵?”   奚旭叹道:“去看看吧,管仪白既然传出话来应该不假。此行真是不顺利,本来哪怕只有一朵,毕竟咱们是为宗主来求药的,与段夫人他们为驻颜丹而来大不相同。跹云宗也会看在彼此的情份上将这花给咱们带走。可偏赶上他们的宗门秘境出事,我看殷宗主心情极差,未必好说话。不管怎样。一会儿师父豁上老脸,好好求求他们吧。”   高鸿礼嘟囔道:“师父费那么大的力气,到头来还不知道仙昙花有没有用处。若不是符图宗,他们的秘境也不会崩塌掉,按理说跹云宗的人正该和咱们同仇敌忾,治好宗主的病对他们也是大有好处,还要咱们开口去求,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师徒两人过去不久,段夫人带着段秋容也匆匆忙忙由此路过。红笺见她们也是奔仙园去的,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管仪白传了信,把他们都叫去仙园了吗?”奚旭、段夫人这些人来跹云宗是客,不好施法直接赶到仙园,红笺藏匿在这里一直没看到殷泉、朱显等人,听奚旭话中之意。他们应该是已经在仙园了。   此时天也黑了,如此好的脱身机会,叫红笺忍不住自作多情:“哎呀,这不会是管仪白怕我被人捉住,特意为我制造的机会吧?不然他怎么早不喊人。一直拖到天黑?”   红笺趁着夜色遮掩,一边往江焰的住处溜,一边暗自汗颜:“相比起来,我实在是太对不住老爷子了,显得狼心狗肺一样。难怪他气得都哆嗦了。”   江焰的住处竟然没有人。江焰不在还不奇怪,卢雁长也不在,应该是听到了消息,也悄悄出去找她了。   没办法,等吧。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先回来的是江焰。   他猛然见到恢复了那“柴小红”模样的红笺大吃了一惊,指着她道:“你,你……”   红笺笑眯眯地道:“我回来了啊,我哥呢?”   江焰深吸了口气,他也不管自己筑基圆满的修为是不是够用,直接手一挥设上禁制,连声道:“快说实话,那人是不是你?哎呀,你没回来吓死我了,还当你被永远留在那里面了,我们找了你一个下午,他都快急疯了。到傍晚的时候丹崖宗的人要走,他说不行,不能这么放费承吉离开,非逼着我想办法将他送出山去,他说要杀了那姓费的再回来找你。”   这一下可轮到红笺吃惊了,卢雁长前去追杀费承吉,他和费承吉无冤无仇,一个金丹初期去和金丹圆满拼命,自然是因为自己临进秘境时说起费承吉露出的那些许遗憾。   想是卢雁长以为自己真的出了意外,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不惧危险要去帮自己达成这个心愿。   红笺眼睛一热,道:“他走了多久了?”   江焰回答:“快半个时辰了。”他还在瞪着眼睛等着听红笺亲口证实秘境里面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半个时辰对于修士而言已经能飞出很远了,红笺急着去阻止卢雁长,江焰这边又不得不有所交待,尤其还新添了管仪白那头的麻烦,更需要和江焰好好解释清楚,她连忙道:“实在太危险了,我去追他。你有办法送我离开么,秘境的事咱们路上慢慢说。”   江焰道:“听说仙园出了事,管师伯把宗主和我师父他们全都叫了去,你换身衣服,我带你混出去吧。”   他起身出去,不大会儿工夫返回,不知从哪里弄了套跹云宗女弟子的衣服给红笺,待红笺穿戴好,又指点着她简单换了个发型,道:“行了,走吧,路上小心些别叫人瞧见,看山门的师兄木讷得很,从来不好意思盯着师妹们的脸看。”   两个人悄悄出来往山门摸去,有江焰指引路上顺利得很,红笺便趁机解答了江焰的疑问,又将仙园里发生的事说了。   她道:“木系灵种现在虽然在我的识海里,我却完全指挥不了它,它要干什么我也约束不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殷宗主他们不管找我想做什么,怕都是要失望了。”   江焰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听到此处仍是张大了嘴,骂了一句:“奶奶的,这东西可把我们跹云宗害苦了。”   他没办法和红笺说经此一遭,远的不说,在他有生之年估计着是别想看到跹云宗秘境再次开启了,只得自我安慰:“若不是我放了方红笺进去,这捣乱的灵种必定落到蒲平平手里,结果更糟,说不定我们这些人此刻都已经死在里面了。”   至于仙园那边儿,虽然红笺祸闯得比较大,管师伯终是将她放了,想到这里江焰宽慰红笺道:“等我找机会去看看师伯。这些事你别管了,找到人之后也不用回来,快去找你弟弟吧。”   江焰长吁了口气,因为红笺他得到了“慧心一剑”的传承,可也添了不少麻烦,如此他反到觉着坦然。   想起前因后果,他心中一动,不由面露古怪,说道:“你说石师弟非要叫我带你进秘境,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难道说他已经提前预计到了如今这种情形?”   这话说出来实是叫人难以置信,故而江焰很快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邪门吧。”   红笺却因他这番话打定了主意:“我想办法去一趟丹崖宗,看看能不能见到他,当面问一问,正好我也要知道方峥的下落。”   江焰先是有些吃惊,接下来又觉着红笺这打算颇为顺理成章。他脚步滞了滞,道:“丹崖宗可有很多人认识你,你怎么混进去?莫非也像这里这样,托朋友帮忙吗?”   红笺也觉着这事难办,沉吟道:“我还没有想到,但总有办法。”   江焰点了点头:“一定要小心。见到石师弟和他说我很挂念他,我这里很难打听到他的消息,他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要送信过来。”   红笺应道:“好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距离宗门不远,江焰侦查过没有什么异常,道:“走吧。”   两人隔着丈许远并肩往外走,看山门的弟子果如江焰所说一看就是老实头,迎过来扫了红笺的装扮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到江焰身上:“江师弟,你这半天一趟一趟的忙什么呢?”   江焰一脸的轻松,口里胡扯道:“山底下传信,有几个散修正在师父的铺子里闹事,师兄弟们这不都忙着嘛,我叫卫师妹陪我去转转。”   那位师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这些散修实在是太猖獗了,是该好好教训教训。”说完这话看也不看红笺,人直接退回去放行了。   如此顺利,红笺叫大为意外,她感激地望了江焰一眼。   这一次,江焰没有当即回去,他为红笺指了先前卢雁长离去的方向,又送出去一段,方才挥手告别。   看方向,费承吉和张钰应是准备直接返回丹崖宗,半个时辰够干很多事了,卢雁长若是已经追上,可能架早就打完了,红笺不敢再耽搁,放出飞行法器由后追去。   ☆、第一百六十章 金丹不是你想杀,想杀就能杀   卢雁长离开跹云宗的时间只比费承吉晚了一盏茶的工夫。   费承吉是回自己的宗门,又没有什么急事,离开跹云宗,好多话也方便说了,他一边慢悠悠赶路,一边细细询问张钰秘境里的见闻。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夜空被如水般的月光照亮,犹如寂寂的画卷里留着大片空白,突有法宝飞过是那么得引人注意。   故而卢雁长虽然只是乘了个破法器,全力追赶之下不过半个时辰便远远望见了那师徒二人。   卢雁长没有去想费承吉的修为比自己高着好几阶,万一打不过又会如何,他只觉心情焦躁得很,急需找个地方宣泄一下,这师徒两个恰是合适的人选。   不过在打架方面卢雁长从来不是愣头青,他想着费承吉好歹是个金丹圆满,不可小觑,他二人不认识自己,恰可以出奇不意捡个便宜,便收敛了杀气,由后面高喊:“前面的两位,等一等我。”   随着他乘坐法器逐渐追近,费承吉已经感应到后面有一股不弱的气息。   在各大宗门里金丹修士还算寻常,可放在整个道修大陆,金丹远未多到赶着路就能随随便便撞上一位的程度。听到来人召唤,费承吉将飞行法宝停住,回头再确认了一下,自己确实不认得这人,淡淡地道:“道友唤我何事?”   论修为,他比对方高着好几阶,论出身,他是名门大宗,故而费承吉说话的神态不由自主便带着一股淡淡地倨傲,说实话若不看着来人是位金丹,他还懒得回应。   谁知来人比他还要傲气,看人的时候那眼睛快长到头顶上去了,说出来的话透着居高临下:“你二人是丹崖宗的?不知是哪位长老门下,姓甚名谁?”   上来便询问师承。按理说只有辈高位尊者才会有如此底气,费承吉打量着卢雁长,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来头,再开口反到客气了几分:“我姓费,名承吉。这是小徒。我师尊乃是丹崖宗的宗主穆逢山。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费承吉等着听对方报出一个声名显赫的大靠山来。却不知卢雁长问这两句话一是怕找错了人,再核实一下他俩的名字,二也是想着借机拉近距离。   他眯了下眼睛。故意不回答费承吉,道:“那正好,找得就是你们两个,两位这是从跹云宗回来的?”   说话间他距着对方已经足够近,“慧心一剑”也准备妥了,眼见对面费承吉怔了一怔,露出警惕之色,不再迟疑,抬手便是一道雪亮的光芒。   旁边张钰张嘴欲呼。惊叫声还未响起,这道比闪电还快的光芒已经劈中了费承吉的眉心,无声无息将他的人一分为二。   卢雁长心中一松,刚升起“这金丹圆满也不过如此”的念头,却猛然意识到不对,他这招杀手锏使出去好似劈中了一截枯木。太过顺利不说,连丁点儿的鲜血都未喷溅出来,这怎么可能?   卢雁长寒毛竖起,疾向后退,此时他脚下泥土松动。一条青色巨蟒破土而出,尾巴猛然一甩,带动锐风向着卢雁长腿上抽去,周围数十根长矛凭空出现,如下了场疾雨,从四面八方刺向卢雁长,誓要将他扎个对穿。   这时候张钰那骇然欲绝的惊呼声到像是在为卢雁长发出来的。   卢雁长一时手忙脚乱,那青色巨蟒其实是木真元幻化出来的藤类功法,能如此灵活有力,就像一头真的巨蟒在空中摇头摆尾追着人撕咬,卢雁长还是头一回见到,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尖锐的长矛,换一个人只怕登时便着了道。   好在卢雁长的出身与普通金丹大不相同,作为一个以武入道的高手,他在控制身体闪避上无人能及。   真元流转,卢雁长不断变幻着落点,身体左躲右闪,总是能从那些长矛和巨蟒之间的狭小缝隙中一穿而过。   在卢雁长而言这全凭身体的感觉,待眼睛看到再反应肯定已经迟了。   张钰作为旁观者渐觉两眼发花,心惊不已,这人陷在师父的绝技“龙行阵”中,愣是坚持了这么久。这是什么功法?   卢雁长正在使的这套身法名叫“逍遥游”,在习武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道修们眼中的“积素经”。   经过炼魔大牢一番磨练,卢雁长如今若是重返武林,单以武功而论得个诸如“打遍天下无敌手”“武圣”之类的称号易如反掌,而他也琢磨得明白了,道修功法依天地法则借助于五行真元,远比靠内力外功的武学威力巨大,可正因它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能,于细微之处反到不如武功精妙。   他的一身武学在应对以控制为主的木系功法上尤其管用。所以他虽一时陷在费承吉凌厉的法术之中,看似危险,却始终毫发无伤。   不提张钰如何惊讶,卢雁长忙乱之际抽暇总算看明白了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被他“慧心一剑”劈中的不是费承吉本人,而是一根黝黑的木头。那木头长约七尺,通体呈人形,此时一分为二滚落在地上,费承吉已经不知去向。   卢雁长暗骂了一声,这姓费的怕死,自己一招劈死的是他的替身傀儡。   现在他藏在哪里?天黑不便,不过按说费承吉还在不停施法,想找到他应当不难,可卢雁长掐了个“慧心一剑”的法诀神识搜索一圈竟未找到。   卢雁长暗暗焦虑,他终于感受到了修为上差着数阶带来的不便,这姓费的应当有一件便于藏匿的法宝,但若自己也是金丹圆满,绝不会陷落到如此窘境。   人都找不着还怎么打,卢雁长空有“慧心一剑”在手,总不能杀鸡用牛刀,放出去劈死一边傻站着的那小子吧?   卢雁长心火上升,瞅准了空当脚下轻晃,人已如穿花蝴蝶一样闪了出去,手上金系真元山般压下,一个照面便将张钰压制住,提起人来往背上一扛,头也不回往远处去了。   这又是一式武功的招术:苏秦背剑。   青蟒轰然落地,沙石激起老高。尘土飞扬中现出一条人影,正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费承吉。   他一脸恼怒之色望向卢雁长的背影,想挥手送他一记法术,徒弟张钰正在人家背上充当人肉盾牌,有心移形换位拦截,那人手掐法诀,赫然还是方才毁掉他替身傀儡的那一招。   这么一犹豫的工夫,那人背着张钰已经跑得不见影了。   费承吉简直说不出话来,他狠狠挥手,将法力重重轰在一旁的石头上,这一架打得太他娘莫名其妙了,好像那人只是趾高气昂追上来问了一声便动手开打,临了还把张钰抢走了,鬼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追上这人再同他好好算账。费承吉重重喘了两口粗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由后追去。   可只追出短短一段路,费承吉就发现人家方才追着他容易,毕竟他在空中不紧不慢地飞,目标明显,而他反过来想追那人却遇到了困难。   这都怪他先前没有着急赶路,到现在还未离开跹云宗周围数百里的群山山脉,那人带着张钰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地形这般复杂,又是晚上,便是使用“求根溯源”搜索,短时间之内想将那人找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雁长甩掉费承吉,活捉了张钰,心里却并不快活。   他在山沟里随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将张钰扔下,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看着他,半晌才冷冷地道:“和我说实话,跹云宗秘境里到底怎么回事?”   张钰闻言有些怔忡,这个人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杠,二话不说就开打,竟是因为跹云宗秘境么?可自己在秘境里既没有得罪人,也没有捞着任何的好处。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张钰希望陡生,精神稍振,开始由头讲叙秘境里发生的事。   他搞不清楚捉了自己这人是什么来头,除了隐瞒掉自己曾给蒲平平通风报信,别的都老老实实讲了,就连最后他没机会见到的山洞里那段,也按照仇枫出秘境之后的讲叙说了一遍。   张钰一边讲,一边偷偷拿神识打量着对方的脸色,卢雁长的脸一直很臭,他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得期盼自己这么拖延着,师父费承吉可以赶紧找来。   这是一个黑乎乎光秃秃的山沟,月光洒不进来,真难为这人挑了这么个地方藏身,不过师父极善于追踪,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吧。   他正这么想的,对面那人站了起来,道:“换个地方。等天亮我再收拾你那师父。”又警告他道:“你老实点,爷可是最喜欢杀人放火,看到找死的人手就痒痒。”   这个时候费承吉已经站到了附近的山顶,正以“求根溯源”搜寻着敌人的下落,他一边施法,一边寻思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是做什么的。   而红笺也由后一路找来,离远猛见山顶上的黑影,虽然没有认出来那人是谁,却谨慎地隐蔽了行踪,慢慢接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等你来上钩   近到一定程度,红笺自然认出来这个人是费承吉。   香积峰费承吉,穆逢山的亲传弟子。   虽然往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丹崖宗早已是物是人非,穆逢山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丹崖宗宗主,红笺却始终觉着他的位子是窃取的。   自己是丹崖宗的弟子。   这种感情根深蒂固,好似闭上眼睛脑海里还能浮现出师祖孙幼公的笑容,大师兄丁春雪驾着锦帆飞舟来带她出海修炼,这些画面会如钢刀利刃瞬间戳透她的心,叫她不敢稍有丝毫的懈怠。   费承吉和背叛师门的景励不同,红笺其实找不出他有什么该死的罪状,但便是因为他当年的反复盘问,叫大师兄在临死前没有感受到宗门的一丁点儿信任,哪怕是迁怒也好,红笺并不会像对付景励那样挖空心思对付他,但若有机会,也绝不会放过。   费承吉正在施法,“求根溯源”,他找的人必是卢雁长。看来卢雁长性命无忧,只是刚才交手怕也没讨到好处。红笺略一思忖便将真相估计了个*不离十。   以红笺对卢雁长的了解,这种情形他肯定不会走远,必然还藏身在附近的山林里准备伺机而动。   有些棘手。红笺略一斟酌便决定先盯住费承吉,这时候她才想:咦,怎么没看到张钰?   结果费承吉一直折腾到东方发白才在一个小山冈下有所发现,红笺遥遥望着他站在树梢上,似是与树化为了一体,不禁暗自奇怪,这姓费的在迟疑什么呢?   红笺悄悄自另一边摸近,若真是卢雁长,她必须赶紧提醒他一声。   山冈下的人的确是卢雁长和张钰,这一夜卢雁长已经换了七个地方落脚,每一个地方都很隐秘。费承吉不花上半个时辰连点痕迹都摸不着,但偏又远远吊着,叫费承吉知道他人还在,没有远遁。   最后这个山冈,只是卢雁长随便选的。他不再回避。因为天亮了,经过一晚上的养精蓄锐,他想着在这里好好会一会费承吉这金丹圆满。   这也正是费承吉犹豫的原因。他也发觉随着天际发白,他的隐匿之术没有夜里那么好用,彼此间的形势好像有些颠倒,可徒弟张钰还在人手,他又没有办法放弃离开。   “别磨蹭,时间到了。”卢雁长手里拿着根三尺长的棍子,捅了捅一旁的张钰。   张钰脸色苍白,强撑着伸出手来,握住了那棍子的另一端。   一抹生机盎然的绿意由他掌心涌到了棍子上。这不是“青木诀”,而是一个耗费真元不低的法术“枯木逢春”,其中蕴含着巨大的生机,足以令垂死的植株瞬间恢复至全盛。   张钰咬紧牙关,这个疯子抓了他前半夜问东问西,后来大约没什么可问了。就变着法子折腾他。   他不过是筑基中期,就算累死了也不可能用“枯木逢春”叫这根光秃秃的棍子长出叶子开出花来。   他欲待不理会,可这疯子凶得狠,二话不说一道金系法术就劈在他手上,虽然伤得并不严重。他自己施法救治一下也止住了血,但十指连心,是真疼啊,而且疯子说了,下一回就直接把他手指斩下来。   重续断肢那需要很高的修为,张钰不想还未结丹就先成了残废,只得忍气吞声不停地施展“枯木逢春”,明知道没什么效果也要先糊弄住这疯子,好歹撑到师父来救。   结果这天都亮了,师父没来,他先陷入了真元枯竭。   疯子看他比老母鸡看小鸡还紧,只要他真元稍有恢复,就二话不说拿了棍子捅过来。   张钰已经在真元枯竭的状态硬生生熬了一个多时辰,满头大汗,心里一阵阵犯恶心,吐也吐了好几回,若不是堂堂名门大宗的修士掉眼泪实在丢人,他真要忍不住哭出来。   莫非师父一直找不着人,以为这疯子抓了他已经远走高飞,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一个人先回宗门了?   张钰不敢想下去,可若不是这样,这疯子怎么敢如此张狂,在这小山冈下一呆这么久不挪地方?   张钰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沉入谷底,卢雁长再以折磨他为乐的时候,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抓住捅过来的棍子,悲愤地叫道:“反正你也不打算放过我了,玩什么猫戏老鼠的把戏!是英雄好汉的话,干脆给我个痛快吧。”   面对张钰这几乎要声泪俱下的可怜相,卢雁长神情颇有些冷漠,坐在那里透着一股无动于衷:“谁叫我不痛快,他也甭想着痛快了。”   张钰顿时觉着六月飞雪,自己快冤死了,天地可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疯子,他哆嗦了两下唇,控制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一晚上饱受折磨的张钰可不是第一次问了,可对方依旧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卢雁长这么折腾张钰还真有些不大好宣之于口的原因,主要是他眼看着天亮了,想叫那姓费的瞧见徒弟正受罪,激他快些出来一战,再者红笺在跹云宗秘境里失踪,那蒲平平听说已死,不管和眼前这小子有没有关系,他总是进过秘境的人,卢雁长忍不住就将一腔郁气发泄到了他身上。   奶奶的,姓费的还不滚出来!   卢雁长抬手一记“弧光斩”,不轻不重落到张钰身上,这是筑基期就能学的法术,卢雁长又控制着伤害,权当起个驱赶着牲口干活的作用。   张钰身上登时见血,他也懒得治疗了,梗着脖子摆出一幅豁出去了的模样。   卢雁长嗤笑一声,他用那根木棍敲了敲张钰犹带着红肿的手,道:“长志气了啊,手指头看样子是不想要了?”   张钰不答,将头扭了开去。   卢雁长将木棍向前伸,戳了戳张钰的胸膛,然后下移,慢慢到了张钰的小腹,棍尖再向下去,笑道:“小兄弟也不想要了?”   张钰整个人猛一哆嗦,像疯了一样“啊”地一声大叫,转过头来一把抓住那根木棍,非常迅速地施展了“枯木逢春”。他现在真气枯竭已经非常严重,再次被逼着施法,忍不住接连几声干呕,脸色蜡黄蜡黄的。   卢雁长暗自奇怪:“都这时候了,姓费的怎么还不出来?”   他站起身,准备再试最后一招:“算了,看你这么受罪,给你个痛快吧。”他手掐法诀,作势要放招厉害的法术了结了张钰。   张钰真元一干二净,毫无还手之力,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他涩声道:“你总要叫我死个明白吧。”   卢雁长没有搭理张钰,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气息正在逼近,比他强大,却又有些犹疑不定,是那姓费的。   他人正在附近,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吗?或者他还想等待自己放出法术去的那个空当?   就在卢雁长提高了警惕的刹那,他突然听到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起:“小心啊,费承吉就在你背后十丈远的大树顶上。”   卢雁长心神巨震,这是方红笺的声音,他十分熟悉,绝不会听错,用的还是他在牢里教给她的“传音入密”,这么说她没事?不但没事还找自己来了!   自听闻跹云宗秘境崩溃,卢雁长的心便像笼上了一层乌云,此时清风吹来,乌云骤散,他着实是喜出望外,甚至红笺方才提醒他些什么都未往脑袋里去。   红笺手里不由捏了把汗,她此时正伏在侧方草丛里,离着卢雁长不过十几丈远,一旁有块大石头,正好挡住了高处费承吉的视线。   她探着头,卢雁长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这激烈的情绪变化已经溢于言表,幸好费承吉没有趁机动手。   卢雁长一时搞不清红笺的方位,没办法回应,但红笺只要他能听到就够了,她匆匆以“传音入密”继续交待:“卢大哥,你先别忙动手,快骗骗他们两个,就说你是那符图宗金丹蒲平平的好友,不,是他的师弟,南宫久刚刚收你为徒。对了,你还没有告诉他们你是谁吧?”   她只摸过来听了几句,由张钰的话如此推测,却不敢肯定,但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临时浮现在她的脑海。   能不能骗过费承吉和张钰,叫他师徒主动带着自己重返丹崖宗,全靠卢雁长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卢雁长只觉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自己没有听错吧,若是能问回去就好了,听着红笺又添了一句:“找他们麻烦是为了给蒲平平报仇,就这么说,你是符图宗刚刚招揽的散修,野性难驯,不用对他们太客气。”   虽然不知道红笺要干什么,但卢雁长立时就决定按红笺说得办,这架也打了,红笺也活回来了,再骗骗人,将他俩像傻子一样逗弄,实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了。   卢雁长心里畅快,便顺着张钰那句“你总要叫我死个明白吧”的问话,语气森然道:“也好,就叫你死个明白,你们师徒敢袖手旁观,任由我师兄死在跹云宗,便是死有余辜!”   ps:   倾陈赠俺和氏璧,╭(╯3╰)╮。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以退为进   “你们师徒敢袖手旁观,任由我师兄死在跹云宗,便是死有余辜!”   这句话不但叫张钰一时傻了眼,连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的费承吉都猛地一滞。   “你师兄?蒲平平?……你是符图宗的?”张钰急问。他顾不得身体的极度不适一把抓住了身前那根木棍,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费承吉黑了脸,他没有像徒弟表现得那么惊讶,而是认真地想了一想,可能吗?然后他发觉这真是太有可能了!   这人的态度自一上来就透着一股趾高气扬,若不自恃是符图宗的人,哪里会这么嚣张,连自己这丹崖宗的金丹圆满都没放在眼里?   更能说明身份的是此人乃是金灵根,他出其不意劈毁了自己替身傀儡的那一招,是鼎鼎大名的“慧心一剑”,这一招蒲平平也会,旁人或许不知道,费承吉却早便听说符图宗招揽的金灵根高手都是为了最终能施展“心剑”,他这么一寻思,自是越看卢雁长越觉着就是这么回事。   这可真是太欺负人了,蒲平平自己技不如人死在秘境里,关他师徒什么事?就算如今丹崖宗和符图宗交好,徒弟张钰进秘境是去配合蒲平平的,也不能把责任硬赖到他们身上吧!   费承吉徒然升起满腔的怒气,憋屈地想:“是该回去和师父说一说,戴宗主招揽散修也应该分分良莠,将这等人收入门中徒然败坏了宗门的风气。”   虽是生气。费承吉却无法发作,反而要暗暗庆幸多亏自己谨慎,架打到现在局面还没有变得无可挽回,否则真是不管输赢自己都讨不了好。   卢雁长趁对方发呆的工夫好好琢磨了一下红笺的话。这前一刻还要打死打活,后一刻就要想办法尽释前嫌,中间的台阶还真不好找。   幸好红笺也说了不用客气,故而他假装对张钰的问话听而不闻,手里木棍随便一甩便将张钰甩了个大马趴,抬起手来,做势仍要将法术向着张钰扔出去。   “住手!”费承吉动了,他厉喝一声抢先出手,使出来的法术却是在卢雁长和张钰之间竖起一个巨大的盾牌,将张钰护住。   他暴露了行踪。生怕话说得慢了被对方“慧心一剑”劈到。连忙道:“且慢动手!你难道不知道丹崖宗和你的宗门乃是盟友。我们这次正是为了帮你师兄才来跹云宗的,你怎么可以敌我不分,胡乱杀人?”   卢雁长摆出一副死不讲理的嘴脸。斜着眼鄙视高他三阶的费承吉:“盟友?说得好听,堂堂金丹死在秘境里,分明就是你们没有尽力,甚至伙同了别人一起来谋害他!”   张钰差点哭出来,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是他倒霉,这疯子先前问他秘境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摸不清楚对方的来头,主动将自己给蒲平平通风报信的那段掐了,这还讲不清楚了!   费承吉却比张钰冷静得多。不管怎样这疯子不是没动手吗,说出来的话虽然气死人,但肯沟通就好。   他想了一下措辞,淡淡开口:“戴宗主的弟子齐姑娘,你的师姑,她也在跹云宗,若是蒲平平的死我们师徒真脱不了干系,她也不会这么轻易任我们离开。”   卢雁长冷哼一声,道:“那个娘儿们。”言下颇为不屑。   费承吉暗忖:“果然是野性难驯。”只当未听见,继续道:“你的师父南宫久,我也很熟悉,正因为这份交情,我们师徒才会来帮忙。再说蒲平平的功法与你一样,也是‘慧心一剑’,就凭这,不要说一个筑基圆满,就是三五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对方大约觉着这几句恭维话颇为顺耳,脸色好看了些,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费承吉苦笑:“他会出事想是异宝在作祟,我们着急回去也是想赶紧向宗门禀报,不行便请季有云季先生出手,找出那个得到异宝的黑衣散修来,那才是真正为他报仇。”   卢雁长似乎被季有云的名字震住,出了会儿神,方道:“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其实他长时间没言语是因为红笺交待的事这就算办妥了,他正听红笺继续传音呢,直到此时,卢雁长才搞明白红笺是想冒充符图宗的人重回丹崖,不由暗自乍舌:这丫头胆子还真是不小。   费承吉见他收敛了杀气,便也将护盾收了起来,道:“既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那就这样吧,代我向你师父问好。”   费承吉这番话暗含着自己隐忍的傲气,说起来穆逢山和戴明池虽然修为不能比,但毕竟是同一辈份,眼前这披着符图宗外衣的散修比他还矮着一辈,费承吉虽然和那南宫久不过点头之交,这时候也忍不住要故意如此一说,以便叫这嚣张的小辈知道知道分寸。   卢雁长就像根本没听懂一样,他瞪眼望着费承吉拿出丹药给张钰服下,突道:“那我就跟着两位去趟丹崖宗,看看穆宗主是什么意思吧。”   这还赖上了。师徒两个愕然对望,不由一阵无语。   不过总是比昨晚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动手强,费承吉拿这样的人没有办法,只得退一步道:“好吧,贵宗的石先生正在我们赤轮峰上养病,那是你的正经师叔,还有齐天宝长老也在,你正可以把这事说给他们听听。”   我管不了你,总有管得了你的人。费承吉忿忿不平地想。   再度起程,依旧是费承吉以飞行法宝载着饱受折磨几乎脱了层皮的张钰,卢雁长坚持驾着自己的法器,说什么也不肯去费承吉的飞行法宝上。   受卢雁长拖累,三人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费承吉到没怎么在意,多了个外人,一边赶路,一边自是要应酬几句。   “这位……南宫久的弟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想必拜师的时间并不长,是不是?”   在费承吉看来,对方若是拜师的时间稍久些,身上大宗门的印记一重,这散修的草莽气自然就轻了,就算依旧目中无人,好歹不会这么*裸的。   “呵呵,你功法一般,眼光到是挺厉害,不错,我叫萧光渡,大上个月刚刚拜的师父,你刚才说的那两人,我还都没有见过呢。”   卢雁长到有心报个南宫久门下真正存在的人物,但可惜不管是他还是红笺都对符图宗招揽的金灵根修士不甚了解,红笺叫他随便发挥,卢雁长便胡乱编了个名字,他念及等一到丹崖宗见到齐天宝只怕便要露馅,这么大的破绽也不知红笺准备怎么应对,遂不管有用没用,先提前圆上两句预备着。   功法一般……费承吉已经没有力气同这姓萧的生气了。不过真说起来,实事求是讲他的功法确实不如人家“心剑”的传承厉害。   “心剑”啊,一念及此,费承吉心里到是动了动。   此人日后若真能配合着符箓练成“心剑”,到是不容小觑,费承吉本来已被堵得心口疼,不想搭理这姓萧的,心里一活,又忍不住同他聊了下去。   这么一聊,费承吉到真有了些不同的发现,这萧光渡除了狂傲不讲理之外,身上还具备着大宗门弟子很少见的仗义和热情,就像他与师兄蒲平平也没有好到要穿一条裤子,蒲平平一死,他恰好听说就不顾修为没自己高,硬是赶来报复。   等快到丹崖宗的时候这师徒二人不知不觉都对“萧光渡”的印象改观了很多。   这时卢雁长突然提了个要求,他叫费承吉在距离丹崖宗几百里的桐城降落,说是他的胞妹正在这里修炼,他作为兄长要探望关心一下。   看样子萧光渡的妹妹是位散修,费承吉再一细问,果然,他这位妹妹说是天资不错,水灵根,已经练到了筑基圆满,不过因为心魔太重,迟迟不能结丹。   萧光渡去看妹妹的工夫,费承吉思前想后犹豫不定,到是张钰看出了师父的心思,轻声道:“师父,你不如瞧瞧那女子,若是可堪造就,干脆将她收入门下。”   “她是水修……”费承吉犹豫不是没有原因,若是只能起个牵线搭桥的作用,这人情就被宗门水灵根那边白得了。   张钰却自有一番道理:“若真如那萧光渡所言,她想要去除心魔顺利结丹,也不过是进去一次宗门秘境的事。宗门从来也没明文规定咱们香积峰就不能收水灵根弟子,师父您半步结婴,难道还教不了她个筑基圆满?就像跹云宗,根本就不讲究这些不也好好的。师父你要是拿定了主意,萧光渡那里我去说。”   费承吉揽须沉吟,慢慢点了点头,若能将这萧光渡的亲妹妹卡在手里,依姓萧的这脾气,可以预见日后会有多大的好处。   至于师父穆逢山那里,他反到一点儿也不担心,丹崖宗水木两系的隔阂由来已久,因为凌虚子、金东楼等人死得不明不白,穆逢山担任宗主之后,两系修士的矛盾更胜从前,香积峰收水灵根弟子,这到是个以前没有想到好办法,费承吉自己都越想越觉着妙,想来穆逢山定不会反对。   谁承想,自觉极有把握的张钰上来就碰了一鼻子灰,萧光渡竟然拒绝了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丹崖,我来了   张钰其实对萧光渡还是有些发憷。   他真元枯竭那么久神识不可避免受到损伤,什么回气丹、月华丹纷纷吃下肚,将养了一整天才勉强恢复过来。   若不是萧光渡后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向他转而赔礼道了歉,而且这又是个送人情的好差事,他也不会主动去找萧光渡说项。   他甚至都想好了说辞,打算跟萧光渡说距离丹崖宗秘境开放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到时候若是这位萧师妹资历浅,没有得到名额,他张钰可以把自己的名额让出来。   虽然事实上费承吉是穆逢山的得力弟子,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出现,但毕竟私下里这好是卖出去了,萧光渡肯定会承情。   可是还没等他说到这里,萧光渡便摇了摇头。   解开了误会之后,萧光渡对张钰还是挺过意不去的,和颜悦色地道:“恐怕是不行,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妹妹和别的散修不大一样,她不会答应。”   张钰简直太惊讶了,按理说一个散修若是听说有加入大宗门的机会,应该感激涕零才对,怎么也不该是这种反应,这么说萧光渡这位妹妹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当着作哥哥的,尤其还是萧光渡这么个不讲理的主,张钰可不敢胡乱质疑,他劝道:“何不将萧姑娘请来,咱们当面劝一劝她。不是我自夸,我们丹崖宗的水系功法是最好最全的,而且又是拜在师父门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虽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待等费承吉师徒见到了乔装而来的红笺,仍不由虎躯一震。   这位萧萧姑娘实在是太颠覆人们对水修的印象了。   平心而论,这姑娘长得应该不差,按照水木两系出美人的说法,她既是水灵根,肯定不会丑到哪儿去。   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实在看不出本来面目啊。   这姑娘脸上至少得抹了二两粉吧。靛眉红唇。两眼乌青,高高挽了个复杂之极的发式,一对耳珰足有杯口大小,手腕上套着四五个镯子,再看身上那裙子,亮晃晃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层一层那个复杂,都快赶上彩虹了。   说实话若不是费承吉满脑子想得都是收下这女修之后的诸般好处,只看这模样他就想打退堂鼓。   这位何止是与众不同。实在是太特立独行了。这么有性格的人,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萧光渡对这妹子简直是捧在手心里那么宠着,根本不用多好的观察力,只看萧光渡笑得那个温柔,说话那个轻声细语,就像在哄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似的,不由得让师徒两人都颇为无语。   “萧萧,哥哥现在加入了符图宗。以后难免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这一位姓费,是丹崖宗的金丹圆满,他看中了你的资质,想收你为徒,你觉着如何?”   红笺带着这一身叮当响的累赘,就是为了转移费承吉和张钰的注意力,叫他们认不出自己。   为了重回丹崖的计划,她需得扮演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她回想了一下魔女程情情发嗔的模样。冲着卢雁长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道:“这老头子见都没见过我,哪里会看出我资质好来?都是你多嘴的吧。”   老头子……费承吉有些要冒汗,他想起徒弟张钰先前还说“师父您半步结婴,难道还教不了她个筑基圆满”,现在看来话不能说得太满,这样的筑基圆满,他还真没有信心教导。   卢雁长在心里冲着红笺比了个大拇指,和这样的聪明妮子搭档真叫爽快,赔笑道:“你甭管他是怎么看上你的,先去丹崖宗呆上几年怎么样?丹崖宗和哥哥加入的符图宗两家关系不错,哥哥以后也可以常常来看你。”   呆上几年?你以为我们丹崖宗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费承吉闻言十分想站起身来落荒而逃。   可就这样,这花大姐还不乐意呢:“看我?你快拉倒吧,好容易才离得你远些,老这样烦不烦啊!”   张钰目瞪口呆,他已经不能想象回头自己真多了这么一个师妹,师父座前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萧氏兄妹真是一对奇葩啊,妹妹都骄纵成这个德性了,哥哥还在那里低声下气一味地哄,老天爷真不公平,这位萧萧姑娘年纪也不见得大,她究竟是怎么升到筑基圆满的?自己整天累死累活,这还卡在筑基中期呢。   他们师徒未见到人之前还想着劝一劝这位萧萧姑娘,此时都不知如何是好,真要将人收下,肯定是个大麻烦,可要是不收,主动开口的人是他们,萧光渡明显被他们劝得动了心,这时候再改口,萧光渡这人翻脸可是很快的,他们早便领教过。   干脆面带微笑,坐在那里看兄妹二人争执,最好萧光渡争不过妹妹,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萧萧姑娘完全没把费承吉和张钰看在眼中,同哥哥嚷嚷了两句,一甩手扭着身子掉头而去。   张钰暗忖这事多半是黄了,他托着腮饶有兴趣望着那姑娘离去时的背影,萧萧姑娘身材窈窕纤细,这般风情万种地走路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真不适合。不过以她这脾气,估计也没人敢提醒她。   卢雁长入戏很深,他站在原地状似烦恼地深深吸了口气,抬脚追了出去。   这兄妹两个转眼跑得不知去向,张钰赶紧请罪:“都是徒弟不好,给师父增添了烦恼。”   费承吉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你起来吧,谁又能想到她是这等模样。”   说到这里他心里到有些惋惜,主意是个好主意,也只能以后留意看着有没有合适的水修收到座下,最好这徒弟天赋惊人,到时可以逼着洪夜汐、霍传星等人将功法传承都交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卢雁长回转,笑逐颜开。   费承吉一见便意识到不妙,果然听着他欢欢喜喜地道:“哎呀我的娘哎,这小祖宗可算是松口了,总算没有白费两位的一片好意。”   费承吉张了张嘴,不由向张钰望去。   张钰哪里还不知道师父的意思,可是见萧光渡兴冲冲地,他真不敢往上泼凉水,支吾道:“我刚才看萧萧姑娘好像不大情愿,太过勉强总是不好……”   卢雁长使劲儿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在理,所以我又和妹子商量了一下,张老弟不是建议萧萧进一回丹崖宗的宗门秘境吗?我已经和她说了,只要进一回秘境,根本不用怕什么心魔,保证立时结丹。她这才有些回心转意。”   张钰立时将头低下,他不敢去看师父费承吉的脸色,这都是自己一时多嘴啊。   “不过萧萧说了,她最不耐烦受人管束,不如这样,她拜费先生你为师,暂时先在丹崖宗住着,等进过秘境结了丹,就放她出去闯荡。”   “呃……”费承吉有些犹豫,从现在开始到秘境开启,只有半年的时间,这个萧萧再是古怪,半年他总还是忍得下来,只是担心收这么个徒弟往后给宗门惹祸。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怕什么,万事有萧光渡这当哥哥的呢,就算惹出乱子那也是符图宗该头疼的,若是连他也护不住,逐出门墙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卢雁长见他犹疑不定,心中暗笑,又加了一句:“放心吧,我老萧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忘不了你的好处!”   费承吉多弄出这事来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萧光渡这厮先前眼长在头顶上,又哪里曾那么客气地唤他一声“费先生”,费承吉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   卢雁长满意地笑笑,接下来便是去唤“萧萧”来拜师。   要说费承吉心里一点儿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便再别扭事情已经成了,他还是要说几句场面话。   结果刚说了几句,还没有提醒女徒弟穿衣打扮的事,一旁卢雁长便插嘴道:“妹子你放心,我和你师父是不打不相识,交情好得很,他不会像别人那样叫你守那么多臭规距。还有你这师兄人也不错,你能拜师还多亏他出的主意。你不用觉着拘束。”   结果费承吉就看着他新收的女徒听了哥哥的话,明显信以为真,拜师礼连头都没有磕,只是给他施了一礼。   事到如今费承吉也懒得和她计较了,待她和张钰又互相打过招呼,费承吉站起来,道:“也耽搁了这么久,咱们这就起程回宗门吧。”   他打定主意,回到宗门就将她交给张钰看着,平时也不用她来请安,只等半年后叫她进一回秘境,就赶紧打发掉,算全了萧光渡这个大人情。   四人一起动身前往丹崖宗,路上萧氏兄妹不知怎么沟通的,费承吉就听萧光渡要求他:“我把妹子送到了就离开,石师叔、齐长老就不惊动了,咱们之间这层关系你也不用同别人说,传出去对萧萧不好。”   费承吉这半天听惯了他兄妹的各种奇谈怪论,没有多想,神情木然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此时扮作“萧萧”的红笺心里是何等的激动,阔别已久的丹崖,她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问题少女   费承吉直接把红笺和卢雁长带去了香积峰自己的洞府。   “萧光渡”不想大张旗鼓,费承吉也就不去多事引荐他和宗门的人认识。   虽然费承吉觉着这么藏着掖着根本没有必要,不过是走了个后门,他所收的弟子这样那样来历的大有人在,谁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排斥新来的,到底是件小事,依着他兄妹就是。   费承吉带着张钰离山有些日子,此时返回,座前弟子纷纷赶来拜见。   费承吉连张钰在内共收了五名弟子,四男一女,那三位师兄红笺都看着眼熟,只是与名字对不上号,大约她在晚潮峰时这几个还是筑基修士,如今到是纷纷结丹了。   女弟子童黛是个身材修长气质温婉的美人儿,筑基后期,红笺无比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她。   几人见师父带了生人回来都难免多看两眼,虽然红笺打扮得实在叫人不忍直视,但大家都甚有涵养,直到费承吉介绍说这是他新收的弟子,才忍不住面露异样。   费承吉笑道:“为师和萧萧的兄长有旧,收萧萧为徒,既是为了帮助她顺利结丹,也是想要代她哥哥照顾她一段时间,以后你们几个要多多亲近。你们可不要看她是新来的就欺负她。”   说到这里,费承吉到觉出隐瞒萧光渡身份的好处来了。   他冲着朋友之谊收水灵根女修为徒顺理成章,胜于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为了巴结符图宗不择手段。   难道萧光渡如此要求正是想到了这一层?   费承吉随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一个狂夫,哪里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应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他兄妹两个和别人都不一样,天知道怎么想的。   这个念头刚刚转完,“萧萧”便给了他个下马威,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浑不在意地道:“欺负我?笑话了。谁有这想法不妨来试试!”   三位师兄加上童黛一齐目瞪口呆之际,就见她那兄长在旁还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瞪着眼睛模样很凶地望着大家。   费承吉深感头疼,他挥了下手,道:“行了,童黛你先带着师妹去桂华园那边挑个住处,其他的人都散了吧,张钰和我去见宗主。”   说罢,他转向卢雁长:“萧老弟,你……”   卢雁长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我看着萧萧住下就该走了。你忙你的去吧,穆峰主我就不见了,你也无需提起。”   费承吉巴不得如此,道:“不知日后你我如何联系?”   卢雁长望了红笺一眼:“叫萧萧找我即可,再说我得了空也会常来看她。”   红笺故意撅着嘴不情不愿“哼”了一声。   费承吉深信自己钓着了一条大鱼,和卢雁长别过,带着张钰匆匆去见穆逢山。   他还要向宗主详细禀报跹云宗秘境的事。异宝出世不知所踪,蒲平平死在秘境里,跹云宗秘境崩溃,一件件都很重要,萧氏兄妹这一段他并没有多想,只准备待师父闲下来顺口和他提上一句,自己收了个朋友的妹妹为徒,然后再说一说自己收水灵根弟子为徒的初衷。   童黛奉师命带着卢雁长和红笺将费承吉的地盘简单转了转,桂华园是其中偏僻的一角。她此前见小师妹很有性格,还怕她不满,谁知这两人看完之后都觉着不错。   她不知身边的两人正悄悄以神识交换着意见,卢雁长道:“你将‘仙霓霞光’给我用用,我好藏身暗处给你帮个忙长点儿眼色。”   “放心吧。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不然地话我拿着‘仙霓霞光’混进来就是,何必这么麻烦。卢大哥,我这里没事了,你可以装作去符图宗回去看看赫连他们,也不知这些日子他们把宗门建得怎么样了。”   “这我哪放心的下,听话,我就拿着多呆个几天,看看确实安全无事再走。”   “真不用……”   “仙霓霞光”在红笺那里,卢雁长犟不过她,只得道:“那我先去桐城,等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可千万沉住气,别去随便联系那石清响,他现在到底是戴明池的弟子,谁知道他写给江焰的那封信是什么用意,小心为上,等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   “嗯,我明白。”   “还有晚潮峰那边,不管是你师父师伯,见面要装作不认识啊,一定不要露出破绽来。”卢雁长又想出一条来交待。   “好啦,我有数。”   “还有……”卢雁长继续喋喋不休。   “知道了,真够啰嗦的。”红笺终于受不了了。   卢雁长不觉自己啰嗦,他还有好多叮嘱的话没说呢,红笺不耐烦了他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装我坏脾气的妹妹很上瘾是不是,这还改不回来了。”   红笺也笑了,转而提醒他道:“齐天宝就是出身桐城齐家,你别去桐城。这附近城镇无不是龙蛇混杂,比跹云宗那边复杂得多,你与其去那些地方呆着,还不如忙一忙正事。”   看罢了住处,红笺当着师姐童黛的面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卢雁长,接下来就是着手打扮新居。   桂华园因为先前没有住人,园子里空荡荡地只有几棵桂树,不过此时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不但香气扑鼻,风一吹散落得遍地金黄,煞是好看。   童黛笑道:“以前没发现,这园子不但兆头好,景致也不错,师妹若是不嫌弃,我来帮着设几个木系的小法阵吧,叫这几株桂树生生不息,一年四季一直这样开着花。”   没想到这童黛还会摆法阵,红笺故意用怀疑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才道:“好吧。能叫那花都不落下来吗,吹得到处都是,还得找人打扫,好烦人!”   童黛张了张嘴,她想说这景致美就美在这地方啊,可看了看红笺那一身打扮,还是忍住了。   童黛只有筑基后期,法阵上的造诣和管仪白自没法比,只是围着几株桂树粗粗地意思了一下,但她心灵手巧,几个小法阵看上去丝毫没有损坏桂花飘落的美感。   等一天之后童黛再踏进桂华园,她不由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多嘴自讨没趣。   桂树下面扫得干干净净,几个法阵里面赫然塞满了姹紫嫣红各种盆栽的鲜花,也不知这位师妹从哪里淘换来的,关键这些花受限于法阵的形状,一个圈一个圈摆在那里,看着很像是在给死人上祭。   而这位萧萧师妹住的屋子里也大变了模样,熏了一股甜腻腻的香气,十几道帘幕一层一层地垂下来,穿堂风吹过,五颜六色呼啦啦地飞,不仔细找根本看不到人在哪里。   做为一个极有品味的女修,童黛觉着多在萧萧师妹这里呆上一时半刻都受不了,她匆匆而逃,来时想的那些念头,什么“听师父的吩咐照顾好师妹”“交个朋友有个伴儿”统统丢在了脑后。   其实不但是童黛,这些天那三位想与萧萧师妹接触的师兄更是感受到了她那巨大的杀伤力。   以致众人无不觉着,她一直在师父费承吉这一亩三分地里折腾,没有跑出去给大伙丢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位堂堂金丹有名有姓,到她这里就变成了胖子、矮子和大鼻子。   受害最深的是大鼻子师兄,丹崖宗的门人结丹之后经得师父同意便可以收徒,此君风雅,在山下找了一对模样俊俏的孪生童子,都是刚刚进入练气期,他也不教授二人,专叫兄弟两个给他温酒泡茶,伺候花草。   结果这位萧萧师妹来的当天就把兄弟两个连同他们精心服侍的十几盆花一齐要去了,花就胡乱堆在桂树下,两个仙童一样的美少年一个拿着笤帚,一个拿着麻袋,拖着两管鼻涕,浑身都是泥土守在树底下,专门负责给师姑打扫满院子的落花。   红笺故意弄得人嫌狗憎,一是先前她在费承吉心里便中下了如此印象,必须得继续演下去,再者她也是有意不想同什么师兄师姐多做接触,她将目标早对准了对她的符图宗背景信以为真的张钰。   当别人都不想再踏足桂华院,只剩下张钰还跑得勤。   他对红笺如此暴殄天物没有流露出丁点儿的惋惜之色,机会合适还会夸赞几句,虽然红笺表现的并不领情,但对他到底比别人客气些。   当红笺状似无意地向他打听齐天宝和石清响在赤轮峰上的情况时,张钰没有觉得丝毫有异,这两位和她的哥哥同属一宗,辈份又高,她好奇打听一下再正常不过。   对于石清响的现状,张钰知道的极其有限,并且在跹云宗的时候都已告诉了江焰,此番不过再重复了说给红笺听,没有什么新鲜的。   到是符图宗的长老齐天宝,张钰说他人并不常在赤轮峰。   自从石清响来了之后,齐天宝因为炼制丹药和岁寒峰的英麒英峰主接触多了起来,英麒没能治好石清响的怪病,却炼成了一种齐天宝颇为看中的丹药,最近一段时间,齐天宝一直呆在岁寒峰上。   ps:   下周又是裸奔的一周,〒_〒 大家来点儿推荐吧。   最近评论很少,剩了好多精华。诸君加油。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妖女的霸气侧漏   张钰看萧萧师妹难得肯听他说话,便笑了一笑,道:“这位石先生极有运道,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已经是金丹后期,若不是怪病缠身,肯定会得传戴化神的衣钵。”   说到这里,他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自得地道:“我临去跹云宗之前,他找了我去,叫我帮他一个小忙。师妹你不知道,当年他还没拜入戴化神门下的时候,修为也不过练气七层,那时候师兄是练气六层,我们还因为一时的口角打了一架来着,这就叫作不打不相识。”   红笺看着张钰这模样,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她想起年少时的张钰或同她悄声说“方师妹竟是今天的水灵根第一么,小小年纪真了不起”,或拍着胸脯许诺“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方峥”,时间的洪流不知不觉间就杀死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张钰见她眼神怪异,不由心里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你不相信?”   红笺迅速恢复过来,嗤笑了一声:“是你和我哥的那种不打不相识吗?”   张钰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茄子色。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觉着对方大约只是习惯使然,并不是有意嘲讽他,因为红笺揭完了他的伤疤便没事人一样拜托了他一件事。“师兄帮完了忙不需要去跟人家交待一下吗?去的时候你带上我吧,我悄悄看看我哥的这位小师叔是什么样子。”   张钰闻言有些冒汗,连忙道:“石先生病着,只怕不大方便吧。他也没叫了我去。等他身体好一些再说吧。”   开玩笑,这姑奶奶口没遮拦我行我素,将人得罪干净了还不自知,张钰哪敢带她出去惹事。   可他不带,却阻止不了红笺往外跑。三五天一过,红笺安顿下来,终于将魔掌伸向了费承吉的地盘之外。   第一个倒霉的是个叫施咏的筑基后期。   施咏的师父叶正心是费承吉的师弟。洞府距离桂华园比较近,红笺出去溜达很容易就遇上了那边的人。   冲突发生不能完全怪红笺有意挑事,施咏也有很大的责任。   费承吉去了一趟跹云宗,半路上收了个水灵根女弟子,这些事经过几天工夫已经在香积峰传开了。施咏听说张钰竟有机会进到跹云宗的宗门秘境心里颇有微辞,他觉着张钰修为不如自己,宗门这么安排完全就是因为师祖偏心费师伯那边所致,故而还未见到红笺,便已先入为主有了偏见。   等离远见到一个陌生女修,又是这种奇怪的打扮。施咏立时意识到对方是谁,精神为之一振。   他没有贸然上去打招呼,而是回去喊了师兄师弟们快出来看费师伯新收的美女徒弟。   水灵根啊。那必须是美人儿。   施咏的几个师兄年纪大修为高,性情沉稳,不愿跟着凑热闹,施咏也不敢强求。最后拖了两个年轻的师弟来。那两人不明白他的用意,还当是真的看美人儿,兴冲冲跟了来,结果自然是……吓了一跳。   论修为,眼下红笺比他们都高,论神识和真元的强大,红笺更是叫他们拍马也追不上。红笺早早就发现了探头探脑的施咏,不过是未予理睬罢了,此时听见三个人悄悄议论,皱了皱眉。   自己扮作的这个萧萧只是衣着举止怪异些,全未妨碍到他们,这几个宗门的男弟子便在背后大肆谈论,丝毫不顾忌被她这正主听到,丁点不见大宗门弟子的气度涵养。   红笺只是离开了二十余年,丹崖宗的风气竟已堕落如斯,怎不叫人心痛。   她心忖:“既然你们如此不成器,我便代宗门历代祖师出手好好教训你们一番,回头幡然醒悟之日,不用谢我!”   施咏还在挤眉弄眼地窃笑:“我刚才一见,还当是哪个地方的花魁跑来了咱们香积峰,你们说费师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位?”   他身旁的一位师弟张了张口,还未等接上话去,便觉眼前一花,香风袭面,刚才还在远处的“花魁”已经到了眼前。好快!   筑基期还没有缩地成寸瞬间挪移的本事,红笺没有动用法器,使的乃是卢雁长所授轻功“八步赶蟾”,看在施咏等人眼中自然觉着十分出乎意料。   红笺正脸对着施咏,似笑非笑地道:“这位师兄,什么是‘花魁’?你认识的哪个‘花魁’长得与我很像?”   她身上的香气甜腻腻的,熏得人头昏。   施咏觉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并不觉着这个花大姐能把自己如何,挑了挑眉毛,说出来的话十分不客气:“‘花魁’就是那些专门伺候男人哄男人开心的玩意儿,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兄,我就代费师伯好好教教你,回去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穿成一副什么鬼模样,还有脸问!”   施咏训斥完了顿觉心情舒畅,谁让对方送上来自取其辱,反正他这口恶气算是出来了。   哪知道他此念刚起,对面女修那张白得像鬼一样的脸便贴近了上来,血腥红唇凑到他耳朵边,离得这么近,说话的声音却一点儿都不低:“师兄真有见识啊,就不知那些‘花魁’是不是也会这样对你?”   随着这句有些阴森的话语响起来,强大的气息扑面而至,施咏骇然发觉他竟陷入了全面的被压制,身体不能动了,不但是他,这压制竟是同时针对的他们师兄弟三人,对方不过是个筑基圆满,怎么可能有这么强横的实力?   这时候根本不允许施咏还胡思乱想,红笺轻而易举制住他之后,没有使用任何功法,只是催动水真元包裹住拳头,重重一拳落在他脸上。   施咏痛哼了一声鼻血长流,这还不算,更叫施咏觉着羞愤欲死的是这一拳击中了他的泪腺,眼泪无法控制,登时便涌了出来,真是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对方打了一拳之后大约是发觉他不经打,转而一拳拳不停落在他胸腹间,将他打得像个虾米一样痛苦地弯下了腰。   红笺一边打,一边含着笑问他:“说话呀,告诉我,她们到底会不会?”口气轻松异常,闭上眼睛听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施咏两个师弟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齐齐打了个冷颤。   施咏开始的骂声被直接打了回去,他运不起法力相抗,脑袋里却十分清醒,自己真把这女子得罪狠了,她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睛中却闪烁着厌恶和冷漠,拳头一下比一下重,她是真的想就这么将自己打死!   红笺拳头又至,施咏筑基期的身体也经受不住,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不会,她们不会!”“哇”的一大口鲜血呕了出来。   红笺收了拳头,扬起脸来冲他笑道:“这才对嘛,那师兄下次不会再认错了吧。”说了这话,她不待施咏回答,嘴角翘起,转身施施然扭着不盈一握的柳腰扬长而去。   施咏吃了如此大一个亏自然要去跟师父告状,所以只不大会儿的工夫费承吉就知道了。   费承吉自收了这徒弟就知道会有这天,不过萧光渡的妹子能如此轻松便揍了施咏,他还是有些意外,人不可貌相,看来这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筑基圆满。   按她的脾气,管教多半是要适得其反,但要放任下去,这丫头祸肯定会越闯越大。   费承吉捻断了数根胡须,最后还是将童黛唤了来。   费承吉分派给了童黛一个任务,叫她随时陪在师妹身边,看住她,不叫她惹事生非。这个活儿若是叫张钰去做终究是男女有别,不怎么合适。   童黛很无奈,但师父交待下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好在萧萧师妹虽然难伺候,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却并不是全不讲理,她每次想做什么,童黛表示要一起,也不见她拒绝。   这样的时间稍微一长,童黛也摸到点师妹的脾气,你只要对她那些奇怪的嗜好打扮统统视若不见,顺着她哄着她,她也能体会到你的好,进而投桃报李。   真说起来这样的师妹可比那些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同门强多了。   而且和萧萧出去还有一样好处,童黛发觉自从萧萧胖揍了施咏之后,不但叶师叔那些弟子见到她们就像避瘟神一样远远躲开,就连其他的师伯、师叔门下也是避之唯恐不及,这对一贯谨慎小心的童黛而言实在是个新鲜的体验,颇有跟着扬眉吐气之感。   这一天红笺又要出去,童黛知道她闲不住,早早过来等着。   两个人自香积峰一前一后下来,过一线天时红笺十分自然牵起了童黛的手,过了很久童黛才发现。   她不由有些怔然,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对萧萧不再有丝毫的抵触了呢?甚至在她这里,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做师姐的感觉?   而萧萧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侧过脸来冲她亲切地笑笑,说出来的话却将她吓了个半死:“师姐,咱们这就溜去赤轮峰,你悄悄把你的那位水灵根师兄指给我瞧一瞧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就中自有痴儿女   此言一出,童黛的脸上顿失血色,她忙不迭地道:“师妹休要胡说,什么水灵根师兄?!”   红笺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口是心非,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什么‘师兄,八年来我朝也盼暮也盼,就盼着进了秘境能再和你说上几句话,谁知道上次宗门秘境你们赤轮峰总共进去了九个人,根本就没有你。’‘师兄,虽然你成功结丹是件大喜事,可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在秘境里见到你了。我该怎么办?’”   红笺“噼里啪啦”一连说出这么多来,童黛目露惊慌,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颤声道:“你胡说,我什么时间说过这样的话?你,你,萧萧,这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许是想到这些话传扬出去的后果,童黛不施脂粉的脸看上去和红笺一样煞白煞白的。   红笺避开童黛的手,笑了一声:“真没劲,你这么喜欢他就大大方方去和他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弄得像做贼一样。算了,不逗你了,是你那天睡着了说梦话给我听到的。怎么,连做梦都是人家,还要跟我装模作样?”   说梦话……童黛登时想起前几天有回早上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萧萧正坐在她床边,当时真将她吓了一大跳。   不过那天是她主动提出来要陪着萧萧出去逛的,萧萧没有丢下她不理,她当时还松了口气,只是暗自慨叹了一番和师妹修为上的差距。   谁知自己竟会在梦里吐露了心事。童黛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其它,立时便相信了红笺的话。   她想到师妹新加入丹崖宗,又是水灵根。对宗门水木两系对立的情况怕是一无所知,又是这样一副为所欲为的性子,若是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童黛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没有松开红笺的手,犹豫半晌,长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其实红笺早以《大难经》查探得明白,这童黛看得比天还重的事,在红笺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   童黛出身于修真世家,家族长辈才是真正的与费承吉有旧,拜师的时候童黛已是筑基中期。到有大半是冲着丹崖宗的宗门秘境来的。   红笺算一算,童黛第一次进入宗门秘境的时间正好是自己被抓去了炼魔大牢的第四年。   在秘境里童黛遇见了一只难对付的同阶妖兽,那妖兽不但凶狠,模样也极度恶心,恰逢赤轮峰已故元婴文垂杨的弟子卫以莲经过,施了一下援手。   短短半日接触。对童黛而言如梦如幻,等出了秘境之后她再也无法忘记那位水灵根师兄。   当时香积、赤轮二峰关系正万分紧张,童黛人轻言微。想再和卫以莲说上话竟比登天还难,唯一的希望只有四年一次的宗门秘境。   可卫以莲已是筑基圆满,随时可能结丹,童黛就在这种煎熬中挨过了八年的时间。两次秘境无缘相见,直到五年前卫以莲成功结丹,童黛的希望也就此破灭。   这些年,童黛远远见到卫以莲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回,众目睽睽之下话也不能说一句,越是这样,童黛越是觉着刻骨铭心。不可自拔。   童黛讲完,泪湿满脸,她掏出帕子擦拭干净,红着眼睛求道:“萧萧,这件事我本该叫它烂在心里头,现在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卫师兄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是因为我受到影响,那我真是万死莫赎了。”   红笺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都没有同他说过话,更没有上赤轮峰去见他,怎么知道他日子难过?走吧,咱们这就瞧瞧去。”   童黛只得又将宗门水木两系的矛盾由头至尾给红笺讲叙了一番,讲到后来,她自己情不自禁流露出了痛苦之色,道:“好萧萧,咱们去别的地方吧,你我这样的修为,不等上到赤轮峰就会被人发现,万一给师父知道了,责罚还好,就怕他叫了家里人来接我回去。”   “没事,有我呢。”红笺大包大揽,她见童黛如此胆小,诱惑道:“放心吧,被人发现就说是我要去的,我还没到近处看过寰华殿是什么模样呢,再说咱们只是远远看一眼,哪里就会那么倒霉?童师姐,你不想知道卫师兄现在在做什么吗,说不定他也正在想着你。”   童黛闻言脸上不可遏制透出绯色来,若叫她自己绝不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想法,不过有红笺这么一个人在耳朵旁不停地鼓动,她真的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脚,一时不知所措,被红笺强拉着向赤轮峰而去。   赤轮峰拔地千尺,突入云宵。   山峰南面向阳,由半山腰观景台至峰顶寰华殿玉阶万级,视线无遮无挡。北坡临海,修建了几座大的修士洞府,怪石磷峋,树木繁茂,其间住着将近两百余位水灵根修士。   寰华殿前童黛还去过几次,这赤轮峰北坡她从来没有涉足。   不远处传来无尽海海浪的喧嚣声,海风一吹,四处树木沙沙地响,就像置身于许多人的目光之下,童黛如此一想,不免心惊胆颤,两腿发软。   不知是否感受到这巨大的压力,方才还挺有主意的萧师妹话也少了,童黛有些后悔,站住道:“会被发现的,萧萧,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已经到了这里,红笺哪能再叫她缩回去,道:“别啊,都走到一半了,师姐你错过了这次,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到卫师兄。”   赤轮后峰草木如此茂密,极适合隐蔽行踪,她一路握着童黛的手,真元运转“仙霓霞光”。童黛并不知道此时即使有元婴将神识布满整座赤轮峰,也不会发现二人,枉自跟着红笺一路像只小兔子一样战战兢兢。   其实这赤轮后峰红笺比童黛要熟悉得多,二十余年对修士而言只是生命中的小一段旅程,这宗门主峰洞府间布局虽有变化,绝算不上面目全非,红笺走至半路便渐渐拾起了旧时的记忆。   寰华殿的后殿本来直通历代宗主的洞府,不过自凌虚子殒落之后,现任宗主穆逢山破天荒是个木灵根,他依旧呆在自己的香积峰,没有搬到赤轮来,那洞府就一直空着。   符图宗的长老齐天宝赖在赤轮峰不走,到底也没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住到后殿,而是紧挨着凌虚子的洞府以土系法术新堆起了个住处。   这个情况叫红笺暗暗揣测,戴明池等人已经掌握了上古灵泉的大致所在,只是苦于没有沟通之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令齐天宝在此看守。   而齐天宝近来显是有些懈怠,频频跑去岁寒峰。   究其根源,都是因为石清响的怪病引得他对炼丹产生了兴趣。   红笺已经向张钰打听清楚,石清响自魔域归来之时病情严重,到丹崖宗来得十分仓促,他本人对洞府又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安静就好,住的是原先景励的洞府。   景励当日在寰华殿被红笺刺死,又当众揭穿了恶行,那件轰动道修大陆的公案虽以红笺被关入炼魔大牢压了下去,但很多人只是忌惮戴明池嘴上不说,心里却觉着能逼得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女修以这么激烈的手段报复,必是真有其事。   他的弟子们受此影响,大多以历练为由避得远远的,以免同门之间相见尴尬,还留在赤轮峰的屈指可数。   由此可见景励的住处确实足够安静,十分符合石清响的要求。   红笺今日带着童黛前来,并不是要急着探看石清响的虚实,当然也不是为了一解童师姐的相思之苦。   赤轮峰这边的情况不能单纯地听张钰叙说,也不能只靠《大难经》查看身边人的记忆,总要亲自来看一看,最好能寻找到一个突破口,以求更深的了解。   修士们日常留在洞府中打坐修炼的时间总是多过其它,红笺拉着童黛几乎将半个后山转遍,也只见到几个负责洒扫的练气期门人。   红笺猫着腰停在了树丛里,悄声道:“师姐,这附近应该就是文师伯弟子们的住处。”   童黛挺翘的鼻尖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她这半天只觉脑袋里晕乎乎的,也不问红笺如何知道便信以为真,怔怔望着那片星罗棋布的洞府,过了片刻怅然道:“回去吧,我知道师兄住着什么样的地方就好了,以后想起来不用胡乱猜测。”   红笺听到这样的痴话,心里不由“啧啧”两声,暗道:“真不知道这位卫师兄长得什么模样,说不定等见了面还认识,能叫姑娘家爱成这样,有机会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她不为所动:“别急,还没见着人呢。等等看。”   童黛担心地道:“小心被洪师伯逮到。”二十年前那场劫难中丹崖宗水修人才凋零,只余下赤轮峰的洪夜汐和晚潮峰霍传星两位元婴,在穆逢山接任宗主之后,两人齐齐闭关不出。   话音未落,却见无尽海方向一道黑影凌空飞来,越来越近,竟是要往这片区域降落。来人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保护费   来人驾御着飞行法宝,是个金丹修士。   红笺觉着有些眼熟,但修真之人记性再好,二十多年未见,当年又只是同门间的几面之缘,她实在是记不起此人是谁来。   记不起不要紧,一旁的童黛立时便用表情告诉了她:来人正是那位叫童黛心心念念的卫以莲卫师兄。   童黛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望着他一动也不动,与红笺交握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攥得红笺有些疼痛。   这位卫师兄生得确实眉清目秀,但叫红笺看,还不如卢雁长、江焰这些人英气勃勃看着顺眼,不知怎的身旁这童师姐就像着了魔一样。   卫以莲降落到实地,全未发现不远处树丛里藏着两个人正在盯着他看,直接走进了洞府。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童黛整个人傻住了,半天没有动作,红笺心里同情,由着她梦游一样一站就是半天。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得童黛幽幽叹了口气,道:“回去吧。”这一次红笺没有反对,两人携手掉头要走,童黛脚步突然一顿。   红笺发现那卫以莲又自洞府里走了出来。   他脸色有些沉重,径直往山顶走去,看方向竟是要去往寰华殿。   红笺怕惊动卫以莲,直接神识传音:“跟去看看!”童黛有些犹豫,但红笺已经拉起她,悄悄跟在了后面。   隔了一阵,红笺听到童黛轻轻地道:“师兄心事重重的,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开心。”她这会儿全副心神都系在卫以莲身上,只扫了一眼便看出不同寻常来,也不提要走了。   路上冷清清的,卫以莲一个人也未遇见便上到了山顶。   红笺这才看出来。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寰华殿后殿,而是殿西齐天宝居住的洞府。卫以莲在洞府外边站定,扬声道:“钟前辈,晚辈卫以莲求见。”   钟前辈?齐天宝洞府里还住着别人?   红笺随即反应过来,卫以莲招呼的是齐天宝带来的亲传弟子钟秀。按辈份算,钟秀比卫以莲长了一辈,无怪卫以莲要称呼一声前辈。   停了一会儿。里面没人应声,卫以莲站在那里复又喊了一遍。   这次洞府里传出来一声冷哼,跟着有人道:“等着!”   这种冷漠对待,卫以莲却好似习以为常,不再出声,站在洞府外边静静等待。   童黛脸色有些不好看,传音给红笺:“这位钟前辈是符图宗齐长老的弟子。跟随齐长老在咱们这里客居。师兄找他不知有什么事。”   红笺没有说话。她的脑袋里已经飞快闪过了数种猜测,没想到第一次来探赤轮峰就会有所发现。   卫以莲这一等就等了少说有一刻钟的时间,自红笺和童黛的方向看不到他的脸色,但看背影,这么长时间不摇不动,若不是颇有耐心,便是已经变得麻木。   洞府里终于有了动静。两个人并肩自里面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身材微胖,圆润的脸庞,眼睛细长,嘴角自然向上翘着,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也像在笑,就是这嘴角,叫红笺有似曾相识之感。   还未等红笺再细想,卫以莲的背影突然有了变化,只见他向后退了半步,两肩微耸,后背紧绷,这是一个极度防备的姿势,但如此也只是一瞬,他很快恢复了常态,向着和胖子一同走出来的白袍修士深施一礼,口称:“钟前辈!”   白袍修士钟秀,其貌不扬,却是土灵根的金丹圆满修为,红笺自忖若是在他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自己哪怕以“中空剑”全力一击,也很难破开土真元强悍的防御,在他的肉身上留下创口。   钟秀摆了下手,示意卫以莲不用多礼,沉声道:“什么事?”   卫以莲还未说话,一旁的胖子笑道:“卫师弟风尘仆仆,体虚神困,到像是刚从无尽海修炼而归,不知收获可大么?不好好休息,跑来见钟前辈,肯定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前辈若是能帮忙的话不妨帮一帮他,毕竟文师伯不在了,唉,没了师父的修士就像没娘的孩子,其中的苦楚只有我这样相同遭遇的人才能有所体会。”   每一句听上去都像是关心的话,既是称呼卫师弟,说话的胖子应当也是丹崖宗的修士。   卫以莲对他却极为冷淡,就像是根本未看到他这个人一样,对这番话理也不理,冲着钟秀语气有些生硬地道:“钟前辈,我此次出海遇见了一只正在产卵的‘五色玉石蟹’,冒险抢到了几颗彩卵,听说齐长老正在炼制丹药,我又找大师兄凑了一对幽贝的幻珠,都在这乾坤袋里,聊表我们师兄弟的一点心意,还请前辈代为转交。”   说着他取出一个乾坤袋,两手捧着递与钟秀。   钟秀脸上丝毫不见意外之色,伸手接过,似笑非笑地道:“你们师兄弟到是有心。”   这是做什么?文垂杨的徒弟在向符图宗的人送礼?   红笺忽一闪念,想起钟秀边上那胖子是什么人来,若是她没有记错,此人是景励的弟子,故而他会说与卫以莲相同遭遇,两个人都没有了师父。   但细说起来,只要文垂杨的几个徒弟不是傻瓜,自然会猜到师父是怎么死的,这胖子跟符图宗的人混在一起,卫以莲做为文垂杨的弟子怎么会心无芥蒂,还将辛辛苦苦冒险得来的宝贝双手奉上?   红笺颇为费解,紧紧盯着对面钟秀和那胖子的表情。   却见胖子脸上露出了明显刻意的惊讶之色:“咦,这真是没有想到,难得卫师弟这么快就想通了,还真是识时务。”   卫以莲深深吸气,缓缓呼出,显是受了胖子的冷嘲热讽还要保持冷静颇不容易,他点了点头,冷冷地道:“那还要多谢你为我们指点迷津。”   说了这一句暗含怨气地话,他不再理睬那胖子,转向钟秀道:“钟前辈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在下还要带着师弟们出海修炼去,就先告辞了。”   “等等。”钟秀突然开口将他唤住。   卫以莲转身回头,见钟秀伸出一只手将那乾坤袋在半空一抛一抛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跟着手指轻弹,乾坤袋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到胖子张开的手掌中。   钟秀低着头不看卫以莲,好整以暇弹了弹自己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道:“你刚才说要带师弟们出海,我既然听到了,便好心提醒一句,叫你师弟们注意安全啊。”   “你……”卫以莲的语气中带着疑问。   一旁的胖子笑出声来:“哈哈,卫师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不会那么天真吧。我和你们说过,现在刑无涯控制了整个无尽海,他可是有名的出手狠辣不讲情面,钟前辈看在你和你大师兄这份心意上,会想办法保证你和颜师兄出海时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人,又没有这等交情,总不能叫钟前辈给一帮筑基修士去做护卫吧?”   卫以莲额上青筋跳起,忍不住道:“大师兄受伤甚重,只怕这一两年都无法深入无尽海,哪里还用前辈来保证安全?”   钟秀冷淡地道:“那正好,我还省事了,你管好自己就是,别的人有手有脚,叫他们自己来找我说。”   卫以莲脸色苍白,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只是他的对面钟秀面无表情,胖子微笑以待,最终卫以莲憋着的一口气就在这种对视中渐渐消散,颓然道:“筑基期在无尽海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收获,只是为了历练而已。前辈还请高抬贵手,宽限一二。在下会时常过来探望前辈。”   钟秀目光变得有些讥诮,那胖子则哈哈一笑。   卫以莲转身步履沉重往山下而去。   童黛目睹这一幕身躯微微在发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心疼得,好在她谨小慎微惯了,这时候还记得以神识传音给红笺:“这是勒索,卫师兄为了师弟们竟要受这样的气,简直太过份了。”   红笺“嗯”了一声,她也很生气,但她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卫以莲受了委屈,她那一时间想到的要复杂的多。符图宗一个二代弟子在丹崖宗的地盘上便敢如此嚣张,红笺不由得杀心大动。   不知道只有文师伯的徒弟们受到如此对待,还是包括元婴洪夜汐门下所有的水修在内都需得这样委曲求全?   她问童黛:“颜师兄受伤的事,你听说过没有?”   文垂杨的大弟子颜康是金丹圆满,不同于这些在她离开丹崖之后结丹的修士,红笺还有关于他的不少记忆,不过她问这话没抱着什么希望,童黛对《大难经》毫无抵抗之力,若是她知道的话,自己也该察觉。   果然童黛茫然摇了摇头。   此时卫以莲已经走远,钟秀和那胖子自他背影上收回目光,胖子道:“我文师伯可是留了不少好东西给他们。慢慢来!”钟秀嗤然一笑,然后两人并肩返回洞府里去。   “狗叛徒,宗门败类,我去告诉宗主。”童黛气急。   不提穆逢山还好,一提这混账宗主红笺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告诉他有用,你卫师兄不会自己去说?”她不等童黛再说其他,拉着她往山下去:“先回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用身家来帮你   赤轮峰归来,两个姑娘心情都很低落。   红笺很快便按她的猜测将事情理顺清楚:看卫以莲的不甘不愿,今天明显是第一次上门去进贡纳岁,那钟秀勒索的范围目前应该仅限于文垂杨的弟子,胖子那句没了师父的修士就像没娘的孩子正是一语道破玄机,这根本就是在捡着软柿子捏。   时间不长,应该是从齐天宝迷恋上炼丹,有了需求开始的,针对水修的金丹修士,手段如此下作,收获却有限,很有可能是钟秀和那胖子两人私下搞出来讨好齐天宝的。   至于卫以莲为什么会忍气吞声地屈服,原因更加简单,他的大师兄颜康前些天在无尽海里修炼时被人打伤。   伤人的是谁,文垂杨的这些弟子们心中肯定一清二楚,自古收保护费的和上门砸抢的从来就是一伙人。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怎么办?   穆逢山和英麒就算知道了也会装不知道,而水灵根这边仅剩的两位元婴亦是指望不上。   杀死一个土灵根的金丹圆满,实在不在红笺的能力范围之内。   更不用说钟秀的后面还有一个齐天宝,这是参与杀害师祖孙幼公的凶手之一,红笺自然很想为师祖报仇,可她这筑基圆满对上齐天宝的元婴后期,无异于蜉蝣撼树,倾尽全力也未必能伤得了人家一个小手指头。   她提升修为需要时间,杳无音讯的陈载之需要时间,就连新成立的灭云宗要发展起来也需要时间,可现在,叫她眼睁睁看着丹崖宗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天天衰败下去,可能等不来救援就先行死去,心里真是像针扎一样难受。   必须要为它做点儿什么。   红笺拉着童黛回到桂华园。童黛也忘了抗拒那些五颜六色俗不可耐的帘幕,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实在太过份了。”   她坐在床榻上突然怔怔落下泪来。手捂着脸泣道:“我猜到他日子难过,可没想到竟会艰难到这样。即便如此。他也没想着要离开丹崖宗,他还在顾着他那些师兄师弟。”   红笺觉着头疼,忍不住道:“姐姐,哭有什么用,你到是想想怎么能帮上他才是正经。”   童黛猛然抬起头,瞪着一双红肿泪眼,道:“你说的对。萧萧,你一直比师姐有主意,今天也是幸好你坚持,我才能亲眼目睹师兄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要帮他!”说话间“忽”地站起来,不等红笺反应,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红笺苦笑了一下,神识跟出去,见童黛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匆匆奔回住处,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乱子。   红笺站在那些飘飞的帘幕间,放开神识,想着齐天宝、石清响、水木两宗甚至更远一些的刑无涯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神情肃然。   她身在香积峰。和这些人与事隔着一层,不论从哪一点插手进去都嫌不够稳妥。   还未等她想出头绪,童黛跑了回来,将兜在包裹里的一大堆东西往红笺的床上一倒,满床滚的都是高阶灵石、灵草匣子以及盛放着丹药、妖丹的小瓶子。   红笺只粗略一看,便意识到这大约是童黛的全部身家。这姑娘在筑基修士里面算是颇为富有的了。   果然童黛深深吸了口气,宣布道:“我从家里带过来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萧萧你快帮我看看,我要挑出合适的拿去给师兄。”   红笺望了童师姐一眼,见她满脸都是破釜沉舟的坚毅之色,心中不由“啧啧”两声,暗忖:“这位卫以莲不知是前世做了多少行善积德的好事,才能叫童师姐对他这般痴心,若换了我,知道有一个人多少年如此想着念着,不计得失不求回报地付出,那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娶回去才是正经,就不知道卫以莲知不知情。”   虽然估计到卫以莲不会要童黛的东西,红笺却没有泼她冷水,而是坐下来帮着童黛挑了十几样妖丹、灵草之类钟秀可能瞧得上的,用一个乾坤袋装好。   收拾准备妥当之后,童黛方才的勇气也不见了踪影,她赔着笑露出讨好之色:“萧萧,你再和师姐去一趟赤轮峰呗。”   红笺将脸一侧,扬起了下巴:“不去。会被发现,而且说不定会被洪师伯逮到。”   这是方才在赤轮峰上童黛不停念叨的说辞,她可不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师妹真会有这种顾虑,意外之下“啊”地张开嘴,怔怔望着红笺。   红笺暗暗觉着好笑,而童黛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道:“萧萧,师姐急糊涂了,你快看看,这些东西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这颗幻珠怎么样,我从家里带了来本是想着研究一下幻阵,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思了,送给你好不好?”   红笺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哧”地一声笑,她接过那颗幻珠端详了一下,平心而论,这幻珠光华流转气息神秘,自品相看至少也应该出自于金丹中后期的幻兽,十分难得。   但红笺只是撇了下嘴,娇嗔地道:“这么小的一颗,颜色又差,怎么带得出去见人嘛。不要不要。”说着她还晃了晃脑袋,示意童黛去看她耳朵上两个硕大的明珰。   童黛无词以对,眼睁睁看着她将那颗身价不菲的幻珠随手丢了回来,生怕有失连忙接住了。   “萧萧,求你了,再陪我去一回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我回头都去给你弄来。”童黛情急之下全未发觉自己正摇晃着师妹的袖子撒娇。   红笺将手指撑在下巴上想了一想,终于点头道:“好吧。师姐要记着欠我一个大人情哦。”   童黛大喜,连连点头。   红笺心中暗笑,她板着脸上下打量童黛,童黛见她突然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心下也忐忑起来,道:“怎么了?”   红笺皱着眉嫌弃道:“你想好一会儿和卫师兄怎么开口了吗?而且你这身打扮实在太素了,卫师兄怎么会喜欢?赶紧的,好好梳一梳头发,我拿几件首饰给你,算了,衣服也穿我的吧。”   童黛大骇,她觉着自己若是打扮成萧萧师妹这模样去见师兄,那还不如立刻死了的好,可是不用说这会儿正有事求着萧萧,就是平时她也不敢开口得罪,只得赔着笑脸道:“别,别,我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习惯了,太过打扮反到叫人觉着奇怪。”   说了这话她才反应过来,师妹问她“怎么开口”!   是啊,怎么开口和卫师兄说呢?   “师兄,我知道你最近手头紧,特意拿了些东西给你,先将眼前的困境应付过去。”实在太唐突了,师兄是个男子汉,自己这样说他会不会觉着伤害了自尊?   “师兄,虽然文师伯不在了,但咱们还是应该像兄弟姐妹一样,师弟们遇到的困难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想办法。”太假了,谁不知道赤轮、香积两峰间的矛盾。   童黛一时愁得团团转,问红笺道:“萧萧,你说咱们趁他不在,将这袋东西悄悄放进他的洞府好不好?”   虽然真心觉着这并不是个好主意,红笺还是站了起来:“走吧,咱们看情形随机应变。”   再次出发去赤轮峰,童黛想象着卫师兄拿到东西之后处境将大大改善,这于她是极大的动力,故而明显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   只是等两人到了那座卫以莲曾出入过的洞府外边,童黛突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这洞府的主人到底是卫以莲还是他的大师兄颜康?   卫以莲匆匆进出,随后向钟秀言道他从颜康那里拿了一对幻珠,不知是否真有其事,若是她冒然进去送东西,却撞见正在洞府里养伤的颜师兄……童黛不敢再想下去。   “这有什么难,咱们就在这附近守着,总有碰上他的时候。到时候你就大大方方上去拦下他,将东西亲自交到他手里。”红笺从开始就反对童黛这么偷偷摸摸的。   “可我说什么呀?”   “这还要人教?直接告诉他你有多么喜欢他,这些是嫁妆,叫他先收着。”   童黛的脸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声若蚊蝇:“这怎么能行?”   虽是如此说,除了在洞府外守株待兔,也实在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卫以莲一时不出现,童黛的脸色便红一阵白一阵,显是内心挣扎,拿不定主意。   结果不知对童黛而言是幸或者不幸,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卫以莲始终没有出现,等到天黑之后,童黛长长松了口气,自我安慰道:“看样子今天是遇不到了,迟上几天也应该没有关系。”   隔天童黛主动叫了红笺陪她去继续等人,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考虑,童黛看上去似乎拿定了主意,不再像头一天那么六神无主。   但她运气实在不佳,不知卫以莲是一直未归还是怎的,接连三天,始终没有再次出现。   第三天傍晚,正当两个姑娘呆在赤轮峰上的时候,整座赤轮峰的灵气突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搅动,引得满山树木的叶子下雪一样随风飘落,不远处海浪冲天而起,紧跟着一个炸雷劈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令人瞠目的进阶速度   事起突然,便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红笺也不由大吃了一惊,一直以来赤轮峰都风平浪静,谁知一有动静就是这般惊天动地。   她第一个反应是:莫非赤轮峰有人在结婴?   若真是如此,这结婴之人实力可强横非常,引起的天地异象几乎赶上了当年季有风在无尽海深处结婴时的情景。   但红笺接下来数了数有可能结婴的人,又不禁有些讶异,此时在赤轮峰上的几个金丹圆满,没听说有哪个即将突破,而且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只怕要属齐天宝的弟子钟秀,可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红笺没有疑惑太久,周围翻涌的灵气很快聚集起来,给了她答案,始作俑者所在位置赫然是景励的洞府。   那里现在住着养病的石清响。出了什么事?   这片刻之间被惊动的已经不止是赤轮峰的修士,自红笺和童黛藏身之处可以看到不停有其它峰的人飞来探看动静。   只是待等看到异象的中心是景励的洞府,赶来看热闹的修士大多露出失望之色,不再向前聚集。   “走吧。”红笺拉了拉童黛,将她从呆滞中唤醒,这时候卫以莲还不出现,基本已可以断定他人并不在洞府里。   石清响是戴明池的亲传弟子,戴明池对他极为看重,他来丹崖宗养病,不管是穆逢山还是齐天宝都不曾怠慢。   此番异象突降,穆逢山当先赶到,紧跟着英麒和齐天宝联袂而来。   不大会儿工夫消息传开,原来是石清响适才开启了法阵,配以聚灵符聚集灵气,他本为调理病体,谁知在治病的过程中无意间突破了修为壁垒。晋阶至金丹圆满。   金丹圆满在丹崖宗并不稀奇,可只要想一想此人的年纪,再加上适才突破时引起的轩然大波。众人对这戴明池的弟子不管内心是敬重还是反感,都不由耸然动容。   毋庸置疑。修士晋阶时引发的天地感应越强烈,说明其人的实力越是强大,这还只不过是晋升金丹圆满,说实话便是结婴弄出这么大声势的也不多见。就算这其中有聚灵阵在发挥作用,也足以说明自来了丹崖宗便鲜少露面的石清响神识强悍远超同阶,强到这种程度,实在太叫人意外了。   这还不算。他现在还未满五十,不到五十岁的金丹圆满,听都没有听说过。   越往上晋阶越难,多少金丹修士终其一生卡在某一处关口。想尽办法不惜代价却找不到突破的门路,再看看人家,轻轻松松浑不在意的就圆满了,看这样子,桎梏修士的壁垒好像对其不起作用。那是不是说他会再造奇迹,在百岁之内结婴?   这等资质,实在太可怕了,幸好他受困于不治之症哪里也去不了,不然的话符图宗岂不是出了一个比戴明池还要青出于蓝的人物?   不管听到这消息的人是何反应。红笺和童黛在下山的路上着实见着了不少宗门长辈以及师兄师弟,害得二人好几回险些露出行藏。   等她俩好不容易平安回到香积峰,石清响晋升金丹圆满引起的轰动已渐渐平息,红笺心中一动,拉着童黛去见师父费承吉。   如她所料,费承吉去了赤轮峰,并不在洞府里,她便和童黛转而去找张钰。   “师兄,知道那石清响晋阶金丹圆满了么?”   “知道啊,这么大的动静,都传遍了,师父不是赶去道贺了吗?”面对齐秀宁的时候,张钰有时还会带着遗憾幻想一下当日若被化神选中的是自己,如今他会如何,可对于石清响,张钰早熄了一较雌雄的念头,金丹后期的修为已足够令他臣服,更不用说人家这又更进了一步。   “你怎么不去?不是说你们从早认识,交情很好,难道都是在欺骗我们大家?”红笺瞪着状似求知的大眼睛,嘴里质问道。   “我……”从早认识、不打不相识之类的话张钰也只在红笺一个人眼前这么说过,虽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嫌,可毕竟也是确有其事,何来欺骗一说,还扯上大家,张钰有些无奈地望了童黛一眼,指望她能帮着说句话。   可童黛一门心思都在未能送出去的乾坤袋上,别说没看到张钰的眼色,就算领会到了也不会帮着张钰解围,她自己还有事求着萧师妹呢。   张钰只得道:“我骗你做什么,石先生喜升金丹圆满,宗主和各位前辈现在都在他那里,这个时候哪里有我一个晚辈跑去求见的道理,要去也得等过了这一阵,看看他的病情晋升大圆满有没有好转,身体允许的话我再上门去祝贺。”   话是这样说,和石清响的交情有多深张钰自己有数,忍不住一阵得心虚。   红笺点了点头:“不是骗人就好,先前你答应过要带着我去和他认识一下的,明天一早我就和童师姐来找你,咱们一起去。”一副就这么定了的口吻,根本不容张钰拒绝。   张钰摸不透她的想法,问道:“怎么个认识?你是要……”说到这里,张钰忍不住望了童黛一眼,改为神识传音:“萧萧,你拉着童黛做什么,除了我和师父,大家还都不知道你哥哥入了符图宗。”   “童师姐也好奇呀。你就当带着我们俩去串门子,好端端的提我哥干嘛?”   红笺传完了音,叉了腰,笑眯眯地说道:“我和童师姐跟你沾个光,见见这修炼奇才长得什么模样,明天你叙你的旧,不用管我们两个。”   叙旧什么的,临去跹云宗之前的那次见面张钰已经将能说的话都说了,明天只是去道贺一声,顺便送上礼物,能不能见着石清响还不一定,但这些话说了师妹也不会改变主意,张钰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红笺轻而易举搞定了张钰,定下明早三人一起去赤轮峰见石清响。   自张钰那里离开之后,童黛迫不及待地问:“萧萧,咱们为什么要去见那位石先生?”   她心思细腻,方才虽然没有全神贯注在红笺和张钰的对话上,还是感觉到了红笺对于见石先生这件事异乎寻常的坚持。   红笺笑了笑,应付童黛对她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他不是符图宗的要紧人物么,拉拉关系,看能不能帮卫师兄他们改善处境,叫那钟秀收敛一些。”   “啊。”童黛轻声而呼,她信以为真,登时大为佩服:“师妹真是聪明,我怎么没有想到?”   说完这话,她觉着没有将肺腑之言都表达出来,顿了顿又感慨道:“萧萧,你真好,对朋友这么尽心,到是师姐先前以貌取人,对你有诸多误解,是师姐不好,以后再不会了。”   红笺心里骤然紧了一紧,这一瞬间她被童黛的话语打动,这么一个容易被感情左右的姑娘能筑基,并且修为还不弱,看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她心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简单而又坦诚。   其实这是一个让正常人都会觉着尴尬的话题,红笺不想她再自责,便笑了一声,说道:“以貌取人?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会让女修们忍不住觉着妒忌么?”   童黛听得这话果然“扑哧”一声笑,接着忍俊附和:“是啊,这样的美人儿,我们实在都是第一次见到。”说笑间亲热地挽起了红笺的胳膊。   既然此次去见石先生还是为了卫以莲,童黛的态度立时积极起来,贺礼也是她一手准备的,张钰提前也挑选了几样罕见的药材,结果同童黛的一比,竟被完全比了下去。   张钰简直太诧异了,再看童黛那十分慎重的态度,什么嘛,好像她才是今天的正主一样。   这叫他不禁慨叹:不管原先是多么老实本份的人,只要沾上萧萧师妹,就都变得古里古怪的。大概在人家石先生眼里,自己这么死皮赖脸的,也挺不正常吧。   三人一同去往赤轮峰,这一次路上无需遮遮掩掩,难免会碰到同门。   不管背地里如何,张钰明面上的人缘还算不错,不管哪位师父门下,遇上了都会按辈份见礼,再寒暄几句,红笺自然又收获了很多异样的目光。   红笺全未往心里去,她与赤轮峰的修士们早年接触便不多,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将她认出来,但马上她便要面临一个大的挑战,足二十几年未见面的石清响会认出她来吗?   他写给江焰的那封信用意何在?自魔域一回来他便来了丹崖宗,又怎么可能知道方峥的下落?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如今的石清响功成名就,深得戴明池看重,在师父和少年旧友之间,他会选择怎样的立场?自己又能不能凭借他言行间的蛛丝马迹做出正确的判断?   红笺脑袋里拥拥挤挤,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形电闪而过,前面石清响借住的洞府到了。   张钰来过一回,知道为石清响看守洞府的是送他来此的一位符图宗弟子,他没有大声通名,待走得近些,那人果然现身,问道:“你们三个来此,有什么事?”   ☆、第一百七十章 试探   张钰忙道:“窦师兄,在下张钰,是香积峰弟子,月前曾来拜望过石先生,受他所托外出办了点小事,不知师兄可还记得?”   那符图宗弟子打量了一下张钰,又瞧了瞧跟在后面的红笺和童黛,道:“我记得,你今天来是向我师叔复命来了?”   张钰恭敬地应了一声,又道:“石先生昨日晋升金丹大圆满,我和两位师妹特意略备了薄礼,希望能当面向石先生祝贺,不知他的身体……”   若是身体不好,就不方便见客,好在那符图宗弟子只是点了点头,道:“师叔晋阶之后,确实比原来要好一些。你们宗门昨天来了不少元婴、金丹,师叔都一一见了。你们等一下,我进去和他说一声,看看师叔见不见你们。”   张钰赔着笑将那人送走,心中难免担心石清响不给面子,好在那人回来得很快,笑了一笑,让到旁边,很客气地道:“师叔请你们自己进去。”   红笺一边往洞府里面走,一边四下打量。景励这住处她以前没有进来过,但她却看得出,石清响接管之后肯定做了很大的改动。   洞府很深,往里去是长长的回廊,两旁墙壁上燃着灯,人走过去带动微风,青幽幽的火苗轻轻跳动,带着几分鬼气。   从外边乍一进来好似坠入另一个世界,幽暗,冷清,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意味,童黛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钰轻声解释:“听说这还是为了迎接客人,平时连灯都不点的。”   接下来的话不好出声。他直接以神识传音:“英峰主说他的病最好少见阳光,少接触火,眼睛也不要注视太亮的东西。我上次来,石先生只在我的座位旁边放了颗夜明珠,由始至终,他都呆在黑暗里,不知道眼下晋阶金丹圆满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   童黛同情地“啊”了一声,红笺亦不由动容。暗忖:“石清响在魔域到底遭受了什么,看齐秀宁好好的,到不像受到太大的影响,他这怪病不会真的无法医治吧?”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间忽一闪念,晃过何风那条遍布腐斑的胳膊,这是再一次。她把石清响和何风两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石清响和齐秀宁自魔域返回,按何风所言,他俩带回了半部魔文写就的《大难经》,而何风这天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却对自己如何穿越天幕讳莫如深,会不会石清响其实病得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严重,他借闭关养病脱离开众人的视线,化身为何风去了程家庄?   可若说何风就是石清响。随之而来又有许多不可解释的地方,他对季有云的熟悉,对天魔宗诸人的掌控,对赫连等人的提点,无一不显示着他经验方面的老道,若说这样的一个人,还是个年纪不满五十的毛头小子,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世间岂有这等妖孽?   也许过一会儿见到石清响,可以由他的言行中发现端倪。   穿过回廊。再往前是一个大型的法阵,石清响是木灵根,这法阵却不是木系的聚灵阵,甚至不是三人见过的任何一个法阵。   生机与死气,繁荣与衰败,充斥其间,看似杂乱,却又暗含着某种神秘的规律。法阵的正中,几颗夜明珠泛着幽暗的微光,正是石清响所处的位置。   一个五脏俱全的住处,完全像是居家过日子一样。有床,有被褥,桌椅板凳,低垂至地的帘子,甚至还有一些因为太暗看不清具体模样的小摆设。   座上有客人在,夜明珠青蒙蒙的光正映在那人脸上,给那张堆满笑容的胖脸带上了几分诡异,赫然是那天同钟秀混在一起的胖子米时献。   童黛吃了一惊,足下缓了缓,情不自禁拉住了红笺的手。   三人离远站定,张钰恭恭敬敬地道:“石先生昨日顺利晋升金丹圆满,我等是专程前来给先生道贺的。”   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那人活动了一下,跟着声音响起,甚是温和:“多谢你们了,都是故旧,不要拘束,张钰,过来坐吧。”这声音隐约令红笺觉着耳熟,正是阔别二十几年的石清响,听上去与何风的声音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张钰受到了邀请,不敢怠慢,依言走近,这才与米时献打招呼:“没想到米师兄也在。”   “呵呵。我来半天了,累石先生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正打算告辞呢。你们来得正好,快坐快坐,我这就走了。”   米时献笑着站起身来,向石青响道别,转身离去之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自红笺和童黛二人身上扫过,童黛板着脸面无表情,红笺则甜甜一笑。   光线太暗,她的衣着打扮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米时献全未察觉到不妥,冲张钰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红笺望着米时献的背影融入黑暗,渐渐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石青响没有再作声,红笺决定自己要主动些,她留意了一下几把座椅的位置,选了一把距离石清响最近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童黛自然要挨着红笺坐,最后留给张钰的便是刚才米时献坐过的那一把,张钰没有在意,也坐了下来,整张脸登时纤毫毕现暴露在亮处。   童黛眼尖地注意到张钰身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半开的盒子,里面是两颗差不多大小的幻珠,这是米时献适才留下的,但这东西叫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来处:前几天卫以莲交给钟秀的那些宝贝里面,不正是有一对幻珠么。   一想到自己准备了要交给卫师兄的那些东西,说不定最后也会被转送到这里,童黛的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   张钰坐下之后大大松了口气,先三言两语向石清响介绍了跟来的两个师妹,又将提前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关心地问:“我看您比先前情况好了很多,是不是此次晋级金丹圆满,有望恢复健康?”   “英峰主昨日刚给我看过,依旧有些棘手,不过是修为进了一步,身体跟着受益匪浅,如此一来能多撑上几年罢了。”石清响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悲喜来。   张钰很快想到了宽慰他的话:“石先生天纵之才,想来有这几年缓上一缓,您就该结婴了,就算这病再难对付,也奈何不得元婴修士,到时候您就不用再龙游浅滩困在这里,可以一展抱负了。”   “英峰主也是这么说的,承你们的吉言,希望会如此吧。”石清响语气淡淡的,好似对张钰所说那诱人的前景并不是很上心。   “呃,师兄,谁说元婴修士就不会生病?那小瀛洲的乐游乐宗主……”红笺开始找存在感。   她这一开口,就叫张钰恨不得一把将她的嘴捂上,来前张钰反复叮嘱两位师妹不要质疑反驳石清响的话,她是没有针对石清响,可这刺挑的怎么让人听着那么堵心呢?   张钰张了张嘴,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将话圆回去,一时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   “呵呵呵。”黑暗中突然响起了石清响的一连串笑声。   张钰吓了一跳,却听他似是心情很好地道:“是吧,终于有个说实话的,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钰忙道:“石先生,别听我师妹瞎说。您和乐宗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很想给萧萧使个眼色叫她闭嘴,可全场只有他这里最亮,神识传音也不成,当着人家金丹圆满妄动神识无异于掩耳盗铃。   然后他就听着萧萧师妹终于像一匹收不住蹄子的野马,说出了更为过分的话:“其实这人啊,‘生老病死,还有随时会来的意外’,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轮到谁身上都得受着,‘就连月亮也会时不时地缺上一块’呢。”   说了这番话,红笺理也不理一头汗的张钰,紧紧盯着黑暗中的那个人影,暗忖:“你与何风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的话,你该听这话觉着很耳熟,进而认出我是谁来,这些话可都是那何风亲口同我说的。”   石清响如果就是何风,那他立场绝无问题,与戴明池的师徒之情不过是戴明池、季有云诸人的一厢情愿,他将是自己这方最坚定的盟友。   红笺暗暗握紧了拳头,快点儿,来同我相认吧,延续三十年前结下的那段友情,我们一起来好好谋划,从这赤轮峰开始,从除掉钟秀、齐天宝这些爪牙开始,你会发现我可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呢。   她满心期盼,但是石清响听到这番话的反应最终却令她颇为失望。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不要说神识传音相认,连多问一句也没有,显然这些话在石清响心里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如此一来,红笺可不敢再轻举妄动,分别二十几年,对方入符图,去魔域,谁知道弟弟方峥的消息是不是他伙同季有云为自己设下的陷井?   此时她听着石清响问张钰:“你这次去跹云宗,听说遇上不少事。刚好我现在精神还不错,劳你从头详细给我讲一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见石清响   既是从头讲,张钰便从自己到达跹云宗将信交给江焰讲起。   石清响对于江焰的情况十分关心,嫌张钰讲得不够细致,其间几次开口询问。   但其实张钰除去送了封信,对江焰关注的不多,只知道他在跹云宗颇得师长看重,另外便是仙霞洞的段夫人要将女儿嫁他,并以“慧心一剑”做嫁妆,结果被拒一事。   石清响明显听着颇觉有趣,虽然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都觉察得到黑暗里的那人向外弥漫着愉悦的气息。   张钰奉命在秘境里相助蒲平平,当着石清响这做师叔的没必要隐瞒,所以他讲叙秘境里发生的事到是一五一十,毫不掺假,一直讲到秘境崩塌。   对于蒲平平的死,石清响表现得到是十分淡然:“机缘向来伴随着风险,死在距机缘一步之遥的修士,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死就死了,张钰你不必介怀。”   张钰感动啊,看看人家多明白事理,萧光渡那厮……他忍不住就往萧师妹那里望了过去。   萧师妹坐的位置光线不好,可张钰也不至于看不清楚,哎哟,她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又是好奇又是迷茫地望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张钰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表情出现在萧师妹脸上,心中顿生警惕。   红笺心里很彷徨,怎么对待这个陌生的石清响,早年那些血的教训叫她不敢轻易判断对面那人是敌是友,修为相差太过悬殊,以致《大难经》没有用武之地,拜托江焰来问方峥的消息显然也并不合适,只能创造机会先和石清响多相处,这次见面是借由张钰搭桥,以后用什么理由登门呢?总不成每次都拖着张钰。   红笺想来想去,突然看到了身边的童黛,灵机一动。自她身上受到了启发。   她现在是萧萧嘛。戏演到这样,还有什么豁不上脸的?那边张钰已经说完,再不开口他眼看要告辞了,虽说对着熟人不大好意思,红笺也顾不得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用一种甜得能腻死人的声音道:“石先生,师兄给我们讲了很多你的事,你真是勇敢,真是了不起,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佩服过哪一个人。以后我可不可以常常过来看你?”   完了,张钰扶额。她自己丢人嫌不够,还扯上了自己,好像自己嘴碎得很,常常在背后和师妹们一起议论石清响的是非。   这么唐突又莫名其妙的请求,石清响肯定会拒之门外的吧?   “呵呵,如果我没有闭关的话。”石清响含笑道。   这在张钰听来已经是一种比较婉转的拒绝,可指望萧萧听出来是不可能的。她欢欢喜喜地道:“那实在是太好了。”   张钰觉着大事不妙,说这话的萧萧就像是一只盯上了猎物的母豹子,他只听说过一见钟情的,可石清响一直呆在黑暗里,萧师妹这连见都还没见上呢。   张钰很后悔,刚才他就不应该坐在明处,应该叫石清响看清楚萧萧的衣着打扮,也许他就不会回答的这么温文尔雅了。不,早知道事情会这么发展。他今天真不应该领着萧萧过来。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张钰赶紧站起来告辞。   唯一叫他舒心的是石清响由始至终对他都很客气,叫他飘飘然真有些拜访旧时朋友的感觉。   所以等三人自石清响的洞府里出来,张钰就板着脸,试图提醒萧萧师妹注意言行。   萧萧不以为意,白眼以对:“你真是管得宽,我喜欢谁,要怎么做那是我的事。你这么管头管脚,莫不是偷偷喜欢我心里吃醋?张师兄,我可告诉你,我对你完全没有感觉,你死了那份心吧。我哥和师父那里你也消停些,要是敢去搬弄是非,小心我揍你!”   张钰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个这样的师妹,他真有心力交瘁之感。   他咬着牙诅咒这不知羞的臭丫头赶紧在石清响那里碰得头破血流。   红笺却没有很快厚着脸皮上门去套近乎,她在想这可是一个被戴明池和季有云都一齐认为忠诚可靠的人,自己怎么才能试探出他的立场呢?   童黛的那袋子东西到是送了出去。   红笺陪着童黛坚持不懈地等待,终于在一天下午见到了修炼归来一脸倦意的卫以兰。   红笺将童黛推了出去,童黛红着脸,很小声地叫了声“卫师兄”,卫以兰显得十分惊讶,童黛低着头,手脚都没地方放,指望她能把话说清楚是不可能的,吭哧了半晌,也只是说了句:“这是给你的。”把乾坤袋向卫以兰手里一塞,转身落荒而逃。   红笺在赤轮峰脚下追到她,童黛手捂着脸,正在那里跺着脚懊恼,见到红笺可怜巴巴地道:“萧萧,我把事情搞砸了,本来我打算尽量婉转一些,想了好多话,谁知刚才脑袋里一片空白,他肯定觉着我这人好生莫名其妙。”   红笺笑嘻嘻地说:“没有啊,你做的很好,什么都不必说,卫师兄心里也明白。不然他是金丹,你以为他方才想拦下你还你东西有多难?”看到童黛和卫以兰这么两情相悦,她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童黛的脸更红了,眼睛中却迸射出璀璨的光芒,这种自内而外的喜悦让红笺都不由得一看再看,暗忖:“童师姐还真是光彩照人。”   过了一阵童黛的心自云团上降落实地,改而为卫以莲的状况担忧,道:“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再多东西也填不满那几个人的胃口。”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红笺一眼,“萧萧,那天在石先生那里看到米时献,石先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吧?”   红笺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依红笺对石清响的了解,他如今就算真以戴明池为师,也不可能堕落到与米时献这种人为伍。   一念及此,她的心里到是动了动,米时献是景励的弟子,当年死在秘境里的潘聪是不是他杀的?很有可能,景励的那些弟子只有他还留在赤轮峰。   一个名义上的丹崖宗弟子,实际却是早已投靠了符图宗的叛徒,以他来试探石清响的态度再合适没有了。   她安慰童黛:“别着急,总有办法。”要杀米时献这样一个金丹初期的水修,红笺完全有能力做到,关键只在于怎么让这叛徒死得更有价值。   还未等红笺有所动作,费承吉突然找了童黛去,和她说了一件对她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的事。   齐天宝最近迷信丹药,和岁寒峰英麒过从甚密,使得穆逢山心生不安,费承吉为师分忧,建议不如在香积峰找个可靠的女弟子送过去贴身服侍齐天宝,这人选穆逢山询问费承吉的意见,费承吉带着私心推荐了自己的女弟子童黛。   在费承吉看来,齐天宝是元婴后期的高手,又得化神戴明池重用,童黛能有机会攀得上这样的大能与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差不多,不说感激涕零,也应当欣喜异常。   哪知童黛反应非常得大,直接跪下请他收回成命,费承吉好言相劝说明利害,童黛也不说原因,只垂泪道若师父真的这么决定了,她宁可一死。师徒两个最后不欢而散。   童黛回到住处,想到与卫师兄渺茫的未来不禁心生绝望,她能求助的人只有红笺,当下拉着红笺避开师父的神识范围哭诉了一番,道:“萧萧,你说我该怎么办?”   红笺心中鄙夷穆逢山师徒,提议道:“干脆和卫师兄私奔行不行?”   童黛“啊”了一声,跟着颓然道:“跑不掉的,再说卫师兄也不会答应。反正我是宁死也不去伺候那姓齐的。”   红笺默然半晌,道:“眼下不知道只是师父他们一厢情愿,还是姓齐的那边已经得了信,我陪着你,咱们一起去求一求那位石先生,看他能不能出面帮着转圜一下。”   童黛是病急乱投医,红笺却是怀着更深的打算,希望此行能一举两得。   石清响的洞府外依旧是那姓窦的修士把守,通报之后他眼神中难掩好奇,打量着红笺道:“师叔叫你一个人进去。”   童黛对上次进去洞府之后到处黑乎乎的情形还记忆犹新,闻言有些紧张,拉着红笺的手没有松开,姓窦的笑道:“他还说叫童师妹留在门口,陪我聊一聊天。”   有求于人,不管这就是石清响的命令还是随口开的玩笑,童黛都得当是一件正经事去做。   童黛无奈松开了红笺的手,担心地目送她进去。   姓窦的见状笑道:“童师妹,你这副表情看上去好像她要进的是龙潭虎穴一样,石师叔很好说话的,你上次不是见过了么?”说着手一指,以法术挪过一条石凳来,招呼童黛:“师妹坐吧。”   而此时红笺已经穿过偶有火光跳动的长廊,走进法阵中间,那里的布局摆设同她上次见到的一般无二,石清响坐在黑暗中等着她,这一次,洞府中只有他们两个。   ☆、第一百七十二章 对手戏   红笺隐隐觉着今天的见面有些不同寻常。   但在摸清楚石清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她还需老老实实扮演好萧萧这个异类。   “石先生,萧萧看你来了。你这些天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殷殷的关切像蜜糖一样流淌出来,若叫饱受她祸害的费承吉和张钰师徒听见,一准会惊掉了下巴。   黑暗里石清响笑了一声:“还好。”   “咔”的一声轻响,红笺所呆之处一颗珠子突然发出莹白色的光芒,顿时照亮了红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红笺心中一凛,随即镇静下来,调整好表情,冲着石清响露出了一个程情情式妩媚的笑容。   石清响良久未语,过了好一阵才道:“不要客气,随便坐。”   红笺应了一声,走过去坐到了上回的位置,手托着腮,颇有些惆怅地道:“上次从这里回去,萧萧就一直牵挂着先生,万物相生相克,这才符合世间法则,你的病情也肯定会有办法可以根治,就不知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若是有哪样宝贝能治得好你,萧萧愿意走遍千山万水,不管多困难,哪怕上天入地,都去为你寻来。”   这番话说到后来,已夹杂了红笺自己的几分真心意,虽然与石清响二十几年没能见面,他此时坐在对面叫红笺颇觉陌生,但当年他曾经帮助过自己,两个人冒着危险并肩战斗过。   他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又说“助人乃快乐之本”……   “不要担心,一切都还控制得住,我还能活很长的时间。”石清响的回话很温和,这样的语气,仿佛说话的人在那一时间心里充满了柔情。   红笺颇为奇怪,咦,难道萧萧这种浅薄的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关心也能叫石清响大受感动?他不会这么缺爱吧?   要不再加把劲儿试试?   红笺刷地一下就进入了童黛面对卫以莲时的状态,两只眼睛亮闪闪地望着石清响。脸上的神情是那么得倾慕依恋。   “石先生。我自从见……呃,听到你说话,就觉着自己好像也染上了一种怪病,心里头老是想着你,每时每刻都在为你而忧虑,作梦也会梦到你,我管不住自己的脚,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就想着来看你,听听你的声音。哪怕你只是笑一笑,我的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开心……”   红笺越说越是迟疑。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她突然发现自己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石清响那边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出,他在做什么?没经历过这种事傻眼了还是根本没听见?   对着旧相识,这戏演得本就很有心理压力,对方又一点反应也不给,红笺扮做萧萧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说不下去之感。   她探身问道:“石先生。你怎么了,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半晌方听到石清响幽幽叹了口气:“我听着啊,这么动听,这么快就说完了么?”   红笺顿时惊讶地张开了嘴,不知如何应对,说的人没词了,听的人却还意犹未尽。这真的是石清响?   她停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石先生,你说我这样,接下来可怎么办好?”   “只能是你在丹崖的这段时间。想来看我了,就像现在这样随时过来。”在红笺听来,石清响的声音竟隐隐带着几分怅然。   这家伙难道还真是看上了萧萧?不可能吧。红笺心中疑惑,石清响的话中之意似是很笃定自己不会在丹崖一直呆下去,他从哪里做出来的判断?   既然摸不到底细,那就先将这些放到一旁开始谈正事吧。   红笺马上稳住了心神,道:“其实萧萧这次过来,也是正好有事相求。童师姐和我一起来的,石先生为什么不允许她进来拜见一下呢?”   石清响的回答带着笑意:“是她的事么?她又不像你这样一心一意地想见我,我不见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小子,多半是病中闲得无聊,发现萧萧这么个有趣的人,特意逗上一逗,拿来开心吧?   红笺想了想当年的石清响,看着礼数周全,对谁都很温和客气,其实肚子里蔫坏蔫坏的,这种事他到是太能做得出了,当下并不接茬,道:“确实是她的事。”然后她压低了声音:“你这里说话方便吗?会不会给旁人听到?”   “为什么会不方便?即使是元婴,神识也不可能穿透我这法阵。再说都是自己人,谁会闲着无聊来我这里偷听。”石清响回答起她的问题显得特别有耐心。   “呃,好吧。是这个样子……”红笺便将童黛目前遇到的困难由头至尾给石清响讲了一番,最后道:“石先生,你看,这强扭的瓜不甜,你能不能帮着从中说和一下,叫贵宗的齐长老高抬贵手,放过这一对儿苦命鸳鸯?”   “他们算什么苦命鸳鸯?”石清响口气微嘲。   红笺说话的语气乃至用词还都在努力往萧萧身上靠拢,石清响突然由中挑出一句来一本正经地反问,到叫她怔了一怔。   停了停,石清响问:“童黛能去齐长老身边,这个结果不好吗?”   红笺没有贸然回答,她感觉石清响这话问的似乎若有深意,她将童黛当做朋友,希望童黛和卫以莲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若是抛开这层关系,童黛带着恨意在齐天宝身边站住了脚,那对大局而言真是太有利了,难道石清响竟是这个意思?   石清响没有等她回答,继续又道:“你童师姐也好,卫师兄也好,他们都是丹崖宗的一份子。为什么不可以牺牲一下?”   红笺试探道:“你这是在为丹崖宗着想?”   “我在为你着想。”石清响的回答叫红笺听不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他道:“叫齐天宝感兴趣的丹药配方,是我提供给英麒的,钟秀和米时献搞得那些把戏,我也早便知道,那天米时献不是还送了一对幻珠过来?”   红笺很惊讶,石清响的意思竟是在向自己当面承认,童黛的事就算不是他一手促成的,他对此也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   他究竟想做什么?为我着想,他知道我是谁么?   红笺有些茫然无措,显而易见,对面的石清响变化太大,不管做事还是想法都叫她觉着十分陌生,再拿二十几年前的印象去判断只会谬以千里。   她很光棍地道:“我不懂。若是为我着想更应该去阻止这件事,童师姐不愿意,她甚至完全不知情,你打算安排她牺牲去做什么?”   石清响没有回答她,他在黑暗中似是抬了一下手,红笺身旁茶几上多出来一个小玉盒。   石清响道:“打开看看。”   红笺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乳白色隐隐透明的丹药,品相很高,只这短短工夫外溢出来的气息呼吸到心肺间便有一种澄心清神之感。   这竟是一颗定灵丹!红笺赶紧将盒子关严。   定灵丹这东西是修士结婴时必备的丹药,十分难得,当年她与季有风的初识便是因为季有风面临结婴弄不到定灵丹。最后季有风退而求其次,以弱雨、月华这些治疗神识的丹药与妖兽的妖丹二次炼制,才勉强对付了过去。   果然听着石清响说道:“这是我金丹圆满之后,英麒帮我炼制的。你拿去吧。童黛的这件事,我也帮你解决掉。”   不但痛快地答应了,还送了份大礼给自己。红笺迟疑了一下,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石清响叹了口气,回答道:“莽莽撞撞,碍手碍脚,你什么也不必做,就安安分分在费承吉那里呆半年吧,有空了常来看看我,有了困难只管和我说,等自宗门秘境里出来,就远远离开这里,到别处闯荡去吧。”   这番话勉强说是对萧萧说的也可以,但两人来来回回这么多回合,红笺再觉不出不对劲儿来那可太迟钝了,她干脆站起身来,便要往石清响的地方去。   可石清响只是手轻轻一抬便阻止了红笺靠近,巨大的修为差距使得红笺不得不止步,听他轻声笑道:“别,萧萧,你别过来,你这身打扮靠太近了会吓坏我。”   红笺不再理会其它,直接道:“我弟弟呢?他在哪里?”   石清响不笑了,语气中透着慎重:“放心吧,他现在很好,很安全。你先按我说的去做,半年之后,我告诉你他在哪里。”   这是替她全都安排好了,生怕她不肯照做,还以此来吊着她。红笺又是气恼又是不解,急道:“石清响,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石清响很平静地道:“我没有搞鬼,这只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红笺其实是一头雾水,但石清响既然早早认出了她,到现在也没有戳穿,更没有将她交给戴明池,足以说明他无意于真的投效符图宗,最后她只得点了点头,无奈地道:“好吧。”   石清响却有些惋惜地道:“怎的这么快就穿帮了呢,少了好多趣味。”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个什么样的丹崖   果然这小子故意在戏耍自己,红笺哼了一声,想起这两回他躲在暗处看自己打扮成这副怪模样对他诉说倾慕,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怕是要笑破肚皮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意犹未尽?   距离那次两人在极北冰川修炼时偶遇,到现在已经分别了二十五六年,红笺很想听石清响说说他在魔境的遭遇,她抛开心里的些微尴尬,问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还真打算接受戴明池的衣钵?”   石清响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红笺知道他这是避而不谈的意思,只得又问:“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我和江焰听说你自魔域一回来哪也不能去,直接就被送到丹崖来,都担心得很,若不是情况实在不允许,江焰都打算跑来看你了。”   石清响道:“我没有太大的问题,你们放心好了,下次见到江焰你帮我传话给他,叫他快些结丹,不要被我落下太远。”   红笺不知道石清响如此说是在宽慰朋友,还是他真的有办法解决,有些话,要问出口时才感觉不方便,因为石清响显而易见不想多说。   她默然片刻,轻轻推了推放着定灵丹的玉盒,道:“这定灵丹我不能收,我离结婴还早。你已经是金丹圆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到。”   石清响却道:“英麒并不知道这东西对我结婴毫无帮助,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收着就是,你的神识很强,心魔也重,结丹注定十分艰难,到时拿这颗定灵丹先把眼前这关过去。”   红笺听石清响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到,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二十多年没见,他变化再大,至少本质上没有变。还是那么讲义气够朋友。   只是。定灵丹怎么会对石清响没有作用呢?是因为他的病还是……   “你需要什么,有困难的话大家一起想办法啊,我是说真的,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   说完这话,红笺有些愣神,一个人扛什么的都是她下意识之间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石清响半遮半掩事事都回避的态度叫她不由自主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   石清响的声音很温和:“好。放心吧,缺丹药我完全可以再向英麒要。”   说完这话,他停下来。   隔了一会儿。红笺也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洞府,石清响的洞府门口有人把守。并且此时童黛也留在了外边,此时突然有了动静必定是有事发生。   果然进来通禀的是那姓窦的符图宗弟子,他进来长廊之后刚一踏足法阵便站定,远远躬身施礼:“师叔,米时献求见。”   石清响“嗯”了一声,吩咐道:“叫他稍等。先叫那位童姑娘进来。”   姓窦的弟子应声退了回去。   石清响解释道:“这法阵隔绝六识,他在阵外不管说话还是神识传音。都传不进来。”   红笺心中在想:“米时献来做什么?他往石清响这里还跑得挺勤。”石清响叫她安分呆着什么也不做,她还没有搞清楚石清响的真实用意,不过米时献这叛徒……   石清响好像听到了她心中所想,道:“米时献这个人你不要动他,我还有用。距离丹崖宗的宗门秘境还有半年时间,如果你闲不住,可以利用这半年好好想一想,你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丹崖,建设不比破坏来得轻松。甚至有时候更难。”   “我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丹崖……”   红笺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心中一直想的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谁杀害了宗门许多前辈,破坏了丹崖的宁静,将堂堂名门大宗变成了一个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灵魂的附庸,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剩下的,自有师弟陈载之来接手。   可是石清响的这几句话,却好似在她脑海间猛然打开了一扇窗,叫她看到了一个先前根本未曾注意到的世界。   这段时间红笺在香积峰住着,宗门的许多木灵根修士对她而言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成了朋友的虽然只有一个童黛,那也是因为她扮作的萧萧实在叫常人望而却步,其实他们中间有很多人一心向道,每日潜心苦修,并不都像费承吉那么趋炎附势。   丹崖的未来会怎样?   平心而论,在前任宗主凌虚子活着的时候,丹崖宗便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如今水、木两系间的矛盾无疑更深,待等陈载之结成元婴归来之际,是不是仅凭传宗玉简便可以令穆逢山退位让贤?还是会使得两下大开杀戒,最后剩下一个只有水灵根的丹崖宗?   “你只要把这个问题想清楚,集中精力提升修为赶紧结丹,剩下的事情交给我。”石清响的话将红笺信马由缰的思绪扯了回来,红笺这才发现方才自己走神了。   而此时童黛已经走进了法阵,这话题不适宜再多说,红笺闭上了嘴。   童黛担心地向着红笺的位置望了一眼,她刚才在洞口外边看到了米时献,对于石清响突又要见她心里不由打鼓。有求于人,她深施了一礼,道:“石先生!”   石清响开口道:“童姑娘,我在此是客,本来你们丹崖宗的事我不该多管,不过萧萧亲自跑来求我,我实在不想令她难过。”说到此处,他恰到好处地顿了一顿。   童黛忍不住惊讶地往红笺的方向看去,在她想来萧师妹那份没头没尾的迷恋遇上辈分、修为都高高在上的石先生肯定要碰得头破血流,谁知看样子石先生竟还真的便待她与旁人不同。   “齐长老是我的师叔,既然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多给你一个选择,不想去他那里,你可以留下来照顾我。我想你师父看在我是个病人份上,会乐于成全此事。”   “啊!”童黛轻呼一声,她没想到石清响给她指了这样一条路,全无准备之下心中一片混乱,求助地望向红笺。   红笺也有些意外,但她立时反应过来,道:“童师姐,你和卫师兄的事我已经和石先生说了,放心吧,石先生是正人君子,他会帮你们的。”   石先生是不是正人君子童黛不清楚,但有萧萧可以依赖,总好过去伺候那齐天宝。童黛不再犹豫,弯下腰去:“多谢石先生。”   石清响道:“你送一下萧萧,顺便带米时献进来。”   这就送客了,可红笺感觉还有好多话没说呢,她见童黛眼巴巴望着自己,只得站起来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保重,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红笺出了洞府,在门口看到老实等候的米时献,错身之际冲他嫣然一笑,暗忖:“不知道石清响要留着这狗叛徒做什么,但你实在是走运,先将脑袋寄下。”   米时献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不过对方是费承吉的弟子,又两次在石清响洞府里碰到,他不想得罪,便也附和着笑了笑。   果如石清响所料,这次围绕童黛而起的风波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发展,费承吉虽然意外,却没有多想欣然答应,事情很快平息下去,没有人再提及。   童黛有时候会回香积峰来,但大多数时候都呆在了赤轮,红笺再次见她,便感觉她情绪很好,想是在那边离着卫以莲近了,能时常见面,对她而言反到是因祸得福了。   红笺这边费承吉原本担心没有童黛看着她再闯祸,可这丫头好像突然收了心,除了隔三差五跑去找童黛,便是潜心修炼。   这叫费承吉不由点了点头,萧光渡这妹妹能修炼到筑基圆满,也不光是天赋惊人,距离开放宗门秘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足见她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修炼之余,红笺一直在思考石清响丢给她的那个问题: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丹崖?   她找到机会悄悄去问石清响,是否知道师弟陈载之的下落?   石清响的表现很像一个神棍,他道:“陈载之还活着,他得到你师祖临终真传,修为应当还不弱,不过这么多年,想找到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没有谁能成功,这足以说明他很谨慎。这种时候,你就别想找到他了。也许再过个一年半载,我能估计出他藏身的大约位置。”   这种类似朋友间吹牛的无稽之谈,红笺信都不信,当下“切”地一声甩手而去。   丹崖宗的结症要如何才能解决,红笺有时会想起跹云宗,但是跹云宗明显也有它的不足,就像费承吉收了自己为徒想教也无从教起一样,跹云宗的金丹修士数量稀少有这方面很大的原因。   这真是个连真仙也头疼的难题啊。   红笺思来想去,最终觉着若要找到一个好的办法,只怕是要像了解跹云宗一样去各大宗门走走看看,吸取各家的长处。   这么一想,她就隐隐觉着自己还是着了石清响的道。   他丢了这么一个难题给自己,难说不是早便料到会如此,这小子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将自己远远地打发了。兜来转去,就是不想她插手眼下丹崖宗的事嘛!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个关于结丹的赌   腊月里卢雁长以萧光渡的身份来探望红笺,为感谢费承吉对妹妹的关照,他还给费承吉捎了件不菲的礼物。   只有这种时候,费承吉才能体会到自己冒着种种风险收萧萧为徒所带来的好处。   当然对着卢雁长,他也再次保证萧萧肯定能得以进宗门秘境。   这个时候,进秘境的名额已基本上确定下来,穆逢山徒子徒孙所在的香积峰人数最多,费承吉不多不少拿到两个位置,正好给了张钰和红笺。   私下里红笺奇怪地问卢雁长:“你不是穷得叮当响了吗,给费承吉的东西哪来的,难道最近发财了?”   卢雁长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摩挲着右手的几根手指,说道:“路上遇见几个有钱人,小发了一笔。给他的那样只是看着好看,不大好脱手,干脆换他高兴高兴,少找你的麻烦。”   红笺心中一紧,问道:“赫连他们好么?”   卢雁长这些天往返了一趟赤金火山,听红笺问他,眉飞色舞地道:“还不错,大家干头都挺足的,何风带大家选的烈焰山谷也确实不错,等你回去,一准儿觉着大变样。”   红笺望着他,突然问道:“很缺灵石吧?”   “呃……”卢雁长顿住,然后小心翼翼地道:“有这么明显?”   红笺点了点头,若不是逼到一定份上,卢雁长也不会在来丹崖宗的路上看见人家有钱就抢。   虽说散修之间的强取豪夺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但卢雁长这么一个还带着江湖习气的主儿,为别的找人麻烦还说得过去,单纯为了灵石,这行径会让他觉着自己就像个江洋大盗一样,这都做出来了。其中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卢雁长“啧”地一声,道:“我出来的时候,可是把所有灵石都留给赫连他们了,等回去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卖了,不行再抢他几笔。他们急需大量的高阶灵石,你不知道。赫连在做一个很大的工程,那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红笺沉默半晌,道:“赫连他们都很辛苦啊。”那一帮修士在暗无天日的炼魔大牢里呆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好容易死里逃生恢复自由,却又去了那样一个偏远贫瘠的不毛之地。从无到有,支撑着他们坚持下来的便是向季有云讨还公道的信念。   卢雁长没有跟着叹嗟,只是道:“希望所有的辛苦到最后都有价值。”   这一次卢雁长没有像上回那样留连不去,真的像是由此路过,随便看了妹妹一眼。便匆匆告辞,红笺知道这应该是烈焰山谷那边的形势确实吃紧的缘故。   不知道井氏父女在新成立的灭云宗能不能呆得住,方方面面对赫连永和卢雁长都是不小的考验。   过年的时候穆逢山在寰华殿召集了一次宗门盛会,所有丹崖宗的正式弟子不管闭关还是在外游历的都必须悉数参加,红笺就是在这种场合再次见到了师父闫长青。   二十多年未见,闫长青在修为上毫无寸进,不同于外表几乎没什么变化的二师伯霍传星,闫长青大见苍老,整个人比之原来消瘦、冷漠,站在晚潮峰的水修队伍前列几乎不与旁人说话。   一时间红笺的心中百感交集。对面的那个人,她曾经希翼过,失望过,隐瞒过,甚至到了最后,就在这大殿上为了杀死景励,她还曾针锋相对地利用过。   直到这二十年之后,她终于可以站在这里,跳出那些不成熟的心态去看当年的种种,同样是做人师父。闫长青比之费承吉可强得太多了。   原来不管是十三岁,还是二十三岁,她一直都是一个内心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极度渴望着他人的疼爱,当年的宗门秘境,她在里面见到了爹娘,而在秘境外边,她早不自觉地将这份情感寄托在了师长们的身上,所以闫长青忽视冷落她,她才会那么失望介意吧。   意识到这些,红笺心中蓦地一酸。   她是什么时间长大了的?   是在炼魔大牢里,在冰川之下的万丈深海,她终于知道有人爱她珍逾性命,就像一场瓢泼大雨浸透干涸的泥土,从今而后,她再不会从别人那里期许更多的爱。   对面望过去,水修的队伍中真得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当年遇害的,也有出去历练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来的,自筑基结成金丹的有几位,但再往上,金丹期还有突破的凤毛麟角,金丹圆满结婴的一个都没有。   二师伯霍传星和赤轮峰的洪师伯,是水修中硕果仅存的两位元婴,丹崖五大峰之一的锦绣峰,竟连个坐镇的元婴也没有……   红笺注视的时间稍长,霍传星等人都有所察觉,循着目光望过来,发现是她,纷纷面无表情地转开头去,闫长青更是露出冰冷的厌恶之色,仿佛连多看一眼都嫌弄脏了眼睛。   红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丹崖宗对女修本就轻视,更不用说自己这种打扮,大约最叫他们难以容忍的是她分明是水灵根,却拜了一个木灵根的师父,住在香积峰。   自己是他们眼中彻头彻尾的异类,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红笺才不担心被这些熟悉自己的人认出来。   大过年的穆逢山先当众说了些吉利话作开场白,又对来年青云节的宗门秘境做了一番安排,接下来就是此次宗门盛会的重头戏,穆逢山当众宣布来年要对丹崖宗的旧制度进行革新。   关于革新的内容穆逢山只简单提了一下,包括颁布宗门任务,同阶修士将按宗门任务的完成情况设立等级,宗门新收弟子不再局限于水木两系等等,并以费承吉为例,鼓励金丹期门人破除一定之规,不拘一格收徒。   红笺站在人堆里老老实实听着,到最后又收获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穆逢山这一系列变革举措,目的是想将丹崖宗目前离心离德的五大峰强行捏合在一起,最终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还需来年实施了再看。   但红笺对此却并不看好,因为穆逢山先就已有雏形的宗门任务做了一番介绍,这宗门任务目前主要是搜寻魔修下落和捕杀妖兽。显而易见穆逢山如此大费周折,丹崖宗依旧没有脱离开化神戴明池的控制。   过完年之后的一两个月,丹崖宗弟子们谈论的话题大都是任务和等级,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意识到,这一次的宗门秘境大约是最后一回由师长指定弟子进去历练了。往后筑基初期、中期的修士想进秘境,恐怕是要费一番大力气。   红笺对这次秘境之行十分重视,石清响先前几次提到半年之期,又帮她准备了定灵丹,似乎对她藉由秘境突破壁垒结成金丹充满了信心。但其实红笺晋升筑基圆满并没有多长的时间,半年来她趁着费承吉不注意的时候拼命的修炼,也只堪堪稳定了境界,距离结丹感觉还差着很大的一步。   修炼《大难经》注定了她即使是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如果没有合适的机缘,晋阶的速度必然会大大落后于别的修士。   时间不等人,转眼就到了二月底。   红笺跑去赤轮峰问石清响:“再有几天宗门秘境就开启了,你说我该注意什么?”   石清响非常好脾气地提醒她:“确实有需要注意的,你不来我也打算让童黛去叫你。在秘境里你哪怕感受到了结丹的契机,也千万不要付之于行动,对一般修士而言,秘境里的三天完全用来结丹也未必够,所以费承吉不见得会提醒你。若是在秘境里结成了金丹,后果有多严重,不需我说了吧?”   金丹会永远留在秘境里,这个红笺自然知道。   她只是好奇石清响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一定会在秘境中有巨大的收获呢?就像他一意要求江焰将自己送入了跹云宗秘境,结果她就在里面顺利晋阶,并且得到了木系灵种。   这位老朋友变得着实叫人看不透啊。   石清响又道:“你结丹的时候动静肯定不会小了,在丹崖宗结丹,可不是个好的选择。”   红笺呼出一口长气:“好吧,我远远离开这里,到别处去。这半年我够听话吧,告诉我,我弟弟在哪里?”   石清响轻声而笑:“别着急,等出来秘境结了金丹再说,我对你什么时候失信过?”   红笺侧着头想了一想,道:“还真是没有。好奇怪,你怎的知道我出来秘境就会结丹?我到觉着按现在的情况还需要修炼好久。”   石清响突然提议:“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说起打赌,两人一时都想起十几岁时打的那场叫两个人都很狼狈的赌,红笺笑道:“赌什么?”   “就赌你出来秘境之后的一个月之内结丹。输了的人,半年听话怎么能够,要一直听话下去。”   红笺“嗤”的一声笑:“好啊,我赌,石清响你完了,咱们走着瞧,一个月而已,我不结丹,你能把我怎么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过关斩将   进入三月,石清响开始闭关,他设下禁制,开启法阵,所有的人一概不见,就连齐天宝也不例外。   三月初六,又是四年一度的青云节。   进宗门秘境这回事红笺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早不是十三四岁时看什么都稀奇的吴下小阿蒙,她站在准备进入秘境的修士队列当中,等待元婴前辈们施法打开秘境入口。   前任宗主凌虚子活着的时候打开秘境远比现在轻松,众元婴不必全部到齐,似乎只是谁有空闲便过来随便丢几个法术,但如今,包括穆逢山在内,整个丹崖宗元婴只剩下了八位,自需悉数到场,开启秘境的过程显得颇为隆重。   费承吉也在,他别的不担心,只怕徒弟萧萧在里面出手无忌,打死打伤同门不好交待,提前已经揪着红笺反复叮嘱过,又特意把当年潘聪被杀,季有云揪出真凶的事添油加醋拿出来吓唬了她一番。   红笺总算看在马上就要进秘境的份上,没有装浑折腾费承吉,而是连连点头:“放心吧,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自没时间去和那些废物过不去。”   被划为了废物的张钰张了张嘴,打消了和师妹在秘境中心会合的想法。   其实对红笺而言,秘境中心那座藏着无数灵草宝贝的山脉对她的吸引并不很大,她更想知道前半段自己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对她结丹之时抵御心魔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终于等到排在她前面的张钰消失在秘境入口,红笺感受到不少催促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当下迈步上前。   踏入秘境的瞬间,乱流席卷而至,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穿越了两个空间混乱的临界,向着秘境深处抛去。   这个过程出人意料得长。   有以前的经验。红笺本来很是气定神闲,虽然身不能动,却并没有多心多想,只是等待着落到实地马上开始行动。   开始时还有一些杂乱的影像自眼前飞掠而过,后来就只是大团白雾遮眼,身不由己地下坠,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永无止境。红笺暗暗心惊:此番进秘境的感觉怎的与之前大不相同?   就在这时,红笺觉着自己水灵根上方那颗长达半年没有动静的木系灵种突然瑟缩了一下。   也许只是动了一动,不知为何,红笺却觉着那小东西像是打了个冷颤。出了什么事?   红笺对这颗不受她控制的木系灵种没有一刻不在小心关注着,难道这回的异常竟是由它引起的?   此念一动,红笺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像什么东西湿答答冰冷的触角扫过她的神识,强大而令人窒息,瞬间便将她彻底看透。   若不是木系灵种动这一下,她根本无从察觉,红笺心中骇然,难道这秘境中还有金丹圆满乃至元婴一样的强大存在?   就在此时。红笺终于落到了实处。“哗啦”的一声巨响,水花飞溅,她自高空直接掉进了水里。   红笺不及多想,直接运转凝水诀护住全身,没有贸然上浮。将“中空剑”握在了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秘境中的一切均不可拿常理来推度,现在还无法确定掉落进的是湖是海,但红笺分明感觉到了席卷而至的敌意,有妖兽!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这片水域的主人,一只铁剑狼牙鳄。   这妖兽的身体像座小山,潜伏在深水下,两眼大瞪如灯,凶狠地盯住了红笺。   “忽”的一声,暗流汹涌,一条长满尖刺的尾巴向着红笺扫去。   水流很急,数根尖刺脱离了尾巴消无声息夹杂在水流中,先到了红笺身前。   红笺凝聚了真元的手顺着水流轻轻一拍,那些不起眼的尖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水灵根在水下战斗毫无阻碍,她攸地一转身,妖兽的尾巴贴着她身体下方落空,与此同时,她的“中空剑”出手,直射狼牙鳄的眼睛。   看到敌人不过是一只铁剑狼牙鳄,红笺微微松了口气。   铁剑狼牙鳄,水系妖兽,实力相当于筑基后期,在这秘境之中已属不弱,但红笺自不会将它看在眼中,她只是有些讶异,按说这等妖兽应该出现在中心山脉的大山深处,上回她进来的路线上由始至终就没有遇到过实力特别强的妖兽,难道这回乱流直接将她传到了秘境中心?   虽然想不明白处境,红笺还是三下五除二将这只铁剑狼牙鳄料理了,筑基期妖兽所出的材料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用处,红笺不再浪费时间,她准备向上浮出水面,看看究竟。   往上去不过两丈高,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红笺的神识突然捕捉到了一团不明物体,就在她的头顶上方张网而待。红笺暗吃了一惊,她猛然下沉,那东西“唰”地收拢,捕个了空。   红笺看清了,那竟也是一只妖兽。   这妖兽她从未听说过,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大的水母,通体透明,并且它肯定具有欺骗神识的神通,否则红笺一个筑基圆满不会这么近了才发觉。   很奇怪,按说这秘境很大,妖兽都有它们自己的势力范围,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这只水母和铁剑狼牙鳄距离这么近,肯定有一只越界了,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也就是现在的她,若是上一次进来就迎头遇见,不管哪一只,自己都毫无抵抗之力。   不过红笺并没有过于忧虑。兵来将挡,只是一个给筑基修士历练的宗门秘境,其中的妖兽又能厉害到哪去,她此时的修为远远高于普通的筑基圆满,不要说这等的虾兵蟹将,就是来个金丹期的妖兽,她也有信心斗一斗。   那水母一击不中暴露身形,比铁剑狼牙鳄更容易对付,它死后尸体缩成不大的一团,呈现淡淡的蓝色,因为红笺此前没有见过这东西,便将它整个儿收了起来,准备拿出去找人请教。   这一次红笺没有妄动,她在等待下一拨敌人。   此次秘境之行一进来就超出了她的预想,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搅乱了这个空间原本的法则,以秘境里的妖兽来对付自己,只不知目的何在?   第三拔敌人转瞬即到,真的是一“拔”,一大群逐腥飞鱼,数量足有几十上百条,看着密密麻麻,鱼群还未到,水中已经泛起了刺鼻的腥臭。   这种成群的水系妖兽红笺到是听说过,一般都是十几条为一群,一下子涌来了这么多,红笺怀疑是有谁将整个秘境的这种妖兽都驱使而来。   逐腥飞鱼单个拿出来不过相当于筑基初期的实力,但成群之后便是筑基圆满也少有敢去招惹的,更不用说这么一大片。   逐腥飞鱼会喷出一种剧毒来,活物沾染到就立刻腐烂,它则耐心地在旁边守候,等对方烂透了才开始群而食之,据说吃了这种食物的逐腥飞鱼会毒上加毒,更难对付。   总之这一大群妖兽实力不容小觑,兼之习性非常恶心,红笺不敢大意,向后疾退,左掌一挥,强横的真元涌出,将这些身轻力薄的逐腥飞鱼全部隔绝在外边死死地压制住,祭起“中空剑”在鱼群里左突右冲,一剑下去就是“砰”地一声炸开一团黑色血雾。   也幸好是在水中,“中空剑”运转如意,快逾流星一般,只听“砰”“砰”声渐连在一片,在水底宛如绽放了一朵朵黑色的烟花。   因为危险,红笺反而处理地非常之快,转眼间上百条逐腥飞鱼死了大半,红笺一边加紧控制着“中空剑”屠杀,一边渐渐后退。   不退不行,这一大片水域已被毒液染得乌黑,水是最无孔不入之物,她再是小心,也不可能滴水不漏,一直将剧毒隔绝在远处。   第三拔了,接下来还有么?对手是谁,想做什么,难道要集合了整个秘境的妖兽之力来消灭自己?   不管是谁,上百条逐腥飞鱼已基本上是这秘境之中最顶尖的力量了,难道还有更厉害的存在不成?红笺一边想着,一边将最后几条逐腥飞鱼飞快地屠戮干净。   遇袭至此,红笺也发现了个有趣的规律,妖兽一拔一拔来袭,就好像那看不见的对手给她安排了一道道关口,这中间次序井然,明明数拔来袭的妖兽一拥而上对她的威胁更大,对方却好像意识不到这一点,固执又不知变通。   来了!   一股无形气浪先自水中传来,竟震得红笺脑袋里微微一晕。   她放开神识循声迎去,却见铺天盖地的浪花上下翻腾,其中一个大块头掀动大量的水,极为灵活地向着红笺飞扑而来。   这妖兽龟首蛇身,蛇腹下面生着四只脚。遍体长满了墨绿色的鳞片,鳞片上面又覆着厚厚的一层黏液。   红笺暗暗吃惊,这水系妖兽她认得。   当年师祖带她在无尽海中修炼,曾以法术庇护着她,任她手刃了一只蛇龟,眼下向着自己狰狞扑至的正是这东西。   蛇龟,实力相当于金丹中后期修士的妖兽。宗门秘境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等祸害?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回伤心地   蛇龟,强大的金丹期妖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红笺顾不得惊骇,如果秘境里会出现越阶妖兽,蛇龟对她而言反到是最容易对付的。至少她熟知这妖兽的攻击方式和弱点。   它来了!   蛇龟扑近,在水下张开了血盆大口。   巨浪喷涌,一道银白色的匹练在浪中疾冲而至,这家伙好像也感觉到红笺不好惹,一上来就是吐息。   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红笺当即运转《大难经》,撤身疾退,左手掐诀施法,“万流归宗”!   红笺此时的修为虽然不过筑基圆满,但论神识,比之这金丹期的妖兽丝毫不弱,有了防备之后蛇龟强大的吐息再难撼动她分毫,随着她施法完毕左手一招,澎湃的水真元涌入体内,眼前视线稍清。   因为熟悉,红笺已经猜到了蛇龟的下一招会是什么,果然,水里一道黑影由远至近,映在她眼睛里飞快地放大,蛇龟钢鞭一样的大尾巴狠狠扫至。   很快,但又不够快。   红笺甚至觉着比她预想中的慢了不少,慢到她能看清蛇尾的轨迹以及那上面倒竖起来的鳞片,一时间她到忽略了当年在无尽海遇上蛇龟时她还没有筑成道基。   不够快就意味着有反击的空当,红笺仰面下腰,像游鱼一样在水中倒翻过去,催动“中空剑”白光一闪,直取蛇龟柔软的腹部。   因为对应得早,蛇尾扫过,距红笺的身体足足偏离了将近一尺,红笺的“中空剑”却正中蛇龟下腹。   那妖兽浑身一震,四只脚在水中剧烈地扑腾了几下,水流湍急,它肚子飞快地鼓胀起来。好似在腹部形成了一层护甲,将红笺的“中空剑”弹了开来。   击中的这一下,仿佛只是叫那妖兽疼了一疼,连血都没有见。   蛇龟却似感觉受到了严重的挑衅,长长的脖颈猛地一伸,头颅就到了红笺身侧,横着向红笺腰际撞去。与此同时尾巴忽地反卷。缠向红笺的双腿。   这妖兽力大无比,一身硬壳比土系金丹还要难打破,红笺哪敢叫它缠上,忙将真元送出去挡了一挡。借助反推之力猛然自它头尾之间的狭小空隙冲了出去。   蛇龟以为她要逃,在后面紧追不放。   红笺只是想拉开距离,大凡成年蛇龟无不是在水里修炼了几百上千年,游起来比红笺这水灵根速度更快,尾巴一动便是一道几丈长的水线,红笺仗着她身体更加轻盈柔韧与蛇龟游斗周旋。   她人在前面不停招惹着那急了眼的妖兽,“中空剑”更是一刻不停地往它眼睛上戳刺,蛇龟憋足了劲儿只是追不上,忽而张口吐息。   差不多了!这一次红笺没有瞅准了空隙往前冲出。她猛然一个拧身。人已经回到了蛇龟旁侧。   蛇龟张大了嘴巴追过去,白浪滔天,红笺引逗着它将脖颈完全探出来,左手法诀连掐,几记“万流归宗”快至不能再快。几乎是连着施展出去。   蛇龟的吐息将将追至,趁着“万流归宗”吸取真元的明暗交映之际,红笺右手飞快挥出,“中空剑”承载着她吸取回来的澎湃真元,擦着转瞬即逝的空隙,自蛇龟大张的嘴巴钻进了它的肚子里。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红笺早知道蛇龟脆弱的腹腔和内脏就是它致命的弱点,此前这一番剧烈的游斗都是为了试探这金丹妖兽的反应,寻找这么一个近身的出手时机。   果然“中空剑”在蛇龟腹中只来回斩了几下,蛇龟便疼痛难忍,顾不得再追着红笺拼命,只在原地扑腾。   红笺为防意外,丢下蛇龟向上浮去,半盏茶之后“中空剑”由后追上,蛇龟已死。   说起来麻烦,实质上红笺还真没在这只蛇龟身上耽误多少时间,一只金丹期的妖兽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她除掉,而她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连根毫毛都没有掉。   这得益于上回与蛇龟交手的经验,若换一只金丹妖兽来,红笺可没有这么大的信心,也不敢打得这么肆意。   故而得意什么的,红笺心中完全没有,就连蛇龟的尸体她也没有动念去收拾,她知道这古怪的遭遇还没有完,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不可预计,必须得赶紧离开这片水域。   “嗖!”是活物发出来的声音,红笺驻足,敌人追上来了。   “嗖,嗖!”一根黑色藤蔓在不远处伸展开来,而后又是一根,数不清黑幽幽的藤蔓像天罗地网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红笺皱起了眉头,怎么搞的,这不是天魔宗养的那些水中魔物吗?   若说蛇龟出现在秘境里已经够匪夷所思,现在连魔物也出来了,红笺心中一动:“难道我自一进来便陷入了幻境?这一连串的妖兽其实都不存在,只是我自己想像出来的?不然的话实在无法解释眼前所见这一切。”   怎么自幻境里出来红笺已经颇有心得,她微微闭目,澄心,专注,唯精唯一,但是没有用,她睁开眼时眼前的魔物并没有消失,那片蟒蛇一样的黑色藤蔓已经渐渐接近。   是宗门秘境致幻的神秘力量太强大了,她还没有结丹,故而无法看穿?   红笺想起当年她进来秘境,在雾谷出口那里恍惚一站,幻境里已经过去了二百余年,直到最后她即将死于无尽海的妖兽之口才蓦然醒来,由始至终感觉都那么真实,这种力量,确实不是她现在所能抗衡的。   既然不能看破,哪怕身在幻境,也需得战斗到底。   面对这十余团魔物数不清的藤蔓,红笺一丝一毫放弃的念头也没有,是幻境更好,大可以放手一搏。   她回想了一下当日所见卢雁长与这些魔物缠斗的情形,她没有卢雁长那么奇妙的轻功身法,但她是水修,在水里占着很大的便宜,可以稍稍弥补。没有威力巨大的“慧心一剑”斩杀魔物,但她有“中空剑”可以零打碎敲,水中灵气充裕,她还有“万流归宗”以为补充。   这一架还有得打。   红笺瞅准了空隙飞身扑出,数根藤蔓来截,红笺祭出“中空剑”狠狠斩落在其中一根上面,魔物也感觉到疼,“吱”的一声收缩成球,却有数丈长的藤蔓被斩断下来,被水流冲走。   红笺由此精神大振,此时身后几十根藤蔓抽来,水花翻涌,红笺猛地提气,身体飞蹿而出,一步,两步,她与藤蔓之间的距离竟在渐渐拉大,这正是卢雁长教她的“八步赶蟾”。   水中不比陆地,红笺仗着身为水灵根的便宜,衣袂飘飞,从藤蔓之间忽然脱身出来,直有片叶不沾身之感。   得手!再来!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红笺小心翼翼地同这些魔物纠缠游斗,狠狠斩除着那些触手,五、十、二十……她自己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被水流冲走的藤蔓越来越多,疲惫也渐渐袭来,这期间她躲避得稍慢了些,裙摆被扯了一块去,左臂也重重挨了一记。   虽然挨那一下的时候,红笺已经运转了水真元护住胳膊,她还是觉着一阵火辣辣的疼,隔了一会儿接触的地方隐隐有些麻痒,显然这藤蔓上的毒素若是沾得多了,也会叫人失去反抗的能力。   身陷这幻境,样样感觉都如此真实。   红笺这般感慨着,自她进入宗门秘境,感觉足足战斗了几个时辰,到这会儿还有最后两只魔物未死。   杀到现在她真有身心俱疲之感,不知道待将它们完全清除之后,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红笺再次施展“八步赶蟾”,猛地冲了出去,这周围……   红笺猛然一滞,幸好此时剩下的藤蔓已经不多,这么大的破绽只有两根狠狠抽中她的后背,一根藤蔓就势卷住了她的腰。   红笺深吸了口气,“中空剑”落下,将那根捆住了自己的藤蔓齐根斩断。   接下来她快刀斩乱麻将两只魔物杀死,这才站定了,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四周的礁石。   漫长地缠斗,红笺不知不觉接近了水底陆地,先前她无法确定这片水域是湖是海,现在她知道了,这是海,而她此时正在海底。   这附近的一切是那么眼熟,像极了极北冰川下的万丈深海,那片曾经令她肝肠寸断的伤心之地。   虽然这里的水并不那么冰冷,有光亮,灵气也十分充足,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可若幻境里的冰川深海是这个样子,那间石牢可还在?石牢里的人呢?   有灵气就意味着真元不会枯竭,石牢若是在此,那是不是说季有风应该还活着?他在等着自己去相见?   幻境中的一切本就不可解释,一念到此,红笺心中一阵悸动,暗忖:“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能安排我与他再次见面,那也是好的,上次我想念爹娘,幻境就叫我们一起生活了两百年,这次会不会也可以那样?”   她的心“砰砰”跳得毫无章法,在水下飞快地向着记忆中的方向游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牢   进秘境之前,红笺对此行有着种种设想,甚至抱着不小的期待,但她确实没有想到竟能在这里稍稍弥补一下人生之中最大的一个遗憾。   死者魂魄不再,身体早已化为尘土,痛苦和思念只会留在活着的人心中。   前辈,许久不见,你还好吗?……红笺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既然是在幻境中,很有可能不必叫她寻找得太久。   果然游了不大会儿工夫,红笺就看到了前方海底那房子一样大小的石牢,就那么静静矗立在海水里,石牢外墙已经挂上了一层厚厚的褐色苔藓,一群群的银鱼在飘浮的海藻间轻快地畅游。   红笺一直冲到石牢前站定。   按说海底不应该还有光亮,但不知是因为身在幻境,还是这里的法则不同,她看得很清楚。   昔日破裂的那面石墙破洞犹在,但上面撑起了一个浅金色的真元罩,这样海水就不会再流进牢里。   她的心砰砰而跳,全没有想过若石牢里并不是自己设想的那样应该如何,快步走到真元罩面前,伸出手掌来,轻轻触及那金色的流光。   这是金系真元,红笺毫不犹豫施展了“万流归宗”,真元罩应声而碎,红笺弯腰自洞口进入了石牢。   那一瞬间,她听到里面有人“咦”了一声,红笺的心骤然缩紧,她急急一挥手将涌入的海水挡回去,如法炮制在洞口也撑了个真元罩出来,头也未回,如乳燕投林,向着里面的那间牢房扑去。   真元罩泛着柔和莹弱的白光,照在石牢里,牢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之下。   内外牢室中间的石门虚掩着。门旁还倒着两具枯骨,红笺知道那是巩腾发和丁琴,她一闪念间人停也未停便冲了过去,猛地推开石门。   一切都是离别时的模样,不,不一样,季有风还活着。石牢里完全没有曾被大水淹过的痕迹。季有风坐在床上,他两条小腿空空,肩膀被断肠索索住,正向自己望来。眼睛深邃,目光沉静。   好像昨天他们两个才刚刚分开,他知道自己会来,一直在这里等待。   红笺张了张嘴,声音却被一股汹涌而至的酸涩气浪阻在了喉咙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两个字:“前辈……”   随即她想到,季有风其实并不喜欢听自己这么叫他。他以前总是挑刺似地说。自己叫他前辈是在嫌弃他年纪大,天知道自己有多冤,她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于是红笺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急急补充:“我好想你!”   看着对面的季有风眼睛里透出笑意来,红笺突然觉着心酸无比。她猛地合身一纵,扑到了他的身上,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季有风温热的身体。   然后红笺慢慢搂住季有风的脖颈,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很快季有风前胸的衣服便被她滚热的泪水浸透。   季有风伸手回抱住红笺,摸了摸她的脑袋,碰到高高耸起的发髻,将插在她发髻间的那些累赘逐一取下,红笺的一头秀发便如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这还像点样儿,你这傻丫头,怎么打扮成这么一副鬼样子,吓了我一跳。”季有风话里透着共历祸患后的亲昵。   红笺不由地哽咽出声,季有风不提那日淹没了两人的冰寒海水,不提万化生灭功和那场死别,红笺也不敢提,她害怕一旦提起,就会突然从这幻境中惊醒。   “好了,我知道你想我想得不行,可别哭了,本来这模样就丑得可以,再配上一对肿眼睛,就更没法看了。”季有风口气戏谑,他掏出一块帕子来,去给红笺擦脸。   红笺哭声稍停,突然尖叫一声,疯了一样将脸在季有风胸前的衣服上使劲儿地蹭,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再加先前脸上糊的各色胭脂口红全都蹭到季有风身上,直到将他的衣裳揉得一团糟,才抬起脸来,红红的眼睛斜睇着季有风,撅起嘴巴嗔道:“怎么样,还丑不丑了?”   季有风不以为忤,呵呵一笑。   红笺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先前其实很整洁,头发梳理过,胡须也刮得清爽干净,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很好,这是一种重新焕发了生机的好,比从前好像年轻了几十岁。   季有风见她端详个没完,笑问她:“怎么了?”   红笺喜道:“这里灵气充盈,前辈终于可以继续修炼了。”   季有风点了点头,说道:“再过几年,等条件成熟,便可以重续断肢了,总不能一直残废着。”   红笺在他身旁挨着坐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腿,柔声道:“那就好。”到这个时候,她已经渐渐淡忘身处幻境之中,全心全意为季有风欢喜,眼睛里面似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   季有风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问她道:“丫头升了一阶,晋升筑基圆满了,和我说说,怎么升的?”   “没想到吧,我和你说,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跹云宗……”红笺便将自己在跹云宗秘境里怎么抢到了木系灵种的事,由头至尾说给季有风听。   “运气真是不错。嗯,我感觉到了,它就在你的识海里。不过如此也麻烦,这种天地造化,非是哪个人能养得起的,你该想办法叫它从你的身体里出来。”   红笺叹了口气,愁道:“它要是肯听我的话还好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装死,不定什么时候就闯个大祸给我收拾。前辈有办法叫它出来么?”   季有风默然片刻,道:“有几个法子,不知道成不成,不着急,我们慢慢试。”   他虽然嘴上没说那颗灵种不肯出来会给红笺带来什么样的灾祸,心里却显然将这事当成了头等大事,接下来红笺陪伴着他说话,他时不时就会冒出个主意来,叫红笺马上试验。   但那颗灵种不知何故,明明是木系的,却对红笺这水灵根情有独钟,所有季有风能想到的不伤害红笺剥离灵种的办法,红笺都一一试过,没有一个成功的。   红笺宽慰他:“前辈你不用这么着急,它已经老老实实在我识海里呆了大半年了,不差这些天,你慢慢想就是。”   石牢之中不知时间,红笺也没有着意去计算,因为断肠索,季有风无法离开石牢,红笺打定了主意,这一回她会一直陪在季有风身边,绝不会先行离去。   这样的日子其实并不枯燥,季有风身体虽然无法走出石牢,他的元婴却可以短时间离体,与红笺一起在附近的海底游玩。   对红笺而言,这种生活多久都不嫌长,如果是一场梦的话,也情愿永远不要醒来。   这一天两人走得稍远了些,等回到石牢,季有风情绪颇高,有些神秘地对红笺道:“丫头,适才发现了一样好东西,正好给你提升修为。等你结了金丹,我再试试把那木系灵种弄出来。”   他拿给红笺的是个小玉瓶,里面盛着两滴灵液,泛着暗金的色泽,打眼一看像两颗金珠在瓶子底部滚来滚去。   红笺伸着脖子瞧了瞧,这东西这么珍贵,她此前只在跹云宗秘境那个盛放木系灵种的天然石碗里见过,那碗灵液色呈乳白,看着就比季有风手里的两滴稀薄,不过要早知道它能提升修为,当时应该不管它山塌地陷,豁上命先抢出一两滴来是正经。   这么想着,她没有接那玉瓶,而是道:“还是你用它来重续断肢吧。我不着急。”   季有风将玉瓶塞到她手中,瞪了她一眼:“分不清轻重,我着急,行了吧!”   红笺吃吃而笑,她不再啰嗦,打开了盖子,问季有风:“这东西怎么用?”   “直接吞下去。”   红笺应了一声,将玉瓶拿在手里转了转,倒出一滴灵液来,张嘴接住。   灵液没有滚落腹中,而是直接在她嘴里向着四面八方每一个毛孔扩散开来,大量精纯的真元来不及涌出体表,汇聚成一股洪流,径直涌向了她的识海。   红笺吃了一惊,照这样识海所受冲击之大只怕不是她一个筑基圆满可以承受的,她顾不得其它,调动起神识专心内视。   识海瞬息被彻底淹没,道基受到压迫,空间被狠狠挤压,但飞速提升的修为又在督促它快速生长,就在这种僵持中她的道基在逐渐变异,难道这是要直接结丹了?   这么容易?红笺有些疑惑。心魔呢?为什么半点儿心魔也没有感受到?   便在此时,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她识海中的木系灵种突然极速地震颤起来,莫名的,红笺感到了一种惧意,这种惧意来自她的心底,却和她此时的想法全不沾边,难道竟是那颗灵种的想法?   随着木系灵种的这种颤动,本来要挤爆红笺识海的真元突然消失了大半,而那颗灵种却涨大了一圈不止,看它这样,不知为何红笺突生一念:“它吃得太饱了!”   季有风守在她身旁,这会儿开口道:“还差一点,把那滴也吞了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战胜自己   季有风开口道:“还差一点,把那滴也吞了吧。”   红笺心里震了一震,停下来抬头去看季有风,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无需借助于神识,相互间每一个表情的细微之处都能看清。   红笺轻声低语,仿佛她的声音一大就会惊碎某个美梦:“你是想叫我直接结丹么?会有心魔啊,我准备了定灵丹……”   “不用那东西。这一滴灵液足够了。”   红笺没有动,她似犹豫半晌,突然问道:“前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我们的家么?”季有风微笑地望着她。   这样甜蜜的情话,却并没有令红笺感到欢欣,她的心正渐渐冷却下来。   红笺抬起一双大眼睛,神情复杂地盯着季有风:“这是在丹崖宗的秘境里,如果我结了丹,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她太过沉溺于这个季有风还活着而她有机会弥补遗憾的幻境,一直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对季有风叫她结丹也未多想,上次她在幻境里筑基的经历就像一场黄粱美梦,梦醒了一切都化为泡影,直到方才感应到了灵液入体时那强烈的反应和木系灵种的惧怕,才令她心中突生警惕:这幻境有些不对劲儿。   季有风脸上带着深情:“出不去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很想我么,与其在外边痛苦的想念,不如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永远相依相守,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只有我和你,不好么?”   怎么会不好。季有风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是那么的诱人。   红笺与他四目相对,她要很艰难才能令自己承认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早已经不在了,这熟悉的眉眼五官,声音表情都只是来自于她自己的想象。   要留下来吗?从此放弃秘境外边的一切,再不去想丹崖、方峥和布满了荆棘的修仙之路,没有烦恼,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梦中?   红笺悚然而惊。她想:“不。方红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永远活在幻境中,这样的失败者怎么可能是你?不要沉溺于过去啊,要战胜心底的软弱。一直朝前走。”   红笺的目光渐渐坚定,季有风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柔声问道:“还没有考虑好么?”   红笺很想伸手再去摸一摸他的脸,自己既然下定了决心,也许在开口拒绝他的刹那,幻境就会破碎,而自己从今而后再也不可能体会到季有风活生生在身边的感觉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她眼中看到了哀伤,季有风疑惑地问:“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红笺心中突地一凛。这幻境的一切若真是依她内心所想幻化出来的。季有风便应该与自己心意相通,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对自己的想法茫然未知?   而以前辈的为人,他又怎么会只为与自己长相厮守,便这么急切地催促她放弃所有?   有了决定,红笺的神智也随之变得清明起来。一念及此,她的心砰砰而跳,抽身疾退,向着坐在床榻上的“季有风”大声喝问:“你是谁?”   二人此时相距不过丈许,随着红笺这句话问出来,这丈许的空间之内气流突然无风自动,一个声音直接响彻红笺的识海:“他不是你一直想念的人吗?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陪伴他?”   丈许之外,时间对“季有风”而言好像陷入了停滞,他静静坐在那里,对红笺这边的变化毫无察觉。   红笺遍体涌上寒意,随之而来还有她深深珍藏起来的这段感情被随意拿出来玩弄的愤怒,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寒声道:“这一招没用了,收起来吧。你有什么企图,不如现身当面说清楚。”   那个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喜怒哀乐:“真决定了?好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季有风”的身影渐渐变淡,好像狂风吹散了一幅沙画,一点一点消失湮没,最终连着那根断肠索一起不见了踪影。   红笺慢慢攥紧了拳头。这一幕虽然叫她心痛,但更有一种类似决绝的情绪涌了上来。   “出来吧,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既然是你控制的幻境,我知道你肯定做的到。”   事到如今红笺怕吗?   不,她不怕,这次秘境之行从被乱流卷进来的一瞬开始便透着一股诡异,但她从头梳理了一下,她所遇的前几拨妖兽应该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想借秘境妖兽的手除掉自己,待见到那一大群的“逐腥飞鱼”尽数被自己屠戮干净,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才改而以幻境来消磨自己的心志。   那只蛇龟、天魔宗的魔物,以及季有风,都是这个幻境的组成部分。   如今连幻境也被自己识破,它还有什么招数?   消散在空气中的细碎光影忽又出现,渐渐汇聚成形,融合成一个人出现在床榻上先前季有风的位置。   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穿着雪白的袍子坐在那里,手在床榻上按了按,看动作似乎是觉着这么坐着挺新奇,但看脸上却木木的像带了个面具,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生面孔,不过看到这张脸,红笺马上就和刚才识海里的那个声音联系起来。   她打量这老者的同时,老者也看向了她。红笺发现自己竟看不透对方的修为,这个突然现身的老者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   可普通人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宗门秘境里什么时间有了这么强大的存在?他又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红笺心念电转,不等她开口询问,老者已道:“按你说的,我出来见你了。你可以把那小东西交给我了吧?”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都面对面了,与红笺说话依旧是通过神识传音。   “小东西?”红笺莫名其妙。   “就是你身体里的那颗种子。你叫它出来。”   红笺这才明白了麻烦的来源:“木系灵种?”   那老者瞪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红笺登时想起他先前操纵幻境里的季有风百般想办法要将木系灵种“请”出来,不由怒从心头起,冷冷地道:“别说我叫不动它,就算它肯听我话,我也不可能将它交给你。”   那老者没有动怒,他先是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给我?你又养不起它。”随后顿了一顿,很是平淡地道:“真是遗憾,这么多年进来的人里面,你的实力是最强的,我本来想放你出去,不过眼下只能给你两条路选择了,要么,你想办法交出小东西,我放你走,要么,你们一起留下来。”   平淡、笃定、没有感情。   摊上这样的对头,红笺先前的怒气到是发作不起来了,她暗自思忖:“这老头有这么大的神通?他在幻境里为所欲为也到罢了,三日之期一到,秘境开启,凡是没有结丹的修士都会被传出去,法则如此,他这么说是忽略了我还没有结丹?还是他竟有实力凌驾于法则之上,硬将我留下来?”   老者还在等她做出选择,红笺试探道:“你总要叫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吧。”   “人?这个模样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觉着我应该是这个模样,我就幻化成了这样。对了,你真的不想叫那人回来了吗?后悔的话,你喝下手中的那滴灵液,我再将他变回来。”   红笺斩钉截铁地道:“不必。我要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对方不说,她也知道眼前的老者不过是个幻影,对他下手全无用处,眼前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等待,看看幻境破碎之后这个强大的敌人有什么动作,然后见招拆招。   老者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地在她识海中响起:“不可能!”   这是他所说的最后三个字,然后他幻化出来的身体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向四下散开,很快消散不见。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是床榻,而后整间石牢。   幻境碎裂,红笺眼前的一切都化为流光浮影。   真实的世界出现在眼前,她已经不在海水里,周围甚至没有水,她手里握着那个剩了一滴灵液的瓶子,孤零零站在实地上。   不出所料,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即将突破结丹的临界。   眼前是茫茫白雾,一瞬间红笺以为自己又被送进了从前那座迷雾山谷。   若是迷雾山谷,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她在练气期就能凭着一己之力摸索出谷,更不用说现在,正好可以趁机采摘几株幻法兰再走。   但红笺只是放开神识四下一转便意识到有些不妙,白雾掩盖之下地形很陌生。   没有感觉到风,灵气非常浓郁,但丝毫不流动。   前后左右各走到尽头遇到的都是相同的情况:黑色的石壁笔直挡住去路,神识无法穿透。   到这时候红笺已基本有了个猜想,她飞身向上,不足十丈上方果然触壁,一番察看之后,红笺降落地面。   她被关到了一个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地方,接触不到乱流。在这里当三天期满,她将不可能被送出秘境。   ps:   要在修仙大路上继续走下去,关于季有风的这一段是红笺必须要经历的。也是心渔感觉必须要写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放我出去!   红笺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糟糕的处境,她停下来,不再去四处碰壁。   敌人对这秘境有着很强的控制能力,将自己丢在这样一个樊笼里,绝不会还给她留一个出口,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不如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对策。   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怎么出去?   这鬼地方比之当年的炼魔大牢所多的只有浓郁的灵气,对方根本不怕她利用灵气修炼,甚至还盼着她能够早些结丹。   红笺暗叫侥幸,她现在不管神识还是真元都已经达到了筑基圆满的极限,这还多亏了《大难经》和木系灵种,不然只那一滴灵液就足够她结成金丹,等她自幻境里出来做什么也都迟了。   此时她身处灵雾之中,就连“万流归宗”也不敢轻用。   稍一过界,对方便可以令她完全感受不到心魔,在短时间内顺利结丹。   敌人是谁?他说那老者的模样是自己想出来的,自己脑海里又何曾出现过一个老头子?   自己从他那里得到了两滴灵液。   红笺低头看向瓶子里那滴泛着暗金色泽的灵液,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她喃喃地道:“难道竟是赤轮峰上的那道上古灵泉?不可能吧?”   虽是这么说,红笺却越想越觉着什么“不可能”,自己这猜测简直是太有可能了,最早听师祖孙幼公说宗门有一道上古灵泉成了气候的时候,她就觉着既然是上古便有了,那就不知道存在了多少万年,幻化成形肯定是个鹤发童颜的老爷爷。   而师祖临终时又透露过,因为这灵泉,各大宗门只有丹崖宗的宗门秘境能直击修士心魔,由此可见它想使坏,制造个幻境来算计自己实在是易如反掌。   所以自己在幻境里得到的不是别的奇珍,而是两滴蕴含了巨大能量的灵液。   上古灵泉想夺取木系灵种做什么?   这颗灵种不肯与自己沟通实在是麻烦。   红笺小心地运转了《大难经》。神炁轻触识海里那肚大腰圆的木系灵种,道:“混蛋,这下可给你害死了,你说那老头子是上古灵泉的话,它想要你留下来做什么?反正这样咱俩也是出不去。不如。你出来看看?也可能是好事哟,你们都是天地造化,说不定它要认你做干儿子。”   红笺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明显不可能嘛,那灵泉若真是好心,哪里还会这样软硬兼施,到最后干脆将她关了起来?   而自己识海里的这小家伙更是早早觉察到危险,死活赖着不出来,几番示警,宁可险些被灵气撑破了肚皮。   说起来它这也算是帮自己挡了一劫。唉,自己和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想到这里,红笺不由“咦”了一声。木系灵种自进来秘境之后种种反应,难道竟是开启了灵智的表现?   半年了,红笺最初是用《大难经》识别了木系灵种的身份,这半年之中她不下十余次试图与灵种沟通,都败下阵来,木系灵种浑浑噩噩。《大难经》由它那里获取的始终是初次的那些影像。   它在跹云宗秘境里呆着的时候还有些简单的判断能力,等住到了红笺的识海之中,却像是连得意、焦虑这些曾经显露过的情绪都不复存在了。   此时红笺的神炁已经完全浸染那木系灵种,果然,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一种新的不同于以往的情绪:带着焦躁的急切。   它在迫不及待。以一种快哭了的心情催促红笺赶紧想办法,从这见鬼的秘境里逃出去。   红笺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出去,关键怎么才能出去呀?催催催,你光催我有什么用。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么?”   木系灵种茫然没有反应。   红笺无奈,只得费力地传递着意念,想以神识与它建立联系:“现在可只剩下咱们俩了,你和上古灵泉都是天地灵物,你不出点儿力气,只靠我一个是肯定出不去的。”   这次木系灵种有所感应,它竟流露出一种“宁为瓦全,绝不玉碎”的怕死情绪,牢牢趴在水灵根上动也不动:“没有办法,那老东西实在太可怕了。”   这下换红笺差点儿哭了,她狠了狠心,以神炁扯动木系灵种,便要将它往识海外拖拽,同时将忿忿然的情绪传递过去:“我若是出不去都是你害的,你不出力,我就将你拖出去给它进补。”   木系灵种紧张了一下,随即得意洋洋,显是发觉红笺只是在吓它,动真格的却拿它没有办法。   红笺暗暗哼了一声,以神识哀婉地叹道:“关在这里,再也回不到道修大陆,实是生不如死啊,算了,干脆早死早托生,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就不知道自绝心脉和结丹爆丹哪个受得罪少一些,要不还是爆丹吧,临死前总要尝尝结丹是什么滋味。”   她将神炁包裹着木系灵种,神炁里充斥着这种绝望的念头,这是《大难经》的妙用,想当初季有风便曾以这种手段骗过了季有云,她要欺骗初开灵智的木系灵种再简单不过,红笺将那盛放着灵液的小瓶子打开,举至唇旁,做出要吞服灵液的模样。   “别,别!”此举吓得木系灵种竟在水灵根上疾跳了两下。   红笺停下动作,问它:“有办法了?”   木系灵种哭道:“现在还没有,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了,你一定要挺住啊,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   红笺嘴角抽了抽,她感觉指望这木系灵种救她于水火着实有些不靠谱,提醒它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就算我死在秘境里,那老东西也不能趁心如意?”   “啊,那岂不是你死叫我也跟着死啊。这怎么行,我可是天地异宝!”木系灵种听明白了红笺的暗示,反应非常强烈。   它和红笺的神炁沟通这半天,情绪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活络聪明。   “那没办法了,不叫它死心,它是不会放咱们离开的。你以为我想一辈子和你拴在一起啊,你呆在我识海里我就得承担养你的风险,负担很大的。”   “胡说胡说,你能活多久,我本来好端端的能活上万年,不对,能永永远远活下去,都怪你,有我不够,还要贪心进来这个什么秘境,我才不要和你绑在一起。”木系灵种传达着一连串抱怨。   “我能活多久可不好说,成为真仙,与天地同寿也说不定。你要是不敢赌这一下,我死了那老东西会把你怎么样你自己可就说了不算了。”   木系灵种似是被红笺说动,犹豫着半天才道:“我敢赌也没用啊,我这稍一有动作你就必定结丹了。到头来咱俩还是出不去。”   红笺心中一沉,她知道木系灵种此次说的是实情。   接下来她用了大约半天的时间将这个牢笼一寸一寸仔细搜查了一遍,由结果看这半天的时间算是浪费掉了,对脱困毫无帮助。   木系灵种刚学会与人交流,在红笺的识海里活跃了一阵,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它的话越来越少,渐渐不出声了。   红笺思来想去,问它道:“你说它那老东西是怎么控制秘境的?”   木系灵种无精打采:“我怎么知道?”   “那你呢,你当年怎么控制跹云宗秘境灵气外泄,不等跹云宗的人施法就直接开启了?”   木系灵种犹犹豫豫不敢确定:“养份快没了,我一着急,它就自己打开了。”   红笺盘膝坐下来,专心想这个问题:“我觉着那老东西肯定有部分真身留在秘境里,它还给了我两滴灵液。咱们一进秘境你就有感应,足见你在这方面比我敏锐,要是我猜得没错,它的真身应该就在这里。咱们两个能不能脱困就靠你了,你赶紧将它找出来。”   “找出来有什么用?”木系灵种很抵触和那上古灵泉打交道。   “我来和它谈,叫它放我们出去。”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笺的意识对此很笃定,木系灵种没有给她泼冷水,只问:“你不会答应它的条件害我吧?”   “那是自然。”   得到红笺肯定的答复,木系灵种不再出声,却在红笺的水灵根上慢慢挪动,隔了一会儿它道:“你到处走走,放开神识。”   红笺依言而为,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红笺蹲了下来,手按在石壁上,她没有感觉到,但是木系灵种探知此处石壁下方距离那老东西最近,上古灵泉便自此地流过。   宗门的传宗玉简上记载了和这老东西的沟通之法,但此时红笺的修为既没有达到元婴,也没有任何的准备,更不用说找到上古灵泉的泉心。   好在这是在宗门秘境里,只要灵泉愿意,它随时可以通过幻境与人交流。   红笺微一沉吟,屈指敲了敲那处石壁,神识无法穿透石壁,她只能高声道:“上古灵泉,你不是给我两个选择吗,出来咱们谈谈。”   上古灵泉没有现身,只在她识海中道:“要想出去,交出灵种,你还有两天另四个时辰的时间。”   ☆、第一百八十章 无奈之下的尝试   听着上古灵泉平淡无波的声音,红笺忍不住心中一动:它没有人的感情,我何必还想着转弯抹角用言辞来打动它,直接来吧。   “你与我丹崖宗的开宗祖师约定彼此守护,难道这约定已经不作数了么?”   “你知道这约定?”这虽然是一句问话,上古灵泉的语气中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意,“约定自然作数,只要我和折风华的传人还同时存在于这片大陆。”   红笺自然知道折风华是本宗开宗祖师的名讳,对方承认它与折祖师的约定就好,红笺忙道:“既然如此,你怎么可以觊觎异宝自毁誓言,先前以幻境害我不算,还将我关在这么一个地方?”   上古灵泉淡淡地道:“若不是顾及那个约定,你还能好好的在这里同我说话吗?幻境里的一切是因你心有执念才会出现,我好意送你两滴灵液,助你提升修为,怎么能说害你?至于这里,可不是我关你在此,是你自己走进来的。”   幻境破碎红笺便已身陷于此,至于怎么进来的她还真是无法确定,现在争执这个与事无补,她道:“既然你不打算关我在这樊笼里,那就放我出去。”   上古灵泉纠正她道:“不是樊笼,这里是个不会被人打扰的修行静地,你只要将所有的灵气吸收干净,它自然会打开出口放你离开。”   罪魁祸首一本正经地一边撇清自己的责任,一边帮着她出主意,红笺心中只能苦笑。   她一时大意吞下了一滴灵液。便成了软肋被人家拿捏,处身之地灵气虽浓郁,若她真能放开手脚施展“万流归宗”,吸取干净用不了两天的时间。   还未到绝望的时候。红笺深吸了口气,问那上古灵泉:“你不会由中捣鬼?”   上古灵泉很干脆:“不会。”   红笺心念一动,这上古灵泉不知是不会还是不屑于说谎,对自己的问题一直都是正面回答。未作推搪,既然这样,她索性问道:“你与木系灵种本来毫不相干,你要它做什么?”   果然上古灵泉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我已在赤轮呆了数万年,纵有折风华和他的徒子徒孙帮助。却一直没能成功化形。它与我一样聚集了天地灵秀,难得却是木系的,待我将它的精华尽数吸收,应该就可以固化成形,到时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不必局限于这区区方寸了。”   它如此坦荡。却将红笺识海里的木系灵种吓了个半死。   虽然木系灵种一早就感觉到秘境里那股强大的神识每每扫过自己都透着一股不怀好意,可也没想到老东西狠成这样,尽数吸收。那自己岂不是连渣都不剩下。   同样是集天地造化应运而生,这老东西在丹崖活了数万年还好好的,怎得自己就这么命运多舛?被迫跟着宿主颠沛流离就够倒霉了,这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不给留啊。   它深深陷入了自怜自哀当中。以至红笺用神炁触碰它半晌得到的都是这么一种“天塌了”的情绪。   红笺无奈,眼见这精神脆弱的小家伙指望不上,很快将它放于一旁,时间如此紧迫,她现在可抽不出空来安慰旁人。   怎么出去?   蒲平平倒是压制了自身的修为进的跹云宗秘境,只可惜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蒲平平死后红笺在他身上得到一块玉牌两张玉简。都与这秘法无关。   符图宗当日伏击凌宗主时,便曾有一人将元婴的修为压制到了金丹,看来这压制修为的秘法应是符图宗的不传之秘,只不知道石清响有没有机会学。   因为脑海里出现了石清响,红笺自然想起前些天二人打的那个赌,她赶紧把思绪收回来,现在想这个也没用,眼下她能依仗的还得是自己。   她能拿出手来的包括《大难经》、万流归宗、中空剑还有万化生灭功。排除前三个,就只剩下了万化生灭功。   十分冒险,但好歹有一丝希望。   打定主意,红笺不再犹豫,她直接以神炁联络木系灵种:“哎,差不多行了啊,打起精神来,现在还没到要死要活的时候呢。”   木系灵种可怜兮兮地回应:“给我一个痛快,让我舒舒服服地去吧。”   红笺很想拿神炁冲着它翻个白眼,但介于这个难度太大了,她还是忍了忍,道:“我到有个办法,需要咱们两个冒一下险,若是顺利的话两天后秘境开启,咱们还能出去。”   “那还不赶快试试。”山穷水尽之际突逢一线生机,木系灵种登时来了精神。   红笺却道:“不着急,有些话要先说清楚。这个真的只是试一试,能不能成我现在一点儿把握也没有,若是运气不好失败了的话,我就算结成金丹再不能出去,也会努力活下去,不会不管你。”   木系灵种登时大受感动:“你真是个大好人……”   红笺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同它道:“别忙说这些,就算办法可行,那老东西也会再出诡计刁难我们,眼下只能釜底抽薪,咱们两个命运与共,你自此再不是木系灵种,它才能绝了这念头放我们走。”   这话题先前红笺曾和木系灵种讨论过一次,灵种闻言有些紧张,问道:“你打算叫我干什么?”   红笺的意念十分郑重:“是我们一起做一件从来没有人敢做的事。你听清楚了,我没有办法一直压制着不结丹,为今之计只能自损修为。我有一门家传的功法,叫做‘万化生灭功’,原本这功法的要义是损己利人,消耗自身的真元帮助别人提升修为,但现在这里只有你我,没有其他人。”   木系灵种初开神智,并不清楚红笺这提议中蕴含的巨大风险,开始的时候还蠢蠢欲动,到了后来它听着不对劲儿,急忙推脱:“你不是打着把真元给我的主意吧?这可不行,你今天吞的那滴灵液就差点儿把我撑爆,再多一丝一毫也装不下了。”   红笺安抚它道:“自然不是。你的情况我知道,今天多亏了你。再说我就把真元耗尽了有什么用,又阻止不了结丹。”她脸上露出既思念又惆怅的神情,“我要的是自损修为,哪怕掉落到筑基后期也不怕,那样就可以放心吸收周围的灵气了。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小的时候,我娘用‘万化生灭功’给方峥造一条木灵根出来,结果她境界掉落,在床上躺了很久起不了身。”   说到这里,她抹了抹脸,振作了一下精神,向木系灵种宣布:“我要用这功法在自己体内造一条木灵根出来,你会帮我的吧?”   “你……木灵根,这能行吗?”木系灵种对修炼的事情没有丝毫经验,全凭直觉。对于红笺如此大胆的计划,它一时不知应该做何表示。   “行或不行,不试试怎么能知道。”红笺对此到有三分信心,如此一来面临结丹的窘境迎刃而解,有方峥的先例,制造灵根应该也能办到。   唯一麻烦的就是她体内原本已有一条水灵根,道基真元都因其而生,而她经年累月地修炼,眼下距离金丹不过隔着一层纸,水系的一切自然也都生长地根深蒂固,正常而言绝不会有木灵根的存在余地,而这只能依靠木系灵种帮忙。   红笺见它在水灵根上都呆得那么自如,真心觉着问题应该不大。   她盘膝而坐,这些细节没有费力气再解释给木系灵种听,反正叫它知道自己若是失败了它也要跟着遭殃就好。   搞定了懵懂的木系灵种,红笺开始运转“万化生灭功”,将真元在自己的识海内转化,红笺还是第一次经历。   这很冒险,而要命的是因为新的木灵根不是一下子就能造就,这冒险的过程还拖得很长。   识海里本已经没有更多的余地用来放置一个新的灵根,红笺有她的考虑,为了日后能够继续修炼,她产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木系灵种不懂,红笺却清楚知道,新的木灵根只有和原有的水灵根完全契合,最终彻底融为一体,才算将影响降至最少,否则即便成功了,只是水、木两系的冲突就足以令她从此变成一个废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日之期转眼过去了一半。   红笺面色苍白汗湿重衣,真元大量地消耗,好在立即便有灵气补充,而在她的识海中汇结起的木真元经过千万次的试验堪堪在水灵根上找准了一个基点,一个弱小的木灵根即将成形。   这是一次前无先例的突破。红笺从来没有想到这次秘境之行机缘巧合逼着自己做了这样一个尝试。   如果红笺修炼的是别的功法,或许还要犹豫一下,毕竟过了眼下这一关,往后没有办法再继续修炼也无异于亲手毁了自己。   幸好大难经不是水灵根独有的功法。这个最大的障碍在她身上反而变得不成问题。   随着木灵根出现,水灵根和道基同时有了排斥反应,与此同时,她濒临结丹的修为亦在飞快地后退。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新的根基   意料之中的排斥开始了,弱小的木灵根看上去好像风雨中飘摇将灭的一点儿微光,红笺催促木系灵种快点儿出手。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到这时候木系灵种也认命了,它缓缓化形,就像一颗沉寂许久的种子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开始生根发芽,自饱满的身体里探出了几丝银毫。   当那银毫缠绕上摇摇欲坠的木灵根,竟激得后者骤然一亮,不知是谁吸引了谁,新生的木灵根与木系灵种迅速融为一体。   合二为一的木灵根飞快地成长壮大,瞬间便挤占了水灵根的半壁江山。   它虽然暂时站住了脚,不过相较于水灵根那强大的道基,它此时在红笺的体内还属于无本之末。   虽然红笺已在全力以万化生灭功调整,却无法驯服她身体里原本灵根道基的自然天性,它们急切地要驱逐闯入的外来户,绝不允许木灵根在自己的地盘上安营扎寨。   木系灵种向红笺的神炁传递着意念:“看我的!”   它已经彻底脱离了种子的形态,融入新出现的木灵根当中,此时突然绽放出千丝万缕,紧紧缠绕住飞旋的水灵根,一时精纯的木系真元充斥红笺整个识海。   先死皮赖脸抱紧了不撒手,再以木真元笼络道基,建立联系。   但它与红笺两个显然都将这件前无古人的事想得太过简单了,由水灵根修炼筑就的道基并不买账,非但对木灵根的巴结攀附毫不理睬,在短暂的措手不及之后。它积蓄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开始了剧烈的反抗。   反噬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脱离开红笺这主人的控制,道基的手段完全出自于本性,先是摆脱,但因红笺和木系灵种的有意而为,木灵根是与水灵根纠缠而生,想摆脱谈何容易。   道基受阻。摆脱不成改而试图吞噬,可木灵根若只是红笺的修为所化还好说,它此时已由木系灵种真身取代,此举无异于以蛇吞象。   这一番拉锯战折腾下来,道基连连受挫。木灵根乘胜塞过去大量的木系真元,瞬间将道基淹没。   红笺下意识地感觉要糟,她停下“万化生灭功”,却不知道该当怎么做才能理清楚体内的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候,红笺听到了“喀喀”几声轻响,这声音并不是传到她的耳朵里。而是直接响在她的识海。   随着这几声响,红笺身体巨震,她骇然发觉自己的水灵根竟然摇摇欲散。而道基更是在急剧萎缩,多出来一个木灵根,导致原先的水灵根承受不住,她的修为开始崩溃了。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不能看,连感觉都在渐渐失去,唯有根基被摧折的痛苦主宰了一切,瞬息将她淹没。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木系灵种觉察到有异,在陷入了混乱的识海里发出一连串惊呼。   红笺强忍不适运转水真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好在强大的神识还未溃散,可以及时与木系灵种联络,几乎是一闪念间,她便将此时面临的危急情况传递给了对方。   “啊!”木系灵种惊惶失措,顿时意识到这次可是真的大祸临头了,它现已化身为红笺识海内多出来的那条木灵根,宿主若有三长两短,它自要跟着陪葬,连个后路也没有。   “没办法了吗,真的要完蛋了吗?你快告诉我!”   “对不住,小家伙,看来这次我们是真的出不去了,不管怎样,我会坚持着活下来。”修为会崩溃到何种程度,只这会儿身体那糟糕的反应就叫红笺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已经无法多想其它,出秘境、结丹、了却恩仇这些都抛到了脑后,当下最重要的,哪怕变成活死人,也要留存一息,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这些悲观而强烈的情绪充斥着她的神识,不需再经神炁传递,木系灵种已经全部感受到,它放脱了水灵根,身体急剧地扭曲了几下,带着哭腔叫道:“完了,完了,我真的变不回去了。”   红笺不知道怎么安慰它,但随着它松开对水灵根的桎梏,收回了充斥红笺体内的大量木系真元,即将溃散的水灵根竟然颤巍巍地稳住了。   失去依附,木灵根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识海里乱窜。   “还看不见?还不能动?难道真要我去迁就这条该死的水灵根?试试吧,死就死了。”随着红笺的神炁接收到木系灵种如此一句话,木灵根如抽丝般变细拉长。   若是此时红笺能感受到身体外界的情况,她会发觉这个“修炼静地”里那些粘稠的灵雾正向自己蜂拥而来,争先恐后钻进自己的身体,灵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淡变薄,这比她以“万流归宗”吸收要快得多。   木灵根吸收了大量的灵气,却没有变得更强,乳白色的主干鼓胀起来,越胀越大,撑得外壳几乎要薄至透明,紧接着木灵根无声爆裂,化作千丝万缕轻如飞絮的残粒一下子填满了整个识海。   登时便有不少残粒被歪歪扭扭犹在运转的水灵根沾到,微光一闪,融入到水灵根枝丫中消失不见。   那些残粒飘浮在识海中,水灵根上沾染得多了,一时交相辉映,到像整个水灵根都是泛着微光。   红笺大为吃惊,如此一来她的体内不但是水灵根,连道基都起了很大变化。   几乎是瞬间红笺便看到了光亮,她整个人恢复如常,因为修为崩溃的时间很短暂便得到了弥补,这次危机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损失,红笺甚至感觉全新的灵根道基之下,自己变得更强了。   只是木系灵种呢,它去了哪里?   红笺以神炁细梳识海,最终集中于那色彩稍显斑驳的水灵根。   需要倾尽全力去感应,才能获取木系灵种那断断续续微弱之极的意识:“这下可好了吧,累死我了。我要睡了,这一睡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等我睡醒了再和你说还我自由的事。你一定要出去啊,要成为真仙,与天地同寿,可不能半路死掉……”   木系灵种的意识波动越来越弱,最后没有声息。   红笺觉着有些揪心,不过它既然这样说了,应该是消耗太大,就此陷入沉睡,并不是真的彻底消失。   红笺暂时将木系灵种的事放下,这才开始内视自身,她本意要以“万化生灭功”打造出一条木灵根,但因为排斥反应出现得早,后续都是由木系灵种完成的,她此刻的修为比进入秘境的时候稍有后退,但远未到掉落境界的地步。   她的水灵根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完全融合了木系灵种,她现在还算是一个单纯的水修吗?   红笺当下便想拿出“中空剑”来做个试验,一抬头间她才恍然发现眼睛看出去清清爽爽,周围石壁清晰可见,这牢笼里先前浓郁的灵雾竟然一扫而空。   这都是木系灵种的功劳啊……她喟叹了一下,目光一扫,果见侧后方的石壁让开了个一尺宽的空隙,那灵泉到是没有骗自己,看来这就是出路了。   红笺不敢耽误,几步到了那缝隙跟前,闪身而出。   一道强大的神识自她身上扫过,这一次不同于刚进秘境时的迟钝,红笺立时便有所感觉,是那上古灵泉!   红笺脚下顿了一顿。   她的眼前是连绵的群山,山峰峡谷环环相套,往哪里去好呢?   上古灵泉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你竟然真的找到办法出来了。还将那颗种子与灵根融合了,可惜,自从折风华一死,足有几千年了,我还是第一回遇到这么有用处的东西。”   这语气听起来到不像是要出尔反尔,红笺盼着秘境开启的时间赶紧到来,回答上古灵泉道:“你觉着木系灵种对你有用,便要将它的精华尽数吸收,那你可知道在秘境外边有那不怀好意的修士同样在打你的主意?”   “折风华的后人呢?我们有约定,他可以找我相助,打开护宗大阵,只要不是真仙都需止步。”   红笺微微苦笑,她自上古灵泉的语气中听不出它情绪有丝毫波动,也没有问打他主意的是些什么人,大约在它心里世间的修士只分为折祖师的后人和其他的人两种。   “觊觎你的恶人在二十年前便害死了能与你沟通的凌宗主,现在他们就守在赤轮峰上,寻找你,也寻找控制你的办法。我和师弟陈载之受师祖遗命,师祖叮嘱我们要早日炼成元婴,继续你与丹崖宗那个相护守望的约定。”   红笺几句话将丹崖宗的现状和它交待清楚,虽然不知道上古灵泉在秘境之外是个什么情况,总要叫它也引起些警惕,免得不等陈载之修成元婴,它已被戴明池等人得了手。   “你修炼到元婴还需要很久。不知你师弟怎么样?”上古灵泉实话实说。   陈载之的情况红笺全然不知,她一边回应道:“自是要比我厉害。”一边暗忖:“既然说我会修炼到元婴,看来是不会再为难我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暂不结丹,来练功吧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多久?”   “三个时辰。”   “还准备留下我么?”   “不。你对我没有用处了。”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可能是因为有一点好奇。”   “你也会有好奇这种情绪?”   “……”   “那问你个事,有个山谷,谷里到处都是乳白色灵雾,四周是乌黑的石壁,石壁上长着嫩黄色的花朵,这个山谷怎么走?”   抓紧身在秘境的最后一点时间,红笺重回灵雾山谷,修炼“万流归宗”并且寻找采摘幻法兰。   如无意外,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进入自己宗门的宗门秘境,她要将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尽量做完,不留遗憾。   很快秘境开启的时间到来,红笺和一众同门被乱流送回至赤轮、锦绣两峰间的山谷。   这一次短暂的秘境之行红笺收获是极大的,她还来不及逐一梳理,师兄张钰挨过来有些遗憾地道:“还以为在秘境中心山谷里能见着师妹。这次有只实力相当于筑基后期的妖兽,被施咏他们几个联手杀死了。师妹要在,一个人就收拾了,哪还有他们的事。”   红笺的心思还未从秘境里出来,下意识地笑了笑,应付道:“杀妖兽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钰着实没想到萧师妹会心平气和回了这么一句,不由呆了一呆。   红笺一见张钰这表情登时回过神来,她在秘境里做回三日自己,跌宕起伏的际遇令她一时疏忽了萧萧大小姐哪会这样讲话,幸好她反应快,嘴角一勾,那笑容就显出几分嘲讽来:“筑基后期的话就算了吧,我没有兴趣。”   果然啊。就说萧师妹进过宗门秘境哪会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来这厉害的在后半句等着呢。   张钰想到萧师妹先前是因困于心魔一直结不了丹,忍不住好奇:“师妹感觉怎样。收获大不大?”   红笺不想和他多说,只道:“很好。”   张钰羡慕地道:“那想来师妹很快就该结丹了。”他自己这三天收获不是很大。深知短时间内无法进阶筑基后期,看着春风得意的师妹心情颇为复杂。   红笺连不远处施咏那苦大仇深的目光都不在意,更不用说张钰的这点儿念头,她高高扬起下巴,气焰很是嚣张地回答张钰:“听说结丹很麻烦的,想来也快不到哪去,两个月之内吧。”   她周围同时出秘境的筑基修士一齐侧目。张钰干笑两声,道:“结丹是头等大事,师妹慎重些,不要心急。”   他却不知眼前大言不惭的萧萧师妹有一滴神奇的灵液在手。放言两个月还是冲着和石清响打得那个赌。   想起那赌局,红笺心中不免得意。   因为此番灵根再筑,她进了一趟宗门秘境修为不但没有达到瓶颈,比先前还有稍许的退步,眼下出来秘境没人可以插手自己修炼。她可谓完全占距了主动,想什么时候结丹就什么时候结丹。   她偏要一个月期满带着筑基圆满的修为去石清响眼前转转,叫他愿赌服输,以后都老老实实听话……   宗门前辈清点过人数,穆逢山又告诫众人回去要潜心修炼。切勿好高骛远,这才放众弟子各回各峰。   红笺和张钰跟着费承吉回到洞府,费承吉没有放他们回各自的住处,他将二人叫到跟前,询问了一番秘境中的情况。   张钰这边没什么可说的,算起来这都是他第三次进秘境了,所得有限是意料之中的事,而萧萧说是心魔很重,对此费承吉深信不疑,散修出身,又如此得任性狂妄,这样的人若能顺利过了心魔那关反到是咄咄怪事。   冲着萧光渡的面子,费承吉打算多关心一下她,听听她在秘境中有什么收获。   秘境中遇到的事,红笺哪能和费承吉讲,她站立在那里拿秀发缠着小指尖,与一旁弯腰低头的张钰形成鲜明的对比,漫不经心地向费承吉道:“得了,师父,你不用问那么多,反正我两个月之内是肯定会结丹的。你要真为我好,就帮我找找合适的功法,你先前不是说咱们丹崖宗水修最厉害,水系功法是天下最全的吗?”   虽然她每回说话的态度都叫费承吉头疼,但奇怪的是她每次提的要求,费承吉仔细一想都能由中品出对己有利的深意来。   长了费承吉都觉着这丫头既然不可能是故意的,那便只有一种解释:这萧家兄妹说不定真是自己的福星。收萧萧为徒便像是自己妙手偶得种下了一粒种子,眼下只需再松松土施施肥,来日便会有大把的收获等着自己。   他也不计较红笺的无礼,和颜悦色地对她道:“不要托大,最好结丹之后再涉猎别的功法。不过你想学什么可以先和我说,哪怕就算我这里没有,也可以去向赤轮峰洪师兄讨要。”   作为必要的了解,费承吉在收萧萧为徒时曾询问过她修炼的是什么本命功法,“万流归宗”太过奇特,红笺自不会实话实说自找麻烦,对此她早有准备,告诉费承吉的是她反复掂量选定的一门大路货,名叫“天地洪荒经”。   这名字听着吓人,其实就是发大水闹洪灾,真到生死相搏斗法的时候,又有哪个修士竟会被水淹死?   故而这功法施展起来排场虽大,却是特别得徒有其表华而不实,说它大路货,也是指它因为没什么价值,在散修手里很是常见,费承吉还真没听说有什么人把它当本命功法修炼。   但没听说不等于就绝对没有,反正在费承吉看来依萧萧的脾气秉性,学这么个华而不实的功法再正常不过。   他本就因自己是木灵根隔着一层,这下更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只是说了一句:“等结丹后再看看学门别的功法吧。”对叫徒弟施展那“天地洪荒经”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没想到这萧萧看着当时对自己的话漫不经心,其实还是挺在意的。   费承吉心情一好,又想起一件事来,当初这丫头拜师的时候可是说了,只在自己这里呆半年,她从秘境里出来便要外出历练。   一念及此,费承吉不禁有些犹豫,到底是现在就把她打发掉还是等她结了丹再叫她走?   现在打发掉,自然是因为这徒弟是个麻烦精,从这一点上说,叫她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出去了遇见事只报那萧光渡和符图宗的名号,可是麻烦精马上就要结丹了,他因为收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徒弟受了多少误解非议,好容易有个正名的机会,怎么能藏着掖着?   费承吉纠结半晌,终于想起这事其实还需看徒弟的意思,干脆问她:“萧萧,你有没有想过,准备在哪里结丹?”   这问题红笺还真想过,石清响此前也提醒过她,依她的情况,肯定不能留在丹崖宗结丹,整个大陆大约最不起眼的地方就数无尽海深处。   她都想好了,等一个月之期一过,她去叫石清响当面认了输,然后往无尽海里一躲,到时只要吞下那滴灵液,以定灵丹抵抗心魔,估计结丹的时候会短之又短。   神不知,鬼不觉,她再出现,便是金丹修士了。   但这些可不能告诉费承吉,她左脸写着“狂”字,右脸写着“妄”字,冲着费承吉傲然一笑:“不过结个丹,哪用这么费心费力地去刻意准备,师父给我找几套功法练练,我准备接了宗门任务外出历练,走到哪里感觉要结丹了,停下来结就是。”   张钰在旁目瞪口呆,若不是他自觉对萧师妹颇为了解,必会去想“这是谁在胡吹大气啊,简直牛都吹破天了”,可是萧师妹这么说,那是她觉着这么做是对的,是真的打算去这么做。   难道这就是她小小年纪筑基圆满马上要结丹的秘诀?这……学不来啊。   费承吉说不出话来,徒弟这么干劲儿十足,支持的又是宗主的改革新举措,他也没办法泼冷水,再说对这姑娘泼冷水,有用吗?最终他只得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红笺和张钰两个都可以走了。   虽然如此,只过了两天时间,费承吉便请得宗主穆逢山开口,以香积峰这边有弟子需得修炼为由头,叫洪夜汐等人将适合筑基、金丹修炼的水系功法整理出来,交由各峰共享。   木灵根这边同样也派了人在整理功法。   有心之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穆逢山新举措的一部分,接下来他怕是要仿照符图宗、跹云宗这些宗门,在丹崖宗建立一个类似于经院的重地,专门放置这些功法。   红笺很快就知道了第一批的水系功法名单,水修们最先交出来的功法里面有不少是水木两系重叠兼有的,剩下的也没什么新奇,“万流归宗”和“天地洪荒经”都在其中。   费承吉很不满意,红笺到是正中下怀,她挑功法的眼光再次向众人证明了她这个人是多么得与众不同。   “求根溯源”、“镜花水月”,两门都是水、木两系兼有的功法。   ps:   不知不觉,竟然五十万字了,怀璧五十万的时候全书过半,丹崖感觉还有好多情节没展开呢。感慨一下,希望到最后不会叫书友们觉着像老太太的裹脚布。   写文对于我乐趣无限,慢慢将那些我爱着的男男女女捏合成形,然后不管多少年,世道如何变迁,他们都会呆在某个或冷清或热闹的角落,永远存在下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宗门任务   “求根溯源”,水木两系共有的辅助功法,用于追查蛛丝马迹,红笺想学很久了。   “镜花水月”,这功法同样横跨两系,直接冲击敌人的神识,使之变得迟钝混乱,甚至产生幻觉。   不过丹崖宗的水木两系修士都觉着这个功法很是鸡肋,“镜花水月”只能以强凌弱,对着神识与自己差不多的人使几乎没什么效果,而一旦对手的神识比自己强大,必然遭到反噬自作自受。   如此一来,大家不免觉着这功法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中看不中用。   费承吉着实没想到难伺候的女徒弟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了自己熟稔之极的两个功法。原来她先前说的“师父给我找几套功法练练”,真的在香积峰找找就行,并不是叫他去跟水灵根那边讨要啊。   “求根溯源”他本身就有修炼,上一回施展还是自跹云宗回来的路上用它来搜寻的萧光渡,现在萧光渡的妹子要练,他自觉能指点一二,便将自己修炼的诀窍讲了讲,又特意告诫她“镜花水月”不得轻用,尤其不能用它去对付金丹修士。   费承吉觉着就照萧萧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若是自己不说,她只怕真得会去以卵击石。   转眼已经是三月中旬,过年的时候穆逢山当众宣布过的革新举措正一项项地在丹崖宗推行。   最早与大家见面的果然是宗门任务,穆逢山在香积峰新建功勋阁,由他的大弟子张左青任阁主,并在其它四峰设立分阁,方便门人就近领取任务。   张左青元婴初期修为,是丹崖宗现存的八大元婴之一。   所谓的宗门任务,一开始是由宗主穆逢山亲自颁布了一批,张左青集中其他宗门长老的意见又整合出一批,两下加起来大约有百十件。这些任务难度大,完成之后获得的奖励也非常丰厚。   考虑到丹崖宗众多的筑基修士要完成这些任务困难太大,得穆逢山点头允许,张左青又自众多金丹修士们手中征集了数百件任务,依照他们的需求,大多是些寻找灵草、炼器材料费时费力的工作,也有点了名要某种妖兽尸体的。   当然这些需求得以变成功勋阁的一项宗门任务。金丹们也需付出相应的代价。   像费承吉,明明不需要。为了表示对此事的支持,还是贡献了一株自己珍藏多年的灵草,换大师兄张左青给他在功勋阁挂了十个关于独角怒鲨的任务。   凑齐五十根独角怒鲨的尖角,便算完成一个任务,完成任务的门人可以获得二十点贡献,也就是说费承吉的这株灵草被折算成二百点贡献,最终将换得五百根独角怒鲨的尖角。   因为听说贡献点将最终决定修士们在宗门的等级地位,更有人风传下次宗门秘境直接就是按照筑基修士的贡献来确定名额,大伙儿哪里还有心思潜心修炼,生恐一旦去晚。好任务都被领走,各峰的功勋阁目前都是最热闹的所在。   赤轮峰上石清响闭关,童黛无事可做,红笺自秘境刚出来的几天她还忍着没敢去打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又见丹崖宗热闹成这样,想来好热闹的萧师妹一定闲不住,便干脆跑来见她。   红笺正准备去功勋阁,童黛来得正好:“童师姐,走啊,去瞧瞧宗门任务是怎么回事。”   功勋阁共分三层,这日在阁里坐镇的是张左青的二徒弟金丹修士席宁,他就在最下面的一层守着,谁有不明白的便可以去向他请教。   红笺和童黛到了,见进出的大都是香积峰的筑基弟子,童黛认得席宁,拉着红笺过去,躬身施礼,口里道:“席师兄。”又介绍红笺:“这是我师妹萧萧。”   席宁打量了两眼二人,童黛在香积峰的时候向来低调本份,加上现在贴身服侍石清响,席宁不会自找麻烦得罪她,到是另一个,席宁微微一笑:“我听说了,萧师妹很快就要结丹了,我先提前恭喜。”   红笺不以为意:“结丹而已,我丹崖宗乃堂堂第一大宗,丹崖弟子志当存高远,等我结婴时师兄再恭喜也不迟。”   席宁顿觉一阵混乱,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这将结丹说成不值一提,关键你还没结丹呢。   并且第一大宗又是怎么回事?这姑娘真这么想?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的第一大宗乃是化神戴明池的符图宗,她若真是什么也不管,一门心思这么认为,那得对丹崖宗有多深的感情啊。   席宁免不了胡思乱想,童黛在旁觉着尴尬,打圆场道:“师兄给我们讲讲宗门任务是怎么规定的吧。”   虽然一旁树着阁碑,上面铭刻得很清楚,席宁还是应童黛所求,耐着性子给两个女修在内碑旁所有的同门解释了一下。   功勋阁最下面的这一层用于交接任务,有专人负责,中间的一层都是金丹们给出的限时任务,根据任务难易程度,附带着完成时限,逾期未完成,任务就会自动失败,重新出现在功勋阁的二层等人来接。   而像红笺这样的筑基弟子每次只能接一个任务,将来会根据个人的等级有所调整,金丹不限,任务失败不论原因会扣除该任务半数的贡献点。   比如说费承吉颁布的那任务,完成期限为半个月,自领任务起半个月拿不回五十根独角怒鲨的尖角,接了任务的弟子不但拿不到任务奖励的二十点贡献,名下的贡献值还会被扣除十点,由席宁等人记录在案。   功勋阁顶层才是由宗主和长老们给出的长期任务,这些任务不必提前领取,没有完成时限和失败惩罚,一但条件达成便可前来领取大量贡献点,那里面就没有掉下五百点贡献的。   红笺听席宁说完,立即便道:“咱们去最上面看看。”拉着童黛直奔顶层。   席宁没有在意,任二人相携离去。   其实来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在了解了规矩之后都和红笺一个反应,先去顶层看看,至少要知道那些长期任务都有哪些。   因为无需领取,这些任务便以法术留在一面巨大的石壁上,离远看金光闪闪,煞是显眼。   上来第一件:寻回前任宗主凌虚子遇难时丢失的传宗玉简。   这个到是不出红笺所料,想来这二十余年没有传宗主简,穆逢山的日子也不好过,这都成他的一块心病了。   红笺想看看这样一件宗门任务完成的奖励情况,但看后面四个大字:宗主亲定。   红笺咋咋呼呼:“哎呀,第一件就没写奖励。”   童黛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不会少于下面那个,大约是太多了,不好往上写。”   红笺当然清楚就是童黛说的这个原因,唯一的一个“宗主亲定”,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肯定会是奖励最高的一个任务,但看排在第二的提供细索捉拿天魔宗魔修,奖励酌情在八百至五千点贡献之间,便知道传宗玉简这个任务的奖励不会低于五千贡献点。   这是想引陈载之出现么?   红笺将余下的任务扫视一遍,见都是些珍稀灵草妖丹之类,没有心思细看,一目十行看完,暗忖:“下面这些都是炼丹制器的需求,没什么特别,大约和下面那层相比,区别只在难以弄到手。”   红笺又重新将最上面两个任务看了一遍,向童黛道:“走吧,到下面那层接任务去。”   来接任务的修士最后都集中于第二层,因是第一次接任务,失败又有惩罚,许多人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宗门任务多达数百件,详细的内容正通过数个大型法阵轮流出现在几道巨大的水幕上,在那上面甚至能看到颁布任务之人的身份。   红笺这还属于来得早的,她留意到费承吉的独角怒鲨尖角任务已经只剩下了六个。   显然是大伙都觉着这个任务难度不大,奖励尚可,只是麻烦些,相较而言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儿,发觉童黛好似兴致缺缺,问道:“师姐,你不准备接宗门任务?”   童黛悄声道:“石先生不是闭关了么,我现在见不到他,想等他出来,听听他是什么意思。”   红笺“啧”了一声,没有多做表示,暗忖:“你还真是老实听话。”   就在这时,水幕上一个任务一闪而过,红笺看得清楚,任务要求:十只“锢魂章”的完整尸体。任务奖励:二十点贡献。发布任务:闫长青。   这是闫长青发布的唯一一条任务,问题是“锢魂章”这妖兽精于神识攻击,实力已趋近于结丹,又说要完整的尸体,同样是二十点贡献,这任务可比费承吉那五十只独角怒鲨难多了。   因为红笺刻意去找,童黛很快也发现了这个任务,她“咦”了一声,这么苛刻的任务,只有区区二十点贡献,晚潮峰的闫师伯看来只是随意敷衍了一下,这样的任务就算挂到死,也不会有人去做……   她这念头刚一转起,却听身旁萧师妹道:“‘锢魂章’?是在无尽海深处吗?挺有意思的,就它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宝宝兽   红笺看上这个任务,自然有她的考虑。   她并不在乎这些筑基期妖兽的实力如何,神识攻击更加不怕,闫长青的这个任务只需找到十只“锢魂章”杀死,对她而言比“独角怒鲨”那个任务省时省力得多。   而且“锢魂章”生活在深海,她正好打算这些天在无尽海深处找个安全的地方,以备到时结丹。   童黛见她铁了心要接这么一个任务,自己劝说也好分析也罢都阻止不了她,只得叹了口气,道:“还好这任务的时间有一个月,到时候我跟石先生说一声,咱们一起去。”   红笺哪能带着她去,当下骄傲地拒绝道:“那到不用,我自己很轻松,你去了我还得照顾你,不够累赘的。”   童黛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红笺又笑了笑,悄声道:“不是打算叫你的卫师兄去给我帮忙吧,那就更加不用了。”   童黛脸腾地便红了,伸手在红笺腰上轻轻掐了一下,嗔道:“死丫头真是不识好人心,不管你了。”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过去把这个超极烂的任务接了,引得众人一阵侧目。   自功勋阁出来,红笺问童黛:“石先生什么时候出关?”   童黛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含笑道:“石先生闭关的时候说至少一个月,我估计着最快也要四月初。怎么,着急了?”   红笺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等他出关我第一时间就去见他。”石清响肯定不会当那个赌是随意说说,想来他会卡着赌约期满的当天出关。   童黛本来还觉着自己总算是扳回了一城。想着借机好好取笑一下,可师妹如此大方坦荡,她反到没什么好说的,只道:“萧萧,你可真是……”   童黛此时越发觉着萧师妹是个性情直率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的小孩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悄声道:“萧萧,你想清楚了吗?石先生和我们可不一样啊,他是化神弟子,而且他的病……他闭关之前英峰主连着去看了他好几回,我估计着若是还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闭关。英峰主说叫他一定要想办法在十年之内结婴。不然地话……”   红笺吓了一跳,登时就想道:“这么严重?英麒会判断错误吗?还是石清响一直故作轻松,向我隐瞒了真实的情况?”   她难得露出几分郑重。问童黛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英峰主应当知道石先生怎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不说。石先生有事吩咐我,就像咱们那天一样,我一直也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子。”   红笺沉吟未语。   本来对石清响提议打的那个赌,她只是觉着结丹这事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稳赢不输何乐不为。至于赢了赌约又怎么样她没有太多的想法,此时听了童黛的话。她却猛然来了精神。   石清响输了便要听自己的话,到时候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看看石清响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叫他老实说出自己的病情,再将他遮遮掩掩的那些鬼想法通通交待清楚。   当年没感觉如何,这次重逢,红笺隐隐觉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落在下风。   也不过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胜利就在眼前。   红笺和童黛分开之后,作足准备。驾着飞行法器进入了无尽海。   既然接了宗门任务,就要去完成。   在近海时不时会遇上同样出来做任务的同门,红笺不理这些,一直往东,等进入无尽海深处目之所及水天相接,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里距离大陆至少几百里,若有海岛可供暂时停留结丹自是最合适不过。   她花了半日时间。终于在东南方向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岛,岛上树木葱翠,住了一大群海鸟,十分安静祥和,难得的是灵气也充足。   红笺留连半晌,记下方位,又远远飞离,试了试“求根溯源”,对结果很是满意。   万事俱备,只等石清响服输。   既然不到结丹的时候,那就先把任务做一做。   红笺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大半天自己竟然连一只“锢魂章”都没有见到。按说离岸几百里正是这种妖兽活动的主要海域,再往东金丹、元婴妖兽频频出没,“锢魂章”并没有那个实力去与那些妖兽争夺地盘。   咦,本来以为十只“锢魂章”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很容易便凑齐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以致她所经过之处妖兽少得可怜。   海上无遮无挡,眼睛望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红笺放开神识搜寻,最终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种时候由不得她不慎重,红笺加强戒备,乘着法器往近海暂避,直到远远望见丹崖宗,周围有其他门人出没,这种异样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眼见天色已晚,红笺只得先回香积峰去。   隔了两日红笺再次出海,这次她改换了路线,在无名小岛往南数里之外发现了一只“锢魂章”,这妖兽又大又圆的脑袋浮在海面上,八只脚在水下抓取猎物,离远看像水里漂着一只黑乎乎的水桶。   双方接近到百丈之内,“锢魂章”抢先动手。第一拨果然是神识攻击,水上面的黑脑袋滴溜溜一转,脑袋上的独眼对准了红笺的方向,红笺识海突觉些微震颤,神炁翻涌,便欲回击。   八十丈,七十,六十……双方在飞快接近。   “锢魂章”感觉不妙,八只脚同时大力击水,身子在海面上探出一截,明明没有声音,红笺却仿佛听到了一声尖啸。   不过也仅此而已,论神识,红笺此时还要强过寻常意义上的那些金丹初期,一只连妖丹都没有的妖兽怎么可能撼得动她?   四十丈,红笺感觉这个距离不宜再接近,借着这道尖啸的尾声,她先前凝而未发的神炁直冲而出,“镜花水月”!   强大的神识使这式“镜花水月”产生了近乎越阶的效果,那只“锢魂章”猛然一滞,由下往上卷来的两只长腿离着红笺还有很远便软趴趴落下,卷了个空。   接下来它不再攻击,呆呆立于水上动也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红笺未觉讶异,她这会儿已离着“锢魂章”近在咫尺,伸手都能碰到,于是她抬起手来,运转真元,在它浮出水面的头颅上拍了一记,真元直接涌入它的大脑,对这种脆弱的软体妖兽,这一下真元引起的震荡就足以将它活活震死。   红笺随手一提,将“锢魂章”的尸体提出水面,丢入了乾坤袋。   若不是宗门任务点明了需要完整的尸体,她更想试试新灵根下“中空剑”的厉害。   这只妖兽从发现到被她杀死,不过短短一瞬,丝毫未耽误她前行。   可惜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红笺就只发现了这么一只“锢魂章”。   前面将到那小岛,红笺突然停了下来,她发现在岛上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一只妖兽!   前天岛上还没有,今天突然出现,若说是巧合,实在叫人很难相信。可待红笺又往前走了走,看清那是只什么妖兽,这刚刚升起的想法又不禁有些动摇。   那妖兽离远看上去身形像是一只很肥硕的大松鼠,两只长长的招风耳支棱着,肚皮浑圆,除了两只圆圆的黑眼睛和嘴巴脖颈上的一圈白毛,浑身都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这竟是一只“长耳海兰兽”。   “长耳海兰兽”俗称“宝宝兽”,它模样可爱,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可奇怪的是据说不管多凶狠的妖兽都不愿意伤害它。   “宝宝兽”太过稀少罕见,红笺也只是听前辈讲过,说在无尽海里若是能遇到这小兽,实是了不起的好彩头,千万不要得罪它。   此时那“宝宝兽”就坐在岛上草丛里,两条后腿向前扎撒着,露出肉乎乎的脚掌心,前爪抱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硬壳果子,脸蛋高高鼓起,又大又蓬松的尾巴也努力竖着,似乎在向着果子运气。   红笺不由地看傻了眼,心道:“这小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她驾着法器绕岛飞了一周,又以“求根溯源”好一通追查,却什么端倪也未发现。   红笺在岛上降落,“宝宝兽”听到动静抬头瞧过来,大而晶莹的眼睛宛如两颗黑葡萄,红笺离它尚有十余丈远便觉着在它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心里一时变得软软的,离远站定,生怕自己身上未散的杀气惊吓到这小家伙,“宝宝兽”看了红笺一阵,细长的嘴巴张开,慢腾腾冲着她吐了个泡泡。   当它闭上嘴巴,两边的嘴角自然向上翘,看上去像是在冲着红笺微笑一样。   红笺觉着自己大约明白了为什么妖兽们都不伤害这小家伙,这根本下不去手嘛。   她轻声问道:“嗳,小家伙,你是怎么来的?”   “宝宝兽”并不搭理她。   红笺便坐了下来,蓝天,碧水,绿树,清风,她枕着手臂慢慢在草地上躺倒,侧脸望着那小兽微笑道:“遇上你,是不是就是说我该走运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浮生十日闲   这只“宝宝兽”一点儿也不知道怕人,当着红笺的面玩得怡然自得,大大的眼睛还不时瞟过来,留意这个新来岛上的人在做什么。   红笺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枕着手臂舒展开身体躺在那里。   身下野草软软的,鼻子里传来混和着泥土与大海的气息,附近有一丛白茅草长得很高,风一吹白色的穗子就轻轻拂到她的脸颊上,远处鸥鸟不时发出或清脆或悠扬的叫声。   一切显得那样得温软静谧,好像突然之间就远离了所有的恩怨纷争。   因为这只不请自来的“宝宝兽”,孤悬清冷的小岛在红笺眼中变得颇具意趣。   她歪着头,盯着那只“胖松鼠”看了一阵,然后伸手在乾坤袋里掏了掏。   这边格子里是一只只妖兽的尸体,那边是丹药、幻法兰,还有灵石、玉简……红笺这才发现自己乾坤袋里的东西是如此得单调,就没有一件能拿出来当作礼物送给这可爱的小兽的。   “宝宝兽”发现了红笺的举动,望着她眼睛亮闪闪地,将因为胖而显得有些短的脖颈努力探过来,屁股后面的大尾巴像狗崽一样飞快地摇动着,讨好地“吱”了一声。   红笺有些窘迫。这种感觉就像出门在外遇见了一个非常喜欢的小孩子讨糖吃,结果人家都眼巴巴等着了,自己才发现没有带荷包。   红笺两手空空,见“宝宝兽”还在大瞪着两眼乖乖等着,心下不忍。便冲着它招了招手。   “宝宝兽”面露犹豫,想了一想突然直立起圆溜溜的身子,将两只前爪背到了身后,过了一会儿伸回来。那个硬壳果子不知被它藏去了哪里,不见了。   ……红笺哭笑不得。   “宝宝兽”还当真磨磨蹭蹭向她靠近过来。   红笺坐起身,直立的“宝宝兽”比她此时矮了一个头,小家伙仰着脸,圆圆的脑袋上一撮蓝毛随风微颤。   离得这么近,“宝宝兽”两只大眼睛透着希翼。像山泉一样的明澈,红笺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她很想伸手去轻轻摸摸小家伙的那撮蓝毛,她的手其实很干净,但上面染着看不到的血腥,红笺一念及此,“凝水诀”随心而动,一股清泉半空出现,洒落在她的掌心。   她想在碰触这可爱的小家伙之前将手洗干净。   红笺没有留意“宝宝兽”见到水的刹那目光中迸发出了喜色,它的鼻子抽了抽。“吱”,发出一声欢呼,低头便将自己的大脑袋向着空中那汪泉水凑了过去。   红笺怔了一怔,随即恍然: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喜欢水。   不同于海水的咸涩,“凝水诀”凝出来的水最纯净不过,于是在“宝宝兽”的高度配合下。红笺用“凝水诀”帮着它好好洗了个澡。   “宝宝兽”的表情很享受,它带着一身还向下滴水的湿毛扑在红笺身上,糊了她一脸口水。   “哎呀!”红笺连忙托着它的腋下将它送离到距自己半尺之外,再见它头顶那撮蓝毛湿答答垂下来,遮住了左边的眼睛。可怜的“宝宝兽”抬不起爪子去撩开,只得不停地冲着红笺眨眼,红笺不由哈哈大笑。   由陌生到熟悉再到亲昵无间,并不需要什么语言去沟通。红笺陪着这只“宝宝兽”嬉闹,一时忘了再去寻找“锢魂章”,等她想起这码事。天都快黑了。   红笺一时有些怔怔然,多久了,自己没有这么轻松,这么忘乎所以?   如此畅快的半天时光,好像放下了所有负累。什么也不去想,都是因为有了这小家伙的陪伴。   红笺心里念头转了转,“宝宝兽”是不可能跟着自己离开无尽海的,她将“宝宝兽”抱在膝头,一手托着它圆溜溜的屁股,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它早已干透的那撮蓝毛,道:“小家伙,我若是回去,你是不是就跑掉了?”   “宝宝兽”这大半天有红笺陪着,玩得很惬意,它仰起脸,冲着红笺的手掌吐了一个大大的泡泡。   见它这副样子,红笺心中没有做太多挣扎,距离她和石清响赌约期满还有十三天,这十几天她便是回丹崖宗也没什么事做,至于宗门任务就更不着急了,“锢魂章”虽然不大好找,不过只差九只,拿出几天工夫去好好搜寻必定能找到,任务期限又是一个月,待她结了丹再去做这个也完全来得及。   那么这十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在这小岛上修炼也是一样。   打定了主意,红笺就在这小岛上暂时住了下来。   夜晚来临岛上变得很冷,那一大群海鸟全都销声匿迹,红笺修炼并不畏寒,却见小家伙紧紧挨着自己有些瑟缩,担心它冻着,驱使着“中空剑”斩来木头搭了个棚子。   宗门秘境一行,因为木系灵种最终与她的水灵根融合,她的真元已经不单纯是水属性,也幸得“中空剑”可以将这种变化忠实地展现出来,剑斩出去再不是从前水真元的绵软无力,红笺甚至找到了杀死蒲平平那一剑的几分感觉。   “宝宝兽”大瞪着两眼看着,不时“吱”“吱”叫着,跟着指手画脚,红笺做这些事情很开心,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一切都很顺心如意。   “宝宝兽”不喜欢火,红笺搭好棚子之后点了根火把照明,原本还想着弄个火堆给小家伙取暖,见状只得作罢。   她把火把熄了,自乾坤袋里拿出了备用的衣裳,“宝宝兽”的眼睛夜视无碍,它对花花绿绿的颜色特别偏爱,将“萧萧”的一件七彩披风揉成一绺,包住脑袋,两只长长的大耳朵也窝在了里面,只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外边。   红笺摸了摸它的头,乐不可支。   红笺最终没有收回那件披风,这件品味怪异色彩斑斓的衣裳变成了“宝宝兽”的一件玩具,到天亮时已经不知道被它藏去了哪里。   有这小家伙的陪伴,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算一算,距离赌约期满只剩了三天。红笺再看“宝宝兽”就有很多的不舍。   可是再是喜欢,也到了必须要分别的时候了。石清响出关会有好多的事情在等着她,不但是石清响的病情,还有弟弟方峥的下落呢。   人生于世,萍聚云散,红笺将“宝宝兽”抱起来,额头抵着它的大脑袋,柔声道:“明天吧,明天我就要走了,下次回来就是结丹,到时候你会还在这里吗?”   “宝宝兽”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嘴角看上去也不笑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红笺又帮着“宝宝兽”洗了个澡,她想等明天一定要硬着心肠同小家伙告别。   依红笺的修为几十天不眠不休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自从来到这小岛,虽然一直没有发现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为安全计,她晚上便是静坐修炼,从未真正合过眼。   但这天晚上不知怎么搞的,红笺竟然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天已经微微发白,红笺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后怕:“我怎的如此不小心,若是有敌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下意识觉着若是妖兽的话气息瞒不了人,靠近了她肯定会惊醒,这种情况最怕有人隐匿了气息,虽然“萧萧”没有厉害的对头,可谁知道这大海里的小小孤岛会有什么人经过?   她放开神识,心中便是一凛: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走远的“宝宝兽”竟然不见了。   红笺跳起来,她心底的不安终于发酵:自己睡着果然不是偶然发生的。这段时间岛上出了什么事?“宝宝兽”哪去了?   所幸她还学了“求根溯源”,红笺飞到高处,围绕她印象里“宝宝兽”常呆的地方掐诀施法,一圈圈灵气在波动,红笺皱起眉头,她清晰看到了“宝宝兽”离去的足迹,凌乱而匆忙,就像被火烧了屁股,可就算这样,它这不小的动静竟然没能惊醒睡着的自己。   红笺细细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其它线索,好在就算“宝宝兽”到了海里,她的“求根溯源”依然可以追踪下去。   “宝宝兽”离了小岛便一路往东,红笺驾着飞行法器紧追不放,不只是不放心突然离去的“宝宝兽”,她也想着弄明白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不能解开疑团,她只有另寻地方结丹了。   红笺追着“宝宝兽”渐渐脱离了筑基期妖兽的生存海域,当她以神识“看”到金丹妖兽出现,没有过多犹豫,低飞至浪端,同时发动了“仙霓霞光”。   “轰隆隆”,远处接连响起两声法术的轰鸣。   红笺神识扫见的那只金丹初期妖兽被人抓出了水面,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情形。   来者一行三人,各自都驾着飞行法宝,杀死了挡路的金丹妖兽之后停也未停,全未觉察这边有人,在距离海面数丈高的半空风驰电掣掠过,化作了红笺眼中的三个小黑点。   巧的是这三个人红笺都认得,赫然是符图宗的钟秀和丹崖宗的米时献、卫以莲。   他们怎么会走到了一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海上鏖战   这大半年来钟秀很少离开赤轮峰,应是在替师父齐天宝盯着寰华殿一带的风吹草动,他们符图宗拿上古灵泉暂时没有办法,却要防着被人捷足先登。   正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红笺突然在无尽海深处看到钟秀,不禁十分意外。   若只是钟秀和米时献两个,红笺还不会觉着这么别扭,哪怕同行的是元婴齐天宝呢,可卫以莲卫师兄不去和童师姐两个卿卿我我,怎么和这两个勒索他的人混在了一起?   适才三个人疾飞而过,红笺留意到穿青衫的卫以莲所处位置比较靠前,似在给其余二人指引着方向。   他们三个这是做什么去?   红笺悄悄由后跟了上去。   海上追踪十分不便,红笺只能贴着海面穿梭在海浪里,风急浪高,那三人的飞行法宝速度又快,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使用“求根溯源”会有灵气波动,红笺担心引起对方的注意,只得估计着大致方向追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她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那些实力濒临结婴的妖兽出没的海域,若不是有“仙霓霞光”,她实在不敢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要是不小心被哪只实力强悍的妖兽发现,怕是想逃都逃不掉。   远处天空阴云低垂,海面上雾气缭绕,红笺见状莫名有些不安:卫以莲带着那两人一路往东,难道是在前面发现了什么惹人垂涎值得冒险的宝贝?   是了,极有可能便是这样,卫以莲要向钟秀时时送礼。他若是在海中修炼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对付不了的妖兽,偏偏那妖兽又极有价值,领了钟秀和米时献前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一念及此,红笺登时觉着有些索然无趣。   石清响不让她插手这些事情,可眼睁睁看着钟秀和米时献在丹崖宗的地盘上嚣张为祸,实是叫她心中烦闷不已。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引得这些贼人如此重视。前面暗藏凶险,红笺干脆不去涉险。她准备在此处等着看一看究竟再说。   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红笺心中有些疑惑,她不觉着以那三个人的修为敢深入元婴妖兽的区域去送死。   难道是自己追错了方向?或者他们已经从别的路绕回去了?   便在此时,水面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动荡,东方天际出现了三个小黑点,正是乘着飞行法宝的钟秀三人去而复返。   来了!红笺暗叫一声,神识贸然伸过去窥探会惊动三人。她只能凭借着双眼去远眺。   只见那三个小黑点在半空忽高忽低,高到飞入云中,低到触及海面,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这个架势,到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的攻击。   而在三人身后仅十余丈远,滔天巨浪疾涌而至。立起来的巨浪像一堵飞快前移的城墙,浪尖上涌动着一道亮银白线。随着浪头越追越近,近到可以分辨得出那道白线是海浪翻腾起来的大量白沫。   海浪里藏有妖兽,还不止一头!   有了这个认知,红笺再看钟秀三人,可不正是一副不小心捅了马蜂窝,被大群马蜂追在身后,狼狈逃窜的模样。   三人速度极快,所选方向正是红笺这边。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红笺便看清了逃在最前头的那人是米时献。卫以莲和钟秀紧随其后。   红笺顿时意识到自己所处位置极为不利。   不跟着逃,马上就会被殃及池鱼,只看连土系金丹圆满的钟秀都需落荒而逃,不管水里是什么东西,都不是她能抵御的,此时稍一迟疑被那道白线淹没,立时就是一个死字,可若一逃。海面上一览无余,能不能逃掉还两说,先就在钟秀等人的眼皮底下暴露了行踪。   怎么办?红笺几乎连犹豫都不曾,她收起飞行法器。一头钻进了海水里。   水下动静更大,听在耳中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至,红笺不敢稍停,真元流转,使出浑身解数向海底潜去。   水面上打架斗法,她藏身水下相较而言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妖兽涌来的速度比红笺下沉的速度更快,她入水之时看着同那翻涌着白沫的潮头相距还有二三百丈远,不过下沉百丈,上方水域已经被搅得像一锅沸水一样,妖兽到了!   海水晃动地太剧烈,红笺几乎稳不住身形,她以真元紧紧护住身体,勉强又往深处潜了数十丈,受到的波及终于弱了下来。   水下这么深,阳光已经照射不到,四周一团黑暗,红笺等了一会儿,由上方传下来的动静非但没有减弱,反到有越来越强之势。   看来钟秀三人恰巧是逃到这一带不逃了,在上面打作了一团。   红笺好奇欲看究竟,她在水底掐了个法诀,“求根溯源”向上打出,乱战中水下这点微弱的灵气波动不管是哪一方都不可能留意到。   以水为媒,这道法术使出来比以神识去窥探来得更加清晰。   红笺倒抽了口冷气,她看清楚了,怪不得先前钟秀三人没命一样地逃,在她的上方水域竟然聚集了五只块头巨大的妖兽。   这些妖兽牛身羊角,身披赤色重铠,这还是红笺第一次看到长着护甲的妖兽,它们犹如小山一样魁梧的身形轻松飘在海面上,红笺心中一动,她觉着自己肯定在哪里听说过这种妖兽。   但这个时候,她实是没有时间多想这个问题,钟秀三人的情况在红笺看来可谓危如累卵。   钟秀修为最高,又是防御力极强的土修,尚能坚持一时半刻。   卫以莲虽然只有金丹初期,所学竟然很杂,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红笺就见他换了三四样功法,更难得的是他似乎长年在无尽海修炼,有着丰富的与妖兽对敌的经验,每次变换功法应对都恰到好处,在两只妖兽的夹击之下竟然险之又险的毫无未伤。   情况最糟糕的是先前跑在头里的米时献。他身上已经带了几处伤。   这妖兽的攻击绝不是逃到天上就没事了,巨浪翻涌,水墙立起十余丈高,一只妖兽突然自水墙里跃出,凌空直立,伸出蹄子向米时献踩去。   米时献慌乱之下法术打中那只妖兽的前胸,那妖兽浑若无事受了,蹄子踏空的同时大嘴一张,一股黑色气浪劈头盖脸冲米时献而去。   这吐息不是无尽海妖兽常见的水系法术,而是喷出来了一大片黑色飞沙。   红笺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方才潮头所见东方天空阴云密布那都不是真的阴云,而是妖兽吐息喷出来的沙石,钟秀三人招惹的这一群是土系妖兽。   米时献撑起来的水盾被黑沙瞬间打破,卫以莲抽暇叫了声:“小心!”   一道土墙虚空浮现,与黑沙相遇,土墙先波动了一下,二者才同时消失。   攻击米时献的这只妖兽实力竟然近乎结婴。   钟秀出手这一下,登时将自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处境,好在与他对敌的几只妖兽实力都较他为逊,钟秀掐法诀以“搬山术”将挡路的妖兽砸开,后背硬受一撞,得益于土灵根肉身的强横,他毫发无伤,只是借势飞了出去,摆脱了其它妖兽的纠缠。   原来五只妖兽看上去一模一样,实力却并不相同,除了那只要结婴的头领,其它四只都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红笺深深吸了口气,她想起来了,这是“赤岩蛮牛”,在炼魔大牢穷极无聊的时候,季有风曾经给她讲过,这是无尽海里少见的土系妖兽,实力是金丹中期不错,可季有风从来没说过这种妖兽会成群结队出现,而且其中有的还会进阶结婴。   这片刻水面上形势又变,那只蛮牛首领大约是看吐息被钟秀化解,丢下了米时献,掉头直奔钟秀冲去。   土系对土系,一时海面上乱石横飞,沟壑纵横,钟秀手忙脚乱,他修为本来便不及这头蛮牛首领,这又是在海上,他的功法大大受限,对方生下来一刻没离开过海水,在水中施展法术自如得很,土系法术与顶、撞、踩、踏交织在一起,又有手下帮忙,钟秀叫苦不迭。若不是自知不敌,先前他也不会跑得那样快。   “砰”,钟秀后背被一只“赤岩蛮牛”顶中,这一次他飞起来,正撞向蛮牛首领的前胸,蛮牛首领前蹄挥出,结结实实踢在了他的左肋上,强大的冲击直接将土系防御击垮,肋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蛮牛首领更不稍歇,低头便欲吐息。   米时献眼见大事不妙,脸色一白,张嘴却不知叫什么好。   千钧一发之际,钟秀两臂交叉撑起了土盾护住头脸,右掌掌心赫然多了张符,顺势糊在了那蛮牛首领的一只眼睛上,喝道:“爆!”   蛮牛首领息已经吐了出来,这不是寻常的沙石,钟秀先前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被它打中,正是因为它带着强烈的毒性,但这一次距离太近他实是躲不掉了。   土盾破碎,那蓬黑沙不偏不倚尽数击中了钟秀,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他贴在蛮牛首领脸上的符直接炸开,血肉溅起几丈高,他的一声闷哼直接淹没在蛮牛首领痛苦的嚎叫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滥好人   钟秀的这张符极具威力,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蛮牛首领硕大的脑袋直接被爆开的真元炸飞了一半。   受到这么重的伤它竟没有死,庞大的身躯滞留半空,前蹄连踏,脑袋高高昂起,就在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蛮牛首领身上的赤岩甲由厚转薄,颜色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它消失的半边脑袋竟一点一点重新长了出来。   与这蛮牛首领相比,钟秀的处境更糟糕一些,他硬受这一蓬黑沙,几乎是立时两只胳膊就失去了知觉,真元一到双肩便受阻不前,肋骨被踩断,整个人向着海面跌落,而海水中此时正有两个妖兽等着他,森森犄角如刀锋般在惊涛中若隐若现。   真正的两败俱伤。   红笺在深水之下坐山观虎斗,看到这里她不禁要怀疑莫不是卫以莲不堪忍受钟秀和米时献两个贼子的欺凌,以什么珍惜宝贝为饵,引得钟、米二人前来送死。   可这一瞬间卫以莲的举动却大出红笺意料。   这群“赤岩蛮牛”将钟秀做为攻击的重点对象,米时献次之,按说此时三人之中以卫以莲的位置最为有利,他此时正处于战局的边缘,想脱离开这群妖兽的追杀独自逃命花些手段未必做不到。   可叫人想不到的是卫以莲一见钟秀涉险,毫不犹豫便冲进了重重包围,对冲着他咆哮扑来的妖兽浑若未觉,大喝一声双掌平推,一股白色气浪喷涌而出,击中钟秀下坠的身体,登时便将钟秀横着推飞出去。   红笺几乎不相信自己神识所见。危急关头,卫以莲竟全不顾及自身的安危,拼尽全力先将钟秀自妖兽群中救了出去,这他娘的哪里是屡遭勒索的受害人,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   她目瞪口呆之际,卫以莲因为这个舍己救人的举动陷入了水深火热。   两头“赤岩蛮牛”正红着眼睛等钟秀送上门来,突见眼前换了人,相向对冲。登时将卫以莲用犄角挤在当中,卫以莲匆忙竖起的水盾像纸糊的一样登时被挑破。   众人都觉着他要糟,这短短的瞬间再施法肯定来不及了,法宝的话……水修因为自身攻击不够,结丹之后炼化法宝多是选的武器。   不说别人,连米时献都是如此。他此前见钟秀凶险已经抢了来救,只是晚了一步钟秀被卫以莲推了出去,眼见卫以莲要以身替死。他心中不由涌起了一阵怪怪的感觉。   这种以德报怨的人快绝种了吧,好容易发现一个死了怪可惜的!   便在此时,卫以莲身上真元涌动,他果然是祭出了法宝,叫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还真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宝。   一个巨大的龟壳将他整个人护住,看那龟壳的大小和厚度纹理,那只龟兽活着的时候至少也应有金丹中后期的修为。   “砰!”“砰!”妖兽不断撞击龟壳发出的巨大声音响彻附近海面,祭出法宝的卫以莲显是受到了极大的震荡,真元消耗不轻,撑起龟壳的白光飞快地黯淡下去。估计着再来几下这个法宝就会被打破。   米时献飞掠而至,他方才接连受挫。眼见连卫以莲这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窝囊废都临危不惧,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登时激发了凶狠之气,不再犹豫,催动法宝,一道乌光飞出去。悄无声息袭向围攻卫以莲的妖兽。   那只“赤岩蛮牛”到底是金丹中期,乌光飞近它便有所察觉,但它或许是觉着自己有赤岩甲在身,刀剑之类的法宝尚且不惧,更不用说这么软绵绵毫无力道的一记,连躲都未躲,横肩继续撞向卫以莲。   乌光飞至,没有与“赤岩蛮牛”的铠甲相撞,竟然丝毫未遇阻碍,没入了它的身体。   米时献的这件法宝竟不是寻常的攻击类法宝。   那只“赤岩蛮牛”停下了攻击,呆呆站立于水面,两只眼睛泛起腥红,米时献紧紧盯着它,面露紧张之色,只是片刻那妖兽发出一声怒吼,猛然低头向着身旁另一只蛮牛撞去。   卫以莲借机脱困,大声赞道:“厉害!”   米时献也松了口气,他适才这记“乌魂针”属于神识攻击,“赤岩蛮牛”比他高出一阶,使出来真是冒着不小的风险,虽然一般而言妖兽若是擅长力量和防御,它的神识就会稍弱,可毕竟谁也没试验过,一旦出现例外,神识反噬可不是好玩的。   电光石火间,这几下斗法奇招迭出,米时献还未等露出得意之色,却听着刚刚脱离了危险的钟秀愤而叫道:“糊涂了吗?这一招怎么不对着那只领头的用?”   米时献惊愕反驳:“那只快结婴了!”   钟秀嗤之以鼻,他的两只胳膊无法抬起,却不影响驾着飞行法宝在“赤岩蛮牛”的追击下东躲西藏,他对米时献这“乌魂针”的功效颇为了解,中者若是神识较米时献相差太远当即毙命,若是相差无几就会与此时那只妖兽一样陷入混乱,敌我不辨。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他索性气哼哼地闭上了嘴不吭声。   卫以莲插嘴道:“那只首领被钟前辈重伤,它修复头颅,实力必然大损。就不知道过多久能恢复过来。”   他前一句是代钟秀向米时献解释,后一句却是道出了钟秀心中的担忧。   那只蛮牛首领受伤之后便退出战局,此时它那身赤岩甲已渐渐恢复了火红,所差仅是厚度,显然实力也在飞快的回升,适才米时献胆小错过的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想到此钟秀不由抽暇瞪了米时献一眼,心道:“平时看着挺精明的,紧要关头胆识还不如人家卫以莲一个外人。”   他奉师父召唤来丹崖宗,原本全未把丹崖宗的众水修看在眼里,不过刁难卫以莲师兄弟的馊主意却是米时献出的,钟秀刚才得卫以莲援手,不由对他印象改观。   谁知卫以莲这个平时逆来顺受的人接下来又做了一件让他更加感动的事。   这个年轻人飞身赶了过来,撑着他那个看上去有些可笑的法宝“龟壳”,全力帮自己挡住了妖兽的攻击,口里道:“钟前辈你先撤!我和米师兄断后。”   钟秀伤得不轻,正有此意,见卫以莲如此奋不顾身地为他打算,不由点了点头,道:“你俩小心!”他不再停留,趁着卫以莲拖住妖兽,驾起飞行法宝陡然升高,避开战团头也不回地往赤轮峰飞去。   水下目睹了全过程的红笺先是气愤,气愤过后又觉着百思不得其解。   一段时间未见,这卫以莲好像突然被人夺舍,换了个芯子一样,今天这事哪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她虽然与卫以莲不熟,可得益于童黛深刻的记忆,这个叫童黛慕恋成痴的水修金丹在红笺的印象中可不是个迂腐的滥好人。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得不如此的隐情?   此时钟秀已经走得踪影全无,水面之上战斗仍在继续,虽然那头蛮牛首领受伤之后改而在旁督战,又有一头妖兽中了“乌魂针”,只剩下的三只“赤岩蛮牛”就叫米时献和卫以莲两个招架不住。   米时献早萌退意:就凭两个金丹初期,不过是硬撑着一时半刻,再说钟秀都跑了,他管卫以莲死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想到此,恰好两只妖兽同时向他扑来,米时献佯装不敌,惊惶叫道:“卫师弟,快来帮忙!”   这半天米时献已经摸清楚了卫以莲这舍己为人的弱点,果然他话音未落,卫以莲已经冲了过来,龟壳一撑将他护在了身后。   趁着那两只妖兽被卫以莲拦下之际,米时献飞身后撤,高声叫道:“师弟坚持住,我回去搬救兵!”不待卫以莲应声,驾起飞行法宝便逃。   自他身后传来卫以莲的回答:“师兄先走就是!”   米时献一边逃,一边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真是个大傻子啊!”   此时自战斗着的海域传来一阵妖兽的怒吼,米时献猜到大约是“乌魂针”的时间到了。   果然一道乌光由后追过来,米时献稍停了停,等那乌光飞至接在手里。   陷住混乱的妖兽恢复了正常,四只金丹中期的土系妖兽加上一只将要结婴的头领,米时献想起来便不由地同情卫以莲,这个师弟十成十是要葬身无尽海,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又放走了一个。这会儿只剩下了卫以莲自己,他在且打且退,坚持着战斗。   红笺满心疑窦,她准备继续藏身水下,看看卫以莲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莫不是有厉害的法宝,又或是不能给钟、米二人知晓的脱身之法?   红笺左等右等,“砰”地一声巨响,卫以莲那件龟壳状法宝终被众妖兽联手撞散,他的人则被“赤岩蛮牛”一角顶飞,“噗”!卫以莲仰天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红笺依旧没能目睹有奇迹发生。   什么嘛,难道这卫以莲还真打算掩护了那两人,自己死在这里?   红笺心中暗骂:“要做滥好人,姓卫的你到看看自己斤两啊!没有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你死在这里,童师姐知道还不得哭瞎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手握大手   卫以莲事情做得诡异,红笺却不能见死不救。   眼见他真的性命堪忧,红笺不敢再看热闹,真元流转,全力上浮。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红笺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一头“赤岩蛮牛”自后面追上卫以莲,尖如钢锥般的长犄角猛地刺入他左肩,抬头一甩,便将穿在犄角上的卫以莲远远甩了出去。卫以莲轰然落水,砸起水花无数,大量鲜血涌出,海水登时被他染成了红色。他在水中打了个滚,不等几只“赤岩蛮牛”扑来,爬起来驾法宝便逃,这等生死关头他选择逃命的方向竟然不是丹崖宗。   已经杀晕了头?可看卫以莲浑身浴血且战且退却又不像。他好似憋着一口气,根本没幻想丹崖宗方向会有人来接应,拼死也要将这群妖兽引开。   此时红笺的心里已经不能用好奇两字来形容,她决定不猜了,想知道这位卫师兄到底在想什么容易得很,现在麻烦的是怎么才能将他救出来。   这妖兽的一身赤岩铠甲防御极强,“中空剑”如今虽然很厉害,但差着两阶,红笺没有把握洞穿这重甲,她觉着十有*打上去不过是给妖兽搔搔痒。   到是钟秀得手那一下暴露出“赤岩蛮牛”向外凸出的眼睛比身体要脆弱得多,成不成试一试,红笺没妄想着杀死这群金丹中期的妖兽,只想阻一阻它们的攻势。好叫卫以莲逃出去。   此时她距离海面不过十余丈,能清楚看到妖兽粗壮的四肢和偶尔没入水中那庞大的身躯,还有如丝般在水中洇开的一缕缕鲜血,这一切在她眼中剧烈地摇晃,伴着“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声响。   红笺放开神识,锁定追在最前面的一只“赤岩蛮牛”。自水下如疾弓射出的一枝利弩冲天而起。手一招。“中空剑”在水中的速度竟比虚空还要快上几分,悄无声息已到了“赤岩蛮牛”眼前。   这么突然,那“赤岩蛮牛”只来得及堪堪将头一偏,“中空剑”以毫厘之差刺中了它的下眼睑。   “赤岩蛮牛”的眼睑没有岩石覆盖,一道血线随即溅落,乍看像是它的一只眼睛流下了血泪,这一下伤得不重。却成功吸引到了妖兽的注意。   它调头向红笺扑去,给卫以莲留下了喘息之机。   红笺观战半晌,“赤岩蛮牛”这种妖兽的攻击方式早已谙熟于心,她不与那妖兽缠斗,“中空剑”化作一道白光飞向另一只“赤岩蛮牛”,人猛地变向,横着穿过几只妖兽间那狭小的空隙。追着她的那只妖兽被阻了一阻。这工夫红笺飞快地一剑斫中另一只妖兽硕大的鼻子,将这只妖兽的仇恨也吸引过来。   短短几合,追着卫以莲不放的五只“赤岩蛮牛”乱作了一团。   卫以莲脱离开妖兽们的纠缠,他驾着飞行法宝猛然升上高空,惊魂未定回头去看,在一团混乱中认出了那个纤细的身影。不禁大吃一惊。   这太出乎他预料了,他张着嘴不知该做何反应。半天才后知后觉想起下面跑来帮忙的那位萧师妹还没有结丹。   没有结丹就无法炼制法宝,以法器的种种不便,怎么可能在金丹妖兽的围攻下坚持下去?   卫以莲没有多想,返身冲了回去,喝道:“别管我,你快走!”   红笺这片刻也确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见卫以莲回来接应,稍稍松了口气,手掐法诀,“中空剑”疾如流星钻入水中,水真元在海水里行进无声,在她的控制下连浪花也未翻起便到了蛮牛首领的身下。   红笺高高跃起,叱道:“中!”   来自水下的攻击没有发出声音,蛮牛首领却应声发出一声厉吼,整个身躯猛然飞离了海面。   红笺这一下异常狠毒,攻击的目标是它脆弱的排泄器官,蛮牛首领经过这半天休息实力已恢复大半,饶是如此,硬挨这一击也是痛苦异常。   这群“赤岩蛮牛”选择目标好像很是随意,谁离得它们近,谁招惹了它们,便马上会迎来它们的重点关照。   红笺这一下无疑惹怒了那蛮牛首领,它两眼腥红瞪着红笺,鼻喷乌烟,由半空直扑过去,看样子要就此将红笺撞成肉饼。   红笺早有防备,她这一跃跃离了其余几只妖兽的攻击范围,眼见蛮牛首领如泰山压顶而至,她双臂如怀中抱月,向外猛然一推,一大股真元澎湃推出,先于她猛然撞在了蛮牛首领身上,想将这近乎结婴的一座肉山推开自无可能,但她却可以借助此举的反弹之力往相反的方向直跌出去。   卫以莲接应晚了一步,距她还差数十丈远,见状叫道:“小心!”   蛮牛首领半天未施展吐息,却不代表它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只见它受那一撞后浑若无事,半空张开嘴,仿佛在为卫以莲的一声喊做注脚,一蓬黑色飞沙如雨般追着红笺打去。   红笺没有防御法器,不过就算有,她也不会这时候使出来浪费时间,有钟秀的前车之鉴,他一个土系金丹圆满撑起的土盾尚且抵挡不住,何况是自己。   只能是逃。要比它的吐息更快!   红笺已经感觉不到这一瞬间体内疯狂流转的是真元还是所谓的内力,“八步赶蟾”!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能在半空施展了这一招,飞沙一直被甩在身后,她于半空斜着抢出去,在一只正仰着头毫无防备的“赤岩蛮牛”头上借力一点,半空一个跟斗上了卫以莲的飞行法宝。   她喘息甚烈,催道:“快走!”又补充道:“往高了飞!”   红笺不说卫以莲也是要如此,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完全是被红笺这一连串叫人眼花缭乱的变应吓呆了。   飞行法宝在蛮牛首领的咆哮声中猛然升高,一阵强烈的气流袭卷而来,两人都觉着天上光线一黯,巨大的石块密密麻麻疾坠下来,几乎没有留下闪避的空间。   眼见迎面就要撞上,卫以莲不禁有些犹豫,他的左肩先前被妖兽穿透,虽以水真元阻住了出血,也服了丹药,却没那么快恢复如常,现在左臂完全无法活动,更不要说施法。   红笺却道:“继续!”   此时就算不想继续,降落也来不及了,卫以莲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战斗到现在,他的真元消耗很大,硬是又调动了大半于右臂,匆匆道:“别管我,有机会快逃。”   这是短短的工夫老好人卫以莲第二次说这样的话,红笺没有搭理他。   头顶骤然一黑,风声袭来,巨石砸到。   卫以莲驾着飞行法宝向左微微一侧,他右手刚要伸出去,红笺已抢在了头里,双臂齐出。   “轰”,卫以莲脚下剧烈一晃,这一瞬间他看得清楚,红笺轰出去的不是任何一种功法,而是真元!大量精纯的真元打破了等阶的限制,打破了水真元柔而弱的特性,就这样硬碰硬,生生将疾坠的巨石推了开去。   他心下骇然,连忙将摇摇欲坠的飞行法宝稳住。   红笺如是接连推开了几块巨石,催促卫以莲再往高处飞。   卫以莲苦笑,劝道:“萧师妹,再往上受限于法则,消耗太大。便如此我也不可能飞回宗门,你既然跑到这里来,身上一定带了飞行法器,快些离开这里吧。”   那五只妖兽仍在下方海里紧追不放,显是它们也知道卫以莲飞这么高必不可长久,准备着伺机而动。   红笺打量卫以莲,暗忖:“这小子到底是真傻假傻?真疯假疯?”   她眨了下眼,道:“我若走了,师兄可怎么办?”   “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卫以莲明显不欲多谈。   卫以莲先前从未和红笺扮作的萧萧打过交道,故而严重低估了她的战斗力。红笺想知道的事,哪能叫他这么蒙混过去,当下她嘴一撇,不客气地道:“我若不管,卫师兄现在可连尸首都不是囫囵的喽。”   卫以莲默了一默,道:“刚才是我大意了,低估了这些妖兽,没有计划好。没想到你身手这般了得,真是不可貌相,萧师妹,今天幸好有你在。”   红笺轻嗤一声:“要感谢人家救命之恩,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说吧,你准备做什么去,你若不说实话我是不会走的,我到要看看你这以德报怨的大好人,要拿什么来报我这德。”   卫以莲俊俏的脸上神情变得有些难看,额头青筋抽了抽,终于道:“萧师妹,不要任性,眼下我们甩不脱这些妖兽,能跑一个是一个,前面不远海域住了一只实力深不可测的元婴妖兽,与‘赤岩蛮牛’乃是死敌,事情因我而起,我会将它们引过去,一并解决。”   咦?卫以莲说这番话的时候红笺已经悄悄运转了《大难经》,她能模糊感应到卫以莲心中涌动着一股必死的决然,出了什么事,叫他这么想不开?   想不开你到是拉着钟、米两人做垫背的啊。   红笺越想越糊涂,她不再有所顾忌,伸手便抓住了卫以莲的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必须要结丹的时候   红笺握住的是卫以莲受伤的左手。   饶是如此,这也是一个很唐突的举动,至少卫以莲就有些受不了。   他早听说香积峰的这位萧师妹说话做事出奇离谱,可也没防备她会这么不庄重。若不是他左边肩膀的伤太重,导致被握的那只手使不上力气,肯定会第一时间甩和他交握的那只纤细微凉的小手。   红笺咬着牙轻声而笑:“卫师兄,我看看你的伤。你可稳住了,飞得再高些,别叫妖兽追上。”   她运转了《大难经》,握上卫以莲手的瞬间便感应到卫以莲这些排斥的想法。   不过握个手而已,没想到姓卫的反应这么大,红笺说话的语气就有些恶狠狠的,颇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味。   卫以莲叫她说得十分不自在,道:“不用了,我自己有数。前面再飞一刻钟就到那元婴妖兽的地盘了,你赶紧走吧!”   因为红笺说是要看伤,卫以莲虽然觉出有真元涌入自己的身体却并没有如何在意,只一味催着红笺快些离开。   要窥探清楚一个金丹修士脑海中隐藏的秘密,并且还不叫对方察觉,可不是搭一下手的工夫就能办到的,红笺拉着卫以莲的手不放,假模假样地给他看伤,口里道:“师兄拼着自己性命不要,却叫钟秀和米时献全身而退,我想他们这一辈子想起师兄来都会心生感激。”   红笺这话可是诛心之言,时间紧迫,她来不及一点一点去梳理卫以莲的想法,只能激得卫以莲主动动念去想。   卫以莲抿着唇不作声,摆出了一副“你想说什么任你说,别想叫我告诉你内情”的倔强模样。   红笺才不怕卫以莲不配合,抬眼盯着他不怀好意笑道:“只不知等我童师姐听说师兄这舍己求人的英雄之举,是会击节赞叹呢。还是会难过不解?”   果然一提到童黛,卫以莲面上虽然强撑着未动声色,内心的反应却是极大,各种念头山呼海啸一样向着红笺的神炁涌动。   稍停他猛然加快了飞行法宝的速度,闷声道:“这些事总要有人做,眼下要改变丹崖宗的现状。不死人怎么行。不管什么时候,萧师妹这样的人都不会吃亏。以后还请你多费心照顾她。”   卫以莲这几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似是对他此举的解释,又似在喟叹,但红笺却结合着他内心的想法,彻底地明白了卫以莲如此做的动机,也听懂了他的这番话。   原来卫以莲这半年来为了叫一众师兄弟能安稳修炼,一而再,再而三向钟秀和米时献奉上贿赂,钟、米二人当他软弱好欺。吃顺了嘴,有事干脆也都差遣他去做。   卫以莲由此知道钟秀的师父齐天宝正痴迷于炼制一种功效十分神奇的丹药,急需大量的“水中土”。   英麒所说这“水中土”顾名思义,便是像“赤岩蛮牛”这样生活在无尽海的土系妖兽妖丹。无尽海那么大,这类妖兽很难寻到,钟秀就责令卫以莲也帮忙一起寻找。   巧就巧在卫以莲还真寻到了。他发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那里聚集着许许多多高阶妖兽,怪不得旁人遍寻无尽海找不到“水中土”,像“赤岩蛮牛”这种妖兽本应当各自守着自己一块地盘互无来往,如今不知为什么竟都跑去那个地方,成群结队,其中有的还进了阶。   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同时又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卫以莲敢打赌,只要钟秀见到,除了他的师父齐天宝之外,他绝不舍得再告诉第二个人。   发现这个地方之后,卫以莲没有急着返回,他小心在外围试探了好长一段时间,而后将自己的计划付诸于行动。   今日他以发现金丹中期的“赤岩蛮牛”为由,领着那两人来杀,目标却不是钟秀和米时献,卫以莲无力对付传说中杀害师祖、师父的元凶戴明池,他要破釜沉舟,豁上自己的性命叫符图宗的元婴长老齐天宝栽个大跟头。   红笺有些震惊地打量了一下卫以莲,内心对这个先前表现有些软弱的师兄刮目相看。   时间无多,红笺不等卫以莲再催她,突然问道:“卫师兄,你确定如此牺牲自己,便能引得那齐天宝上钩?”   飞行法宝猛然一个大的颠簸,卫以莲目露惊骇,指着红笺道:“你……你说什么?”他心神太过激荡,以至连话也说不利索。   红笺没有再去刺激他,只做出一副平淡的口吻道:“卫师兄难道不是在放长线吊大鱼吗?你放心,我也是丹崖宗弟子,既然知道,就肯定会帮着你。是不是这几只‘赤岩蛮牛’必须要死?”   卫以莲以怪异的眼神看了她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不错,我试过,那一大群‘赤岩蛮牛’第一次被惊动,只会派一只追出来,如果这只没能回去,第二次追出来的就会是三只,这是第三次,如果我没有料错,等他俩带了齐天宝赶去,追杀他们的最少会是七只,而且其中必定会有元婴期妖兽。”   红笺奇道:“这么说上回追出来的三只已被你杀了?你怎么做到的?”   卫以莲神情有些异样:“第一次那只‘赤岩蛮牛’虽是金丹中期,但不知为什么特别好杀,第二次我没想到会是三只‘赤岩蛮牛’同时追出来,慌不择路之下就是往这边逃的,那元婴妖兽突然现身,将三只‘赤岩蛮牛’杀死,我却侥幸逃得了性命。但愿这一次也会如此好运。”   虽是这样说,卫以莲心中却未抱着太大希望。妖兽与人类修士乃是死敌,更不用说对方是一只已开灵智的元婴妖兽。   卫以莲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叫红笺点破,心中涌上诸般念头,眼见离元婴妖兽所在的水域越来越近,他却不再出声催促红笺离去。   红笺慢慢放脱了卫以莲的手,身下是一群凶狠的‘赤岩蛮牛’紧追不放,前面是元婴妖兽的势力范围,贸然闯入凶多吉少,身旁是为了宗门不惜牺牲自己的卫师兄,难道这个时候,她还要为争朋友间的一口气,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结丹吗?   与阻止卫以莲去冒巨大的风险,叫他活下去与童师姐有个幸福的未来相比,打赌输给石清响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她没有同卫以莲多做解释,只道:“卫师兄,你别忙着往前飞,换个方向,这几只妖兽交给我来对付。”   卫以莲诧异地望向她,目露怀疑:“交给你?开玩笑吧,你都没有结丹能做什么?”   虽然他看出来红笺的真实实力远超一般筑基圆满,甚至可能要高过自己,但要说一力杀死五只妖兽,那可是连钟秀都做不到的事,他哪里肯信?   红笺笑了笑,她并未发觉由于半年来她无时无刻不以“萧萧”大小姐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导致她如今好生说话也不由带出了那气死人的骄傲:“对啊,还没有结丹,那卫师兄你再坚持一下,我先结个丹,很快的。”   “……”卫以莲觉着自己定是脑袋发昏了才会拿她的话当真。   红笺真不是在开玩笑,在卫以莲这值得信任的师兄面前她也无需隐瞒实力,对于结丹,她早已准备妥当,所差只不过提前了几天。   打定了主意,她不再迟疑,自乾坤袋中取出盛放灵液的小玉瓶,打开盖子,一仰头,便将那滴灵液吞了下去。   灵液一进入她的身体,根本没有多做停留,便在她喉咙里“轰”地一声爆开了一蓬没有温度的白色火焰,随即化作一大团一大团的灵气,充盈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就像上次在宗门秘境里体验过的一样,精纯的灵气瞬间便自她身体的各处向着识海集结,在这个过程中她坚韧的道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开始飞快地收缩凝结。   开始结丹,唯一不受外来灵气拘束的便是她飞扬的神炁,在这种对抗中红笺渐觉思绪转得飞快,渐渐要不受控制,幸得她早有准备,拿出了先前石清响所赠的那颗定灵丹。   定灵丹在手,红笺隐隐感觉到了一丝违和:和石清响打的那个赌不用说是自己输了,这本来没什么,愿赌服输,想来石清响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但这结丹的最后一步用的是他送给自己的定灵丹,怎么看都觉着似乎是早有预谋一样。   红笺发觉不能任由自己再胡思乱想了,再想下去她都要怀疑身旁的卫以莲,怀疑《大难经》,她赶紧将定灵丹服了下去,暗忖:“看来石清响是对的,幸好他送了我这颗定灵丹,不然的话我这金丹只怕很难结成。”   海上突然刮起了灵气风暴,周围几百里都被惊动,就像这一大片海域突然遭遇了台风,天空灵云低垂,云中偶尔有闪电响起,夹杂着细细雨丝。   而位于这风暴中心的正是卫以莲所驾飞行法宝,卫以莲在乱流中无法控制方向,飞行法宝载着两人如断线的风筝,歪歪斜斜向着海面坠落。   ☆、第一百九十章 金丹有多强   眼前骤然一暗,好像傍晚提前降临。   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卫以莲此时心中的震惊。   这场灵气风暴来得如此迅猛恣睢,令他全然抽不出空来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旁的萧师妹是不是真在结丹。他的飞行法宝被卷进乱流失去了控制,在剧烈的震颤颠簸中向着海面栽了下去。   卫以莲惊呼失声,幸好包括蛮牛首领在内的几只妖兽似乎也被这情形吓住,傻呆呆停下来仰头望着,并没有趁机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一旁的始作俑者突然动了,她跃离了飞行法宝,向着海面直直坠去。   随着红笺的主动跃离,卫以莲终于得以摆脱乱流影响,同妖兽们重新拉开了距离。   他慌忙居高临下寻找红笺的身影,只见海水受到大量倒贯灵气的挤压正疯狂地向四下涌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漩涡中心一个身影寂然而立,身遭灵气渐有收拢之相。   卫以莲突然意识到这位奇奇怪怪的师妹竟真是在结丹,而且她说到做到,结丹的过程异常之快,眼看着竟是要成功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说实话结个丹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卫以莲还从未见识过,也就是此时身处浩瀚无垠的大海,方圆几百里没有别人,若是在丹崖宗,非引得全宗上下一齐关注不可。   红笺现在虽然位于几头妖兽的包围之中,但修士突破晋阶之际会吸收大量灵气,身体自内而外正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过程近乎无敌,不要说妖兽伤不了她,便是此前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也会瞬间愈合,恢复如初。   所以此时红笺的处境虽看着凶险。一时到没有生命之忧,卫以莲担心的是待萧师妹结丹成功,以金丹初期的修为怎么应对五只“赤岩蛮牛”的合力围攻。   巨大的漩涡在飞快地缩小还原,因为那一滴灵液,红笺体内的灵气突然之间便达到了饱和,结丹只是道基为了吸收过量的灵气以免得宿主暴体而亡的自然反应,快速结丹之后灵液并没有完全消耗干净,故而红笺引起的动静虽大,只短短瞬间便已完成了吸收外界灵气的过程。   道修以自身为鼎炉。如今红笺鼎炉之内一颗叫她期待已久的金丹终于固化成形。   红笺睁开了眼睛,随着迈进这一步,她只觉与这苍茫青天浩瀚碧海之间陡然变得亲近无比,于远她的神识可以穿越无尽波涛直至百里之外,于微她能清晰看到飞行法宝上面的师兄卫以莲那双满含惊诧的眼睛。   全新的力量!她急欲试验自己有多强。   就在这时,红笺听到卫以莲焦灼的声音响起:“小心!”   此时她正处于这群“赤岩蛮牛”的包围当中,不需卫以莲提醒,她的神识已经锁定了向她一齐呼啸冲来的五座小山。   五只“赤岩蛮牛”齐动,气势骇人,可红笺此时再看。却由中发现了老大的间隙。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畅快肆意之感,就是要这样嘛,这种程度,哪怕对手再强一些,才够痛快!   卫以莲话音未落,红笺已双手连挥,接连打出两道法诀。   结丹之后她施法更快,更加随心所欲,两记法术快若两道白光。分别没入身前两只“赤岩蛮牛”的身体。   这是两记“镜花水月”!   有前面米时献以法宝做出尝试。米时献不过结丹初期的修为,他这结丹初期与修炼《大难经》的红笺神识不知相差多远。就这样他的神识攻击依然能在“赤岩蛮牛”身上奏效,足见神识才是这种妖兽最大的弱点。   故而“镜花水月”打出,红笺根本不需看妖兽中招后的反应。人已经对着两只“赤岩蛮牛”直冲过去。   卫以莲见势不妙急急来救,赶到中途,他突然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两只暴怒的“赤岩蛮牛”不知中了什么邪,冲到一半儿齐齐偃旗息鼓,身上充斥的杀气迅速消沉,连带铠甲上的赤色也变得黯淡无光。   刚刚结丹的萧师妹径直迎了上去。   触手可及,两只“赤岩蛮牛”竟是视若未见,萧师妹便这样异常轻松地错身自它们之间的空隙飞身而出。   卫以莲不由顿住。   红笺叫了一声:“去杀!”此她身后又有两只妖兽疾扑而至,而蛮牛首领借着浪头飞身跃起,山一样直压下来,半空张嘴吐息!   红笺身形微动,顺着水流飘出去数丈远,结丹之后水修灵动迅捷的优势才完全体现出来,蛮牛首领一蓬黑沙吐出来眼前已经不见了敌人的踪影,不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卫以莲见红笺将连蛮牛首领在内的三只妖兽引走,剩下来两只呆若木鸡傻站在原处,登时领会了“去杀”二字的意思,他强抑心中激动,奔其中一只“赤岩蛮牛”而去。   他曾单独杀死过“赤岩蛮牛”,和今天的这一群比起来,那天的“赤岩蛮牛”有些虚弱,但再虚弱,也不会比眼前这丝毫不会抵抗的两只更加好杀。   蛮牛首领濒临结婴,先于同伴意识到了危险,它丢下红笺,掉头冲卫以莲冲来。   所幸它已被红笺引出去很远,卫以莲完全来得及反应。他左臂的伤还未好利索,一见蛮牛首领调转了目标毫不犹豫催动了飞行法宝便逃。   蛮牛首领这一转身的工夫,身后红笺故技重施,以“镜花水月”将追击自己的另两只妖兽定住。   卫以莲见状心中一松:大局已定!   果然这回红笺连躲避都无需,“中空剑”随心而动,寒芒乍现便到了其中一只“赤岩蛮牛”眼前,那妖兽正陷在“镜花水月”里全不知灾难来临,眼睛眨都未眨便被“中空剑”直接穿刺进去。   这一下剧痛使得它蓦然惊醒,但却为时已晚。   “中空剑”入脑,一路再未遇到任何阻碍。“赤岩蛮牛”在海水里剧烈地挣扎,它一身强悍的防御却阻止不了敌人的法器在头颅内部肆虐。   蛮牛首领顾此失彼,此时已经陷入了混乱,更何况就算真的对上,红笺也丝毫不畏惧它的实力。它极短暂地停了一停,依旧选择去追卫以莲。   红笺叫道:“你先吊着它!”此时第一只“赤岩蛮牛”的尸体已自水下浮了起来。   卫以莲心领神会,驾着飞行法宝冲天而起,蛮牛首领追了一阵无奈重新掉头冲向红笺,而此时已经又有一只“赤岩蛮牛”毫不抵抗地死在了“中空剑”之下。   卫以莲远远见着,心中十分畅快,蛮牛首领一掉头,他立刻跟了过去。   未用半个时辰,两人已合力将四只“赤岩蛮牛”尽数杀死,只余下了这只快被戏耍疯了的蛮牛首领。   此时对这位萧萧师妹,卫以莲的心情可谓是颇为复杂,一方面觉着她言行举止乃至衣着打扮处处别扭,一方面又对她这厉害的身手深深拜服。   这联手对敌的时候还可以讨论一二,呆会儿把妖兽杀干净了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同她说话。因为杀得太过轻松,卫以莲已经不把活着的这只蛮牛首领当回事了,还有闲心走了一下神,方才叫道:“萧师妹,注意了,它要逃!”   果然那蛮牛首领眼见同伴尽皆被杀,它又奈何不得眼前的两人,不由萌生了退意。   红笺打这一架正在兴头上,闻言笑道:“放心,它逃不掉。”   来来回回这半天,她基本上已摸清了蛮牛首领的实力,神识是这种土系妖兽天生的弱点,这只蛮牛首领还未结婴,红笺自信它神识方面不会比自己强大,为图省事,她不再犹豫,对着蛮牛首领倾全力再度使出“镜花水月”。   蛮牛首领果然目露迷茫,行动迟缓了下来。   二人联手直花了半盏茶的工夫,终于将这最后一只妖兽杀死。大约是此前受钟秀那一击消耗了它起死回生的能力,这一次蛮牛首领没能使出任何保命绝技,随着它声嘶力竭的一声悲鸣,重重倒落水中。   卫以莲明明累得快要死了,精元也近乎耗尽,偏偏精神异常亢奋。一场混战,原以为必死无疑最后竟然大获全胜,对他而言无论怎么讲都算是收获巨大。   他是个过惯了穷日子的人,主动过去将几只妖兽的尸体都聚拢起来,先取出妖丹递给红笺,道:“萧师妹,这就是‘水中土’,你收起来吧,千万要小心,不要被符图宗的人知道了打它们的主意。”   杀死这群妖兽几乎是靠着红笺的一己之力,卫以莲并没想着要分一杯羹。   换做别的东西,红笺肯定会客气客气,眼见卫以莲手中托着五枚大小不一的妖丹,泛着淡黄色泽,她一想到这东西是齐天宝要的,还是放在自己手上放心,就二话不说接了过来,揣进了乾坤袋。   卫以莲收回手去,安安静静开始给妖兽剥皮剔骨。   红笺没想着帮忙,她站着看了一阵,道:“卫师兄,你发现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忙完了带我去看一看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海上牧场   卫以莲所说的这个地方位于道修海域中央稍稍偏东。   大约是因为地处偏僻,加上附近没有什么出名的岛屿,就算有修士自上空匆匆路过,除了像卫以莲这样细心的,估计也很少有人会去留意海里的异常。   卫以莲将红笺带到他前几次观察那群妖兽的位置,道:“只能在这里了,再往前说不定就会惊动它们。”   红笺放出神识,她感觉的到周遭海水里安静得出奇,不要说妖兽,连鱼虾都没有。   以东面十余里水下隐藏的两条长长的山脉为界限,山脉以东海面上气息混乱,一片喧嚣鼎沸。   两条山脉蜿蜒相对,中间形成了一个半里长的豁口,像是有一个神秘的仙人在海底伸开了两只手臂,将大群的妖兽护在了他那宽大的臂弯里。   红笺有些惊讶,这种地势看上去浑然天成,但要说无尽海中有这样一个宝库,丹崖宗的水修们竟毫不知情,只能是近二十几年的事情。否则这地方再偏僻,也绝无可能瞒得过化神金大长老和师祖等人的眼睛。   距离二人最近的,正是一大群“赤岩蛮牛”,密密麻麻,红笺估计着不会少于百只。   她问卫以莲:“适才你领着钟秀他们也是走的这里?”   卫以莲点了点头,他给红笺指了个身前大约十余丈远的位置:“几次都是走到那附近,便有妖兽追出来。”   按三人的修为,这个距离会惊动那几只“赤岩蛮牛”。红笺觉着是因为妖兽群中另有高阶的存在。   卫以莲也想到了这一点,道:“里面估计得有好几只已经进阶元婴期了。”   这个距离太远,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红笺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多妖兽聚在这里,它们吃什么?”   “啊?”卫以莲怔住。   “这地方,确实是有些怪异啊。”红笺暗忖。她记下了方位,同卫以莲道:“行了。先离开这里吧,说不准什么时候齐天宝会来。”   卫以莲深以为然,他忽然觉着同这位萧师妹一起做事,沟通起来竟一点儿也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样困难,相反她还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看来这偏见当真是害人不浅啊。   卫以莲一边感慨,一边和红笺二人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虽然他很想亲眼看看齐天宝是怎么翻船的,但他更有自知之明,留下来绝无可能逃过齐天宝这元婴后期的眼睛。   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飞离了那片海域。红笺突道:“师兄这是要往哪里去?”   卫以莲有些迟疑:“我现在不方便回宗门。”   红笺道:“这是当然。”不回去日后不过随便编个借口便能搪塞过去。回去了少不得被齐天宝师徒捉住盘问。说不定还要再跟着跑去送死。   卫以莲便就势道:“那我远远先找个地方修炼,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回去。萧师妹……麻烦你向童黛说一声,免得万一有不好的消息传开。引得她误会。”话终于说出来,他明显长出了口气。人看上去轻松多了。   红笺肚子里暗笑,一本正经逗他道:“你是怕童师姐误会你死了,改而和别人好吗?放心吧,冲着今天这场架打得爽快,我会帮你看住她。”   卫以莲一时颇有几分狼狈,他终于深切体会到了萧师妹的难沟通之处,张了张嘴,艰难地解释道:“多谢,不用,……别叫她难过就好。”说罢拱了拱手,同红笺告别,匆匆选捡了一个方向驾着飞行法宝离去。   红笺只一句话便逼得卫以莲脚底抹油,看他像后头有只大老虎追似的,顷刻间跑得影子也不见,不由地笑出声来。   她站在飞行法器上,望着卫以莲离去的方向,一时觉着卫师兄和童师姐这一对儿十分有意思,简直太般配了,而同时,她又不由地有些羡慕。   停了一停,红笺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统统收拢,回到当下,卫以莲在身边,有些事情终是不方便做,如今他走了,红笺也可以放开手脚,她运转了“仙霓霞光”,掉头返回刚才那片海域,她要再往里探探,弄清楚那个地方为什么会聚集了如此多的妖兽。   靠近,再靠近,红笺所处的位置已经大大超过了卫以莲为她指出来那条不可逾越的界限。   有“仙霓霞光”掩护,她可以凑到如此之近不被那里面的元婴妖兽发觉,但与此同时,她将神识用于窥探也要非常小心。   出乎红笺预料,这个妖兽聚集地非常得大,上百头的“赤岩蛮牛”仅是外围,再往里依稀有几道十分强大的气息,无法断定是什么东西,但肯定都是元婴妖兽。   “赤岩蛮牛”只在靠近山脉的区域活动,其中有不少已经濒临进阶,结婴的大约能占到十分之一。   红笺见状不由暗暗乍舌,照这样子齐天宝若是前来,只怕真要栽个大跟头。   这一大群“赤岩蛮牛”与后方神秘的元婴妖兽之间,有多处灵气波动明显,大约正因如此,这些地盘意识极强的高阶妖兽才能相安无事,而这些灵气波动看着竟像是法阵在运转。   红笺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对这地方如此感兴趣了,这里就像是一个海上牧场,里面的妖兽就像是养在牧场中的牛羊。这个地方若是人为修建的,那可真是极大的手笔。   她正隐隐有所联想,突觉西边天空有异,一强一弱两股气息正飞快接近。   来人的飞行法宝非常之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与红笺相距就到了百丈之内。   红笺匆匆将身体埋进了水下,她不禁有些激动:来得正是齐天宝师徒。   这么快便赶来一看究竟,只能说明老贼齐天宝确实急需“水中土”,这场大戏就要在她眼前唱起来,红笺真心希望一会儿“赤岩蛮牛”们能争点儿气。   齐天宝降落下来。   红笺听着钟秀道:“师父,您看,就是在前面,足足有上百只。”   齐天宝的声音响起,距离红笺藏身之处只有十余丈远:“很好,这些‘赤岩蛮牛’全部都杀掉,集齐妖丹,够好好炼一炉丹药的了。”   红笺心中动了动,她不由想起当初她假意投靠符图宗,戴明池曾派了齐天宝试探指使她,两人由此打了不少交道,齐天宝老奸巨猾,加上修为在那里,喜怒甚少现于颜色,能这么热切的说话实是极为少见,他要炼的这丹药一定非常重要。   丹药……石清响承认是他将配方交给英麒的,再联想到自己与石清响打的那个赌,红笺隐隐觉着自己抓住了什么,只是其中还缺一条串联的线。   没有时间容她想那么多,齐天宝对面前这众多的“水中土”势在必得,他指使钟秀道:“先去引一下,我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红笺心微微一沉,这老家伙竟然如此小心,呆会儿见势不妙,不会丢下徒弟钟秀,自己一个人溜之大吉了吧?   钟秀显然没有此等担心,欣然应命。   他也怕将上百头“赤岩蛮牛”一起引动不好收场,放出神识,小心向前挪动,试图引起离自己最近那只“赤岩蛮牛”的注意。   方才便是因米时献和卫以莲两个没有配合好,一下子引出来了五只妖兽,结果卫以莲到现在还生死不知,估计凶多吉少了。这次……   糟糕!眼见大群“赤岩蛮牛”冲他疾扑而来,钟秀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齐天宝见状也有些惊讶,他喝道:“退后!”钟秀如梦方醒,向后一个大的挪移,让开了路。   齐天宝有意叫冲出来的“赤岩蛮牛”离其余那近百只远一些,眼看着七只妖兽迎面而来未有所动作。   可他稍微缓这一下的工夫,其中的一只妖兽突然身体一虚,再度出现已几乎要扑到他身上来,这赫然是一只元婴期的“赤岩蛮牛”。   钟秀惊道:“师父!”   齐天宝抬手便是一道土墙,同样是土系法术,在他这元婴后期的大能手里使出来与钟秀相比实是天地之差,身处海上对他而言毫无影响,土墙向前平移,瞬间挤满了他与那只元婴妖兽之间的空隙,竟挤得那只蛮牛首领一时没能发出招来。   蛮牛首领低头撞上土墙,那墙这会儿工夫已经长到了近两尺厚,坚固异常,轰然一声响,只是震颤了一下,连道细纹也没有出现。   红笺在水下握着拳头给蛮牛首领鼓劲儿:“加油!使劲儿!好歹带着这么多手下呢,打死这个老不死!”   她结丹之后胆子也大了,藏身水下不过十余丈深,抬头借着阳光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使用“求根溯源”那个法术来观战,既直接又安全。   蛮牛首领好似感受到了红笺焦灼的心情,做为一只土系的元婴期妖兽,它终于展现了自己的不凡之处,眼见土墙撞不坏,它身上闪过淡黄色光芒,两只粗壮的前肢突然没入了土墙。   齐天宝招出的土墙还在逐渐变厚,可这只蛮牛首领竟似要不受阻碍地穿墙而过。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牧场主人来头大   红笺暗喝了一声彩。   这只蛮牛首领不愧为元婴期的土系妖兽,竟能直接穿越土系的障碍。   就连齐天宝也吃了一惊。   但他并未露出丝毫破绽,而是后退半步让出了空当。   此时那蛮牛首领硕大的头颅连同上半截身躯已经穿墙而过,其余的六只“赤岩蛮牛”也一齐杀到,将齐天宝团团围在了当中。红笺先前以为元婴之间的较量会持续很长时间,看这情况竟是转眼便要决出胜负。   果然齐天宝没有瞬息移走便是要趁机使出杀手锏,给蛮牛首领以迎头痛击。   他抬手送出一道符去,这与钟秀前番对付那妖兽的手段如出一辙,只是齐天宝使出来的时机抓得更准,威力也更强大。   蛮牛首领刚钻过墙来,使觉眼前一暗,强烈的灵气波动就在眼前。   “轰”!气浪掀开了它的鼻子,炸中了它一只眼睛,余波尽数击中齐天宝筑起来的土墙,为土墙吸收,引起的声音听上去像响了一记闷雷。   蛮牛首领一声厉吼,整个身体穿墙而出,身上红光闪动,受伤之处飞快地愈合。   随着这一声吼,大蓬的黑色沙石自它口中喷射而出,刹那间风云变色,齐天宝也不敢硬挨,他身体一虚,消失不见,紧跟着在距离原处十丈远突然现身,未等几只蛮牛反应过来,袍袖一挥,六座石牢由天而降,将除了那蛮牛首领之外的六只妖兽全部关在了牢中。   修为上的巨大差异使得那些“赤岩蛮牛”虽然拼命撞击着石牢,却丝毫看不到脱身而出的希望。   只这一下。齐天宝便将这些添乱的“赤岩蛮牛”全部限制住,卫以莲打算得很好,只没有想到元婴后期的实力会如此强大,乱局不乱。眼看着竟变成了齐天宝与蛮牛首领一对一的拼杀。   红笺见卫以莲的苦心安排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而蛮牛首领的招数已经被齐天宝摸清楚,处处陷入被动,不由暗暗着急。   照这样下去这七只妖兽被齐天宝宰杀是早晚的事。难道真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没算计得了齐天宝,反而送了份大礼给他?那真是想一想就觉着呕心。   虽然她十分不情愿,形势却奔着这糟糕的结果一路发展下去。齐天宝不必施展别的手段,只要符箓加上瞬息移动便令蛮牛首领大小伤不断,蛮牛首领被这样压着打,再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总有耗尽的一刻。   钟秀加入进去,齐天宝放出一只“赤岩蛮牛”交由他对付,钟秀修为高过这种妖兽。又有战斗的经验。不一会儿便在“赤岩蛮牛”的头颅上轰开了一个大洞。成功取到了妖丹。   齐天宝长声笑道:“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你和米时献能发现这里,功劳不小。”   红笺已经冷静下来。她飞快地估计了一下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帮着齐天宝师徒再引一波敌人的可能性,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越是仇人当前,越不能冲动,她要等着,看能不能出现一个更有把握的机会,一举致这师徒两个于死地。   自看到了这个海上牧场人为的迹象,她便隐约有了一种预感,这整件事绝不像卫以莲以为的那么简单。   几只妖兽奈何不得齐天宝师徒,这结果卫以莲预计不到,但隐身幕后那人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那人通过卫以莲一步步将齐天宝引入彀中,自不会是为了给他个惊喜,眼下齐天宝春风得意,那人的后手马上就应该来了。   齐天宝虚空现身,蛮牛首领紧随扑至,在它庞大的身躯衬托之下,更显得人类修士瘦弱渺小,好像只是狂风带起的巨浪便足以将他淹没。但这只是表象,谁都知道此时这人类的强者正占着绝对上风。   齐天宝抬起了手掌,一股黄色气浪席卷着令人窒息的浩荡真元向蛮牛首领迎面击落,便只论这单纯的力量,蛮牛首领也不是齐天宝的对手,受到真元的压迫,它无法张嘴吐息。   两下僵持间,钟秀那边已经接连得手。   蛮牛首领双目红光一闪,在它的身躯上方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这人依稀是个上身*的彪形大汉,长发披散,他出现之后没有攻击齐天宝,而是五指如爪,隔空对着数丈外的钟秀抓过去。   钟秀下意识筑墙阻挡,但是没有用,土墙完全无法抵御这似真似幻地一抓,钟秀对身体失去了控制,身不由己便向着蛮牛首领的方向跌落过去。   这是元婴妖兽特有的化形攻击,钟秀对此毫无应对的办法。   齐天宝喝了一声:“咄!”一件银色法宝半空显现,就像惊涛骇浪中突然升起了一轮圆月,月光没有丝毫温度,只是如水般洒下来,洒到那妖兽所化人形上,只是瞬间那彪形大汉就好似被三味真火灼伤,面现痛苦之色,“嗖”的一声缩回到蛮牛首领的身体里。   钟秀这才得以重新控制了身体,他远远飞开,心有余悸道:“多谢师父!”   红笺深深呼吸,缓缓将这口浊气吐了出来,她要很艰难才能保持住冷静,齐天宝祭出的这件法宝“月轮”当年曾随着丹崖宗的前任宗主凌虚子叱咤风云,凌虚子遇害,他的法宝被仇人瓜分,齐天宝这恶贼看来是觉着此时身处无尽海,不虞被丹崖宗弟子见到,便这么堂而皇之用了出来。   齐天宝道:“加快速度!”钟秀大声应“是”。   齐天宝如此命令钟秀,他自己也趁着刚刚重伤了蛮牛首领的元婴化形痛下杀手,抬手一招,又是一件法宝飞出,尺长光芒闪过,那法宝直接自蛮牛首领的眼睛穿颅而出。   鲜血喷溅。   钟秀得了师令,不再顾惜真元消耗,一阵狂轰乱炸将剩下几只“赤岩蛮牛”杀死,取了妖丹,再看那蛮牛首领只有倒地挣扎苟延残喘的份,笑道:“师父,这就七枚妖丹了。还接着杀吗?”   齐天宝一边驱使着那法宝收割这元婴妖兽的性命,一边往妖兽大量聚集的区域望了一眼,他犹豫了一下,道:“快些,再杀上一波。”   钟秀未觉察到齐天宝的顾忌,道:“那徒弟现在去引几只出来。”   齐天宝颔首,对钟秀道:“去吧,这次应该至少有九只,杀了这一批,咱们就离开这里。”   钟秀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他素来在师父面前不问为什么直接听令,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调头便往“赤岩蛮牛”群那边而去。   齐天宝俯身自那妖兽首领的尸体内小心将妖丹取了出来,这枚“水中土”同适才钟秀拿到的那几枚都不相同,他也不敢确定用来炼丹合不合用,先将妖丹收入囊中,待回去看看英麒怎么说。   此时钟秀那边已经准备下手,齐天宝突然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远处,口里阻止他道:“等等!”   稍停钟秀也感觉到有人正往这边过来,速度极快,他神识堪堪有所觉察,眼睛便已看到了海面上有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疾速接近。   来人一袭黑袍,修为和钟秀相仿,也不过金丹圆满,所乘不是飞行法宝,也不是船只,由他的脚下传来了一股叫钟秀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元婴妖兽!   这人竟是踩在一只元婴妖兽的脊背上,手里还提着一条乌黑的鞭子,这鞭子不知是什么做的,但肯定是一件法宝,他嫌那元婴妖兽游得不够快,竟然像驱赶牛马一样,甩手就是一鞭,“啪”,虚空里一声脆响,他脚下的元婴妖兽果然跟着快了几分。   这个匆忙赶来的黑袍人丝毫未将齐天宝师徒看在眼里,钟秀看到他时,他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离远怒吼了一声,劈头盖脸喝骂道:“贼子,尔等好狗胆!还不给我住手,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钟秀看向齐天宝,最初的诧异过后,他觉着自己应当代师父出面,便扬声道:“阁下什么人,竟然如此无礼!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呸!呸!”黑袍人连“呸”数声,怒不可遏骂道:“滚你娘的,竟敢趁老子不在,坏我法阵,偷杀妖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二、三、四……奶奶的,竟然杀了七只,不对,一、三、五、七,已经杀了十好几只了,不将你们的皮剥下来,我看你们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钟秀看他气得跳脚,心中并没有太当一回事,这黑袍人修为不过金丹圆满,不过仗着能驱使元婴妖兽大言不惭,他跟着齐天宝杀人夺宝的事没少干,也见惯了被掠夺之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当下也不气恼,以整好暇笑道:“小子,你有眼无珠,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么,说出来吓死你!待我拔出你的舌头来,看你还敢不敢骂人!”   黑袍人听他这么说到是留神看了齐天宝一眼,嗤道:“你师父是谁?难道是戴明池?”   钟秀闻言大吃了一惊,听那黑袍人又道:“那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你们杀的妖兽是谁养在这里的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牧童”之死   钟秀听着黑袍人话风不妙,登时心中惴惴向师父齐天宝望去。   这天底下能与戴宗主相提并论的人是谁,还需得再问吗?   果然齐天宝二话不说,喝了一声:“走!”二人驾起飞行法宝便要强行离去。   黑袍人冷笑道:“想跑?晚了!”他凌空自妖兽背上跃起,右手拇指食指含到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先前伏在他脚下的妖兽“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看这妖兽后背平整如船板,没想到出水后身下丝丝缕缕如同随风飞舞的败絮,那些都是这妖兽的触手,大量的触手挥舞开来充斥了半边天空,看上去非常恶心。   这是什么东西?就连齐天宝这自觉见多识广的老牌元婴都叫不出这妖兽的名字来。   齐天宝试着瞬息挪移了一下,刚自虚空现身,那妖兽数根触手攸地拉长,向他席卷而来,反应异常之快,明显早便锁定了他的气息,只等他出现。这还不算,随着触手挥来,大量腥臭的黏液被甩落出来,颜色漆黑如墨,一看就带有剧毒。   齐天宝脑筋十分清醒,这些飞溅出来的毒液来自四面八方,显然不是一面土墙能抵挡的,他身形再闪,顺便施展御土盾诀,全身上下多了一层黄土包裹的外壳,果然有几滴毒液落在壳子上,腾起股股黑烟。   齐天宝有些头疼,他此时陷入了大麻烦当中急欲脱身,可对方这妖兽最擅长的就是纠缠,方才这一下幸好他没有贸然撑起防御法宝。这毒液竟然还有污秽腐蚀的作用。   前有这古怪妖兽挡路,后方海域正是对方的养兽老巢,若只有他一个还好说,徒弟钟秀这时候实在是累赘。   齐天宝当机立断。动念间将一件法宝祭了出去,光芒一闪到了元婴妖兽身前,正是方才洞穿了蛮牛首领头颅的那件银尺。   这银尺是一件难得的攻击类法宝,速度极快。等那古怪妖兽发现已经躲闪不及,“砰”的一声被打了个正着。   大量的毒液自妖兽的伤处喷溅出来,它似是伤得不轻,“嘶嘶”痛呼。   可与此同时,齐天宝却感觉自己打出去的那件法宝猛地一滞,整个陷在了妖兽体内,竟然收不回来了。   那法宝被妖兽体内的毒液瞬息淹没,同自己的联系越来越弱,终于完全失去了感应。   齐天宝顾不得心疼。趁着眼前这妖兽下意识收回了漫天挥舞的触手去捂伤口的空当。喝道:“快走!”   钟秀向前疾蹿而出。那黑袍人狞笑道:“还想跑?”迎上去远远地抬手便是一鞭。   钟秀眼见一道鞭影劈头盖脸落下来,暗忖这鞭子可是驱赶元婴妖兽的,谁知道是什么厉害法宝。不敢硬接,抬手放了个土盾。身体赶紧向旁侧让开。   齐天宝比他二人修为高着好几阶,很快看出来对方这鞭子上虽然蕴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却并不足以击破钟秀的防御,那力量更像是来自于神魂的羁绊,作用类似于“他生符”,这鞭子除了控制妖兽,还真没有什么大用。   他正要出手制住那黑袍人,一旁的元婴妖兽已经缓过劲儿来,挥舞触手将他挡了一挡。   便在此时,妖兽老巢里突然有了动静,一群“赤岩蛮牛”狂奔而出,浪花翻涌,海水四溅,眼瞅着这些“赤岩蛮牛”就冲着三人杀过来。   齐天宝师徒心里一沉,想得都是“糟糕,这人终于想起召唤妖兽帮忙了”。   那黑袍人猛然见到这情形怔了一怔,不过他这会儿也看出对方的两人不好对付,这一群“赤岩蛮牛”冲过来正中下怀,他顾不得多想,抽暇冲着奔来的“赤岩蛮牛”连打两声呼哨。   听到命令,那群“赤岩蛮牛”毫不迟疑向着齐天宝师徒直冲过去。   红笺藏身水下,是她方才见齐天宝急着离开,黑袍人阻挡得有些吃力,实是个混水摸鱼的好机会,按捺不住悄悄放出神识,狠狠冲击了一下牧场里的那些“赤岩蛮牛”。   眼见如此顺利便达成了添乱的目的,红笺不由地心花怒放,她向深水里缩了缩脑袋,喜笑颜开,暗忖:“这一下那穿黑袍的放牛娃总该占到上风,将齐天宝师徒留下来了吧。”   没想到卫以莲发现的这个水上牧场竟是化神刑无涯豢养妖兽的秘密所在,哈哈,这一下不管谁输谁赢,都有热闹瞧了,想当初本宗化神金大长老可是死在刑无涯的卑鄙暗算之下,红笺看着他们狗咬狗打作一团,心下又是激动,又是快意。   那群“赤岩蛮牛”越奔越近,齐天宝自己到是不惧,可若是钟秀被围上可就难逃一死了。   要脱身就趁现在,齐天宝舍不得再损失一件法宝,伸手在乾坤袋里一摸,拿出一件不知道闲置了多久的法器,贯注真元,白光一闪,掷向那只难缠的元婴妖兽。   说是法器,齐天宝这等身份自不可能携带平凡之物,这法器也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他带在身上便是为了应对这种意外。   元婴妖兽刚吃过大亏,一见又有白光袭来,上百根触手不由自主收拢,向着飞至的法器飞快地缠绕上去。   如此大的空当,齐天宝哪能不加以利用,他担心徒弟误事,袍袖一展便将钟秀卷起来,向外远远送了出去。   紧跟着齐天宝飞掠而出,施展御土盾诀护住两人背身,果然元婴妖兽反应过来,毒液攻击像落雨一样追至,“噼里啪啦”,尽皆被齐天宝的法术挡住。   那黑袍人没想到对方这老头儿如此厉害,不过他仗着靠山强硬,横行惯了,这两人一直蹦跶着不肯就擒早令他恼火异常,嘴上叱骂是来不及了,他索性右手狠狠一鞭扫向钟秀,左手掐动法诀。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虎啸,于齐天宝的头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老虎头,那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向着齐天宝猛地咬去。   这法术如此声威,可在齐天宝眼中看来却是唬人的成分居多,看来那一位对自己麾下的这些人并没有多花心思调教。他这样想着,一个挪移便出现在了黑袍人身前,幻化出来的老虎紧追而至,他随便回了个法术便将其击散。   黑袍人脸色微变,距离这么近,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妙。   齐天宝不用二合,劈手便抓住了黑袍人的鞭子,在他看来,这人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法术远远不及他指挥元婴妖兽攻击来得威胁大。   便在此时,空中灵气波动强烈,那群“赤岩蛮牛”当中的元婴首领当先赶至,一声怒吼,黑色飞沙遮天蔽日,向着齐天宝席卷而来。   这么近的距离黑袍人也不可避免要受到波及,齐天宝有些吃惊,暗忖:“这妖兽怎的六亲不认?”   齐天宝撑起土盾将飞沙挡下,与此同时,黑袍人身上的袍子猛地鼓胀起来,将袭向他那边的飞沙尽数吞噬,原来此人身上的黑色袍子竟还是件难得的法器。   蛮牛首领一击无功,似是觉出这老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飞身前扑,“呼”的一声便到了钟秀那边,低头狠狠撞去。   这蛮牛首领的本事钟秀早领教过,毕竟是被人豢养起来用秘法提升的等阶,做为元婴妖兽来说实力稍稍偏弱,但再弱对付钟秀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只要被拖住了,后面还有大群“赤岩蛮牛”,马上就会把他淹没。   钟秀这么一想便急了眼,这个时候自然要使出自己最为强大的本事以求脱身。   他抬手招来一块巨石,仅凭这巨石阻止不了蛮牛首领,钟秀对此心知肚明,巨石坠落,他腾身飞起,借着石头掩护,接连两张符箓打出去,空中灵气紊乱,符箓在蛮牛首领前额上炸开。   黑袍人见状,“咦”了一声,叫道:“果真是符图宗!”   齐天宝脸色已经不能再黑了,他这半天束手束脚,许多厉害的看家本领不敢施展便是怕被黑袍人看出来历。   若说现在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令符图宗和戴明池忌惮,自是刑无涯无疑,而且刑无涯的蛮不讲理是有数的,自这黑袍人身上便可见一斑。   不管是什么原因,今天这事总是自己理亏在先,就这么蒙着脸跑了,刑无涯这手下并不认得自己,十几只妖兽也不值得他兴师动众的追查,可既然叫破了,这天下间仅剩的两个化神本来关系便日趋紧张,刑无涯绝不会善罢甘休。   事已至此,再责怪徒弟钟秀不长脑子也于事无补,齐天宝本不想杀掉刑无涯这手下将事情闹大,但现在……   他雄浑的真元沿着鞭子逆涌而上,顿时将那件法宝震碎成几截,然后虚空中一步迈出,人已经到了黑袍人的近前,不等黑袍人做出反应,一股黄色气浪自手掌掌心喷薄而出,重重击落在了那人的头顶。   “砰”,黑袍人的头颅应声碎裂,大蓬血雾弥漫于海上,齐天宝不等他尸身倒下,五指一抓,已在一片血雾中抓到了黑袍人的金丹,轻轻一捏,便将它化为了齑粉。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返回宗门   一条人命,顷刻间烟消云散。   任你活着的时候如何嚣张,死后也只得无声无息。   红笺藏身水下看得清楚,她渐渐收敛了笑容,事情如她所愿已经闹大了,齐天宝既然杀人灭口,应是打着悄然离去,不令刑无涯发觉的主意。   端看这师徒两个接下来如何收拾残局,又是否能瞒过刑无涯的眼睛。   黑袍人死了,他身上那件法宝黑袍一时成了无主之物,齐天宝担心会引来刑无涯的追杀,所有物品一概未拾取。   多停留一刻,都可能被刑无涯发觉。齐天宝顾不得再心疼压箱底的宝贝,先祭了张“大造化符”出去,这张符旋转升起高悬于空中,瞬间将四方灵气抽空,化作一道白光倾泻于齐天宝身上。   齐天宝借助于符箓的力量,修为飞涨,他甩手又是两道“爆裂符”打出去,直取那只长满了触手的元婴妖兽,左掌张开,袖带当风,两件攻击法宝疾飞而出,斩向蛮牛首领。   在“大造化符”的辅助下,齐天宝实力几达元婴圆满,那只触手妖兽尚能抵挡一二,本来便勉强晋阶元婴的蛮牛首领全无还手之力。   两件法宝都正中蛮牛首领庞大的身体,它一身赤色石甲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宛如纸壳一戳即穿,接连两下致命重创使得它那强悍的恢复能力根本未来得及施展,便“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这种力量对比,它是元婴妖兽还是金丹中期对齐天宝而言根本没有区别。   齐天宝收回法宝。指使钟秀:“收取妖丹!”   钟秀意识到事态严重,脸色有些发白,赶紧过去在蛮牛首领的尸体中挖取了“水中土”。   齐天宝这时候要走便能走了,但留下已具化形之能的元婴妖兽终是祸患,所以这只触手妖兽也必须要铲除。   至于其余那些“赤岩蛮牛”却是顾不得了,他故计重施,以石牢将那些碍事的“赤岩蛮牛”全都关了起来,吩咐钟秀能杀多少杀多少。他则趁着“大造化符”带来的效果还未消失,全力斩杀触手妖兽。   这只元婴妖兽十分难缠,除了防御比较弱,容易被击中之外,齐天宝未发现它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同时剧毒使得它像个吞噬法宝的无底洞,若不是齐天宝出身符图宗,还真就拿它没什么办法。   符箓这东西外人不了解,还当写写画画就搞定了那么简单,其实一张高阶符箓消耗的珍稀材料难以想像。   齐天宝心在滴血。但除了拿符箓对付这妖兽,实在没有更好更快的办法,这时候就不能想那么多了。总是命更要紧。齐天宝狠下心来,瞬息就将身上各种攻击类的高阶符箓打了个干净。   这种蛮不讲理地狂轰乱炸之下,不要说是一只灵智初开的元婴妖兽,便是换个经验丰富的元婴圆满也消受不起。很快这只模样古怪的元婴妖兽身体散落在海水里到处都是,那些触手虽然还在蠕动一二,整只妖兽却已称得上碎尸万段。连妖丹都被取走,死得不能再死了。   齐天宝阴沉着脸,事情还未结束,他吩咐还在杀那些“赤岩蛮牛”的钟秀:“行了,别管它们。赶紧收拾一下,咱们走!”   这收拾可不是捡取宝贝。而是打扫战场,消除符箓留下的痕迹。   眼见师徒两个匆匆毁尸灭迹,红笺不由暗暗心焦:刑无涯什么时间才能有所发现?他发现得越晚,追查起来便越困难,若是一直查不到齐天宝师徒身上,这戏台可就白搭了。   她又细细想了一遍,确定这其中没有自己可以动手脚的余地,这才悄悄往水下潜去,准备着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红笺刚潜下十余丈深,眼前尚有光亮,突然听到上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她猛然抬头,海水震荡浑浊,自她这个方向什么也看不到。但不要紧,她尚能听,海面上动静很大,一个声音响彻天地间,她藏身在这么深的水下,依旧觉着清晰入耳,不,这声音是通过神识直接响在诸人的识海:“我说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杀我的人,戴明池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向我宣战了吗?”   刑无涯露面了。   红笺不闻齐天宝回应,也不知是他回答了声音没有传下来,还是知道撕破脸了索性闭口不言,这关键时刻红笺不能亲眼目睹,实是像猫爪抓心一样难熬。   但她却没有施展“求根溯源”,不知刑无涯到的是真身还是化神分身,若是化神分身还好些,万一是真身,她运转“仙霓霞光”藏身水下还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去,擅动法术,实是送上门去求死。   过了少顷,红笺猜测齐天宝还是向刑无涯开口解释了,因为刑无涯又喝了一声:“少说废话!”   这四个字,意味着刑无涯结束了和齐天宝的对话,接下来就该是动手了。左右看不到,红笺继续下潜,直到将自己沉入黑暗中。   化神和元婴之间差距之大不啻云泥,而刑无涯和齐天宝交手绝不会久战不决,刑无涯方才若是发现了自己,也不会有那闲心还等在海面上同自己捉迷藏。   红笺在沉寂中等了好一阵,开始往西方远离牧场的地方上浮。   果然待她临近水面,感受到光亮,便发觉海面上空荡荡的,既没有刑无涯,也没有齐天宝师徒,只有自己先前旁观那一战遗下的妖兽残肢和血腥气还在水里飘着。   若是齐天宝师徒已死,两具尸体不会一点儿痕迹不留,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刑无涯方才赶来的只是他的化神分身,齐天宝驾着飞行法宝逃走,刑无涯追了去。   红笺松了口气,她突然觉着天是那么得蓝,水是那么得清,然后,她的心情,是那么的……既轻松又复杂。   其实她想知道齐天宝师徒是死是活再简单不过,只要返回丹崖宗等着,总会有消息传来。   回到丹崖宗,就会见到石清响,这混蛋总是该出关了吧。   和他打的那个赌终是自己输了,结丹之时自己尚觉着输得物有所值,现在再看,他分明是先设计了卫以莲,又设计了自己,叫大家心甘情愿地给他做了棋子。   这个时候他目的达成,齐天宝师徒的死活大约在他心里已经是无足轻重。   红笺放出飞行法器飞往宗门,一路心思繁复,翻来覆去想着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心中有个疑团,越思索越无法解开,若说这一切都是石清响在背后安排的,他图的是什么?   如此费心费力,冒着巨大的风险,叫刑无涯和戴明池彻底翻脸,若是自己如此做还有充足的理由,可石清响呢?他名义上可是戴明池的弟子,符图宗是他的宗门。   难道他其实同自己一样,与这两人有着深仇大恨?可跹云宗殷宗主和朱显长老还都活得好好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俱都不像呀,当年他去秘境之前可是毫无端倪的,那时候他虽然不见得对跹云宗有感情,也没到这恨不得将它连根拔除的地步。   抑或魔域之行助长了他的野心,戴明池和刑无涯争斗起来必定两败俱伤,然后他便可以取而代之?   可也不对啊,就算戴明池死了,符图宗也轮不到他来作主,而且他自己那身体,朝不保夕的,连亮光都不能见,争来了天下又有何用。   不,并不是这样,有一点还是被自己忽略了。刑无涯那个黑袍手下一见了齐天宝师徒便破口大骂,其中有一句话说他们二人趁其不在,破坏法阵,偷杀妖兽,偷杀妖兽确有其事,破坏法阵,还真不是这两人做的。   那么做这事的人是谁?   刑无涯的这处豢养妖兽的老巢,那么多元婴、金丹无人发现,偏偏被卫以莲见到绝不是巧合,正是有人先一步破坏了法阵,然后将他引了去,就像把自己引去目睹卫以莲几个被妖兽围攻一样。红笺想起那可爱的“长耳海兰兽”,想起自己那晚莫名昏睡过去,心头直欲滴血。   这个混蛋,他那身体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碍吧,戴明池也好,英麒也好,全都被他骗了。闭关什么的,不过是为了方便他行动,掩人耳目。说不定他此时人就在这附近,不过是仗着修为比自己高了几阶,自己看不到他而已。   这个头上有反骨的小子满身都是机心,他自魔境回来到底是怎么瞒过季有云的?   等等,一道灵光在红笺脑海间闪过,何风!那个天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上次突然在道修大陆出现,正是石清响病重被送到丹崖宗闭关之时。又是闭关!看眼下这件事的手法,与何风计算季有云那回何等相像。   石清响就是何风的话,他怎么瞒过季有云眼睛也就不难想像,他也学了《大难经》。   怪不得她刚见到何风,聊不了几句话,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小子还骗自己说什么一见如故。   红笺想到这里,额上青筋不由跳了跳。   看前面,丹崖宗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关   远远见到丹崖宗,红笺这才想起就这么回宗门好像还缺点儿什么。   这十几天在那小岛上和“宝宝兽”厮混,她的妆画得可未免有些不勤快,当下红笺以“凝水诀”在半空凝出一面水镜,对着镜子匆匆给自己画了个乌眼青。   到岸上山,红笺收了飞行法器,未回住处,直奔赤轮峰石清响的洞府。   此时天已傍晚,赤轮峰沐浴在夕阳橙黄的余辉中,显得很是安静祥和,这叫刚从风口浪尖上赶回来的红笺微微有些不习惯,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石清响的洞府外边依旧是那姓窦的男修在守着,红笺几次来见石清响,同他也成了熟人,当下整理了一下心情,迎上去道:“窦师兄,你是在修炼呢还是在发呆?”   那男修闻声抬头,他不用看脸,一见这打扮便知道来的是童黛的那位师妹,笑道:“萧师妹可有日子没来了。”说完这话,他怔了怔,道:“师妹这是结丹了?真是要大大的恭喜。”   “结丹”等于“输了赌约”,红笺真心觉着对方这话戳中了她的伤疤,不用假装,她就显出对此的漠然来,摆了下手,态度随意:“这不早晚的事吗。石先生可出关了?”   姓窦的男修笑道:“还没有。”这丹崖宗的姑娘挺特别,不过既然师叔石清响对她明显不错,他也就尽量不去得罪。   其实姓窦的不说,红笺也注意到洞府门口所设禁制仍在发挥着作用。不过她既认定了这是障眼法,便觉着石清响肯定另有办法出入洞府,他此时十九并不在里面。   红笺探着脖子左右看了看,又问道:“童师姐忙什么去了?”   姓窦的男修早知她要有此一问,指了不远处一个小院落:“童师妹在那里栽花种草,说是有事只管喊她。”   这到是童黛会做的事,她完全不知道卫以莲的打算和他遇到的那些危险,故而还有此闲情逸致。   红笺谢过那姓窦的。一时见不到石清响,她也没心思做别的,便先去找童黛打发打发时间。   说是栽花种草,童黛是绝不会叫身上沾到泥巴的,她正驱使着法器远远给那些花树修型,顺便施个“青木诀”、“枯木逢春”之类的法术。   看到“枯木逢春”,红笺不由便想起张钰被卢雁长欺负,使这法术使到吐的情形,不由莞尔。离远叫道:“童师姐,快快住手,你将这株花剪得好丑!”   童黛又惊又喜回转头来。先道:“哎呀。萧萧,你这次怎的出门这么久?”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说的是什么,嗔道:“胡说八道,你个小孩子有什么眼光?”随即她转嗔为喜,笑靥如花:“不过萧萧你说丑我就放心了,你要说好看。那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红笺瞠目,童师姐竟然会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看来“萧萧”这脾气已经被她摸透了,知道自己不会真跟她生气。   果然童黛见她气得瞪眼睛,哈哈一笑。收了法器,过来亲热地挽住了红笺的胳膊。道:“叫你不要接那‘锢魂章’的任务,你偏不听师姐的话,怎么样,尝到苦头了吧……”她以为红笺这么久不归是被那宗门任务缠住了手脚,刚取笑了两句,突然发觉对方身上气息有异,停下来呆了呆,才试探着问:“萧萧,你是不是结丹了?”   红笺理所当然点了点头:“是啊,我自宗门秘境里出来的时候不是便说过,会很快结丹的嘛,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   童黛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摇着她的胳膊喜道:“信你,哎呀,这真是件大喜事,师父肯定高兴坏了吧?”   在她看来师父费承吉对萧萧有好事都紧着,从不大声斥责,萧萧言行再出格,他也当没看见,实在是特别地宠爱这新收的小徒弟。难得萧萧争气,这真是叫他们这一支都扬眉吐气的好消息。   谁知听着师妹道:“我刚回来,师父还不知道呢。”   童黛有些无语,她望着师妹,突然反应过来,促狭地道:“萧萧,石先生还没有出关呢,怎的,好消息不能第一个便告诉他,有些失望吧。”   红笺暗暗咬牙,道:“没关系,反正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童黛笑道:“也对哦,石先生闭关的时候说是一个月,这都超期了。”   又是一个月,这简直是在红笺心头插刀,是石清响那厮预先准备的*裸地嘲笑吧。   对师妹的这些念头,童黛浑然未觉,径自将这些天宗门里的大事小事说给红笺听,感慨道:“我看大家都为了宗门任务焦头烂额,只有我,日子过的还是这么逍遥自得,说起来这都是因为石先生啊。”   红笺见这傻姑娘对石清响计算卫以莲的事还完全蒙在鼓里,心中不由同情,暗道:“我把童师姐送来这里,可真是把一只小绵羊送进了狼嘴里,就童师姐这样的,叫那小子卖了还欢欢喜喜地替人家数钱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自小园子出来。   此时就见一个人慌里慌张直奔石清响的洞府而来,正是米时献。   童黛对他十分不满,见着了并不打招呼,米时献心中有事,也顾不得和二女搭讪,他跑去姓窦的男修那里,询问能不能见见石清响。   红笺离远见姓窦的同他交谈几句,接着米时献露出失望之色,便叫了一声:“米师兄!”   米时献这才看向两人,虚应了一声,神情焦灼。   红笺见他这等模样,猜测定是齐天宝师徒到现在还不见踪影,这时候不回来,自是在刑无涯的追杀下凶多吉少,心下快意,特意关切地道:“米师兄有什么急事?”   米时献确实是因为看天都快黑了,那两人犹未回来心中不安,按说齐天宝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天下间能奈何他的人或妖兽实是不多,不过米时献却知道齐天宝奉命长期呆在丹崖宗有他的使命,擅自离开已是不该,更不用说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定是遇上了大麻烦。   他干笑道:“是钟前辈那里有急事,我需得和石先生说一声。”   童黛听到事关钟秀,接口状若关心地问道:“钟前辈出了什么事?”   米时献刚自姓窦那男修口中得了拒绝的答复,童黛问起,他抱着万一的希望,避重就轻道:“童师妹能不能帮着通禀一声,白天我、钟前辈还有卫以莲卫师弟在无尽海深处遇到了大批妖兽,卫师弟断后,叫我俩先走,我们回来之后,请了齐长老去救人,不知为何,到现在齐长老和钟前辈还没有回来。”   红笺暗道一声“糟糕”!果然童黛闻言花容失色,泪水登时充满了眼眶,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她这么大的反应,到将米时献吓了一跳。   只是他还未等说话,洞府的禁制之光突然闪了一下,紧跟着黯淡下去。姓窦的修士喜道:“师叔出关了。”   米时献顾不得再理会童黛,连忙抓住了那修士的手:“烦劳师兄赶紧给禀报一声。”石清响是戴宗主的亲传弟子,这种时候,那就是他的主心骨。   那修士点头进了洞府,很快便出来唤米时献跟他进去:“师叔刚出关,往里去的灯都没有点,你跟我来。萧师妹,师叔叫你稍等一会儿。”   红笺点了点头,她现在急着安抚童黛,石清响的安排到是正中下怀。   眼见那两人进了洞府,她以神识传音道:“师姐,我回来之前见到卫以莲师兄了,他人好好的,还叫我带话给你。”   “真的?”童黛惊讶地向她望过来。只这么一会儿,童黛脸色苍白,两只眼睛通红,看样子红笺再晚说一会儿她非晕倒了不可。   “嗯,他独自一个人,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你放心吧。卫师兄说叫我跟你说一声,他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叫你等着他。”   童黛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死丫头怎的不早说。”停了停,又怀疑起来:“萧萧你不是骗我吧,卫师兄哪里会这样说话?”   红笺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哎呀,我骗你做什么,你那卫师兄粘粘糊糊得不干脆,他说‘我过阵子再回去,萧师妹,麻烦你向童黛说一声,免得万一有不好的消息传开,引得她误会。’这不都一样的意思嘛。”   “这怎么能一样。他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回来呢?”童黛这回是真信了,擦干净了泪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此时那姓窦的修士回来,两个姑娘不好再窃窃私语。   停了半晌,米时献匆匆自洞府里出来,不知石清响给他吃了什么药,他虽然神情有些恍惚,总算没那么慌乱了,同三人告别,往他自己的洞府方向离去。   红笺捏了捏童黛的掌心,悄声道:“等我一会儿。”说罢,她走进了洞府。   石清响这洞府同她前几次来没什么不同,不同的大约只是红笺的心情。她前脚刚一踏进法阵,便听着石清响的声音笑道:“你这么着急见我,是要赶着告诉我结丹的好消息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度交锋   听着石清响说这样的话,红笺不由一阵牙疼,他打赌赢了,所以这是胜利者得意的嘲笑吧。   红笺落了座,冲黑暗中的石清响道:“出关挺及时啊,怎么,怕一月之期过了,没了对证我不承认?”   石清响一声笑:“你不会的。”   “这么笃定?”红笺说完顿时反应过来,半晌无语。她忘了卫以莲!这真是太气人了,这小子怕自己耍赖,还安排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目击证人。   这叫红笺怎么能服气,她口气微嘲:“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啊,当初你怎么不干脆将赌约期满的时间就定到今天?”   “那可不行,定到今天我没有足够的把握,总要留两天时间好补救。”石清响的回答叫她更加生气了,敢情自己这是上当得早,不然的话他还有后手呢。   红笺深深呼吸,输了就是输了,多纠缠无益,她此来是要将事情弄明白,以便更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红笺想了想,问道:“那只‘长耳海兰兽’,它还好吧?我以后还能见到它么?”   石清响不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许温情:“它很好。有机会的吧。”   不等红笺再询问,石清响主动道:“怎么样,岛上的生活,觉着好么?”   红笺实话实说:“很好。”   “我就知道。”石清响默然片刻,接着道:“你太累了,难得过一段那样轻松自在的日子,所以才会一直想着。”   是这样么,他算计了自己,难道还是一片好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一直很小心,但是昨天夜里完全没有感觉到。不过二十几年。你我修为上的差距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呵呵,那是因为我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奇遇。”石清响虽然在笑,口气却有些怅然。   红笺皱了皱眉:“好吧。这件事是你赢了。不但赢了咱们那个赌,看到齐天宝被刑无涯追杀。真是大快人心。不过石清响石大少,你这样连老朋友都戏耍,鬼鬼祟祟有意思么?很早以前你就在打卫以莲师兄的主意了吧,叫他为你做事,却又将他蒙在鼓里……”   “不,不是这样的。”石清响辩白的话说得很缓慢,吐字清晰。显得甚是从容,“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保护自己。方才米时献来说这事,我已经答应他立时传讯给我师父戴化神。请他老人家亲自来丹崖宗处理。你知道的,季有云和他的《大难经》,我不能不防备。”   红笺不准备再绕圈子了,她抬头望向黑暗中石清响的方向,眼睛明亮:“那你呢。你为什么可以一次次地骗过季有云?是不是因为你也学了《大难经》?你所说的奇遇是指做了天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吧!”   说到这里,红笺手指微动,悄悄打出去了一记法诀。   按她所想石清响听了自己这话肯定会大吃一惊,吃惊便会分神,而自己这道法诀又不是冲着他去的。等他发觉肯定已经迟了。既然石清响做了初一,那就别怪自己做十五,要鬼鬼祟祟的不地道干脆大家一起好了。   红笺打出去的这道法诀其实只是一道最基础的凝水诀,不过位置是红笺特意计算出来的,刚好在那颗明亮的珠子前,只要石清响反应稍微一慢,便会在那里凝成一面厚实的水镜,将珠子的光芒反射到石清响身上。   不需要很亮,只要能反射这珠子亮光的十之一二,她便可以看清楚现在的石清响是个什么模样。   谁想到她快,石清响比她更快!灵气波动刚起,空中水纹微漾,一股冷风便“呼”地吹至。说是冷风都有些不太恰当,那更像是一阵阴风,红笺即使未坐在风吹到的区域犹觉着身上一寒,似有无数冰砾针芒夹在风里,“剥”的一声刺破了水纹。   “老实点啊,方红笺你别耍赖。”虽是法术上小小较量了一下,石清响却并未生气,红笺自这句警告的话中听到了明显的笑意。   反正已经到这份上了,红笺更无顾忌,她“哧”地一声笑:“你都没有大碍,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快给我看看,病成什么德性了。”   “那不行,明明是你打赌输了,还来提要求,那我千辛万苦赢了你还有什么意义?想看到我,以后再努力吧,你现在只能这样……”   随着石清响这话出口,红笺坐着的那个角落突然亮起了缤纷光影。   这是一个小小的幻阵,除了那些赤橙黄绿的细碎光影像万花筒一样变幻飞舞没有别的用处。但布置法阵的人很费了一番心思,这些姹紫嫣红的碎光围绕着法阵中央的红笺,照亮她脸庞的同时,映衬着她那身花裙子色彩斑斓,竟然十分好看。   红笺坐着久久未动,她在这些光影里看到了翩然而至的蓝色蝴蝶,飘落到身上的红色枫叶,如是种种,好像突然有人打开了一扇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奇幻之门,诸般美景迎面而来。   时间持续得不长,这叫人目眩神迷绚丽色彩渐渐变淡消失,石清响的声音继续道:“就像这样,等你什么时候赢了我,想看多久都随便你。”   红笺笑了,她突然觉着自己方才那么急切真得没有必要,其实石清响有什么好看,他又不会顶着何风那张脸坐在黑暗里。知道何风是他这就够了,何必表现地像小孩子一样。   她由衷赞道:“还挺好看的。”跟着侧了侧头问道:“怎么样,你这几回见到我,有没有觉着像是见到了程情情?”   石清响直言不讳:“你们不一样,她比你会打扮多了。”   红笺一点都不觉着生气,饶你奸似鬼,这还是终于承认了嘛,于是她继续打探:“你将她和程石打发去了哪里?”   “去了趟中州。”   这个红笺已经猜到,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散修听到传言赶赴跹云宗。她啧啧两声,道:“然后呢?”   石清响笑了笑,道:“然后的事,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红笺暗“呸”一声,那种落在下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叫她不甘示弱:“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故布疑云嘛,程氏叔侄都是天魔宗的人,用来吸引季有云的注意力再适合不过。”   石清响道:“季有云没空来捣乱,咱们这里才会进行得这样顺利。”这是默认红笺猜对了。   红笺目光晶亮,她坐在那里不自觉上身前倾,两手十指交叉,道:“接下来戴明池要来了吗?我跟你合作,说吧,我能帮你做什么?”只要能叫戴明池和刑无涯不死不休,她不介意给石清响当枪使。   谁料石清响根本不领情,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不以为然:“你能做什么?咱们早就说定了的,半年,你离开丹崖宗。接下来很麻烦,不能出一点差错,化神眼中我这洞府没有秘密可言。你找你弟弟去吧。”   “方峥……”   “他活着,先前我不告诉你,是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他现在在哪里?”红笺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我想他这个时候大约会在小瀛洲。”   “小瀛洲?他投奔了乐宗主?”红笺只能想到这个。   当世的各大宗门,除去丹崖宗,她对乐游的小瀛洲印象最好。当日在寰华殿,若不是乐宗主仗义直言,她既不会顺利杀死了叛徒景励,大约也没有可能活下来,对于乐游她是十分感激的,若弟弟方峥是因为听说了这些才没去跹云宗找江焰,改而投奔了乐宗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石清响难得有些犹豫,沉吟了一下方道:“那到没有。先前你们不是说跹云宗仙园里结出一朵仙昙花么,当时我便估计着,这朵花小瀛洲的人不惜代价也会拿到手。前些天我得了消息,元婴长老奚旭已经带着仙昙花回到小瀛洲,这样那些消息不够灵通的人,再想得到仙昙花,就必须到小瀛洲去。”   红笺“呼”地站起来,失声道:“你是说方峥会去小瀛洲,打乐宗主那朵仙昙花的主意?”   这太出乎红笺意料了,以至于她浑身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   乐游身染怪病,这朵仙昙花是要救命的,方峥他……惭愧、惊讶、怀疑、担心,种种情绪混在了一起,叫她一时有些失措。   石清响道:“方峥大了,你不要老把他当小孩子。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你去慢慢查问明白吧。”   红笺缓缓坐下,她想去怀疑石清响的话,但石清响俨然知道很多秘密,他有独特的消息来源,他知道赤金火山,知道刑无涯那隐秘的海上牧场,那么,再知道方峥的事又有什么出奇,毕竟他从很早就开始关注方峥的消息了。   红笺发了一会儿怔,她被这个消息闹得心里冷一阵热一阵,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暗忖:“不管怎么样,方峥他人总还好好的,这就该谢天谢地了,不管他出了什么事,待我去了小瀛洲见着他再说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重游晚潮   这么一想,红笺到是平静了下来。不过丹崖宗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幸好这边天大的事石清响都一力承担下来。   感激的话不需多说,红笺道:“我会尽快弄清楚,处理完了立刻就赶回来。”   石清响很平静地回应:“不用急。这边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动不如静,只要等着就好。你如今成功结丹,祭炼法宝方面各宗法门不同,也要靠自己的机缘去感悟,我没有什么可帮你的。你还年轻,修炼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慢慢来吧。”   戴明池要来,以后两人这样开诚布公的机会也不多了,红笺心中感慨,却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会努力。石清响,你也不过比我大着两岁,怎么变得这么老气横秋的?”   石清响似是呆住,没有说话。   红笺站了起来想要告辞,想了一想,她还是道:“你知道,我这里有一部分的《大难经》经文,加上你手里那半部,其实要胜过季有云很多。”   红笺望着石清响的方向,等着他来做决断。这种互惠互利的事,他会肯将那半部经书拿出来做个交换吗?   石清响笑道:“你就不怕我给你一篇假的?”   “你会吗?”红笺反问,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   石清响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了一句甚是暧昧不清的话:“放心吧,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不过他立时又道:“过一段时间吧,《大难经》是天下最顶尖的功法,你已经受它拖累,每逢进阶都格外吃力,再多学的话,你现在的修为还托不起这么沉重的负担,实是有害无益。”   红笺有些失望,石清响大约看出她的狐疑来。特意解释道:“顶级功法的修炼无不是循序渐进,我举个例子你就清楚了,就像‘心剑’,筑基期的‘白虹贯日’、金丹期的‘慧心一剑’、然后元婴期才能学到‘心剑’,《大难经》也是这样。若非如此。季家的人早将全部的经书一代传一代,又怎么会出现被魔修抢去便失传半部经文这种事情?”   红笺听他说得在理,点了点头:“好吧。看来我手中的这部分你也并不着急。”   石清响好似迟疑了一下,顿了一顿方道:“是,我不着急,以后再说吧。”   红笺自石清响的洞府中出来,才发觉天都已经黑了,自己在里面呆了不短的时间,以致童黛露出担心的神情,望着她欲言又止。   红笺冲她笑笑,道:“走吧。咱们一起回香积峰去。”   童黛急了半天,想听听卫以莲的事情,不过她还记着自己的任务,抬手冲着洞府的方向指了指,状似询问。红笺点了点头,意为已经代她请了假。童黛大喜,拉着红笺回香积峰。   路上红笺又把她删改过的偶遇卫以莲的经过给童黛讲了一遍,先叫她放下心来。   待回到香积峰,诸人发现红笺成功结丹自又好一通热闹,费承吉极是欣慰。觉着终于对萧光渡所托的事情有了个交待,这等扬眉吐气的机会不能错过,费承吉当下带着红笺去向宗主穆逢山报喜。   红笺再是急着想要离开宗门,也知道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好在穆逢山不甚看重女修,对这徒孙又不熟悉,只是看徒弟费承吉的面子,才随口勉励了几句,并未打算多留她。   红笺听穆逢山和费承吉说到法宝,便趁机问了问。金丹期修士淬炼法宝,只要不是那法宝来头太大,妄图以蛇吞象,法门都大同小异,也顶多是失败个几次,对修士而言基本不存在什么危险。   穆逢山师徒给她讲解了一番,红笺先前也不是一无所知,基本上是一点就通,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炼成法宝对她的实力会有不小提升,而她选定的第一件法宝现成便有,就是“中空剑”,想来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她要在去小瀛洲之前把这件事做完。   自穆逢山的洞府回来,费承吉问她结丹之后有什么打算,红笺直言道想离开丹崖宗去四处游历。   这在她拜费承吉为师之时便说得很清楚,费承吉也未觉有异,只是问了下萧光渡的情况。   红笺知道他这是急着要卖好,干笑了一声,道:“哥哥刚传了信,说宗门有要紧事发生,不一定脱得开身。”   卢雁长最近是因为灭云宗的事忙得脱不开身嘛。   费承吉不免有些失望,他又忍不住好奇符图宗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不用他再想,化神戴明池便亲至丹崖宗。   戴明池没有久呆,他匆匆同穆逢山等人见了面,又单独召见过米时献,随即动身去了无尽海。   他前脚刚走,跟着消息传开,符图宗确实出大事了,这大事就出在丹崖宗诸人的眼皮底下:客居赤轮峰的符图宗大长老齐天宝出海之后下落不明,戴明池确定他门下的这位元婴后期大能已经殒落了。   这消息太突然了,登时便将丹崖宗众人震得目瞪口呆。   不提丹崖宗众人闻说齐天宝的死讯心情各异,单说红笺。红笺这里也不是要走便走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去做。   法宝需得祭炼、“锢魂章”的宗门任务需得做完,要说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那么怎么能不为人注意地混进小瀛洲,则叫红笺觉着颇为麻烦。   她想方设法打听了一下小瀛洲如今的情况,发现事情远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二十年前因为乐游不畏戴明池当众仗义执言,一下子将小瀛洲置于了风口浪尖上,乐游回到宗门之后先行清除了内部反对的声音,并且着手做了许多准备。   小瀛洲也有护宗法阵,不过它的情况与丹崖宗依仗上古灵泉大不相同,是由宗门中精通法阵的长老布置,一经引爆法阵内的一切便玉石俱焚。这种不惮拖着来犯敌人同归于尽的态度,使得戴明池就算真想动小瀛洲也需掂量一二。   乐游手段强硬,将小瀛洲经营得铁桶一块,加上他的病时轻时重,叫门人手下风声鹤唳,对生人警惕得很,红笺不知方峥准备如何行动,设身处地想一想,不要说盗取仙昙花,连接近奚旭等人都十分困难。   红笺先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杀够了“锢魂章”,又去先前那无人小岛上将“中空剑”真正祭炼成为自己的法宝,而后返回宗门去了功勋阁。   这天坐镇功勋阁的依旧是席宁席师兄,他见红笺果然顺利结丹,不免惊讶万分。   这回红笺没有心思逗他,将宗门任务交了,顺利换到二十点贡献,没有再接别的任务,客客气气同他告了别。   只剩一件事,那就是找到进入小瀛洲的契机。   对红笺而言有些麻烦,但办法不是没有,等天黑下来,她便借着夜色遮掩,以“仙霓霞光”为掩护,悄悄登上了晚潮峰。   二十多年没有回来,物是人非,晚潮峰在红笺眼中显得处处熟悉,但又隐隐透着不同。   她还记得那一天,大师兄丁春雪顺利结丹,他们同门三人跟着师父闫长青去向师祖孙幼公报喜,就是那一日,师祖发了话,陈载之成了三人的师弟。   而今她也结丹了,师祖、大师兄却已经湮没在过去的时光里,再不复得见,二师兄秦宝闲做了替罪羊,陈载之杳无音讯,师父闫长青心灰意冷,彻底沉寂。   都说道心坚定,修炼之人生命漫长,到最终都会变得性情淡漠,但红笺却发觉心境上自己还远远做不到无情无绪,晚潮峰上夜风微凉,浪花拍岸若雪,听上去一片喧嚣热闹,那一幕幕或喜或悲快乐哀伤的画面在她脑海间闪现,令她倍觉怅然。   等到了堆雪崖,一切更加熟悉,自她离去,堆雪崖全无改变,历历往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红笺深吸了一口气,最要紧的是当下。   出事之后,丹崖宗的水修损失了不少人才,除了遇害的,像红笺、陈载之这样受到牵扯的,更有一些对丹崖宗太过失望,借故离开,一去不返。   而这其中,就有不少因为当日寰华殿上乐游那句“敞开大门欢迎诸位”的话,去了小瀛洲,尤其是先前晚潮峰上那些红笺的师叔师伯们。   这些消息丹崖宗修士们私下里多有流传,大伙只是明里不说,其实像穆逢山、英麒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对此无可奈何。   红笺打的也正是这方面的主意,小瀛洲她肯定有熟人,只是纵使她认识人家,却不敢叫对方认出她来。以丹崖宗水修的身份去投奔小瀛洲,报说是香积峰费承吉的弟子那就跟开玩笑一样,只能说自己是晚潮峰的人。   晚潮峰,红笺最了解的自然要属自己的师父闫长青。她今晚悄悄摸上堆雪崖,便是要趁着师父闫长青不注意,到他的洞府中盗取一件广为人知的东西做为信物。   至于对什么东西下手,红笺一时还没有打算,闫长青的洞府她熟悉得很,且偷偷溜进去,到时看拿哪一件东西趁手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溜门无需撬锁   闫长青是金丹后期。   红笺丝毫不担心会被师父发现。   他洞府里的那些禁制一看便知二十年未曾改动,红笺对之烂熟于心,如入无人之境。   听说那件事过后闫长青几乎将自己封闭起来,无事很少踏出洞府,红笺已经做好了悄悄窥见他的准备,但她进去了才发现,洞府里面竟然没有人。   闫长青不在,洞府里空荡荡的,他休息的屋子角落里随意扔了几个空酒坛,桌上有酒壶,床榻上被褥单薄,冷冷清清根本不像住人的地方,更不要说找到一件信物。   红笺呆立片刻,心中百味杂陈,悄悄又退了出来。   没有得手,今夜那就是白跑了一趟。可故地重游,却叫她生出许多感慨来,既然回来了,总要去看看师祖和大师兄,这么久了,他们原来的住处也不知有没有荒废,或者改做别的用途。   红笺先去了师祖孙幼公的洞府。   她在心里暗道:“师祖,我回来了,你的大仇还没有报,不过我明天就要再度离开丹崖宗了,你放心,此次出去我定会找到一个好的办法,以便来日帮着陈师弟重振丹崖宗,恢复你和凌宗主那时候的荣光。”   孙幼公的洞府自远处看黑沉沉的,红笺在距离洞府不过几丈远的暗影里伫立良久,正准备进去瞧瞧,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   洞府里竟然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红笺第一个念头便猜到里面的人应该是师父闫长青。   她暗暗叹了口气,悄无声息进了洞府,师祖的洞府现在全不设防,比闫长青的住处还容易进入,红笺现在也是金丹高手,再加上“仙霓霞光”,有心接近无心,这种情况下世上还能发现她行藏的不过寥寥数人。这几人此时也都不在丹崖。   红笺怕惊动里面的人,不敢先以神识窥察,一直到距离很近了才发觉此时在师祖洞府中的是两个人:二师伯霍传星和师父闫长青。   孙幼公这洞府里面其实很宽敞,起居的,修炼的。会客的。还有用于炼器炼丹的,他用惯了的物品摆放依旧,只是先前接受徒弟们拜见问安的那间屋子有了些改动。里面摆放了香案供桌,青烟袅袅,供桌上燃着长明灯。   一看就是师父和一众师伯师叔时常来拜祭。   “师弟,你越是如此固执,心境便会一直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进而变成心魔,阻碍你的修炼。这么多年你始终没有更进一步,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吗?”   “那又如何,师父他老人家元婴后期大能。金大长老更是堂堂化神,还不一样为人所害,到他们那种程度,仍然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霍传星如此劝说闫长青显然不是头一次,眼见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闫长青心态上仍然没有什么起色。他叹了口气,道:“天道循环,你切勿如此灰心丧气,咱们今天来祭拜师父,不就是因为齐天宝死了吗?你那徒弟方红笺说。师父和宗主是符图宗的人所害,不管齐天宝怎么死的,终是断了那戴明池一条手臂,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可稍稍告慰。”   闫长青闻言冷笑一声:“大约也只有咱们晚潮峰的人才会相信那丫头的话吧。”   红笺听着师伯师父提到自己,不由竖起了耳朵,她很想知道他们尤其是师父闫长青究竟会如何看待自己,结果她听到了,闫长青的口气中有不满,有愤恨,但这不满和愤恨听上去却并不像是仅仅针对她,似乎对着所有的人,连他自己也包括在内。   那连番变故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若是这种心态,怪不得看不到进阶的希望。   霍传星道:“长青,要不你换个环境吧。我没有大师兄那么有担当决断,看这样子,穆逢山也不会长久叫晚潮峰维持现状,到时候,只要不是太过份,我准备学师父当年,退让求全。咱们这一支,有我留下来守着就够了,你的修为还可以往上再升一升,争取早日结婴。”   结婴对于现在的闫长青看上去有些遥不可及,按说应该是叫他非常向往的,他听了霍传星这话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漠然问道:“我还能去哪里?”   霍传星犹豫了一下,道:“桥卿他们几个临去小瀛洲之前,曾经同我打过招呼,当时我考虑他们处境艰难,帮他们向乐宗主写过一封信。后来谢师弟也来同我说他要带着弟子去小瀛洲,说实话那时候我是不大高兴的,不过,长青,你这情况和他们又不同,不要想得太多,不行就去小瀛洲散散心吧。”   红笺心中动了动,霍传星所说的桥卿,红笺认得,是大师伯井白溪的得意弟子,大名窦桥卿,大师伯出事的时候这位窦师兄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而谢师叔谢侠真她更是熟悉,这么说晚潮峰果然去了小瀛洲好些人啊。   闫长青问道:“谢师弟同你还有联系?”   红笺暗中赞了一声,她从来没觉着师父闫长青这么顺眼,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若二师伯同师叔他们还时时联系,她可不敢贸然上门去投奔,非得改换策略不可。   幸好霍传星道:“自他们走后,再便没有消息了,小瀛洲形势紧张,他们去了始终不是乐宗主的嫡系,总要有些忌讳,他们不送信来,我也不好主动联络。”   他等着闫长青拿主意,闫长青却缓缓摇了摇头:“我哪也不去,师兄不必为我操心了。”   霍传星见他犟脾气上来,再劝说只会起反作用,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闫长青拒绝去小瀛洲,叫红笺松了口气。她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心念微动,暗忖:“我干嘛非要在师父这一棵树上吊死,他洞府里没有什么东西好拿,还有二师伯嘛。现在他人在这里,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若是来之前,叫她打二师伯这元婴的主意,她还真有些不敢,不过既然洞府里没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红笺运转着“仙霓霞光”蹑手蹑脚退出师祖的洞府,直奔二师伯住处。   丹崖宗这些洞府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只要里面没什么秘密,很少有人还去设置禁制,实是根本想不到会有谁惦着进去偷东西。   故而红笺十分顺利便溜进了霍传星的住处,待她转了一圈,不禁大失所望,二师伯这洞府里好东西是不少,灵草、灵药都有,大件的器物也不少,但这些都不合适做为信物啊。二师伯十分谨慎,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显然他都随身带着呢。   红笺不敢久呆,她现在脑袋里转得飞快,一见此计不通,立刻抽身退出,改而直奔大师伯井白溪的故居。   不过到这时候,她已经是在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想也知道大师伯被诬与魔修勾结,被抓起来的时候虽然很突然,不可能收拾自己的住处,但当时肯定已被旁人搜过,便剩下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也肯定早被徒弟们收拾起来了。   事实果然同她想的一般无二,井白溪的住处空荡荡的,桌椅床榻布满了灰尘,她只是进去一站,放开神识扫了扫便知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至于谢师叔那里就更是连去也不必去了,人家是有计划的离开,该带的东西肯定都带走了。这么说,转了一圈,还是要回去打闫长青的主意。   洞府里没有什么可拿的,就只能看看他身上、乾坤袋里。闫长青再是心灰意冷,多年积蓄的家底想败也败不光,更何况他也没那心情,想来都随身带着呢。   红笺全不觉着自己在打着大逆不道的主意,她只想自己怎么能既顺利拿到东西,又不惊动旁人,最好连师父闫长青也不明所以,想追究也无从追起。   师父和二师伯不会在师祖的洞府里久呆,留给她的时间着实不多,红笺急着需要她的脑袋赶紧给她想出一个主意来,她一边趁着夜色遮掩往闫长青的洞府方向疾奔,一边将手伸进乾坤袋,一样一样翻着自己的收藏。   每到有需要的时候,才发觉能派上用场的宝贝真是少啊。红笺暗暗发誓等离开丹崖宗,一定要想办法好好充实一下自己的乾坤袋。   妖兽尸体、玉简、丹药、幻法兰……有了,幻法兰,就是它吧。   红笺记性很好,方才她在闫长青的洞府里看到了不少灵酒,当时她还感慨了一下师父也学会借酒浇愁了,现在不禁想:“这不都是给我准备的吗?”   刚才这几处洞府,她只是进去一站便走,花的时间并不长,等她小心再度摸进闫长青的住处,不由松了口气,暗道:“谢天谢地,这真是太顺利了。”闫长青还没有回来。   红笺拿出那个装过灵液的空瓶子,悄悄将师父的灵酒倒了一些进去,酒壶给他原样放好。红笺缩在角落里找了个藏身之处,取出几株幻法兰,泡到了酒中。   一切准备好,就差师父闫长青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半夜,红笺估计着闫长青很快会回来,果然,过不多时,气流微动,闫长青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恶作剧和心结   闫长青神情郁郁,直接进来内室,坐在了床榻上。   他果然没有发觉自己的屋子里还藏着一个大活人。   红笺停了半晌,没听到他那里有动静传出来,悄悄探头,见他后背挺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估计着已经开始了打坐修炼。   这短短时候,红笺唯恐幻法兰入酒时间不够,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一时也不敢轻动。   闫长青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红笺见他仍未打算收功,暗忖:“师父其实还是很用功的,并没像我想的那样时时借酒浇愁,怎的就是修为上一直没有进境呢?”   时间差不多了,红笺悄悄自乾坤袋里摸出了一根“千足胆”的尖刺,“千足胆”是金丹期妖兽,红笺将“中空剑”炼化为法宝之后拿它试的手,顺利将其斩杀。它的尖刺足有一尺多长,刺身硬过神兵利器,黑漆漆泛着幽光,红笺拿在手中,小心地将刺尖蘸上酒液,缩在一旁等待机会。   打坐修炼的时候真元遍布全身,偷袭很难得手,又过了半个时辰,红笺听着师父深深呼吸,他要收功了!   闫长青睁开眼睛,两手按膝,身体微动想要站起来。   就在这须臾之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背后生寒,有人!   这是在内室,太不应该了。   闫长青做梦也没料到在堆雪崖自己的内室之中竟会有人一直埋伏着,等他反应过来背后有人,红笺已经距离他很近了,而手中的尖刺更是只差寸许便触及他后背。这点儿距离连“八步赶蝉”都用不上,红笺没有攻击闫长青的要害,以尖刺轻轻在他肩头扎了一记。   闫长青感觉肩上微微一疼,他起先并未在意,一边运转真元护体,一边想要祭出法宝来抵御一二。   但叫闫长青大吃一惊的是他那充足的真元忽然间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锁住。竟不能调动分毫,更不用说施展什么护身法术。   他暗叫“不好”,向前疾纵,想要拉开距离回头去看。   有上回对付景励的经验,红笺知道幻法兰真正起作用的时间非常短暂,她不敢叫闫长青再有别的反应,一掌击下。正中他的后脑。   这一下力量拿捏得很好,闫长青脖子扭到中途。直接便被这一掌打得昏了过去,连哼也未哼一声,向前摔倒。   红笺伸手扶住了他。   人虽然是暂时制住了,但闫长青好歹是金丹后期,放任不管立时便会转醒,红笺调动真元将他压制住,扶着闫长青慢慢躺倒在床榻上,暗忖:“你还是睡一会儿,等我走了再醒过来吧。”   由这么近居高临下看自己的师父,这还是头一回。红笺心中感慨。伸手过去将他的乾坤袋拿到了手中。   先做正事要紧。   红笺掐法诀打开了闫长青的乾坤袋,神识深入进去,不由暗自“啧”了一声,师父多年的家底看来都在这里了。   好东西挺多,看得有些花眼。不少东西以红笺对闫长青的熟悉,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她到没有动念想要据为己有,只想着赶紧找一件名气大些的宝贝。   很快红笺便锁定了目标,她没有犹豫,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件法器。   这是一杆“碧血枪”,躺在手心里看上去精致小巧,一旦施法放出去却有极强的威势。天下间枪形的法器不少,一般而言都是其它四系的修士在用,水修因为水真元攻击力稍弱,选择这类法器的并不常见,红笺对它印象极深,因为这枪是闫长青为了徒弟丁春雪精心准备的。   丁春雪筑基之后选择了修炼辅助类功法,与人争斗时不免大大吃亏,闫长青搜集材料炼了这杆枪,是希望他在法宝上能稍稍弥补这一缺憾。枪乃百兵器之王,使出来堂堂正正,丁春雪根基扎实,在闫长青想来这么一件法宝他足以驾御。   这件事当时晚潮峰很多人都听说过,至少谢侠真谢师叔肯定有所耳闻。   可惜直到丁春雪被杀的时候,这件宝贝还没有最终成形,丁春雪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将它祭炼成自己的法宝。   红笺将“碧血枪”收了起来,她这边还有多出来的几只“锢魂章”,干脆将那些妖兽尸体连同一时用不上的材料灵草一股脑给闫长青塞到他的乾坤袋里。   忙完了这些,她低头看向师父闫长青。闫长青脸色泛青,模样看上去颇为憔悴,连眉毛都白了,虽然昏睡过去脸上还带着几分狰狞怒意。   红笺撇了撇嘴,低声道:“你这老头儿,怎么做人师父的,这般偏心眼儿,对我一点儿都不好。”   闫长青闭着眼睛没有反应,红笺恶作剧心起,伸手拿出为扮“萧萧”随身携带的眉笔来,先将师父两条长长的白眉毛涂黑,又在他鼻子下面画了两道弯弯上翘的胡须。   大功告成,红笺收起眉笔,再看闫长青,这会儿他的脸色可是显得和蔼多了,只是一张长脸上多了四条突兀的黑杠杠,看上去颇为滑稽。   红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又看了片刻,突然俯下身去张开双臂抱了抱闫长青,虽然明知他听不到,仍轻声耳语道:“师父,我去了,若是有缘咱们再聚。”   她不再迟疑,转身迅速离开洞府,等到了洞府外边,才放松了对闫长青的压制。   估计着等闫长青醒来,弄明白出了何事,红笺早跑得连影子也不见了。   此时天际微白,东方朝阳还未升起,山风犹带着很重的凉意,红笺面带笑意步履轻快,好似一直埋在心底的一个结突然打开,自里而外一身轻松。前路艰难又如何,敌人势大又如何,万事无需杞人忧天,且行一步看一步,就连方峥的事,也等到了小瀛洲再说。   她心情好得不得了,至于师父闫长青,这会儿那得是快气疯了吧。   *******************   小瀛洲是个海岛,位于丹崖宗的东北方向,二者相距上千里,但这在道修大陆尚属相距很近的两大宗门。   因为海中修行方便,小瀛洲也聚集了不少水修,凌虚子活着的时候两家交流颇多。   现任宗主乐游是土灵根元婴圆满,他上任之后致力于加强其它四系力量,如今宗门内金、土两系修士亦是不少,木修、火修稍稍次之,又有擅长炼丹、制器、布阵的修士,总体实力不容小觑。   这么一大家子不知怎么协调约束的,内忧外患困扰了这么多年,即使是处在戴明池的阴影下门人心也很齐,若不是数年前乐游实在病得起不来床,大约连那位被诛杀的本门长老也不会起异心。   对于小瀛洲,红笺实是有许多好奇,就不为了弟弟方峥,能有机会混进去见识一番,她也不会错过。   只是这机会,却需要自己创造。   无尽海小瀛洲北部海域地势复杂,大小岛屿林立,时常狂风大作巨浪翻涌,究其原因,一个是气候多变所致,再一个这些岛屿上生活了许多实力不一的妖兽。   此时正有两位修士冒着瓢泼大雨在海上追杀一只金丹期蛇龟。同样是传说中的由蛇、龟交配而生,蛇龟和龟蛇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妖兽。龟蛇龟首蛇身,虽然亦是用脚爬行,它的很多攻击手段脱不开蛇的习性,依旧是依靠着强而有力的尾巴。而这只蛇龟却是头如巨蟒,身如玄龟,背上驮着重重的壳,以致那两名修士的很多攻击落在上面都显得不痛不痒。   饶是如此,两名修士依旧咬着牙紧追不放。   其实不但是他们,任谁在海里发现了蛇龟大约都舍不得放弃。   蛇龟这妖兽别看是金丹期,却没有什么厉害的攻击手段,只要拉开了距离,就是筑基期修士也敢同它斗一斗,更重要的是蛇龟的寿命远远超过同阶妖兽,它的妖丹是传说中炼制续命丹的必备材料,只这一点便叫天下修士趋之若鹜。   此时追着这只蛇龟的两名修士一个是金丹初期,名叫江无非,一个是筑基圆满,名叫巫锦,两人都是小瀛洲门下的水修。   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换作其它灵根的修士来追击妖兽或许觉着麻烦,可水修们却很乐在其中。   巫锦甩了甩头上的雨水,笑道:“师兄,咱哥俩运气真是不错,小牛岛时常有同门去修炼,竟一直没人发现它。”   江无非抬手打出一道白练,蛇龟侧头闪过,在水中稍稍偏转了一下方向,向下一沉,庞大的身体没入海水之中。   江无非放出神识,紧紧锁住妖兽不放,道:“不要大意,这只蛇龟前额生角,快进阶了,咱俩奈何不得它,我已经送出了消息,师父马上就会赶来,你我只要跟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巫锦应道:“放心吧!”   因为同符图、丹崖两宗交恶,小瀛洲修士在外修炼都尽量结伴而行,并且与宗门随时保持联系。   流水知音之类的联络法器在小瀛洲大量存在,此时江无非身上就带了一只,这套法器的另一半留在了一位师弟那里,片刻之前他已通知那师弟将法器交到师父手中,过不多久,二人的师父谢侠真就会赶来。   ☆、第二百章 美救英雄   江无非、巫锦都是谢侠真的弟子,跟随他由丹崖宗到的小瀛洲。   孙幼公遭受陷害死得不明不白,谢侠真做为他的小徒弟,眼见穆逢山接掌宗门之后着力打压水修,更没有给凌宗主、金大长老以及师父报仇的意思,感觉憋屈异常,索性带着弟子们以外出历练为遮掩,离开丹崖宗,投奔了小瀛洲。   乐游对孙幼公的徒子徒孙来投极为欢迎,他前前后后收留的丹崖宗水修已达二十余人,因为辈份关系,这些人都交由谢侠真带着。   发现蛇龟的消息传回去,谢侠真很重视,这份重视却不是为了自己,小瀛洲能撑着不倒,乐游的身体至关重要。像蛇龟妖丹这等或许对医治他病情有益的东西,一旦发现就不能错过。   江、巫二人在空中追着蛇龟,时不时攻击两下,说说笑笑,异常轻松。   蛇龟逃往的方向是十子群岛,不熟悉的人会觉着那里地形复杂,小瀛洲的人因为常在附近修炼,到不会有这种感觉。   说是“十子”,其实就是十座小岛或近或远围成一个圈,环绕着中间一座高耸出海面的山峰,那附近虽说便于藏匿,但没有大风大浪掩护,海水又浅,对于逃跑中的蛇龟而言可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巫锦眼见蛇龟被追得慌不择路,有心同师兄调侃几句,突觉江无非身形一滞,在空中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什么人?”江无非话刚出口,二人就见迎面有什么东西撕裂了雨幕,自十子群岛方向一大片水花溅起多高,正贴近海面疾速接近,巫锦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若不是听师兄喊这一声,他甚至不知道对面来的是个人。   来人一声怪笑。笑声未毕,人已经接近到数丈之内。   江、巫二人暗自惊骇,好快的速度!来者不善。江、巫二人连忙施法凝出水盾护身,便在此时。大雨中金光乍现,来人竟是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出手。   江无非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大雨阻隔了视线,再加上来人这嚣张的出场方式,他只依稀感觉到对方与自己修为相仿,应当也是一名金丹修士,如此就算自己不敌也没有什么好怕。只要和师弟两个联手拖延一二,顶多再过一刻钟,师父就会赶来。   但对方这一出手,他登时便有了判断:“挡不住!”幸好这一下不是冲着他来的。不然非直接劈散了他的防御不可。   蛇龟趁着江、巫二人被阻本已逃出去数十丈远,来人这一击刹那间便由后追至,它连个缩头躲避的时间都没有,被那道金光在脖颈上劈个正着。   随着它惊天动地一声哀嚎,这只江、巫二人追了半晌不得已要请得师父出手的蛇龟竟整整齐齐自脖颈处被斩成了两截。身首异处,渐渐没有动静,血迅速染红了老大一片海面。   这……江无非止不住骇然,这时候谢侠真已自小瀛洲出发,正由“流水知音”里看到这一幕。江无非听着师父叫道:“无非小心,那是‘慧心一剑’!”   师父正乘法宝飞速赶来,可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眼前这人的雷霆一击。   江无非以为对方亦是冲着蛇龟妖丹来的,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阻止,巫锦已不满地道:“哎你这人,什么意思,我们已经追了半天了,你怎么上来就抢?”   来人迎着风雨立于飞剑之上,闻言冷笑一声,未急于收取妖丹,抬手向两人亮了一下掌心中的一块玉牌,道:“符图宗门人奉命巡海,你等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江无非和巫锦意外地对望一眼,说实话那玉牌上刻的是什么,这么匆匆一瞥哪能看得明白,但这金灵根修士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他是符图宗的人!   谢侠真提醒徒弟:“拖延时间!”   江无非向巫锦使了个眼色,回答那人道:“我们是水修,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修炼,遇到妖兽便顺手杀一杀。不知这偌大的无尽海什么时候归了符图宗?尊驾不是假冒的,意图败坏戴宗主声誉吧。”   他这么一怀疑,对方自然要解释,一来一去,师父便有足够的时间赶来。   果然那人神情倨傲,淡淡地道:“以前没有,从现在开始就是了。我们齐长老在无尽海遇害,宗门有令,凡是海中遇到鬼鬼祟祟的修士,都要拦下仔细查问清楚,谁若是不服,一律格杀勿论!”   齐天宝死了?这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不知真假,但对方自称是符图宗门人,江无非和巫锦这师兄弟二人怕激怒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一声欢呼憋回去。   江无非深深吸了口气,张口欲言,那人已先将脸一沉,喝道:“问你们话呢,哪个宗门的,东拉西扯不好好回答,定有古怪,看来非得拿下了才肯说实话!”   他这话出口,摆明是要动手了,路上的谢侠真心急火燎,指点徒弟道:“你和巫锦散开!”   江无非知道这是师父自“流水知音”里目睹了对方修士“慧心一剑”的强横,知道他和师弟两个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怕被一勺烩了,连忙听话后撤。   只是他听到谢侠真的话再有所动作始终慢了一步。对面修士再度出手,使得不是“慧心一剑”,他这回甩手丢了张符出来。   符图宗的符箓怎么应对,说实话因为符箓种类太多,就是谢侠真遇上也要头疼,更不要说江无非、巫锦这等根本未同符箓打过交道的人。只知道若是攻击类的符,定不要被它贴到身上来,若是辅助类的符,只有眼疾手快,在它发挥作用之前将它打落,除此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江无非听着那修士口中喝了一声“定”,他还想着施法将符击落,谁知那符竟先一步在空中爆开,没有火光,那点青烟也立时被大雨浇灭,即便如此,江无非也早早闭住了呼吸,暗自诧异:“这是搞什么?”   但随即他发现了这张符的可怕:他竟当真不能动了。不但是他,师弟巫锦那里也傻呆呆站着,本来还有真元护体,此时两人什么法术也施展不出来,顿时便被大雨淋成了两只落汤鸡。   怎么会这样?这种感觉就像被比自己修为高很多的修士压制,只能任人宰割。这张符看着不怎么样,竟如此厉害,江无非不由深深为自己和小瀛洲的命运担心。   没有时间给他胡思乱想,那符图宗的修士定住了两人,分别看看,自言自语道:“两个小子,真是麻烦,还是先杀掉一个吧。”   听到这话,不但江、巫二人脸上变色,连拼命往出事地方赶的谢侠真都骇然失措。   那修士手掐法诀,看样子应该是那招“慧心一剑”,他打量完江无非,又扭头去看巫锦,分明是在琢磨冲哪个下手,跟着他笑了一声:“小子,合该你走运!”说话间冲着巫锦举起了手。   江无非大叫了一声:“且慢。”师父叫他拖延,此时生死掌握在对方手中还怎么拖,他见那修士冷眼望过来,脸上生汗,道:“不要杀我师弟,有什么冲着我来!”   在巫锦感激的目光中,那修士一声怪叫:“哎哟,来玩这套,老子成全你!”   巫锦大叫了一声“不要”,便见那修士掐动法诀,江无非身不能动,心中一片冰冷,他很想闭上眼睛,不过师父还在通过他的视线观察敌人,这使他不得不硬撑到最后一刻。   就在江无非马上要血溅当场的之时,三人脚下的海水突然悄无声息地两旁分开,先出现的是一道白光,看上去是飞剑类的法宝,速度极快,刚一出水便到了那修士眼前。   那修士打架经验极其丰富,不知怎的身体动了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他人还站在原处,只是那下偷袭已被他闪了过去。   此时那偷袭之人已自水中跃出,挡在了江、巫二人身前。   不论江无非还是通过他两眼观战的谢侠真此时都生出死里逃生之感,尤其是谢侠真,他紧赶慢赶,此时已经遥遥望见十子群岛,不论这半路杀出的是哪路英雄,只要能牵扯住那符图宗的修士片刻,他便可及时赶至。   谢侠真还盼望着那两人刚一对上能聊几句,谁知那修士一见水中之人露面,二话不说,便将蓄势待发的“慧心一剑”放了出来。   江无非一声惊呼,他有心提醒来人注意,但肯定已经来不及了,这“慧心一剑”如此大的威势,不但来人避不过,自己眼看着也要被串成冰糖葫芦。   谁料那人背向江无非这边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似乎只是招了一下手,那记恐怖的“慧心一剑”在空中肉眼可辨急剧缩小,竟然消失不见。   江无非和巫锦一时傻了眼,他二人这才注意到水中跃出来这人一身黑衣,背影纤细,竟还是一位女子。   符图宗那修士亦未料到会出现这种怪事,他一愣神间却发觉对手捏着法诀不发,赫然是在蓄势。蓄势越久,发出来的法术越是恐怖,他面露骇然之色,顾不得再伤人,转身便往十子群岛方向逃去。   ☆、第二百零一章 谢侠真   符图宗那修士眼见碰上了硬茬儿,收起桀骜嚣张之态,脚底抹油,跑起来竟也是飞快。   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逃出了二三十丈远。   江、巫二人依旧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有心提醒一声,却又觉着这情况那救了二人的女修怎会不知?她一直屹然不动,莫不是刚才对付“慧心一剑”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   正有些不安,却听背向两人那女修叱道:“哪里逃!”   她右手高高扬起,掌中突然多了一杆枪,这枪足有丈许长,是个法宝无疑,枪一显形,原本淋向二人的瓢泼大雨突然于空中转了个弯,好像那枪身上有巨大的吸力,将大片的雨水席卷一空,不独如此,便连海浪也被它吸引,枪身越凝越长,很快便达到了施法之人的极限,她持枪的手看上去有了托不住之感,这才猛然间挥手。   水花向四下飞溅开来,而那杆长枪却划开空中雨雾,如一道亮白银河破开虚空,自后面直向那符图宗修士追去。   这等声势,叫通过“流水知音”看到这一幕的谢侠真速度不由缓了一缓。   他是金丹圆满,但他自忖方才这法宝到了他手里使出来也不过如此。枪这种霸道法宝,根本就不适合水修来用,可这偏偏却是一杆水修用的枪,这女修是谁?为什么枪和水修这种联系,突然叫他心中有了一丝微妙的感触,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这件法宝蓄势的时间不短,符图宗那修士本已逃出百丈有余,但众人只见亮白枪尖和那修士之间的距离在飞快缩短,八十丈、七十丈,很快接近到五十丈之内,此时那修士显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突然转向提速,枪上仿佛长着眼睛。紧紧咬住不放,女修亦由后追了上去。   这一场海上追逐就在江、巫二人的眼皮底下发生,不论是追的还是逃的,那速度都叫两人觉着望尘莫及。   眼见枪尖离着那修士的身体越来越近,只差十余丈便可追上。此时那修士已经逃到了十子群岛当中的一座小岛前。那修士不知怎的空中一个翻身,如乳燕投林,一头钻到了岛上。   这一下太过突兀。长枪紧随而至,直接没入了岛上的山石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远处烟尘弥漫,众目睽睽之下小岛消失了一半。   很快那女修追至,落到岛上。两下相距太远了,又隔着大雨,江无非和巫锦看不太清,只见那个小黑点在岛上飞了一周,似在找寻敌人。跟着消失不见。   巫锦这才敢透了口气,惊魂未定道:“这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江无非默然,师父马上就到,不管怎样,自己总算侥幸逃得了一死。   他二人在这里呆站着,却不知道那海岛另一面视线阻隔之处。逃命的符图宗修士停下来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说起话来犹有些气喘:“一定要这么卖命吗?我的娘啊,真是鞋都跑丢了一只。”   刚刚还追得起劲的女修笑盈盈落于他身旁,凑趣道:“哪呢,我回去帮你捡。”   这两人正是卢雁长和红笺。   小瀛洲戒备森严。想敲开他们的大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红笺没有办法,只得故技重施,找卢雁长来搭档着演一场好戏。结果卢雁长接了信不但自己来了,还给红笺带来了点意外惊喜。   此时红笺便问那惊喜:“咦,我小师姑人呢?”   不远处石头后面井小芸露了一下头:“这呢。”她适才目睹了全过程,煞有其事评价道:“不错不错,看不出来,方红笺你鬼主意还挺多。卢雁长装得也挺像那么回事,足以骗过那两个傻大个儿。”   红笺笑道:“那要多亏师姑你配合得好。”   井小芸在赤金山脉和灭云宗那些人呆在一起早憋闷得浑身难受,这次卢雁长出来,她死活要跟着。也幸好有她在,卢雁长的那张破烂符纸才能当做“定身符”用,她堂堂元婴,神不知鬼不觉定住两人再容易不过。   井小芸听到红笺夸奖面露得色,还待再说什么,突然怔了怔,看往远处海面,道:“有人过来了,好像是个金丹圆满。”   红笺道:“没事,这时候来的十九是自己人,你放开他俩吧。”   她又转头叮嘱卢雁长道:“我去了,有事再联络,你和小师姑一起千万要小心。”若只有卢雁长一人她还放心一些,井小芸虽然是元婴,时常做出事来叫人措手不及,若叫人发现她是魔修,确实会有极大的危险。   卢雁长心领神会,挥手道:“放心就是。”   于是短暂的碰面之后,红笺假作没有追到人,自小岛方向现身,迎向了江无非和巫锦二人。   而江、巫二人也突然发觉自己能动了。巫锦抽了口气,道:“得跟师父说声,这鬼符这般厉害,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再遇上符图宗的人应该怎么应对?根本没法打呀。”   江无非沉声道:“师父看得见,他马上就到了。谁说没法打,还是你我本事不济,你看看人家……”   此时二人离着红笺已经很近了,巫锦闭上嘴巴,跟在师兄身后,上前见礼。   二人这才发觉对方这女修竟然非常年轻,红笺为顺利混进小瀛洲,自然不能还做萧萧那身荒唐打扮,她的本来面目不但师叔谢侠真熟悉,乐游见过,就是眼前的江、巫两位师兄也都不陌生,红笺无奈之下只得借助“仙霓霞光”稍稍改头改面,薄施脂粉,水修若是貌不惊人反而惹人生疑,此时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可是个真真正正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救命恩人这等美貌,既震得江、巫二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又觉着甚是理所当然。水木两系本来便出美人,而修为越高,自然越是脱胎换骨,这姑娘如此身手,似乎只有这等仙人之姿才配得上。   红笺见对面的两位师兄果然未认出自己来,笑一笑,先行了一礼,手指蛇龟的尸体道:“两位不是要挖取这蛇龟的妖丹吗?”   江无非脸上一红,若不是已经通知了师父前来,这颗妖丹其实这时候便应该由自己双手奉上。   他吱唔了一下,顾左右而言它:“方才幸亏姑娘相救,在下小瀛洲江无非,这是我师弟巫锦,姑娘法力高深,不知出自哪家宗门,如何称呼?”   “小瀛洲么……”救命恩人喃喃重复了一下,神情古怪,似有难言之隐,但她很快收敛了这抹异色,爽快地答道:“我是丹崖宗的,姓南名萧,两位师兄不必如此客气。”她很想报上真姓氏,又担心听到的人有所联想,只得胡乱编了一个。   丹崖宗,听到对方这回答,却叫江无非和巫锦都吃了一惊。   此时离远一道剑光疾飞而至,来人不等收起飞剑,尚在半空便迫不及待问道:“丹崖宗?小姑娘,你师承何人?”   红笺抬头望去,见来的果然是师叔谢侠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酸,脸上却未带出丝毫异样,答道:“我师父是闫长青,前辈认得么?”   “认得?呵呵,我简直太认得了,闫师兄竟又收了弟子么?我叫谢侠真,不知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谢侠真闻说对面这小姑娘竟是师兄的弟子,不由耸然动容。   然后他突然心中一动,道:“适才你使的那法宝,是‘碧血枪’吧?”   红笺睁大了眼睛:“是啊,你怎的知道?谢……,啊,我知道了,二师伯跟我说过的,您是谢师叔。”   谢侠真见对方说话间神情雀跃,不由心中酸涩,他当年甩手离开,几位师兄都对他失望不满,二师兄霍传星性情宽厚,不会和他计较,可闫师兄明显是余怒未消,故而在新收的徒弟面前提也不提自己。   不过难得闫师兄又收了徒弟,还是个女徒,说不定已从那些叫人伤心的往事中走了出来。   谢侠真原本有许多话想要问这小姑娘,如此一来竟不知由何问起,叹了口气,道:“我走的时候,你还没有入门。这么多年你师父可好?”   红笺神情微黯,嗫嚅半晌,道:“师父身体还好,只是我总见他不大开心。”   她这一句回答不但谢侠真早有预料,连江无非和巫锦两个知悉内情的人都不由地暗忖:“这是自然,当年出了这么多事,师祖死了,丁师兄也死了,还有两个小的生死不知,就撇下闫师伯自己,又在寰华殿上闹了那么一出,他能开心才怪。”   谢侠真叹道:“闫师兄将‘碧血枪’传了你,足见他对你期望很大,你也确实出色,刚才对敌的情形,我在‘流水知音’里都看到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无怪谢侠真要问,这附近海域虽然离着丹崖宗不是很远,但跟小瀛洲更近。   自从乐游当众指责了穆逢山等人,并表示欢迎丹崖宗的水修来投,两家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丹崖宗的水修为避嫌,根本不会涉足这片海域,难道这小姑娘入门时间短,并不知道这段隐情?   ☆、第二百零二章 打入小瀛洲内部   红笺笑道:“师叔有所不知,符图宗的齐天宝死了,戴明池跑到丹崖宗来问罪,穆宗主约束着大伙儿,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让做,束手束脚的,师侄气闷不过,这才接了个宗门任务,故而走得远些,偏巧就遇到了两位师兄。”   虽然她话里并没有别的意思,江无非和巫锦闻言还是不由面色一赧,适才动也不能动,任由人宰割的情形被这位初次见面的南师妹见个正着,丢人啊。   谢侠真十分坦荡地点了点头:“幸好给你遇上,不然我两个徒儿可就遭了那恶贼的毒手。”说着这话,他心中不由想道:“符图宗那贼子适才言道齐天宝死了,南师侄也这样说,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了。”   齐天宝可是元婴后期,这等大事由不得谢侠真不好奇,但现在还下着大雨,又是在海上,实在不适合这么站着慢慢聊天,谢侠真只得先将这事放放,吩咐两个徒弟去将蛇龟的妖丹取了,向红笺解释道:“这妖丹师叔有大用,待回头再挑几样好东西给你做见面礼。”   红笺抿嘴而乐:“师叔跟我还客气什么呀,刚才我就叫两位师兄快些动手了。一颗够不,不够的话咱们在这附近再找找。”   江、巫二人听着都有些汗颜,方才没看出来,这位南师妹真是个爽快性子。   谢侠真笑了:“是啊,自己人无需客气。不过一颗就可以了,也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再碰上一只蛇龟。”   他匆匆赶来,结果没等出手,敌人已经被击退,谢侠真并不打算在此地逗留,知道了符图宗的修士终于将手伸到附近海域来,他急着将这消息传回宗门去。   难得有个知悉内情的自己人,他问红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红笺犹豫了一下,答道:“刚才那符图宗的人叫他走了活口,我怕回宗门被他们认出来。给师父师伯添麻烦,看来要往远处避一避。”   这话正中谢侠真的心意,他开口邀请道:“你难得来此,干脆去师叔那里住些日子吧。”   说这话他还担心对方会有所顾忌,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这位南师侄根本未将两宗之间的恩怨放在心上,十分痛快地道:“好啊,我听师叔的。”   返回小瀛洲的路上,谢侠真便问起齐天宝到底怎么死的,齐天宝的死因红笺自是十分清楚。但受限于伪装的身份。她还需含糊其词。不敢讲得太明白。   “听说是几天前米时献和钟秀出海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齐天宝得了信,急匆匆赶了去,结果他和徒弟钟秀就再也没有回来。跟着那戴明池现身。跑到赤轮好一通查问,大家才知道原来齐天宝已经死了。”   好歹也是个元婴后期,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死了。江无非和巫锦听着都抽了口凉气。   巫锦插言道:“那米时献……”   江无非冷哼一声,不屑地道:“狼子野心,他早投靠了符图宗,你不看看他是谁的徒弟,真是活该!”   巫锦叹道:“是啊,只是可惜了方小师妹。”   红笺心中动了一动,江无非见她侧头望来。目光晶亮,连忙主动解释道:“师妹,我们在聊丹崖宗以前的事,那时你还没来晚潮峰,所以并不知道。”   在他几人想来。寰华殿那日过后,“方红笺”便成了闫师伯的一块心病,按闫师伯那脾气,自不会主动去和新收的徒弟聊这些事。   红笺却笑了一笑:“我知道啊,霍师伯都跟我说了嘛。”此时众人已经飞离了那大片的雨云,天空放晴,她这一笑发自内心,眼睛真是灿若星辰。   谢侠真根据这不多的线索猜测了一番齐天宝殒落的内情,又想了想此事会给小瀛洲带来什么影响,沉默飞了一段路,才打断三个晚辈之间的对话,道:“这事透着一股诡异,等一会儿回到家咱们好好琢磨琢磨,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红笺甚是配合:“好的,师叔。”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消息,谢侠真想起师父遭这些恶贼杀害,自己却无力为他老人家报仇,心中感触,不由地又看了红笺一眼,突然想起刚才她说的那什么宗门任务,忍不住详细问了一下。   红笺便将穆逢山主持的那一系列变革讲了讲,因为现在丹崖宗门人弟子都在热火朝天地做那宗门任务,她着重讲的便是这一项。   待她讲完,江无非和巫锦面面相觑,谢侠真则叹了口气,道:“你此番出来,是接的什么任务?若是有困难,大可叫你两位师兄帮着找找看。”   谢侠真也看明白了,要是直接动手就可以,以这姑娘的实力定然难不住她,就怕是要找那些珍稀的灵草异兽,那可就太浪费时间了。   红笺知道师叔是一片好意,忙道:“容易做的任务时间都卡得紧,我没打算很快便回去,所以接的是追查魔修的任务。”   谢侠真怔了一怔,道:“这个连我也帮不上忙。既然不着急,那就回头再说吧。”   一行人飞了有小半个时辰,前面隐约看到海中出现大片的陆地。红笺之前来这附近查探过,知道小瀛洲就在前面不远了。   江无非好心为她介绍:“师妹你看,马上就到我们宗门了,前面这片岛屿便是小瀛洲的附岛,宗门派人驻守盘查,若有敌人来犯,不等靠近,便会提早得知。”   似乎在为他这句话做证,遥遥自岛屿方向传来一声哨响。   巫锦笑道:“师父,他们发现咱们了。”   谢侠真“嗯”了一声,道:“下去吧。”他们三人当先降落到水面上,红笺入乡随俗紧随其后,她能明显感觉到岛屿之上灵气波动强烈,应是布有法阵,师叔和两位师兄就此停住,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江无非见她困惑,解释道:“别担心,只是例行盘查,有师父在,很快便会放行。”   红笺乍舌:“这么严?”   谢侠真“呵呵”一笑,没有答话。   此时就见水面上由远至近飘来一大块木板,木板方方正正,像是谁家的大门被卸了下来直接丢在海里当船使,门板上站了胖瘦不一的五个人。   红笺只用神识一扫,便发觉这五人没有例外都是筑基后期。   跹云宗只是一个不大管事的筑基修士看着山门,丹崖宗根本是五峰各顾各的,而小瀛洲这还离着数十里呢就遇上五个筑基,叫红笺不由地意外了一下。   虽然五人乘着一块木板而来有些可笑,但他们脸上的神情可都严肃得很。等离近了,站在最前面那人先冲谢侠真行了一礼,口称“谢师叔”,便一句废话也没有,目光直接落到红笺身上,打量了一下,道:“师叔带了外人进宗门,我需得向万长老禀报一声。”   红笺估计此人口中的万长老是乐游的师弟万贤来。她瞥眼见谢侠真并未露出意外之色,说话的语气也一如平常,显是早知会如此:“和万长老说一下吧,这是晚潮峰我闫师兄的弟子。”   那人身上随即出现一阵灵气波动,红笺猜测他身上肯定带着类似于“流水知音”的联络法器,停了一停,那人又道:“万长老说,过了我们五人守的这里,这位姑娘无论做什么,身边都请有咱们的人陪同,以免发生误会。”   谢侠真不以为忤,点头应下。   那五人冲着谢侠真行了一礼,这才驾船退开。   红笺跟着谢侠真师徒复往前行。飞了一阵,谢侠真见她满脸好奇之色频频回头,笑问她道:“看什么呢?”   红笺感叹道:“好大的阵仗啊,这是在抓捕奸细吗?”她又回头望了一眼五人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道:“他们没有使用法器……”   谢侠真道:“他们五人兼具五行,宗门便是如此要求,只要不遇到敌袭,一切都靠自身法术解决。小瀛洲数百筑基弟子,我们由此过来,这才只遇见了一队,后面还有。”   巫锦笑道:“师妹觉着新奇,其实宗门附近的这片海域天天都是如此,便是我,每隔两三个月也要轮到当值,一忙就是一个月。”   大约他师徒三人怕红笺误会小瀛洲针对他们几个,特意和红笺解释了半天。   再往前走,果然又接连遇上了几支队伍过来询问。   一路通过层层盘查,离着小瀛洲越来越近,红笺不由地心生感触:大约是因为随时可能面临一场恶战,如今的小瀛洲在许多宗门里真是风格独树一帜,这还未到宗门,便感觉到一股冷凝森严的气氛扑面而来,若叫那些随便惯了的修士们骤然落到这种氛围,还真有些不习惯。   看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得那样简单,红笺甚至有些怀疑石清响的消息,自己混进来都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方峥怎么有能力进入小瀛洲,还妄图打那仙昙花的主意?   谢侠真师徒速度慢了下来,看前方云雾中岛屿若隐若现,岛上山峦连绵起伏,亭台楼阁建于其中,小瀛洲到了。   ☆、第二百零三章 英雄也怕病来磨   一踏进小瀛洲,谢侠真等人便自空中降落,改而步行。   江无非解释道:“岛上有禁令,不得飞行,并且再往前踏进法阵的范围,想飞也飞不起来。”   红笺能感觉到前方灵气显着的变化,不知进入阵中对修士会有何等影响。   未来小瀛洲之前,她已听说这个护宗大阵极为厉害,待等她亲眼见到,再见连周围几个岛屿也笼罩在大大小小的法阵之下,小瀛洲对法阵如此极致的利用,便知道乐游身边有一位精于法阵的高人。   她印象中除了乐宗主,小瀛洲在道修大陆有名有姓的元婴还有六七位,只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   岛上布局一目了然,简单整齐分成了几个区域。   谢侠真叮嘱两个徒弟先带红笺去他的住处休息,他则向红笺歉意地道:“师叔需得赶紧和万长老说一下符图宗的事,先叫你师哥陪着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红笺点头:“师叔快去忙,我又不急着走,还有好多时间。”   师侄如此善解人意,也不知是不是服侍孤僻坏脾气的闫师兄养成的习惯,谢侠真暗暗叹了口气,不及细说,匆匆去找当值长老万贤来。   齐天宝突然死了,这是一件大事,而符图宗弟子在附近海域冲小瀛洲门人下手,这又是另一件,都必须赶紧报告宗主知道。   万贤来身材高大,红脸膛,身为火灵根修士难得在这无尽海的岛屿之上一路练到了元婴初期,加之性情耿直,极得乐游信任。不过万贤来从来没觉着自己高其他人一等,尤其对谢侠真这些后来投奔小瀛洲的人,向来就事论事,不偏不袒。二十年足以看清一个人,谢侠真对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一句师叔叫得毫不勉强。   此时万贤来早得到消息。知道谢侠真带了闫长青的徒弟回岛,正想找了他问问情况,莫不是闫长青要来,先派了徒弟打前站?哪知谢侠真赶来,报告了如此两个消息。   万贤来不由动容,立时道:“侠真,咱们一同去见宗主,你那师侄好生招待,别叫她走了,说不定符图宗的事还要详细问她。”   谢侠真道声“放心”。跟在万贤来身后去见宗主乐游。   他可有日子没见到乐游了。按乐游的脾气。如果较长的一段时间不出现于人前,肯定是病情加重,需要治疗,每当这个时候。虽然大家面上一切如常,内心却都笼罩着一片阴云。   万贤来径直去到宗门重地卧佛山,卧佛山原是岛上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因离远看上去像一尊卧佛得名,这里远离门人弟子们的住处,是护宗大阵的中枢。   卧佛山旁孤零零建了一座洞府,万贤来没有走得太近,离远站住,恭恭敬敬地道:“师叔。贤来有要紧事要见宗主,不知宗主现在是不是方便?”   谢侠真一旁跟着施礼,未敢出声,洞府里这位是小瀛洲目前辈份最尊之人,便是乐宗主也要称呼一声“师叔”。   谢侠真来小瀛洲二十年未曾见过这位高人的真面目。此人从不出洞府,外界根本不知小瀛洲还有这么一位存在。   不过不论乐游还是万贤来,对谢侠真都未特意回避提到这位“师叔”,使他得以知道了一些内情:洞府中这人修为不见得多高,但宗门十分重要的依仗护宗大阵正是他所布置,并且乐游的怪病也一直由他帮忙调理,这个神秘高人的存在对宗门而言可谓举足轻重。   “等一会儿的。”洞府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   他这么说,万贤来和谢侠真便只得等着。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方听着那位“师叔”发话:“行了,去火岩洞等着吧,他马上就出来了。”   万贤来马上应了一声,火岩洞他很熟悉,当即领着谢侠真过去在洞口处等待。   他向谢侠真感慨道:“这火岩洞你还没有进去过吧?咱们小瀛洲只有这么几处适合火修修炼的地方,洞里的火是真不错,可惜烟无处去,太呛人了,关在里面,那滋味可并不好受。”   谢侠真动容:“师叔是火修,都觉着不适,那宗主他岂不是更……”   万贤来叹道:“相比他病情发作时受的罪,这火岩洞真不算什么,不过用火炙炼也是治标不治本。好在前些天明川宗那边终于有了消息,他们的紫慧大师可算是舍得自海外回来了,希望他来了之后能看出结症所在,药到病除,解除咱们这心腹大患。”   明川宗紫慧修为只有金丹圆满,却是道修大陆闻名的大炼丹师,与丹崖宗的英麒不同,他四方奔走致力于治病救人,修炼结婴这等大事反到不怎么放在心上。   此人医药、炼丹上的造诣非常,对一些古怪病症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相同品质的材料,经他手炼制,也常会令丹药产生不同寻常的效果。   小瀛洲二十年前便想请他来为乐游医治,结果那边说他云游海外,一直没有音讯,此时能联系上真是意外之喜。   谢侠真这才想起来身上还有一颗蛇龟妖丹,连忙取出来,交给万贤来:“师叔,这颗蛇龟妖丹你先代宗主收着,说不定等紫慧大师来了能派上用场。”   万贤来没有推辞,道:“有心了。”谢侠真性情坦荡,没想着要等乐游出来再当着宗主的面卖好,这也是万贤来看重他,不拿他当外人的地方。   此时听得“轰”的一声响,火岩洞洞口打开,里面浓烟滚滚而出,火舌蹿出几丈远,跟着便有一个胖大的身影踏着烈火走了出来。   其实折腾了这么多年,乐游明显比谢侠真初见他时瘦了许多,但在谢侠真眼中还是胖,远了看像一座行走的小山,近了看像一只膀大腰圆的熊。   乐游脸上头发上沾满了黑灰,他浑不在意,见着万贤来和谢侠真等在这里,先冲谢侠真点了点头,问万贤来道:“怎么了?”若不是有大事发生,师弟绝不会带着人等在这里。   万贤来看他精神尚好,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事,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师兄。”   乐游瞪了他一眼:“说!”   万贤来见自己那点儿小伎俩在师兄面前完全无用,只得笑了笑,将谢侠真所报符图宗的事说给乐游听了。   乐游听到齐天宝身死有些诧异,道:“符图宗遇上麻烦了?”   他随即吩咐万贤来:“叫大伙提高警惕,先派几队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其他的人都在宗门里呆着,先不要出海。再详细问问侠真那位师侄,算了,你也问不出什么来,我叫奚师弟去,侠真你陪一下。”   万贤来和谢侠真一齐应“是”。   谢侠真这才有空闲关心乐游的病情:“宗主这次闭关出来,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眼下正当多事之秋,宗主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能早日康复,就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乐游微微颔首,道:“放心,我没事。”   他向万贤来道:“能撑到今日,多亏了师叔殚精竭虑地为我想办法,你们先忙,我再去师叔那里瞧一瞧。”   万贤来和谢侠真领命告退。   该做的事情做完,谢侠真连忙向万贤来告辞,他还挂念着被自己丢在住处的那位师侄,南师侄好不容易大老远来一趟,可不能慢待。   谢侠真回到住处,发觉洞府里挨挨挤挤,煞是热闹,晚潮峰出身的水修能来的基本上尽数到齐,连井白溪的弟子窦桥卿都在。   看样子江无非和巫锦已将齐天宝死了的好消息透露出去,众人都希望自这位南师妹口中听到更详细的经过。   谢侠真回来,叫屋里的气氛滞了一滞,谢侠真心中感慨,没有约束众人,先将两个徒弟方才海上遭遇符图宗门人袭击的事说了,又按乐游的意思叮嘱一番。   他留下两个徒弟和窦桥卿,将余人打发走,向红笺道:“你难得来师叔这里,结果师叔没能好好招待你,还要叫你折腾这些事。奚旭奚长老一会儿要见一见你,问一下齐天宝的事,如果方便,你就和他详细说说吧。”   红笺满口答应:“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冲着师叔和各位师兄,我也一定知无不言。”   谢侠真暗暗决定回头一定要将压箱底的宝贝好好挑选出几样,不叫南师侄白来小瀛洲。   奚旭接到消息来得极快,不过能说的红笺早便向谢侠真等人说了,他从红笺这里并未问到太多讯息,奚旭有些不甘心,转而问起齐天宝在赤轮峰住着有什么异常之举,这回红笺说了不少,自齐天宝迷上了炼丹讲到他的徒弟钟秀勒索文垂杨文师伯的弟子。   直听得谢侠真几个义愤填膺。   不过奚旭还是没能弄明白齐天宝的死因,元婴后期死不见尸,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有这等本事,奚旭虽然有所猜测,总是毫无根据,不敢妄下判断。   正当他犹豫着要如何回复宗主的时候,远远地突然传来一阵哨声。   有敌人来犯!   示警声由当值长老以法术传出,瞬间响彻了整个小瀛洲。   ☆、第二百零四章 妖兽闹海   示警声响起,奚旭脸上变色,停下了问话,谢侠真更是“忽”地站起来。   窦桥卿当先打破这诡异的宁静:“奚长老,师叔,听上去出事的似是南方附岛。”   红笺不明所以,小瀛洲诸人却自示警声的长短交错中听出敌人来犯方向。   实是这示警声多少年都没有真正响起过,诸人很快自惊讶中回过神来,奚旭道:“齐天宝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我先去看看出了何事!”说罢身形微动,人已经离开。   谢侠真吩咐徒弟赶紧将大家都召集起来,歉意地向红笺道:“你先在这里等着,师叔需得带他们去迎敌。”   红笺的神识此时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小瀛洲弟子在飞快地聚集,虽然大多数人都十分茫然,却不妨碍他们先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谢侠真这边都是来自丹崖宗的水修,这些人因为红笺的到来,本来就聚在一起未散,受齐天宝身死的消息鼓舞,大家摩拳擦掌,只等着往出事的南方附岛一看究竟。   她起身道:“师叔,我也同大家一起去吧。”   谢侠真犹豫了一下,这师侄的强悍实力他亲眼见识过,说实话,除了宗门的几位元婴,小瀛洲能胜过她的不过一掌之数,便是自己这金丹圆满也不见得有十足把握,真若敌人来袭,她能加入进来实是一大助力。   所以他没有多想什么两宗之间的嫌隙,匆匆叮嘱道:“那你和桥卿他们一处,不要乱跑,大伙也好有个照应。”   红笺笑应:“好!”过去同窦桥卿、江无非等人站在了一处。   小瀛洲的人在应对意外方面确实训练有素,当值的弟子没有叫大家疑惑太久,消息已经送过来。   红笺只见一位面生的金丹修士急急赶来,对着谢侠真口称“谢师兄”。道:“南方月沙岛附近发现大批妖兽,总数约在五六百只,大都已经结成妖丹。尚不清楚其中有没有元婴期妖兽。万长老请谢师兄立刻带人过去。”   这消息比符图宗打来了更叫人料想不到,红笺的耳朵里瞬间充斥了各种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谢侠真却没有多问,只道:“好,我这就去。”   议论声很快停了下来,谢侠真道:“走吧,大家一会儿都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贪功,也不要被旁人比下去。表现太差的话,大伙儿脸上无光不说,你们南师妹第一天来,不要叫她觉着你们都像江无非和巫锦两个那般没用。”   众人登时一阵哄笑。江无非是金丹还好些,巫锦免不了被周围的人一阵拍肩摸头,好不羞窘。   他不服气地叫道:“师父您等着瞧,我肯定不是最差的。”众人又是哈哈一阵笑,开始往南面的月沙岛出发。   红笺不由莞尔。这些人都曾是她的同门。他们当年在丹崖宗各有各的师长,相处肯定没有现在这么融洽,看来大家在小瀛洲过得虽然不及先前无拘无束,却都融入得很好。   离开主岛,众人纷纷放出飞行法宝法器。此时就见空中不时有一队队修士往南而去,大家跟上,月沙岛做为小瀛洲的附属岛屿,与小瀛洲相距不过百里,几乎是转眼即到。   因为聚集得快,谢侠真这一队算是来得比较早的,岛上已经到了近百人,大多是先前负责警戒的筑基弟子,不过万贤来和奚旭两大元婴都早早到了,两人正站在一处研究目前面对的这个突发状况。   谢侠真叫弟子们先等着,他来到两位长老身旁,万贤来见他过来,先道:“侠真来得挺快。来,你看看这个情况,我和奚长老在小瀛洲呆了好几百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多妖兽来袭。”   奚旭点头:“这其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原由。”   谢侠真放开神识,不由暗吸了口凉气,南方海域乌压压一片,海水中密密麻麻全是妖兽,这还只是海面上的,神识深入海水中,水下浪花翻涌,显然也并不太平。这些妖兽彼此间没有争斗,径直顺流而下,离着月沙岛已经越来越近。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色几十只实力相当于金丹中期的“蝎尾海狮”,再后面是一群“鬼面鹅”,这些“鬼面鹅”已接近于金丹后期,其中隐约有几道气息特别强大,谢侠真心神一震,赶紧将神识收了回来,里面果然有元婴妖兽的踪影。   万贤来道:“先别管怎么一回事,准备迎敌吧。这可是一场硬仗,筑基期先不要参合进去,叫他们好生看着,咱们几个带着金丹弟子打头阵。”   奚旭忧心忡忡:“妖兽数量如此之多,月沙岛法阵只怕是要撑不住。”   万贤来颔首:“叫大家做好退守下道关口的准备。”   自有弟子将两位长老的命令一道道传了下去,眼见妖兽越来越近,再说多的也来不及了,万贤来一挥手,喝道:“动手!”   这动手自然不是命令金丹们冲到妖兽群中找死,第一波都是远程的法术攻击。   万贤来是火修,这要是在陆地,他一招“烈阳真火”便能燃起一大片火海,可在这无尽海上施法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恶心了,他猛一挥手,一杆烈焰熊熊的长枪划破虚空,直接出现在一只“蝎尾海狮”身前,未等那“蝎尾海狮”反应过来,长枪直接自它头颅穿过。   这第一下万贤来未选择元婴妖兽下手,便是要立威,这只“蝎尾海狮”和他差着好几阶,火真元又是出名的杀伤力巨大,只这一下“蝎尾海狮”的头颅便在海面上轰然爆开,扬起一片血雾。   长枪去势未竭,在众修士的喝彩声中又穿透了后面一只妖兽的身体才算罢休。   奚旭“啧”地一声,道:“妖丹爆了,真是浪费啊。”说话间他的法术出手,轻而易举便取了另一只带头妖兽的性命。金灵根修士在这时候总是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万贤来催动法宝宰杀妖兽,口里不以为意:“乱成这样,谁还有空收取妖丹不成?”   此时月沙岛上已经落满了小瀛洲修士,众人眼见两位长老大展神威,谈笑间便接连宰杀了数只妖兽,无不为之振奋。   金丹修士们只要法宝距离够得上的,纷纷祭出来杀敌。   受这一波打击,海中妖兽顿时停了下来。   此时“蝎尾海狮”群中突然一东一西同时跃起两只“蝎尾海狮”,这两只妖兽个头都较别的大上一圈,脑袋上、身上兽纹明显,蝎尾要长上一截,更关键的,这两只妖兽一脱水而出,周围便涌起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使得打向“蝎尾海狮”群的十余道攻击尽数落空。接着两只“蝎尾海狮”身形一虚,再出现时已离着月沙岛距离不过百丈。   虚空瞬移!这两只“蝎尾海狮”明显都是元婴妖兽,看那架势是要打算先行扑到岛上来。   后面那群“鬼面鹅”里亦有一只突然展翅飞出了水面,落在另一只“鬼面鹅”后背上,伸长了脖子冲月沙岛方向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鸣叫。   那叫声如铁锨刮过石板地,叫人背脊一寒,不要说筑基期修士,便是神识稍弱些的金丹听到这叫声也不由一阵头晕,人群登时有些散乱,攻势也随之缓了下来。   这是一只实力趋近结婴的妖兽,擅长于神识攻击。   红笺这半天跟在队伍中,受到窦桥卿等众多金丹的特意关照,大家将她护得十分严实。   但这却并不妨碍她放出神识,观察来袭妖兽的情况。   大群的妖兽,种类混杂,相互之间不进行攻击,每一类妖兽中都有一只或数只突破进阶,直至变成元婴妖兽。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叫她不由得想起刑无涯的那个海上牧场。   只是那牧场距离小瀛洲相距何止千里,就算戴明池一怒之下将其捣毁,里面的妖兽也不可能顺水冲到这里来,何况那牧场红笺也曾窥探过,并没有见过这么多“蝎尾海狮”和“鬼面鹅”。   万贤来和奚旭本已各自迎向一只元婴期的“蝎尾海狮”,猛见“鬼面鹅”那边是神识攻击,只得先腾出手来对付。   万贤来长枪出手,直奔鸣叫着的“鬼面鹅”飞去,想先将它打落下来,此时“扑啦啦”翅膀扇动声不绝于耳,六七只“鬼面鹅”又自水中飞起。   奚旭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喝道:“集中攻击‘鬼面鹅’,赶紧打下来,不要给它们施展神识攻击的机会!”   混乱之中几只“蝎尾海狮”已经扑至月沙岛,未等落到实地,岛上法阵“嗡”地一声低鸣,先前便十分明显的灵气波动在法阵的带动下突然起了急剧的变化。   土系的负重,金系的禁锢一齐作用到这些“蝎尾海狮”身上,束缚住妖兽的一圈圈或黑或黄的真元枷锁肉眼可见,万贤来大喝一声:“抓紧时间,能杀多少杀多少!”   妖兽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就在眼前几乎触手可及,月沙岛上所有修士齐齐施法,各系法术接连轰在妖兽们身上,五颜六色的光影连成一片,场面蔚为壮观。   ☆、第二百零五章 爱才   一时法术的轰鸣声、妖兽的哀嚎声响彻方圆数里。   飞溅起来的海水铺天盖地,不时有妖兽被打爆了妖丹,化为一蓬零碎。鲜血在漫延,血腥气引得余下妖兽更加疯狂,前仆后继向着月沙岛扑来。   那些加诸在妖兽们身上的真元枷锁终于不堪重负,渐渐黯淡无光,有了松动的迹象。   万贤来施法推出去一道火墙,将后面急着出水的众多妖兽挡了一挡,回头大声下令叫宗门的筑基期修士迅速退守下道防线双鹄岛。   筑基修士人数最多,结果聚集在月沙岛还没能出上多大的力气,便因妖兽太多,法阵支撑不住要先行撤退。巫锦有些不甘,却知道接下来月沙岛实在没有筑基修士生存的空间,当下和几位师兄弟快速出列,随着大队人马往双鹄岛退去。   众人飞不多远,便听着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听声音并不是那些几乎被屠杀殆尽的“鬼面鹅”发出来的,而是“蝎尾海狮”。   这动静太大,不少人下意识回头去看,果然见最先承受攻击的西南方向防御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一只元婴期的“蝎尾海狮”直扑而入,当先登上了月沙岛。   缺口打开,在这只“蝎尾海狮”的身后密密麻麻又跟进来五六只妖兽,月沙岛的法阵破了。   “蝎尾海狮”上了陆地攻击变得更加凶狠,万贤来不惜耗费大量真元,以“烈阳真火”绕着月沙岛燃起冲天火焰做为屏障,奚旭见状抬掌一记“羿射”,真元洪流正中那只元婴期妖兽的狮身,将它掀了个跟头,推入熊熊烈火之中。   有元婴长老冲在最前,谢侠真、窦桥卿等众多金丹一齐动手。局面竟暂时撑住了,没有立刻溃败。   红笺在人群中也没有闲着,这种场合“碧血枪”比“中空剑”更加适合。妖兽还没有冲到身前,她有足够的时间蓄势。   一杆水修用的大枪在她手上闪烁着蔚蓝的光芒。而后刮起一道寒风,狠狠刺入“蝎尾海狮”的脖颈,带着它沉重的身体向后飞起来,“砰”的一声,砸在后面那只“蝎尾海狮”身上,两只妖兽摔作一团。   万贤来和奚旭虽然忙碌,心神却始终通观全局。金丹的队伍中有人一出手便力压两只金丹中期妖兽,且是如此陌生的一件法宝,两人都有些诧异。   奚旭刚刚见过这位来自丹崖宗的美貌女修,万贤来虽然不认识红笺。但一个生面孔,又同窦桥卿等人站在一处,他几乎是立时便意识到这姑娘是谁了,两位元婴长老百忙中互望一眼,都起了爱才之心:如此身手竟然是丹崖宗的门人。闫长青的徒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叫谢侠真将她争取到小瀛洲来?   这一额外留意,万贤来又发现谢侠真这位师侄的实力竟远不止她表现出来的这一下。   怪不得谢侠真说她上来三下五除二便将符图宗的金灵根修士打得落荒而逃,这姑娘浑不似那些不知该先向哪里下手的修士,极有眼力劲儿。说白了还是架打得多,经验丰富,这上岸的数十只妖兽在她眼中主次分明,丝毫不见混乱。   而且那杆长枪无疑是极耗真元的,她却毫不在意地一次次将它祭出去洞穿妖兽,显是并不为这等消耗所困扰。   这哪里还像是个金丹初期?这等资质,待她修炼至金丹圆满,甚至结婴,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物?   换言之,这样的修士不管男女,不管有什么缺陷,只要品行没有大问题,合该成为各家争抢的目标。   万贤来越看越是喜欢,待红笺再次祭出“碧血枪”之时,他大喝一声“着!”抬手亦将自己的那杆烈焰长枪祭了出去。   万贤来究竟是元婴,他这一枪的威能非是红笺可比,烈焰长枪后发先至,眨眼工夫已由后追上“碧血枪”。   但追上之后烈焰长枪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双枪并行,在空中一红一蓝如两道耀眼的流星,分别刺入两只“蝎尾海狮”,爆开的真元造成很大的动静,竟在妖兽群中形成了一个缺口。   万贤来“哈哈”大笑,意气风发道:“不错!”   谁都知道万贤来的这声“不错”赞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在场唯一的外人。   谢侠真高兴啊,他没有多想,闫师兄的徒弟露脸,他也觉着脸上甚有光彩。   奚旭却看出了万贤来的心思,他一边宰杀妖兽,一边瞅准了机会传音道:“怎么,师兄看上这小姑娘了?”   万贤来笑道:“这种资质呆在丹崖宗那破地方,明珠暗投,早晚耽误了,叫谢侠真花点儿工夫翘她过来,我收个徒弟,你可不许跟我抢。”   奚旭嗤笑道:“我不抢,我可不像你见着个好的就往自己门下划拉。她可是水修,真要来了咱们小瀛洲,我看任师兄能错过,眼睁睁叫她拜你为师?别说我没提醒你,任师兄来了。哈哈!”   奚旭的笑声实是有些幸灾乐祸,说到底在小瀛洲还没有师徒俩灵根不一样的先例,而他提到的任师兄任公儿正是宗门两位水灵根元婴之一,若是人家还没加入小瀛洲,先出现两个老家伙抢徒弟的乐子,那才是有热闹好瞧。   果然他这么一说万贤来登时紧张起来,这修真界师徒之间既是师父挑徒弟,同时也是徒弟挑师父,此时万贤来越看这谢侠真的师侄却觉着有眼缘,生怕任公儿赶来横插一杠。   他紧着掐法诀,两手齐挥,接连打出几道法术去,将上岸的那群“蝎尾海狮”阻了一阻,传声任公儿:“任师弟,妖兽太多,为免有死伤,我们这里撑上一阵便退守双鹄岛了,这边不用你,快去双鹄岛准备迎敌吧。”   任公儿奇怪地问:“有什么好准备的?”   奚旭差点儿笑出声来,却听万贤来煞有其事道:“趁着双鹄岛法阵完好,叫筑基弟子们趁机练练五行配合,你先去安排一下。”   任公儿不疑有它,应了一声调头离去。   奚旭啧了一声,还未说话,却听万贤来大声喝道:“都加把劲儿,咱们在月沙岛这里把‘蝎尾海狮’全部清除。”   杀到现在,“蝎尾海狮”还剩下二十余只,这一大群五花八门的妖兽顺着水一齐涌来,因为无人指挥,“蝎尾海狮”和“鬼面鹅”速度快过其它妖兽,冲在最前面,这队先锋在月沙岛遇阻几乎全军覆灭,耽误了半个时辰,后面的大部队也到了近前。   众人放开手脚,不再有意阻着“蝎尾海狮”不让上岛,开始在万贤来等人的带领下且战且退。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不少刚结丹的修士因与妖兽近了身而显得有些招架不住。   此时又有两位元婴赶来,因为其中没有水修,万贤来没有再赶人,众人合力清除了几只元婴妖兽,率领众人撤离了月沙岛。   几乎是顷刻间,这个岛屿便被数以百计的妖兽淹没。   奚旭目睹这一幕有些担忧,道:“看来必须在双鹄岛狠狠宰杀掉一批,不然压力太大,若是护宗大阵有失,那损失可就大了。”   对他这看法,几位元婴长老都没有什么异议。   双鹄岛是相对的两座小岛,中间水路狭窄,如两扇敞开的大门护卫着小瀛洲。因为地势险要,那里的法阵投入远不是月沙岛可比,可若是不能在那里阻住妖兽,过了双鹄岛将直达小瀛洲,中间没有陆地可以据守。   红笺跟着谢侠真退守双鹄岛,小瀛洲剩下的几位元婴也尽数到齐。   众多筑基修士按照平时习惯了的配合五人站成一队,只等金丹修士们加入进去,好与来犯妖兽决一死战。   岛分两座,人也要分开,本来谢侠真等人是水修,理所当然要跟着任公儿等人呆在一起,万贤来耍了心眼儿,特意拽上奚旭挑了另一座岛,又招呼了谢侠真、窦桥卿等人过去帮忙。   大批妖兽杀到。这一次已经见不到“蝎尾海狮”和“鬼面鹅”,来犯妖兽种类繁多,有红笺以前曾经杀过的“千足胆”,也有她从未见过的“血奴长藻树”。   “血奴长藻树”行动缓慢,浑身附满了沙石和长长的海藻,看上去像是一棵模样古怪的大树漂浮在海水里,海藻的缝隙中藏着大群的吸血毒虫,当妖兽操纵着异变的藻类束缚住猎物,吸血毒虫便会一拥而上,下毒吸血,置猎物于死地。   两座岛屿一齐开启法阵,小瀛洲的修士们趁着大批妖兽被暂时阻在真元护罩外边,各显神通,倾全力杀伤着敌人。   红笺也见识到了筑基修士们独特的五行配合。   这种攻击方式一看便是脱胎自法阵,因为小瀛洲有人精于五行转换相生,故而将其中精要带到战斗中,一队五人的筑基修士,施法造成的伤害顶得上一个金丹初期。而大家的配合能如此默契,平时肯定没少练习,这又是一个叫红笺很难想像的地方。   对面岛上轰然暴发出一阵欢呼,这边的元婴们也有所感应,奚旭喜道:“宗主到了!”   ☆、第二百零六章 小瀛洲的实力   乐游一到,士气大振。   小瀛洲门人们虽然嘴上不说,个个心里都在担心宗主的身体,如今见有日子没出现的乐游好端端的,甚至比先前更加精神,无不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乐游先到的那座岛上元婴共有三人,乃是两位水灵根元婴初期和一位土灵根元婴中期。乐游到时法阵的真元护罩上正趴了一只巨大的“铁背苍柳”,这是一只元婴妖兽,它的上千只触手像柳条一样散开,吸附在护罩上,黑褐色的躯干渐渐鼓胀起来。   这妖兽正在吸食护罩的真元!   这样一只“铁背苍柳”对法阵的破坏十分巨大,偏偏如雨般的攻击落到它的身上都显得不痛不痒,一时奈何它不得。   乐游深知大伙儿在担忧什么,他的身体时好时坏不是他所能控制,也许过了今天,他依旧需得消失于人前,不过在那之前,他希望可以给大家多一些信心。   乐游未借助法阵的防护,胖大的身躯飞跃而起,口里喝道:“老任,这里!”   任公儿会意,抬手一道法术打出去,抢在乐游前面击中了那只“铁背苍柳”,任公儿这水灵根元婴修习的是难得一见的冰系法术,“铁背苍柳”挨这一下躯体登时便被冻结。   法术能封住元婴妖兽的时间极短,但就是这极短的时间里,乐游的攻击到了,简简单单一指正戳中“铁背苍柳”。   乐游身后,小瀛洲的门人弟子们就见这只坚不可摧的元婴妖兽如同一座狂风中的沙土雕像,无声无息便在这一指之下灰飞烟灭。   这一指彰显土系元婴圆满的强大实力,是乐游所修功法“土崩瓦解”,在任公儿冰系法术的辅助下,这顶级功法暴发出数倍的伤害之力,一举便除掉了眼下的心腹大患。   眼见宗主如此神威。岛上先是静了一静,紧接着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乐游听出来大伙儿的欢呼声中透着一股如释重负,他没有多做表示。落回到岛上,见众人在任公儿几个的带领下完全占据了主动。微微点了点头,往另一座岛屿而来。   红笺手上施法缓了一缓,没想到才来小瀛洲不到一天,她就见到了乐游乐宗主。   二十年没见,乐游还是胖得那么引人注目,当初在寰华殿多亏有他,红笺才得以保全了性命。虽然红笺与他也只有这么一点儿交集,却并不妨碍红笺此时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感激与尊敬。   不过不管乐游还会不会记得方红笺这么一个人,此刻肯定是不会认出自己来。   果然在这种混乱的场合,乐游没有过多关注岛上的门人弟子。   万贤来、奚旭知道他真实的身体状况。见他刚才突然出手,都有些担心。   万贤来抢先道:“这边没问题。”他说这话既是怕乐游再次逞强,也是实情,这边岛上有他、奚旭以及木灵根的元婴长老宗寄春,还有谢侠真几个金丹圆满。实力要比任公儿那边稍强一些。   乐游点头,他也正是看出来这点,故而先去的另一边。   他站在万贤来身边看了一阵,突然道:“你们几个有没有发觉,这批莫名其妙涌来的妖兽以木系居多?”   “千足胆”、“血奴长藻树”。以及方才的“铁背苍柳”,这些都是木系妖兽。   元婴长老宗寄春因为是木灵根,对此更加敏感一些,一边施法一边道:“宗主说的是,我正想提这件事。这一大批妖兽来得蹊跷,咱们宗门里又没有叫它们垂涎的东西,很难想象这么多种类的妖兽会自行凑到一起。”   几大元婴说话没有避人,红笺听得他们议论,心中便是一动。   她暗道:“我可真是笨啊,刑无涯既然建了那么一座‘水中土’的海上牧场,说不定就有‘水中木’、‘水中金’,而且极有可能这些木系妖兽的老巢离着此地不是很远。这大批妖兽乱糟糟地没有人操纵,说明了什么?看来不是刑无涯有意放它们来打小瀛洲。他的养兽老巢被人找出来挑了?戴明池干的?”   她越想越觉着这个猜测大有可能,不知出了这等事,两大化神有没有在无尽海深处大打出手?若真的如此,那可是大快人心之事,最好能两败俱伤,叫他们同归于尽。   这会儿宗寄春、奚旭几个亦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猜疑,只是他们知道的信息太少,猜来猜去自己都觉着不大可能。   乐游打断几人:“回头再说这些,先想想怎么处置眼下这大群的妖兽。传令下去,集中对付元婴和擅长神识攻击的妖兽,其它的先留一留。”   万贤来奇道:“师兄,你是想……”   “对,若是别人能养,我们费些力气,应该也做得到。一旦圈养起来,这可是笔不少的财富。”   乐游说罢,点手叫过两个金丹弟子,吩咐了几句,那两人领命而去,他向万贤来几个道:“我叫他们去把师叔接来,看看有没有办法。”   乐游的命令很快传了下去,离得远的门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都毫不犹豫地执行宗主之令。   双鹄岛法阵支撑这么久,已经开始有些吃不住劲儿,在众多妖兽前仆后继地破坏之下,真元护罩正渐渐地由厚转薄。   但是红笺却见到,不管金丹还是筑基,所有人都在拼命攻击着那些挑选出来的目标,有一时因离着太远打不到的,小瀛洲弟子宁可停下来等待,没有人再冲着寻常的木系妖兽下手,也没有人眼见危险急着撤离。   红笺突觉一阵悸动,眼前这令行禁止的一幕对于俗世间的普通人而言已是十分难得,在人人惜命自由惯了的修真界,更是难上加难,若不是亲眼见到红笺甚至觉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不,也许赫连率领的灭云宗可以,他们毕竟曾经同历劫难。与别的宗门不同。   没想到,小瀛洲门人竟是如此心齐。   经历过一盘散沙的丹崖宗,才能格外体会到这一幕的难能可贵。红笺到最后难抑心中诸多感慨,不禁有些酸涩。   过些时候一件飞行法宝自小瀛洲方向飞来。速度极快,转眼到了跟前。   法宝上三人,两人侍立,正是刚才奉命离去的两名金丹弟子,还有一个人在中间盘膝稳稳坐着。   红笺只看他那一头白发,就意识到这是一位老修士。   这人身穿道袍,人很干瘦。面容祥和,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   红笺判断不出此人修为,估计着最少也应该在元婴之上。   看得出乐游对这老修士极为尊重,飞行法宝一落。他便迎了过去,口称“师叔”。红笺有些诧异,对于小瀛洲的高手她特意留心打探过,并没有听到关于这老修士的讯息。   她不知道这老修士一现身,就连谢侠真这等加入小瀛洲十几年的人也不由频频偷眼打量。   乐游和那老修士低声交谈。周围太嘈杂,红笺又不方便调动神识去偷听,对他二人说的什么一无所知,只是她突然瞥见那老修士微微侧了侧脸,红笺心中微动。一般而言这种下意识的动作不是在看,而是在听,摒弃了视觉的侧耳细听。难道这老修士竟是个瞎子?   但此时法术轰鸣,妖兽嘶吼,乱成这样,他又能由中听出什么来?   老修士好像不受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困扰,他很快回答了几句什么,乐游直起腰来,下令所有的筑基修士撤离,先回宗门待命。   宗主有令,一众筑基修士很快撤走,乐游又叫过万贤来,细细叮嘱几句,拍了拍万贤来的肩膀。   万贤来应了,他放出飞行法宝,载上那老修士,两人渐渐升高,这边乐游率领余下的元婴、金丹继续击杀妖兽。   筑基修士们一走,两座岛上都冷清了很多,乐游很快便在留下的人中注意到了红笺这张生面孔,不过他也只是看了谢侠真一眼,没有再多理会。   来犯大群妖兽中已经很难再见到元婴妖兽的身影。   真元护罩越来越薄,当妖兽群中最后一只元婴哀鸣着被打爆,双鹄岛两边法阵都已经行将崩溃,妖兽的尖刺跟利爪频频撕破防御探入阵中。   就在这时候,自双鹄岛上方半空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是鼓声。   响亮而急促的鼓点,瞬间便压过了岛上的混乱和喧哗。   鼓声铿锵,震得人耳鸣心慌。   包括红笺在内的众金丹很快反应过来,这鼓声不但刺破喧嚣送进大家的耳朵里,同时竟也直接响彻诸人的神识,回声激荡,修为弱的登时便感觉到呼吸急促,有些透不过气来。   妖兽群中神识稍弱的“千足胆”、“桃花长尾蛙”最先被鼓声引诱有了异动,“桃花长尾蛙”不再拼命往岛上冲,昂起丑陋的脑袋,对着半空“咕呱”而叫,似是在同鼓声应和。   而岛上亦开始有金丹弟子撑不住了,江无非几个只觉血都冲上头顶,额头冒汗,脸涨得通红,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样。   红笺循声抬头,只见万贤来所驾的飞行法宝停在高空,击鼓的正是适才那身着道袍的老修士。   ps:   说点什么呢,其实丹崖的收藏还可以,不过大家都在哪里看呢?对作者来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大家感谢那谁的时候也顺便感谢一下心渔吧。我还想说你们在那些小角落里猜剧情,心渔统统看不见(才怪)。   如果都叫你们猜中了,作者还混什么?   求订阅,啊啊啊。。。   ☆、第二百零七章 圈养   若说这鼓声有多么激越动听自也不是,红笺可以肯定这老修士不是个器乐高手,比当年的季有风差得远。   但他这鼓无疑是件十分了不起的法器法宝,不需要节奏有太多变化,鼓声自然便起到迷惑引诱他人神魂的作用。   越来越多刚结丹的修士神识受不了如此急剧地震荡,站立不住,勉强就地打坐相抗。   大家这才知道乐游为什么突然下令叫筑基修士们撤走,以他们那修为,若现在还留在岛上,只怕轻者神识遭到重创,重则迷失心智,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鼓声对围岛的妖兽影响更加明显。   万贤来担心这神识之鼓太过消耗老修士的真元,眼见鼓声有了效果,海面上妖兽攻击缓了下来,便驱使飞行法宝离开原地,在天上慢慢绕了一个大圈,往小瀛洲方向退去。   如此一来,剩余的数百只妖兽便分成了两波,二三十只“桃花长尾蛙”一跳一跳在海面上追逐着鼓声,以它们为首,大约有百余只妖兽离开了双鹄岛,追着万贤来的飞行法宝而去。   还在攻击法阵的多是像“血奴长藻树”这类的妖兽,因为不擅长神识攻击,被修士们留到了最后,但这些妖兽对鼓声反应极为迟钝,乐游一看便知是因为它们本身木化严重,不但是神识,对外界的所有刺激都变得不再敏锐。   既然操控不了它们,那就尽快除掉。   乐游下了命令,只是师叔和万贤来那边亦急需帮手,他将几个元婴尽数派过去,双鹄岛这边他亲自率众迎战。   此时双鹄岛法阵崩溃,上百只妖兽涌上岛来,不少金丹修士受鼓声影响还未恢复过来便要参战。实力大打折扣,小瀛洲人手一时有些相形见绌。   谢侠真眼见元婴们都走了,宗主不得不亲自出手。心悬了起来,抢过去接下乐游身前的几只“血奴长藻树”。道:“宗主,对付它让我来即可。”   虽是如此说,此时岛上情形十分混乱,谢侠真再拼命也不可能把妖兽都接手过去,乐游仍需时不时出手为弟子们解围,他不甚在意:“不用,我的病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   两座岛上的战况都在乐游眼中。门人如何施法,如何对敌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数根长藻触手般向一名水灵根金丹卷去,自绿油油的海藻间飞出了近百只毒虫,那修士疾向后退。抬手祭出一面盾来挡了一挡,指间寒光一抹,割向那长藻。   一只“长吻花蛛”在那些挥舞着的长藻掩护下悄声无息到了近前,突然自旁侧跳起,如一道颜色斑斓的利箭。咬向那修士脖颈。   乐游掐法诀正要出手相救,修士旁边一道白光飞来,“长吻花蛛”毫无防备径直被它洞穿,飞剑明显犹有余力,深深没入“血奴长藻树”的主干。“砰”的一声,厚厚的沙石和海藻残茎飞溅起多高,那株“血奴长藻树”主干缺了好大一块。   其实乐游早留意到人群中的红笺,这个丹崖宗女修实力非凡,神识之强也远超同阶,方才那阵鼓声许多金丹中期的修士都表现出不适来,只有她浑若无事,这叫乐游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再多估量也没有这一下来的直观,水真元暴发出如此强大的杀伤力颇有些违背常理,纵是乐游,也不由心生惊讶。   他见方才遇险的修士危机已解,向谢侠真道:“回头你去找老任他们,商量着给丹崖宗那小姑娘挑一件防御法宝。”   谢侠真闻言大喜,闫师兄的宝贝徒弟缺少防御法宝,他本想自己好好给她准备一件,没想到宗主只看了这么两眼便想到此节,任长老是水灵根元婴,手里的好东西自然不少,有宗主这话,他肯定不会随便应付了事。   谢侠真犹豫着想替师侄道一声谢,又觉着依乐游的脾气不一定爱听,最后只应了声“是”。   一番恶战,乐游盯得再紧,门人弟子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了死伤。乐游没有下令退守小瀛洲,就在双鹄岛顶着残余妖兽,一直杀到此战结束。   双鹄岛已经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海里到处飘浮的都是妖兽的残肢,泛着刺鼻腥臭。   尘埃落定,众人四散出去打扫战场。   乐游站在岛上,有弟子过来禀报此战的损失,受伤的不少,好在都不严重,真正叫他心疼的是死了一个金丹初期。   金丹修士在哪家宗门都极为宝贵,如今却死在妖兽的围攻之下,这叫乐游的心情很是沉重。   好在片刻之前万贤来那边传回讯息,被鼓声引走的百余只妖兽已被成功关入幽涟绝谷。   幽涟绝谷与双鹄岛都是乐游还没有得这怪病之时,合宗门几大元婴之力,由他施展土系法术开山辟海建造而成。   双鹄岛成为了小瀛洲的一面屏障,而幽涟绝谷里种植培育了许多罕见灵草,辅以五行法阵促其生长,本已大有收益,这次事起仓促,只有那里的地势才有可能圈住这批妖兽,不得已将它改做了养兽之所。   就连封谷的大阵也是由任公儿几个元婴刚才匆匆赶了去布置的。唯一的出口被大阵锁住,这些妖兽要想出来,除非里面哪只突然晋阶,有了化神的实力。   乐游刚才接连施法,现在觉着有些力乏头晕,堂堂元婴圆满却要面对如此肘腋,实是令人厌烦。   乐游知道留给他在此处理这件事的时间不多了,匆匆交待了几句,打发了两位水灵根元婴循着妖兽来处去探看究竟,又将收拾残局的担子交待给了万贤来,他才放心离开双鹄岛,返回住处休息。   此番虽说死了人,总的来看小瀛洲收获非常大。万贤来对死去的木灵根金丹印象不错,暗自惋惜一番,跟着便想起那丹崖宗的小姑娘来。   乐游打发两位水灵根元婴出去,是考虑到水灵根在无尽海中有着天然的优势,遇上意外更容易应对,万贤来却觉着那两个不在,实是太好了。   他自幽涟绝谷返回之后很快便找到了谢侠真,指使谢侠真下大力气去说服“南萧”加入小瀛洲。   万贤来大方许诺:“我看那姑娘挺喜欢今天这种场面,她的根基打得也极是不错,你叫她来,来了之后我会亲自指点她。”   谢侠真诧异地道:“师叔,您这是……您该不会是想收她为徒吧?”   万贤来点头:“她若有意,有何不可?”   谢侠真反应过来不由暗自苦笑,这哪是南师侄有意,根本是你老人家的意思吧,只听说过有横刀夺爱的,还没听过从旁人门下抢徒弟的,闫长青可就这么一个徒弟了,这事不成还好,若是成了,他不得恨自己一辈子啊。   不过万贤来辈份在那里,难得开一次口,他又不能不应。   这会儿红笺在哪里?战斗一结束,她便乘着法器跟着大伙儿一同出海去打扫战场去了。自双鹄岛一直到月沙岛,飘着数不清的妖兽尸体,其中绝大多数妖丹还都在呢。   上百人分散到这么大一片海上,很快大伙儿就散开各忙各的了。只有江无非担心她人地两生不习惯,执意要陪着她。   等一路打扫到月沙岛附近,正好遇见那大队退回宗门的筑基修士亦奉命出来收尸,红笺终于有暇放开神识,将诸人都挨着察看了一番。   不出她所料,她在队伍中看到了巫锦,看到了来自丹崖宗的好几位师兄,甚至上回在跹云宗见过的那金灵根筑基圆满高鸿礼,就没见到有哪个可能是方峥乔装改扮的。   分开二十年,方峥总不会笨到连基都没筑吧?   那朵仙昙花,现在还在奚旭长老手中吗?   红笺意识到自己对小瀛洲的长老们实在太陌生了,只能以常理来推测,按理说奚旭回到宗门,这朵被寄予厚望的仙昙花应该便交到乐游手中了,但事无绝对。方峥若想打这花的主意,只能从乐游或是奚旭身上下手,相较而言自然是奚旭好接近得多。   弟弟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实心眼,红笺实在难以想象他会跑来小瀛洲折腾着盗花,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先想个办法认识一下奚旭的弟子高鸿礼。   因为是打扫战场,小瀛洲的筑基弟子没有再五人一组,而是全部散开,各忙各的。   孤零零的高鸿礼正自海中捞起一只“鬼面鹅”的尸体,红笺神识锁定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靠前。   搭讪也是需要机会的,这么上去打个照面,有师兄江无非在旁,挺多帮着介绍几句,接下来没什么事情可做,赖着不走徒惹人怀疑,只能分开。   这样的“认识”距离红笺的设想可相差太远了。   不着急,按红笺的经验,总会找到一个更好的时机,她一边和江无非说笑,一边假装寻找妖兽,远远吊着高鸿礼。   红笺的神识比高鸿礼强大太多,高鸿礼对她的窥探毫无所觉。随着时间推移,搜寻的区域扩大,附近一时再看不到其他修士。   ☆、第二百零八章 医闹   红笺提醒江无非:“师兄,远处过来一群‘白头鲨’。”   江无非没有在意,道:“被妖兽的血腥气吸引过来的。这里离着宗门近,附近没有高阶妖兽,‘白头鲨’这样的就算是比较厉害的了。”   “白头鲨”是一种实力接近于筑基圆满的妖兽,成群出没,大约他们也知道月沙岛那边聚集着众多人类高阶修士,不敢靠前,转了个圈跑到这里来捕食。   说话间江无非放出神识,不由“咦”了一声,脸色微变:“谁在那里?还不快让开,找死么?”   “白头鲨”很是凶狠,而且浑身上下一点儿像样的宝贝都没有,修士们一般见了“白头鲨”群都是往高处一飞避开了事,可这会儿就在这群“白头鲨”前方数十丈之处却有一个人,傻呆呆站着,好似正魂游天外。   江无非认出来了这个不要命的傻子,奚旭长老门下的高鸿礼!   不要说一个筑基圆满,就算是自己被这群“白头鲨”缠上,也讨不了好去。江无非大喝一声:“呆站着干嘛,快闪开!”   叫江无非跺脚的是那高鸿礼不知怎么了走神走得厉害,竟然对他这声喊置若罔闻。   几十丈以“白头鲨”的速度转瞬即到,就在江无非觉着高鸿礼在劫难逃的时候,自他身旁突然飞蹿出去一条人影。   这人影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江无非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经赶到了高鸿礼身前。   正是红笺在江无非的眼皮底下借助水真元施展了一个“八步赶蝉”。   她劈手将毫无防备的高鸿礼提着脖颈甩向半空。此时大群的“白头鲨”到了,红笺半空拧身,一掌拍出,澎湃的法力正击中最前面两只“白头鲨”,将他们庞大的身躯直掀出去,红笺借机飞身而起,伸手抓住了高鸿礼的腰带,提着他往江无非这边飞来。   江无非目睹南师妹一个外人当机立断冲上去救人。不由暗叫一声“惭愧”。   他急忙迎上去,愤愤然瞪了高鸿礼一眼,道:“太危险了,搞什么呢,你小子大白天就作梦?”   高鸿礼身子微震猛地回过神来,还没弄清楚方才出了何事,便被江无非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等他明白了刚才的处境。不由亦是一阵后怕,顾不得多想自己因何失常陷入混沌,连忙向救命恩人道谢。   江无非为双方介绍,红笺和高鸿礼这就算认识了。   虽然早在跹云宗的时候见过面,红笺对这高鸿礼却不甚了解,此时同他只说了几句话,红笺便有了判断:“这傻小子全未意识到他方才是中了‘镜花水月’。真是个实在人。”   高鸿礼千恩万谢,诚心实意的样子叫红笺隐隐有些不自在,她虽然喊来卢雁长帮忙在谢侠真师徒面前演了一出戏,那也只是为了隐瞒身份,至少师叔、师兄都没有弄错,一直以来红笺骗过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骗得良心不安。   三人很快说到这场妖兽袭岛引发的大战,不用说江无非,便是加入小瀛洲时间更久的高鸿礼都是第一次经历,他笑道:“南姑娘刚来我们小瀛洲第一天。便赶上了这种大热闹,你又是金丹,可以一直战斗到最后,着实叫人羡慕。”   红笺似笑非笑瞥了江无非一眼,道:“我怎么觉着你们小瀛洲的人特别好勇斗狠,一听有架可打,一个个都嗷嗷地摩拳擦掌。”   江无非汗颜。   高鸿礼却甚是得意:“那是自然,我们小瀛洲可不像别的宗门。由上至下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软蛋。”   江无非重重咳了一声。   高鸿礼顿时反应过来,对方是丹崖宗的,自己方才这话未免有当着和尚骂秃子之嫌,赶紧住嘴。面现尴尬。   红笺“哈哈”一笑,赞道:“不错不错,乐宗主领导有方,小瀛洲的师兄师弟们确实都很了不起,叫人佩服。”   高鸿礼松了口气,他从心里觉着这南姑娘虽然是丹崖宗出来的,难得性情爽快,说话投机,交朋友什么的实是最合适不过。   那群“白头鲨”席卷了妖兽的残肢,此时已经去得远了。三人一边说笑,一边重新开始干正事。红笺这回才是真正将神识用于搜寻妖兽的尸体。   只是她不想再惹事,事情却主动找到头上来。   收尸的工作已经进行到尾声,再想找到囫囵妖兽取丹,就得顺着水流跑出去老远。不过但有可能,大家都不愿错过,毕竟妖丹这东西平日里就连金丹修士也不是轻易能搞到手的,浪费了着实可惜。   所以他们三个渐渐地就走得有些远,红笺将神识铺开,第一个发现西南方向有人过来。   来的这队人前后足有七八个,除了其中一座船形法宝上面站了三人,其他的都各自乘着自己的飞行法宝穿插行进,队伍显得很乱。   红笺粗略一看,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她欲待不理会,却见其中两柄飞剑倏地自后插上,横在了飞船前面,其他几人散在四周,隐隐挡住了飞船的退路,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并非一路。   飞船上的三人看上去有些人单势孤,不知是什么来头。   她提醒江无非和高鸿礼:“咦,那边有人来了,小心,说不定他们会打起来。”   江、高二人循着她所指方向感应了好一会儿仍是一无所获,不由面面相觑。   江无非心中骇然,南师妹神识强大他知道,但神魂之鼓那一次他自顾不暇,真不如这次这么直观,两下里乘着法宝一直在接近,南师妹感应出来,也示警了,他这里半天了竟还全无察觉。   他不敢大意,问道:“什么样的人,咱们过去会不会惹麻烦上身?”   红笺道:“被拦截的那艘船为首的是个僧人,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僧衣……”   她还未等说完,高鸿礼已脱口道:“难道是明川宗的紫慧大师?我们赶紧过去看看,他是来给宗主看病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他的坐船?”   江无非谨慎,道:“我通知师父。”   在他想来敢明目张胆跑来小瀛洲附近得罪紫慧大师,只怕亦非是寻常之辈,需得赶紧叫宗门的长老们知道,幸好今日师徒两个用过“流水知音”之后没有摘除,转眼这又派上了大用场。   红笺道:“走!”她已经察看过了,这队人里面没有一个结婴的,那紫慧大师只有金丹圆满,其他的人修为与他亦在伯仲之间,只要未结婴,以红笺此时的修为便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师叔谢侠真等人马上即到。   这位明川宗的和尚是来给乐宗主治病的,弟弟方峥会与他有关系吗?他身边跟了两个年轻人,样貌与方峥相差太大,只要方峥没有“仙霓霞光”之类的宝物,那就不可能是他。   其他的人都是金丹修为,更加不可能。   “紫慧大师,听说你向来慈悲为怀,谁人得了重症,宁可长途跋涉,倒贴了丹药也要帮人把病治好,为什么我家岛主不惜重宝拜托你,你却连看都不愿去看?难道道修大陆传言是虚,你其实也是欺软怕硬,沽名钓誉之徒?”   双方离着尚远,海风便将阻挡那人的话一字不漏传了过来。   红笺心中一动,这白衣僧人果然是紫慧。看来和高鸿礼多接触很有必要,他做为奚旭的关门弟子,不但参与了跹云宗秘境夺宝的事,还知道不少秘闻。   这些人口中的“岛主”不知又是何方神圣,难不成还想着强迫紫慧大师去给他看病不成?   紫慧大师合十道:“紫慧是什么人不需诸位操心,请让开去路。”   “不让。算算我们也跟着你快一年了,大师该知道我们不会放弃。今日你直接去见病人,只要将人治好,我们马上便放大师自由,另有宝物奉上。到时候大师想去哪里都可以!”   说完这话,他和几个同伴靠近过去。   紫慧语气中透着无奈:“这是何必,路我早给你家岛主指出来了,你们只是不信,有这工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好好想想办法,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拦截他那几人根本听不进去,乱哄哄地道:“十几年前病人还好端端的,你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岛主说了,你根本是不怀好意,意图撺掇我们大家去送死,老实跟我们走吧!”   紫慧垂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愤然道:“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大师早说了‘他生符’不属于病症,他解不开,你们再是纠缠也没有用,不敢得罪符图宗,就干脆准备棺材去。别在这里没完没了的!”   年轻人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那伙人不知道是没有留意到红笺三个,抑或是看他们修为低没有放在眼中,吵完了便要动手。   红笺听着都快好奇死了,连“他生符”都出来了,这个什么岛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怕伤到其中要紧的人物,连忙离远大喝了一声:“住手!”   ☆、第二百零九章 紫慧大师   红笺离远大喝了一声:“住手!”   江无非显然也从“流水知音”里得到了谢侠真的命令,道:“我们先上去,师父说他马上即到。”   按说都是符图宗的受害者,正应该同仇敌忾,可红笺却实是看这些什么岛主的手下不顺眼,冤有头债有主,受了符图宗欺负,不敢去找正主儿算账,却转头将气撒在紫慧大师身上,不但窝囊,而且有些无耻。   这一窝子连带岛主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几人没想到远远过来的两个金丹和一个筑基真敢管闲事,登时脸露狰狞,其中一个金丹修士撇嘴喝了声“滚”,挥手一道金光向着江无非打去。   三个人中江无非和红笺是金丹,而红笺又是个年轻的女子,他自然便将中间的江无非当成了带头之人。   这人招呼不打就动了手,他的另几个同伴也没有闲着,冲着紫慧三人接连几道控制法术丢出去。   江无非祭出防御法宝,对方修为虽较他为高,法术却很是一般,单打独斗他并不畏惧。他瞧着这几人十分脸生,敢在这附近海域闹事,莫非那个什么岛其实离着很远,他们不知道此地就在小瀛洲的家门口?   他叫道:“紫慧大师,我等是小瀛洲弟子,不要担心恶徒拦路,长老们已经接您来了,马上即到!”   紫慧松了口气:“阿弥陀佛,那实是太好了。”   这些人常年累月地纠缠着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先是苦苦哀求,而后演化成威逼利诱不停给他捣乱,到如今竟向他动用武力,真是泥人也被逼出三分土性来。   他是木灵根,施法撑起护盾,化解了袭向他们三人的攻击,向那几人冷淡地道:“还不走么?你们回去把我的话捎给司徒岛主,不论是南屏岛还是陈家。紫慧绝不会再踏进一步,两下的人不管得了什么病症,我也绝不会出手医治。若要强逼,鱼死网破而已。”   那几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冷笑道:“秃驴,你这是仗着有人撑腰,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高鸿礼皱眉插言:“大师。遇上这种无赖,只管打服了再说!”他全不管对方都是金丹,抬手便是一记“裂电闪”,向着说话那人脸上劈去。   这道如同金龙般张牙舞爪的闪电到了那人头顶,被旁边一个土灵根修士施法挡住。   对方恶狠狠予以回击,同样一道金系法术由金丹使出来更加迅捷,刚一亮起便到了高鸿礼眼前。红笺眼疾手快,挥手施展“万流归宗”将它收走。   那修士未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招式,差点将两只眼睛凸出来。   红笺心中却并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南屏岛,这地方可是有日子没听人提起了,南屏岛的当家主母是陈盈姜,师弟陈载之的姑姑,若不是这些人办的事着实令人不敢恭维,她真想拦下来问一问是什么人中了符图宗的“他生符”。   红笺有预感,此事与陈载之绝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虽然不齿南屏岛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却难得的什么也没有说。   短暂交上手,几个南屏岛的岛众便意识到自己这方占不到便宜,那女修收走他们这边打出去的法术,随便袖子一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功法,只是单纯的真元洪流便将己方的人掀出去了好几丈远。   这还只是小瀛洲的一个金丹修士,待等他们的元婴赶来,就更没有好果子吃。   此时西北方向出现了两个小黑点。在众人神识之中正极速变大,这种飞行速度显然不是金丹所能达到,跟着炸雷般的声音在这片海域响起:“哪来的狂徒胆敢对紫慧大师无礼,还不住手!”   听声音来的是奚旭。果然高鸿礼喜道:“我师父来了!”   几个南屏岛岛众见对方真来了元婴,脸色骤变,纷纷放言:“秃驴,给我等着!”不等紫慧做出应对,其中两人甩手不知掷下了什么东西,“砰”“砰”接连几声轻响,浓烟自海面上升起来,阻隔了众人的神识,待浓烟散尽,这几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踪影。   红笺、江无非等人未和南屏岛的人打过交道,见状不由惊讶,只有紫慧看上去习以为常,平静地说了一句:“烟里无毒,不用理会。”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僧袍,抬头看向空中飞来的两位元婴。   来的是奚旭和宗寄春。   方才谢侠真得到徒弟传讯之时,正与几个长老在一起。他生怕自己到得迟了误事,连忙报告了万贤来等人。   明川宗那边一直是奚旭在联络,没想到紫慧大师说来即来。他生怕到得晚了,江无非三人撑不住,紫慧被这几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程咬金半路劫走,二句不说拉了宗寄春赶来接人。   趁着这空当,红笺上前一步施礼,恭声问道:“敢问大师,刚才那些人是南屏岛的,不知岛上何人中了‘他生符’?”   紫慧见是适才为自己解围的女修来问,很是客气地回了一礼,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赶紧跟着两手合十。   这两人面色黝黑,显是常年跟着紫慧在外边风吹日晒,修为不高,都是筑基初期,望着红笺等人眼中不时流露出好奇之色。   紫慧答道:“不是南屏岛的人,是辽阳郡丹凤城陈家的陈玉章。几年前陈玉章性情大变举止怪异,陈家人将他关了起来找人医治,当时我路过丹凤城,曾去看过,他神智俱迷,早年间的‘自我’已被外力所杀,应是十几二十年前被人下过‘他生符’,无奈陈家的人只是不信。”   红笺还待再问,奚旭和宗寄春已由空中落下,她只得满怀心事退了下去。   一旁的江无非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面露同情,悄声道:“你师兄陈载之正是出自丹凤陈家,只不知陈玉章是他什么人?”   红笺摇了摇头,陈载之的家事她并不清楚,但想来符图宗的人要下手,必是选的他最亲近之人,这陈玉章是陈载之父亲的可能性极大。   提到陈载之,一旁的高鸿礼登时也明白过来,他见师父和宗师伯寒暄几句,便一左一右陪着紫慧大师往小瀛洲而去,当下使了个眼色,三人远远落在后面,他对红笺道:“我来帮你打听。”   高鸿礼有心,红笺自然是求之不得。紫慧在小瀛洲多半是由奚旭招待,高鸿礼找机会跟那两个年轻人口中问点事再容易不过,比她求了师叔谢侠真去打听方便得多。   小瀛洲上上下下都寄希望于大名鼎鼎的紫慧大师能手到病除治好乐游,紫慧一行人一到小瀛洲便受到了万贤来等人的热情款待。   这些都没有红笺什么事,她一回来便被师叔谢侠真叫住,对于万贤来所托,谢侠真想来想去觉着还是应该和师侄说清楚,反正自己不说,万长老也不会罢休,不如干脆说明白了叫南师侄自己拿主意。   元婴长老万贤来有意收她为徒,所以谢师叔劝她加入小瀛洲,红笺听到这消息一时未反应过来。   难得万长老看她顺眼,虽然红笺也不明白他一个火灵根元婴怎么这么异想天开,想收一个水灵根的弟子,不过这对她留在小瀛洲打探消息无疑极为有利。   不过这等事可不是骗完了拍拍屁股跑路就没事了,她的真身不可能转投小瀛洲,日后万长老发觉一片好意却受了欺骗,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这世间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   谢侠真见她面现犹豫,到是颇为体谅,道:“要不你就先在小瀛洲呆下来,慢慢考虑。”他没敢提闫长青,想也知道自己那位异常固执的闫师兄绝不会大方地放徒弟离开。   停了一阵,他见这师侄还是一脸苦恼,索性开门见山道:“南萧,师叔是过来人,两个宗门都呆过,当初为来小瀛洲,使得霍师兄、你师父他们很不高兴,这我都知道。但师叔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这选择,要是还留在晚潮峰,师叔就算不憋屈死,也会像你师父那样修为再无寸进。”他拍了拍红笺的肩头,“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等紫慧大师治好乐宗主,再来做决定。”   红笺感动于师叔不拿自己当外人,撅了嘴道:“师叔真是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谢侠真笑了,道:“方才杀妖兽的时候宗主留意到你,他吩咐叫任长老帮你准备一件趁手的防御法宝。走吧,我们去看看任长老回来了没有。”   任公儿此前被乐游派出去查找大批妖兽来袭的原因,元婴的动作何等之快,众人还在打扫战场,他那里已经顺着妖兽涌来的方向将几千里的海域飞了个来回。   所以乐游在紫慧大师一行到来之前便得到回报,小瀛洲往西千里,先前耸立出海平面的整座金甲山消失不见,那附近到处乱流飞蹿,法术的余波明显,这等威能,不要说任公儿,便是乐游身体好着的时候也望尘莫及。   ps:   加更。假期结束,要从白天学车+晚上码字的节奏变成白天上班+晚上码字啦。   ☆、第二百一十章 乐游的病因   任公儿当时便有所猜测,知道那地方多停留说不定会有危险,他和师弟向雁匆匆交换了一下意见,各自施展了一番“求根溯源”,看再没有什么遗漏的情报,迅速返回了宗门。   联系符图宗齐天宝的死,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越是这种大动荡的时候,大家越是盼望着紫慧大师能赶紧医好乐游。   谢侠真带着红笺来见任公儿,任公儿全部心神还在刚才发现的大事上面,他打量了一下红笺,问谢侠真道:“她还会在咱们这里呆多久?”   谢侠真不敢告诉他万贤来的打算,笑道:“她打了符图宗的人,先在咱们这里避避,也许就一直呆下去了呢。”   一直呆下去,那就是有意投入小瀛洲,任公儿这才来了点精神,向红笺道:“那不着急,若是随便弄件防御法宝对付着,我这里现成便有,想找件合适的,就要费些工夫,至少得叫我了解你功法的情况。”   看来任公儿言下之意他到底肯下多大工夫还要看红笺最终的选择。   谢侠真陪着红笺告辞出来,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劝她道:“要不你还是来小瀛洲得了,你师父那里我帮你同他说。”   红笺面露古怪,道:“师叔你……”他来说,便是要将责任都揽到他自己身上,若闫长青真有南萧这么个徒弟,非同谢侠真反目成仇不可。   谢侠真苦笑道:“谁叫他是师兄,只能请他多担待些,若是气不过。叫他来小瀛洲找我算账好了。”   真有这事,师父也多半不肯来小瀛洲,只会在自己的洞府里生闷气。红笺笑了笑,扶住了师叔的手臂,语气中透着亲昵:“师叔,我不是怕跟他说,只是觉着我若是也走了,他个老头子干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怪可怜的。”   徒弟如此说师父,实是有些大逆不道,可谢侠真听着红笺这撒娇的语气,却不由地心生同感,是啊,自己离开晚潮峰的时候,可不是看他怪可怜的。还想劝他一同走,结果却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谢侠真叹了口气,真没办法再开口劝对方了。   红笺来小瀛洲的第一天,就在这一连串的大事引起的忙乱中过去了。   不提小瀛洲门人重建月沙、双鹄诸岛法阵,喂养新增的一大批妖兽种种事宜,大家都寄望于紫慧大师,希望转眼间便见到宗主恢复了当年的威风凛凛。   可叫众人失望的是紫慧大师竟似对乐游的病情束手无策。既没有给他炼丹,也没有为他施法,紫慧在小瀛洲呆了两天,而后被奚旭悄悄送走,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乐游的身体毫无起色,只是叫大家白跟着激动了那么一场。   这事真的就这么结束了?红笺却通过蛛丝马迹觉着里面似有隐情,别的不说,小瀛洲的诸位长老一下子忙了起来。除了万贤来坐镇,其他几个都不在宗门里。   刚刚发生过大批妖兽来袭的事,这些元婴不留在家中以防意外,肯定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个更重要的事,除了医治乐游的病,看不出还有别的来。   好在她还有“新结识”的朋友高鸿礼。   奚旭外出,没有带着这小徒弟。高鸿礼见着红笺很是高兴,先主动说了他帮忙打听“他生符”的事。   据跟着紫慧的两个年轻人讲,当日见到陈家的陈玉章,给人的感觉宛如行尸走肉。两眼直勾勾的反应迟钝,吐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对以前发生的事情全无记忆。   紫慧大师给陈玉章检查后发现早在十几年前他神识受到重创,几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连根拔起。紫慧大师在询问过陈家人之后断定,陈玉章实质上已经被人以‘他生符’控制了十几年,只在最近控制他的人才改变了计划,放弃了陈玉章这个人。   紫慧断言陈玉章如此下去很快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并且没有几年好活。   “他生符”有没有破解之道,除了符图宗的人没有旁人知晓。   这陈玉章是南屏岛岛主司徒文英的大舅子。   一切似乎正如红笺猜测的那样,师弟陈载之带着丹崖宗的传宗主简藏匿起来,符图宗的人找他不到,便向他家里人下手。于是陈载之的父亲遭了殃,被人下了“他生符”彻底控制起来。所幸陈载之十几年来一直未同家人联系,致使这招棋成了废子。   看来到最后符图宗的人终于失去了耐性,等到陈玉章中了“他生符”的传言天下皆知,便是摆明了车马:陈载之,你是要丹崖宗的传承还是要你爹的命?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陈载之现在人在何处?他知道这个情况吗?他又会如何选择?红笺觉着头疼。   高鸿礼虽然心粗,但红笺这么明显的苦恼挂在脸上,他哪里会看不见。因为小瀛洲同孙幼公的关系,小瀛洲弟子对方红笺、陈载之这些名字并不陌生。   不过安慰人的话高鸿礼实在是不怎么会说,想了半晌才沉声道:“放心吧,你师兄不会轻易出来投降的。”   “这话怎么说?”   “我想不管他藏身何处,都不会对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若要出来早出来了,哪里还会拖到现在。”   这话很有几分道理,就像自己努力寻找着弟弟的下落,亲人之间永远是牵绊最多,最挂心的。可陈载之若是知道,可以想象他会有多痛苦,多矛盾。   红笺不忍心再想下去,沉默片刻,她突道:“终有一日,我要铲除符图宗!”   高鸿礼大声赞道:“有志气!”停了停,他口气中突然流露出些许伤感,慨叹道:“要是我哥还活着,肯定与你能说到一起去。”   “你哥?”   “是啊,我哥的资质可比我强多了,可惜死得早,他是被一个姓季的老匹夫和刑无涯联手害死的。”大约是方才说到陈载之的亲人,高鸿礼也提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兄长。   红笺怔了怔,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个少年来:“你哥是高鸿信?”   高鸿礼大吃了一惊:“你竟知道?”随即他恨恨地道:“我哥他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姓季的老匹夫不过上下嘴皮一碰,刑老狗就害了他的性命。此生此世,只要有我活着,必报此等血海深仇。”   红笺先前只是从二人的名字上面有所联想,没想到还真是三大化神收徒那天死在寰华殿里的那个小瀛洲少年。   红笺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又端详了一眼高鸿礼,当时她太小了,不但年纪小,经的事也少,被季有云所展露的神奇异术震慑,根本没有深思。生命有无数的岔途,若高鸿信的一生不是那么早便被强行终止,他会真的成长为季有云所说那样的人吗?   当时不但是她,只怕在场许多人都深信不疑。   现在看来,季有云这等恶贼哪里会巴巴的替天行道,他如此做,亦或为了立威,亦或真是抹杀了一个天才。可怜那少年不但死得冤枉,死后还要背负恶名声。   这么多年过去,做为弟弟的高鸿礼提起来还是意难平。   红笺道:“姓季的跟符图宗勾结在一起,再加上刑无涯,你这仇人可够强大的。可惜紫慧大师没能治好乐宗主的病,只凭你我这些人,给你哥报仇的希望真是太渺茫了。”   高鸿礼丝毫未发觉红笺在套他的话,他皱眉道:“我听师父说,紫慧大师虽然未能治好宗主,总算给大伙指了条明路,宗主自己也说紫慧大师眼光独到,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是怎么回事,我师父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红笺觉着高鸿礼话中有话:“怎么回事?乐宗主这病颇为蹊跷,他这等元婴大圆满,半步化神,难道竟真是中了旁人暗算?”她顿了一顿,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他老人家帮着我师祖说话,所以引的戴明池冲他下了毒手?”   乐游的病若是人为造成,这是最大的可能。天下修士抱这种想法的,只怕十个里要占着五六个。   高鸿礼不疑有它,四下望了望悄声道:“我和你说,你可不要传出去啊,到没有什么怕人的,只是万一各大宗都知道了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麻烦。宗主这不是病,他是中了迷瘴宗的毒瘴。”   红笺这一下是真地吃惊了:“魔修?”   高鸿礼点了点头:“我听师父说,当年丹崖宗有个小姑娘当着各大宗门的人在寰华殿刺杀了一个叫景励的金丹大圆满,对了,那姑娘说起来还是你的师姐。”   红笺点了点头示意知道,她以眼睛催促高鸿礼赶紧说下去,不知道乐游中毒怎么会同自己扯上关系。   “这些你都知道了?她被北狱的人带走的时候宗主就在寰华殿上,宗主担心她性命不保,便悄悄追了去,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她救出来。因为要掩人耳目,宗主是一个人去的。那天晚上本来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北狱的人只剩下两个元婴,又是停在人迹罕至的大雪山里,谁知宗主还未等出手,便遭到了魔修的袭击。”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七线冰虫   红笺呆住,一股酸涩之气直冲上来,叫她几乎当场失态。   原来当初在她遭受噬神针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有一位不过一面之缘的长辈曾经追至那深山老林,试图将她救出来。   这等恩情,叫她如何来回报?   “你说清楚,什么样的魔修,乐宗主又是怎么中的毒瘴?”红笺第一反应便是乐游中了季有云的埋伏,那迷瘴宗的所谓魔修是炼魔大牢里出来的,就像当日水长老和大师伯在去炼魔大牢的中途遇伏被害一样。   高鸿礼搔了搔脑袋,红笺叫他说清楚,可宗主遇袭这件事他也只是听师父有一嘴没一嘴地念叨,哪里能说得十分清楚:“宗主只说那老魔头长相极其丑陋,若不是会说人话,宗主几乎以为那是一个人形妖兽。宗主一时不察,误入了他的*大阵,那老魔头修为了得,两下交手,结果两败俱伤,宗主将他重创之后破阵而出,当时感觉不适,也没办法再救人,便匆匆返回了宗门。结果还是留下了病根。”   “那乐宗主没有派人再去抓捕那魔头?”   “宗主一回来,万师伯我师父他们便赶了去,等他们到了那里,*大阵还是被破时的模样,洞府到是顺利找到了,可惜那魔修早已不见了踪影,洞府里稍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只丢弃了一堆破烂在那里。”   “迷瘴宗的毒瘴无法可解么,紫慧大师又怎么说?”找不到下毒的人,就只能指望神医圣手。高鸿礼先前说紫慧大师给大家指了条明路,想是有了解毒的办法。   “紫慧大师说宗主中的是一种‘极阴瘴’,迷瘴宗下毒瘴都需要有‘瘴种’,他检查了宗主的身体,断定当时那魔修是就地取材,选了一种叫“七线冰虫”的魔虫做为‘瘴种’。只要找到‘七线冰虫’,他就有办法治好宗主的病。”   红笺松了口气:“这么说奚长老他们都出去找‘七线冰虫’了。‘七线冰虫’什么样,不一定非得元婴长老去找。我们也可以帮忙啊。”   她想起了擅长养魔虫的天魔宗程氏诸老,也许在他们那里可以找到“七线冰虫”。   高鸿礼道:“我听师父说这‘七线冰虫’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大雪山里有种魔虫叫‘冰线虫’,本就十分稀少,而背上生着七条银线的‘冰线虫’才叫‘七线冰虫’。要找到这样一种虫子那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这么一说,还真是特别麻烦啊。红笺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心不在焉陪着高鸿礼闲聊了一阵。便告辞回了师叔那里。   迷瘴宗既是魔修的一支,想来天魔宗的人对它不会陌生。现成一个井小芸便在附近,何不找了她问问?   红笺在小瀛洲作客,本是来去自由,没有人限制她如何,不过要见井小芸,红笺还是特别小心。颇花了一番心思。   毕竟这要是叫人发现她跟魔修还有先前打架的符图宗修士见面,那可就浑身是口也解释不清了。   小瀛洲是个岛屿,四面环海,卢雁长和井小芸两个已是尽量离着近了,选的落脚之处仍旧距离小瀛洲足有好几百里。   红笺按照约定找到那海边的小城,城里有不少准备出海或是已然出海归来的修士,她见到卢雁长和井小芸时,他们两个正忙着做套引诱那些散修飞蛾扑火般地送死。   这两人手段粗陋得很,不外是由井小芸拿了件稍稍值钱点的东西,选个时机“不小心”露一下白。她身材矮小,所有见到她的散修都将她当做孩童,从而忍不住心生贪念。   对付这种人井小芸一个就够了,她下手狠辣从不留活口,后来卢雁长怕她留下魔修的痕迹,才把这脏活儿接了过去。   城里的散修频频失踪,若都是孤身一人还好,其中不少却是有同伴的。时间一长不免谣言四起风声鹤唳。井小芸还不满足,红笺听着她埋怨卢雁长:“这什么破地方,连个金丹都遇不着。快和方红笺说一声,咱们换个大点儿的地方呆着。”   卢雁长苦着脸道:“换地方我不反对。你这么频繁地搞,简直要将满城修士一网打尽,不换地方也不成啊。不过大点的就免了吧,你去跟金丹来这手,用不几回就该把死对头招来了。”   井小芸白了他一眼,骂道:“出息。”   红笺收起“仙霓霞光”,井小芸立时有所察觉,欢呼一声:“方红笺来了!”   红笺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一共回到住处,放出神识与外界隔绝,井小芸献宝一样拿出很多东西给红笺瞧,这些都是这几天他们两个的收获。   红笺看其中以灵石居多,道:“这是做什么呢?”   井小芸得意洋洋:“拿回去给赫连那些穷光蛋,省得再有人说我和我爹吃白饭。”   红笺暗暗叹了口气,她向卢雁长施了个眼色,卢雁长会意,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会看住她。   乐游那事如一座大山压在红笺身上,她没有心思再拐弯抹角浪费时间,直奔正题道:“师姑,我是特意赶来向你求教的。你知道迷瘴宗吗?当年天幕阻隔两块大陆,迷瘴宗是个什么情况?”   井小芸“咦”了一声,奇道:“迷瘴宗?你遇到迷瘴宗那帮灰老鼠了么?”   自这一句话红笺便知道井小芸的天魔宗和迷瘴宗虽然同属魔修,关系却只怕算不上有多好。   井小芸的那点儿见识,还是他们程氏一族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   她说魔修最厉害的大宗门非天魔宗莫属,其次便是地魔宗,天魔、地魔本属一家,后来分成了两支。除此之外,差一些的有喂养魔虫起家的神龙宗,以及采补炉鼎的阴阳宗,像迷瘴宗这等的都是当年排不上字号的小宗门。   迷瘴宗虽然不上数,程氏一族传下来的记载中还是提到了它,说迷瘴宗门人过于依赖迷阵和毒瘴这些外道,个个耽于享乐懒得辛苦修炼,结果养出了一堆废物,整个宗门只有元婴两三人,道魔大战的时候他们靠着*大阵东躲西藏才侥幸留下传承,没有被道修连根拔起,以此告诫程氏后人不要忽视了自身的修炼。   数千年前不说化神满地走,元婴多如狗,高阶的大能们总比现在要多得多。一个宗门只有元婴两三人,确实挺废的。   按说这样的宗门若是有人来不及撤到天幕那边,在道修大陆藏匿下来,代代相传,到今天也不应该有太强大的实力。   可那个迷瘴宗的魔修能和元婴大圆满的乐游斗个两败俱伤,单靠着毒瘴可做不到,少说也应该有元婴往上的修为。难道迷瘴宗还真的知耻而后勇了?   看井小芸这样子,几千年来程氏族人和那迷瘴宗的魔修虽然同在道修大陆,相互间却没有丝毫的联系。这是意料中的事,红笺到也谈不上失望,她问井小芸知不知道哪里有“七线冰虫”。   卢雁长奇怪插言:“怎么你也在找‘七线冰虫’吗,我们刚刚得了信儿,明川宗重宝求购‘七线冰虫’,正想着要不要利用这消息引几个散修上当。”   红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怕是小瀛洲的诸位长老寻找“七线冰虫”受阻,不得已通过紫慧以明川宗之名悬赏,若是以小瀛洲的名义,傻子都猜得到是为了给乐游治病,遇上狮子大开口到也罢了,最怕引得仇人参合进来捣乱。   卢雁长和井小芸这样还想着趁机捞一笔的念头真是危险,必须赶紧给他们打消掉,红笺简单把情况说了说,卢雁长恍然:“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咱们还要帮着小瀛洲找这‘七线冰虫’。”   井小芸摇着脑袋“啧啧”两声,道:“这可麻烦了。我看你们还不知道吧,‘冰线虫’按照实力,分为三线,五线,只有唯一的王者背上才会长着七条冰线,上一只‘七线冰虫’只要不死,下一只永远不会出现。这可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东西。”   红笺吃了一惊,顿时意识到不妙,若是唯一的一只‘七线冰虫’过了二十年还未死,依旧在那魔修手里,那就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治得好乐游。   这情况乐宗主和小瀛洲的长老们知不知道?紫慧大师既然说得出“七线冰虫”的名字,十九不会对这魔虫一无所知。   红笺心事重重,告别卢雁长和井小芸返回了小瀛洲。   若有线索,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红笺也会帮着乐游找来“七线冰虫”。可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不管是小瀛洲的诸位长老还是紫慧大师都没有“七线冰虫”的消息,因为这个,乐游的病距离痊愈一下子变得遥遥无期。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个修为只有筑基初期的年轻人乘着一个小小的舟形法器,风尘仆仆赶来小瀛洲拜宗,他自言天下唯一的一只“七线冰虫”在他手里,小瀛洲若是想要,以“仙昙花”来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意外重逢   “七线冰虫”出现,这消息叫小瀛洲上上下下顿觉松了口气。   可同时年轻人的要求又叫万贤来、奚旭等人心中一沉,若要别的宝贝来换,哪怕比“仙昙花”更加珍贵百倍,小瀛洲诸人也都会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交易,唯独“仙昙花”,紫慧大师说得很清楚,要治好乐游,“七线冰虫”、“仙昙花”缺一不可。   “仙昙花”十分奇特,它的作用与表现完全相反,花开一瞬,花效却是永恒,以“仙昙花”做为其中一味材料所炼丹药,不管属性如何,都有明显的稳定效果。   所以“仙昙花”是炼制驻颜丹的主要材料。   乐游二十年来通过各种手段延缓毒瘴发作,那毒瘴反复浸淫他的身体,早已是根深蒂固,紫慧言道治疗乐游必须要先瘫痪他的肉身,使各项机能全部陷入停滞,接下来才能以“七线冰虫”拔瘴。这个过程漫长而又危险,最快也需要十几天的时间,要做这么久的活死人,还要经得起“七线冰虫”折腾,非“仙昙花”不可。   不管怎样,总要先见见这年轻人,判断一下他所说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就只能动之以情,和他商量着看能不能叫他换一个要求。   奚旭亲自见他,待门下弟子将这年轻人带到他的洞府,奚旭凝神由头至脚将人扫视一遍,心下微安:“好歹是个道修,刚刚筑基,看着也不甚机灵,应该好对付。”   “七线冰虫”的真实情况他们师兄弟几人俱都心中有数。生怕那唯一的一只仍在迷瘴宗的魔修手中,若是那样,他随便找个地方藏匿起来,还真就没有办法了。   这年轻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衣着随便,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落魄的气息。   奚旭看他这模样就是道修大陆那随处一抓一大把的散修。完全想像不出“七线冰虫”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在他手上,这小子不会是雪山里修炼,不小心摔了一跤便捡到宝了吧。   他和颜悦色地道:“坐吧。看样子你赶了很远的路,喝杯茶歇一歇,咱们慢慢谈。”   “哎,好。”那年轻人对着名门大宗的元婴长老神情微显局促,老老实实依言过去坐下。一张座椅登时满当当的,他坐下了仍显得人高马大。   奚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觉出一丝违和来:“不对,他拿了‘七线冰虫’不是送去明川宗,而是直接找来这里,显是知道这是治好宗主的关键,我可不能被他这伪装骗到。这小子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奚旭如此想着,语气中就多了些许郑重:“不知小朋友怎么称呼?”   那年轻人有些迟疑,就这么个问题愣是憋了半天方道:“前辈动问,本来不该有所隐瞒,不过晚辈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奚长老,咱们还是谈谈‘七线冰虫’吧。”   奚旭暗忖:“好嘛,小子还挺神秘的。”   不过谈“七线冰虫”的话到是正中他下怀,奚旭也就不再纠缠刚才那话题,淡淡一笑:“也好。能不能叫我先看看。你手上的是不是真正的‘七线冰虫’?”   这次那年轻人回答很是干脆:“‘七线冰虫’世上只有一只,晚辈修为低微,横渡茫茫大海实在不敢确保不出现意外,故而并没有将它带在身上,还请前辈见谅。”   这到没有出乎奚旭所料,没有带在身上只怕不光是担心路上有失,更怕小瀛洲的人不讲信义,直接开抢吧。   那年轻人自乾坤袋里掏出一个色彩斑斓的小盒子来。双手拿着递到奚旭眼前,道:“前辈,这盒子里有两样东西,一件是‘七线冰虫’去年蜕下来皮。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七条冰线,另一样是只‘五线冰虫’,几天前我将两只虫子关到一起,结果这只习惯极寒下生活的虫子竟被活活冻死。前辈只管验看。”   奚旭接过盒子,放在了一旁。盒子里的东西不需看,肯定不会有问题,这完全是有备而来啊。只是这年轻人……   奚旭沉吟了一下,道:“最近无尽海确实不大太平,你从北边过来,大约还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小瀛洲刚发生大批妖兽来袭的事情吧。”   那年轻人没想到这小瀛洲的长老突然好似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还和他拉起了家常,不由目露茫然,“啊”了一声才关切地道:“这个晚辈确实不知。小瀛洲没有什么损失吧?”   奚旭微微摇了摇头,那年轻人松了口气,道:“这就好。”   奚旭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那盒子,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急需‘七线冰虫’,想来也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找它,实话同你说吧,基于同样的理由,‘仙昙花’我们不能拿来同你交易,你再想想,除了‘仙昙花’你还想换什么,只要小瀛洲有的,我都可以作这个主,就算暂时没有,我们也可以想想办法。”   那年轻人“腾”地站起来,急道:“这可不行,我只要‘仙昙花’。”   他见奚旭面无表情,想了想又道:“‘七线冰虫’天下只这一只,‘仙昙花’世上应当还有,这交易我本来就吃亏了,你们可以先和我换,然后想办法再去弄一朵‘仙昙花’就是了。”   奚旭见他那遮掩不住的焦色,缓和了一下语气:“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去年跹云宗仙园里只摘到了这么一朵,其它的都残了不堪使用。”他见年轻人还欲再说,摆了下手,“小朋友,勿要心急,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你先在我们小瀛洲住下来,待我禀报了宗主再给你答复。”   年轻人只得作罢。   奚旭便将小徒弟高鸿礼叫了进来,命他这几日先陪着客人,一定要把人照顾好。   有人拜宗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高鸿礼已经听说了身边这人的来意。对方手握宗主能不能痊愈的关键,高鸿礼哪敢因为他是刚筑基的散修而有所怠慢,简直殷勤到不行。   且不说这年轻人百般不适应大宗门弟子的热情招待,单说奚旭。   打发了年轻人之后他拿起那盒子,打开来看了看,起身先去见万贤来。此时除了宗主乐游和盲师叔,宗门所有的元婴都聚集在万贤来的住处等着他。   奚旭到后,原原本本将与那年轻人谈话的内容转述给诸人,对方如此固执,看来是非“仙昙花”不换。   那小盒子也在诸长老手上转了转,好容易宗主的病看到治愈的希望,结果又横生波澜,脾气再好的人都变得焦躁起来,任公儿骂道:“一个男修一门心思认准‘仙昙花’,换一样就不行,这是犯了哪门子的邪病?”   奚旭沉吟道:“这个人应当只是一个马前小卒,真正拿着‘七线冰虫’要换‘仙昙花’的是他背后那人。”   这不难判断,奚旭陪着他聊了那么久,那年轻人只有回答涉及“七线冰虫”的几个疑问时才表现得特别老练,与他应对其它话题时简直判若两人,明显是提前练熟了的。   万贤来道:“那就稳住他,先把背后那人找出来。”   奚旭笑道:“这容易。我方才试探过他,那人应该正在北面靠海的哪座城里等他的消息。先把弟子们派出去打听一下,实在不行,等他回去的时候咱们再想办法。”   万贤来点头:“宗主又闭关了,大家抓点儿紧。”   宗寄春起身道:“北面么,我跑一趟吧。”   那年轻人由高鸿礼帮着安排好了住处,完全没想到小瀛洲的老家伙们已经去摸他老底了,眼见大半天过去,天都快黑了,奚旭那里还没有回话,不由有些坐立不安。   大宗门都是这么没效率吗,还叫他住下来,敢情他们宗主不着急治病?   他正想去找高鸿礼问问他师父回来了没有,却听高鸿礼在他住处外边叫:“兄弟,出来下,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他连忙答应一声,迎了出去。   高鸿礼带来的红笺和江无非。   红笺其实听到消息早就想来,为免叫人觉着她对此事太过热忱,还是等到这时候,还拉上了师兄江无非。   这时候天色已晚,红笺就听着洞府里面有人瓮声瓮气应了一声,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夕阳的余辉照在这年轻人身上,莫名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看起来生活再落魄也没耽误他长个儿,虎背熊腰的身材,加上那不知多久没有刮过的胡子,这些都不能阻挡红笺一眼便将对方认了出来。   她的心“砰砰”疾跳,手掌颤抖着握拳,提到唇边轻轻咳了两声,掩饰这瞬间心神震荡引起的失态。   之前红笺已将小瀛洲找了个遍,几乎要认定石清响是在骗她,谁知弟弟方峥并不是要偷偷混进小瀛洲来盗取“仙昙花”,他就这么大剌剌地来了。   红笺冷静下来,随即便产生了一个深深的疑问:“这二十年方峥去了哪里,他哪来的‘七线冰虫’,又在为谁交易‘仙昙花’?”   ☆、第二百一十三章 幕后的神秘女人   高鸿礼已在为两下做介绍:“这位是我师兄江无非,水灵根金丹。这位是南萧师姐。这就是今天来我们宗门做客的兄弟。”   说完了他望着方峥等他说话,到现在高鸿礼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叫他心里十分别扭。   方峥恭敬地向江无非和红笺问了好,依旧没有自报姓名。   红笺并未在意这些,她心中乱作一团,方峥没有认出自己来,这也不奇怪,在“仙霓霞光”的作用下她模样有了不小的变化,不过自己这么踏破铁鞋地找他,这傻小子却对面不相识,这实是叫红笺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变得颇为复杂。   江无非和方峥没有什么话好说,红笺又这么沉默,高鸿礼很快便觉出冷场来。   直到快要分开的时候,红笺才说了一句:“大老远赶来挺累的,早早休息吧。”方峥老老实实地应了。   红笺心中感慨,三人离开的路上江无非问她:“师妹,怎的话这么少,这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红笺到底还没能修炼到万事不动声色,她虽然已经尽力遮掩,还是被江无非看出些许异样来。   不过这会儿红笺的心绪已从突然姐弟重逢的激荡中冷静下来,并且暗自有了计划,听江无非问她,便皱了眉道:“这人面相憨厚,脑筋也不是特别机灵,我感觉他身后肯定另有主使之人。”   江无非回想了一下,不禁心生同感,道:“还是你看得仔细,高师弟,你这两日陪着他,何不想办法套套他的口风?”   事关宗主能否痊愈,虽然高鸿礼知道长老们必然有所行动。但他可没觉着自己应该置身事外,当下点头应承。   等到了这天半夜,红笺便摸着黑悄悄出来。更换了夜行的装束,挡上脸。直奔方峥落脚的地方。这是白天便打算好了的,不搞清楚方峥怎么回事,她实是多一刻也安不下心来,更不敢冒然同他相认。   方峥在小瀛洲客居,住处全不设防。   红笺很顺利便摸了进去,但是大半夜的方峥竟然不在。   红笺怔了一怔便反应过来这混小子是做什么去了,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半夜不睡觉学人家出去偷窥。就方峥那傻大个儿,他是那副材料吗?   依方峥的能力,他也不会走远,顶多就是偷偷去看看高鸿礼和他的师兄们在做什么。大约是白天奚旭长老一直没有回音,他遇见的小瀛洲弟子又个顶个得气定神闲,这小子坐不住了。   红笺这么想着,也懒得出去找,干脆就在他的住处守株待兔。   又过了好一会儿。红笺听到动静,她的神识没有感觉到有人,可眼睛却看到方峥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红笺心中突然生出许多感慨,她看着方峥坐到床榻上,不再犹豫。对着他使出了“镜花水月”。   方峥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对上她强大的神魂毫无抵抗之力,红笺眼见方峥中招现身而出,来到他眼前伸手一拂,便将方峥弄晕过去。   一个小小的法器自方峥手中滚落,正是海螺“福疆”。红笺弯腰拾了起来,拿在手中凝视了片刻,没有把它放回方峥身边,而是收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她当日把“福疆”交给方峥,是想叫他多一样保命的手段,可不是叫他像今晚这样拿着没事就出去乱晃,所以她收回得也极为坚决,丝毫不为方峥醒来之后发现丢了“福疆”会怎么想而操心。   红笺坐到了床沿上,抬手摸了摸方峥头顶的乱发。   方峥在她没能看到的地方长大了,再也不是躲在她羽翼下的青涩少年,正因为她错过了方峥这二十年,姐弟两个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滋生误会,也许她要做的事对方峥并不公平,不过,既然决定了,红笺便不再犹豫,她将手停在了方峥的头顶,运转了《大难经》。   方峥此时失去意识,脑海中的画面异常杂乱且没有条理,红笺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对方峥而言姐姐留给他印象最深的正是两人分开的那一晚,被抛下的茫然,失去姐姐的恐惧和对去跹云宗的不情愿,这么久了这些情绪还会在睡梦中跑出来纠缠他。   也有丹崖宗那些年的片段,或喜或忧,红笺在其中不时出现。有些是真的,有的则似是而非,大约是方峥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但这些过往所占的分量都远远比不上一个女人,一个在方峥印象里一直穿着黑衣的女修。   她脸色有些苍白,不苟言笑,眉目间积着冰雪,却难掩那股我见犹怜的风韵。   方峥和那美貌女修在一起,总受那女修呼来喝去地差遣,红笺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想:“方峥大了啊,笨小子也不打听清楚人家的底细,这女修看上去比他大好多的样子,还管他管得那么紧。”   待那些浮光掠影看得多了,红笺才蓦然发觉自己竟似是误会了。   方峥遇到那黑衣女修的时间很早,是在她杀了景励不久,听说姐姐被北狱的看守抓走,方峥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心思去跹云宗。   方峥不知道北狱在哪里,他固执地要去寻找,既然是北狱,顾名思义这座炼魔大牢肯定是在北方。故而他一路往北,直到有一天走进了大雪山。   进了雪山不久,方峥便莫名其妙昏了过去,待他醒来,黑衣女修就在他身边了。   那女修是金丹后期,指点着方峥修炼筑了基,却断然拒绝了他拜师的请求。   这两个人相处的模式根本不是有情男女的那种,黑衣女修对方峥要求十分严格,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暧昧不清,方峥对她则是发自心底的敬重和信任。   有一点不出红笺预料,“七线冰虫”正是在那女修手里,是她教了方峥怎么应对他人的盘问,指使方峥跑来小瀛洲帮她换一朵“仙昙花”回去。   算一算方峥同那黑衣女修相处也足足有二十年了,竟连对方是何来头,姓什么叫什么都全然不知,那女修带着方峥过着离群索居的隐士生活,她似是很不愿意见到旁人,所有与外界的接触都是打发了方峥出面。   不过现在红笺却知道了她暂时落脚的地方。   红笺停下“大难经”,收回手掌,她托着腮坐在床边陷入了沉思。   找到了方峥,他不但安然无恙,还成功筑基,这二十年虽然过得疑点重重,好歹没有做什么错事,这些都叫她大大松了口气,接下来,该不该唤醒他,和他相认呢?   红笺有些犹豫。方才的一番窥视,令她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经过这二十年,在弟弟方峥的心目中那个不明底细的女修早已经成功取代了她这个姐姐,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人。   她方才所看到的只是方峥的所见所想,这个黑衣女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方峥,亦为了乐游,她必须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一个在大雪山出现,又有“七线冰虫”的神秘女修,不能不叫她警惕。   先这样吧,要相认待解决了这些事情总还有机会。   红笺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离开了方峥的住处。   按红笺的想法,既然已经知道了那黑衣女修的藏身之处,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找上门去,悄无声息地将人治住,以《大难经》再如法炮制一番。   那女修虽然是金丹后期,红笺却未将两阶的差距看在眼里,她有“仙霓霞光”,有“幻法兰”,对方又想不到方峥会这么快泄露了她的所在,全无防备之下再厉害的人也得中招。   就算奈何她不得,红笺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要比方峥好使得多。   红笺本来打算等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小瀛洲去做这件事,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她还没动身,小瀛洲水修这边传来好消息,窦桥卿顺利晋阶金丹后期。   以窦桥卿窦师兄和红笺的渊源,她所谓的出海修炼自然要推后,等红笺终于离开小瀛洲,飞往黑衣女修所在的临海小城,已经是下午了。   这还不算,红笺刚到那小城附近,便留意到气氛异样,城里走动的竟有不少是小瀛洲弟子。   她不由暗赞了一声小瀛洲长老们反应迅速,不过大伙能这么快找来,足见黑衣女修大大失策,方峥真不是干这事的材料,他在奚旭面前得无意间泄露出多少信息,才会叫人家比她用《大难经》找来得还快?   小瀛洲是离此最近的大宗门,小瀛洲的人想在城里打听点事可太容易了。   黑衣女修和方峥落脚之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客栈,住下之后那帷帽遮住脸的女子再没露面,方峥出入过几次,他那么高的个子,一说就有人记起来。   等红笺找到客栈,她发现小瀛洲的木灵根长老宗寄春已经赶在了她前面。   红笺苦笑了一下,没办法,先看场热闹吧,依她这些日子对小瀛洲诸人的了解,宗寄春亲自找来,见了面最先做的肯定是与那真正的主人好言商量。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仇娇   宗寄春确实没有想过不择手段拿到“七线冰虫”,宗主的身体固然重要,却不是杀人越货的理由,他要真从哪个正经道修手里抢了“七线冰虫”回去,首先乐游那一关就过不去。   不过能如此顺利找了正主谈,总好过再同那固执的傻小子墨迹。   宗寄春神识笼罩眼前的客栈,一个躲躲藏藏不肯在人前露脸的黑衣女修,身上定有什么古怪,会是魔修吗?   如果是魔修这事还好办了,直接毫不客气将人宰了,东西统统拿走。   他迈步进了客栈,元婴强大的气息将闲杂人等全部排斥在外。   客栈的前院杂草长得老高,胡乱搭就的葡萄架歪斜一旁,一看就是太久没有人拾掇,宗寄春瞥见几株牡丹半死不活地立在角落里,随手施了个法术上去,叫那几株花迅速焕发了勃然生机,这才向着边上不起眼的一间客房道:“小瀛洲宗寄春特来有要事相商,还请出来一见。”   宗寄春很客气,他的神识已然确定屋里只有一人,是个金丹后期的道修。   因为一切尽在宗寄春的控制之下,他不作声时万籁俱寂,连虫子的鸣叫声也听不到,过了片刻,才听到屋里有个女子低沉的声音道:“宗长老,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   这个态度虽然算不上拒人千里,可也谈不上有多热络,宗寄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将他当回事的散修,这连金丹圆满都还不是呢,宗寄春苦笑了一下,人啊,一但有所依仗,就会变得有恃无恐。   他道:“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不兜圈子了。姑娘你才是‘七线冰虫’真正的主人吧?”   那女修沉默了一下。随即痛快承认:“不错,它确实是在我手上。”   宗寄春闻言忍不住有些动容,说道:“散修中能修炼到金丹的。无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你既打发了那么没有经验的一个年轻人去小瀛洲。想也料到我们会循着线索很快找来,你一直住在此处,老夫能不能据此判断姑娘其实对我们小瀛洲还是颇具信任好感的?”   宗寄春说到这里心里涌起了很大的希望,小瀛洲在散修中名声向来不错,或者这女修会因为这点有所让步。   那女修却淡淡地道:“这是自然,若生病的不是乐宗主,我宁可不要‘仙昙花’。也要叫他瘴毒发作而死,不过有个情况还是要叫宗长老先知道一下,那只‘七线冰虫’已经认我为主,它此时虽不在我身边。生死却尽在我一念之间。”   宗寄春有些无语,这面也未见的女修好大的戒心。   他无奈之下只得实话实说,告诉那女修“仙昙花”是治愈乐游的必备之物,说完又恳切地道:“这也是我们几个长老决定撇开那年轻人直接来找姑娘的原因。除了‘仙昙花’,姑娘什么都可以提。不管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商量。”   “什么条件都可以提?你们小瀛洲有什么?”   宗寄春捡着有分量的收藏提了几样,道:“你若有意,可以先跟我去小瀛洲,咱们慢慢商量。”   那女修对这邀请似乎有些犹豫。停了一阵才道:“不必了,‘仙昙花’世上并非只有一朵,只要有心,你们总有办法能去找来。”   宗寄春心中暗急,这同那小子是一个调调,‘仙昙花’要真那么好找,他早便去找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软磨硬泡?   这神秘女修是什么人,现在只有搞清楚她的底细,或许才可以找到办法来对付。   宗寄春决定争取一下主动,道:“姑娘,你先是将老夫拒之门外,又不愿与我一同去小瀛洲,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咱们彼此认识,故而你不想叫我识破?”   他不等屋里的女修回话,义正辞严地又道:“此事与我小瀛洲干系太大,既然你找上我们,也应该表示一点诚意,至少也要叫我们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那女修淡淡开口:“抱歉!”   话音方落,宗寄春也跟着道出这两个字:“抱歉!”   他抬起了手掌,掌心泛起剧烈的法力波动,这个法术很快成形,如一股飓风袭卷了女修所在的这间客房,客房的门窗轰然洞开,这还不算,白色的风将窗户、门板直接卷走,而后是屋顶和阻隔了二人的这面墙。   这是一招木系的高阶法术“摧枯拉朽”,元婴出手威力非同寻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宗寄春眼前这间客房已经只剩下三面残垣,屋里的情况一目了然,他和那黑衣女修之间再无别的东西隔挡。   自红笺藏身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屋里的情形,黑衣女修正盘膝坐在床榻上,看样子就算是小瀛洲的长老上门,也没有叫她停下修炼。   她的长相与红笺在方峥识海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不知是因为她面对方峥和此时的情况不同,还是方峥自身的错觉,从这女修身上红笺只看到了冷漠,她的眼睛因为不快而显得有些阴沉,哪里还有丝毫的楚楚可怜。   面容突然暴露在宗寄春的眼皮底下,却没有叫她惊慌失措。她冷冷地道:“宗长老,你这是何意?”   说着她离开了床榻,身上气势陡盛,手掐法诀,看样子宗寄春若是不给个满意的说法,她就要毫不客气地直接动手了。   宗寄春如愿见到了对方的模样,这女修一身黑衣,脸上半点儿脂粉也没有,看上去不是易容改妆的,甚至可以说这姑娘一点儿修饰打扮自己的工夫都没下,但人家天生底子好,冷若冰霜也是个美人。   可惜,他不认得。   这时候宗寄春也只得厚着脸皮“哈哈”一笑:“我看你瞻前顾后不肯跟我去小瀛洲做客,就是不想叫我们见到,哈哈,现在见也见了,你也没长着两个鼻子四只眼,这里我看你也住不了了,走吧!”   一个元婴如此说话,到叫那女修有火也发不出来,她怔了一怔才道:“叫我去小瀛洲也不是不可以,咱们需得约法三章。”   宗寄春道:“说来听听。”   那女修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给宗寄春听:“我去了,小瀛洲的人不许打扰我,更不能限制我离开,不管是谁,都不得窥探于我,像刚才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   宗寄春松了口气:“这容易,我都答应。去了之后咱们慢慢商议,保证比你在这里住着安静舒适。”   那女修微微一哂,没有反驳,走过去拿起了帷帽戴在头上,自屋里出来,道:“走吧。”   红笺这才注意到,一个她住了这么久的地方里面竟然干干净净,故而她说走便走,什么也不用拾掇,这姑娘真是有些特别。   宗寄春笑道:“好。”   他这次出来金丹的徒弟带了几个,从方才便陆续有人赶来这附近,宗寄春以神识感应了一下,正想喊一个出来叫他留下处理客栈这边的后续,却突然接到二徒弟宋回的传音。   宗寄春听到怔了一怔,站住脚回头向那黑衣女修望去,神情颇有几分古怪,道:“你,等一下,你……是不是姓仇?”   黑衣女修毫不停滞,沉声回道:“不是。”   宗寄春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不远处宋回现身,他先向宗寄春施了一礼,口称“师父”,立刻转向那黑衣女修,冲她大声道:“我认得你,你是‘妙炉鼎’仇娇!”   黑衣女修淡淡地道:“你认错人了。不过我到想知道,你这名门大宗弟子怎么会认识‘妙炉鼎’?”   当着师父的面被如此质问,宋回的脸色一时涨得通红,他道:“你不承认也没有用,这天底下想将你剥皮剔骨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认得我,可我两百年前却在三清门的贺川师兄身边见过你,那时候你装得比现在还要一本正经,可怜贺师兄被你害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人尽可夫的贱妇,吸走了他全身法力,可曾为他难过过分毫?”   “我不认识什么贺川。不过这等人不好好修炼,贪恋美色,完全是咎由自取!”说了这话,她不再理会宋回,转向宗寄春道:“宗长老,你还要请我去小瀛洲吗?”   宗寄春颇觉头疼,徒弟不大可能认错人,“妙炉鼎”仇娇两百年前大大有名,传说毁在她手里的道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然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其中不乏贺川这样的名门大宗弟子。   正当各大宗门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不要脸的淫妇之时,她却销声匿迹,藏了起来。   自一见面这女修态度冷漠,故而连他这老家伙都看走了眼,完全没有意识到竟是在同这么一个名声臭不可闻的娘们打交道。   怎么办,要带她回小瀛洲吗?可是不如此,“七线冰虫”又从哪里能找来?   眼下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其它选择,他沉声道:“走吧。”   黑衣女修冷笑一声:“那宗长老可要记住咱们的约法三章,到了小瀛洲谁还来纠缠不清,休怪我不客气。”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戴明池的亲笔信   宗长老带回了个黑衣女修,她是“七线冰虫”真正的主人。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小瀛洲弟子私下谈论的不在少数,更有知情者在窃窃私语此女那不堪的过往。   “师叔,‘妙炉鼎’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红笺算一算,二百年前的事江无非、巫锦等人都不可能知道,她和宗长老的弟子宋回又不熟,只好向谢侠真请教。   “姑娘家,打听那么多龌龊事做什么?”谢侠真不像师兄们好说话,他以为红笺只是好奇,非但不说,还板着脸将她教训了一通。   红笺才不怕他,撒娇道:“说嘛,师叔不告诉我,这不逼着我去问宗长老的弟子么?反正我早晚都是会知道的。”   谢侠真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拿这师侄毫无办法,只得道:“我看你总爱去奚长老那里,那女人不管是不是仇娇,你都给我离她远一些。”黑衣女修来了之后,小瀛洲安排她与方峥比邻而居,由长老奚旭的门下弟子负责招待。   红笺点了点头,此时处于风口浪尖上,去找高鸿礼找方峥都太过引人注意,她已经收敛很多了。   谢侠真才道:“最早阴阳采补是魔修擅长的手段,后来有一些皮毛流传到咱们这边,散修们拿它当宝贝,发生了很多不上台面的龌龊事。这仇娇是水灵根,据说自练气期开始就是靠这等功法提升修为,一直练到了金丹后期。这等妖妇虽是道修中人,行事已同魔修无异,若不是这二百年她躲了起来,大伙儿哪能容她活到今天。”   红笺沉吟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机会从魔修手里得到‘七线冰虫’?”   随即她想:“我管她怎么得到了‘七线冰虫’,她同方峥在一起。这真要了命了。难道诸位长老都投鼠忌器,竟拿这女人没有办法了吗?”   看起来还真是这个样子,据说那仇娇咬定了“仙昙花”不松口。在奚旭那里足不出户,所有事情都是她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在跑前跑后。   事情陷入僵局。   这些传闻都是江无非和巫锦二人传给她听的。直将红笺恨得牙痒痒。   方峥这个执迷不悟的睁眼瞎。   她愤愤然道:“那小子傻乎乎的,真不知道有哪点儿入了她的眼。”   关于仇娇巫锦这些日子到是听了不少,嘿嘿一笑,揶揄道:“你还别说,她就喜欢这种五大三粗的汉子,听说她以前好多姘夫都是身体健硕得像熊一样。像江师兄这样的人家肯定看不上。不过这些人最后可都完了,就有活下来的也变成了药罐子。一辈子需得在床上过。”   江无非并不瘦弱,只是作为水修实是不可能有多强壮,巫锦拿他开玩笑,其实自己也只比江无非高了半个头而已。   红笺觉着他俩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板着脸,暗暗琢磨怎么能叫方峥看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他只要别掺和进这些破事里来红笺就知足了,至于通过方峥反戈一击,拿到“七线冰虫”这等充满了技巧的活儿。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对付方峥,她从来有的是办法。   不过还未等红笺有所行动,小瀛洲外边竟然来了一队符图宗的人。   为首的是个金丹女修,模样标致,神情冷傲。若叫红笺瞧见。自然一眼便能认出,来人正是齐秀宁。   齐秀宁对小瀛洲门人竟然将他们一行阻在法阵之外颇为不满,自从她从魔域返回,还未受过这等怠慢。   不过她克制住了并未发作,而是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我师父写给乐宗主的亲笔信,既然乐宗主身体不适,还请贵宗哪位长老出来接了这信。”   因为仇娇那事还未解决,小瀛洲的长老们此时都在宗门,万贤来当仁不让:“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去看看戴明池那厮要做什么。”   众人纷纷叮嘱他小心。来的虽然是个金丹小辈,但谁知道随从里有没有夹杂着会使“心剑”的元婴高手。   结果事实证明大家过虑了,齐秀宁显是做了不少准备,一见万贤来便认出来,三两句说清楚来意,把书信奉上,并称自己一行就在此地等候回信。   万贤来闻言多看了她一眼,点头返回,由始至终根本未将齐秀宁等人往宗门里让。   他提防符图宗在书信里搞鬼,施法护住周身,先将书信拆了。   结果这还真的单纯只是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叫万贤来看罢十分意外。   戴明池在信里说刑无涯长期霸占无尽海,任意杀害入海修炼的各大宗修士,行径实是与魔修无异,符图宗要联合了各大宗门铲除这一毒瘤,前些天他已带着人在深海与刑无涯交了手,并且摧毁了刑无涯的几个养兽老巢,长老齐天宝不幸战死。   那一战戴明池成功杀掉了刑无涯的两个元神化身,现在刑无涯实力大损,不知藏到了何处。他要求各大宗派出大队修士,联手进入无尽海,务必将这老贼找出来以根除后患。   给乐游的这封信明显比别家晚,因为戴明池还在信的末尾提到目前已有丹崖宗、仙霞洞等众多宗门派出人手,统一听候调遣,并且季有云季先生也赶了来帮忙,请乐宗主一定要以天下苍生为念,勿要过于计较以往的误会和自家得失。   万贤来看罢信,当即便骂了一声。   戴明池和刑无涯反目成仇,小瀛洲的人已然早有察觉,实是没想到戴明池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拖各家下水。刑无涯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他不过损失两个化身,元神受到重创,就这样也不是元婴们所能抗衡的,更何况是那些后生晚辈。   万贤来骂骂咧咧回去,把信的内容和大家一说,登时一片哗然。   不过众人骂归骂,却知道戴明池这厮一直到占据了上风才向各家要人。这是摆明了不给各大宗门犹豫的余地,真正敢违抗他的,大约也只有小瀛洲了。   怎么回复。还要看乐游的意思。   诸位长老想到宗主一连多日没有出现,都无比痛恨那个手掐“七线冰虫”生死的臭娘们儿。若非她油盐不进,一门心思认准“仙昙花”,大家这么多努力哪能到现在还一点成效不见?真想将她拖出来碎尸万段!   万贤来拿着信去见乐游,出门点手叫过一个徒弟来,如此吩咐一番。   那弟子心领神会,笑嘻嘻奉命而去。   他出去见到齐秀宁,很客气地解释:“我们乐宗主身体不适正在火岩洞里调理。我师父拿着戴宗主的信,就在洞外守着,宗主一出来便马上给他瞧。只是宗主每回闭关出来的时间都不一定,师父怕各位等急了。特意命我来说一声。”   齐秀宁几乎遮掩不住脸上的愕然,她一时置气,说是要在此处等待回信,没想到小瀛洲的人竟真把她给晾在了宗门外边,而且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是个头。   小瀛洲这是想做什么?先前在跹云宗那会儿。他们的长老奚旭虽然没像其它几个宗门的人那样对自己陪着小心,好歹也是客客气气的。   齐秀宁气得脸色发白,好在同来的弟子准备齐全,登时便有人给她搬来了锦凳。   她深深吸了口气,坐下来道:“好。我看你们会叫我等多久。”   那弟子根本未将她这句威胁的话放在心上,满脸笑容,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齐秀宁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天,对金丹修士而言,绷紧了心神等三天本来算不了什么,可齐秀宁烦啊。   自第一天他们站了半晌之后,就不停有人仗着法阵的遮掩探头探脑窥视她,人数还不少,都是小瀛洲弟子。   齐秀宁深恨自己眼睛太尖,她几乎能想像这些臭男人正藏起来,悄悄对着她品头论足。   齐秀宁可不相信小瀛洲的人会这么没规矩,正相反,她一路经过附岛过来,不停遇上小瀛洲盘查的队伍,就她所见小瀛洲的筑基金丹弟子们进退有度,战斗力丝毫不弱于符图宗。   所以,这是羞辱。齐秀宁咬碎银牙。   万贤来到不是有意拖延,三天之后,乐游出关,齐秀宁也终于等来了小瀛洲的答复。   乐游身体不适,只有口信:“小瀛洲位于无尽海当中,我们需得防止刑无涯潜入宗门,实在抽调不出更多人手。不过既然是为天下苍生除害,我等亦是义不容辞,请转告戴宗主,小瀛洲会负责看好自月沙岛往西,直至沧浪诸岛的附近海域,绝不让刑无涯在这一带藏身。这块地方戴宗主就不用再派人来了。”   月沙岛往西直至沧浪诸岛正是小瀛洲连同所属附岛的区域。   齐秀宁冷笑一声,对前来传信的万贤来道:“我会将乐宗主的答复一字不漏说给师父听。”说罢不再回头,带着同来的人甩手离去。   符图宗的人走了,小瀛洲的弟子们不再有好戏可看,大家散了场,个个兴高采烈,便好像打了一场大胜仗。   而这时候,为了方峥,红笺亦准备有所行动。   ps:   这章凌晨已经写好了。本来计划今天在家安安静静再码一章加个更什么的,结果被喊出去加班,一整天就过去了。   心渔码字是慢手,大家见谅吧。   如果觉着书不好看,那是心渔的水平问题,如果大家觉着胡说八道,那就是态度问题。心渔希望可以慢慢地写,最起码过若干年心渔回头自己看,那也是一本可以看得下去的书。   好评指数一直不高,如果有书友愿意破费投评价票,不要投错。拜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方峥最近心情十分低落。   他感觉诸事不顺,倒霉透了。   首先,姐姐留给自己的那件重要法器“福疆”莫名其妙失了踪,就在自己来小瀛洲的当天晚上,不知道怎的坐在床榻边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将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小海螺。   他怀疑是被小瀛洲弟子偷走了,但这事一无对证,二来他拿着“福疆”偷窥,本来就理亏。所以他只能悄悄留意,结果小瀛洲弟子们一见他就脸色有异,窃窃私语,导致他看谁都像小偷。   再者,他听说那姓戴的老贼竟然给小瀛洲宗主写了封亲笔信,派弟子大老远送来,也不知信里都说了些什么。都说小瀛洲和符图宗有矛盾,看来事实未必如此,这些所谓的大宗门说不准都是一丘之貉。他想起姐姐当年告诉他凌虚子、孙幼公等人的真实死因,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最叫他恼火的是,小瀛洲有个叫宋回的混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见风就倒的老头儿,在他们门口又哭又闹,非说是被什么“妙炉鼎”害的,言词不堪入耳,其中有一个老家伙更过份,竟然搬出一个白玉雕成的裸女,方峥看到那玉像的模样险些气炸,当下夺下来砸了个稀巴烂。   面对他的质问,宋回振振有词,狡称那约法三章说好了是小瀛洲的人不打扰不阻止不窥探,这几位老者并不是小瀛洲的,所以不包含在内。   方峥认识黑衣女修二十年,那女修向来对他冷冰冰地不假辞色,所以哪怕那玉像与她一模一样,方峥也觉着是小瀛洲的人捣的鬼,根本不相信她是什么“妙炉鼎”仇娇。   黑衣女修的门口设着禁制,不过方峥不相信她在里面不知道。他好容易克制住杀意,将几个老不死的推作一团,铁青着脸穿过禁制进屋。   黑衣女修正在修炼。方峥气鼓鼓地道:“小瀛洲的人太过分了,亏咱们先前还觉着姓乐的是好人。他就不怕咱们一怒之下离开。不同他交易了吗?”   黑衣女修睁开眼睛,不以为意道:“不用理会,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方峥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敢问:“你不生气?”   黑衣女修淡淡吐出一个字来:“不。”说完她垂下眼睛,继续运功修炼去了。   方峥见了她这不动如山的模样大为钦佩。   不过他是个男人,不能眼看着同伴受到如此侮辱却听之任之,方峥想了想。觉着先前接待他的那个姓高的弟子人还不错,便准备去找了他说道说道。   此时红笺在高鸿礼处已经呆了大半天,她装作好奇问了问仇娇那边近来的情况,高鸿礼愁眉不展。   宋回带了人就在他师父奚旭的地界闹。他早知道得一清二楚,同红笺道:“真是服了,我都替她觉着害臊,这女人愣是无动于衷。既不要命又不要脸,软硬不吃。还有什么办法?”   红笺就势问道:“她到底要‘仙昙花’做什么?”   这高鸿礼哪里知道,猜测道:“大约是怕别人看出她年纪大了,想炼驻颜丹吧。”   “我看和她一起的那小子,到是憨厚老实,仇娇怎么突然转了性。不曾向他下手,不会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你看外边那几个,叫他们说当年和那仇娇也是真心实意相好。那小子若不是来了小瀛洲,过不多久也必然同他们一样的下场。当年那么多人深受其害,如今能找到这几个活的可不容易。说起来,咱们实是自悬崖边上拉了他一把。”   红笺别有深意笑了笑:“只怕他未必感激。”   果然过不多久方峥便找了来,向两人抗议小瀛洲近来的种种过分之举。   红笺向高鸿礼眨了眨眼睛,意为:“看,我没说错吧。”便作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撇清道:“上回见面的时候没有说清楚,其实我不是小瀛洲弟子,我的师父是丹崖宗闫长青。这些事情,你同高兄说就是。”   结果方峥还是太嫩,一听丹崖宗闫长青便露出惊讶之色霍地向红笺望去,红笺早料到他这反应,笑盈盈十分友好地冲他点了点头。   方峥显是想起姐姐来,脸色变了几变才勉强恢复了冷静,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了张嘴,说出一句在高鸿礼听来挺不合时宜的话:“闫长青他……怎的又收徒弟了?”   红笺听懂了弟弟语气中的怅然,想着自己无论如何,哪怕落得他埋怨,也要将这笨蛋弟弟先拖离了泥沼。口中说道:“师父先前徒弟缘单薄,收的弟子不少,可惜没有一个能传他衣钵,所以只得又收了我。”   方峥将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一瞬间红笺以为他认出了自己,但是没有,方峥很快挪开眼睛,道:“那你怎么一直在小瀛洲呆着?”面前这位南姑娘,叫他莫名觉着亲近,只想着和她多聊几句话。   高鸿礼接口道:“她的师叔、师兄都在我们这里嘛,丹崖宗水修很多都入了我们小瀛洲。”   谁知他这掩护的话还是说得晚了一步,红笺那边已经脱口而出:“我打了符图宗的人,出来避避风头。”   方峥闻言眼睛一亮,他越发觉着眼前这女修虽然占了姐姐本该拥有的一切,但好歹人还不错,姐姐的师父还是挺有眼光的。   红笺目光灼灼,柔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惊讶我师父又收徒弟呢,难道你与我的师兄师姐们认识?我听说,我前面有位姓陈的师兄,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找寻他的下落,还有一位师姐,因为大家都说她与魔修有牵扯,被关进了炼魔大牢。”   “不……”方峥辩白的话脱口而出,但他随即发现眼前的高鸿礼正疑惑地望着他,连忙噤声,嗫嚅道:“不认识。我就是听说过。”   红笺微笑着点了点头。   方峥哪里还有心思再同高鸿礼争执,他平静了一下起伏不定的情绪,按原来的计划表达了一番不满,不等高鸿礼再说什么,便告辞而去。   红笺汗颜,这也就是高鸿礼,换一个非起疑不可。   她见高鸿礼望着弟弟的背影还要说话,连忙抢先打岔:“怎么样,这小子是个实心眼,离间计没有效果吧?”   高鸿礼果然被她带偏了思绪,皱眉道:“简直是忠心耿耿,只怕这一闹还适得其反。”   红笺笑了一笑,却道:“我那天听江、巫两位师兄谈论那仇娇,到有个馊主意,只怕高兄不肯为宗门牺牲一下。”   高鸿礼好奇地望着她,问道:“要我做什么?”   红笺神神秘秘挥手布下结界,道:“这主意嘛,是真的会叫你十分为难,你要不乐意可千万别恼,就当我没说好了。”   “哎呀,你救过我的命,我恼什么啊。快说,别卖关子。”高鸿礼不耐烦催道。   红笺轻拍了下手:“这可是你说的。巫师兄说那仇娇喜欢身材高大的男子,我看高兄到是十分符合这要求。”   高鸿礼正拿起灵茶喝,闻言“噗”的一声便喷了出来,他连声咳嗽,连咳边指了红笺,说不出话来。   红笺“扑哧”一声笑:“放心,只是演一演戏,她不会怎么样你。如此一来可以离间他们二人,叫那傻小子看清仇娇的真面目,再者,有那约法三章,总要找个契机接近她吧。你就说‘仙昙花’在你师父那里,你有办法弄来,愿意拿这东西搏她一笑,看她会如何?”   “她当然会上钩。只是接下来呢,她不肯把‘七线冰虫’交出来,又有什么用?”高鸿礼不咳了。   红笺会出这么一个主意,是觉着高鸿礼性情粗豪不拘小节,靠他应当可以将仇娇骗出来,让自己有机会施展《大难经》,而且自己还能糊弄着叫他不起疑心,此时听得高鸿礼问,她突然心念一动,两眼烁烁放光:“你这大宗门弟子再被美人儿迷晕了头脑,也不会对师门那般绝情吧,你将‘仙昙花’给她,叫她解除对‘七线冰虫’的控制,将它留给小瀛洲以全你的师徒之义。”   高鸿礼呆愣愣地道:“那不是遂了仇娇的心愿,我们还是和她作成了交易?”   红笺连连摇头,笑道:“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她将‘七线冰虫’交出来,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到时候有这么多元婴在,难道还收拾不了她一个金丹后期?再将‘仙昙花’完完整整夺回来就是。”   高鸿礼大手一拍膝盖,赞道:“好主意!”停了停他面露难色:“既然这样,那叫我师父答应她直接交易就是,哪里还用得着我……”   红笺心中暗忖:“这怎么行,我还要教弟弟呢。”口里一本正经道:“本来仇娇若是不知道‘仙昙花’对乐宗主的病同样重要,换也就换了,可是现在你觉着她还会毫无戒心地同你师父交易?再说不叫她露出卑劣品性,长老们下得去手么?”   她起身拍了拍一脸苦色的高鸿礼,郑重道:“看来叫这妖妇现形,拿到‘七线冰虫’治好乐宗主,都要看你的表现了,高兄真是责任重大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永不消失的印记   这么大的事高鸿礼可不敢擅自作主,奚旭很快便发现了小徒弟的异常,这在身边磨蹭了半天还不走,欲言又止,分明是有心事啊。   他和颜悦色地问:“怎么了?”   高鸿礼踟躇半晌方道:“师父,今天有人出了个馊主意。”他见师父瞪眼望来,将心一横,便如此这般把红笺和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奚旭很是惊愕,嘴张得足以塞下个鸡蛋,高鸿礼跟着师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   不过稍后奚旭什么也没说,只拿怀疑的眼神看了徒弟一眼,传讯师兄万贤来,请他赶紧过来一趟。   万贤来面容严厉,声若洪钟:“这谁出的主意?!”   高鸿礼吓了一跳,直到奚旭也问了一句才道:“是南萧。”   奚旭插言道:“师兄,事情现在僵在这里,我觉着她说的不错,试着同仇娇交易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只是将我们手中的‘仙昙花’交给这么一个女人实是叫人放心不下,不如我悄悄去一趟跹云宗,向管仪白将那朵残花借来,施些手段,应该可以暂时骗过那女人。”   徒弟方才一说这主意,奚旭便想起了当时管仪白还收获了一朵开至*分的次品,这简直就像是冥冥中老天爷对此做出来的安排。   万贤来憋了半天才对着高鸿礼开口:“真要叫你假装和那淫妇如何,我看你也不是那副材料。等你师父出了门,就由你出面,试着同仇娇缓和一下关系,探探她的口风,顺便透露一下咱们正在倾全力寻找‘仙昙花’。”   若不是事关乐游生死,大约谁也不会出此下策。   万贤来既然点了头。那出了意外自有他来担待。   奚旭笑道:“既然‘七线冰虫’已经出现,咱们赶紧派人去明川宗把紫慧大师接来吧,有他在。交易的时候也好确定仇娇在‘七线冰虫’上有没有动过手脚。”   万贤来点头。紫慧来了,交易一经完成便可着手医治乐游。大家等这一天可等得太久了。   之后奚旭悄悄动身去了跹云宗,他不在家,招待仇娇和那年轻人的大小事都由高鸿礼一力承担。   第一天高鸿礼是踩着那些糟老头子的骂声和哭诉声去的,通报了名号,走进了仇娇的住处。   仇娇见到高鸿礼没有起身,缓缓吐气收功,没有了禁制之后这住处和外边不过一墙之隔。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清楚传进来,仇娇面无表情,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方峥站在一旁,见到高鸿礼满脸不快:“你来有什么事?”   高鸿礼尴尬地笑了笑。道:“师父出门了,临走叫我照顾好二位,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仇娇没有作声,垂下眼去。   方峥指了门外道:“你要能把他们都赶走,那就是最大的帮忙了。”他说这话本没有抱着什么指望。谁知高鸿礼这回竟然一反常态,十分痛快地道:“这个好说,两位稍等。”   他出门去喝斥了一通,外边动静渐渐小下来,终于彻底安静。   方峥大大松了口气。再见高鸿礼脸色就和缓多了。   仇娇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地嘲意,开口道:“你师父出门,是去寻找‘仙昙花’了么?”   高鸿礼暗吃了一惊,这妖妇不说话时眉眼的暗影衬着雪白的脸色,完全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叫不了解她底细的人见着,任谁也想不到她竟是那样一个女人。偶一说话就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内心,真不愧是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精。   高鸿礼苦笑道:“若这世上有另外一朵‘仙昙花’,能叫二位满意,那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方峥一听这话赶紧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你们早该这样了。”仇娇终于多看了高鸿礼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但愿吧。”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高鸿礼发现边上傻乎乎站着的那年轻人真是碍手碍脚啊,什么话都要搭茬,什么事情都越俎代庖,那妖妇到是省事了,只要冷眼旁观就好,哪里会暴露出真实本性来。   他又绞尽脑汁啰嗦了几句,不得仇娇理会只得先告辞出来。   等到了无人处,高鸿礼站住呆呆想了半天,转头去水修那边找“南萧”这个始作俑者。   这时候,红笺并不在宗门里,谢侠真等人都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好在她并没有在外边久呆,高鸿礼只等了半天便将她等了回来。   红笺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海上的湿意,听他说完笑了:“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高兄你还真去和师长们说了啊。”   “啊,玩笑……”高鸿礼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欲哭无泪,心说你当时可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又想到师父已经起程去跹云宗借“仙昙花”了,和仇娇假做交易势在必行,道:“不行,我已经和师父说了,还说是你出的主意。”   他将师伯师父的意思说了一遍,抱怨道:“那小子真是讨厌,什么都跟着参合,明明那妖妇人人得而诛之,我刚在想怎么开口骗她,那小子就一本正经地插话进来,好像我们都是坏人一样,叫我心里不舒服。”   这是在说弟弟方峥,红笺暗暗犯愁,道:“别着急,让个空儿叫我好好想想。”   高鸿礼道:“那你快点儿想。师父过些天就回来了,总不能到那时候再告诉她跹云宗仙园里恰好又开了一朵‘仙昙花’吧。”   红笺笑道:“也行啊,管长老精通法阵,贵宗不是也有位精通法阵的大行家,真要他们两位一起,未必不能夺天地之造化,叫‘仙昙花’再开放一回。”   高鸿礼道:“我现在同那妖妇话也说不上,到时候只怕不是那么好骗。”   红笺点了点头:“走吧,咱俩去看看。”   凭心而论她也不愿弟弟参合进这件事,方才出去她正是为此去找了卢雁长商量,卢雁长早听说过“妙炉鼎”这么个人,对方峥自甘堕落和仇娇那老妖婆混在一起十分鄙夷,建议她将方峥引到无人处打晕了带出小瀛洲,交由他和井小芸将人直接送到灭云宗去。   按卢雁长的说法,只有叫方峥亲眼见见那些曾在炼魔大牢里饱经磨难的修士们,他才能知道姐姐这二十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从而良心发现,再不叫人为他担心。   红笺对此颇有些犹豫,现在看来方峥和那女人混在一起不假,自甘堕落却算不上。   到底是方峥受了蒙蔽还是仇娇身上另有隐情?   涉及那恶毒肮脏的功法,她向井小芸询问都觉有些顾忌,不过井小芸到是漫不在乎,知无不言:“阴阳宗那功法我到有所耳闻,就不知道给道修修炼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听说不论男女,被采补之后身上都会留下一辈子也不能消除的印记。这些印记会出现在耳后、肋下、手心、脚心此等身体的隐蔽位置,刚开始是青色,颜色渐渐加深,等到像墨那么黑的时候,这人也就没有救了。”   不但是红笺,就是卢雁长都跟着涨了见识。   红笺当时便抱着很大的希望问:“那么得到好处的一方呢?”若是仇娇身上也会留下作孽的痕迹,那可是铁证如山,只要找出来,方峥再是信任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井小芸嘻嘻而笑:“也有,不过那就更隐秘了,就连最亲密的人也不一定见得到哦。”   这么一来,此路明显不通,红笺只得另想它法。   这次高鸿礼找来,她当即便想到了井小芸的话,向高鸿礼提出来要见一见那几个被“妙炉鼎”采补过的老头子。   这要求好满足,高鸿礼当即领着她去看,果然红笺在那几人掌心都发现了深浅不一的青痕,不仔细看会以为是道长长的胎记,一路经由手腕、胳膊内侧蜿蜒向上。看到这个之后,别的地方也不必再细看,红笺心事重重和高鸿礼走了出来。   她皱着眉想了想,突道:“咱们再去仇娇的门口转转。”   高鸿礼不知她要做什么,“噢”地应了一声,陪着她去往仇娇的住处。   快到地方,红笺离远站住,停了一阵高鸿礼听到她道:“我想会一会那‘妙炉鼎’。”   高鸿礼有些意外,红笺却知道眼下的机会十分难得,奚旭不在家,这两人又正好交给了高鸿礼,若换一个人绝不会放任她一个外人去和仇娇接触。   “你见她干什么?”   “当面看看,才更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怎么样更能打动她。”或者还有机会施展《大难经》。   “这样啊,那我怎么介绍你?”高鸿礼一听这话果然十分动心,很是积极的配合。   “不,我想了想,还是等她来主动找我。在那之前,那傻小子就交给我吧。”   高鸿礼听到这话几乎要感激涕零,道:“太好了。哎呀,那小子要出来了。”高鸿礼这半天一直在以神识注意着那边。   红笺等的就是这一幕,她道:“咱们过去,你就当作没看见,先别搭理他。”   ps:   今天稍微有点空闲,所以我把这章写了两遍。 ~^o^~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真像我的姐姐   红笺和高鸿礼一边散步,一边聊着闲话,走着走着红笺突然蹦出一句:“高兄,我这次出去听到了一个传言,不知道真假,不过估计着用不了几天大伙儿就该听到风声了。”   “什么?”   “我听人讲炼魔大牢前段时间被魔修攻克,里面关押的魔修也好,道修也罢,很多犯人都逃了出来。”   “竟有此事?”天魔宗攻陷了炼魔大牢虽然过去很久,但季有云和符图宗两方面都将消息瞒得死死的,这么大的事,小瀛洲竟是毫不知情。   高鸿礼满脸惊讶,忍不住向红笺望去,一时拿不准这消息是确有其事,还是对方随口杜撰的。   不等他有旁的反应,一个声音急切地插了进来:“是真的吗?炼魔大牢的犯人真的都逃了?”正是方峥,他一出门便赶个正着,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高鸿礼这才回头,装作刚看到自后面匆匆赶上来的方峥。   红笺客气地冲着方峥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刚听到传言,这事未必空穴来风,我到觉着像我们丹崖宗很可能早早得到了消息,怪不得宗门突然颁布了这么多抓捕魔修的任务,连发现与魔修相关的人都奖励颇丰。”   方峥脸上的喜色还未等露出来,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红笺说了这话,觑着那傻小子的脸色,心中伤感,脸上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应该回到师父身边去看看……”   方峥登时大急,姐姐若是逃出来,以她对丹崖宗的感情,只怕一得自由就会去丹崖宗。这南萧莫不是知道这一点,想回去守株待兔?   那边高鸿礼也是实在人,诧异地道:“你回去干嘛。你别撂下这边的事啊……”   红笺趁着方峥不注意,悄悄冲高鸿礼眨了下眼睛,示意他别管。暗有所指道:“我要回晚潮峰看着,免得师父一时心软。受人蒙蔽。哎呀,怎的早没想到,我这就去收拾了东西,跟师叔告别。”   不等那两人再说什么,她拱了拱手,急匆匆掉头便往回走。   这下可把方峥吓坏了,上一回这南萧和高鸿礼当着他的面谈论说姐姐和魔修的人勾结。结果他心有顾忌没有澄清,这一次要再不说,南萧赶回去,就有可能因为误会害了姐姐。那他可是万死莫赎了。   想到这里,他背上一时连汗都出来了,追着红笺而去,叫道:“等等,南姑娘。别忙走的,我有话和你说。”   高鸿礼就见那叫他心烦不已的大个子一路追着“南萧”的屁股渐行渐远,很快走得连影不都见,其间连头都没回一下,不由啧啧称奇:“咦。这是怎么了,南萧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啊?炼魔大牢,干他什么事?”   他搔了搔脑袋,决定不想这事,机会难得,赶紧去见仇娇是正经。   再说红笺那里佯装走出去很远才听到身后的呼喊,顿住脚,奇怪地问:“你还有事?”   方峥不敢再犹豫,道:“我和你说,你师父先前收的那徒弟,你那位师姐,和魔修毫无关系,她是因为揭穿了戴明池的真面目才被关到炼魔大牢里的,你听到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都是恨她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你千万不要信啊!”   红笺凝视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金化神、凌宗主和孙峰主他们三个当年遇害的时候,我还是丹崖宗的一个练气学徒啊。”   “哦?小小的练气学徒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秘辛,你也是道听途说的吧?”   方峥见她说了这话,不理自己,转身复要前行,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亲眼见到,亲耳所闻,这总行了吧,我……我是你师姐的亲弟弟。”说出这句话,方峥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觉着南萧听了这话应该大吃一惊,这叫他莫名有了一丝期待,索性介绍自己道:“我是她弟弟方峥,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但对方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知悉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南萧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平静,方峥第一个感觉就是她没有相信,可若说她不信吧,那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又有些怪,说不出是笑还是哭。   一阵诡异的沉寂之后,红笺当先开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吧。”   当年的事,方峥只在最后那天晚上才从红笺嘴中听到了真相,他现在就在和对方说着这些,只是他发现“南萧”一边听着,一边竟还在心不在焉地不停往前走。   方峥登时便急了:“你要去哪?”   红笺大瞪着眼睛:“我要出去修炼啊。你继续说,我听你说完了再走。”   这方峥哪里肯信,道:“你在别人的宗门住着,哪还用急着出去修炼,你敷衍我,其实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对不对?”   红笺失笑:“我骗你做什么,你说你姐姐不是魔修,那我也就不必回宗门了,难道出去修炼一下也不行?”   她越是说得这样轻巧,方峥越是不信。   眼看着她一路走,前面就要到小瀛洲的岸边了,负责警戒的队伍向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方峥气愤地道:“你这时候非要走,肯定还是要回丹崖宗去。”   红笺放出飞行法器,含笑瞥着他道:“说完了么,我真的是改了主意要去修炼,你要不信,大可以跟着我!只怕你光是嘴上说担心姐姐吧,我要走了,你来不来?”   看着弟弟方峥义无反顾跳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器,红笺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这笨小子,还真是好骗啊。   红笺催动法器渐渐飞高,离开了小瀛洲主岛。她笑道:“看清楚了没,我现在是往北飞,不是去丹崖宗吧。”   方峥一脸警惕,并不作声。   一路不时有小瀛洲巡海的队伍过来盘查,见到这两人的组合都面露古怪。红笺不以为意,笑着解释:“客人久在岛上呆着烦闷,高鸿礼托我载着他去海上逛逛。兜兜风!”   众人听到这解释之后脸上神情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客人?可你也不是我们小瀛洲的人啊。   红笺只当没有看见。趁着无人阻止飞离了小瀛洲。   她驾着法器直飞十子群岛,笑道:“怎样,我没有骗你吧,前面不远便是十子群岛,我和谢师叔他们在那里遇见过一只蛇龟,还打跑了符图宗的修士。一会儿你可要拿出本事来,我来看看你修炼的怎么样。”   方峥这才相信。对方竟真是出来修炼的。   “这……我在小瀛洲还有一堆事,快些回去吧。”方峥哪有心思修炼。   “咦,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要回你自己回。”   方峥见她笑盈盈望着自己。可那笑容又隐隐地有些咬牙切齿,顿觉对方这话仿佛大有深意。难道她是想先把自己哄走,再打回丹崖宗的主意?他想了想,觉着只是将同伴一人留在小瀛洲片刻也不会出什么事,无奈地道:“那你修炼吧。我等着。”   红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将神识铺开,远远锁定了一只“金角鲨”。   鲨类妖兽一般而言气性都很大,稍加撩拨便会红着眼睛不死不休。这“金角鲨”修为相当于人类的筑基修士,个头庞大。动作迅猛,打起架来很是凶狠,而且又没有什么阴损的法术攻击,用来考验方峥最合适不过。   红笺收敛了气息,自后面飞近逗弄了一下那只妖兽,果然“哗啦”一声,“金角鲨”跃水而出,像一座小山冲撞过来。   红笺陡然高飞,抬手揪住了方峥的后颈衣裳,将他提起来,从飞行法器上丢了下去,喝道:“去战!”   方峥措不及防“哎呀”一声,但他也知道眼前的妖兽与他实力差不多,并没有太过惊慌,掐法诀手一挥,一条黝黑长棍重重砸上“金角鲨”的背脊,方峥借着这一击之力跃起,回手又是一棍,落在了妖兽的尖角上。   红笺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很想抬手把眼睛捂起来,“金角鲨”毋庸置疑那尖角是最坚硬的,方峥这真是不分青红皂白逮着就硬捶啊,可看着看着她又有些诧异,方峥的攻势犹如狂风暴雨,这通没头没脑的胖揍虽然没有伤到“金角鲨”分毫,却将那妖兽完全压制住了。   红笺暗暗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想道:“他若是金灵根就好了。”这等不顾一切勇猛刚烈的气势,即使在金灵根道修中亦不多见。   但这样下去终有真元耗尽的时候,红笺等着。   方峥虽未落水,衣衫却尽被飞溅起来的浪花打湿,紧紧裹着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他呼吸渐渐急促,红笺看出他后继无力,出声指点:“这样打下去怎么能获胜,击其要害!”   方峥“噢”了一声,显然他还搞不清楚这“金角鲨”要害是哪里,“忽”的一棍向它面部击落,“金角鲨”仰头张开大嘴,恰逢方峥力竭,真元凝成的木棍甩手而出,好巧不巧横着卡住了“金角鲨”的嘴。   “金角鲨”的内颚并不十分脆弱,但却架不住它正全力咬合,剧痛之下“金角鲨”在海里疯狂地翻腾,哪里还顾得上方峥。   方峥也没了力气,看妖兽这样子有些束手无策,飞身回到了红笺的法器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   红笺没有理会那只“金角鲨”,道:“怎么样,知道使蛮力没有用了?”她抬手运转凝水诀,隔空将方峥的衣裳吸干。   方峥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突道:“你……真像我的姐姐。”   ps:   捉虫顺便留言:看,我就说你们贴文动作要慢些,这虫你们捉了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二女交锋   红笺闻言心情复杂,注视着他,道:“你姐姐若是见你和那‘妙炉鼎’仇娇在一起,会很生气,还会十分担心你。”   方峥呆了呆,皱眉道:“姐姐才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呢,你们都说她是什么‘妙炉鼎’,坏事做尽,可证据在哪里?我同她在一起二十年,对她最是了解,若非迫不得已,她连人都不愿见,何曾像那些不要脸面的老头子骂的那样?”   作为姐姐,听到亲弟弟毫无机心地说出这番话,一点儿都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红笺甚至在想,假若自己没有学过《大难经》,此时除了将他打晕了交给卢雁长远远带走,实是别无选择。   她抽动了一下唇角,问道:“那你知道她姓甚名谁?”这个问题不用方峥回答,她早知答案,果然方峥搔了搔头发:“她不让我多问。”   红笺“嘿嘿”冷笑两声,懒得再同他多说,转过头去,神识锁住了海面上一只筑基期的“琵琶蛟”,寒声道:“真元恢复好了没,好了就下去继续,别怪我没告诉你,‘琵琶蛟’这种妖兽可狡猾得很。”   方峥身体壮,又吃过丹药,恢复得极快,红笺叫他下去对敌“琵琶蛟”,他明明不想再修炼了,还是没做任何反抗老老实实便去了,方峥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下意识地这么听“南萧”的话,大约是因为她太像姐姐了吧。   接下来的大半天全都是方峥一个人在修炼,他觉着姐姐的这位师妹真是凶啊,拧着眉毛专挑他的不是,措辞严厉,吓得他不敢稍有松懈。   终于盼到天黑要往回返,方峥松了口气,却听着“南萧”道:“明天早早的。你跟我出来接着练。”   “啊?还来?”方峥张大了嘴巴。   红笺冷笑:“你不是要看住我么?”   方峥手摸后脑,不好意思地咧嘴而笑:“我相信你了,再说你修为这么厉害。哪是我能看住的?”   红笺“哼”了一声,停了停正色道:“我是同你说真的。不开玩笑,明天开始你需从实战中好好历练。”她见方峥面现犹豫之色,又补充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问一问那仇娇的意思,我想她也会同意叫你出来。”   这大半天高鸿礼那边不可能一点进展没有,仇娇想来已经发觉方峥不在她身边,她反而大有收获。她想拿到“仙昙花”,自会顺水推舟将方峥支得远远的。   方峥嘟囔了一句:“都说了她不是仇娇。”   第二天仇娇果然放了方峥跟随红笺出海。   如此一连几日,红笺和方峥越来越“熟”,而高鸿礼也硬着头皮同仇娇几番接触。表面上甚是融洽,高鸿礼“无意间”泄露了不少消息给她。   而仇娇的表现叫高鸿礼甚是迷茫,他忍不住去向红笺诉说心中的不安:“那小子在的时候还没觉着,单独对上不知为何觉着压力好大。她没有丝毫出格的地方,话很少。从来不见她笑,看上去比活人就多了一口气,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那样,难怪那傻小子死活不相信,连我都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大家都认错人了。”   红笺没有表态,在她的心目中,高鸿礼也是个难得的实心眼,同弟弟方峥不过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任何判断依据,都不如自己施展《大难经》探一下那女修的神识管用。   红笺觉着自己与方峥如此亲近,距离引起仇娇兴趣和她单独见面的时间应该不远了。   果然这天方峥一见到她就觑着她的脸色传话:“南姐,今天别出去了,有人想见见你。”   红笺明知故问:“有人?谁啊?”   虽然这几天混得挺熟,方峥对她还是有一股莫名的敬畏,老老实实道:“我那同伴。”   他知道此地所有的人对那女修都怀着很深的偏见,有些不放心,又以恳求的口气道:“你去见一见她吧,见一面你就会知道她不是坏人。”   红笺瞥了他一眼,道:“好吧,看你的面子。”   方峥咧嘴“嘿嘿”而笑,走到门口,悄声叮嘱道:“她身体不好,最近心情也差,若是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红笺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别挡路。”方峥赶紧让开,她迈步进了仇娇的住处。   屋里的布置显然不管是小瀛洲还是仇娇本人都没多花心思,简单到有些寒怆,一样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仇娇盘膝坐在榻上,感觉到有人进来,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向红笺望来,四目相对。   这次距离这么近,红笺突然就理解了高鸿礼找她诉说时那迷惘的心情。   要知道南萧可是个水灵根中都要拔尖儿的大美人,依仇娇的为人,突然见到一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漂亮的女子,或厌恶或妒忌,哪怕惊讶一下呢,总该显露出一点异样的情绪来,但红笺在仇娇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中却偏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两潭古井,幽深地望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红笺登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这仇娇只是金丹后期,不知道为什么,红笺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看样子虽然今天见了面,却未必是施展《大难经》的好机会。   虽是如此,红笺却不觉着自己对这“妙炉鼎”还需客气,她当先开口:“我是南萧,不知仇前辈相招,有何指教?”说话间便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仇娇对她“仇前辈”这称呼显得无动于衷,淡淡开口:“方峥和我说,他已经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了。这几天多得你照顾,所以我叫他将你请来,当面感谢。”   她目光从红笺身上挪开,看了后面的方峥一眼,方峥便走过去站在了床边。   “应该的。论起渊源,方峥和我可不是外人。”红笺顾不上生气,她在琢磨这仇娇的用意。   “听他说,你是丹崖宗的?”   这仇娇东一句西一句的,完全叫人摸不清头绪,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红笺只得见招拆招:“不错。”   “你师父闫长青,我曾与他有旧,到是不知道他几时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好多年没见他,不知他现在如何?”   红笺有些吃惊,师父怎么会和声名狼藉的“妙炉鼎”有旧?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这女人信口开河,难道是想向师父身上泼脏水?   她谨慎地道:“师父安好,可我从未听他说过认识仇前辈。”   仇娇漠然相望,停了停道:“他现在是否还是喜欢喝‘松枝寒’?”   “松枝寒”是一种灵茶,因为孙幼公喜欢,晚潮峰上仿效者甚众。红笺心中动了动,顿时明白了仇娇的试探之意,答道:“师父现在不大喝茶,自从师祖遇害,他偶尔会以灵酒解除心中的烦闷,就是在以前,他也不喜欢喝‘松枝寒’,师父喝的是‘海上明月’。”   红笺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一阵巨大的疑惑却涌上心头。这妖妇敢如此问,分明是当真对师父有所了解,这怎么可能?   听了这番回应,仇娇的脸色明显和缓得多了:“我听方峥说,丹崖宗最近正在搞什么宗门任务,具体怎么回事,各峰情况如何,你来说说。”   “那是穆宗主过年的时候宣布的一项宗门变革,从三月开始,在各峰设立功勋阁,颁布宗门任务,叫大家赚取贡献……”红笺一时摸不清楚仇娇为什么对丹崖宗的事如此关心,而丹崖宗搞宗门任务又不是什么秘密,便简单给仇娇讲了一讲。   仇娇听得很专注,这些看上去与她毫不相干的事竟像是比千夫所指隔墙辱骂更叫她上心。   红笺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到现在,与仇娇见面的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按说自己经过的大小事也不少了,对上这种人怎么也不该落在下风,可红笺却偏偏找不到问题出在哪儿,难道对面这女人不是“妙炉鼎”?那自己叫她仇前辈,她为什么不予以澄清?   红笺停了下来,向仇娇脸上望去。   这张脸太苍白了,一丝血色也没有。方峥那里似乎并没有关于仇娇生病的记忆,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说这女人身体不好?   在红笺的注视下,仇娇的脸色愈来愈青,额头筋络浮现,坐在那里身体竟隐隐有些萎靡,不对!   仇娇的情况明显不对劲儿!   红笺霍地站起来,道:“仇前辈,你怎么了?”   仇娇没有作声,只向着一旁的方峥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机会就在眼前,红笺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仇娇,扭头向方峥道:“仇前辈有些不对,你快去喊人!”   方峥不疑有它,“噢”地应了一声人已冲出房去。   红笺温言道:“不舒服就不要乱动,我扶你躺躺吧。”这种天赐良机,不施展一下《大难经》实是对不起自己一直以来的苦心经营。   她扶着仇娇顺势躺下,还未松手,仇娇却猛一反腕,将红笺的手抓住。   红笺怔住,到不是仇娇有什么威胁她的举动,而是在仇娇那瘦削的手腕内侧,她突然瞧见了一道漆黑如墨的长痕,蜿蜒向上,消失在了衣袖里。   ☆、第二百二十章 最后的机会   颜色乌黑的长痕,蜿蜒在仇娇的掌心手腕,红笺几乎要忍不住想去用手指碰触一下,以确定是不是这女人在哪里不小心沾上的墨迹。   但她知道不是。   方峥很快会带人回来,这时候没有时间给红笺考虑太多,她毫不犹豫运转了《大难经》,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仇娇冰冷的额头,道:“怎的这样凉,闭了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掌心渐渐后移,在她的脑袋顶上停住。   千丝万缕的水真元在《大难经》的作用下,经由红笺的手掌心进入仇娇的大脑。   仇娇脸色泛青,硬撑着要睁开眼睛,虚弱地问:“你在做什么?”   仇娇是金丹后期,红笺没指望施展《大难经》的时候能够不惊动仇娇,她觉得和所得比起来,这点儿风险完全值得一冒,更何况,仇娇也不见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随口搪塞:“我帮你看一看……”   红笺真的是迫切地想看一看,她这些日子因为仇娇和方峥的事心神不宁,几乎静不下心来修炼。   奚旭长老去一趟跹云宗用不了多久,等他回来,交易就会开始,留给自己搞清楚真相的时间不多了。万一此女不是仇娇,或者方峥所见的才是真正的仇娇,到时大错铸成,皆在她随口一言的教唆之下,日后她将怎么面对方峥?   接下来她的神炁将会深入仇娇的识海,看清楚仇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把方峥留在身边又是怀着什么居心……   但是叫红笺惊愕的是,她涌入仇娇大脑的神炁竟受到了阻碍。   仇娇亦是水灵根,她身体里的水真元此刻正交错缠杂,既汹涌又凝滞,红笺的神炁进去之后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一时竟有无处下嘴之感。   这人身体里已是如此境况,她竟然还活着?红笺带着异样的神情望着仇娇,深深觉着不可理解。   不知何时。仇娇已经放开了抓住红笺的手,闭目躺在那里。不知是清醒着还是已经昏迷。   这是红笺施展《大难经》摸人底细以来第一次碰壁,不是不能,是不巧正赶上仇娇的怪病发作,《大难经》要进入识海需要时间,而现在,她恰恰没有足够的时间。   红笺惋惜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她已经听到外边方峥带人回来的匆匆脚步声。   方峥病急乱投医,跑出去第一个找的人是高鸿礼。这么大的事高鸿礼可不敢擅专,师父不在家,他赶紧传讯给了带仇娇回小瀛洲的长老宗寄春。元婴长老可以瞬息挪移,等高鸿礼跟着方峥跑到门口,宗寄春人也到了。   方峥冲到床边,手足无措地俯身连声呼唤:“唉,你怎么样了。醒醒啊,小瀛洲的元婴来了。”他见仇娇没有反应,伸手欲推,红笺一把将他抓住,道:“别碰她!”   宗寄春皱眉站在一旁。他是元婴不假,可并不会治这急症啊,高鸿礼急地团团转:“这是怎么了,仇娇你可千万挺住啊,我师父就快回来了。”   宗寄春亦沉声道:“紫慧大师已在赶来小瀛洲的路上了,我这就传讯请他快些。”   此时仇娇的眼皮动了动,她慢慢睁开眼睛,吃力地吩咐方峥:“不用,请他们都出去吧。我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诸人面面相觑,方峥迟疑了一下,道:“要不……”   红笺开口:“宗长老,咱们出去等吧。”她临去时又望了仇娇一眼,恰逢仇娇眼珠一轮,两人对视,仇娇幽深地目光中颇有些寒意。   三人出来之后,果如仇娇所说,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方峥心有余悸地出来,告诉大伙里面的人没事了。   红笺叫住了方峥:“她以前如此犯过病吗?”   方峥面露茫然,回想了半天方道:“我没印象。不过她以前也会像刚才那样好端端地突然叫我出去。”   这在方峥的记忆中全没当回事,所以红笺也无从得知,她很想伸手抓住方峥支棱着的那只大耳朵,将他拉到自己眼前来,对着他耳朵怒吼一声:“二十年了,为什么她手心手腕上有道那么明显的黑痕,你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她怒目瞪着方峥,勉强忍了忍火气,低声问道:“你说实话,她要‘仙昙花’到底是做什么?”   方峥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看模样还挺慎重,搔了搔脑袋,道:“不知道啊,她说要那东西,不是要炼驻颜丹?”   红笺渐感无力,颓然叹了口气,不再搭理方峥,耷拉下肩膀,转身落寞而去。   虽然这一次见面《大难经》没有探到任何消息,却不能说全无收获。   按照井小芸的说法,仇娇无疑曾遭人采补过,而且为此几乎送了命,她现在的病不是因为修炼那门邪功与道基产生了冲突,便是为人采补留下的后遗症,更可能两者皆有。   那个采补她的是什么人?事情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红笺越走脚步越慢,终于站住,抬头看天。   能将*害得如此彻底,恐怕不是那些道修中的败类所能做到的,很可能是真真正正的阴阳宗魔修。而这时间应当就是在她消失于人前之后,当年仇娇说不定是被人抓住做了禁脔,所以才在道修大陆销声匿迹的。   她是因为遭了现世的报应,所以才性情大变洗心革面的?   看她这模样,咬定了非要“仙昙花”不可,只能是为了治自己的病啊。   如此到勉强可以把仇娇这人身上的种种矛盾圆成起来,但还有一点,最令红笺挂心,也叫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仇娇到底是怎么知道师父不爱喝‘松枝寒’的?她为什么会表现的对丹崖宗如此上心?   红笺满怀心事,回去看到师叔谢侠真,竟冒出个“问问师叔,他们师兄弟以前和仇娇有过往来没有”这等不知死的想法来,幸好及时醒悟。   这天傍晚,明川宗的紫慧大师到达小瀛洲。第二天红笺便从高鸿礼嘴中知晓。   因为上次紫慧大师是由奚长老相陪,高鸿礼和跟随紫慧的两个年轻人接触挺多,还帮红笺探听过消息,相互之间相处的颇为融洽,这一次那两个年轻人只来了一个,另一个说是长辈去世,回去奔丧了,换了一个姓计的徒弟来,高鸿礼说起来还颇有几分遗憾。   又过了两天,高鸿礼悄悄地告诉红笺,他师父奚旭长老自跹云宗回来了。至于为什么要悄悄的,原因是奚旭不但自己带了那朵有问题的“仙昙花”回来,他把跹云宗的长老管仪白也带来了。   这很不寻常,当初红笺在跹云宗的时候,宗门秘境崩溃那么大的事,都不见管仪白离开他的仙园,现在却将整座仙园丢下,不远万里跑来了小瀛洲,所为的肯定不是“仙昙花”,而是另有其它原因。   不过红笺此时顾不上多想这些,而今万事俱备,经过这么多天高鸿礼坚持不懈地努力,仇娇看上去也接受了当初“仙昙花”是结了两朵,一朵留在跹云宗,为免“仙霞洞”啰嗦,所以秘而不宣的“事实”,双方已经开始在谈交易具体如何进行了。   必须要赶紧有个决断。   要么,听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仇娇不会有好下场,两边“交易”的时候说不定会当场翻脸动手,红笺必须要阻止方峥再去参合;要么,把小瀛洲正在准备的交易搅黄了,一切回归起始,另想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管哪条路,都要立刻有所行动,越拖下去事情会变得越糟。   红笺也知道第二条路很难走,说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哪那么好找?一旦交易黄了,乐游的病怎么治,她和小瀛洲的人再怎么相处,她一思及心中便暗暗发憷,但有些事情,若是错的,即使是硬着头皮也得去纠正。   仇娇啊仇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笺决定再详细问问弟弟方峥,也许经过他的仔细回想,还能唤醒一些尘封的记忆。   这天红笺照旧叫了方峥出去修炼,趁他休息的工夫,将法器停在半空,问他道:“你那同伴没事了么,没找紫慧大师再看一看?”   她没有直呼仇娇,使得方峥颇为开心,他咧嘴一笑:“没有,我们已经和小瀛洲定好了,明天一早便同他们交换,然后我们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你那天问我,她要‘仙昙花’做什么,后来我问了她,她说这些年她常常觉着不舒服,就像那天那样突然发病人事不知,只是叫我知道也没用,所以没有告诉我。如今有了‘仙昙花’她就可以拿它来炼丹,把这怪病治好。我还不知道,她竟连炼丹都会。”   是啊,仇娇连炼丹都会,她身上的秘密真是不少。红笺皱眉:“明天就走?”   “不错,原来我们觉着小瀛洲还不错,这次过来亲眼所见有些失望,她说小心起见明天交易不在小瀛洲进行,拿到‘仙昙花’之后我们也不会再回来了。”   红笺目光落在方峥宽厚的肩膀上,微微眯了眯眼睛,那么今天,或者说,今天晚上对她而言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ps:   很多字,超过500,只得开单章了。   (内容很重要哦)   阿陈,嫌我不写章节感言,快点出来点赞啦!   ☆、真滴真滴很重要(免费)   书评区终于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心渔等啊等啊,总希望有一大波妹子涌进去反驳她,然后又一大波进去表示支持的,双方越演越烈,把我的文吵成红文。事实证明心渔实在是脑补太多了。   所以废柴作者只能亲身上阵……   哈哈,其实不是,以上是和大家开的几句玩笑。只是借机和书友们探讨几句。   对待恶人是否可以不择手段,这是一个争议比较大的问题,各人认识不同,很难三两句统一观念,这里就不多说了。   这里只谈文章本身。   我先来说说方峥这个人。   方峥很笨,这世上总有一种熊孩子,只长个子不长心眼,叫大人为他把头发都愁白了,担心他在外边受小伙伴们欺负,担心他将来怎么出社会,但你永远不用担心将来等你老了,他会把你送到墙头上去。方峥就是这么一种人。   如果结局都是死,那笨人是笨死的,聪明人总是聪明死的。说了天性,我们再来说说后天环境对人的影响。   修仙,其实不止是身体晋阶,心渔年纪在这里,写不了升级爽文给大家了,心的修行,我觉着也很重要。   女主红笺很聪明,当她遭遇不可力敌的敌人,自然会选择剑走偏锋去克服困难,而在这过程中,《大难经》使得她如虎添翼,所以大家可以看到自“齐秀宁”,到“萧萧”,再到“南萧”,她在这条修仙岔路上一步一步由被动而主动,越跑越欢快。   为什么说是岔路?因为一直走在偏锋的话,笑傲道修大陆是够了,而要成为真仙,却失之于心胸和格局。   这里不得不说说在她成长过程中对她影响较大的人,季有风,卢雁长,这两个人是什么脾气性格,大家都懂得。   至于将来会怎样,故事还很长呢。。。   看文的写文的都是为了能够给生活多点儿快乐,大家一起加油!   心渔也提一个小意见,下次再来发言,先去淘金频道做个小任务呗,带上粉丝值,心渔给你加精哦。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更之约   “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是个什么情况吗?”   “当时我在雪林子里迷了路,只听‘呜’的一声,我一回头,什么都没看到呢就被打晕了,等我醒过来,人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身边只有她在。”   “她说了什么?”   “都过去二十年了,这谁还记得清。”   果然不能指望着方峥太多。   红笺正有些失望,听着方峥又道:“我只记得一开始挺怕她的,后来她问我话,知道我要去炼魔大牢找姐姐,聊得熟了,慢慢也就好了。”   红笺板着脸:“那你怕我不怕?”   “怕啊,不过两种怕不一样,你虽然厉害,我却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那时候不知为什么我总担心她会杀了我。”   红笺怔住,这种担心后来被信任、敬重所取代,方峥下意识将其淡化,终于在他的记忆中如雁过无痕,不曾被《大难经》揪住,而在红笺想来,方峥这个傻弟弟粗心粗肺,天塌下来能当被盖,连他都会觉着害怕,大约是当时仇娇真想杀他。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不会总和她在一起吧,你姐姐说不定逃出来了,正在到处找你。”红笺凝目注视着他,暗暗思索要不要抓住这机会同方峥相认。   “这个……还是等她治好了病,我再同她说吧。姐姐若是回了丹崖宗,说不定还得你帮忙。”方峥一点儿也没觉出面前的人神情有异。   看来若是给这个傻弟弟知道,那便代表着仇娇也知道了。   红笺抬起手掌离远在方峥后颈上比了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歹相识一场,这说走就要走了,一会儿你带我去和她道个别的。”   方峥不疑有它,很是高兴地道:“行啊。这里这么多人,也就你有这份心,嘿嘿。是不是上回见面,你也发觉她不是坏人了?”   红笺淡淡挖苦他道:“这世上都是好人。哪里有坏人?”   方峥终于听出她语气不对,搔了搔脑袋,觑着她脸色没敢搭茬。   基于一种他也说不清楚的情绪,要和这“南萧”分别,方峥其实是有些不舍的,他本想陪着这个很像姐姐的人呆上一整天,好好修炼。谁知对方好像没这份心,天色尚早便载了他回去。   方峥依言带着红笺去与仇娇话别。   与仇娇的见面十分顺利,方峥只是进去一说,便出来相请。在红笺看来,这么痛快说不定仇娇也想着临走见一见她。   这次见面比上回那气氛好多了,红笺很客气,恭喜仇娇心愿达成,明天“仙昙花”就要到手。仇娇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颇有深意地瞥了方峥一眼。   方峥浑然不觉,乐呵呵地站在一旁。   红笺又问仇娇这边拿到“仙昙花”之后炼制治病的丹药是否还需要其它材料,炼丹需不需要找人帮忙,仇娇很是心平气和地道:“不用了。其它都容易到手,早已经准备好了。炼丹我准备自己来,再说还有方峥呢。”   方峥笑道:“是啊,我跑个腿打个下手都还是可以的。”   红笺心中暗道:“有我在,明天方峥能不能跟你走还未可知呢。”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说起方峥,他可是我师姐的亲弟,有传闻称前段时间炼魔大牢出了事,师姐很可能已经逃出来了,可怜他们姐弟失散了二十年,仇前辈准备什么时间放方峥去和我师姐会合?”   仇娇淡淡地望了方峥一眼:“他想走,随时可以走啊。”   红笺却知道她越是这样说,方峥越不会轻易离开。更何况方峥什么想法她刚才在外边已经问过了。所以她不等方峥回答,单刀直入:“上次你说与我师父有旧,我看你对丹崖宗也关心得很,明日大家就要分开了,你能不能和我详细说说,也好帮我解开这个谜团,回去见了师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当讲。”   仇娇沉吟着一时未答,她坐在床榻上,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示意方峥去倒杯茶来。   方峥颠颠地就去了。   趁这工夫,仇娇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突然一道意念通过神识直接传进了红笺的识海:“现在说这些不合适,你真想知道,今晚三更单独一个人来我这里。”   她不相邀,红笺亦有今晚一探此人虚实的意思。   一个身体如此虚弱的金丹后期,又是水修,不管怎么看这仇娇都不该是自己的对手,要论动心眼,红笺更不怕她,所以当即欣然应邀,亦通过神识传声道:“好吧,我夜里必准时前来拜访。只是奚长老那里……”   仇娇、方峥二人的住处在奚旭的地盘上,这里里外外都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明天就是他和仇娇交易之期,今晚三更红笺前来按道理定会给他察觉,红笺虽有“仙霓霞光”,但仇娇肯定不知道,她该有的顾忌还是需得说给仇娇听。   谁知仇娇闻言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传音道:“进了我这屋子,自有我来负责,但在这之前,你自己想办法瞒过他。不用多说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红笺暗暗吃惊,她猜测仇娇在诈她,当即道:“我没有办法。”   仇娇很干脆:“你没办法我也无计可施,怕的话你就不要来了。”   红笺无语。   方峥此时斟好了茶,回身递来,仇娇伸手接过。   她掩饰地很好,全然看不出适才与红笺私下里已经做了一番交谈,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时间太久,我都忘了。你师父那里我建议你什么也不必说,连提都不必提我。”   方峥听到这话,还担心地望了她一眼。   话说到这份上,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谈,红笺又耐着性子闲聊几句,告辞出来。   此时距天黑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她先回了自己在师叔谢侠真那里的住处,想着干脆修炼直至三更时分前去赴约。   可不知为何,红笺这天下午却迟迟不能入定,在她内心深处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在慢慢发酵,叫她沉不下心来,半个时辰之后她走出住处,快步来到海边,驾起飞行法器离开了小瀛洲。   上回见面的时候,卢雁长便抱怨说井小芸出手没有节制,连换几个地方都很快引起修士们的警觉,买卖做不下去了,红笺劝说两人赶紧收手,现在他俩暂时窝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岛上。   井小芸见红笺离远飞来,和卢雁长自藏身之处出来迎接,一脸郁闷地道:“方红笺你可来了,这里还不如赤金火山有意思呢,我打发了小黑去找你,可她不敢闯入小瀛洲的法阵,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叫卢雁长自己留下来帮你吧。”   卢雁长关切地道:“怎么突然跑来了?有事?”   红笺见到他二人都在松了口气,道:“他们定下来明天交易,我心里有些不踏实,准备今晚再探一探仇娇。”她将仇娇的邀请说了,又道:“我想过了,不管她身上有什么秘密,明天都不能叫方峥跟去。见过仇娇之后,我去将他引出来,这傻小子往后就交给你们。”   井小芸接口道:“放心吧,我来修理他,保准叫他变得聪明起来。”   红笺苦笑了一下。   卢雁长问道:“夜里什么时候,需要接应吗?”   红笺粗略估计了一下,她三更天去见仇娇,仇娇再难对付四更天也该搞定了,道:“大约得四更左右,我想办法把人带出小瀛洲,往这附近送来,卢兄你俩迎一下即可。”   卢雁长见她行色匆匆,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那你今晚可要小心,若实在事不可为,咱们可以先不去招惹她,明天等看小瀛洲的人对付她之后,就知道那‘妙炉鼎’是什么底细了。”   红笺没有多作解释,只道:“知道了,我会小心。”   井小芸嗤笑道:“不是吧,方红笺挺厉害的,怎么可能连个靠采补修炼起来的道修都收拾不了?卢雁长你瞎关心人。”   井小芸这话很难辩驳,卢雁长不好意思笑了笑,仍嘴硬道:“你懂什么,那妖妇手段阴损,又善于迷惑人心,没见连她弟弟都被控制住了么,小心些总是好的。”   井小芸抢白道:“仇娇有什么手段可使?她是女的,方红笺也是女的,她是能迷住方红笺还是能采补她?你当是你么?”   卢雁长瞪眼道:“有事说事,能别逮着我咬不?”   红笺由得他二人争吵不休,今晚的这个约她肯定会赴。而且正像井小芸所说,单独见面,她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当三更到来,红笺将一切准备停当,为了以防万一,她甚至提前将“千足胆”的尖刺泡过“幻法兰”,藏在袖子中预备着,不知道这仇娇同师父有什么旧,她用这法子出奇不意连师父都放倒了,就不相信仇娇能躲得过去。   然后她运转了“仙霓霞光”,一路避过奚旭长老的神识,如约悄悄来到仇娇的住处,轻轻敲了敲门,道:“仇前辈,我来了。”   ps:   迟了,抱歉。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个黑色的袋子   “进来吧。”仇娇的声音很是平静,透着一股“就知道你会来,等你半天了”的意味。   红笺推门而入。   灯光青幽,映在仇娇的脸上忽明忽暗,给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平添了一份诡异。   红笺突然觉着上回单独面对这仇娇时那股莫名的压力又回来了。   她多了几分谨慎,站在进门的地方,道:“夜里时间短暂,前辈天亮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现在没有旁人,叫我这时候过来有什么话,便抓紧时间说吧。”   仇娇却微微一笑:“有事情的是我,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坐吧。”大方,自如,言语间似乎万事尽在掌握。   红笺放开神识,已将这屋子彻底扫了个遍。   仇娇的依仗在哪里?她的手段是魔修的还是道修的?   没有,屋里一切如常,比之以往,只在仇娇的床头多了一个黑色的袋子,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但里面是空的,瘪瘪的揉成一团,扔在那里,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桌椅光秃秃的一尘不染。   红笺依言坐下,她并不说话,等着仇娇开口。   仇娇在打量红笺,打量得很仔细,然后她道:“你师父当真很有眼光,总是能挑到资质绝佳的弟子。”   红笺欠了欠身:“不敢。晚辈只有金丹初期,比起很多同门来还差得远。”   仇娇点了点头:“这到也是,丹崖宗当年汇集了许多水灵根精英。说起来我可有许多年没能见到赤轮峰日出,晚潮峰大潮了。”   红笺正襟危坐,暗忖:“这是要来正题了。”仇娇这话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什么意思,这声名狼藉的“妙炉鼎”曾在丹崖宗学过艺,所以认得师父?没听说过啊。按说这么大的事,若是真的,绝无可能一点儿风声也不漏。   难道同自己所扮的“萧萧”一样。她也是用的化名?   她心潮起伏,等着仇娇向下说。仇娇却住口不言,突然换了话题:“不如你先来说说吧,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又是怎么拜入的闫长青门下?”   红笺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仇娇是在聊家常,这依旧是试探,与上回她问师父喝什么茶是一个目的。红笺当然可以拒而不谈。但那样仇娇自也不会把她与丹崖宗的事情说出来。   唉,何必要听她亲口说呢,红笺手里暗暗摩挲了一下那根“千足胆”的尖刺,今夜仇娇可没有犯病。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弄清楚她的一切秘密,现在只是缺少一个下手的机会而已。   于是她面带些许怅然轻轻笑了笑,道:“我爹娘都是散修,我在很小的时候便同他们失散了。幸好有好心人肯收留我,我便认了他做义父。义父上了年纪。他教我练气筑基,我练到筑基圆满的时候他仙去了,剩了我一个人。”   仇娇听着似有些动容,道:“后来呢?”   红笺继续胡扯:“前辈知道我是水灵根嘛,所以就会时不时去无尽海里修炼。时常会碰上丹崖宗的修士,心中很是羡慕这些大宗门的人有人教导。几年前的青云节那天,我又在海里修炼,结果不小心招惹了厉害妖兽,幸好师父路过,将我救下。我当时苦苦哀求,请他老人家收我为徒,师父一番询问之后,也觉着我还值得教一教,便把我带回了晚潮峰。”   这一番话由头至尾都是假的,但越是对闫长青有些熟悉的人,只怕越会深信不疑。   本来以闫长青这些年的状态,他已经不大可能再收徒弟,但若知道他这心结由何而来,就会发觉这“南萧”的身世与他先前的女徒简直如出一辙,再加上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这“南萧”就像是方红笺长大之后的替代品。闫长青见到之后还真是大有可能要把人领回去。   再者闫长青二十年来很少离开晚潮峰,所以红笺编造为他相救的时间是青云节,那时间闫长青大有可能去师父当年遇害的地方凭吊。   其中深意,只有了解,才能体会,而叫红笺好奇的是眼前这仇娇分明就听懂了。她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你师父也颇不容易。”   她这是终于要开口了么?   红笺瞪着眼睛等着她,可仇娇只说了这样一句,便闭上了嘴巴。接着,红笺便觉着仇娇的脸黯了黯。不止是仇娇的脸,整个屋里的光线都突然黯淡了下来。   火光一跳,灯芯燃尽了长长一段,向一旁歪了过去。   仇娇自一旁拿起个小小的灯芯剪,起身来到灯前,弯腰要去剪那灯芯。   好机会!   她此时是背冲着红笺,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红笺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她身后,右手伸出要去接剪刀,口中道:“你身体不好,我来吧。”   仇娇看上去没有丝毫防备,依言将剪刀交给红笺,弯下的腰还未直起,红笺一直掩在袖子里的左手动了,自后面扶了一下仇娇的背,“千足胆”的尖刺已经顺势在仇娇背上轻刺了一下。   这一下入肉很浅,但仇娇立时有了察觉,她似是一时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回头欲看,红笺的这套手段先前在闫长青身上用过,此时故技重施更是熟练,一掌击中仇娇的后脑,仇娇登时失去知觉,身体软了下来。   红笺不由地心花怒放,这简直太顺利了嘛。   她收起了那根尖刺,以神识将仇娇全面压制住以防她转醒,将她抱回到床榻上去,搓了搓两手,心道:“哈哈,枉我还提心吊胆一番。再叫你吊我胃口,现在我就来好好看一看,你这‘妙炉鼎’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来仇娇这里充其量不过半个时辰,到天亮还要好久,足以慢慢探究这仇娇的秘密,彻底搞清楚真相后再去考虑下步应当怎么办。   所以红笺不慌不忙,带着按捺不住的好奇运转了《大难经》,将掌心放到了仇娇的头顶。   真元经由红笺的掌心侵入了仇娇的大脑,化作千万缕细丝。雨雾般包围了仇娇的识海,果然仇娇只要不是发病的时候,她的真元根本形成不了什么像样的抵抗。   红笺真元里暗藏的神炁如绵里针。无声无息破开仇娇的神识壁垒,深入进去。   红笺目光微抬。盯在仇娇头颅上方的虚空里,仇娇的记忆将被这些神炁所提取,反馈回她的识海,忠实地在这块虚空形成影像。   画面开始形成,奇怪的是当先出现的不是哪个人,而是浩瀚无垠的水,黑灰色的水汹涌翻腾着。猛然一个巨浪冲天而起,撞碎在高耸壁立的石崖上。   这是什么?无尽海?这块石崖是丹崖宗某处吗?这仇娇难道还真与丹崖宗有什么关系?   红笺有些心焦,她还是第一次自旁人脑海中看到这么摸不清头续的画面。   红笺加大了真元的输出,极力运转《大难经》。试图看到点别的。   画面中的黑色海水打着漩儿向她迎面冲来,漩涡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这黑洞在她的识海里无限放大,一时间红笺除了这个再也看不到其它。   糟糕!   红笺意识到不妙,虽然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但她当即便要拿开手掌,中断同仇娇神魂之间的联系。   为时已晚。   一股深深的倦意袭遍全身,红笺只觉胸口极度恶心,眼前发花,四肢乏力。竟是连站都站不住,《大难经》自己停止了运行,她此时竟连将手从仇娇身上拿开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感觉是严重的真元枯竭,怎么会?   这念头刚升起来,还未等红笺细想,她便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一头栽倒在仇娇身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红笺渐渐有了意识,真元枯竭带来的不适依旧非常严重,耳朵里轰鸣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红笺动了动手指,手指还能动,但她却无法做出更大幅度的动作来。   红笺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呼出去的空气被什么东西挡住,返回来扑在脸上。显然她所呆的这个空间非常狭小,只容一个人这么平躺着。   叫红笺心寒的是她竟感觉不到周围有丝毫灵气,这种无力的感觉,比被关在炼魔大牢里还要糟糕。至少在牢里她的身体还能动。   红笺张嘴试了试,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嘴巴里还残留着一种甜腻的味道,应当是在她昏过去的这段时间,被喂食了什么东西。   到这时候,红笺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是不知怎的着了仇娇的道,落到了那女人的手中。   仇娇不过金丹后期,自己怎么会制不住她反而为她所擒?这个问题红笺百思不得其解。   她生擒了自己,是想做什么?自己还有没有希望脱身?   红笺正胡思乱想,突觉有人在她身上拍了一记,跟着仇娇的声音响起来:“醒了?急也没用,老老实实等着吧。”这女人大获全胜,声音里到是听不出有什么得意的情绪。   随着这一拍,薄薄的一层什么东西触到了红笺脸上,红笺突然醒悟:“是那个袋子,仇娇将我装在了那个黑色袋子里。”   ps:   单章果然非我等仆街作者写得起的,“真滴真滴很重要了”也没人看,订阅二十几,均订君,你死得好惨啊。。。   前两天偶然发现有人在百度问“白茶是谁”,下面的同学煞有其事回答说“小说《怀璧谜踪》里一个苦逼男配”,话说有多少看过那本书的姐妹把他看作了白茶?明明是白荼来着,“谁谓荼(tu)苦 其甘如荠”,荼,一种苦菜。t_t   ☆、第二百二十三章 离开小瀛洲   这个黑色的袋子竟是一件诡异的法器。   仇娇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出来给红笺看到,真是嚣张之极。   但她确实有嚣张的本钱,到现在红笺还输得莫名其妙,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由仇娇的反击看,先前自己眼瞅着见了血的“幻法兰”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这怎么可能?   外边陷入了一片死寂,红笺很想知道仇娇要怎么处置自己,哪怕她能随便说点儿什么也好。   仇娇很沉得住气,一直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红笺才听见她冷笑了一声:“你那主子这回可是大大的失算了,要对付我,派你这样的来不是送死么,怎么也得他亲自出手才行。”   红笺一听这话,心里便叫了声“苦”,她觉着仇娇肯定是哪里误会了,她倒霉撞进来,做了别人的替罪羊。   可红笺现在偏偏说不出半句辩白的话来。   时间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这会儿天是不是快亮了?天亮之后仇娇不是要离开小瀛洲去和奚旭等人交易“仙昙花”吗?她难道会将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带在身边?   红笺正想着,听见仇娇又道:“你不是看着方峥淳朴好骗,利用他来接近我么,呆会儿我就叫他来送你最后一程,他不知道袋子里的人是你,你只要出个声,便能哄得他放你条活路,可偏偏造化弄人,不得我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内你别想着开口说话,怎么样,我这安排是不是很有趣?”   红笺的心沉了下去,自己若真是糊里糊涂就这么死了,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她正想着,却听稍远的地方,似是屋子外边方峥的大嗓门响起来:“天亮了,咱们该准备准备起程了吧?”   仇娇沉声道:“你先进来,我有事要你去做。”   方峥应了一声,脚步声响。他走进屋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里透着惊奇,想也知道,红笺这么一个大活人躺在袋子里,占地不会小了,屋子里突然多了个如此大的袋子,方峥自是第一眼便会留意到。   “呵呵,呆会儿和小瀛洲的人换了‘仙昙花’回来不是要当即炼成丹药么,这就是炼丹的祭品,我好容易才将她抓到。关在这‘乌罗帐’里。你今天负责看好她。可别乱动这法器,叫她逃了。”   “你什么时候去抓的这妖兽?我都不知道。放心吧,这么要紧的东西,我一定看好这袋子。不乱动。”   仇娇笑了一声:“一会儿咱们离开小瀛洲之后分头行动,交易的时候你就不用在场了。”   方峥“啊”了一声,急问:“那我干什么?”   仇娇道:“你带上‘乌罗帐’,这里有块玉简,你照着这上面的路走,到那个岛上等着我。别弄错了啊,这个很重要,我拿到‘仙昙花’之后咱们需得立刻会合。”   方峥应了声“好”。   有仇娇在,红笺早停下了没有意义的挣扎。   她暗暗思忖等到方峥和自己独处。有什么办法能制造脱身的机会。   看起来仇娇和方峥打算带着自己出小瀛洲,这么大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大活人,怎么过盘查的关口?难道仇娇是有什么障眼法不成?   但方峥显是全未想到这点,他没有问。仇娇也未针对这个做任何的说明。   方峥对仇娇孤身去进行交易很是担心,红笺听着他道:“小瀛洲今天兴师动众,看样子要去不少人,你自己能行吗?可千万小心啊。”   仇娇似是心情颇佳,说道:“今天的关键不在我,只要你个傻小子能按照我的安排把事情做好,咱们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方峥被她唤了一声“傻小子”也不以为忤,“嘿嘿”一笑,打保票道:“这你放心,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会照你的话做,绝不误事。”   红笺听着这番对话简直欲哭无泪,暗道:“叫你傻小子你还真是傻小子,你的亲姐姐就快被你亲手送去虎口了,你还对着那母老虎信誓旦旦呢。你等我出去,非揭了你个兔崽子的皮不可。”   仇娇甚是满意:“好,过了今天,我便可以将多年的隐患彻底解决掉,接下来就有时间好好点拨点拨你了。”   方峥问道:“你用‘仙昙花’治好了病,是不是就可以收我做徒弟了?”   仇娇笑道:“到时候再说。”   这话在红笺听来已有应承之意,偏偏方峥没有听出来,挺失望地“噢”了一声,嘟囔道:“还要再说。”   这时候屋外高鸿礼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仇前辈,时间差不多了,我师父派我来问,你准备几时出发,大家在哪里碰面?”   仇娇沉声道:“你进来说话。”   高鸿礼进屋,第一眼便看到了鼓囊囊的“乌罗帐”,奇怪地问:“咦,这是什么东西?”   若仇娇真是客人,非熟到一定程度,高鸿礼这话问的其实有些失礼,但仇娇算不得什么正经客人,他二人又是在小瀛洲的地盘上突然多出这么一大袋东西来,显得颇为扎眼可疑,故而高鸿礼丝毫没有客气。   红笺努力地活动了一下,希望引起高鸿礼的注意。   却听仇娇仿若浑不在意地答道:“一会儿炼丹需用的。准备好了那就走吧,你同你师父说,我们先出发,大家在北面的一座无名小岛上交易,这是那座小岛的所在位置。”   说话间仇娇又拿了块玉简给高鸿礼。   高鸿礼接过去,他扫了一眼袋子旁站立的方峥,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再想这些天方峥频繁地进岛出岛也没人限制他,这些东西大约是他准备的也说不定,仇娇既然说定了地方,到底正事重要,他没有过于纠缠这些细枝末节,返身去向师父报告。   红笺意识到自己的挣扎全未被高鸿礼察觉,应是这法器里面的动静根本传不到外边去,不由大急。   仇娇示意方峥:“咱们走吧。”   红笺只觉天翻地覆,身体离地而起,在那袋子里被迫蜷成一团,方峥的声音响起来:“份量挺轻的,这妖兽个头不大啊。”   红笺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想也知道自己是被他提起来了,还妖兽,妖兽你奶奶,你个死小子长点儿心眼行不行!   仇娇和方峥不再说话,红笺只觉着摇摇晃晃,凭感觉应该是被方峥背在了后背上,走了一阵,方峥站住,那“乌罗帐”被扔下来,仇娇道:“先来我飞行法宝上,等离开小瀛洲再分头走。”   几乎是立时,红笺便觉着自己再次移动起来,仇娇驾着飞行法宝飞行速度不是很快,红笺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估计着那法宝飞得也不是很高。   她估计着时间,前面不远就该有小瀛洲弟子拦截盘查了,依红笺这些天出入小瀛洲的经验,离开比进入小瀛洲受到的盘查要松得多,离开小瀛洲关键在第一道关口,过去了后面基本就是一马平川。   这么可疑的一袋子东西,小瀛洲弟子会不会强令仇娇打开看看?   他们对这“妙炉鼎”可谈不上有多么尊重,没事说不定还要找机会难为一番,更何况师出有名。   “什么人,停一停!”红笺正这样想着,吆喝声便远远地响起来了。   其实离得再远,这些当值弟子又怎么会认不出意欲离开小瀛洲的人是谁,正因见是仇娇和方峥,才更要装作不认识将人叫住。   仇娇真将飞行法宝慢慢停了下来。   红笺竖起了耳朵,若说有人能救她于水火,希望最大的就是现在,这些当值弟子盘查有多严她深有体会,他们一队五人,总会有人比高鸿礼和方峥精明,只要对这袋子起了疑心,问上一句,就算仇娇拒绝打开,这情况也会被报到某位元婴长老那里去。   “这谁呀,还挡住了脸?”开口说话的小瀛洲弟子声音听上去十分陌生。   “我与你们奚长老已经约好了会合的时间,怎么,你们要拦着我,不让我离开么?”仇娇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几位弟子窃窃私语几句,其中一个突道:“咦,那袋子装的是什么?来的时候没有吧,仇前辈,你走就走,干嘛还不告而取,从我们小瀛洲往外拿东西啊?”   “胡说!这袋子里是炼丹……”方峥气忿地嚷嚷了半句,不知被谁打断。   正当红笺心中燃起了莫大的希望,袋子外边却突然静了一静。   紧接着几个声音接连响起:“师兄!”“师兄这么早就要出去么?”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仇前辈赶着去和长老们会合,大家不要耽误她时间,放行吧。”   “哦,知道了。”   那男修又道:“前面谁当值,也和他们都说一声。”   “好。”   仇娇驾着飞行法宝复又前行,这次不再有人出声阻止,盘查的队伍显然已经退开了。   红笺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这是巧合吗?绝不是。   这仇娇竟与小瀛洲的弟子还有着勾结,红笺只恨自己不能从袋子里钻出来,看看适才这个帮仇娇解围的“师兄”是谁,他前后说了两句话,这个声音,不知为什么红笺叫隐隐觉着有些耳熟。   ☆、第二百二十四章 验货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就连身下的海浪声也变得微不可闻。   红笺呆在黑暗中,只知道仇娇的飞行法宝飞得很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偶有鸥鸟自远处掠过,她才能由那一晃而逝的鸣叫声判断三人此时的飞行速度非常之快。   这是红笺从未遇到过的棘手处境,没有真元,无法出声,甚至连幅度大一点的动作都做不了,到这等境地,似乎只剩下了任人宰割一途。   怎会落得如此?   红笺不由深深反思,轻敌是一样,自己过于依赖《大难经》又是一样。   对方显然有所防范,仇娇无意间说的那句话透露她一直在防备着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方峥在她身边呆了二十年,结果什么秘密也不知道,难说这是因为仇娇不信任方峥,怕他无意间泄露出去才是真的。   时间特别难捱,在红笺的感觉里仇娇至少飞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速度慢下来,停住,向方峥道:“好了,就这里分开走吧。”   方峥“噢”了一声,抓起“乌罗帐”,一起一落跳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器。   这一回速度就慢多了,红笺甚至听着他一边飞,一边嘀嘀咕咕在按照玉简的指引找仇娇所说的那个岛屿。   红笺又努力了一下,发现还是说不出话来,无计可施之下她甚至期望着方峥干脆再傻一傻,连地方都找错,如此自己说不定能逃过这一劫。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果然在方峥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红笺听着他欢呼一声:“哈哈,到地方了。”   飞行法器很快到岸,没有听到海浪的声音,停下来之后方峥将“乌罗帐”背到了背上,大步上岛。   红笺听见他感叹了一声:“哎呀。这么厚的雪!”   若是离开小瀛洲之后一直向北飞,气候是会变得越来越寒冷,一两个时辰之后见到被积雪覆盖小岛也不奇怪。   方峥脚下踩得积雪吱吱作响。红笺听着他边走边念叨:“这边有块石头,在哪呢。有了,这里,自左边绕过石头往东,找第三棵枯死的树,背靠树干,好了,再闭上眼睛往前走五大步。跳……”   方峥一个“跳”字出口,红笺陡觉身体疾速下坠,方峥跳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雪窟窿里。   看来仇娇在这岛上做了不少安排。狡兔三窟,也说不定这里就是她的一处连方峥都不知晓的老巢。   还不到绝望的时候。仇娇交易去了,红笺知道今天这场交易的结果,她拿不到真正的“仙昙花”。   放着方峥守在仇娇提前安排好的地方等待不提,再说仇娇那边。   仇娇定下交易的那座小岛距离小瀛洲很远,即使是元婴赶过去也得好一会儿。   小瀛洲这边出动的可不光是元婴。两位长老奚旭和宗寄春,宗寄春的弟子宋回,另外奚旭还邀请了紫慧大师到场验明“七线冰虫”真伪,再加上紫慧的两位弟子,一共是六个人。   自小瀛洲一路往北。六人分乘两位元婴的飞行法宝,也足足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仇娇指定的地方。   “好复杂的环境。”宗寄春站在法宝上居高临下,同奚旭道:“她选这么个地方,不知是什么居心?先把周围察看一下。”   这里的海岛大大小小一座挨着一座,中间又飘浮着许多冰山,一眼望过去白皑皑连绵起伏,比之十子群岛不知复杂了多少倍,难怪宗寄春一见之下便起了疑心。   奚旭亦赞同道:“小心点总是没错。”   两位元婴以神识笼罩这片海域,细细搜查过,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往约定的小岛而来。   离远便见仇娇孤零零一人站在雪地上等候。   她头戴帷帽,一身黑衣,海风吹过,宽大的衣摆在风中猎猎飞舞,虽是一个人看上去却颇有气势。   小瀛洲诸人望见这一幕,感受各不相同。   宋回“咦”了一声,出声提醒:“师父,跟她在一起那小子没在。”   奚旭则叹道:“若非知道她便是仇娇,离远看上去真是一点儿也不像。”   宗寄春回徒弟道:“走吧,她肯和咱们做这交易就好,别的人不用多管。”   奚旭跑了一趟跹云宗,将东西拿回来之后便同各位长老通了气,那朵半残的“仙昙花”能保存下来可谓是史无前例,会不会还有药效,能达到什么程度从来没有人知道。   奚旭悄悄问过紫慧,紫慧对这朵花很是好奇,但却也不能给出什么确切的意见。   奚旭和宗寄春虽然没有明说,却都觉着坑一下臭名远扬的“妙炉鼎”没什么大不了的,若不是偏巧遇上“七线冰虫”这回事,换一个场合遇见仇娇,大有可能随手就除害了,今天打算交易完了放她走,已是看在她这些日子深居简出与传说中判若两人的份上。   可此时离远一见,两人都觉有些异样。   岛上静立的仇娇也感觉到了这一行六人,她慢慢伸手将帷帽摘下,仰起苍白的脸,注视着诸人越来越近,目光平静,直到六人降落在雪地上。   大约是因为初次见面,她的眼光在紫慧和他的两个弟子身上多停留了一阵。   奚旭介绍道:“这位是明川宗的紫慧大师,你应该听说过。我们请他前来,是因为他对‘七线冰虫’有所了解,一会儿交易的时候紫慧大师会帮我们辨别真伪,省却麻烦。”   仇娇合了一下双眼,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随你们。”   她这边只有一人,对面却是六个,其中还有两位元婴,两厢一站显得她特别人单势孤,但仇娇显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   她向奚旭道:“奚长老,既然人都到了,那咱们便开始吧。”   奚旭道:“好。”他取出一个小坛子,抱在怀里,“‘仙昙花’在此,你的‘七线冰虫’呢?”   仇娇终于露出了关切之色,问道:“为什么要放在坛子里?我要亲眼确定了才会唤出‘七线冰虫’。”   奚旭解释道:“‘仙昙花’一旦脱离坛子里的法阵便会枯萎,你要亲眼看,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将神识伸到坛子里来查探一下。”   这话奚旭说得极有底气,此番他去跹云宗求花,事情办的极为顺利,刚好管仪白有事求到小瀛洲头上,奚旭把管仪白悄悄带来小瀛洲介绍盲师叔和他认识,顺便求两人出手,将放置仙昙花的法阵做了极大的改动。   一个极为高明的法阵暂时令“仙昙花”凋残的部分恢复了生机,这朵“仙昙花”放在坛子里看,只要不是对法阵有着极高造诣,就是大罗金仙来也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仇娇毫不迟疑,当下便将神识伸进坛子里查看了一番。   查探完了仇娇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她道:“既然没有问题,那麻烦奚长老将‘仙昙花’交给这人,由他来和我交易,其他人暂且退后,离开这个岛。”她手指所向,正是跟随着紫慧大师而来的那姓计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修为只有筑基初期,见诸人随着仇娇所指齐齐向他望来,不由面现局促。   大家都知道仇娇为什么点了这人,奚旭道:“这可不行,计贤侄不是我们小瀛洲的人,不能由他来代替我们小瀛洲同你交易。”   宗寄春亦道:“你这完全是杞人忧天,我们要真想对付你,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你要实在是不放心,宋回!”   一旁宋回连忙躬身应道:“师父!”   宗寄春吩咐:“你去和她交易。”   他转向仇娇:“我这徒弟修为不过金丹后期,与你差不多,经由他手,你总该放心了吧。”   仇娇也知道小瀛洲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外人手中,她只所以要来这么一下,是为防着交易完成的瞬间对方两个元婴悍然动手,想将他们支得远些,如今宗寄春如此决定,她也算目的达到,至于宋回,她根本未放在眼中,当下让步道:“行,叫他留下,你们退后。”   奚旭将放“仙昙花”的坛子交到宋回手中,道:“我们离开可以,紫慧大师需得留下做个见证。现在你那‘七线冰虫’也该拿出来给我们一睹真容了吧。”   明川宗紫慧修为是金丹圆满,仇娇望了那大和尚一眼,没有反对,自身上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来。   她伸出食指慢慢将盒盖推开些许,氤氲雾气自缝隙汩汩地向外冒,众人站得近了都感觉有寒意扑面而来。   仇娇道:“‘七线冰虫’就在盒子里,现在还不能交给你们,不放心你们同样以神识来看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神识都集中于仇娇手上那小小的盒子,奚旭和宗寄春看过之后齐往紫慧望去,紫慧动作要比两位元婴慢一些,他查看半晌,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   奚旭松了口气,向紫慧道:“一切就拜托大师了。”   宗寄春亦叮嘱徒弟:“定要叫她先解除与‘七线冰虫’之间的联系。”   一切议定,奚旭、宗寄春等人直退到数里之外,岛上仅留仇娇、宋回和紫慧大师三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血腥交易   宋回深感责任重大,过于紧张令他不自觉地全身绷紧,虽然他极为反感眼前这妖妇,却不敢带有任何的情绪,对仇娇道:“你先解除对‘七线冰虫’的控制,咱们再交换。”   仇娇并未废话,开始掐法诀对着玉盒里的“七线冰虫”施法。   御虫,尤其是这种魔虫,不要说宋回,整个小瀛洲都是门外汉。   仇娇手势繁复,一道道法力自玉盒小小的缝隙钻进去,激得盒子里的“七线冰虫”十分烦躁。   宋回在旁看得一头雾水,但他怕给仇娇以可乘之机不敢有丝毫露怯。   这次交易,来之前小瀛洲方面早料到仇娇会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宗寄春师徒身上佩着联络法器,宋回这边一举一动宗寄春离远都瞧得清清楚楚。   不过御虫之道宗寄春也只是出了仇娇这回事才临时恶补了一鳞半爪,实在不能给徒弟什么意见,他吩咐宋回:“看紫慧大师怎么说。”   宋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紫慧。   紫慧也看不懂仇娇这法术,不过他对御虫御兽有些了解,等仇娇施法完毕,玉盒里的“七线冰虫”重新恢复平静,他开口对仇娇道:“烦你取一滴血滴在盒子里。”   魔虫妖兽对主人的血具有天生的畏惧,即使再擅长伪装也不可能丝毫破绽不露,紫慧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便是想据此判断仇娇经由适才施法,是不是真的和“七线冰虫”脱离了关系。   仇娇明白紫慧的用意,很是配合滴了滴血进去,紫慧凝神观察一阵,冲着宋回点了点头,示意仇娇这边没有做手脚。   宋回松了口气,他同仇娇本来便站得很近,当下一手将放置“仙昙花”的坛子递过去,一手接了那玉盒回来。   交易顺利完成。   看得出仇娇如愿拿到“仙昙花”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了。事情既已办完,咱们就此别过吧。”   宋回将目光自玉盒挪到了仇娇身上,这妖妇急着脱身,看来也是颇有顾忌,生怕他们这边出尔反尔。   不过“七线冰虫”到手,当务之急肯定是赶回去治疗宗主的病,师父也说了,这妖妇就暂且放她一马。   故而宋回眼见仇娇转身欲走,只是两手紧握玉盒,没有多事去阻止。   仇娇放出飞行法宝。将一只脚踩了上去。身后紫慧大师突然喊了一声:“且慢!”   再见紫慧大师脸色已变。他不但喊了,手上也没有闲着,飞快施法,一张藤蔓结成的大网虚空浮现在仇娇身前。将她的去路挡住。   宋回心中一凛,他直觉有异,紫慧是客人,若不是他所见证的交易出了问题,绝不会多事拦阻仇娇不让她离去。   果然紫慧大师匆匆急道:“你这女人不要走,”他回手指了玉盒,“这‘七线冰虫’有问题,我竟被你蒙蔽,你有意不让大家看到。盒子里的根本不是‘七线冰虫’,而是一只动过手脚的变异‘五线冰虫’。”   正因为太顺利了,宋回把玉盒接过来,紫慧有些不放心,神识又伸进盒子里检查了一遍。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紫慧急得汗都下来了,他受托来帮助小瀛洲的人辨明真伪,没想到就出了差错,方才玉盒在那仇娇手中,她明明只有金丹后期,怎么就骗过了自己的神识?   宋回一听这话登时又急又怒,他上前两步,和紫慧大师呈掎角之势挡住仇娇退路,喝道:“还想跑?把‘七线冰虫’交出来!”   宗寄春自联络法器中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地大吃一惊,失声道:“糟糕!”   离得太远,奚旭和紫慧的两个徒弟看不到岛上的情形,奚旭知道宗寄春以神识自法器中关注着正在进行的交易,他突然反应这么剧烈,到将奚旭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   宗寄春张嘴欲言,却见仇娇回过头来,冷冷地道:“怎么,东西拿到手了,立刻便翻脸不认人了吗?”她脸上有烦躁,有不屑,目光含煞,带着先前没有的戾气。   看着她这副模样,即使是宗寄春也不由地犹豫了一下,他来不及给奚旭多作解释,只道:“赶紧回去!”通过联络法器给宋回下令:“拦住她,别伤她性命!”   这点儿距离对元婴来说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可就是这短短的瞬间,异变突生!   远处天空好似突然有一片黑云飘来,这“黑云”经由连绵群岛掩护,先前不论奚旭还是宗寄春神识竟然都未发觉,这一出现非常突兀,等被大伙瞧见,正在交易的那小岛上空便开始出现强烈的灵气波动。   奚旭和宗寄春鞭长莫及,眼看岛上三人遇袭竟来不及阻止。   宗寄春瞋目大喝了一声:“什么人?住手!”   这一声喊出来的同时,那边的法术攻击也同时落下。   这一瞬间因为有联络法器存在,宗寄春看得清清楚楚。   岛上三人,有他的得意弟子,紫慧有多重要不用说,就是仇娇,在她没交出“七线冰虫”之前也不能看着她死,一开始宗寄春是没办法下令叫宋回如何,接下来等他看到那落下来的法术,宗寄春不由地心中大乱,一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这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出手的竟是两名元婴,都是金灵根,一道道金光自半空落下,密密交织,犹如金蛇狂舞,带着要破开虚空一般的强*力劈向岛上三人,岛上三人修为不过金丹,哪里还能有他们的活路?   宗寄春和奚旭已经在施展瞬间挪移拼命回赶,终是晚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在宗寄春喊了一嗓子的同时岛上遇袭的宋回已径自作出了选择。   宋回的修为只有金丹后期,突然遭遇元婴修士袭击,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反应,法宝和防御法术只能择其一,他的木系法术为金系克制,故而宋回毫不犹豫地腾身跃起,祭出了法宝。   宋回的防御法宝是宗寄春亲手所挑,可在此时,这件难得的“浑天盾甲”就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宗寄春自联络法器内眼瞅着宋回的法宝被袭来法术直接洞穿,数道金光只是一缓便击中了他的身体。   宋回身上的联络法器当即被击毁,但这数里的距离对宗寄春和奚旭不过几步即到,宗寄春已远远望见了那叫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宋回跃起,并不是迎向敌人的攻击,而是抢得那一丝空当将自己挡在了紫慧大师的上空。   他已经顾不得仇娇和她的“七线冰虫”了,这只“七线冰虫”死了,还会有下只生出来,紫慧一死,谁来医治宗主乐游?   “浑天盾甲”撑这一瞬,给了宋回再度运功的时间,金光击中了他的同时,他的身体猛然在距离紫慧大师头顶丈许爆开,如在空中张开了一把血肉凝成的伞,这一小片区域内真元翻涌,紊乱的灵气波动当即将波及到的金光抵消一空。   宗寄春施法的手在不停颤抖,他的弟子这是眼见不敌毅然选择了唯一能抵抗元婴的手段——爆丹。   宋回舍身一爆,自己化为一团血雾,却给紫慧留下了一线生机。   紫慧也祭出了护身法宝,宋回的血肉连同剩余的攻击一齐落下,“噼里啪啦”将他砸得东倒西歪,依旧有几道攻击穿透法宝,令他的肉身遭受到巨创。   腥风血雨中宗寄春和奚旭堪堪赶到,宗寄春怒吼一声,挥手间催动着一团青光疾飞至紫慧的头顶,这件法宝在半空越旋越大,瞬间幻化做房顶大小,法宝表面泛着青蒙蒙的光泽,正是宗寄春的“青魁镜”。   “青魁镜”不但坚不可摧,且有不小的机率将受到的攻击反弹回去,宗寄春虽然怒火中烧,却未忘记此时当务之急是保住紫慧的性命,勿使他再受到伤害。   奚旭眼见宗寄春护住了紫慧,更不迟疑,掐法诀浩瀚真元宛若一道金色长河卷向半空那“黑云”上的元婴修士。   此时离得近了,两位长老认出来这“黑云”只是一件不易被发觉的飞行法宝。   来人事先藏匿在附近,单等交易的时候突然袭击,手段恶毒,这一下交易彻底失败,损失惨重,眼见宋回惨死,紫慧身受重伤,而仇娇更是被打得支离破碎倒在血泊里,奚旭和宗寄春都有了不顾一切拼命之心。   宗寄春的“青魁镜”一祭出来,来自飞行法宝上的攻击便停了。   奚旭的这道金色长河卷至,激得四下风急浪涌,雪雾弥漫,那上面的人却并不急着避让,只等金色长河到了眼前,“黑云”上才有身影一闪。   奚旭眼睁睁看着自己打出去的真元如雪遇骄阳,瞬间消融不见。   跟着那“黑云”上有人“哎呀”一声,拖长了声音故作惊讶:“这不是小瀛洲的奚旭长老么,大家先住手。这位……是宗长老?我们听说有魔修在此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特意赶来阻止剿灭,怎么你二位竟也在此?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ps:   心渔病了。早发早休息。   ☆、第二百二十六章 螳螂捕蝉   随着这话出口,来自“黑云”上的攻击还真的停了。   奚旭虽然同样又惊又怒,却比宗寄春多了几分冷静,他听对方如此不经意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又说什么魔修、剿灭,愈加确定对方掐着这节骨眼上悍然出手,就是冲着小瀛洲来的。   不但要搅黄“仙昙花”换“七线冰虫”的交易,更想连人带东西彻底毁掉,叫乐宗主再也没有痊愈的可能。   奚旭强按心中的惊涛骇浪,提醒宗寄春:“先救人!”   他自己则稍稍后撤,暗自做好了一见不妙,抢先动手的准备,口中愤然斥道:“对面不知是何方高人?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取人性命,莫不是季有云?”   想及来的可能是那神秘的季有云,奚旭不禁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打怵,不过逼到这份上,此时来的就算是化神戴明池,也得寸步不让,好好说道说道。   果然先前说话那人低笑了一声,没有否认,而是道:“奚长老这是话中有话,在责怪季某么?那女人若我没有认错,不是‘妙炉鼎仇娇么?二位难道不知,她虽披着道修的外皮,修习的却是‘阴阳宗’功法,行事更与魔修无异,这样的人,你我不一瞧见便将其翦除,难道还等她继续为祸天下?”   他义正严辞说了这番话,吩咐身旁的人:“降落吧,难得这么巧遇见小瀛洲的两位长老,让我来介绍你们认识,好好亲近亲近。”   奚旭哪有那心情同季有云胡扯,他见宗寄春不停地施法帮紫慧疗伤止血,紫慧受伤颇重,人已经昏了过去,万幸没有洞穿到要害,性命是保住了,一时心念电转:不能翻脸,先将人救回小瀛洲再商量下步该怎么办。   只是可惜了师侄宋回。   他担心宗寄春为徒弟报仇心切。稳住紫慧伤情后去同季有云拼命,抢先道:“季先生要替天行道,只杀仇娇一个即可,你神机妙算,难道不知这位是明川宗的紫慧大师?先前护着紫慧大师被你们打死的,乃是我的师侄。各位是元婴,怎的动起手来全不问原由?我们先救人,小瀛洲虽然没有神奇的功法,也没有化神撑腰,但日后总要讨还这个公道。”   季有云不紧不慢地道:“哦。这位是活人无数的紫慧大师么。这真没有料到。紫慧大师看上去受伤不轻。我这里有疗伤圣药,老邵,你去扶他过来,叫他先同咱们呆上几日。”   那古怪的飞行法宝降落在雪地上。由上面跳下一个矮子来,正是邵奇天。   当年他和任琛、巩腾发三人自丹崖宗将红笺带回了炼魔大牢,如今巩腾发和任琛早已化作白骨,邵奇天到是铁了心追随起了季有云。   奚旭一接触到这矮子的气息,便判断出这是方才动手的金灵根元婴之一,他哪肯把紫慧交到这人手里,连忙上前将他拦住:“不必,紫慧大师是为治疗我家乐宗主来的小瀛洲,他的伤我们小瀛洲能治。季先生此时若自我们手里抢人,难免叫人怀疑用心。”   季有云到这时候还要冠冕堂皇,奚旭索性直接点破,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果然季有云没有坚持,而是摇头笑道:“一场误会。奚长老怎的疑心病这么大?”   宗寄春感觉紫慧这会儿伤情不再继续恶化,方才咬着牙冷笑了一声:“误会?”   和季有云这种人理论完全没有必要,徒弟宋回再不能活转,他比奚旭更加清楚适才交易的详情,仇娇死了,被打烂的“七线冰虫”是假的,那么真正的魔虫又在哪里?是随仇娇而死,还是被她藏匿在了某个地方?   只要紫慧活着,就依旧有治好宗主的希望。   宗寄春强忍着拼命的冲动,放出飞行法宝,淡淡地道:“各位不是要连我俩也一齐留下吧?”   季有云面露诧异:“宗长老何出此言?”   宗寄春暗哼了一声,住口不言,将昏迷不醒的紫慧送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宝。   此时紫慧的两个弟子才堪堪赶至,奚旭没有多解释,径直招呼两人一起走。   两个筑基弟子自免不了惊骇莫名,只是岛上雪白血红遍地狼藉,又有这么多元婴在场,气势惊人,哪里还敢多嘴,赶紧齐齐过去照顾师父。   宗寄春见一切就绪,与奚旭登上飞行法宝。准备动身之前他带着心痛又望了一眼徒弟宋回爆丹身死的地方,目光顺带着掠过仇娇的尸体。   仇娇死得十分彻底,不但是她的身体,便连炼化的法宝、携带的乾坤袋都被先前两位元婴的法术割裂得惨不忍睹,没有一件还囫囵着。所以不管是奚宗二人还是季有云一方都没有人去捡取她遗下的东西。   但宗寄春此时不经意间扫过,目光却不由一凝。   那个放置“仙昙花”的坛子竟然不见了。   “仙昙花”暴露在法阵之外会飞快的凋谢枯萎,但最后也是会留下残花的,就算仇娇在最后时刻将花吞了,总不会连坛子都吞下肚吧?那么大一个坛子,被法术打碎,也该留下些碎片残渣……   这简直太诡异了,一股寒意爬上宗寄春的背脊,令他不由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宗寄春想不通,此时也没有时间给他多想,奚旭觉察出他神情微微有异,不知出了何事,提醒道:“走吧,赶紧回宗门,紫慧大师的身体要紧。”   季有云一行三人,他左边是邵奇天,右边是个胖大老者,季有云还未来得及介绍。   眼见奚、宗两人这就要撤走,季有云只是笑眯眯望着,没有阻止,甚至还道:“请代问乐宗主好,等过几天说不定季某还会跑一趟贵宗,和他商量共抗刑无涯的大事。”   奚旭和宗寄春急着回赶,听到这番话没有搭茬,可此时却有一个声音突然横插进来,震得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我就知道是你这反复小人在暗中作祟,哈哈,要帮着戴明池来对付老夫,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吧!”   这个声音不知起自何处,岛上众人只觉着天空、大地、海里四面八方都是这个声音在回荡。   刑无涯!   奚旭骇然四顾,口里催促宗寄春道:“快走!”   其实不用他催,宗寄春已经驾着法宝飞了起来。狂风大作,几人在风中几乎稳不住身体,宗寄春和奚旭连忙祭出防御法宝,护住了紫慧大师和他两个弟子。   刑无涯在哪里?两人回头,却见小岛的另一端海面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影子由半身而全身,越来越清晰完整,很快那巨大的影子脱水而出,一个真实的人自影子里迈步走了出来,正是刑无涯。   季有云和他两个手下在岛上望着这一幕,竟像是吓傻了一样全无反应。   刑无涯似乎已将他三人当成了砧板上的肉,未急着出手宰割,先斜眼睥睨了奚旭和宗寄春,冷笑一声:“看我来了就想跑么?留下来吧!”   随着刑无涯这话出口,不见他如何行动,宗寄春操纵下的飞行法宝好像撞上了无形气浪,猛然颠簸了一下。   宗寄春脸色微变,奚旭大喝一声:“冲出去!”   宗寄春当然想冲出去,可那法宝突然间变得重逾千斤,不但不往前去,反而有后退之势。   奚旭两掌齐挥,法宝“龙翔剑”在前开路,功法“造化金河”紧随其后,这是他倾尽全身法力的一击,宗寄春抬手也将自己最强的攻击法宝祭了出去。   这煞星是冲着季有云来的,奚旭和宗寄春正因刚才的事满腹憋屈,恨不得叫那两人同归于尽,哪里肯留下来给季有云当挡箭牌。   要走,要争得这一线之机!   真元肆虐,法宝交辉,“龙翔剑”所指,虚空里响起一连串闷雷。   有希望!宗寄春精神大振,飞行法宝停滞在半空左右晃了晃,猛然摆脱了那看不见的枷锁,冲着雷声响起的地方一头扎去。   身后听着刑无涯长声笑道:“哪里逃!”   小瀛洲的两位元婴浑身寒毛乍竖。   刑无涯喊了这一声,后手迟迟未到,两人听到岛上轰然而响,一齐扭头,却见刑无涯已经掉转了目标,一只真元凝成的青色大手凌空抓向了邵奇天。   邵奇天祭出的法宝还未撞到大手之上便无声而碎,他大骇之下连滚带爬想要逃离,大手落下,拍在他身后丈许,斗大的石头和高高飞溅起的积雪几乎将他当场活埋,邵奇天“噗”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邵奇天这等人亦不是刑无涯的目标,他操纵着那只青色大手贴地飞掠,径自抓向一旁的季有云。   刑无涯此次无名小岛现身,便是为了号称神机妙算无所不知的季有云。   自从和戴明池撕破了脸,刑无涯屡屡遭受重创,他的几个豢养妖兽的老巢相继被破坏,连元神化身都损失了两个。不用问,这里面肯定有季有云的功劳。   此次难得季有云现身无尽海破坏小瀛洲的交易,刑无涯得知消息不惜真身前来,务必要将其生擒活拿!   ☆、第二百二十七章 黄雀在后   自季有云携两个手下到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到刑无涯现身,奚旭、宗寄春带着紫慧遁走,这区区一个小岛上不大会儿工夫风云变幻,执掌众人生死的强者换了几换。   刑无涯虽然很想就此一巴掌拍死季有云,但他更知季有云那异术的厉害,把这样一个人掌握在手中远比杀了他更有价值,所以刑无涯的招式看着虽然凶狠,其中猫戏老鼠的意味到更重一些。   他要抓季有云的活口。   就在这一团混乱中,不管是刑无涯,还是季有云几个,没有人发觉此时就在距四人不远的积雪之下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严格说来那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活人,只是一团脱离了肉身的元婴,这团元婴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放置了“仙昙花”的坛子。   看这元婴的面目分明是一个男人,虽然年纪不小,却生得相貌堂堂,还残留几分年轻时的俊逸。他蜷缩在雪堆底下,悄悄分出一缕神识留在地面上观战。   一见刑无涯祭出那只青色大手,他便意识到姓刑的这是想活擒季有云。   他微微皱了皱眉,刑无涯若是控制了季有云,与戴明池相较,实力此消彼长,麻烦还在后面,他更希望见到季有云被一掌拍死,永绝后患。   可惜,他现在只是个没了肉身的元婴,拖得久了自身尚且难保,连大气也不敢出,再是焦虑也只得藏起来看热闹。   季有云的“万流归宗”虽然能吸取真元,他却不敢冒然以这招来对付化神,身形一虚闪了开去,施展的是瞬间移动。   季有云的神识强过同阶元婴太多,这一下挪开的距离大大超出刑无涯的预计,季有云笑道:“刑化神能为区区在下出动真身,实是荣幸。”   刑无涯催动法术紧随追至,冷笑道:“你乖乖随了老夫去,老夫叫你更加荣幸!”   此时季有云身边的那个胖大老者突然动了,他抬手祭出一道金光灿灿的符箓来。随即符箓被他法术打中,消失的同时暴发出一道刺眼的金光,瞬间便到了刑无涯眼前。   雪下那元婴吃了一惊,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便是传说中那符图宗的‘心剑’!原来这胖大老者竟是符图宗的修士。”   刑无涯的对应可比他那念头快多了,这传说中无人能避,对上立亡的“心剑”也只是将刑无涯逼退了少许。   刑无涯把这道突如其来的金光闪过,先前的攻击被迫停了下来,他一时凶性大发,叫道:“符图宗‘心剑’也不过如此!纳命来吧!”丢下季有云,一股无形气浪直出胸臆。冲向了胖大老者。   刑无涯动了杀念。这股气浪乃是神识攻击。无影无形,若是击中胖大老者的神魂,当即便可取了他的性命。   胖大老者识得厉害,不敢相抗。转身便逃,但他逃得哪有化神的攻击快,眼看着那股气浪越追越近,便要将他的人卷住。   刑无涯冷笑一声,掐法诀欲待摄取这人的尸体,看看符图宗的人身上还有什么名堂,在他和胖大老者之间的空气中却突然多了一个洞。   这个洞出现时只有铜钱大小,渐渐长到了杯口大,这个突然出现的洞对空气中异常的乱流有莫大吸力。竟将刑无涯发出去的神识攻击尽数吸收过去。   刑无涯的招数被轻而易举化解。   刑无涯脸色微变,这个奇怪的洞是件法宝,他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段时间他与这法宝的主人交过好几次手,没有一次讨得好过。   糟糕。戴明池竟在附近,他在哪?   刑无涯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先前和戴明池的几次较量,他出动的都是元神化身,再输得一败涂地顶多是将化身损失掉,修为受些损伤,他不曾想到季有云如此舍得下本钱,为引得他真身出现,不惜以自身为饵,借小瀛洲交易,给自己布下了这么深一个陷阱。   自己全无准备,而戴明池不知埋伏了多久,刑无涯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抓季有云,身形一虚,人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戴明池端坐飞行法宝突然现身距离小岛仅十余丈远的海面上空,“轰隆”一声巨响,海水夹杂着大量的泥沙飞蹿至天际,其中隐约有条黑影一晃而逝,正是刑无涯。   戴明池施法极快,下手毫不迟疑,又一连自水中将刑无涯的真身揪出来两次,刑无涯眼见如此没办法遁走,第三次终于返身往岛上扑去。   戴明池笑道:“就是,堂堂化神不要总想着逃命,一决胜负吧。”   刑无涯不答,再度出现已经逼至季有云身前。   季有云后退闪避,这一次刑无涯不再客气,那只青色大手猛地攥向季有云脖颈。   这周围有两个化神在交手,剧烈地震荡使得元婴这般人物都生出天翻地覆此境要崩塌的感觉,胖大老者站立不稳,眼见刑无涯就在眼前,勉强向他丢出了一张符。   刑无涯只是一挥手,便将那张尚未发生作用的符化作了飞灰。   化神出手,生死决于瞬息,胖大老者忽觉眼前金光乍现,耳听戴明池喝道:“闪开!”他意识到不妙想闪已经迟了,那道金光径直自他的胸腔间钻了进去。   胖大老者低下头,他觉着脑筋有些转不过来,这刑无涯不是土灵根么,这突如其来的一抹金光怎么竟似是金系功法?   他摇晃了一下,身体向下仆倒,元婴随即出窍。   刑无涯发现胖大老者元婴欲逃,抬手欲补上一记,戴明池的法宝攻到,使得他不得不掉转了目标。   胖大老者虽然侥幸逃得元婴不灭,但此时身处茫茫大海之中,周围适合他夺舍的只有季有云那手下邵奇天。而夺舍邵奇天,季有云又肯定不会同意。   胖大老者心中焦虑,只得寄希望于宗主戴明池可以早早大获全胜,赶紧帮他想个办法。为保元婴不被波及,他一头钻进了雪堆里。   戴明池喝道:“你们都闪开!”此时稍有顾忌便会束手束脚,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伤到季有云,尽起全身真元凌空向着刑无涯的真身一点。   一道浑黄的光束自他指尖乍现,若叫此时已经钻进雪堆的胖大老者看到,便会发觉戴明池这一指明明尽显金系真元的锐利,又因刺破虚空之时气流强烈的变化而燃起了若有若无的火光,甚至那光束上的混沌不明看着还有些像是土系功法。   这样的一指,就连刑无涯也不敢直撄其锋。   刑无涯毫不犹豫地祭出了一件防御法宝,这件法宝本身呈月白色,被那打来的光束一激,登时通体变为绚丽的赤橙,戴明池这一指间蕴含的无上法力竟似都被法宝所吸收,转化为璀璨夺目的色彩。   戴明池见状冷笑一声:“这不是金东楼的‘锦魄’么?”   刑无涯甚是得意:“不错,知道厉害就好!”   季有云避在一旁,轻声嗤笑:“原来当年杀害金老化神的魔修,竟是刑化神假扮的。”   刑无涯闻言登时忆起当年自己是怎么被眼前这两人花言巧语利用的,火冒三丈,厉声喝道:“受死吧!”   两大化神再度交手都施展出浑身解数,若在以前,刑无涯修炼的是以杀入道,戴明池则贵为一宗之主,多年横行道修大陆搜刮奇珍异宝,两人可谓势均力敌,但刑无涯最近接连损失了两个元神化身,实力大打折扣,对上戴明池很快便露出了败象。   法则紊乱,巨浪滔天,明暗交替间这大海中的无名小岛开始塌陷。   岛要沉了。   季有云实力不同于一般元婴后期尚能应对自若,邵奇天见势不妙连滚带爬逃离气浪漩涡,飞往高空。   无名小岛露出海面的部分在剧烈摇晃,而后五分五裂,倒塌下去被巨浪卷走,一团元婴自裂缝中疾飞而出。   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刚刚失去肉身的胖大老者,刑无涯被全面压制形势危急,哪里有空闲去对付一个小喽啰。   那逃走的元婴怪异地蜷成一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未受任何阻碍一头钻到了汹涌的海水中。   一钻进深海,那元婴自己也松了口气,可算逃出来了,他分出一点法力小心翼翼护着怀里装“仙昙花”的坛子,回头向戴、刑两人交手之处得意地笑了笑。   方才那胖大老者的元婴生怕被两大化神的法力波及,拼了命地往下钻,他悄悄靠近过去,偷袭扑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对方解决,白捡了个大便宜。   眼看不可一世的刑无涯将要落败,刑无涯此时被纠缠住的是真身,这一败可就不是损失个元神化身那么简单,海中的元婴很想知道戴明池和刑无涯这一战最终是个什么结果,但他更能感觉得到留给自己夺舍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幸好他提前已经做好了安排,方峥应该正在离此不远的小岛上等着他。那岛被他布置了*大阵,人又深藏地下,如此隐秘,便是化神不花费精力特意去找也不可能有所发现。   ps:   一直咳,但没有林妹妹咳得美。   最糟糕的是还引起了偏头痛。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是谁   红笺在黑暗中已经呆了不知多久,久到“乌罗帐”外方峥熟悉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替迟迟不归的仇娇担起心来。   红笺亦不由地在想:“咦,那妖妇怎的还不回来?难道交易的时候她发现‘仙昙花’不对,两下打起来了?”   仇娇大有古怪,所以关于她的一切事情都要重新考量,不能以常理来推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笺的一只手臂渐渐恢复了些知觉,她吃力地摸了摸身上的东西,乾坤袋还在,没有真元,无法打开确认少了什么,但叫她觉着诧异的是怀里的“仙霓霞光”竟然没有被仇娇拿走。   这太奇怪了,红笺吃了大亏,不敢再小瞧仇娇,那女人绝不会不认得“仙霓霞光”,如此奇妙的一件法器,怎的不拿过去先利用起来?   难道自己昏倒之后,仇娇害怕自己恢复真元醒来,连身都未搜便拿了这黑口袋兜头套下?   再一个可能就是她虽然暂且不动,但其实早将这些宝贝视做了囊中之物,单等拿到“仙昙花”之后再回来清点战利品。   还是说不了话,仇娇想来不会骗自己,要开口需要等十二个时辰,仇娇去得再久,到现在也不过半天的时间,距离一天一夜还早。   没法呼救,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红笺只能胡思乱想。   帮助仇娇顺利离开小瀛洲的那位“师兄”是谁?“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这个声音为什么如此耳熟?   自己在小瀛洲的熟人并不是很多,红笺索性从头排着梳理了一遍。   不会是师叔谢侠真,当值弟子称呼师兄的人只会跟江无非、巫锦同辈,红笺同江、巫二人熟得很,绝不会分辨不出他们的声音。   红笺一个一个地排除,别问她怎么先从丹崖宗过来的水修想起,因为只有这些人她才熟啊,并且仇娇对丹崖宗的态度明显有异。   除了江无非和巫锦,剩下的她要半天才能回想起对方说话的声音语气,但她很快便怔了一怔。她想起说那两句话的人是谁了,窦桥卿!   为什么?窦师兄怎么会与仇娇有勾结?这太不可思议了。   红笺正抓心挠肝地胡乱猜测,突听“乌罗帐”外方峥惊呼一声:“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方峥,你这蠢小子。”骂归骂,他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轻松自得。   “咦,你怎么认识我?”方峥听对方竟能叫出他的名字,登时大为惊奇。   “哈哈,好笑,这二十年,你不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你是元婴。那仇……你夺舍了她。藏在她的身体里?”方峥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   大约是因为二十年一路相处过来。那人对方峥极有耐心:“不错,当年我遭人暗算,迫于无奈舍弃肉身,正好遇见那仇娇……你这小子虽然太不机灵。运气却好,从一开始遇见的就是我,若是那女人,哪里还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若说红笺先前还因为意外失手而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正因仇娇是元婴夺舍,所以只对金丹有效的‘幻法兰’才会失去作用,而她妄图以《大难经》去窥探一位元婴修士的神魂,难怪会真元枯竭累昏过去。   这种事根本防不胜防,谁又能提前知道?   却听方峥憨憨地笑了两声。惊奇地道:“这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男的。现在怎么又是这个样子了,咦,这坛子是什么,你把‘仙昙花’换到手了么?”   他问题多多,那人却没空再同他解释。笑道:“方才交易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现在刑无涯和戴明池正在距此不远的岛上斗法,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快去地底入口那里守着,不要叫外人进来。”   方峥应了一声不再多问,脚步声响,他人渐渐走远了。   红笺大急,化神斗法,那人叫方峥一个小小筑基去看着,分明是将他支走,以便无人干扰地对付自己。   他一个没有了身体的元婴要干什么还需得再想吗?   果然那人等方峥听话地离开,开口道:“哈哈,我刚才遇见了你那主子季有云,所以就多耽搁了一会儿。等急了吧。我这就来夺舍你,二次夺舍本不可能,但我偏偏拿到了‘仙昙花’,怎样,我把方峥支走了,你还有什么花招可施?”   二次夺舍,身体和元神已经很难再融合,“仙昙花”却有稳定之效,可以令身体不会就此崩溃。   红笺此时半点真元没有,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哪还有招数可施?   只是她听着这人刚才提起夺舍仇娇的始末,不禁对他的身份有了深深的怀疑,只等这人打开“乌罗帐”叫她一看究竟。   “乌罗帐”动了动,久违的光亮和灵气一齐涌入,但远远不够,这点儿灵气不足以弥补她枯竭的真元,距离能施展法术还差之甚远。   红笺没有做无用的挣扎,她第一时间去找寻说话的元婴。   那元婴方才和方峥说话,已化做人形,面目与真人无异,红笺抬头便瞧个正着。   果然是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的长相叫她隐隐觉着眼熟,二十年未见,若换一个场合红笺还不一定一眼便能认出来,但早在见着他之前,红笺已经有了怀疑,所以她立时便认出了眼前的这人竟是大师伯井白溪。   当年季有云联合两个化神密谋对付丹崖宗水修,第一步便是陷害井白溪与炼魔大牢里的井老头勾结,这招甚是狠毒,利用各大宗门对魔修谈之色变的心态,既逼得孙幼公退位让贤,又将掌管丹崖宗法度的大长老水宗明引上了死路。   水宗明和井白溪二人在去炼魔大牢的路上遇袭,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大家都以为他们二人早已经遇害。   没想到井白溪竟然以这种方式突然现身。   红笺很焦虑,大师伯没有认出自己来,这也难怪,自己到了小瀛洲之后自作聪明,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就连方峥不是也没认出自己?更不要说当初在晚潮峰和她只接触过区区几回的大师伯。   大师伯曾被季有云施展过《大难经》,所以自己第一次趁他犯病施展《大难经》,便令他有了错误的判断,只怕那时起他就有了夺舍自己的打算。   这真是阴差阳错,聪明反被聪明误。   红笺深刻地检讨着自己,她张着嘴拼命想叫一声“大师伯”,却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井白溪看出了红笺眼中的焦急和惊惧,他笑了笑:“别怕,你现在应该攒着精力呆会儿与我好好斗一斗。你资质不错,肉身于你我修真之人不过是一具皮囊,仇娇那样的我都忍了二十年,不要说你。你说我夺舍之后能不能瞒过季有云去?”   敢情大师伯这还有后续的计划,可他完全想错了方向,更何况那朵“仙昙花”会不会发生作用也难说得很。   红笺使劲儿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可井白溪看上去根本不想再听她解释。   时间无几,井白溪不打算再磨蹭,既要夺舍,再限制着这具身体便等于是给夺舍后的自己添麻烦,所以他取出早准备在这地下洞府里的丹药,给红笺塞到了嘴里,手掐法诀便要施法。   丹药化开到生效需要时间,来不及了。   红笺急地手指不停屈伸,张开了嘴,额上渗出大颗的汗珠来。   “哎,那个……”这个时间离远响起的声音在红笺听来不亚于仙乐。   井白溪回头,因为过于信任这傻小子,也因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法力,他没有布下结界防止打扰,可谁知这紧要关头方峥竟然又折了回来。   方峥唯恐对方听不见,还在继续走近,他看到井白溪的元婴瞪眼望来,搔了搔脑袋,有些不安地继续道:“刚才忘了问,化神要是来,我怕来不及回来送信,有什么办法可以通知你,你好快跑……”   话未说完,他看到了自“乌罗帐”里露出半个身子的红笺,吓了一大跳,瞪圆眼睛吃惊地道:“南萧!你怎么在这里?”   井白溪本想夺舍完了再和方峥废话,此时眼见再瞒不住了,怕他添乱,不得不解释:“我托人去问了,丹崖宗根本没她这么个人,闫长青也没有再收弟子,她是专门来骗你这傻小子的。”   他犹不放心,虚点一指定住方峥不让他靠前:“你就在这里等。”   方峥一双眼睛此时却直愣愣落在红笺脸上,没有了“仙霓霞光”的幻象,他终于隔着红笺脸上那层伪装,将失散了二十年的亲人认了出来:“姐姐!是不是姐姐?我的个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井白溪愕然停下施法,他盯着这个被自己捉来的女修,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方红笺?怎么会?”   一股热流自丹田涌上,散诸于全身,红笺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她张嘴,一句“大师伯”还未叫出来,却听“轰隆”一声,不知自哪里传来了巨响,这地下洞府跟着颤了颤,三人脸上一齐变色,看这声势,难道竟是化神杀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被堵地底   红笺终于叫出了那声“大师伯”。   饶是井白溪一把年纪见多识广,这一瞬间也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可怎么办?   他本以为自己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谁知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等死局。   “为什么会这样”可以等以后再问,他现在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不赶紧夺舍,结局只会同师父孙幼公一样。   可身边的这两个人,他又哪里下得去手?   他心烦意乱之下放开了对方峥的约束,方峥径直扑上来,一把抱住了红笺,也不管外边来的是什么人,放声大哭:“姐,你还活着。”   红笺拍了拍方峥的肩膀,示意他别哭了,对井白溪道:“大师伯,外边的人只怕来意不善。”   井白溪当即道:“我去看看。”   井白溪没有明说,一瞬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来人是什么灵根资质,是不是无辜,只要不是先前晚潮峰的一众师弟师侄,他都要不计后果去搏一把。   他能活下来不容易,遭遇过什么常人连想都想不到,同“活下来”相比,什么是非对错都需让步。   不过井白溪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这*大阵是他布置的,他不需出去地面上便可看到来人,只看了一眼井白溪便放弃了夺舍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外边试图闯入大阵的人赫然是化神刑无涯。   刑无涯在此,戴明池和季有云呢?   井白溪特意在岛上各处找了找,没发现另两人的踪影。这叫他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颇觉奇怪,片刻之前看这三人的架势还是不死不休,怎么这么快便打完了?刑无涯还有余力来这里对付自己,怎的不去对付戴明池?   他没有时间多想,回去同姐弟两个道:“来的是刑无涯。看样子他并不懂得如何破阵,靠蛮力想找到咱们还得过一会儿,你们不要怕。趁这工夫,我先把‘仙昙花’吸收了。”   这朵“仙昙花”,他本打算用来强化“南萧”的身体,而直接以元婴吸收,以前没有人做过这等尝试,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不如此,井白溪觉着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只有铤而走险了。井白溪刚冒出这种念头,却听红笺道:“师伯,这朵花有点问题。”   这时候红笺不敢隐瞒。三言两语将这朵花的缺陷说了。井白溪并未想到。听红笺说完却没有如何气恼,而是叹了口气,他想起自己在与小瀛洲的交易中也耍了心眼,这时候到不能怪人家不讲信义。只是人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会儿对于他而言就没有一件事称得上是顺利的。   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听天由命吧。   “轰隆”,又是一连串撞击声传来。   井白溪不再犹豫,飞身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放置“仙昙花”的坛子里。   红笺和方峥不知道说话会不会打扰到井白溪,对视望望,一齐把担忧的目光投向眼前这个小小的坛子。   不探入神识,根本看不到法阵里的情况。   红笺的心紧缩成一团,她很怕大师伯就此消失在那个小小的法阵里。就像当年师祖孙幼公一样,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师伯没有说水长老如何,可若水宗明还活着,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出现。而师伯更是连提都未提。师伯二十年和方峥呆在一起,避世而居,看来十有*在当初遇袭的时候,水长老便已不幸身亡。   这次现身,师伯手握“七线冰虫”,会布*大阵,这些都与乐游遇见的那迷瘴宗魔修有关系,是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他遇袭在前,乐宗主和那魔修交手在后,也就是说,师伯夺舍仇娇的时候,那魔修依靠着*大阵还活得好好的。   红笺有了些不妙的联想,她抬头看了看弟弟,决定关于以前的事,如果师伯不主动提起,她绝不多问。   外边刑无涯不知破坏了什么布置,一声巨响,这次声音距离地下洞府近了很多,火光跳了跳,明暗摇曳,红笺怕坛子受到震颤,赶紧将它捧在了手中。   方峥自告奋勇:“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方峥并不懂这大阵的布置,红笺哪里放心,压低了声音道:“一起去吧。”   两人沿着进来时的路返回,走出不远,便听着自外边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不时有石头簌簌滚落,红笺透过半昏半明的微光,担忧地望了一眼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弟弟,暗自思忖该当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   走到地穴尽头,前方路被堵死,神识亦穿透不出去,红笺左右四顾,师伯刚才是怎么看到外边来人是刑无涯的呢?   此时井白溪的声音在坛子里面响起:“你们去左前方的阵眼,看到那旁边向外冒雾气的阵盘没有,对上它施展‘求根溯源’。”   这*大阵虽然来自迷瘴宗魔修,不过井白溪学到手之后加入了不少他自己的东西。   井白溪没问红笺是不是会使这功法,他是水修,方峥跟着他这么多年,水木两系共有的法术能教的他早就教过了。   红笺听到井白溪出声大大松了口气:“师伯,你还好吧?那朵花有效果吗?”   井白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不好说,我正在想办法慢慢吸收,我觉着这会儿应该是这坛子里的法阵对我在起作用。”   红笺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小瀛洲布置在坛子里的法阵既然能令半谢的“仙昙花”暂时恢复正常,便大有可能稳住师伯元婴不散,方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幸好师伯误打误中进入了坛子里面。   她将那坛子递给弟弟方峥,叮嘱道:“小心拿着。”   方峥连忙双手接过,牢牢抱在怀中。   红笺掐法诀对着阵盘打出“求根溯源”,果然看到了地面上的情况。   众人藏身的这小岛之上此时到处雪雾迷漫,这些雪雾与阵盘中冒出的雾气连成一体,故而一个简单的“求根溯源”就能见到地面上全景。   雪雾中一条人影若隐若现,忽而在红笺神识中放大,正是化神刑无涯。一个混黄的真元球在他掌心形成,空中划出一道弧光,轰然砸了下来。   看这阵式,红笺心中直觉要糟,这可是化神的一击,移山填海将小岛击沉都有可能。   但这个光球砸下来威力却远比红笺估计得要小,她只觉着眼前的阵盘猛地一跳,没有倾覆,大阵依旧在运转,远处有几块大石落下来,骨碌骨碌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揪成一团。   红笺大为惊讶,刑无涯目标明确,看来是发现了地下有人,他一直在努力破阵,到现在竟没有打通,到底是他变弱了,还是师伯布下的*大阵太强?   但如此下去大阵早晚会破,她看了一眼懵懂不知所措的方峥,道:“一会儿等阵破了,我想办法拖住他,你带上师伯快逃。”   方峥应了一声,不放心地道:“他是化神,姐你行么?”   红笺不答,当年她可是亲眼目睹过刑无涯出手的,若论真实本事,只怕姓刑的伸出一个小手指便可将她轻易化为齑粉。   可这种时候不行也得行,再困难她也得想出办法来,哪怕能暂时拖延也好。   事到临头红笺自己心中也有些迷茫,刚刚才深刻地反醒过自己过于仰仗小聪明,以致弄巧成拙,若夺舍仇娇的不是大师伯,而是另一个元婴,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可这马上就要再靠着小聪明来对付刑无涯。   她狠狠抹了一把脸,这些都等以后再说。   “求根溯源”能施展,神识自也能透过这些雪雾传到地面上。   红笺凑近了那阵盘,传声道:“刑化神,你来我家,虽然我没有远迎有些失礼,你也不用这般不客气吧?”   刑无涯听到,果然停下了攻击,他扭头四望,显是在寻找对方自何处传音,停了停没有所获,喝道:“既认得老夫,还不快滚出来,否则待老夫将这鬼阵打穿,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笺“嗤”地一声轻笑:“刑化神,你方才不是在同戴明池斗法么,这么有空来收拾我,看来是已经大获全胜,将姓戴的斩落马下了。”   听了红笺这句试探的话,刑无涯立刻面现狰狞之色,道:“你怎么知道?你这该死的地鼠到底是何人?”   红笺见状心中立刻有了数,看来刑无涯是败了,十九还败得一败涂地,只不知怎的竟然逃了出来。   红笺的声音听上去丝毫未因刑无涯的无礼不快:“啧啧,刑化神你知道为什么对上姓戴的你总落在下风吗?不是你不够强,而是他有季有云相助啊。刑化神为什么不给自己也找个帮手呢?”   刑无涯不屑:“找谁?你?”   红笺哈哈而笑,神识传音听不出男女,她的声音在刑无涯听来只觉异常豪迈:“刑化神在我的*大阵外呆到现在,还猜不到我是什么人吗?”   刑无涯果然上当:“魔修?”   ☆、第二百三十章 没有影子的化神   突然在这无名岛屿上发现了魔修的踪影,叫刑无涯颇为意外,但他也只是停了停,便重新凝聚了真元,狠狠轰了下来。   “要给我做帮手,那就拿出点本事瞧瞧,别是只会躲在黑暗里吹牛吧?”   阵盘摇晃得更加剧烈,红笺却显得颇为镇定:“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事,谁人比得上刑化神?我只要能对付得了季有云就好,我们天魔宗连他的炼魔大牢都劫了,还不足以叫刑化神令眼相看吗?”   刑无涯不由动容,他当然知道天魔宗出人意料地劫了炼魔大牢,他还知道石清响和齐秀宁自魔域返回,带了一卷魔文写就的《大难经》,季有云拿到手之后便疯了一般寻找那些天魔宗余孽。   没想到竟是自己先遇见他们。   红笺一边以神识在和刑无涯鬼扯,一边把这情况小声说给井白溪和方峥听。   井白溪虽然缩身于一个小小的坛子,却不防碍他了解外界的进展。   这一瞬间,就连井白溪都觉着刑无涯肯定会上当。   刑无涯并不反感魔修,甚至在他成为化神之后,行事蛮横反复,翻脸不认人,只怕比起魔修来还要过分,再者刑无涯被戴、季二人联手都欺负成这个样子了,红笺的提议对他正是雪中送炭,只要他还有杀回去报仇的野心,就肯定会为能联合天魔宗而大喜过望。   谁料刑无涯的反应大是古怪,他呆了呆,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道:“你的运气可真是不好。别废话了,我管你是天魔地魔,今天必须得把你挖出来。”   说罢刑无涯抬手便是一记法术,轰在地上足足打出了一个十余丈深洞穴,只是他受了*大阵的误导,这个洞偏出了大阵数十丈远。   红笺很是惊讶,这是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使计失败。虽然没什么损失,那也是因为刑无涯自忖功力高深,未屑于将计就计。   说到刑无涯的功力,她更觉奇怪,忍不住道:“师伯,你有没有觉着刑无涯的修为退步了?”   “哦?”井白溪刚才匆匆一瞥便忙着寻找戴明池等人的踪影,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过以化神而言,这么久了还未破开*大阵,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是真身在戴明池手底下受了重伤?”井白溪沉吟了一下,苦于他现在无法离开坛中法阵。只得指点红笺:“学过‘凝神注目’这个法术吗?”   红笺当日刚刚筑基便赶上丹崖宗巨变。最应该系统学习水系法术的时候。她是在暗无天日的炼魔大牢里过的,后来虽然重回丹崖宗却是拜在费承吉门下,恶补了两招所学终究有限,她很干脆地回答大师伯:“没有。”   井白溪没有废话。当下将这水系功法的口诀说给她听。   红笺用心记下,这种辅助类的小法术口诀都很短,井白溪说完,她已经使了出来。   功法虽然简单,效果却很明显,红笺神识本就高过同阶,加上这“凝神注目”,登时觉得神清目明,她不等井白溪提点。赶紧再次施展了“求根溯源”。   雪雾中刑无涯的身影在红笺的神识中变得陡然清晰,但这只有一瞬,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刑无涯自地面上消失不见,雪地上一片狼藉。遗下一个不知多深的洞。   大阵终是被他轰破,红笺急道:“他下来了。”   这一次外界地动声明显有了不同,应是刑无涯一边破土,一边正急速接近。   以井白溪的缜密,这种地下洞府,绝不会只有一个出口。红笺催促:“师伯,你快带着方峥离开。”   井白溪却道:“一起走,他是土灵根,在地底下你的阻拦半点儿作用也不会起。”   红笺知道论见识大师伯高过自己多多,师伯这样说,那就一定是这样,当下不再坚持,自方峥手里接过坛子,道:“走!”   不管从哪撤,肯定不会迎向刑无涯,她不等师伯吩咐,掉头就往洞府方向飞奔。   果然井白溪道:“先回去。”   此时红笺的真元已全部恢复,她几步冲回洞府,井白溪道:“灯下找找,有个玉盒,还有一个乾坤袋,拿好。”   这时候还叫井白溪惦记不忘的东西肯定非常重要,红笺抢步过去,把两样东西拿起来,看着后边跟上来的方峥犹豫了一下,塞到自己怀中。   井白溪又道:“把灯熄了,咱们走头顶上的出路,这条路距地面最近,说不定来得及。”   刑无涯瞬息即到,还能不能逃到地面上,在井白溪看来,也仅仅是“说不定”而已。   实际上这条路比预计的还要难走,刑无涯一番折腾,这条路好多地方已经堵塞,要靠红笺以“碧血枪”强行破开。   方峥抱着坛子跟在红笺身后亦步亦趋,红笺提心吊胆,生怕刑无涯突然自身后扑来,那师伯和弟弟首当其冲都要遭殃。   可奇怪的是,刑无涯是在后面追不假,听声音虽在不停接近,速度之快却远不如众人想象,照这样子三个人还真有可能逃出地底。   井白溪觉着古怪,问红笺道:“你刚才看他,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有。”红笺仔细回想刚才的惊鸿一瞥,因为当时她施展了“凝神注目”,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刑无涯哪里不对劲儿呢?   “他没有影子!”红笺脱口而出。   虽然岛上雪雾迷蒙,阳光看上去特别惨淡,但雪地上那些大石高坡还是依稀可见淡淡的影子。只有刑无涯飘飞疾落间,那些照在他身上的光线不受阻碍地穿过他的身体,地面上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一回事?   井白溪先反应过来:“你确定?方才你们可注意到,我在灯下也没有影子。”   红笺身子一震,道:“师伯,你是说来的不是刑无涯的真身?”   井白溪道:“应该不是。你不是奇怪刑无涯刚才为什么没有上当么,我看说不定他的真身已经被戴明池击毁,他此刻面临着与我相同的处境。你抛下的诱饵再是诱人,他也没有办法吞。”   红笺不是方峥,井白溪不用费太多的口舌,她那里已经了然于胸。   修士修炼,自筑基、金丹、元婴到化神,一步一步通过壮大神魂来摆脱对身体的依赖,元婴已经能暂时脱离肉身存活,等到化神,强大的元神化身可以替代真身做许多事情,若非需得全力以赴,化神修士都是分出一点元神,做个分身,如此虽然施展不出全部实力,却可保真身万无一失。   可化神毕竟未达真仙,神魂做不到彻底脱离肉身与天地同寿,一旦真身被毁,残余的元神也需得赶紧寻找宿主,否则等着他的只有消亡一途。   红笺咋舌,搞了半天,这刑无涯与半天前的师伯一样,也是相中了她这具身体,想来抢占。   这还没看到人呢,刑无涯完全是一副饥不择食的模样,看样子哪怕是魔修也不嫌弃啊。   可惜自己修为还是太弱了,若是元婴,此刻完全可以停下来,与他拼斗一场,送这老贼最后一程。   越临近地面,通道堵塞越是严重。   红笺一枪祭出,“碧血枪”的枪尖破开厚厚的泥土,水真元同时湿润了大量的灰尘砂砾,将它们向四周挤压,勉强开出一条道路。   与此同时,身后破土而来的刑无涯越来越近,周围四壁受到震荡,宛如天塌地陷。   红笺却自塌陷中看到了一晃而逝的亮光,她伸手托了一把站立不稳的方峥,另一只手将“碧血枪”全力掷出,喝道:“带着师伯先走!”   “碧血枪”携水真元破土而出,这一次落下来的土中夹杂着大量的积雪。   方峥紧紧护着手里的坛子,当先钻出了地穴。   红笺不及收回“碧血枪”,便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刚打通的地道自侧面整个坍塌,乱石飞溅中一道人影飞扑出来,手臂在半空猛然拉长,青色的真元幻化成爪,向着红笺的脖颈抓来。   果然刑无涯是想要捉活的。   红笺疾退,她牢记井白溪的话,在地底下与刑无涯交手有百害而无一利,丝毫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两道身影接连自洞穴中飞出,刑无涯的手掌距离着红笺的脖颈只差数寸,好像他再一探臂膀就能追上。   但实际上刑无涯早已是接连发力,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身体如此灵活的金丹修士。   红笺用的正是“八步赶蝉”。   刑无涯不禁有些懊恼方才破阵消耗了太多的真元。   当他发觉真身被戴明池锁住无法逃走,只得分出一部分元神藏匿,真身且战且逃引开戴季二人,元神在附近游荡搜寻,希望找到合适的身体,以便日后东山再起。   真身殒落,元神变得无家可归。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从地底下揪出来这一男一女,男的资质不值一提,可这女修,就算整个道修大陆的修士排着队给自己挑,也不一定能挑到这么适合的肉身。   刑无涯没有再理会方峥,盯着红笺,两眼放出贪婪的光芒。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了活着   刑无涯不去找方峥的麻烦,叫红笺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敌人只是刑无涯的元神化身,红笺眼下却有些束手无策。   对方施展的是土系法术,“万流归宗”对之不起作用,而除了这个,红笺往日对敌屡屡得手的神魂压制又焉敢在化神面前班门弄斧?   所以这战局从一开始便是一面倒,红笺拼命躲避,竟连“中空剑”也不及驱使。   方峥逃出去一段路,见刑无涯根本不曾理会他,悄悄站住。   刑无涯不舍得损伤自己看中的这具身体,狞笑道:“还不乖乖就擒?”   笑声中他伸手一指,几根粗大的黑色石柱拔地而起,便要将红笺困在当中,半空风动,虚空中浮现出一座石牢,这法术红笺曾见同为土灵根的齐天宝在“赤岩蛮牛”身上使过好几回,同齐天宝相比刑无涯施法更快。   但红笺也远比“赤岩蛮牛”机灵,见势不妙不等石牢落下,人已经当机立断抢先飞起。石柱石牢虽在飞快地闭合,中间总有一丝间隙,红笺便是要自这正疾速缩小的空隙间逃出去。   这么狭窄的空间,修真大陆仅凭身体能做到这一点的红笺也知道一个卢雁长,但对她而言这明明不可能完成的一个动作,红笺只施展了个小法术便做到了。   此时空气中蕴含着大量的水汽,“凝水诀”这等法术红笺已经不需掐诀,几乎是随心所欲,大片的水出现在石牢内,红笺身在半空两腿一摆,宛若游鱼摆尾,那水便将她送出牢去。   刑无涯颇为意外,红笺却觉心底蓦然一亮。   这一次的灵机一动好似为她打开了一条道路,确实,她没有绝招可以对付刑无涯,但她又何须战胜一个失去真身的元神化身。只要坚持着不被捉住,自然就赢了。   同刑无涯的消耗相比,最初级的“凝水诀”根本不值一提。可红笺就用着这连练气一层的学徒都会使的“凝水诀”,频频做出出人意料的闪避,与化神刑无涯这最后留在世上的元神做着周旋。   一次、两次,很快刑无涯发现单靠法术还真抓不住红笺,不由得恶向胆边生。   其实红笺多虑了,她活蹦乱跳的,刑无涯根本没想过去要对付方峥,一来方峥的资质刑无涯根本看不上。再者方峥修为只是筑基。有金丹在旁。他去夺舍一个筑基,不是自己找死?   刑无涯发出一声尖啸,元神化身突然消失,一团混沌的黄色光芒凭空出现。向着红笺便扑了过去。   这团光便是元神的本来面目,刑无涯已经不耐烦先捉住红笺再慢慢夺舍,他要用更直接的方式,元神侵入到对方的身体中,杀死她的神魂,取而代之。   不见血腥,这却是最危险的时候。   红笺一看便知躲避不了了,这团光并非实体,看得见摸不着。法术法宝都不管用,要拦截它只有凭自己的神魂。   虽然如此,却不能叫这团光进入自己的身体,将自己体内当做战场。   宁可神魂受伤,也要把它挡在外边。   一瞬间所有的法术都消失不见。岛上陷入死寂,就见那团光球在距离红笺头顶仅有数寸远时突然停了下来,它开始旋转,发出“嗡嗡”声,方峥正离远看着姐姐和化神斗法,突然间恶心欲吐。   井白溪传音道:“神识攻击,快些后退,咱俩都帮不上忙。”   方峥别的不行,筑基后眼神极好,离得这么远也清楚看到姐姐的脸正变得越来越白,额上隐隐青筋浮现,有汗珠渗出来,显是与那光球对峙极为吃力。   何止是吃力,红笺此时只觉一阵阵的头痛欲裂。   对上这光球,自己的神魂简直像是遭到了碾压一般。若不是她一直以来修炼《大难经》从来不敢懈怠,神魂强悍远超寻常金丹修士,只撞击那一下便足以令她缴械投降。   光球“嗡嗡”低鸣,听上去不光像苍蝇那么讨厌,更似千万句魔音穿耳,搅乱她的神智,令她心神恍惚,不自觉地产生恐惧和绝望。   光球距离红笺的头顶又近了几分,若红笺能分出精力来抬头一看,便会发现这半天那光球竟有缩小的迹象。   若再给刑无涯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就这么冒然冲上,实在是没想到这金丹女修神魂如此之强,久攻不下,他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两下陷入僵持,只看谁先崩溃。   红笺已经意识到先撑不住的一定是自己。她虽有水灵根以为后盾,却无法最终跨越等阶的巨大差距。   这是红笺又一次脚踏生或死,神魂一旦弃守,她立刻就会变成刑无涯控制下的一具行尸走肉。明知不可为,也要撑住了,就算为了师伯和方峥……   所有人都看出来红笺情况不妙,刑无涯的元神发出“吱呀”的声响,一路破开看不见的阻碍,慢慢下沉,距离红笺天灵盖只有寸许。   但就在那里,光球又一次停了下来,一具完美的身体触手可及,光球急躁地“吱吱”而叫,却偏偏再不能接近分毫。   方峥再也按捺不住,急道:“我去救我姐!”这话是对坛子里井白溪的元婴说的,他急地团团转要回去帮忙,一时不知该把手中抱着的坛子如何处置。   井白溪叹了口气,道:“傻小子,神魂之争你上去又有什么用,抱紧坛子靠近些,要去也是我去。”方峥大喜,答应一声靠近过去。   他却不知井白溪说出这话心中多么遗憾。   以井白溪此时的状态,也不过是元婴勉强维持着不灭,一旦出了法阵,不论这一战最终结果如何,他必定彻底消亡。   不管为了活下来他曾经做过多少匪夷所思的努力,到头来却总归阴差阳错,一切尽成泡影。   井白溪看了一眼身旁残缺的“仙昙花”,时间有限,他只能吸收这么多,直接以元婴吸收的效果不及炼成丹药服下十之一二,幸好这本是一朵半凋的花,否则真是暴殄天物了。   靠近战局是为了减少消耗,可未等井白溪有所行动,就见由远而近海面上两道人影风驰电掣扑来,前面的人身量不高却蹦跶得极快,前一刻还离岛足有百丈远,声音响起,人便已经到了岛上。   “快来看,这不是方红笺?哈哈,可找着你了,咦,这搞什么鬼?谁的神魂,好大胆!”   叫声未毕,方峥就觉说话之人自眼前一晃掠过,飞快地扑到了那光球附近,跟着人影一虚,似有一团黑雾自那人身体里喷涌而出。   实在是太快了,方峥连话也不及说,那人裹着黑雾的手掌凌空一捞,便将“吱吱”乱叫的光球抓在了手中。   那光球立时发出了一阵难闻的焦臭,“砰”地爆成气浪,连片灰都不剩下。   来的正是井小芸。   红笺大大松了一口气,身形一晃,软软坐倒在地。   方峥抱着坛子不知所措,道:“姐,你怎么样?”   井小芸盯着方峥目露怀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跟着就被方峥手里抱着的坛子吸引了注意,好奇地道:“这是什么?谁在里面?”   这时候卢雁长才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他虽然有一身轻功,无奈修为只有金丹初期,井小芸一发现这边有情况便将他甩在了后面。   红笺忙道:“师姑,卢大哥,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她见井小芸还有些懵懂,显是不知道她方才做了一件天大的事,笑着提醒她:“师姑,你可知道刚才死在你手上的是什么人?”   “啊?”井小芸抬起手来看了看,“谁?总不会是化神吧?”   “正是化神,那是刑无涯最后的元神化身。师姑真是厉害。”   红笺此时身体很不舒服,她自知神魂受伤不轻,但还是强撑着陪井小芸说笑,一来井小芸无意间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需得叫她高兴高兴,再者,刑无涯终是彻底死了,长期以来压在心底的巨石突然搬走了一块,她身体虽然不适,精神却十分亢奋,只想同人好好地分享。   井小芸疑惑了一下,随即相信了红笺的话,喜笑颜开。   卢雁长看出红笺不对劲来,关切地问:“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   红笺冲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她顾不得回答卢雁长,因为此时井白溪正在她识海间诧异传音:“你为什么要叫这魔修师姑?”   红笺突然意识到大师伯这是遇上了亲堂妹。   她示意方峥把坛子递过来,小心抱在手上,斟酌了一下,正式给几人做了介绍。   这兄妹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是大大意外,若这见面发生在二十年之前,井白溪还是丹崖宗前途无量的元婴修士,很难说他会怎么对待这魔修堂妹,但经过这一番生死劫难,他自己连*大阵都学了,哪里还会谈魔色变。   更何况这长不高的魔修堂妹对他真是亲啊,井小芸凑近了坛子,极为愤慨地道:“季有云真是太坏了,我外公这边也被他害死了不少人。哥你别怕,我们帮你想办法,我教你‘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好不好?”   ps:   谢谢大家的粉红,这两天打开页面,恍惚总有一种进错门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二章 局势再变   谁都没有想到井小芸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红笺本已打算入定好好调理一下神魂所受重创,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   “师伯还能练功?”   “呃……”井小芸迟疑着拖了个长音,显然她对此也有些拿不准,“能吧,这本就是修炼神魂的功法,只是谁都没有本事真正脱离了身体修炼,我哥的元婴这不暂时没事吗,干脆试一试,我们宗主他老人家都坐化了,元神化身还能穿越万里跑来道修大陆,说不定我哥练了之后就不需急着夺舍了。”   卢雁长一旁插嘴:“夺舍也容易,现在符图宗正有大批修士进入无尽海,咱们小心些,总能抓到合适的。”   井白溪重复着追问了一句:“符图宗大批修士进海?”   卢雁长连忙详加解释:“这不是过了先前约好的时间不见人影吗,我们两个担心出事,就去小瀛洲附近瞎转悠,还是小黑先发现了符图宗的修士,大约有几十个人,为首的是戴明池的弟子南宫久。他们正向这附近聚集,我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来瞧瞧,才知道是化神打架。”   井白溪明白了,他叹了口气:“戴明池打的好算盘,刑无涯还没死,他便已经准备全盘接手了。”   抽暇红笺将大师伯此前已夺舍过一回的事说给卢雁长和井小芸听。   井小芸还不如何,卢雁长倒抽了口凉气,他看了看一旁身材魁梧的方峥,直愣愣望向红笺,以口型无声地问:“仇娇?”   红笺瞪了他一眼。   卢雁长不敢再多说,口里下结论道:“这下麻烦了。”   红笺没有说话,谁不知道二次夺舍的麻烦。   井白溪没有太多犹豫:“好,你教我吧,行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   井小芸深觉自己起了大作用,高高兴兴自红笺手里将坛子抱走。传授堂哥那“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去了。   趁这工夫卢雁长详细和红笺叙说来时所见。   “化神斗法,我俩都不敢靠得太近,后来才看出来是刑无涯败了。他往小瀛洲的方向且战且逃,激战的声音传出去数里,幸好是在海面上,不然还不知道会毁掉多少东西。”   红笺有些不放心:“他逃往小瀛洲?你可看到他在哪里被戴明池追上杀死的?”   卢雁长摇头:“他二人出手实在是太快了。不要说我,便是井小芸这等元婴都未能看清。不过刑无涯自始自终都没能脱离姓戴的掌握,最后那下更是惊天动地,若不是亲身感受,真是很难相信这是人类修士所能发出的力量。”   他沉吟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姓戴的不是神仙。动静那么大。我觉着他不可能毫发无伤。他们那伙人看样子对此也早有预计,你知道南宫久带着人在做什么?他们第一时间往四下散开,去拾取刑无涯散落的法宝。我和井小芸趁乱想跟着发一笔,还一个宝贝没找到呢。就发现了你们。”   戴明池若因杀死刑无涯真身而受了伤,那自是越重越好,最好叫他化神的修为直接废掉。   但红笺却知道这不过是他们几人的一厢情愿,戴明池敢来,且做足了准备,纵然因此受伤也不会太过伤筋动骨,他自此成为道修大陆唯一的化神,势力会愈加强大,也变得更难对付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往井小芸那边看了一眼,心道:“先把眼前的难关想办法过了再说吧。”   井小芸教会井白溪“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用了大半天时间,这大半天红笺入定调理受伤的神魂去了,只剩下卢雁长和方峥两个闲着的人大眼瞪小眼。   卢雁长同老实人实在是没什么话题好聊,若不是看这大个子是红笺的亲弟弟。大约连多看一眼也不会,而方峥也感觉这新来的金丹飞扬跳脱没个正形,和他不是一路人,自动敬而远之。   “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对井白溪是否有用一时还说不清,不管是井白溪自己还是红笺、卢雁长等人,道修正统的修炼观念根深蒂固,都觉着元婴没有身体绝不是长久之计。   仙昙花只有一朵,小瀛洲绝不可能置乐游的病不顾而割舍,红笺觉着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难题。   无尽海现在并不太平,几人暂时回到地下洞府修整商议。   卢雁长想着刑无涯此番殒落,最后还是他们几个推动了一把,结果好处都被符图宗和季有云得去,不禁心中特别不忿。   他见井小芸团团围着井白溪的元婴忙活,知道她此时肯定没那个心思,便道:“我出去转转,探听一下最新的消息。”   红笺也正有此意,没有人比卢雁长去做这事更叫人放心的了,她拿出“仙霓霞光”递过去,道:“千万小心。”   卢雁长接过法器,说道:“我很快回来,你们也仔细留意。”   卢雁长走后,红笺这才有空和大师伯细说这些年的遭遇,讲怎么阴差阳错化名“南萧”混入小瀛洲。   她对自己的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包括怎么从师父闫长青那里偷来了“碧血枪”,只是出于谨慎略去了石清响的一段。   毕竟石清响藏身戴明池门下,利用齐天宝成功挑动两大化神反目这件事太大了,石清响这么信任自己,不管听者是何等亲近的关系,都不该从自己嘴里泄露出去。   红笺没有多提炼魔大牢二十年岁月以及逃离时的锥心刺骨,只是出狱后这一路的跌宕惊险,便叫闻者动容。   方峥红了眼睛低下头去,井白溪叹息一声:“真是不容易,宗门遭难,到叫你们这些小辈们都跟着吃了大苦头。”   红笺早想和井白溪提接下来的这个话题,井白溪眼下的情况有些话真的很难启齿,但若不解决,事情横在那里又是僵局。   她鼓足勇气:“师伯,你与小瀛洲交易未成,‘七线冰虫’还在么?”   井白溪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地道:“在。我本打算先拿一只假的给他们,待确定‘仙昙花’无误,再给他们那魔虫不迟。谁知季有云来得突然,将安排全都打乱了。”   红笺斟酌道:“师伯,那朵‘仙昙花’乐宗主治病要用,肯定不会交出来。”   她将乐游是为了搭救自己孤身追踪巩腾发三人,误入魔修的*大阵中了毒瘴的事说了,又道:“这等恩情,师侄怕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眼下咱们和小瀛洲因为‘仙昙花’、‘七线冰虫’这两样东西僵在这里,宝物有限,注定无法两全,师伯能不能先将‘七线冰虫’交给小瀛洲,您的难题乐宗主他们不会袖手不管,实在不行就由我来想办法解决。”   井白溪虽然料到红笺是要帮着小瀛洲说话,却没想到乐游中毒其中还有如此隐情,修真之人恩怨分明,红笺不怕把事情揽上身,自己到也不能责怪她胳膊肘向外拐。   他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和师叔遇袭的地方,也是在那片冰峰雪林。师叔遇害,我仓皇以元婴出逃,那场激战无意中破坏了魔修藏身的*阵,我得以钻进阵去。恰好仇娇为那魔修所擒,已在阵中被关了好久,她是水灵根,当时我为了活命,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夺舍了她。曾经我以为到死也脱离不了那魔修的掌握,谁知天赐良机,一天晚上有人闯阵,他受了重伤,我才得以趁机杀了他逃走。原来那闯阵的人竟是乐游。”   这话题太沉重了,井白溪不语,红笺也不敢打扰他。   由时间上算来,师伯逃出不久,便遇上了弟弟方峥,当时师伯是怎么想的,红笺不敢断言,但师伯自知道方峥与自己这层关系之后,尽了一个长辈的教导之责,弟弟虽一直蒙在鼓里,心里却是知道好赖的,“仇娇”在小瀛洲被骂成那样,他也从来没有犹豫怀疑过,这是弟弟比自己强的地方。   她不问,却架不住井小芸好奇。   “哥,那仇娇是被魔修采补了么?好奇怪啊,迷瘴宗的人什么时候会阴阳宗的功法了?”   井白溪沉声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瞎打听什么!”他虽然朝不保夕,却一直保持着冷静,只有这时候有些声色俱厉,红笺可以想象师伯沉着脸的模样。   井小芸吓得一缩脖子,咋舌道:“不让问就不问好了,干嘛这么凶。”   地下洞府里陷入了沉寂。   稍停片刻,卢雁长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咦,怎么都没人说话?”   “外边情况怎么样?”红笺连忙问。   “出大事了,幸好去看看,南宫久带着人堵了小瀛洲的宗门。”   “啊,为什么?可看见戴明池和季有云?”红笺不由得站了起来。   “没看见那两个老贼,我刚用‘仙霓霞光’悄悄靠近过去,听到符图宗的修士喊话,好像是刑无涯死时有件什么法宝掉落到了小瀛洲附近。南宫久带人叫小瀛洲交出来,小瀛洲非但不承认捡到宝贝,反而叫南宫久交出杀害宋回的凶手,说不定这会儿两下已经打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以牙还牙   听到这消息诸人反应不一。   红笺不由替小瀛洲深深担忧,在她看来这是戴明池收拾了刑无涯,立刻肆无忌惮地开始清除异己了。   井白溪则突然笑了一声:“好,这到不用为难了,小瀛洲若是真敢同符图宗开战,那‘仙昙花’我不要了,区区一只‘七线冰虫’,就成全了乐游又如何?”   有了师伯这话,红笺才微觉松了口气。   带着师伯去观战斡旋的人非自己莫属,那么剩下的三个人需得有所安排。   大批符图宗修士进入无尽海,戴明池和季有云去向不明,井小芸一个魔修还留在这附近实在危险,要打发井小芸回灭云宗,必须卢雁长跟着才放心,红笺索性托卢雁长将方峥也一起带走。   这建议得到了井白溪的支持。   井小芸只得勉强听从。   红笺单独将方峥叫到一旁叮嘱了一番,叫他以后好好听这位卢大哥的话,方峥老实应了。   卢雁长看了看左边的井小芸,又看了看右边的方峥,深感责任重大,但他没说别的,只是将“仙霓霞光”还给红笺,叫她放心。   不管是他还是方峥都很关心红笺和井白溪接下来的安排,井小芸更是追着堂哥问若是小瀛洲事了,他是不是会去赤金火山,同他父女团聚。   红笺道:“这要看师伯的麻烦能不能在小瀛洲得到解决,若是不行,我要带着师伯回趟丹崖宗,赤金火山一时半会儿只怕没空去。”   卢雁长有些不解,不明白红笺为何突然提到丹崖宗,难道这是井白溪的心愿,死也要死在丹崖宗?   他可不敢当面问这么晦气的问题,只得憋在肚子里同红笺互道珍重。   他们三个人离开,红笺也要带着大师伯起程。   井白溪这才道:“先前刑无涯来时叫你收起来的那个玉盒呢,盒子里面装着的便是‘七线冰虫’。”井白溪知道东西在红笺身上。此时说明,正是叫她心里好有个数。   红笺微怔,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有了这个东西,乐宗主便可以恢复健康,玉盒不大,摸在手中的感觉却是沉甸甸的。   往南走距离小瀛洲还有上百里,便听到法术的轰鸣和一阵阵喧哗声。   等红笺潜行到沧浪诸岛附近,发觉果如卢雁长所言,数十名修士占据高空。围住了小瀛洲的附岛。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金丹。现在的道修大陆。除了戴明池的符图宗,哪家宗门想派出这么多的金丹,大约都会觉着吃力。   红笺又往前去,她离远看到沧浪岛法阵上方停留着五个修士。其中一人正是南宫久。   这五个人应该都是元婴,但除了南宫久,她都眼生得很。   连井白溪都道:“符图宗哪里搜罗来这么多元婴,尽是些生面孔。”   此时南宫久正在同沧浪岛上的人交涉,声音远远传开来:“万长老,我好声好气同你讨要法宝‘锦魄’,你却蛮不讲理,尽说些没用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红笺和井白溪闻言都是暗骂了一声。井白溪开口:“不知小瀛洲的人是不是真的捡到了师叔祖当日的这件防御法宝。”   万贤来洪亮的大嗓门响起:“奶奶的,什么有用没用,我宋师侄被你们的元婴偷袭,宁可爆丹也护住了紫慧大师,他的命才是最有用的。东西没看到,要打便打,废什么话!”   任公儿的声音跟着道:“说起来我真是想不明白,法宝‘锦魄’天下闻名,尽人皆知那是丹崖宗化神金东楼的宝贝,就算我们小瀛洲有弟子捡到,那也轮不到符图宗的诸位来讨要吧?”   原来此时等在沧浪岛上的并不止万贤来一个元婴。   南宫久冷笑道:“任公儿你装什么糊涂?我们宗主今天大展神威,击杀了刑无涯那老贼的真身,为道修大陆除了一害,你们小瀛洲此前推三阻四,什么力也没出过,现在妄想捡现成便宜,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他身旁一个大胡子元婴抬手将一道耀眼金光轰在法阵上,不耐烦地道:“一齐动手,把法阵轰开就不得了,等咱们杀进去揪出那姓乐的,问问他交不交出宝贝,再啰嗦今天就叫小瀛洲在道修大陆除名。”   这是一个金灵根元婴,难怪说话如此狂傲,现在大家都知道对上符图宗金灵根元婴要格外小心,因为他们很有可能会使“心剑”。   此人叫嚣的话一出口,登时引得身边其他三人一齐响应,数道法术落在这沧浪岛法阵上,在防护罩上如银蛇乱舞,炸起一连串耀眼的火花。   南宫久无奈地道:“那就动手吧。”   他身旁这几位元婴,有师父戴明池和宗门长老们招揽回来的,也有季有云送过来的,对这些高手,他也只能依仗掌宗大弟子的身份约束差遣,说如臂使指却远远还谈不上。   符图宗众人很快得到命令,数十金丹一拥而上,各显神通围着沧浪岛法阵狂轰乱炸。   红笺曾在月沙、双鹄这些小瀛洲的南方附岛抵挡过大批妖兽来犯,深知这些岛上法阵的承受能力,一见这架势便道:“师伯,法阵撑不多久便会告破。”   井白溪却道:“再看看。”   离远看不甚清,由法阵中的反击看,小瀛洲留在沧浪岛的人好似没有几个。   毕竟沧浪岛离着小瀛洲主岛还有不近的距离,这之间没有法阵防护,对方又有元婴压阵,真打起来小瀛洲弟子怎么安全撤回都成问题。   小瀛洲此时留在沧浪岛上的都是元婴,混乱之中突有一道人影穿越暴烈肆虐的法术乱流出现在了法阵之外,红笺一眼便认出来,正是万贤来。   距离万贤来现身之处最近的几个金丹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万贤来一张大手,当先一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控制,身不由己向着他飞去。   南宫久口中大声呼喝,挥手在万贤来和那人之间布下一道土墙,试图将人拦下。   万贤来觉出眼前有真元波动,不待土墙现形,左手烈焰长枪刺出,“轰隆”一声,便将虚空浮现的一整面土墙挑飞出去。   南宫久身旁那大胡子厉声叫道:“杀了他!”几个金灵根元婴将准备了对付法阵的招数一齐向着万贤来轰去。   万贤来一把抓住那符图宗金丹,疾向后退。   红笺眼见万贤来形势危险,大气也不敢出,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符图宗这边终于有人掷出一张符,借助着符箓的力量施展出了“心剑”。   一道耀眼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这道光后发先至,竟然堪堪追上了其他几人的金系法术,万贤来人在半空向下疾落,两脚已触及到了法阵的防护,但来不及了,“心剑”划破虚空,眼看着要将万贤来一分为二。   万贤来不需回头便觉察到了危险,他脊背一挺祭出了防御法宝。   “心剑”之快,以万贤来这等提前有了心里准备的元婴竟也来不及应对,但沧浪岛的法阵之内还有别人,小瀛洲几个元婴自万贤来一冲出去就在准备着这一刻。   木水两系精于计算,最先迎上“心剑”的是任公儿的“飞冥镜”,这件法宝无声无息碎成两半。   而后是宗寄春的“通山白锦”,这片白云一样的法宝受精纯的木系真元催动,在那道光上绕了绕,恰逢万贤来的法宝到了,一方赤红色火印飞来先遇“通山白锦”,受木真元一激,上面的火焰陡然窜起丈高,映红了半边天空。   “心剑”劈中火焰,既而消散无形。   小瀛洲这边两件法宝无碍,万贤来安然无恙撤回了阵中。   场上突然有了片刻的死寂,这是红笺所见所知第一次有修士叫符图宗的“心剑”无功,虽然小瀛洲方面损失了一件法宝,但那张“心剑”的符箓也同样很珍贵。   再想及不管万贤来还是宗寄春,修为都不过元婴初期,实是叫符图宗这边士气大受打击。   南宫久几个觉着有异,隐隐意识到其中的关键大约便是木火真元交汇的那一瞬。   万贤来不给他们时间多想,一脱离危险,便将擒住的那符图宗金丹自阵中扔了出来,口中嘲道:“真没种,刚才爷爷给了你机会爆丹,怎的不爆?”   为怕抓着滥竽充数的散修,他还特意挑了个土灵根金丹。   众目睽睽之下,那符图宗修士面目扭曲,两眼向外突出,喉咙“喀喀”作响,很快停止了呼吸。   话说回来十个人被抓只怕九个都会心存侥幸,不自忖必死,哪里会上来就爆丹那么决绝?   万贤来脾气火爆,就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当众杀死对方一个金丹给师侄宋回抵命。   南宫久大怒,被万贤来抓杀的正是他一个颇为看重的师侄,都这样了再多说什么也无用,他只是沉声下令:“动手!”   小瀛洲和符图宗终于开战了。   红笺离远目睹这一幕心中百味杂陈,井白溪却似对所见颇为满意,同红笺道:“走吧,咱们绕路进岛,去会一会乐宗主。”   ☆、第二百三十四章 雪中送炭   眼下虽然开战了,要进小瀛洲却并不难。   符图宗的数十名修士齐齐围攻沧浪岛,小瀛洲周围其它诸岛暂时还都很平静,自东边绕路月沙岛的话,不必费什么周折就能进入宗门。   红笺悄悄退走,一边赶路,一边暗忖:“眼下小瀛洲这边尚能依靠法阵,将敌人拒在数里之外,一旦戴明池亲自出手,形势只怕立刻就会直转而下,就算靠着护宗大阵勉强守得住,损失也会很大,进出小瀛洲不会再如此容易,宗门不知会死多少人,总之麻烦都在后面。”   她问井白溪:“师伯,窦师兄那里……有什么打算?”   先前大家都说井白溪与魔修勾结,又已然身死,窦桥卿在丹崖宗呆着尴尬,方才投来小瀛洲。   可井白溪如今已同这弟子相认,他先前所说托人去丹崖宗打听,没有“南萧”这个人,这去打听的必是窦桥卿无疑,授业恩师又活回来了,不知今后窦桥卿会如何选择。   井白溪的声音很是平静:“如果小瀛洲不介意,他会留下来。”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这次去,在他们几个和小瀛洲诸位元婴面前,无需再隐藏身份,他们已经知道你有问题。”   红笺“噢”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然。   自己无故失踪,师叔和几位相熟的师兄都会寻找,窦师兄认定自己这身份是假的,自不会隐瞒,“南萧”是奸细不说在小瀛洲已经尽人皆知,丹崖宗投过来的水修肯定都心中有数。   不提谢师叔会多么失望,便是江无非和巫锦两个,再见面时都会尴尬,还有高鸿礼……   这事闹的。   红笺被困“乌罗帐”时反思过的那些想法突又浮上心头,井白溪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和方峥虽是同胞姐弟,性子和处事的方式却是天差地别。教导你这样的晚辈确实很省心,长青就是太省心了。本该早早提醒你的,都被他忽略。”   红笺心中微震,这种话如今也只有大师伯才会同她讲,她小声叫道:“师伯……”   井白溪不知有没有听出她声音中的敬畏,自顾自道:“过于仰仗聪明,很容易步入歧途,好在你这孩子自己也没有长歪。别的不说,以你的资质,专注于修炼,自然可以得到旁人无法企及的力量。要知道阴谋诡计的门槛才是最低的。哪怕就是方峥那样的笨蛋。也说不定有灵机一动的时候,你不可能永远不出纰漏。为什么有个说法,叫做‘大智若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红笺恭声受教:“是。等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完,师侄会寻一地闭关。把这个问题想清楚。”   井白溪没有做声,显是认可了她这决定。   为这而闭关,不同于修士寻常的闭关修炼,红笺这是要暂时放慢修炼的速度,先将全部精力用于专注道心。   以井白溪观察所见,这便是红笺此时身上最大的问题。   至于修炼神识真元提升境界,反到不用人为她操心。红笺年纪轻轻已经练至金丹便是明证,这样既资质绝佳又自己勤奋的后生晚辈指点起来真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红笺听着师伯的教诲,赶路的速度也不慢。前面眼看着到了月沙岛,耳畔传来呼喝声:“谁,站住!”   沧浪岛已经开战,小瀛洲其它几面警戒自会跟着加强。   红笺依言站住。   负责盘查的队伍由金丹弟子率领,红笺看着这几人依稀有些面熟。那几个中有人认出红笺,诧异地道:“这不是丹崖宗的南姑娘,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看来自己的事还没有传遍小瀛洲啊。红笺歉意地笑了笑,道:“麻烦诸位给我师叔传个信,便说我回来了,想要见他。”   几名小瀛洲弟子闻言脸色变得都有些古怪,这位南姑娘住在小瀛洲可不是一两天了,时常进进出出的,加上长得好看,大家难免多留意一些。正常而言她要见谢侠真师叔,自己进去见就是了,又没人拦她,难道是见同符图宗开战,急着撇清要走吗?   不管他们如何多想,为首的金丹还是把消息传了进去。   停了一阵,不但谢侠真,“哗啦”一起出来了七八个人。   红笺离远便由中看到了窦桥卿、江无非和巫锦,看来丹崖宗过来的水修闻讯出来了大半。   众人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古怪,不见敌视,而是透着一股好奇和激动,犹以窦桥卿为甚,红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以为大师伯夺舍成功,拿我当他对待了。”   红笺不敢再让误会加深,连忙躬身叫了声:“师叔,各位师兄。”   一听这话,对面诸人脸色骤变。   红笺知道他们准是又想岔了,连忙神识传音给谢侠真,先是自报姓名,又三两句说明了大师伯此时的情况。井白溪的元婴就在她所抱坛子里,不等她再说,丹崖宗诸人已经一齐围了上来。   窦桥卿神情激动,分明是正在同师父以神识交流。   谢侠真神色复杂,深深地望了红笺一眼,道:“进去再说。”   诸人簇拥着红笺回到住处,谢侠真顾不得理顺“南萧”怎的突然变成了方红笺,急道:“大师兄,你现在这种情况还能坚持多久?这该当如何是好?”   以元婴的状态活着,这种情况诸人听都没听说过,大家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仇娇,也没有问井白溪先前怎么只联系了窦桥卿,却没有同大伙都说一声。   井白溪还未回答,却听由远而近哨声响起。   上次妖兽来袭红笺人在小瀛洲,曾听到过一回这示警哨声,这回再次响起,必是因为沧浪岛的战事。   果然跟着便有弟子匆匆来报:“沧浪岛法阵被毁,所幸长老们人都没事,已经退守二道关口,目前敌人人数超过五十,奚长老叫所有门人都做好迎敌的准备。”   众人静了一静,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窦桥卿先道:“咱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凡是自丹崖宗投到小瀛洲的修士,私下里都抱着这种期望,只是符图宗既有化神坐镇,又网罗了那么多散修教会他们“心剑”,同符图宗开战这在全天下都以为是以卵击石的事,结果小瀛洲真得做了。   红笺和井白溪处身众人之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场仗打起来,包括谢侠真、窦桥卿在内,这些曾经对丹崖宗有着深厚感情的昔日同门,不管结局是生是死,都会彻底融入到小瀛洲,同那些在小瀛洲生活修炼了数百年弟子们再也分不出彼此。   井白溪开口:“侠真,麻烦你带我们去见一下乐宗主。”   谢侠真知道红笺带着井白溪的元婴出现,必是与“七线冰虫”相关,他不敢耽误,立刻带了两人去求见此时坐镇宗门的长老奚旭。   之所以万贤来几个叫金灵根的奚旭留下,是因为此时还留在小瀛洲的两位客人紫慧、管仪白都与他相熟。   奚旭正陪着管仪白呆在宗门重地卧佛山盲师叔的洞府里。   管仪白这次跟他来到小瀛洲,乃是为了一件秘事。   管仪白不知由何处得到了一张完好无损的符图宗符箓,这符箓等阶甚高,用途不明,管仪白细加研究,怀疑它很可能是叫人谈之色变的“他生符”。   依他对法阵的造诣,竟然解不开这张复杂的符。正好奚旭上门求花,管仪白想着小瀛洲有精通法阵的大行家,干脆胡乱向宗主殷泉编了个理由,悄悄跟着奚旭来到小瀛洲求教。   这会儿外边都已经火烧眉毛打起来了,盲师叔和管仪白自没有心思继续做研究,他们三个正在焦急地等待紫慧为乐游医治的结果。   没有“七线冰虫”,瘴毒不可能完全拔除,紫慧反对为乐游做这等饮鸩止渴的治疗,更何况乐游的意思一待暂时压制住了瘴毒,他就要出去与人斗法。   不过战事一起,紫慧最终架不住乐游坚持。   凭小瀛洲一己之力对抗戴明池,这在管仪白怎么看都是疯狂之举,虽然钦佩,却不看好。屋内气氛甚是压抑,这时候谢侠真带着红笺在外求见。   红笺没有再叫洞府里几人煎熬,直接告知自己奉师伯之命为乐宗主带来了“七线冰虫”,盼能与乐宗主当面一晤。   这真是来救命的,奚旭大喜过望,亲自迎了出去。   他先看到了“方红笺”,目光变得怪异起来,再看到红笺手里捧着的那眼熟之极的坛子,神色更是精彩。待神识深入进去,坛子里面不但有半朵仙昙花,还有……一个元婴?   这情况简直叫奚旭不知做何反应。   谢侠真连忙低声将大师兄井白溪的情况介绍给奚旭知道,井白溪将他打断:“这些事不必说了,戴明池、符图宗不管从师门还是我个人,都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小瀛洲既已与他们开战,‘七线冰虫’我就送于乐宗主了,希望诸位可以坚持住这份骨气,勿如昙花一现。”   井白溪话说的不甚客气,先前交易闹得不愉快,想叫他这么快心中便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ps:   五一假期大家玩的好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土崩瓦解   奚旭哪还顾得上井白溪态度如何,眼见红笺掏出了一个玉盒,激动地手都有些哆嗦,上前两步一把便将玉盒抢到手里,也不说话,掉头就往洞府里跑,边跑边喊:“紫慧大师,且慢动手,快来看,‘七线冰虫’来了。”   谢侠真见状心里发酸,口中为奚旭的失礼弥补:“大师兄勿怪,长老太激动了。救治乐宗主一直都是他在跑东跑西……”   洞府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将他打断:“侠真,带客人进来坐。”   谢侠真应道:“是,师叔祖。”   红笺听这称呼便知洞府里的是那日击鼓的盲修士。她手捧坛子,跟在谢侠真身后进了洞府。   红笺对这老修士其实颇有几分好奇,那天离得远没能看仔细,难得此次有机会与这位阵法大师当面接触,她如此想着,却听那老修士道:“老头子眼睛看不见,不便迎接,客人勿怪。”   红笺没有作声,这话是对井白溪说的,她来回答并不合适,以她的身份,可当不起乐宗主的师叔亲迎,只有大师伯,将“七线冰虫”慷慨相赠,才会令这老人如此客气。   井白溪直到红笺进到洞府里,他可以不费力气以神识打量洞府中的两个人,方才道:“丹崖宗井白溪见过前辈,原来管长老也在这里。”他是认得跹云宗管仪白的。   管仪白早已经站起来,他本是听说井白溪来了想要迎一下,突见到红笺,吃了一惊,以手指着她:“你……怎么是你?”   当日红笺在跹云宗虽然特意往丑里打扮,但架不住与这位管老先生实是打了不少交道,管仪白对这添乱的丫头印象实在太深了,一接触到她的气息,立刻便认了出来。   谢侠真奇道:“管长老认得我这师侄?”   管仪白很快冷静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不认得,我和你师叔祖正研究的东西。还是托了她的福。”   红笺茫然,她就算还记着当日在跹云宗杀死蒲平平之后,将他身上的两张符送给了管仪白,也不会想到那符箓会引得管仪白如此大动干戈。   那盲修士接过话去:“奚旭进去了,有了‘七线冰虫’,相信凭紫慧的手段,今天便能暂且控制住瘴毒。这是极大的恩情,两位可以想一想,只要是我们小瀛洲有的,除了那‘仙昙花’。任何要求我们都会答应。”   说出这承诺的人虽然不是乐游。但以盲修士在小瀛洲的地位。自然不是玩笑话。   红笺满怀希望,抢在师伯前面开口:“不知前辈可有办法解决我师伯眼下的难题?”   盲修士神识很强,早查探过井白溪此时的情况,他沉吟片刻。道:“倘若夺舍那么容易,天下哪还有老死的元婴?二十年,我早为乐游另选一具身体以彻底解开他的瘴毒。更何况你师伯这是二次夺舍。他的元婴能维持到现在不灭不散已经难得,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是完善一下那个法阵,叫他能多保持一段时间。”   虽在意料之中,仍不免有些失望。师伯修炼“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目前还看不出效果来,若以后只能在小小的法阵中以元婴活着,对师伯而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红笺犹不死心。追问道:“那前辈是否告知,天底下还有哪位高人或许能有办法?哪怕是一线希望也好。”   盲修士虽然很不想说,但他不屑于撒谎:“别看季有云有许多古怪,但二次夺舍,不是我小瞧他。需得等他修炼到了化神再说。若说谁还有办法,”他顿了顿,将脸转向管仪白,使得众人一时都忘了他其实看不到,以为他在征询管仪白的看法,“戴明池用上符箓的话,或者还有可能。”   这话同没说一样,不管是戴明池还是季有云,井白溪都恨不得将其剥皮剔骨,哪可能去找他们求助。   红笺默然,还是井白溪开口:“那便请前辈为我完善一下法阵吧。”   盲修士和颜悦色:“这个好说,我需得先做些准备。其实你这情况,不如今后就留在我这里,我会尽全力保住你的元婴。”   井白溪想都未想便一口回绝:“多谢前辈,这个到是不必。”   谢侠真急道:“大师兄,那你要去哪里?”   井白溪回答他:“方师侄要带我回丹崖宗去。”   谢侠真眼睛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红笺手捧坛子,此时抬起头来,目光明亮:“师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师伯的。”   谢侠真勉强点了点头:“那你们都要小心。”他几乎说不下去,匆匆将脸转到了一旁。   外边战情如火,符图宗的敌人眼看要杀到小瀛洲主岛,洞府内盲修士、谢侠真等人在焦急地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内室的门打开,奚旭先自里面出来。   众人问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但紧跟着一个胖大的身躯出现在了门口,管仪白、红笺等人纷纷站起,脸上皆现紧张之色,乐游出来了,不知“七线冰虫”是否起到了作用。   乐游显是已自奚旭嘴里知道了井白溪的事,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赶着做,只匆匆说了一句:“多谢井先生不计前嫌,大义成全。你的事情咱们回头再商量,”他向着管仪白颔首示意,“我先去前面看看,奚师弟代我好好招呼客人。”   管仪白知道他赶着出去主持大局,连忙道:“乐宗主你先忙。”   乐游转向盲修士:“师叔,咱们出去会会符图宗的人。”   盲修士没有起身,却道:“不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眼下谁都能出事,唯独你不行。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不要因小失大。”   乐游哈哈一笑:“放心吧,师叔。我现在好得很。”   紫慧在他身后出声解释:“根除瘴毒需要时间,我暂时将毒素集中于他体内七个地方,以真元封存起来,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乐宗主会一切如常,本来这办法不敢使,是因三天之后瘴毒发作,毒性直攻心脉,不过现在,‘仙昙花’和‘七线冰虫’齐了,打完这一仗,咱们拿出时间彻底医治就是。”   乐游感觉到久违的力量,煞是开心,道:“走吧,先打赢眼前这一仗,叫戴明池栽个大跟头。”   他说得豪迈,红笺、管仪白几个外人却都觉着外边那么多符图宗修士困岛,想打胜仗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谢侠真见宗主和盲修士迎敌去了,哪还呆得住,打了个招呼匆匆跟去。   红笺心里痒痒的,悄声道:“师伯,咱们也去瞧瞧吧。”   这话正合众人心意,管仪白不方便露面,也找了顶帽子遮住脸,一齐跟着奚旭出来观战。   沧浪诸岛之后的第二道关口名叫桃花台。   这片狭长的岛屿遍栽桃树,离远看像是小瀛洲飘浮海面的粉红腰带,艳如霞光,风一吹数里海面落英缤纷,煞是美丽,不打仗此地乃是小瀛洲一景,常有弟子趁着闲暇时在此流连。   但这会儿数里桃林一片狼藉,桃花被践踏在泥土中,小瀛洲出动弟子数百,借助桃花台法阵阻击着对方。   管仪白离远站定,红笺需护着手里的法阵,也不敢靠前。   法术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小瀛洲这边人多,散在桃林之间看上去颇为混乱,但红笺很快便发觉小瀛洲弟子们大多五人一组,乱中有序,筑基弟子法术距离虽近,但伤害并不低。   阵外的符图宗弟子不时有人因冲得太近受伤坠落,南宫久指挥着众人退后稍作集结,很快又是一拨剧烈的攻击。   虽是相持,但因为符图宗有五位元婴在不惜法力地攻击,桃花台法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转薄。   破阵是早晚的事。   管仪白看得有些发怔,晃了一下神才道:“奚兄,快去吧。不必管我们。”   南宫久停在高处,声传数里:“万贤来,宗寄春,你们几个竟敢趁着乐宗主生病不能管事,窃取大权,罔顾门人意愿,与我符图宗为敌。你们藏下刑无涯的法宝,却叫小瀛洲弟子上来卖命送死,与心何忍?”   仿佛为壮其声威,“轰隆”一声巨响,桃花台北端法阵被毁。   那大胡子哈哈大笑,手起招落,一道金光轰然落到地面上,泥土飞溅,桃花台被削掉了一角,沾到这一招的两个修士未及抵抗,命丧当场。   奚旭顾不得再陪客人,飞身往那缺口扑去。   但他快,快不过先于他来此的乐游。   这一片混乱中众人甚至都未注意乐游是由何处蹦出来的,大胡子笑声未毕,眼前人影一晃,空中那突然出现的胖大身躯如一座山一样压过来,如此突兀。   南宫久的叫声听上去有些仓皇:“快,‘心剑’!”   但迟了,桃花台上早有准备的任公儿趁隙抢出了一记“冰封术”,那大胡子只觉身上一寒,紧跟着就见凌空飞来的乐游向着他伸出了粗大的手指。   这一指,点中了,还是未中?   他没有弄清楚,只是听着四下里一片惊呼之声,他骇然低头,却见自己的身体正如风中飞沙一样在快速消散,化为乌有。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介不介意让我看一看   一众符图宗修士好像突然被人施了定身法术,震惊地望着那大胡子的身体顷刻间化为飞灰。   那可是一位元婴修士!   管仪白也张大了嘴,一时忘了拿帽子遮住脸。   红笺此前曾见乐游施展过这招“土崩瓦解”对付元婴妖兽,虽然激动,却没有太过意外,而是随着小瀛洲弟子们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南宫久勉强回过神来,再看乐游一招得手,竟然没有撤回去,而是半空一个瞬息移动,出现在了另一名金灵根元婴身前。   那元婴修士自从投了符图宗,偶有战斗“心剑”到处势如破竹,哪里遇见过这种情况,眼见乐游如猛虎出柙一般扑来,不由祭出法宝骇然后退。   南宫久赶紧向着乐游打出一张符去,两手接连施法,一时海面上狂风大作,虚空出现大量沙石,围着那符烟尘斗乱,便要将乐游卷入其中。   他的“沙暴”虽然已是极具杀伤力的一个法术,又有符箓配合,但思及对方乃是同系的元婴圆满,比自己高着数阶,南宫久实在没什么信心,口里呼叫:“‘心剑’呢,快放‘心剑’!”   乐游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但“沙暴”自后袭来,那张作用不明的符是必须要打掉的,他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楚,这一指随即改变了方向。   符箓消失,乐游大袖一挥,满天风沙遇阻。他近前那元婴修士攸地退出十余丈远,深感逃过一劫。   但此时,惊呼声响起,两张符箓一齐被祭了出来,金光耀眼,半空好似突然亮起了两轮太阳。   一轮在亮起来的瞬间便被一杆烈焰长枪直接撞上,“轰隆”一声巨响,当场引爆,在空中化作一个硕大的火球。   宗寄春的法宝本来堪堪赶得及击中另一轮,却被南宫久施法挡了一下。符图宗的元婴掐法诀当先打中符箓,那轮骄阳顿时活了过来,化成长长一道金光,向着乐游劈落。   就见乐游身形一滞,虽然未看清楚,但稍有眼力的人都能判断出来,乐游在那刹那间肯定是施法了。   “心剑”一路破开虚空,锋刃两侧剖开翻露的竟都是黑色的岩石,而金光未至之处,全无半点端倪。这真是举重若轻的土系防御法术。遇到这种阻拦。“心剑”越来越缓。最终被乐游自己祭出法宝轻松化解。   实在是太快了,等红笺意识到小瀛洲元婴处理不及,敌人的“心剑”还是放出来了,甚至没来得及担心。一切已经结束。   导致凌宗主和师祖孙幼公接连殒落的“心剑”,终于有人凭借着一己之力安然无恙将其接下。   红笺很是激动,整个人几乎要蹦跳起来,喜道:“师伯,你瞧见了没?乐宗主接下来了,他人没事。”   井白溪应道:“好了,好了,别嚷了,这几个人修为不过元婴初期。”   红笺呆了一下。随即道:“那也很了不起,是不是?”   井白溪“嗯”了一声。   此时战场上形势再变,符图宗几个元婴看乐游如看怪物,小瀛洲这边法阵虽破,但元婴人数明显比对方多。趁机一拥而上,南宫久眼见己方士气低落呈现败象,不敢再恋战,下令叫金丹修士先行撤离。   两下人马撤的撤,追的追,战场瞬间又推回至沧浪群岛。   南宫久本想领着几个元婴断后,几个回合之后不得不狼狈而逃,临走丢下狠话:“不要以为元婴圆满就了不起了,各位出手如此不计后果,咱们走着瞧!”   等将来犯敌人逐出沧浪群岛,乐游停了下来,下令众门人打扫战场,重建法阵,加强戒备。   这一仗小瀛洲大获全胜,大伙也不管南宫久逃走是不是要去把化神戴明池搬来,周围数岛上欢声雷动。   乐游返回,接了盲修士,在宗门几位元婴长老的簇拥下往红笺、管仪白这边而来。   万贤来离远当先笑道:“怎么样,老管,刚才有没有吓一大跳?”   说话间他目光在红笺和她捧着的坛子上扫了一扫,这个丹崖宗的小姑娘他曾经万分看好,想将她收入门下,谁知她便是那个当年大闹寰华殿的方红笺,依她对丹崖宗的感情,再加上井白溪这回事,看来她是绝不会改投小瀛洲了,真是可惜。   管仪白笑笑,对他那话予以了默认。   奚旭惋惜道:“宗主一出手就将他们吓跑了,师叔为他们准备的招数还未用上。”   盲修士“呵呵”而笑:“以后说不准还有机会。”   红笺好奇的目光在盲修士身上转了转,刚才只见乐游大发神威,这位辈份颇高的老修士未见出手,不知隐藏着什么厉害后招。   乐游道:“留了紫慧大师一人在师叔那里么?走吧,大家回去了坐下来慢慢谈。”   一行人返回卧佛山,只见紫慧正在洞府外边同两个弟子交待着什么,他见众人回来,转过头解释了一句:“我叫他俩先准备着,若是没有其它问题,一会儿就开炉炼丹了,还需乐宗主将‘仙昙花’给我。”   乐游点头:“好。”   盲修士问道:“紫慧大师,先前我听你说,整个拔除瘴毒的过程病人身不能动,无知无觉,你看依宗主的情况,这个过程最快需要多久?”   众人听盲修士如此问都露出关切之色,眼下符图宗的敌人虽然暂且退走,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这一次是他们未料到乐游突然出现,而且显露出了元婴圆满的强大实力,若是有了准备再来,而乐游恰恰不能出战,小瀛洲非吃一个大亏不可。   紫慧知道众人在忧虑什么,道:“这要在治疗中视情况而定,不过就算我竭尽所能,也不会短于十日。”   这一下就连盲修士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宗寄春道:“要我说既然师兄横竖都需来这么一下,不如趁现在赶紧的,符图宗新打了败仗,正不摸咱们的底细,并且这次那姓戴的没有出现,很有可能是在与刑无涯交手中受了伤。”   万贤来赞同:“老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几个此前在外对敌,并不知道紫慧施手段令乐游暂时恢复实力出战,后遗症是乐游三日之内必须开始正式拔毒。不过既然他们几个看法与此不谋而合,乐游便没有多提那事,径直与紫慧定了下来:“那就一准备好便马上开始,麻烦大师了。”   “仙昙花”过于要紧,早由盲修士收了起来,他招呼了奚旭陪他去拿,这边紫慧对弟子继续刚才的交待,完了挥挥手叫他们赶紧去准备。   乐游将目光落到红笺抱着的坛子上,沉吟了一下,他想在开始拔毒之前对井白溪有个交待,但井白溪这种情况,连师叔都没有什么办法,实是叫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道:“井先生,很抱歉小瀛洲目前对你的事帮不上忙,得你及时以‘七线冰虫’相赠,救的不但是我乐游个人,我们全宗上下都承恩惠,你若是有别的差遣,小瀛洲当……”   “稍等。”一个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他的话,出声的竟是红笺。   众人都有些愕然,却听红笺又道:“两位别忙走。”她的眼睛紧紧盯在紫慧两个弟子身上,不但出声阻拦,还将身体横移,挡住了那两人的去路。   这……两个年轻人看上去都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跟着目露茫然望着红笺。   紫慧奇道:“怎么了?”不但他好奇,大家都不清楚这方红笺是要做什么。   红笺深吸了口气收回目光,转头向乐游道:“乐宗主,我一直不明白此前奚长老他们前往北面的无名小岛交易,时间和地点都是临时才决定的,怎么会走漏了消息?季有云从事先藏匿,到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攻击,分明是早对咱们这边的情况一清二楚。”   乐游沉声道:“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红笺道:“好,现在我看到他们两个,怀疑他们之间有人可以通过秘法向季有云通风报信。”   她矛头指向紫慧的两个徒弟,紫慧不能不出声:“他们两个都跟了我很长时间,方姑娘这怀疑真是……,你难道不知季有云修习了一门异术,传说能窥得天机,知悉过去和未来。”   红笺这一发难,小瀛洲诸人尽皆凛然。   这等时候,涉及紫慧大师,那就是头等大事,不能不慎重。   红笺说的有没有道理?有,当时这两个年轻人始终在场,却又得以在攻击到来之时置身事外,可若因此便胡乱猜疑入人于罪,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但若不加理会,任由其继续帮着紫慧大师为乐游炼丹、拔毒,真是想想都觉着心里发毛……   红笺笑了笑,打断众人的胡思乱想,道:“我看大师并不了解《大难经》,季有云要算出未来,必须以人为媒,才能由此估计出未来的无数种可能。不过对于过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望向那姓计的年轻人,“为了不冤枉你,你介不介意让我看一看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带着师伯回丹崖   “好了,请大家留步吧。”红笺手捧一个黑色的坛子,转过身来,向长途跋涉出来送她和大师伯的人们告别。   抓出个奸细这种事,对小瀛洲和紫慧大师来说,或者是件避免了不幸的大事,但对学了《大难经》在身的红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乐游马上要面临着长达十天之久的治疗,趁着紫慧开炉炼丹的工夫,他请盲师叔为井白溪重新布置了一个法阵。   这法阵更适合元婴生存,但盲师叔也断言纵有法阵帮助聚形,没有身体的元婴仍然会渐渐走向衰弱,只是因为这个过程被拉长,短时间内或许感觉不出来,但也许半年,也许几个月,井白溪的元婴终会彻底失去活力,散消无形。   也就是说,若不努力,就算是以元婴活在小小法阵中,这样憋屈的日子,对井白溪来说也不多了。   所以红笺无法等待乐游痊愈,便向众人提出告辞。   因为刚打完仗,附近不太平,奚旭长老亲自相送,同行的还有谢侠真、窦桥卿等人,浩浩荡荡送出去很远。   红笺知道他们其实是在送大师伯,不过眼看小瀛洲早便不见影了,终是忍不住出言阻止。   奚旭止步,道:“井先生、方姑娘,那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他自乾坤袋中掏出一物,递给红笺:“小瀛洲上下感念先生高义,宗主命我临别时将这件法宝交给你们,这也算是完璧归赵。”   奚旭递过来的法宝通体呈月白之色,质地看上去十分润泽,好似随时会化为一滩灵液。   红笺孤陋寡闻,只知道这是一件极适合水修的高阶法宝,井白溪却失声道:“‘锦魄’?”   红笺暗忖:原来这便是“锦魄”。   当年金东楼一番奇遇,得它为防御法宝,他遇害之后,“锦魄”被刑无涯夺去,而此番随着刑无涯身死。这宝物掉落到了小瀛洲。   这场战事本是为“锦魄”而起,乐游却将它慷慨相赠,且到这时候才令奚旭拿出来,显是不想听他们两个推辞。   是补偿井白溪也好,还是有别的缘由也罢,这都是极大的手笔,饶是井白溪经多识广,也不由动容。   红笺道谢接过,奚旭完成了任务,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等乐宗主好起来。符图宗又不来捣乱的话。我等便也去帮着井先生寻找解决的办法。”   红笺点头:“多谢奚长老,肯定会有办法的。”   两下告别,只有窦桥卿又执意送出一段去。虽然大家都尽量不表露出伤感来,但也都心知肚明。这次分别很可能同井白溪就是永别。   若井白溪不是属意跟着红笺回丹崖宗,若小瀛洲不是正在打仗,窦桥卿都想自己捧着坛子,陪师父走完剩下的路。   红笺不得不提醒他:“窦师兄,你再往前送,就该送到丹崖宗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师伯的。”   窦桥卿这才止步,分别在即他突然跪了下来,向着坛子磕了三个头。道:“师父,桥卿回去定当努力多杀敌人。”   井白溪沉默片刻,方才“嗯”了一声。   窦桥卿起身,又向着红笺深施了一礼,道:“方师妹。师父就拜托了。”   红笺忙不迭闪到一旁,道:“窦师兄别这样,这都是我份内的事。”   最终窦桥卿红着眼睛站定,红笺驾着法宝飞远,回头看时,还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停着一个小黑点。   红笺打破沉寂,感叹道:“若是乐宗主治好了病,短时间内能晋阶化神就好了。”   若是乐游可以晋阶为化神,就不必担心戴明池会赶来报复,并且天地法则对化神的约束会减弱,按盲修士的说法,有化神在,或许就能想出办法解决大师伯的难题。   井白溪淡淡地道:“你还是别做这等白日梦了。知道当年凌宗主在元婴圆满困了多少年吗?我曾听他和师父议论,这一关还要难过此前修炼的所有。金大长老言道,越是专注于修炼本系功法,把握不到五行转换的契机,越是难以跨越这一步。凌宗主修的是冰系,转圜起来尤其困难,我看乐游,土系功法修炼得登峰造极,在这一点上只怕同样很难。”   红笺“啊”地一声,元婴圆满、化神,这些对她而言都是很遥远的事,师伯所说的这些她更是头一次听闻。   难道说乐游土系功法修炼得太强,反到为晋升化神增添了障碍?若是能有人提醒他一声就好了。   她想到这里,叹道:“金大长老遗留下来的那些玉简,不知还在不在?”   “要有,也是在穆逢山那里。”井白溪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他叮嘱红笺:“你把‘锦魄’好生收着,抽空祭炼了吧。但要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白。”   红笺吃了一惊:“师伯,你说什么?‘锦魄’给我?”   井白溪淡淡而笑:“不给你,留着还能给谁?我连身体都没有,也用不上这些东西。”   可是大师伯纵不能用,晚潮峰还有二师伯霍传星,还有师父。自己修为不过金丹初期,用这么一件珍贵的法宝,根本发挥不出它的真实实力。暴殄天物啊。   井白溪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突然换了话题:“你前番说师父临终将传宗玉简给了陈载之,知道他老人家为何要如此吗?”   为什么?就是现在,丹崖宗水修乃有元婴活了下来,孙幼公为什么舍近求远,将希望寄托于只有筑基初期的陈师弟?   井白溪不等她回答,径自道:“不客气的说,若我和水师叔不出事,师父必在我们二人当中择一人交待,宗门接连出事,师父怕了,他对锦绣、赤轮两峰的人信不过,生怕他们当中会有奸细,而他老人家的弟子们,他又最了解不过。”   “那二师伯……”红笺隐约猜到孙幼公为什么不把传宗玉简交给霍传星。   果然井白溪道:“霍师弟性情温和,虑事周详,他结婴已经近百年,师父曾同我感叹,大道万千,修真之人只要一日未达真仙,便是金大长老那样的化神也需得摸索前行,就连你的师父闫长青,修为不过金丹圆满,也曾对他老人家的话提出过质疑,只有霍师弟,师父如何说,他便如何听,从来没有不同的见解,师父对他很是担心。”   红笺明白了,师祖不将传宗玉简交给二师伯霍传星,果然是觉着他失之软弱,怕他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责任……红笺霍然醒悟正说着“锦魄”,井白溪为什么又扯开话题聊这个,忙道:“师伯,我明白了。”   井白溪不再作声,教导红笺确实很省力气。   他其实并不清楚红笺急着带他回丹崖宗做什么,但回丹崖宗,于此时正合他心意。   回去,回到晚潮峰、白虹殿,这一辈子他最风光最快乐的日子是在那里度过的,最值得留恋守护的东西也在那里,如今他身败名裂过,委曲求全过,连魔修的功法都学了,元婴困在这一方漆黑的小天地,反到彻底没有了顾忌。   只愿能最后再为宗门做点什么。   他心念一动,问红笺道:“你仔细和我说说那上古灵泉,元婴怎么同它沟通,怎样才能叫它打开护宗大阵?”   红笺和大师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护宗大阵的阵眼就在凌宗主的洞府内,戴明池便是知道这个,一直派心腹在附近守着。要打开护宗大阵,需得先设法进入凌宗主的洞府,找到阵眼所在。传宗玉简上说接下来要以元婴进入阵眼,施展灵犀秘法找到上古灵泉的泉心,才能进入灵泉秘境,与它建立联系。”   井白溪听到此处已经心下了然,开宗祖师布置的护宗大阵运行起来消耗巨大,非上古灵泉不能支撑,法阵阵眼与上古灵泉隐秘相连,那灵犀秘法记载在传宗玉简之上,这才引得戴明池和季有云觊觎。   至于以元婴进秘境那就更好理解了,这世上有一些特殊的所在,修士的肉身无法适应里面的法则,只得改而以别的方式进入。   就像传说中的蜃景神殿必须化神以元神化身才能涉足。   弄明白了这些,井白溪不由大失所望。   自进入阵眼,到找到泉心,再到进入灵泉秘境,这个过程听上去便如此复杂,远不是他一个失去身体的元婴做得下来的。   连冒险一搏的意义都没有。   良久,井白溪叹了口气,只得先回去了,看情况再定吧。   眼下他所能做的,井白溪顿了顿,开口道:“说一说你所学的法术吧,除了“求根溯源”,你还学过什么?”   之所以这么问,实是那天刑无涯最后一丝元神来犯,井白溪以神识所见,红笺始终未拿出什么像样的法术反击。   红笺忙将自己修习“万流归宗”的情况说了说,又道:“师侄还自己作主学了‘求根溯源’和‘镜花水月’,还有师伯那天教的‘凝神注目’,请师伯指点。”   她这些年日子过得颠沛流离,一直没能系统学习水系法术,如今守着井白溪,可算是逮到了机会。   ☆、第二百三十八章 求助   丹崖五峰遥遥在望。   井白溪已经知道红笺欺骗了费承吉,化名“萧萧”混在香积峰的事,她回宗门少不得要去敷衍费承吉一番,只不清楚她准备怎么安置自己。   正想着,却听红笺道:“师伯,我有一位朋友,借住在赤轮峰以前景励的洞府,”她将石清响的情况简单向井白溪介绍了一下,“咱们先去见一见他好不好?”   “信得过?”   “信得过!”   “好。”井白溪没有因为这位“朋友”是戴明池的弟子而有所顾虑,在他想来,红笺既然机缘巧合学了《大难经》,在洞悉人心方面,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优势,绝不会出纰漏。   他哪里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至少石清响心里想着什么,红笺以《大难经》完全感觉不到。   红笺稍稍打扮,换了件衣裳。   离开丹崖宗这么多天,她几乎忘了假扮萧萧是种什么感觉。   “仙霓霞光”是必须要用上的,师伯所住的坛子不能往乾坤袋里放,只能以幻象瞒过众人的眼睛,这样虽然可能被高阶修士看出端倪,但糊弄为石清响守洞府的那姓窦的修士是足够了。   姓窦的修士很是亲热:“哎呀,这不是萧师妹吗,好久不见,你这是刚外出历练回来么?童师妹回香积峰了,怎么你没瞧见?”   红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来找童师姐的,石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我想见见他。”   姓窦的修士没有表现出意外来,只道:“那你稍等,我去问问师叔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不便透露,他没有回答红笺的问题。   红笺站在洞府外边等待,但其实她的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师伯的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山穷水尽,明明不愿见到,偏偏无力阻止,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甚至引起了她一些惨痛的回忆。   她遇到了困难。不知怎的,就自然而然想到了回来向石清响求助。   红笺有些自嘲地想:“难道是因为一次打赌输了,就连下意识里都觉着他强过自己,进而无所不能了?”   二十年后再次重逢,不知怎的,石清响给她的感觉与先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是判若两人一般。   红笺不得不承认颇有些神秘的石清响很有些门道,他那些藏在老气横秋言辞后面的见识和手段,她此时拍马也追不上。   如果连石清响也不行,那她该怎么办?她不会放弃。可戴明池的主意不是那么好打。下一步怎么做全无头绪。师伯等得及么?   好在石清响没有叫她胡思乱想太久,姓窦的修士很快出来,笑道:“师叔刚刚睡醒,听说萧师妹来了。怕你等着焦急,叫你赶紧进去。”   红笺道了句“有劳”,她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这再有两个时辰天都黑了,竟然刚刚睡醒?   姓窦的修士搔了搔头,悄声道:“从你上次走了,岁寒峰的英峰主来看了师叔好几回,原先说过段时间师叔就能外出活动,现在看也不能了。”   红笺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地想:“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我带了大师伯来求他,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已经走到这里了,没有再缩回去的道理,更何况红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得带着大师伯的元婴,硬着头皮走进了洞府。   井白溪直接以神识在她识海中道:“好重的阴气。”   红笺悄声解释:“他去了趟魔域,回来之后就变得特别畏光畏热。”   “法阵……这法阵是他布置的?”井白溪有些诧异,距离这么近,法阵中一团漆黑,他感觉到了强大的屏蔽力量。   “应该是吧。”红笺踏进了法阵。   虽然就她自己的判断,这法阵不应该对师伯的元婴产生影响,可红笺还是出于谨慎问了一句:“师伯感觉如何?”   “没事。”井白溪发现他的神识若是缩在坛子里,根本感觉不到外界有了重大的变化。   此时石清响的声音响起:“你这是带来了谁的元婴?”   “仙霓霞光”果然蒙蔽不了他的眼睛。   井白溪循声找去,但他的神识竟然再次受到阻碍。刚才是法阵在起作用,这一次却是因为对方的神识。   这叫他不能不惊讶,石清响这名字当年他就听说过,论年纪应该和师侄方红笺差不多,没想到竟有如此实力,金丹圆满,不弱于元婴的强大神魂,他是怎么修炼的?   红笺开门见山,坐下来介绍道:“这是我大师伯井白溪。”   石清响颇有些吃惊:“井……你们是在哪里碰上的?”   红笺心中涌上了一阵怪异的感觉,她自与石清响重逢以来,石清响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徐不疾,透着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和笃定,可此时见到井白溪显是在石清响意料之外,听上去这是真的吓了一跳。   红笺硬着头皮道:“我也是这次去了小瀛洲才知道,师伯二十年前遇袭元婴得脱,夺舍活了下来,可前些天他夺舍的那具身体又出了意外,幸得有这么个法阵,师伯的元婴才能暂时维持不散。我带着师伯赶回来,便是来向你求助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盲修士说化神才有这逆天的本事,但石清响毕竟魔道双修,见识过人,更重要的是,在红笺心中,一直觉着刑无涯是被石清响阴死的,一个连化神都能计算的人,当有不同于常人的本事。   石清响轻声叹道:“二次夺舍啊……”   红笺心中沉了沉,她真怕空寄希望,自他这里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答复。   好在石清响没有当即表态,他突然岔开问了一句:“你找到弟弟了没有?”   红笺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他道:“嗯,找到了,我已经叫卢大哥带他回去。等忙完眼下,再理会他吧。”   黑暗中有衣裳的窸窣声响起,红笺隐约觉着石清响应该是长身站起,然后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恍然:“那么说井前辈竟是夺舍的仇娇?真相如此……这真是没有想到。”   虽然石清响从态度到语气都有些不对头,红笺却未往深处多想,在她想来石清响虽然身在赤轮,刑无涯真身殒落于小瀛洲海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关注,注意到仇娇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师伯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办法?给个明话呀!   石清响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井前辈,可否由我以神识查探下你现在的情况?”   要看具体情况,没有一口回绝,那就是还有希望。红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井白溪其实本没对一个后生晚辈抱有什么幻想,只是红笺带着他大老远赶来求助,他便姑且听之任之,直至进了洞府,看到法阵和本人,才觉出这年轻人确实有些古怪的门道。   既然这样,你要看,就让你看。井白溪收回神识全不设防,任由对方的神识进入他赖以生存的法阵。   过了良久,终于听着石清响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前辈不如先学一下天魔宗的功法,那功法对神魂颇有好处,虽然道功魔法会有冲突,那也是有了身体之后的事情。”   不同于井小芸误打误撞张口就来,石清响的建议听上去颇有根据,同样的话,愣是叫红笺多生出几分信心来。   她连忙道:“‘大天魔三目离魂经’么,师伯已经在练了。”   “哦,遇见井小芸了?”石清响反应很快,立刻就自行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笑了笑,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不要担心,有这功法,再加上法阵,一年半载井前辈完全等得起。时间足够我们去搜集灵草炼制丹药,以代替‘仙昙花’的功效。”   红笺长长松了口气,有石清响这话,她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紧绷的背脊随之放松,喃喃低语:“这真是太好了。”   井白溪默然,他不确定石清响这么说有几分把握,但以其它灵草代替‘仙昙花’,这种奇事闻所未闻,难度肯定很大。听了红笺的话,他忍不住道:“不知都需要哪些灵草?”   石清响却道:“灵草的事,我来想办法。前辈只要操心找一个什么样的身体夺舍。”   他顿一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前辈要夺舍,为着以后的实力考虑,当然最好是选择水灵根修士。水修的话,若是不在意男女,齐秀宁怎么样?”   红笺骇然。就井白溪都未想到这年轻人脑筋转得如此之快,刚刚还在说代替‘仙昙花’的灵草,这转瞬间他连夺舍的人选都想好了。   齐秀宁年纪轻轻已然结成金丹,资质自然上佳,她是石清响的同门师妹,与他一起在魔域出生入死,结果石清响到是丝毫没有同门之谊,连眉头都未皱就选中了她。   井白溪突然意识到,对面这个年轻人其实他完全看不透,红笺纵学了《大难经》只怕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这样的人不是敌人,真是叨天之幸。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行晚潮   其实仔细想一想,齐秀宁到真是一个绝佳的人选。   夺舍了她,既解决了井白溪的燃眉之急,又可以轻松进入符图宗,给戴明池添个大乱子。   先前在跹云宗、小瀛洲两次远远望见,就该知道齐秀宁早已不是丹崖宗的那个小小练气学徒了。   红笺回过神来,同师伯简单商量了几句,回答石清响:“能夺舍她自是最好。只是齐秀宁在符图宗颇得重用,要将其生擒,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将齐秀宁曾受戴明池差遣去小瀛洲送信的事说了,石清响听罢,沉吟道:“不急,先将其它的准备好,最后差她一个,我约她单独一见就是了。”   他又叫红笺将小瀛洲发生的事尤其是南宫久带人攻岛的经过详详细细讲述一遍,笑道:“我这位大师兄这是栽了个不小的跟头啊。连小瀛洲主岛法阵什么模样都没见着,便兵败如山倒,这等出息,只怕戴化神也是始料未及。”   提起这个,红笺不禁为小瀛洲暗暗担心:“戴明池去了哪里?他会不会亲自出手报复?杀死刑无涯之后他销声匿迹,到底有没有受伤?”   石清响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是病人,不去打听,没人会主动和我说这些。不过他派了元必简留在赤轮,监视凌宗主的洞府,你真想知道,待我探探元必简的口风就是了。”   井白溪神识传音:“元必简?”   红笺知道他在问什么,立时回答:“这姓元的便是杀害师祖的凶手之一。当时那三个人,只有他还活着。”   井白溪恨声道:“这个人,定要叫他死在咱们晚潮峰一系手上。”   红笺听出了这句话之中巨大的不甘,师伯更想做的是为师报仇手刃此獠吧,只是没有了身体,空有意愿却有心无力,她连忙道:“师伯放心,这恶贼跑不掉。”   井白溪更不可能遗漏两个罪魁祸首,只是不管戴明池还是季有云。要诛杀哪一个,都是极度困难的事。若是能打开护宗大阵……   红笺不清楚师伯在转着什么念头,石清响问她:“怎么样,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她答道:“收获很多,只是你叫我想的问题,我还没有找到答案。乐宗主英雄了得,小瀛洲上下一心,连化神都敢拼死相抗,着实叫人佩服。可惜我们丹崖宗水木两系闹成这样。小瀛洲能做到的事。我们做不到。”   红笺顿了顿,又道:“小瀛洲已经和符图宗开战,虽然第一仗大获全胜,前景却着实不妙。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戴明池行凶,叫小瀛洲少死些门人,少一些损失?”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能如此顺利除掉刑无涯,已经是难得的运气,以后不要再想着会有这样的好事,总要有损失,有人作出牺牲。”石清响对此却显得有些漠然。   那一战小瀛洲虽有法阵庇护,也还是死了好几个弟子。红笺想起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年轻人,心中一紧,苍白着脸道:“我们该做些什么,能转移一下戴明池的注意也好,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不要再死人了……”   “眼下这盘棋无子可落,你自己看看,现在除了小瀛洲,还有哪个宗门敢公然拉出人来对抗戴明池?他们懦弱久了,改变需要时间。”   “我们……”   “你最好置身事外不要多管,我不希望你连婴都没结便早早卷进去搭上性命。你要活下去,活到最后,哪怕大家全都死了,你也要活着,别忘了还有季有云在等着你,那才是你宿命中的敌人。”   石清响这话说得很重,是告诫,又带着一丝紧张,好像是窥见了什么可怕的未来。但一心为着小瀛洲担忧的红笺并没有听出来。   井白溪插不进话去,他觉着外边两个年轻人相处的方式很是奇怪,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   虽然大师伯的事情有了希望,但因为最后这一番谈话,红笺刚刚舒展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自石清响那里出来,她半晌才振作了精神,悄声道:“师伯,我先带着你去香积峰看看。”   不提井白溪重游丹崖宗各峰那复杂之极的心情,单说红笺,回到香积峰,她没有急着去见便宜师父费承吉,先回了自己的桂华园,看看没什么异常,又去找师姐童黛。   姐妹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亲热嬉闹,红笺向童黛打听了一下这些日子丹崖宗发生的新鲜事,化神刑无涯真身殒落的消息震惊道修大陆,丹崖宗不可能没有动作,果然童黛叽叽喳喳说的都是这些。   红笺走后,穆逢山曾应戴明池的召唤,自丹崖五峰抽调了一批金丹修士,同其它宗门配合,深入无尽海“驱刑”,费承吉也在其中。   说是驱赶刑无涯,但当时大家都心知肚明,刑无涯只是损失了两个分身,不要说金丹,便是元婴遇上也是必死无疑。   不过戴明池的面子各宗门不敢不给,正当诸人惴惴不安之际,刑无涯战败被杀消息传来,一时间整个道修大陆额手称庆,都道:这祸害可是死了。   这会儿费承吉也不过刚刚返回丹崖宗。   红笺“哎呀”一声,道:“我忘记带礼物回来孝敬他了。师姐,也没有给你准备。”在小瀛洲她一直处在高度警惕之中,哪有心思想着这些。   童黛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出去了就光知道玩,现在知道后悔了?”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段四寸长的“金君木”来,道:“你把这个拿去给师父,先应付过去吧。”   在童黛心里,做人弟子,尤其是女弟子,那真是得小心翼翼不容有失,绝不能惹师父不快,就这样也不一定能保得太平,她自己险些被派去服侍齐天宝那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红笺哪管费承吉高不高兴,这“金君木”年头甚久,适合炼制木系法宝,一看就是童黛为自己结丹之后准备的,她忙不迭地推辞,嘴里信口胡言:“没准备就是没准备,我可不能胡乱拿你的东西骗他。我这么快就回来,足见记挂着你们,他高兴还来不及。”   童黛无奈,只得由她。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红笺花了半个时辰应付了费承吉,也不管他做何想法,大剌剌地告辞而出,这才算是彻底有了空闲。   “师伯,我们去晚潮峰瞧瞧?”红笺知道井白溪最想去哪里。   “不急,等三更过了,咱们去你师祖的洞府瞧瞧。”   红笺应了一声,依言在桂华园等到深夜来临,带了师伯出来,悄悄摸上了晚潮峰。   夜黑风高,四处黑漆漆的,天上不要说月亮,连星星也不见一颗。   井白溪平时就不怎么出声,等到了孙幼公的洞府附近更是沉默。   红笺一手捧着坛子,一手拿着香烛。   上次她向师父闫长青下手拿到“碧血枪”的那晚,就曾到师祖孙幼公的洞府窥探过,正赶上二师伯和师父因为齐天宝死讯传出在此祭奠,她没捞到机会靠前,后来成功暗算了师父,又将他的脸画成那样,跑尚且不及,哪敢再在晚潮峰流连。   红笺就想着今晚正好和大师伯一起,好好祭拜一下师祖。   不知是事情真有那么巧,还是师祖这里时常不断人,她刚一进入洞府就觉出异样来,同时识海里响起了井白溪的提醒声:“里面有人。”   红笺收敛气息,放轻了脚步。   上次师父和二师伯拜祭师祖的那间屋子里隐隐透出亮光,井白溪突道:“里面只有一个人,是你二师伯。”   大半夜的,二师伯霍传星在做什么?   红笺只有金丹初期,不敢像师伯那样直接以神识窥探,“仙霓霞光”无声运转,她悄悄靠前,像上次一样藏身门口向里张望。   案上燃着香,下首霍传星一个人孤零零盘膝坐着,他穿了一件素袍,鬓间白发星星点点,长眉低垂,眼睛微闭,竟是在孙幼公的灵前入定。   红笺有些摸不着头脑,二师伯不在自己洞府里,跑到师祖灵前这么端坐着,这是在做什么?   井白溪却道:“等等,别惊动他。”   距离霍传星这么近,红笺不敢冒然向大师伯传音,只得悄悄在门外守着。   霍传星巍然不动直坐了大半个时辰,红笺突觉周围灵气似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下,跟着飞快地向洞府外边流失。   屋内霍传星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起身,怔怔望着案上孙幼公的灵位,喃喃地道:“师父保佑!”   红笺不等井白溪吩咐,迅速出了孙幼公的洞府。   此时晚潮峰上灵气紊乱,片刻之后一个巨大的涡漩形成,丹崖五峰上的灵气都被牵动,向着峰西堆雪崖汹涌聚来。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但红笺感觉得到,在那里厚厚的灵云越压越低,很快在她的神识中堆雪崖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中隐隐有雷声响起,由小渐大,越来越密集。   风云际会之间不停有其它诸峰修士被惊动,赶来一看究竟。   到这时候,红笺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师父闫长青终于突破壁垒,成功结婴了。   ☆、第二百四十章 出行   夜空中不时绽开丝丝缕缕的闪电,望之如火树银花。   足有小半个时辰,雷声渐小,聚集起的大量灵气经由涡旋倒灌,红笺没有经验,井白溪喜道:“成了!”   闫长青这婴结得确实不易。   困在金丹圆满太久,曾几何时,连他自己都已动摇,整日以酒浇愁。   井白溪并不知道这些,他很开心地同红笺道:“你师父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可喜可贺。”   红笺唏嘘:“是啊。”   上次她偷听闫长青和霍传星的对话,还以为师父那么重的心结,按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臭脾气,只怕要在金丹圆满折腾好久,没想到,他突然就结婴了。   不过,管他怎么突破的,晚潮峰上多了一位元婴,这总是一件大喜事。   这么想的不止她和大师伯,红笺突然听得师祖洞府门口传来一声哭喊:“苍天开眼,师尊保佑,闫师弟终于顺利结婴了!”正是霍传星。   霍传星会如此激动,显是一直以来压抑得太狠了。   井白溪怅然道:“别惊动他,你悄悄将我送到师祖灵前去。”   红笺领命,到不用特意避开二师伯,霍传星方才喊了那一嗓子,人已化作一道闪电,直奔堆雪崖而去。   这回孙幼公的洞府里再没有旁人,红笺在师祖灵前将井白溪的元婴放下,借着长明灯的光亮,恭恭敬敬将香点上,给师祖磕了三个头。   来之前,红笺觉着她有很多话要和师祖说,会伏地大哭一场也说不定,毕竟这二十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好的,坏的,必须记住的,一心想要忘却忘不掉的。   但是真来到了这里。当着孙幼公的灵位,红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她才轻声道:“师祖,红笺看您来了……”   她慢慢红了眼睛,又道:“您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   井白溪那里声响皆无,他剩下元婴,仅能通过神识交流,在坛子里做什么红笺也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红笺提醒他:“大师伯。咱们差不多该走了。我估计着师父和二师伯很快会过来。”   井白溪“嗯”了一声。却道:“你把我留在这里。一个人回去吧。我正想见见他们两个。”   红笺犹豫了一下,大师伯这是要和师父他们相认,自己呢?   她想起寰华殿上和师父针锋相对,师父私下里提到自己还带着不忿。她上回还将师父画了个大花脸……红笺一阵心虚,不由打起了退堂鼓:“算了,师父刚刚结婴,正在兴头上,我还是自觉消失吧,不要给他添堵了。”   井白溪的安排既然考虑到了她的苦衷,她自是要赶紧奉命。   红笺问道:“师伯,那我以后要见您……”   这见自然是单独见,井白溪心下了然。道:“师父这洞府,估计着也不会有外人来,我暂时就在这里藏身,你有事过来见我就是。”   红笺应了一声,这会儿时间就不早了。她唯恐走得迟了被堵在洞府里,干脆利落地爬起身,同井白溪道:“大师伯,我先在外边守着,等你们见面了再走。”   红笺的感觉没有出错,她出来的正是时候,只过了不大会儿工夫,就见自堆雪崖方向二师伯霍传星和师父闫长青相携而来。   两人脸上都带着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笑容。   霍传星提着一坛子酒,边走边道:“你刚结婴,酒就不要喝了,这一坛子是我的,一会儿给师父报了喜,我陪他老人家喝几杯。”   两人没发现暗处有人,直接进了洞府。   少顷,霍传星“咦”了一声,不过里面很快没有动静,应是师兄弟三人在通过神识交流。   红笺不放心,悄悄摸回去偷看了一眼,却见二师伯和师父围着那坛子,脸上表情呆滞中带着惊骇,显是发现井白溪还活着对他二人冲击不小。   这一夜,对他们三人而言,注定是一番悲喜交加的经历。   红笺在外边呆了一阵,天亮之前悄悄离开。   她还有许多事需得做,大师伯暂时留在晚潮峰,也给她放开手脚提供了便利。   这天一大早,童黛跑了来,神秘兮兮地道:“萧萧,准备准备,咱们可能是要一起出远门了。”   红笺怔了一怔,道:“我和你?”她能感觉到童师姐的心情格外雀跃。   童黛眨了眨眼睛:“是啊,石先生刚才把穆宗主和英峰主请了去,说他想去无尽海中走一走。宗主不放心,劝他说刑无涯虽然死了,无尽海里还是有不少高阶妖兽,石先生便说他要想办法在几年之内结婴,宗主这才没有话说,加上英峰主也说石先生现在比刚来丹崖宗时情况大见好转,稍稍活动没有大碍,这事就这么定了。石先生拒绝了穆逢主派元婴护送的安排,说是带两个女弟子路上服侍他即可。”   她见红笺目光闪亮,便笑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红笺:“两个女弟子哦,要和石先生一同出去了,萧萧,你高不高兴?”   童黛本意是要逗弄一下这明晃晃慕恋着石先生的师妹,谁知对方听到这喜讯既没有跃起欢呼,也没有面露羞涩,而是转了转眼珠,小心又戒备地望着自己:“我自然高兴啊,只是师姐,你怎么也这么高兴?”   童黛脸上一红,没有搭理红笺,嘴角却慢慢蕴出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石清响要走,当天便成行。他留下姓窦的修士看守洞府,只带着童黛和红笺两人。   为避免被光亮照到,三人乘坐的飞行法宝是特制的,外边青天白日阳光耀眼,法宝内却是昏暗得几乎看不清另外两个人的脸。   红笺依稀觉着石清响同小时候相较外表并没有太大变化,既没有长出一脸黑斑,也没有缺鼻子少眼,并且距离这么近,也没感觉出他与何风有哪点相似,能将季有云都瞒过的秘法,想想都觉得相当了不起。   红笺感觉得到童黛洋溢的喜意,这么开心,叫她不由地怀疑此行与卫以莲卫师兄有关系。   果然法宝飞了半日,速度渐渐慢下来。   石清响打破沉寂:“由此一直往南,岛屿众多,适合长住修炼,你去吧。”   童黛感激涕零,道:“多谢石先生,您真是谦谦君子,日后旦有用得到童黛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走了,祝先生早日恢复健康,得窥大道,萧萧……”她声音有些哽咽,上前抱住了红笺。   红笺轻声道:“师姐,你这是要去找卫师兄?”   童黛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先避一避风头,萧萧,师姐和你估计会有好长时间见不着了。你和石先生……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这一瞬间,红笺几乎忍不住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相告,最终她张开双臂,回抱住了童黛。   石清响开口:“你不必谢我,这一辈子,你最该感谢的人是你师妹。”   他不居功,这话在童黛听来自然理会作他帮自己是看在师妹萧萧的面子上。   童黛对萧萧早没了一开始的偏见,心中当她和家中的妹妹们一样,石清响这样说足见对萧萧十分重视,看来这行事古里古怪的丫头是要得偿所愿了,她妙目含泪,伸手在红笺面颊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鬼丫头,下次见面,师姐听你的好消息。”   童黛走后,昏暗的飞行法宝内就只剩下了红笺和石清响。   石清响说话再没有顾忌,问道:“你大师伯呢,你将他安置到了何处?”   “昨天夜里我们去祭拜了师祖,后来师伯非要留在那里。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给他搜集灵草吗?”石清响突然带她出来,红笺想不到还有其它原因。   “是,我向元必简打听了,戴明池与刑无涯斗法确实受了点伤,但这伤并无大碍,杀死刑无涯,他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修为有望再进一步,这些天没有出现,是赶回符图宗闭关冲击化神中期去了。”   红笺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化神中期,他能成功?”这戴老贼化神初期已经是全道修大陆独一无二的存在了,他若再升一阶,皆不是更难对付?   石清响道:“世事无常,他能不能晋阶我不敢断言,但他闭关的时间肯定不会太长,我们需得趁着戴明池闭关这十天八天,赶紧把你师伯的丹药配齐炼好,以免夜长梦多。”   红笺凛然,问道:“可供二次夺舍如此逆天的丹药,材料是什么,是不是很难找到?”   石清响回答:“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毕竟二次夺舍从来没有人成功过,炼丹所需材料,每一样都很珍贵。一旦炼丹失败,损失无法弥补。”   这般说着,他掏出一块玉简来递给了红笺:“我们没有信得过的炼丹师,这是我搜集的‘水深凝炼篇’,教人如何在寒冷的深水中炼制丹药,这十天,除了搜集材料,你还要学会这篇炼丹的秘法,准备齐全之后,你来亲手炼制。”   红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我对炼丹一窍不通啊。”   ps:   有书友问第二百三十六章和第二百三十七章之间连不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答:这一段没有悬念,所以心渔没有特意花笔墨去写。二百三十七章上来有交待:捉出个奸细,对红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至于奸细怎么联系的,做了什么,在二百三十六章也有。   你问奸细后来怎么样了?就像大家想的那样。   ☆、第二百四十一章 难凑的丹方   石清响不为所动:“你可以,只要尽全力,就一定会成功。”   红笺不知道他这对自己如此之强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但这件事完全是石清响在主导,他坚持,红笺无法反对,只得先接过玉简。   “你来炼的话,是不是把握更大一些?”丹方是石清响想出来的,由他亲自出手,风险总应该小得多。   责任太大,红笺真怕自己临时抱佛脚学这么两下,到时坏了大事。   “我不行,我是木灵根,并且体内的魔性没有完全驯服,相信我,以这个方子而言,你几乎就是天底下最适合的炼丹人选。”   红笺抱着万一不成,尚可再来的希望,问道:“丹方怎么回事,炼这丹都需要哪些材料?”   石清响对此显是经过深思熟虑,道:“二次夺舍,说到底还是夺舍,不过是体魂排斥得更加厉害罢了。要解决体魂相斥,就要明白身体为什么无法适应一个陌生的神魂。”   他在暗处向后依偎了一下,叫飞行法宝在海面上缓缓飞着,继续道:“打个比方,修士的身体是一个杯子,神魂是水,这杯子中本已注满了水,不多不少刚刚好,你非要再将另外满满一壶的水也挤进这杯子里,结果会怎样?”   红笺想像了一下,发现石清响这比喻还真是贴切,不由道:“那该怎么好?”   “只有改造这个杯子,将它变得足够大,大到能装下如此多的水。”   “杯子”在两个人话意中指的都是齐秀宁,她修为只有金丹初期,要承载一个元婴确实违背天地法则。   红笺明白了石清响的意思,不能完全匹配,只能将夺舍的身体各方面都予以加强,不管怎么说,小脚穿大鞋总比大脚穿小鞋舒服得多。   “道理很浅显,就算不明白的人等夺舍之后有了切身体会也想通了。我想你师伯这二十年能活下来,也是在不停地改善仇娇的身体。”   说起这个来,红笺颇为自责:“若不是我,‘仙昙花’不会只开出一朵,他也不会连个身体也没有,只能在法阵中呆着。”   石清响却不同意这种说法,他笑了一声:“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若没有你,木系灵种说不定会被蒲平平自跹云宗秘境里带出来,继而与‘仙昙花’争抢灵气。‘仙昙花’依旧只开一朵。而你井师伯。极有可能世人只听闻臭名远扬的仇娇死了。并不知道丹崖宗的元婴井白溪当年遇袭未死。夺舍仇娇又活了二十年。”   红笺心中发寒,暗忖:“幸好石清响这胡乱假设不是事实。”   石清响又道:“更何况‘仙昙花’只会让这个不合适的杯子变得坚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很少有人知道修士身体五行相调的真正奥秘,要彻底改造一个水修的身体。需得集齐‘水中土’、‘水中木’、‘水中金’、‘水中火’四样至宝,以天下间最亲和的活水相调和,炼制成丹药。”   “一共是五样啊。”这一长串的名字只是听着便叫人心中发憷,别的不说,“水中土”?红笺心中微动,道:“你这‘水中土’与他们所指的是否是一样东西?我这里有一颗濒临结婴的‘赤岩蛮牛’妖丹,有用不?”   “‘赤岩蛮牛’的妖丹效果稍逊,我们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土系元婴妖兽。”   “去哪里找?”红笺此念闪过。才发觉石清响在送完童黛之后飞行法宝掉了个头,转而向北,此时海面上已不时有雪岛冰川出现。这个方向一直飞下去,就会到达极北冰川。   极北冰川到了,那距离炼魔大牢就不远了。   石清响道:“五样东西当中。按说元婴妖兽的妖丹是最容易拿到的,可现在情况并不是这样,尤其是这‘水中土’,刑无涯是土灵根,他在无尽海盘踞近千年,土系的元婴妖兽几乎被他屠戮干净,连他最后也需自己养了来杀,我估计往南走已经很难再找到土系元婴妖兽的踪迹,极北冰川这边是季有云的老巢,刑无涯心有顾忌,到可能有漏网之鱼。”   红笺不禁暗自遗憾当初没有机会趁乱抢到一颗元婴妖丹,以致现下要冒着危险去捋季有云的虎须。   先前天魔宗劫狱,打得炼魔大牢的看守措不及防,无奈之下将“炼魔”化整为零沉入深海,季有云赶回后很快重建“炼魔”,将一切恢复原状。   石清响显是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他的飞行法宝深入极北冰川,看位置应离着“炼魔”很近,红笺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外边灵气有异。很快二人擦着“炼魔”的边缘掠过。   继续往北,寒意弥漫,法宝外只见雪大如席,冷雾如絮,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白色,凛冽的风卷着细小的冰屑扑面而来,又被法宝隔绝在两尺之外,徒劳地翻腾着,离开神识,红笺坐在飞行法宝中,也只能看这么远。   石清响将法宝降到距离海面七八丈高,放慢了速度。红笺也放出神识同他一起搜寻。   海里有妖兽,冰系的占了绝大多数,石清响不死心,打出一道法诀,操纵着飞行法宝自破开的冰窟窿钻进了水下。   刚开始,法宝外边还能隐隐看到光亮,很快四下一团漆黑。   飞行法宝仍在高速前进,在红笺的神识中,那些形状各异的珊瑚礁,凹凸嶙峋山峰怪石和色彩斑斓鱼贝就像万花筒一样呼啸掠过,时不时有触手之类向着飞行法宝发动袭击,那是海底的妖兽被二人所惊扰。   但石清响一直没有停下搜索,显见所有这些都不是土系元婴妖兽。   红笺有些焦虑,给自己加上了“凝神注目”。   石清响开口:“别着急,还是有元婴妖兽的,刚看到两只,只是咱们运气不好,不是土系的,再找找。”   大半天之后,飞行法宝破水而出,石清响手中多了两颗木系元婴妖兽的妖丹。整片海域找了个遍,不见土系元婴妖兽。   石清响出手,杀死两只元婴妖兽并没有花费太多工夫,红笺早在知道他便是何风之时,便对他的实力有了大致了解,那会儿他是金丹后期,便敢同季有云一战,此时更升一阶,越阶杀死元婴到在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过程会这么快!   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道:“这是木系妖丹,‘水中木’算是有了么?”   石清响却道:“不是很理想,先备着吧。”   红笺刨根问底:“哪样的才算理想?”   “‘水中土’我们只能尽量挑选高阶妖丹,等阶越高越好,这是无奈之举,而‘水中木’和‘水中金’不应当局限于妖丹,还要考虑灵草,等将所有材料摆在你的面前,你仔细感应,由中挑择你感觉最合适的,那就是理想的。‘万流归宗’赋予你这样的天赋,学了就要予以致用。”   红笺慢慢点了点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石清响执意要自己来炼制这么珍贵的丹药。   但是,“你只说了这三样,那么‘水中火’呢,这个说法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世上真的有‘水中火’么?”   “有的。‘水中火’是魔物,这个到是最容易准备的。”   石清响没有细说,但红笺明白了他言下之意,井小芸的外公带领族人隐匿起来,旁人不清楚他们的下落,但石清响绝不会不知道。   这么说,五样东西终于有了一样。红笺好奇地问:“天下间最亲和的活水,是指什么?”   石清响道:“‘活水’,就是血,天下间最亲和的活物,你见过的,就是那‘长耳海兰兽’啊。”   “啊?”红笺低呼出声,“你是说大师伯这丹药,竟要以‘宝宝兽’的血来调和?”   黑暗中石清响声音柔和:“放心吧,只需要很少一点,对它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咱们好好同它商量,它会答应的。”   红笺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说五样东西,其实只有“水中土”、“水中木”和“水中金”毫无线索。   出行的第一个白天已经将要过去,偌大一个无尽海竟遍寻不着土系元婴妖兽,石清响控制着飞行法宝在高空打了个旋儿,慢慢停下来,显然也有些无可奈何。   “要不先去别处找找另外两样?说不定就凑巧碰上了。”话虽如此说,红笺却有些犯愁: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将丹方凑齐?   石清响沉吟:“不,你让我想想,哪里能找到元婴妖兽……”   他当机立断:“咱们适才搜寻的海域如此干净,有违常理。刑无涯不会来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季有云有需求。杀死刑无涯,他也不会少分得好处,我看咱们哪里也不需找了,剩下这几天,好好计划一下,若能端掉他一处老巢,妖丹灵草肯定应有尽有。”   红笺吃了一惊,暗道:“这真是胆大包天的计划。”   再看石清响操纵着飞行法宝攸地高飞入云,不再回头,直往西边而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借鸡生蛋   石清响这么毫不犹豫地往西飞,红笺就估计着他大约是有了具体的实施计划。   果然,只听他道:“对付季有云,只凭咱们两个不行,还需得多找几个帮手。”   红笺猜测道:“程大长老他们?”   石清响笑得轻松:“他们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给季有云添添堵了。”   红笺了然:“你又要以何风的身份去见他们了吧?‘天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这是真的么?”   石清响道:“自然,我向来诚实。”   红笺嗤笑一声,拿出玉简来准备学习,石清响见状道:“接下来你不用管了,专心把凝炼篇弄懂记熟,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若是需要你做什么,我自然会叫你。”   红笺手指摩挲着玉简,晃了下神,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这次行动,季有云不会以‘大难经’提前有所察觉吧?”   黑暗中石清响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不会,若是能算到,上次炼魔大牢的事他就不会吃那么大的亏。我记得同你说过,他无法看到学过《大难经》的人参与的变数,所以,你要知道你这条命是多么珍贵,不管多么难,都要努力活着,不然就真的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为恶了。”   “不是还有你么?”红笺不以为意地笑了声,她从来不觉着自己的命有多么要紧,多少次她努力了,为了活下来倾尽全力,那也是因为还牵挂着丹崖宗,因为杀死季有云的那个诺言还没有完成。   石清响默然,过了好一阵才道:“你记着,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再出手管任何的事。”   红笺觉着石清响这话好没由来,她想说:我死都死了,你跟谁堵气,还不快快想办法帮我报仇。算什么朋友?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不知道为什么,她觉着石清响说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所以她只是嘟囔了一句:“好了,我知道了。真是的。”说完这话,她将神识深入玉简,仔细研究起了其中的“深水凝炼篇”。   “深水凝炼篇”讲叙了一个与寻常炼丹大相径庭的法门。   因为以火来加热炼化,不可避免会造成各种材料当中“水属性”的流失,一些炼丹大师便另辟蹊径,针对那些材料娇贵。需将其特性尽量保留下来的丹药研究出了冷水凝丹之法。   以这种方法炼丹。要找一个既深又寒的水域。将水的温度降至快要结冰的程度,施法以真元将材料炼化,再以“深水凝炼篇”中传授的方法,将材料彻底融合之后。借助超低水温令其凝固成丹。   怎么炼化融合,玉简里讲得很详细,红笺假设手中正有这么几样材料,暗暗揣摩,很快便沉浸其中,忘了外界的一切。   学一门技艺,就像入定修炼一样,需要极大的专注。唯有用心,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诀窍。到时不令炼丹失败,一切努力成空。   等她回过神来,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飞行法宝降落在一望无际的黄沙当中。   明月高悬,照得天地间一片银白。   没有风的时候。沙漠看上去就像另外一片海,平静而浩瀚。   远近几个小土包像海面上偶尔被风吹起的褶皱,在月光里投出淡淡的黑影,可若以神识去看,就会发现那黑影里有细长的黑色活物在蠕动,那是魔物在看守着地下洞府的入口。   突然间人影晃动,由地底上来了三个人。   中间的正是久未露面的何风,程士鹏和程士鸥兄弟左右两侧相陪,三个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红笺只见程氏二位长老客气中露着恭敬的模样,便知道石清响此行极为顺利。   果然,程士鹏往飞行法宝这边望了一眼,不知有没有发现里面坐着的是当日的“齐秀宁”,收回目光,双手捧出一副黑漆漆的战甲来,小心交给了石清响,道:“何兄弟,这‘天魔圣身’暂时借你了,定要小心,不要损坏遗失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兴致索然:“虽然圣魂不再受控,这总是天魔飞升遗留的圣甲,代代相传,勿要在程某这一代有失。”   石清响两手接过:“大长老放心。我只拿去用一用,很快完璧归赵。”   程士鸥插言道:“行了大哥,离了圣魂,这‘天魔圣身’也就是件坚硬些的法器。快别啰嗦了。既然何老弟还能请得动圣魂,就交给他拿去对付季有云那厮,给大伙儿报仇。”   他转向石清响,粗声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不如等我准备好了,咱们一同出发。”   石清响笑笑:“实是还有别的事,我会在极北冰川附近等候消息。无尽海不比大漠,三长老也要小心,要防着季有云孤注一掷。”   程士鹏道:“不错,老三也小心。算了,还是我陪着你跑一趟吧。”   红笺又等着他们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石清响才告辞回到了飞行法宝中,他没有同红笺说话,驾着法宝缓缓升空,在程氏二老的目送下往无尽海方向飞去。   直到飞出去很远,再看不到两个老魔修的影子,红笺才开口:“你怎么说动的他们,不但参与进来,连魔器都借给了你?”   道魔殊途,在魔修当中,何风这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作用其实不大,实力若是不济,这些老魔修连正眼都不会瞧你,更何况是冒着很大的危险再次投入战局。   石清响悠然道:“说哪里说得动,我是许了他们真正的好处。魔器借我,对抗‘炼魔’里的那条神魂,程士鹏他们也将近日在无尽海深处偶露行踪,引得季有云离开,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直捣他的老巢。作为回报,抢回来的东西咱们先挑五样,剩下的交给那条魔魂随意吸收,它瞧不上眼的,咱们再和程氏一族二一添作五。”   红笺瞪大了眼睛,停了片刻方道:“这也算是慷季有云之慨了。只是要小心养虎为患啊,莫要到了最后无法收拾。”   石清响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留意。”   他又特意解释了一句:“之前山谷里那一仗,为了保住程氏一族,我已解开了程大长老对魔魂的控制,魔魂曾和‘吞噬’两败俱伤,不下重饵也驱使不动它。不要担心,季有云会有些什么东西我大约有数,它能吸收的极为有限。”   石清响如此详加分说,到叫红笺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本来是应自己所求帮忙的,费了如此多的周折不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这真是……她嗫嚅道:“对了,还没有和你说声谢谢。”   石清响闻言“嗤”的一声笑:“客气什么,我和他们不同,你只要说一声,不需什么好处,我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好是在黑暗中,红笺脸红了,可是她又觉着石清响不像是在说反话,这件事情求到他那里,实在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她也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变成要向季有云下手这么严重。   最难还是人情债,可她又不知道石清响需要什么,只好先欠着了。   石清响跟着通报了一个好消息:“对了,‘水中火’拿到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待红笺回答,一簇幽冷的火焰在两人之间亮起,这火焰赫然直接被石清响托在掌心里,飞行法宝里空间并不很大,火光同时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红笺感觉这火焰似乎没有什么热度,她伸手过去,还未碰触到,火苗突然扭曲了一下。   明暗间石清响含笑道:“都说了它是魔物,是活的。”   要将这么个东西做为五样宝贝之一,放在一起由自己亲手炼成丹药,红笺想一想都觉着压力巨大。   她抬起头来望向石清响,眼睛在火光的照映下似有星光闪烁。   这个时候火光照亮的是何风的脸,红笺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其实也不是一点儿光不能见对不对?”   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渐露出笑容:“你忘了我可是和你一起在烈焰山谷呆过的。没事,我骗他们的。”   石清响说这番话的声音近乎耳语,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   红笺稍稍松了口气,她到没介意这小子在丹崖宗的时候明明连自己也骗了进去,忽而又想到:“他从见了天魔宗的人就是这副模样,到现在也没有换回来,看来准备就这样去抄季有云的老巢了啊。是不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做了最坏的准备,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活的魔物,肯定不能直接放进乾坤袋,红笺不知道要拿那“水中火”怎么办,只得看完了叫石清响先收起来。   石清响一反腕,周围重新陷入黑暗,也不知他将这魔物收到了哪里。   天将亮时,两人飞回极北冰川,石清响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降落,同红笺道:“你在此继续研究炼丹之法,我去前面盯着季有云,估计需得个两三天的时间,待他离开,我马上回来找你。”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血洒冰川   石清响这一走就是四天。   红笺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在监视着季有云,但是第五天中午,他匆匆回来,道:“季有云已经离开炼魔大牢,这会儿应该在靠近‘天幕’附近,那里灵气紊乱,联络不便,咱们赶紧动手!”   红笺凛然。   “怎么做,你只管安排,我听你的。”   “你先在水下等我,待魔魂纠缠住‘吞噬’,我就下去和你一起。”   红笺应了一声,这安排对她而言再轻松不过,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到了一种暴风雨将至的窒息。她望着石清响,叮嘱道:“千万小心!”   石清响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两人向着炼魔大牢方向靠近了数里,尚未感觉到灵气有异,石清响却道:“这个位置‘吞噬’已经感觉得到咱们了,但季有云不在,它无法与旁人沟通,咱们再往前去!”   红笺依言跟着石清响向前,暗自提高了警惕。   冰川寂静,厚厚的冰层阻隔了神识向下,红笺无法确认昔日炼魔大牢的位置,但灵气开始变得稀薄,终于连一丝一毫都不剩下。   在这里,正午的太阳也透着一股热气不足的惨白,但阳光自冰上反射回来,直刺双目,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石清响抬起手臂来遮挡了一下,道:“差不多了,你下深水等我吧。这里没有灵气,你该知道真元要省着些用。”   红笺回应:“我明白。”她没有再啰嗦,跃入水中。   海水冰冷刺骨,红笺只得运行“凝水诀”将自己包裹住,迅速下潜。   距离海面越来越远,渐渐的,上方透下来微弱的光亮消失不见,四下归于黑暗,只有冰冷的湿寒提醒着她此时身在冰川之下的深海里。   红笺轻轻吁了口气,排除杂念,集中精神。虽然真元宝贵。她还是向着上方水域施展出了“求根溯源”,她需得及时掌握石清响那里的情况。   石清响正缓步走在冰川上,看背影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突然横过鼻翼多了条黑色的纹理,这条触目惊心的黑纹如有生命,自他的鼻翼慢慢游到脖颈的咽喉处,微微凸起,停下不动,跟着在他鼻翼处又浮现出了第二条黑纹。   看到他这颇有些恐怖的样子,红笺心底莫名涌上两个字来:魔化。   石清响还在不徐不疾地向前走。他左手取出了借自程氏一族的“天魔圣身”。右手多了一杆白毫笔。   红笺等着看他如何施法驱使魔魂。当日在程氏族人隐居的山谷,虽然她曾远远目睹了魔魂两次参战对抗“吞噬”,但因为地势的原因,她并没有看到井小芸的外公和石清响是怎么施法的。看石清响这闲庭信步的模样仿佛要写字作画,说一点儿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石清响抬手将“天魔圣身”祭向半空,不知他如何运功施法的,他身体陡然一震,竟张口呕出一大滩血来。   红笺大吃一惊,只见这滩血在空中一时未散,石清响右手白毫笔瞬间便沾饱了鲜血,他手腕一抖,凌空划出几笔。一个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图案出现,冰川上突然狂风大作,这风将图案同“天魔圣身”联系起来,里面的魔魂有反应了。   原来竟是要以他的血做引。红笺一时呆住,心中百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石清响手中的笔没有停,一个一个的魔文飞快勾画,风太大,他需得眯着眼睛,集中全部精神,才能不出差错。   那缕乌黑的魔魂自魔器中钻了出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冲着石清响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石清响不为所动,那滩血转眼已经干涸,他以持笔的手指在左臂上飞快一点,手臂上立时多出来一个近乎洞穿的伤口,血如泉涌。   石清响以白毫接住,右腕猛然一挥,一个血圈自笔尖飞出,在空中迅速变大,大到足以套下三五十个人,落到了冰层之上,白色的冰,红色的血,那么鲜明而诡异,但那魔魂显然不这么觉着,它低吼一声,如久素之后见到荤腥,向着那血圈之中扑去。   “轰隆”一声巨响,魔魂一举穿透数十丈的冰层,碎裂的冰块冲天而起,整个冰川连同冰川下的海水都在剧烈晃动,那上面已经几乎无法立足。   红笺紧张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不需再有疑问,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浑身带着光晕,正是那“吞噬”。   石清响不知以什么秘法,准确判断出了冰层之下炼魔大牢的位置,只一下便迫得“吞噬”现身迎战。   那魔魂紧随其后冲出水面,张牙舞爪向“吞噬”扑去。空间微微扭曲,红笺竟能由魔魂幻化出的巨大黑影中感觉的到它强烈的兴奋。   两个强大的非人存在纠缠在了一起。虚空由此撕裂了一条长缝,不知是哪一界与道修大陆的通道被就此破开,乱流带着大量灵气汹涌而入。   红笺没有过多关注半空的战况,她紧张地寻找着石清响。他以那么多鲜血驱使得魔魂拼命,冰川上如此混乱,石清响人呢?   找到了。同两个怪物和碎裂的冰层相比,海面上的石清响显得如此渺小不起眼。此时他正被两个元婴老者一前一后夹在了当中。   “何方邪魔,敢来我炼魔大牢送死!”挡在前方的黑袍老者狞声道。   后面的灰袍老者喝道:“拿下再问。”   炼魔大牢此前曾被天魔宗攻克,这些大牢的长老们心态不可避免受到影响,此番遇袭季有云又是不在,他们很担心魔修再度大举来犯,虽只发现一人,修为尚且不高也不敢大意,灰袍老者说了那话,当先发难。   红笺不禁为石清响担心。   她原先设想近来季有云的手下折损不少,季有云发现程氏族人下落又正赶上戴明池闭关,无法向符图宗求援,量他也没那胆子自己去追击,必定自炼魔大牢抽调不少人手,一来二去,留守的元婴肯定不会太多。   只是以一敌二,不知石清响这金丹圆满是否能应付得下。   灰袍老者与石清响一样是木灵根,他一出手便是红笺从未见过的法术,抬指在空中虚点,两道光索自这一点蜿蜒缠向石清响的脖颈和下盘,与此同时,黑袍老者出手,冷剑无声,法宝借助了周围覆顶而来的大量海水转眼便飞至石清响头顶尺许,若闪避不及,只这一剑便会将他由中一分为二。   石清响刚才为驱使魔魂流了不少血,此时长衣上还斑斑点点,看着甚是狼狈,突然落在水、木两位元婴夹击之下,形势十分危急,红笺心因之疾跳了两下,暗叫“糟糕”!   莫说她不是这两个老者的对手,就算能帮上忙,眼看着也是来不及了。   但石清响哪里需人相助,他尚未结婴,法术快不及两人,但他似是对这两个老者的手段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黑袍老者起手之时他的防御法术已经施展过半。   以红笺的眼光,很难判断他头顶上突然出现的是个什么东西,似盾似伞,半呈碧绿,绿意澄澈,半呈乌黑,阴冷幽寒。   这法术与黑袍老者的飞剑相持了一瞬,不但未被击垮,反而突然嗡嗡声大作,开始飞旋,一时黑绿交杂,叫盯着它看的人顿感一阵不适。   红笺连忙将目光挪走,她已经意识到黑袍老者这一剑奈何不得石清响。   这会儿的工夫石清响已经同两道光索周旋了几个回合。   上方海面巨浪汹涌,红笺以“求根溯源”观看这场瞬息万变的死生相搏着实有些吃力,她只觉着三个人忽隐忽现,石清响在那二老的夹击之下几乎化成一团虚影。   这样的消耗,必须要速战速决,拖得时间越长对石清响越是不利。   石清响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突然之间冰层之上快到极致的斗法停了下来。   不,不是停,黑袍老者还在驱使着法宝倾全力试图破开对方古怪的防御,但石清响和那木灵根元婴已是停止不动。   石清响的右掌按在灰袍老者头顶,只是瞬间,灰袍老者的防御法术、法宝接连碎裂,在石清响的掌下,红笺和黑袍老者目睹了从未见过的异象。   堂堂一个木系元婴身体突然间开始半生半灭,半荣半枯,这异象只撑了数息,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达到极限,“砰”的一声由中裂开。   满天血雾中,一个灰袍老者模样的元婴“吱吱”欲逃,被石清响顺势一把抓住。   那元婴对石清响古怪的功法毫无抵抗之力,一经接触,立刻化为乌有。   黑袍老者目睹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这些投到季有云麾下的元婴,十个到有九个是不甘心寿元将尽,想着依靠季有云这棵大树多活几年,他见同伴被杀,登时意识到自己一人绝不是这古怪魔头的对手,当下毫不犹豫急催真元,掀起滔天巨浪砸向对方,而他自己则施展了瞬间移动,身形一晃,便隐没在了海水之中。   ps:   晚些时候还有一更。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生命的轮回   赢了,红笺不由松了口气。   至于那黑袍老者跑就跑了吧,石清响流了那么多血,又力敌两大元婴,他人没有事就好。   可显然石清响并不这么想,他自滔天巨浪中一跃而出,手臂张开,指间乌光一闪。   不是法术,也不是什么法宝,这道乌光在空中扭动了一下,红笺判断出来,那是一种魔物。   小小魔物如影随形,只一瞬间便在翻涌的浪花中找到了黑袍老者的位置。   黑袍老者还毫无所觉,石清响在半空看得清清楚楚,他再次出手,这一次是道修法术“光阴箭”。   石清响年少时在跹云宗学了“伏魔藤”,后来拜师戴明池被干预着换了本命法术,直到他在魔域携记忆醒来,才结合着自身的情况选择了这最适合自己修练的法术。   在木灵根功法中,“光阴箭”虽然属于上乘,但绝不是顶级功法,那些顶级功法石清响并不陌生,甚至他的记忆中便存着不在少数,但是用一个化神的眼光去衡量利弊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光阴箭”。   “光”代表着“明”,“阴”代表着暗,“光阴箭”这个法术自含明暗两面,恰恰契合他的道功魔法,若是在未来他能将困扰着他的道魔冲突顺利解决,这门法术在他手中将焕发出压倒“心剑”的强大实力。   此时他这“光阴箭”使出来,但见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线射入水下,明的是亮绿的木真元,暗的是漆黑如墨的魔气。   这道法术太快,红笺的“求根溯源”追之不及,只见剧烈摇荡海水中泛起了暗红色的血,石清响紧跟着又是一记法术打出,红笺不知这道光钻入水中打向何方,但估计着,这一次的目标应当是那黑袍老者的元婴。   石清响随即收了魔物。抬头望了一眼尚在高空同“吞噬”撕咬的魔魂,将自己沉入水下。   大功告成,他杀死对方两个元婴,下水来了。   稍停片刻,石清响到了,他身上湿漉漉的,此前沾上的血迹已经不见,黑暗中神识发觉了红笺,传声道:“走吧。”   “要杀进炼魔大牢么?”红笺跟在了他的身后。   “不用,你跟我来。”石清响没有时间多作解释。   红笺知道二人必须要快。虽然眼下石清响的计划实施得颇为顺利。但谁也不敢保证季有云不会接到消息突然返回。   她跟着石清响一路往海底潜去。开始她还担心会有大牢的看守们追来拦截,但随着距离逐渐拉开,在这苍茫深海里,就算敌人要追。也搞不清楚方向,此时唯一还能感觉到两个人准确位置的只有那“吞噬”。   危机一稍稍解除,红笺的脑海中突然涌入了许多回忆。   这个地方,她怎能忘记?   “那么多丹药,季有云不会都带在身上,这冰川之下极度深寒,海水将凝未凝,正是他这水灵根炼制丹药的最佳所在,我感觉得到在咱们的周围。必有一处他用来炼丹的老巢……”   这正是当年危急关头前辈用来欺骗巩腾发的原话,难道前辈说的竟是真的,季有云炼丹的地方真在海底?   她抬头望向前面带路的石清响,传音道:“这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等回去了再和你细说。”石清响显然并不知道红笺此时心中正千折百回转着无数个念头。   没有得到答案。红笺脑袋里一片浑噩,只是下意识地跟紧了石清响。   过了一阵,前方突然亮堂起来,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海水中跳跃,是石清响放出了“水中火”,这点微光照亮了方圆十数丈的距离。   “留意,应该就在这附近了。”石清响道。   因为知晓大致位置,石清响在海底搜索得非常快,不大会儿工夫便有了发现。   附近没有灵气,显而易见依旧是在“吞噬”的控制范围内,也许正因如此,季有云将自己这炼丹之所建在了巨大的珊瑚礁当中,门口设着法阵,没有做过多的遮掩。   石清响松了一口气,短时间内找到这个所在,打劫季有云的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他传音道:“这里进去之后必有危险,他再信任那条妖兽之魂,也不会把宝贝都摆着,任由旁人拿走。千万小心。”   红笺应了一声。   石清响不知是不是感觉到红笺情绪有异,转头望了她一眼。   他又郑重提醒道:“那我开始了。”   “水中火”靠上前去,照亮法阵,石清响稍做研究,判断道:“这法阵只起阻挡海水、防止活物撞进去的作用,我们进去。”   他施法打出几道法诀,法阵上明暗交相辉映,石清响一步迈出,穿过法阵,人进到了洞府内部。   红笺连忙趁着法阵反应犹在,跟了进去。   石清响正在里面等着她。   这是一个数丈深的洞穴,四壁干燥,要走到最宽敞的地方,才能看到洞底的布置,此时只隐隐有宝物的微光反射过来。   但神识是不受阻碍的,红笺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洞穴内部就像是一个小型宝库,各系的高阶妖丹以及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灵草被分门别类,摆放得满满的。   地穴正中有几样器具,侧耳细听,能听到海水流淌而过的“哗哗”声。   红笺刚自玉简中看见过类似的介绍,季有云就是用它们来凝丹的。   这还只是季有云的一个炼丹之所,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宝贝都放在这里,可就这么一个地方,已经不亚于很多宗门上千年的积累。   石清响道:“注意摆放东西的墙壁,应当是个大型法阵,走吧,我们靠近了瞧瞧。”   两个人小心翼翼走到洞底,这里已经不需要“水中火”照明,石清响将那魔物收了起来。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道:“果然,季有云不放心留活物看守,只得借助于法阵。这是一个自毁法阵,一旦有人在洞内没有灵气的情况下触碰到宝物,眼前的一切就会彻底摧毁。”   由于“吞噬”数千年的盘踞,包括这洞穴在内周围上千里都是没有灵气的,在这个区域内能控制灵气的只有季有云。   红笺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这是海底,我没有办法阻止法阵自毁,但可以勉强撑住数息。抓紧时间感应我们需要的‘水中金’和‘水中木’,一时拿不准便每种取两样,看到上数第三排那颗土黄色妖丹了没有,那是这里等阶最高的一颗‘水中土’,等会儿一定不要遗漏。”   红笺点了点头。衡量木、金两系物品的亲水性,这本该是她最擅长的,虽然她从未做过,但并不是毫无头绪,比想象中困难的是,没想到这些宝物竟不能碰触。   石清响说感应,那是要心神澄澈,全无杂念,进入一个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境界。   可红笺发现,依她此时的心境,要进入这样一个浑然无我的状态,实在是太难了。自方才开始,同季有风在牢里相处二十年间的点点滴滴,乃至最后的生死离别,一幕幕就不停在她眼前闪现。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关系到师伯的命运,她迫切地想要静下心来,但越是这样,越适得其反。   墙壁上摆放的那些妖丹、灵草数量是如此的多,绝大多数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红笺只觉得汗湿透了后背。   石清响出声道:“怎么了?我感觉你这会儿神魂波动得十分强烈。”   红笺的心骤然缩紧,她几乎不敢想像在石清响付出这么多之后,最后却因为自己没能挑选出合适的材料,使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石清响打断了她,“是我考虑不周,到底怎么了,你从下来海底情绪就有些不对头。”   那种叫人恐惧的无力感时隔这么久再度袭上了红笺的心头,她要十分克制才能使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前辈死在这里,他就死在这海底,我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为了叫我活着,他将毕生功力传给了我。”   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道:“你不会知道那种滋味,他本来不需要,他是为我死的……”   石清响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他叹息:“我知道。当她为了你放弃她自己,那种感觉简直能将人活活逼疯。叫人不由奢望着,那若只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梦醒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来得及。若有可能,不惜代价也要叫一切重新来过。”   红笺怔怔听着,她听不出“她”与“他”的区别,却能感觉到石清响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与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压在她心口叫她时时觉着窒息的大石竟然重量骤减。   她默默抹了把脸,耳听石清响又道:“若是不能,也需得振作,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叫他的付出更有价值。别着急,再来试一试,不要有太大压力,除了必须的五样东西,说不定我多撑一阵,你还可以多拿个二三十样,不合适也可以待出去了再调换。”   话是这么说,真正锁定目标拿的也只有开始的几样,再后来那肯定是顺手抓到什么是什么。   红笺深深呼吸,将目光重新投到那些属性各异的宝物上。   ps:   加更。   爱我不爱,爱我不爱,爱我来订阅表白!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世界崩塌你还在   也许是因为有人倾诉,有人共鸣,此时红笺心里冷静了很多。   她也在努力地寻求着这些宝物们的共鸣。   红笺小心释放出神炁,得益于“万流归宗”进阶和“木系灵种”,金木两系的能量对她的神炁格外亲近。   这些宝物蕴含的能量具有极大的差别,但五行当中金木两系正处于水系的两端,或多或少都暗含着亲水的特点。   能被季有云摆放在这里的,每一个都具有它独特不可被取代的用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红笺圈定的范围也在逐渐缩小。   “水中金”,红笺的目光在一颗金系妖丹和一枚黄色结晶上犹疑,两者相距太远,很难同时拿到,考虑到妖丹距离选出来的“水中土”近,红笺心下有了决断。   “水中木”红笺属意的是一株灵草。   这株叫不上名字来的灵草中潜藏着蓬勃生机,更为难得的是红笺的神炁竟在它散发的气息中感觉到了一种全新的能量,陌生但不排斥,不管是什么,都要将它拿到手。   红笺最后又确认了一下三样东西的位置,向石清响道:“可以了。”   “放轻松,能拿多少拿多少。你想想,咱们这一下,毁了季有云多少好东西啊。”石清响调侃道。   说话间他开始施法,施展出的正是他先前在海面上抵挡黑袍老者飞剑的那个防御法术。   但这一次,这个法术的防御范围极广,将他和红笺护在其中,几乎在山洞中撑起了一方小天地。   “想好怎么拿了?想好就动手!”   石清响话音落下,红笺扑了上去,左右手齐动,左手抓起灵草,右手一捞,两颗妖丹尽入手中。   就在她触及宝物的瞬间,整个山洞突被唤醒。   红笺没有听到法阵发动的声音。四周的墙壁由完好无损到化为齑粉只在一息。   这一息,是那么的短暂,红笺不知道自己抢到了多少宝物,她只恨不能再长出十只手来,没有时间再往乾坤袋里装,她将这些外界难得一见的宝贝自墙壁上取下,只能先护在了石清响撑起的防御法术内。   当周围的一切突然粉碎,巨大的冲击力自四面八方挤向了中间的二人,石清响的防御法术震颤了一下,护住的空间猛地缩小了一大半。   一瞬间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山呼海啸一般击打在这护罩上。墨绿色的真元被千万件异物同时切割。眼睛失去作用。但神识还能感觉,红笺觉着石清响此时不是在与一个小小的珊瑚礁山洞对抗,轰在他防御法术上的简直就是天地之威。   想到二人正处于万丈深海,红笺顿时醒悟。石清响此时撑起的不仅是山洞整个炸开的冲击,还有万钧海水直落而下的重压。   血在沸腾,神智却特别清醒。红笺取下乾坤袋,一样一样飞快拾取着护下来的宝贝。   一共三十四件,具体拿了些什么东西红笺无暇细看,但提前锁定的几样都确定在里面。   此时防御护罩多处向内凹陷,真元薄至神识扫上去便觉着岌岌可危的地步。   要碎!红笺此念闪过,石清响向着她迈出了一步,两个人几乎是贴身而站。防御法术的范围再次大大缩小,真元流转,重新填补上薄弱之处,石清响干净利落吐出一个字:“走!”   马蜂窝已经捅了,要冲出去哪那么容易。这一片珊瑚礁彻底化为废墟,被海水翻搅,其中隐藏着大量的杀机。   他俩逆流而上,这些杀机都作用在了包裹住二人的墨绿护罩上,只支撑了数十丈高,石清响便再次感觉到了吃力。   他几乎没有做更多的犹豫,伸双臂把红笺抱住。   水很凉,即使有厚厚的一层真元护住,那些冰川雪水带来的寒气仍会渗入进来,在水下呆了这么久,红笺觉着自己由头至脚连头发丝都是冰冷冰冷的,此时突然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自背后贴上来,感觉特别的清晰。   红笺没有作声,她知道此时石清响并没有别的想法。   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冲出去!   墨绿色的真元像一个巨大的蛋壳,裹住了两个人,贴合,不留空隙。这已经是石清响所能做到的极限,但是,还不够。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真元不足以这么支撑着两人脱离危险。   红笺耳边脖颈感觉到石清响忽快忽慢的呼吸,后背传来他愈来愈急促的心跳,随即亦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怎么办?   防御法宝她是有的,不但有,还是整个道修大陆数一数二的法宝“锦魄”,要祭出来帮忙么?   但红笺转瞬想到依她此时的修为,并不足以展现那件法宝真正的实力,石清响就没有防御法宝么?自然不是,只是他觉着以他金丹圆满的修为,法宝远不如这个法术好用。   到这时候,红笺不由暗自庆幸石清响不是金灵根,不是土灵根,偏偏是木灵根。   她不再迟疑,反手抱住石清响,施展出了“万化生灭功”。   石清响的身体猛然一震,就“万化生灭”的得益方而言,他这个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红笺吃了一惊,下意识便以为他道魔同修,情况与旁人不同,连忙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石清响的反应足足慢了好半天,红笺听着他喃喃道:“没事,我很好。只差一点就够了,你要好好的,别给我太多。”   红笺叫他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叹道:“你以为我会傻到像前辈对我那样么?”   石清响没有作声。   停了片刻,红笺又感慨道:“我们都要好好的,和季有云继续斗下去。”   得益于红笺相助,包裹着两人的墨绿蛋壳渐渐向明亮的碧绿色转化,虽然防御力亦渐不如先前,但终是在其中魔气耗尽之前摆脱了危险,快速向水面上浮去。   红笺先悄声道:“我们逃出来了。”不待石清响应声,她大叫了一声,挣脱石清响的怀抱,欢喜道:“哈哈,这下发财了!”   “对,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石清响回应她。   红笺苦了脸:“可惜还要分一大半出去。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先离开这附近。待我恢复些真元,去将魔魂收回来。”   红笺应了一声,她知道石清响所说的真元,指的是魔气,她对这个实是爱莫能助。   这会儿形势没那么紧张,可以聊些闲话,红笺道:“猜猜我们抢到了几样?”   “几样?呵呵,三十几样吧。”   “啊,你竟然知道?”   “我稍稍留意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大师伯的丹方有了着落,红笺心中欢喜,她突然想起一回事来,道:“我刚才一股脑都收到了乾坤袋里,其中好多不认识的,不知道会不会互相影响,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不能出水见光的?”   “不会,若是有的话,季有云会单独摆放。”石清响心情舒展,一句一句不紧不慢地回应着她。   有了真元,两人速度极快,说话间已经能感觉到周围有微弱的灵气流动,又游出一段,两人浮出水面稍事休息。   红笺拿过乾坤袋清点了一下三十四件宝物,先取出事先挑中的三样,又木、金两系各挑出一件来备用,除了这五件,剩下的按照约定都要由那魔魂先行选择,万一它特别不挑食,那这些拼命抢出来的宝贝只是从两人这边过一下手而已。   红笺将剩下的二十九件宝贝交给石清响,不甘心地道:“悄悄留下几件好不好?”   石清响笑了:“不好。”   “哎呀,好舍不得。”红笺眼珠转了转,“你怕不怕养虎为患?”   “担心这个,我们可以晚些去将它唤回,叫它和那条妖兽之魂多拼一阵,反正我们消耗这样大,多歇一歇也是应该的。我是说撒谎不好,那会日后能为你的心魔。”石清响一副很好脾气的模样解释着。   红笺“噢”了一声,停了片刻忍不住道:“那完蛋了,我从小到大,已经撒了不知多少谎。”   石清响忍俊:“那以后就尽量少说,尤其是连你自己都觉得说谎不对的时候。”   红笺点了点头:“有道理啊。”但她随即又道:“戴明池和刑无涯如此倒行逆施,恶事做尽,为什么还可以修炼至化神?心魔为什么不叫戴明池和季有云这等恶贼走火入魔?”   石清响舒展开身体躺在冰层上,他将一只衣袖横过双眼,挡住没什么热度的阳光,也许是先前流了太多的血,消耗了太多真元,衣袖下面露出来的脸苍白得吓人。   他回答红笺:“因为他们不觉着这样做不对。”   石清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虚,他太累了,红笺意识到这一点,连忙闭上了嘴,不敢相扰。   过了一会儿,石清响的声音含糊传来:“什么时候了?”   红笺大致估计了一下:“自咱们从水下上来,差不多有半炷香的时间。这么快就回去?”   石清响爬起身:“走吧,赶紧打发了那条魔魂,咱们好去找‘长耳海兰兽’。”   ps:   谢谢华少的和氏璧。   今晚双更。第二章依旧很晚。   时隔一个月丹崖再次得到推荐,好基友们纷纷表示不能错过。今天先友情推荐两本古言,《盲夫》,作者刺微。《绘春》,作者拈香一朵。废材不会发链接,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第二百四十六章 匪夷所思的真相   魔魂和“吞噬”仍在拼死相搏。   依旧天摇地动,惊涛拍岸,只是两个死对头幻化出的身体都大见缩小,魔魂黑气不再,只见一个淡淡的灰色虚影,而“吞噬”更是近乎透明。   算一算,这一架足足打了有一个时辰,那条魔魂不知是否已经在后悔不该答应石清响的条件,这种消耗,多少灵丹妙药也难补得回。   好在死对头也没占到便宜!   这时石清响离远取出白毫笔,以血为引,召唤它回去。   那魔魂咆哮一声,甩脱了“吞噬”,掉头向着“天魔圣身”扑去。   它和对头“吞噬”说到底最初都是神魂,后来身体死去同被收作了器魂,虽然它已被石清响作主释放,但在找到合适的身体之前,它并不能彻底脱离法器而存在。出来厮杀这么久,已近乎达到了它的极限。   那边“吞噬”基于同样的原因没有追击,原地迟疑了一下,掉头钻回水下。   石清响退出“吞噬”的势力范围,同红笺道:“走吧。”   魔魂此时已将半截尾巴钻进了“天魔圣身”,身体还露在外边,向着石清响无声张开了大嘴,幻化出来凶兽的头颅看上去颇为恐怖。   它这是在按照约定向石清响索要酬劳。   石清响没有叫它久等,手一挥在“天魔圣身”前面幻化出来一张长条桌案,桌案飘浮在半空,他将二十九件宝贝全部取了出来,一一摆放在上面,很干脆地示意魔魂自行选用。   魔魂掠过,桌案上的宝贝一下子少了近半。   二十九件东西,它卷走了十三件,东西到手之后也不知满意了没有,一头钻进“天魔圣身”中,再没了动静。   这已经比预料中的情况要好。红笺顾不得心疼,先看它给二人都剩下了些什么。   石清响笑了:“我看剩下的这些东西。程长老他们只怕是要失望了。”   他的眼光自然比红笺高出很多,魔魂一将东西卷走,他便看出来少的大多是妖丹,而灵草之类越是品质纯净的东西,魔魂越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也难怪,季有云留来炼丹的收藏,无一例外全是用来满足道修的需求,剩下这十六件虽然珍贵,叫修魔的人来看,实在是有些鸡肋。   解决了这一件大事。在石清响看来。井白溪的事已经完成了大半。余下一样材料是“长耳海兰兽”的血,别人或许不知道那小家伙在哪里,他却是知道的。   离开极北冰川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待季有云回来。看到海底那副凄惨的模样,不知会何等的气急败坏,都觉着心情甚是舒畅。   石清响以飞行法宝载了红笺径直往南飞,外界气候渐渐转暖。   红笺研究了一阵“水深凝炼篇”,再睁眼时发觉飞行法宝一路向南,飞过小瀛洲,飞过丹崖宗,全没有要停的打算,竟似还要长途跋涉下去。奇道:“‘宝宝兽’到底在什么地方?”   石清响道:“那只小家伙懒得很,没事便喜欢在三个地方呆着,这个季节南方琼壶岛上出产一种果子,只是寻常吃食,难种难摘。味道也一般,加上琼壶岛位置偏僻,咱们平时很难见着,偏它喜欢。十有*这会儿正赖在岛上。”   红笺想起“宝宝兽”那圆滚滚的身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禁心柔得像要化开一样,笑道:“它就只知道吃啊。胖成那样,也不知道怎么摘到果子的?”   石清响对此十分清楚,道:“树底下等着呗,岛上的‘雷袭鸟’捕食归来,看它可怜巴巴的,会帮它把果子啄下来。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啄下的果子再多,等第二天‘雷袭鸟’快回来的时候,它又跑去树下等着。”   红笺“哈哈”而笑:“它这日子过的到是悠闲。这辈子我定要好好修行,若是做不了真仙,争取来世做一只‘长耳海兰兽’吧。”   石清响望着她,搭话道:“你若是‘长耳海兰兽’,不用在树下等,我天天去给你摘果子。”   红笺目露怪异嗔了他一眼,道:“都下辈子了,谁还认得你。”   她想起在那无名荒岛上得“宝宝兽”陪伴过了十天闲散舒适的生活,想见那小家伙的心情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催道:“快飞快飞,等到了那岛上,咱们一起帮它摘果子去。”   石清响当真又将速度加快了几分。   红笺望着他,心下突然生疑,道:“你怎的知道这‘长耳海兰兽’的情况?你哪里有时间去了解它是怎么生活的?石清响,你同我说实话,方才在极北冰川的海底下,我问你怎么知道季有云的炼丹之所,你说等回到海面上再告诉我,现在能说了么?”   昏暗的法宝内,她往前凑了凑,强调道:“你不要敷衍我。”   石清响叹了口气:“我要说,因为学了《大难经》,可以未卜先知,那必然是骗你的。可真相比这个还匪夷所思。不如你就照这个想吧。”   红笺气结,叫道:“石清响!你管我信不信,我要听实话。”   石清响笑了一声,道:“好,你别急,我说实话。你刚才还说起前世今生,我要说的不是前世今生,更像南柯一梦。既然你要听,我说的时候,你听我说完,再难以相信,也不许打岔。”   红笺被他完全勾起了好奇,瞪着一双大眼睛点了点头:“你说就是。我听着。”   石清响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说过蜃景神殿的传说吗?”   红笺信守承诺,不说话只是点头。   “‘若是能进入神殿的最后一层,上界的真仙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听到的说法是不是这样?这说法是从化神商倾醉那里传下来的,并不完全对,神殿里面没有真仙,只有三样天地异宝,异宝轮番出现给你选择,三次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无法反悔。”   红笺眼睛瞪得滚圆,她虽然没有出声,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全是半信半疑。   石清响笑了笑:“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曾经我被送到魔修那边,辗转许多年拿到《大难经》返回道修大陆,后来一直修炼至元婴、化神,我和道侣两人联手,同季有云斗了一辈子,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十次里我们总要吃个七八次的亏。但这没什么,我们过的比他快活多了。”   石清响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红笺几乎要开口追问:“后来呢?”   不管这是前世今生,还是石清响作的南柯一梦,这家伙提到了道侣!他竟然有了老婆?这简直太叫红笺好奇了。   幸好石清响很快接着讲了下去:“后来我俩同季有云一起发现了蜃景神殿,我们知道不能叫他进去,否则叫他心愿达成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季有云的对手,这回同以前不一样,打又打不过,逃又不能逃,只能拼命。”   红笺终于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死了,季有云也死了,我一个人进入到了神殿的最后一层。”   红笺嘴巴微张,目露惊愕,显是未料到这故事到后来竟是个悲剧。   石清响继续讲道:“天无绝人之路,神殿里的三件异宝,我选择了最后一件,那是一滴‘覆水’,这件神奇的宝物可以使时光倒流,吞下它,与元神相融,便可以把人送回到过去,回到她还活着,不幸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红笺怔在了那里,石清响是在开玩笑么?不,不像,这竟不是一个故事,是现实中发生的事?难怪他说比《大难经》更加匪夷所思。   石清响不再讲下去,那此时发问就不算打岔,她轻声问道:“你说的那‘覆水’,把你送回到了什么时候?”   石清响答道:“你这么聪明,自然猜得到,便是穿越天幕,刚进入魔域那会儿。”   红笺点了点头:“所以你这次选择了道魔同修,拿回来给季有云的《大难经》叫他只能看,不能学。你还叫人去劫了炼魔大牢……”   有一个问题盘旋在她心头,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红笺心中觉着不妥,面色微变正要发问,石清响突然打岔道:“琼壶岛到了,你不是急着要见‘长耳海兰兽’?”   飞行法宝向着海中一个不大的岛屿降落下去,那岛上长满了整齐高大的针叶树木,针叶之间结着许多褐皮坚果。   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空隙,果然看到胖乎乎的“长耳海兰兽”像一只大松鼠一样坐在地上。   法宝飞来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使劲儿仰着头望向天空,那撮蓝毛在脑袋后面划出一道弧线。   飞行法宝降落到岛上,石清响随手将它收起,便要往“长耳海兰兽”那边走去,到是“长耳海兰兽”眼尖的看到了红笺,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它记起了这个人,当即自地上爬起来,向着红笺飞扑过去。   红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小家伙,随手将它抱起,追着石清响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那道侣是谁?”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前尘勿多念,今生再修缘   石清响苦笑站住,转回身来凝视着她:“难道一直以来,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   红笺呆怔半晌:“你要我怎么相信?如此荒谬……”   “是你要知道的,你信或者不信……”两人目光对视,石清响很快做出了让步,“好吧,你要怎么才相信?”   他抬手摸了摸“长耳海兰兽”的大脑袋,顺便捋过它那撮蓝毛,小家伙回过头去,乐呵呵地望向他,大尾巴使劲儿地摇了摇。   石清响道:“当初我们结婴之后,这只‘长耳海兰兽’跟了你好久,所以我知道它的习性和喜好,前番是我将它到送到了那小岛之上,它还是那么依恋你。”   红笺低头,在“长耳海兰兽”大而澄澈的眼睛中望见自己,不知为何,那个自己看上去熟悉却又陌生,这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问:“那时候,我们是怎么对付季有云的?”石清响带回了《大难经》,季有云拿到了之后必定比现在要难对付得多。   石清响道:“你我各有一部分《大难经》,我们联手,那也是很强的。”他顿了一顿,再次开口,背诵的却是《大难经》的口诀。   红笺身子巨震,石清响背的口诀她是如此熟悉,正是她掌握的那部分《大难经》,至此她终于对石清响的这番话再无怀疑。   若不是自己曾经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又怎么会把《大难经》倾囊相授?   这么说,自己最后死了?   怎么死的?一旦她认定石清响说的是真的,自己怎么死的已经不需再问,在冰川海底,自己施展“万化生灭功”时,石清响那异常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要怎样,才会下定这么大的决心,是对石清响的爱吗?还是对季有云仇恨?   红笺心中十分茫然。   在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季有风,若是现在。只要她将全身法力将这条命交出去,便可以换得季有云和戴明池伏诛,她会如何?   红笺抱着“长耳海兰兽”背靠一株大树慢慢坐下,“长耳海兰兽”咧嘴冲她吐了个大大的泡泡,见红笺没有理睬它,伸出胖乎乎的前爪,费力地将红笺的一只手掌抬起来,搬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红笺回神,看向小家伙,“长耳海兰兽”晃着脑袋。在她掌心里轻轻蹭了蹭。红笺会意。心中轻叹了口气,运转“凝水诀”,纯净的水落在“长耳海兰兽”身上,它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反正对自己来说。这些事都是未来还没有发生过的。先顾了眼前,帮大师伯夺舍,其它的,等以后再说吧。   想到井白溪,红笺心中不由一凛,她想起了石清响的话,他说极有可能世人只听说仇娇死了,并不知道师伯井白溪遇袭活了下来。这根本就是他那一世真实发生过的事吧。   比自己不幸的人太多,这一世绝不能再叫大师伯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定了定神。抬头望向石清响,问道:“我该怎么同它商量?”   再怎样理智,看着这个曾是自己道侣,又为自己舍弃了成仙大道的男子,心里总是会觉着有些异样啊。   石清响坐到了她对面。摆弄了一下“长耳海兰兽”头顶的湿毛,用手指在它圆滚滚的身上戳了戳,似乎在看哪里好下手,“长耳海兰兽”不知有没有觉出背后这男人不怀好意,在红笺怀里挪动了一下,把屁股对准了他。   石清响沉吟了一下,掏出两株魔魂挑剩下的灵草来,哄骗道:“来,小家伙,看看喜不喜欢?”   红笺一眼便看出来这小子的险恶居心,石清响对“长耳海兰兽”极为了解,两株灵草一呈淡蓝,一呈乳白,水意盎然,很明显,这是两株保存完好的水系灵草。   可是“长耳海兰兽”不知是看不上这两株价值连城的灵草,还是对石清响有了提防,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连头也没回,将下巴搭在红笺肩膀上,睡意朦胧,将石清响晾在了那里。   红笺目露揶揄望了石清响一眼,她虽然觉着这一幕非常好笑,却不能真叫“长耳海兰兽”睡着,当下拍了拍它的屁股,将它放到了地上。   “长耳海兰兽”目露茫然,看了看红笺,又扭头看了看石清响,但是它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那宝贝上。   看来这是真的不感兴趣。   石清响收起灵草,直起身子向周围望望,飞身跃起。   一阵微风吹过,半空像下了场冰雹,“噼里啪啦”那些褐皮坚果纷纷由高处掉落,滚得到处都是。   这一下“长耳海兰兽”瞌睡全无,它坐不住了,挺着浑圆的肚皮直立起来,伸出一只前爪指向地上的果子,冲着红笺“吱吱”两声,似是叫红笺快看。   红笺瞧见它这副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石清响落回地面时,“长耳海兰兽”正像个球一样满地滚来滚去收拾果子,忙得不亦乐乎。   红笺不忍,同石清响道:“叫它先玩一会儿吧。”   这小家伙模样懵懂,难以沟通难以收买,石清响觉着头疼,道:“看来只能出杀手锏了。”   待“长耳海兰兽”终于捡完了果子,心满意足转过身来找人时,就见红笺远远蹲在沙地上,后背冲着自己不知在做什么。它“吱吱”两声,声音里透着不解,但红笺并没有回头,“长耳海兰兽”只得自己颠颠地跑了过去。   石清响一动不动地躺在红笺身前的沙地上,双眼紧闭,无声无息。   这只“长耳海兰兽”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死亡,它很喜欢眼前这一男一女,见状下意识就以为这两人是在同它玩,所以它很是配合的“吱”一声叫,两只后肢一使劲儿,就跳到了石清响身上,还顺便用胖乎乎的肉掌在他肚子上踩了踩。   “……”石清响差点儿没诈尸。   红笺不忍再看,肩膀微微抖动,转过脸去。这个时候要是露馅笑出声的话,未免太不厚道了。   正当她以为石清响这下算是演砸了的时候,一抹黑气慢慢浮现在石清响脸上。   黑气越来越浓,石清响的脸看着也越来越吓人,“长耳海兰兽”终于发现这异常,慌忙自石清响身上跳下来,指着他的脸“吱吱”而叫,意在告诉红笺“出事了”。   红笺早得了石清响授意,安抚地抚摸了一下“长耳海兰兽”的大脑袋,自乾坤袋里取出个装液体的小瓶子,在“长耳海兰兽”的注视下咬破自己左手食指,将血滴在了瓶子里。   等血装了小半瓶,红笺晃了晃瓶子,将这些血慢慢倒在石清响身上。   “长耳海兰兽”目睹了“奇迹”的发生,石清响身上沾到那些血,脸上的黑色很快褪尽,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红笺望着“长耳海兰兽”,不知道小家伙是否能明白这其中“起死回生”的意义,看它那双大眼睛充满了灵气,应该能理解取血的目的是为了救人吧?   两人就在沙地上陪着“长耳海兰兽”嬉戏了一阵,很快早有预谋的石清响“旧病复发”,当“长耳海兰兽”看到石清响又一次满脸乌黑,气息全无地倒在地上,明显比刚才镇定得多,等红笺拿出瓶子,它已经提前将注意力落在了她受伤的那根手指上。   但这一次,红笺却握住“长耳海兰兽”的前爪,把瓶子口对过去做接血状,面带问询望着它。   也许是因为此前有红笺做了示范,“长耳海兰兽”很自然便接受了要用它的血去救石清响的事,它甚至主动将自己的胖爪子伸到了红笺嘴边,要往她细白的牙齿上送。   红笺心中感动,使劲抱了抱小家伙,她下不了口去咬“长耳海兰兽”,就势在它送上门的爪子上亲了一亲,取出一根“千足胆”的尖刺,在小家伙前爪上轻轻一刺,登时便有血珠冒出来,红笺小心地将这些珍贵的血一滴滴接到瓶子里。   好容易得来“长耳海兰兽”的血,石清响自然不会去浪费演戏,眼见大功告成,当即收工,自地上爬了起来。   “长耳海兰兽”大为惊奇,指着他冲红笺“吱吱”叫个不休。   但如此也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待红笺和石清响一心一意陪它玩耍,小家伙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红笺和石清响等到中午才动的手,在冰川海底耽搁了那么久,又赶了很远的路,到达琼壶岛时已是天将黄昏,夜晚很快来临,屈指一算,这已是二人离开丹崖宗的第六天晚上。   炼丹所需的五种材料终于准备齐了。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到底能不能一举解决井白溪面临的难题,将他从小小法阵中解脱出来,千斤重担落在了从未炼过丹的红笺肩上。   红笺虽然已经将那“深水凝炼篇”翻来覆去几乎要掰碎嚼烂,心中却毫无把握。   这天晚上,待“长耳海兰兽”终于玩累了呼呼睡去,石清响提醒红笺道:“时间不多,该进行下一步了,走吧。”   ps:   今夜让双更继续下去。。   推荐好基友作品,两本仙侠:《仙湄》作者:青淼;《欢儿欲仙》作者:姚十三蝶。   我很想让大家都来看正版,毕竟关系到推荐位,我的第一本书《怀璧谜踪》入v后成绩太差,只得到过一次推荐,丹崖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一本花了很多心血的书没人点击,就像看着它慢慢死去一样。   所以拜托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宗寄春之死   从季有云手里抢了材料这件事,其实还有点手尾没有处理干净。   借来的“天魔圣身”没有归还,答应程氏一族的好处也还没有给。   不过这时候程氏兄弟还在充当着引蛇出洞的诱饵,只能等确认他们安全返回沙漠地穴,再上门去做个了结。   石清响并不担心程氏兄弟会被季有云咬住不放,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季有云不大可能无动于衷,十有*他意识到上当后会疑心病发作,返回去瞧瞧,退一万步讲,就算程氏兄弟出事,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他的头上。   他所说的下一步,真就是北上寻一处寒冷深水,准备妥当之后叫红笺将五样材料凝结成丹。   看过季有云那炼丹之所,红笺便意识到这最后一步准备起来也大是不易,可惜季有云那些炼丹的器具不能随意触摸,最后都毁在了海底,否则拿来炼丹正是合适。   时间紧迫,石清响来不及准备那么多东西,他也不想为此耽误太多工夫,飞行法宝一路往北飞,待距离小瀛洲不足千里,他道:“只能是你独自去一趟小瀛洲了。这样的地方,小瀛洲肯定有,你去跟他们借了用一回吧。”   主意到是不错,只是炼丹的时候石清响若是不在身边,红笺就更加没有把握了。   红笺的心思明晃晃都在脸上,石清响也担心她万一失手前功尽弃,道:“这样吧,你将水下炼丹的那套器具借出来,咱们另找地方。”   距离小瀛洲越来越近,外边银月如钩,风平浪静。月光洒在海面上,远远望得见小瀛洲外围岛屿。   石清响突然将飞行法宝停下,悬浮于空中。   他脸现郑重之色,稍稍飞得低些,抬手一道法诀打到海面上。红笺认得,那是自己也常常使用的“求根溯源”。   她心中隐隐有了丝不妙的预感,就见石清响皱起了眉头,道:“要小心,这附近刚发生过一场大战,不超过十个时辰,血腥到现在还未散尽。”   红笺观察了一下水流,水是从小瀛洲方向流过来的,这恰证明了石清响的推测。   不妙的预感似乎应验,她神色焦虑:“难道符图宗又来攻打过小瀛洲了?戴明池不是闭关了么?”   到今天乐游应当还在治疗当中。并不能参战。   血都顺水流到这里来了。小瀛洲的情况只怕不容乐观。   这几天石清响一直在忙丹药的事。无从得知符图宗的最新情况,不过他大约估计得出,说道:“戴明池闭关了还有南宫久,他先前吃了败仗。估计是回来找场子了。走吧,咱们凑近了看看。”   石清响不打算在小瀛洲门人面前着相,以他的修为,不待被负责警戒的弟子发现,他便会先行避开对方。   谁知这一靠近,直到飞行法宝完全过了月沙岛仍未见到小瀛洲弟子的踪影。   月沙岛法阵被彻底摧毁,战场有人打扫过,但法阵没有重新布置。   红笺在此和小瀛洲的人一起阻击过妖兽,当时破阵之后很快重建。红笺是知道月沙岛法阵厉害的,见状不由为小瀛洲的人深深担忧。   再往前便是南方的第二道门户双鹄岛,月沙岛如此,双鹄岛怕也不会乐观。   果然离远就见双鹄岛的情况更加惨烈,左边小岛被整齐削掉了一块。两座岛屿都是一副饱经法术摧残的模样。   石清响道:“前面岛上有人,修为不高。应该是小瀛洲的,你过去吧。”   红笺随即放出自己的飞行法宝,向双鹄岛方向飞去。   她没有想到,石清响所说那些修为不高的人中竟有高鸿礼。   高鸿礼见到红笺颇为意外,红笺急问究竟,高鸿礼详述经过,果然如石清响推测,南宫久败退之后稍事休整,便召集了先前在无尽海里搜刮刑无涯家底的同门,今天白天浩浩荡荡杀了回来。   上回自北方攻岛吃了大亏,这次南宫久还耍了个心眼,特意自南面月沙岛发动了突袭。   红笺一路见月沙、双鹄诸岛模样凄惨,颇为担心战事不利,这会儿瞧着高鸿礼神色如常,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高鸿礼道:“你是来找长老们的吧?我带你去见师父。”   红笺收起法宝,上了他的飞行法器,高鸿礼载着红笺直奔小瀛洲。   离远便见小瀛洲护宗大阵正在运转,整个岛泛着淡淡的光晕。与红笺离开时不同的是,从远处看岛上一片白色,便像下了雪一样。   红笺心中猛地一跳,失声道:“谁,是哪一位?”   高鸿礼一旁回答:“是宗长老。”   红笺明知无幸,仍抱着一丝希望:“宗长老的元婴呢?”   “没能保住。”高鸿礼仍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红笺这才明白,他其实不是浑若无事,而是还没有从今日的战斗中脱离出来。   小瀛洲唯一一位木系元婴宗寄春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同符图宗的战斗中。   这真是巨大的损失,等乐游醒来,不知会如何难过。   红笺深感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道:“到底怎么回事,最后结果如何,你和我详细说说。”   原来南宫久率众卷土重来,万贤来等诸位长老在月沙岛法阵遭人攻击的同时便接到了消息。   乐游昏睡不醒,据紫慧大师说至少还需要三天的时间。   几个元婴长老赶到月沙岛杀伤了一批敌人,法阵告破,诸人退守双鹄岛,真正的较量是在这里进行的。   当时对方金丹不少,有数十人之多。但元婴连南宫久在内共有六人,那六个元婴里只有三个是金灵根。   这么几个元婴叫众人不由觉着若是宗主无恙,这帮乌合之众肯定是有来无回。   知道符图宗“心剑”厉害,这些日子万贤来等人也没闲着,借助五行相生之法,有所提防之下接住“心剑”不成问题。   法阵被破之时盲师叔在几个元婴的保护下敲响了神识之鼓,因为这一次的施法对象是那些金丹修士,特意由任公儿等人给他加上了增强效果的辅助法术。   这本是小瀛洲早就练好了的套路,上回乐游特意请盲师叔出马就是为此,只是没想到乐游一招“土崩瓦解”便令对方吓破了胆,当时没有用上。   现在拿出来对敌,区别只是乐游这个土系元婴圆满不在,为保护盲师叔,一众元婴长老承担了巨大的压力。   形势逼得小瀛洲必须要行这步险棋,只有打一场大大的胜仗,将符图宗来犯的金丹全都关进幽涟山谷,才能让戴明池有所顾忌,若不想着鱼死网破,他就得让步。   结果宗寄春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偷袭。一名金灵根元婴以符箓压低了修为,隐藏在金丹修士之中,他假装为鼓声所惑,趁人不备突然恢复修为,放出了“心剑”。   这一招本是南宫久准备了要对付乐游的。   宗寄春仓促迎敌,被“心剑”斩中,当场殒落。   所幸这一剑没有伤到盲师叔。   万贤来、奚旭等人含恨拼命,稳住了宗寄春被杀引起的混乱,终于将来犯的四十多名金丹修士引入了幽涟山谷。   这个山谷占地极广,里面关着许多妖兽,谷口法阵小瀛洲花了大力气布置,不要说只是一帮金丹,便是元婴被关进去也是无可奈何。   万贤来称符图宗的元婴若是不立刻滚蛋,那他就豁上进入幽涟山谷,先把符图宗的金丹一股脑全部宰了,大家同归于尽。   南宫久这一下傻了眼,他这次来就是想偷袭乐游找回些面子,没想到乐游没有露面,虽然杀了个宗寄春,却被小瀛洲抓走了这么多人质。师父戴明池冲击化神中期去了,不管成不成,很快便会破关而出,闹成这样自己还真不敢将小瀛洲逼得太狠,真要是玉石俱焚,师父出关见符图宗死了这么多弟子,非生吃了他不可。   更何况乐游没有露面,自己这连小瀛洲护宗大阵的毛还没摸到呢。犹豫再三,南宫久只得带着几个元婴灰溜溜退走。   红笺听罢经过暗叹了一声,压制修为出其不意偷袭,这是符图宗的老伎俩了。   形势堪忧啊,小瀛洲诸人挡得住南宫久,是否经受得了戴明池出手?若是戴明池真的晋阶化神中期,小瀛洲只怕……红笺不敢再想下去。   高鸿礼带着红笺见到长老奚旭,非常时期,红笺也不废话,直接道明来意。   奚旭有些惊愕,不过这些许小事不用再惊动别人,他自己便可作主。   小瀛洲有像任公儿这样修炼冰系法术的元婴存在,炼丹的地方就在宗门主岛内,奚旭见红笺打听到这个情况之后提出要借全套炼丹器具,便猜测炼丹的其实另有其人。   但此时小瀛洲正面临着千头万绪,他也顾不上这些,当下便叫高鸿礼陪着红笺去拿东西。   红笺道过谢,虽然很不忍心,但还是和他说了一下戴明池闭关的事。   戴明池竟有机缘冲击化神中期,这消息对小瀛洲无异雪上加霜。奚旭没有在小辈们面前显露出忧虑来,但红笺自能从他凝重的神情中有所察觉,留给众人的时间无多,还有什么办法能遏制住戴明池?   ☆、第二百四十九章 曾经的将来   红笺心事重重,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石清响还会有办法么?   红笺无法想像。   等她载着借到的东西一和石清响会合,便将这场大战的情况向他详细讲了一番,望向石清响的目光充满了希冀。   石清响有所察觉,道:“先去炼丹吧。越是这样,炼丹的事越不能有失。”   红笺默默点了点头,是啊,石清响又不是神仙,他在进入蜃景神殿的时候修为也不过与此时的戴明池相仿,曾经的三大化神如今只剩了戴明池自己,眼下的道修大陆,已经没有什么能令这老贼心有顾忌了。   “那时候……戴明池也像现在这样么?他下场如何?”红笺忍不住问。   石清响驾着飞行法宝继续往北,去寻找适合炼丹的水域。   他沉默片刻,道:“我在魔域那边足足呆了六十多年,等我从天幕那边回来,已经是……”他快速地计算了一下,“三十多年以后的事情。那时候整个道修大陆没有人敢和戴明池说一声‘不’,我只听说过乐游的名字,小瀛洲的这些长老们,只有奚旭和宗寄春活了下来。奚旭藏身中州,宗寄春最初躲在天幕附近,到后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红笺心中一片冷凉,可现在,连宗寄春也死了。   “戴明池越来越跋扈,你知道,季有云拿到我带回来的《大难经》,数十年过去却没有找到蜃景神殿,戴明池很是猜疑,他以元神化身去监视季有云,却被季有云察觉。季有云假作不知,设计挑动戴明池率领各大宗门去杀刑无涯。”   “一场大战,各大宗门的人死伤无数,无尽海几乎被血染红,太多人类修士的尸体漂在海里,以至当时海中许多妖兽几日之间连升数阶。惨状比之魔域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笺心中悯然。所以石清响此番才会想办法令那二人提前反目吧,三十年又数十年,这场浩劫共计提前百年,不管是戴明池还是刑无涯都还没有那么大的势力。   “后来呢,那一战最后的结果怎样?”   “打到最后两败俱伤,谁也没能讨到好,刑无涯战死,戴明池重伤,季有云渔翁得利,杀死戴明池。一举踏入化神之境。”   红笺心中一跳:“所以你费尽心思定要叫戴明池和刑无涯反目打这一架。是希望他二人重走老路吧。”   “我要试一试。可惜天不从人愿。”   红笺听到此处欲言又止,停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问:“那你是什么时候遇见我的?我又是怎么出得炼魔大牢?”   那时候石清响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可能找天魔宗的人帮忙。程氏族人不会趁着季有云带走“吞噬”去劫狱,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在牢里被关到死,和前辈一起……而季有风的命运又会如何?   “你逃出大牢,我一点忙也没能帮上,季有云带走‘吞噬’去开启天幕,突然就有数十名散修出现在冰川海底,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元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正的散修。这些人都是去寻找续命丹的,传说找到一颗丹药可以延寿百年,跟着炼魔大牢里发生了内讧,关押的犯人死了很多,也逃出来很多。你便是那时候逃出来的。”   他见红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补充道:“你逃出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事后季有云疯了一样四处找你,而我遇见你的时候,你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   他顿了顿,言下颇有几分甜蜜:“是《大难经》叫我们走到了一起。”   他这番话之中透露出很多意思,在那个没有他来横插一记的世界,有关这一段的真相慢慢在红笺的脑海中捏合成形。   往后数又三十余年,前辈终于找到了逃脱的机会。   牢里内讧,是丁琴所为吧,也可能还有别人。   前辈不知用什么办法,避过季有云的眼睛,传出了消息,可显然,那一世前辈仍然没能逃出来。   石清响说再遇到自己的时候,自己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那就是前辈没有动用“万化生灭”给自己传功,大约前辈和丁琴都是力战而死的,前辈是通过另一种方式保护了自己。   两生两世,在爱着自己的人眼中,自己这条命是如此的珍贵,不管真实还是虚幻,都要好好活着啊。   她望向石清响,心中没来由对他有些同情:“在他心中,才是更难分清哪是真,哪是幻吧。那些他经历过的事,喜也好,悲也好,对他而言是已经存在的过去,对我们大家,却是不一定发生的将来。他会不会老是想着那些注定不会发生的事?那不是很混乱,很可怜,这一回,他还能修炼到化神么?”   “怎么?”石清响感受到她的目光。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努力啊,早晚有一天,我们要除掉戴明池和季有云两个祸害,我们可是化神来着,你连蜃景神殿都进去过了,总不成会不如原来吧!”红笺大声地给自己和石清响鼓劲。   “那是自然,我一直对你有信心,比如这一次,我就相信你肯定能把丹药炼成。”石清响接口道。   “啊……”要说炼丹,红笺还真没什么把握,但她很快重重点了下头,“一定能炼成!”   石清响笑了:“我会帮你的。现在我们来掂量一下五样材料,‘水深凝炼篇’我也看了,比起火炼法,它的好处就是没有火候一说,你可以将五样材料一同炼化,也可以逐一加入。你怎么想?”   红笺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逐一加入。”   一样一样的来还唯恐不够小心到时出现意外,五种材料一起实非她能力所及。   “一同炼化其实有一同炼化的好处,材料之间更容易达到平衡,不过你的话,差别不大。”石清响这话不是在安慰红笺,他之所以一意要将炼丹的重任交给红笺这么一个生手,也正是看上了她真元的特异。   “逐一加入涉及一个次序问题,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丹方红笺早在学习“水深凝炼篇”的时候就顺带着考虑了无数次,她道:“先上手,我希望可以难度低一些,‘水中火’就放在最后吧,‘水中金’和‘水中木’哪个先来,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感觉各有利弊。”   “说来听听。”石清响露出了关注之色。   “‘水中木’的那株灵草我在挑选的时候觉着它有些特别,我想趁着刚开始还有余力,将它蕴含的这股能量保留下来,‘水中金’的话,按我的能力,炼化这个应该最容易,而且我觉着这颗妖丹应当很好和‘宝宝兽’的血相调和。”   石清响没想到红笺这几天跟着自己将道修大陆东西南北跑了个遍,又在海底出生入死一回,竟然还自己琢磨出这么多东西,不由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呆会儿我们先来试一试再定。”   说了这话不久,石清响很快放出结界,将飞行法宝潜入了水下。   越往北飞,水的温度越低,石清响在按照“水深凝炼篇”的要求,选择一处适合红笺的炼丹之处。   海水将凝未凝这个要求已经很难达到,又要求这地点处在深水之中。   深水大约是出自两方面的考虑,一是净,炼丹人的心和用来炼丹的水,都能保持在一个没有杂质的状态,这点对初次炼丹的红笺而言尤为重要,再便是炼丹时借用海水自身的压力。   法宝外,水已经很凉,但还是不够。   好在周围开始出现冰系妖兽,石清响在水下寻找的正是这类妖兽的洞穴。   通常冰系妖兽的住处长年覆盖着厚厚的坚冰,石清响在找一只生活习惯良好,喜欢住得舒服些的冰系元婴妖兽。   他极有耐性,足足驾着飞行法宝在水下搜寻了十几个时辰,终于发现了一条大蛇。   这条冰系白蛇在水中矫若游龙,速度极快。红笺第一次见到,石清响介绍说这是一条元婴初期的“冰宫清影”。   说这话时两人已站在那妖兽精美的“冰宫”之中,“冰宫”原先的主人被石清响抓在手中,受到他古怪真元压制,那元婴初期的大蛇竟然不敢反抗,乖乖将身体缩成一尺多长,不仔细看还当石清响不知从何处抓了条银鱼。   他笑道:“之前到没想到,可以用它来控制水温,这事交给我吧。”   说完了也不管手中的“冰宫清影”能不能听得懂,径自向它道:“借你的地方用一用,你配合些,丹药炼成了,我们就放你离开,炼不能,拿你妖丹顶数。”   都说很多妖兽到了元婴期已是神智初开,不知这只“冰宫清影”的情况如何。   红笺将借自小瀛洲的炼丹器具摆放好,这些器具本质上都属于法器,只是用途特别了一些,结合“水深凝炼篇”,红笺稍微摆弄了一下便已学会使用。   她深深呼吸,看向石清响,道:“我要开始了!”   ps:   今晚照旧。   推书:古言:《再生香》作者:梦里晓彤;现言:《萌主驾到》作者:c颜小姐   ☆、第二百五十章 水炼丹成   石清响望着她,炼丹的过程其实也是一种性情的修行,红笺此时虽然算不上紧张亢奋,但也绝不是心平气和,距离浑然忘我的境界更是差得很远。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道:“你不是有‘赤岩蛮牛’的妖丹么,先拿那个试试。”   红笺笑道:“好,我这不但有,还有不少呢。”   红笺一结成金丹便和卫以莲联手,杀死了五只“赤岩蛮牛”,那时候她拿“赤岩蛮牛”的妖丹当宝,可这两天托季有云的福,各种宝贝看得她眼都花了,自然就觉着那妖丹身价大跌,拿来试手一点都不觉着可惜。   石清响笑笑未语,看着红笺郑重其事的样子,他却是知道这次试验注定是要失败的。   果然过不多久,只听红笺“哎呀”一声,那妖丹在她手中碎成一小撮灰褐色粉末。   这下子红笺知道厉害了,照这样子别说她这样的妖丹只有五颗,就是有五十、五百也不够她挥霍的,何况,在海里土系元婴妖兽紧缺的情况下,这些土系妖丹也是很值钱的。   石清响见她怔在那里,望着手里的粉末出神,道:“怎么了?”   红笺道:“好难。”她看“水深凝炼篇”已经觉着很难,没想到真到自己动手,这还没怎么的呢,就毁掉了一颗妖丹。   石清响道:“别着急,你这样急吼吼的,别说是土系妖丹,就是给你个水系的,也照碎不误。知道为什么各大宗门有名的炼丹师都是白胡子老头吗?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比较沉得住气。”   红笺脸上一红,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心态未够平稳,没有反驳石清响的话,原地深深呼吸,望向四周剔透的冰层出了会儿神,伸手去乾坤袋里再取妖丹。   石清响却阻止了她,拿出颗妖丹来递过去:“用这颗木系妖丹试试。”   红笺认得这是两人头一天出来寻找“水中土”时他猎杀妖兽所得。是真正元婴妖兽的妖丹,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这颗翠绿色的妖丹,抬头平稳了片刻情绪,向石清响郑重道:“我不会将它浪费的。”   石清响笑道:“浪费也没关系,海里还有的是。”   红笺点了下头,露出一丝笑容来,很快微微闭上双目,调动真元,开始炼化那颗木系妖丹。   “水中木”。顾名其意。这妖丹中水占了很大比重。说也奇怪,元婴妖兽的妖丹明明应该更加复杂难解,此时红笺的真元却清晰感觉到了这颗妖丹内部的脉络。   自然生成的木系能量鲜活而饱满,像有生命在其中流动。妖丹所蕴含的水被完美的吸收、掩藏起来,红笺要做的便是以自己的真元去小心的将它们分解开。   这是一个细致活儿,红笺还从未操纵着真元做这种水磨工夫。   但渐渐的,红笺只觉着周围很静,心也很静,她对手中的妖丹有了一种指挥如意的感觉,或者说,她已经忘记了手下掌握的是一颗元婴妖兽的妖丹。   石清响大为意外,他以为一颗元婴妖丹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谁知竟还远远不够,早知道红笺会突然进入这么一种玄妙的状态,他刚才应该更大胆一些,叫她直接拿相中的那株灵草一试。   他索性又取出一颗水系妖丹来,道:“试试把它融进去。凝出颗丹药来。”   红笺单手接过,炼化水系妖丹对她而言更是简单,石清响帮她打开承液炉,红笺将两团炼化过的妖丹投入进去,真元催动承液炉,两团能量渐渐接近,大约半炷香之后合二为一。   接下来红笺按照“水深凝炼篇”所教,有条不紊走完了融合、凝炼、成丹三步,得到了一颗效果未明的丹药。   这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   红笺丝毫未觉着疲劳,自成丹壶里取出那颗丹药来,越看越是满意,笑道:“炼这丹药用了两颗元婴妖丹,着实不便宜。”   石清响眼见如此顺利也很高兴,道:“这丹药不便宜是不便宜,却没什么大用。所以说,懂不懂丹方决定一个炼丹师发家还是败家。”   红笺瞪他:“败家就败家,我炼出来的第一颗丹药,一定要留下来做个记念。”   石清响笑了:“那要这么说,这两颗元婴妖丹还是便宜了。”   他看着红笺十分宝贝地将那颗没什么用处的丹药珍藏起来,道:“休息一下,咱们来炼一个更贵的,可能是天下最贵重的丹药,怎么样,紧张吗?”   红笺笑:“没有,其实刚才还挺好玩的。”   虽然不觉着累,她还是打坐休息了一会儿,休息完睁开眼睛,先看到那条憋屈的“冰宫清影”,道:“这家伙没有派上用场啊。”   石清响道:“不派上用场说明一切顺利,最好不过。”   红笺起身:“休息够了,开始吧。”   第一样炼化的材料是“水中木”,红笺从将那灵草拿到手中到将它完全分解花费了近半个时辰,然后是“水中金”,炼化金系妖丹对红笺而言驾轻就熟,只用了一刻钟。   但下面,难题来了,要令木金两系能量在承液炉里完美融合,这自是极难想像的事,但考虑到连“水中火”这种东西都能天然生成,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   何况,石清响已经为此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红笺慢慢催动着承液炉,取出小瓶子,将“长耳海兰兽”的血对准那团面目全非的“水中金”滴了一滴。   乍看上去“水中金”没有什么变化,但红笺的真元却能感觉到其中的金系能量开始变得十分活跃,在与血慢慢地亲近相融。   果然,妖丹对“长耳海兰兽”的血反应强烈。   红笺心中微动,没有开始下一步的融合,而是取出了“水中土”如法炮制一番,以“水中土”居中,将另外两样向它靠近,三者终于在承液炉中相遇,红笺开始施法,促使能量变得更加活跃,打乱顺序重新融合。   这一步要是成了,就只剩叫人头痛的“水中火”了。   “水中火”是魔物,为免于麻烦,石清响未令红笺碰触它,而是配合着施法将其悬浮于半空,由红笺以真元炼化。   这个时候石清响才觉出自己此前考虑不周。幸好没有真的令红笺一人去小瀛洲炼丹。   这魔物他看着稀松平常,可在红笺而言却是在炼化一个有生命的活物。   那一簇火光遇见道修的真元反应特别强烈,吱吱扭动欲逃,若是石清响不在旁边压制,虽然它最终逃不掉,但肯定会给红笺情绪上带来很大波动。   良久之后,魔物终于停下不动,只余一簇单纯的火。没有温度,不会在融合时对其它材料造成伤害。   五行相生,五样稀世材料融合,在红笺小心翼翼地施法下产生浩瀚的能量,令承液炉开始隐隐震颤。   红笺不由骇然,这要凝结成丹,不知什么样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了,齐秀宁只有金丹初期,她行么?   石清响的声音及时响起:“专心,不要前功尽弃!”   她心绪这一下波动,那团正在融合的能量也跟着跳跃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要由其中挣扎而出。   因为“水中火”和两颗妖丹,这团东西中除了五种能量,还含有大量的杂质,而红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凝炼中将这些杂质剔除出来,便丹药更加稳定纯粹。   凝炼炉浸在海水当中,通体冰寒,正融合的丹药一进入,其中纷杂紊乱的能量立刻趋于平稳。   红笺守着这法器,全部心神投入其中,将丹药中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杂质逐一排除。   “水中木”中那股叫她倍感舒服的气息经过刚才的分解融合得以完整地保留下来,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此时依旧作主将它留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团丹药的雏形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淡。   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自凝炼炉里散发开来,红笺精神大振,到这时候,炼丹大半工作已经做完,一百步已经成功走了九十步,只剩下了最后的成丹。   “起!”那团近乎透明的丹药雏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投入成丹壶,它在壶内无规律地高速运转,虽然经过了凝炼炉内一番冷却,丹药依旧散发着炙人的热度。   到这时候距红笺一开始炼化那株木系灵草,已经足足过去了七八个时辰。   石清响终于松了口气,手捏住“冰宫清影”要害,道:“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冰宫清影”被迫以身体盘住成丹壶,成丹壶壶体瞬息染上白霜,清澈冰寒的深海水“哗哗”自壶心流过,带走那丹药的燥气。   二人的神识能感觉到那丹药的外壳在速度硬化,将巨大的能量封存在其中。   “好了。”到这时候,两人都知道经过这么多天折腾,费了这么多的周折,这颗珍贵的丹药终于凝炼成功了。   红笺不由欣喜地抬起头来,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冲石清响嘻嘻一笑。   ps:   二百五十章,必须要说点什么。   推荐一首粤语老歌吧,张学友的《楚歌》,听着码字特别有感觉。   “千里关山   风雨他乡   乡音 我愿听   家里酒 我愿能尝……”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报喜   为了这颗丹药,二人在水下冰宫足足忙碌了十个时辰,加上此前寻找合适的地方也花了不短的时间,等飞行法宝重回海面,红笺竟觉有些恍惚。   太累了,整个炼丹过程真元一刻不停,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旦停下来,红笺立刻便感觉到力倦神疲。   不过心中的满足无法形容。   高兴之余,红笺又不免有些担忧:“这丹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齐秀宁只有金丹初期,她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你师伯有数,会控制好将它慢慢炼化。”   既然石清响说没有问题,红笺也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道:“那咱们赶紧回丹崖吧,叫师伯也好放心,我们比先前的计划还提前了两天。”   “嗯,要抓紧。回去了我立刻送信给齐秀宁,叫她来赤轮见我。”   “……这样都行?”   “自然,在赤轮峰我那洞府里夺舍是最安全的。”   这么说到时进去的人是齐秀宁,等出来的时候便是大师伯了。红笺想像了一下那情形,虽然她知道敌人当中齐秀宁的资质、地位都是最适宜的,心中还是忍不住觉着有些怪异。   管它呢,大师伯自己都同意了。   “无缘无故你叫她见面,她会不会生疑?”   石清响笑了一声,笑容里透着冷屑:“这个时候我找她,她可不会觉着无缘无故,别忘了我们那位大师兄刚在小瀛洲栽了大跟头,待戴明池出关,他在符图宗的地位肯定会一落千丈。看着吧,她会尽最快速度赶来见我的。”   红笺有些发怔:“她竟有这样大的野心?她才只是金丹初期。”   “所以她才需要我的帮助。”石清响道,“你不要还当她是以前那个丹崖宗的练气学徒,没有野心不够狠,她在魔域也活不下来。”   红笺喃喃地道:“我没有。我早知道。以前,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想起从九岁到十三岁,整整四年的时间。她住在丹崖宗那处栽满了花树的小山坡上,左边住着姚真,右边住着齐秀宁。   一晃多少年过去,终于要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   回途经过小瀛洲,红笺独自去归还了那套炼丹的器具,小瀛洲肃杀的气氛冲淡了她炼丹成功的喜悦。   尤其是她看到眼前每一个人现在都是活生生的,脑海里想着却是石清响关于未来的预测,这叫她有一种揪心的感觉。   按说再有半日乐游就要醒了,红笺应该留在小瀛洲等着,不过此时石清响和大师伯也在等她。小瀛洲惨淡的未来令她有一种祸在眉睫的紧迫感。   接下来的每一刻。不管是对己方有利的。还是对戴明池和季有云有害的,做什么都好,就是绝不能停下脚步。   所以红笺没有在小瀛洲多作停留,还了东西立即告辞。赶回去和石清响会合。   这天过午,两个人赶回了丹崖宗。   石清响离开时说是想在无尽海里随便走一走,穆逢山等人都知道他是要为结婴而努力,刑无涯殒落,他们这些人沾不到光,石清响那可是戴明池的弟子,又是立下过大功的,自要赶去分一杯羹。   谁知他这么快回来。   石清响只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们:“听说宗门大批金丹弟子被小瀛洲扣住不放,我哪有心思在外游逛。特意回来和元长老说一声。”   穆逢山不知如何安慰,当下道:“元长老已经知道了,我们昨天也接到了消息。”   符图宗和小瀛洲开战的事,穆逢山不想参合,关心了两句石清响的身体便带着英麒和几个徒弟告辞。   费承吉本来还想赔笑问一问徒弟一路服侍的可曾尽心。看这样子石清响也无心理会自己的讨好,只得作罢。   只有守洞府那姓窦的修士奇怪了一下童黛怎的没有跟着回来,他不敢去问石清响,觑着空儿向红笺打听。   红笺搪塞他:“石先生有事打发师姐去做了,她的活儿暂时由我替她来做。”   姓窦的修士不由苦笑,童黛性情温柔沉静,有事抢着做,没事在边上作伴也赏心悦目,这一位……也只有师叔石清响才消受得起啊。   他正暗暗惋惜,猜测师叔把那解语花派去做什么事了,却接到石清响的命令,差他给宗门传信,请师姑齐秀宁立刻来一趟丹崖宗。   放下石清响这边暗暗准备不讲,单说红笺,她懒得再回香积峰应付费承吉,干脆便拿自己要顶替童黛的借口留在了赤轮。   好容易等到天黑,入更人定,红笺悄悄溜下赤轮,摸去了晚潮峰,她赶着将丹药炼成的好消息告诉大师伯。   一走这么多天,师伯应该等急了吧?他绝想不到,过不多久,他便可以有一具真正指挥如意的身体了。   红笺按照先前同大师伯的约定直奔师祖孙幼公的洞府。   先前两次红笺都赶上二师伯霍传星守在师祖灵前,其中一次还碰上了师父闫长青,这叫她心中不由犯合计:“师祖灵前不会夜夜香火不断老是有人吧?”   还好这回没叫她多等,今夜孙幼公的洞府里静悄悄的,她感觉得到师祖灵前虽然燃着灯,却没有人在,只不起眼的地方孤零零放着那个黑色的坛子,大师伯的元婴躲在里面。   红笺心中感慨,在洞府外边四顾无人,蹑手蹑脚进了洞府,悄声道:“大师伯,我看你来了!”   井白溪显是已自旁人口中听说了石清响离开丹崖宗的消息,猜到这些日子红笺未出现,是跟着那颇为古怪的年轻人一同出帮他想办法了,未想到红笺回来得这样快。   时间这么短,井白溪有些不敢想像自己的事有了进展,道:“来就来,做贼一样是怎么回事?”   红笺“嘿嘿”一笑,先向师祖的灵位匆匆行了礼,跑过去把师伯所呆的那坛子抱到怀里,欢喜道:“师伯师伯,你知道不,我们这些天在外边跑东跑西,终于把你需要的丹药准备好了,等你夺舍之后就吃下去慢慢炼化,保证比‘仙昙花’效果要好得多,一点儿排斥反应也不会有,以后你还可以继续修炼……”   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井白溪那里却没了声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红笺怔了怔,连忙郑重向师伯保证:“是真的,师伯,那丹药肯定没有问题,我们是以‘水中金’、‘水中土’的元婴妖丹,‘水中木’的灵草,加上魔物‘水中火’,这四样东西配以‘长耳海兰兽’的血,我亲手凝的丹,今天上午刚刚炼成。”   井白溪夺舍仇娇之后被体魂排斥折磨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所以石清响的这个丹方自红笺口中一说出来他就呆住。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心下豁然开朗,想明白了这丹方中暗含的道理,自然也就意识到自己原来盯上的“仙昙花”其实并不能解决他的问题。   这个丹方真是大胆,这些材料真是……珍贵。   他涩声道:“炼成了?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一说起这个,红笺就更得意了,她笑道:“哈哈,师伯,你想不到吧,我们去了极北冰川,打劫了季有云炼丹的地方,可惜季有云早有防备,我们一共没抢得几样,不然就发大财了。不过剩下的那些宝贝‘轰’的一声,全部都毁掉了。一件也没有剩!”   说起这个,红笺不由得眉飞色舞,可惜师伯没有身体,不能叫她“轰”的时候当面比划手势,实在是自从师祖和凌宗主他们遇害以来,二十多年了,她还从来没觉着这么扬眉吐气过。   井白溪喃喃道:“好,太好了!”   红笺这才想起光顾着高兴,还没有告诉师伯正事,连忙又道:“接下来的事也在安排了,估计那人过两天就会来咱们丹崖宗,师伯,你再忍忍。”   井白溪激动过后很快平静下来,道:“师伯二十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你们也都小心些,不要大意把自己搭进来。”   红笺笑道:“知道了,师伯放心。”   事情说完,她见井白溪孤零零地呆在这洞府里,一时不舍得走,问道:“师伯,你这些天怎么过的?”   “就是这个样子,时时守着你师祖,你师父和传星他们常常过来陪我说话,日子过的悠闲得很。对了,他俩刚才还在,说是符图宗在小瀛洲新栽了个大跟头,有好几十名金丹被擒,你可听说了?”   晚潮峰这边的消息向来滞后,加上石清响就是符图宗的紧要人物,井白溪猜测红笺肯定先听说了这件大事。   红笺敛了笑容,低声道:“小瀛洲的元婴宗寄春死了。”   井白溪认识宗寄春,仇娇那会儿甚至还和他闹得不大愉快,可此时他听着红笺讲叙宗寄春的死因,不禁心生肃然,叹道:“不畏死,只这一点就胜过我们丹崖宗太多的元婴金丹。我不明白穆逢山他们怎么想的,修道修道,道都没有了,天天修炼又有什么意义?”   他顿了顿,突道:“你不想跟你的师父见上一面么?”   ps:   双更。   ☆、第二百五十二章 闫长青的要求   井白溪突道:“你不想跟你的师父见上一面么?”   红笺吓了一跳,她呆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他不怪我了?”   井白溪奇道:“他为什么要怪你?”   红笺张了张嘴,她先前只告诉师伯自己偷袭了师父,自他身上拿了“碧血枪”,可没告诉他,那天夜里她脑袋里不知哪根筋一抽,还把师父的老脸给画了。   她讷讷地道:“师父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井白溪道:“他喜不喜欢你,你都不应该这么躲着他。说起来当初寰华殿上不过一场误会,当面说开就是了。你看师弟们当初误会我,现在不也好好的。你师祖留下我们这一支不易,眼下是该齐心协力对抗外敌的时候,你说呢?”   也就是这师侄为了他忙前忙后,他才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说,换成他自己的徒弟,……算了,徒弟们全部都跟着他这师父遭了殃,连窦桥卿都迫于无奈投了小瀛洲。   井白溪叹了口气,又道:“放心吧。我和他说了你的事,他心中对你很是内疚。”   他不闻红笺回答,忍不住放出神识,见她瞪着一双惊讶的大眼睛,不禁有些生气,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见还是不见?”   “啊,”红笺自恍惚中霍然一醒,“那就见吧,见。”   “行,那你就在这里等着,他今晚不来,明天晚上一定会来。”   看这样子,大师伯是要旁听的,这样也好,师父要是不讲理,大师伯可以管住他。   大师伯还是向着自己的,要不然他打发自己这会儿去堆雪崖还不是一找一个准儿,在这里当着师祖灵位,师父顶多臭骂自己一顿。绝不敢提什么逐出师门的话。   骂就由他骂去,反正自己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他被自己画了四条眉毛的滑稽样儿。   红笺一边无可奈何地应了,一边胡乱思忖。   今晚红笺到得早,到这会儿还不到三更天。   红笺心不在焉陪井白溪聊了一会儿这些天的见闻,突觉着气流有异。井白溪提醒她:“不用等了,你师父来了。”   红笺转过身,果见洞府门口站着师父闫长青。   闫长青穿着一件半旧道袍,身上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整个丹崖宗都少有像他这么朴素的,也许是因为结了婴。气色瞧着比原来好了很多。   此时他正铁青着脸望向红笺。眉头皱起。不知是因为结婴之后眼力好了,还是得了井白溪提醒,他隔着红笺那厚厚的妆容竟然将她认了出来,他嘴唇颤了颤。先于红笺开口,第一句话竟是沉声道:“这都是什么鬼打扮!”   红笺努力了半天的一句“师父”登时就没有叫出来,她听到这话不但没有检讨自身,反到由“鬼打扮”三字突然想起了那晚的闫长青,忍不住面露古怪,为着掩饰赶紧低下头去。   井白溪先前便是看着红笺对师父时时关注,而闫长青这边更是因为这弟子在寰华殿上被人带走一关便是二十多年,心有遗憾,才做主令师徒二人见面。不想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   谁知这一上来气氛就冷淡下来,实与他预想的不大一样。   闫师弟这是搞什么呢?   井白溪忍不住神识传音,说话的对象虽是闫长青,但红笺也听得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哪能以本来面目回到丹崖。打扮成这样混在香积峰已经够难为这孩子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闫长青冷笑一声:“就算这样,她自己不会说么,长嘴有什么用?”   红笺登时将头垂得更低了。   以前师父对她顶多是冷淡些,可没这个样子,这次再见简直是吹毛求疵,但红笺却发觉自己当年对师父那种诚惶诚恐的敬畏之心已经彻底不在了。   沧海桑田,师父老了,自己也终于长大了。   井白溪见状有些无语,他这会儿终于理解为什么红笺要特意躲着闫师弟了。   这叫他不由有些诧异:“当年看闫师弟对丁春雪、简绘,甚至对秦宝闲,教导都算得上尽心竭力,哪怕简绘修炼出了问题,他也很有耐心,为什么偏对方师侄如此?明明他那些徒弟里面,方师侄不管品性还是资质都是佼佼者。”   闫长青走了进来,眼睛一直盯在红笺身上,红笺虽然没有抬头,但她神识感觉的到,再这样看下去,那神线都快在自己身上戳两个洞了。   闫长青绕着红笺转了一个圈,沉默良久,突道:“载之在哪里?你可有你师弟的消息?”   见面三句话,除了骂人,就是问你那宝贝徒弟,红笺心中感慨。   她到没觉着难过,也不生气,开口回答的时候语气温和而又恭敬:“回师父,当初我和陈师弟逃出去之后,陈师弟说是要去中州,但是这么多年我没有同他联系,并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闫长青沉默,似是对红笺所说的情况有些失望。   停了一会儿,闫长青问:“你大师伯的事,你最清楚,现在到底有没有进展?”   红笺不怕把好消息告诉他:“有,师伯夺舍后的丹药已经准备好了。”   闫长青半晌没有说话,红笺猜测应当是大师伯正将自己刚才告诉他的情况传音给闫长青听。   接下来应当不会再冲着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吧。   果然,闫长青接下来转移了目标:“师兄,这么说你很快就可以从这坛子里出来了。可惜夺舍的是个金丹,师兄的功法只怕不能得以施展。”   井白溪笑道:“这有什么,我不是早就该习惯了吗,好歹是个水灵根,底子也不错,慢慢修炼就是。”   闫长青默然,停了一阵,他道:“我们给师父上炷香吧,他老人家在天有灵,请他保佑我们师兄弟接下来诸事顺遂。”   他说完,去到孙幼公灵案前,燃上了三炷香,井白溪的元婴不能离开法阵,上香这些事都是师弟们代劳。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闫长青的五官眉眼。   他不再说话,恭恭敬敬跪下给师父磕了三个头,停了一停,又磕了三个,然后他站起身来,没有回头,向两人道:“师兄,我想和方红笺单独说几句话。”   咦?红笺在闫长青身后瞪眼望着他,想干什么?   井白溪也不知道闫长青有什么话还避着自己,他试图帮红笺解围,道:“怎么了,还怕我听到?”   闫长青不为所动:“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情,她若是还认我这师父,有笔账我想同她好好算一算。”   红笺暗自吐了一下舌头,果然,师父又不是傻瓜,那天受了捉弄,若说当时醒来看到乾坤袋里东西有异,还有可能不知道画了他脸的人是谁,待和大师伯见了面,知道自己好端端出了炼魔大牢,自然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古板会饶了自己才怪。   她怕大师伯想歪了,连忙道:“师父您有什么吩咐,说就是了,弟子自当遵命。”   闫长青点了点头:“那好,你跟我来堆雪崖吧。”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井白溪有些不虞,同红笺道:“你这师父,这些年脾气越发古怪了,你去看看他什么事,他要还骂你,你不用搭理他,其实他背后里说起你来还颇为牵挂,口是心非的东西。”   红笺笑笑,将那坛子轻轻放回原处,道:“师伯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出了孙幼公的洞府,直奔堆雪崖,等悄悄到了师父的住处外边,不由想起上回她正是潜在里面偷袭了闫长青,看来师父这是怕自己抵赖,还要将算账的地方放在他洞府里。   她暗暗摇了摇头,走进洞府,恭敬地道:“师父,我来了。”   闫长青坐在榻上,用鼻子哼了一声。   红笺只得又道:“不知师父有什么话要吩咐?”   说话间她眼珠转了转,此时闫长青要是责罚她,她可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老老实实不敢置一辞,反正她现在看闫长青面沉似水,心里是一点儿不怕的,闫长青不搭理她,她便腆着脸笑道:“师父成功结婴,徒儿还未有机会向师父当面道贺,恭喜师父,贺喜师父。”   她说起结婴,闫长青脸色到是和缓了些,他目光向红笺望过来,口里似讥似嘲:“师父那还是托你的福了。”   呃……红笺一时摸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随意搭茬。   谁料闫长青面容一肃,竟提也未提被偷袭画脸一事,道:“你跟我说实话,大师兄二次夺舍,到底有几分把握?”   几分?红笺对石清响,对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炼出来的丹药充满了信心,当即回道:“把握极大,那丹方大师伯也觉着可行,徒儿认为值得一试。”   闫长青点了点头,望向红笺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虽然你师伯没有说,但我知道凭你自己不可能做下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还有人在背后帮你。那个人……不管他是谁,你帮我传话,我想要见一见他!”   ps:   恢复单更之后大家会不会很不习惯?   ☆、第二百五十三章 师与徒   红笺心中一动:师父想见石清响,他要做什么?   她心念电转,大师伯虽然没有说,但师父会不知道吗,只要他有这个怀疑,再留意一下自己的行踪,注意到石清响简直是必然的事情。   红笺的神情也严肃下来:“师父有什么事?”   她的视线与闫长青颇具压迫意味的目光相遇,红笺顿了顿,又道:“师父若是不说明白见他做什么,我是不会帮忙传这个话的。”   闫长青面现怒意,伸手抓起了一旁的茶壶。   啧,火气挺大,看样子是想要丢过来,红笺不动声色拿眼睛瞟了一下,不由地晃了一下神,刚才没注意,这屋里酒壶什么的可都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师父改喝茶了。   “师父还在喝‘海上明月’吗?”红笺伸手过去。   闫长青在她眼睛中看到了寸步不让的坚持,一犹豫的工夫,红笺已将茶壶接了过去,很自然的顺手给他将茶斟上,茶壶放到了一旁,“师父请用。”   似乎二十年前这套动作也没做的这么流畅过。红笺看着闫长青明明有火却发不出来的样子,不由暗忖:是嘛,师父其实也是很好相处的,早该这么对他。   闫长青深深呼吸,耐着性子道:“我要和他商量一下怎么给你师祖报仇,杀掉戴明池、元必简,赶走那些不相干的外人,恢复我丹崖宗的昔日荣光。”   红笺吓了一跳,她面露怀疑之色望向师父,闫长青没喝酒,怎么说起醉话来了,杀掉戴明池,谁去杀?他知不知道戴明池闭关冲击化神中期去了。   若无必要,红笺并不想叫石清响和晚潮峰这边的师伯师叔们多接触。   元必简就在赤轮,那是金灵根的元婴后期,不知是此前齐天宝之死令他心生警惕,还是来时戴明池对其有过一番耳提面命。他带着弟子来到赤轮之后小心翼翼和石清响保持着距离,甚少离开洞府。   难说他在看住灵泉之余会不会分出些许精力来监视石清响。   要自觉,不能给他添麻烦啊。   所以听闫长青这么说,红笺也顾不得他会不会生气,追问道:“那师父你准备建议他怎么做呢?”   闫长青很想再把那茶壶抓起来,丢到这小兔崽子身上去。   他虎着脸道:“所以我刚才问你,知不知道载之的下落。师父临去时把传宗主简传给了他,现在他却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若不是你大师伯说起,我还不知道他需得修炼到元婴才会回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叫你那朋友帮忙。把他找回来。或者你知道怎么打开护宗大阵。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我去把它打开就是。”   红笺怔了一怔,师父说他要去打开护宗大阵,是了,他已经是元婴了。   那这么说。这件事确实需要和石清响商量,别的不说,除了石清响,没有人能有办法引开元必简。   要做就必须尽快动手,戴明池随时可能出关。   丹崖宗护宗大阵一开,按师祖交待,连化神都得退避三舍,杀掉一个毫无防备的元必简易如反掌,如此一来。也缓解了小瀛洲的压力。真是一举数得。   只是……她看着闫长青,忍不住提醒:“现在宗主洞府内是个什么情况大伙一无所知,到时需要师父的元婴进入护宗大阵的阵眼,肯定会非常危险。”   闫长青面容冷漠:“那又如何?”   红笺望着师父,心中百味杂陈。   很难说她此时是种什么心情。眼看闫长青如此艰难才修成元婴,到今天还不知道境界巩固了没有,元婴有什么好处全未尝到,可对他而言既然他是元婴了,就该去代替徒弟担当起宗门的这件大事。   也许这么多年,他如此薄待自己,自己却始终对他生不起真正的恨意便是为此吧,师父这样的人,你可以不喜欢他,却不能不尊敬他。   一念到此,红笺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浓重的遗憾,为什么他们师徒之间会存在着这么大的隔阂?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师父,徒儿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闫长青扫了她一眼,道:“什么?”   红笺昂头想了片刻,说道:“我记得初次见着您,是我十三岁那年练气学徒宗门大比,那次因为关系到化神收徒,宗门极为重视,水灵根这边的比试是您主持的。”   闫长青没想到她一下子扯到那么遥远的事,望了她一眼,道:“那又怎样?”   红笺苦笑了一下,继续道:“那时候您老人家在我们眼里真是评判公允,和蔼可亲,您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我和姚真是女徒便看不上眼,最后定了姚真第一,我第二。可为什么后来我做了您的弟子,您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呢?徒弟自觉修炼还算刻苦,行为也没有什么失当之处……”   这正是她此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当日她是多么希望师父闫长青能像对师弟陈载之那样,对自己关爱有加,若是不能,哪怕像对简绘那样,骂上几句,她也知道师父是担心自己的。   可惜完全没有,就连那日她被盈师姑迁怒,冻昏在他这洞府,他也没有施以援手,只在后来才当着大师兄和秦宝闲的面稍微提了那么一下,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叫他如此不喜?   闫长青轻轻“哼”了一声,他突然问了一句听上去完全不相干却叫红笺大吃一惊的话:“那个得了第一的姚真,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红笺紧张地望着闫长青,在这一瞬间,她的脑袋里忽而闪过先前在炼魔大牢里和赫连、卢雁长等人做游戏讲故事,她说的就是姚真之死,她说完了赫连就曾经指点过她,说姚真死在堆雪崖,她的师父闫长青很可能是知情之人,叫她有机会问问他即可。   却不想,没等自己开口,师父竟然主动提起了。   闫长青脸上的神情有些轻蔑:“大比过后,你们的授业师父曲长河专门来找过我,向我禀报说这一次女弟子表现如此之好,其中怕有蹊跷,尤其是那个姚真。因为你们当时只是练气学徒,还算不得是丹崖宗的正式弟子,我只是姑且一听,并未在意。”   红笺听着暗暗心惊,姚真的死与曲长河这次多事有关系么?   果然只听闫长青接道:“等曲长河走后,一切如常,不知为何就在化神收徒的前一天晚上,我突然觉着心里有些不踏实,曲长河说姚真短短时日连升两阶,那不恰恰与简绘当年风光时候的情况相仿么?我想到曲长河来禀报之时,简绘正在一旁,越仔细回想他当时的模样,越觉着他心里有鬼。”   “姚真怎样我可以不管,可若关系到简绘,那是我的弟子,我不能不留心。”   “平日里我不爱以神识去察看徒弟在做什么,简绘住的又偏僻,谁知我那晚神识只是随便一扫,便发现了异常。他果然和那个叫姚真的在一起,姚真正勾着那孽徒要做苟且之事。”   红笺听着师父不屑的语气,脸上火辣辣的,暗忖:“姚真为了这‘奇遇’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初她那么快接连突破,看来便是得了简绘指点,学了‘天魔宗’的功法。同样是修炼,魔修的功法炼着就是快,像井小芸她爹那种材料,都能练到元婴。”   谁知闫长青又道:“我当时又是生气又是失望,就见简绘一把将她甩开,质问她为什么要偷学自己的家传功法,那女人抵赖不过只得承认,又想花言巧语哄得简绘原谅,话里话外叫简绘帮她想办法拜入化神名下。看到简绘被那小贱人耍得团团转,我真是怒到极点,以神识喝斥了一声,便往他那里去。”   “那两人慌作一团,等我到了,简绘说他适才一时失手,不小心将那女人给弄死了。她死了正好,若是不死,还要浪费我法力。”   闫长青说到此处,红笺已经彻底明白,正是由此开始,师父对自己的看法有了极大的转变,这竟是沾了姚真的“光”,大约在师父想来,姚真如此,和她毗邻为伴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她道:“师父,简绘并不是一时失手,他是要杀人灭口。”   闫长青冷冷地道:“这还用你说。”   到后来,简绘所谓的家传功法被季有云指出来是“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的残本,闫长青回想这一段,自然发觉他掩藏的机心,他只怕早隐隐察觉自己所学功法来路不正,生怕闫长青自姚真这里顺藤摸瓜,查出端倪。   偏见由此而来,红笺觉着很冤,误会容易解除,感情却很难修复,不过总算是弄明白了,她叹了口气,道:“师父,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按照师祖和大师兄教我的,一心向道,努力做个好人。不择手段的事,过去我没做过,以后也不会。”   灯光将闫长青的影子拉得很长,红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这一晚,临走时她道:“我会和他说的,师父您等我的消息。”   ps:   本来打算双更一个周,到现在是第六天。感觉不管身体状态还是文的状态都达到极限了。   赶上这个周末不休,所以请允许我提前一天结束。   今晚稍后还有一更。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同心蝶   闫长青见面的要求,叫石清响很是为难。   闫长青不是井白溪,不能呆在坛子里叫红笺将人带来,这么一个大活人,又是晚潮峰的元婴,一旦在赤轮自己的洞府外边被发现,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掂量再三,最后决定亲自去一趟堆雪崖,他的敛息功夫连季有云都无可奈何,只要化神戴明池不亲至,想来绝不会被人发觉。   红笺表示自己一定要在场。   隔天约定好了之后,夜里闫长青就在堆雪崖自己的洞府里恭候客人上门。   红笺先至,又等了一会儿,大约三更天,外边有人突破禁制,轻轻敲击,来了!   红笺发现师父闫长青竟然站了起来。   不知道石清响本来面目有什么怕见人的,红笺发现他只要出现在亮处,都顶着何风那张平凡的脸。   闫长青怔住,向红笺看去,他没有见过住在赤轮的石清响。   红笺点了点头,介绍道:“师父,这位石先生,就是他帮忙准备好了大师伯所需的丹药。”   闫长青面露疑惑,见面是他要求的,他到不是有意要怠慢对方,当下连忙请石清响落座,开门见山道:“我代大师兄感谢石先生高义,只是有一点,我怎么想都想不通,石先生已正式拜师戴明池,怎的不帮助宗门成就你师父的野心,反到同我们站在一边?”   石清响道:“不是站在哪一边,我是修道之人,要同心中的‘道’站在一起。”说着他含笑瞥了红笺一眼。   这话在闫长青听来同为维护正道而大义灭亲也差不多,这种圣人有,但绝对不会很多,这是凑巧被红笺碰到一个?   闫长青觉着有些不敢相信。   还是直接谈正事吧。   闫长青便将自己有关打开护宗大阵的想法说了说,道:“如此需要将元必简引开,只要他不来阻止,他带来的人不足为虑。这件事也只有石先生帮得上忙。”   闫长青已经打听过,元必简到丹崖来。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有两名金丹弟子随行服侍,他们师徒三人住到了齐天宝先前的洞府里,轻易不露面,摆明了就是来看住上古灵泉的。   其实石清响来之前已经从红笺那里听说了闫长青的要求,他没有当即表态,似是在掂量此事是否可行。   闫长青也在打量这个人,这位石先生手段目的都有些莫测,叫他隐隐觉着不放心,不过只要能打开护宗大阵。别的鬼蜮伎俩还有什么可乘之机?   “这件事真做起来只怕不会像你想的这么容易。成功了自然有极大的好处。可若失败了。不说你性命不保,后续收拾起来也很麻烦。”石清响道。   红笺忍不住插言:“你感觉我师父有几成机会?”   石清响沉吟道:“不超过三成。”   红笺默然,不超过三成的机会,怪不得石清响会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闫长青却不以为意:“有三成,已经比我预想的要好。不管怎样,旦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去试试。”   他顿了一顿,又道:“听说去打开大阵需得元婴离体,若是我回不来,你们就用我的身体,安排大师兄立刻夺舍吧。”   红笺心中一颤,师父这是早便做了两手准备啊,所以昨晚他定要避开大师伯和自己单独提这要求。   如此决绝。不留后路。   连石清响都因之动容,他不能在外久呆,遂起身道:“好吧,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这两日便将同上古灵泉的沟通之法研究明白,不要到时因为这个功亏一篑。”   这是答应了。此言出口,不管实施起来有多么困难,万一失败残局有多难收拾,他都会努力地去成全这件事。   闫长青承情,站起身送石清响离开,很是郑重地道了声:“多谢。”   石清响走了,红笺却留下来,她要将传宗玉简上载明的灵犀秘法转述给闫长青。   经过昨夜的一夕长谈,红笺和师父闫长青之间虽然谈不上变得有多亲近,但自那时候开始,横在师徒二人之间的无形阻碍却已不见,红笺有什么说什么,对于闫长青的决定,她尽全力配合。   灵犀秘法和道修们通常所修功法都不相同,红笺没有办法修炼,感觉上这应该是元婴通过神魂与外界交流的一个秘法。   思及上次她在宗门秘境里通过幻境和上古灵泉的那些接触,她甚至怀疑这秘法的由来。   说不定这只是开宗祖师折风华机缘巧合之下和上古灵泉用法术共同达成的一个约定,就像是人和人之间可以靠说话、做动作来沟通一样。   闫长青学了灵犀秘法之后若有所思,他告诉红笺,事情恐怕不像几人想的这么简单。   这秘法非常看重施法人的修为,要同上古灵泉轻松对话,大约只有化神往上的修为才能做到,元婴后期、元满在它面前都稍嫌弱势,像闫长青这等元婴初期,受慢待是肯定的,只不知多久才能得到上古灵泉的回应。   红笺心中一跳,既然石清响答应帮忙将元必简引开,他所说的危险是不是便是指的这个?   上古灵泉会不会因为二十几年无人供养,从而违反约定,拒绝丹崖宗弟子求助?   就算不直接拒绝,它将师父的元婴拖在阵眼里时间越久,外边越容易出现意外。   还有,护宗大阵这些年有没有被戴明池破坏?阵眼在哪里,周围有什么地方可供藏身?除了元必简之外,戴明池在寰华殿内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不知道石清响所谓的‘尽快安排’能做到什么程度。   若是他们几人能提前进入寰华殿后殿看看就好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齐秀宁赶到了丹崖宗。   陪她前来的是戴明池的另一位弟子,齐秀宁和石清响的师兄梅杞。   戴明池身为符图宗的一宗之主,对门下弟子负有教导之责,除了大徒弟南宫久,早年还一口气收了近十名弟子,这些弟子现在还活着的共有五人,除了南宫久时常暂代宗主之职,其他四人在符图宗各有分工。   梅杞是五人之中修为最弱的,刚刚结婴不到一年。   但雁州梅岭是道修大陆西边数一数二的修真世家。更是最早投靠戴明池的世家之一,他们当初不只往戴明池门下送了一个梅杞,更有数不清的灵石。   梅杞在符图宗掌管刑罚法度,颇有实权,他竟会跟着齐秀宁一同跑来丹崖宗,连石清响都颇为意外。   这师兄妹二人谁也没有提前告知,等穆逢山得到消息,两个人距离丹崖五峰已不过数里。   至于石清响没有可靠的人帮他留意这些,知道的就更晚了,师侄窦东阳跟他报告时。梅杞和齐秀宁已经到达赤轮峰。就差直接落到他洞府外边了。   石清响登时便想到了红笺。她那身打扮骗骗别人还行,齐秀宁与她是老相识,身为女子对此又敏感,红笺混在丹崖宗弟子中也到罢了。若真以自己的侍女自居,被齐秀宁撞上,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石清响站起身,问窦东阳:“萧萧呢?”   窦东阳回道:“从昨天天刚黑就再没见过她。”   石清响猜到红笺应当是还在师父闫长青那里,晚潮峰消息向来得到得晚,需得叫她有所防备。   他自黑暗中迈步出来,往洞府外边去,向窦东阳道:“难得梅师兄过来,我去迎一下吧。算起来我可是快有三十年没见到他了。”   窦东阳服侍石清响这么久,对他的过往颇为了解,心中一算,可不是,石师叔还是去魔域之前曾回宗门呆过一段时间。这次回来病情汹涌,直接便被送来了丹崖宗,这么久了,宗门的人其实也没见过几个。   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劝道:“师叔,你身体这样,在洞府里等着就是。大家都知道你病着,梅师叔肯定会体谅。”   石清响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话,脚步轻快,当先走出洞府去。   窦东阳连忙跟上,等到他出了洞府,就觉眼前一花,师叔人落回到他眼前,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放进一个玉盒里。   石清响将盒子口盖好,转身递给窦东阳,吩咐道:“你到赤轮峰下去等等萧萧,见着了把这个给她,便说是我的意思,叫她把这东西赶紧给童黛送去。”   窦东阳不敢怠慢,连忙两手把东西接过来,转身欲去,突然眼睛一瞥在石清响手上发现了一滴血渍,他吓了一大跳,道:“师叔,你怎么受伤了?”   石清响顺着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将那颗血珠弹落,道:“没事。快去吧。”   初升的朝阳照在石清响脸上,没什么热度的光线却令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窦东阳只在最近才在亮处看到石清响的脸,感觉犹不能适应,带着同情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红笺在赤轮峰下拿到了那个盒子,她知道送给童黛云云都是掩人耳目,盒子里的东西是石清响要交给自己的。   她套问了几句,便知道了梅杞和齐秀宁到来的消息。   谢过了窦东阳,红笺假作离去,拿着盒子去到无人之处打开,玉盒里躺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身上以一条血线为界,半黑半白。   红笺一看便知,这是一只被石清响捉住施法魔化过的蝴蝶,可是他将这只蝴蝶交给自己,有什么用呢?   ——同心蝶,可活三天,当红笺向着这只魔蝶施展《大难经》,便能知道施法人此时的心中所想。   石清响叫她暂离赤轮三天,以这只魔蝶保持联络。   ps:   谢谢大家。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心念相通   石清响在距离洞府半里之外迎到了梅杞和齐秀宁。   像齐秀宁做为知情人,有心里准备还好,梅杞离远看到石清响,不由吓了一大跳。   石清响站在树影里,身姿异常挺秀,这几乎是木灵根高阶修士共有的特点,梅杞自己便是木灵根,常常以此自得,可再往脸上一看,石清响的脸实在太吓人了。   几乎是以鼻子为界,半边儿脸莹白如玉,半边儿脸却似长了大片的青灰色胎记。   这,也就是白天,要是晚上,岂不是以为见到了鬼?   梅杞好容易才忍住没有露出异样来,热情地道:“石师弟!哎呀,这离远一看就是,快三十年了没怎么变样,哈哈,你身子不舒服还跑出来做什么,我和师妹又不是外人!”   一旁齐秀宁这时候才插上话:“师兄安好!”   石清响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梅杞心中发寒。   石清响没把梅杞这番客气话放在心上,回应道:“一直未有机会恭贺师兄结成元婴,反到劳动师兄为我奔波,一想到这个,清响哪里还坐得住。”   “哈哈,你为师门立下大功,我来看看你还不应该。”   石清响笑笑:“可不能这么说,诸位师兄里面,梅师兄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梅杞听石清响如此知机识趣,顿觉这师弟看上去也没那么难看了,含笑走到石清响身前,将他由头至脚打量一遍,道:“看样子是大好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宗门去?”   石清响回答他:“还要过一段时间。到是师兄你,怎么不在宗门等着恭贺师父出关?”   梅杞笑笑,意有所指道:“最近出了不少事,师弟你肯定也听说了,师父出关,只怕不会高兴了,我才不要留在宗门代人受过呢。”说罢。他亲切地道:“走吧,去你那里看看。”   到这会儿,石清响已经基本确定了梅杞的来意,他转身的工夫瞥了齐秀宁一眼,齐秀宁察觉,与他目光相对,冲他眨了眨眼睛。   石清响一时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看来不光齐秀宁有野心,南宫久还未怎样。便有更有野心的人跳了出来。   他陪着这两人往自己的洞府而去。梅杞左右看看。埋怨道:“不是唐师兄的弟子在服侍你么?他人呢?如此不尽心怎么能行,回头等我打发几个过来。”   几人的三师兄唐不乐,在符图宗掌管丹药灵草,窦正阳乃是他的弟子。   石清响虽然知道梅杞为什么要挑这刺。还是替那位窦师侄解释了一下:“我刚打发他去做点儿事情。”   梅杞这才作罢,停了停,压低声音问道:“元长老不是在赤轮?他住在哪里?”   石清响站住,将元必简住处所在方向指给他看,寰华殿矗立高处,自石清响的洞府外边看元必简的洞府清清楚楚。   他有意道:“长老自来到赤轮,深居简出,便是他座前的两位师兄亦是如此,我需得呆在洞府养病。所以只和他们见了寥寥几次。师兄和齐师妹若是想去拜见的话,我正好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梅杞犹豫了一下,道:“还是先去你那里坐坐吧。”   石清响笑:“我那里,只怕师兄坐不习惯。”   梅杞一摆手:“这说的什么话!”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会儿他还没有进到石清响的洞府。等他当真坐下来,感受到那异样的黑暗和阴冷,环顾左右,不由讪笑道:“这……师弟这住处,真是特别。”   他一辈子养尊处优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个。   石清响解释:“我也不喜欢,不过没有办法,师兄你知道的,我在魔域为了早些完成师门任务,迫于无奈学了魔修的功法,自从结丹,道基魔种冲突越来越厉害,只好平时尽量少见光亮,丹崖宗的英峰主给我看过,他说我这个样子下去不久可能就会失明。”   “这……”梅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安慰他道:“英麒丹药上的成就也就一般。等回头咱们再找个真正懂的看看。”   话虽这么说,梅杞心中却明白若不是知道石清响道魔同修,已经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他还不敢贸然跑来结交。   齐秀宁感慨道:“都是我没用,叫石师兄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若不是他,我俩现在还在‘天幕’那边挣扎活命。”   梅杞觉着这气氛不对,干笑道:“齐师妹这些年也锻炼出来了,我看这洞府里也就你们两个还呆得住,走吧,咱们师兄妹回头再聊,先去元长老那里看看。”   窦东阳这会儿已经回来,见到梅杞三人一起出来,连忙上前给梅杞、齐秀宁见礼,又禀报说适才上山时遇见了穆逢山等人,穆宗主问起石清响身体如何。   石清响怔了怔,侧头向梅杞笑道:“穆宗主是冲着师兄来的,师兄来到丹崖宗,还没有见过穆宗主吧?”   梅杞没有在意:“我们自是直接来了你这里,怎么,还需得和丹崖宗的人先打过招呼?”   石清响道:“那到不是,不过我住在这里向来得他关照,宗门和小瀛洲数次开战的消息还是他告诉我的。”   梅杞来了精神:“穆逢山告诉你?那他怎么说?”   石清响微微一笑:“自然是感叹这些事情本不该发生,这两回败仗咱们打得实在是有些草率。”   他见梅杞若有所思,便向窦东阳吩咐道:“去同穆宗主说一声,师兄此来,是有要紧事需得先面见元长老,待办完事,他便去香积峰拜望穆宗主。”   梅杞“嘿嘿”而笑,亲热地在石清响肩上拍了一记,冲窦东阳道:“照你石师叔说的去办。”   三人上到赤轮峰顶,在元必简的洞府外站定,这洞府是先前齐天宝以土系法术所建,离远看像一块狗皮膏药紧贴着寰华殿。   梅杞许多年以前来过丹崖宗,那时候金东楼、凌虚子等人都还活着,寰华殿象征着丹崖宗在道修大陆的数千年荣光,叫他印象十分深刻,如今再看到这一幕,不由心中轻视:“这个样子,丹崖宗的人竟然都能忍了,活该要守不住宝贝,金东楼等人的死,是老天爷的意思,和我们符图宗关系不大。”   元必简是宗门长老,比他们辈高位尊,三人洞府外边大声道出来意,元必简在里面神识一扫,见是宗主的三位弟子,立刻叫他们进去。   这洞府齐天宝活着的时候石清响从未涉足,只在这次出门前后来过两次,都是说完事情即走,没有多停留。   梅杞自觉和元必简很熟,虽是元婴,却没有要避嫌的想法,带头进了洞府之后左顾右盼,道:“怎的师叔这里冷冷清清,丹崖宗也不派几个弟子过来服侍?”   齐秀宁亦道:“不是说马、宁两位师兄跟了来?”   石清响指了洞府内通往寰华殿后殿的一条通道,向两人解释道:“上次我也这么问师叔,师叔说他二人被派去寰华殿后殿了。”   梅杞好奇地站在岔口向那边张望了一下:“这里通往寰华殿后殿吗?”   此时石清响觉着心中一跳,神识若有所感,这丝感应来自于“同心蝶”,看来是红笺拿着那玉盒到了安全的地方,终于发现了这只魔蝶的作用。   石清响招呼梅杞:“走吧,咱们先进去见过师叔。”   稍停片刻,一丝神识通过他和“同心蝶”之间的联系传递过来,透着小心翼翼:“是石清响吗?你给我这东西是这么用没错吧?”   “没有错。你用《大难经》可以通过那蝴蝶知道我的所思所想。”石清响一边陪着那两人向里走,一边在心里回答着红笺。   那边红笺的神识停滞了一下,再响起来便透着一种欢快:“那你岂不是在我这里再没有秘密可言?哈哈,你麻烦了。”   石清响嘴角不由翘起,神识将心声传递过去:“请让我提醒你一声,两个都学了《大难经》的人,是没有办法相互窥探心意的,你只能知道我想叫你知道的。”   “切,那你整这么只蝴蝶给我还有什么意思?”红笺的神识感觉着明显有些扫兴。但她随即又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正带着一位师兄一位师妹去见元必简。你可以在旁听听热闹。”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可能进到寰华殿后殿去看看?”   “我尽量。”石清响抬头瞥了一眼走在他身前的梅杞,又继续传音:“你现在在哪?”   “我?齐秀宁来了,我先在师父这里躲躲,别叫她认出来。这次出了意外,你原本没计划会有个元婴跟了来,怎么样,能应付得了吗?”   这种新奇的沟通方式,似乎叫远在晚潮峰的红笺感到和石清响说话特别无拘无束,话比平时多了许多。   石清响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他甚至有些后悔怎么早就没有想到可以这样。“自然,好对付得很,不信你等着瞧。”   那边传来红笺轻快的笑声。   前面已经进到洞府深处,元婴后期的元必简正等着三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寰华后殿   符图宗极为讲究辈分尊卑,不要说他们三人,便是南宫久来了,当着元必简也需毕恭毕敬。   元必简待三个师侄给他行过礼,先叫石清响一旁休息,才问梅杞和齐秀宁:“你二人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跑来丹崖宗了?宗主情况如何?”   梅杞自不会傻到说自己是趁着大师兄南宫久倒霉,想要拉拢石清响以为助力,合起伙来在师父面前给南宫久穿小鞋。   他面露愤慨之色,道:“回师叔,近来宗门接连在小瀛洲吃败仗,更有数十名弟子被困,师父一时还没有出关的征兆,故而我和齐师妹准备去找大师兄,看能不能帮上忙,由此经过,便来给师叔问安,另外探看一下石师弟。”   元必简微微颦眉,道:“还没有出关的征兆么?”   眼前三个人在他看来都足以信任,石清响和齐秀宁自魔域回归,是经季有云检验过忠诚的,梅杞更是全家族利益都寄托于符图宗,很得戴明池偏爱。   像丹崖宗上古灵泉这等秘密旁人或许不知,这三个却都是知情人,元必简也不避讳,道:“小瀛洲那边还是等你师父出关再处置吧,量乐游也不敢把咱们的人如何,正好叫他们都长点教训。到是你师父,能冲击化神中期的古来只有寥寥几人,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只能靠他自己摸索,可惜咱们到现在也没能捉住这条灵泉,不然的话,单这灵泉的巨大能量就够他晋阶的了。”   梅杞听着心动,齐秀宁却道:“拿了传宗主简的陈载之连他父亲的性命都不顾惜,很难找他出来,至于另一个知情人,师侄当年在丹崖宗当练气学徒的时候,与她在一起呆过几年,对她到是有些了解。”   “咦,竟然说到我身上来了。”石清响识海中登时传来了红笺的神念。   “方红笺?”元必简立时道。他当初认识方红笺的时候。红笺才刚刚筑基,在这些人眼中真如蝼蚁一样的存在,但二十年过去了元必简并没有将她遗忘,实在是寰华殿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齐秀宁立时道:“不错,就是她。就师侄所见,她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她很喜欢管闲事,和那陈载之相反,她把亲人朋友的命看得比天还重,若是能抓住她那宝贝弟弟。说不定就会令她乖乖来降。抓不到也不要紧。晚潮峰上还有不少修士呢。”   “……我要杀了她!一定要!”红笺气急败坏地叫道。   “知道,放心吧,她早晚自作自受。”石清响安抚她。   红笺呼呼喘了两口粗气,才算勉强冷静下来。齐秀宁这几句话确实直戳她要害。幸好方峥已经被卢雁长带回灭云宗了,符图宗想抓也抓不到,不然的话……想到此,她不由深深体会到了陈载之心中的痛苦。   元必简沉吟道:“不错,当年她一定要杀景励,便是要给丹崖宗清理门户。看来我们对丹崖宗还是太客气了。丹凤陈家那边也不要放松,除了陈玉章,陈家还有几百口呢,我走不开。梅杞,这件事你去做,放出风去,陈载之每晚出现三天,咱们便取他陈家一条人命。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梅杞一听能参与到这件大事,喜出望外,忙不迭应了。   元必简这番安排出口,红笺那边反到冷静下来没了动静,停了片刻,石清响听着她道:“石清响,咱们这一回真的必须将护宗大阵打开。”   “好。不过不必为此过于忧心,他们越是倒行逆施,引起的反抗就会越强烈,他们也就死得越快。”   元必简交待完,他这里也就没有什么事了,梅杞笑道:“师叔,马师兄和宁师弟不是服侍着您也来了丹崖?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元必简并未在意,挥了下手示意他们自便。   石清响虽然早估计着梅杞不可能把元必简的两个弟子漏了,不过这么顺利却没想到,在心中笑道:“看来咱们运气不错。”   红笺咬着牙叮嘱:“眼睛瞪大些,一定要看仔细了。”   梅杞带着齐秀宁、石清响告辞出来,他对寰华殿后殿这先前丹崖宗宗主的住处颇有些好奇,向二人道:“石师弟,你在这赤轮峰住了这么久,寰华殿后殿里面什么样子你也不知道吧?”   石清响笑眯眯地回答:“是啊,不知道里面除了上古灵泉,还有什么宝贝?”   梅杞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   三个人自元必简的洞府内经通道直接进入寰华后殿。   整个寰华后殿冷冷清清,梁柱高拱,壁呈暗金,长长的幕帷拖在地上,光照不到殿内,幽暗中透着一股陈旧的气味。   梅杞“啧啧”两声,道:“怪不得穆逢山识趣,这地方,不住也罢。”   石清响放开了神识,化作千丝万缕看不到的触角,往四周扩散开来。   这个位置往左侧几步远便是一间丹房,从外边看丹房很大,门口一左一右摆了两个蒲团,元必简的弟子马语堂、宁醉正老老实实打坐入定。   不用问,这丹房肯定便是凌虚子的住处,护宗大阵的阵眼纵然不在丹房之内,里面也有极为重要的线索,否则符图宗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虽然石清响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出于谨慎,他还是将整个后殿仔仔细细探察了一番。   这间丹房在后殿位置居中,两旁偏殿不知先前放置着什么,东西已经全部搬走,避尘法阵早便已经停止运转,殿内空荡荡的到处落满了灰尘。   这些地方就石清响所见并没有发现哪里有异,可墙上浮雕掉落,几处避尘法阵的阵眼都有挖掘的痕迹,明显有人曾在这里掘地三尺过。   看来符图宗的人也是经过一番寻找,最后确定了上古灵泉的位置。   三人的到来惊动了马语堂和宁醉,两人连忙起身,过来相互见礼。   梅杞同他二人交情都不错,笑道:“原来你们哥俩自来了丹崖宗就在这里耗着,可够无趣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马语堂年纪虽然比梅杞大,却仍是金丹圆满,平时多得梅杞关照,闻言叹道:“那有什么办法?眼下这是大事,有办法收服上古灵泉的人一天不出现,我们就得一直在这守着。”   宁醉亦道:“我和师兄现在就只盼着宗主能顺利晋阶,到时候他老人家来把这宝贝收走,就算免了我们的苦差。”   宁醉的修为更弱,只有金丹后期,他们兄弟被师父元必简派来这寰华后殿,一了解到其中内情便暗自叫苦,枯燥无聊还是小事,最怕有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真的来打灵泉主意。   旦有人来必是元婴,凭他二人哪还有活命的可能?   石清响听着他三人对话,心中暗忖:“元必简派这两人在此,起不了阻碍的作用,大约他们师徒之间有什么传递消息的秘法或法器,一旦这边有异,元必简立刻便会察觉。这到是个麻烦。”   自从进了寰华殿看到遍地狼藉,红笺就变得不大出声,此时道:“看看凌宗主的丹房,有没有办法不惊动他们两个偷偷进去?”   这到也是个办法,只是石清响却不抱什么希望,回她道:“我觉着可能性不大,即便有,也应该是陷阱。”   果然石清响神识往内一探便遇到了阻碍,而梅杞显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他道:“咦?这屋子有古怪啊。”   他靠近了丹房大敞着的房门向内一望,却见高处悬着一张符,恍然道:“原来是封禁符。”   马语堂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从门口退开,悄声道:“师父说符上附着宗主一缕神识,平时不怕有人捣乱,宗主一旦发觉会立刻赶来,只这些天他老人家闭关,咱们才要特别小心。梅师弟你也退后些,尽量不要惊动他老人家。”   梅杞吓了一跳,连忙恭恭敬敬退开几步。   不过方才这一会,他已经看清了丹房里的情况,屋子里能挪动的东西已经全部挪走,地面泥土翻挖的痕迹更重,可在屋子正中,赫然有一个泉眼。   离远看这个泉眼只有杯口大小,并没有向外冒水,可你说它干枯吧,它却正向外汩汩冒着白色的寒气。   梅杞手指那方向,压低声音道:“那便是上古灵泉?”   马语堂苦笑:“我听师父说,早先宗主曾顺着泉眼向下找,找不到十丈,泉眼就不见了,但很快它又会在别的位置再次出现。据季先生说那是因为咱们没找到诀窍,这灵泉先前是凌虚子控制的,所以它会冒出冰寒之气帮他修炼‘积素经’,如今凌虚子虽然死了,却没有人更改那个命令,它就一直这么冒着。”   齐秀宁开口道:“没有试过一直向下挖吗?挖开赤轮峰,叫它无处遁形。”   马语堂早听说这个魔域回来的齐师妹行事狠辣,今天还是第一次接触,他摇了摇头,回答道:“季先生说了,灵泉依土而生亿万年,有它自己的意识,硬来的话就算咱们把丹崖五峰全部挖倒,也找不到它。”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来把大的   有个问题,红笺从一开始便想问,只是她看石清响全部心神都用来观察寰华殿,一直未敢打扰。   这会儿见他跟着梅杞沾光,连丹房里冒着寒气的泉眼都看清楚了,忍不住开口:“问你个事,呃,你那会儿,我们丹崖宗的护宗大阵一直没能打开么,怎么我见你对寰华殿里的情形一点儿也不清楚?”   若非万不得已,红笺尽量不去问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等出去了我再慢慢给你讲。”石清响在心中如是回答。   这会儿梅杞又问了个红笺关心的问题:“法阵呢?怎么没看见丹崖宗的护宗大阵?”   马语堂道:“这就不清楚了,咱们一来就这么个样子。”   红笺不知道他这“咱们”,指的是他与宁醉二人,还是连戴明池、齐天宝等人都包括在内。   石清响开口:“既是要靠上古灵泉才能开启,我猜它不是个咱们寻常所见的法阵,山川脉络、流水甚至阳光和风都可能是它的阵盘与阵旗。”   宁醉吃惊:“这么玄乎?”   石清响笑了笑,他虽然笑,却没有人敢往他脸上看。   梅杞“啧啧”两声,道:“那这还毁不掉了。”   诸人又聊了一阵,齐秀宁提议道:“梅师兄,咱们走吧,也好叫石师兄早早回去休息。”   梅杞“啊”了一声,连忙道:“石师弟,你没事吧?光顾着说话,都把你身体不适的事给忘了。”   石清响摇了摇头:“没事,我也早想过来看看马、宁两位师兄。”   话虽这样说,众人却都看出他精神远不如刚一见面的时候,梅杞不敢再耽误,赶紧带着两人同马语堂和宁醉告辞,原路返回。   出了元必简的洞府,三人一路下山。梅杞道:“师弟你快回去歇着吧,我和师妹去穆逢山那里看看。”   齐秀宁亦道:“师兄好好休息,我们回来再去看你。”   石清响应了,传声将窦东阳喊来,吩咐他陪着梅杞和齐秀宁去香积峰,石清响则自己返回洞府。   红笺想起此前元必简同梅杞等人的对话,不由有些担忧:“他们不会是想要对我师父师伯不利吧?”   石清响未答,过了一会儿,在心中道:“等等看,穆逢山那里有什么最新情况。他们回来会说给我听。”   这会儿他倒出空来。还记着刚才红笺那问题。直到他进了洞府。坐到自己的座椅上,将身体后仰至几乎躺倒,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方才道:“当日我回来得太晚了。等我再有机会进到寰华殿,殿中情形与今天看到的相比完全是两副模样。”   “怎么?”   “那时候丹崖宗的上古灵泉比现在强大得多,已经有了化形的能力,不再需要借助于修士的力量便可随意操纵护宗大阵,我们大家很难琢磨它的喜好。传宗玉简上的沟通之法形同虚设,不管是戴明池还是季有云,都不敢轻易打它主意。它成了一个独特的存在。”   红笺吃惊非小,先前在宗门秘境里上古灵泉曾通过幻境向她表达了对于化形的向往,也不过往后三十余年。上古灵泉怎么突然能够化形了呢?   她此时正向“同心蝶”施展着《大难经》,心绪这一剧烈波动,石清响马上有所觉察,他道:“跹云宗的木系灵种被蒲平平自秘境里带回去,交给了戴明池。后来便是你今日所见的这位梅杞,不知由何处知道木系灵种对上古灵泉有着莫大吸引,他带着木系灵种来到赤轮峰,妄图引得上古灵泉现身,结果弄巧成拙,不但自己身死,木系灵种也被上古灵泉得到。”   红笺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时候,丹崖宗怎么样?”   “上古灵泉对丹崖宗的修士们还算关照,天下再乱,丹崖宗的人只要不出丹崖五峰,便可保住性命。”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操纵着改变这结果?   这一次由于他的干涉,木系灵种被自己得到,此时已经同自己的水灵根融为了一体,可红笺想起当日木系灵种听说上古灵泉在打它主意时,那慌里慌张呼天抢地的模样,又觉着这话很难问出口。   石清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它始终不是人,随着它越来越强大,它要去找寻木系灵种那样的存在继续晋阶,在我们找到蜃景神殿之前,它已经决定要打开天幕,使两片大陆之间变得畅通无阻。”   红笺明白了,正因为上古灵泉不是人,不存在人的感情,所以天幕打开之后会死多少人根本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发寒,向石清响道:“你做的对!”   躺在黑暗中的石清响动了一动,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在心中道:“我知道你会这样想。”   是吧,他本就应该很了解自己……红笺晃了一下神,不再继续想下去。   “你歇一歇吧,折腾这一番是不是很累?”   “不,不累,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石清响不愿意就此停下联络,就这么躺着,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心底的波动,他有一种置身明媚春日清风海上的错觉。   红笺笑了一声,再说话却透着几分慎重:“那好,我说了。寰华殿里的情况你看到了,传宗玉简里所说的阵眼,我觉着应该就是那泉眼,除了这个,我没发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且不说师父的元婴进入泉眼之后是否会有危险,要进入那间丹房已是困难重重。两个金丹,元必简,还有那张符,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确实不好办,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戴明池在闭关,无法当即赶来,最麻烦的那张封禁符反到不用牵扯咱们太多精力,只要将它打烂就可以了。”石清响分析道。   “肯定会惊动戴明池吧,若是能影响到他的心境,叫他晋阶失败那就再好不过。”   石清响笑了笑,他沉吟良久,心中电闪而过的都是如何破解其它几道难关:“马、宁二人,修为不是很高,不过他们肯定可以同元必简随时联络,要为你师父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就必须将他们三个同时除去。看来我们眼下需要调集手头上所有的力量,趁着戴明池不在,在赤轮峰打一场硬仗啊。”   “那就赶紧谋划安排吧,需要我做什么?”红笺早看这些鸠占鹊巢的敌人不顺眼,听石清响的意思这次出手要来把大的,将他们一股脑除去,登时难抑激动。   “先别忙,咱们一起好好考虑周全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的箭,一旦失败,你师父没能打开护宗大阵,咱们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这个……”虽然很不愿去设想,这却是不得不提前考虑的情况。   自己这些人全部参与进去,到时却无功收场,待等戴明池破空而来,发现元必简死于非命,大伙能不能把手尾及时收拾干净?   莫忘了还有季有云和他的《大难经》,到时谁有能力能抵抗住化神的报复?   等等,元必简是元婴后期,此番要除去他不能“乒乒乓乓”大战三百回合,必须无声无息一招置其于死地,还要小心不令其元婴逃脱,难度可是不小。   红笺问道:“谁去杀元必简?”   “谁能杀他?只好是英明神武的你亲自去了。”石清响语带调侃。   “石清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红笺急了。   “呵呵,好吧,我去,我去总行了吧。”石清响仿佛能看到红笺急得跳脚,不由笑出声来。   “这还差不多。”红笺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你去也需得特别小心啊。”   “等我好好掂量一下。你和你师父对付两个金丹没有问题吧?”   “姓宁的那个是金丹后期?他是什么灵根?”   “他们俩和元必简一样,都是金灵根。”石清响道。   “那没问题。”红笺对付水、金两系的修士最是有把握,一听马、宁二人都是金灵根登时放下心来。   两个人便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窦东阳进来向石清响禀报梅杞和齐秀宁已从香积峰回来,要进洞府来看他。   石清响起身相迎,梅杞乐呵呵地进来,一见面便道:“石师弟,我们来同你说一声便要走了。”   石清响微微皱眉:“这么快?”   齐秀宁跟在后面解释:“梅师兄要赶去丹凤处理陈家的事。”   梅杞笑道:“这次来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等忙完元师叔交待的事我再回来看你,缺什么只管叫唐师兄的弟子给我传信,千万别客气。”   石清响点头称谢,梅杞又道:“这么来去匆匆的,和石师弟真是没有相处够。方才我按元师叔的意思跟穆逢山说了,丹崖宗孙幼公那一支还有两个元婴,正是那方红笺的师父师伯,我叫他干脆便宣布说这两人同魔修有勾结,将人拿下交给咱们带走。我看穆逢山‘哼哼哈哈’的,似乎不大想照办,等我们走了,你有空再敲打敲打他。”   ☆、第二百五十八章 布局   虽然梅杞和齐秀宁计划要走,但得石清响盛情挽留,他俩还是在丹崖宗多呆了一天。   这一天直将穆逢山愁得头发都白了。   化神的弟子不能得罪,可真叫他照梅杞所说随便入霍传星和闫长青于罪,他又一万个不愿意。   到不是同这二人有多深的感情,实是穆逢山还想着能彻底收服宗门水修,真要这么一闹,丹崖三大峰剩下的水修非走个干净不可,只剩下木灵根修士的丹崖宗,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提穆逢山暗自埋怨石清响多事,单说梅杞和齐秀宁多在丹崖宗盘旋了一整天,由师侄窦东阳带着欣赏各峰风景,接受穆逢山等人的曲意奉承,过得好不自在。   到了第二天,梅杞同石清响依依惜别,起程前往陈载之的老家丹凤。   丹凤不远,直接飞的话半日即到,不过自丹崖宗欲往丹凤,必先经过桐城。   齐天宝活着的时候对自己的家族十分关照,齐家子弟在符图宗人数不少,练到金丹的也有好几个,齐天宝之死对桐城齐家宛如塌天一般,齐家为其建衣冠冢,并全城悬挂白幡。   梅杞和齐秀宁既然路过,不能视而不见,只得降落,到坟上祭奠一二。   这本就在梅杞的计划之中,既然耽误了,索性在桐城歇息一晚,接受齐家示好,并让出空来给对方准备礼物。   齐家给梅杞和齐秀宁特意安排了单独的院落,幽深僻静,灵气充盈。   到了二人元婴金丹这种程度,夜里已经很少再需要酣睡,尤其处于这等陌生的环境,两人都是通过入定打坐来恢复白天的消耗,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到了半夜,齐秀宁突然自入定中醒来,她的神识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但却莫名静不下心来。   齐秀宁试了试发现无法顺利地再次进入浑然忘我之境。只得起身下榻,在窗前站了一阵,推开房门,走出屋来。   她住的屋子位于庭院西北角,紧靠小桥流水,水是自桐城清水河上游引进院子里的活水,池塘里鱼游虾戏,几株睡莲颜色各异,月光下花苞半开,亭立于水上。   如此美景。齐秀宁却无心欣赏。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着说不出的烦躁,莲叶上一只青蛙刚开口叫了半声,便被她抬手一道白光准确打中,蛙鸣声戛然而止。   一阵晚风吹来。天空有片阴云自月亮下飘过,挡住了洒向这院子的月光,四下徒地一暗,接着很快恢复光明。   就在这刹那间,齐秀宁却敏锐地感觉到池塘水面飘过了一片不属于云彩的倒影。   她心下凛然,抬头去寻,天上却了无踪迹。   刚才是什么东西?竟叫她隐隐觉着有些眼熟。   齐秀宁扭头向庭院南面的竹林望去,自她这里恰能望见林中露出一抹飞檐,梅杞就在那竹林小楼中歇息。   齐秀宁微一犹豫。决定先不招呼梅杞,自己悄悄跟去看看。若真像她想的那样,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件大功劳。   齐秀宁驾起飞行法宝出了齐家的院子,以她的神识可以感觉到远处夜空有一缕黑色絮状物,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正随着风速度极快地往桐城城外飘去。   这东西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勾引着她的回忆,叫她既痛苦又兴奋,就像这么多年始终纠缠着她的那场噩梦。   自魔域归来之后渐渐平静的暴戾之血开始沸腾,齐秀宁锁定了那缕黑絮,保持着数里的距离,径直追了下去。   出了桐城走不多远前面是一大片光秃秃的沙地,没有水源,没有作物,月光照在地面上,那些细小的沙粒泛着银白色的光辉。   就在这沙地中央,独独立着一株两丈多高的异树,这树花枝纤细,躯干窈窕,叶子细长如柳,枝干上缀着碗口大的花朵,大红色的花朵盛放在月光下,就像树上燃烧着一个个小火球,端得艳丽无比。   那缕黑絮飘到这里徐徐降落,围着这株奇怪的花树绕了一圈,将它笼罩起来。   齐秀宁离远看到这一幕眉心一跳,这树她认得,名叫“锦青”,她上次见到“锦青”还是在天魔宗,这种没有魔气便无法存活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桐城?   这团魔气又是自哪里飘来的?   没想到那些在道修大陆像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魔修竟然是藏在了这附近,也是,桐城是齐天宝齐长老的老家,不管宗主还是季有云,大约都想不到要到这里来搜捕,那些魔修正是钻了这样的空子,他们未料到自己竟会由此路过。   齐秀宁不由暗自庆幸,她立时降落下来,在石头后面藏好,收敛气息,等着看那棵树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   过不多时,魔气散尽,沙地上的那株“锦青”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浅红色衣裳的高挑女郎。   这姑娘看背影头发甚长,腰肢纤细,薄薄的衣裳贴在身上更显得身躯凹凸有致,如此一个妖娆美人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只有叫人拔不开眼睛之感。   但齐秀宁不是男人,不会为这等美色所诱惑,她在天魔宗呆了二十年,清楚的知道前面沙地上这女子是个魔修,并且修为还不低。   不过这魔女没有结婴,距离这么远应该发现不了自己。   齐秀宁悄悄施展了一个“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女子到底在做什么。   “凝神注目”的效果立竿见影,一经施展,齐秀宁顿时觉着精神更加集中,眼睛也看得更为清楚。   那女子像是在跳舞一样舒展手臂做了几个动作,等齐秀宁意识到对方是在施法的时候为时已晚,她只觉脑袋里一阵晕眩,人已经身不由己地站起来,向着那沙地上的女郎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女郎停下来,转过身,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齐秀宁,待等齐秀宁走到身前,她露出甜死人的笑容,伸出手掌在齐秀宁眼前晃了晃,见她没有反应,笑道:“也不过如此嘛,一个金丹初期的小道修,不用小叔叔出手,我也搞得定。”   齐秀宁先前藏身的石头附近,有人出声道:“不要大意,我一路跟她过来,这女修对咱们熟悉得很。”   这两个人正是程田和程情情。   程田眼见侄女控制住了齐秀宁,飘然出来,抬头看看月亮的方位,道:“时间差不多了,这里交给你,我回去照顾下符图宗那元婴。”   程情情慵懒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自会把她全头全尾送去丹崖宗。”   “你仔细些,出了差错可不是闹着玩的。”程田看侄女这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不放心,额外又多叮嘱了一句。   “真啰嗦,你那里别坏事才是正经,快盯着那姓梅的去吧,别记错了,只要丹崖宗护宗大阵一开,就立时动手取了他的狗命。”   程田向来拿这侄女没有办法,当下不再多说,“砰”地一声化身为一团黑光,向着桐城方向原路返回。   程情情等叔叔去远,转头似笑非笑又将呆站着的齐秀宁打量一番,伸手在她脸上狠狠拧了两把。   她见齐秀宁神色木然全无反应,才挽住齐秀宁的一条胳膊,亲亲热热地道:“就为你个死丫头,叫我大老远跑了来,这就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等梅杞发现齐秀宁不见了踪影,已经是天过四更。   梅杞打着坐突然觉着外边风越刮越大,“呜”的一声低啸,吹开了阁楼上的窗户。   数百株竹子的叶片沙沙作响,吵得他心中难安,梅杞这才调动神识,逐渐笼罩了整个后园。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齐秀宁的住处竟然一点声息也没有。   梅杞开始还未在意,直到他将整个后园找了个遍,没有发现齐秀宁,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自住处飞身而出,赶到齐秀宁落脚的地方,里里外外察看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敢再耽误,连忙施展了“求根溯源”。   此时距离齐秀宁追出去只隔了两个多时辰,“求根溯源”之下还能发现不少痕迹。梅杞发觉齐秀宁不是遇到敌人松了口气,但她招呼也不打便这么独自离去实在古怪,梅杞索性顺着线索追了下去。   他很快追至那片沙地,沙地上不便施展“求根溯源”,但往前去不远,梅杞又发现了蛛丝马迹。   齐秀宁是自己赶过来的,开始的时候还躲躲闪闪怕被人撞见,但在这附近,她等到了同伴,两个人会合之后相携而去。   几株沙地上顽强生长的小草此时气息奄奄,梅杞小心地拔起一棵,端详片刻,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草叶上染到的真是魔气,这才若有所思地将那株草收进了乾坤袋。   也就是自己凑巧将发现齐师妹秘密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真等天亮之后,这些草早化为飞灰,阳光一照,罪证全无,谁会相信齐师妹竟暗中与魔修还有着勾结?   梅杞自觉已是元婴,在这桐城一带没有敌手,全未料到此时有一个修为还要高过他的魔修正不远不近地吊在他身后。   ps:   5月20日,第二百五十八章,   520遇见258,这是我和你们的情话。   谢谢副版阿陈,谢谢每一个爱心渔的书友。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发动   “同心蝶”的寿命是三天,这三天里红笺和石清响藉由它聊了无数的话题。   “为什么突然要将你知道的那部分《大难经》告诉我?不是说我现在还不能学么?”   石清响突然要教她《大难经》,红笺十分意外,意外之余,又有些不安。   “是不是杀元必简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意外?你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元必简自然很难对付,不同于炼魔大牢季有云网罗的那些高手,他从金丹便为戴明池出生入死,应对意外的经验极其丰富,又是金灵根,对此前生和他打过无数交道的石清响一清二楚。   石清响虽然做着最坏的打算,却宽慰红笺道:“我又不需光明正大的同他交手,偷袭取他性命应该不难。至于《大难经》,反正早晚是要给你的,你先记下来,等结婴之后再学。”   “那好吧。你一定要仔细打算。齐秀宁他们多留了一天,一天时间够安排的吗?”   “够了,只需赶赶路,论修为他们比程氏叔侄差得远。”   “啧,当初我刚认识程情情,还想要杀她来着,没想到如今要靠他们来帮忙,日后你准备怎么安置程氏一族?”   “先都争取着活下来再说吧,对于程氏一族,保持现状是最好的,若真有那么一天,戴、季二人伏诛,只要咱们足够强大,完全可以控制住事态,到时咱们想办法打开天幕,帮他们回到那边去就是。”   红笺咋舌,叹道:“好了不起的想法,那需得我们都是化神才行。”   “你若成不了化神,那是我的责任。”   “别这么想,你已经改变了很多不好的事,天道也在因此发生着变化,这些变化好的坏的都有,咱们没办法尽数提前预知。我会有自己的选择,是你控制不了的,日后能成为化神也好,不能也罢,都是我自己的因果。”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所以红笺笑了一声:“我怎样只有我自己说了算啊,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石清响默然片刻,温柔地回她:“好,听你的。”   这些说定,红笺还有一个顾虑。届时石清响对付元必简。自己和师父在寰华殿同时向马、宁二人出手。再然后师父要元婴离体进入泉眼,这个过程不知会有多长,连番打斗会不会引得丹崖宗这边的元婴警觉?穆逢山会不会横插一记?   石清响沉吟道:“你与其担心这个,到不如主动出击。霍传星那里你们准备一直瞒着他么?”   “这个,我要问过大师伯,要说也是大师伯去和他说。”   目前便是井白溪也只知道诸人计划着由闫长青去试着打开护宗大阵,没有人敢告诉井白溪关于他夺舍还做着两手准备,若是大阵顺利打开,闫长青平安无事,便安排他夺舍齐秀宁,一旦失败,他接管的将是师弟闫长青的身体。   “你师祖会收他为徒。他品性是没有问题的。这么多年他守护着晚潮峰,也足以证明这一点。告诉他,叫他到时候去缠住穆逢山,令穆逢山没有精力关注其它。”   “我马上去和大师伯说。正好梅杞来闹出这么多事,二师伯听到风声。担心之下去向宗主表表忠心也不奇怪。”   “不错,转圜示好,这正是他最擅长的。”石清响道。并且这么大的事,若是将霍传星排斥在外,不管结果如何,必将在霍传星心中留下芥蒂。   时间飞快地过去,就在齐秀宁于桐城失踪的第二天一大早,霍传星最先有所动作,他独自去了香积峰,找到宗主穆逢山密谈。   等见了面,两厢都很客气。   穆逢山看着这宗门现如今资格最老的元婴水修,一时摸不清他的来意,打了个“哈哈”:“传星今日怎么有空,我都不记得你上次来我这洞府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霍传星明显是有求于人的模样,态度十分恭谨:“过去是传星的不是,应该常常过来听宗主的教诲,今天我本想带着闫师弟一起过来,不过闫师弟刚刚结婴,境界还未巩固下来,正在闭关修炼,我没敢叫他分心。”   穆逢山诧异了一下,不过霍传星这态度真是叫他不能再满意了,他便顺着霍传星的话问道:“长青的情况怎么样?”   霍传星回道:“少说还需要十几天的时间。”   穆逢山点了点头,霍传星突然上门,叫他不由地猜测是这两天梅杞缠着自己提的那要求走漏了风声。   宗门水木两系虽然有诸多矛盾,毕竟从建宗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打断骨头连着筋,看来就连自己身边给晚潮峰通风报信的也大有人在,穆逢山心下凛然,暗忖幸好自己没有答应梅杞,这不是,霍传星找他低头来了。   不管怎么说,结果总是好的,梅杞那里就先应付着,等戴明池出关了再说。   穆逢山笑道:“你看看长青需要什么,不要有顾虑,只管向宗门开口。传星你来得正好,我这些天想着咱们的宗门变革,有些初步的想法,涉及三大峰水修这一块儿,你来同我合计一下。”   霍传星这会儿已经落座,听着穆逢山说这个正中下怀,他要谈宗门变革最好,不管怎么改,说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完的。   当下霍传星微微欠身,微笑道:“谨遵宗主之命。”   辰时将至,“同心蝶”的寿命还有最后半个时辰。   “足够了,你和你师父也要做好准备,他的元婴进入泉眼之后,你们要随时保持着联系。”石清响做着大战前最后的梳理,以免众人还有什么疏漏。   “嗯,我们准备了一对儿‘流水知音’,到时师父的元婴会带着这法器下去。”   “那行,开始吧。”   石清响传递出“开始”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元必简的洞府门口。   而红笺和闫长青借由“仙霓霞光”的遮掩,悄悄自赤轮前峰进入寰华殿,正在往后殿那间丹房靠近,井白溪元婴所呆的那坛子由闫长青捧在了怀中。   “元师叔,急事求见。”石清响沉声道。   元必简很快有了回应:“进来说吧。”   天刚亮,元必简想不出这个时候石清响所说的急事会是什么,宗门的事?可宗主的这个弟子因为道魔同修陷在死生关头苦苦挣扎,自顾尚且不暇,宗门若是出事谁会想着先知会他?   可就元必简所见,这石清响性情极为坚韧,若非真正有事,他也不会冒然跑来找自己。   果然就见石清响匆匆进来,离着他丈许远站定行礼,口中急道:“师叔,梅师兄急信,他和齐师妹在桐城遭到魔修暗算,齐师妹下落不明。”   石清响心中有数,依他和元必简的熟悉程度,一丈远便是两人的极限距离,再接近稍许便会引起元必简的警觉。   偷袭要施法,施法便会有灵气波动,这个距离下动手要冒很大的风险,但也比未等动手便惹对方生疑要好。   而梅杞遇袭便是最合适的见面借口,元必简知道梅杞、齐秀宁这次是奔着石清响来的,相处“融洽”的师兄妹相互间能够联络最正常不过。   除此之外,石清响也不可能先于元必简得到什么十万火急的消息。   果然元必简大吃了一惊:“魔修?魔修怎么会出现在桐城?”   他霍地站起身,先前南宫久帮着季有云去剿灭天魔宗余孽那回事他是知道的,难不成那些魔修弃家而逃,藏到了桐城伺机报复?   元必简皱起眉头,梅杞送信给石清响,自是想通过石清响向自己求救,毕竟宗门的元婴就属自己离着桐城最近,只是眼下宗主闭关,上古灵泉全赖自己守着,又哪里走得开?   说不得,只能通知穆逢山带人赶去看看……他缓缓坐下,问石清响:“信呢?”   “是张传讯符,已经毁掉了,不过梅师兄还捎来了这个……”   石清响拿出来的是一大块衣裳下摆,布料颜色素雅,元必简一看便知这是从齐秀宁前日所穿的那件衣裳上扯下来的。   齐秀宁的衣裳是件对水、火、尘均能起到一定隔绝效果的法器,如今虽然已经损毁,但毕竟异于寻常衣料,石清响一将这块破布展开,元必简便由上面的血渍感觉到了丝丝魔气。   石清响打开碎布的时候,已经趁机上前了两步,此时作势要将这证物交给元必简,又上前半步,身体前倾。   不足三尺的距离,二人之间正蒸腾着魔气,不可能有比这更适合出手的机会。   石清响的手借着碎布遮掩暗掐法诀,灵气微微流动,真元疾出。   为了杀元必简,石清响拿出了他最强的法术“光阴箭”。   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线悄无声息穿透碎布,直射元必简的心口。   与此同时,守在寰华后殿丹房门口的马语堂、宁醉尚未察觉有异,潜藏在旁的红笺借由那只垂死的“同心蝶”先一步感应到石清响已经动手,她对闫长青做了个手势,两人同时抢出施法,分取各自的目标。   ☆、第二百六十章 告捷   “光阴箭”射向了元必简。   虽是偷袭,毕竟还隔着三尺的距离。   石清响施法时道基魔种一齐运转,灵气波动尤其强烈,对元必简而言虽然事起仓促,他还是敏锐地发觉了危险,身体微动,往旁躲了一下。   但叫他骇然的是那道袭来的光宛若游蛇,竟也随之动了动。   这是施法之人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   电光石火的一瞬,他选择往左躲还是往右躲完全未及思索,这石清响是怎么蒙上的?   “光阴箭”正中元必简心口。   石清响还未及松上口气,却随之心中一凛,中是中了,血并没有随之喷溅出来。   他已经不及去想在元必简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刑无涯殒落,符图宗由此得到了太多的好处,元必简多出了保命之道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那块染着血渍的破布受到灵气席卷飘了起来,将两人的视线隔了一隔。   石清响掐法诀疾向后退,先祭出来的是一件防御法宝,因为法宝不像功法可以深藏不露,他的每一件法宝都不是特别有来头,不过这时候生死只在瞬息,施展防御法术应对元必简稍有不及。   果然石清响的法宝刚一出现在空中,元必简的反击便到了。   金光在昏暗的洞府内亮起,防御法宝一息即碎,但石清响借着这刹那工夫和退开的距离终于在被斩中之前施展出了防御法术。   金光和墨绿色的盾墙交会在一起,封闭的空间突然刮起狂风,那块衣襟下摆在灵气的漩涡中打了个旋便被搅得粉碎。   偷袭发动时双方距离太近,石清响虽然往后退了稍许,双方也在一丈之内,这种距离下斗法,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乱流如刀,不停切割在两人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瞬间石清响和元必简身上便多出来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远远飞溅出去。滴落在数丈之外的墙上地上。   便在这种情况之下,元必简也未站起身来躲避。   石清响由此知道元必简适才被“光阴箭”击中,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浑若无事,体内必然受创极重,他又没有时间服下救命丹药,故而不敢做大的动作。   此时“同心蝶”已死,石清响不知道寰华后殿里的情况,但见元必简忽而面现焦虑,估计红笺那边应该是极为顺利,不能再拖了。若要不引起丹崖宗的人注意。必须速战速决。   利弊得失无需再衡量。石清响下了决心,脸上黑气大盛,那道墨绿色的盾墙猛然向着元必简推进了数尺,真元在“嗡嗡”震动。金系法术渐从盾墙穿透。   突然之间像水烧到沸腾,真元震颤声戛然而止,石清响的防御法术碎裂开来,在虚空中散作大片的流光溢彩。   光晕泡影之中飞起了大蓬的鲜血,元必简的法术到底斩伤了石清响,作为交换,石清响的手掌重重拍在元必简前胸,距离肉身尚有寸许,被一块小小的镜状法宝挡住。   石清响认得。这是元必简前世便有的法宝“袖星”!“袖星”不但是件防御法宝,更有吸取真元的作用。   这是他杀死元必简的最后一道障碍。   被法术斩伤的同时石清响已经运功封闭了痛感,血在流,真元消耗极快,竟有无以为继之感。他身体内道基魔种之间一直维系的平衡被打破。   石清响觉着耳鸣心跳,眼前发黑,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元必简身不能动就坐在他触手可及之处,这场搏命,胜利者终究是他。   他右掌抬了抬,将“袖星”向上稍做牵引,左手拇指、中指飞快地掐了个法诀,“光阴箭”再次出现距元必简只差了半尺,半尺以寸计不过五寸,这等距离,元必简再无可能避开。   元必简面如金纸,眼睁睁看着这道诡异斑驳的光线透胸而过,“砰”,将他先前强行封闭的创口直接打穿。   石清响距离元必简太近,当即被喷溅了一身的血。   “袖星”垂落,再无隔挡,石清响踉跄了一下手掌撑在元必简身上。   元必简的肉身在承受了两次“光阴箭”之后再经不起任何碰触,何况石清响掌上还充斥着大量的法力。他的身体干瘪下去,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   是爆体一搏还是逃命,元必简没有太多犹豫,他也看出来石清响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撑着,这等形势之下他逃脱的机会很大。   至于逃掉之后丹崖宗这么多修士,从哪里不能夺舍一具身体?主意已定,元必简抛弃肉身元婴出窍。   他的身体随着椅子向后翻倒,石清响站立不住,连人带椅同元必简的肉身在血泊中滚作一团。   石清响也看出来元必简要跑,若是护宗大阵打得开还好,一旦失败,再走了活口那对众人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他此时眼前明暗交接,幻象连连,能保持着脑袋里清醒已是不易。   道基魔种将他的身体当做了战场正斗得翻天覆地,石清响实是调动不起一丝真元来,无奈之下只得强运功法气向上行,他不运功提气,血还能勉强呆在经脉中,这一胡来登时便张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暗红色血雾不偏不倚将元必简的元婴笼罩在当中。   元婴是灵体,按理沾不到鲜血,可石清响的血中带着大量的魔气,元必简的元婴避过了鲜血却被黑色魔气闹了个灰头土脸。   石清响强撑着取出“天魔圣身”,向着元必简的元婴扔了过去,喝道:“去收!”   元必简曾听南宫久详细形容过天魔宗余孽手中的那件魔器,此时一见“天魔圣身”便意识到不妙,缩成一团白光便欲遁走。   可他却不知道离体的道修元婴对魔魂而言有极大的吸引力,再沾上血中魔气,那简直就像是糯米团子滚上糖一样。   恢复自由的魔魂根本不等石清响再以魔文驱使,便从“天魔圣身”中探出头来,如一道黑色旋风扑过去将元必简的元婴攫住。   元必简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就被魔魂拖入了“天魔圣身”,这世界终于清散了。   石清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翻身倒在元必简的尸体上。浑身浴血,简直连抬手去拾取“天魔圣身”的力气都没有。   杀死元必简,只是成功扫除了障碍,结果如何还要看寰华殿那边,石清响不敢歇息太久,取出颗丹药来吞下,调息片刻,扶着倒在身旁的椅子慢慢站起身。   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天魔圣身”收了起来。   目睹方才那一幕,石清响亦不由暗自凛然,这魔魂对元婴表现得如此贪婪。幸好一直未叫它接触到井白溪。   井白溪的元婴现在便在寰华殿。自己过去。总需特别小心,将“天魔圣身”和外界彻底隔绝才行。   退开几步,石清响回头打量这洞府里遍地血污和施法的痕迹,不由有些头疼。   若他身体无恙。现在最该做的便是毁尸灭迹,以他的经验,费上一番手脚,就算戴明池亲自来也查不出究竟,可是现在,他也只能硬撑着胡乱掩饰几下。   只希望寰华殿里一切顺利,护宗大阵打开,丹崖五峰成为无惧戴明池、季有云的存在。   那自己便无需再掩掩藏藏,可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联合小瀛洲,争取各大宗门,再加上赤金火山里的灭云宗,有这么多帮手,和戴明池、季有云慢慢斗就是。   身体的隐患这一次终于暴露出来。他也该好好想想解决的办法了。   石清响一边往寰华后殿去,一边暗暗思忖。   此时的寰华殿,红笺和闫长青已经顺利得手。   马语堂和宁醉遇袭之后第一时间送出了消息,只是他们求救的对象元必简此时自顾不暇。   救星迟迟未至,以他们的修为,哪里是这师徒两个的对手。   闫长青收拾了金丹圆满的马语堂,扭头去找宁醉,却见那符图宗的小子脖子上开了个大洞,险险尸首两处。   闫长青其实有分出神识来关注着红笺那边的战斗,对红笺出手袭杀一个金丹后期,他还是颇有信心的,毕竟这混账连自己都偷袭过,只是结束的这样快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见那死去的符图宗弟子大瞪着两眼满脸惊骇,似是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不由冷冷地道:“好,就是要叫你们死不瞑目。”   红笺不敢耽搁时间,得到师父这句类似褒奖的话,并未露出喜色,而是道:“师父,你别出手,那封禁符我来毁去。”   封禁符上附有戴明池的一缕神识,碰触它的人会直接映入戴明池识海,而这不是“仙霓霞光”所能遮掩的,换言之,毁掉封禁符的人必将为戴明池所知晓。   红笺本来就是戴明池在捉捕的人,再多一项罪状无所谓,闫长青却不宜暴露自身。   闫长青知晓利害,抱着井白溪的元婴守在一旁,等红笺驱使着“中空剑”将封禁符斩得粉碎。   丹房的封禁被破除,到这时候,闫长青再无顾忌,他道:“我去了。大师兄,我若回不来,你便来接管这具身体。”   井白溪吃了一惊,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夺舍的身体已经准备妥了,你定要把护宗大阵打开。”   闫长青不同他多说,长声笑道:“好歹是元婴,比你从金丹再修炼强得多。”   他抱着那坛子盘膝坐下,稍停,元婴离体,看那元婴的眉目同闫长青一模一样。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便欲往那冒着寒气的泉眼而去。   红笺提醒道:“师父,别忘了以‘流水知音’联系。”   闫长青的元婴将手中的“流水知音”扬了扬,那模样更像是在挥手告别,红笺心有所感,忍不住道:“师父,千万小心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捉婴塔   闫长青的元婴在红笺的目送下进入了泉眼。   井白溪神识不能及远,耳听外边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由十分不安,问道:“怎么样了?”   闫长青此时已经运转了“流水知音”,他在泉眼中的所见所感通过这个法器直接传到红笺的识海。   “师父已经下去十几丈深了,底下很黑,雾气很重,好在尚未发现对师父的元婴有什么害处,师父一边向下去,一边试图联系上古灵泉,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的发现。”   红笺知道大师伯焦急,连忙将传回来的消息同他分享。   “下面的通道很狭窄,并且一直没有遇见岔路,若有线索师父一定不会错过。”她顿了顿,又道:“师父说叫师伯放心,下面很安全。他隐隐感觉得到上古灵泉的存在,但对方对他的灵犀秘法全无反应。大约是距离相隔还远,他再找找,叫您别着急。”   井白溪喃喃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他没事就好。”闫长青临去那番话对他冲击太大,令他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稍停片刻,红笺“咦”了一声,向井白溪通报:“师父遇上地底泉水了。”   井白溪精神大振:“是上古灵泉吗?”   红笺回道:“不是,不过这股灵泉在向上涌,照现在的速度,至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从泉眼中冒出来。”   井白溪沉吟:“这到古怪。”   闫长青也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说实话,刚才迎头碰上这泉水,他着实激动了一番,可一接触到水,他便知道自己是空欢喜了。   他的元婴沾不到水,也对迎面而来的泉水形不成任何阻碍,这也就是一道普通之极的地下泉,水中虽然带着不少灵气,却怎么也称不上是上古灵泉。   泉水上涌。闫长青的元婴在水下摸索行进。   井白溪感觉很受煎熬,同红笺道:“将‘流水知音’给我。”   红笺依言将法器交给了大师伯。   自闫长青的元婴进入泉眼,到现在已差不多过去了一刻钟,就是说戴明池也察觉到寰华殿出事这么久了,他会选择直接出关杀过来,还是相信元必简足以看住上古灵泉而他按兵不动继续闭关,这都是很难估计的事情。   红笺难掩焦虑,忍不住抬头四望,这寰华殿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石清响为什么还没有到来?   到现在元必简没有跳出来阻止。应该是他那里得手了。可元老贼毕竟是元婴后期。石清响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伤重困在老贼洞府里不能挪动?   井白溪突道:“你师父在下面遇到了些古怪,不知是否与上古灵泉有关系。你师父说他要靠近了看看。”   “什么古怪?”闫长青在地下遇见的任何一点意外都叫上面的人悬心。   “前方有东西挡了一下水流,具体什么情况要等他到眼前了才能知道。”   会是上古灵泉出现的征兆吗?红笺不知道,既然师父的元婴要接近那东西。应该是神识已经查探过了,没有发现危险。   “哒!哒!”寂静的寰华殿突然传来脚步声,与此同时,红笺的神识察觉到自元必简洞府的那条通道过来了一个人。   是石清响,他走得极为缓慢,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洇透,整个人看着狼狈之极,红笺吓了一大跳,可更叫她吃惊的还是石清响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在有光亮的情况下看清楚石清响的模样。红笺恍然明白了何以从戴明池到季有云,人人都觉着他病重即将不治,为什么先前即使在她和石清响独处的情况下,石清响也仍然要以何风的面目示人,实是这张脸看上去太恐怖了。   石清响的眉眼五官还是他十几岁时那俊秀的样子。若在阴暗处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会引吸旁人全部的注意,可此时在阳光下他的脸色黑白交错,像是肌肤之下有几条黑色的蚯蚓在剧烈挣扎,一个弄不好便会破体而出。   除此之外,石清响的半边脸直至脖颈长着大块大块的腐斑,正像当初红笺在何风胳膊上看到过的一样。   这是要控制不住道魔冲突了么?红笺一个箭步迎面冲过去,急问:“你这是怎么了,这边暂时没事,你别着急,赶紧给自己想想办法啊。”   石清响站定,表情有些不自在,滞了滞方轻声道:“不要紧,我服了丹药,过一会儿就会好转。我现在若是不运功,就是这个样子,吓着你了吧,等一会儿,等我能调动起来真元就好了。”   红笺险些落下泪来。   道侣是什么,红笺心中其实全无概念,尤其是石清响所讲叙的那等生死相托的爱侣,红笺很难将她和他的未来想像成那般模样。   在她还懵懂不知情的时候,季有风便在她心中留下了重重一笔,季有风的死,几成她的心魔,她想不出有一天自己也会因为爱一个人去做同样的事。   石清响对她而言是朋友,是伙伴,“爱侣”这层关系便像是由天上掉下来的。   她每次一想起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便不自觉地以“一切都改变了”去推脱,很少去想改变这一切的石清响,又是为的什么。   红笺伸手扶住了他,柔声道:“我不怕,你不用遮掩,这没有什么,等你解决了功法上的冲突,自然就能恢复如常要多俊有多俊了。”   石清响苦笑了一下,换了话题:“我那边一切顺利,元必简已经死了,你师父那里怎么样了?”   红笺便将闫长青在泉眼中的情况说了说,愁道:“戴明池知道出事也有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时间是不是还来得及。”   石清响道:“应该问题不大,戴明池对他此次晋阶的机会极为看重,轻易不会放弃。不过还是需要快些,咱们过去看看吧。”   红笺不再多言,将石清响扶至丹房。   现在的情况是全靠闫长青的元婴在地下摸索,谁都帮不上忙,石清响过来也只是随时掌握情况图个心安,趁此机会他坐于一旁,赶紧调理千疮百孔的身体。   此时地底的闫长青却遇到了困难,在他的前面突然开始出现岔路口,神识深入进去,竟然发现岔路不远又是岔路,再前面兜兜转转,好似迷宫一般。   这简直太反常了,闫长青停了下来。   井白溪亦道:“情况不大对劲儿,长青先等等。”   上古灵泉若是怠于遵守约定,顶多避而不见,何必要故布疑云这么多此一举,井白溪将闫长青的遭遇一说,红笺也觉着大事不妙,她道:“传宗主简上并没有提到有岔路,师父再仔细观察一下周围。”   井白溪道:“此前一直没有遇见岔路口,你师父不可能走错路。”   石清响突然插言:“叫他赶紧返回,往回走试试。”   井白溪不作声,停了一阵突然语带惊惶:“怎么回事?你师父说他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红笺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同石清响相顾失色,她急切地取回“流水知音”,输入真元,果然就见师父的视角在狭窄的空间内飞快变换,岔路,岔路,还是岔路,可以想见师父的元婴已经化为一团流光,在地下努力寻找着迷宫的出口。   怎么会这样?   “会是幻境吗?”她还抱着一线希望。   闫长青尚能保持冷静,回答她道:“不是。我感觉应当是误进了一个古怪的地方,刚下来时对上古灵泉还有一丝感应,现在也被隔绝了。”   “是季有云的‘捉婴塔’。”石清响有了判断,脸色十分难看,“麻烦了,我们把季有云给忘了,他同戴明池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如此放心将寰华殿交给符图宗看管,原来竟是藏了这样的杀招。”   红笺急得额上见汗:“你既知道,怎么破解?”   “没法破解,除非杀死季有云,才能将关到这法宝里的元婴放出来。”   可若能轻松杀死季有云,诸人又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以求打开护宗大阵?   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眼看功败垂成,师父的元婴又被关入这么一个古怪的法宝中,红笺不由觉着一阵无力。   可更糟糕的后果石清响却不得不挑明:“‘捉婴塔’是季有云的法宝,一旦有元婴被关进去,季有云会立刻察觉。若他立时出发赶来丹崖宗,此时大约已经在半路上了。”   季有云修为高深,他的《大难经》一旦施展连元婴都无法相抗,石清响猜测他将“捉婴塔”悄悄留在泉眼里张网以待,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要从捉到的元婴身上得到和上古灵泉的沟通之法。   红笺一直运转着“流水知音”,故而她同石清响的对话通过法器直接传到了地下闫长青那里,闫长青乱闯了一阵,自己也发觉这半天都是在徒劳的原地兜圈子,终于停下来。   季有云已经在赶来丹崖宗的路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闫长青而言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他叹了口气,通过“流水知音”传递意念:“通知师兄,叫他夺舍吧。”   ps:   抱歉,晚上回来的晚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愿上天庇佑我丹崖   有时候,明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可下这个决断真得很难。   就像现在,红笺感觉到师父传回的意念,喉咙登时便被一股酸涩之气哽住,她努了努力,却依旧说不出话来,只得将“流水知音”交给了井白溪。   输了,不管是石清响,还是她和师父,都已经竭尽所能,他们杀死了元婴后期的老贼元必简和他两个徒弟,控制了梅杞、齐秀宁,却输在了这最后一步。   接下来,她要失去师父了。   她和师父才刚刚解开疙瘩,刚才联手杀敌,红笺觉着很安心很痛快,甚至恍惚觉着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她和师父就可以尽释前嫌,会成为天底下最亲的师徒。可突然之间,就连这么一点时间也没有了。   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井白溪神识激荡,反应强烈:“他叫我夺舍,他叫我去抢占他的身体,置他于死地!我,我……”井白溪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何等的无用,就连等季有云来,不顾一切地拼了这条命都做不到,他没有身体。   “失败了就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前辈快着些,咱们还需要收拾残局,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这个时候,大约只有石清响还能保持冷静。   他见井白溪还没有动作,沉声道:“事已至此,以丹崖宗为重吧。”   红笺听到这句话身子微震,石清响已经起身向她伸手:“丹药!”   红笺的手在抖个不停,她取出此前费尽心思为井白溪炼成的丹药,勉强劝道:“师伯,时间宝贵,开始吧,完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我来陪师父最后一程。”   理智上讲他们能同闫长青的元婴保持着联系,及时认出“捉婴塔”这件法宝,免得季有云杀到时还茫然不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在感情上,要用这样一种方式同闫长青诀别,不管井白溪还是红笺,都有些难以承受。   井白溪的元婴未遇丝毫阻碍,顺利地进入闫长青的身体,占据了紫府。   这大约是天底下最轻而易举的夺舍,修真之人泥丸宫内不能住二主,闫长青元婴在外,一感觉到师兄的元婴进入。随即便主动切断了同身体的联系。   井白溪虽是二次夺舍。但因为这具身体本身即是元婴修士。且已将神魂易主的伤害降至最低,奇迹般地竟没有当即崩坏,红笺当即将那颗丹药给他服下。   接下来井白溪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熟悉身体,炼化丹药。但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   石清响催道:“这里和元必简的洞府。都需要清除痕迹,不过再怎么遮掩,戴明池也知道是你做的,红笺你立刻送井前辈回晚潮峰去,然后不要耽搁,赶紧离开丹崖宗。”   他一安排完便对上了红笺含泪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改口道:“好吧,这里交给你。剩下的事情我去做,你千万不要停留太久。”   红笺点头,没有说话,握紧了手中的“流水知音”。   红笺要留下送闫长青最后一程,闫长青境界未稳。失去身体之后元婴能撑上一刻钟都是多的。石清响也是出于谨慎才反复叮嘱,最后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不要超过一刻钟。”   千头万绪等着他去处理,石清响站起身,吃力地背起了井白溪,快步往元必简地洞府退去。   经过这片刻的休养,清除这些地方他曾涉足过的痕迹他还勉强做得到,元必简死了,戴明池绝不会善罢甘休,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利用戴明池的怒火,寻找一只合适的替罪羊,最大可能地保护自己人。   红笺独自一人坐在泉眼旁,似乎这样离闫长青就会更近一些,然后她通过“流水知音”,低声唤道:“师父,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季有云就要来了,你怎么还不走?”闫长青的反问随之而来。   到这时候了,这老头子口气依旧强硬,红笺听在耳中,却只觉心酸无比,她柔声道:“把师父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实在是太孤单了,弟子陪陪您吧。”   闫长青默然,但他很快道:“勿做儿女之态,快些走吧。保住有用之身,早早修成元婴,到时再来定要小心,要记住师父今日的教训。”   “是,师父放心。”话虽这样说,她却没有挪地方,将手臂抱着头缩成一团,泪水慢慢流下,洇湿了一大片衣裳。   闫长青感觉得到红笺还在附近,这个徒弟从小就很有主意,经历又坎坷,到现在闫长青也渐渐习惯,不再指望着她会多么听自己的话,叹道:“以后有你大师伯在,你跟着他好好修炼,有不懂的地方要多问。”   “嗯。”红笺不由闭上了眼睛。   闫长青感觉自己正在快速地衰弱,这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有些话在心头盘旋多时,若在平日,他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可此时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终于他以十分别扭地语气道:“师父以往对你多有不公,修炼上也没有尽心教导,今日这样,师父想弥补也没有机会了,你大师伯样样强过我,往后他会代我全你我的师徒之情。”   悲伤来得这样迅疾,将红笺击个正着,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一边哭一边道:“不,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心存怨怼,还画了您的脸。”   听得她终于承认,闫长青没有生气,甚至还出人意料地笑了一声:“好了,别哭了,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兔崽子。师父当时是很生气,你要在跟前,非抓住了狠狠教训一顿不可,不过生完气又想,还好,你个小兔崽子还活着。”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师父的另一面,红笺怔怔听着。   “再说那日过后,师父就突然感觉到了结婴的契机,所以那天我说结婴还是托了你的福。”   自“流水知音”传回来的画面越来越模糊,红笺心如刀绞,颤声道:“师父,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师父只希望上天庇佑我丹崖宗。早日报得大仇,恢复宗门当年的荣光。”   “弟子必会努力去完成它。”红笺郑重应诺。   “好。”闫长青似乎也感觉到了“流水知音”有些维系不住两人之间的联系,到了此时,他也不在乎是否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当下加大了真元消耗,叹道:“当日我入丹崖宗,你师祖带着我叩拜历代祖师,我还记得他在开宗祖师灵位前说:此子性情坚毅,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来日必可光大我丹崖宗。令宗门以他为荣。”   红笺恍惚想到自己正式拜师之后。师父也曾带自己往祖师灵前祭拜了一回。好似也说过类似一套说词,当时自己正心忧姚真莫名失踪,再加上还未从化神收徒的事中回过神来,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哪有心思去记这些。   没想到这么多年师父闫长青还对师祖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我死在这里,令宗门以我为荣是称不上了,不过闫某这一辈子收过三个得意弟子,个个美质良材,春雪先去了,剩下你和载之,你们要好好的,互相扶持。日后丹崖宗会因我是你们的师父记住我。”   “是,师父放心。”红笺泣道,“师父为宗门做出偌大牺牲,是我们这些人做多少事都及不上的,来日丹崖宗重兴。您的名字必会记在每一位弟子心上。”   闫长青没有再就此话题说下去,而是催她道:“好了,话已说完,你不必等到最后一刻,这就走吧。”   此时,闫长青先前在地下遇见的那股泉水终于涌上地面,自泉眼冒了出来。   红笺以手轻掬,泉水冰寒刺骨,其中携带着大量的灵气。她没有听话离去,而是道:“师父,那股泉水流到地面上来了。”   这地下泉水的变化既与季有云的“捉婴塔”无关,只能缘自于上古灵泉的感应。   闫长青叹道:“下来不久我便隐隐感觉到它的存在,可惜我被关到了这里面,没有办法再同它联系,它肯改变地下泉水的流向,看来对灵犀秘法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红笺在“流水知音”里已经无法看到“捉婴塔”里的画面,闫长青最后这句话甚长,传到红笺识海中时断时续,随着“衷”字出口,“流水知音”失去作用,她同闫长青之间的联系彻底中断。   师父死了。   红笺强忍悲痛。按石清响的叮嘱,她此时应该马上离开丹崖宗,走得越远越好,只是看着身边正汩汩冒着泉水的泉眼,红笺不由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甘。   上古灵泉并非毫无反应,也许距离成功只差一点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最终却铩羽而归,这怎么能叫她甘心?   上古灵泉既然能控制地下泉水,这泉水能传递她的意念吗?也许能吧,当年木系灵种泡在灵液中,不是也对她的《大难经》有所反应?   红笺将手探入泉眼,施展了《大难经》,泉水流淌如故,红笺并没有觉着意外,她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一句句飞旋的都是石清响之前教她的口诀,那是季有云苦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半部经文,《大难经》三得其二,她要用其与上古灵泉取得联系。   孤注一掷不过如此,愿上天怜悯众生,庇佑我丹崖。   ps:   写这一章,花了很多工夫。   不提入戏多深,心渔想和书友们说说写这一章的目的。   什么时候,大家的喜恶,并不是基于这个人对我好还是不好,而是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正直的人,那将是废材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社会。   ☆、第二百六十三章 釜底抽薪   大约是为了利用灵泉修炼,凌虚子这丹房地势特别得低,涌出来的泉水流不出去,很快便没过了红笺的膝盖。   她的下半身完全泡在了冰冷的泉水中。   红笺却浑然不觉,她沉浸在《大难经》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冒险吗?   红笺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正停留在风口浪尖上,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但师父以性命换来的这点儿希望她想再为之努力一下。   就像师父所说的,旦有一线希望,也要尽全力去试试。   至于这部分的《大难经》不可轻学,学了之后会有诸多害处,这个问题还是等有命活下来再说吧。   水漫过了丹房的门槛,汩汩流向偏殿。寰华后殿里从来没有积过这么多的水。   时间早过了石清响反复叮嘱她的一刻钟。   不知是因为太早修炼了《大难经》,还是红笺自己揣摩的不得法,她运转《大难经》所需的真元越来越多,大量真元汹涌而出,令她很快便感觉到一阵浓重的倦意,头开始钝钝地疼。   突然之间,红笺觉着散在水中的一缕神炁猛地一跳,似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牵动了一下。   是幻觉吗?红笺加紧催动神识感应。   头一时疼得更厉害了,就在这疼痛中,似有刀锋样的锐器划碎无形阻碍,令她的神识豁然开朗。   一道意念清清楚楚通过她的神炁传递回来:“怎么是你?”   这本该是一句疑问,可因为那传递过来的意念太过平静淡漠,叫人一接触便意识到对方这只是打个招呼,对于“怎么是你”的答案其实毫无兴趣。   这么波澜不兴呆板无趣的神念,红笺此生也只在宗门秘境里接触过一回。   她的心神瞬间产生了极大的波动,险些哭出来:“上古灵泉?”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对方没有回答。它终于透出来一种类似奇怪的情绪:“你离元婴还差得远。用的也不是灵犀秘法,为什么竟能联系上我?”   “这是一种功法,消耗很大。我坚持不了多久了。”红笺这话不是夸大其词,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她便觉着身体达到了疲惫的极限,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   “你们那元婴呢?刚刚分明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我,怎么突然不见了?”   “敌人在地下靠近你的地方放了一个捉元婴的法宝,我师父被捉进去了,你能打开它吗?”其实就算现在打开“捉婴塔”也已经迟了,红笺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抱着万一的希望。   “打不开。我化不了形。所以没有施法的能力。”上古灵泉漠然答道。   红笺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妙,经过了刚才的绝处逢生,若是再一次发现走下去的是条死胡同,她简直有些无法应对这巨大的心理落差。   “那么求你快点打开护宗大阵吧。敌人马上就要到了。”   可红笺很快接收到了上古灵泉冷冰冰的回答:“我只是一道灵泉,之前你若将那木系灵种给我,我学会化形,便可以打开大阵了。”   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红笺简直快急疯了:“你是说必须有元婴修士和你一起?”   “不错。他来施法,我提供能量。”   可原定承担此责的师父闫长青已经死在了地下,一时之间去哪里再找一个元婴?就算二师伯霍传星可以,时间也是来不及了。   红笺坐在那里茫然失措,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巨大的消耗连同失望几乎将她的所有精力榨取干净。   怎么办?《大难经》无以为继。她只得同上古灵泉中断了神识上的联系。   打不开护宗大阵的丹崖宗,就像一个手里捧着宝贝的孩子,任谁看到,都想来抢夺。这样的上古灵泉,实是还不如没有。   对,还不如没有!一道灵光在红笺脑海中闪过,宛如璀璨的烟火照亮了迷途。   时间紧迫,红笺顾不得再想其它,她服下一颗恢复真元的丹药,尽起所剩无几的真元再次运转了《大难经》。   本来以她的修为越阶强行施展这功法已是勉强,这一下真元不继更是给神识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大难经》再次运转之时,红笺意识到自己大约是走不了了,不管成功与否,她都没有余力撤离寰华殿。   没有退路,只能往前。   红笺只觉识海一阵激烈的震荡,随即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她咬紧牙关,倾尽全力寻求着上古灵泉的回应。   上古灵泉,我不求你打开护宗大阵,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深入地底,让敌人再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这是你能轻易做到的。一个两个敌人都在觊觎你,我丹崖宗现在实是无力应对,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来日再继续我们相互守望的约定,你走吧,求你了。   她将这想法几乎化为了执念,以神魂发出的呐喊震荡得地下泉水顿生波澜。   上古灵泉听到了吗?它会照做吗?红笺不知道,她只知随着她逼出了最后一点真元,黑夜于她提前降临。   红笺无力地躺倒在泉水里,冰冷的泉水没过了她的眉眼,飘起她长长的黑发。   好累啊,终于结束了,在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她恍惚想起了此时还在奔波着收拾残局的石清响,心中不由生出了一阵浓浓的歉意:“你念念不忘的那些于我而言并没有发生,此生其实是我亏欠了你,只能是这个样子了,若是有下辈子,再来补偿你的深情厚意吧。”   泉眼里正向外冒着的泉水突然停了停,紧接着它再动起来却是泉水回流,像是上古灵泉缩回了探到地面上来的触角,散在寰华殿中的积水重新汇集起来,经由泉眼“哗哗”返回地下,很快红笺的身体便露出了水面。   只消片刻,整个寰华后殿连同这间丹房在内竟然再也看不到半点水渍,地面恢复了之前的干燥,这还不算完,那泉眼也不再向外冒丝毫寒气。   丹房里一片死寂,经此一遭,先前石清响、闫长青等人留下的种种痕迹尽皆被洗刷干净,只有昏迷不醒的红笺还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此时北方天空正有一辆金缕玉雕的宝车奔着赤轮峰飞疾而来,这飞行法宝转瞬间便到了寰华殿上空,没有降落,稍一盘旋,径往峰北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登时便将香积峰上正在和霍传星长谈的穆逢山惊动,他向霍传星道:“有客到访,一起出去看看吧。”   霍传星心里不安,闫师弟那里不知进行的怎么样了,护宗大阵到现在也不见打开,这又来了捣乱的,看来今日只怕是要够呛了。   既是有人打扰,他再拖着穆逢山也没了意义,只得跟了他出来察看。   岁寒峰峰主英麒也有所感应,过峰探看,和穆逢山会合到了一处。   穆、英两人如此重视,乃是因为他们认得这辆车是季有云的飞行法宝。季有云不知何故突然跑来赤轮峰,穆逢山心中诧异,赶紧率众迎接。   季有云根本没有心思理会穆逢山等人,一到赤轮峰直接在峰北寰华后殿外边降落,收了法宝毫不停滞便要往殿内而去。   这两年季有云感觉到自己距离元婴圆满已经不远,若得这上古灵泉加以炼化,一鼓作气直升化神都有可能。   当年他在泉眼里悄悄放下“捉婴塔”,便是为了这一天,只要活捉了丹崖宗的开阵之人,他是宁可得罪戴明池,也要将灵泉弄到手的。   “季前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   季有云本不打算止步,他神识一扫,看清来人,脚下不由滞了滞。   喊他的这人出现在这里叫他颇为意外,季有云微微皱眉:“石贤侄,前番我还听你师父说,你的情况大有好转,怎么看上去也没比刚回来时见强。你这样子要赶紧治疗,不要随意在外活动。”   石清响笑了笑,说道:“我来拜望一下元师叔,季前辈也是来见元师叔的吗?”他的脸配上笑容,就连季有云这样经多识广的人也不由一阵发寒。   元必简?季有云此前依稀感觉万里之外的“捉婴塔”里关进了元婴,担心来晚误事,驾了法宝火速赶来。此时再想,丹崖宗的元婴都进到地下了,奉戴明池之令看守灵泉的元必简还有命在吗?   他放开神识,往元必简的洞府里一扫,果不其然,元必简死状甚惨,季有云虽早有猜测,也不禁暗自凛然。   季有云没空细看,心念电转:戴明池冲击化神中期去了,若是能不得罪他自然是最好。   于是他满脸都是忧色,急匆匆道:“我正是为元长老而来。方才我心有所感,施展《大难经》一算,才知道是丹崖宗这边出了事。你快去看看吧,元长老为人所害,已经殒落多时了。”   石清响露出惊讶之色:“这……季前辈您不是开玩笑吧?元长老是元婴后期,远的不说,单这丹崖五峰之内谁有本事害他?”   季有云面露不豫:“你自己去看,灵泉出事了,赶紧想办法通知你师父吧。”说罢不再理会石清响,抬腿便欲进入寰华后殿。   ☆、第二百六十四章 遗留的线索   叫季有云奇怪的是他都这样说了,石清响竟然站在原处未动。   他往寰华殿中去,不知为何突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那应当是石清响的目光。   巨大的诱惑在前,令季有云分不出心思来多想。   穆逢山率众赶来,远远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迟疑。   这季有云招呼也不打便要进寰华殿,自己是拦还是不拦?拦的话寰华后殿早在符图宗的控制之下,得罪季有云不值得,不拦吧当着这么多人,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要不装作没看到?难不成还要上去应酬几句,陪他一同进去?   偏偏霍传星在旁还嘀咕了一句:“匆匆忙忙地往寰华殿里钻,他这是要干什么?”   正当穆逢山为难之际,一道遁光由远疾速而来,来人是位元婴,到了赤轮峰附近感觉到这边有人,一个瞬息移动,已经收了飞行法宝落在人群之中。   “季前辈!石师弟!”来人满面焦虑之色,正是梅杞。   梅杞突然在赤轮峰看到季有云,不由有些诧异,但他没有深思,昨天夜里可把他折腾得够呛,追着齐秀宁和那魔修的踪迹走不多远,便频频遇见怪事。   梅杞知道自己是被魔修盯上了,盯他的人忌惮他修为了得,只得以不入流的手段纠缠,梅杞虽然不惧,却也烦不胜烦,直到片刻之前那没有露面的对手才知难而退。   眼见已经到了丹崖宗附近,梅杞索性来知会石清响一声。   “师兄不是去丹凤了么,怎么去而复返,齐师妹呢?”石清响明知故问。   梅杞一听他问齐秀宁,忍不住露出怒容:“石师弟,你大约还不知道,那丫头竟与魔修还有着勾结。我们都被她骗了。”   说了这话,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念,转向季有云:“前辈突然现身。也是为此事而来的吗?”   齐秀宁与魔修勾结,旁人会被她蒙蔽。季有云身怀异术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当时破开天幕迎回齐秀宁和石清响,可是季有云施术看过之后亲口说齐秀宁没有问题,可以信任的。   此时季有云人已经进入了寰华后殿,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他听着梅杞问话,脚下顿了顿:“齐秀宁?魔修?不可能。你稍安勿躁,等我处理了这边的事。再听你详说,魔修在哪里,待我去会一会。”   梅杞满心疑惑,不由地向石清响望去。这一看梅杞又有些泄气,石师弟的脸色太吓人了,想彼此使个眼色交换一下意见都做不到啊。   穆逢山听到这里心中微动,当下便同英麒道:“看来是人家的家务事,先回避了吧。等回头再打招呼。”   不提丹崖宗的人识趣退走,单说季有云,连番受阻已叫他很是不耐,不管梅杞再说什么,他都决定先进殿去收取了上古灵泉再说。难得戴明池不在,不必发生直接冲突,回头等他知道上古灵泉被自己收取的时候木已成舟,就算不高兴,还能翻脸不成?再说那时候就算翻脸自己也未必怕他。   寰华后殿的入口距离泉眼所在丹房还有一段距离,季有云还未等转过弯去,便听着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声音中透着极度的恐惧和不可置信。   跟着脚步声杂乱,有人在快速奔跑。   这时候,这种反应,自然是元必简尸体的惨状被人发现。   果然有两个人自一旁元必简的洞府内慌慌张张狂奔而出,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元长老遇害。”“师叔,元师叔祖出事了!”正是米时献和窦东阳。   齐天宝师徒死在无尽海,元必简代替他坐镇赤轮峰,马、宁两个徒弟整日呆在寰华后殿不出来,米时献一时没能巴结上,梅杞和齐秀宁到来他也没敢靠前,不过他和窦东阳相处得很好,窦东阳有什么事,常常结他的伴。   今天便是如此。   两人这一嚷嚷,登时便引得赤轮峰上一阵骚乱。   梅杞闻声大骇,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信:“不可能!元长老好端端的,谁有本事害他?”   可看米时献和窦东阳俱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又不由得他不信,再说闹成这样,不但是元必简,便是寰华殿里的马语堂和宁醉也都悄无声息,这,梅杞放开神识,直入元必简的洞府。   洞府主人已死,禁制自动解除,他的神识毫无阻碍地看到了一切,顿时打了个寒颤,傻呆呆望向石清响:“石师弟,这可怎么办……?”   石清响当即回他:“师兄,需得赶紧通知师父。”   梅杞正六神无主,一听石清响这话忙不迭道:“对,赶紧通知师父,我立刻发传讯符给他老人家。”   寰华殿内的季有云听到这一切微一挑眉,戴明池此时应该恰在冲击化神中期的关键时候,他的徒弟以元必简的死讯去打扰他简直再好不过。   他不再理会殿外的嘈杂,神识微扫,猛然间怔住。   刚才这么多人和事纷纷扰扰,再加上元必简的死,季有云竟然到这时候才发觉寰华殿中缺了点什么,那道令他一直惦记的上古灵泉赫然消失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季有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神识所感。   他快步抢到了丹房门口,两个符图宗弟子死在外边,这没什么,早在他的预计之中,季有云疾掐法诀,只消片刻,一道青光自泉眼内飞出,落到他的手掌中,渐渐幻化成形。   这是一座玲珑宝塔,青气缭绕,自外边看一共是十三层,可在那看不到的宝塔内部,道路却曲曲折折,岔路横生,新路在不停生成,旧的道路渐渐消失,循环往复,若有元婴迷失在其中,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这是他的法宝“捉婴塔”。   先前季有云正是感觉到“捉婴塔”被触发,意识到有元婴进入其中,才立刻动身赶来丹崖宗,可此时“捉婴塔”运转依旧,里面却没有元婴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季有云一时面色阴沉,呆立在了干涸的泉眼旁。   少顷,他慢慢地环顾四周,丹房里异常干燥,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施展“求根溯源”,看来收取了灵泉的人很是仔细小心,连这点会留下破绽的地方都考虑到了。   “捉婴塔”还在运转,而里面的元婴却消失不见,这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及时发现了“捉婴塔”的秘密,为了不将线索留给自己,他将那元婴留在外边的身体毁掉了。   这到是一个少见的狠角色!虽然还不知道对手是谁,但只冲这狠辣果决的手段,便是季有云也不由生出一丝佩服来。   明知道发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季有云还是站在丹房中间闭上了眼睛,全力放开神识,在赤轮峰进行了一番仔细搜索。   果不其然,这整座山上丹崖宗的修士们也好,符图宗那几人也罢,诸人的洞府,林间石后,他逐一搜罢,并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季有云没有气馁,他睁开眼睛,将目光落到了“捉婴塔”上。   他抬手将“捉婴塔”祭出,“嗡”,那塔飞至半空,原地疾速旋转。   季有云接连几道法诀打在塔上,塔上的禁制被打开,一只“流水知音”应声自其中飞了出来,季有云伸手接住,凝神细看。   这是成对的联络法器,这只被下到地底的元婴带入塔中,那另一只自然便留在了地面上,应该便是那人认出了“捉婴塔”,及时毁掉了同伴的身体,收走了上古灵泉。   季有云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他将“流水知音”死死握住,向内输入了真元。   但紧接着,季有云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他感觉到了一股法力的波动,就在附近,在这寰华殿中。   他快步出了丹房,弯腰在马语堂的尸体旁捡起了一个小小的手镯,另一半“流水知音”找到了,竟然就被人丢在了丹房门口。   季有云很有一种想将这法器捏碎的冲动。   被丢弃的“流水知音”上自然不会有任何线索,不过“捉婴塔”里的这一只,季有云摊开手掌,他的掌心是湿的,这不是汗,而是“流水知音”上带的水渍。   季有云凑近了看,这不是上古灵泉的水,他想不通这被带入“捉婴塔”的法器上为什么沾到了水,不过,这到正好方便了自己。   季有云一道法诀打在掌心,闭目良久,方才漠然道:“闫长青么?我到是小瞧了晚潮峰。”   既然知道了进入“捉婴塔”的人是闫长青,那么上古灵泉的下落他自然要到晚潮峰上去找,晚潮峰孙幼公一脉剩下的修士已经不多,元婴更是只有霍传星一个,有《大难经》在,顺藤摸瓜,他就不信找不到上古灵泉的下落。   季有云突然想起刚才离远看了一眼,跟在穆逢山身边的那人好像便是霍传星。   他当即收起“捉婴塔”,转身往殿外而去。   此时殿门口人影晃动,又有两人进了寰华后殿,却是梅杞和石清响。   石清响同季有云走了个迎面,阴沉着声音问道:“季前辈,您在这里做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审问   石清响的这个态度,叫季有云诧异了一下。   紧跟着梅杞的话更加直白:“我师父顷刻即到,前辈有什么话,还是和他老人家当面讲清楚吧。”   季有云脸色一沉:“你们两个小子胡乱猜疑什么,我进来之前,灵泉已经失踪。还不赶紧去寻找,顺便好好查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杀害了元长老,都矗在这里做什么?”   梅杞闻言悄悄望了石清响一眼。   石清响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挡着季有云的去路动也未动。   依石清响的身体状态,季有云一个指头就能将他点倒,可此时季有云没能收取上古灵泉反惹了一身骚,不得不顾忌戴明池的想法。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我适才在此施法,找到了些许线索,盗取了灵泉的人和晚潮峰修士有莫大关系,你们两个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向霍传星盘问。”   石清响这才点了点头:“既是这样,那前辈不如稍等片刻,等我师父来了,再一同盘问霍传星不迟。”   季有云被戴明池这两个弟子整得既厌烦又憋闷,怒道:“有何疑问叫你师父来同我说!再纠缠下去灵泉被人炼化,我与你师父二十年的安排岂不成空?”   说罢他不再理会石清响和梅杞,袍袖一挥,一股真元喷涌而出,将挡着去路的两人横扫出去。   季有云这还是顾忌石清响那好似见风便倒的身体,对他稍稍手下留情,扫向梅杞的全未留手,俨然动了真火。   梅杞这个元婴初期虽表面上同季有云修为只差了两阶,但季有云修的是《大难经》,真实实力不弱于任何一个元婴圆满,梅杞哪里是他的对手。当即被全面压制,往旁踉跄几步,“扑通”撞在墙上。震得墙壁都颤了颤。   一旁的石清响受季有云这一推,直接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梅杞闻着这刺鼻的血腥气。再看师弟面无人色,晃了晃一声不吭径自仆倒,不由大骇,上前将石清响护住,厉声喝道:“季先生,你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梅杞是真有这等担心,如此质问季有云到是其次。他真正的目的是赶紧将殿外的人都喊进来,以打消季有云这狠毒的念头,故而这一嗓子喊得实在是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季有云几乎要气乐了。沉声道:“他病情发作了,还不快扶了出去,找英麒给他治治。”   梅杞手忙脚乱将石清响抱起来,调头往寰华殿外冲去,不过几步。前面被人挡住了去路,梅杞抬头一望,登时仿佛有了主心骨,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可是来了。”   戴明池脸黑如墨出现在了寰华殿门口。身上的气息有些凌乱,但同之前相比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很显然,他此次闭关冲击化神中期以失败而告终。   他瞥了一眼梅杞,目光落到季有云身上,道:“怎么回事?灵泉呢?”   季有云苦笑:“我来晚一步,灵泉已被人提早收走了。”   “元必简呢?何人杀了他?”戴明池口气森然,很难说他这是在怀疑季有云,还是因为季有云素来无所不知故而才有此一问。   任谁都感觉到戴明池身上的暴戾之气已达到了暴发的边缘,似是下一刻狂风骤雨便要降临在这寰华殿。   “盗取灵泉的人同丹崖宗水修有所勾结,杀害元长老的必然也是他们一伙。具体是谁,待我盘问过晚潮峰的霍传星自然便清楚了。”   季有云深知此时的戴明池心情极度恶劣,自己犯不着招惹他,是以赶紧将矛头指向丹崖宗,给戴明池找了个撒气的地方。   戴明池“哼”了一声,这才向梅杞道:“你师弟这是怎么了?”   梅杞欲言又止,师父正在气头上,他虽然很是怀疑眼前这一切都是季有云从中捣鬼,但毕竟事关重大,没有凭据不敢胡言乱语。   最终梅杞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等过后无人时再去向师父好好告季有云一状,道:“石师弟病情突然加重,刚才吐了一大口血就摔倒了。”   石清响的头轻轻活动了一下,向戴明池努力转过脸来,虚弱地叫道:“师父!”   戴明池未应,挥了下手示意梅杞带石清响出去。   石清响开口道:“我和师兄适才赶来寰华殿,正看到季前辈施法,自泉眼里摄走了什么东西。”   戴明池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梅杞连忙补充道:“回师父,是个宝塔模样的法宝,我亲眼见着季先生收起来了。”其实梅杞并没有见到“捉婴塔”自泉眼里飞出来的一幕,不过既然石清响如此说,他只道是自己看漏了,并未多想。   戴明池二话不说望向季有云:“有云,是件什么法宝,可肯给我瞧瞧么?”   季有云沉默了片刻,展颜一笑,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不肯,不过是个‘捉婴塔’罢了。当年我以《大难经》算过,感觉宗主派人如此看着灵泉还是不大保险,担心有失,才把‘捉婴塔’丢在了泉眼里。方才正是感觉有元婴撞进‘捉婴塔’,才匆匆赶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他将“捉婴塔”祭到空中,给戴明池过目,又道:“关在这塔里的元婴已死,灵泉被盗,不过我已查明进塔的元婴乃是丹崖宗的闫长青,故而才说要赶紧去找了霍传星来详细查问。”   季有云自忖虽然自己背着戴明池布置了“捉婴塔”,但现在他也未能占到便宜,戴明池顶多心里不舒服,并不会同他翻脸。   如他所料,戴明池虽然脸色难看了些,却没有发作,而是淡淡地道:“既然这样,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元长老的死因。”转向梅杞,吩咐他道:“去把你师弟交给英麒医治,叫穆逢山立刻带着霍传星到元长老的洞府见我。”   梅杞慌忙领命,出去传话。   这一会儿的工夫,元必简殒落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丹崖宗,这与之前齐天宝的死不同,他就是死在了赤轮峰,且不知谁人下的毒手。   穆逢山正自惴惴不安,听到梅杞传话,恰好霍传星便在身边,连忙招呼了霍传星同行。   霍传星神色微变,向穆逢山传音道:“宗主,我听说他们要强加我和闫师弟勾结魔修的罪名,您可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   他这一上午没少向穆逢山服软示好,穆逢山刚刚盼到宗门水修归心,也舍不得失去一大助力,道:“放心,我自会帮你们做证。”   元必简的洞府遍地血污,血早就干透,元必简胸前开了个大洞,双目圆睁,连人带椅歪倒在那一大片干涸的黑色血迹上。   “是个高手,既是偷袭,又是在正面斗法中三两下取胜。”季有云断言。   戴明池皱眉,季有云这话任谁都判断得出,跟没说一样,不过,“能杀死元长老的人……”还是这么轻易便得了手,加之元必简遇袭连从椅子上站起的工夫都没有,凶手俨然是个他提前毫无防范的人,会是谁?   “对方几个人?”   “不好说。一个的可能性大些。”   戴明池闻言瞟了季有云一眼。   此时穆逢山领着霍传星进来,二人见到元必简的死状都不由微微变色。   戴明池开口道:“穆宗主来得正好,有云已然查明,元长老的死同贵宗晚潮峰水修有着莫大关系,故而请你带霍峰主来一问究竟,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穆逢山吃了一惊,他虽有准备,可没想到要扣在霍传星头上的竟是这么大一顶帽子,当即讷讷地道:“怎么可能,传星这一上午都同我在谈事情,再说晚潮峰只有他和闫长青两个元婴,闫长青刚刚结婴,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未必是元长老的对手。”   季有云道:“穆宗主大约还不知道闫长青已经自食恶果,死于非命了吧。至于霍峰主是否参与,要查问明白也容易得很!”   “闫长青死了?”穆逢山惊呼失声。   可他再是惊骇也不如霍传星的反应剧烈,霍传星脸上顿失血色,张了张嘴,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这不可能……”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护宗大阵迟迟未能打开他已意识到不妙,只是没想到竟会从季有云嘴里听到师弟的噩耗。   师弟刚刚结婴,当真遭遇不测了么?   一时间霍传星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个贼人剥皮剔骨,他想就此拼了,可玉碎也是需要勇气的,他从来就不是个刚烈的人,拼命的念头只是一转便冷静下来,打探道:“闫师弟怎么死的,他的尸体现在何处?”   季有云冷笑道:“他的尸体自然是被同伴毁掉了。霍峰主果真什么也不知道么?”他往霍传星身前走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证明清白也很简单,叫季某施以法术,看一下就是。”   霍传星脸色微变,季有云的秘术他曾领教过,今日若要留得命在,不管想什么办法,绝不能叫他把手放到自己头顶上来。   便在此时,洞府外边一个声音响起:“穆宗主可在?闫长青求见。”   ☆、第二百六十六章 季先生,你是在同本宗主开玩笑么?   “穆宗主可在?闫长青求见。”   随着这声音响起,洞府里蓦然一静。   一时不管修为高下,所有人下意识都是一个举动:放出神识,抢先看看外边这自称闫长青的是不是真人。   停了一停,霍传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道:“宗主,闫师弟在喊你。”   “啊?哦!”穆逢山好似突然自梦中惊醒,他诧异地望了一眼季有云,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叫他进来!”戴明池沉声道。   是不是他人易容假扮的闫长青,他一眼便认得出来,人是闫长青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自然是季有云,戴明池脸色阴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望向季有云:“季先生,你是在同本宗主开玩笑么?”   季有云狠狠吃了一惊,见到闫长青最意外的就是他了,以致他一时连应付戴明池的诘问都没能顾上。   法术不会出错,可闫长青好端端的就站在洞府外边,季有云挖空心思想不出究竟,只想找人问问这闫长青莫不是还有个结了婴的孪生兄弟?   穆逢山可不是开口召唤,他直接出去把闫长青领了进来,霍传星也得以满心激动地跟着走了一遭。   他这些微失态落到诸人眼中到不足以惹人怀疑,实是任谁听到一个季有云宣布已死的人活蹦乱跳现身,都会急着去亲眼确定一下,更何况这还是与他有着莫大关系的同门师弟。   闫长青穿了一件普通的道袍,面色如常,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静静站在洞府门口,气势端凝,如一杆笔直的长枪。   穆逢山心中微动,结了婴之后的闫长青锋芒不似从前那样外露,似乎在修为上有了很大感悟,难道说他都到这般年纪了。还有机缘更上一层楼?   那也要先过了眼前季有云这一关再说。   穆逢山难得露出笑模样,关心道:“长青来得正好,你没事吧?”   闫长青一改往日冷淡,微微弯了下腰以示尊重:“多谢宗主关心。”又向霍传星施礼:“师兄,你果然同宗主在一起。”   霍传星还未缓过劲儿来,他惦着先前大伙儿商定那行动不知结果如何,却不敢表露出来,道:“你不是正闭关么,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闫长青一哂,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冷笑:“有人不想叫我安安稳稳巩固境界。甚至不容我活着走出堆雪崖。我侥幸逃了出来。向宗主和师兄求救来了。”   穆逢山知道戴明池在洞府里面听得清清楚楚,苦笑了一下,道:“进去说吧。”带着师兄弟二人回到了洞府中。   一时不管戴明池还是季有云,都把眼睛盯在最后进来的闫长青身上。   闫长青进门先注意到元必简恐怖的死状。眸光微闪,目露愕然,看得出他对元必简的死很是惊讶,再跟着见到一旁站着的戴、季二人,脚下滞了滞,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戴明池先道:“你来得正好,之前我们大家正说到你,季先生怀疑我宗元长老的死与你有关,你可有什么说的?”   这话说得颇重。语气也不善,听得穆逢山和霍传星心里都沉了沉。   只有季有云自这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闫长青的出现令戴明池开始怀疑他之前说的每一句话,而到了戴明池这等地位,已经懒得再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见先前还叫一声“有云”,自从闫长青活着蹦出来,他那里再提到自己都是不冷不热的“季先生”。   这令季有云微微有些警醒,戴明池忌惮自己么?显然并不,他只是因为蜃景神殿,因为《大难经》有求于自己罢了,眼下灵泉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闫长青听到戴明池问话,脸上闪过一抹怒急的赤色,连手掌都紧攥成拳,沉声辩解:“闫某不过刚刚结婴,连境界都未稳,难道便有本事杀死一个元婴后期?到是我方才在堆雪崖住处遭人暗算,险些将命丢了,这分明是有人针对闫某设下的圈套陷阱。”   季有云冷笑一声:“这事真是蹊跷,你当如此我便找不到真相了么?”   他转向戴明池,语气慎重:“戴宗主,请让我对他施展《大难经》,到底怎么回事,呆会儿有云必能给宗主一个解释。”   闫长青对季有云这话反应极为激烈,还未等戴明池表态,他便向后退开两步,面现决绝:“你说你的秘术能看到过去未来,谁又能证明不是在胡说八道!看来你自己也不记得了,二十年前凌宗主还活着的时候,你曾拿那秘术看遍了晚潮峰上所有的元婴金丹,当时你都没有在闫某这里看出异常来,如今若非说有所发现岂不可笑?看来季先生已经编好了说词,但要叫你失望了,闫某今天宁可一死,也绝不会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你季有云手上。”   他不说,戴明池和穆逢山几乎都忘了当年井白溪那桩公案,可不是,那还是穆逢山联合了英麒,不停给凌虚子施加压力,终于逼得孙幼公让步,由此丹崖宗水修损失了水宗明、井白溪两大元婴。   今日穆逢山再想,那明晃晃都是季有云的算计,一时不由百味杂陈。   不容穆逢山多想,闫长青已转向他道:“宗主,我听说前几日已经有人放言,要针对我和师兄设下毒计,诬陷我二人与魔修勾结,好将我和师兄关到炼魔大牢中控制起来,可有这回事?”   “这个……”这个问题穆逢山不好回答,他沉吟着向戴明池望去。   可他不回答,那就跟直接回答没有什么区别。   霍传星也不管地上污秽,“扑通”一声便向着寰华殿方向跪倒,放声大哭,边哭边道:“历代祖师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吧,丹崖宗的水修成什么样子了,统共剩下几个元婴,就像那没人管的瓜,人家想来踩就踩,想来摘就摘……”   一开始他还想着借题发挥演一演戏,待真跪下来,不由想起之前种种,悲从中来,当真是老泪横流。   霍传星这一跪,闫长青只能陪着。   穆逢山脸上火辣辣的,到这时候,他也不说明闫长青适才提到的那馊主意是梅杞出的,向戴明池弯腰行礼道:“戴宗主,请您看在过世的金老化神、凌宗主这些人面上,为我丹崖宗主持公道,给我们留下一点香火吧。”   ——金东楼、凌虚子死得蹊跷,我已经糊里糊涂不予计较了,寰华殿也让给你们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戴明池虽是化神,也不能一点活路不留给别人。   戴明池如何听不出穆逢山这言下之意,若不是丹崖宗有一道上古灵泉,当初季有云说得到它可以直接晋升化神中期,他才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   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宜不知被谁得去,叫他怎么能平息这股心火?   乱成这样,戴明池也没忘记他留在丹房内的封禁符是被那方红笺出手破坏了的,方红笺可是闫长青的弟子,季有云他信不过,不过离了季有云的《大难经》他未必就查不清事情真相。   想到此戴明池摆了下手,将化神的气息释放出来,全面压制住闫长青。闫长青这元婴看出是刚结的,境界未稳,感受到强大的威压,一时脸色苍白僵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   戴明池感受着他神魂的波动,缓缓地道:“你那徒弟方红笺,现在何处?”   闫长青开始两下还拼了命意欲挣脱,但他哪里挣得过化神,感觉胳膊拧不过大腿之后只得无奈地道:“方红笺?二十年前寰华殿上那孽徒已被我当着你们大家的面逐出门墙,我怎么知道她在何处?她当时不是被抓去炼魔大牢了吗?”   戴明池没觉察到闫长青身上有什么异常,只听到了“炼魔大牢”四个字。   炼魔大牢,又是季有云。   说没有从那方红笺身上得到和灵泉的沟通之法的是他,说方红笺趁机逃掉的也是他。   方红笺当日不过是个小小筑基,她若真知道灵泉的秘密,季有云的《大难经》又怎么会拿她没有办法?她若不知道,又怎么会这么巧,恰恰是她出现在了寰华殿,然后灵泉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季有云早已招降了方红笺,知道怎么收服灵泉,安排好了,只等自己闭关这个机会?   他还隐瞒了自己多少事,那半部魔文写就的《大难经》落到他手里都一年了,他总说无法参透……   戴明池越想疑心病越大,但他又无比确定那灵泉此时不在季有云身上,甚至不在他所能感知的范围之内,季有云施手段将它藏起来了?   戴明池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霍传星还在哭,穆逢山眼巴巴地望着他,最后他假作不胜其烦,挥了挥手,叫穆逢山先把霍传星和闫长青带出去。   他则向季有云道:“这件事太过古怪,有云你不要动他们师兄弟,先在赤轮峰住下来,咱们好好彻查,总要叫它水落石出。”   ps:   推荐好友作品:快本频道《倾世芳华》,作者明月欣。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戴明池的大收获   虽然没有当场翻脸,但戴明池扣着季有云不让走,又不准他施展《大难经》,季有云又不傻,哪里还不知道戴明池这是怀疑了自己,只是没有十足把握,才留着一线余地。   他没有再辩白,只是笑了笑,道:“就依宗主。若是这期间灵泉被人炼化,宗主可莫要责怪于我。”   戴明池阴沉着脸甩袖出了洞府,他不怕季有云不听话,自己就在丹崖宗,丹崖五峰上诸人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季有云若敢捣鬼,到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就怕他什么也不做。   灵泉在哪里?戴明池经过此次冲击化神中期失败,更感觉到上古灵泉的珍贵,除此之外,去哪里能找到这么强大的能量?难道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殿?   想到此戴明池又有些烦恼,季有云掌握着《大难经》,控制住他远比杀死他更有价值。可季有云羽翼未丰已是如此不听话,若给他升到化神,那还了得?   从前遇到难题,戴明池还有不少人可以商量,可如今齐天宝、元必简都已死了,季有云则成了他计算的对象,戴明池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随便在赤轮峰上走了走,徒弟梅杞凑了过来。   梅杞是眼见师父闲了,特意告状来了。   梅杞先以宗门在小瀛洲莫名其妙吃了两起败仗为由头,说了南宫久一堆不是,又向戴明池报告了齐秀宁与魔修勾结,至今下落不明的事,最后连季有云也未放过,狠狠说了一通怀疑他的话,甚至提到了季有云先前意欲杀人灭口。   戴明池心下不快,详细问了问梅杞之前他们三人拜见元必简的经过,挥手将他打发到一旁。   上古灵泉已经被人盗取,再去丹凤折腾陈载之的家人也失去了意义,梅杞眼见丹崖宗如今这么热闹。哪里肯轻易离去,只管赖在赤轮峰师父身边。   戴明池神识扫过,注意到此时英麒已经安顿好了石清响正告辞离开,他身形一动,出现在了石清响的洞府门口,待英麒出来,问他道:“情况如何?”   英麒见是戴明池,连忙施礼,回道:“他体内的道魔平衡原先便只是勉强维持,道基魔种虽然共结金丹。但其实排斥得十分厉害。如今受到外力侵害。这平衡被打乱,石先生现在很是危险,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他求生的意志和具体怎么运功来协调,他这二十几年应对这种冲突应该是极有经验。这病前无先例,只能靠他自己,没人帮得了他。”   戴明池皱了皱眉,迈步进了洞府。   这徒弟是他当日怀着目的收的,虽然立下大功,但师徒之间相处的时间太短,戴明池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回归之后便将他扔在丹崖宗治病,一年多了不闻不问。   说起来戴明池明知道拿回《大难经》全仗石清响。但对他还不如齐秀宁重视。   无数胆大妄为的修士早便证明了道魔同修死路一条,这个徒弟虽然还活着,却实质上已经废了。   灵泉这事,因为石清响就住在赤轮峰,前后知晓了不少事。戴明池还是想听听这徒弟的看法,看看他与梅杞的意见是否相同。   石清响正盘膝而坐,缓缓调息,发觉戴明池进来,连忙把洞府里的灯尽数点亮。   即使如此,这屋子里光线也颇为昏暗,他还要起身见礼,戴明池将他拦住。   戴明池先关心地问了问石清响的身体情况,方道:“梅杞同我说,齐秀宁与魔修有所勾结,你怎么看?”   石清响沉吟了一下:“师父,依徒儿所见,现在下结论说齐师妹勾结魔修为时尚早,我相信她不会如此胡涂,她对魔修颇为了解,若是天魔宗余孽那就更熟了,不告而别或者有她的考虑,不如静观其变,等她出现再说。”   戴明池道:“你到是信任她。”   石清响笑了:“师父,我和她在魔域为《大难经》一起努力了二十五年,不相互扶持信任,也不可能有机会回归符图宗,再聆听师父教诲。”   戴明池面露嘉许:“不居功,难得。”   《大难经》是石清响得到的,代价也是他付出的,可他病得再厉害,也从未向人提起这些。以前不接触也到罢了,一旦真正留意到这年轻人,便是戴明池也不由为之另眼相看。   真是一棵好苗子啊,先前戴明池还在为林素约死在魔域而惋惜,此时却有些佩服起《大难经》来。   去魔域的六个人只有自己的两个弟子活着回来,季有云的眼光真是准,他看遍了各大宗的年轻人,是不是当时便感觉到只有这个石清响才是成大事的料?   想起季有云和《大难经》,戴明池不由道:“灵泉失踪,季有云说是丹崖宗的人搞的鬼,你师兄却说是季有云先一步偷走灵泉,欺骗为师,你说我该相信谁?”   石清响怔了怔,他没想到戴明池会突然拿这个问题来问自己,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怎么利用这机会,为自己人谋取最大利益,实在极费思量。   接下来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对局势都有莫大影响,石清响飞快地斟酌了一下,先问了个叫他费解又不安的问题:“连师父也找不到上古灵泉?”   戴明池未答,但石清响由之已经知道了答案,他道:“季有云肯定是心怀不轨欺骗了师父,师父请想,丹崖宗若能控制灵泉,他们首先要做的不是将它藏起来,而是出人意料打开护宗大阵,到时虽说奈何不得师父,但置我们这些人于死地还是轻而易举的。”   戴明池觉得石清响的分析很有道理,微微颔首,道:“看来你同你师兄的看法一样。”   石清响抬头望来:“徒弟没看到季先生收取灵泉,不敢说灵泉便在他手中,亦有可能他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却为着独享,有意将师父引入歧途。”   “那依你之见,为师该当如何对付他?”   石清响微微一笑,目光中满是智珠在握的笃定:“师父乃是化神,实力之强举世无双,足以破除任何的阴谋诡计,季有云要是想仰仗这点小聪明与师父为敌那可是大大失算了。徒儿建议师父放他离开,却以元神化身悄悄盯住他。”   着啊,一言惊醒梦中人,戴明池双眼迸射出锐利的精光。   晋阶已经失败,不再需要他时时保持巅峰状态,多设一元神化身,不过使他实力打个折扣,却可以时时盯住季有云,今后不管他再搞什么鬼,都休想瞒得住自己。   石清响脸上一道黑气突然蜿蜒而动,他掩口轻轻咳嗽,接着戴明池闻到了血腥气。   他此时再看这徒弟着实是觉着惋惜,南宫久、梅杞同这年轻人一比,真是两个大大的蠢材,可惜,他身体这般状态,不说结婴,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石清响突道:“可惜了!”   戴明池微怔,听他接道:“早知道季有云会同师父离心,当日那《大难经》咱们也应该留下一份。”   戴明池失笑:“他当时以《大难经》给你们师兄妹都看过,你若敢动这念头,他焉能留你性命?”   说到此,他面现得意,随手取出一块玉简,神识深入进去,很快便在里面留下了一篇经文,递给石清响:“看看!”   石清响接过玉简来,神识扫过,面露愕然,有些不敢确定地道:“这是那篇《大难经》?”   戴明池哈哈大笑,畅快地道:“不错,为师堂堂化神,虽不是要有意记住,当时只是以神识一扫,便再也不会忘记。”   石清响喜出望外:“太好了,师父,咱们何必非要受制于季有云,找到懂魔文的魔修,咱们便可以安排自己人来练这经文。”   戴明池怔了怔,道:“不错,魔修那边无人能练,不代表咱们也不能练,只要弄明白这写的是些什么东西,条件再苛刻,也要想办法练会它。”   一经决定,这就是头等大事。   戴明池道:“本来你是主持这件事的不二人选,可你身体这样,师父实在不忍叫你过于劳累。好好歇着,赶紧调理好了,师父这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帮手。”   说到身体,石清响似是对自己已不抱太大希望,苦笑了一下:“是,师父放心。”   石清响如此足智多谋,更衬出南宫久的不堪大用,戴明池想起小瀛洲那码事便暗自恼火,道:“你大师兄接连给我捅娄子,我已下令叫他回来,不过,他和天魔宗余孽也打过交道,未曾占到半点便宜,叫他去实是叫人不放心。”   石清响劝道:“魔修这边重要,师父不如亲自坐镇,至于小瀛洲那里,几个依仗法阵的狂徒罢了,疥癣之疾无关大局,师父打发了梅师兄去命乐游放人就是。”   如今季有云动向不明,戴明池也不想和小瀛洲拼得大伤元气,石清响这建议正中他下怀,至于梅杞,左右他离得近,就他吧。   戴明池与徒弟一番长谈,深觉收获巨大。   而石清响应付着戴明池的同时,却不由渐渐走神:上古灵泉怎么会莫名消失?红笺独自留下来之后做了什么?她现在人在何处?   ☆、第二百六十八章 红笺的奇幻漂流   半梦半醒之间,红笺最先听到的是流水声。   水声“哗哗”,身体跟随着这节奏一起一伏,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摇篮里。   这是在哪里?   红笺但觉头痛欲裂,眼睑被什么东西死死糊住,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和身体的感觉似真似幻,她努力地挣扎,因为太急切,紧闭地双眼无意识地流出不少泪水,打湿了乌鬓。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是在寰华殿施展了《大难经》之后晕倒,这会儿听着水声,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十有*应当是漂在海上。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红笺动用了神识,还未等感觉到周遭是个什么环境,识海中便像炸开了一团璀璨的烟花,她随即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再次清醒,红笺老实了很多,不敢轻动神识,先闭目感觉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视野空旷,上方是晴空白云,身下碧波万顷,自己这竟是躺在了一艘不大的飞舟上面。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飞舟上,很明显这飞舟是件法器,放大之后无人驾驭,这会儿顺着水流不知漂到了什么地方。   是谁冒着风险将自己自寰华殿救出来,却又扔在这样一条小船上?   身体没有受到束缚,法宝、乾坤袋都在,除了“流水知音”不见踪影,其它没有任何变化。红笺拿不准救了自己的人是否还在附近,等了好一阵不见动静,一时心中满是疑惑。   这肯定不是石清响做的,他忙着收拾残局,并不知道自己没有来得及撤走,再说是他的话,一定会将自己妥善安置。绝不会这个样子一扔完事,任由自己自生自灭。   红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转念又想不知道上古灵泉会不会如自己所愿。暂时藏起来叫那些贼人再也感应不到。   这会儿季有云、戴明池必已齐聚丹崖宗,石清响和大师伯还应付得来么?   无尽海上有很多未知的危险。自己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平安无事真是极为走运。   红笺此时不敢轻易动用真元,身上若有若无的金丹气息或许会震慑那些筑基期的妖兽,却不能令金丹期妖兽有丝毫忌惮,这么随波逐流下去,早晚会葬身妖兽腹中。   红笺定了定神,先顾眼前。   老这么躺着不行,总要能坐起来。能活动,才能控制船行的方向,别往深海中漂得太远。   身体疲乏无力,像不是自己的。红笺积蓄了半天气力,出了一身透汗,才强撑着手臂坐起来。   她坐在船上四顾,结合太阳的方位,推测出此时船正顺水漂往西南方向。   看太阳还高高的。若是不超过一天,那自己昏迷的时间应该不长。   也幸好如此,周围水域环境极为陌生,搞不好此时船已经进到深海,很快就会遭遇金丹妖兽了。   必须要赶紧想办法。红笺很是焦急,取出颗“月华丹”服下,“月华丹”对神识的伤有奇效,但红笺此次越阶强行施展《大难经》对她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几颗“月华丹”不过是聊胜于无。   不能自行疗伤,只能借助于外力,灵草、妖丹之类要吸收必须运功炼化,依她的状况,此时能指望的只有现成的丹药。   红笺将身上翻了个遍,连“月华丹”都不好使,剩下那些常备的丹药更加派不上用场。   最后就只剩下了那颗被她珍重收起的丹药。   红笺将它拿在手中,仔细打量。这颗晶莹剔透的丹药价值不菲,花费了两颗元婴妖兽的妖丹;意义重大,乃是她亲手以“水深凝炼篇”炼成的第一颗丹药。但药效,说真的,红笺并不清楚这颗丹药吃下肚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未经试验,便是石清响也说不准,但他显然并不看好这颗丹药,还曾笑话红笺败家。   一般而言,单纯以高阶妖丹炼成的丹药,副作用都极为强烈。一个不好,说不定令服下丹药的人前途尽毁,性命不保,但此时红笺权衡了一下利弊,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不吃,遇见妖兽是死,吃下去,固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何况炼成这丹药的两颗妖丹属性她记得很清楚,木系和水系,这给了她很大的期望。   一旦想明白了这一节,红笺并没有太多犹豫,便将这颗丹药吞了下去。   不能运转真元,但她的眼光还在,西南数里之外,一道白线正在慢慢与她接近,大约用不了一刻钟,她就会和水下妖兽相遇。   只希望这颗丹药能起点作用,叫她把接下来的这一关过去。   数息之后,红笺觉着腹内一痛,知道丹药开始发挥药效,不管是水灵根还是金丹反应都很强烈,可惜红笺无法通过内视看清楚体内的变化。   她只觉浑身发热,血流加速,恨不得立时跳到水里冷静一下,但随着她的肌肤开始泛红,红笺突然发现自己身上重新有了力气,她能轻松地控制身体做出动作,也站得起来了。   双颊如火一般滚烫,连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红笺知道自己此时的情况很不正常,但她已经顾不得了,迎面遇上的妖兽是一只“桃花长尾蛙”。   因为之前那船无人操纵,不避不让冲着“桃花长尾蛙”而去,这妖兽已经发现了船上的活人,正飞速踏水向着红笺扑来。   红笺站立舟上,摆了个防范的姿势。   她不是卢雁长,只凭技巧不可能斗得过一只金丹期妖兽,“镜花水月”之类的神识攻击是绝不敢用了,但除此之外,“中空剑”这等法术不得不冒险一试。   妖兽那长长的尾巴拍击在海面上,身体如离弦之箭,尚在半空,长满尖刺的血红舌头向着红笺卷来。   成与不成在此一剑,红笺觑准机会,运转真元催动了“中空剑”!   一道剑光穿过那些尖刺的间隙,飞入了“桃花长尾蛙”的肚子里。   红笺未及松上口气,脑袋里蓦地一阵晕眩,若是此时有第二个人在场,便会发觉她的两只眼睛已是一片血红。   “桃花长尾蛙”受到这记重创“呱”地一声惨呼,身体坠落,它喷出的血飞溅到红笺脸上。   红笺却浑然不觉,或者说这血腥更刺激了她,她伸手便将那妖兽的长尾巴和一条腿抓住,大喝一声,左右手猛然间向外一扯,也不知哪来的那么一股力气,竟将这只重伤垂死的妖兽撕成了两块。   血如雨落,淋了红笺一头,她将手中的妖兽尸体随意丢弃,摇了摇头,复又坐回到船上。   飞舟染血,血腥气陆续又引来了几只妖兽,都被红笺徒手生撕硬拽非常野蛮地杀死,这过程她自己也不可避免受了不轻的伤,血“滴答”滴落,随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渐多,红笺双眸的血色淡了下去,她恢复了些许神智。   红笺在水中照见了自己的惨状,她赶紧将船调转了方向,往浅海中划去。   清醒过来的红笺忙于包扎伤口,以海水冲洗船上血腥,她只觉心跳急剧,胸口翻腾着一阵阵的恶心,这意味着那丹药的不良反应自己还远未曾捱过去,必须趁着这阵子清醒远离深海,否则撞到哪只元婴妖兽嘴上必死无疑。   果然过不多时混沌状态再次来临,脑袋里浑浑噩噩,身体却是亢奋到不行,她下意识地去找寻对手,厮杀,撕裂,遍染血腥。   如此一时清醒一时胡涂,每当恢复神智,红笺便是疗伤,然后尽全力将船驶向浅海。   反反复复直到太阳偏西,这大半天里红笺的记忆至少中断了十几次。   其实早在第四五次的时候,红笺便觉着身体达到了快要崩溃的极限,血要流干了,那丹药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叫她看不到活下来的希望,她还是咬着牙,一次次地坚持下来。   只要还活着,就要拼尽全力,等待下一刻会出现奇迹,至于怎么活下来的,其实不必深究。   因为红笺的努力,这大半天飞舟并没有顺水漂进深海,而是大致保持在筑基圆满和金丹期妖兽出没的海域带里,一路往南漂去。   海上天黑得晚,太阳已经沉下去,海水却依旧亮晃晃的。   红笺无力地大瞪着两眼躺在飞舟上,她这会儿正清醒着,片刻之前风向稍改,那飞舟不用操纵就顺着浪往南去。   若是一直这样,她今晚到是说不定可以睡个安稳觉。   如果那颗丹药不继续作怪,妖兽也不来袭击的话。   红笺这般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南方天空此刻正堆积着一层层的阴云,看来自己就要无遮无拦地漂入一场暴风雨当中,老天爷总是不肯放过任何一点考验她的机会。   虽然这会儿因为失血过多,红笺的肌肤不再滚烫,但当微凉带着湿意的夜风吹到她身上,她仍然觉着异常舒服,醺醺然昏昏欲睡。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红笺努力地睁大了眼睛辨认,似乎在相距不远的海面上,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岛屿。   ☆、第二百六十九章 猎鲸   随着飞舟离岛越来越近,红笺恍惚看到那岛上一排排高大的针叶树在晃来晃去。   陷入昏迷前的最后时刻,她忽起一念:咦,这小岛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不知过了多久,红笺突觉有水珠滴在脸上。   她此时由头发梢到脚后跟,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到了极点,实是一动也不想动,躺在那里懒洋洋地想:“竟然还活着,这是要下雨了么?”   但随即红笺意识到不对,她躺着的这块地方十分平稳,不再随着海浪起伏,似是已着实地,在她的身边有细微的呼吸传来,更重要的是,落在脸上的水珠黏黏的,带着甜腥味儿,分明是血。   红笺霍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个大大的蓝色脑袋,“宝宝兽”瞪着一双比她还大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宝宝兽”见红笺“活了”,咧开细长的嘴巴“吱吱”欢叫,蓬松的大尾巴使劲地摇着,黑如宝石的眼睛里透出了晶莹湿意。   红笺瞧见小家伙一只胖乎乎的前爪还在滴着血,顿时想起前几天她和石清响为叫“宝宝兽”贡献出鲜血来所做的那番表演,不由心中一悸,不用看,适才滴在自己脸上的定是小家伙的血,它在学着用同样的方法试图救活自己。   这大半天她漂流海上,苦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这个漫长的过程虽然万分痛苦,但她一点也没想到流泪哭泣,可是当着眼前这浑身透着兴高采烈的“宝宝兽”,她却鼻子发酸,忍不住一下子紧紧抱住小家伙,头挨着头,脸贴着脸,泪水夺眶而出。   这个时候,遇到“宝宝兽”,对红笺而言就像历经了生死劫难之后陡然间见到了亲人。   红笺情绪大起大落,到把全无防备的“宝宝兽”吓了一大跳。   它“吱吱”而叫。从红笺怀里挣脱出去,想跑远些又不舍得,挨挨蹭蹭呆在红笺身边。   红笺眼睛鼻子俱是红红的,可怜兮兮望着“宝宝兽”,“宝宝兽”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原地绕了一圈,掏出一个硬皮果子来,便用那只带着伤的前爪捧着,送到了红笺眼皮底下。   红笺接过果子,顺便抓住“宝宝兽”的前爪。帮它处理了一下伤口。她有些担心“宝宝兽”借机撒娇要洗澡。而自己无法满足它,会叫它大大失望。   不过许是“宝宝兽”乖觉地发现今天晚上红笺有些不对劲儿,并没有把自己的大脑袋往红笺手心上蹭。   红笺这次在琼壶岛上醒来,不知是那颗丹药的药性已经散发出去。还是因为“宝宝兽”在旁,她竟难得地一直保持着清醒。   这叫红笺暗自大大松了口气,虽然没有记忆,但这种时时失控的滋味实在难受,事情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不,副作用如此大的一颗丹药,也被她尽数化解掉了。   接下来神识的伤大可以慢慢想办法,不是说这小家伙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么?   大暴雨来得比预计要晚。天快亮时一道道的闪电接连劈落在针叶树上,映得琼壶岛亮如白昼。   岛上没有山洞可以藏身,“宝宝兽”表现得有些不安,红笺抱着它,柔声道:“宝宝。要下大雨了。”   若在平时,她施法无碍,再响的雷再大的雨她都不会当回事,随便哪个法器法宝祭出来往里面一躲足以应付,可这时候她却在想要不要趁雨还未下大赶紧带着“宝宝兽”换个地方。   来时所乘的飞舟搁浅在岸上,红笺怕它被巨浪卷走,又往岛上拖了拖。   大颗的雨滴落下来,“噼里啪啦”,越来越疾,打在身上竟隐隐有些疼痛。   一道闪电劈在针叶树上,林中冒起火光,随即被雨浇灭。   大风卷着巨浪扑到岛上,将高大的针叶树整棵整棵卷走。   眼前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水,眼看琼壶岛要被淹没,红笺道:“走吧,这里没法呆了,我们到别处去。”   “宝宝兽”眨着大眼睛老老实实呆在红笺怀里,红笺并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这小家伙老早就离开琼壶岛,跑得不知去向了。   红笺将“宝宝兽”放在飞舟上,冒着大雨把船划向了大海。   如此恶劣的天气,又是在夜里,海上行船很难辨别方向,红笺只能控制着船尽量远离风暴的中心,大海一旦发怒,惊涛骇浪的力量不亚于一只只金丹期妖兽,有时迫不得已,红笺还需调动真元与之周旋一二。   不过这一次,红笺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抽着空向船头的“宝宝兽”望去,浅蓝色的“宝宝兽”无遮无挡坐在大雨里,大尾巴被它压在屁股底下,两只胖嘟嘟的后肢撑起身体,正探头向着迷离的前方做翘首企盼状,脑袋上的那撮蓝毛被雨水浇得耷拉下来,垂在脑门上,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红笺抿着嘴微微而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小家伙她心里就有一种要软化成水的感觉,应该是因为它吧,所以自己为丹药激起的那股暴戾之气才被彻底地压制住,不再作怪。   怪不得听前辈们说在无尽海中遇见“宝宝兽”,便是了不起的好彩头,自己每回和这小家伙在一起,总是会得到它的帮助。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红笺和宝宝兽终于驶离了暴风雨的中心,按说这时候天早该大亮了,可天空乌云密布,雨还在下个不停,叫人恍惚觉着距离天亮还早。   红笺十分疲倦,闭了眼睛,仰面躺在船头任由雨水淋在脸上,手伸到一旁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摆弄着“宝宝兽”身上的湿毛。   这是难得的平静,不用理会船行何处,有小家伙在,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妖兽袭击,红笺不由朦胧欲睡。   便在此时,由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其中还杂夹着“轰隆隆”的法术轰鸣。   红笺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身来侧耳细听。   由呼喝声判断,对方距此尚有数里,大约有十几个人之多。   红笺听了一阵心神微松,这十几个人不是在打架,到像是一伙人呼朋引伴在冒着雨抓捕什么东西。   这片海域出没的大多是金丹初期妖兽,红笺虽然不能放出神识察看,也估计得到这伙人同自己相距都这么近了,还没有一人发现自己,显是修为都不高。   果然再往前不远海面上出现了零星几座小岛,其中一座岛附近,有一群人正乘着法器聚集在半空,不时向着水里发动攻击。   这十几人穿戴都差不多,身上衣裳似蓑非蓑,短襟窄袖,下边都是裤腿高挽,说是道修却更像渔夫,说是渔夫吧,看他们正在做的事,又分明是以各系的法术在截杀着水中的妖兽。   红笺连此时船漂到了哪里尚且不清楚,更加无法判断这些人是何方势力。   十来个人应该都是筑基,偶尔几个达到了筑基圆满,论实力红笺比他们高出一大截,只是她此时受着这么重的伤,不想惹事,便欲驾着飞舟由旁边悄悄绕过去。   “衰七,冲你们那边去了,快点拦住!”   “奶奶的,这头‘飞胡鲸’好强的防御,老子的法术打在它身上跟挠痒痒似的。”那“衰七”嘴里骂骂咧咧,显是未从妖兽手下讨到便宜。   “让开我来,就知道你个水修一到动真格的就是废物。”   原来是在截杀“飞胡鲸”,“飞胡鲸”是金丹初期妖兽,体格庞大,通常成群结队出现,这一只不知怎的掉了队,被人拦下。   这些人配合熟练,看样子常在海上做这种事。   “好,这话我记下了,有本事你当着岛主夫人的面说去。”“衰七”没把眼下的猎鲸放在心上,和同伴笑骂道。   红笺听着身后一阵哄笑,心中微动,暗忖:“这些难道是南屏岛的人?我这是顺着水漂到南屏岛附近了么?”   不容她多想,一旁的“宝宝兽”突然发出“吱吱”尖叫,跟着远处那群人中有人惊奇地叫道:“咦,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红笺道是自己和“宝宝兽”被那帮筑基修士发现,她调转过头来准备迎接麻烦,谁知便听“轰”的一声巨响,身后一道巨大的水柱直冲天际。   一时间空中惊呼声四起,大多数修士受到突然冲击,在法器上站立不住,登时像下饺子一样坠落到海中,就连红笺所乘飞舟也在剧烈摇晃。   “宝宝兽”“吱吱”又叫了两声,叫声中透着不安与困惑。   水柱冲到高空四散落下,宛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红笺眼前白茫茫一片,但觉所乘飞舟一个大的颠簸竟然自行升到了半空。   妖兽就在飞舟之下!   红笺立时运转真元,驾着飞舟飞了起来。   平静的海面突然中间下陷,两侧升高,宛如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谷中露出妖兽那巨大的头颅。   光是头颅看上去已像一座小山一样,整只妖兽得有多大?   毋庸置疑,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元婴妖兽。   这个念头刚一转起,那妖兽探头鲸吸,数里之内的海水为之牵动,红笺但觉一股不可抵挡的大力传来,不等她作势抵抗,已连人带舟被吸入了妖兽腹中。   ☆、第二百七十章 倒数计时   那妖兽嘴巴大张,舌头鲜红,上下颚间生着无数尖锐的倒刺。   几条倒霉的鱼挂着倒刺上,徒劳地挣扎着。   红笺身不由己随着海水被吸入了妖兽之口,向着黑咕隆咚的肚子里坠去。   叫她惊恐的是,明暗之间她瞥见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在身旁飞快掠过,那是“宝宝兽”。怎么连“宝宝兽”也未能逃过此劫,不是说无尽海的妖兽不会伤害它吗?   妖兽腹内一片黑暗,红笺泡在水中一时有些发懵,这个时候就算身体再不舒服,也需运转凝水诀包裹住全身,谁知海水到了妖兽肚子里,会不会变得腐蚀有毒。   不过那水在很快退去。   此时远近接连响起几声痛呼,有人在呻吟呼救,亦有人大声示警:“都停在半空,不要碰到妖兽肉壁,它娘的这肉壁上不知长着什么怪东西,被它咬住完了。”   “救命啊,谁捎上我,老子的飞行法器被浪卷走了。”   “衰七,被浪卷走的明明是咱们。没有别的法器么,先将就一下。”   看来那帮猎鲸的修士差不多也尽数被妖兽吞入了腹中。   他们修为虽然不如红笺,但是施展神识无碍,在黑暗中能看到她看不见的东西,适才那飞舟不知被卷去了哪里,不过红笺自己有飞行法宝,当下祭了出来。   妖兽腹中极为空旷,此时那帮修士们正在统计人数,红笺听着声音远近都有,由最远的距离估计,这妖兽肚子里的空间差不多能轻松容下数千人,她侧耳倾听,试图在这一片混乱中找到“宝宝兽”。   但是红笺并没有听到“宝宝兽”那特有的“吱吱”声,这叫她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   红笺决定在这妖兽的腹中转一转。目不能见,她也怕一头撞到肉壁上去,无奈之下只得将“碧血枪”取出来。以真元幻化成丈余长,提在手中用以探路。   那帮修士活下来的共有八人。正在努力向一起聚集。   红笺听着其中有人道:“我说,刚才你们谁看见了一艘船了?船上有个蓝色的小不点儿,我瞅着像是‘长耳海兰兽’。”   这些修士长年在海上讨生活,都知道“长耳海兰兽”的传说,登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看错了吧,都说‘长耳海兰兽’能带来好运,这就是咱们的好运气?”   “奶奶的。肯定是衰七你太衰了,连累了我们几个。”   “滚!”那衰七很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   红笺再也忍不住心中焦躁,急切地出声唤道:“宝宝,你在哪。吱一声,我去接你呀!”   她真是怕这会儿“宝宝兽”已经遭遇不测,这一声用上了“千里传音”,妖兽腹中不论远近一时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帮修士登时为之一静。远远的,红笺觉着自己当真听到了“吱”的一声回应。   红笺喜出望外,驾着法宝循声疾飞而去。   “呼”的一声,身侧不知有什么东西掠过,红笺心生警觉。手中“碧血枪”暴长,她反臂一抡,正中一人。   红笺感受着枪上的重量,应当是将那偷袭之人整个挑在枪上抡了起来。   此时她目不能见,神识亦不敢用,加上人地两生,哪里还敢留手,凡是敢来挡路的人就叫他死吧。   她在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跟斗,真元贯诸于持枪的手臂,将那人狠狠甩了出去。   众人皆听到一声充满了惊恐之意的痛呼响起,水花飞溅,跟着“砰”的一声撞击,人声戛然而止。   被这种力道砸了出去,以那人筑基期的修为,不可避免会撞上妖兽的肉壁,被妖兽吞噬。   这一下那帮修士更是鸦雀无声,任谁都从这边的动静中感觉到了森然寒气。   适才的对手应该是个筑基圆满,红笺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摸得距自己这么近了,大约是看自己一直没有发现他,觉着自己软弱可欺。   这妖兽一路游下来不会只吞下了他们这一批,搞不好在它腹中还有躲起来不吭声的。   红笺顾不得去查找蛛丝马迹,因为她于这带着震慑意味的寂静中又听到“宝宝兽”“吱吱”叫了两声。声音听上去颇显急切。   红笺将“碧血枪”护在身前,催动法宝急遁过去。   不过飞出十余丈,前面枪尖“砰”地一声刺中肉壁,枪上传回来的感觉叫红笺暗自警觉,这妖兽的肚子极为坚硬,凝聚着金丹期真元的一枪竟然未能刺入,且不知被什么东西羁绊了一下,大约便是先前几个修士提到的那会咬人的怪东西。   红笺索性将“碧血枪”抡开,贴着肉壁飞了过去,“砰砰”戳刺声不绝于耳。   枪下迸射出点点火星,黑暗中煞是夺目,她硬是凭着手上的感觉判断出前路来,向着“宝宝兽”的方向直飞而去。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一名挡在红笺前路上的修士忙不迭闪开,红笺风驰电掣过去,根本未曾注意到旁边还有人。   那伙修士当中有人出声道:“各位,都冷静些。我们几个刚被吸进来,一时未留意这妖兽腹中还有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要我说,咱们大家既然倒霉落到这一步,更应该齐心协力一起想办法,否则在这鬼地方耽误的时间长了,想出去就只能等那妖兽把咱们变成肥料拉出去了。”   这人一说话,他几个同伴都很给面子的没人打断,偌大的妖兽腹中就只剩下了红笺赶路的声音。   那人神识跟了红笺一路,知道这女修只怕是位金丹高手。   这等时候金丹不能得罪,若有希望出去,只怕还要仰仗人家,当下不敢打扰,道:“我先介绍一下,我是南屏岛的筑基修士,这里有我们八个人。”   红笺手下一缓,暗忖:“我到没有猜错,果然是南屏岛的人。”   她对南屏岛可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和陈盈姜的恩怨算不到底下这帮人身上,就连逼迫紫慧大师的也都是金丹,这几个人只要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去拿不认识的人撒气。   此时前面又是“吱”的一声响,红笺叫道:“宝宝!”   她一路赶来,摸索着飞过的距离已超过百丈,路越来越窄,腹内的空间到了这里就像进到了一条长巷子,大约除了自己这么有目的地来寻找,谁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到这里面来。   就这样“宝宝兽”还在更深的位置,再往里简直就是“一线天”了,小家伙怎么进去的?   没容她多想,随着她这一声“宝宝”唤出口,“宝宝兽”欢快地叫着,自“一线天”里飞扑出来,红笺怕它遇到危险,赶紧张开双臂把它抱住。   这种看不见的情况下,抱着毛茸茸的“宝宝兽”,就像怀里抱了一只胖松鼠,“宝宝兽”尾巴摇动了一下,很乖地将两只前爪伸开,环住了红笺的脖子。   “咦,这里竟真的有只‘长耳海兰兽’!”红笺身后十余丈的“长巷”口有人惊讶低呼。显然这人是悄悄地尾随着红笺,且将神识深入进来。   红笺提防地转过身。   不能动用神识简直太不方便了。   那人提高了声音,这次却是和几个南屏岛的人说话:“南屏岛的诸位,我是海云魏家的魏篱。”   魏篱这个名字红笺头一次听到,南屏岛诸人却仿佛很是熟悉,乱哄哄地有的叫“魏三少”,有的道“久仰”。   魏篱等着众人静了一静,沉声道:“我比大家早进来了一会儿,有个事我觉着需要提醒各位一声,在我之前进来的人可是一个没剩,全都死了。据我所知,现在这妖兽腹中只剩下了咱们十个人,还有一只‘长耳海兰兽’,大家若是不赶紧想办法,我估计着呆会儿死的就是我,然后是你们大家。”   南屏岛诸人经他提醒,这才注意到真的如他所说,这妖兽腹中还活着的只有他们十个新进来的,之前的人呢?总不会时间一到妖兽将他们又吐了出去吧。   如此一想,即使是红笺都有些遍体生寒。   更叫她心生提防的是这个魏篱特意提到了“宝宝兽”,语气中透着一股不怀好意,这人剩下的活命时间最短,谁知道他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事来?   小心些,大不了把敢打“宝宝兽”主意的人都杀了。   红笺暗自转着狠辣的念头,却听南屏岛那边有人道:“没搞错吧,‘长耳海兰兽’怎么也会被卷进来?”   又一人道:“天知道,不管怎么样,别去得罪它。”   那“衰七”嗤笑道:“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怕什么吉利不吉利。”   众人默然,显是都感觉“衰七”这话很有道理。   魏篱轻咳一声:“咱们也不是要把它怎么地,这位姑娘,我知道你是位金丹高手,身手很是厉害,不过说句不怕得罪的话,在你之前这妖兽腹中说不定连元婴修士都吸进来过,他们如今也都死的连渣都不剩了,传说中这只小兽会带来幸运,咱们要想逃出去还要仰仗它,姑娘与它特别亲厚,能不能暂时放手,叫它出来,给我们指引一条生路?”   ps:   大家节日快乐。   谢谢远方的评价和和氏璧。   今晚还有一更,时间很晚。   求订阅支持。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别有乾坤   魏篱说话还算客气,但红笺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太多了,立刻便意识到此人不过是忌惮她金丹的修为。   若不是方才自己果断杀死偷袭之人,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等待自己的必是另外一番遭遇。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目不能见,神识不能动用,这些人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红笺没有理睬魏篱的说辞,径自道:“你让开些,我要出去!”   她说这话,只在打声招呼,让与不让她都要出去,自魏篱这急切的表现,红笺便知道剩下摸索出路的时间并不十分宽裕,没工夫浪费在同这些面都没见过筑基修士勾心斗角上面。   她一手托着“宝宝兽”的屁股,将它护在怀里,一手倒提长枪,缓缓沿着“长巷”向外边飞去。   红笺此时能依靠的只有听力和身体的感觉,周遭气流一有变化,即是敌人来袭,到时她将毫不留手。   “宝宝兽”“吱吱”而叫,红笺瞧不见小家伙的表情,只觉着它在怀里挣了挣,遂低下头去和它贴了贴脸,柔声道:“宝宝别怕,有我在,没有恶人敢伤害你。”   “宝宝兽”冲她吐了个气泡,“啵”地一声碎在她脸上,红笺无声而笑。   红笺出了“长巷”,魏蓠果然让开了道路,不但魏蓠,南屏岛诸人也都围拢过来。   众人啧啧称奇:“果然是‘长耳海兰兽’啊。”“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就是这只看起来岁数挺小,不知能不能帮上咱们。”   更有人叫道:“那女修,别光抱着它啊,叫它下来跑跑。它进来这半天安然无事,跑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红笺心中不快,重重“哼”了一声。   众人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气。这才安静了些。   说到底南屏岛这帮修士着急归着急,更多还是对“长耳海兰兽”的好奇,他们自忖与“长耳海兰兽”同时被卷进来。若是这女修和小兽有办法出去,他们自然到时也就能跟着沾光。   相较之下魏篱却没有时间再等下去。在红笺等人被关进来之前,他已经和另几个倒霉鬼将他们能想到的活命之法全都试过。后来同伴一个接一个惨叫着消失,他那心里早在崩溃的边缘,只是突然间又进来这么多做伴的,其中还有一只“长耳海兰兽”才令他重新燃起了些许希望。   眼见南屏岛诸人指望不上,魏篱催道:“遇见‘长耳海兰兽’是我们大家的运气,或许它因你是女子。又是水修,故而对你特别亲近,不过那也不代表它就归了你所有,你不要霸着它。也不要限制它自由。”   魏篱这番话听上去刺耳,用意也十分险恶,他见南屏岛的修士们忌惮红笺是个金丹畏缩不前,故意点出对方是个女修,还是个实力不强的水灵根。   红笺微哂。朗声道:“‘宝宝’是我带来这附近海域的,它出现在此和你们的运气好坏没有半点关系,它同我患难相守,就像家人一样,谁想打它主意。将它置于危险之中,休怪我手里的长枪不客气。”   她既说清楚了事情真相,道明厉害,又只提“碧血枪”如何,留了一手。   果然以实力压人就是好使,话音一落,便是魏篱也不再吭声。   红笺心中对勾心斗角颇为厌烦,她急着叫“宝宝兽”寻找出路,却又不得不防着魏篱等人使坏。   需得赶紧解决了此人。   处在这等绝境,世人往往会将自己卑劣的一面暴露出来,嘴上讨人嫌的不一定就是大奸大恶之徒,红笺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动手。   她暗自以真元催动法宝“锦魄”,却状似毫无防备地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那姓魏的眼前,这般抬手便能攻击得到,换了这妖兽腹中哪一个只怕都得心里犯痒痒,魏篱不是觉着自己实力不足为惧么,离得这么近,就不信他能忍住了不动手。   可叫红笺觉着讶异的是,她有意卖了这么大一个破绽,预料中的攻击却没有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竟然看错了他,这姓魏的并没有打着杀掉自己争夺“宝宝兽”的主意?   便在此时,红笺耳朵边却突然传来“嗡”的一声响,这响声听上去像是蜂虫振翅,又带着一种铁器间刮擦的刺耳,直扎神识。   “宝宝兽”跟着“吱吱”叫了起来,声音颇显急躁。   魏篱已经出手,只是他的手段不是红笺预计的祭出法器施展法术,而是出人意料的神识攻击。   按说金丹和筑基,二者神识上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水灵根修士打架普遍弱,但并不是弱在神识上,叫一般的修士来偷袭红笺,大约都不会采用这种方式。   魏篱如此选择,正是他聪明鬼祟的地方,他已经在黑暗中以神识观察了红笺许久,得出结论:此女自进来妖兽腹中,从来不曾动用过神识。   堂堂金丹落在一个黑暗且陌生的环境,竟然弃神识不用,宁可以法宝探路,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故而他大胆推测这女修神识有伤,既是孤注一掷,自然要向对方最弱的地方下手。   红笺的神识为这怪声牵动,识海蓦地一痛。   这只是个筑基圆满的攻击手段,若在平时以她的神识之强,连寻常的金丹圆满都需让她三分,何曾会怕这个。可现在她神识受伤有多重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一整天过去了,她没有丝毫办法缓解这伤情,只能暂时将识海封闭不用,如今硬受这一下,只怕是要发作起来。   不管怎样,总要先杀了这姓魏的再说。   红笺没有挥动“碧血枪”,她法诀打出,喝了一声“去”,“中空剑”应声而动。   一道白光乍现,魏篱想躲已经迟了,正中前胸,剑上蕴含的水木两系真元哪是魏篱一个小小筑基所能抗衡,“砰”的一声响,魏篱应声而倒。   此时妖兽腹中尚活九人,除了红笺,人人都以神识骇然见到魏篱前胸被真元爆开了一个大洞,鲜血喷溅起多高。   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实力,抬手间轻取筑基性命。南屏岛众修士骇然后退,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宝宝兽”还是“吱吱”叫个不休。   红笺长吁了口浊气,轻声安慰“宝宝兽”:“别怕,我没事,这会好多了。”   姓魏的一死,神识攻击自然便停了,那怪声响起的时间很短,这对红笺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停了一会儿,那南屏岛领头的修士试探着开口:“前辈,这会儿没人捣乱,您快看看咱们怎么出去吧。”   有魏篱的尸体在这里,南屏岛的修士们视红笺为杀神,哪里还敢造次。   红笺但觉脑袋里昏沉沉的,应了一声,强撑着低下头去,额头碰触上“宝宝兽”的大脑袋,道:“宝宝,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宝宝兽”下肢使劲儿蹬动,宛如不听话的小孩子在红笺臂弯里不停地颠着屁股,它急欲表达的力道太强,以致红笺险些脱手将它摔落。   红笺唬了一跳,“宝宝兽”如此,应该是有所发现。   她强打精神,抬手摸了摸,果然小家伙正高举着前爪,急不可待地为众人指点了方向。   它前爪所指赫然是红笺身后,那条她先前进入过的“长巷”。   “长巷”里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在尽头,两侧肉壁陡然变窄,像是在幽谷中遇到了“一线天”,需要侧着身子才能进去,难道是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红笺此刻精神不济,没法再想下去,索性道:“好吧,咱们瞧瞧去。”   红笺穿过“长巷”,很快到达“一线天”附近,南屏岛的一帮修士稀稀拉拉跟在后面。   这条缝隙左右不过两尺宽,人挤在里面连转身都困难,实是颇为凶险。   红笺停下来,将“碧血枪”伸进“一线天”里探了探,“碧血枪”在拉长至数丈之后碰到内壁,触感非常坚硬。   可惜无法以神识提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红笺不死心,拿“碧血枪”上上下下划拉了一遍,不知碰触到什么机关,那真元凝成的枪头竟在“一线天”深处被突然锁住。   真元形成一道长链,将红笺同“一线天”内的某一点连接起来,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念通过真元链直接进入红笺识海,震得她脑袋里“嗡嗡”作响。   “咦,是个道修。来来来,你快回答我三个问题。”   红笺的神识本就受伤极重,刚才又被那魏蓠刺激,受此一震再也经受不住,她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摔到妖兽内壁上去。   “宝宝兽”一声尖叫。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红笺听上去像隔了层纱,听不十分真切,但却令她舒服了很多:“哎呦,受伤了。没关系,回答我的问题,答得好了我帮你想办法。”   与此同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在她识海之内漫延开来。   红笺万分惊讶,有对方帮忙,她勉强可以稍稍动用神识与他沟通:“若是答不好呢?”   “答不好,过不了我这一关,休想进我宗门。”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个问题   “宗门?什么宗门?”红笺诧异极了,哪个门派会把家建在妖兽的肚子里?   “当然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最最厉害的第一大宗门。”   “……”红笺说不出话来,一方面是她此时的身体特别不舒服,另一方面,神识传音虽然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是遇见骗子了呢。   “这古往今来……的宗门怎么建在这种地方?”   “少见多怪了吧,吾乃宗门接引使者,承担选拔之责。少说废话了,三个问题你到是答还是不答?”   “呃……,答吧。”这接引使者不知会把人接引到哪里,看这架势,回答他的问题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留在妖兽肚子里必是死路一条。   “好。我问你的这三个问题,都是自古以来修真界争议不休的难题,你就老老实实按你心中所想来回答,不要想着曲意奉迎,投我所好。我不吃那一套,听明白了没有?”   红笺头疼得厉害,听他啰嗦个没完,无奈地应了,只盼着他能把那问题赶紧丢过来。   “第一个问题,我来问你,修士修炼,乃是夺天地造化,集气运于一身,逆天地行事,故而当顺乎本心,无拘无束,凡障碍、羁绊、威胁,应视如无物,一体除去,这种作法,你赞成吗?”   红笺有些诧异,她听那人说是争议不休的难题,还道有多难,没想到上来遇见的竟是一道是非题。   这个问题根本无需考虑,修真之人是有强大的实力不假,但照他所说,想怎样便怎样,看到有用的便去抢回来。看到挡了自己路的便除去,这等行径与魔修何异?   连这等问题都要郑重其事地拿出来询问,这叫红笺不由暗暗怀疑。对方该不会是什么邪魔歪道吧?莫非是魔修余孽被追得无处逃了,干脆藏身于妖兽腹中?   她暗暗警惕。口中答道:“我不赞成。”   “即使那样做可以走得更快更远?”   “更快更远?”红笺觉着别扭,但她随即想到戴明池、季有云,他们都是这道神念所形容的那种人,此刻这两人正在道修大陆上肆意而为,而自己这边却不得不苦苦支撑,付出着惨痛的代价,师祖、师父、大师兄。小瀛洲的人,还有季有风……   但很快她将这些杂念抛到了脑后,肯定地答复对方道:“邪不胜正。”   那人笑了一声:“何为正,何为邪。这也是一个可以辩一辩的题目。不过这第一题,就算你答过了。我们往下说,第二道题目咱们来说说天地法则。”   红笺心中微动,这天地法则可是个大题目,除了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律已为世间所公认。其实还有很多说法存在着极大的争议。   若是对方从这里面选题来为难自己,到真可能挑到一道超级大难题。   果然只听那人问道:“你来说一说,何为有,何为无,到底是有生无。还是无生有?抑或有非有,无非无?”   红笺本来就不舒服,一听这问题,不由地头更疼了。   从古到今修真界关于“无”和“有”的争辩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大多都发生在元婴修士中间,像红笺之前从来没有被这个问题所困扰,是因为她的修为不够高,还不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考虑不代表红笺一点不知道,相反她比很多空谈有无的高阶修士知道的还多一些。   早在炼魔大牢的时候,她就曾听季有风说起过,不同于五行天生,高阶修士的“有无观”很多时候会决定他功法上的修炼方向。   到这时候,红笺才有些相信那人所说的话,如果对方不是骗子,那就更加需要谨慎回答,她斟酌半晌方才道:“这个问题,首先是何为有无,我觉着有是真有,无却不是真无。故而其实是有在生有。”如此才能解释她的“万化生灭功”。   “无……”红笺迟疑了一下,道:“那大约是另外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有吧。”   从“无”到“有”,于红笺而言最有代表性的一个例子是“万流归宗”。   她的“万流归宗”在结合了《大难经》之后凭空吸来金系法术为其所用,这要叫别的修士来研究,即是典型的“无”中生“有”。   为什么会如此,红笺并不清楚。   找到蕴含其中的法则意义重大,若是能解开这个谜题,她就可以找到吸取木真元、土真元的捷径,甚至有可能比季有云更快一步解决水火对立的问题。   那人听到红笺的回答,道:“你这看法到颇有些特别,有在生有,那最初的有是从哪里而来?”   这一下可将红笺问住,他在问万物最初的起源,道修大陆对此流传的说法,他们这一界最初是由仙界的真仙所设,可这个答案显然不会令那人满意,红笺若是如此回答,那人必定要问“那仙界的真仙又是由何而来”。   红笺踟躇为难道:“这个……我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哪里还会刚刚金丹初期,落到被妖兽吞进肚子里的境地。”   那人“哈哈”大笑:“好,这话说的也不错。那这个问题我们就这样,再来说最后一个。”   “宝宝兽”有些不安分地在红笺怀里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   红笺在同这个声音做着交流,按说她身后的诸人并不知晓,可也奇怪,南屏岛的修士们有不安,有骚动,但却没有上来捣乱的,好似有一个结界将红笺和四周隔离开,除了“宝宝兽”,周遭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   这是一个好兆头,不管面对什么,去哪里,红笺都不想和“宝宝兽”分开。   那人感觉到了她的想法,道:“放心吧,它是你的灵兽,你若能得到接引进我宗门,它自然也会跟着你进来。我可不会那么不近人情。”   灵兽?此言由何而来?   “宝宝兽”于她就像家人一样,她只想像照顾方峥一样照顾它,不过方峥现在长大了,这小家伙还是个孩子。   而红笺此时也不像十三四岁的时候自觉自己已是大人,其实时常会透出孩子的不耐烦,她经过这么多事,完全成长起来,“宝宝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比方峥那时更多的怜爱。   不过那人既然说了不会将她和“宝宝兽”分开,红笺求之不得,当下也不再细究对方的用词。   那人接道:“第三个问题,你若跟着我来,是选择强魂还是强体?”   “强魂?强体?”难道自这里竟真的可以进入某个神秘的宗门修炼?   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第一大宗门云云也许不是开玩笑?   从这妖兽肚子里真能直达别的大陆或者秘境?   “我说的还不清楚么,强魂就是侧重于修炼神魂,强体就是修炼好肉身。”那个声音又解释了一句,然后停下来等待红笺的答案。   一直以来,道修们都觉着,修炼的目的便是使神魂一步步摆脱身体的桎梏,到最后不再需要肉身,独立存活,如此才能脱离生老病死,与天地同寿。   所以若是有一个机会给他们选择强魂还是强体,绝大多数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强魂。   不过红笺因为修炼了《大难经》,她的神魂之强远远超过同阶修士,身体为之承受着巨大的负担,以前或许这种感觉还不强烈,大师伯井白溪夺舍这件事发生之后,她算是增长了见识,也萌生了很多感触。   高阶的修士大能一边厌弃肉身感觉受了拖累,一边却又不得不依赖它活着,就像化神刑无涯,真身固然最强,可也是他最致命的破绽。   再说红笺要强魂,有《大难经》还不够么,那本来已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功法,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是真的,不如借机看看强体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此,红笺下了决定,回答道:“我选择强体。”   “哈哈,强体,听见没有,她选择了强体!太好了,这同她那‘有中生有’也算一致,来,跟我走!”红笺的这个选择令对方欣喜异常,传音猛得大了起来,震得红笺识海“嗡嗡”作响。   这番话也不知是跟谁说的,只到了最后的“跟我走”三个字,红笺突觉脑袋里像打了个炸雷,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她虽然昏了过去,人却并没有倒下,在黑暗中陡然亮起一个光圈,将她和“宝宝兽”环在了其中。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发光气泡将一人一兽裹住,然后在诸人的惊诧的呼喊声中,那气泡飞了起来。   “宝宝兽”紧张地叫了两声,凭借本能紧紧环住红笺的脖子,吊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是光影的作用还是由于神秘的法力,气泡一路变窄变平,有些扭曲地挤进了“一线天”,红笺和“宝宝兽”就此失去了踪影。   妖兽腹中“轰”的一声炸了锅。   不说南屏岛这帮修士忙着在“一线天”里寻找生路,单说红笺,她此次昏迷的时间十分短暂,刚刚穿越两界,身子一落地便清醒过来。   她坐在地上,怀抱“宝宝兽”茫然四顾,处身之地一片荒芜,哪有什么大宗门,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体力活儿   红笺不清楚自己这是被送到了什么地方,艳阳当空,显然这里与风雨交加的无尽海不在同一处。   远望荒山野岭,渺无人烟。   近看黄土龟裂,寸草不生。   红笺起身环顾四周,忍不住同“宝宝兽”道:“宝宝,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妙,你知道刚跟咱们说话的是什么人么?”   “宝宝兽”缩在红笺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红笺这才想到“宝宝兽”昨晚陪着自己先是淋雨,后又被卷入妖兽腹中,一直没能好好休息,不由心疼起来,低下头去拿脸贴了贴它的大脑袋,柔声道:“乖,睡吧,我到处转着看看。”   四周是老大一片荒地,水源在数里之外,是一口极深的井,井沿上倒着一个木桶,上面落着厚厚一层灰。   再远的地方有山有树,山上没有路,到处爬满了荆棘,野草齐腰,那些树不知长了几百年,比人的怀抱还粗。   红笺在山顶降落,往下俯视这一切,暗忖这附近一点儿住人的迹象也没有,那人将自己扔到这里有什么用意?   不要说人,方圆数十里鸟兽绝迹,这绝不是个正常的世界。   很快红笺便印证了这一想法。   以山为中心,东西南北不出百里都是她无法穿越的结界。   封闭的空间,贫瘠的土地,除了自己和“宝宝兽”,红笺再没有发现别的活物。   要说这块区域有什么特别之处,便要数山北的一片石林。   红笺落在其中,但见各种石雕惟妙惟肖,春耕的农夫,盖房的工匠,出征的将士,石马、石牛……若不是这么多石雕都挤在一副画面里。离远只拿眼睛看,这些雕像几可乱真。   红笺匆匆转了一遍,她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只大石龟上。   这只石龟与别的雕像不同。别的石雕上面都或多或少落着灰尘,只有它。身上洁净得有些发亮。石龟趴在那里纹丝不动,不知为何红笺竟觉这龟十分倨傲,身上充满了灵气。   红笺强忍不适,动用了神识。   “这么快就发现了么,说了强体,谁叫你动神识的?太没意思了。”一个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听口气正是那所谓的接引使者。   红笺吓了一跳。道:“是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招呼也不打便把我丢到这块地方,意欲何为?”   那石龟“哼”了一声:“怎的我同你说的话你还不相信?吾乃护宗神兽,看你适才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才施法将你移到了此境。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宗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你不是要强体吗,还不去练?”   红笺张大了嘴,左右四顾:“这就开始了么。不知该当如何练起?”至于石龟所说什么外门弟子,她心里觉着好生荒唐,暂且丢在一旁不管。   石龟责备她道:“如此之笨,何时能有出息。去,先将这结界之内所有的良田浇透。”   良田?这结界之内何曾有良田?   红笺突然回过味来。想到自己刚进来此境所呆那片干裂的土地,一圈飞下来这等土地方圆百里占了大半,要想将其全都浇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不去做,想来这石龟也不会放自己离开。   红笺没有讨价还价,点头应是,石龟又传音道:“我知道你是水灵根,别说我没警告你,不准投机取巧,必须要以木桶装了此地的井水去浇才作数。”   红笺咬了咬牙,这大太阳地里提了水一桶一桶去浇,不知何时才能将这么大的地方全部浇透。辛苦是肯定的,怪不得叫做强体。自己也到罢了,“宝宝兽”怎么办?   她问:“这里可有吃的?”   她转了半天,地里没见一粒粮食,树上也没有一颗果子,这对“宝宝兽”而言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石龟不怀好意笑了一声:“活干完了就有,干不完就饿着。”   看样子“外门弟子”是极没地位的一种存在,石龟这护宗神兽也不知真假,虽然把红笺接过来,却代答不理的,要想弄清楚这块结界的秘密,早日回到道修大陆,还得先顺着它的意思,满足它的要求。   红笺回到水井边上,“宝宝兽”还呼呼睡着,肚皮朝天一起一伏,偶尔发出鼾声。   红笺轻轻把小家伙到放飞行法宝上,去将井边的木桶拾起来,送到井下装满水,施法往上一提,心中便是一声骂。   这桶竟是漏的,未等提到井口,淅淅沥沥已经流走了半桶,这是要将人活活逼死啊。   红笺将桶重新装满了水,这次有所准备,木桶未等出水,她人已经提前站在飞行法宝上,自高处掐法诀。   那木桶化作一道乌光飞出井口,一路飞一路洒,剩下上半桶水浇在了黄土地上,久旱的泥地腾起一股烟雾,堪堪湿了点地皮,太阳一照很快恢复了原状。   红笺如此指挥着那木桶飞来飞去,忙忙碌碌足有小半个时辰,然后她停了下来。   看来要达到要求,要么等太阳落山再试,要么需要更换木桶,那石龟只说必须以木桶装了水浇地,并没说便是井边的这个漏桶。   这么一想,红笺便有了主意,她飞去山地,以“中空剑”斩倒几棵大树,去枝留干,中间挖空,不大会儿工夫做了十几个大木桶,以飞行法宝载了回来。   “宝宝兽”朦胧醒来,“吱”的一声瞪大了眼睛。   它见红笺在天上东奔西走,满天飞来飞去都是大木桶,十来个木桶飞上蹿下,桶里的水“哗哗”泼在土地上,不少地方已经有了积水,龟裂的缝隙被水填满,慢慢软化成烂泥。   小家伙觉着十分有趣,大尾巴一摇便飞扑过去,木桶在天上飞,它在地上追着跑,口里“吱吱”叫着,玩得不亦乐乎。   红笺满头是汗,不过这般浇地很快便完成了石龟交下来的任务。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太顺利了,不知道石龟那里会不会通过。   待她回到石龟那里,同石龟取得联系,对方并没有指责她活干得不好,而是道:“勉强算是干完了,怎么样,要不要领取一点奖励?”   咦,这还有奖励?   石龟感受到她的想法,道:“这是自然,你是外门弟子,给宗门干活是应该的,不过宗门也会看在你辛苦一番的份上给点鼓励,不然你吃什么,用什么,拿什么晋阶?”   红笺来了点兴趣:“那让我先看看,是什么东西。”   “你干的这是农活儿,到管耕种的人那里看去。”   管耕种的人?红笺随即恍然,来到那耕田的石像前,石像身边的簸箕先前是空的,此时却多出了两样东西,一颗是辟谷丹,服下之后可以在很长时间无需进食,另一样,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青皮果子。   这果子是做什么的?看到这类东西,她便想起“宝宝兽”,但此时“宝宝兽”玩得累了,正无精打采呆在她怀里,根本不像在琼壶岛受到果子吸引时的模样。   看来这奖励十分寻常,辟谷丹抗饥却不可口,青皮果子看着个头不小,作用也应该差不多。若只有自己一个的话,这奖励十有*就是一颗辟谷丹打发了。   红笺这么想着,伸手过去拿起了青皮果子,在她触及果子的瞬间,一旁的辟谷丹开始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不见。   ……真是太小气了,就这奖励竟然还是二选一呢。   红笺不由暗暗庆幸方才自己先拿了青皮果子,好不好吃总能充饥,总不能叫“宝宝兽”跟着自己呆在这无趣的鬼地方还要忍饥挨饿。   拿到奖励,红笺又自石龟处接到了第二个任务,叫她转过天来再去把地浇一回,现在则去石林边上盖几间木屋。   盖房子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   石龟交下来的任务,红笺不敢大意,伐树,劈木头,工具不趁手,好在用上真元也能对付,叮叮咚咚,直忙了大半夜,勉强算是建起了三间木屋,看着像模像样。   她颇为疑惑:“我不过一个人住,哪里用建这么多房子?”   “这哪里算多,等抽了空还得建,咱们这边现在是就你一个,别着急,以后总会再收人,到时候你就有做伴的了。”石龟回答她。   “咱们这边……强魂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已经有人了么?”机会难得,红笺赶紧套石龟的话。   “哼哼,总有三五个人吧。所以你要争点儿气,别被他们比下去。”石龟不愿多提,催着红笺赶紧去工匠的石像旁领取搭建木屋的奖励。   这一回的奖励更是寻常,是两个半人高的大木桶。   红笺一晚上没休息,却不觉疲惫,这两个木桶引得她沉思起来。   给木桶,无疑是叫自己用它装水浇地,也就是说今天白天的那通忙活并没有得到认可。   盖屋子她没有过分使用法术,得到的奖励虽然不起眼,却有实质的作用,至于辟谷丹和那青皮果,只能叫你维持着不至于饿死,很明显再像白天那样子浇地,还会得到这两样东西,如此下去,一辈子困在这结界中休想出去。   难道自己真需肩挑手提,挑着这两个桶一趟一趟地浇地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外门强体   此念一生,红笺心里颇有豁然开朗之感。   既是强体,肉身不遭点罪受点磨难是不可能的,浇地、盖房子都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叫肉身得到锤炼。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白天浇过的地,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早已经干透,浇下的水不知流到了哪里,从外表上看干涸的土地并没有得到改善。   红笺不等天亮,开始提水浇地。   这一次,她将所有的法器法宝全都收起,老老实实像个普通人一样干着这件体力活。   真元成了红笺消除疲劳恢复体力的手段。   金丹修士的身体远胜常人,但这块需要浇透的地实在是太大了,红笺估计了一下,她拿出最快的速度拼了命地干,要都浇一遍也差不多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   如果像上次这样浇下的水很快蒸发掉,那要折腾更久。   这才是第一个任务。   太阳像熊熊烈焰烤在身上,这样的大热天,普通人不要说干活,只在呆在太阳底下便汗出如浆。   红笺提着满满两大桶水狂奔在田地里,汗水混着泥浆向下流淌,又一拨疲惫很快涌了上来,手臂酸痛得几乎无法抬起,红笺咬牙坚持,她在心中同自己作了个约定,提够一千个来回可以停下来以真元稍作调理,次数不到,再辛苦也要忍着。   一次一次,循环往复,随着来回路程渐远,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宝宝兽”落在这结界中,最初还看什么都新奇,这会儿新鲜劲儿过了,有些无精打采。   它站在一旁“吱吱”比划了几下。希望红笺重现头一天干活时的热闹,红笺只能歉意地哄了哄它。   想起小家伙吃那青皮果子时的一脸厌弃,实难想象若真困在这结界中出不去。会叫“宝宝兽”多么失望痛苦。   提够一千回,红笺在井边停下来。提起满满一桶水由头浇下。   冰冷的井水驱散酷热,虽然令她由头到脚全都湿透,却有一种神清气爽的痛快感觉。   太阳下恹恹的“宝宝兽”终于有了点兴趣,跑过来也要享受同样的井水浴,红笺又打上一桶水,“哗啦”泼在它身上,登时小家伙的一身蓝毛都耷拉下来。显得有些狼狈,红笺指了它“哈哈”大笑。   笑完了,红笺继续顶着艳阳干活儿,这才是开始。既然机缘巧合进了这个结界,她又选择了强体,再是艰难也要全身心投入进来,以寻求真正的突破。   夜里情况还好一些,白天常常是浇了东边。西边的地已被太阳烤干。   红笺不知道只是浇地这么个简单的活儿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那石龟不来制止,她就不眠不休地一直坚持下去。   结界里因为蒸腾了太多的水汽变得越来越气闷,到第七天中午,本该这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场大暴雨不期而至,结界中所有的土地全都被泡在水里。   红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了任务,她叫“宝宝兽”留在木屋里,独自冒着大雨去到石林。   身体超越极限的痛苦她这七天里不知体会了多少次,再度运转神识,那点小小不适轻易便能克服。   “下大雨了,这场雨下过,土地也就浇得透透的了。”她同那石龟感叹。   “是啊,等天放晴,你就可以插秧了。”   果然有后续了,红笺虽然不惧苦累,但有了进展就说明自己考虑的方向是对的,这叫她微微松了口气。   “秧苗……”红笺沉吟了一下,随即看到那耕田的石像旁,成堆的秧苗自簸箕里开始往外冒。   除了这小山般的秧苗,还有一颗丹药,那是她这七天辛苦的回报。   石龟道:“那是一颗‘石驼丹’,吃下去会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富耐力。”   红笺将“石驼丹”拿在手中感觉了一下,这颗丹药里蕴含的能量十分微弱,仔细衡量起来同“月华丹”差不多,属于土系,这样的一颗丹药,即使有问题也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太大伤害。   所以她没有过多犹豫,便将这颗“石驼丹”吞下肚去。   大雨还在下,趁着这工夫,红笺试图和那石龟多聊一会儿:“这丹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但由所含能量看,炼制应当不难。只是不知它的丹方是否保密?”   石龟傲然道:“对外门弟子自然是不能泄露,不过你这辈子若有机缘进到内门,便有数不清的好东西等着你,区区一个‘石驼丹’的丹方何足道哉?”   石龟所说真假姑且不论,只听它那口气,这个内门看来需要红笺付出极大的努力,这辈子不知够不够,大抵还要看机缘。   红笺暗暗心焦,道修大陆正风雨飘摇,局势一触即发,她陷在这结界中,实是耽误不起啊。   这一方结界到底是什么地方?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自称护宗神兽的石龟并没有理睬红笺心中的焦虑。   过了一会儿,大雨转为细密银丝,红笺一刻也不敢耽误,冒着雨到田里插秧。   等秧苗栽到田里,红笺日子就过得更加辛苦了。   这结界里的土地就像下面连着无底洞,不管浇多少水都会很快消失不见,为了使秧苗能正常生长,红笺不管白天黑夜都需得时时奔走于田间地头,一刻不歇。   好在这回她找对了方法,那簸箕里隔三差五会给她提供“石驼丹”,有时还会出现模样各异的果子。   这成了“宝宝兽”困在结界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红笺很心疼这小家伙,但是没有办法,她能做的只有休息时尽量多陪陪它,以“凝水诀”帮它洗澡和它玩耍。   就连这种时候也越来越少,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是连日劳作锤炼了身体,还是“石驼丹”起了作用,红笺越来越感觉不到疲劳。   大约两三个月之后稻谷成熟,等忙完收割,红笺闲下来才蓦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神识的伤竟然痊愈了。   这个发现让红笺很是震惊,这是真正的不药而愈,这段时间她做了什么?最近一个月她甚至连真元都很少动用。   这叫红笺心念一动,不管这结界关了自己进来是为什么,这一段时间的强体虽然辛苦,却真的有效,再练下去会怎样?   这条闻所未闻的修炼之路既然能治好自己的伤,会不会就有可能解决石清响的道魔冲突?   这样一想,所有的寂寞、辛苦、焦虑好像都不复存在,红笺甚至对接下来的任务充满了期待。   只要能学到治好他的办法,吃这一点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也幸好红笺有了这样的想法,才叫她有足够的动力面对那石龟接下来的安排。   稻谷收割完,农活算告一段落,红笺接下来的任务改而与一旁那将士的石像有关。   严苛的训练,巨大的消耗,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目标,这些占去了红笺全部的时间和精力。   这与之前的农活儿不同,时间的门槛摆在那里,达不到要求就会被告之失败,没有任何奖励。   不停的失败总是会带给人们两种不同的后果,要么刺激着奋起,要么消磨掉信心,因为有了念想,红笺表现出来的斗志连石龟都觉着惊讶。   在红笺终于领取奖励时,它道:“看来强体这条路真的非常适合你,好好练,你不会后悔的。”   大半年过去,红笺已经和这护宗神兽混得很熟了,自它口中得知了不少秘辛。   它所说那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第一大宗门或许有王婆卖瓜之嫌,但确实是个古老的大宗门无疑,有道是盛极必衰、物极必返,这个大宗门在走向灭亡之时为叫传承不灭,将其一分为八,化为八个小世界流传于世上,以待有缘之人。   红笺现在进入的便是其中之一。   据说这个小世界当日不巧坠落于无尽海海底,上面不知被多厚的石沙所掩盖,护宗神兽在里面寂寞地呆了几千年,直到近期因为上面石沙受到剧烈震荡,海底地势改变,它才得以重见天日。   这一部分传承分为强体与强魂,石龟得到了强体,而另一只水系护宗神兽得到了强魂。   在红笺看不到的另一面,是强魂的结界,那里面已经有所谓的外门弟子在修炼,所以她先前问起,石龟会说强魂那边已经收了三五个人,叫她不要丢人。   虽然明知道石龟说得对,红笺也不想叫它过于得意,笑道:“就算当初我是选择了强魂,也有信心听到这种评价。”   难得的,石龟没有反驳。   其实它也觉着有些奇怪,人类道修最是急功近利,给他们机会选择,便会想也不想地一窝蜂奔着强魂而去,眼前这人神魂出乎意料得强,不知怎的,竟会选择了强体。   最终它道:“慢慢来吧,你现在还在强体的第一个阶段,离练出名堂还差得远。”   红笺应了一声。   这一次的奖励与以往不同,“石虎丹”,这个“虎”不是老虎,而是壁虎。取意壁虎可以断尾重生,“石虎丹”增强身体受损后再生的能力。   这颗丹药红笺没有吃,她慎重收好,准备等有机会拿给石清响研究,若是能参透丹方配出这丹药来,对医治他的病极有帮助。   ps:   来点惊喜。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金丹中期   红笺在这个小世界中一呆就是七年。   第一年的时候,她还时不时地动用神识察看四周,接下来便只在同石龟交流的时候神识有稍许波动,后面几年,更是连真元都很少用到。   这七年对于红笺而言是寂寞的七年,幸好有“宝宝兽”的陪伴,否则真像是为全世界所遗忘抛弃。   同样这七年也是她脱胎换骨的七年,她的行事习惯较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是“宝宝兽”朝夕陪着她,否则红笺身上气息变得如此陌生,等以后再见到还能不能将她认出来都难说。   红笺用了三年的时间使身体达到“不疲”,进入强体的第二个境界,而后又是四年,达到了“不衰”。   这让那只石龟很是满意。   按它的说法,不要说像红笺这样只能呆在结界中自行修行,就是在宗门全盛之时,外门弟子有师长时时耳提面命,也从来没有一人能有如此之快的速度。   其实红笺也知道,石龟这说法忽略了一点,数千年之前估计着也没有哪个修士都结成金丹了才投身外门,从头练起。   按数千年前宗门的规矩,外门弟子达到强体第三境,就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内门,拜到某位座师门下继续修炼。   如今这方小世界里只有两只“护宗神兽”,拜师什么的自然休提。   “内门在哪里?里面与此处有什么不同?”红笺记得石龟曾经说过内门里有数不清的好东西等着,那“石驼丹”的丹方便是其一。   “你不用管在哪里,到时我会送你过去。里面比这里自然是好,不过那条该死的长虫百年前同我打了一个赌。”   它提到的“长虫”便是另一只“护宗神兽”,七年中红笺听石龟念叨过无数次,估计着那应该是一只水系灵蛇。   不过打赌什么的到是第一次听说,这叫红笺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赌了什么?”   “那长虫当年一出现,便跟在宗门的一位强魂大能身边,整日听那大能谈经论道,讲的都是强魂如何。故而重魂轻体,瞧不起咱们这边。百年前我俩闲来无事,又争执起来,便说定了等日后小世界重见天日,我俩各掌一方,内门弟子若想出师,必须战胜对方的人。它的原话是,你们强体出来的反正都是些废物,等受过了教训,就一直留在这里干体力活儿。别出去给宗门丢人了。”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强魂在内门已经有人了?”红笺心中凛然。   “那边外门弟子不少。进到内门的有三个。实是我俩都没想到选择强体的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哈哈,叫那厮自作自受,咱们这边没有内门弟子,强魂那边的人便一直不能出师。急死他们。”   “……”   因为红笺是这小世界里唯一一个强体弟子,石龟有意给她开后门:“你现在便可以进去,我给你免试。当然也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修炼,速度虽然慢些,胜在没有人打扰。”   红笺困在这里已经七年,每回想起外边都忧心如焚,哪里肯再留在这里慢慢修炼。   看起来除了进入内门打败里面的人,再无别的途径离开这小世界,当下她毫不犹豫地道:“那你送我进去吧。我去会会他们。”   说定了,再无反悔,红笺抱着“宝宝兽”经历空间传送,离开七年来在她辛苦劳作下已经判若两处的结界,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   说起来这七年可把“宝宝兽”闷坏了。没有好吃的,没有新鲜的地方可以玩耍,甚至连红笺也不能时时陪着它,“宝宝兽”明显没有以前活泼,大大的眼睛里时常透出沉静。   换了一个新环境,要是以前小家伙非第一时间将周围全都跑遍,这会儿却只是“吱吱”叫了两声,好奇地向红笺望过来。   红笺立时便明白了,它在问询,这是哪里?   七年独处,红笺和“宝宝兽”已差不多可以做到心灵相通,她不知道小家伙是怎么想自己的,在她看来,宝宝除了不会说话,就像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单纯如一汪清泉,能直接映出自己的影子。   这七年自己忙忙碌碌地,它常常有样学样,希望没有带给它不好的影响。   红笺轻轻握住“宝宝兽”朝前方伸出的爪子,道:“不急,我们先四处看看。”   这一方天地极其广阔,比外门结界何止大了百倍。   有山有林,还有大片的海域,红笺恰好降落在山脚海滩上,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乍一看像回到了无尽海上。   未等她心中涌上更多的思念之情,一道陌生的神念响彻山海间:“孩儿们,强体来人了,七年,杀千刀的老石龟终于把人送进来了,谁要出师赶紧的,小心点打,别打死了,好歹给后面的留口气!”   红笺一时有些适应不能。   自己才刚在这陌生的内门站稳脚,什么都还没学到呢,这是要闹什么?   石龟的神念跟着参与进来:“她初来乍到,总需安顿一下,你们强魂不是想打她个措手不及,占这点儿便宜吧?”   那陌生的神念“哼”了一声。   红笺没有傻站着听两下交谈,她全力放开神识,警惕地观察着地形和敌踪。   就算那边说了要留她一口气在,她也不愿意成为他人的脚下之石,再说对方只有三名修士,每出师一个,自己离开这里的机会也就渺茫了几分。   神识所至,红笺未见到活人,却在山野林间发现了许多房屋阁楼。   那重重阁楼便是存放丹方功法的所在么?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归,红笺施展法术,身若流星,向着林间一处高高的阁楼飞去。   七年来神识真元她偶会动用,却不会如此极致地施展,由海边到阁楼这一段距离不近,再加上她全神贯注用来戒备,还未到达目的地,红笺便觉着气血翻涌,灵根飞旋,身上真元运行有异。   两只“护宗神兽”显是注意力还在红笺身上,红笺遁走,那陌生的神念嗤笑一声,同石龟道:“安顿了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一样,早早打完了好叫你知道强体这条路根本是错的,没有前途。”   石龟冷笑不语。   “啧,这个人神识还挺强,怎么不选择强魂呢?不是老石龟你由中捣鬼了吧。修为只有金丹初期……”   它话音未落,突然由那林间最高的阁楼上传来了一股强烈的灵气波动,灵云飞快地往那里聚集。   “咦,咦……”那神念“咦”了两声,住口不言。   石龟却得意地道:“还是金丹初期么?她马上就晋阶了。刚晋阶境界不稳,你那边的人先不许动手,等她稳定下来再打过。”   “瞎得意什么,你难道不知就算她升上这一阶,同我这边的三个人相比,修为也是最低的。等她连输三场,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可不一定。”   两道神念互相谁也说服不了谁,争执一番,渐渐销声匿迹。   这方天地一时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在那高高的阁楼顶上,红笺正端坐在灵云之间,低垂双眼,澄神静气,体内金丹极速地飞旋,几乎要破体而出。   肉身一呼一吸似于天地相合,体内真元神识随着这种奇妙的节奏,渐渐在经脉识海中变得无比契合。   这个过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红笺灵云中入定,她怀里的“宝宝兽”竟也老老实实动也不动。   没有人发觉,此时“宝宝兽”全身的蓝毛无声乍开,灵云中一些晶亮的微尘悄悄附着到“宝宝兽”身上,就此消失不见。   “啵”,红笺神识中似传来了一声轻响,上方灵云倒灌入体,她的修为升至了金丹中期。   整个晋阶的过程无比顺畅,顺畅到无需再去费时费力巩固新境界,这是一种红笺从未经历过的水到渠成。   就像时间到了花自然会开放,果子自然会成熟。   红笺自从学了《大难经》之后,每一次寻求突破修为的壁垒都困难无比,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她坐在阁楼之上几乎忘记了身处何地,一时真有心花怒放之感。   红笺睁开双眼,蓦然发现“宝宝兽”还在怀里,不由吓了一跳,忙道:“宝宝,你还好吧?”   “宝宝兽”冲着她吐了个大大的泡泡,黑眼睛透着十足灵气。   咦,小家伙自来了这里,好像精神了许多的样子。   红笺没有多想,坐在阁楼顶上,两手托着“宝宝兽”的腋下,将它举了起来,头挨着头轻轻蹭了蹭它的脑门,笑道:“宝宝,我晋阶了,你高不高兴?”   “宝宝兽”“吱吱”而叫,声音中透着欢快。   红笺复又将它抱起,站起身来:“不是说有三个人要来找我打架么,怎么还不来?算了,不等了,咱们去下面转转,看看这阁楼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一阵凉风吹来,林间树木一齐沙沙作响。   红笺脚尖轻点,真元默转,人已如一道青烟,径直飞入了下面的阁楼。   ps:   晚了,抱歉。   吃东西吃多了会吃伤,感觉昨晚写文写太晚把自己写伤了。   谢谢红豆的打赏和评论。mua~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讲经阁   这栋阁楼一共五层,矗立林中,比别的建筑都高出半截。   龙形飞檐下悬了几串铜铃,风一吹“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真是想不注意都难。   红笺进阁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迎面匾额上三个大字,赫然写着“讲经阁”。   这叫她微微有些失望,这么显眼的地方,为什么不是“藏经阁”,却是“讲经阁”,不是说大能讲经不值得听,只是这个大宗门覆灭数千年了,哪里还可能有人在这阁楼里讲经?   阁楼里很是宽敞,只这第五层便能容纳上千人席地而坐,丝毫不显拥挤。   里面的布局呈“回”字型,正中间设一平台,以帘幕遮掩。   设想那帘子若是拉开,上面有位大能端坐传道,周围五层楼由下到上坐满了弟子,能有如此盛况,到不枉石龟说这里曾是天下间第一大宗门。   再是繁荣一时,到现在也风流云散,化为尘土。   红笺不语,抱着“宝宝兽”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红笺刚一坐定,却听讲经台上垂帘后面“叮”的一声响,她心里一震,连忙以神识笼罩讲经台。   此时台上不知由何处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这人影面目模糊,看不出年纪,由衣着打扮依稀能分辨出是个男子,他正以一个十分随意的姿势坐了下来。   这是……讲经的大能?   莫不是这方世界真有如此神奇,大能人已殒落,魂魄却能回来传道?   红笺再次四顾,确定在坐的只有自己,此时那帘幕后面已经传来了人声。   这声音通过灵气波动直达识海,红笺凝神细听。   这位大能生活的时代距今不知多远,用词很是晦涩难懂,所说的话十句中到有九句令红笺不明所以,剩那一句似懂非懂,也不知自己理解的是否正确。   她听了一阵。依稀知道这是位强魂有成的强者,正在给门人弟子们传授强魂进入第五个境界之后如何应对各种困境,以寻求新的突破。   虽然大半听不懂,但无疑大能讲的这些十分重要,这等奇遇也不是轻易便能遇上的,红笺不敢错失机会,强行硬记,在心里能留下一句算一句,说不定等日后修为高了会有所感悟。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帘幕后收声。幻影渐渐散去。   红笺这才回过神来。低头道:“咦。宝宝,你今天怎的这样乖?”适才若是“宝宝兽”像往常一样捣乱,她恐怕没办法听得如此专注。   “宝宝兽”咧开了嘴,表情看上去极为欢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大的脑袋“砰”地向红笺撞过来,红笺措不及防,“哎呀”一声捂住了额头,跟着被“宝宝兽”糊了一脸口水。   红笺“哈哈”而笑,站起身准备换个地方瞧瞧。   时间宝贵,说是有三个强魂的修士要来同自己一较输赢,怎的这么久了还不现身?   便在此时,讲经台上的帘幕无风而动。红笺停下,却见一个淡淡的虚影凭空出现在了台子上。   这个影子同方才那个差不多,亦是个男人,身型瘦小,勉强能看出来头上光溜溜的。不知真人是秃子还是和尚。   这是要换人接着讲第二场?   红笺有些踟躇,自己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云里雾里听讲是否合适?   这么大的个内门,自己恐怕没有机会全都探看个遍,听那只水系神兽的意思,强魂修士实力强横是肯定的,若是有人来战,自己必须全力以赴,这样才有可能获准离开,早日回归道修大陆。   还未等她拿定主意,台上的人影儿已经坐下开讲。   红笺只听了两句,便重新坐下来,这次讲经的大能道理阐述得很是浅显生动,她毫不费力便听懂了,更难得的是这位大能讲的是强体。   强体到底应该遵循哪些法则,有哪些禁忌,怎样练才能事半功倍,这些本该清清楚楚的交待却因为宗门已然覆灭,红笺之前只能自己摸索,前面七年她咬着牙一股气坚持下来,后面怎么走,她此时坐听前辈论道,真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大能讲强体五境之上还有“随心”境。   强体五境红笺知道,分别是“不疲”、“不衰”、“不破”、“不腐”、“不屈”,她现在达到第二境“不衰”,算是打好了根基,往后每前进一境都会获得极大的好处。   像红笺这样的水修,一旦进入“不破”境,便得到与同阶土灵根修士相仿甚至更强悍的防御。别的不说,当年红笺在寰华殿上清理门户,若那景励不巧是个强体“不破”境的修士,死的必定是红笺无疑。   等到“不腐”,毒瘴不能侵入体内,“不屈”那就更厉害了,肉身宛然坚固的堡垒护卫着脆弱的神魂,什么法阵符箓都对之无可奈何。   至于“随心”境,大能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他的师父道朴禅师曾为挚友的独孙筑造灵根,禅师本是木灵根的大能,依功法可以造一条火灵根出来,但是对方言道什么灵根皆可,唯独不要火灵根,这并没有难住禅师,他以无上法力最终为那孩童造了一条水灵根出来。这还不算最了不起的,最了不起之处在于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禅师的身体毫无损伤。   这便是“随心”境。   红笺听到此处但觉浑身激灵一下,心头“砰砰”乱跳。   她瞪大了眼睛,试图透过那讲经台四下的帘幕看清楚台上之人,这人所说的那道朴禅师用的是“万化生灭功”吧?   伤己利人,遵循五行相生的法则为人筑造灵根,这些由讲经的大能提及,透着一股轻描淡写,他着重讲的是那位具有无上法力的道朴禅师如何打破了五行相生的法则,并最终做到了“无生有”。   是不是因为他们对“万化生灭功”已经司空见惯?   爹娘的“万化生灭功”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这么多年到底去了哪里?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得到可能同爹娘有关系的线索。红笺的心情激荡不已,以至那大能接下来又讲了什么都没往脑袋里进。   “宝宝兽”抬起乌溜溜的眼睛担心地看了看她,过了片刻,见红笺没有反应,将身子贴过去,紧紧靠在了她怀里。   时间到了,台上收声,那影子消失不见。   红笺回过神来。   她没有多停留,起身出了“讲经阁”。她要抓紧时间搞清楚这个宗门的秘密。   接下来的三天,红笺将林间建筑几乎转遍,这些阁楼亭台有的还能寻觅到宗门全盛时修士修炼遗留下来的一鳞半爪,有的已是满目萧条,不知当年做什么用途。   收获不少,但红笺也发现此地所有的记载无不与强魂强体相关,除了“讲经阁”里听来的那个故事,竟没有任何地方提到“万化生灭功”。   这叫红笺不由地想起石龟当日所说的那番话,整个宗门的传承被一分为八,这个小世界只是其中的一份,那么说很有可能“万化生灭功”的传承落在了别处。   虽然有了这个想法,红笺仍是要将小世界之内所有角落全都找遍才能死心。   这三天,也没有所谓的强魂修士来找她。   红笺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刚刚晋阶金丹中期,对方收到命令,要让出几天,等她境界稳定,眼见强魂那边吆喝响亮,却雷声大雨点小,不免诧异。   这一日红笺出了丛林,来到山脚下一处宅院外。   宅院正门挂着匾额,但匾额上的字不知被哪一系的法术所侵袭,已然模糊不清。   看痕迹受到破坏的时间应该不长,红笺比划了一下,猜测是近几年打上去的。   因为随时可能遭到偷袭,不论何时何地,她的神识始终笼罩着周围,红笺在宅院内外探查了一番,未发现有异,飞身落于院内。   对手们一直不肯露面,红笺不敢叫“宝宝兽”离开自己,加上她也发现自从进来这方天地,“宝宝兽”变得异常黏人,干脆走到哪里都抱着它。   这会儿红笺便和小家伙说话:“宝宝,这里不像住人的地方,屋子里摆放的都是什么?咱们进去瞧瞧,从哪间开始瞧好呢?”   “吱吱!”“宝宝兽”举起了爪子。   “这间?好,就是它吧。”红笺推开了黑漆大门,走进屋去。   屋里立着一排排高大的黑色架子,架子上镶嵌着白色的玉简。整间屋子足有十余张玉简,黑与白,静立无声,由中透出一股肃穆来。   红笺走过去,伸手一摸,手指没有触到玉简,径直由其中穿过。   这几天的经历已经叫红笺对之习以为常,她以神识去接触那张玉简,玉简中的内容直接浮现在她识海。   “石驼丹”!这个强体的丹方果然被她找到了。   红笺不由有些激动,这屋里如此多的玉简,若都是丹方的话,何愁医不好石清响。   这欣喜的念头不过一转,红笺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   元婴修士!   红笺霍地转身,却见屋门口多了一个年长的修士,一袭黑袍,目如鹰隼,正冷冷盯着自己。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强魂三子   虽然红笺已经做好了强魂弟子修为要高过自己的准备,可也没想到对方竟有一位元婴修士。   元婴初期,强魂虽不知道第几境,但肯定很强。   比较起来红笺真是毫无胜算。   怎么办?要不干脆就此认个输,恭送这瘟神离开此境,反正除了他,还有两个对手,随便胜一场,也就返回道修大陆了。   若是在七年之前,红笺说不定就这样做了,但是经过七年的强体,她身上多了一股血性。   便是会一会这元婴修士又如何?   故而她发现了敌人,做的第一件事是轻轻拍了拍“宝宝兽”的屁股,将它放到一旁,空出双手,凝神戒备,准备全力一搏。   那名元婴修士看她竟是要迎战,嘴角露出一丝嘲意,目光自一旁的“宝宝兽”身上扫过,面露不屑:“女人……”   大约是因瞧不起女修,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放开了神识,一股沛然威压自体内涌出来,登时便将红笺笼罩在内。   这七年红笺乾坤袋里的几件衣裳早已尽数损坏,她此时身上穿的是在外门结界里强体的成果,一件由麻线织成的长袍。这件衣裳除了蔽体没有任何作用,此时被对方神识威压所迫,灰溜溜的长袍下摆登时簌簌而动,往后方飘了起来。   红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压力同时来自于身体和神魂两方面,这是等阶的压制,神魂被直接迫回体内,无形的重压像一座看不到的山压在红笺身上,令她连活动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   但同时红笺又于艰难中体会到了一丝明显的不同。   若在七年前,有这么一个神识强大的元婴高手要对自己不利,不要说勉力相抗。自己能不能站住了都是问题,此时虽然处于绝对下风,实力相差不知多远。却竟没有就此崩溃。   真元还能运行,只是像困在地下找不到出口的岩浆。红笺的手指挽着千钧之力,忽然挣脱了束缚,“中空剑”猛地出现,自上往下疾刺那人头顶。   那元婴修士不由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他不躲不闪,一团青色真元出现在头顶,“中空剑”就像斩入了一团泥沼。勉强跋涉寸许,停滞不前。   红笺连连催动,“中空剑”竟陷在了那真元中,不但无法伤敌。连收都收不回来。   那修士一甩袍袖,狂风骤起,风中一道气浪卷向了红笺,这不是法术,只是单纯的木系真元。   “宝宝兽”“吱吱”惊叫。红笺正调动了全部精力控制“中空剑”,免得这件得力的法宝被对方收走,气浪卷至,无暇再施展防御法宝,只得被迫以“凝水诀”护住全身。身体微微摇晃。   这轻晃绝不是红笺于气浪中站立不稳,而是她在强体进入第二境之后所感悟出来的手段,肉身在承受巨大的冲击之时,通过这种方式牵引着外力改变方向,将压力分而化之。   红笺坚持了一息,那元婴修士眼见没能举手夺足间夺取她的法宝,不再强求,放松了对“中空剑”的禁锢,与此同时一道法术直往她前胸袭来。   这道攻击法术并不复杂,又是由元婴施展,速度之快无与伦比,红笺只觉青光一闪,幻化出来的长龙已经到了自己胸前。   “砰”,真元当胸撞上,红笺被撞得胸口向内微微有些塌陷。龙爪随即上探,擦着红笺碎开的衣裳化作一片流光。   红笺只觉眼前一黑,她收回“中空剑”,手按胸口低头“噗”喷出了一口鲜血。   “宝宝兽”瞪圆了眼睛,红笺受伤令它异常气愤,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那凶徒的对手,大尾巴支棱着便冲了上去,到了二人之间才发现个头儿太矮,身体直立,“吱!”“吱!”一跳一跳地冲着那元婴修士呲牙。   红笺吓坏了,连忙叫道:“宝宝!”硬撑着将激动的“宝宝兽”挡在了身后。   这一爪未能将红笺的身体撕裂,那修士亦有些意外,他微微眯了下眼,收回手去,冷冷开口:“我适才只用了七成的力道。”   什么意思?打也打过了,差距如此之大,红笺自认不敌,这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也没有任何的不服气,当下道:“阁下修为高深,我不是对手。”   虽然同在这“内门”修炼,她可不觉着与这元婴修士就是师兄妹了,而看元婴修士眼神阴冷,招呼也不打便出手,显然也没有丝毫的同门之情。   红笺认了输,只道这元婴修士在与自己的比试中轻易取得胜利,接下来便该被传走离开此地,谁知那元婴修士杵在门口半天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突道:“你出来!”   红笺愕然,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那修士冷冷地道:“不想死,就老老实实跟着我。”   红笺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元婴修士莫不是不想离开,还要在内门继续呆下去?   她适才受这一击外表虽然看不出来,内里受伤其实不轻,强体第二境还没有修炼到表里如一的地步,无奈只得先取出一颗“石虎丹”服下,道:“等一下。”   那修士哼了一声,竟真的站在门口等她。   红笺这缓兵之计拖延不了多少时间,她先自乾坤袋里取出一件麻线外袍披上,遮掩了一下身上的破衣裳,又俯身抱起了“宝宝兽”。   这几下剧烈的活动不可避免牵扯了伤口,红笺一边轻轻咳嗽,一边暗自思忖对策。   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只能先顺着这元婴修士的意思,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知己知彼,才能想出办法来对付他。   红笺留恋地环视了一眼屋内,可惜了,这么多丹方,她却没有足够的时间一一记下,只希望过后能摆脱那修士,重新回来此处。   红笺迈步出了屋子,那修士目光像长着尖刺,将她由头至脚又打量一遍,警告道:“别玩花样,否则我会叫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红笺默不作声。   那修士转身,大剌剌地往山上走去。   红笺见那修士背冲着自己好似毫无防备,嘴角不由地抽动了一下。   很难想象刚打完架便会全无戒心地把后背交给敌人,何况在这之前还声色俱厉地吓唬了她一番,这修士分明是在试探自己,或者有意引自己出手好给个下马威。   虽然她现在不怎么玩心眼了,但这都是她当初玩剩下的。不弄清楚这修士挟持自己的真实意图,她怎么可能冒然动手?   红笺神情渐渐变得有些漠然,亦步亦趋跟在那修士后面。   那人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路过山间蜿蜒而下的溪流,他停下来,站在清澈的溪水前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停了停,那人袖子一挥,水中他的倒影也做着相同的动作,溪水冲天而起,搅乱了倒影。   那人闭了眼睛半天不动,水花四溅,连红笺所站的位置都感觉像下雨一样,唯独那人所站的圈子却因他神识屏蔽一滴水花也未落入。   这是在强魂,红笺登时了然。   她望着那修士的背影不由陷入沉思。   这人是什么来历?一个木灵根元婴,道修大陆各大宗门若有差不多的高阶修士在无尽海莫名失踪这么久,她一定会有所耳闻。难道是散修?   停了一阵,那修士练罢收工,继续往山上走。   这其间路过的房舍他都连看也不看,这到不奇怪,若是红笺在这附近也呆个几年,将所有的地方转过几千几百次之后,大约也会失去兴趣。   都这样了,他怎么不干脆离开?   最后这修士停在了山顶。山顶最高处有一处石台,此时太阳正毒,阳光照得石台上亮晃晃的,热气肆意蒸腾,他迈步上去,盘膝坐在了石台上。   红笺一路跟下来,见这人只是一味专心修炼,对他并没有更多了解,正感苦恼,突听得山阴那边远远飘来了说话之声。   “哎哟,计师兄,您老还占着镜石不挪地方呢,强体那边来人了,我还以为师兄总会去瞧瞧,您就不怕被我和陈师兄抢了先?您不急着离开这鬼地方我们还急呢。”   那修士闻声连眉毛都未动,端坐着不吭声。   山阴那边吃吃一阵笑:“强体那边不知来的是何等人物,陈师兄已经找去了,若是万一不敌,反把人家送走,那咱师兄弟三个可就傻眼了。”   那修士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诡笑:“那不可能。”   “咦,师兄何出此言?难道来人很弱?那我要去看看。”   “来人再弱,踩着你出去还是十拿九稳,就是那姓陈的小子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取胜。我说不可能,是因为那人现在我这里,没有我答应,你们谁也休想同她一战。”   那人闻此噩耗“哇呀呀”一阵怪叫,跟着便是连声咒骂。   红笺此时方听出头绪来。   远处说话这人,应该便是另外一个强魂的修士,听眼前这姓计的元婴话中之意,此人应当是他们三个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   还有一个修士未露面,姓陈。红笺如此想着,神识突觉有异,怀中“宝宝兽”“吱”的一声,向远处举起了前爪,红笺随它望去,却见远处有人乘着法宝径直飞来。   ps:   周末愉快。   最近卡文很厉害。   作者的怪癖令心渔很想叫书友们一直意外下去,不过还是不拿情节开玩笑了。   so,阿陈你可以出来得意一下了,哈哈。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重逢   于这宛如沧海一粟的小世界中遇见一个熟人的几率有多大?而这个人偏偏十分重要,不管是敌是友都想找他出来,大家方法使尽挖地三尺都没找到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这种可能性又有多大?   所以当红笺发现这位强魂的陈姓修士竟是师弟陈载之时,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微张着嘴,动也不动的傻在了那里。   陈载之乘着法宝越飞越近,几十年过去,他看上去同二十来岁的时候变化不大,显是修炼有成。   时间对他特别偏爱,依旧是俊眉朗目,却沉淀出一股沉稳的气度,加上水修特有的仪态,阳光下由远飞来的陈载之英俊得有些晃眼。   但叫红笺晃了眼睛的不是陈载之,而是他的那件飞行法宝。   寻常到有些寒酸的锦帆飞舟,提醒着她年少时和陈载之屡屡一起出海修炼的过往,那时候大师兄丁春雪总在船上,而师祖、师父这些人还都活着。   红笺眼前一片模糊。   她赶紧闭了闭眼,冷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此时此地应当和陈载之假装不认识。   虽然尚不确定隐瞒真相会带来什么好处,但自己落在这元婴修士手里已经处处受制,处境糟糕透顶,唯有出其不意才能有所转机。   就是不知道陈载之会不会配合。   远远的陈载之的目光已经自元婴修士那边儿落到红笺身上,跟着他怔了怔,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好在他性情沉稳,这表情对红笺而言已经足够明显,可对全未将他人放在眼里的计姓修士,却还没有引得他生疑。   毕竟就是他自己见到强体这破天荒送进来的修士是个抱着“宝宝兽”的美貌女修,也不由十分意外。   陈载之张了张嘴,红笺感觉要糟,她要赶在前头提醒那呆子一声。   幸好怀里的“宝宝兽”这会儿十分活泼。正指着陈载之冲自己“吱吱”而叫,红笺便将小家伙抱得高了些,挡住了自己的头脸,自它脖颈处偷偷露出眼睛来盯着陈载之,口中道:“宝宝。你看这人长得好俊。好想认识他!”   她说得既轻巧,声音又大,完全是一副没羞没臊没长脑子的模样。   别人听着也到罢了。远处飞来的陈载之猛然趔趄了一下,脸腾地便红了。   山阴那边的修士闻言怪声叫道:“哎呀,好,怪不得是强体那边送来的,够爽快。陈师兄,既然人家相中了你,干脆你俩谁也不要走,就在这里双宿双栖,做一对苦命鸳鸯得了。”   陈载之降落到百丈之外。沉声道:“休要胡说!”   经此一闹,他先前那些许异样已经完全被遮掩过去。   红笺朗声道:“那位师兄是姓陈么,我到更想和他一同离开这里,道修大陆还有我许多亲人朋友呢,总是插话却连面也不敢露的这位,你和陈师兄孰强孰弱?我让陈师兄取胜。再胜了你可好?”   那人闻言连“呸”数声,还未说话,陈载之出声道:“夏师弟打不过我。”   “那可不一定。”那人悻悻接言,这话接得有些无精打采,红笺一听便知道这是被陈载之道中了实情。   陈载之又道:“他是金丹后期。”   这下那姓夏的彻底没了声息。   红笺遥望着陈载之。陈师弟没有结婴,但他身上的气息很强,这种气息她曾在师父闫长青身上感受过,金丹圆满半步结婴。他又说那姓夏的是金丹后期,这就是明告诉自己他和那姓夏的修为,以便自己心中有数。   几十年不见,这小子机灵多了。   陈师弟得到了宗门玉简,又有师祖临终将毕生感悟相传,这进境果然是极快。   不知道当年分开之后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辗转来了此境?他是否知道他的父亲陈玉章遭了符图宗的毒手,被“他生符”控制成了疯子,也许这会儿已经丢了性命?   还是不要告诉他,等离开这地方再说吧。   那姓计的元婴沉声道:“你们两个给我听清楚,离这强体的女修远一些,待老夫进过了小神殿,自会离开此境,到时候剩你们三人,谁去谁留各凭本事,谁要敢这段时间给我添乱,哼哼,死了残了莫要怪我。”   陈载之目光微凝:“小神殿?计兄野心到是不小,若是十年八年小神殿不出现呢?”   姓夏的离远冷笑:“怪不得强体的人来了你还不肯离开这鬼地方,原来是打着这主意。我是不等了,你可将人看好了,若有机会我定不会放过。休要拿打死打残吓唬人,当我不知,这若不是在人家地头上,我们两个坟上的草早就老高了。”   那姓计的阴阴一笑,没有反驳,回答陈载之道:“十年八年不出现,那就一直等下去,等到它出现为止。到时候你俩若肯帮我,我也不介意分一杯羹给你们。你我修为不过元婴金丹,既有这样的机缘,不好好加以利用,回到道修大陆也需俯首听从化神差遣,生死由人掌控,有何意义?”   陈载之望着他和红笺,目光复杂,停了一停才道:“我考虑一下。”   姓夏的叫道:“你不要上他的当,好处都是他的,连口汤都不会剩,说不定还要叫咱们做马前卒送死。”   红笺听到这里不由对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姓夏的修士心生好奇,这人好重的戒心,不过依红笺所见,他恰恰是一语道中了要害。   可惜天意叫自己没有办法和这个人结交。   眼前的元婴自己战胜不了,陈师弟是必须要让他出去的,而自己要想离开,除了打败这姓夏的修士别无它途。   “小神殿是什么地方?”红笺也不管被人捉住,张口就问。   “道修大陆的蜃景神殿知道么?这片天地不知为何,也会像道修大陆一样,不定何时出现一处神殿。只是这神殿并不限于化神,任何人都可进入,五年前神殿在这镜台附近出现了一次,我们三人中途铩羽,不知神殿最后一层是否也有天大的好处。”陈载之道。   有陈载之解释,红笺终于明白这姓计的元婴何以不肯出师,却又将自己带在身边看管,不让其他两个人接触。   他担心自己在另两人身上取胜,拍拍屁股一走了事,等他闯罢神殿大功告成,却再也没有办法离开此地。   要是真有蜃景神殿之类的所在,哪怕是个赝品,她也向往着进去开开眼界,只是屈指算来自己陷在这里已经七年,外边不知怎么样了,戴明池和季有云是否还在祸害天下,丹崖宗还好么,石清响能支撑下去吗?他的病情有没有恶化……   和陈载之的重逢在双方都有意掩饰下很平淡的过去,明明双方都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同对方说,却不得不强忍着把这时间延后,先想办法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说。   自这一天起红笺失去自由,俨然成了那姓计的俘虏,姓计的走到哪里,她便需亦步亦趋跟到哪里。   其实就那姓计的元婴而言,这么时时防贼一样防着同伴来与红笺接触约战,远不知杀了另外两人干净利落永绝后患,依那人的谈吐和行事,红笺不相信他想不到。   想到了不做只能是他不敢做,像那姓夏的修士所说,他怕触怒护宗神兽,在这方天地里不敢向另两人下毒手。   强魂的三个人相互间交流很少,因为红笺来了,陈载之才会每天找机会离远同那姓计的不痛不痒说上几句,而那姓夏的修士只在附近出没,红笺常能听到他意在搅局的声音,却从未见到他真容。   转眼过了一个月,这期间红笺屡次经过那间放置丹方的宅子,却捞不着进去,她不得不接受了一个现实:除非最后她独自留下来,大约真没有机会再一间间探求这些宅院的秘密了。   好在还可以寄希望于陈载之。   接下来她就趁着陈载之在场的时候,向那姓计的提出能否叫自己去那几间宅院看看,尤其是放置炼体丹方的那间。   她的要求被那姓计的面露嘲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时候红笺已经知道了挟持她的元婴名叫计北,那一直未露面的修士叫夏不降,当然这名字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像陈载之,他当初就报了个假名,自称陈齐。   时间一天天过去,出师战起因于两只神兽的赌局,没有人率先尝试,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章程。   但陈载之和夏不降确实没有找到同红笺接触的机会。有一次夏不降潜伏得近了些,被计北一把抓出来,以神识压制住,将人从山顶镜台直丢了下去,万丈幽谷留下了夏不降一串骂声。   这么干耗下去,注定没有赢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大约半年之后,机会来了。   这是此地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这天临海的区域下了场雨,雨停了,天气仍然十分闷热。   计北正在山顶打坐,自从当年小神殿在镜台出现过之后,他就常常在这附近守株待兔。   便在此时,遥遥似有灵气波动传来,计北呼地站起,这么多年,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突然有变,自是与小神殿有关。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赝品小神殿   这一次小神殿出现在了海里。   海面上又湿又热,雾气蒸腾,薄雾中突然出现一座宫殿,看上去十分虚幻,若不是灵气波动明显,诸人几乎要将它当成了海市蜃楼。   计北带着红笺火速赶至,离远就见陈载之已经站在海滩上,正遥望神殿不知在想些什么。   计北面露提防,站住道:“你到来得及时,夏不降呢?”   陈载之强按住激动的心情,他没敢看计北身后的红笺,怕泄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故作淡然:“他总说你没安好心,意图拿我和他当马前卒使,大约不会来的。”   “谁说的!”陈载之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反驳。远处海水里冒出一颗脑袋来,听声音正是夏不降。   这是红笺由正面第一次看清楚夏不降的模样。   他长得高高瘦瘦,五官普通,唯一惹人注意的便是一双八字眉,看上去带着几分滑稽。脸色焦黄,一幅长年吃不饱饭营养不良的模样。   计北“哼”了一声:“既然都在,那还磨蹭什么,赶紧进殿吧。”   神殿离远看上去气势恢宏,占据了大片的海域,黝黑的基座漂在海水里,周围白雾氤氲。   高高的围墙非玉非石,光华可鉴,大殿直入云霄,白云间隐约可见金色的殿顶,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幻化作七彩流光。飞檐上不时飞起一团白色的虚影,但见凶兽展翅,无声而啸,一只只环着殿顶盘旋,渐渐消失不见。   明知道希望不大。红笺还是将神识探向了神殿之内,果然距离围墙尚有十余丈远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   朱红色的殿门紧闭,陈载之走上前去,伸手刚一触及门环,大门无声开启,陈载之迈步进殿。   计北走近,神识放开,同那两人前后隔着十余丈的距离。挟持红笺入殿,警告道:“都别耍花样!”   夏不降最后一个飘入殿中。   说也奇怪,冥冥中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神殿内的一切,人一到齐,大门便徐徐关闭。   众人眼前暗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黄昏时太阳落山前后的亮度。   红笺抬头四望。殿内的情况同她想像的有些不同,头顶只能清楚看到十余丈高,再往上虚空里五彩缤纷。飘浮着绿叶黄花,红颜枯骨,虽然没能接触,只凭肉眼红笺也能分辨出来那定是结界的幻象。   而四人站立之处周围矗立着许许多多的朱红柱子,一排又一排,只目光所见就有近百根之多,这些柱子看不出有什么作用,却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叫人心生敬畏,不敢轻触。   摆在四个人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回廊。   不知是不是因为事先得了红笺叮嘱,“宝宝兽”没有出声“吱吱”乱叫。只是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不停地往两边回廊打量,大大的脑袋在红笺怀里像个拨浪鼓似的转个不休,头上那撮直立的蓝毛来回扫在红笺下巴上。   毋庸置疑,这条蜿蜒在最外围的回廊,便是通往神殿内层的必经之路。   计北也在小心翼翼地端详,此时开口:“和上次相比。稍有变化。上一回咱们吃了没有准备的亏,这次定要成功,若是进不到最后一层,休怪我拖着你们两个再等下一回神殿出现。”   陈载之默然不语,夏不降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计北未理会两人情绪如何,问道:“谁来说说,咱们该当往左还是往右?”   自此处看上去,往左往右一般无二,但实际走下去可能大不相同。   陈载之悄悄瞥了红笺一眼,见她没有特别的表示,也便没有作声,夏不降大咧咧地举起手来左右比划了一下,道:“男左女右,走左边吧。”   计北闻言望着他笑了笑:“就走右边。你先走!”   夏不降怔了怔,咒骂道:“滚你娘的奸诈老鬼,凭什么老子要给你探路?”   计北脸上闪过一丝嘲意,抬起手来捏了个法诀,夏不降愤然转身:“我先走,好处也是我的。”当先往右边回廊而去。   计北得逞,往陈载之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上。   陈载之没办法再同红笺交流,默默跟在夏不降身后。   计北这才松了口气,示意红笺跟在队伍最后,由他将红笺和另两人隔开,一行人往大殿内部行进。   走了不到百丈远,前面夏不降停了下来。   明媚的阳光穿透上方结界,夏不降眼前一片光明。踏前一步,回廊蓦地消失不见,迎接他的是滔天巨浪。夏不降但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脑袋一阵晕眩,“哎呀”一声退了回来。   计北在后面沉声道:“什么情况?”   夏不降胡乱回答:“前方有陷阱,风大浪急,水中有妖兽。”   计北怔了怔,冷笑道:“那正好,你多少年没碰到妖兽了,难得有这机会,还不快去打一场,免得手生变成废物。”   夏不降还待说话,计北抬掌猛地向前一推,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的气浪席卷过去,那回廊一共只有几丈宽,这一下不但夏不降,便连陈载之也被计算在内。   陈载之疾退两步拉开了距离,侧身背靠回廊的墙壁,手上法诀打出,水真元在他身前瞬间凝聚而成一面盾镜,盾防护,镜反弹,奔他而去的气浪冲到盾镜之上便随即改变了方向。   他在队伍中间尚有回旋的余地,夏不降那里只要退上半步便进入第一道关口。   夏不降眼见硬抗不行,与其被计北捉住丢进去,还不如自己痛痛快快闯一下,当下恨恨地转身冲进了水世界。   计北等着夏不降消失了一刻钟的工夫,冲陈载之道:“你也去。”   陈载之这些年被困这方天地和计北打过无数交道,亏也吃了很多,深知此人之卑劣多疑,他面上并不违抗计北的命令,往关口处走了几步,站定了未忙进去,回头道:“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虽然胜不了你,可也绝不会败给强体的这位姑娘。出师于我而言不过早晚而已,眼前有如此机缘,我也想看看神殿里是什么宝物,前面关隘重重,要想顺利到达最后一层,只怕需得你我联手才有可能。”   红笺面无表情听了这番话,心中却不由暗赞了一声。   看来陈师弟这些年来没少与人勾心斗角,当年的老实头现在也晓得当人说人话,当鬼说鬼话了。只看姓计的老匹夫会不会动心,既而信以为真。   计北沉吟了一下,道:“只怕那宝物只有一样……”   陈载之心道:“说这等话,好似若有十样八样宝物,你就会分我一杯羹似的。”   越到这种时候他越想去看跟在后面的师姐是什么表情,若是能甩了这姓计的,单独和师姐相处,商量一下怎么破除眼前的困境就好了。   他忍住了这诱人的想法,脸上神情异常坦诚:“那我们各凭天意,除了水灵根修士适用的宝物,其它都归师兄就是。”   计北犹豫了一下,似是被陈载之的条件打动,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言为定。你帮我看住夏不降。”   陈载之痛快答应,道:“师兄稍待,我去看看这一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计北望着陈载之步入关口就此消失不见,嗤笑了一声。   停了一会儿,他转身对红笺道:“走吧,咱们也该进去了。”   红笺低头摸了摸“宝宝兽”的大脑袋,迈步上前。   汹涌的巨浪铺天盖地,瞬间便将红笺和“宝宝兽”淹没,“宝宝兽”在水下挣了挣,想要离开红笺的怀抱。   红笺立刻便判断出来这不是幻境,刚才那一刹那不知怎的将人由神殿中传走,送来这陌生的海底。   环境虽然陌生,海水却透着亲切。   红笺正想上浮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耳朵里却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响。   有歌声自水里遥遥传来,缠绵凄切,红笺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跟着那歌声响彻她识海。没有歌词,听着甚至不像人声,只有一个简单的曲调在她识海中循环一遍又一遍。   “宝宝兽”行动未得到自由,又使劲儿挣了挣,这一下却叫红笺回过神来。   是神识攻击。她的神识已经较同阶修士强大得多,却仍有些经不起歌声所惑。   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红笺分辨了一下方向,未发现周围还有旁人,赶紧向前冲去。   随着她前行,那歌声越来越尖锐凄厉,宛如一枝枝利箭刺得红笺识海隐隐作痛。   就算面临着如此不利的境况,红笺也不敢施展《大难经》抵抗。寰华殿里的教训记忆犹新,若是在这水里因越阶施法而晕倒,谁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往前冲出百步远,那歌声已转为小儿的啼哭声。   前方海水突转湍急,形成了一个大的涡旋,涡旋中一只妖兽露出头来。这妖兽上身如鹰,下身如豹,鹰首上生着长角,四只眼睛凶狠地盯着红笺。   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见过。   红笺此念刚生,那只庞然大物自涡旋中猛地一跃而出,张开大嘴向着红笺扑来。   ☆、第二百八十章 乱流中逃亡   那陌生的妖兽自涡旋中跃出,扑向红笺,红笺不要说施法,连躲都未躲,抱着“宝宝兽”,俨然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那妖兽冲到红笺面前,张口叼住了她的头颅,红笺能清楚看到它那豹嘴里的尖牙,但紧接着这只凶兽便在红笺眼前化作片片流光,消散在海水中。   这是一只幻兽,只有神识受到蛊惑的人才会在自己的臆想中见到它。   红笺能在最后关头将它识破,要归功于她从十几岁学了《大难经》,数十年苦修不辍打下的坚实根底。   此时她身后水声一响,计北上来,不由分说抓了红笺便走。   红笺见这模样,便知计老儿误以为她神识撑不住被困于此,着急要带她出去,索性动也不动,任由计北拉扯前行。   元婴出手自是极快,几息的工夫两人破水而出,只见夏不降和陈载之正等在岸上,相较起来陈载之的情况还好些,夏不降脸色苍白,神情萎靡,似是遭了不小的罪。   诸人会合,陈载之提议道:“看来这条路确实适合强魂来走。只第一关就这样难,接下来大家还是一起合作吧,免得出意外。”   夏不降撇了撇嘴,习惯性张口就要反驳,又想陈载之所说的出意外多半还是指的自己,这才闷着头不再作声。   计北目光在那两人身上转了转,未置可否,道:“走吧。”   这段水道还没有走完,诸人都知道前面必有波折。果然再度下水不久,海水越来越浑浊,周围转来妖兽一声接一声的怒吼。   陈载之前头站定,道:“看来这些妖兽都是真的,咱们被妖兽包围了。”   红笺闻言心中一动,她到不怕被包围,如此多的妖兽,一旦打起来必然混乱。乱了就有可乘之机。   计北冷冷地道:“知道是真的,还往妖兽群里走。真不知你怀的是什么心思?”   此时已经有一些脾气火爆的妖兽冲上来,陈载之欲待迎敌,却听计北道:“只管走!”   如此说着,计北手里突然多了一根黝黑的鞭子,“啪”的一鞭信手挥出,离他最近的一只妖兽咆哮声戛然而止,停了一停,这只实力足有金丹圆满的妖兽竟然灰溜溜地退走了。   红笺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看计北手中的这根鞭子觉着有些眼熟。   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法宝呢?   这不大会儿的工夫。计北将手里的鞭子抡圆了。“啪啪”连声,鞭子抽在虚空里,却似乎能牵动着周围妖兽的神魂,迫使得它们节节后退。   诸人希望看到的乱局并没有出现。   红笺突道:“你是化神刑无涯手下?”   计北手上一滞,讶然道:“你怎的知道?”他随即反应过来,“你见过这‘驭兽鞭’?”   红笺确实是想起了她在刑无涯那海上牧场曾见过有修士以这鞭子驱赶妖兽。道:“刑无涯已经殒落,你知道么?”   计北有瞬间的惊讶,道:“哦?他是怎么死的?”   红笺便将戴明池和季有云联手对付刑无涯的事简单说了说,这等大消息,不独计北。陈载之和夏不降心里都很受震动,停了一停。计北冷漠地道:“继续走!”   前方一段水路再没有妖兽出来干扰,走得极为顺畅。   直到尽头无路可走,穿破结界,众人复又出现在神殿回廊之上,已经不知道向里走了多深。   陈载之沉吟道:“看来我们已经进入了第二层。”   夏不降瞟了跟在最后的红笺一眼,没有作声。   计北催道:“赶紧的,别废话!”   前行百余丈,回廊消失,四人站在一处山谷前,周围遍地黄沙,自幽深的山谷中传来“呜呜”风啸。   这次众人有了心里准备,夏不降打量四周,道:“咦,这里有块碑。”   他走过去,拂了拂沙土,准备辨认石碑上的字。   就在他手指碰到石碑的刹那,碑后突然腾起一道龙影,它向着众人发出一声吟啸,震得谷口沙尘斗乱,那龙影逐渐淡去,隐入黄沙中消失不见。   谷口四人面面相觑,那龙影的吟啸竟是一道神念,警告来者前面谷中有乱流,可能将人传至未知的虚空,修炼不易,希望诸人珍惜性命到此止步。   石碑上黄沙落尽,现出三个古字,这三个字因为年代太久无人认识,但根据那道神念,大家也猜的出大约是乱流谷之类。   已经到了这里,按计北的脾气是绝不肯回头的,他催促其他人:“走吧,进去看看是怎么个乱流。夏不降,你怕什么,说不定遂了你的心愿,将你直接传回道修大陆。”   这种可能性当然有,但人人都知道极为渺茫,被拉扯进位面间乱流中的结局多半是瞬间化为齑粉。   夏不降脸色苍白,紧要关头他嘴反到闭得紧紧的,恨恨望着计北,又瞪了眼陈载之,当先进入谷中。   谷内风声骤响,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嗤嗤”声,那是气流太快形成的气刃。   这种情况后面的人神识无法进谷,夏不降的前头探路也就失去了意义。   计北当机立断,冲陈载之道:“你也进去。”陈载之之后,他带着红笺也进到了谷中。   前头夏不降已试探着走出了近百步远,他精神高度紧张,后背衣裳透出汗水来,身躯猛一个大晃,闪过一道白色乱流,再看前面那密密麻麻的流光,不由心中崩溃,停了下来。   计北刚进谷也不轻松,一时顾不上搭理他,夏不降缓了口气,凝神观察着前路,想由中找出条缝隙安全地钻出去。   夏不降看不到,此时就在他身后尺许,虚空突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周围丈许的乱流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之口,瞬间便汇合成了一大团白色气浪汹涌而至。   夏不降连惊叫都不及,便被整个儿卷入了虚空,裂缝合上,这么个大活人就在诸人眼前不见了。   目睹这一幕,不管计北还是红笺、陈载之心中都是一紧。   本来夏不降在强魂三人中修为垫底,红笺打算送陈载之出师后,踩着他离开这鬼地方,若是能抢在计北前面那就更好了,可眼下没了夏不降,她该怎么出师?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不管是她还是陈载之,若是不够谨慎步了夏不降的后尘,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宝宝兽”好似也感觉到了极度危险,像只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蓝毛,以往柔软的小身体此时*的。红笺一手托着“宝宝兽”的屁股,一手捂住了它的脑袋,将它严严实实护在怀里。   乱流袭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刮在肌肤上轻重缓急有细微的差别,红笺跟着计北走前两步,停在风中,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细细感悟。   她有些明白了,若说第一关是为强魂设下的,那么这一关乱流谷,无疑对强体而言更为有利。   这真是天赐的良机。   一明一暗两道乱流飞至,计北飘身闪过,猛见红笺还在原处呆立着不动,一时又急又怒,若是陈载之他可以不管死活,可这累赘是他离开此地的关键,计北只得施法瞬移回去,抬手猛推了红笺一记。   红笺动了,两道乱流几乎是贴着她身躯飞过,在她离开的地方,虚空裂缝再现,计北大吃一惊,想也不想施展瞬息移动“嗖”地躲开。   这乱流谷灵气极为紊乱,他勉强使出的瞬息移动也不过能离开原地两三尺远。   再看红笺宛如慌了手脚,抱着那只“宝宝兽”弯了腰在谷中发足狂奔。   她这一跑,一道道乱流擦着她的身体掠过,看着着实惊心动魄,好似下一刻便会将她拉入虚空,彻底吞噬。   未等计北感叹此女疯了,红笺已三两步蹿到陈载之身前,单手抱住“宝宝兽”,腾出一只手来拉陈载之,喝道:“走!”   计北有些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人是怎么在他眼皮底下勾搭到一起的,不管怎样,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俩脱离自己的掌控,计北大喝一声,瞬息挪移到红笺身前,劈掌当头压下。   三人所立之处正是乱流谷中途,距夏不降被吞噬的地方不远,气刃飞来飞去十分密集,计北的木真元压下来,红笺矮身,陈载之挥拳迎上,“砰”,两股真元在空中相撞,陈载之脸上一白,整个人登时向着沙土中下陷了数寸。   计北见还手的是陈载之,恶向胆心生,手掐法诀便欲这一下将他轰到乱流当中解决掉,红笺身形微侧,一道灰色乱流贴着她背脊显现,直奔计北而来。   计北骇然闪避,还未站稳,两道白光在他眼中骤然放大,一道是陈载之的水系法术,另一道则是红笺的“中空剑”。   前有两人合击,后有飘忽不定的一道道乱流,计北祭出防御法宝将两道攻击挡住,乱流不敢硬抗,只得再次瞬移挪开。   前路让开,红笺更不迟疑,拉住陈载之在乱流中左躲右闪,穿过转眼即逝的狭小空隙,直奔前面谷口冲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快来与我出师战   这一番舍命狂奔,在计北和陈载之看来实在是疯狂,只有红笺自己清楚,周围紊乱的灵气扑在她身上,其实都是在向她不停地诉说着下一步乱流会如何变化,虚空隙缝会在哪里出现。   太多的讯息令红笺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只能先拖着陈载之夺路而逃。   至于计北,此时实在没时间算计他,且留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虽是这么想,红笺却知道乱流谷能留下计北的可能性不大,无它,这老儿是元婴,会使瞬间挪移。   计北几次试图施法拦截,却险些将自己陷进去,眼看红笺和陈载之越逃越远,只得咬着牙放弃了追击。   先由他们去,反正这两人不可能逃到天上去,便是撇下自己打了出师战也会留下一个。   在计北看来,姓陈那小子寡言少语,其实十分精明,为个女修留下来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临近谷口各种乱流几乎连成了片,红笺拉着陈载之如一股旋风刮过来,原地转了两圈,松开了手,清叱一声:“走!”   陈载之登时便被这股力道甩了出去,他真元流转,身体轻如飞絮,间不容发穿过数道乱流的空隙,人掠出了山谷。   只要陈载之逃出去,剩下红笺一人就简单多了,她抽暇向后一瞥,见计北还有一段距离,回头提气几个折返,步履飘忽出了乱流,剩下紧赶慢赶的计北望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此时陈载之正手足无措地等在外边回廊上,见她顺利冲出来长出了口气。迎上来叫道:“师姐!”   这一声“师姐”声音有些发颤,未等再说别的,陈载之的眼睛先红了。   红笺也很激动,不过重逢的震憾和喜悦因为已经生生压抑了大半年,一时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抓住了陈载之的手,道:“先离开这里!”   二人此时应该在神殿的第三层,红笺激发了“仙霓霞光”。两人施展法术,化作两条虚影往前飞掠而去。   前面开始出现迷宫一样的岔路,红笺带着陈载之钻进去左转西转,最终连她自己都不知跑到了哪里,估计着计北即使追来也一时找不到两人,这才停下来。   压抑的情感终于无需再隐藏,红笺松开了陈载之的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倾身将陈载之抱住。   “真叫人担心。载之,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地说说话了。”   陈载之默默任她抱着,他感觉得出来。师姐这一抱光风霁月。不掺杂任何的儿女之情。陈载之心中感慨,自离别到重逢,这其间有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他们都在相互担心中度过。   三十年的磨难,令师姐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她的修为没有自己高,但她这样单臂将自己揽在怀里。真是有一种值得性命相托的感觉。   他听着红笺继续道:“师父,我找到载之了。”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哽咽。   陈载之暗自一凛,光顾着感慨重逢,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在他被困于此的这么多年里,道修大陆怎么样了。   师姐先前说刑无涯死了。那么丹崖宗如何了?师父可好?   此时因为两人激动拥抱被挤占了地方的“宝宝兽”生气地“吱吱”而叫,这声音惊醒了两人。红笺放开了陈载之,抹了抹眼睛,以嗔怪来掩饰适才落泪的尴尬:“真是的,我们俩都有快三十年没见着,就不能先叫人感动一下吗?”   陈载之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宝宝兽”身上,“宝宝兽”抗议起了效果,见红笺如此,还以为自己真的惹了她不快,正一副呆呆的表情望着红笺,模样甚是可爱。   陈载之忍不住问道:“它是你自道修大陆带进来的?道修大陆现在形势如何?宗门的情况呢?”   红笺未答,先问他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这里的?”   “我在中州一直没有等到师姐,过了大半年才听说你杀了景励,被关进了炼魔大牢,那时候我才刚刚升上筑基中期,就觉着这么修炼实在太慢了,要想早日练至元婴必须换个更适合的环境。不过无尽海是在刑无涯的控制下,我又怕被戴明池他们找着,便一边修炼一边南下,如此蹉跎了五年,升到筑基后期,由大陆南端下了无尽海。”   六年间连升两阶,陈载之这修炼速度已经是很快了,但他仍不满意,究其原因,红笺觉着很大程度上是分别时自己给他的压力。   师祖的重托,加上自己被关在炼魔大牢里生死不知,这些不知道当时还很年轻的师弟是怎么承担下来的。   无尽海很危险,虽然红笺大约猜到了后来发生的一切,陈载之也好端端就在眼前,听到这里仍是为他捏了把汗。   果然,只听陈载之继续道:“我怕被人发现,便想着去天幕附近修炼,不过还未等接近天幕,就不小心招惹了一只濒临结婴的妖兽,且打且逃,风大浪急,不知怎的一头撞进了这结界。”   咦,不是在妖兽腹中?   红笺顾不得多想,问道:“这么说,你一直没有回丹凤家中?”   陈载之道:“我哪里敢回去,明知道戴明池在抓我,回去了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他顿了顿,反应过来,急道:“是不是我家里人出事了?”   红笺不知道怎么说对他的打击能小些,她越是沉默陈载之越着急,最后红笺只得道:“其他人应该都没事,只有你的父亲,听说中了‘他生符’,情况不大好。”   陈载之紧抿双唇,攥紧了拳头。他的神情很痛苦,但后背却始终挺直。   红笺安慰他:“情况或许不像你想的那样坏,不管怎样,灵泉还在我们赤轮峰的地底下,没有被坏人得到,师父……师父那里出了些事,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等有机会见到师父,他会告诉你一切。”   没有时间再同陈载之细说丹崖宗的现状,师伯井白溪若是无恙,自会把真相告诉他,下一步再如何,就由他们大家商量着来,一起努力吧。   红笺振作了一下精神,退后几步,笑道:“来,陈师弟,潜龙腾渊终有时,和师姐打一场,叫师姐看看你这金丹大圆满是不是名副其实。”   陈载之望着比自己还小着三岁的红笺拉开了架式,知道她是要主动同自己打场出师战,送自己离开。   只是自己走了,这鬼地方只留下她和元婴计北,自己是“潜龙腾渊”了,可她呢,就像她当年一声不响跑去刺杀景励,这么多年,小师姐这脾气从来没有变过。   陈载之心中百味杂陈,他抬眼望天,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以阻止自己不争气地流下泪水。   他道:“不急,师姐,我要出去,你也要出去。咱们想办法一起。”   计北有多厉害两人都很清楚,他达到强魂三境,已经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元婴初期。   “正常而言我们肯定打不过他,不过他利欲熏心,定要拿到神殿最后一层的宝物,咱们往下走走,看能不能有合适的关口伏击他,若能将他打成重伤,你就可以在出师战中打败他了。”陈载之道。   这办法很凶险,不过红笺也看出来,不如此试试,陈载之怕是不会这么弃自己而去,她道:“好吧,我们去下一关看看。”   刚才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只管往僻静的地方钻,现在想走出这迷宫也不容易,神殿里面错综复杂的回廊隔断了神识,前面又遇见了死胡同,两人只得掉头原路返回。   重到岔路口,陈载之提议道:“刚从那边过来,走这条试试。”   红笺抱着“宝宝兽”拐过弯去,蓦地停下了脚步。   便在她身前不足丈许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个大活人。她适才若是收脚慢些,便会同他迎面撞上。   这人正一脸茫然地往这边望过来,同红笺四目相对,红笺忍不住“啊”地惊呼出声,眼前站着的竟是适才被乱流卷走的夏不降。   同样是惊诧,红笺这边更加没有心理准备,故而夏不降先反应过来,面露狂喜,大叫一声:“美人儿,快来同我出师战!”   事出突然,等跟在后面的陈载之发现了夏不降,他这句话已经喊了出来,并且挥手一道法术向着红笺打去。   被乱流传走的夏不降竟然还活着,并且就在神殿里,陈载之真是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这一下他和师姐无法同时离开此地的难题总算有办法解决了,他在后面喝道:“我来!”便欲越过红笺将夏不降的攻击接下来。   可此时,却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突然将陈载之挡住,不,不是挡住陈载之,而是有结界单独将红笺和夏不降隔离出来,不允许外界干扰他们比试。   一时间陈载之的脸都绿了,却听结界中隐隐传来夏不降的笑声:“原来这么简单!哎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这运气真是爆了。美人儿,还不老老实实吃大爷一招,叫我好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决断   待真交上手,夏不降三两下就笑不出了。   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这个强魂的金丹后期神识并没比对方强大多少,而对方身体的强横……根本体会不到啊,这女修轻松到单手抱着“宝宝兽”,他的金系法术还未等接触到人家,被她随便一伸手就收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娘的这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   夏不降手里法术不敢稍停,嘴里哇哇大叫,暗道:“糟了糟了,这下可坏了大事。”   相较于陈载之的满心郁闷,红笺只是吃了一惊,随即便接受了这个意外。   乱流没有杀死夏不降,甚至没有把他传出神殿,这个谁也预料不到,放走一个夏不降并不会改变她和陈载之先前的计划。   不过放夏不降走,也要叫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是自己有意相让。   夏不降眨眼工夫将法术法宝使了个遍,没有一招发挥出作用的,他觉着自己要黔驴技穷了,更要命的是真元已经不见了大半,到这时候他终于明白,这女修竟有秘法能吸走他的金系真元。   这还怎么打?夏不降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红笺猛然收步,与夏不降拉开了一点距离,此时她体内已经积蓄了大量的金系真元,若不是强体达到第二境,她还不敢如此,当她以如此多的真元催动了“中空剑”,那声势极为骇人。   夏不降只觉耳畔一声尖啸。似有金光在他眼中闪过,那法宝擦着他的耳朵射中了身后结界,“轰隆”一声激起了一大团气浪。   夏不降张了张嘴,看来对方无意伤人,这是故意射偏了,意在催促他快些投降认输,可是认输的后果……他真是宁死也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呆下去了。   他这么一犹豫,手里的施法到是先停了。   对方没有趁机捡便宜。两人隔了丈许相对而立。跟着夏不降清清楚楚听到红笺道:“既然这么想离开,我放你走。出去以后不要做坏事。”   “啊?”夏不降面露惊疑。   时间紧迫,红笺不欲再和他啰嗦,大声道:“不打了,我认输。你走吧!”   随着红笺认输的话出口,结界内的一切顿时陷入停滞,一道神念响彻红笺识海:“不行!你明明闭着眼也能打赢他,为什么要认输?混蛋,竟敢操纵出师战。意图损害我强体的荣耀,我绝不答应。”   外门七年,红笺还从来没有听那石龟如此愤怒过。   跟着另一道神念懒洋洋响起:“老乌龟。别激动。你强体有个屁的荣耀,是,我承认她占了上风,不过她用的是什么你眼瞎了没认出来?现在看来,到是我们‘苦修部’输了。”   石龟似是被对方说中要害,悻悻地道:“总是占了强体的便宜。不然她哪能积蓄那么多的真元?”   另一道神念“哼哼”冷笑两声,石龟恼羞成怒:“那你说如何?”   “我们与世隔绝的太久,当年这个赌打得欠考虑,忘了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带艺投师,真正要决出输赢胜负。只有想办法再收几个练气学徒了。至于这几个人,心不在此。强留无益,草草出师有他们后悔的时候。谁去谁留就由他们吧,相比起来,我到更想看这女修留下。”   石龟默然,停了一阵,包裹住二人的结界开始消失,化作一道白光卷向夏不降,在他身旁,虚空裂缝再次打开。   夏不降恍惚觉着自己像在做梦一样,他望着那虚空裂缝目光有些呆滞,只在被白光卷住的最后关头,突然回过神来,大叫了一声:“美人儿,我给你立长生碑,叫老天爷保佑……”还未嚷嚷完,他人已经被卷入裂缝,消失不见。   陈载之上前两步,望着虚空裂缝的点点余光消散无形,说不出话来。   红笺冲他笑笑:“咱们照原计划行事。”   两人继续寻找通往神殿内部的路,对于夏不降这件事,陈载之还是无法释然,道:“这神殿不知什么来历,看来对进来的人还是颇为优容。”   红笺却觉着只怕是因为诸人距离神殿最里一层还远的缘故,她低头看“宝宝兽”模样懵懂,不由心生歉疚,将下巴贴在它长长的耳朵上,五指轻轻摆弄着它脑袋上的蓝毛。   前方拐进一条岔路,回廊终于消失不见,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冰山雪地。   凛冽的寒风卷起雪雾,劈头盖脸袭来,入眼白茫茫一片,只凭两眼已看不到天地间除了雪和飞旋的冰屑还有别的。   红笺随手放了个结界,将她和“宝宝兽”同恶劣的天气隔离出来,陈载之也是如此施为。   红笺传音道:“往前走走看吧,我觉着咱们既然已经偏离了原路,计北不一定会经过这里。”   刚进来还觉不出怎样,两人往前走了不到一里路,明显觉出不对劲儿来。支撑结界的真元在飞快地流失,不但红笺如此,那边陈载之也是一样,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色变。   放出结界已经是消耗极低的一个法术,比撑起防御法术、祭出法宝所需真元都要少,照这样下去,不需要应对突发状况,只是单纯赶路,不等路程过半,两人就要面临真元枯竭的窘境。   不能再这样下去。   红笺手掐法诀,结界缩小至只保护着“宝宝兽”,她的身体直接暴露在风雪里,几乎是瞬时,她的长袍上便出现了十几道长长的口子。   风雪中夹杂着神识感应不到的危险。   红笺觉着十几处肌肤同时一痛,所幸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心知这是自己强体二境所带来的好处,连忙向陈载之示警:“先不要撤结界。”   陈载之大声道:“要快点离开这里!”   红笺点头,她将“宝宝兽”交给陈载之抱着,袍袖一卷真元带起了他们,向前方飞去。   只是这么一个小法术,红笺便觉着真元再度狂泄而出,无奈之下她停下施法,双臂一托,将陈载之连人带结界举到了头顶,发足狂奔。   陈载之很难过,无疑,这又是适合强体来闯的一关。   自从相遇,自己就一直在拖累师姐,说是师姐,也只是入门比自己早两年罢了,她年纪比自己小,又是个姑娘,本该是自己保护她。见面不敢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那炼魔大牢里熬出来的。   若是自己更强一些,她就不用吃这么多苦,甚至若是没有自己,她刚才便可以离开这里……   此时没有时间再给陈载之多想,他突然发现顺着风雪的方向自红笺身上飘起了血花。   一点两点,这些血花很快连成一线。不对,这风雪中有什么?陈载之咬着牙,猛然扩大结界,将红笺护了进来。   红笺这时候才觉出身上有些异样。   她感受到来自陈载之的保护没有多言,甚至没有时间吃一颗“石虎丹”,脚尖点地,使出“八步赶蟾”,凭此功夫和身体的力量猛然跃起,跳过了一道足有七八丈宽的深沟。   脚落到实地,周围突然窜起十余道火焰,红笺吃了一惊,左躲右闪脚下一通忙乱,终于将这些火焰尽数让过。   前路茫茫,看不到还需多远才能闯出这一关去,红笺真元要留下应急,不敢乱用,只得仗着身体灵活与时不时冒出来的火焰周旋。   还是有一朵火焰飘到了结界上,“嗤”的一声冒起一股青烟,陈载之脸上一白,只这一下他的真元就快见底了。   红笺感觉出来,道:“载之,前面还有很远,你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就行。我没事。”   虽是如此说,她心里却如明镜一样,这是给强体闯的关口不假,她这强体二境来闯还是远不够看,是得赶紧想办法了,不但她要过去这道槛,还要保得载之和“宝宝兽”平安。   果然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火焰之后,风雪中开始夹杂着多如牛毛的金色气刃,这种气刃割到身上,她的“不衰”境登时溃不成军,留下的伤口又深又长,血如泉涌。   陈载之的真元已经要耗尽,红笺叹了口气,道:“载之,这样不行,你出师吧,把宝宝也带走。”   陈载之哪里肯丢她一人在此,急道:“不,我们想其它的办法!”   红笺摇了摇头,道:“走吧,别耽误时间,来,载之,我们来打出师战。”   随着这句话出口,一道结界将两人与暴风雪的世界隔开,陈载之大喜,道:“太好了,我们这么走出去。”   经历了刚才石龟的怒火,红笺却知道那两位护宗神兽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管怎样,撑着这结界走出多远都是赚的,趁这工夫,她还有一些话要同陈载之交待。   “载之,等你出去了就把宝宝放回无尽海,放它自由吧。宗门的事你去问师父,我们有许多真正的朋友,他们成立了灭云宗。你要做什么,石清响会帮你。……等你见到石清响,帮我告诉他,我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去,请他也好好地活下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活埋   红笺并不知道她的这番叮嘱透着一丝惆怅,似能穿透重重阻碍,直接击中他人的心灵。   陈载之苍白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么走了,叫师姐一个金丹中期自己去对付元婴计北,真不甘心啊。   红笺笑一笑,安慰他道:“没事。我打不过计北也顶多在这里多呆几年,以后还会有强魂的修士进来。”   他们想拖延着多往前走走,那结界却开始剧烈地震颤,红笺知道这是护宗神兽在发怒,自己一再如此,那石龟的恼怒可想而知。   她担心弄巧成拙,扬起手来做了个告别的姿势,道:“载之是金丹圆满,师姐打不过你,我认输了。一路多保重。”   结界张开,向陈载之卷去,红笺听着他大声道:“师姐你也千万保重,我定会早日结婴!”   红笺闻言露出了笑容。   就在此时一直乖乖呆在陈载之怀里的“宝宝兽”突然拼命挣扎起来,陈载之本来便怕太过限制它,没有抱得很紧,措不及防之下竟然脱了手。   红笺骇然叫道:“宝宝!”   刺眼的白光淹没了陈载之和“宝宝兽”,“宝宝兽”在白光中“吱吱”大叫。   红笺意识到不妙,她顾不得心疼真元,连忙在原地撑起了结界,白光散尽,却见“宝宝兽”正一脸委屈地坐在雪地上,大大的黑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红笺赶紧上前将它抱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因为宝宝是自己带进来的,所以载之带不走它?   亦或是宝宝不愿意丢下自己。一定要陪着。   可红笺现在自身尚且难保,再加上这小家伙,远的不说,眼前这一关便是严峻的考验。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奔命跑吧。   红笺撑着结界发足狂奔,真元肯定不够支撑到离开暴风雪之境,到时离出口近些或许能侥幸逃得性命。离得远了,只怕要被金色气刃削成森森白骨。   红笺对形势的判断十分准确,往前奔出七八里地之后,那一朵朵飘忽的火焰虽然消失了,金色气刃却变得密集如雨。   红笺抱着万一的希望试了试,这气刃对她的“万流归宗”毫无反应,因为这一试,她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真元消失了一小半。   怎么办?红笺将结界缩小,只护住“宝宝兽”和自己的要害。伏下身子往前疾奔,无数道气刃在她暴露出来的身体上瞬间开出血花。   红笺有一种在被万刃凌迟的感觉,她“嘶”地咧了咧嘴。咬牙忍住。一手去乾坤袋里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石虎丹”摸出来,吞了一颗下肚。   脚下是上山的路,厚厚的坚冰亮得晃眼。   红笺疾步奔跑在冰上,留下了长长一串血印。   强体前后八年,她的身体饱受磨难,但面临如此凶险之境还是第一次。她的气血在剧烈地翻涌,这风刀雪剑逼出了她的每一分潜能,红笺一边亡命狂奔,一边心念电转:真元不知是否还够自己支撑到山顶,上到山顶之后又该如何?   山巅在望。红笺飞身纵上,最后一点护住“宝宝兽”的结界已薄至摇摇欲坠。两道金色气刃飞来,“啵”的一声结界碎裂,“宝宝兽”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红笺顾不得多想,身体一蜷,将小家伙护在了怀里,缩身成球沿着另一边的山坡向山下滚去。   下山的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布满了障碍,红笺这么一路滚下去,脑袋、后背、腰和腿被连番撞击,未等到山脚,她便觉着有些意识不清。   “怕是要够呛了啊。”红笺恍恍惚惚地想。   “砰”的一声,她的肩膀狠狠撞上了一块包裹着坚冰的大石头,锋利的冰凌刺入了她被金色气刃割开的伤口,红笺疼地猛一哆嗦,露出破绽,一道金色气刃斜斜飞来,自她胳膊的缝隙斩中了“宝宝兽”。   剧痛加上“宝宝兽”的尖叫声,刺激地红笺蓦然一醒。   她伸出手肘在冰层上用力一撑,巨大的冲击力令她的胳膊发出“咔嚓”一声响,夹杂在风雪的尖啸中听上去那么清晰。   红笺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她借着这股力道身体骤然偏离了先前的方向,在冰坡上滑出一个大大的“之”字,脑袋擦着巨石的边缘掠过。   这一路下来,金色气刃击中她的“嗤嗤”声几乎连成了一片,红笺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身上的衣裳碎得一绺一绺的,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不少地方伤处深可见骨。   “石虎丹”在令她受伤的身体不停地愈合重生,这些新长出来的皮肉几乎在出现的同时就又被打烂。   山脚马上就要到了,在某一个瞬间,红笺依稀看到里许之外便是这一关的尽头,风雪到那里消失不见。这令她涌起了巨大的希望。   真元耗尽,筋疲力竭,红笺觉着若是靠她自身的力量,不要说一里路,此时连站起来都困难。   所幸这是下山,藉由这股子冲力,说不定可以……此念刚生,红笺突觉身下一空,“轰”,大篷雪雾冲天而起,红笺带着下山的冲力,直直滚入了一个七八丈深的雪窟窿。   红笺摔下坑底,周围的积雪铺天盖地向她压来。   死,或者活着冲出去,红笺在坑底蓦地睁大了眼睛。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在坑下挣扎着腾身跃起,厚重的积雪劈头盖脸落下来,其中还夹杂着数道气刃,红笺这一跃足有三四丈高,距离地面还有近半,她高抬双腿奋力向着侧壁踹去。   只要借到力,她就可能再跃上个三四丈,到达地面,剩下不到一里路,爬也要爬过这一关,就此逃出生天。   可是红笺的好运气好像已经用尽,她的脚刚刚触及侧壁,还未等用上力气,那一大片侧壁轰然坍塌,倒下来的雪登时将红笺砸落,她所呆之处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雪坑。   四下里好像雪崩一样,厚厚的积雪夹杂着大量冰块不停塌陷下来,就要将她活埋在坑底。   红笺只觉天旋地转,眼睛里看到的都是重影,连“宝宝兽”急促的叫声听在耳中都渐渐模糊。   她将“宝宝兽”搂在怀里,合身倒在积雪中打了个滚,阻止身体继续下陷。   一路赶来,只剩下最后一颗“石虎丹”了。   红笺闭目,滚烫的泪滴在“宝宝兽”的长耳朵上。   她趁着还有余力,摸索着将那颗“石虎丹”塞到了“宝宝兽”的嘴巴里,低声呢喃:“宝宝,害你跟着受苦,对不起。我只能陪你到这里,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雪是冷的,泪却滚烫,“宝宝兽”的耳朵十分敏感,被泪水一激,它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红笺却已踉跄着复又站起,她运了运气,再次向上跃起,这一次虽然她逼出了身体所剩无几的潜能,跳起来却远不如刚才,只有两丈高。   但她不是要自己跳出去,在即将到达最高处的时候,她猛然将“宝宝兽”举过头顶,用尽全力向着地面上抛去,大喝了一声:“跑!”   “宝宝兽”“吱”的一声,顶着积雪就势向上蹿出,它在空中甩了下大尾巴,圆滚滚的身子一弓,如一只蓝色灵猫,轻轻巧巧跃上了地面。   地面不像坑底,“宝宝兽”柔软的小身体整个暴露在密密麻麻的气刃之下。   几乎是瞬间,它的惨叫声便响起来,无数沾了血的蓝毛断离了“宝宝兽”的身体,被狂风卷走。   按红笺抛它上来时的想法,剩下这不足一里路“宝宝兽”肯定会吃大苦头,不过有“石虎丹”撑着,加上路程又短,它还是大有希望逃出去的。   谁知向来聪明的“宝宝兽”竟似全未理会到红笺的良苦用心,它没有就势跑向出口,而是回过身来,扑向了红笺所在大坑。   站在大坑的边缘向下望,到处都是移动着的雪,已经看不到红笺的身影。   “宝宝兽”“吱吱”叫着不肯离去,那些金色气刃不停斩落在它脱了毛的小身体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宝宝兽”似乎感觉不到那种彻骨的疼痛,它像小狼一样蹲踞在大坑的边缘,将大大的脑袋探出去,向着坑底不停地寻找,找不到红笺,它的叫声越来越急促,渐转为一声声悲鸣。   突然“宝宝兽”直立起来,仰头而啸。   这种尖啸,有别于它平时那种带着撒娇意味的“吱吱”叫声,哪怕是同它相处了七八年的红笺,也从来没有听到过。   随着尖啸声响起,“宝宝兽”身上所剩不多的蓝毛根根直立,气刃割在上面,竟然割之不断。   这只是开始,“宝宝兽”由头至脚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正在飞快地愈合,肌肤之外新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蓝色石甲,那些金色气刃碰到这石甲连浅浅的划痕都未能留下。   “宝宝兽”的身体也在逐渐变高变大,一直长到半人高才停下来。   然后它停止了尖啸,“忽”地一蹿,跃下了大坑。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破   “宝宝兽”“忽”地一蹿,跃下了大坑。   它此时身如磐石,四肢如钢,一抬前爪,便扬起两三尺厚的积雪来。   “宝宝兽”“吱吱”叫着,四肢连蹬带刨,飞快地挖着雪,想将红笺赶紧找出来。   红笺被埋雪下,故而无人能感应到此时正有两道神念逡巡于风雪之间。   “咦?这……怎么可能?”   “老石龟,行啊,你这怎么教的?”   “教个屁,那女娃外门强体七年,这小东西跟着耍了七年。我哪知道它怎么一下子就达到了不破境。这种事情宗门也没有记载啊。”   “谁会闲着没事叫‘长耳海兰兽’遭这样的大罪。啧啧,不知它还能不能继续进阶了。”   “宝宝兽”仿佛不知疲倦,转眼就挖开了个十丈深的坑,没有找到红笺,它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来,一旁换了个地方重新挖起。   红笺被活埋的地方总共会有多大,“宝宝兽”挖到第三个坑,只挖到六七丈深,便欢叫一声,将红笺自雪窟窿里扯着腿拖了出来。   红笺脸色苍白,脸上沾着斑斑血渍,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但人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任“宝宝兽”怎么叫怎么蹭都毫无反应。   那些金色气刃虽然拿进阶后的“宝宝兽”毫无办法,却还在不停地伤害着红笺的身体。   旧创新伤在红笺身上连成了一片,鲜血在雪地上蜿蜒成河。   “宝宝兽”抬头冲着苍茫虚空愤怒地叫了两声。那金色气刃却不会因为它的叫声而消失。   “宝宝兽”无奈,扯着红笺的腿又将她往一旁拖了拖,背转身去,用尾巴将她卷起来丢到了后背上。   红笺本来身体便纤细,又失去这么多血肉,对“宝宝兽”而言更是觉着浑如无物,它向后稍稍一退,便自坑底一跃而出。尾巴依旧护着红笺,怕她掉下来,一溜烟向着出口奔去。   出口不足一里,几乎是转瞬即到,“宝宝兽”驮着红笺冲出去,终于将那片充满杀机的风雪之地甩在了后面。   这一关出来,不再是出现在神殿的回廊之上,若是红笺清醒着,便会发觉她和“宝宝兽”正处身于一处偏殿。   由偏殿出去依旧是回廊。殿上匾额高悬,设着香案,青烟袅袅。只是没有供奉神像神位。   香案上摆放着一个玉盒。玉盒打开,里面有一颗土黄色的丹药,正散发着一种刺激眼睛的辛辣气味。   “宝宝兽”不关心这些,它将红笺放下来,在旁边守着挨挨蹭蹭好一会儿仍不见她转醒,抬起自己的前爪。呲牙用力咬下去。   但“宝宝兽”现在的爪子比以前何止坚硬了百倍,牙齿虽然也变得锋利许多,咬了半天却只磨得那层蓝色石甲“喀喀”作响,连一丁点的血丝都没有见着。   “宝宝兽”不得不放弃,围着红笺转了两圈。目露茫然蹲坐在一旁。   停了一停,它的目光落到了香案上。那颗土黄色的丹药叫它想起了红笺曾经往它嘴里塞过同样一颗药丸。   “宝宝兽”起身扑过去,凑上鼻子闻了闻,这丹药的气味令它很是嫌弃,不过为了红笺,它还是皱着脸将那丹药自玉盒里取出来。   不过丹药怎么能给红笺塞到嘴里呢?   “宝宝兽”想也不想伸出爪子就去掰红笺的嘴,它刚刚拥有了强体三境的实力,还不怎么知道控制,幸好红笺本身比较经折腾,否则这一下非把她下巴拉下来不可。   丹药塞进嘴,“宝宝兽”又伸爪子进去捅了捅,直到看着那丹药滚入红笺的咽喉才作罢。   剩下的就是等待,“宝宝兽”眼巴巴望着,等待奇迹发生。   只停了片刻,一层淡黄色的灵雾自红笺破烂的身体内部涌出来,渐渐将她整个人裹住,露出来的森森白骨在灵雾里很快覆上了经脉血肉,新生成的肌肤莹白如玉,透着淡淡的光泽。   “宝宝兽”给红笺吃下去的乃是小神殿赐予通过风雪境弟子的奖励,这颗土系丹药可令受损的肉身快速恢复如常,不要说红笺只是少了些血肉,便是“宝宝兽”只抢出她半具身体,只要她还一息尚存,强大的药力便能重续残躯,给她一个囫囵的身体。   很快的,单从外表看,已经看不出红笺身上受过伤,不过红笺还未醒来,丹药没有经过慢慢炼化,巨大的能量一下子释放出来,在修复了她的身体之后,剩下的能量开始重塑她的五脏六腑,连灵根金丹都跟着受益。   红笺这一觉睡得格外长,其间“宝宝兽”几次想将她叫起来,无奈怎么样红笺都没有反应,就像睡死过去一样。   等红笺睁开眼睛,借着神殿里黯淡的光线,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圆溜溜的大脑袋,长长的双耳,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这就像是大了不止一号的“宝宝兽”,只是它的一身蓝毛凌乱不说,肌肤表面覆着一层石甲……   红笺震惊地瞪大眼睛,半撑起身子,看看它,又看看自己身上,试探着叫了声:“宝宝?”   “宝宝兽”“吱”的一声欢呼,原地蹿起,向她身上扑去。   红笺登时再无怀疑,她伸开双臂将“宝宝兽”搂了个满怀,开心地抱着它滚倒在地上,笑道:“哎哟,小家伙长这么大了,哈哈,宝宝你变得好沉,越长越丑哦,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她欺负“宝宝兽”听不懂,嘴里胡乱取笑着。   果然“宝宝兽”见她高兴,根本不理会她说什么,只管摇着尾巴上来涂口水。   红笺同“宝宝兽”嬉闹了一阵,慢慢停下来。   红笺虽然无法使用《大难经》,但这不妨碍她推测出自己被活埋之后发生的事,她摸着“宝宝兽”身上大片大片的断毛,不由红了眼睛,紧紧搂住“宝宝兽”,抵着它的大脑袋,哽咽道:“宝宝,你变丑了我也不嫌弃你,不可爱了我也不嫌弃你……”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险死还生本来应该高兴才是,红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她衣不蔽体地坐在地上,死死搂着“宝宝兽”的脖子,哭得像个孩子。   “宝宝兽”傻了眼,它“吱吱”叫了两声,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红笺的脸。   红笺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抹着脸上的泪。泪水是咸的,宝宝不喜欢这种味道。   到这时候红笺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真元已经完全恢复。   红笺连忙施展“凝水诀”,将自己和“宝宝兽”身上好好清洗了一番,“宝宝兽”惬意地洗了个澡,红笺也换了件干净整洁的衣裳,她向“宝宝兽”道:“宝宝,我们现在去找一找计北好不好?”   真元恢复,身体完全复原,甚至她有一种感觉,此时她的肉身比从前更加强悍。   计北若还活着,并且在努力前往神殿内部的话,他肯定与自己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此时不去找他麻烦更待何时?   红笺站起身,向着“宝宝兽”张开双臂:“来,抱抱。”   “宝宝兽”向前一蹿,便飞扑到了她怀里。   红笺抱着“宝宝兽”,临去时将这偏殿又好好打量了一番,宝宝不知给她吃了什么丹药,这偏殿匾额上题着两个字,竟是“不破”,自己走到这里,难道是已经进入了不破境?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心中一动,低头往“宝宝兽”身上看去,自己是不是进入不破境未遇攻击无法判断,宝宝这一身石甲,金色气刃斩在上面连点痕迹都不能留下,到十足像是“不破境”的样子。   这真是一大意外的收获。   不过对付计北,还是不能叫“宝宝兽”顶在前面,就自己上,量那姓计的也不敢下毒手。   计北和夏不降不同。   只要他还觉着自己有希望进到神殿最后一层,只怕心里最担心的不是他走不走得了,而是中途不得不走。   这样顾虑重重的计北,就算他是元婴,红笺对上也不是毫无希望。   关键是如何能在中途找到他。   红笺在蜘蛛网一样的回廊里转了转,站定了,以脸颊轻轻磨蹭着“宝宝兽”的长耳朵,道:“宝宝,现在这神殿里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坏人,我们要去打败他。这里面的迷宫烦死人了,你运气好,来指一下路,我跟着走好不好?”   “宝宝兽”痒得缩了缩脖子,不知是否听懂了红笺的话,“吱吱”叫着,身子前倾,将一只前爪伸向前方。   “走这边么,好嘞。”红笺笑道。   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岔路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一条笔直往前的路。   红笺一步踏出,回廊消失。   红笺站在原处半晌未动,这又是一道关口,上一关吃足了苦头,眼前看起来虽然山清水秀,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但暗藏的凶险绝不会低于上一关。   要打退堂鼓就在此时,待进去了再想回头,必定骑虎难下。   若是计北走的路适合强魂,他实力在那里,很可能已经提前进入眼前这关了。   红笺深深吸气,不再犹豫,抱着“宝宝兽”大步往前走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插葱装象   春水山溪,鸟鸣涧幽。   红笺抱着“宝宝兽”快步走在山谷中。   阳光透过斜上方灌木丛的间隙倾泻下来,满谷底摇曳的都是斑驳光影,好似前路上铺了层碎金。   风一吹,不知是什么花的花瓣自高处飘下来,红红白白,满天都是,半数飘在山路上,半数落入溪水中。   这样的景致,叫红笺仿佛忽而置身丹崖宗。   丹崖五峰各具特色,此地如此缤纷静谧,同锦绣峰最像。   不过红笺丝毫不敢大意,这一关进来时间不短了,只是在不停地赶路,同她想得大不相同,不要说发现计北,什么艰难险阻也没有遇上,小神殿不会设了这么一关只为给她观光,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此地时间比外边快了不少。自从进来,已由正午到黄昏,过一会儿太阳落山,黑夜降临,也许那些凶险会藏在黑暗里。   必须要赶在天黑之前离开这山谷,到达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   当最后一抹太阳余晖消失的时候,红笺已经抱着“宝宝兽”站在了山外辽阔的草原之上。   青青草原长草过膝,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风中不时传来妖兽的长嚎,“宝宝兽”有些不安分。   红笺放开神识,这个陌生之地唯一叫她有些安心的便是真元运行无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神识完全可以代替眼睛。   妖兽的长嚎一声接着一声,听这密集的程度,应当数量不少。只是离得远。红笺的神识尚且覆盖不到。   不知这里面的妖兽会不会同无尽海里的一样,对宝宝手下留情?   红笺摸了摸“宝宝兽”的大脑袋,将它放到了草地上。   “宝宝兽”明白了红笺的意思,前头一溜烟向着大山跑去。红笺在后面紧紧跟随。   大约一刻钟之后,红笺的神识发现有异。   数里之外有一座孤峰,高达十余丈,峰上很难见到树木。从峰底到峰顶生着密密麻麻的白穗草。   这附近红笺白天没有来过,此时她以神识发现就在那大片及腰深的白穗草间,聚集了数百只妖兽,那长嚎声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这种妖兽长得既像狼,又像豹子。身上带着白色的云纹,藏身于白穗草丛,若是白天以眼睛去看,大约很难分辨得出来。   红笺悄悄观察了一阵,这种妖兽无疑是成群出动的,这么一大群里夹杂着不少两首妖兽。脖子上并排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普通妖兽相当于金丹后期,两个脑袋的实力已经临近结婴。   这种金系妖兽速度很快。力量惊人,神识却是不强,红笺已经离得很近了,即使是那些快要结婴的妖兽也毫无所觉。它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峰上。   数百只妖兽潮水一样地涌向峰顶,又很快乱糟糟地退回来,哀嚎声响成一片。   山上正在发生战斗!   红笺心中一凛,神识跟随向上,到达山巅附近果然依稀锁定了一条人影。   这人身法疾驰如电,正周旋于数十头妖兽之间。红笺还未看得清楚,一声冷哼传来。震得她识海“嗡嗡”,好一通天旋地转。   红笺连忙将神识收回来,对方这是感受到有人窥探,给予了反击,只这一下,红笺便断定山上那人正是计北。   计北果然在此。刚才虽是一晃,红笺却感觉山巅上空似乎还飞舞着数十条黑影,看来他已经把这地方所有的妖兽都吸引过去了。   即使如此,这计北还有空闲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下,显然犹有余力。   他似乎变得更强了。   计北先前估计不到自己会来,这会儿知道了,想要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等下去不知有没有可能坐享其成?   红笺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整整一夜,妖兽的哀嚎声愈来愈惨烈,红笺技不如人,不敢再以神识窥探,只听声音便知道计北始终没有给自己留下可乘之机。   太阳出来,孤峰上的战斗终于现出真容。   计北牢牢占据了最高处,他周围十几丈之内妖兽的尸体堆积如山,白穗草被践踏成一片血泥,云纹兽还剩下近百只,仍在疯狂地向山上扑。   红笺这才发现,并不是计北一夜间杀了这么多云纹兽,就在他的头顶上方,还盘旋着十余只凶狠的大鸟,这些大鸟以黑色居多,夹杂着三两只白色的,都拖着长长的尾羽,爪子反射着锋锐的寒光,意欲给计北以致命一击。   计北似乎对这些大鸟十分忌惮,他在山巅游走闪避,手持法宝“驭兽鞭”,不停驱赶着云纹兽高高跃起去攻击那些大鸟。   云纹兽大多是在送死,偶有一两只凑巧抓住大鸟的尾羽,将它拉扯下来,然后周围的云纹兽一拥而上,将大鸟分尸。   这些黑白两色的大鸟不知是什么妖兽,不受“驭兽鞭”的控制,神识应该极强。   两群妖兽相互消耗,这样打下去,坐收渔利的人正是计北。   红笺藏身白穗草之中,远远望着这一幕,不由暗暗焦急。   按计北的脾气,绝不会无缘无故大动干戈,他一心要杀光此地的妖兽,背后必有极大的利益驱动,是该给他添点麻烦了。   红笺早激发了“仙霓霞光”,不过这老儿至少强魂三境,离远还行,走得近了“仙霓霞光”这障眼法必定会被识破。   不管了,先接近他再说。   红笺拍了拍“宝宝兽”的屁股,示意它跟着自己,悄悄摸上山去。   幸好宝宝变结实了,不然一会儿偷袭这姓计的,怕是照顾不到它。红笺如此想着,心念微动,撕下片衣襟在“宝宝兽”身上缠了几下,盖住了它那一身显眼的蓝毛,又自一旁揪下几根白穗头,给“宝宝兽”插到了大脑袋上。   “宝宝兽”觉着很不舒服,懵懂地晃了晃大脑袋,伸了前爪想去扒拉。   红笺将它的爪子按住,食指竖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宝宝兽”眨着眼睛老实下来。   红笺又扯了一大把白穗,给“宝宝兽”绑在身上,红笺看着它这滑稽的模样,嘴角不由高高翘起。别说这么一捯饬,离远看到真与那些云纹兽有三分相像。   “宝宝兽”见红笺突然这么开心,也高兴起来,咧开了嘴,作势要往红笺身上扑。   红笺连忙将它阻住,悄声道:“宝宝,我们混上山去。”   与其会被发现,不如早早停下“仙霓霞光”,没有神识波动,计北忙成那样,不见得会有工夫留意周围每一只云纹兽。   接下来是伪装自己,红笺拿白穗草编了个草环戴在头上。   借草丛掩护,她拉着“宝宝兽”悄悄蹲行上山。   高阶妖兽对其它生灵的气息十分敏感,红笺只盼着正在战斗的两群妖兽已经杀红了眼,又或者它们会因为“宝宝兽”对自己视而不见。   距离计北二十丈的时候,红笺收敛气息,同时关闭了“仙霓霞光”。   二十丈,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再往上去,遍地血污,没有草丛遮掩,红笺和“宝宝兽”必将暴露,可偷袭计北这么一个元婴,这个距离又明显不够。   不过好在计北一直在山顶上到处游走,只要耐心等待,他总会接近到十丈之内。   时间过得极快,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太阳升得老高,已然接近正午时分。   红笺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热度。为什么会这样热?红笺觉察有异悄悄抬头,却见自那炽热的太阳上飞落下一团团的火焰,这些火焰在空中宛然流星火雨,划出一道弧线,径直飞向一只白色大鸟。   那只大鸟如孔雀开屏般张开了它长长的尾羽,接到了这些流星火雨。   太阳火没有将大鸟变成焦炭,却令它浑身的羽毛陡然变成了金色。   红笺惊愕地张开了嘴,她知道天上飞得这些大鸟是什么了,是黑乌和白乌。最后这一只,受到太阳火的洗礼,已然蜕变为一只“三足金乌”。   按古书记载,“三足金乌”不但会汲取太阳的能量,还会在诞生的时候毁掉它的族群。而它极大的力量正来源于此。   果然,距离“三足金乌”最近的一只黑乌已以飞蛾扑火之势扑向了它,合二为一,黑乌就此消失不见。   红笺悄悄望着这传说中的一幕,暗忖:“一共没剩下几只大鸟,这大约将是有史以来实力最弱的一只‘三足金乌’了,计北操纵着灵云兽杀了一整夜,莫不是正是为此?”   计北看上去犹不满足,这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疯了一样用“驭兽鞭”驱赶着每一只他所见到的灵云兽。   突然之间计北瞥见不远处草丛里还闲着一只,视角变换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已做出了动作,等他觉出这只“灵云兽”不对劲,距离着它已经只有五六丈远了。   好机会!红笺同计北已经足够接近,连起身都不必,“中空剑”无声无息在草丛中疾刺计北的下腹。   计北没有认出面目全非的“宝宝兽”,在他眼里这怪东西总是妖兽不假,故而“驭兽鞭”方向未改,依旧狠狠抽了下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金乌焰   “中空剑”正中计北下腹。   但他的“驭兽鞭”依旧挥了下来,“啪”的一声抽在了“宝宝兽”头插的白穗草上。   气流翻涌,红笺虽然对这气流没什么感觉,但就她以往所见,妖兽的神识却会对此有强烈的感应,并会产生畏惧,身不由己受它挟制。   红笺心中骤紧,“中空剑”没有洞穿计北的身体,她来不及去想原因,真元急转,牵引着“中空剑”自下往上,白光一闪射向计北咽喉,她则合身扑了上去,双臂水真元凝聚,扣向计北下盘。   必须要控制住计老贼,赶紧毁掉他的“驭兽鞭”。   当年齐天宝对战刑无涯那手下,便是三下五除二将他的鞭子震断成几截,红笺看在眼里,为了“宝宝兽”不再受伤害,她准备依法施为。   计北看到偷袭他的人是红笺,明显迟疑了一下。   “宝宝兽”的反应叫红笺心中一宽,它似乎丝毫未受“驭兽鞭”影响,抬起头来见红笺扑向了计北,它有样学样,“忽”的一声蹿起来,大大的脑袋顶着一头白穗儿,向计北后腰撞去!   变生突然,计北的犹豫也只在一瞬,他掐法诀攸地瞬移出去,闪不容发躲开了红笺和“宝宝兽”的合击,站于高处那由云纹兽堆积起来的尸山上,翻双掌往前平推,瞋目大吼。   山巅之上顿时狂风大作,灵气翻涌,强烈的气流席卷周遭。竟使得炙热阳光下计北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红笺脑袋里“嗡”的一声,识海像是突然被尖锥刺中。她身子微晃,神智竟觉有些浑噩。   计北发威,不但引得灵气紊乱,更针对她发动了强大的神识攻击。   “宝宝兽”似是未受神识攻击影响,一下扑空。继续向着高处的计北冲去。这一扑正撞上涌动的气浪,当下便被掀了个大跟斗。   计北见红笺强撑着不倒,不由有些惊讶,这么一耽误,此时天上黑白两色大鸟消失了近半,那只“三足金乌”身上金光更盛,长长的尾羽上像有团金色火焰在燃烧。   计北面现焦色,真元幻化作一只青色大手。凌空向红笺抓去。   在计北想来,这女修和那姓陈的小子一起离去,此时独自出现,姓陈的小子定是已经通过出师战离开了此境,这叫他实不知如何掌握与红笺交手的分寸,还未拿到神殿最终的宝物,他生怕现在就被送走,故而这一下只想将红笺抓起来。远远扔到山下去。   “中空剑”刺中计北却未造成任何伤害,红笺心中警醒,从那时便祭出“碧血枪”。放在手中悄悄凝聚真元,此时眼见青色大手抓来,只得身体往后一仰,将“碧血枪”释放了出去。   虽然红笺在“碧血枪”上蓄势已久,枪上气息颇为暴烈,但终是与对方的实力差着等阶。“碧血枪”与青色大手相遇当即溃散,青色大手则化作一团散乱的真元,大半击中红笺,小半轰在了地面上。   红笺只觉一股大力压下来,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轰隆”一声响,她所呆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深达数尺的坑。   红笺自坑里一跃而起,脑袋里微微有些晕眩,身上竟是毫发无伤。   不破境!红笺再次尝到了强体的甜头。   她的攻击法宝已经逐一试过,奈何不了计北分毫,以往的杀手锏神识攻击更加用都不敢用,要怎么样才能给计北以重创?红笺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再次疾扑而上。   敌人愈是强大,愈要死战不退,不拼命纠缠,哪里能找到他的弱点?   计北后退,他不想与红笺在此一决胜负。   便在此时,自“三足金乌”尾羽上突然落下大团大团的金色火焰,这些火焰笔直坠向山巅,离着计北和红笺的头顶尚有数丈,令人窒息的热浪已当先卷至。   红笺敏锐地感觉到这不是寻常火焰,那数十只云纹兽仿佛预见到自己的末日,竟置“驭兽鞭”驱使于不顾,往四下溃散奔逃。   计北再退,不再理会云纹兽,扬手迎着金色火焰掷出一物。   那东西黑乎乎的,在空中散开,像是一张有生命的大网,遮住了计北的头顶,两团金色火焰落到网上,一股刺鼻的浓烟随即冒起,计北的身体猛地一震。   只看计北和云纹兽的反应,红笺心中便是一凛,叫道:“宝宝!”   她顾不得再找计北麻烦,抓着“宝宝兽”着地一滚,落回那个坑里,将“宝宝兽”护在了身下。   金色火焰落近,红笺的神识冒险先行接触,她想提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只是一瞬,被烧疼了疾缩而回的神识告诉红笺,这火焰中蕴含着大量的金系能量,金与火,原本相克,可于此时,竟然合二为一。   不容红笺多想,金色火焰落至,红笺听着四处云纹兽凄厉的惨呼,将心一横,“凝水诀”护住每一寸肌肤,坑下翻身,铁板桥背靠“宝宝兽”,对着上方的金色火焰使出了“万流归宗”。   就见那团越来越近的金色火焰陡然拉长,就像突然长出了条尾巴,尾巴先向红笺飞来,钻入她的身体,剩下的火焰已变成了赤红色,落下来被水真元阻隔。   它还在燃烧,烧的却是红笺的水真元。红笺体内水真元骤减,金系真元却暴涨了一截,险些将她经脉撑碎。   红笺护着“宝宝兽”站起身来,此时的山巅宛如炼狱,只有零星几只云纹兽逃到了半山腰,剩下的连尸骨都不剩,周围的泥土还燃着熊熊大火,火光中活着的只有她、“宝宝兽”和计北。   计北那张网状法宝在剧烈摇动,半边缩成一团,将金色火焰牢牢卷起。剩下的迅速向上张开,冲着“三足金乌”而去,竟似要把它一起捉住。   红笺喝道:“姓计的,先来与我打一场!”   “中空剑”疾飞而出,这一剑蕴含了大量的金系真元,刺眼的金光不弱于“三足金乌”的火焰。   计北骇然,连忙祭出防御法宝来抵挡,这一剑接是接住了,却将他足足向后震退了两步,由此引得那张网猛然一荡,同“三足金乌”隔了足有丈许错过,兜住了疾飞而来的一只白乌。   “三足金乌”若有所觉,双翅一振,又是连串的火焰落下。   计北错失良机,心中大恨,那只白乌在网内犹如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影响他抵挡金色火焰,更叫他惴惴的是红笺的那声喊。   虽然早晚要与这小贱人打出师战,但绝不是现在,他当机立断扬手将“驭兽鞭”祭了出去,鞭子离手,化为乌黑一点星芒,飞入网内。   那只白乌振翅声骤疾,偏转了方向,不再往“三足金乌”那边拉扯,计北腾身飞起,空中一个瞬息移动,闪开了大片落至的金色火焰。   他手拉大网,抓住那只白乌腾空退走,越想越不甘心,空中回手,冲着火光中的红笺便是一记青芒。   红笺眼见计北遁走,欲待去追,无奈到处都是冲天火焰。   她不会瞬息移动,只得护着“宝宝兽”负隅抵抗。   只这么一小会儿,红笺的水系真元已被烧得所剩无几,体内充斥的满满都是金真元,逼得她在识海中艰难地以“万化生灭功”将大量金真元转化为水真元。   计北临走一击,红笺眼尖看到,但她此时实在抽不出空暇闪避,只得祭出了法宝“锦魄”。   青芒正中“锦魄”,元婴期的法术遇上顶阶防御法宝,所不足的只是红笺本身真元不济。   “锦魄”无声转为碧绿之色,红笺受到巨震体内真元翻涌,金系最多,水系其次,不知为何,还夹杂着少量的木系真元。   数种真元混杂融合,在她经脉中汹涌奔流,偏偏她的身体刚刚经过不破境的那颗丹药改善,内里近乎重建,这股真元洪流几乎未受阻碍便涌入了紫府。   金丹因之绽放出夺目的光辉。   红笺心中微动,这竟是进阶之兆,在这个时候,她要晋阶金丹后期了。   果然,火焰烧在身上,再烧不动她的水真元。处身火海,她也感觉不到丝毫难捱。   红笺抬头看向天上那只“三足金乌”,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下方灵气波动有异,金色火焰还在不停自那神鸟身上坠下。   修士进阶的关口身体近乎无敌,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红笺抱着“宝宝兽”,迈步踏入了身前的金色火焰中,“嗤”的一声轻响,没有水真元保护的鞋子顿时化为气浪,但她的一双脚在火焰之中却毫发无伤,依旧莹白如玉。   红笺赤着脚站在火海中,低头问“宝宝兽”:“宝宝,那姓计的跑了,我们去哪里找他?”   “宝宝兽”身上裹着红笺的衣裳,一双大眼睛被火光映成了金色,它似乎有些怕火,到现在还透着不安。   红笺一步步走出火海,感觉金丹的光芒渐渐收敛,气息也平稳下来,知是晋阶即将结束,她抬头望了眼那只“三足金乌”,暗道:“谢了!”腾身飞起,祭出飞行法宝,往计北遁走的方向追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晨钟暮鼓苦修部   红笺去追计北,并不是觉着自己晋阶金丹后期了,就有足够的实力和他抗衡,而是要趁着计北不敢与自己过于纠缠,追上去抓紧一切机会给他捣乱,叫计北一路上什么事也做不成。   若是能偷袭得手,再来同他打场出师战,那自是最好不过。   自“三足金乌”这件事上便能看出,若不是红笺及时赶来,计北必然获得极大的好处,而如今实力此消彼长,两人的差距因之缩近了一大步。   抱着这种想法,红笺一直追着计北过了后面两道关口。   有计北在前面顶着,红笺到没觉出这两关如何凶险,不过也没有找到像样的偷袭机会。   这期间冒险交了三回手,红笺都铩羽而归,她不得不承认计北也在不停地变强。   元婴金丹之间本就隔着巨大的鸿沟,要想无视这差异打败一个神识强大的元婴高手,这等想法本身就有些不切合实际。   权衡利害之后,红笺也起过一个念头,反正打计老儿不过,不如借他开路到达最后一关,在见到终极宝物之前,以出师战将他强行送出去。只是一旦认输放人,自己将不知在这里滞留多久,这样一个高手回到道修大陆,对石清响和陈载之他们多半是祸不是福。   必须要尽全力,自己走不了拖也要将计北拖在此地。   虽然红笺觉着自己没能给计北添上什么乱,但计北这段时间真是烦都快烦死了,有这么个人狗皮膏药一样时时跟在屁股后面。真是做什么都需悬着心。   而且计北明显感觉到了那女修的实力在以一种叫他心悸的速度增长,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女修在神殿中得到了格外眷顾。   他不由想起了那关于“长耳海兰兽”的传说。对手运气好了,那岂不是说自己一直在倒霉?   这叫计北咬碎了牙,若不是还不到打出师战的时候,他非将那小贱人连同那只“长耳海兰兽”生撕了不可。   好在前面就是第七道关口,虽然不知还有几关才会到达神殿的最内一层。但肯定不会太远了。   计北憋足了劲儿,等着秋后算账,而红笺也预感到地头儿不长机会不多,需得加倍努力,振作精神,与计北几乎是前后脚进入了下一关。   虽然相隔的时间很短,红笺进来之后,还是失去了计北的踪影。   她站定之后。看清周围所处的环境,不由怔了一怔。   与神殿回廊里的昏暗寂静不同,这一方天地阳光明媚,高山巍峨,平原肥沃。   平原之上建着许多殿堂楼舍,远看不知道是什么所在,但见那些绵延雄伟的建筑依山傍水,其中隐隐有炊烟升起。透着一股安静祥和。   听着自那片楼舍间传来的阵阵晨钟声,红笺不禁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所在?   看房舍不下数千间。若是山上林子里还有,那得住多少人啊。   听这钟声,若是寺院,那俗世间第一大国的护国禅院也未必有如此规模,若是书院,哪个书院会容纳数万学子拜师求学?   但那里无疑是通过这一关的关键所在。不管是什么地方,总要去察看一番。   一路上鸟鸣啾啾,晨风送来野花的香气,红笺抱着“宝宝兽”逐渐走近。   离着山脚尚有数里,神识突觉有异,跟着她就听到了一阵“嘿哟”“嗨哟”的号子声。   红笺连忙站住,她在这神殿中一连过到第七关,还从来没有遇见陌生人,之前她以为神殿里的活人只剩下了她和计北,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一下就见到了二三十个。   这些人男女都有,衣衫单薄,裸露出来的肌肤泛着古铜之色,正排成了长队弯着腰前行,在他们每个人的背上,背着大小不一的黑色石头,大的看样子不下千斤,小的也重达数百。   红笺微张着嘴,向旁边让了让。她注意到这些人身上的衣衫看上去与自己穿的麻衣甚是相像。   队首是个年轻的男子,他背上的石头看上去足有七、八百斤的模样,一边走,一边带头喊着号子。   似乎感受到红笺在以神识窥探他,他抬头看了红笺一眼,皱了皱眉,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队尾上来一个年长些的汉子,打量了一下红笺,道:“新来的?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归队!”   红笺感觉到这汉子气息很强,估计着至少也是个元婴,但他打着赤脚,裸着背脊,背上巨石拴以铁索,勒入皮肉中,若离远看,真是与传说中俗世间出苦力的囚犯差不多。   归队?红笺往队伍中看去。就听那汉子叫道:“凤双,照顾一下新来的师妹。”   一个姑娘大声应了,出列冲红笺招了招手。   这姑娘背上的石头也是不轻,累得满脸都是汗水,见红笺走近,笑道:“师妹,这块强体石给你,来!把你的灵兽放下,叫它跟着跑。”说完反手抱着巨石,慢慢自身上解下来,帮红笺系在了背上。   红笺感受到了石头那沉重的压力,凤双又交待道:“千万不要动用真元。快,跟上大伙,不要掉队。”   红笺猜测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幻境,见凤双掉头要走,开口问道:“你做什么去?”   凤双笑道:“我要回去再背一块。师妹,你怎么称呼?”   红笺犹豫了一下,道:“我叫方红笺。”   凤双冲她挥了挥手:“我叫凤双,呆会儿聊。”转身跑走。   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红笺跟着这队强体弟子来来回回背了十几趟石头,大半天就过去了,她是强体三境,在这些人中实力中等,很快就和众人混得熟了。   石头背回宗门建大殿用,挖土、砌墙,什么都需身体力行。不过红笺之前在外门苦修七年,这种挥汗如雨的日子早便习惯,并不觉着如何辛苦。   在大殿挖土时红笺看到了更多的宗门弟子,计北赫然就夹杂在这数百人当中。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计北自进来亦被安排着干了不少体力活儿,把他折腾得够呛,再见红笺,格外焦躁,抬手便是一道青芒当胸袭至。   还未等红笺反应,旁边一个干活的长者眼中精光一闪,伸手将青芒挡下,厉声喝道:“好大的胆,竟敢当着老夫的面偷袭同门。张云、张济,把这个强魂三境的孽徒带下去,拿千斤桶给他,不把苦修部所有的水缸挑满,不许他停下来。”   两个元婴期的彪形大汉应声出列,上来带计北去受罚。   事情如此发展,红笺和计北都意识到这绝不是个普通的幻境。倒霉的是计北,红笺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造次。   谁知她幸灾乐祸的念头还未转完,那长者已转过脸来,异常严厉地道:“你,肯定是平时修炼不够专心,才会与同门产生罅隙,去,和他一起挑水,若是你们两个再敢私斗,立刻废了修为赶出宗门。”   红笺不由苦了脸。   千斤桶名副其实,红笺将真元运足了,才能勉强挑起这对法器,要走到距宗门三五里之外的河里挑水,未等走到,便将她压得摇摇晃晃。   前面计北虽是元婴,看上去比她一点儿也不轻松。   红笺嗤笑道:“哎呦,计师兄,我看你这神殿之行到此也就到头了,不如干干脆脆,就此出师,你也不用受这强体的罪了。”   “都是你这贱人……”计北张嘴便骂。   他话刚开了个头儿,一旁的大汉抬腿照准他膝弯狠狠便是一脚,计北当即便被千斤桶压在了下面,半天没有爬起来,那大汉喝道:“辱骂同门,罪加一等。我看你是想将全宗门的水一起挑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计北黑着脸爬起来,不管红笺转着弯如何冷嘲热讽,始终咬着牙再不吭声。   红笺没能刺激得计北一怒出手,心中也有些无可奈何。   如此两人一直挑了半下午连大半夜的水,才将苦修部的水缸挑满了三分之一。   红笺十分疲惫,早不再撩拨计北,心里暗暗盘算,这苦修部看来是宗门里对强体强魂的合称,故而最终做为八大传承之一,被划在了这一个小世界。   难道这一关再现的便是宗门繁荣时的盛况?   怎么才能自这里面出去?   计北目光阴沉不作声,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又挑了一趟水,刚回到目的地,前面奔来一名弟子,口里叫道:“两位张师兄,部宗有令,叫大家速去苦修堂集合。”   不知是张云还是张济挑了挑眉,吩咐二人:“桶就放这里,先去集合,等回来再继续。”   红笺和计北老老实实跟着两大张姓高手去到苦修堂,离远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殿内咆哮:“简直蠢不可及!谁再听信‘苦修百年,不及双修三载’这种混账话,给我自废修为,滚到双修部去!我呸,男盗女娼,死不要脸!”   红笺等人进去,却见苦修堂里黑压压的全是垂手肃立的弟子,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在堂上怒声呵斥,除此之外鸦雀无声。   可红笺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无声中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蠢蠢欲动。   ☆、第二百八十八章 砸场子与道心誓   白胡子老头显然也有所察觉,一时更加愤怒:“双修偏门小道,原本不过是杀劫部的微末支流,而今姓白的投机取巧,收买人心,也敢独立称部!”   “呵呵,申部宗,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   白胡子老头话音未落,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横插进来。   红笺但觉身上一麻,寒毛倒竖。   她心中凛然,按说以她如今的修为,已不大可能被人一句话便勾起这么大的反应,但这声音实在是既清雅又魅惑,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堂上除了那位苦修部的申部宗,一时不管男女几乎人人动容。   来人是个神识高手!似乎是来砸场子的!红笺意识到这一点,悄悄往计北望去,只见那老儿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申部宗面沉似水:“白浅明,有话出来说。”   又是一声轻笑响起,跟着苦修堂内突然多了一个人。   这人头戴玉冠,身着白袍,模样极为俊美,意态更是说不出得潇洒风流,他这一现身苦修堂,就像凤凰突然落到了鸡窝里,更衬得苦修部弟子个个潦倒如刺配的囚犯。   红笺听得申老头叫此人白浅明,便猜到眼前这人必是双修部的首任部宗。   “申部宗说我双修部原先隶属杀劫部,这话听着不错,不过恕我直言,宗门开宗之时也不过两大分支,包括诸位的苦修部,也是后来人慢慢发扬光大,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都是同样出身,申部宗因何就看不起我双修部?”   申部宗厉声道:“我等追求大道,本应摒弃卑微私欲,在苦修中不停磨砺心志。方能坚忍不拔,得成大器,你却反其道而行,蛊惑得宗门弟子走上邪路,我看不起你?待你姓白的成为宗门罪人,我等说不得还要诛杀于你!”   红笺听到这里。已全然明白了究竟,这又是因意念不和,引得宗门纷争,看来这大宗门最后分崩离析,泯灭于世,并不是毫无缘由。   也是,丹崖宗只有水、木两系,就闹得水火不相容,这一大家子分成八部,就算同属一个苦修部。为着强魂强体也要争得面红耳赤,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白浅明听得这番指责,不以为意笑了笑:“申部宗你自己固步自封,还要以你的老眼光来限制宗门发展,真是,叫我怎么说你好?”   他环顾堂上众人。一时人人都觉着他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目望见了自己,便是红笺也从他望过来目光中恍惚看到了欣赏之意,不由地戒心突生。   却听白浅明傲然道:“申宗主怎的知道自己找到的便是修炼的真诀,叫我说,通天大道本有千千万万,长短不一而已,殊途同归的话,你长我短,你苦我乐,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这白浅明极擅抓住人心,一番话说得不少苦修部弟子心思动摇。   他却还不满足,又道:“这样吧,我也不和你逞口舌之利,你说你强。我们约了三天之后当众斗法,我若输了,便向宗主主动交了这双修部部宗一职。你可敢来?哈哈,哈哈!”说完不待申部宗回话,攸地消失不见,听笑声人已去得远了。   白浅明走了,苦修堂里气氛一时有些压抑,红笺觉着申部宗这时候应该趁机和大家说点儿什么,起码叫诸人振作些精神,谁知老头子将眼睛一瞪:“一个个都闲得皮软骨松,趁着天没亮,去将上山的青石路再铺一条出来!”   眼见满堂弟子到有大半听到申部宗这命令之后变得无精打采,红笺不禁有些无语。   二张催促着红笺和计北回去继续受罚,计北却突然大声道:“部宗方才所言句句是大道正途,令弟子有茅塞顿开之感,生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白浅明巧言令色,建了所谓的双修部引人进入邪途,早晚自食恶果,大家千万不要为他所惑。”   红笺心中一动,计老儿见机到快,这一关给二人重现了宗门当时的一些情况,绝不是叫两人看看热闹拉倒,内中肯定大有深意,计北大拍申部宗的马屁,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   白浅明当众约战,红笺觉着当年这一战的结果,十九是申部宗输了。   白浅明的言辞虽然动人,她和计北却是在苦修部的小世界里,应该支持谁根本无需多想。   计北这一嗓子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苦修部弟子神色各异,申部宗这才正眼盯着计北将他由头打量到脚,问二张道:“他们两个水可挑完了?”   二张恭声答道:“回宗主,还差着大半。”   申部宗皱了皱眉:“怎的这样慢,算了,先带他们去修路,等白天捡着空儿再把水挑完。”   计北险些怒骂出声。奶奶的,这死老头,活该打不过人家被挤兑。   大半夜的上山铺路,平常人觉着辛苦,苦修部这些弟子却都习以为常,申部宗没有跟来,气氛轻松了不少,大家手上忙活,嘴里也不闲着,三五人一伙,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议论白浅明和申部宗即将到来的比试。   凤双与红笺一点儿也不生疏,悄声道:“方师妹,你是第一次见到白部宗吧?有没有吓一大跳?那样的气度,就是真仙也不遑多让,竟然会是双修部的部宗。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都是双修得来了。”   红笺望了她一眼,也压低声音:“看出来了,他确实是个人物。”   “不管这一战的结果如何,白部宗不畏人言,自成双修部,能做到这一点,他便是天下少有的英雄豪杰,何况他还那么年轻。”   凤双说起白浅明不乏溢美之词,红笺却不这么看,何况她知道眼前这些人,白浅明也好,申部宗也罢,包括凤双在内,都是几千年前早已做了古的,与他们说话,不必过于谨慎。   故而红笺低声嘟囔了一句:“英雄?我看枭雄到是真的。”   凤双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话怎么说?”   “这话怎么说?”边上有人一模一样也跟着问了一句,一个面色黝黑的老者满脸好奇,探头过来。   红笺心中微动,处于这么复杂的环境之下,她的神识一直在留意着苦修部的这些人,昨天搬石头、修大殿,直到方才在苦修堂,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老者。   凤双显然也觉着这人眼生:“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一旁却有年纪大些的弟子认得这老者,帮他介绍:“这是宗门专门管炼制法器的许老前辈,许老,您天不亮就上山采集材料呢?”   那许老未答,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红笺见这老者犹自盯着自己,显是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方才苦修堂那一幕,让她想起了丹崖宗。   她去过很多地方,也长了很多见识,却依旧没能找到那个解决丹崖宗现状的好办法,这叫她有感而发:“破坏容易建设难啊,利益的纠葛,观念的冲突,甚至于没有意义的意气之争,都可能成为乱之起源。也许后人所说的盛极而衰,就起自于白部宗和申部宗的这场约战。”   说到这里,红笺不由地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小神殿设置这一关的用意?叫她和计北亲历这个大宗门的过往,接下来她会一幕一幕旁观它是怎么衰败下去的?   那许老盯着红笺,目光中渐渐露出了惊讶之色,他突然一把抓住红笺的手腕,道:“你跟我来!”   红笺意识到有事发生,连忙抱起一旁玩耍的“宝宝兽”。   那许老拉着她就走,四周似有雾腾起,那么多苦修部的弟子竟似对二人的离去恍若不觉,连凤双都像忘了还有红笺这么个人,径自回头干活去了。   只有计北发觉有异,紧随而来。   许老将红笺带到了一个极为宽敞的山洞,山洞中空无一物,许老站定,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郑重道:“你是我宗弟子,既然如此早便已猜到后面发生的事,也就不必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只问你,可愿以道心发誓,此生定当寻齐宗门失落于世的八部真传,重兴我无名天道宗,否则绝不踏入真仙境?”   红笺只觉脑袋里“轰隆隆”作响,原来如此,自己没将外门内门当回事,人家都在这里等着呢。   八部真传,只一个苦修部就耗了自己八年时光,天地茫茫,其它七部谁知道现在何处,更何况里面还有那白浅明的双修部……   这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一旦发下道心誓,必然为之殚精竭虑,否则不是真仙境的问题,结婴、化神,每有重大的进阶心魔都会出来阻挠。   红笺觉着需得问明白了:“我若发了誓,接下来会如何?”   许老热切地看着她:“这神殿是我炼制的,我将魂魄留在了这里,发下道心誓,我将你直接送到最后一层去。”   红笺不再问了,这时候拒绝他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更何况计北已经跟来,绝不能让他抢在头里,为争一线先机,红笺点了点头:“好,道心誓不是么,我发。”   ps:   卡文了,害大家久等。   心力交瘁的感觉。   不过写完了对这章尚还满意。   ☆、292   “此生我定当寻齐宗门失落于世的八部真传,重振无名天道宗的威名,否则永不踏入真仙之境。”   许老对红笺这等心系宗门勇担大任的表现十分满意,一抬手便将她和“宝宝兽”送走。   按照他的许诺,红笺方在山洞里消失,便出现在了神殿的最内一层。   红笺一落地便发觉这个空间真是出乎意料的狭小,纵横不过丈许,只能容下七八个人站立,这么丁点儿的地方,她几乎是第一眼便看到了悬浮于空的宝物。   “宝宝兽”“吱”的一声欢叫,红笺上前两步,手托宝物,仔细感应。   到了最后见真章的时候,红笺对这宝物充满了期待,不为别的,在她方才被传走的瞬间,她看到计北一脸焦虑神情近乎扭曲,冲上来和许老说话。   她和计北同属苦修部的传人,那许老不过一缕遗魂,只管二人是不是能达成自己临终的心愿,对于他俩之间的恩怨绝不会横加干涉。   立个道心誓,不过几句话的工夫。   计北转瞬便会被送出来,两人在这神殿的最后一层相见,立刻就会拼得你死我活。   只能在这里打出师战了,赢的人得以返回道修大陆,而输了的需得留下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也许永远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小世界。   地方狭窄有利有弊,计北的瞬间移动受到限制,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回旋躲避的余地,但是红笺深知自己有个致命的弱点。对战计北,她没有什么像样的杀手锏,不管“中空剑”还是“碧血枪”,这一路上都试过。计北对之浑然不惧,她迫切地希望这最终宝物能帮得上忙。   在看到这宝物是颗丹药的时候,红笺的心便是一沉。   举手感应,丹药在空中无风自旋,隐隐牵动着红笺的神识。   这颗丹药吃下去同时强魂强体,虽不知能令她达到何种境界。但看偏殿里的一颗丹药便叫她血肉重生,一下子突破到不破境,就想像得到这颗丹药必定效果非凡,可以助她脱胎换骨。   更难得的是,由于修炼《大难经》的缘故,红笺的神魂也不弱,神魂与肉身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故而她最近的两次进阶才显得如此水到渠成,吃下这颗丹药,这种平衡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宝宝兽”瞪大了眼睛。似在催促红笺赶紧把丹药吃下去。   红笺取下丹药,送到嘴边,但在这时,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犹豫,冥冥中似是有什么在提醒着她,红笺垂下双眼。仔细端详这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丹药。   角落里气流涌动,计北出现在了灵气漩涡之中,他一眼便看到红笺拿着丹药正往嘴里送,大吼了一声:“东西给我,饶你不死!”   红笺疾退,回手将那颗神奇的丹药收到了乾坤袋里。   计北见她没有把丹药吞下肚,微微松了口气,狞声喝道:“快些交出宝物,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受地方所限,红笺退到尽头也不过同他相距丈许。她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宝宝兽”的屁股将它放下,冷静回答:“废什么话,我急着回道修大陆,快来出师战吧!”   话音方落。结界显现,计北怔了一怔,冷笑道:“不知死活!”   一路之上他紧赶慢赶,未同这女修多做计较,她竟因之便敢螳臂当车,抢先向自己挑战,当真可笑!   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那什么护宗神兽说要给她留口气,真动上手哪能那么有分寸,一不小心将她打死了,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计北心中杀念大炽,一声怒吼,身躯微震,一条真元幻化的青色长龙自他前胸处冲天而起,龙爪先行探到了红笺面前,狠狠一爪当头按下。   这与二人在小世界里初一见面,计北便打伤了她的那个法术如出一辙,只是更迅猛难以抵挡。计北当日所说只用了七成力道不是吓唬人的。   红笺也想抢先出手,她的“中空剑”已为法诀驱使着蠢蠢欲动,却终是没有快过计北,无奈只得断了这心思,祭出了法宝“锦魄”。   月白色的“锦魄”一出来便被青龙拍中,“锦魄”巍然不动,整条青龙呼啸着一头钻了进去,那团银白突转青绿,煞是夺目。   这样的顶阶法宝哪怕在金丹修士手里使出来,也能绽放它独有的光芒,计北目光一凝,跟着露出贪婪之色。   红笺先前还猜测这计老儿曾是刑无涯的手下,也不知会不会认得“锦魄”,不过看他这表情,分明是并未见过。   计北一招没有奏效,跟着诸般法术攻击狂风骤雨般落下,红笺仗着“锦魄”能挡就挡,实在太快挡不住,便护住要害任它落在身体上。   只撑了片刻,她便暗暗叫苦:这真是全然落在下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更要命的是,计北的神识攻击无声无息,每挨一记,都引得她识海一麻,心神一阵恍惚,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一败涂地。   怎么办?   “宝宝兽”扑上来帮忙,被计北狠狠甩在了结界上,红笺趁隙扬手,掌中“碧血枪”疾刺而出,划破了迎面而来的木系法术,发出一声尖啸。   她这一下突然放弃防御出乎计北预料,距离太近变应不及,二人法术法宝同时击中了对方。   “碧血枪”枪尖带起一道血线,而计北的法术也重重落在了红笺的前胸,红笺站立不住,仰面摔出去,后背撞上结界,外表虽然无伤,内里却受创不轻,“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一下交换,红笺仍然吃了不小的亏。   计北随手一记治愈法术止住了伤处流血,不破境的难缠超过他预想,不过这半天他自觉已经找到了速战速决击垮对方的办法,左手凌空一点,红笺正站起的身体果然便是一滞。   计北手上未停,又凌空点了几点。   红笺苍白着脸站稳,此时她眼中的计北动作异常迟缓,这几指看上去有些可笑,但同时红笺心里又清楚得很,变迟缓的其实不是计北,而是她自己。   计北使出来的法术红笺也会,正是“镜花水月”。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镜花水月”所整治。   难道真是非那颗丹药不可?   不,不行,那颗丹药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计北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镜花水月”可以叫对方丧失抵抗,却杀不死人,他右手施法,真元幻化成一柄青色大剑,“忽”的一声,向着红笺的头颅劈下。   红笺看到了,她想躲,身体却不听她指挥,一个踉跄径自滚倒于地。   青色大剑险之又险擦着红笺的脖颈掠过,长长的剑气扫中了她的肩膀。   疼痛叫红笺吸了口冷气,元婴的法术打在身上她并不是全无感觉,不破境被这一剑斩中脖子,搞不好颈骨也会被斩断,幸好这老贼是木系的,若是金系,……不,若是金系还好了,自己竟然混乱成这个样子了。   红笺脑袋一醒,只听身后“砰”的一声,她没有感觉到疼痛,这一剑不是落在她身上。   “宝宝!”红笺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宝宝兽”替她挡了一下。   心笺的心猛然缩成一团,“宝宝兽”吃痛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她只觉血液倒涌,胀得脑袋隐隐作痛,不管“镜花水月”是不是还在不停地落到身上,侵蚀她的神智,至少在这一刻,红笺是完全清醒着。   她清醒地想到自己唯一能强过计北的只有身体,来不及再做别的,红笺滚到了计北脚下,一声大吼,两手猛得扣住了他的双腿。   计北大为意外,但他没有惊慌,胜局已定,对方疯了一般不肯认输再好不过。   这女修的身体很强,但再强也有弱点,离得太近,他收了那青色大剑,手指夹着一道翠色针芒自她头顶插下。   修士的头顶是最脆弱的,一旦刺穿,直入泥丸宫,一招毙命。相比那青色大剑,计北对他这招“绵针”更加有信心。   他觉着以红笺此时浑浑噩噩的状态,绝对是连爆丹拼命都做不出来,这一针扎下,必将结束战斗。   如他所料,不破境没能抵挡住“绵针”,这道木系真元顺利穿破红笺的头顶,进入了她的脑袋。   但红笺却没有因之一命呜呼,不但未死,活得还很精神。   计北对这道木系真元失去控制的同时,就好像在红笺脑袋里捅开了一层窗户纸。   红笺只觉脑海之中突然炸开一团白光,水灵根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但因它在飞旋,红笺不及去细查。   突然之间有大量真元涌入,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她不需细想,已运转了“万流归宗”,死死抱住计北不撒手。   计北一开始还在拼命挣扎,过了一阵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所有使出去的木系真元均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再后来,竟已发展到无需他运功,对方便能自他身体里榨取所有的真元。   与此同时,红笺只听着一个久违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咦,哈哈,好多木真元!”   ps:   对着电脑坐了一晚上,卡到崩溃。   好想请几天假。   ☆、第二百九十章 物是人非   “咦,哈哈,好多木真元!”这声音响起的时候,红笺的灵根简直在一闪一闪放着光。   按说此时红笺正在对敌的紧要关头,没有工夫回应这个声音,但红笺根本无需运功传递所思所想,她与声音的来源心念相通,转念相互间已来来往往交流了很多。   “木系灵种?”   “啊?呜呜,别这么叫我,我已经为你鞠躬尽瘁,和你化为一体了,哪里还是什么灵种,你赶紧修炼,帮我再造身体,我要重见天日,从你这水灵根里脱离出去。”   果然是那颗木系灵种。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迷迷糊糊好一阵了,前段时候你的五脏六腑重塑,好多能量被灵根吸收,我也跟着沾光,有了些感应,等到后来你晋阶,我就醒了,想和你联系上,总是还差那么一点,哈哈,这下好,谁送来这么多木真元,大补啊。”   大补……红笺立刻道:“那你别浪费了,能吸多少吸多少。”   “这还用你说!”   此时的计北整个身体都干瘪下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百岁,惊恐令他的反应变得极度迟缓,他拼命挣扎,试图再以“镜花水月”控制住对手。   可他此时的施法在红笺看来比初学者还要慢上几分,木系真元由他自己使出来,无异于给木系灵种再添一份厚礼,更因为它已不再是以灵种的形式单独存在,红笺的身体在跟着受益,修为飞一样增长。   红笺的“万流归宗”。加上木系灵种全力施为,计北的木系真元迅速枯竭下去,但是还不够,木系灵种意犹未尽:“怎么这么不经吸。快点再去找几个来,再来这么三五个,你就可以顺利晋阶了。”   再来三五个?这种要求,红笺不过听听罢了。   木系灵种出手,不同于单纯的“万流归宗”,计北此时的状态分明是连境界都跌落。   虽是如此。眼前这人红笺却不准备放过。   到不是担心他有朝一日返回道修大陆对自己不利,此时他尚且输得一败涂地,就算日后有机会再见,他也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再说经此一遭,计北分明已经吓破了胆。   红笺不把计北放在眼里,却了解他的秉性,这种人若是给他机会,只怕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跟着遭殃。就为多解决一个坏人,红笺也绝不会手软。   在木系灵种感慨不经吸的时候。她的“中空剑”已经刺入了计北的身体,血飞溅出来,红笺没有躲避。   要杀死一个元婴,或者说一个曾经的元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红笺施法诀木水两系真元牵引着“中空剑”,正要再补上几下。计北却于这千钧一发之际想起他此时最该做什么,嘶声叫道:“别,我认输。”   这句话话音未落,“中空剑”洞穿了计北的身体。   结界张开,化作耀眼的白光向着红笺卷来,红笺顾不得确认计北死活,大叫了一声“宝宝”,“宝宝兽”欢叫着向她扑来,红笺伸双臂紧紧将它搂住。   这白光注视得太久似乎能灼伤神识,红笺索性闭上眼睛。四周很安静。她感受着“宝宝兽”温热的身体,暗忖:“真好,这次宝宝终于能跟出来了。”   自己会被送到什么地方?不会是回到那妖兽腹中吧?一别经年,道修大陆不知局势如何?大家是不是都还好好的?   近乡情怯,红笺竟有些鼻子发酸。不敢睁眼,虽然知道直接被送回熟悉的地方可能性不大,但她也怕两只神兽一时疏忽,将她丢到陌生的大陆,怕小世界中这八载,道修大陆其实已过了千年,怕丹崖宗和亲朋故友俱都不在,自己要面对一片废墟……   “宝宝兽”扭动着身子“吱吱”而叫,叫声中透着新奇,跟着被隔绝的六识突然被打开,红笺闻到了大海那咸咸的味道。   无尽海!   海浪声充斥耳间,像一曲欢快的歌。   红笺压抑住心中激动,蓦地睁开眼睛。   大海一望无际,阳光很充足,映着远处海面上闪耀着万点银波,自己立足在一个小小的孤岛上,她听到的,是海浪周而复始冲击岛上礁石的声音,一切显得那样静谧。   海水涌到了她站立的地方,脚下一凉,红笺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赤着脚。不用看,经过适才和计北这一番苦战,身上肯定也很狼狈,红笺翻了翻乾坤袋,胡乱找了件衣裳披上。   这里……到底是不是无尽海啊?   “宝宝兽”扭个不停,木系灵种犹自鼓动红笺赶紧去给它再找个木灵根修士来吸一吸,如此热闹,叫红笺很快就顾不得彷徨。   她摸了摸“宝宝兽”的大脑袋,弯腰将它放到海滩上。   “宝宝兽”撒着欢儿在孤岛上蹿了一圈儿,又自高处一路滚到了海水里,看它这么开心,红笺觉着它肯定以前来过这里,这是在为回家了高兴吧。   先摸清楚情况再说。红笺放开神识,大约一刻钟之后,附近有几条飞舟经过,船上都是些筑基弟子,红笺决定先去拦下来问一问路。   其实看船上那些人的打扮,红笺便隐隐有所猜测,暗道:“不会那么巧吧?我这是落回南海了?”   结果还就是这么巧,船上是南屏岛的修士,修真之人敬畏强者,红笺修为比他们高出太多,问什么都得到对方毕恭毕敬的回答。   此地果然距离南屏岛不远,化神刑无涯已经殒落了八年。   红笺听到这回答微微松了口气,小世界的时间同道修大陆相同,如今正是她落入妖兽腹中的八年之后。   照这些南屏岛弟子的说法,八年间道修大陆难得的太平,就连先前已经撕破脸打了好几场大仗的符图宗和小瀛洲,也并没有拼得鱼死网破,到现在还僵持在那里。   红笺只要知道个大概就好,更详细隐秘的这些筑基弟子也不可能知道。   冲着师弟陈载之,红笺很客气地向诸人道了谢,她其实很想知道陈师弟自小世界出来,若是也凑巧落在这附近,有没有抽空去南屏岛一趟,或者回丹凤看看家人。   不能向眼前这些人开口打听,也没有办法以《大难经》察看。红笺多问了一句:“之前听说丹凤陈家的陈玉章陈老先生病重,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修士高人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闭关若干年不问世事,这种情况简直太常见了,南屏岛的修士们把红笺当成了这样的人,一直有问必答,可她突然问起主母的兄长,那些修士不由地面面相觑,停了半天才由那带头的道:“您说的那位陈老先生五年前已经过世了。”   红笺不由心头一沉,那修士看出红笺面有憾色,试探道:“还不知道前辈与陈老先生相识,先辈的尊姓大名可方便告之,容我等回禀家主,抑或恭请前辈到我南屏岛盘旋数日?”   红笺摇了摇头,南屏岛她是决计不会去的,她只是替陈载之难过。   不知师弟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已经听说了这个噩耗?还有师父的死,一桩桩,实是够他承受的。   红笺想赶回丹崖宗悄悄看一看,临别时她问那几个修士:“这两日附近海域可有什么异常?”   那几人异口同声地道:“这些年我们南屏岛附近多了条元婴期的妖兽,许多修士都被它生吞下肚,家主数次请来元婴高手要诛杀它,它都藏得无影无踪,刚才我们得了信,说是前方苑花岛上冲上一具妖兽尸体,被鸟兽啃得只剩下一副巨大骨架,可能便是那只妖兽,上头命我们去辨认一下。”   只剩骨架,有价值的材料都被收走,故而也就没有必要隐瞒。   其中一个修士还补充:“可能是有高手经过,正好遇上,该着那妖孽倒霉。”   他们说得热闹,红笺却隐隐觉着出手诛杀了那妖兽的很可能便是师弟陈载之。载之大约带着满怀心事,只在南屏岛附近转了转,顺手杀了只妖兽,面也没露便走了。   去了哪里?会不会是悄悄去丹崖宗找师父去了?   反正自己也是要回宗门,回去见到大师伯自然便知道了。   红笺不再胡思乱想,带着“宝宝兽”飞往丹崖宗。   由于对丹崖五峰现在的情况全不了解,红笺也担心万一戴明池正在丹崖宗,她等于是自己送上门去,虽然经过八年强体,她的气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不会被化神识破。   还是小心为上。   红笺特意选在丹崖宗附近的城镇落脚,将自己由头至脚好好拾掇了一番。   一些大的消息很容易探听,戴明池不在丹崖宗,早在八年前,他便带着元必简的尸体和徒弟们一起返回了符图宗,连养病的石清响都带走了,这八年,他根本很少踏足丹崖。   要说八年来丹崖宗有什么变化,除了宗主穆逢山一门心思地搞宗门变革,值得一提的便是晚潮峰元婴闫长青那惊人的修炼速度,自元婴初期晋阶元婴中期,他只用了短短六年。   师伯晋阶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这个时候,红笺几乎想不起当年的萧萧是个什么打扮,大约费承吉、张钰这些人也快将她忘记了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等你的两千九百天   只要戴明池不在,红笺夜里回一趟晚潮峰,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事实上,即使是元婴中期的井白溪,也是在红笺人都到了洞府门口,才发觉有异。   堆雪崖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化,就连出来察看的井白溪在红笺眼中也像是师父闫长青还活着,红笺心中酸涩,快走几步,张了张嘴,方才哽咽出声:“师伯,我回来了。”   井白溪亦是十分激动,挥手布下结界,连声道:“好,太好了,我前日见过了载之,听他说你需得和一个元婴争取回来的机会,实是担心得不行。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真是老天爷开眼。”   红笺眼睛里含着泪,连连点头。   只有在晚潮峰,在有着师父模样的大师伯面前,她才蓦然觉得自己像是浮萍有了根,八年的磨练、小神殿里的生死相搏也都有了意义。   两人进到洞府,红笺将怀里的“宝宝兽”放下来,拍拍它的屁股,叫它随意玩耍。   她打量四周,洞府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叫红笺觉着仿佛回到了他们那次行动之前。   八年了,大师伯虽然住在这里,却将住处维持着师父活着时的原貌。   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大师伯既然见过了载之,那自己这八年的情况他自然心中有数,到是师伯这里……   “还未恭喜师伯顺利晋阶。”   红笺依稀感应得到元婴中期也不是大师伯的极限,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继续突破。取得更高的成就。   不过即使如此,因为大师伯的身体夺舍自师父,她在为大师伯高兴的同时,不由自主便会伴随着淡淡的伤感。所以这恭喜的话也就说不大出口,只是提了一句。   井白溪眼中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简单点了点头,说道:“你和载之不但修为飞涨,身上的气息也有了翻天覆地地变化,若不是看模样。师伯几乎要认不出你们。这样也好,旁人就更加认不出了。”   红笺问道:“师伯,载之呢?”   “我和载之讲了长青的事,又说了说眼下的局势,他在晚潮峰多停无益,干脆由我写了封书信,介绍他先去赤金火山灭云宗呆着。”   灭云宗,载之去了赫连那里,就不知道他会不会顺便回家看看……   说起眼下的局势,红笺亦十分关心。便顺着井白溪的话问道:“我听说戴明池把他的人统统带回了符图宗,连石清响也跟去了?师伯,我不在这八年,大家都还好吧?”   “还好,当日你和灵泉一起消失,戴明池疑心是季有云盗走了灵泉。自那以后两人便起了嫌隙,这些年戴明池处处针对季有云,两人距离真正撕破脸已经不远了。”   红笺深深吸了口气,怪不得小瀛洲得到了喘息之机,一旦戴、季两人翻脸动手,就到了大家行动的时候。   终于盼来了这一刻。   不用问,石清响在其中必定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当年局势那么凶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苦苦支撑下来的。   “石清响呢?他怎么样了?”   井白溪对那个年轻人印象极深,这八年石清响很少有信传来,有也是一鳞半爪。对于他的关注,井白溪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跟着戴明池回到符图宗不久就成功结婴,戴明池十分信任他,对他言听计从,这年轻人由此获得了极大的权利。虽然如此,他这些年却颇为神秘,很少人前露面。你回来得正好,可以寻机见见他。”   红笺不由松了口气,听起来石清响过得不错,并没有因为自己突然音讯全无便乱了方寸。   说实在话,她被关在小世界这八年,每当想起在去找程大长老借那“天魔圣身”的路上,石清响曾经那么认真地说“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再出手管任何的事”,她心中就会变得异常不安,生怕石清响错当自己已死,破罐子破摔,真的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   石清响是怎么想的,委实叫人无从揣测。   他放弃大好仙缘,为了自己选择回来重走人生路,实际上他确实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大师伯,乐宗主,小瀛洲的众多修士,还有他自己……   红笺忍不住歉疚地想:“我这几十年,因为他,过得比老天爷预先给我安排的不知顺当多少,可是他呢?他连道魔同修这么疯狂的事都做下了,却没有找回自己的道侣,不知会不会后悔吞下‘覆水’?”   红笺陪着大师伯聊着别后各自的经历,天蒙蒙亮时该说的话都已说完,连井白溪都发觉这师侄一晚上心神不属,挥了挥手,叫她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红笺告辞出来,想了想,在山下找了处海滩放下“宝宝兽”,叫它等自己一等,然后她悄悄去了赤轮峰。   石清响住过的洞府一直空闲着,里面的法阵早已停转,到处落满了灰尘。   寰华殿却焕然一新,看来是符图宗的人撤走,穆逢山终于得以将这座大殿正式接管回来,派上了用场。   红笺站在殿中,寻了个角落,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不出这里与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上古灵泉还在丹崖五峰么?上古灵泉,我回来了,你真的藏起来了么,深藏到连化神都找不到你?   那天她真元耗尽晕倒在寰华殿,到底是谁冒险救了她,将她放在那法器上,随着无尽海的海浪漂流?   “哎呀,你还惦记那老家伙干嘛?那老家伙可不是好东西,要不是它,我何至于此!我说你别闲着呀,赶紧去找几个木灵根修士,我来帮你吸干净他们,好叫你快点儿晋阶。啧啧,来了!我感觉得到,好几个,越来越近了,有一个还凑合,剩下的都挺弱……”   木系灵种在红笺的脑海中喋喋不休,实际上自从它醒过来就一时也没有消停过,只是红笺都充耳不闻,自动忽略掉。   不过这一次红笺到听进去了,因为它说的是真的,红笺的神识也感觉有人正往这边过来。   穆逢山由几个弟子前呼后拥,直奔寰华殿而来。   他陪了一个外人,边走边道:“萧先生,你看你难得来我们丹崖宗一趟,又和小徒相识多年,好友重聚,不如多留几日,叫承吉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一旁费承吉接言:“萧兄,你看我师父都发话了……”   对方含笑将他打断:“穆宗主实在太客气了,晚辈这次是赶着回去复命,等忙完了这一段,再来专程拜望诸位。”   红笺一阵激动,虽然隔了八年多未听到这声音,但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说话的人竟是卢雁长。   卢大哥怎么在丹崖宗?大师伯没有听到消息,他若不是秘密前来便是刚到,穆逢山和费承吉叫他“萧兄”,难道他还在假冒符图宗的人?胆子真大啊。   穆逢山听对方说急着回去复命,这才作罢,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水灵根元婴的话,传星最近事忙走不开,长青又正闭关修炼,若是石先生没有属意之人,我派洪夜汐去吧。”话里满是斟酌讨好的意味。   卢雁长不甚在意:“行啊,穆宗主派哪一位去,咱们都欢迎得很。”   说话间穆逢山一行人已经进到了寰华殿,随从赶紧上前燃灯,穆逢山、卢雁长等人分宾主落座。   寰华殿一时灯火通明。   红笺早退开老远,开启“仙霓霞光”,等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逢山这个殷勤的态度,叫红笺觉着他当日对待戴明池的亲传弟子梅杞也不过如此,又提到了“石先生”,红笺一时恍然:“卢大哥是打着石清响的旗号来的,原来八年不见‘萧光渡’这个假身份已经过了明路,真成了符图宗招揽的散修。看起来卢大哥在符图宗还混得不错。也是,石清响得到戴明池的信任,安排几个亲信进去又有什么难的?”   穆逢山与卢雁长说定,扯了几句闲话的工夫,便有人去将元婴洪夜汐请来。   穆逢山开门见山,和洪夜汐说明符图宗的石先生这次派人过来,是要邀请一位水灵根元婴去他那里帮个忙,具体是什么事情,需得去了才知道,但肯定没有危险,也不会叫去的人为难。   洪夜汐顿时明白了宗主为什么找自己前来,他到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多考虑,默默地应了,最后表示要准备一下,稍后带几个徒弟一同前往。   事情说定,卢雁长起身告辞,说是还有几个宗门要跑,不能耽误。   穆逢山叮嘱费承吉代自己送客。   这工夫红笺已经悄悄退走,一路忍受着木系灵种对自己的强烈不满,匆匆找着了“宝宝兽”,带了它一起去追卢雁长。   卢雁长那边走得并不快。有个费承吉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卢雁长实在舍不住了,将脸一沉,道:“费兄,我一直没有空问你,我妹子萧萧呢?还没有消息么?”   费承吉“吱唔”两声,落荒而逃。   卢雁长望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许久黯然长叹了一声。   “吱!”“宝宝兽”欢快的叫声先行响起,跟着卢雁长听到一声喊:“哥!”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是我的眼   听见这声音,卢雁长一时竟有些不敢回头。   他长这么大,除了认错人的,就只红笺那丫头在扮萧萧的时候,管他叫过哥。   红笺见他僵着身子不应,又叫了一声。   卢雁长猛然转过身来,红笺的气息变化太大了,他盯着那张大大的笑脸“你”“你”了半天,才敢确定眼前这人真的是红笺,而不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假冒的,叫道:“你个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大家都担心死……”   话未说完,红笺已经放下“宝宝兽”,纵身扑到了卢雁长怀里,将他抱住:“哥,我回来了!”   卢雁长很是高兴,半晌才缓过神来,仔细感应,登时便吓了一跳:“咦?你这修为……不是吧,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高着一截呢?”   他不知此时木系灵种正在向红笺表达着不满:“一个金灵根的小破金丹,你去抱他干嘛?”   红笺一边忙着警告木系灵种住嘴老实些,一边向卢雁长笑道:“卢大哥你也晋阶了,我这几年遇到些事,一言难尽,慢慢说给你听。”   八年不见,卢雁长修为升到了金丹中期。   再相比刚自炼魔大牢出来的时候,红笺修为只有筑基后期,这等飞一样的修炼速度,实是叫卢雁长自愧不如,艳羡不已。   不过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等红笺把她这八年的经历讲完,卢雁长道:“你可知道。石清响已经结成元婴了?”   卢雁长不说,红笺也要问他,想来石清响不会主动向灭云宗的人暴露何风那个身份,他们之间又是怎么取得了信任。接上头的呢?   “我怎么入的符图宗啊?你还记得跹云宗叫江焰的那个小子不,你失踪后不久,江焰成功结丹,学了‘慧心一剑’。”   “这家伙,终于结丹了。”红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江焰的资质在他们这些人中本是顶尖的。只是他既不像陈载之得到整个丹崖宗的传承,也没有自己这样连番的机缘,至于石清响,那就更没法比了,结丹反到落在了后面。   “是啊,那小子跟你哥我一样都是苦命人,‘心剑’的传承没结丹的时候还不想,结丹了就惦记了。我俩一合计,符图宗肯定有个差不多的,还没想好怎么下手呢。石清响就把江焰找去了,叫那小子直接住在符图宗,时时跟在他身边。”   “江焰现在在符图宗?”   “他师承未变,还是跹云宗弟子,不过谁都知道那小子是石清响眼前的第一大红人。”   红笺心中觉着怪怪的,这样都行。说明石清响早已取得了戴明池绝对的信任……   “那卢大哥你呢?他就这么把你收进符图宗了?”   “石清响现在管着招揽散修这一块,正炙手可热,江焰忙不过来,叫我进去帮着跑跑腿,我就想正好把萧光渡这身份圆成过来,方便到丹崖宗打听你的消息。”   红笺心下温暖,莞尔一笑:“我就知道,这么些年,哪怕旁人不想我,卢大哥也肯定会时时挂念着。”   卢雁长闻言伸手使劲儿摸了把她乌黑的发顶。斜眼看她:“没良心的!”   直到这时,两人刚见面的激动劲儿方才过去,红笺介绍“宝宝兽”和卢雁长认识,两人乘着飞行法宝飞离此处,另找说话的地方。   红笺自卢雁长口中得知。他这次出来正是受石清响差遣,往各大宗门送信,请他们派出元婴前往符图宗,丹崖宗这里石清响特意要求叫穆逢山安排个水修,穆逢山便派了洪夜汐,接下来卢雁长还要去明川宗和跹云宗。   这些元婴齐聚符图宗,说是帮忙,卢雁长也不知道石清响那里有什么计划。   但对红笺而言有个好消息就是戴明池此时并不在符图宗。   他有三四年的时间不在符图宗坐镇,听说是在无尽海某处耗费灵石异宝无数,新建了一座洞府,这洞府在何处,只有他最信任的几名亲传弟子知道,传说那里宛如神仙府邸。   虽说红笺如今气息大变样,戴明池便以神识感应到也不一定能识破,不过能避开他自是最好,红笺当时便呆不住了,道:“哥你快去送信吧,快去快回,我先一步去符图宗看看,在那里等着你。”   两人约定好了,各奔东西。   红笺乘着飞行法宝直飞符图宗,暗暗推敲自卢雁长处得来的这些消息。   当日石清响何以打动了戴明池,得到了他的重用?年纪轻轻结了婴的石清响,手握大权,是否依旧不改初衷?八年未见,这个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变了没有?   虽然红笺觉着自己应当对石清响有信心,不过这么多年,她看惯人情冷暖与人心险恶,随着符图宗越来越近,不由地心中忐忑。   三十年前红笺来过一次符图宗,不过那次是直接报名求见,印象里惊鸿一瞥,只见宗门里许许多多亭台楼阁,布局复杂,具体如何分布,什么人住哪里根本搞不清楚。   相隔这么久,符图宗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宗门,不说别的,里面的机关陷阱肯定不会少了,贸然闯入一间一间地搜,红笺还没有这么大的自信,故而见石清响要先见江焰。   保险起见,红笺到了符图宗未忙着靠近,先在宗门外边转悠,放开神识,寻找进出符图宗的散修。   刚被招揽不久的散修就像刚被套上辔头的野马,一旦离开宗门,身上的散慢彪悍之气马上固态萌发,很好辨认。   大半天之后,红笺等到了目标。   两个金丹修士驾了飞行法宝出来,说说笑笑,未飞多远,便被红笺拦住了去路。   红笺已然运转了“仙霓霞光”压制修为,改换模样,故而在他俩眼中,挡路的是个模样清秀的金丹中期女修。   红笺未等二人发作,径自开口道:“二位是符图宗的修士对不对,我刚看你们自宗门里出来,烦请传个信给江焰,就说故人柴小红要见他,再问一句,他答应我跟他们管师伯那里要一株仙昙花,事情可曾办成了?”   那两个修士张了张嘴,这一听就不是一般的关系,不过“仙昙花”?近来没听说跹云宗的“仙昙花”开放,那江焰该不会是以此为饵,骗人家姑娘吧?   不过江焰虽然修为不高,也不是符图宗的,无奈人家背后有靠山,正管着二人,所以两个修士不敢怠慢,也不多嘴询问,十分痛快地给江焰送信去了。   江焰一听便知是何人找他,猛然瞪大了双眼,催着两人带路,匆匆赶来相见。   这一回因为事先有了心里准备,江焰见到红笺高兴归高兴,到比卢雁长冷静得多,他打发了那两人,长吁了口气,道:“我的姑奶奶,你可是出现了。”   红笺有话同他说,挥手布置下结界,两人又往远处飞了飞,红笺方关闭了“仙霓霞光”,露出本来模样,道:“江焰,这八年我被关在一处结界当中,一直不得回。”她将那小世界的情况简单说了说,问他道:“我想见一下石清响,你们还好吧?”   江焰就在她眼前,已经结成金丹,故而红笺的“你们”,其实问的只是石清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师伯、卢雁长都说这些年石清响一切顺遂,过得简直是春风得意,红笺心中却始终有丝阴云挥之不去。必须要同石清响最亲近的江焰亲口确定,她才能稍稍放下心来。   江焰没有当即回答,先是沉默了片刻,这沉默叫红笺更是不安。   停了一停,她听江焰道:“放心吧,他没事。他一直知道你还活着。”   红笺闻言心下稍安,可江焰这话却似是话中有话,她向那小子望过去,见他挑了挑眉,接着道:“知道他为什么将我叫来符图宗吗?当时他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东西,一动用神识就头疼得不行,这个样子,身边又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红笺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按他的说法,是没有解决体内道魔冲突便提前结婴所付出的代价。”   “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治好?”   “没有,他什么也看不到,又不能动用神识感应,空有元婴的修为,却与废人无异,他的这个情况只有戴明池和我知道,戴明池因此特别放任关照他,他要做什么事,差不多都是通过我去做,我帮他瞒着符图宗其他的人。”   红笺突然觉着一阵锥心之痛,她不在的这些年,世人只知石清响结了婴,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知道他过的竟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石清响当时明明知道他的身体不宜结婴,依旧不计后果的结婴了呢?   红笺再也按捺不住焦虑的情绪,道:“我要见他,江焰,你想办法快些带我去见他。”   江焰没有迟疑,立时答应了。往符图宗去的路上,他出言宽慰:“你别着急,他除了看不见,不能动用神识,别的都很好,和外边传的情况差不多。”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重生的意义   石清响住在星汉殿。   听江焰介绍,红笺更加深切感受到了石清响此时在符图宗的地位。   符图塔、日行宫、星汉殿,是符图宗最为重要的三个地方。   符图塔,不用说,那是符图宗立宗的根本,日行宫,是化神戴明池的住处,星汉殿,原本是戴明池前面历代宗主召集门中长老商议大事的地方,戴明池接任之后,尤其是随着他成为化神,长老们渐渐习惯有事直接去日行宫请示,星汉殿也就空闲下来。   戴明池叫石清响住进星汉殿后殿,除了考虑到他的身体,还分派了一项重要的任务给他:想尽办法,不惜代价,务必赶紧将那半部魔文写就的《大难经》破解开。   即使是在符图宗,这件事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故而在众多门人弟子眼中,戴明池偏爱石清响,那心简直偏到胳肢窝去了,像南宫久这等失宠的弟子只有眼红的份儿。   红笺跟着江焰未费什么周折便进了星汉殿,一路只要江焰解释说这是石清响要见的人,连个拦下盘查的都没有。   星汉殿占地极大,前殿有人看守,以前为石清响看门的窦东阳服侍自己的师父去了,新换的护卫修为不弱,赫然竟是两个元婴。   不过两位元婴对江焰这金丹初期十分客气,打个招呼,询问两句,随即痛快放行。   进到后殿,走不多远,仿若夜晚提前降临。周围黑了下来,再往前伸手不见五指,红笺对石清响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早有准备,放出神识。悄声问江焰道:“那两人可靠得住?”   江焰回答她:“咱们自己招揽的散修,放心吧,这里只有我可以随意带人进出,就算是南宫久、梅杞几个要进来。也需得先行通报。”   红笺稍稍放心,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石清响此时缺少自保的手段。   她脚下越来越快,江焰在后面道:“前面就到了。小心……”   话音未落,红笺身形一滞,她感觉神识突然遇到了无法穿透的障碍,不但如此,体内真元的运转也几近停滞。咦?   “……这里祭着好几道‘封禁符’,即使元婴进来。也会与常人无异。”江焰这时才将话说完。   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叫人发觉他的秘密吧?   红笺不能辨认方向。只得在黑暗中站定,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江焰扬声道:“我回来了,猜猜。我带了谁一起来的?”然后他拉了红笺一把,道:“来。跟着我,咱们再往前走走。”   红笺咬住了唇,心中“砰砰”急跳,她没有作声,随着江焰往前走,乱七八糟地想:“我应该出声先和他打招呼的,为什么我会突然张不开嘴?真是,方红笺,你紧张个啥呀?”   看这样子,石清响应该在前面黑暗中,但江焰话说完半天了,红笺没作声,也没有听到石清响的声音,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最先出声的竟然是“宝宝兽”,自从进了符图宗,它一直老老实实的,此时突然“吱吱”接连叫了好几声。   这叫声打破了僵局,前面有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将‘宝宝兽’带来了?先把小家伙交给阿焰抱着好不好,我们说说话。”正是石清响。   出乎红笺预料,石清响这话听上去没有太多波澜,就像是他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江焰没有多想,“哎呀”一声,懊恼地道:“真是,这小家伙早不叫,晚不叫,还想让你猜一猜,一点儿惊喜都没有。”   红笺摸了摸“宝宝兽”的大头,试图将它交给江焰。   黑暗中“宝宝兽”猛然一挣,挣脱了两人交接的手,往前一蹿,跳到地上,带起一阵风,往殿外跑去。   江焰“哎呀”一声,摸黑听着声音自后追去。   红笺心中很乱,听着“宝宝兽”和江焰越去越远,渐渐没了声音,周围静了下来。   石清响默然半晌,道:“怎么一直不说话?”   红笺开口,声音听上去小心翼翼的:“你,你的眼睛……能叫我看一看吗?”   石清响没有答应她,却道:“你不要听江焰危言耸听,我只是暂时看不到东西,没有那么严重。你先说说这些年你的情况吧,八年了,想回不得回,肯定很辛苦吧。”   红笺便将自己被关苦修部小世界、遇到师弟陈载之的经历由头至尾讲述一遍。   石清响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声音中透出一丝轻松来:“这是好事啊,是难得的机缘,你吃了那么多苦,有‘宝宝兽’在,也该转运了。金丹后期,咱们再想办法冲一冲,升上金丹圆满,就该为结婴做准备了。”   红笺应了一声,心头更加沉重。   石清响笑了一声:“好好修炼,至于我这里,你就更不用愁了,江焰应该把情况都跟你说了吧,比我们预想的要好,用不了多久,鹬蚌自会相争,大家只管等着看好戏就是……”   红笺默默地道:“他总是这样,安排好了一切,叫我不用愁不用多管,将心比心,我何曾为他考虑过,为他做点什么。”   她开口将石清响的话打断:“你……我过去看看你,好不好?”不待石清响答应,红笺已循着他的声音摸黑走了过去。   石清响失笑:“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我还是老模样。”   “不,我不要看见何风,就你在寰华殿那会儿的模样。”   红笺越走越近,再往前,她将走出封禁符的范围。   石清响坐在殿内唯一一张太师椅上,本来手搭扶手,后背挺直,此时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调侃道:“好吧,真是,叫你看见那一回还惦记上了。正好我也看看,这八年你变化大不?”   红笺脚下一顿,问道:“不是不能动用神识?”   石清响含着笑,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在乎:“能啊,都说了叫你别相信江焰胡说。”   “……他说你一动用神识便会头痛,他不会骗我。你别自己找罪受了,我还是八年前的样子啊。”连红笺自己都没发觉,这短短几句话她说得小心翼翼,温柔似水。   说话间红笺已然出了封禁符控制的区域,身前虽然依旧一片黑暗,神识却一览无余,木系灵种在她脑海里蓦地发出一声欢呼:“好多木真元,哈哈,太好了,快点上!”   红笺大怒,暗自声色俱厉地呵斥它:“闭嘴,那是我朋友,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让他把你收拾了,落个耳根清净。”   木系灵种登时噤声,停了一停,才万分委屈地嘀咕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再说我和你已经融为一体了,他怎么收拾我?”   红笺没有搭理它,她神识已经“看”到了石清响,还未细细打量,却见他猛一皱眉,伸手按住了额头。   红笺疾走两步,来到他身前,倾身帮他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捏,嗔道:“非要逞强,这下可吃到苦头了吧?”   石清响迟疑了一下,抬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掌上,声音温和:“你的气息可是大变样了……若不是听你说话,这样感觉到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终于回来了。”   红笺低头在他耳边笑:“这样就能感觉到?我可是去出了八年苦力,你没有发现么,我的手指头变粗了……”   红笺突然停下,因为石清响抬手摸上了她的脸颊。   掌心温暖,指腹温柔,透着小心翼翼,珍重不舍,红笺感觉地到,所以她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倾身动也不动,任由他以手将自己的五官细细摸了一遍,才道:“现在可相信了吧。这几年,眼睛看不到东西,是不是很辛苦?”   石清响两指捏着她掉落额上的一绺秀发,慢慢下滑,将它送到红笺耳后,顺手捏了下她的耳垂,声音里透着心满意足的笑意:“还好,每当我觉着辛苦、不方便,只要一想起当初你在炼魔大牢里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就会觉着这大约是老天爷的意思,一切都很圆满。”   红笺咬着嘴唇,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定定落在他俊秀的眉眼、上翘的唇角上,停了一停,低声询问:“明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为什么非要急着结婴?”   石清响迟疑了一下,似是不知道如何答她,红笺柔声接道:“你是不是把两部分《大难经》都练了?我练了之后,只是试着和上古灵泉沟通了一下就昏了过去,从那时候起八年我没敢再用过《大难经》,你呢,你练到什么程度了,竟能确定我还活着?”   她既猜到,石清响不再回避,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从吞下‘覆水’,回到年轻的时候,杀戮、魔化、算计,我总会恍惚觉着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管戴明池还是季有云,甚至我自己,全都那么得不真实。只除了你。我得知道,自己在做的这一切还有没有意义。”   红笺心中酸涩,怔怔望着他:“若是我真的死了呢?”   “不知道。”石清响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我想老天爷既然让我回来,不会那么残忍。”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说我们在一起   红笺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在石清响的椅子前面蹲下身,仰脸看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郑重道:“我会好好活着,你也是,我们在一起。”   石清响笑了笑,应道:“好。”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红笺说的不是“我们一起”,而是“我们在一起”,一时之间,他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不敢置信的迟疑之色,道:“你……你说我们怎么样?”   红笺含泪瞪着他,撅起嘴巴嗔道:“真是的,眼睛不好使,难不成连耳朵也跟着坏掉了?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看着石清响那略显呆滞的傻样儿,她忍不住“哧”地一声笑,回手擦掉了泪水,道:“别浪费时间了,不然你那位老天爷也会看不下去的。”   她不待石清响有别的反应,自乾坤袋中将最后得自小神殿的那颗丹药拿了出来,送到石清响嘴边:“来,张嘴。”   石清响突然得到她一句应承,脑袋里正晕乎乎的,全未反应过来,听她说话,下意识便张嘴问道:“什……”   “么”字还未出口,他便觉着嘴里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颗丹药,这个时候,不要说一颗效果不明的丹药,就是穿肠毒药,只要是红笺亲手拿给他的,他也甘之如饴。   红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满是期盼:“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石清响道:“你……”他只说了一个“你”字,便猛地抓住了红笺的手。   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腹中散开,速度扩散到每一处肌肤。   石清响很难说得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像春天树木自沃土中汲取了养份,无穷无尽,像烈日之光当空直射,煌煌堂堂。他的筋骨皮肉正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经脉重铸,道基魔种受到的束缚一齐松动,神魂得到了极大的滋养。元婴住处紫府焕然一新。   种种变化令石清响恍然,他服下的是一颗可以叫人脱胎换骨的顶阶丹药,这丹药为他残破的内里提供着源源不绝的生命力,稍加炼化控制,不但可以使他恢复如常,更可以由此获得钢铁般坚硬的躯壳,流水般柔韧的经脉。   自今而后,他再无后顾之忧,不论道基魔种如何做怪。他的身体都经受得住。不致再度崩溃。   依石清响两世的见识。他立刻便判断出这颗丹药比井白溪夺舍的那一颗更加珍贵。   井白溪的那颗丹药劳他们两个联手还颇费了一番周折,而以红笺的修为,要独自弄来这么一颗神奇的丹药。要冒多大的风险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石清响不敢浪费这天大的机缘。当即入定细细体会。   红笺一动不动任石清响握着自己的手,一脸紧张,注视着他服下丹药之后身上的变化。   这丹药搅动了一池死水,蛰伏的魔气蠢蠢欲动,随着石清响心跳越来越有力,红笺觉着自己几乎能听到他强劲的木真元在经脉内奔流的声音。   停了一会儿,石清响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红笺放下心来。   估计这颗丹药要全部炼化还要很久,自己没有必要一直傻傻盯着他看。   这大殿里唯一的一张椅子石清响正坐着,红笺索性就在他身旁席地坐下来,胳膊肘儿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将头靠过去,下巴抵着小臂。   这个姿势很放松,很舒服,红笺低垂下眼睛,静静等待。   她想:“这颗丹药不知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睛,治不好也没关系,慢慢再想办法就是,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以后换我来照顾他。照顾人我最擅长了。就这样在一起吧,我和他,相依相守,彼此都不再寂寞……”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红笺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昏昏欲睡,全然忘了身在何处。   后来红笺真得睡着了,她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不破境的强悍身体,可她实在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强体八年,日夜苦修不得闲,尤其最后这一年被计北所挟持,任何时候都要悬着心神,小神殿里险死还生,回来之后短短两天大喜大悲,也幸好是她强体有成,换一个人这般折腾下来非大病一场不可。   她依偎在椅子的一角睡得香甜,浑不觉石清响已经结束了入定。   石清响几乎是立时便发觉红笺坐着睡了,他不由轻笑了一声,侧过身摸了摸红笺头顶的秀发,手指滑到颈后,将发绳解开,那长长的黑发登时披散开来。   他怕闹醒红笺,不再有大的动作,手指勾起一绺长发,轻轻摩挲。   刹那间,好似穿越了无数的时光,周遭的黑暗不再沉寂。   石清响恍惚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听到那时候的她干干脆脆地道:“石清响,还是朋友吗?是朋友回答我,可不可以不助纣为虐?不明哲保身?身死道消,你修的那是什么?扪心自问,你的道在哪里?”   “石清响你快来,愿赌服输,老老实实认罚!啧啧,这脸色,还男子汉呢,算了算了,答应你在一起了还不行?”   “……只能这样了,若有来生,上天保佑,让我们遇到,再在一起……”   往事一幕幕随之呼啸而至,石清响百感交集,仰起头将身子往后靠到了椅背上,良久方叹息了一声,此时他眼中有泪,可这泪水中隐含着的情绪到底是悲是喜,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朦朦胧胧的,红笺感觉似是有人在摆弄自己的头发,她晃了晃头,蓦地清醒。   她下意识地就想坐直了身子,却觉头皮一阵拉扯,耳听得石清响含笑道:“醒了?等下,先别动。”   红笺一时忘了放出神识,抬手去摸,她惊奇地发觉石清响趁着她睡过去的这会儿工夫,竟将她的头发一绺一绺细细编成了许多根辫子。以致她将脑袋随意一晃,便有“噼里啪啦”满头滚珠的错觉。   红笺先是面露古怪,然后便喜形于色,连忙道:“你好了?眼睛能看到了?”   石清响唇角含笑:“这里太黑,还不清楚好了没有,不过神识到是可以用了。”   红笺微张开嘴,“啊”了一声,急道:“那施个法术看看啊。我来!”   她真元流转,便欲施展个亮堂堂的法术出来,石清响抬手将她拉住,柔声道:“嘘,陪我坐会儿,让我把辫子辨完好不好?”   红笺从来不知道石清响还有这等怪癖,一时哭笑不得。   红笺侧了头,由着石清响折腾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道:“我那时,算不算的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道侣?”她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自己,顿了顿,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好”字。   “是,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道侣。”石清响好脾气地承认。   “难怪了,好人总是有好报。那时候攒下的福气,留到现在来用。”红笺笑道。   她虽不方便回头,神识却“看”得清清楚楚,石清响虽然给她扎了一头荒唐的小辫子,可乍一看,还挺好看的,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这感觉,怪怪的,就好像做了许多年的道侣,自己却突然失去了记忆一样。   “你一直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石清响手上顿了顿,“就像刚才那颗丹药,若是我没有猜错,是你自那计北手里抢下来的吧,处境那么危险,你却硬是将它留了下来。”   红笺叫石清响说得有些不自在,她想叫他不要在意这些,却听石清响接道:“没关系,我来想办法,咱们把这个损失给你补回来,赶紧升到金丹圆满,准备结婴。”   红笺笑笑,对“补回损失”云云,她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不过石清响这样说了,她便应了一声好。   这时候红笺才想起江焰去追“宝宝兽”,实在是去得太久了,这里是符图宗,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和“宝宝兽”之间亲密的关系,总是叫人不大放心。   石清响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我说了要和你说说话,江焰很机灵,十九正在前殿等着呢。”   红笺有些汗颜,道:“那赶紧叫他进来吧,也好看看你的眼睛,叫他一起高兴一下。”   石清响手上有唤人的法器,红笺都这么说了,他虽然觉着独处时短,稍有遗憾,还是施法联络,叫江焰进来。   红笺所说的“一起高兴一下”不错,但在石清响这里,却不是为着自己的眼睛,大有“夙愿得偿,遇上喜事不能言说,但总可以在好兄弟眼前开心一些,叫他自己感悟总不过份吧”的感觉。   红笺由江焰想到了卢雁长,问道:“你打发卢大哥去各大宗门借人,打算做什么?”   石清响回答她:“你遇见卢雁长了?戴明池和季有云就快翻脸了,我想趁现在,打一下符图塔的主意。”   红笺还待追问,石清响摆了一下手,将她打断:“江焰回话说,梅杞来了,已经在前面等候了很久。我叫江焰带着他一起进来。你就在这里别出声,咱们一起听听他有什么事。”   ps:   最近各种数据全都萎靡,评论也少。大约只有作者还固执地对最近的章节保持着热爱吧。   坚持的意义也许只在坚持本身。   不想多说什么了。   。。。。   。。。。   推荐明月欣的单行本作品,倾世芳华。侠女妖树仙魔恋,绝对精彩,欢迎大家试阅免费章节。倾世芳华,只为你刹那回眸。   ☆、第二百九十五章 梅杞求助   梅杞?   红笺对石清响的这位“师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   视人命如草芥,随意给人捏造罪名,浑不觉自己那主意是多么的恶毒。   红笺离开太久,不清楚眼下符图宗内部的情况,但想着梅杞为人虽然卑劣,论动心眼十个加在一起也斗不过石清响,当下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梅杞呆在封禁符的范围之内,那他这元婴对周围的感知便与瞎子没什么两样,也就不可能发现殿内还有红笺这么个人。   不过保险起见,红笺还是开启了“仙霓霞光”,趁着梅杞还未到的这工夫,她问石清响:“你怎么处置的齐秀宁?”   当日活捉齐秀宁,是开启护宗大阵不可或缺的一环,计划成与不成,石清响在开始之前便做着两手准备。   倘若一切顺利,井白溪夺舍齐秀宁,再由程田动手杀死梅杞,手尾处理得干干净净。但因为季有云横插一记,致使闫长青元婴被捉,井白溪迫于无奈忍痛夺舍了师弟的身体,齐秀宁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红笺由梅杞想起齐秀宁,故而有此一问。   石清响似是怔了怔,突然转过头来向红笺道:“我把齐秀宁忘了。”   “啊,这怎么可能?”红笺瞪大了眼睛。   石清响摆了下手:“不,一开始我还记着,叫程氏叔侄好好看着,别把她弄死了,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头两年我还过问过。后来符图宗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联络他们实在不方便,我就叫他叔侄先去和族人会合,齐秀宁也被带去大漠了。再接下来。谁还有空时时记得她。”   红笺不由咋舌,程大长老他们恨季有云和符图宗的人入骨,就不说其他人,单一个程情情。这些年过去,不知会不会给齐秀宁留口气在。   论修为,齐秀宁只有金丹初期,论心机,那更差得远。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落到今天这般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石清响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口气颇为轻松地道:“等倒出空来。我还是关心一下这位师妹吧。别出什么意外。”   说话间江焰已经陪着梅杞进来。   对于这种事。江焰显是习以为常,知道如何处置,直接将梅杞领到了封禁符的范围之内。   梅杞没有在意。说起来师兄弟里他绝对算是往石清响这星汉殿跑得最勤的,不为别的。交情好嘛。   至于每次来都是到封禁符下就止步,一开始梅杞心里还免不了有些别扭,多来几回也就体谅石清响了。   没办法,石师弟脸变得那么恐怖,本来便自卑不爱见人,听说结婴之后不但看不见东西了,连神识也不能用,真是……唉,多亏自己之前专门跑去丹崖宗和他交好,这才使他稍稍放下戒心,不见其他师兄弟此时再想来套近乎都换得石师弟不冷不热吗?   不过即使是他这么有远见卓识的人,也想不到师父突然就待石师弟情同父子起来。   幸好幸好,自己烧了一下冷灶。石师弟又是个晓得投桃报李的人,有他在师父面前帮着说话,自己才会屡屡越过大师兄,得以担当重任,这一次,也只有石师弟才能帮得了自己,救自己于水火。   想到此,梅杞停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石师弟,上次拿给你的那株‘千梗桑’用着如何?都说‘千梗桑’用来泡酒最是滋养神识,师弟若是觉着好,我大哥那里还珍藏了一株,我去向他要来。”   梅杞生于雁州梅岭这样的修真世家,与人结交的不二法门便是“我叔伯有什么,我大哥有什么,你若觉着好,我去向他要来。”   这几年他陆陆续续往星汉殿也送了不少好东西,此时回想起来,送得真值啊。   要不然石师弟的声音听上去哪会这么温和:“劳梅师兄为我费心了。”   梅杞赶紧道:“自家兄弟,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你用我用没什么区别。”他停顿了一下,扭头在黑暗中“望”了眼江焰,欲言又止。   每次见面,这跹云宗姓江的小子都要陪在一边,跟防贼似的,平时也到罢了,今天的事梅杞真不想叫江焰听着,不过对江焰,他也不敢直接下令,毕竟明摆着,石师弟和这姓江的关系更亲近。   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开口,请求石师弟给他点时间单独谈谈的工夫,“宝宝兽”“吱吱”叫了两声。   红笺心中微动,宝宝这是在寻找自己。   梅杞强笑了一声:“江兄弟这灵兽还挺可爱的。”这话他在外边等待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所以江焰只是拿鼻子“嗯”了一下,没有搭理他。   石清响看出了梅杞的为难,主动道:“师兄有事?阿焰,你先出去一下吧。”   梅杞好容易盼着江焰走远,听不见他说话,这才仿佛火烧屁股般道:“师弟,我这次是有事求你来了,你可一定要帮我。”   石清响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口中却道:“师兄你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只要能帮的,我肯定不会袖手不管。”   梅杞松了口气,连声道:“能帮,能帮,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帮师兄。”   石清响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红笺席地而坐,仰头看他这模样,不由暗想:“啧啧,看上去真像一只正在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梅杞哪里知道石清响不安好心,当下便将自己的大麻烦和盘托出。   他只起了个头,红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梅杞这麻烦竟与季有云以及《大难经》有着莫大关联。   原来八年前因为上古灵泉,戴明池和季有云起了嫌隙。他采纳了石清响的主意,放季有云离开丹崖宗,却以元神化身悄悄监视着季有云的一举一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戴明池的元神化身跟了季有云足足五年。终于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情况下,窥到了季有云一块随身玉简。   玉简里记载的正是叫戴明池垂涎三尺的《大难经》。   得到《大难经》,自然要修炼。虽然看不出这经文里有什么不对,谨慎起见。戴明池没有自己练,他先安排了几个金丹期的门人去学。   《大难经》不愧为天下最神奇的功法,入门非常艰难,只这一关,就把人淘汰了大半。   剩下寥寥几人三年下来进度不一,他们的神识都比原来变强大了不少,但距离戴明池的期望还差得远,不要说预知未来,就连知晓他人过去都做不到。   戴明池很是焦急。不确定到手这部分《大难经》的真伪。他就不能除去季有云。   思来想去。他觉着可能是那几人修为太低,决定再找个元婴来试试。   元婴不像金丹那么好控制,万一再出一个季有云就麻烦了。这人选只能在几个徒弟中找,戴明池将徒弟们扒拉一遍。选中了梅杞。   梅杞还当石清响不知道这些,从头说了一遍,急道:“不是师兄不肯为师父分忧,实在是季有云没安好心,这《大难经》肯定是假的,我听说奉命修炼《大难经》的八位师侄已经死了三个,疯了两个,剩下的几个神识虽然增强了,精神都变得很差,师兄好不容易修到元婴,还想着往后修为上能更进一步,师弟救我!”   “这个……”石清响沉吟着没有当即表态,停了停,问梅杞道:“师父已经找过你了?你怎么回的他老人家?”   梅杞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还没有,师父传信,叫我立刻将手里的事交给三师兄,赶去海上神宫见他。他正在咱们之间物色人选,这时候叫我去,不会为别的事。师弟,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咱们在师父面前共同举荐大师兄……”   听到这里,红笺不由暗忖:“梅杞这得多恨南宫久啊,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拿他顶缸。”   石清响唇角微翘,露出一丝嘲意,口中道:“梅师兄,我说句实话,你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啊?”梅杞的声音中透着惊惶与失望。   石清响给他解释:“师父是什么人?他老人家是当世唯一的化神,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咱们这些小伎俩,只要在他眼前使出来,就别指望能瞒过他,他属意你,本是在咱们师兄弟中高看你一眼,结果你不但畏缩不前,还想着推南宫师兄出来,他老人家势必非常生气。到时候,梅师兄你《大难经》是不用学了,可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红笺听着石清响在私底下还这么对戴明池阿谀奉承,马屁如潮,忍不住牙疼,狠狠在他手掌上掐了一记。   石清响不动声色,握住了红笺的手。   梅杞别的本事没有,这么多年对戴明池还是颇为了解的,那些死了的师侄并不是练《大难经》练死的,而是没能入门,被戴明池灭了口。   戴明池何尝不知这《大难经》很可能有问题,但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不肯承认自己被季有云戏弄,既叫徒弟去学,便根本没将徒弟的死活放在心上。   他呆立半晌,艰难地道:“石师弟你说的对,不能便宜了那南宫久。那怎么办,难道我真要去练那《大难经》?”   ps:   好长一段时间,收订滑落到将近20:1。这个数据很让人崩溃。   所以昨晚就真的情绪失控了。   满脑袋都是“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之类。   谢谢大家安慰。   感觉被治愈了。   扑文作者就要有扑的觉悟啊。继续努力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聚散两依依(补更)   听到这里,红笺已经断定戴明池拿到的《大难经》被季有云做了手脚。   她最早接触到《大难经》,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入门之后神识立刻得到滋养,当时的感觉是一种上瘾般的舒适,怎么会将人练死练疯?   不过她巴不得梅杞这等人去修炼那假《大难经》,真死了疯了,还省得她和石清响日后动手。   石清响却好似不这么想,说话听上去真像是在替梅杞担忧:“师兄别急,办法也不是全然没有。”   “啊,师弟,你快说说!”梅杞听石清响这么说,好似猛地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咱们举荐,自然是不妥,但若大师兄主动跑去向师父请命……”石清响轻笑了一声,“师父他老人家只有咱们这几个弟子,这种事有一个去试就足够了。”   梅杞闻言亮起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石清响这主意他连想都不必想,便将其排除在外:“师父在海上神宫试验《大难经》的情况,旁人或许无从知晓,但大师兄肯定有所耳闻,他若得知师父相中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自己送上去找死?”   “大师兄不行,那其他的师兄呢?”石清响并不气馁,继续出主意。   “这个……”梅杞心念电转,挨着个盘算,这时候自己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同其他师兄弟的交情是深是浅。   石清响继续引导他:“梅师兄性情豪爽,重义轻财,同诸位师兄交情都很好。这关键时候,总不会连一个肯帮忙的也找不出来吧?”   梅杞心道:“这哪里是帮忙,这是拿自己的命往上填,换谁也不能乐意啊。”   这话他没法出口。只是做难地道:“时间太短,只怕是来不及了……”这要自己去说,换哪一个就算消息闭塞,也知道不会是好事。要慢慢布置透出风去,师父那里却已经在喊自己去了。   “师兄这么丰厚的身家……”   所以我才不想去趟这浑水啊。梅杞几乎要崩溃了,道:“石师弟,你快帮我想想,谁若是肯替我去领这差事,我愿意倾家荡产报答他!”   石清响含笑不语。   红笺渐渐觉出味来,这家伙,做好了圈套却偏偏不往梅杞身上套,等着梅杞自己把脖子伸进来。简直坏透了。哈哈。不过坏得好有格调。一场戏看下来,叫她从内往外心情舒畅,这个解气。   果然梅杞遍寻不着替死鬼。终于想起了眼前之人。   石师弟本来就病着,听说连神识都不能轻动了。跟个废人差不多,要是他肯给自己挡一挡,主动找师父提出来要学《大难经》,自己不就解脱了么?就算他试过了,最终学不了那功法,这时间拖延下来也够自己赶紧另想它法了。   梅杞深悔早没有想到此节便急吼吼跑来求助,如今什么都摆到桌面上,再想说动石清响,那人情可大了去了。   他讷讷地道:“师弟,你看这……你能不能去找师父,帮我一把,师兄不会忘了你的。”   石清响闻言良久没有出声,久到梅杞以为他这句话将对方得罪,满头大汗,不知如何转圜才好,方听得石清响幽幽叹了口气:“师兄,我纵想帮你,只怕也是力所不及。”   “不,不,师弟道魔同修竟然还能结成元婴,实在是天纵之才,若是连你都不成,师兄就更加不行了。你放心,师兄不会就这么白叫你去,你身子亏,咱们从现在就开始补。”   梅杞生怕石清响反悔,虽然石清响已经表示“师兄你别这样,以咱们的交情谈这些就生分了”还是几乎连乾坤袋都一起留在了星汉殿,他慷慨表示这只是一小部分心意,好东西还有,他马上回自己的洞府去拾掇,等将谢礼奉上,兄弟两个再结伴起程去海上神宫。   红笺对这等进展颇为无语,等梅杞感激涕零地退走,她忍不住道:“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要留着他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心:“你要同他去见戴明池?”   “我必须去这一趟,不叫戴明池解除顾虑,确认《大难经》没有问题,他是不会和季有云见真章的。再者,我估计季有云交出来的《大难经》应当是真假参半,所以戴明池才难辨真伪。《大难经》我们只差这一部分就凑齐了,即使是假的,也有其价值,不该错过。”   说了这番话,石清响语带遗憾:“我们才刚刚重聚,就需得分开。”   红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石清响握紧了她的手,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虽然黑暗于他二人不再有任何影响,红笺仍是施了个法诀,将“锦魄”祭出来,银白色的“锦魄”悬于空中,仿佛一轮皎洁的圆月,月光投在两人身上,像给他们披上了一层亮闪闪的轻纱。   “能看到么?”红笺问。   “能。”“锦魄”下石清响的眼睛熠熠闪着光。   红笺松了口气,站起身:“千万小心,那《大难经》旁人都不能练,只有你能练,难保戴明池不会生疑,不要被他抓到破绽,什么都可以慢慢来,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石清响道:“放心。这一次不会很久,我争取早点回来,符图塔还等着我们,你等我消息,到时我叫卢雁长联系你。”   虽是这么说,这相逢太短暂,石清响亦站了起来,猛然抱住了红笺,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对方,这感觉穿越了千万年,好像干涸的土地突逢雨水。   他想:“这真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开端,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   红笺对他的想法浑然不觉,问道:“那我趁这时候去赤金火山看看吧,不知道赫连他们发展的怎么样了?”   石清响对灭云宗投入了不少关注,当即回答红笺:“还不错,这些年烈焰峡谷虽然外边看着没有什么变化,但地底下大变样了。赫连带人已经将那处化神修士洞府的外层全部打开,收获颇丰,只是受限于缺少元婴和灵石,一时进不去里面,你把梅杞交出来的那些先带去,不够以后我再想办法。”   红笺应了,又道:“大师伯打发陈师弟去了那里,载之记了不少强体的丹方,我们先炼出来,等你的消息。”   转眼即是分别,石清响甚是不舍:“先别说话,就这样让我抱抱你吧。”   红笺闭上了眼睛,在江焰进来打搅二人之前,这是一小段属于他们的时间,静谧无声,酸涩中带着甜蜜。   红笺明明没有那么多记忆,不知为何,心中却涌现出许多似是而非的感触,不愿意轻易打断这种奇妙的氛围。   这种气氛一直延续到江焰进来,石清响才放开了红笺,道:“苦修部发下道心誓那件事,你不要太过挂怀,并不是一点头续没有,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研究。”   红笺深吸了口气,石清响什么都帮她想到了,只是在她心底还有一个结,那是她的夙愿,是她这么多年不管多难都咬牙支撑下来的动力,离别在即,她望着石清响,郑重恳求:“若是真像你估计的那样,戴明池与季有云最后开战,你能提前知道消息吗?我想去看看。”   石清响怔住,他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红笺咬着唇:“我想亲眼看到季有云的下场,若有可能,叫他死在我的手上。”这是她在冰川海底对前辈的承诺,她没有一天淡忘。   石清响不知是否明白红笺的心意,他没有多问,只是伸手轻轻拧了下红笺的下巴,说道:“我尽量。”   红笺笑了,笑容璀璨,眼神明亮:“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你要修炼《大难经》给戴明池看,戴明池还要提前准备,我会抓紧时间好好修炼的。”要去赶这样的热闹,不用石清响说,红笺也知道自己金丹后期的修为太过勉强,她要努力,想办法赶紧冲上金丹圆满。   就是这模样,就是这表情,石清响简直太熟悉了,他只觉一阵心悸,要费尽全力才能克制拥她入怀的冲动,当下颇有几分狼狈地转向江焰,问道:“梅杞来了?”   “来了,我看好像把整个家底都搬来了。他想干嘛?哎呀,我说你俩可算看到我了。方红笺,赶紧把你这小怪物抱走,折腾死我了。”江焰松了手,“宝宝兽”一路欢快叫着向红笺扑去。   红笺蹲下身将它抱起。   “锦魄”之下,江焰后知后觉:“咦,咦,你眼睛好了?能看到东西了?”   石清响笑道:“好了,不但眼睛看得到,神识也使用无碍,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将自己要和梅杞去海上见戴明池的事同江焰说了下,江焰想了想道:“那我还是等你回来吧,我那‘心剑’还没有着落呢。”   石清响回应:“也行,过两天你们跹云宗的元婴就该到了,你在这里,十九殷宗主会打发你师父过来。你替我好好招待他们吧。”   诸人道别,红笺抱着“宝宝兽”看石清响往星汉殿外走去,修长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她想:“道侣是什么?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啊,他对我好,我对他好,什么心虚呀,歉疚呀,统统都不必,嗯,这种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   ps:   先把昨天的欠账补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 烈焰焚城   赤金火山距离符图宗不过几百里,这点儿路程对红笺而言几乎是抬脚即到。   不过正因如此,出于安全方面考虑,红笺还是绕了个不小的圈子,又以“仙霓霞光”隐蔽了行踪,直到确定后面没有人盯梢,才出现在了烈焰峡谷。   这还是她自将灭云宗诸人送到烈焰峡谷之后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来。   赫连永带着一众修士倾巢来迎。   红笺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却没有在其中见到陈载之和弟弟方峥的身影。   赫连永道:“你师弟两天前来的,和大家都熟悉了,他说要回丹凤家中看看,两三个时辰前刚走,还把方峥带走了。你要早来半天就能见着他们。”   陈玉章故去,师弟这一回家,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好在上古灵泉失踪之后,符图宗的人放弃了寻找陈载之,他悄悄回趟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他带着方峥干嘛?   赫连永神情有些怪异,传音道:“他说你弟弟就是他弟弟,方峥这么多年只升到筑基中期,他要带在身边好生教教。”   “……”红笺说不出话来,暗忖:“师弟你有心了,不过方峥恐怕真不是你能教出来的,大师伯将他带在身边教了二十年,也不过叫他筑了基……”   “方红笺你这抱的什么?哎呀,快给我瞧瞧。”井小芸挤在红笺身边,试图逗弄“宝宝兽”,“宝宝兽”冲她呲了呲牙,换她一串笑声,非要抢着来抱。   红笺摸了摸“宝宝兽”的头。将它交给井小芸。   井小芸稀罕地不行,一边作势去亲“宝宝兽”的鼻子,一边和红笺道:“你这么多年没有音讯,可把卢雁长那小子急坏了,现在还在外边找你呢,得赶紧通知他一声。”   红笺笑道:“我已经见过卢大哥了。”   她随着众人往里走,烈焰山谷弥漫着呛人的硫磺味。到处乌烟瘴气,这些都是天然的屏障,阻挡着修士的神识。   “轰隆”一声巨响,不远处的火山群不知哪一处喷发,将半边天都映成了红色,大伙显是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连个闻声去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红笺看着那火光由强转弱,渐渐为滚滚黑烟所取代,好奇地道:“现在赤金火山还有火灵根散修在修炼么?”   赫连永回答她:“有几个。都在山那边。这边山谷我叫云泽露了一下脸,就算有元婴占下了。他们识趣,不会再过来。”   红笺侧头打量赫连永,一别多年,身材高大的赫连永看上去更加沉稳坚毅,这些年他带着一帮同在炼魔大牢坐过牢的朋友。成立灭云宗,从无到有建设着宗门,像他这样的宗主。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赫连永感觉到她的目光,笑道:“你莫看这谷里没什么两样,变化都在地底下呢。”   红笺连连点头,这话她听石清响说过,如今赫连永也这么说,化神修士的洞府到底什么样儿,她心里也好奇得很。   井小芸道:“光说没用,走啦,带你去看看。”   通往那处神秘洞府的岩层已经全部挖穿打通,里面极为宽敞。数十丈的红色岩壁上遗留着密密麻麻刀砍斧斫样的痕迹。   赫连永介绍道:“到这里是最容易的,当初用何风的方法破开法阵,打穿这一段路。大家只用了半个多月。”   到现在,灭云宗的人包括赫连永在内,还不知道何风便是石清响。   红笺只是以神识一扫,便知道岩壁上的那些痕迹其实大多都是金系法术法宝留下的,灭云宗最多的就是金灵根修士。   她往周围瞧了瞧,突然心中一动:“大家这么辛苦,我不如把强体的诀窍教给他们,等载之回来,炼制了丹药,相信大家实力上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这事她放在了心里,准备找机会先和赫连永商量一下,现在的灭云宗,是靠大家相同的经历和对季有云的仇恨维系的,但从长远考虑,一个宗门若是没有自己的传承,终不会有太大的前途。   再往前走,渐渐进入地底。   红笺人还未至,神识已提前感应到地下的世界不是一片黑暗,而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红笺站住,太叫人震撼了,这是一座建于地下的光明之城。   这光明,是沸腾的岩浆,是飞舞的火焰。   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整座城镇保护起来,法阵外层的护罩上,炽热的岩浆缓缓流淌而过,不时飞溅起大团白色的火焰。   法阵将酷热、烟尘和危险统统隔绝开,呈现在红笺眼前的只剩下满眼璀璨花火,极度美丽。   红笺微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这表情叫灭云宗众人心情无比畅快,即使是赫连永也不免露出骄傲之色,道:“这里,耗费了我们大家差不多六年的时间,才把原先的法阵启动开,城镇大致恢复原貌。这个法阵闻所未闻,我相信各大宗都不会有,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隔绝之阵,单只这个法阵,能研究明白了,就不枉大家这些年的辛苦。”   红笺咋舌:“支撑起这样一个法阵,花费不低吧。”   “它每运转五天,大约会消耗千颗上品灵石,灭云宗建宗时就是一穷二白,这么大的窟窿,真是把大伙头发都愁白了。”赫连永坦然承认自己手头紧。   红笺笑了:“我带了不少灵石来,还有许多宝贝,可以捡了用不上的拿出去变卖,能帮你支撑一段时间。不过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赫连永陪着红笺穿过这座地下之城,道:“我怀疑这座法阵当年并不是由灵石来维持的,只是大家一时还没有找到关键。很有可能那个机关就在化神洞府里,所以大家必须要坚持下去,直到打开化神洞府。”   红笺点头。一路看到这里,她毫不怀疑灭云宗诸人的决心。   这时候她的注意力渐渐由岩浆和法阵转移到了眼前一间间房舍上,赫连永道:“发现了吧?这些房舍虽然被岩浆淹没过,但勉强还能辨认得出,先前并不是住人的地方,外侧有几间是炼丹的所在,大部分炼丹的法器经受住了岩浆焚烧。保留了下来。”   红笺“啊”了一声,化神用来炼丹的法器,肯定不会是凡品。   赫连永笑笑,继续道:“中间的大片空地应该被辟为了灵园,这种环境,我很好奇那位大能会栽种什么奇花异草。其它的房舍,若是我没猜错,都是用来豢养妖兽的,可惜这些好东西已经毁于烈焰。我们只能想像一下当时的情景了。”   虽然石清响并没有提过这地下洞府属于何人,但一个化神,会炼丹,很可能是火灵根,红笺心中微动,问赫连永:“难道是火丹王杨佛?”   赫连永显然也有这样的猜测。叹道:“若是杨佛,那我们可就赚大了。”   火丹王杨佛,商倾醉之后声名显赫的一位大能。传说中最会炼丹的人。因为他直到殒落都没有加入任何宗门,似乎也没有收过徒弟,他最终死在何处也就无人知晓,成了一个谜团。   红笺笑道:“那也要找到他的炼丹秘法,才能说这话。”虽是泼了赫连永冷水,但红笺越发肯定这个猜想。   石清响这个家伙说话说半句,相聚时间太短,她又没空细问,若是杨佛的洞府,难怪石清响会说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   这说不定就是自己和他上辈子的机缘。要不然他们两手空空,只靠《大难经》,又怎么能斗得过季有云?   再往前就要走出法阵。赫连永提醒道:“前面一段路不好走,目前只有几个元婴依靠着瞬息移动能勉强通过,你试试,不行千万别勉强。”   此时法阵外的情形已经进入了红笺的神识。   一道宽达数十丈的鸿沟天堑横亘在众人面前,鸿沟不知道有多深,里面流淌着金黄色的岩浆,自沟底不时喷发起一道道赤焰火柱,受两岸气流影响,如一道道火龙在天堑上空飞旋狂舞。   这样的高温,已经超越了修士们身体的承受极限,一旦被火焰卷住,只怕连灰都不剩。   红笺深觉赫连永领着灭云宗众人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伤亡,实在是了不起的壮举。   井小芸看红笺没有作声,还当她被前面的路吓住,道:“我先走一趟吧。”   她将一路叫个不停的“宝宝兽”还给红笺,脚下涌起一团黑气,人飞了出去,化作一道虚影,如流星一般往对岸而去。   赫连永在一旁道:“你看她飞的路线,这是我们试过许多次之后确定,相对危险最小的一条路。”话音未落,一条火龙突然反转,在空中平铺成一个巨大的扇形,向井小芸的腰际卷去。   井小芸身体一晃,再出现时已瞬移到了前方两尺之外,堪堪躲开了那烈焰。   相同的情形又接连出现了两次,井小芸终于跃上对岸,向着这边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红笺没有说话,轻轻抚摸着“宝宝兽”的大脑袋,“宝宝兽”不叫了,忽闪着大眼睛望着她。   红笺感觉得到,“宝宝兽”并不喜欢呆在这四下冒烟到处是火的地方,但她更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在更往里的地方,宝宝或者有它的用武之地。   她问赫连永:“已探明的地方还有多远?”   赫连永道:“快了,过了这沟堑,再往前走不多远就是岔路,目前人手不足,没办法确保大家安全,卡在了那里。”   红笺道:“那我试试看能不能过得去这里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碰运气   赫连永对于红笺要过这烈焰沟堑早有预见,他点手唤过一个元婴来:“云泽,咱们两个将方姑娘护送过去。”   三个人一起过,最安全的路线自然要留给红笺,另两人会增加不少危险,红笺道:“不用,我这里有一件顶阶的防御法宝,赫连你要不放心,可以在后面跟着我,云泽就别叫他冒险了。”   云泽好奇:“什么法宝竟能抵御住这烈焰?”   红笺如实回答:“是‘锦魄’。”   她将月白色的“锦魄”祭出来,叫它往沟堑上空飞了一圈,不时有腥红火焰将“锦魄”吞没,但它很快穿破了数条火龙的围困,完好无损飞至对岸,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又掉转头飞了回来,停在红笺上空,不时闪过一道橙红色的光芒,甚是夺目。   赫连永这才放下心来,赞道:“好法宝!”   红笺试验了一遭,心中更加有底,道:“赫连,咱们走!”她腾身飞起,循着井小芸刚才示范过的路线往对岸飞去。   在法阵里还不觉着,亲临沟堑上空,滚滚岩浆蒸腾起来的炽热气流瞬间将红笺包围,“宝宝兽”不安地发出一声低啸,紧紧挂在了红笺身上。   包括赫连永在内,诸人对红笺这时候还要带着那只小兽都颇觉困惑不解,不过她人都飞出去了,再说什么也晚了。   赫连永叫道:“小心!”   一条火龙自橙红的岩浆柱上突然蹿出,龙头一摆,向着红笺叼去。   太快了,诸人看着红笺转眼便身陷火焰包围当中,心不由猛地悬了起来。   红笺没有慌乱。在她看来,眼下的情况与小神殿里乱流肆虐的那道关口也差不多,有了那回的经验,她连“锦魄”都没有驱使,手托“宝宝兽”的屁股,在空中猛一个急停,让过了当先一道耀眼银舌。跟着飞快地小幅度接连拧动,身体一虚,擦着火舌的空隙毫发无伤躲了过去。   她闪开了!而且看上去轻松之极。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涌上了一种荒谬的感觉,红笺和那火龙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对预先演练好了的搭档,只有这样,才会出现刚才那闪不容发的一幕吧。   赫连永赞了一声,跟着一个瞬息移动,避开了火龙。   红笺虽然巧妙脱离了火焰围困,前路并不平静。不过她上来这一下太过神奇,令众人登时没有了一开始那紧张的心情,像井小芸这等不怕事大的还想多来几道火龙,再叫红笺演几招给她看看。   红笺果然又轻松闪开了两次火焰来袭,证明自己方才那回不是凑巧碰上的,只在最后遇到岩浆喷溅如雨。大范围落下来,才以“锦魄”挡了挡,轻松跃上了对岸。   法阵里登时响起了灭云宗修士乱糟糟的口哨声。   同样是飞跃天堑。由红笺这修为只有金丹后期的美丽姑娘来做远比赫连永为首的几个元婴更叫人震撼,灭云宗一帮人都是散修出身,目眩神迷之际一个个本性里的散漫不羁登时都藏不住了。   赫连永跟上来,招呼云泽几个元婴跃过沟堑,一行人继续往里面走。   井小芸笑道:“方红笺,你刚才那两下漂亮得很,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   红笺本来便打算将强体的诀窍教给大家,故而十分痛快地应道:“好啊。师姑你到时候可别怕吃苦。”   赫连永闻言望了红笺一眼,没有说别的,只道:“前面还有一处火海。过去火海也就到头了。走吧,带你看看去。”   红笺听说火海还当是像方才的鸿沟一样,到了眼前才知道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岩浆。   几个人站在岸上等待。赫连永解释:“这里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用不了多久,岩浆会退下去,露出下面的礁石来。我们沿着礁石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那沸腾的岩浆果然像海水退潮一样不知流去了哪里,露出下面黑色的礁石,井小芸催道:“差不多了,走吧。”   赫连永提醒红笺:“礁石上趴着许多毒虫,小心些,不要离它们太近。”   红笺神识扫过,果然听到了密集如雨的“沙沙”声,由那些礁石的缝隙里爬出来许多黑色虫子,长约数尺,身后竖着钩刺,看外表很像一只只蝎子。   这种妖虫能生活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不过这段路赫连永他们已经探开了,跟着走肯定没错。   在赫连永的带领下,灭云宗其他三名元婴围成了个圈,将红笺护在当中,诸人平安无事飞过礁石虫海,落到了高处几根岩石立柱上。   云泽道:“站稳了,这要掉下去估计至少得砸死上百只毒虫,不过周围活着的上来每只咬你一下,也转眼就只剩骨头架子了。”   红笺不由感叹:“这些虫子说不定便是那位化神当初豢养的。”大能未修炼至真仙境,最终殒落,可他养的毒虫却大量繁殖,占领了他曾经的洞府。   赫连永等她感慨完,指给她看:“我们暂时最远只能进到这里,前面是岔路,里面聚集了许多毒虫,这还不算,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看,岔路里面也在随时发生着变化,极有可能是个九宫法阵。八条路都是故布疑云,只有一条通向中宫。”   中宫很有可能就是化神的住处,到了这里,谁都知道距离最后谜底揭晓已经不远了。   红笺微微皱起了眉,问道:“法阵这么多年还在运转,是什么在支撑着它?”   话一出口,她的目光落到了远近密密麻麻的毒虫上,顿时恍然:“是刚才的火海。火海退潮,形成了巨大的能量,真是神奇。”   赫连永接道:“是啊。所以咱们必须在火海涨潮前破阵或是撤离,这段时间差不多是一个时辰,迟了肯定会被岩浆烧死在通道里。”   红笺往周围看看,明白了赫连永此前为什么会说人手不足。   灭云宗成立之日只有四个元婴,到现在进来的加上赫连永仍是四人,算上井小芸,也只有五个。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走出九宫法阵,比较稳妥的方法是九个人各选一条路进去,只要不折在半路,总有一个能最终达到中宫。   只是在这等秘密的情况下,要凑齐九个元婴可不是一件易事,井小芸她爹虽然是元婴,估计没人会把他算作一个。   果然只听赫连永愁道:“何风若是能来,咱们就多了个人手,再加上你师弟,他虽然还未结婴,实力却不比我们几个弱,就这样,也还是不够。”   红笺默然,赫连永提到了石清响,叫她一时有些走神。   正因如此,石清响才对赫连他们提不出任何建议吧,眼下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等待。   这到底是哪位大能的洞府,里面会有什么宝贝呢?   红笺突然心中一凛,她觉着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太过一厢情愿了,若真是火丹王杨佛,石清响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更为关键的是,洞府里若有杨佛的炼丹秘法,她与石清响上辈子曾经进来过,有什么必要又叫赫连等人大费周折,石清响直接把炼丹秘法说给大家听不就好了?   但实际上,石清响教给她的到是“水深凝炼篇”,与那以火炼丹的法门隔着十万八千里。   红笺微微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不管了,只要相信石清响就好,他既然安排大家克服重重障碍,进入这个化神洞府,就必定有他的用意。   眼下,怎么能进去?   可惜这关键的时候无法动用《大难经》。   红笺抬头环视了一下诸人,问赫连永道:“赫连,你们有没有想过,干脆碰一下运气?”   赫连永颇为意外,“碰运气”这等建议以前只有井小芸提过,红笺是第二个。   井小芸提的时候不用赫连永说大伙便一齐反对,大约都觉着坐过炼魔大牢的人哪有什么运气可讲,到最后十成十是迷失在九宫阵中,被岩浆淹没。   红笺不是井小芸,她不会毫无缘由便脑袋一热,赫连永望着红笺,等着听她细说。   红笺没有详加解释,低下头对上“宝宝兽”的眼睛:“宝宝,咱们去闯一闯那迷宫好不好?”   赫连永蓦地反应过来,有些吃惊地望着一直被红笺抱在怀里的小家伙:“这便是‘长耳海兰兽’?怎么是这么一副怪样子?”   “宝宝兽”拿大眼睛瞟了下赫连永,扭了扭身子,将屁股对准了他。   红笺心里不是很有底,道:“既是碰运气,大家不用都进去,我一个人带着宝宝进去碰就可以了。”   就算到时找不到中宫所在,以“宝宝兽”的聪明伶俐,及时撤出来问题应当不大,实在不行,她和“宝宝兽”都是不破境,又有法宝“锦魄”,即便被岩浆淹没了,一时半刻也该撑得住。   红笺虽如此说,赫连永哪放心得下,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安排,井小芸已经叫道:“哎呀,我早说碰运气,你们偏不听,非等方红笺也这么说。不管他们,师侄,我陪你进去!”   ps:   码字慢得想剁手!   上章做了点修改,十二点前订阅的再去看下吧。   不知不觉,心渔距离v章500越来越近了,怀璧v章250,丹崖也200多了。   两个250加起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进到洞府的得与失   赫连永不放心叫两个姑娘去闯九宫阵,尤其是那井小芸,你根本无法提前知道她是去帮忙的还是添乱的。   他掂量了一下,有了决断:“我和你们两个一起进去。其他人先在这里等着。”   云泽几个担心地道:“宗主,留意时间,一旦不行赶紧出来。”   井小芸嘻嘻一笑:“云泽,我把小黑留下来,叫它跟着你,好歹我一会儿好知道和你们离了多远。”   红笺本意不想带着人去冒险,不过赫连永和井小芸都称阵里聚集着大量的毒虫,只红笺一个怕是很难对付。   时间宝贵,她也就不再啰嗦,抱着“宝宝兽”当先飞临法阵入口,道:“进了!”   难怪赫连永几个会判断这是一个九宫法阵,进阵不久,前面便是三条岔路,各自通向不同的方向。   第一个考验来了。   红笺抬手往三条路逐一指了指,问“宝宝兽”:“宝宝,咱们走哪一条?”   赫连永和井小芸就见“宝宝兽”“吱”的一声,抬起一只前爪,冲红笺最后指的那条路比划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它随便学着红笺做了个动作。   两人都觉着有些不靠谱,红笺却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直接冲进了那条岔路。   赫连永叫道:“快跟上!”法阵里面瞬息万变,晚一步都可能失去红笺的踪影。   岔路里一些地方还残留着红色岩浆,一进去便觉着热浪袭人,红笺祭出了“碧血枪”在前面开路,上百只黑色毒蝎将她团团围住,红笺周遭弥漫着刺鼻的黄色浓雾。   赫连永忙道:“我来!”   他和井小芸赶上去。各显神通,有两个元婴加入,前行的速度立即快了许多。   红笺松了口气,周围环境对水修极为不利,她凝聚“碧血枪”的水真元承受岩浆的炙烤,损耗颇大。   红笺挥枪将扑过来的几只毒蝎远远扫出去,毒蝎甲壳坚硬。砸落到地上并没有任何损伤,到在更远的地方引起了群虫骚动。   好在三人的目的不在杀死多少毒虫,而是快些打开道路,红笺看准空隙往前抢出丈许,周围好似虚空破碎,所处通道在重新拼接,她急忙叫了一声:“法阵动了!”   赫连永和井小芸就在左近,闻言立时靠拢过来,就这工夫仍有不少毒蝎在向三人发动着攻击。   法阵停下。三人仍在通道中,看前后左右与方才没什么不同,但谁都知道他们肯定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井小芸笑道:“有趣,有趣。咱们三个这会儿可是回不去了,指望这小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红笺回应:“别着急,往前走走看。”   已经进来了。再怀疑无用,赫连永颇为冷静,叮嘱两个姑娘:“都小心点。别走散了。”   红笺点了点头,赫连提醒的是,这等情况之下万一走散了,想再把人找回来,只怕比找到中宫更难。   “宝宝兽”一路指引着方向,时间渐渐过去,不但红笺,便是赫连永和井小芸也开始对这小家伙充满了信心,因为井小芸感觉到自己和小黑的距离一直在拉大,这说明三人并没有折回去走冤枉路。   “行啊。小家伙,真有你的!”井小芸再看“宝宝兽”简直两眼放光。   照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可以到达最终目的地。弄清楚这个洞府到底曾属于哪一位大能了吧?   和井小芸纯属好奇不同,揭开洞府之谜对赫连永和红笺实在太重要了,两人都不由露出了激动之色。   可在接下来的一个岔路口,“宝宝兽”却罕见地半天没有作出选择。   三人不敢催促,眼巴巴盯着它。   红笺感觉到“宝宝兽”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这叫她有些担心。   不知是不是通道内的燥热和毒气干扰了“宝宝兽”的判断,红笺只能不停运转“凝水诀”,尽量以水真元将它和恶劣的环境隔离开。   大约因为这破地方只有红笺身上还在散发着阵阵凉意,“宝宝兽”紧贴在她怀里。   留在外边的魔虫小黑给井小芸送来消息,火海有涨潮的迹象,云泽等人都甚是焦急。   井小芸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怎么了?”   她话音未落,“宝宝兽”突然直起身子,往最左边的那条路探去,井小芸大喜,叫道:“走了!”   三人进了岔路,明显觉着这条路上毒虫比别处更多,神识深入进去,赫连永当先有了发现:“前面是结界,咱们走到头了。”   找到中宫叫三人精神大振,飞快往前冲去。   通道在前方逐渐变窄,到最后已仅容二人并行。   就在最狭窄的地方,立着一道亮白色幕墙。   隔着数十丈远,三人已经感觉到结界上传来的炽热气息。   赫连永脚下顿了顿,这十年,他带着人同地下的岩浆烈火打过无数交道,经验告诉他,火焰颜色越接近白色,那火的温度越高,这道幕墙色呈银白,硬闯的话他的肉身决计承受不住。   井小芸催促道:“快点,外边涨潮,岩浆已经涌进来了。”   只能施法强行将结界打碎。赫连永抬手放出道金系法术,金光落在结界上,没有声音,却引得结界一阵摇晃。   经此一试,赫连永心里有了底,自己要独自把它轰开大约需要不短时间,不过有井小芸在,到无需那么费事,当下道:“方姑娘你先靠后些,我和井小芸合力一击,应该就能把它打碎。”   红笺往后退了退,赫连永不放心,又叮嘱道:“都小心!”   结界打碎,意味着外人进来,谁知那位大能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在里面有没有准备了别的杀招?   红笺也不由提高了警惕,虽然她觉着里面若还有危险,石清响应会提前知会大家,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不过“宝宝兽”适才那些许异样又叫她觉着还是小心点以防万一的好。   赫连永和井小芸着手驱散周围的毒虫,抢出空当,齐齐施展了最强的一击,一明一暗两道法术落在那结界上,结界应声而碎。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个有些幽暗的宽广空间,寂静幽深,赫连永等人为之奋斗了近十年的化神洞府,终于显露出了庐山真面。   结界破碎,洞府里却没有任何动静,显是一切难关都已过去,接下来便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赫连永大喜过望,招呼另外两人:“走,进去看看!”   井小芸一闪身抢在了头里:“哈哈,我先进,看看是谁住在这儿!”   她话音刚落,三人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这声音来自于红笺的背后。   三人无需回头,神识已经看到在距离红笺十余丈远的地方,通道两侧突然冒出明亮的火焰,这火越烧越旺,很快只余下中间窄窄一线便要连成一片,且飞快地往众人这边蔓延过来。   涨潮的岩浆不会进来得这么快,肯定是他们又触动了什么机关。   不过洞府即已打开,任何的法阵机关在洞府里应该都能找到破解之法,赫连永沉声道:“快进洞府,先找到控制这火的东西。”   赫连永自己都不确定所谓控制火的东西是法阵的阵眼还是法器,就不用说身为魔修的井小芸了,赫连永想到这一点,抢进洞府。至于后面的红笺,与他不过相差几步距离,赫连永到没有过多担心。   谁料他前脚进来,便听得井小芸一声惊呼:“方红笺,危险!”   赫连永猛然转头,震惊地瞧见红笺不是往洞府这边来,而是背影一闪,反方向钻进了那片火海。   她两手空空,毫不犹豫动作迅捷,赫连永虽未看到也推断得出,是那只“长耳海兰兽”不知为何突然挣脱,蹿进火海,她就这么命也不要地追去了。   井小芸此时才回过神来,颤声道:“……烧死了,怎么办?”   赫连永大喝一声:“快找机关,把火熄了啊!”他转身冲进了化神洞府,两人顾不得细看洞府里都有些什么宝贝,遇到什么挡着路就赶紧摆弄几下。   如此手忙脚乱一阵,二人不觉找到关键,通道内的火却逐渐熄灭,至始至终,大火也好毒虫也罢,都不敢踏进这洞府分毫。   火是熄了,却消失了个大活人,就是赫连永也不免有些六神无主。   过了好半晌,赫连永才颇有些迟钝地打量起眼前这洞府。   洞府里面十分凌乱,不但是因为他和井小芸适才这一阵翻找,洞府的原主人就是个不甚讲究的人。   各种法器摆放随意,更有不少瓶瓶罐罐隔绝神识,里面不知盛着什么东西。有认不出的材料,历经千百年还没有腐烂。   唯一看上去地位有些特殊的,就是此时赫连永眼前一个被独自摆放的圆形容器,足有半人高,看上去似乎是个炼丹炉。   由此赫连永不禁又想起了他和红笺的那个猜测。   是火丹王杨佛的住处么?   赫连永茫然四顾,没有所谓的炼丹秘诀,也没有化神坐化的尸体,虽然一洞府宝贝,他却仍无法确定当日此地主人是谁。   可一屋子宝贝,细说起来,和失去一个朋友的损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第三百章 一个死人   就在赫连永等人认为红笺凶多吉少,心情格外沉重惆怅的时候,红笺和“宝宝兽”都还活着。   活在一个灰蒙蒙的奇怪世界里。   灰色的天地,如果能姑且将头顶称之为“天”,脚下称之为“地”的话。   那“天”泛着幽黯的光,“地”上由远至近是一成不变的灰色沙砾,目之所见除了几道长且深不见底的鸿沟,再没有别的东西。   没有活物,没有赤橙黄绿,甚至黑或者白,就像一个死去的世界。   红笺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葬身火海,魂魄出窍,所以才看不到这世界的色彩。   可是身体明明还有感觉,还能感受到“宝宝兽”的亲近。   要叫红笺说,她也搞不清楚是怎么闯进这里面来的。   当时“宝宝兽”突然毫无征兆地蹿了出去,她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只能飞身追入了火焰的间隙,即使如此,还是慢了一步,“宝宝兽”不见了,她被大火困住,炽热的火舔上了她的小腿,水真元几乎是一下子便见了底。   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她跟着“宝宝兽”一头撞进了这个世界。   “宝宝兽”不跑了,回到红笺身边,直立起身子往上跳了跳,做了个“要抱抱”的姿势。   红笺回神,将身上叫花子一样的衣裳换下来,嗔道:“不抱,叫你乱跑,吓死我了。”   虽是如此说,她还是蹲下身,用力顺了顺它头顶那撮蓝毛,这下高矮合适。“宝宝兽”不跳了,直接挂到了红笺的脖子上。   红笺亲了亲小家伙,抱着它站起来,道:“这地方有些古怪,咱们先四处转转看。”   虽说天地间一片荒芜,但要说红笺对探究这个神秘的世界毫无期待那是不可能的。它的入口在化神地宫里,明显是那位大能有意为之。只不知这里面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个灰色世界不是很大,红笺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它转遍。   她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这鬼地方真是单调乏味啊。没有山、没有树,灵气也弱得可怜,甚至没有风,她感觉不到冷热变化,看来注定不会有雨雪天气。因为没有日升月落,连时间也好像凝固。   不知怎么才能出去,若是一个人被困在这里。不用太久,就会寂寞得发疯吧。   头顶的“天”红笺已经探过,不出所料那是她无法穿越的结界,而灰色的大地上,除了深深的沟壑,只在中心区域起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沙堆。   红笺站在其间。忍不住暗忖:“这若是再飘着几道白幡,简直就跟坟场没什么两样了。”   虽然起了这样荒谬的联想,但红笺也猜得到。这里先前大约是有几间屋舍的,也许是时间太久,支持这方世界的能量越来越少,所有建筑都先后倒塌化为了废墟,而后又过去了千百年,就连废墟也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也许用不了多久,它的结界再支撑不下去,这个灰色世界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时空乱流中。   既然来了,好歹看看废墟之下还有没有残留着什么好东西吧。   红笺将神识深入下去,细细分辨着那些沙砾下的蛛丝马迹。遇到障碍隔绝神识。她便祭出“凝血枪”去,将沙堆挖开来查看,很快红笺得出了结论:这些地方显然早被人捷足先登过。有价值的能带走的都已带走,剩下的早就在房舍倒塌时便被砸得七零八落,她来晚了。   红笺并不放弃,她要将这片废墟完全翻一个遍。   未过多久,“凝血枪”挑起了一块深埋沙下的灰褐色石板,红笺怔住,石板下面难得有所发现,只是这发现结结实实将她吓了一跳。   石板之下赫然躺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身形微胖,面色红润,双目微阖平躺着一动不动。   他身上的衣裳应当是件不错的法宝,但随着“凝血枪”挑开石板,沙石飞起,那件黑衣突然碎作片片蝴蝶,四散到空中,那男子袒露着身躯,依旧面容安祥。   这是灰色废墟中难得出现的一抹色彩,红笺傻盯着那具身体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个面容鲜活的老人早已没了气息,自己这是打了个石棺,发现了一具尸体。   只是这样一具尸体给她的冲击要远远超过一堆枯骨,红笺但觉心在“砰砰”急跳,赶紧弯腰将“宝宝兽”放下,自乾坤袋里取出了用来遮挡面容的黑色斗篷,上前盖住老者*的身躯,道:“前辈,对不住,多有打扰,实不知道您在此处安眠。”   这老者并不是死后被人埋入废墟的,而是在很久以前这里还是几间房舍的时候,他就在了,后来房子倒塌,他被埋到了下面。   这人死了多少年?尸体为什么不曾腐烂,宛如活人安睡?更重要的,这人是谁?   死人自然不会跳起来和她解释,红笺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并不是所有没有真元滋养的法宝都会毁损于时间洪流,红笺神识一扫,便在老者脑袋旁边发现了一枚黑色圆环,看大小到像是戒指。   除此之外,老者一只手臂平放于身侧,手掌向下,掌心中扣着一块玉简。   玉简这东西本身经得起时间侵袭,这一块又被老者妥善保护,难得完整无损。   说起来这还是红笺至今为止在这方天地中发现的第一块玉简。   红笺掐法诀举手一引,玉简和黑色圆环凌空向她飞来,被她一把攥在了手中。   她先端详了一下黑色圆环,确定这是个法宝无疑。   红笺将它先放在一旁,再看玉简,能不能揭开她此时心中重重疑惑,就看这玉简里头有没有线索了。   但看那老者特意将它留下来,很可能便是为了对后来者有所交待。   红笺将玉简碰触额头,神识深入进去,果然玉简里的不是传承秘法,而是那老者留给后人的一封信。   红笺的神识只扫到开头几行,便猛地脱离出来,震惊地望向老者,信里说“老夫姓杨名佛,活着的时候赫赫威名,也不知道千百年之后,再见到老夫的后生小子有没有听说过。”   杨佛!这个死去的老者竟然便是火丹王杨佛!   适才赫连永打通的果然是杨佛的洞府。杨佛死在这里,洞府里找不见尸骨,故而石清响无法确定洞府的主人是谁。   她定了定神,回去继续看那封信。   却见杨佛接下来写道:“老夫平生最不耐烦规矩束缚,所以明知道加入大宗门修炼快,各大宗派了人软磨硬泡求着老夫加入,老夫始终理也不理,讨老婆、收徒弟都麻烦得很,老夫干脆统统不要,本以为这下可以一辈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知一时不慎,却套上了一副看不见的枷锁,等我明白了自己不快活根由,已是到了寿元将尽的时候,悔之晚矣。”   红笺暗忖:“相传火丹王杨佛性情不羁,这番话大约是他的真心话。他既是一位火系化神,又难得被称作天底下最会炼丹的人,引得各大宗门趋之若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只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叫他如此懊悔?”   “这方天地终会破裂,我也不知道它还能存在多少年,我最初发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那会儿还年轻,一时心痒,为学到炼丹秘法发了个毒誓,这该死的誓言叫我忙碌了一辈子,鬼知道那些传承都在哪里,也许早就破裂失传了。现在想一想,没有炼丹术,我一样能升到化神。不如不学,也就不用受这等大罪。”   看到此,红笺不由心神巨震,杨佛的这段话令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了自己所发的道心誓,无名天道宗!不用怀疑,这里定是无名天道宗的另一部传承!   这天,这地,这所剩无几的能量,岌岌可危的世界,都与自己之前所经历的苦修部相差太大了。   传承在哪里?她急不可待地看下去。   “此间的好东西老夫全都搬走了,能用的用掉,用不掉的扔在我的洞府里。就在刚才,老夫以‘神王功倍鼎’炼出了一颗空前绝后的丹药,吃下去,老夫的肉身就会不朽,再不会随着寿元的增长而崩坏,就不知道对神魂的损害会有多大,老夫决定尝一尝。”   “老夫的炼丹术也算达到了你这丹鼎部的巅峰,你害我瞎忙了一辈子,我躺在你这传承上睡一觉不过分吧,哈哈。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就此一睡不醒。”   “有老夫这前车之鉴,后来者可要仔细想想清楚。”   “传承只有一份,想占便宜从老夫这里学到的,哈哈,就别做那等美梦了。”   红笺看完叹了口气,常言道“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火丹王杨佛这最会炼丹的人,到底是炼出颗极品炼药将自己吃死了。   她将那玉简送回到原先的地方,开口道:“多谢前辈留下良言相劝,但这贼船,晚辈早已经上了,只有硬着头皮一直走下去。”   ps:   三百章了,想说什么来着。   忘了。   谢谢大家捧场支持。   其它的等我想起来再说。   ☆、第三百零一章 盘点收获   等红笺从那个丹鼎宗的灰色小世界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若不是担心亲朋好友在外边挂念,宝宝又实在无聊,她本该再呆得久一些。   丹鼎宗的传承分为“丹”和“鼎”,“鼎”还好说,是几件大型法器,此地既然没有,定是被杨佛搬到洞府里去了。   法器这东西会用就行,红笺到没什么好操心的。   只是“丹”这部分,上古自有修士修炼就伴随着产生了炼丹术,千万年传下来,早已经自成体系,博大精深,红笺又是初次接触,一个多月下来也只是勉强入门。   红笺将完整的传承先囫囵吞枣硬记下来,打算出来之后再慢慢琢磨练习。   彼时她和“宝宝兽”在九宫法阵内现身,通道里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大批毒蝎也不知去向,通道内干干净净,全不复第一次踏入时的危险。   红笺站定四望,刚准备辨认一下方向,却听一声嘶声裂肺的呼喊:“姐!”   脚步急促,一个人直扑过来,引得“宝宝兽”“呜”地一声低吼,正是方峥。   红笺见弟弟神情激动,人还未到跟前先红了眼睛,也不由颇为感慨,笑道:“峥儿。”只叫出这两个字,方峥已张开臂膀,将姐姐紧紧抱住。   他前八年失去姐姐的消息,时时悬心,饭吃不香,觉也睡不好,这一个多月心情更是起起落落,如今看到姐姐好好的,才觉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宝宝兽”这一下更加不乐意了,在两人之间挣了挣,拿脑袋狠狠向方峥撞去。方峥“哎呀”一声,捂着胸口退开了两步。   红笺笑了,八年未见,方峥外表没有什么变化,修为到是升了一阶。   不过方峥达到筑基中期的消息她早听赫连他们说过,也就没有再提这事,问道:“你怎么刚好在这里?其他人呢?”   方峥咧开嘴笑了:“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呢。我和陈大哥呆不住,天天光在这通道里转悠了。”   说罢他转身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呼喊:“我姐回来了,这边呢!”   这地下九宫阵总共没有多大,方峥纵声一呼登时满通道都是“这边呢”“这边呢”的回音。   不大会儿工夫红笺便被闻讯而来的灭云宗诸人以及井小芸、陈载之包围,难得红笺在其中还看到了为她特意赶回烈焰峡谷的卢雁长。   卢雁长不用说,她月前已经见过面,师弟陈载之一身素服,神情疲惫。分开不足两月,他人削瘦了不少,看到红笺,展颜露出笑容,道:“师姐,你可是安全地回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红笺不方便问他家里的事,只是单手抱了“宝宝兽”,空出一只手臂来轻轻抱了抱他。回应道:“我很好,放心。”   “妹子,你可是安全地回来了!”卢雁长大声道,张开手臂主动要抱,引得一旁灭云宗的人乱糟糟跟着起哄。   这时候,红笺就看到赫连永陪着一人远远过来。   她怔住,没想到石清响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赫连永笑道:“你看,方姑娘都没想到你会在。”又向红笺道:“你突然不见,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我着实是觉着没法和你弟弟、陈老弟他们交待。还是何风来了之后,安慰咱们说这化神洞府不可等闲视之,你肯定是有了别的机缘。大家这才安心了些。”   赫连永等人并不知道何风的真实身份,更加不知道他是以《大难经》判断红笺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当初是他说服灭云宗诸人来烈焰峡谷的,为的便是这化神洞府,事实证明何风并非胡言乱语,他此时说红笺另有机缘,大家以为是他熟知这地底的秘密从而得出结论,不作怀疑便相信了。   何风来得这样巧,赫连永心中并不是没有疑虑,他当时第一个感觉便是:此人专等自己带人将化神洞府打开,黄雀在后抢好处来了。   毕竟何风出身天魔宗,行踪诡秘,依赫连永的经验判断,此人肯定另有身份,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管是不是带着恶意,不坦诚是肯定的。   不过这时候,赫连永注意到他与红笺两人对望的眼神,不由地心中一动。   这两人根本不像当日在这里分道扬镳时的模样,之后肯定又见过面,红笺目光中透出来的那种熟悉信任,甚至要更甚于她看到自己的师弟陈载之。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他细想,石清响已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一次又一次,叫大伙跟着担足了心思。快说说,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有什么发现?”   他问的也正是众人好奇的,通道里登时便是一静。   红笺眨了下眼:“宝宝带着我闯进了另一处空间,在里面发现了此间主人的遗体,猜猜是谁?”   她这话不单是问石清响,不过说话时那熟稔的语气令赫连永方才的感觉更加强烈,他藏起了疑惑,开口道:“洞府里有不少炼丹的器具,难道真是火丹王杨佛?”   红笺点了点头。   赫连永心中一颤,满怀希翼望向红笺:“那炼丹的秘法……”何止是他,此时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事关重大,眼巴巴望着红笺。   红笺笑了:“我学到了一些皮毛。别急,我们一会儿就拿洞府里的法器材料试一试。”   谁都知道“一些皮毛”通常那都是自谦的话,故而红笺的后半句话直接被淹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便是赫连永也喜形于色,道:“太好了。”又向石清响道:“十年之前何先生便有预见,你说这处洞府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有了它,我们才有希望战胜季有云,是不是便指的这杨佛的炼丹秘法?”   石清响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意外之喜,赫连,炼丹的高深之处比起一门功法来不遑多让,要达到杨佛那样的程度,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你先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我说的那东西,真就在杨佛的洞府里,走吧,大家一起去看看。”   化神洞府里的宝贝虽然还没有处置,这些日子大伙也都进去看过,除了一些年代久远的材料、效果不明的丹药便是几件法器,就连赫连永一时也想不出哪样东西可以遏制得了季有云。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都起了兴趣,跟在他身后一齐往杨佛的洞府走去。   方峥、陈载之落在了后面,红笺侧过头悄声道:“载之,伯父的事,你不要太难过。”   陈载之脸色有些发白,微微点了点头。   红笺继续道:“戴明池猖獗不了多久了,咱们好好修炼,早点除掉他,给伯父报仇。”   陈载之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毅然之色:“戴明池,符图宗,还有师父的仇,季有云。这些贼人不除,道修大陆永无安宁之日。”   师弟比自己想像的要坚强。红笺见状和他商量:“我想把强体的诀窍留给赫连他们,你看如何?”   陈载之很是痛快:“那我教他们强魂就是。”   红笺终于有机会确认一下丹方的事:“先前我在内门曾见着‘石驼丹’的丹方,后来因为计北,一直没有机会再去那宅院,你可有把那些强体丹方都记下来?”   陈载之点头,取出一块玉简来递给红笺:“不但有强体的,也有强魂的,只是好多材料闻所未闻,只怕不好找,我怕忘记,都记录下来了。”   红笺接过来小心收好,道:“正好我学了炼丹之法,回头看看能凑齐什么先炼出来。”   说话间,杨佛的洞府到了。   赫连永和石清响当先进入,众人跟了进去,幸好这洞府够大,进来这么多人仍不觉着拥挤。   赫连永望向石清响,等着看他有什么高见。   石清响在洞府里随便转了转,便没有这两天的观察,仅凭记忆他也对这里面的东西印象深刻,尤其是其中的几样法器。   “这些材料,方姑娘你留着炼丹,至于丹药,看看谁合适服用都用掉,相信大家的实力能得到很大的提升。只是有很多效果不明,又放了这么多年,需得方姑娘你仔细辨别,不要出错。”   他一边走,一边叮嘱,突然弯下腰自床榻上一堆瓶瓶罐罐里捡出几样,一瓶给了赫连永,又递了两样到红笺手中,剩下一瓶丹药他想了想,扔给了陈载之。   “这四样就这么分,不用再辨认了。”   三个接到丹药的人都有些愣神,赫连永忍不住道:“你呢?你需要什么?”   细说起来,众人得以进到这洞府,眼前这人虽然没出什么力气,功劳却是最大的。   石清响淡淡一笑:“我暂时不用,等方姑娘炼丹术大成,为我单独炼制一炉也不迟。”说着他含笑瞥了红笺一眼。   红笺但觉心中暖洋洋的,应诺道:“行啊,别说一炉,多少炉都没问题。”   材料、丹药三言两语分配好,石清响的目光落到洞府里几个大型法器上,他问红笺:“识得这几样法器吗?”   上一世,几经试验,他终于了解了它们的用途,但因为没有找到传承,到最后也不知道它们的名字,现在不同了,这么神奇的法器,怎么可以不留下名字。   ☆、第三百零二章 神王三鼎   红笺明白了,连石清响都要另眼相看的法器,不用说这便是他所说的至关重要的东西。   灭云宗诸人面面相觑,洞府里的几件法器,尤其是其中三个大家伙,他们这些天围着没少研究,除了有一个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是做什么用的,其它的大致都有了些了解。   但谁也未敢想,靠着这几样法器就能对付得了季有云。   红笺先说三个大家伙。   “这三个,是无名天道宗丹鼎部的‘神王三鼎’。中间这一个,叫做‘神王功倍鼎’,是炼丹用的。”   这个半人高的大圆鼎看上去就像个炼丹炉,这是洞府里面最引人注目也是最早被众人判断出用途的法器,红笺这么一说,井小芸、卢雁长诸人纷纷开口,表示自己多么目光如炬,有先见之明。   赫连永道:“既叫‘功倍鼎’,又敢称神王,看来是不可多得的炼丹神物。”不过靠这件法器,显然对付不了季有云。   红笺面露古怪:“杨佛最后便是以这件神物炼出颗丹药,将自己吃死了。”   众人闻言登时便是一静。   方峥忙道:“那姐你可千万小心。”   井小芸似笑非笑:“真笨,可以先找旁人试药嘛。”   红笺不再说“神王功倍鼎”的事,她走到角落里,仰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一个黑色方鼎。   这个方鼎因为年代久远,和“神王功倍鼎”一样,只看外形很难与“鼎”联系起来,这个看上去就像墙角竖了个立柜,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它还是个法器。   “这一个,是‘神王造化鼎’,它可以自天地之威中提取精纯的能量,供应法阵运转,有了它,咱们就能省下大量的灵石……咦!”红笺顿了一顿。然后笑了,“原来不用我说,大家已经发现了。怎么样,现在那外边的‘隔绝之阵’什么样子了?”   赫连永道:“地火的能量非常之强,有了这个法器,‘隔绝之阵’的范围向外扩大了数里不止,直达火海边缘,现在进出洞府变得十分容易。只是这‘造化鼎’要运转起来可不是件易事,我们所有元婴一齐上阵,才把它启动开。”   红笺伸手轻轻触摸“造化鼎”外表的黑色石头。赞叹道:“造这法器的大能气魄之大。构思之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卢雁长提出疑问:“看来只有化神才能独自控制得了这‘造化鼎’,并且它这么大的个头,即使是化神,也未必有那本事把它炼作法宝随身带着。这样一件法器,除了在这里撑起法阵,我看不出还有别的用处。”   石清响笑了笑,没有反驳。   红笺走到洞府最深处,注视着最后一个大家伙一时没有吱声。   这件法器是根黑色大圆柱,高达丈许,柱身需得三四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围拢,内部构成十分复杂,这件法器不但赫连永试过。甚至像对待“造化鼎”那样,灭云宗的元婴们围着它一起研究过,却始终没有弄明白这个大家伙是做什么用的。   看来对付季有云就着落在这件法器上了。   众人满心希望,等着红笺说话。   红笺自“丹鼎部”的传承中了解到这件法器的妙用,正因为知道。她和众人想的并不一样,石清响所指的绝不是这“神王挪移鼎”。   “这‘神王挪移鼎’合大家的法力,操作得法,可以借助它挪动一室一舍,亭台楼阁,甚至秘境的入口。我想外边那汹涌的地火还有我刚才去过的地方,应当都是杨佛用这法器挪过来的。”   四下里鸦雀无声,像刚才那“造化鼎”神奇之处已经超乎众人想像,这“挪移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隔了一阵,井小芸出声猜测:“难道我们是要趁着季有云不在,用这‘神王挪移鼎’将他的炼魔大牢换个地方藏起来?”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这三样法器还能怎么克制季有云。   赫连永沉声道:“没有用。要斩断季有云和炼魔大牢的联系,除非杀死大牢里的妖兽神魂,可若能杀死神魂,炼魔大牢也就变得毫无价值,根本无需再去理会。”   包括赫连永在内,众人都望见石清响,等着听他有什么高见。   看得出石清响心情甚好,表现在何风的脸上可谓是春风满面,他道:“赫连兄高见。这‘挪移鼎’的用处我们以后再说,我先说说这‘造化鼎’。诸位几年前便发现了外边的‘隔绝之阵’,不知研究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过把‘造化鼎’连同‘隔绝之阵’一同搬到极北冰川的海底去?”   赫连永登时便反应过来,叫道:“好主意。”   红笺心中怦然而动,确实是好主意,而且她敢肯定,上一世石清响一准就曾这样干过。   冰川海底没有灵气,但“造化鼎”可以将浩瀚海水转化为大量的能量,以这能量启动“隔绝之阵”,神不知鬼不觉,藏身季有云的眼皮底下,随时可以对其发动致命一击。   更妙的是这么胆大包天的主意是石清响出的,又有自己参与,他们两个学过《大难经》,季有云无法提前预知,故而他也不会有丝毫防备。   石清响笑了笑:“大家快些准备吧,我估计着戴化神和季有云不用多久就会撕破脸,以季有云的警惕,这战场十有*会设在极北冰川,到时咱们大家就呆在海底看看热闹好了。”   说话间石清响往红笺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是他这么多天和戴明池虚与委蛇之余想出来唯一的办法,两世加起来,红笺很少和他提什么要求,他想:“既然她说要去,那就一起去,若有什么危险,不是还有我嘛。”   这一个多月石清响先是陪着梅杞去了戴明池的海上神宫,这些年他身体越不好,戴明池越是对他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例外,和颜悦色问清楚来意之后,打发掉了梅杞,直接问他怎么想的,是不是梅杞怕死,逼着他前来?   既然戴明池都这么明察秋毫了,石清响也就没有再帮梅杞掩饰,只道他自己也确实是想试一试,反正不能再糟了,索性破釜沉舟,看能不能学《大难经》。   说起来道修大陆多少修士,像石清响这样道魔同修的元婴只他一个,自是比梅杞更有试验的价值。不过这几年戴明池用惯了石清响,还挺不舍得他去冒险的,反复叮嘱,这才将那假《大难经》拿给他。   石清响自然不会傻到去练。   戴明池就见石清响神识的伤一天比一天轻,不用一个月,竟然连眼睛都复明了,那叫一个激动。不枉他花了如此多的心思,《大难经》终于不再是季有云一个人的了。   可惜的是石清响修炼《大难经》时间还短,拿这奇术探查几个徒孙的过去时灵时不灵,要想做到像季有云一样预知将来不知还需要等多久。   就在这时候,他的宝贝徒弟石清响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这主意和他之前交待给石清响的任务有关系。   石清响提醒他,早在上古道魔还没有分裂的时候,肯定也就没有所谓的魔文,上古魔文恐怕是自更早的仙文中衍化而来,就算不是,两者也肯定有一定的关联。   石清响向他请示,可不可以邀请各大宗的能人异士齐聚符图宗,然后请出符图塔中那些无人能看懂的上古仙文,交由他们好生研究,说不定能由此解开那半部魔文写就的《大难经》。   全本《大难经》对戴明池诱惑太大了,故而他想都未想便交待石清响立刻着手去办。   石清响这才带着戴明池的手令离开了海上神宫,在返回符图宗的路上他转了个弯,换成何风的模样,赶来烈焰峡谷。   此生他该做的事情,他能做的事情,都一点一点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石清响只提了“造化鼎”的用处,交给赫连永去安排,其它的没有多说,而红笺那里介绍完“神王三鼎”,余下的法器都是些炼丹的器具,也就住口停了下来。   石清响没有办法在此停留太久,看到红笺安然无恙,他也放下心来,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便是向赫连永告辞。   赫连永搞不清楚对方底细,不敢全然信任,正有些犹豫,想着是不是要叫红笺去送一送这何风,对方已经主动开口:“大家都挺忙的,叫方姑娘送一送我就行了。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她说。”   红笺脸上微红,见赫连永望来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石清响同诸人告别,独自往外走去。   红笺欲追,走了两步又匆匆返回来,将“宝宝兽”交给了井小芸,道:“小师姑帮我照看一下宝宝。”说罢也顾不得“宝宝兽”高不高兴,随手摸了下它的大头以示安抚,拔腿追了出去。   卢雁长目送她消失在洞府门口,转过头来望了望“宝宝兽”,又扫了眼独自站在人群外边的陈载之,露出了莫名其妙之色,嘟囔道:“搞什么呢,一共才见了几次面啊,就这么高兴?”   ps:   谢谢猫游记人的长评,书友140312003321184的和氏璧,   惊喜来得太突然,一点准(cun)备(gao)没有,加更容我缓两天,努力挤一挤。   谢谢大家的粉红,mua~   ☆、第三百零三章 “试药”与爱   石清响并没有走远,出了洞府之后,就在外边等着红笺。   他见红笺匆匆跑出来,面色红润,裙角飞扬,忍不住慨叹了一句:“我老了,你却还这么年轻。”   红笺听在耳中,颇为莫名其妙,道:“你哪里老了?”   石清响呆了一呆,不由失笑。   红笺上下打量了一下石清响,拉起了他的袖子,道:“跟我来。”   她像一阵风,将石清响带到了隔绝之阵里,面带期盼:“这里没人瞧见,能换回你本来的样子吗?”   石清响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是小心点好。”   那颗丹药治好了石清响的眼睛神识,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他道魔冲突的问题,黑色的魔气还是在他的皮肤之下忽隐忽现,石清响自己清楚红笺这么问不是觉着自己本来面目有多么俊,其实事实恰恰相反,她大约是感觉和“何风”亲近心里别扭。   于是他收回了摸向红笺头顶发际的手,温和地道:“别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无需再这个样子。”   红笺想起石清响方才在洞府里当着众人说的话,眨了眨眼睛,问道:“时机到了,要对付季有云了么?”顿了一顿,她又笑盈盈地补充:“对了,还没有谢你,为了我能去看他们打架费了那么多心思。”   这么多年,她其实已经习惯了不见光的生活,但若是能报得大仇,从今后像个正常修士一样正大光明地行走道修大陆,好好修炼,那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她曾经以为,也许还要为之努力许多许多年……   石清响回答:“快了。既然咱们准备到场,这一战必定要叫戴明池和季有云两败俱伤,最好能除去一个,到时候见机行事,我也希望能杀死季有云这个祸害。”   红笺有些担心。石清响话中透出来的意思显然不是很有把握。   不过,“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咱们大家就去搏一搏吧,你不要把什么都扛着,非得准备到万全……”红笺开解他。   石清响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眼望红笺一时未语。   红笺抿唇而笑,停了停,柔声问他:“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石清响展颜:“没有,我很好。”   “那你这次是专门为了杨佛的洞府来的么?为了叫大家做好动手的准备?”   “不,我来看看你。准备还来得及。叫赫连他们去做就是。你这几天把事情处理处理。再把我刚才给你的丹药吃了,叫卢雁长带你去符图宗,我在那里等你,咱们一起去符图塔里看看。”   “符图塔啊?”红笺露出了神往之色。符图宗虽然在戴明池的带领下坏事做尽,令人不齿,但它的传承有别于各大宗,自成体系,不要说她一个小小金丹,便是故去的金大长老、凌宗主以及师祖孙幼公这些前辈们也都曾惋惜过没有机会去详细了解它。   虽然石清响先前说过从各大宗门请人是为了进符图塔,可红笺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行了。   戴明池可是还活着呢。没有他的允许,石清响怎么进得去?   石清响没有多提他和戴明池之间的恩怨纠葛,拉着红笺的手。两人并肩慢慢往外走。   “隔绝之阵”此时的范围比红笺刚进来的时候扩大了很多,法阵的护罩呈乳白色,撑起一片白茫茫又高又远的苍穹,不时有赤红、橙黄的火焰喷溅在防护罩的外壳上,激荡起淡淡的涟漪。自下往上看,既像流星,又像烟花,美得不似人间。   石清响侧头看到红笺脸上灿烂的笑容,愈加肯定哪怕为此再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有些不舍得打破这美好的氛围,不过分别在即,他还是煞风景地道:“无名天道宗的八部真传,你已经得到了苦修、丹鼎两部,余下六部,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我也好回忆一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线索来。”   据红笺所知,无名天道宗的八部,除了苦修、丹鼎,至少还应该有杀劫和双修,她在小神殿苦修堂里听申部宗训斥门人弟子,也见到了双修部的首任部宗白浅明。   除此之外,叫红笺一直放不下的是她在内门讲经阁听到的那个故事。   她将这些和石清响细细说了,石清响若有所思,又着重问了问那故事里道朴禅师如何为人筑造灵根,沉吟道:“‘万化生灭功’若也出自无名天道宗,依这门功法的神奇独特,会不会自成一部?若真是如此,也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红笺道:“希望如此。也许我多找几部传承,就会得到我爹娘的消息。”   红笺这话听上去罕见地透着一丝脆弱堪怜,石清响心中一紧,他知道上一世,哪怕自己和她一起去寻找,直到最后她印象中的父母仍停留在她九岁时的模样。   这一直是她的一大遗憾。   他不由地握紧了红笺的手,道:“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红笺嘴角微翘,斜睨了石清响一眼,她想要取笑,却被方才突然涌起的酸涩之意哽住,石清响不再等她回答,张开了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红笺顿了顿,慢慢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上一次在符图宗临分别时他们也是这样,石清响的身体偏瘦,手臂在腰上一环,衣裳空陷下去一大块,叫人看着就有些心疼,而扮作何风不知他怎么弄的,摸上去壮实有肉了不少。   她需得微微踮了脚尖,才能将下巴放在“何风”的肩膀上。   红笺保持着这个姿势,她的眼中,是远处法阵防护罩的绚烂光影,看不到“何风”,也就不觉着如何别扭,这叫她心中迅速安宁下来。   红笺轻声道:“你要好好调理身体,要像这么结实才好。”   石清响十分欢喜,红笺听到他的笑声,同时感觉到他的胸口在一震一震。   他道:“你学好那个炼丹秘法,等除掉了季有云和戴明池,我就归你养了,能不能养结实,还要看你的本事。不过我们以后会有许多许多的时间,我不怕做为你试药的那个人。”   石清响这话,是接自井小芸先前那句“真笨,可以先找旁人试药嘛”,红笺笑了,道:“你胆子到是不小,不怕落得杨佛的下场?”   石清响回道:“你不要这样说杨佛,到他那种程度,何尝不知服下那丹药会有危险,一门技艺用心到深处,就同我们修炼功法是一样的,他那一生能轰轰烈烈,最后结束在自己的手艺上,应该没有什么遗憾。”   红笺无言,从火丹王杨佛最后留下的遗言看,他确实预见了自己的死,他念念不忘的遗憾是一生受誓言所累不得自由,至于生或死,到有一种任性般的豁达。   这一切石清响未能亲见,只凭猜测,便估计了个*不离十,这显然与眼界有关,自己修为不过金丹后期,未能达到化神的高度,自然也就体会不了他们的想法。   “我若同他一样,那可比他强多了,我要告诉后来人,我其实是甜死的,咝……”石清响的胡言乱语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他倒抽了口气,叫道:“你干嘛?”   红笺收回了脚,笑嘻嘻地道:“哎呀,怎么换了副模样踩到脚也会疼么?”   石清响无语,半天才一脸无辜地道:“是,也会疼。”   红笺实在忍不住了,纵声而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忍笑道:“那真是对不住了,谁让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石清响也露出笑容,他放开了红笺,顺手摸了一把她如朝花一般的脸颊,道:“高兴就好。你可真小,笑起来就是个小姑娘嘛。”   不知道为什么,红笺的脸“唰”地就红了。   石清响不能久呆,抬手作别,叮嘱道:“好好修炼,忙完了就赶紧来符图宗,我等你。”   “嗯!”红笺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   直到石清响的背影消失在了法阵边缘,红笺才觉着刚才悸动的心平复下来,她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想:“这家伙,刚对我施了什么法术一样,肯定是因为上辈子他太了解我的缘故……”   洞府里,众人讨论法器的热闹劲儿已经过去,正有些无聊地等着红笺回来。   卢雁长、井小芸和灭云宗几个金丹凑在一起,逗弄着完全不理睬众人的“宝宝兽”,方峥第一个发现红笺回来,叫了声“姐”,一时包括赫连永在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红笺记着石清响的叮嘱,没有再说别的,直接走到那些效果未明的丹药旁边,同赫连永道:“给我一点时间,我先把能辨认的都认出来。”   赫连永应了声“好”,红笺辨别丹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他便带领众人先退出去,正好他也需得抓紧时间去把“隔绝之阵”彻底搞明白。   只是井小芸把“宝宝兽”交还给红笺时多问了一句:“师侄,你需不需要找个试药的?”   红笺由“试药”两字又想起了石清响的话,嘴角止不住翘了起来。   ps:   看在这么甜的份上,   就请原谅作者的龟速吧~   ☆、第三百零四章 十年辛劳终有报   不过井小芸总这样提“试药”的事,虽是好心,红笺仍觉着有些不妥。   若是不叫她打消这个念头,不知道哪个叫她瞧不顺眼的人就要倒霉了。   井小芸天不怕地不怕,大约只有远在丹崖宗的大师伯能管住她,赫连和卢雁长的意见她勉强听听,红笺知道大道理说服不了自己这位小师姑,便道:“师姑,这些化神所炼的丹药历经几千年能保存下来大是不易,有的只有一两颗,给不相干的人吃掉实在是太浪费了。”   她随手拿起一个盛放丹药的白玉瓶,将瓶子打开,神识深入瓶中,心念微动,手指上一个黑色戒指浮现出来。   这件得自杨佛的法宝可以极大地提升感知,红笺将它祭炼之后,明显觉着自己的神识对丹药中混杂的能量体察更加敏锐入微。   瓶子里几颗黑色丹药只有米粒大小,表层光滑晶亮,像珍珠一样堆积在一起。   红笺神识轻触,感觉到蕴含在其中那巨大的能量,对井小芸道:“比如这种丹药,看上去不起眼,像我这等修为若是真元枯竭了至多两颗下去立刻恢复如常,可惜统共就剩这么几颗了,若是多一些,咱们就不必为打季有云而苦恼了。”   红笺将这瓶丹药单独放在一旁,表示她已经看过,并且弄明白了用途,又拿起一个玉盒来。   玉盒里单独盛放着一颗暗红色丹药,足有鸽子蛋大小。   这一次当着井小芸,红笺用了很长时间,不但以神识查看,还用指甲刮了点粉末下来,放到嘴里尝了尝。   井小芸一开始未当回事,直到见到红笺这尝药的举动,才露出了紧张之色。   红笺解释道:“时间相隔太久了,不亲身体会。有些描叙终是不能对起号来,一开始是要这样,等我尝得多了,以神识好生看看也会有把握。师姑。这颗丹药里面蕴含着大量的火能量,对于火灵根修士突破壁垒很有效果,可若是你我服下,只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这丹药只此一颗,所以你看,找人试药其实很难试出什么来。”   井小芸听红笺说得有理,也便不再提试药的事,她被这颗丹药吸引了注意,“啧啧”道:“是说火灵根服下这颗丹药就会立刻晋阶么?乖乖。火灵根咱们有啊,快把老常找来试试。”   红笺笑了笑:“我先把这些丹药的作用都搞清楚,然后交给赫连处理吧。”   话音刚落,洞府外边远远的突然传来一阵异声,跟着方峥跑了进来。一路大呼小叫:“姐,姐,快去看,陈大哥要结婴了。”   载之要结婴?刚才和他在一起还没有任何征兆。   红笺有些愣神,放下丹药,跟着方峥出了洞府,往陈载之结婴的地方赶去。   “怎么突然就要结婴了呢?”红笺道。   她只是随口一问。本来并没有想着能从方峥嘴里听到什么答案,但方峥还真是知情,他道:“大家都忙着,只有我和陈大哥有空闲,陈大哥就说何风挑捡的四样丹药不知效果怎么样,干脆他先试一试吧。”   红笺脚下顿了一顿。偏方峥还在那里说个不停:“当时就我们两人,我劝他别冒险,他说不要紧,还说若是万一有事,叫我和你说。他把强魂的法门记到传宗玉简里了,你一起拿去处置就是。”   红笺不由地一闪念:“载之怎的如此冒险,他和石清响又不熟悉……”但她随即想到,方才“何风”同诸人,尤其是自己态度熟稔无比,又出主意要将“造化鼎”和“隔绝之阵”移到极北冰川的海底去,师弟陈载之在旁从头跟到尾,正因为不熟悉,所以不放心,索性抢在头里试了一试。   隔阂最易产生误会,红笺暗暗警醒,所幸这一次事情没有往不好的地方发展,师弟成功结婴……   等等,载之结婴,那岂不是说,他们可以想办法再度联系上古灵泉,寻机打开护宗法阵,然后由载之持着传宗玉简接掌丹崖宗了?   想到此,红笺也激动起来,一边向外赶,一边暗暗祈祷:“师祖、师父、大师兄,陈师弟终于要结婴了,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这婴结得顺顺利利的,师祖,载之没有辜负您老人家的临终托付,他这婴结得好快……”   陈载之没敢在隔绝之阵里结婴,一有所感,立刻出了法阵,赶往地面。   烈焰峡谷到处是肆虐的火能量,连刮到身上的风都是热的,风里夹杂着大量灰烬,本不适合他这样的水修结婴,但事起仓促,再找合适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   服下那颗丹药,泥丸宫对神魂的束缚突然有所松动,好似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被打破,离魂之窍将开未开,陈载之感觉得到,若是他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只怕要过很久,才能再次等到结婴的契机。   所以哪怕环境并不适合,这婴他也结定了。   好在自从他升到了金丹圆满,便准备着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在苦修部的小世界里多有不便,回来的这些日子他还是为自己准备了一颗定灵丹。   不知是定灵丹的作用,还是杨佛所炼丹药便是那么神奇,陈载之此刻的心情十分平静。   他从小到大所作所为问心无愧,父亲因他离世,师父代他遇难,还有丹崖宗叫人揪心的现状,这些都是他的遗憾,需要他结婴之后以一生去弥补,却并不是他的心魔。   出了这等大事,灭云宗诸人全都跟了出来,远远站着瞧热闹。   赫连永不放心,安排了云泽几个元婴散到赤金火山,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莫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他见方峥带着红笺和井小芸赶来,同红笺道:“我正和雁长感叹,大宗门的弟子果然与我们不同,你已经是进阶神速了,你师弟更是叫人望尘莫及。”   红笺悄声将师弟陈载之此次突破的缘由同他二人说了说,杨佛的丹药如此神奇,必须叫赫连永心里有数,洞府里丹药还有一些,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处理不慎,对于灭云宗可不是一件好事。   赫连永有些惊讶,下意识便攥紧了适才何风递给他的那瓶丹药。   玉瓶里丹药只有一颗,吃不吃、何时吃他本来还有些犹豫,没想到竟是这等神物。   他问红笺:“其它的丹药怎么样?”   红笺将刚辨别了作用的两种丹药介绍了一下,道:“处理得当,足够大家整体实力上升一大截了。但像他挑出来这几样效果这么好的,只怕再没有了。”   卢雁长在旁感叹:“那何风真是有些鬼门道,就像以前来过这里似的。”   红笺暗道:“卢大哥你说对了,正是如此呀。”   赫连永沉默片刻,突然问红笺:“何风这人可以信任么?”   红笺知道瞒不过赫连永的眼睛,她能做的便是毫不犹豫为石清响担保:“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卢雁长指了红笺,有些不乐意地道:“哎,哎,你们……”   井小芸一旁插嘴:“你们相好么,只有相好的人才会这么说。”   若当着卢、井二人说实话,那还不天下大乱,红笺哪会给他们抓到把柄,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意为:小师姑,你又异想天开了。   赫连永挥了下手,不叫卢雁长和井小芸两个再打岔,向红笺道:“既然这样,你这两天就受点累,赶紧把那些丹药的效果都弄明白了,剩下的事我来做,也没有什么,敞开了和大家讲,十年辛苦,总不叫大伙空忙。我尽量给他们分,一时没有合适的,等以后再想办法。大家实力升上去了,多出来几个元婴,正好接下来去和季有云算算旧账。”   赫连永如此行事,足见光明正大,红笺欣赏地望着他,微微一笑:“赫连,我和陈师弟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烈焰峡谷上空的灵气足足混乱翻滚了大半天,才渐形成灵气漩涡,这藏在灵云中的蔚蓝漩涡离远不得见,灵光凝现,伴着“轰隆隆”火山喷发,景象蔚为壮观。   陈载之强魂有成,这婴结得格外漫长,待等他成功结婴,异象消散,看热闹的众人才醒过神来,意识到足足过去了一整天的时间。   按下诸人纷纷上前道贺不提,之后红笺用了一天一夜,将杨佛遗留的丹药全部仔细辨认过。除了两三样实在没有把握的,其它的全部标明了用途,由赫连永当众说明了情况,将其中增益修为的丹药全部分了下去。   红笺和陈载之又将苦修部的传承给赫连永留了一份。   此后不足十天的时间里,不但赫连永和红笺先后晋阶,所有参与挖掘杨佛洞府的修士实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光是成功结婴的便有三人。   灭云宗自在这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成立,十年来人人辛苦,少有时间精力修炼,包括宗主赫连永在内,大家在出了炼魔大牢之后又多过了十年不见天日的地下生活,如今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第三百零五章 初探符图塔   “符图塔戒备严不严?”   “它是符图宗立宗的根本,自然是严的。”   “谁在守着?”   “有两位七百多岁的老修士,他们已经不再管别的事,就住在塔外符修院里,我那位二师兄也在,这还只是看守符修院,不让人靠近的,至于塔里,据说各种封禁的符箓随处可见,很多附着戴明池的神识,所以若是没有戴明池的命令,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真是进不去。”   “那你以前进去过么?”   “没有。我只到过符修院。”   “那还真是要小心,戴明池死后,符图塔如何了?”   “符图宗的人弃宗而逃,临走时南宫久作主,将符图塔毁掉了。”   “啊,这真是……”红笺“啧啧”两声,甚是惋惜。这样的一座塔,承载着一门独特的传承,本是道修们的一笔巨大财富,却毁于*。   两个人说这番话时,红笺已经到了符图宗,便呆在石清响的洞府里。   前些日子各大宗派到符图宗的元婴已经陆续赶到,除了小瀛洲石清响根本未派人联络,三清门借故推脱以外,到的元婴有十几位。   江焰负责在星汉殿旁找了处阁楼安排他们住下,出乎江焰预料,跹云宗来的不是他的师父朱显,而是师伯管仪白。   对此红笺到觉没什么奇怪的,虽然事先并没有明说这些元婴到符图宗是来做什么的,但有江焰在,肯定会给师门透露点消息,依管仪白对符箓的兴趣,他肯定会想办法跟殷泉争取到这个机会。   丹崖宗来人果然是赤轮峰的洪夜汐洪师伯。   红笺担心自己到时万一糊弄不了戴明池的神识露馅,会连累石清响,石清响却道:“放心吧,你的修为和气息都较寰华殿那会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容貌我再来帮你想想办法。化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不过是一缕神识,你自己不要先心虚气短就好。”   红笺好奇笑道:“是你扮成何风的那功法么?快快教我。”   她知道这是门功法,而不是“仙霓霞光”那样的幻术障眼法。这门法术闻所未闻,只看石清响一直未被戴明池和季有云看穿识破,便知这门功法有多了不起。   “生命假面”虽然是个木系功法,但这难不住二人,功法是石清响所创,熟知其中转换法则,红笺又有木系灵种帮忙,她金丹圆满的修为在那里,只用两天工夫便给自己整了个假模样,变成了一个眼睛大大。朝气洋溢的长腿美人儿,这与她强体不破境的气息到是相得益彰。   石清响身边的亲信虽然都是他自己招揽的,可跟随他进符图塔的人要过二师兄的眼,显然不可能自石头缝里蹦出来,即使是散修也要有来历。   不过不是有个现成的“萧萧”嘛。石清响早在丹崖宗养病的时候就看好选中的人,筑基期拜了丹崖宗的费承吉为师,人家姑娘那时候就开始照顾石清响了,兄长又是符图宗的,这身份最合适不过。   至于符图宗有个见过萧萧的窦东阳,还有洪师伯在,红笺到没怎么担心。以萧萧在丹崖宗的那身打扮,很难说他们是认识萧萧的人还是认识她的衣裳,自己只要照旧打扮一下,相信就会勾起他们那熟悉的记忆。   戴明池的二弟子庄豫对近期宗门里的风风雨雨早有耳闻,师弟梅杞一个多月前自海上神宫火烧火燎返回,未过多久。他那边竟渐渐消停下来,好似春风吹过,快要冻死的树苗又返了青,究其原因,不外是师弟石清响给他顶缸解了围。   这才是个厉害角色啊。大师兄南宫久早失了宠,师弟梅杞野心勃勃,全未发觉自从这位石师弟自丹崖宗回来,他就一天比一天仰仗着人家么?   照这样子,不用多久,符图宗上下只怕都需得看石师弟脸色过日子了。   故而庄豫一听说石清响已经到了符修院外,要进符图塔,不敢怠慢,赶紧迎了出来。   红笺正在打量符图塔外的情况。   符图塔周围数里之外便筑起了高墙,闲杂人等禁止靠近,墙里房屋鳞次栉比,除了住着庄豫和两位老修士,不知还作什么用场。   事实上符图宗虽然收了很多散修,但戴明池这么多年杀伐决断,宗门里面规矩森严,众门人弟子虽然在外边横行无忌,在宗门里绝没有敢放肆不听话的。   符图塔高达百丈,高耸入云,人在塔下,只会觉着自己格外渺小。   外表看这座塔不知是以什么质地的材料砌成,整个基座呈深灰色,越往上颜色越浅,云里那一截已经是望之一片莹白,尤显庄严肃穆。   石清响见庄豫迎出来,忙道:“师兄,还要劳动你,真是不好意思。若非师父命我进一趟符图塔,我也不敢来打扰你修炼。”   庄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你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师兄就是干这个的,有什么劳动不劳动。再说你这是为师父分忧,有什么师兄能做的,不要客气,只管吩咐就是。”说话间他的眼睛越过石清响,打量了一下红笺。   红笺今天特意穿了身大红色劲装,眼睛既大,皮肤又白,整个人既美又艳,看上去活力四射的,和灰不溜秋死样活气的石清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庄豫本想看看没问题就拉倒,瞧是这等模样,忍不住看了又看。   石清响道:“我的情况师兄也知道,萧萧需得跟我进去。来,萧萧,给我庄师兄见个礼。”   庄豫笑道:“哎呀,水灵根美人儿,还是个金丹圆满,师兄可消受不起,快别多礼。”   红笺抿嘴笑了笑,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跟着拿大眼睛瞟了下石清响,那眼神颇为情真意切。   庄豫光看着便觉着心里一麻,暗忖:“唉呀我的妈,这两个人还真是天地之差,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石师弟才把她留在身边吧?他可是道魔同修,说不定就是靠着吸这姑娘身上的活气儿,不但没死,还结婴了。”   他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连忙以说话来掩饰这片刻失神:“石师弟既是有师父手令,便请拿出来,我送给两位师叔祖瞧一瞧,好给你开塔。”   石清响点了点头,依言将戴明池的手令递给了庄豫,道:“符图塔我往后需得常进,师父信里有交待,劳师兄提醒师叔祖一声。”   庄豫松了口气,有手令就好,至于石清响要做什么他没有权利过问,不过他们师兄弟几个里面石清响是第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符图塔的人,依师父的偏心,若是石师弟不死,他的衣钵要传给谁已经无需再怀疑了。   他接过手令,转身回了符修院。   石清响神识传音:“我刚以《大难经》悄悄看了他一下。”   红笺凛然,急问:“怎么样?”   她这里《大难经》不敢轻用,但石清响已经结婴,又服了自己自小神殿带出来的丹药,动用《大难经》并无大碍,而且他虽然修为不如季有云,但胜在《大难经》三学其二,施展起来应该更加厉害。   “他脑袋里正想着别的事,对符图塔里的情况似乎并不怎么了解。我怀疑他这么多年有没有真正进去过。”庄豫并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完全暴露在石清响眼皮底下。   红笺不由一阵失望。   不大会儿工夫庄豫回来,将手令还回石清响,说话愈发客气:“封禁法阵已经关闭,师兄不好靠近,石师弟自便。你该知道,到了塔里,你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师父眼皮底下,”他望了红笺一眼,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小心点好。”   石清响恭谨受教:“师兄提醒得是。”   庄豫笑容亲切:“石师弟这么聪明能干,哪里还需师兄多嘴,我这都是瞎担心。”说着让到了一边。   石清响温和地对他笑笑,同红笺道:“走吧,我们进塔。”   符图塔的正面只有空空的门洞,封禁法阵关闭之后,门洞上的禁制被取消,在外边便能感觉到塔里阳光明媚,宛如沿着这条路,可以直达仙界。   这对于两人都是一段充满了新奇与未知的冒险,石清响握住了红笺的手。   寂静肃穆的符图塔里,戴明池的气息好似无处不在,谨慎起见,两人连神识交流都省了。   但既然进来,必要仔细查探,两人先在第一层站住,好像只是随意停下来打量打量周围长长见识,各自将神识完全放开,一往左一往右,在塔内铺散开来。   这符图塔第一层给两人的感觉都是空荡荡的,符箓有,但并不像两人之前想得那样多,整层加起来也只有十几张的样子,一张张离得很远,孤零零摆放在桌案上,虽有法阵保护,却连个名字都未标注,更不用指望桌案上有说明用途的玉简。   除了这些再无它物。   没有触发的符箓,石清响和红笺就算拿在手里,也无法辨别它有什么作用。   石清响不再浪费时间,抬腿沿着灰色石阶往上走。他的神情略显凝重,符图塔一进来便如此,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第三百零六章 塔里有人?   红笺跟着石清响亦步亦趋,两人上了符图塔的二层。   这二层与第一层的情况相仿,法阵运转悄无声息,法阵的光笼罩在符箓上,那些符箓看上去微微泛白。   红笺左顾右盼,同石清响感叹道:“全都是些符箓啊。”   石清响的回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符图塔,可不都是符箓。”   两人进到这等宗门重地,若是始终一语不发,一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模样,任谁见着都会觉着他们心里有鬼。   红笺深明此理,侧过脸同石清响笑笑,扮了个鬼脸,悄声道:“是不是宗门里所有的符箓,每一样都在这里找得到啊?供在这里,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石清响面上不拘言笑:“我宗虽然实力冠绝道修大陆是自我师父开始的,但其实符图塔早便存在了,至于历代祖师是何用意,咱们还是不要妄加猜度的好。”   红笺“噢”地一声,撅起了嘴。   石清响虽然嘴上教训了“萧萧”,心里却在思考着相同的问题。   两人一层一层渐往上走,他的思路也慢慢清晰起来。   从外边看,符图塔至少应该有二十几层,如今底下几层已经探看明白,都是简单供着一张张符箓。   这些符箓,很有可能是符图宗门人要经常用到的,它们的制作方法已经由塔里流传出去,说不定便放在符修院的那些房舍里,供人研究学习。   据他所知,符图宗里负责制符和专心修炼的是两帮门人,平日里从无交流。   便是制符,也没有人能从头到底做下来,由制作符纸到精炼能量,再到刻画符阵,最后成符,哪怕一张最初级的符。也要经过四五人的手,如今符图宗发展到第一大宗,宗门里光专门管着精炼各种制符能量的就有几十人之多。   但两世加起来,石清响也未发现那些珍贵的高阶符箓是由何人在制作。   像能完全控制别人的“他生符”、暂时提升修为的“大造化符”。还有那叫江焰朝思暮想的“心剑”,宗门里无人在造,也不知道它们来自何处,好像就是戴明池施了法术,这些宝贝便凭空出现在了符修院。   这几样符箓依石清响此时的地位都能搞到手,他也确实曾把它们拿在手里仔细研究过,甚至触发了观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石清响由此断定,符图宗的符箓是一门完整高深的传承,这门传承除了在一宗之主戴明池的脑海里保存着。大约就只能去符图塔里寻找了。   符图塔里不会如此简单,总有什么是他和红笺不知道或者说尚未发现的秘密。   一旁的红笺显然与他想到了一起,石清响突觉她身上灵气波动了一下,应是红笺悄悄施展了什么法术。   红笺施展的是“凝神注目”,她也在努力地寻找线索。   如此直到上了第七层。红笺目光一凝,她在一个法阵里发现了封禁符,有需得封禁的东西,是什么呢?   石清响脸上黑气涌现,他停下来,对红笺道:“扶我一把。”   红笺面露紧张之色,扶住了石清响。急问:“可是不舒服?”   石清响道:“有些头晕。”   两人在这层磨蹭了一阵,继续往上去。   “上古仙文”供在最顶层,越往上走,摆放的符箓越少,十五层往上每一层只有一张大桌案,桌案上合放着两三张符箓。而法阵和封禁符越来越多。红笺没办法和石清响交流,就这样扶着他,逐级登上了顶层。   两人终于在符图塔里看到了玉简,说是“上古仙文”,其实都是修士所创。至于留下这些文字的古修士最终有没有成为真仙,那只有天知道了。   他们留下了这些符号,却没有把神念一起附上,乃至后人只看这零星的记载,已经无法知道这些古怪的符号代表什么。   曾有符图宗的某代宗主好事,研究过符图塔里保存下来的“上古仙文”,最终得出结论,这应当只是哪位修士记录下了当时他身边发生的大小事,里面或许有些秘密,但既不是功法,也不涉及传承,除了满足好奇,实在没有什么大用。   正因如此,石清响才会向戴明池开口,得以顺利进入符图塔。   二人需得将那些上古仙文原样记下,然后保存到新的玉简中,以便出塔之后交给众元婴们识别。   红笺记忆着这些古怪的字符,不由地想起十三岁那年的寰华殿,化神收徒的第二场,戴明池便是由这里面拿出了一小段考他们,以此判断谁的资质好,不,也不光是资质好的问题,他是要找人去魔修那边盗书,故而要挑背书背得快的。   她到现在还能依稀记得当时那玉简上的“天书”,然后在上古仙文中把那段找了出来。   这个活儿不着急,石清响歇着,红笺慢慢地做,过了大半天时间,红笺道:“差不多了吧。先记这些,你身体不舒服,咱们不如先回去。”   石清响点了点头,这半天他的神识在塔中逡巡,一直没有收获,不如两人先回去商量一下,等以后再来。   符图塔共计二十五层,若将摆放在一起的符箓算做一种的话,共计有两百五十七张不同种类的符箓。   这个数与石清响所知相差无几。   只是一张符箓的刻画之法未见,更不用说完整的传承,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但凡是符箓,哪怕最珍贵的“心剑”,符图宗里也有不少人手头儿就有,何必像塔里这样,摆下如此大的阵仗。   看来不想办法毁掉封禁符,破开法阵,是找不到答案了。   两人并肩下塔,下到第二十一层的时候,石清响脚下突然顿了顿,红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这层桌案上摆放的符箓赫然较之前两人来时多出来了一张。   红笺只觉沿着背脊涌上了一层寒意。   符图宗那些珍贵的高阶符箓果然是在符图塔里制造的。   这个谜团解开,随即另一个疑问涌上了红笺的心头:是谁在制造这些符箓?   她眼睛看不到,神识也毫无感觉,难道那法阵是幻阵?可即使是幻阵,符箓也不会凭空多出来,这塔里还有别人?   是什么人甘心隐姓埋名一直住在塔里,为符图宗制造符箓?   石清响加快了下塔的脚步,红笺紧紧跟上,符图塔里情形如此怪异,两人需得赶紧离开,好生商议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层一层,沿阶而下,两人很快到了最底层,像第二十一层的情况再没有出现。看来也就是二人在塔里呆的时间比较长,凑巧赶上那一层的人新做成了一张符,否则还真是无从知晓这秘密。   庄豫一直在符修院里等着,见两人终于出来,松了口气,离远笑道:“石师弟,忙完了么?那我去请师叔祖关塔了。”   石清响点了点头,问他道:“二师兄,最近一次打开禁制,是谁进塔?”   庄豫吓了一跳,悄声道:“进塔?是不是塔里有什么不妥?”戴明池不在,若是符图塔里出了事,那他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他随即回过神来,又道:“不可能啊,若是有事师父早该知道,还会在无尽海逍遥?”   石清响微微一笑,脸上黑气隐现,叫庄豫不敢直视:“师兄别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   庄豫才不相信他这是随便问问,不过石清响他不敢得罪,压低了声音道:“两位师叔祖奉命,是会隔段时间进去瞧瞧的,师父他老人家是化神,你知道这些禁制对他丝毫不起作用,若是回来了,当然要进就进,我等也不可能察觉。”   石清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师兄相告。”   他回首对红笺道:“萧萧,咱们走。”   红笺对庄豫展颜一笑,匆匆跟着石清响而去。   庄豫望着二人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美人为什么会看上怪物一样的石清响,还不是他有本事讨得了师父的欢心。这本事若是有功法传承,他还真想跟着好生学一学。   红笺和石清响回到星汉殿,两人去了这么久,不管江焰还是“宝宝兽”都等急了。   江焰连声问道:“怎么样?可知道‘心剑’那张符是怎么做出来的?”   石清响神情有些凝重,道:“阿焰,我们这次去有了些发现,但没有找到传承。别着急,先把上古仙文给你师伯他们送去吧,符图塔咱们再商议。”   江焰走后,石清响十分肯定地对红笺道:“符箓的传承肯定在塔里,并且你也看到了,塔里有人在制符,看样子所有高阶符箓都是在符图塔里制作的,每隔一段时间,那两个看塔的修士会进去将作好的符箓拿出来。”   “可是有封禁符在,我们有任何的动作都不可能避开戴明池。”寰华后殿里的封禁符是红笺亲手毁去的,她对这东西深有体会。   “做好准备吧,眼下这所有的事,都要着落在戴明池和季有云那一战的结果上,我觉着季有云马上就该动手了。”   ps:   周末愉快。   本想把答应大家的加更兑现了。不过今天过得一言难尽。   心渔很不舒服,去睡了。   ☆、第三百零七章 反目   红笺自苦修部小神殿返回道修大陆的时候是三月底,五月中旬她拿到丹鼎宗传承与石清响等人在杨佛的洞府重聚。   六月初红笺和石清响进入符图塔,可惜收获甚微。   六月初九,赫连等人在烈焰峡谷试设隔绝之阵,大获成功。   初十,在红笺的安排下,石清响与赫连永秘密见面,这次见面石清响不再以何风为掩护,他的真实身份令赫连永大为震惊不解,不过有红笺在,石清响很快取得了赫连永的信任。   同日,陈载之返回丹崖宗。   六月十二,石清响收到戴明池召唤,赶往海上神宫。   戴明池先过问了上古仙文的研究进展,又关心了一下石清响最近修炼《大难经》的情况。   这些问题都是次要的,戴明池将石清响找来,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准备对季有云动手了,想要听一听得意弟子有什么建议。   石清响自是赶紧拍了戴明池一通马屁,表示师父修为天下第一,实力冠绝古今,那季有云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师父看在当初的交情上一直容忍他,姓季的仗着《大难经》便敢明里暗里和师父对着干,不给他些教训,只怕是要养虎为患。   戴明池拿定主意,还未等他付之行动,季有云那里竟抢先有了动作。   戴明池远在极北冰川监视季有云的分身突然殒落,由受到攻击到这部分元神彻底消逝只短短一瞬,戴明池全无防备,骤然受袭连还手都不曾,只知道攻击他的是那条妖兽神魂“吞噬”。   戴明池勃然大怒。   在他看来,那条妖魂的实力虽然勉强够得上化神,但厮杀全靠本能,季有云虽然指挥得了它,但那迟钝的反应在戴明池看来破绽百出,更不用说他真正要宰杀的季有云修为只有元婴后期。简直不堪一击。   季有云胆敢捋他虎须,害他失去分身实力受损,莫不是以为他到现在还会像当初在丹崖宗的时候顾虑着《大难经》不会翻脸?   戴明池虽然生气,却没有气昏头。季有云突然挑衅,必有所恃。眼下能同他商量的只有徒弟石清响。   他将情况同石清响简单交待两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同之前与我作对的那些小贼一样,藏起来自此销声匿迹,叫我找不到人。”   “只是藏起来还好说,师父莫要忘了那消失不见的上古灵泉,他突然对师父的分身出手,只怕是再也忍耐不住,要将灵泉拿出来炼化了。师父,事不宜迟。不如让徒弟陪着您一起去吧。待您除去了季有云,徒弟便顺势接掌炼魔大牢,以《大难经》甄别他的党羽,将他的珍藏全部找出来。”石清响趁机自告奋勇。   戴明池心情这才好了些,哈哈一笑:“好。师父先去。别叫那贼子跑了。你也快着些,虽说你是元婴了,不过就你这身体,师父还真是放心不下,小心点,不行就多带点人。”   石清响虽说要陪着他一起去,但化神行动起来那是何等神速。极北冰川转瞬便到,戴明池急着赶去,不能带石清响同行,他知道这弟子近期招揽了不少散修,随口叮嘱了一句,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海上神宫。   石清响自海上神宫出来,立刻给红笺和赫连永各发了一道传讯符,送出消息之后,他放出飞行法宝,全速赶往极北冰川。   季有云这一突然出手。打乱了石清响的从容布置,眼下收网稍显仓促,但再想有更多的筹划,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要想两个祸害一战间同归于尽显然不切合实际,石清响不敢抱这等奢望。   戴明池和季有云决裂,能趁机除去一个的话,不管是从下一步的大局考虑,还是为满足红笺和灭云宗等人的心愿,他都希望接下来是那季有云的死期。   不过季有云是石清响前世最大的对头,他太了解这个人,没有把握狗急跳墙的事季有云不会去做,如今悍然动手必有依仗。   前世季有云可是季戴之争的胜利者,这一回,有了自己的加入,戴明池是否真能顺利斩杀季有云,而不是落入他的圈套?   戴明池修建海上神宫便是为了就近监视季有云,故而石清响赶到炼魔大牢的时间也只比戴明池晚了一个多时辰。   石清响人还未到,戴明池就已发觉,无它,戴明池自分身被杀到亲自赶来报复不过抬脚的工夫,即使如此,还是失去了季有云和妖魂“吞噬”的下落。   这一个时辰戴明池已把方圆千里天上地下搜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丁点儿线索。   炼魔大牢的看守已经被戴明池全部拿下,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将季有云这些手下拍成齑粉,只等石清响来了交给他审问。   石清响一见到戴明池,便感受到他身上那叫人窒息的气势,意识到他正处在暴怒失控边缘。   石清响既没有火上烧油,也没有出言安抚。   戴明池居高临下神情冷冷问他:“你说该怎么办?”   石清响冷静地道:“师父放心,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把他找出来。”   十年来戴明池对石清响言听计从,越来越依赖。正因如此,当他突然受挫,第一个想要迁怒的人就是石清响。   石清响这个斩钉截铁的态度叫戴明池收起了火气,意识到这么拿他撒气大是不该。不过话也说了,脸色也给了,石清响又答应得痛快,他也就不再转寰,等着看这弟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石清响立时进入炼魔大牢,自看守到犯人,逐一审问。   季有云这些年网罗的手下都是寿元将近的元婴,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个个老奸巨猾,眼见戴化神突然翻脸,都抢着将自己摘脱干净,说什么的都有。至于那些犯人,来历更是五花八门,一听说炼魔大牢翻天易主,有哭的有骂的,吵得人头疼。   石清响不得已,几乎每一个都需得用上《大难经》,以防遗漏重要线索。   炼魔大牢里没有灵气,不一会儿他便真元耗尽,全靠丹药撑着,看上去神情疲惫,好不辛苦。   戴明池在旁观看了一阵,难得良心发现,出手将炼魔大牢的位置向南挪了数十里,以便徒弟的真元可以及时得到恢复。   大半天之后,接到消息的符图宗弟子匆匆赶到。   这些人都是石清响的手下,拜见戴明池之后迅速接管炼魔大牢。   石清响向戴明池请示之后,命令诸人立刻给各大宗门送信,并传令整个大陆的修士,捉捕季有云!   罪名都是现成的,当日修建炼魔大牢本是为了关押魔修,减少杀戮,督促他们洗心革面重新作人的善举,谁知这权利被季有云窃取,他利用大牢打击异己,与魔修勾结,将大批道修甚至各大宗门弟子关入大牢残害,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   这些事并不是凭空捏造,一桩桩都有真凭实据。   戴明池很是满意,搞臭了季有云,他觉着总算出了口恶气,却不知道自从三十年前丹崖宗巨变,他每隔几年便要主导这么一出某某与魔修勾结的闹剧,全大陆修士不过因他是化神不敢吭声,如今他同季有云反目,谁还会想着要去看一看季有云犯的这些事是真是假。   在石清响的强力推动下,凭借戴明池的威名和符图宗的势力,季有云很快在道修大陆名声臭不可闻,一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符图宗这边闹得欢,季有云却始终毫无动静,就好像这个人已经离开了道修大陆一样。   对方这个反应,叫戴明池隐隐觉着不安。他觉着季有云肯定是藏在哪个老鼠洞炼化上古灵泉去了。   他揪不出季有云,只能催促石清响。   石清响也确实未叫戴明池失望,未足半月便有了重大发现。   他以季有云亲信手下为媒,施展《大难经》,在距离原炼魔大牢不远的冰川海底发现了一处秘密所在。   那地方虽然藏得巧妙,又设有自毁法阵,但化神出手,一切都不是问题,戴明池轻而易举便破门而入,将里面存放的宝贝搜刮一空。   那里面不但有许多奇珍异宝,连戴明池都叫不上名字的灵草材料,更有百多颗续命丹。   戴明池欣喜若狂,当下便在其中拿出三颗,赏赐给了陪他前来的石清响。   石清响自是表现得感激涕零。   戴明池深觉和季有云这脸翻得太值得了,他虽然离大限还早,但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就算日后石清响能帮他找到神殿,续命丹最终派不上用场,这么神奇的东西掐在手里,就掐到了许多人的命脉。要不然季有云怎么会引诱得那么多老家伙给他卖命?   想到此,戴明池望了石清响一眼,道:“这些年我与你虽为师徒,实际情同父子,你放心,有我在一天,自会保你安然无恙,道魔同修并不一定便成不了大道。”   他顿了顿,觉得眼下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杀掉季有云这个后患,道:“你来想个办法,引季有云出来,为师要取他的狗命!”   ☆、第三百零八章 季氏家庙   石清响何尝不想引季有云出来。   他沉吟片刻,恭声问戴明池:“师父可担心将发现续命丹的消息传之天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戴明池傲然反问:“麻烦?会有什么麻烦?”   石清响笑了:“也是,对他人是麻烦,对师父而言,还远远称不上。那徒弟便放胆去做了。”   不出几日,化神戴明池在极北冰川获得续命丹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道修大陆。   戴明池以为石清响如此做,是为了刺激季有云逼他露面,实际上石清响也确在刺激季有云,算上这个地方,季有云已经损失了两处炼丹藏宝的所在,损失到在其次,这是石清响下给季有云的战书,意为:学了《大难经》的人出现了,你敢不敢来?   要说什么对季有云吸引最大,值得他去冒险,大约只有《大难经》了。   若说这诱惑还不够大,石清响又帮他添了点筹码,由续命丹引起的轩然大波还未平息,又有传言称,季有云出现了,意欲趁戴明池不在,偷袭符图塔。   想一想,眼下这局势,那季有云还是颇有可能杀去符图宗报复的。   不过戴明池并不打算被季有云牵着鼻子走,他和石清响商量之后,秘密给留守符图宗的南宫久、梅杞等人下了严令,调集宗门内所有元婴,外松内紧,一旦季有云出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留下他一刻钟,有一刻钟的时间足够戴明池自极北冰川杀回符图宗。   但当着外人戴明池却表现地如临大敌,他甚至还施了个障眼法,好似自己已经赶往符图宗,留在极北冰川的只是他的化神分身。   戴明池准备停当,只等季有云上钩。   他甚至想,若换成是他。面对如此局面,错将真身当做化神分身,那是肯定不会放过这等削弱敌人的机会,季有云想必也是如此。他修为比自己差那么多,便是用《大难经》来推算,谅他也分不清真身假身。   季有云十分沉得住气,又是十几天过去,依旧没有动静。   石清响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又有了重大发现。   一个跟随季有云多年的看守供述,当年天魔宗突然来犯,众人措不及防,炼魔大牢被攻克,季有云闻讯自天幕赶回。招集旧部,重建炼魔大牢。   当时因为巩腾发不见了踪影,他得以与任琛陪在季有云身边,季有云跟着妖魂直接下到深海,在一处破碎的石牢里找到了三具尸体。其中有一人便是季有云的兄长,被季有云斩断双腿,一直关在炼魔大牢里。   季有云当时情绪颇有些反常,他和任琛都不敢多嘴。   季有云出手,将巩腾发和丑鬼丁琴的尸体挫骨扬灰,只留下了季有风,他命令两人想办法将季有风自断肠锁上取下来。跟着他走。   三人在水下漫无目的走了好一阵,季有云好似才回过神来,自任琛手里将尸体接了过去,打发两人离开。   按照此人的记忆,石清响顺利找到了那片水域。   依他的经验,方园搜寻不过数里。便发觉有异。   其实就是石清响发觉不了,戴明池也会帮他,不用他出手,跟随而来的戴明池已经施法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这是石清响前世不曾听说的地方,季氏家庙。   这里停放着季氏一族历代祖先的灵柩。季氏虽然人丁不旺,但先祖曾为商倾醉挚友,助他进入蜃景神殿,自己却被魔修所害,商倾醉引为一生遗憾,对他的后人全力提携,这季氏家庙也修建得高大雄伟,金碧辉煌。自外边看上去像水晶宫一样。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戴明池垂涎《大难经》,不要说季有云那厮的列祖列宗,就是商倾醉复生,也不会令他有丝毫敬畏之心,他大步走进庙内,长声笑道:“这地方不错,你发现了么,这庙里有灵气。哈哈,咱们来瞧一瞧,季家先人陪葬的都有哪些宝贝,会不会有《大难经》?”   话虽这样说,戴明池自己也知道,陪葬的宝贝或许有,只是《大难经》连季有云自己也没有学齐,肯定不会在季家家庙里找到。   不管怎样,能找到这等地方然后放肆一番,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这季氏家庙布局到没有什么特别,正殿供奉神位,摆放香案火烛,戴明池进来之后神识遍布整座家庙,在季氏先祖的灵位前站定,望向悬挂于对面墙壁上的四幅画作。   这四幅画不知是谁人所作,历经数千年不腐,画上不管人还是背景都活灵活现,细致到一草一木甚至衣裳的褶皱纹理纤毫毕现,望得久了好像里面的人活过来,只需前进一步便能迈入画中接触到他们一样。   戴明池急着去后殿停棺之所,几幅画画得再好,也不是什么宝贝,本不会令他为之停下脚步,但现在他却被最后一幅画吸引了注意。   仙云缭绕间,一座水上宫殿若隐若现。   朱红殿顶,漆黑的外墙,大殿看不出是由什么材质建成,海面上白色的灵雾蒸腾,宫殿的下半截全部淹没在雾里,但看画的人自会生出一种那宫殿其实是飘浮在空中的感觉。   这幅画,大殿只是背景,近处有两个人对峙,其中一人在其余三幅画上也都有出现,明显是堂上供奉的季家先祖。另一个人肤色发乌,披头赤脚,模样凶狠丑陋,身上盘踞着一条双头巨蟒。   此情此景若叫红笺一看,便会知道画的正是季家先祖当年遭遇魔修,遇袭身死,并且失落《大难经》的那段往事。   戴明池慨叹:“蜃景神殿原来是这等模样。清响,为师日后能不能进入蜃景神殿,还需看你的本事。”   石清响回应:“师父放心。”   戴明池这才又看了看前面的三幅画,第一幅画面中背景一片昏黄,好似鸿蒙初开,又像是大陆即将碎裂之前,黑色的劫云在天上翻涌,里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那人五官模糊,单手前伸,在他的手掌下方,明显年轻许多的季家先祖手捧一卷经书,神色恭谨。   很明显,这幅画讲的是季家先祖得到《大难经》的经过,看上去颇有些仙人所赐,受命于天的神圣意味。   戴明池对之嗤之以鼻:“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第二、三幅图没什么好说,分别是季家先祖与商倾醉相识,把酒言欢;以及两人联合了众多道修除魔卫道的情形。   戴明池不再细看,大步往停放棺木的后殿而去。   石清响的目光却仍停留在那第一幅画上,他在想:“真应该带红笺来看看这幅画。叫她来亲眼确定一下,画里这情形是不是无名天道宗的人在传功,画上这结界马上就要碎裂了,之前不知有没有人进入过,但季氏先祖必定是最后一位传人。若真是如此,八部真传,《大难经》独成一部,这部经书已经三具其二,剩下季有云手里那部分他给了卷假经,等我慢慢想办法辨别就是了。这还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红笺虽然伪装成萧萧也算天衣无缝,不过这次是近距离接触戴明池,石清响不敢叫她冒这么大的风险,此时她正跟着赫连等人,藏身在距此不远的隔绝之阵中。   石清响在这季氏家庙里有所发现,不由得就思念起她来。   季氏家庙的后殿不及前面明亮,正中案桌上摆放着十几块牌位,戴明池并不关心季家都曾经有些什么人,径直来到那些灵柩前。   巨大的黑色棺木隔绝了神识,即使是戴明池隔着那层棺材板也无法确定棺材里边的情形。   戴明池心念微动,吩咐石清响:“你靠后些!”   戴明池想要打开这些棺材看看里面的情形,至于被打扰的死者精通《大难经》,那根本不为他所顾虑。   不要说季氏先祖不是寿终正寝,就算是,也料到会有人来开棺,季氏全族一个化神没有出过,戴明池根本不信他们会有什么手段对自己形成威胁。   石清响依言后退,戴明池施法幻化出一只金色大手,凌空抓起了眼前这一具棺材的上盖。   棺材里只躺着一具无头枯骨。   棺材摆在首位,加上尸体无头,应该便是那位死于魔修之手的季氏先祖。   戴明池神识入棺一扫,确定这棺材里确实没有任何的法器法宝,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他丢下那棺材盖,又接连将后面的几口棺材打开,诧异地同石清响道:“难道这季家留有规矩,法器法宝一律不陪葬么?”   石清响猜测道:“也有可能是早被旁人取走,咱们来得迟了。”   戴明池闻言一怔:“嗯?”谁会来得比他更早?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季有云?季家有这不肖子孙,真不知祖宗作了什么孽。”   棺材已经开得差不多了,戴明池却还一无所获,这令他十分不满,他和石清响的目光同时落到了最后两口棺材上。   季有云未死,棺材肯定是空的,戴明池道:“那咱们就看看他是怎么对待自己兄长的吧!”   ☆、第三百零九章 战!   对于最后的两口棺材,戴明池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他施法抓住了棺材盖,猛地向上一提,棺材盖飞了出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由棺材一角露出来的灰褐色衣衫,戴明池和石清响神识先探进棺材里,立时便意识到事情不对。   棺材里躺着的人衣着整齐,身体完好无损,面目栩栩如生,不,这躺在棺材里的根本是活人。   这哪里是季有云十年前死在冰川海底的兄长,分明是季有云本人!   不等两人做出别的反应,棺材里的季有云突然睁开了眼睛。   目光冰寒,带着呼之欲出的杀意。   戴明池当机立断,手指虚抬凌空一点,一道浑黄的光束抢先自他指尖射出,瞬间便到了季有云的胸口。   化神的秘诀在于领悟五行转换的法则,戴明池早在十年前便已经触摸到晋阶化神中期的瓶颈,这一指虽然仓促,却已经兼具了金的锐利,土的混沌以及火的爆烈,单看光束行进轨迹隐隐搅动了空间的稳定,端的是非常历害。   可戴明池自己却不这样想,几乎是出手的刹那,他便猛地醒过神来,暗道一声:“糟糕,我怎的使了这招?”   以前季有云老老实实跟在戴明池身边任他驱使,后来戴明池居高临下窥探季有云,试图找到《大难经》,长久以来戴明池从未把季有云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也就忽略了季有云所修功法的与众不同之处。   果然季有云不惊不惧成竹在胸,一手撑着身体自棺材里半坐起来,另一只手轻轻一招,戴明池发出的这道法术便被他收了去。   石清响远远望见这一幕不由地目光一凝。   季有云消失的这段时间修为大增,他晋阶了。   季有云晋阶虽然令戴明池恨得牙痒痒,但他断定是季有云这些日子躲在季氏家庙里炼化了丹崖宗的上古灵泉,故而未表现得如何意外。   但石清响却知道,上古灵泉还好好的藏在丹崖宗。这季有云有古怪!   此时再说什么也晚了,戴明池知道对方收走了自己的法术,立时便会还以颜色,季有云本身的法力加上自己适才送上的大礼。他虽与自己隔着等阶,这一下只怕也不怎么好对付。   戴明池不敢再有丝毫大意,连忙祭出一张“大造化符”。   果然这符箓刚发挥作用,季有云的回击便到了,同样的一道光,却比戴明池适才法术明亮了不少,戴明池轻易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金、火、土三系能量,以及季有云参杂进去的大量水真元,这叫他不由地心生骇然:“这等祸害必须早早除去,若是给他化神。那还了得!”   在“大造化符”的作用下,戴明池祭出防御法宝,他身前突然多了一个洞,这个洞刚出现时只有铜钱大小,恰挡在金光前面。气流飞旋,那道光一触及到洞口顿时碎裂成万千点细碎的光影,被卷入洞中。   那洞越来越大,足足长到海碗大小才把这道光消化干净。   戴明池脸色有些不好看。   季有云已经自棺材里坐了起来,神色平静。   戴明池觉着反正要杀他了,也无需再废话,距离这么近。更不迟疑,右手五指张开,抬手冲着季有云抓去。   这一抓,距离着季有云明明还有些距离,但自戴明池掌心里突然涌起一团青气,季有云眼尖地看到那青气中似有符箓一闪。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自青气中钻了出来,到了自己面前。   巨大的头颅,青幽幽的眼睛,季有云心中泛起一股寒意,他的人攸地自棺材里消失。瞬移到了丈许开外。   那怪兽失去目标,滞留在半空,下半身还藏在戴明池的掌心里,戴明池手掌轻挥,怪兽俨然重新得到了命令,毫不停滞地向季有云扑来。   趁着这点间隙,季有云试着以“万流归宗”收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那怪兽丝毫未受到影响,他对此极有经验,立刻便判断出这是妖兽魂魄。   那团青气里不知聚集着多少只凶兽妖魂,戴明池在对付刑无涯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这些妖兽之魂明摆着是戴明池杀掉刑无涯得到的收获。   季有云一退再退,躲在远处观战的石清响见状不由皱了皱眉。   他太熟悉季有云了,季有云这个状态叫他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吞噬”呢,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把妖魂“吞噬”放出来,而不是被戴明池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突然间石清响脑袋里灵光一闪,他觉着自己大约找到了季有云躲在宗庙里突然晋阶的原因,季有云把“吞噬”炼化了。   一股寒意涌上石清响心头。   不等他有别的动作,这场由化神主导的生死之战竟似要接近尾声,戴明池掌上凶魂飞到了空中,季有云的周围渐被青气笼罩。   这些凶魂混杂在一起已经看不出本身,充满了暴虐之气,渐渐纠缠住了季有云,季有云一直没有拿出法宝相抗,他的瞬间挪移距离越来越近,似是对之一筹莫展。   青气翻涌,在季有云身旁突然化形为一只长角尖牙的凶兽,丈许长的尾巴悄无声息向他卷去。   季有云不等凶兽卷到再次施展了瞬间挪移,经过这半天他的周围充斥着一种怪异的浑浊粘稠,以致这次瞬移距离原地只有尺许,几乎就在戴明池伸手就可触及到的地方。   戴明池嘴角露出一丝嘲意,手掌拍出,喝道:“裂!”   他手掌的中指食指间夹着一张光华流转的符箓,季有云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被这一掌拍个正着,符箓随即腾起一阵烟雾化为了灰烬。   戴明池手掌完好无损,但被他拍中的季有云却像一件被拍得粉碎的瓷器,呼叫不及,挣扎无用,连血都不见飞溅出来,身体应声碎裂,残块湮灭在了烟雾中。   死了?   戴明池顿觉松了口气,不知为何,这季有云令他潜意识里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人死如灯灭,管你会《大难经》还是有什么其它的门道,都不能再作怪。   可戴明池心神只是这么一松懈的工夫,便惊觉背后有异。   事起突然,他竟不及躲避,接连被法宝自后面击中,按说他再没有防备在这季氏家庙里真元也是始终遍布全身,单只这防御,已不是元婴的法力能打破,全大陆只他一个化神,戴明池正是觉着自己于不败之地,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可令戴明池毛骨悚然的是,攻击到他的不知是什么法宝,第一击便将他的护体真元击溃,第二击更是狠狠地嵌入他的肉身,若不是“大造化符”效果未灭,只这一下他便被穿体而过,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直到这时,他才听着石清响惊呼一声:“后面!”   石清响到不是有意拖延,好叫戴明池吃个大亏,实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他预想,等他看到,再喊出来,提醒戴明池已是不及。   戴明池杀死季有云之地恰离着最后一具棺木很近,并且戴明池正背对着那棺材,那边季有云一死,戴明池背后的这具棺材突然无声飞起,一条似真似幻的模糊身影凭空出现在了戴明池身后,跟着法宝便飞了出去。   石清响看得清楚,这个如鬼似魅突然出现的人赫然亦是季有云。   又一个季有云!   那死的那个……   石清响但觉心脏骤然缩紧,他立时便明白了,死的那个也是季有云,是他的元神分身,难怪由始至终未见他祭出过一件法宝。   季有云躲在季氏宗庙里炼化了妖兽“吞噬”,竟然连升两阶,一举踏入化神之境。   他虽然境界未稳,却有多年修炼《大难经》的根基,若是同戴明池堂堂正正比拼一场,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可他却假装元婴,不惜损失一个元神分身,误导得戴明池失去警惕,一举偷袭得手。   元婴圆满的季有云已经很难对付,这踏入化神境界的季有云叫石清响恍惚觉着时光倒转,往事一幕幕俱都回到眼前。   两害相权取其轻,戴明池和季有云拼命,石清响自然希望活下来的人是戴明池,可事态急转而下,他插不上手,眼看这一战戴明池就要一败涂地。   戴明池也意识到大事不妙,在那法宝第三次击中他之前,他于原地消失,出现在前后殿之间的过道上。   真元在迅速弥补戴明池身体遭受的巨创,可此时说死里逃生为时尚早。   果然他刚站定,季有云便已现身,这一次季有云动用的是神识攻击。   此时季有云神识之强即使是戴明池也不敢直撄其锋,戴明池顾不得恋战,祭出防御法宝打算抵挡一阵,自己好赶紧逃离。   谁知那铜钱大小的黑洞刚刚出现,戴明池突觉识海中被谁猛力拉扯了一下,险些失去对法宝的控制。   黑洞萎缩至肉眼难辨,无形气浪席卷而至。   戴明池不再躲避,元神出窍相抗,他被季有云打得几无还手之力,此时情急拼命,终于露出了狠厉悍勇的一面。   ☆、第三百一十章 最后知道真相的……   戴明池元神出窍,在肉身上空形成了一个清晰的人像,周遭气流翻滚,人像发出一声刺耳尖啸,登时便将季有云的神识攻击冲溃。   季有云脸泛铁青,五官看上去有些扭曲。   他身上的灰褐色衣袍高高鼓胀起来。   刚刚晋阶化神,境界未稳便损失了一个分身,也就是季有云,换做他人非一下子跌落回元婴圆满不可。   不过能出其不意重创了戴明池的肉身,这个交换实在是太值了。   季有云哪能错失这大好机会,元神的较量正中他下怀,当下气沉明堂,洞开紫府,一个稍嫌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戴明池元神前扑,带动得虚空隐隐震荡,两侧过道开始向外坍塌,他要一鼓作气将季有云那不甚稳定的元神冲散。   但这个时候,一个叫戴明池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季有云的元神突然幻化做近乎透明的一团,将冲过去的戴明池整个儿包裹住。   戴明池只觉眼前一黑,六识隔绝,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被吞噬的感觉。   “吞噬”!   戴明池后知后觉,终于想起了先前为季有云镇守炼魔大牢的那条妖魔神魂。   季有云将它炼化融合,不但自己升至化神境,还拥有了那条妖魂的能力。怪不得季有云的元神面目模糊,这透明不但是因为他境界不稳,还因为他兼具了妖兽“吞噬”的特征。   现在的季有云还是季有云么?   戴明池哪有时间细思这个问题,他的元神正受着侵蚀,不赶紧想办法冲出去,他这堂堂化神便会成为“吞噬”的补品。   季有云的弱点……对了,季有云畏火,他那该死的法术能吸走水、木、金、土四系真元,唯独奈何不了火真元,季有云怕死。招揽的老家伙里面一个火灵根都没有,他还将火灵根修士抓进炼魔大牢里做实验。   这些事情戴明池都很清楚,他是金灵根,金火本相克。但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被围困的元神当即施法。   “铁汁业火”,他要叫季有云和那头妖兽一齐尝尝神魂被烧的滋味。   这道火系法术刚放出去的时候,戴明池的确觉着被困的元神有了些松动,但他随即听见季有云冷笑一声,“铁汁业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围亮起来的大片白色火焰。   戴明池不认得这火,却能轻易分辨出白色的火是由水、木、火三系真元组成,这火焰看上去十分妖异,而他的元神被紧紧裹住无处逃避。这令戴明池在巨痛中生出一种对方是想要将他烤熟了再吃的错觉。   原来季有云此次晋阶化神,他那功法也同时升级,如今竟连火真元都能吸收了。   还有什么办法能打败他?   戴明池十分绝望,难道只剩下自爆一途了吗?元神自爆虽然不像元婴、金丹修士那样必死无疑,可也是亡命一搏。只怕自爆之后他实力大损,却仍脱离不了季有云的吞噬,那他可就彻底完了。   曾几何时他算计了同为化神的刑无涯,打得对方全无还手之力,而今他自己终于也尝到了这等滋味。   就在这时,自后殿找来的石清响终于远远地发现了二人。   戴明池和季有云之间隔了数十丈远,灵气氤氲。真元肆虐,二人呆立着不动,面目都有些模糊,戴明池先前所受巨创应当已经修补得差不多了,但在两个人的头顶上空只有季有云的元神。   说是季有云的元神,只有那张脸还能看出是季有云的五官长相。身体是巨大的一团,虽然呈现出季有云衣袍的那种灰褐色,上面却泛着微微的光晕。这些叫石清响清楚意识到他面对的不但是季有云,还有妖兽神魂“吞噬”。   那一团浑圆的元神在空中不停地翻滚扭曲,像是里面有个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欲出。   不用问。必是戴明池的化神无疑。   石清响见状毫不犹豫施法,身上肌肤迅速被黑色纹理所覆盖,而后他积蓄法力,抬手一点,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线直奔季有云呆呆站着的肉身而去。   这是“光阴箭”,相隔百丈远季有云便感觉到了威胁。   一道真元屏障在季有云身后竖起,“光阴箭”打在上面,击起一圈圈涟漪,最终消失无踪。   就化神元婴之间那巨大的修为差距而言,这是必然的结果,但季有云却受到了打扰,浮在上空的元神掉转头来望向石清响,目光狠厉。   受困中的戴明池突然觉着季有云的元神莫名有了一丝松动。   他六识被隔绝,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何事,却意识到这是死里求活的大好机会。   戴明池当机立断,正与季有云纠缠的元神“轰隆”一声爆裂开来,这是自损一万伤敌八千之举,万点元神之火携带巨大的能量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束缚他的壁垒,季有云的元神避之不及,被轰了个正着。   一时间季有云只觉天地间充斥的都是亮白刺目的光。   他的元神还在全力吞噬,只多撑了一息,浮在上空的怪物便像吹了气一样急速变大,终于“砰”的一声巨响,肚子碎裂开,里面汹涌的气浪直冲云宵,一时满天飘的都是元神之火。   点点元神之火一得自由便如流星赶月,往各自的肉身里聚集。   戴明池和季有云的眼睛几乎是同时恢复了神彩,但此时两个人的情况却有着天壤之别。   戴明池内外皆虚,几乎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他一看季有云的模样便知道对方元神虽然亦受到了重创,但却在刚才的爆裂中保全了大部分,此时有没有一战之力不好说,要杀自己还是轻而易举。   好在他的好徒弟石清响正拼了命地攻击着季有云,逼得他腾不出工夫痛下杀手。   想来方才也幸得他不畏惧季有云,这般出手,才换了自己有机会脱身。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戴明池憋足了真元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经落在了石清响身边。   他此时但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指望石清响这元婴初期断后显然不现实,故而他还是逼出余力,祭出了最后两张保命符箓,试图将季有云挡上一挡,口里招呼石清响:“走!”   石清响看出来戴明池已是强弩之末,一把将他扶住,默念法诀施展瞬息移动,接连几个出没,自过道里消失不见。   季有云脸色铁青,能算计到不可一世的戴明池,并且打得他一败涂地,可谓是季有云生平最得意之作,只要能彻底除去戴明池,整个道修大陆再没有人敢对他说个“不”字,叫他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心甘情愿。   如今他拼着元气大伤,只差最后一击便可永除后患,留下戴明池的真身,怎么甘心被个元婴初期的小子跳出来横插一脚,将人救走?   故而季有云一摆脱了戴明池为他设置的些许障碍,便硬撑着元神的伤气急败坏由后追去。   戴明池此时极度虚弱,不要说化神的强*力,他连像石清响那样瞬息移动都做不到,需要石清响的搀扶才能站住。这种滋味他几百年都没有尝到过。   戴明池看着徒弟不惜真元施展着瞬息移动,带着他拼命地逃,心下不禁感慨:纵横一生,没想到在季有云身上栽了个大跟头。这一次伤得这么重,不知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季有云那厮虽然也受了伤,但无疑是比自己轻得多。他不会善罢甘休,符图宗是不能回了,海上神宫也不敢保,逃掉之后应该去哪里暂避呢?   另外这两处也不能便宜了季有云,尤其是符图塔,他打定主意,一待自己安全了,便立刻命石清响赶回符图宗去。   这时候石清响已经逃出了季氏家庙,带着他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戴明池无法动用神识,不知道季有云是不是已经追来,只能指望着石清响速度再快些。   说起来石清响今日显露出来的实力真是叫他有些刮目相看,无论身体还是神魂,甚至方才攻击季有云的法术,都不像个元婴初期,平日只看他病得要死要活,没想到道魔同修还有这等好处。   戴明池正如此想着,却见前方水花翻涌,海水向两旁一边,中间冒出一个女修来。   这女修年纪不大,哪怕以他的眼光来看,也算得是个美人儿。   戴明池正觉惊诧,听得身边石清响和她打招呼:“来了?”   红笺应道:“闲着没事随便逛逛,你们跑什么?咦,这不是戴宗主?”   这女修认得自己,和石清响很熟悉,是了,她是石清响招揽的手下,还曾一度跟在他身旁。戴明池松了口气,同时又觉着这女修态度有些怪异,她对自己好像还不如石清响恭谨。这太不应该了。   石清响简短和红笺说了说季有云如今的情形,道:“他便在后面,马上追上来了,你看怎么办?”   红笺笑道:“怎么办,打呗。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和戴宗主把账算一算。”   戴明池惊觉上当,不及再催动真元,扶着他的石清响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他眼前一黑栽倒于地,最后时刻,他听着那小子道:“不为这个,我也不费事把他带过来了。”   ps:   本来章节名想用: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好不严肃!遂改之。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二打一   若有时间,红笺到想和戴明池好好算一算旧账,因为他的贪婪跋扈,丹崖宗水修几乎伤亡殆尽,宗主、师祖、文师伯、大师兄……这许许多多枉死的人若是在天有灵,此时都会拍手称快!   可更大的仇人季有云转眼即到,红笺再是记仇,也不能不辨轻重,故而不再啰嗦,和石清响干净利索取了戴明池的首级,将他身上东西和掉落的法宝尽数收起,这才施法毁去他真身,一了百了。   红笺因之长出了口浊气。   接下来该专心对付季有云了。   季有云可不像戴明池那么好糊弄,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不能趁他伤重,像了结戴明池一样彻底了结这个祸害,等他养好了伤,必会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而众人再想除掉他不知要等上多少年,付出多大的代价。   红笺这时候才有空细问:“季贼那里什么情况,你估计着这一战大伙儿有没有可能宰了他报仇?”   现在不但是她和石清响两个,附近还埋伏着灭云宗众元婴呢。   “很难。季有云炼化了那条化神期妖兽的神魂,真叫人料想不到,我看他元神半人半妖,有了吞噬的能力,‘万流归宗’又全无破绽,现在唯一对咱们有利的,是他受伤颇重。”石清响颇为担忧。   “难也得打,这种机会再难有了。”红笺道。   石清响对此到是赞同:“确实不能这么退走。待他缓过劲儿来,就该咱们遭殃了。”   可怎么下手,却是个叫人万分头疼的难题,季有云虽然元神受伤,但他真元法术俱在,对“万流归宗”的厉害红笺又深有体会,她本想着先退回隔绝大阵和赫连他们一起商量商量,可季有云却不给这样的机会。   石清响回看来路,道:“他来了!”   既然来了。只能先交手试一下,看看这贼子现在到底有多强。   远处浊浪翻涌,季有云的身影在其中忽隐忽现,距离二人越来越近。这时候。他也发现前方有异。   季有云如今不敢轻动神识,不过化神的身体远胜寻常人,目光一扫,便已看到红笺手里提着的是戴明池的首级。   最后一步被人抢了先,季有云又急又怒,喝道:“戴明池死了?啊啊,你这混账小子竟敢伙同外人弑师,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不快快交出姓戴的随身法宝,我送你痛快去死!”   红笺是个年轻女修。虽然拿眼睛看不出她的修为深浅,总不会高过这姓石的小子去,所以季有云直接将石清响当做话事之人,恐吓的话想都不必想便怒吼出来。   若不是他元神因戴明池自爆遭受重创,此时直接以神识攻击。只是等阶差距便可令对方失去反抗之力。   季有云暗恨对方狡猾,捡着这个时候和他作对,莫不是还想着坐收渔利?   类似的话,上辈子听得太多了,石清响不甚在意,当先以攻击做回答。   刚才在季氏家庙石清响已经意识到季有云能吸收五系真元,能吞噬神魂。却唯独对他的攻击回以防御法术抵挡,可见季有云对魔气并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手段,故而此时他出手依旧是“光阴箭”。   季有云果然未用“万流归宗”去吸这法术,他抬了抬手,海水极为驯服的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面涡漩状的水盾,“光阴箭”笔直刺穿进去。距离着季有云尚有数尺远停下,化作点点流光。   季有云冷笑一声:“季某同魔修打了一辈子交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魔修小崽子,也敢来老夫面前卖弄。”   他顿了顿,好像突然对石清响起了兴趣。皱眉道:“奇怪,当年你自那边回来,我分明用《大难经》查看过,怎么会没有发现你的狼子野心?你还找到了我季家祖庙,难道说……你竟偷学了《大难经》?该不会先前那个屡次同我做对的天魔宗小子就是你吧?”   季有云联系前因后果,一下子便解开了所有疑惑,随即陷入暴怒之中:“好小子,竟敢戏耍老夫!”   石清响轻蔑地笑笑,他早知道这些事瞒不了太久,戴明池已死,他也没打算再瞒下去,自今而后,他和红笺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道修大陆。   眼下唯一的麻烦是怎么能遏制住对面这老贼。   “光阴箭”是石清响的本命法术,这一世他以一个化神的眼光对这个法术进行了极大的强化,没能对季有云形成威胁全是因为等阶差距,“光阴箭”都不行,别的法术更加指望不上。   不过石清响没有停下来,季有云说话的工夫,他又接连试了几个别的法术,要说回来之后受限于戴明池,石清响一直没有炼化什么顶阶的法宝,但两世加起来,他会的法术要远远超出众人所想。   季有云怒急反笑,发现石清响的秘密使得他遏制不住生出许多贪念,这附近水域没有灵气,姓石的小子如此挥霍真元正好,元神的伤他还撑得住,活擒此人,《大难经》就有了着落!   石清响这一毫无保留地连续施法,这一大片海域登时便如有两头蛟龙在撕咬翻腾,翻江倒海,修为弱些的落到其中不但六识受阻,连站都站不稳。   如此恶劣的环境,已经不适合元神遭受巨创的季有云再见招拆招,他运转真元护住肉身,信手一指,数十点寒星突然出现在石清响周围,就像水中冒起的大片气泡,自四面八方猛然收缩,便要将石清响打成筛子。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身旁浑浊的海水中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季有云惊觉自己的护体真元突然不见了一小半,石清响那里“光阴箭”趁虚而入,他都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躲开自己法宝的,“砰”的一声响,水底惊涛巨浪有了个停滞,季有云身体微晃,这道“光阴箭”射伤了他,可他也同样以一记“烟水寒”击中了近处那个人。   是那个女修,修为不是很高,但不知怎么的竟能悄无声息摸到距他这么近施以偷袭,偷的还是他的真元。   季有云大为震惊,一时间不用去想,《大难经》、“万流归宗”这两样功法便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   季有云催动真元恢复伤势,疑道:“方红笺?!”   原来方才看走了眼,石清响身边的那女修竟是他这些年遍寻不着的方红笺,她修为低微,刚才那记“烟水寒”没有留手,也不知有没有将她打死?   若是没死那可太好了,一天之内戴明池死了,持有另两部分《大难经》的人从天而降,他这是何等的运道!   浪花翻涌,里面多了丝血腥气。   红笺忍住了没有发出痛呼,季有云适才这一击根本无迹可寻,待到她警觉,白浪已将她彻底淹没,她全身受到重击,“万流归宗”只吸收了一小半,其它都由不破境的肉身硬生生承受下来。   红笺的鼻口同时冒出血来,但此时,她体内水真元前所未有的旺盛,红笺来不及服下丹药缓解伤势,借着后冲之力与季有云拉开了距离,神识向石清响传音:“一起!”   红笺的“一起”指的是学自小瀛洲的五行配合,她是水灵根,石清响是木灵根,两人的法术若是能配合得恰到好处,便会暴发出来惊人的能量,红笺甚至为了这个,特意多学了一个声势浩大伤害一般的水系法术“长河落日”。   计划虽不错,她和石清响却是聚少离多,根本没什么机会演练,这第一次拿出来对付的敌人便是季有云。   偷袭成功反而受伤,红笺便知道不管是她还是石清响都没有能力给季有云造成什么像样的伤害。不如此行险不行了,赌一下,说不定石清响与她真有上辈子形成的默契。   红笺“长河落日”出手,一道亮白清晰的轨迹如天上的银河铺到了海中,直奔季有云而去。   她已经倾尽全力,这浩瀚的真元小半是她自己的,大半是刚才偷自季有云的。   石清响明白红笺的意思,“光阴箭”随之出手,他心中无比清醒,不管是什么木系功法,必要在将那道“长河落日”融合之后,还能保有叫季有云忌惮的魔气,这样才不会遭到对方“万流归宗”的反噬。   “光阴箭”后发先至,眼看便在追上那“长河落日”,两丈之外的季有云突然消失于原地。   红笺但觉眼前一花,季有云两个闪现已经到了她的跟前,中间经过“长河落日”还好整以暇挥手将它收走。   来了,季有云距离红笺如此之近,几乎是伸手便能触及。   他果然伸手向她抓来。   有了刚才偷袭那段,季有云此次转换了真元,手上带着疾风,金系法术!   红笺心中涌起一阵庆幸,她向后疾退,再次施展“万流归宗”,将季有云的法术收走。   季有云一怔,脸色更显阴冷,再次出手,这一次却是土木两系真元混杂,红笺刚刚拉开一点距离,完全不够闪避,石清响抬手以阴阳盾为她挡了挡,神识传音:“这样不行,先退!”   ps:   心渔:看文之后说点啥吧。空虚寂寞冷啊~~   众书友:点、啥   心渔:……   ☆、第三百一十二章 群殴   红笺也意识到事情麻烦了。   她和石清响这半天险象环生,能用的办法全都用过,再坚持无益。   虽然赫连永等人正距此不远等着报仇,但对付这样的季有云,靠着人多,只怕未必管用。   红笺听从石清响的建议急速后撤,拉开距离,飞速往隔绝大阵退去,绞尽脑汁想的都是接下来众人该怎么办。   季有云眼见红笺一晃去远,便要消失在浑浊的巨浪里不由大急,他还真怕被方红笺逃了,然后她又像上次一样一藏多少年叫他找不着人,他想追去,偏偏石清响死死纠缠着他。   等季有云改变了主意,想先擒下眼前这小子,又发现这姓石的简直比游鱼还滑,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那里好像都能先一步有所预感,然后提前做好应对。   季有云自己都忍不住诧异,这正是当日在天魔宗余孽那里,同那个怪人斗法时的感觉。   按说这石清响自魔修那边回来也不过十年时间,他怎么会对自己如此了解?   这种了解还不是道听途说,必须是亲身体会,好像两个人已经交过无数次的手,才会有这种类似于下意识的反应。   再纠缠下去,那边方红笺就真的跑没影了。   季有云顾不得会不会加重元神的伤,化影移形,直接在石清响神识里留下一个影子,他的人已经出现在了里许之外,左顾右盼,寻找方红笺的身影。   只要抓住这个女修,姓石的小子自然会送上门来。   季有云选的这个地方,恰是他方才施展化影移形时元神一丝隐约所觉,此时他觉着脑袋里一阵阵针扎样的疼,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抓了颗丹药服下,只盼着赶紧将人抓住了。好寻个地方养一养伤。   红笺赶往隔绝大阵,一路频频回头,相较季有云追上来,她更担心断后的石清响。   突然前面一个巨浪涌起。水中似有天罗地网向她罩下来,红笺心中一凛,季有云杀来了!   但只是这等法宝便想擒住红笺,季有云显然小看了她,并不知道她曾在苦修部的小神殿内仅凭身体的反应便可穿越乱流,比元婴要轻松得多。   红笺的身体在水中古怪地扭曲了一下,便自罗网的间隙穿了出去。   季有云操纵那法宝又追了红笺一阵,才意识到这东西不起作用,怒而收起,将手腕倒悬画了个圈。   红笺的周围雪白浪头高高立起。海水往四方挤压,空出了丈许的天地。水牢!季有云换了个方式要活捉红笺,那翻滚着的白色四壁别看是水,却在万丈深海中硬生生以真元挤出来的,等人撞上去便会发现它硬如磐石。   季有云这会头疼欲裂。一时到忘了这水系功法虽然厉害,对手偏同他一样也是个水灵根。   红笺翻身跃起,一招“万流归宗”,便在水墙上打开个不大的通道,一头钻了进去。   这水牢施法范围极大,红笺虽然重新钻回水中,却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身体受到挤压,她虽听不到也想象得到此时全身的骨骼大约都在“喀喀”作响,这里离着隔绝大阵已经不远,她努力挣扎,想在季有云又来新花样之前逃出去。   季有云回过味来,抬手在她前面竖起了一座高耸的石峰。这是真正的石峰,大约是将附近不知哪里的石头挪了过来。   红笺暗叫一声苦,虽然这只是一个半残的季有云,离开了石清响压阵,巨大的修为差距令她产生了一种孩童被大人戏耍的无力感。   不过到这时候。再怎么挣扎也要拖下去,按季有云的状态,越拖下去元神的伤越难恢复,自然也就对众人更加有利。   红笺手握“碧血枪”裂石穿岩,同时唤出“锦魄”来,防备季有云祭出更厉害的法宝。   冰川海底乱石滚落,加上季有云越来越强横的法术,“锦魄”再有用,红笺身手再是矫健,在其中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这个时候她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在苦修部选的是强体,对自己而言,强魂自是舒服好练,若当时偷懒贪图走捷径,接下来早不知死了多少次,还谈什么报仇。修炼真是一时也放松不得。   就在她疲于应付之际,季有云的攻势突然一缓,跟着海水中同时划过了四五道闪电,突然之间亮如白昼。   红笺一看这架势就意识到是赫连永带着灭云宗的元婴们闻声赶来,一齐向季有云出手了。   灭云宗本来就是金灵根修士占了绝大多数,赫连永这次带过来的元婴全是金灵根,这会儿突然在海底与季有云迎头遇上,直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感。   一时各式金系法术齐飞,人人都憋着一口气,也不管能不能打到季有云,好像只要法术朝他丢出去便能出一出当初被囚禁在炼魔大牢的恶气。   红笺见状心中一翻,大声提醒:“小心!季老贼晋阶化神了!”   来之前赫连永已经考虑到季有云功法特殊,但想他修为毕竟没比众人高多少,自己这边这么多人,一齐动手总有他忙不迭的时候。   此时随着红笺这声喊,却见那季有云举起手来,已将当先一道法术收到掌中。   这些金系法术在旁人看来声势着实有些吓人,但在季有云眼中一道道简单明了,中间隔着老大的间隙。   时间于他变得极慢,他有暇将这金真元糅合进雄浑的水真元中,然后化为自己的法术,回赠给了对面扑上来这群人中跑得最快的那个。   这些攻击他的元婴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他一个都没有印象,不过季有云并不关心对方是些什么人,这些元婴身上没有藏着《大难经》的秘密,他不需要留着他们的命。   灭云宗这边首当其冲的正是云泽。   云泽听到了红笺那声示警,不过还等他反应过来,季有云手上那道雪亮的光已经到了他眼前。   云泽从不知道法术可以这样得快,他连躲闪的念头都不及有,更不用说瞬息移动,法术的光照亮了他错愕的脸和微微收缩的灰色瞳孔。   红笺祭出“锦魄”去救,但显然来不及了,眼看法术激起的海水掠过云泽脖颈,突然“叮”的一声响,光刃前端钉在了一面突然竖起的灰色护盾上。   这真元凝成的护盾出现得简直太及时了,离着云泽的脑袋只有半尺远。   红笺一见这古怪的真元盾便长出了口气,石清响终于赶来了。   这真元盾只帮着云泽多撑了一息的工夫,但也够他瞬移逃开,逃掉之后云泽不由地暗呼了一声侥幸。   季有云脸色苍白,强忍着头痛看了看四周,脸露讥笑:“哦?埋伏了不少人啊,可都到齐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上托着一个明晃晃的光球,那是他将众人适才打向他的金系真元尽数收拢,却没有吸入体内,就这么托在手上,准备就用这些金系真元给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元婴以致命一击。   云泽劫后余生,恨恨叫道:“季老贼,少他妈废话。你将爷爷们关在炼魔大牢可曾想到有今天?”   季有云闻言“哈哈”大笑:“今天?今天是你们这些死囚犯葬身海底之日!”   话音未落,他催动真元,以一道法术将手上那个硕大的光球推向了赫连永等人。   “快撤!”赫连永是元婴中期,在灭云宗诸人中修为最高,反应也最快。他祭出防御法宝,身往后退,高声向众人示警。   这个光球的威力实在太大了,赫连永的法宝几乎是一遇上便败下阵来,在赫连永之后,又有三人以法宝挡了一挡,灭云宗这些人穷困潦倒,这些法宝所起的作用还不及红笺手里的“锦魂”。   到红笺和石清响先后力竭,那光球去势仍然充满了杀气,“轰隆”一声撞在灭云宗一位元婴身上,那人躲闪不及,当即被撞飞出去,连肩膀带一只胳膊直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周围的大片海水立时被鲜血染红。   赫连永疾扑而至,二话不说抓起那修士飞身后退,第一时间掏出颗丹药给那濒死的修士塞到了嘴里。   这是火丹王杨佛炼制的救命丹药,统共没有几颗,只希望能保住同伴的一条命。   赫连永发话叫“撤”,本已有些乱了阵脚的诸人回过神来,各展所学,调头往隔绝大阵退去。   这正合石清响之意,他传音给赫连永:“想办法拖,拖得一刻,老贼便伤重一分,说不定就有机会。”   季有云始终没有忘记他真正的目标是方红笺和石清响,灭云宗的元婴们这一后撤,他没有乘胜去追,回头先找方红笺。   红笺早猜到会如此,并不慌张,吸引了季有云的注意且打且逃,前面不远,由“神王造化鼎”摆下的隔绝之阵终于到了。   赫连永的命令这会儿已经通知到灭云宗每一个人:据阵而守,慢慢消耗季有云。赫连永最担心的是老贼没那耐心慢慢打穿隔绝之阵,先退走疗伤。   他却不知有红笺和石清响在,季有云就像饥虎逢羊,苍蝇见血,那是怎么都舍不得走的。   ps:   谁在催俺加更?   对于需要上班养家的俺来说一天三千好辛苦的。   还要加更简直是~~臣妾做不到啊   容俺再拖两天呗。   ☆、第三百一十三章 铤而走险   最后一个入阵的人是石清响。   一个能在季有云法术攻击之下硬撑着不倒的元婴,叫灭云宗众人震憾到说不出话来。   半人半妖的季有云在众人眼里是怪物,半道半魔的石清响虽然修为弱些,又何尝不是?   季有云在隔绝大阵之外连续攻击了小半个时辰。   季有云是这大片海域没有灵气的始作俑者,半个时辰下来真元充沛,毫无力竭之感。他却不知道和他作对的是无尽海的浩荡碧波,“神王造化鼎”正将万顷海水的奔流潮汐之力转化为巨大的能量,支撑着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法阵。   随着时间推移,阵外的季有云越来越焦躁,就像一只饿狠了凶兽,快被送到嘴边还不让碰的美食逗弄疯了。   灭云宗重伤的元婴活了下来,只是大伤元气,需得过段时间才能慢慢重续断肢。   云泽等人在阵中见外边的季有云犹如困兽,不免嘻嘻哈哈大肆嘲笑,赫连永却深感忧虑,他找石清响和红笺两人商量:“怎么办?”   石清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回答道:“等等看,不行再打。”   红笺亦道:“多骂一骂,激怒他,别叫他脑袋闲下来。”   隔绝之阵在隔绝对方的同时,也隔绝了自己。季有云的攻击落在防护罩上都被法阵所吸收,伤害不到诸人,可赫连永等人的攻击也同样无法穿透护罩打到季有云。   过了一会儿,赫连永担心的事发生了。   不知是元神的伤叫季有云再也坚持不住,还是他终于冷静下来,意识到眼前这法阵以他此时的状态打不穿,他停了下来,服下颗丹药,就在阵外当着诸人的面盘膝而坐开始滋养元神。   阵内诸人见状心中都是一沉,可任凭云泽等人再怎么辱骂,季有云都毫无反应疗他的伤。就像丝毫没有听到一样。   这是打着反正众人逃不掉,养好了元神再秋后算账的主意啊。   云泽骂道:“奶奶的,反正大家除了报仇也没什么牵挂,就跟他耗着。”   “不行。”赫连永和石清响一齐开口。赫连永又多给云泽等人解释了两句:“耗到底咱们必死无疑,一旦季贼恢复了化神的实力,他只需用个分身就把咱们看死了。”   红笺和石清响对望一眼,云泽等人别无牵挂,他二人的牵挂可太多了。若来日大家被困于此朝不保夕,季有云的真身却在道修大陆掀起腥风血雨,那是怎么都不能甘心的。   意见到是统一了,可怎么能打击到季有云,大家都有些束手无策。   红笺思来想去,向石清响提议:“不然咱们再一起攻击一次试试。”   适才在路上的那次配合虽然失败了。但季有云到底没敢直撄其锋,这叫红笺看到了些微希望。   她向赫连永讲了一下五行合击之道,灭云宗诸人是金灵根,刚好也配合得上,赫连永便望向石清响。等着他来拿主意。   石清响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季有云的反应,道:“也好。他也知道咱们不会坐视他伤愈,此时看上去入定,实际上一直在盯着咱们,一两人偷袭只会适得其反。想要得手,一需趁乱,咱们人多。将场面弄得越混乱越好,二需冒些风险。咱们好好合计一下。”   片刻之后赫连永留下伤者和灭云宗一名元婴看护大阵,其他人做好了准备,出奇不意一齐抢出。   众人各施法术,往四下散开,以季有云为中心的偌大海域登时便如遭到了暴风雨肆虐。由海底涌起了大量的泥沙泡沫,翻滚的巨浪带着低啸声疾扑而至,这些浪头如冰刀水刃,割裂着遇到的一切异物,比起某些法术来毫不示弱。   在这种摇摆不定的环境里。大海深处的数道金系法术看上去便如飞舞的烈焰,即危险又美丽。   众人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这一拨的攻击明显分散,而且有了配合。其中几个法术旨在搅动海水增添混乱,根本不是冲着季有云去的。   几乎在诸人出阵的同时,季有云便睁开了眼。   他早料到这些人不会眼看着他恢复实力,必会铤而走险跑出来捣乱,只是没想到出来的不是那石清响一个,而是这么多金灵根元婴。   真不怕死!   这些人冲出来得太快,他元神的伤毫无起色,不过这等险恶的环境,不用神识盯牢了他还真怕被那二人浑水摸鱼趁乱逃了,季有云用真元护住全身,强忍头疼勉强以神识一扫,没有在阵外见到石清响,只发现了方红笺。   方红笺正在施法,由于她法术威力明显小于他人,距离季有云同别的元婴比还要近些。   小小金丹圆满,没逃就好。   季有云旋身飞起,信手接住一道金光,看也不看挥出去,那道金系法术变得更加刺目,直接穿透了一名元婴的身体,落到他身后法阵的护罩上,引得护罩上腥红的海水一阵激荡,最终消散无形。   季有云长声笑道:“一个!”   有一就有二,混乱中赫连永等人已经顾不得救治伤者,必须要赶紧给季有云这个祸害以致命一击。   季有云随即迎来一拨法术攻击的*,他明白,对方这是想叫他腾不出手来反击,但仅是如此,那可未免小瞧他了,这些只会寻常法术的元婴不过乌合之众,来再多结果都是一样。   季有云要趁此机会,将这些碍手碍脚的人全部杀个干净。   他身形微晃,两手如转太极,轻而易举便将两道金系法术收在了掌心之内,喝道:“第二个!”   “砰”的一声,又一名元婴被击中,身体直接飞了出去撞上护罩,宛如被季有云以真元直接钉在护罩上,而后慢慢滑落,这一个比刚才那个伤得更重,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灭云宗剩下诸人不由地目眦欲裂,一边怒骂一边拼了命攻击,赫连永夹在其中,厉声喝道:“老贼,受死吧!”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红笺突然向旁横移了丈许,一道原本攻向季有云的金系法术被她由中间挡个正着。   这是元婴初期修士施展出来的法术,比红笺高了一阶,但她试验过,许是这修士散修出身又刚刚结婴之故,这道法术她完全接得住。   金蛇飞至,红笺抢先施展“万流归宗”,大量金系真元涌入体内,她心中暗念:“我要出手了,对方是季有云,也许你我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成与不成,全靠你了!”   这念头涌上来时,她想“全靠”的对象正是石清响。   敌人是季有云,五行合击最后出手的只能是石清响,依照计划,他此时应该藏身在季有云附近。   石清响的“生命假面”在敛息上具有独特的效果,帮他躲开了季有云的神识搜索,现在除了石清响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红笺硬撑着运转这股几乎令她爆体的真元,让金水两系真元交融,掐诀施法,正是“长河落日”!   这道水系法术中参杂了大量的金真元,不但“落日”光芒耀眼,连那道长河之水都染成了金黄之色,其声势之浩大将季有云吓了一跳。   不过也只是吓了一跳,季有云在“万流归宗”上的造诣比红笺要高得多,红笺煞费苦心的事,在他这里只是心念一转就想到了。   这一道“长河落日”威力不小,不过这时候送来这么一招,只会让对方这些元婴死得更快。   季有云没有闪避,他准备等“长河落日”到了眼前再去收拾,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做,对方带头的那个元婴中期法术已经抢先落下,季有云准备先收了这一记,然后就用这金真元宰了那小子,散修当中能修炼到元婴中期可不容易,能死在自己的真元之下,也算没有枉费他这一番苦心安排。   这些人功法不怎么样,这个古怪的法阵到颇有可观之处。待将他们全都宰了,只留下两个小的,不但要凑齐《大难经》,还要研究一下这法阵的能量由何而来。   季有云虽然头疼未见好转,却不影响他精神极度亢奋,手一招便将赫连永的法术收取。   他真元运转,正要向赫连永痛下杀手,突然察觉身边有异。   有人潜在他身边施法!   明白归明白,季有云却觉很难理解,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化神么?没有。不要说戴明池已死,就算诈死,现在也是奄奄一息的状态,打起架来连元婴都不如。既然没有,那些元婴的法术根本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此人这是要干嘛?   虽然想不通,季有云却下意识感觉到了威胁,正在酝酿的法术掉转方向,冲着那人拍去。   对方没有躲,也可能是想躲来不及,季有云这一下结结实实拍在了那人身上。与此同时,那人拼着被发现也要施展的法术亦释放出来。   一交手季有云顿时意识到,近处这人竟是他方才遍找不着的小贼石清响。   这叫季有云升起一丝后悔:“糟糕,这下不会打死他吧!”   可他这念头尚未转完,突然感觉到不对,石清响铤而走险释放的法术已与“长河落日”混为了一体,给迎面而来的落日染上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灰绿色。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玉都僵   灰绿色的太阳破水而来,偏偏亮得慑魂夺魄。   等季有云意识到不对想要躲,那古怪的太阳已经落到了他的胸口,周围的虚空因为它突然变得有些禁锢,这法术根本不像出自于元婴之手,其中有些法则,便是季有云一时也无法参透,所以他不敢贸然施展“万流归宗”。   事实上,就算敢,也有些来不及了。   季有云的防御法术只成形了一半,便被太阳的边缘擦到,圆盘大的太阳忽而爆出强光缩小成球,季有云那防御法术却如积雪般消融不见。   击中季有云的不但是那古怪的光球,还有紧随其后倒悬的长河。   堂堂化神措手不及,竟被这记法术的耀眼光芒整个儿淹没。   死了没有?   气氛紧张到窒息,灭云宗等人都意识到这一下季有云就算没死也必然遭到了重创。   而适才石清响因为正施法攻击没来得及闪避,硬受了季有云那强横一击,此时无声无息,似乎失去了知觉。   红笺已经冲过去救人,可奇怪的是石清响身上看上去不见血迹,似乎没受什么伤。   赫连永顾不得多看,大喝一声:“别停手,杀了这狗贼!”包括他在内,灭云宗还在战斗的元婴只剩三人,三道法术直奔季有云而去。   可在那些法术击中季有云之前,裹住他的光芒先行熄灭,水里空空如也,季有云竟然不见了!   季有云这一消失,那些法术自然落了空。   几个幸存的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未见真身,季有云肯定没死,他这是逃远了还是在附近藏了起来准备伺机而动?   这次赶上季贼受伤,机会难得,诸人费了千辛万苦,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付出的代价也算不小,最后只换个侥幸,他日等这恶贼养好了伤卷土重来,谁能对付?真是想想都心里发寒。   赫连永回过神来。连忙吩咐同伴救治伤者,适才被季有云击中的两个灭云宗一死一伤,因为有杨佛的活命丹药,伤的虽然受伤甚重,却还能救,死者却是连元婴都来不及脱离,看上去甚是可怖。   不管是伤是死,都已成定局,不再叫人还悬着心,唯独石清响。外表看上去好好的,身上连个伤口也不见,可他闭着眼睛,不管旁人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不大会儿工夫竟是连呼吸都停了。   红笺紧紧抱着石清响心乱如麻。   她知道石清响为什么会身上看着没伤。他吃了自己自小神殿带回来的那颗丹药,肉身虽然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较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元婴期激烈的道魔冲突冲不垮它,刀砍斧斫寻常法术打上去也不会破皮见血,只是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出了大事,这可该怎么好?   身体犹温。生机还在,怎么能没有呼吸了呢?若真是抵挡不住,感觉有生命危险,依石清响的经验他也应该先将元婴逃出来啊。   元婴……红笺心中一凛,神识探入石清响的上丹田,紫府之内空空如也。石清响的元婴呢?   怪不得他人这个样子,难不成季有云那一击没有打穿石清响的肉身,却将他神魂整个震散了?   赫连永见红笺骇得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安慰她道:“你别急,我看生机未绝人还有救。杨佛的丹药你都亲手验过。看看他这情况,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再一个,咱们需得赶紧离开这里,回去想办法。”   红笺点了点头,涩声道:“好。只是他的情况特殊,那些丹药不敢给他乱吃。”   海水冰冷,石清响全无动静,这叫红笺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人生中最黑暗悲痛的时刻,她微微打了个寒颤,低下头来抱紧了石清响,以水真元将他们两个包裹住,颤抖着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脸颊,暗忖:“老天爷不会那么对我。你可不要有事啊,你好不容易回来,季贼还没有死,你怎么可以弃我而去?”   赫连永本想和另两个元婴分头找找季有云,说不定他逃不太远,恰好给大伙遇到,可见红笺这模样,他又觉着还是救人要紧,当下催促着余人和他一起动手收起隔绝大阵,放出飞行法宝载了“神王造化鼎”,对红笺道:“走吧,先回地面,赶紧找个会治病的高人看看。”   红笺想起了紫慧大师。   紫慧大师医好了乐宗主,这会儿不知是在外云游,还是回到了明川宗。   所以等离了极北冰川季有云的老巢,赫连永问她“现在往哪里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去明川宗。   但红笺突然又想到自己带着石清响这么贸然跑去明川宗,傻子都知道是符图宗出了变故。   紫慧大师认得她不假,但明川宗的宗主长老无疑更认得石清响,这件事不同于先前跟明川宗要个元婴,没有张三还有李四,这么上门的结果十九就是对方以紫慧大师不在家随便推诿了。   并且丹药相通,红笺得到丹鼎宗的秘法传承,虽未及深学,也勉强算是入门,石清响这情况十分棘手,她隐隐觉着就算紫慧大师认真给治,也未必想得出办法来。   若是石清响眼下神智清醒着,他会如何安排?   红笺想了一想,拿定主意,道:“回符图宗吧。”   季有云既然逃了,戴明池已死的消息想也瞒不了多久。石清响若是好端端的,有他这些年的经营,加上赫连等人帮忙,虽然自南宫久到梅杞,戴明池的那些弟子没一个好相与的,他也必定有办法从容对付,但现在……   不管怎么样,哪怕再是群敌环伺,她都要想办法把石清响多年努力的成果保护下来。   并且符图宗现在就有明川宗的元婴,可以托他送信请紫慧大师来一趟,实在不行,还可以请赫连派人护着方峥跑一回小瀛洲,拜托乐宗主送信给紫慧,都比自己这么冒冒失失跑去明川宗强。   红笺带着石清响搭乘赫连永的飞行法宝,一边小心翼翼感受着石清响体内的情况变化,一边忧心忡忡地想东想西。   石清响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元婴难道真的离开了身体?若是这样,那元婴为什么不想办法出来与众人相见?   出事这么久了,他的身体既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体内的生机也没有逐渐衰败下去。   会不会以后就一直这样了?无知无识生死不明,像个活死人一样?   红笺想到此不寒而栗,她抱紧了石清响,暗道:“绝不,这该死的命运休想再摆布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想办法治好他。”   没有人可以商量,她只好自己琢磨。   石清响以往身体发生的所有异常几乎都与他道魔同修有关,道基魔种相融相斥,他修魔修了多久,这种痛苦就折磨了他多久。   在以前,石清响的身体屡屡承受不住排斥反应,会溃烂变黑,长出霉斑,甚至更严重的,眼睛畏光,继而在结婴之后失明。   服下小神殿那颗丹药之后,他的肉身由内而外起了巨大的变化,几乎变成钢筋铁骨,但这并不是说道魔冲突就解决了,只是排斥得更加隐秘,叫外人看不出来了而已。   此刻,红笺的神识感觉的到,石清响体内的木灵根已经停转许久,道基魔种全都没了动静,真元到是十分充沛,只是如一潭死水,纹丝不动,连点儿波澜都不生。   她这里愁结百肠,识海内却有一个小恶魔在跃跃欲试。   木系灵种自上一次遭到红笺声色俱厉的呵斥,消停了很长时间,这时候突然有了声响:“完了,我说话你别不爱听,这人完了,魂儿都没了,你难过也没用,别指望他还能醒过来了。”   红笺闭上了眼睛,没有理睬它。   大约是知道红笺其实拿它没什么办法,木系灵种胆子更大,道:“我早说叫你运功施法,把他体内的木系真元吸干净,你偏不听,看看,现在变成这样了。不过好在废物尚可利用,现在下手也将就,我帮你,咱们悄悄的来,谁也不会发现。”   “我说真的哎,大补之物,别浪费了,你不是舍不得他么,我帮你吸过来,他就算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红笺嘴角抽了抽,这木系灵种和上古灵泉都属天地间自然孕育的灵物,上古灵泉同丹崖宗的历任宗主都有接触,几千年下来还那么古板不近人情,按说在同自己接触之前,木系灵种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人,它这些说辞是谁教它的?难道自己潜意识里有那么肮脏?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暗运真元,木系灵种以为说通了红笺,欢呼一声,可那欢呼声只起了个头儿便戛然而止,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你做什么,做什么?不听我的话就算了,干什么要给他用这倒霉功法?这破功法害我害的还不够么?呜呜,你根本就没想着要成为真仙,放我出去!”   红笺用的正是叫木系灵种深恶痛绝的“万化生灭功”。   ☆、第三百一十五章 抢夺符图宗胜利果实   “万化生灭功”对石清响目前的状况有没有用处,红笺也说不准,毕竟石清响现在需要的不是增加修为,而是他的元婴不见了。   元婴带走神魂,说句丧气话,石清响现在无知无识,给他再多的木系真元他也不会用。   红笺只是被木系灵种叨叨得心烦,以此来告诫它,叫它闭嘴。   再加上,“万化生灭功”对她和石清响二人而言意义非凡,不管有没有用,她都想先试一试。   不过木系灵种一路叫嚷个没完,红笺坚持了片刻看石清响那里没有什么反应就停了下来,转向一旁道:“云泽,借点真元使使。”   “好嘞。”云泽知道她能吸收金系真元,连问她要做什么都不曾便痛快地应了,点手斜刺里一道金光向着红笺飞过去。   红笺以“万流归宗”接住,将金真元在体内稍作运转,向着识海便送了过去。   木系灵种见她停下“万化生灭功”松了口气,试探道:“你这干什么呢?”   红笺吓唬它:“金木相克,我弄点金系真元把你关起来,就不用听你大呼小叫了。”   木系灵种当即住嘴,红笺这明显是生气了,只要她不再用那可怕的功法,它才不自讨没趣呢,至于吸收真元那事,木系灵种深信她总有求到自己的时候。   红笺暗暗叹了口气,木系灵种安静下来,她就可以好好琢磨一下回到符图宗之后该怎么做了。   戴明池死了,季有云受到重创,估计养好元神之前都不会出现,若是石清响不出意外,眼下正是壮大己方最好的时机。   符图宗那里石清响苦心经营了十年,只要戴明池一死,不管南宫久还是梅杞都争不过他,可前提是他需得活蹦乱跳的。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由自己顶上,可那些魑魅魍魉又认得她是谁?   哪怕打着石清响的旗号,也肯定差遣不动那些元婴。别的不说,没有石清响站在前面,她连符图塔都进不去。   红笺不由地有些发愁。   她低下头,却见石清响双目微闭,神情安详。长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眼窝隐隐泛着青灰,鬓边几根白发夹杂在黑发中,甚是刺眼。   以一个元婴修士而言,石清响的身体年轻得过分。怎么也不应该是这等模样。   看着他这么瘦削憔悴,红笺自动忽略了修魔对他身体造成的巨大伤害,只是想:“这十年他委屈着自己,殚精竭虑,筹划周详。终于叫戴明池和季有云自相残杀,我有什么理由退缩,不帮他把十年战果保存下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毅然抬起头来。   前面不远符图宗就该到了,也许过不多久季有云就会卷土重来,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定到那时候石清响的元婴仍旧没有回来。但她还有师长,有朋友,丹崖宗、灭云宗、小瀛洲……以及未来会加入他们的其它宗门。   一定要守住啊,眼下这符图宗就是第一关,不容有失。   当依靠实力实在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就只好动心眼了。   说起来自从上回在小瀛洲聪明反被聪明误。事后又得了大师伯一番告诫,红笺谨遵教导,这阴谋诡计近十年都没用过了,如今重新捡回来,还真有些生疏的感觉。   想到此。红笺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苦修部外门强体那几年,每当累到一动也不能动,她便躺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上想东想西,师伯所说,她也好好反思过了,最后得出结论:智计对她而言,就像杀戮一样,不能不会,不能滥用,不得以而为之吧。   而眼下,明摆着就是到了不得以的时候。   她沉思片刻,望向赫连永:“赫连,等到了符图宗,我需要大家帮忙。”   赫连永正愁来日怎么对付一个实力完好的季有云,闻言点了点头:“放心。烈焰峡谷离符图宗很近,我这就送信去,叫大伙收拾了值钱的家当,所有人赶去符图宗给你帮忙。”   什么叫患难之交,倾力相助。红笺心中感动,大大的眼睛望着赫连永,有些说不出话来。   赫连永明白她的意思,道:“没关系,季有云不再畏火,大家继续藏身烈焰峡谷也不一定安全,我正想着挪个地方。不过这次重创季有云,我们的损失也很大,符图宗的人……只怕多上我们几个元婴也未必管用。”   云泽几个在旁听着不由暗自咋舌,他们先前都是散修出身,对大宗门不是很了解,但符图宗俨然此时第一大宗门,不说别的,元婴肯定是不会少了。以灭云宗这个小宗门去碰符图宗,哪怕戴明池已经死了,也叫他们生出以卵击石之感。   红笺道:“放心。符图宗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有你们帮忙,有些手段就可以放心大胆去使了。”   其实她是不放心石清响,江焰虽然可靠,修为毕竟不够,有赫连永在,她就不用一直守着寸步不离。毕竟眼下是石清响最脆弱的时候。   说话间飞行法宝已经到了符图宗,赫连永竖起屏障,隔断了外界窥探的神识。   宗门好进,不过是红笺出面,交待了一声。   守门弟子认得这位石师叔祖身边的萧萧姑娘,再听说是石清响自极北冰川返回宗门,忙不迭让开道路。至于符图宗规矩森严,进宗门之后不得乘坐法宝飞行,那要看是针对谁。   就像戴明池回来谁敢叫他收了法宝步行。   石清响身为宗主爱徒,宗主不在,宗门里几乎横着走,再说谁都知道他身体有恙不喜见人,往常进出宗门也都是如此,没有人对他突然回来生疑,也没有人困惑他面也未露便直接进了星汉殿。   顺利回到石清响的住处,与江焰接上头,又交待了守门的弟子石清响有令不管谁来一概不见,红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才是刚开始,麻烦都在后头。   她介绍江焰和灭云宗诸人认识,请赫连永先应付着江焰那一系列疑问,自己抽出空来,分别给小瀛洲的乐游乐宗主和晚潮峰的大师伯各写了一封信。   乐游这封信主要是告知他极北冰川新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戴明池死了,但需做好季有云卷土重来的准备,另托他派人代为寻找紫慧大师。   写给大师伯的信其实连给载之的叮嘱都在其中,除了传递消息,也叫他们做好准备。符图宗这边怎么勾心斗角都是暂时的,众人最后落脚容身的地方必是丹崖宗。   两封信都很重要不容有失,乐游那边需得派个熟人,红笺请云泽回烈焰峡谷带上弟弟方峥跑一趟。   给师伯的信交给卢雁长,红笺不放心,将“仙霓霞光”又给了他,她学了石清响的“生命假面”,以后出入方便,再不需要“仙霓霞光”代为遮掩。   赶着安排完这些,红笺才腾出空来去看石清响。   石清响静静躺在榻上,回到星汉殿的这段时间他的情况很稳定,甚至比在路上的时候还要稍好一点儿。   红笺以神识探查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暗自祈祷他赶紧好起来,只有石清响恢复了健康,自己正在做的这些才有意义。   灭云宗共有七位元婴,这趟冰川海底一死两伤,往小瀛洲送信又去了一位,赫连永需得守着石清响寸步不离,剩下两人,确实不够应付意外情况的。   红笺同赫连永和江焰商量:“眼下咱们当务之急是多找些帮手。去外边请人太招眼了,符图宗内部又没有信得过的,幸好前段时间咱们请了各大宗的元婴们在此研究上古仙文,足足有十三位,就从他们中间想想办法吧。”   赫连永当先赞成:“这想法不错。十三家总不会一个心向着咱们的也没有,谨慎些找了来谈,能争取一个是一个。”   “若是不肯呢?”江焰问。   赫连永沉声回答:“有我呢。”他的意思很明确,不肯就是死,这么大的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真遇上冥顽不灵的,只能先行灭口。   “说不定人家阳奉阴违,面上答应,回头就将咱们卖了。”江焰继续分析各种可能。   这一次红笺道:“这个放心,我会看着他们。”她转向赫连永,“赫连,将杨佛洞府里那几颗治疗神识的丹药先给我。”这是生死大事,她已经决定豁上神识受伤,也要以《大难经》来逐一辨别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事不宜迟,这上来第一个人,自然是要挑选相对信得过的。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遗憾和小瀛洲交好的三清门这次寻了借口没有派元婴过来。   赫连永提议:“你们丹崖宗的那位怎么样?”   红笺想了一想,洪夜汐洪师伯,对于这位赤轮峰的洪师伯她还真没有什么了解,宗门出事的这几十年里他都在忙些什么?红笺说不清楚,当她十年前又回到丹崖宗的那段时间,几乎就没怎么看到过他。   他在明哲保身?   将人叫来一旦谈崩,马上就得动手,这第一个靠不靠得住至关重要。   红笺摇了摇头,道:“还是先找跹云宗的管师伯吧,他应该没有问题。”   ps:   加更。   都没想到吧。   欠账还清了哦,   无债一身轻,哈哈。   ☆、第三百一十六章 拉起一支队伍不容易   应邀前来的十三位元婴都住在离星汉殿不远的一栋阁楼里。   对于研究上古仙文,各人想法不一,有的觉着这是符图宗闲着没事消遣大伙,对他们而言完全是浪费时间耽误修炼,有的认为戴明池堂堂化神,不会叫弟子无的放矢,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借这机会好生揣摩切磋,说不定就得窥天机了呢。   这里面最上心的便要属跹云宗江焰的师伯管仪白。   他对法阵符文是真的感兴趣。   红笺提起他,江焰亦道:“师伯肯定向着咱们。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他起身往外去,不放心又回头叮嘱道:“师伯对我很好,万一他不答应,也肯定是有别的想法,绝不会出卖咱们投靠季有云,你们可千万别冒失动手。”   红笺叫他放心,过了一会儿,江焰将管仪白领了过来。   一看就是江焰没有给管仪白透露,老爷子直到进了封禁符的范围还不知道石清响找他有什么事。   这些被请来的元婴大多是本宗宗主的师兄弟,就像管仪白这样。他们之间辈分好论,算到石清响这里,大家都不好倚老卖老,毕竟人家是化神亲传弟子,自身也是元婴,故而关系生疏的叫一声“石先生”,性情不羁的就叫“石老弟”。   管仪白之前与石清响见过几次,刚开始他也是叫“石先生”,不过有江焰在,石清响着意结交,很快不管管仪白心里怎么想的,嘴上是“贤侄”“贤侄”叫得亲热了。   管仪白一进来感觉殿内的气氛有些异常,道:“石贤侄,你一回来便找我,难道是上古仙文的事有什么进展?”戴明池和石清响一直在极北冰川,打得季有云头也不敢露,莫不是他们在炼魔大牢发现了什么?   除了这个。管仪白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其它的可能。   红笺出声:“管师伯,您近前来瞧一瞧吧。出事了。”   她掌了灯,大殿内一下子变得亮堂堂,这下管仪白不必出封禁符的范围。只拿眼睛看便看得清清楚楚。   石清响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边上说话的女修……红笺没有施法遮掩,她变化虽大,管仪白也只是多看两眼便认了出来,更何况她还叫了声“管师伯”。   管仪白吓了一跳,再想到当年便是江焰领着她去问自己要了一柄飞剑去,口里惊问:“哎呀,这是怎么了?”暗地却瞪了江焰一眼,心中骂道:“混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专门给你师伯挖坑跳。”   江焰讪笑,他也有些担心诸人处境艰难,到头来连累师伯和跹云宗,可这边好兄弟都这样了,能眼看着不管么。所以他实是不知和师伯说什么好。   红笺目光晶亮,经过跹云宗打过的那些交道,再加上小瀛洲那次见面,她有莫名的信心,就算她不用《大难经》,她也能断定只要把利害给管仪白说清楚了,叫他知道诸人不是在以卵击石。这老家伙肯定会和他们一拍即合。   果然待红笺把前因后果说完,管仪白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便是看着榻上全无声息的石清响,惋惜地道:“这么关键的时候,石贤侄竟出了这等意外,真是……”   石清响若是无事,根本不需找他帮忙。略施手段,整个符图宗大约都跑不出这年轻人掌握。   红笺请出了赫连永几个,介绍他们同管仪白认识。   管仪白道:“你们这胆子也太大了。戴明池那几个徒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红笺含笑回应:“所以才要师伯帮我们坐镇嘛,不然等季有云杀到,南宫久等人必会毁掉符图塔。这门传承就此毁了,岂不可惜。”   管仪白眨了眨眼,趁机提要求:“符箓这门传承,你知道师伯早便很感兴趣,师伯同你们一道,回头那符图塔你得让我逛个够。”   红笺笑了,她就知道一提符图塔这老爷子保准拿捏不住要松口,当下应承道:“师伯放心。咱们这些人里面没有比您更懂符箓的了,您就是不提,我们也要请您帮着看看。”   管仪白闻言来了精神,他这算是被自家师侄拉上了贼船,但这贼船不能自己上,他想了想又拉上几个同伴:“你们不如将玄音阁的唐闲舟、明川宗的暮云也找来问问,依我对那些人的了解,这两个还是可以信任的,拉过来没问题。”   红笺、赫连永巴不得他来推荐,红笺道:“我正想找明川宗的暮云大师来,既然师伯同他相熟,那自是再好不过。”   管仪白见红笺单提明川宗,便知道她还是寄希望紫慧能治好石清响的病,石清响若是醒来,抵得过他们招揽再多的人手。只不知道时间是否还来得及。   红笺也没有把握,她只知道石清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和季有云谁会好得更快就难说了。眼下石清响的元婴去了哪里毫无头绪,这么看起来,到是季有云更有可能。   她这里不敢有丝毫懈怠,接下来就由管仪白陪着,顺利拉拢到两大帮手,暮云也答应帮着传讯回去,叫师侄紫慧悄悄过来一趟。   这些人都人老成精,不用红笺开口,管仪白便叮嘱二人,先不要将这边的大事透露给宗门,以免事机不秘,走漏消息。   按说灭云宗三人,管仪白那边三人,有六位元婴,又是准备着出奇不意偷袭,人已经不少了,只是管仪白觉着有些奇怪,问红笺道:“你们丹崖宗水修不是受害最深的吗?怎么不叫上洪夜汐?”   其实是红笺对这位陌生的师伯有些不放心。   不过这么大的事,刻意绕开他确实不合适,就算符图宗这里不用他,回到丹崖宗早晚还是要面对。   红笺深吸了口气,道:“洪师伯那里待我单独同他说吧。”   众元婴凑在一起,就在这后殿商量接下来该怎么下手,红笺拜托赫连永帮着照看一下石清响,拉了江焰出来,叫他帮忙去将师伯洪夜汐请来。   红笺这么有顾虑。是因为自从前宗主凌虚子遇害之后,洪师伯长年闭关不露面,和晚潮峰这边的二师伯、师父也几乎断了来往,这叫红笺怀疑这位师伯莫不是听信了戴明池的胡说八道。真将宗门里所有人都记恨上了。   还好有《大难经》,趁此机会摸摸洪师伯是怎么想的。   星汉殿前殿也是石清响的地盘,红笺等洪夜汐过来,多加了一层结界,确保不会有人窥探,上去恭恭敬敬给洪夜汐施礼:“洪师伯,晚潮峰弟子方红笺见过师伯。”   洪夜汐本是跟着江焰来见石清响的,结果江焰没进来,石清响也不露面,却见到宗门失踪已久的晚辈。红笺想着任谁遇到这种怪事都会吓一大跳吧。   谁想洪夜汐只是面上有些怔忡,谨慎地打量了她一番,道:“不用多礼,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快便金丹圆满了,你这变化可是不小。”   听着这话。红笺不由冒起个念头:咦,难得洪师伯还记着自己。   算起来他对自己的印象还应当停留在三十年前寰华殿自己杀了叛徒景励吧,那是他的师弟。   红笺抬头笑了笑,站直了身子。   洪夜汐看上去镇定得很,道:“找我什么事,说吧。”   红笺便实话实说,对着洪师伯又将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只是没提自己已经在他们中间找到了三个帮手。她运转了《大难经》,等着看洪师伯有什么反应。   洪夜汐沉吟片刻,却道:“就算你们控制了符图宗,拿到符图塔里面的传承,就能打得过季有云么?等季有云杀来,你要如何?”   红笺没提自己已经给大师伯写了信。回答他:“那时候,若是抵挡不了,就只能舍弃这里,再想办法。”   洪夜汐直截了当问道:“想什么办法,是不是就要退到丹崖宗去了?”   洪师伯不愿将战火引到丹崖宗。红笺决定告诉他实情:“师伯,载之已经顺利结婴,现在他便在宗门,传宗玉简在他手上,当年杀害宗主和我师祖的主谋元凶只剩下季有云一个,师伯难道不愿意给宗主他们报仇,重现我丹崖宗荣耀吗?”   因为没能直接接触洪夜汐的身体,他的修为又高过红笺,《大难经》施展到现在红笺已经觉着有些无以为继,她感觉得到洪师伯被自己的话深深触动,他不会做对丹崖宗不利的事,所以她停下了《大难经》。   只是洪师伯心中似有一股怨气。   果然,洪夜汐道:“陈载之得到传宗主简是孙师伯的决定,宗主若是能留下遗言,必不是这样。师伯当时或许有苦衷,但我丹崖宗也因之耽误了三十年。事已至此,你们晚潮峰要怎样我不妨碍,我只问你一句,方红笺,你要和我说实话,宗门的上古灵泉到底还在不在?护宗大阵还能不能打开?”   红笺痛快回答:“师伯放心,灵泉还在,护宗大阵也能打开。”   洪夜汐长长松了口气:“这就好。那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红笺心里有些难过,为眼前的洪师伯,也为师祖,为死在赤轮峰地下的师父,她道:“师伯,做什么咱们一会儿再说,我先和您说一件事,您知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么?”   红笺确定洪师伯不知道,他若知道便不会对师祖当年的谨慎还心存怨怼,果然她看着洪夜汐吃了一惊。   “季有云在宗主丹房的灵泉灵眼中布下了捉婴塔,十年前,我师父死在了里面,现在顶替师父的,是我大师伯井白溪。”   红笺说完这话,突然想起一事,洪师伯问她灵泉在不在,护宗大阵能不能打开,这说明他对十年前寰华殿里的动静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他又不知道师父死在地下,大师伯夺舍这些事,这说明他到场得晚。   红笺讶然道:“师伯,十年前在寰华殿救了我那人,是不是您?”   ☆、第三百一十七章 钱多人傻   红笺话问出口,不用洪夜汐回答,只看他的神情,便知道给自己问中了,那个人必定是他无疑。   红笺拜了下去:“多谢师伯,没有师伯冒险相救,也就没有师侄的今日。”那时候她已经下了拼死一搏的决心,想着只要藏起了灵泉,丹崖宗就还有希望。   若不是洪师伯出手,自己会被季有云捉住,而收拾善后的石清响不知会何等绝望。   越长大,责任越重,牵绊越多,越不敢轻言生死。   所以对于洪夜汐能在危急时刻伸手,她真是觉着感激难言。   洪夜汐拉起她,道:“无需如此,也是你的命大。”   他犹豫了一下,想叫红笺知道当时并不是自己想着将她随意往无尽海里一扔,叫她生死尽凭天意,而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戴明池转眼即到,那是化神,他非但不能将这师侄藏在丹崖宗,连离开一下也得快去快回,否则便会被人抓个正着。   事实上那天洪夜汐感觉有异已经晚了,是地泉上涌,水漫寰华殿惊动了他,他是赤轮峰唯一的元婴,但不敢保证就没有旁人也听到动静。   不过解释的话只在嘴边转了一转,便被洪夜汐咽了回去。   和晚潮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要向个小辈示好以换取她的感激,自己无愧于心就行了。   相比说这些,还不如叫她说说那上古灵泉的事,说说闫长青和井白溪,刚才红笺匆匆几句话,他都没有听出头绪。   红笺便详详细细将大师伯怎样遇袭未死,诸人怎么筹划要由师父去打开护宗大阵,最终功败垂成,师父的元婴被困捉婴塔,大师伯不得不忍痛夺舍的经过说了一遍,连同眼下石清响出了意外。她集合了人手准备夺舍符图塔都没有遗漏,说完了,她静静望着洪夜汐,等着他来做决定。   虽然有些冒险。但连管仪白、唐闲舟都参与了,他这丹崖宗的人没有道理再置身事外。   故而洪夜汐没有说别的,只道:“他们几个在何处?我去见见吧。”   红笺便陪着他进到后殿。   诸人这才有了点己方人手充裕的感觉。   只是大伙话未说上几句,还没有商量出来个头绪,江焰进来送信,说是梅杞来了,要见石清响。   众人面面相觑,赫连永、管仪白更是目露杀意,石清响现在这副人事不醒的样子可不能叫这姓梅的知道,与其不让他进来惹他生疑。不如诓进殿里来趁机除掉,也算少了个敌人。   江焰犹豫了一下,按说师伯在这里,他不该跟着插嘴出主意,不过殿里这些人除了他也就方红笺对符图宗内部的情况还熟悉些。这梅杞是戴明池弟子中和石清响走得最近的,这十年来江焰亲眼看着石清响将他玩弄于股掌,不管别人怎么看梅杞,江焰是对他一直有个钱多人傻的印象,这种傻子不好好利用一番,一巴掌拍死岂不可惜?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红笺身上。   红笺也知道。自从梅杞求着石清响代替他去修炼了《大难经》,再以后每次看到石清响都自动矮半截,也许原来还有拉拢着石清响为他所用的野心,这野心在得知石清响真正能练《大难经》之后估计着也烟消云散了。   他这时候来,应该是听说石清响自极北冰川突然返回,赶着过来讨好的。   这样的人。杀了确实可惜。   红笺想了想,道:“我先出去应付他一下吧。”   等到红笺出了星汉殿,已经以“生命假面”化作平常出入符图宗的模样,离远果见梅杞探着脖子等待,笑道:“见过梅先生。劳您久等了。”   梅杞见出来的是她。知道这女修和师弟关系非比寻常,不但贴身服侍,更不知听谁传石清响拿她双修续命,不过这姑娘金丹圆满了,活力十足,看着有些不像。   梅杞不愿得罪她,虽然板着脸不苟言笑,说话却颇为客气:“原来萧姑娘也在,有日子没见,一向可好?我听说石师弟回来了,特意来看看他,他那身体着实叫人牵挂。”   他顿了一顿,又问:“我听江焰说,里面有各大宗的客人?”   这段时间宗门给那季有云闹得气氛有些紧张,石清响突然回来,什么也没顾得安排,先找各大宗那些研究上古仙文的元婴,梅杞觉着应该是他在季有云的老巢发现了什么。   石师弟这运道真是叫人羡慕。   红笺歉意地笑笑:“石先生打发我来,便是和您解释一下这事。这次回来是奉了宗主之命,有些急事要办,所以回来之后也没顾得上先和您打个招呼。”   梅杞浑不在意摆了摆手:“我来看他不是一样。”   红笺点了点头,诚恳中带着忧色:“适才石先生突觉不适,正和那几位元婴商量的事情也停了,客人们暂时都留在后殿等着,适才江焰进去一说,石先生便强撑着吩咐我来和您说一声,请您别在这里等了,待他情况稍好一些,将事情忙完了,便请您过来。”   梅杞吓了一跳:“师弟病了?”石清响道魔同修,多次挣扎在生死边缘,他那身体一发作便是大麻烦。   “需要什么丹药灵草,我去弄来。”梅杞忙道。   “这个他到没有说。”红笺只想这姓梅的快点走。   梅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也没有事,就是来看看他。叫他安心养着吧,我去和唐师兄说一声。”戴明池的三弟子唐不乐管着丹药灵草。   红笺站在原处,望着梅杞匆匆离去,终于不见影儿了。   不管他信不信,先拖延一下再说。她帮梅杞想了个好去处,就算他这会儿心里还存有疑虑,担心石清响装病骗他,呆会儿再找他来,他肯定就会认为石清响是真病了,乖乖跟着往坑里跳。   红笺又叮嘱了一下守门的元婴,叫他们看好,任何人来了都不许放进去,这才返回内殿。   这些石清响招揽来的散修,若是石清响还好好的,他们说不定能继续跟着他一条路跑到黑,可现在,也就这点用处了。   殿内诸人瞧见红笺神情轻松,便知她已经将梅杞打发了。   唐闲舟继续道:“其实这样也不错,一个一个将戴明池那些徒弟请进殿来,咱们一起动手,就不信还有人能活着逃掉。除掉一个便少一分威胁。”   洪夜汐有些担忧:“符图宗元婴为数可不少,到时不等咱们杀掉几个,便会有人察觉异常,再说有些人即使是打着石贤侄的旗号只怕也喊不来。”   这个红笺知道,像符修院里的庄豫和两个老修士便是。   赫连永望向榻上的石清响,遗憾地道:“符图宗这么多修士,杀是杀不干净,可惜,在他们眼中,咱们全都是外人。”   管仪白却道:“难道你们还想将符图宗的人全杀光不成,只要拿到符图塔里的传承,剩下的烂摊子咱们何必多管,留着南宫久几个给季有云收拾便是。”   众说纷纭各抒己见的工夫,红笺坐到了床榻边上,她先以神识检查了一下石清响的情况,确认他还是老样子,没有好转也没有变糟,暗暗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身上摸摸,取过了他的乾坤袋。   石清响乾坤袋里东西既多又杂,红笺没有细翻,她在有目的地寻找。跟着她微微松了口气,手上多了几张符箓。   石清响倒下得太突然了,根本未及同红笺有什么交待,但以她的了解,石清响身上肯定会放着几张符箓,既做研究,又备不时之需。依他的地位,这些符箓那可都是高级货。   几张符箓外表看都差不多,红笺招呼管仪白:“管师伯帮我看一下,哪张是‘他生符’?”   赫连永立时反应过来,赞道:“梅杞么?好办法。就是不知这‘他生符’有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他刚说他们这些人对符图宗的人而言都是外人,红笺便找“他生符”,自是打着以这符控制一个符图宗重要人物的打算。没有比和石清响走得近的梅杞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暮云笑道:“正好叫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管仪白对“他生符”研究得不少,早先甚至还为这个专程跑了一趟小瀛洲,他帮红笺找出来,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个符作用极慢,而且需要法诀,梅杞又是元婴,不将他完全制服很难施展。”   红笺听在心里,她想了想,道:“没事,交给我吧。”   众人又细细商量了一阵子,红笺起身出了星汉殿,她要去找梅杞。   谁知等她到了前面才发现梅杞已经自己送上门来,说是不放心石清响,拿了些丹药灵草便又赶了回来。   红笺当下作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迎上去,骗他道:“梅先生,我正要去找您。”   “怎么,石师弟找我?他有没有觉着好一些?”   红笺微微一笑:“他没事,只是还不能随意活动。宗主的事着急,石先生命我去找您,叫您赶紧带着我去趟符图塔。”   ☆、第三百一十八章 再探符图塔   符图塔?   梅杞吓了一跳。   惊讶过后他又不由地有些激动。这是什么?这是石师弟到这等时候还不忘提携他啊。不说别人,就是二师兄庄豫,守了半辈子的符图塔,也只能在外边眼巴巴看着,整个宗门,能进到符图塔重地的人寥寥无几,从今往后就要加上一个他了。   等等,自己进也到罢了,还要带这个女修去,石师弟这是什么意思?符图塔里到处都是师父的眼睛,他这么大胆,就不怕师父回头责怪么?   红笺看出梅杞在不安,笑笑道:“走吧,这都是宗主吩咐的,前些日子我已经跟随石先生进过一次塔了。”   梅杞半信半疑,直到他来到符修院,看到庄豫的反应,才知道这事竟是真的。   庄豫甚是和气地问红笺:“我听说石师弟回来了,怎么不见他来,反到叫了梅师弟和你一起?”   梅杞抢着道:“石师弟病了,师父他老人家命石师弟好生歇着,这些操心跑腿儿的事就由师弟代劳了。”   红笺恭谨地点了点头。   庄豫到没有怀疑梅杞闹鬼,一则他对梅杞颇为了解,别看这师弟蹦跶得欢,真没有胆子扯这么大的谎,再来符图塔里有师父的神识看着呢。   庄豫回去给两位师叔祖传话,因为石清响之前进符图塔是有宗主手令的,两位老修士虽见换了人,也没有特意刁难,当下开启法阵,叫两人进去。   红笺跟着梅杞进到塔内,梅杞进门就在第一层站了很长时间,看样子想和红笺说话,但忍住了,开始往上层去。   这回与上一次不同,红笺心里清楚得很。戴明池已死,符图塔里所有符箓上的神识全被抹杀,想到可以在塔内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她的脚步极为轻快。   看着梅杞在前面大气也不敢出地爬石阶。红笺在识海中连声呼唤:“木系灵种!快出来,有好事!”   不知是不是还记着之前的不愉快,木系灵种明明在,偏却不吱声。   红笺以神识轻笑:“好了,别装死,有句话不是说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一点儿委屈都受不了那还能行?你这样子,就算将来化了形,只怕也和上古灵泉一样。是个老古板。”   果然那上古灵泉就是木系灵种的克星,只是听到名字就叫它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出来:“谁和它一样?我他娘化形个屁,都和你灵根融为一体了还不够委屈?”   红笺便哄它道:“前面这个怎么样?木灵根元婴哦。快别委屈了,你要看得上,一会儿我把他真元都吸过来。”   “真的么?”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木系灵种这才来了三分精神:“感觉着还不错,比那不能动的小子强。”   梅杞走的是道修正统的路子,自然比石清响那乱七八糟的真元对木系灵种更有吸引力,木系灵种感受到了红笺向它赔礼的诚意,私下里决定大度一些,不同女子计较,原谅了红笺这遭。   搞定了木系灵种。红笺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她对木系灵种这反应早有预料,但耳听着它开始雀跃地鼓动自己赶紧动手,还是叫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相比较红笺的轻松自在,梅杞在前头想到自己时时刻刻都在师父眼皮底下,实是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感。   为什么非得到符图塔里转一圈,有什么好处?梅杞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就觉着这是一种象征,非进来看看究竟不可。   上到第七层之后出现封禁符,梅杞憋不住了。问红笺道:“石师弟有没有说,咱们需得到第几层?”   红笺没有犹豫,回答他道:“二十一层。”上一次她和石清响是在二十一层发现案桌上突然多了张符箓,那么这一回,她便要拉着梅杞这个冤大头去解开这个谜题。   等上了二十一层,大约是因为进塔的时间长了,梅杞到比在底下时瞧着自在了一些,笑道:“到了,这层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啊。”   是没什么特别,隔着数个封禁符,孤零零的案桌沐浴在一片莹白中,四周法阵相衔,案桌上只有两张符箓。   大约是因为传言季有云会杀来,符图宗诸人不免高度戒备,高阶符箓收取得勤,红笺和梅杞一路上来每一层见到的符箓都只是一两张。   红笺望向梅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我需要梅先生帮个忙,咱们到法阵里拿个东西便走。”   梅杞一路上来正觉着这塔里既冷清又空旷,与它在宗门里的地位大不相符,红笺这么一说,他便猜到是法阵中藏有玄机。   这叫他有些别扭,他这宗主的亲传弟子服侍师父多年,对符图塔竟然还没有石师弟这亲信知道得多。   不过符图塔的秘密就在眼前,梅杞都快好奇死了,那不舒服的念头只是一闪便被他丢在了脑后,抬眼望向四下的封禁符,口里还要再确定一下:“这也是我师父吩咐的?”   红笺笑眯眯地道:“自然,这可都是在宗主的神识之下呢。”   梅杞放了心,暗忖:“师父这心偏的……”口里却忙不迭道:“那咱们赶紧的吧。”   红笺迈步走了过去,这次不必担心惊动戴明池,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上回那符箓是怎么多出来的。   梅杞见她大大方方走到了法阵外,连忙跟了上去。   红笺想着最后再废物利用一下,侧头问他道:“梅先生,我见识少,您能不能教教我,这几个法阵叫什么,有什么作用?”   梅杞差一点给她问住,犹豫了半晌才道:“都是幻阵,看着像是奇门遁甲和缩地成寸,将里边的地方变小了给咱们看。”   红笺赞叹道:“原来是这样啊,梅先生懂的真多,要拿的东西就在阵中,咱们进去再瞧瞧吧。”   这样才对,在阵外只能看到一张案桌和桌子上的符箓,但符箓不会穿越虚空突然出现,阵里还藏着制符的人……   这样一想,红笺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应该何时向梅杞下手了。   几个法阵难不住梅杞,他以为所谓帮忙就是做这个,可进阵之后还未及详加指点,红笺便已跟了上来,梅杞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随即便被案桌上方一个蒲扇大小的符箓吸引,这符箓悬浮半空,正处在法阵中央,看上去就像掉在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上。   梅杞可以肯定,自己适才在阵外,绝对没有看到它。   他这符图宗宗主的亲传弟子,竟然不认得这个符箓是做什么用的。   红笺同梅杞并肩站在法阵内,两人目光都盯在这张符上。停了一停,红笺突道:“梅先生,麻烦看下,案桌上的是什么符?”   梅杞这才想起案桌上还摆着两张未用的符,红笺问起,他便低头去看。   这工夫,他突然心生警觉:边上的萧姑娘离他实在太近了。   不待梅杞有别的反应,一只纤纤玉手自背后伸过来,锁住了他的咽喉。   红笺没有用什么力气,对方是元婴,不要说抓住咽喉,就是脖子拧断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这一下到是吓唬的成分居多,但即使如此,她强体有成,不破境的手劲抓下来,梅杞登时便觉着呼吸不畅,一阵恶心。   梅杞反应过来,惊怒交加想要反抗,红笺一句话便叫他血液凝固身体僵住,傻在了那里。   红笺特意凑在梅杞耳边,阴恻恻地道:“梅先生,你最好别动,我奉宗主之命,有几句话要问你。”   梅杞想起师父的神识笼罩整个符图塔,果然不敢反抗,只是挣了挣想将脖子抢救出来。   红笺手指用力,梅杞只得不动,以神识传音:“你开什么玩笑,快放开我!是石师弟叫你这么对我的?”   拿戴明池吓唬人真好使啊。红笺肚子里暗自好笑,面上不动声色,冷冷地道:“宗主在上边看着,休要耍花样。他老人家正专心对付季有云没空回来,命我将你带进塔来,好好盘问。”   梅杞做梦也想不到师父已经殒落,故而他一点也不曾疑心红笺在胡说八道,只当谁在师父面前栽赃陷害了自己,急忙传音:“有话好好说,我是冤枉的,叫我向师父解释。”   红笺哼了一声:“解释什么,你还是好生交待怎的与魔修勾结,害死了宗主的弟子齐秀宁吧。还敢背着宗主私下与季有云联系,好大的胆。”她随口胡乱给梅杞安加罪名,心里却在想这姓梅的当初在丹崖宗想要构陷师伯师父勾结魔修的时候,必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梅杞简直都傻了,这两条罪名是哪个王八蛋给他安的,真是太冤枉人了,六月飞雪也不过如此。   他的眼睛当即便红了,气的。   好在这时红笺松开了他的喉咙,梅杞立刻冲着一旁气急败坏喊道:“师父,这都是没有的事,是有人陷害徒弟,师父,您老人家千万不要相信啊,徒弟可以发誓……”   红笺冷笑:“誓就不用发了。老实站着别动,我自然知道你有没有做。”   ☆、第三百一十九章 符图塔的秘密   红笺吓唬完了梅杞,见他又惊又怒,三魂掉了两魂半,自己也十分满意。   梅杞好歹是个元婴,她要用《大难经》,梅杞是配合还是抗拒,这效果可就差多了。   现在好,红笺放出神识,完全压制住了梅杞,梅杞以为师父戴明池正在边上看着,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她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头顶。   《大难经》!梅杞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虽然诧异这女修不过是石清响一个心腹,怎么也学了《大难经》,但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自己心里没鬼,只要她好好看完了,师父自然便知道是有人诬陷他。   这《大难经》实在是了不起。自己要是胆子大些,去学了这功法,而不是把石师弟推出来就好了。   《大难经》确实了不起,红笺正轻松地翻看着梅杞的记忆,一边看还一边说:“原来梅先生一结丹就拜到宗主门下了,真是叫人羡慕。”   梅杞见她如此,心神也跟着一松,挤出一丝笑容:“和石师弟比,我还差得远。”   这到也不是完全拍马屁,梅杞有家族在后面撑着,灵草丹药不知用了多少,六十来岁结丹顺利拜师,再看石清响,人家练气期就做了戴明池的亲传弟子,如今不但结婴,并且学了《大难经》,不管运气还是资质都叫梅杞望尘莫及。当着这石清响的亲信,自然要多拍马屁。   红笺笑了笑,梅杞害的人可着实不少,这样她下手收拾他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她这会儿已经找到了想要的法诀,并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细细推敲,和颜悦色对梅杞道:“梅先生和南宫先生不睦,这些年没少在这上面花心思,只怕宗主知道了,不会十分高兴。”   梅杞尴尬一笑。放下了戒心。拿《大难经》看又怎样,他早就知道自己最大的罪状也就是这个了,为了给南宫久穿小鞋,他小动作不断。   他在外边杀人放火都没有什么。只有这个摆出来会令师父不喜。   不过也就这样了,师父又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他好好求一求,师父不会把他怎么样,到是那陷害他的,不用他说,师父也不会放过……   梅杞这么想着,便想说几句话再为自己开脱一下,谁知他竟突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了。   张不开嘴,说不了话。眼前这萧萧得他退让,本就将他全面压制,此时突然发动,他处于劣势,又全无防备。竟被对方控制住,不对,这女修要害他!   梅杞醒悟得太晚了。他的识海此时还被红笺的神炁全部渗透,红笺这一使坏下毒手,他登时便觉翻江倒海一样地疼,恨不能抱着头在地上滚一滚。   总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梅杞不甘心坐以待毙。拼命积蓄了真元准备施法给红笺来一记狠的,可他随即便发现了一件更叫他恐惧的事,他的真元竟然不听指挥了。   就像堤坝坍塌,洪水有了倾泄之处,他的体内突然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大洞。   这个洞就在红笺的五指之间,充满了魔力。不知餍足,吸引着他的木系真元一路狂奔而去。   梅杞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季有云那厮的看家功法。   怎么回事?这名叫萧萧的女修与季有云是什么关系?她是奸细那么石清响呢?她怎么便敢将自己诓骗到符图塔里,当着师父的面冲自己下手?难道说季有云和石清响是一伙的,他们联起手来已经将师父……   梅杞被自己的猜测吓住了。他越想越怕,可对方已经不给他机会弄明白这些疑问了。   梅杞看到红笺拿出了一张符,“他生符”!梅杞目眦欲裂。   事情发展到现在,梅杞已经完全身不由己,真元流失殆尽,身上越来越无力,惊怒、恐惧、哀求,各种情绪轮番在他眼中闪现,可红笺始终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渐渐的,梅杞心中只剩下绝望。   “他生符”已经张开,飞临到梅杞的口鼻上方,然后在空中定住。   梅杞眼睁睁看着红笺用不甚熟练的手势打出道法诀,一道白光飞出,正中“他生符”,那符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开始飞旋,带动气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涡旋。   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涡旋,斩断了梅杞最后一点希望。   这“他生符”梅杞亲自动手给不少人种过,那些人神魂被活生生自脑袋里剥离时痛苦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遇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身上。   涡旋越旋越快,梅杞渐渐不能集中精力,他额上青筋暴起,两眼变得越来越呆滞。   红笺也并不轻松,看着梅杞像一条垂死的鱼一样在眼前扑腾,她不由地出了一身大汗。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凭心而论,真是非常糟糕的体验,偏偏这符箓施法时间又长,她只能以大师兄和载之的父亲都曾遭过这样的罪来宽慰自己,勉强集中精神。   种上“他生符”之后,梅杞变成傀儡,反应举止必然有异,红笺还要靠他过庄豫那关,所以进入符图塔之前不能动他,而接下来就要解开符图塔的秘密,红笺怕他知道多了起疑,索性选了这时候动手。   出塔还要借用梅杞这个人,为了不打草惊蛇,选择“他生符”,也是无奈之举。   梅杞不愧是元婴,与“他生符”足足相持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身体僵硬,两眼直勾勾地躺着不动了。   红笺手一挥,最后一道法诀打出,“他生符”化作一道白光,飞入梅杞脑袋中消失不见。   红笺长出了口气,成了。   在她识海中多出了一丝联系,她这里心念微动,梅杞眼珠便随之转了转,她试着想叫梅杞爬起来,站到一边,梅杞果然慢腾腾按照她的指令一丝不苟地照做了。   因为留着梅杞还有用,红笺特意强令木系灵种给他留了点真元。   此时梅杞与先前相比明显反应迟钝,看上去有点傻。不过红笺也顾不得了,这些等出塔的时候再想办法,现在叫梅杞找个角落先呆着,她要解开符图塔的秘密。   案桌上有两张未用的符箓,红笺将它们拿起来仔细端详,她沾了梅杞的光,适才恶补了一番符箓上的见识,一看就认出来,两张符箓一模一样,怎么这么巧,恰是她刚才用过的“他生符”。   拿着这两张“他生符”,红笺本能觉着有些不舒服,可她刚刚还费尽心思用这东西解决了梅杞,实是没有立场嫌弃它。   红笺叹了口气,将两张符先收起来,暗忖:“丑陋的应当不是这符箓,而是人心。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以后不到生死关头,绝不用这东西,否则必生心魔。若有可能,还是将这‘他生符’的传承毁掉吧。”   她隐隐觉着案桌上空这个蜘蛛网一样的法阵之后隐藏的很可能便是“他生符”的传承,当下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中空剑”破空飞出,正中法阵中间符箓。   只看“中空剑”的速度和光泽,便知道在险将梅杞吸成废人之后,红笺的修为又有了不少提升。木系灵种自觉立下大功,正向红笺传递着洋洋得意的情绪,明显等着红笺夸它。   红笺只得安抚几句,将它哄得安分了,再看“中空剑”在那张符箓上暴起刺眼白光,整个法阵开始像水波一样摇晃。   这是法力不够,没能破开法阵,红笺操纵着“中空剑”一下一下继续攻击着那符箓,终于在十几下之后,符箓轰然爆开,强烈的气流迎面扑来,红笺祭出法宝“锦魄”挡住。   法阵毁了,被法阵隐藏起来的秘密就此暴露出来。   这秘密会是什么,红笺之前有过猜测,最有可能的自然是符图宗的高人隐士藏身符图塔潜心制符,为了应对意外,红笺提前摆出了防护的姿势,祭出“锦魄”也是为此。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法阵消失,案桌后面的空间陡然变大,变成了一个即使七八个人呆着仍显空旷的大厅。在这个宽敞的大厅里,红笺最先看到的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而是足足四个。   四个垂垂老者佝偻着身子,各忙各的,明明红笺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红笺神识一扫,便注意到他们是在分头精练、刻画。一张符纸在四个人手里过一遍不知要忙多久,但看上去正可完成一张符箓。他们在制符,制的便是“他生符”。   四人身后立着一截古怪的白色立柱,下宽上窄,自下面那层探上来,往上不知还有多高,红笺想像了一下,感觉这东西更像是一颗竖在符图塔里的巨大的蛋。   这颗蛋正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只听了一会儿,红笺便觉着神识有些不舒服。   红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四名老者身上,这四个人制起符来一板一眼,节奏始终如一。   她看着四人,再扭头看看梅杞,心中涌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测,这四人分明是都中了“他生符”,不知道已经被关在塔里多少年了。   ☆、第三百二十章 天凉了   这四位老者修为都不弱,最差的也结成了金丹。   符图塔里静悄悄的,只有“沙沙”的制符声和那颗蛋在发出阵阵蜂鸣。   四人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不停地忙碌,对身边丈许外突然多了个大活人毫无所觉,虽然这一幕不见血腥,红笺却不忍心再看下去,她觉着由这四人来制作“他生符”实在是天底下最凄惨的讽刺。   整座符图塔,自七层以上开始有封禁符,难道之后每一层都是这等情况?   红笺遍体生寒,不敢再想下去,她“噔噔”调头下到二十层,顾不得辨认案桌上摆的是什么符箓,施法术将法阵打破,果然,这一层也有四个被“他生符”控制的老者正在制作符箓。   一层又一层,红笺一连跑了五层都是如此,稍有区别的是有的三人,有的五人,红笺停下来,稍作估算,这么说这座据说藏有符图宗传承的符图塔,至少囚禁着六七十位高阶修士,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塔里呆了多少年,符图宗所有的高阶符箓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她冷静下来,不再急于清点人数,时间有限,这么大的事不是她自己能处理得了的,必须回去和众人商量。   而她此时的任务,是需得将情况详细摸清楚,中了“他生符”之后丧失神智,一举一动都由他人控制,若是种符的人将那缕神识切断或是干脆就死了,受“他生符”所害之人也不可能再将失去的神智找回来,就会像陈载之的父亲一样痴痴傻傻,撑不了几年人就没了。   由此可见,控制着塔内这大批修士制符的并不是戴明池。   更不可能是戴明池的门人弟子,不说这么大的事,戴明池绝不会放心交给哪一个人,单是以神识控制着这么多高阶修士日夜不停做制符这么精细的活,就不像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事。   红笺的目光不由落到那颗巨大的蛋上。她有一种感觉,是这颗蛋在控制着如此多的修士,所有秘密也好,传承也罢。都在这颗蛋上。   但她现在单枪匹马,塔外又有那么多人在等消息,实在不是探究这颗蛋的好时机,红笺以神识围绕着这颗蛋逡巡一番,没看出什么头绪,只得怅然望了望眼前的几位修士,以神识命令梅杞下楼来会合。   暂时只能如此了,在弄清楚这颗蛋的秘密之前,她不敢贸然打扰这些可怜人,不然很难说自己会救了他们还是会害了他们。   只能等她回头再来。   红笺前后在塔里耽误的时间可不短了。不过看梅杞那迷迷瞪瞪的样子,红笺摇了摇头,担心这样出去只怕不大可能瞒过庄豫的眼。   她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控制着梅杞做出各种神情,绝大多数时候都令梅杞看上去更傻了。   这个需要慢慢地磨合,也许到最后能不露破绽。就像陈玉章中符之后多少年没人发现,可红笺现在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最后只得选了个一本正经的表情,叫梅杞看上去神情肃穆,希望能盖过傻气去,不叫庄豫发现异常。   出塔相对于入塔,总是更容易叫人放松警惕。庄豫也不见得会一个劲儿盯着梅杞看。   出得塔来,红笺信心更增,不为别的,在塔里感觉不出天色,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余辉给符图塔的背面披上了一层霞光。红笺此时所处的大半个符修院都隐没在昏沉沉的暮色中。   庄豫正等得着急,见梅杞和红笺终于出来,二人一前一后离了法阵范围,快步迎上前,道:“怎的这么久。天都黑了。”   他说完了才发觉气氛有些沉郁,眼前两人都板着脸,不禁心中一跳,又悄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梅杞沉吟未语,红笺那里客气地回道:“宗主交待的事办得不顺利,石先生又病了,梅先生正犯愁呢。”   庄豫还未及说什么,却听梅杞匆匆道:“我先走了,师兄去请师叔祖封了塔吧,这两天谁也别进,待我禀报了师父再说。”   庄豫守着符修院,自然知道宗门的高阶符箓都是自符图塔里出来的,师弟梅杞突然说“谁也别进”,庄豫本来也捞不着进塔,这个“谁”指的只能是两位师叔祖。   石清响那边研究上古仙文出事了?所以那小子装病躲了,却叫梅师弟来顶缸?   庄豫一时浮想联翩,不待他再核实,梅杞已将袖子一甩大步而去,连庄豫在后面叫都不见他脚步停一停。   只红笺冲着庄豫匆匆施了个礼,一路小跑追上梅杞,两人出了符修院,一路往星汉殿赶去。   庄豫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来。   但这种莫名的不安也只是一晃便消失不见,封塔就封呗,师父是大陆唯一的化神,离寿元将近还早,至于踏入真仙飞升更是没影子的事,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只要老实听话安心修炼就好,真不明白南宫师兄、梅师弟这些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还有那位道魔同修的石师弟……   庄豫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眼见天色不早,返回院子里向两位师叔祖回话去了。   这边红笺控制着梅杞一直进到星汉殿,才松开心弦,摸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适才离开符修院,庄豫那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她后背上,有那么一瞬,红笺真是觉得戏演得太过,被庄豫发现了破绽。   星汉殿里灯火通明,管仪白、江焰等人听说红笺带着梅杞回来,“呼啦”一齐迎出来,簇拥着二人回到殿内。   其实他们几个一见梅杞这模样,便知道这小子已被红笺成功以“他生符”控制住,这会儿没有外人,自然要细细研究一番,多少年来对其它宗门的修士而言,“他生符”都像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技不如人死则死矣,这么留着一口气成为他人的傀儡实在是太恶心了。   红笺一屁股坐下来,不再管梅杞。管仪白本就对符图塔里的情况十分关心,眼见红笺脸色不好,连忙问道:“怎么了,此行不顺?”说不顺也按计划成功收服了梅杞。那就是,“塔里的情况没能搞清楚?”   红笺道:“有朝一日,我要毁掉‘他生符’的传承。”接下来她便将符图塔里囚禁着大批修士,被“他生符”生生夺去神智变成傀儡,没日没夜给符图宗制符的情况说了。   这一趟符图塔之行,令红笺心里十分不舒服,说完之后她自江焰那里抱回“宝宝兽”,将下巴抵在它的大脑袋上深深呼吸,才觉着好过了一些。   这些日子不管是去极北冰川还是符图塔,都没有办法带着“宝宝兽”。红笺只好将它留在了星汉殿。好不容易等她回来,石清响又变成了这个样子,红笺就更抽不出时间来陪它了。   符图塔里的情况经她口说出来,诸人都倒抽口凉气。   这么多高阶修士不可能自石头缝里蹦出来,甚至也不可能是符图宗特意培养的。没有一个宗门会对门下弟子如此,看符图宗门人在外个个凶强霸道,很难想像戴明池或者他之前的宗主会对自己宗门的元婴、金丹下这等狠手。   可惜修士的寿元动辄以几百年计,红笺太年轻,那些老者她一个都不认得。   像管仪白、洪夜汐几个已经在想,怪不得石清响一提,戴明池便这么大方地同意他们这些外人拿了上古仙文来研究。若是研究不出结果也到罢了,万一有了收获,难保日后戴明池不会将他们几个往符图塔里一扔,到时候连杀人灭口都省了。   幸好这祸害死了。   洪夜汐道:“这些人已经这样了,早一天晚一天救出来没什么区别,何况即使救下来人能不能活还两说。不如想想怎么利用这姓梅的,赶紧打开局面,该宰的都宰了,再来考虑这‘他生符’的事。”   红笺补充:“洪师伯说得不错,咱们必须得快着些。虽然我离开符修院的时候叫他们封塔,也不知那里的人会不会照做,万一起疑心进去看看,便会发现法阵被破坏,咱们接下来可能就有麻烦。”   “那还等什么,动手吧!”赫连永、管仪白等人齐道。   红笺望向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石清响,叹息一声:“可惜了,这种时候,你却只能这样和我一起了。”她很快收拢了心神,同众人商议:“戴明池几个徒弟都不能留,咱们先从南宫久开始吧。”   不管是赫连永还是洪夜汐等人都没有异议,红笺便亲自起身,去了殿外叫石清响之前招揽的散修速去将南宫久请来。   “石先生病重,你赶紧去将他的几位师兄都找来,先去喊南宫先生来。”   那修士领命欲走,红笺又加了一句:“他要问起,你就说梅先生已经到了。”   这些都是实情,那修士没有多想,赶紧去找南宫久送信,南宫久问过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石清响不行了。   石清响不行了,梅杞要将他那里全部接管,这个坚决不能忍,南宫久带着两个亲信弟子匆匆赶到了星汉殿。   ps:   章节题目你懂得,大抵就是“天凉了,让xx破产吧~”   心渔终于凑齐了v章500,所有全订了怀璧和丹崖的同学,别忘了去领个心渔之光。谢谢啦。   对于心渔一个业余扑街作者来说,v章500很不容易,v章500还没有断更更不容易。首先我很爱很爱写文,哪怕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可能都是心渔的心头好。有空了,回去自己看一看,看他们一直在那里活得好好的,就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再是你们,不离不弃,陪着心渔过了两年这样的日子。谢谢啦。   当然,怀璧订阅很低,没有订过的,不必特意去订。订了的,就动手领个,不为别的,好看嘛。   ☆、第三百二十一章 清洗   南宫久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进到星汉殿。   星汉殿里灯火通明,封禁符已经撤掉,南宫久进来第一个感觉便是:吓,好多人!   的确,不但师弟梅杞在,还有各大宗门的人,另外几个脸生的,应当是石清响招揽的手下。   石清响直挺挺躺在床榻上,声息皆无,诸人围在四周,这……果然是一副石清响快不行了,梅杞喊他来商量对策的模样。   南宫久疾步上前,道:“梅师弟,石师弟这是怎么了,可通知师父了没有?”   梅杞面朝石清响站着,没有回头,口里道:“大师兄来看,石师弟这情况好生古怪。”   南宫久心中冷笑,暗道:“古怪?这石清响道魔同修还能结婴本已是侥天之幸,他尚不知死,为讨好师父又去学《大难经》,有这么一天不是自找的么?你俩沆瀣一气,一有机会便在师父面前说我坏话,如今他不行了,我看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南宫久这些年虽然受了些冷遇,这次戴明池带了石清响杀去极北冰川,还是叫他和梅杞一起看护宗门,尤其传说季有云要来偷袭之后,戴明池亲自给他二人下了命令。   南宫久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又往榻边凑凑,口里状似担忧道:“这……怎么连呼吸都停了?”   左右是各大宗门的人,是石清响的手下,虽然都是元婴,南宫久也并未怎么在意,他根本不觉着这些人会胆大包天投向梅杞,更料不到梅杞会这时候和自己翻脸拼命。   所以当南宫久突然觉着迫人的杀意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扑通”连声,他带进来的两名弟子已经先行栽倒在地,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当先向南宫久出手的是管仪白四人,四位元婴一齐动手,南宫久又是全无防备。登时便被牢牢压制住。   四道法术一齐落下来,南宫久当真连祭出符箓的时间都没有,防御法宝堪堪撑起,便被管仪白和洪夜汐的法术同时击中。南宫久和管仪白修为相仿都是元婴中期,一个匆忙应战,一个准备已久全力施为,再加上洪夜汐相助,南宫久的法宝应声碎裂,两道法术去势未竭,击中南宫久。   这两道法术好歹还被南宫久挡了一挡,更可怕的是唐闲舟和暮云的攻击,无遮无挡直接落在南宫久身上,诸人便见南宫久所站之处爆起一团刺眼白光。白光消失,地上只余五样法宝,其中还有一件已经损坏,至于南宫久,连肉身带元婴被化得一干二净。连点灰都没剩下。   赫连永没有动手,只在白光爆起时撑起结界,他的任务是保护石清响,以防发生意外。   红笺赞道:“诸位前辈一齐出手,到底是厉害。”   唐闲舟谦道:“也要他全无防备,才会如此轻松。”   洪夜汐没有说话,望着南宫久留下的五件法宝有些出神。这些人中间,他和红笺所在丹崖宗受戴明池师徒荼毒最深,今日机缘巧合,竟是由他来亲手杀南宫久等人报仇,实是叫他心情有些复杂。   灭云宗的两个元婴适才只捞着宰了南宫久的两个弟子,有些意犹未尽。摩拳擦掌道:“咱们再叫人来吧。”   管仪白亦道:“这法子不错,赶紧的,先把戴明池的弟子一个个都除掉。”   红笺已经安排了守门的散修去挨着个喊人,别的她到不担心,唯独看守符修院的庄豫肯定不会到。他那里还有两个看守符图塔的老修士,打起来注定将是一场硬仗。   先顾了眼前再说。   接下来果然如红笺所料,第二个到的是掌管灵草丹药的老三唐不乐。唐不乐其实是一直倾向梅杞、石清响这边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打发了自己的弟子窦东阳去丹崖宗照顾石清响。   若说南宫久对来星汉殿还会有些想法与算计,唐不乐听说梅杞喊自己来,丝毫没有多想就来了。还特意带上了窦东阳。   对之前打过不少交道的窦东阳,红笺心情有些复杂,窦东阳照顾了石清响不短的时间,若是石清响还好好的,不知道会怎么处置此人。   可红笺转念又一想,石清响在符图宗呆了十年,算上前世,那更是久到没法计算,有这种情况的何止窦东阳一人?她与窦东阳相处半年便会有这种犹豫,那么石清响呢?   不管怎么说,早在戴明池成为化神,要抢丹崖宗上古灵泉之时,根源已经种下,戴明池又是死在她和石清响手上,深仇已结,绝难善了,还是大局为重吧。   对付窦东阳,红笺亲自出手,彼时窦东阳的师父唐不乐已然服诛,她制住了窦东阳,特意对他施展了《大难经》,结果在红笺的意料之中,仇敌便是仇敌,无可转圜,红笺于心中叹了口气,真元涌出,取了他的性命。   到了这一步,后面的事再无悬念,戴明池的弟子或独自前来,或两三个人结伴,红笺等人只管坐等他们自投罗网。   也有来了之后发现不见前面南宫久、唐不乐等人,发觉情形有异的,但架不住这边各大宗和灭门宗人多势众,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已是数度血度星汉殿,劳洪夜汐这水灵根元婴施法冲洗,毁尸灭迹。   到最后再无人来,红笺和江焰对视一眼,江焰在符图宗混得久些,心中有数,道:“戴明池的徒弟除了不在家的,就只剩下符修院的庄豫、日行宫王景笙。元婴到是还活着不少,除了前后招揽的散修,便是戴明池的师弟、师侄,这些人隔着一层不好贸然叫过来。”   红笺征求大家意见:“各位前辈是要休整一下,还是现在便去符修院?那里有一个元婴初期,两个元婴后期,元婴初期这个还好说,可以出奇不意速战速决,元婴后期的两个,只怕要打一场硬仗。”   管仪白笑道:“现在便去吧,都走到这一步了,硬仗也得打,早早打下来符图塔,也好了却个心思。”   一会儿大战将起,众人商量着星汉殿这边不再留人,由江焰去将石清响的手下收拢起来,除了留在炼魔大牢的,这边还剩下四五个,这些散修实力也不容小觑,江焰借石清响的名义打发了其中一个去看住各大宗的人,以防打起来之后那些元婴跟着添乱,余人便叫他们跟着赫连永的手下一起行动。   那几个明显还糊涂着,不过他们这些年已经习惯听从修为不如自己的江焰发号施令,还当两个灭云宗元婴是石清响新招揽的散修,没有多问,跟着就走了。   诸人兵分两路,一边是管仪白几个带着灭云宗的人以及几个散修悄悄包围符修院,因为坐镇符修院的是两个元婴后期,据说两个老家伙还十分难缠,故而管仪白不敢叫大伙靠得太近,一边是红笺叫梅杞走在前面,她背着石清响,赫连永在旁跟着,上前求见庄豫。   至于江焰,这些人中属他修为差,红笺也给他派了个活儿,叫他看着点“宝宝兽”,离符修院远着些,一旦打起来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此时已经入夜,庄豫听说师弟梅杞去而复返,还带来了石清响和他的心腹,心中有些疑惑,之前他已经听石清响的手下来报说石清响病情严重,自南宫久往下,一众师兄弟们纷纷赶去看望,他守着符修院,有师父严令,不敢轻离。   叫他觉着奇怪的是,梅杞把石清响送到他这里来干什么,大师兄等人呢?要是石清响真有个什么不好,师父早该知道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庄豫当即去禀报了两位师叔祖,两位老者一个姓秦,一个姓宋,姓秦的不以为意,端坐修炼,雪白的长眉连动都未动,姓宋的道:“白天是梅杞说要封塔的?那你就去看看他搞什么鬼。”   庄豫领命出去。   姓宋的老者问那姓秦的:“你看要不要给宗主送个信?”   半晌那姓秦的方“嗯”了一声,说道:“等庄豫回来,叫他去吧。”   姓宋的想了想,道:“也好。”他欲待再说,突然神情微怔,此时那姓秦的老者也将眼睛睁开,两人不约而同察觉有异,符修院外边庄豫遇袭,梅杞在旁看着,出手的是个元婴中期的陌生修士。   “敌人不少,他们将符修院围上了。”姓秦的老者神情凛然。   姓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季有云杀来了”,但他放开神识,随即知道不是,来人俱是元婴,这么多人,他只认识其中一个是明川宗的暮云。是各大宗门的人!   两位老修士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不妙的联想,姓宋的老者更是直接道:“宗主出事了!”   姓秦的老者站起身上,脸上露出狰狞狠厉之色:“管他怎么回事,先打了这架再说。”   这边赫连永和庄豫一交上手,管仪白等人顾不得隐藏行踪,齐齐现身,要将戴明池这漏网的弟子先行击毙。   庄豫又惊又怒,好容易抽暇大声喝道:“梅杞,你好大的胆子!”   回应他的是数道法术,颜色各异的光芒顿时将他淹没。   ☆、第三百二十二章 集合   圆月高悬,姓宋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了符修院的高墙上。   他刚一现身,便冲着众人乱哄哄的斗法之处挥了挥手。   平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风沙在庄豫四周汇聚成一层厚厚的屏障,但还是迟了一步,庄豫厉声惨呼,鲜血喷溅到屏障上,这还不算,数道法术相互影响,引得灵气疾旋,庄豫堪堪逃出来的元婴登时便被拖到了漩涡中,搅得粉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随着那土系屏障出现,有个苍老阴沉的声音喝道:“大胆!”一条人影自虚空冒出来,正是那姓秦的老者。   庄豫没有救到,姓秦的老者脸上很不好看,掐法诀一道金光直奔赫连永打去。他适才看得清楚,对方这些人中赫连永最先向庄豫动手,这陌生汉子修为颇高,功法却普通寻常,极有可能是个散修。   红笺一见姓秦的老者出手便叫了声:“小心!”她侧面抬手一招,但这招法术速度太快,红笺只来得及吸走了金光不长的尾焰。   赫连永施展防御法术挡了一挡,他这元婴中期的反应和施法速度堪堪来得及,两道法术在他身前尺许处相遇,赫连永看都不必看便已预见到斗法的结果,一出手便向后疾退。   防御法术无声而碎,但这时管仪白等人的诸般法宝齐到,那姓秦的老者冷哼一声,攻击法术排山倒海节次而来。   红笺叫那一声“小心”不是无的放矢,这两位老者一个土灵根,一个金灵根,土灵根那个到罢了,顶多修为高深难对付些,金灵根这个却需格外小心。   果然姓秦的老者先以五六道法术压制住众人,抬手祭出一张符箓。   红笺一见符箓那熟悉的光华,心中骤然缩紧,“心剑”!   来不及出声示警。“中空剑”随她心念所向疾飞出去。后面姓宋的老者抬手一拦,“中空剑”上蕴含的大量金系真元斩到防御土盾上,发出金戈之声,红笺暗叫“糟糕”。这一剑再强,强不过土系元婴后期的防御,一旦敌人将“心剑”放出来,己方怕是无人接得下这一招。   “心剑”符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瞬间照得方圆里许亮如白昼,红笺大喝一声:“快退!”   这千钧一发之际,红笺想冲上去,无奈石清响在她这里,最终红笺只得祭出“锦魄”准备着,但她清楚知道来不及了。不管对方选择对谁下手,都不是她能阻挡的,只希望管仪白等人对这“心剑”有所防范。   姓秦的老者“嘿”的一声,符箓上的强光猛然一黯,“心剑”斩下。大约他也看出赫连永被对方这些元婴重点关照,这一次突然改换了目标,暮云身旁一个彪形大汉措不及防被斩成两截。   那是一名石清响招揽到麾下的散修,好歹也是元婴初期修为,对上“心剑”竟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管仪白等人心中猛然一沉,方才在星汉殿他们收拾戴明池的弟子们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虽然明知道符修院这两个老家伙难对付。还是不由地生出了懈怠之心,没想到才刚上来就损失了一人。   姓秦的老者一招得手,丝毫不见手软,趁着众人分神去看死者,抬手又祭出一张符箓。   好在这一次不独红笺意识到此乃生死一线,管仪白、洪夜汐见势不妙纷纷出手。姓秦的老者迎来一拨猛烈反扑,动手晚了一步,没能当即触动符箓,那符箓在高空被击得粉碎。   红笺汗都出来了,这姓秦的就管着出入符图塔收取符箓。谁知道他手里攒了多少“心剑”符。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来得鲁莽了,众人联手重创季有云给了她极大的信心,潜意识里认为只要人多势众,连化神都打得退,何况两个元婴后期。却没有想过当时的季有云元神受到重创,根本展现不出化神应有的实力,而他们这边石清响是出了大力的。   若是石清响好好的,必定有办法对付这两个元婴后期。   红笺暗自叹了口气,是自己太没用了,到现在还没有结婴。   木系灵种感受到她波动的心绪,抓紧机会蛊惑道:“想结婴还不好说,你再找两个木系元婴吸吸,我保你水道渠成,想不结婴都难。”   红笺这时候没空搭理木系灵种,适才她一喊退,赫连永率先便退,他是被对方重点关照的人,往后一退,管仪白等人很快都跟着退了下来。   姓秦的老者步步紧逼,那姓宋的却守着符修院未挪窝,众人心中都是一动,对了,戴明池交待给两人的任务便是看守符图塔,两个老家伙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敢都离开,大伙到可以借此先将两个人分开。   红笺高声道:“秦老息怒,我等只是来杀庄豫的,无意冒犯两位前辈。”   姓秦的老者“哼”了一声,攻击的间隙冷目如电,往红笺身上扫来。   他正是心存犹疑,才没向此女和梅杞下杀手,连释放“心剑”也有意避开了各大宗的人,特意挑着散修立威,这会儿听着红笺要开脱,便将攻势缓了缓,等着听这石清响的亲信怎么说。   红笺转瞬间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会儿来不及与赫连永以及诸位前辈商量,权衡利弊之后,直接道:“容我告知二位一个噩耗,季有云已经晋阶化神,宗主在极北冰川遭到那厮的暗算,全无防备,不幸殒落。”   嗡!红笺声音不大,可这简单几句话却好似带着巨大的威能,如一股无形气浪,瞬间便传遍了符图宗各处,已被符修院斗法惊动而来的门人弟子无不如听到晴天霹雳,傻在了当场。   就连早有预感的秦、宋二老也不由心中猛地一震。   赫连永等人见状连忙拉开了距离,两下停战。这两个老家伙比众人预料的更难对付,先停手,看红笺准备怎么收拾这残局。   “宗主拼得一死重创了季有云,他担心那厮养好了伤对咱们符图宗赶尽杀绝,临去交待由石先生接任宗主一职,担当起对抗季有云保护门人的重责,石先生这才匆匆赶回宗门。”   秦、宋二老对谁当宗主不感兴趣,他二人放开神识,很快便发现周围或远或近聚集的人中,戴明池的弟子除了昏迷不醒的石清响,便只剩一个傻头傻脑的梅杞。   “南宫久呢?唐不乐呢?他们一个个都去了哪里?”姓宋的老者沉声喝问。他这一提醒,潜在暗处看热闹的人才觉出不对劲来,不由悚然而惊。   “石先生当时也带着伤,不等到宗门就昏倒了。我们便找了南宫先生几位到星汉殿商议,谁知除了梅杞梅先生,其他人都主张趁着季有云还未到,毁掉符图塔,弃宗而逃。为了稳定局势,我等只能出此下策。”   ……全杀了,真狠啊。   姓秦的老者冷笑一声:“招呼也不打,便使诡计袭杀了庄豫,我到看不出来你等全无私心。”   “事已至此,前辈勿怪。”红笺的回答也甚是干脆。   真是这么回事的话,秦、宋两人到不好带头将对方全灭了,他二人再不快庄豫也活不回来,再说自从元必简和齐天宝死后,符图宗众元婴除了戴明池自己的弟子还真没有什么像样的人物,眼下能同石清响这帮亲信叫板的只剩下镇守日行宫的王景笙。   事情到了这份上,为了符图宗,到有不少门人弟子暗暗期望石清响赶紧好起来。   毕竟他虽然年轻,身体又不好,这十年来还是做了不少大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姓秦的老者强抑不快,冷冷地道:“那你们接下来又待如何?莫不是为了符图塔,连我们两个老家伙也要铲除吧?还有,这些都是咱们符图宗自己的事,关起门来处置便是,你找些外人……意欲何为?”   他到没觉着对方带头这女修是“外人”,虽然也面生,但之前毕竟她跟着石清响进过符图塔,当时宗主还活着,可见她这石清响的“亲信”可是连宗主都认可的。   红笺只是淡淡笑了笑,目光往管仪白等人身上一转,状似不甚在意地道:“他们么……宗主请他们前来,不是早有安排了吗?”言下之意,这些人等利用完了都是要扔进符图塔的死人,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姓秦的老者深深呼吸,暗忖:“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女修行事如此毒辣,真是两下都占齐了。”他和姓宋的老者早已不管宗门事务,专心看守符图塔已有近千年,眼下这局面叫他出手将面前这些元婴都宰了,自己弄个宗主当当,他还真没想过。   故而他这么一犹豫的工夫,红笺已摆了摆手,带着管仪白等人撤了下去。   “两位前辈只管看着符图塔就是,我们不来打扰了。”   “我们做什么去?自然是守住宗门,以防有人弃宗而逃。另外,也要想办法治好石先生,才能叫大家心往一处使,齐心协力对付季有云啊。”   红笺说到做到,她带着一众元婴牢牢守住了符图宗的门户,里面的人休想出来,外边的人也休想进去。符图宗里人心惶惶,王景笙尚未召集起自己的人马斗一斗,便听说宗门外边石清响那帮人又添了不少散修帮忙。   一直度日如年捱到第二日傍晚,红笺大大松了口气,继灭云宗全宗来投之后,小瀛洲的援兵也到了,乐游接信后亲自率众赶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紫府有异   红笺写给乐游的信上虽然没提请他来帮忙,但在乐游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跑一趟符图宗是应有之义。   戴明池死了,小瀛洲可以暂时松上一口气,可季有云晋阶化神,以姓季的以往行事来看,他比戴明池更狡猾狠毒难对付,在季有云伤愈复出之前,各大宗必须拿出个对策来。   还有先前依附戴明池为非作歹的那些符图宗弟子,正可以一并清算,了却旧账。   所以乐游将万贤来留下看家,带着奚旭、任公儿等一众元婴赶到了符图宗。   最令红笺激动的是,紫慧大师也跟着诸人一起来了。   乐游这元婴圆满一到,红笺等人顿时有了底气,事不宜迟,趁着符修院里秦宋二老还未接到消息,正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人商量之后,留下管仪白、唐闲舟及灭云宗的人继续把守宗门,乐游和小瀛洲的元婴们跟着红笺,前往符修院收拾秦宋二老。   战斗结束得也快。   秦宋二人再厉害,却架不住乐游和他手下的诸位长老这些年主要精力都放在研究怎么对付符图宗的高阶符箓上,尤其是那“心剑”符,几乎是刚一冒头还未升到半空便被奚旭等人击落,姓秦的老者被乐游一招“土崩瓦解”干净利落除掉,而那姓宋的土系元婴更是被奚旭、任公儿等人毫不客气地围住了一顿痛击,憋屈地丢了性命。   红笺感受到秦宋二老以及闻讯赶来援手的符图宗门人那望过来的冰冷目光和深深的恨意,她并不在乎。   她是诓骗了这些人不假,拖着秦宋二老叫他们放松警惕上了个大当,但输赢生死,各安天命,是死于武力还是智谋,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符图宗这摊子麻烦由乐游接手之后,红笺的注意力便回到了石清响身上。她没有参与那些打打杀杀,一直跟在紫慧大师身旁,催着他赶紧对石清响这古怪的情况作个诊断出来,最好再说一说怎么能将他唤醒。   像石清响这种症状。紫慧还是第一次遇到。   “身体完好无损,唯独紫府空空,可他又不是化神,元婴离体,这么长的时间竟然生机未绝,真是奇哉怪也。”紫慧皱着眉,险些将胡须捻断。   紫慧大师与别的修士不同,他在修炼上用的心思不多,却将治病救人看得比天还重,他几乎是一上手便发觉石清响体质有异。道:“这位石先生道魔同修,竟然还结婴了,真是异数,你说他受到季有云法力重击,可他身上丝毫不见伤痕。莫不是练的功法有异,或者服过什么特殊的丹药?”   “是机缘巧合,服过一颗丹药,当时他道魔冲突,神魂受伤加上双目失明,是那颗丹药医好了他。自那之后,他的身体就变得刀枪不入。等闲留不下伤痕。”红笺连忙解释,看紫慧这样子,她真怕这神医看过之后,也摇头拿石清响没有办法。   “你可确定他当时元婴没有出窍?”   “当时大伙只顾得拼命,场面混乱,又是在海底。我不敢十分确定,但他受伤之后我一直看着他,他的元婴若是出窍,我应能有所察觉。”   石清响的身体好好的,元婴若是出窍。还在外边流连什么,赶紧回来不就没事了,红笺因之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一时脸都白了。   果然紫慧也想到了,道:“莫不是季有云法力太强,没有毁坏他的身体,却将他的元婴彻底打散?”   但好在他自己随即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元婴若散,神魂化为虚无,他的生机早该断绝,现在这个样子,必定是发生了咱们难以想象的变故,而且看起来,情况比较稳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恶化,你不要担心,还有时间,我同你慢慢研究,想办法找到原因。”   这时候众人已经占领了符修院,因为局势还未稳定下来,符图塔依旧关着,乐游带着手下扫荡戴明池昔日洞府日行宫去了,红笺便胡乱找了一间不知谁人的住处,把石清响安置下来,请紫慧仔细研究。   一个连呼吸都没有了的人无声无息躺在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红笺看着有些心酸。   虽然明知道这具身体经过小神殿的丹药改造过,可谓是金刚不坏,但因为石清响常年不见光,肤色苍白里透着青灰,加上他身形瘦削,偏有一种这人好生虚弱,需要人细心照料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得强烈,红笺这才惊觉自从石清响亲口告诉她他其实活过一回,进过神殿,喝了“覆水”,为她回来,她潜意识里便在依赖着他。   因为他曾是化神,因为他经多识广,自己便靠着他拿主意想办法,一直到这一次,他突然倒下。   红笺坐在榻边,握着石清响的手,感觉到他明显凸起的腕骨,心中百感交集,暗道:“快回来吧,戴明池死了,符图宗落到了咱们手里,季有云不知藏到哪里养伤去了,一切都与你那时候变得不一样了,等你回来,咱们不用再时时惦着过去,我来照顾你,我好好的学炼丹,练成火丹王杨佛那样的本事,把你养得健健康康。”   虽然她是如此虔诚的祈祷,石清响的情况却还是将紫慧给难住了。   他研究完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估摸着猜道:“他这个样子,应当还是元婴出了什么变故,可能与道魔同修有关,这个没有先例可循,我也不敢妄加猜测,要么咱们就这样等着,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要么你从他的功法入手,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   紫慧说完了到没有撒手不管,他守着石清响住下来,看来是准备静观其变。   乐游带着人横扫符图宗,将大大小小隐患清除干净,这才将参与此次行动的各方人马召集在符修院,商量下步打算。   符图塔是必须要进的,不但乐游的小瀛洲,各大宗的人都很感兴趣,尤以管仪白为甚。   乐游本想抓紧时间请跹云宗、明川宗和三清门的诸位宗主共同商量接下来如何应对季有云,但见诸人对符图塔抱有如此大的期望,又惦着塔里数十名中了“他生符”的修士,干脆双管齐下,一边往各大宗送信,一边开塔救人。   这些事情红笺没有多闻多问,她正按照紫慧所说,寸步不离守着石清响,研究他的功法,他的道基魔种,他的元婴去了哪里。   石清响体内恰如一潭死水,要研究功法,还需帮他将真元彻底运转起来,换了别人当真束手无策,但红笺有办法,她有“万化生灭功”。   木系灵种刚刚舒心了两天,感觉红笺又在施展这功法,真是心都碎了。   不提它徒劳地蹦跶,红笺一意孤行,以“万化生灭功”带动着石清响的真元,直至道基魔种都跟着有了动静。   红笺这时忽而想起自极北冰川回来的路上,其实她已经给石清响用过“万化生灭功”,当时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石清响的情况也没有恶化,只要别适得其反就好。   道基魔种天然相斥,这个难题石清响自己都没有办法化解,更不用说身为外人的红笺。好在不知是不是因为石清响的元婴不在,这种排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不良反应,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一晃六天过去,全心放在石清响身上的红笺没有精力再去参与符图塔救人的事,并不知道包括乐游、管仪白在内,所有人都在符图塔里都碰了壁。   经过逐层清点,受到“他生符”控制被关在符图塔里的修士共计六十五人,这些修士年纪都不轻了,修为最低的也是金丹。这其中大多是散修,也有各大宗的人,门人外出历练就此失踪不见,宗门也只当是遇上危险,人已经不在了,谁知隔上数百年又会在这里被发现。   人能被强行送出塔,可一旦他们恢复行动,不管手里有没有材料,都会不停重复着塔里制符的动作,看着格外渗人。   所有人都意识到,控制这些人的根源应该就在那颗巨大的蛋上,但这颗蛋神识无法穿透,纵是元婴圆满的乐游对着它时间长了,都会觉着那低沉的“嗡嗡”声便自己的神识受到了干扰。   大家拿这颗蛋没有办法,又不敢将它强行毁掉,只能围着它想各种办法,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拖下来了。   不提乐游感觉季有云的脚步越来越近,心急如焚,单说红笺这里,她已经老实不客气地跟井小芸要了《大天魔三目离魂经》,虽不能练,也细细揣摩了一番,石清响道修功法练的《大难经》,或许还有别的,魔修那边肯定练的就是这《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离魂离魂,难道他元婴不见,与这功法有什么关联?   这一天她又照常施展着“万化生灭功”促使石清响体内真元流转,研究那魔种如何生出魔气,魔气又如何运行,如此这般,未等结束,她心神猛然一震,石清响的紫府内竟是出现了一点异常。   ☆、第三百二十四章 新生赤子   经过这些天,红笺对石清响的身体状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点变化就算发生在红笺自己身上,她都不一定察觉,可出现在石清响的紫府里,红笺立时便注意到了。   空空的紫府里突然多了一丝微弱的气流,弱到好似红笺探查的动静稍大些,就会将它惊散,即使是她这么一直盯着,也不一定能时时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在石清响的紫府里忽隐忽现,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是什么?红笺去问紫慧大师,紫慧察看良久,竟然说他感觉不到有什么气流。   不过紫慧也确定言道石清响的身体未见恶化,甚至较之几天前生机还旺盛了些,叫红笺不要着急,静观其变。   红笺觉着石清响情况好转十九要归功于“万化生灭功”,如此说,这紫府中多了个不速之客也应当不是坏事,只是气流太弱小,她不敢以神炁去强行接触,还是等一等吧,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待等紫慧也觉察到这丝气流已是两天之后,气流已从一丝薄雾变得看上去足有头发粗细,在紫府里东游西荡,甚是自在,好像将这里当做家了一样。   紫慧有些拿不准,道:“紫府里不住异客,它这么自在,应与神魂相关,莫不是石先生元婴真的被打碎,正在逐渐恢复?”   这猜测实是违背常理,可除此又没有别的解释。   红笺也觉着像是神魂,难道是石清响当时受到重击,肉身因为金刚不坏撑住了没有被摧毁,可神魂却随着元婴一起被打成了千丝万缕的残片?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到最后红笺只得想:“大约因为他曾是化神,故而有什么保命的手段吧。”   若是如此,她此时能做的便是帮助石清响运转真元,令他散诸于体内的神魂残片赶紧重新汇聚融合,看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以石清响的资质和见识,即使这次修为境界跌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新再练也快得很,重要的是要叫他赶紧醒过来,只要他人能好好的……   一小缕神魂不会承载什么意念,红笺小心呵护。盼望着小小幼苗有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的一天。   也许就像老话说的万事开头难,有了这第一缕神魂,后面的聚集起来就快了,再加上石清响这怪病好不容易有了个说法,乐游等人都极为关注,乐游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将盲师叔接了来,布下聚灵大阵,帮助石清响恢复。   如此折腾一通果然有奇效,不出三天,石清响紫府内又多出了几道微弱的气流。与之前的那道相比,这些自然是弱者,红笺就盼着它们能够融合到一处,而不是这么乱糟糟挤在石清响的紫府里各飞各的。   涉及神魂,不管是元婴圆满的乐游还是医术如神的紫慧都不敢胡乱插手。看“他生符”就知道了,神魂决定神智,宁可叫他慢慢恢复,也不能强行干预,一个不好,疯了傻了都是有可能的。   红笺提心吊胆,日夜守着。   最初产生的那道气流慢慢地增强到小指粗细。它不再乱飞,占据了先前元婴的位置,而后开始与其它的残片融合,更难得的是,当它把所有气流汇聚成一股,变成了一个金丹大小的气团。已经将近一个月无声无息的石清响突然有了呼吸。   红笺长长松了口气。虽然这个气团看上去和元婴差着十万八千里,与金丹也大不相同,但人总算是有了点活气儿,再有些时日,石清响就应该会醒过来吧。   这一个月。病着的石清响看上去外表没什么变化,红笺却憔悴了不少,这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气团形成之后,虽然也在渐渐变得浓郁厚实,却没有前段时间滚雪球一样得快了,而且看外型也不像是要重新结成金丹的样子。   紫慧看过,心下觉着石清响情况堪忧,却不敢将实话告诉红笺,只安慰她道:“神魂重聚自古未有,石先生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大造化。要完全好起来还需慢慢来,着急不得,他虽然身不能动,但想来已经有些知觉,多和他说说话,刺激他多思多想,会恢复得快些。”   红笺应得痛快,回头却看着宛若熟睡的石清响有些犯难。   她突然不知道该和石清响说什么。   你侬我侬的话石清响好着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过,现在叫她自己嘀嘀咕咕,实是有些说不出口,除此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言语能刺激到他。   红笺盘膝坐在旁边,单手托腮,看着石清响发起呆来。   她与石清晌聚少离多,他去了魔域,她被关在炼魔大牢,两人一别二十几年,再见面时,她自觉自己有如重生,可他却真的重生了。   他再不是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颇有渊源的少年旧友,而是每到绝境还足以信赖依靠的高手,是个待自己情深意重的“老”男人。   一直以来,不管敌人多么强大,形势多么危急,石清响都从容不迫,好似一切成竹在胸,他也确实将她由头至脚都护得好好的,拿她当小姑娘养着。   那一回,在烈焰山谷,他甚至直接脱口而出,说道“你可真小”,“就是个小姑娘”,她当时脸红得不像话,后来她才想明白,那是他的情话,越爱一个人,私心里就越会觉着她小,小到需要藏在心里,捧在手心上好生呵护。   没想到,突然之间,两个人便掉了个个儿。石清响这样,以后只能依赖她了。   红笺鼻子发酸,轻轻摸了摸石清响的脸颊和鬓发,又帮他把头发细细梳理整齐,最后五指停在他的头顶,柔声道:“咱们来聊天,别担心,你需要什么,怎么才能治好你,你努力地想一下,我就会知道了。”   说话间红笺运转了《大难经》,分出如细丝般的神炁,小心翼翼探入紫府,去接触石清响的那团神魂。   这时候不同于以往,石清响先前强大的神魂与元婴一齐被打碎,新凝聚成的神魂譬如初生婴儿全不设防,登时便被红笺的神炁探查得清清楚楚。   那团神魂里一片空白,什么意识也没有,红笺心里也因之变得空荡荡的,就算睡着了,也会有梦境,石清响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儿,红笺不敢想像当他醒来之后脑袋里也是这样空空如也,那可怎么办?岂不是变成了傻子呆子?   她直接以神识传音:“石清响,石清响!”   那团神魂动了动。   红笺又燃起一线希望:“想一想,你是谁?”   大约这问题太难了,石清响的神魂这一回索性没了反应。   接下来红笺就完全耗在了“万化生灭功”和《大难经》这两种功法上,一天下来,譬如“你是谁”这种问题也问了不下千八百遍,其他的人虽然听不到她和石清响这种单方面的交流,但看她眼睛红红的,就知道石清响情况不妙,只能由紫慧出面,劝她“病去如抽丝,来日方长”。   第二天又是如此。   红笺明明觉着石清响的神魂越来越有活力,为什么就没有产生点什么想法呢?   她不信邪,一次突然问道:“我是谁?”   神魂没有反应,红笺想到这样不行,干脆豁上脸了,直接问道:“方红笺呢,你也忘了?她是谁?”   红笺的神炁依旧没有感觉到明确的意识,可突兀的,那团神魂却剧烈的活动了一下,跟着在紫府里跳了跳。红笺由之感觉到了一股亲近之意。   她一时心中大恸,泪水夺眶而出,几乎泣不成声。   到这时候,他忘记了一切,甚至不记得他自己,却本能的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   就像刚刚出生的小孩子,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会对血脉相连的亲人露出笑容。   红笺大哭了一场之后心中又重燃希望,还有反应就好,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她擦干净眼泪,摒弃了所有的杂念,一边运转“万化生灭功”,一边陪着石清响聊天,聊的不是别人,句句都是“方红笺”。   大仇人季有云还没死,随时都可能跳出来报复,“方红笺”正在危险中……   快些醒过来,“方红笺”不能失去你……   也许这些话确实刺激到了石清响,他的神魂越来越强,反应越来越大,终于开始有了些简单的想法来回应红笺。   比如红笺说:“‘方红笺’不能没有你。”那神魂也会试着传递出“我也不能没有‘方红笺’”的意思来。如此简单带着孩童般幼稚的想法,却令红笺如获至宝,她的脸上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会心一笑。   甚至于她还似娇似嗔地以神识传音取笑石清响:“你呀,就像几个月大的小孩子一样,咱俩到底是谁小?现在还没学会撒谎,说得可都是实话呢,啧啧,等你好了,这些事情可别不记得啊。”   眼下符图塔那边陷入停滞,诸人都盼着石清响赶紧醒过来,好和大伙商量个办法。   红笺有一句话说的是实情,季有云没有死,随时都可能杀到符图宗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乾坤大挪移   小瀛洲宗主乐游率领门下诸长老血洗了符图宗,道修大陆各方势力尚不知道化神戴明池已经殒落,纷纷将震惊惶恐的目光投向大陆以西,等着看戴明池如何杀回去予以血腥报复。   谁料一天天过去,乐游占着符图宗不走,小瀛洲的人打开符图塔了,乐游请了几个交好的宗门前往聚会……唯独没有戴明池的消息,天下人这才意识到,不可一世的戴明池大约是早已经无声无息地殒落了。   一时除了仙霞洞这样铁了心跟随戴明池的,各大宗都齐齐松了口气,就连丹崖宗的穆逢山也不例外。   乐游其实并不想这么张扬,只是时间不等人,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胜利是暂时的,一旦季有云卷土重来,大好局面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必须得早做打算。   譬如这符图塔,是留着还是毁去,留着说不定就便宜了季有云,可若毁去,这毁掉的可不单纯是一座塔,还是一门传承,牵扯着许多修士的姓命。   再譬如季有云奸狡狠毒,又有《大难经》这等奇术以为依仗,说实话,比戴明池难对付多了,不赶紧想办法,等他准备好了,少不得浩劫再起,大伙一齐遭难。   可这时候最应该站出来和乐游、赫连永等人拿主意的石清响偏偏指望不上,他是醒了,可连话都说不利索,平素多是躺着,不管想法还是举动一派天真幼稚,论神智估摸着也就三两岁的样子,虽然他明显是在一天强过一天的成长,可这都两个月过去了,乐游和赫连永等不起啊。   石清响现在这个样子,红笺担心等他日后恢复正常了会觉着难堪,平时便和他呆在星汉殿不出来,她有足够的耐心,陪着他。哄着他,不嫌他幼稚,只觉着心痛。   别人能避而不见,江焰不成。那是过命的交情。   江焰来看石清响,通常是先抱怨几句,诸如“你快快好起来吧,真叫人受不了,我都搞不清楚你是我兄弟还是我大侄子了”之类,要么就是“方红笺你够不容易的,这‘长耳海兰兽’和他一个德行,都巴着你身边不肯离开,唉,这整的。俩儿子一样”,不过等说完了,他便看着红笺他们“一家三口”相处,发半天呆,忽而落泪。忽而又笑上几声,道:“兄弟,你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石清响醒来之后确实十分依赖红笺,只要看到红笺在身边,听到她的声音,便会格外安静,躺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她。那专注的神情叫红笺恍惚觉着他已经记起了所有的往事。   “等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出去四处走走吧,你想去哪里?”   红笺问完了,发现石清响正望着她微微笑,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红笺仔细思索了一下,石清响若是好好的。想和自己一起去的地方估计会很多,毕竟他从自魔域回来,一直忙于对付戴明池,自由支配的时间太少了,而前世他修炼到化神。经历肯定是多姿多彩,有些地方记忆会很深刻。   但现在那些记忆全都不在,问了也是白问,于是红笺提议道:“不然咱们带着宝宝去无尽海吧,它在这里,也闷得够呛。”   说完了她又担心石清响对无尽海没有印象,道:“还记得无尽海吗?好多好多蔚蓝的水,一眼望不到边。你第一次见到无尽海应该是在我们丹崖宗,你还用‘伏魔藤’打伤了我弟弟,那时候方峥才九岁……”   红笺越说越慢,中途停了下来出了会儿神,她想起了那段当时觉着很操心现在回想很单纯的时光,想起那颗来之不易的“弱雨丹”。   她对着石清响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虽然外表看着光风霁月,其实蔫坏蔫坏的,等你好起来,可不要变化太大。”   不求你再像从前那样聪明机敏,只求你不要从此变得痴痴傻傻,不求你修为有多高,只求你健健康康,可以陪在我身边……   石清响被红笺这般紧紧抓着手温柔叮嘱,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却露出很舒服受用的神情,冲着她使劲儿点了下头,乖乖应承道:“嗯!”说完了还唯恐自己表达得不清楚,又补充了一下:“好!”   红笺伸出手臂环住了石清响的脖颈,将头慢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喃喃低语:“无尽海里面有许多妖兽,也有很美丽的小岛,我们可以寻一座岛,种上许多花和灵草,若是有妖兽来捣乱,我们就杀了它,材料拿来炼丹……”   石清响僵着身子一时不敢动,过了一阵才将手放在她背脊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打算是好,眼前符图宗却还有一大堆麻烦需要解决,石清响这个样子,乐游、赫连永等人只得找了红笺商量。   下一步怎么办,这个红笺早有想法,如今大对头季有云半人半妖实力恐怖,伤愈再复出行事不会有任何顾忌,对付他最好的办法便是打开丹崖宗的护宗大阵,诸人都退到丹崖五峰去,叫他看得见摸不着,在外边发他的疯。等机会合适,众人也积蓄了力量,再同他决一死战。   丹崖宗上古灵泉的事赫连永等人都已知道,也知她给陈载之去了信,估计着晚潮峰那边已做好了准备。   赫连永对去丹崖宗落脚没什么意见,反正灭云宗只有这么多人,现在所有家当都已撤到符图宗,就没个正经落脚的地方。   乐游那里麻烦些,小瀛洲家大业大,要彻底搬迁不容易,并且他们也有护宗大阵,凭此对抗着符图宗,一直把戴明池都拖死了,再对上季有云未尝没有一拼之力。   不过红笺知道上一世小瀛洲诸人结局不妙,她极力劝说乐游保存实力,集中力量。   至于其它的宗门,估计着并不是季有云的首要目标,要到丹崖五峰加入对抗季有云行列的,她与陈载之自是敞开大门欢迎。   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撤离符图宗之前怎么处置符图塔。   “毁掉可惜,若是能一起搬走就好了……”红笺说出这话心中突然一动,向着赫连永看过去,暗忖:“这些日子看着他们发愁,我却将那么重要的一件宝贝忘了。”实是她的心思都在石清响身上,不曾往这方面想。   两人面面相觑,赫连永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可是‘神王挪移鼎’?”   红笺的话语表情令赫连永突然记起之前在火丹王杨佛的洞府里,她是怎么向大伙介绍“神王挪移鼎”的,那件神奇的法器若合众人的法力,操作得法,可以挪动一室一舍,亭台楼阁,甚至秘境入口。   若说杨佛用“神王挪移鼎”移动了那地底大片的火海和丹鼎部小世界,那么用这宝贝移动一下符图塔应该不在话下。   乐游问明白了究竟,他和赫连永虽然不像红笺这样对丹鼎部遗留下的法器充满了信心,但这确实便是眼下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事不宜迟,两人自红笺这里问明白了“神王挪移鼎”的使用之法,赶紧带人去试验。   上来大伙心里没有底,不敢直接拿符图塔来试,但不要紧,符图宗多的是空出来的房舍。   十来个元婴一齐施法,纠合五行之力,澎湃的真元最后融合成一股,自那“神王挪移鼎”的黑色柱身里喷涌而出。   登时法器正对着的那间房舍便被白茫茫的灵气所笼罩,跟着虚空好似出现错位,如一幅画轴被无形之手卷起,房舍拔地而起,忽隐忽现飞向“神王挪移鼎”,每一隐现都成倍缩小,直至钻进那黑色柱身里消失不见。   一连串吸气声响起,参与此事的管仪白自来对这些最感兴趣,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趴到“神王挪移鼎”上,奚旭见状笑话他:“你再靠近,说不定连你也一起收到这宝贝里。”   孰料管仪白根本不怕,兴冲冲道:“快对着我试试,我正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诸人一时无语,乐游道:“这法器只怕不能将活人收进去。好了,咱们换个地方,将那间房舍放出来,能收能放,没有问题才算成功。”   乐游发话,众人赶紧听令行事。   等那间房舍被完好放出来,检查无误,所有人不由地一齐轰然喝彩,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壮举。   奚旭、任公儿等人簇拥在乐游身边,议论着这件宝贝,奚旭道:“宗主,有这件法器,咱们就算要将宗门暂时搬去丹崖五峰,也不是件难事。等那季有云伏诛,咱们再原样搬回去就是。”   任公儿却道:“要我说咱们还是等丹崖宗的护宗大阵打开,看看威力如何再做决定吧。”   乐游沉声道:“这是自然。就是挪移符图塔,也要等丹崖宗那边的情况先稳定下来。丹崖宗的宗主现在还是穆逢山呢。”   丹崖宗的事,自有丹崖宗的人去处理。这边“神王挪移鼎”试验无误,那边红笺和石清响已由师伯洪夜汐陪着,起程赶往丹崖宗。   ☆、第三百二十六章 改天换地   距离丹崖宗越来越近,洪夜汐忍不住提醒:“要不要先寻个地方,将你两位师伯约出来,商量一下该当如何行事?”   红笺不觉着事到如今还需要如此小心谨慎,道:“陈师弟一早回来,师伯们应该有了准备,咱们直接去晚潮峰吧。”说完她唯恐洪师伯对晚潮峰还有什么想法,特意解释:“咱们快刀斩乱麻,越早把大局定下来越好。”   洪夜汐没有反对。   他干脆不再收敛气息隐蔽行踪,驾着飞行法宝直飞晚潮峰。   距离丹崖五峰尚有数十里,丹崖宗的一众元婴先后有所感应,宗主穆逢山起初见是洪夜汐的法宝,还未当一回事,戴明池莫名殒落,乐游带人杀到符图宗,各大宗被借去的元婴自然也就没了事做,正该各自返回宗门,穆逢山还想着洪夜汐回来的正好,等他向自己复命时到要好好问一问符图宗此时的真实情况。   谁料洪夜汐非旦没有来找他,连赤轮峰也没回,而是一头扎去了晚潮峰。   晚潮峰上陈载之回来这么多天,一直藏身堆雪崖,两个月前又接到了卢雁长送来的书信,早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也正是这两个月,陈载之才真正对大师伯井白溪有了些了解。当年井白溪出事的时候他只有二十几岁,涉世未深,同这位大师伯接触得不多,对那些阴谋陷害也是懵懂未明,上次回来,惊闻师父变成了师伯,别提多么难过,如今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能平静地同大师伯呆在一处。   井白溪不欲叫外人发现他夺舍的秘密,十年间顶替着师弟闫长青连穆逢山都未发觉有异,不过他没有瞒着师弟的爱徒,陈载之很快便发觉师伯的脾气秉性与师父当年有很大的不同。   大师伯处事更有耐心。想得更周道,和师父同样是很有决断的人,大师伯的决断却往往出手狠厉,直击对方要害。陈载之不由暗想这大约是因为大师伯两次夺舍。遭遇坎坷所致。   就像这一次准备怎么对待穆逢山等人,井白溪和霍传星的意见就完全不同。   霍传星觉着宗门的大仇人是戴明池、季有云那伙人,如今除了季有云,当年参与杀害了宗主、师父以及一干同门的凶手都已伏诛,至于穆逢山,顶多是私心重些,骨头软些,并没有什么大恶之举,只要他肯老实退位让贤,没必要赶尽杀绝。毕竟他徒弟徒孙太多,英麒又与他一个鼻孔出气,丹崖宗水修已经人才凋零,再同木灵根闹翻的话未免太不合算。   井白溪却不同意。   什么叫做没有大恶之举?   在他看来丹崖宗会堕落到今日,外人觊觎谋害什么都是次要的。最根本的原因便是穆逢山和英麒私心作祟,挑得宗门水木两系不和,才给了季有云等人可乘之机。再加上明知水修这边人死得蹊跷却袖手旁观,对符图宗曲意奉承到脸都不要,不将穆逢山等人连根拔起,丹崖宗已经弯下的脊梁便直不起来,迟早还要出乱子。   陈载之觉着大师伯说得很有道理。宁可推倒了重建,也不能委屈求全,否则又怎么对得起师祖、师父那些已经不在了的人。   霍传星没有坚持,自觉收声。   几人议定,就等着红笺回来,这一等足足过了两个月。符图宗那边到不停有各种消息飞过来,眼看香积峰上穆逢山都坐不住准备有所行动了,红笺突然由洪夜汐陪同,正大光明回到了晚潮峰。   井白溪还欠着石清响一个天大的人情呢,猛看见这一位也来了。还当是来帮忙的,心里更觉踏实,迎上去便要打招呼,可未等张嘴便觉出不对。   不为别的,石清响虽然还是那个五官长相,整个人看上去变化却太大了。   不管是气息还是修为,与先前统统判若两人,就连眼神都显得格外干净,就像三五岁还未离开过父母身边的幼儿,单纯至不染尘埃。   “这……他这是怎么了?”井白溪吓了一大跳,他盯着石清响,口里问的却是一旁的红笺。   石清响似乎知道眼前这生人说的是自己,下意识便往红笺身边躲去,几乎要将自己缩到红笺的后面,再露出个脑袋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不但井白溪傻眼,就连与他不大熟的霍传星和陈载之都有一种见鬼的感觉。   这还是那个高深莫测,出手又狠又准的石清响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红笺苦笑了一下,道:“两位师伯,载之,事不宜迟,咱们先忙正事吧。”   井白溪回过神来,同洪夜汐打过招呼,诸人一齐赶往寰华殿。   之前红笺是以《大难经》联系上了上古灵泉,请它深藏地下,不叫旁人感应到它的存在,这一次要开启护宗大阵,解铃还需系铃人,少不得红笺出马,再用《大难经》去联系一回。   路上红笺抓紧时间,简单向井白溪等人说明了石清响的情况,道:“大师伯,呆会儿若是打起来,我怕法术无眼,还请师伯照顾他一二。”   井白溪神情凝重,应道:“这是自然。”   待等一行人上了赤轮峰,刚来到寰华殿前,迎头便遇上了七八个木灵根修士,正中簇拥的正是宗主穆逢山和岁寒峰的峰主英麒。   井白溪往对面扫了一眼,木灵根两峰共有六位元婴,按照他们提前商定,必须要除去的除了穆、英二人,还有穆逢山的大弟子张左青,那张左青此时正好就在,到是不用特别去找了。   “夜汐回来了,怎的也不先与我打个招呼?”穆逢山铁青着脸,若说洪夜汐回宗门一头钻去了晚潮峰只叫他有些诧异,这会儿看到对面队伍里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哪里还不知道出了大事。   洪夜汐依旧是平时那副不欲出头的模样,老老实实道:“此次出去遇上两位师侄,所以先去晚潮峰同师兄们商量了一下。”   此言一出,不管是穆逢山还是英麒几个都是脸色微变。   对面那一男一女果真便是失踪近三十年的陈载之和方红笺。三十年未见,这两人身上的气息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陈载之,他竟然这么快便结婴了。   不用问,都是传宗玉简的功劳。   穆逢山和英麒自然也看到了古里古怪的石清响,不过在二人眼中,此人道魔同修,原本就时时一副快断气的模样,最厉害之处是有个化神师父,如今这师父已经殒落,出了这么大的事,穆、英两个哪里还顾得上关心石清响怎么和这些人搅在一起,重要的是,陈载之回来了!   穆逢山目光扫过对面诸人,特意在“闫长青”脸上停留了片刻,他是元婴后期,对面几人加上陈载之,也不过四个元婴,“闫长青”修为稍高些,元婴中期,按说不足为虑,不知为何,他偏偏对“闫长青”有些说不清的忌惮。   张左青觉着这时候是该替师父说话了,道:“师侄?脱离宗门这么久,还能算是咱们丹崖宗的人吗?再说当年的事情还没有查得清楚,陈载之,还不将传宗主简交出来,你要霸占到什么时候?”   不要说井白溪、红笺几个对他们这反应不以为奇,便是陈载之,被困苦修部小世界多少年不得出,性子也早磨砺出来,他微微一哂,抬手于空,掌心里一块莹白玉简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你要这传宗玉简?”   张左青眼中精光一闪,这小子有这么好说话?口中喝道:“大胆,还不速速交给宗主。”   陈载之神情冷淡,目光落在穆逢山身上,朗声道:“诸位想来并不知道,只有水灵根元婴才能打开我丹崖宗的护宗大阵,所以我宗历代宗主都是水修,至于穆先生,你费再大的心机,花再大的力气,将宗门搞得再乱,也是无济于事。”   陈载之明明没说什么厉害的话,穆逢山却气得脑袋里发晕。   他不否认当初为木灵根修士们向凌虚子争取利益用了些手段,但那也是正当的要求,不为别的,只希望凌虚子能一碗水端平了,至于搞乱宗门完全是陈载之污蔑他,不见他做了宗主之后殚精竭虑,为宗门改革作出了多大贡献,若不是他,戴明池早将丹崖宗踩平了,哪里还能保住基业?   霍传星、闫长青这帮该死的水修,这时候跳出来和他作对,忘了他在戴明池面前陪着笑脸保护他们了?   英麒脸色也不大好看,瞥了穆逢山一眼,道:“既然水灵根几位铁了心想要纂夺宗主之位,那咱们也不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非要做一家人,废话少说,动手吧,陈载之,你若能打杀了我们几个,就是你来做这宗主又如何?”   井白溪点了点头:“你也看出来,载之是要做宗主的。”   穆逢山气结,挥了挥手。   他这七八个人不但有元婴,还有费承吉、叶正心等金丹圆满,当下便要一拥而上。   红笺一直拉着石清响的手站在一旁,没人与她说话,她也不主动出声,此时见这情形抬手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到了众人身前,那东西地上打了个转停下,正面朝上,一时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戴明池的人头!   ☆、第三百二十七章 新开始   大好头颅,血迹斑斑,上面一双眼睛圆睁着,空洞无神,昔日不可一世的化神戴明池这是死不瞑目。   不要说其他人,就是穆逢山和英麒也不由心中一阵疾跳,脸上微微变色。   先前他们估计着符图宗闹成这样,戴明池大约是出了意外,但猜测总不如亲眼目睹带来的冲击大,戴明池竟是死在眼前这些人手上,而且还被割下了脑袋。   那可是化神,偷袭暗杀都不好使,必然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拼杀,先前众人如何畏惧戴明池的,如今这份畏惧便转移到了对面这几人身上。   穆逢山眼见徒弟们似乎有所动摇,不敢再迟疑,当下放出神识威压,想凭借修为的优势先压制住对方。   对面这些人,陈载之无疑得他重点关照,这小子修炼如此神速,谁知道传宗玉简里有什么奥妙,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人,可不能叫陈载之跑了,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钻进寰华殿,开启了护宗大阵,那便万事休矣。   谁料穆逢山刚一动手,对面“闫长青”也是一挥袍袖。   两股无形气浪中途相遇,竟是不相上下,“闫长青”神色如常,似是一点也不觉着接住他这元婴后期的神识攻击有什么困难。   这是自然,井白溪身为孙幼公的首徒,结婴之早远非闫长青这样的新丁可比,既是老元婴,其间又夺舍折腾了两回,更加上有一段时间元婴光溜溜地藏身法阵,光练那锤炼神识的《大天魔三目离魂经》了。   没有身体,谈不上道魔冲突,井白溪可谓是因祸得福,如今神魂较穆逢山这元婴后期丝毫不弱。   穆逢山一见这招未能奏效,默念法诀一道青光自背后冲天而起,这法术四散于空,寰华殿前登时白雾腾腾。寒气大作,这萧瑟冷风卷着不知由何处飞来的枯叶瞬间便将白玉台阶铺满。   穆逢山这是在攻击诸人的同时,给寰华后殿入口布下了一层结界。   “霜行草宿”!   青光出现的同时,井白溪将手一点。在红笺和石清响四周也加了层防御护罩,除了这两个,他带来的都是元婴,并不如何畏惧穆逢山的这招大范围法术,但凡法术分散了目标,威力总不如集中攻击一人来得厉害。   井白溪对穆逢山这宗门元老本就十分熟悉,再加上自从被迫夺舍了师弟,十年来他便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穆逢山会使什么功法,有什么弱点。他心中都研究得如明镜一般,故而今日这一战,穆逢山虽然比他高着一阶,还没等着打,井白溪已然是胜券在握。   果然穆逢山暂时封住了寰华后殿。下一招针对的便是陈载之,一只青蒙蒙的大手自陈载之所立之处的地下猛然探出。   井白溪喝道:“载之小心!”   对陈载之他还是有信心的,故而井白溪只是提醒一声,抬手一点,法术直取穆逢山。   陈载之只是一个瞬息移动便不早不晚躲开了穆逢山的袭击。   英麒在旁意识到有些不对,闫长青的本命法术他又不是不知道,乃是“白浪杀流”。水系功法都有些偏绵软,这“白浪杀流”算是威力较大的,配合着闫长青那刚硬的秉性,到算相得益彰。此时的闫长青功法没变,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穆逢山接下那道白练竟险些陷进去。   对面的闫长青叫他觉着陌生。地上戴明池的头颅更是令他心神不宁,英麒不再袖手旁观,祭出法宝“芳莲坠”虚空向陈载之罩去。   芳莲坠,春渐远,前尘断。最*。   “芳莲坠”是一件颇为出名的法宝,正因出名,刚一出现便被洪夜汐和霍传星认出来,不约而同一个施法一个祭出法宝,有他二人牵制,陈载之不但轻松将这一杀招化解掉,还顺势还击,将英麒逼得颇为狼狈。   穆逢山的大弟子张左青见势不妙,连忙示意费承吉几个喊人来帮忙,他唤出数道青芒直取霍传星。   寰华殿前登时陷入了混战。   丹崖宗现有木灵根元婴六人,除了在场这三个,还有两位正在香积峰闭关,都是穆逢山的师弟,说是不问世事,其中一个是真不管事,另一个是被穆逢山掌权之后挤兑的,剩下一个英麒的师弟,同穆逢山等人也不亲近,正因为彼此都知根知底,井白溪才敢这样暴起发难。   张左青叫喊人,费承吉明知道用处不大,肯来拼命的都是像他这样的金丹,像两位师叔一听是宗门内讧只怕连来都不来,更有岁寒峰那一位来了还不一定帮谁,慌乱之下还是放出信号,召集门人一齐赶来。   发完了信号,他和叶正心也不能闲着,连同师兄弟们一拥而上,洪夜汐抽出手来对付这些金丹圆满,叶正心最会看人下菜碟,于混乱之中一下子就选中了红笺。   红笺见大师伯正对战元婴后期的穆逢山,不欲给他添乱,带着石清响退了又退,极力避开了会被元婴们施法波及到的范围,所以一眼望过去到显得她和石清响连同脚下“宝宝兽”孤零零的特别显眼。   叶正心和费承吉师兄弟两个看出便宜,一左一右飞扑过来,红笺正被木系灵种念叨个不停,猛见两个金丹圆满送上门,当即拍拍“宝宝兽”的脑袋,将石清响的手递过去叫它看着,上前两步将人截下。   费承吉全未察觉眼前的女修有什么不妥,对着红笺便是一记“豆剖瓜分”,与此同时叶正心的法宝也出现在半空。   井白溪远远地瞥见红笺腹背受敌,担心她应付不了,挥出一道法术将叶正心的法宝击落。   红笺手一招,先收了费承吉的法术,跟着腾身飞起,在空中截断了叶正心与那法宝之间的联系,费承吉全未反应过来,还在倾全力施法,但见眼前人影闪动,敌人竟到了眼前,连忙将数道青光劈头盖脸打过去。   红笺只以“万流归宗”,袖子一挥便将四周的木真元抹得一干二净。   费承吉骇然失色,红笺在木系灵种“嗷嗷”欢呼声中疾坠而下,手掌穿透费承吉的护身法术,一把将人抓在手中。   费承吉只觉体内真元疾泄而出,拼死挣扎。   红笺哪里会将金丹圆满拼命的招术看在眼中,对于费承吉,她太了解了,此人不到最后关头绝没有爆丹的勇气,红笺索性只以“万流归宗”对付他,暴风骤雨一样袭来的法术能收便收,收不迭便以不破境的身体硬抗,提着费承吉横冲直撞,瞬间便杀到叶正心身前,将两人送作一堆。   这场混战,红笺独自对付两个金丹圆满,竟是场上结束最快的。   快到即使是费承吉和叶正心本人都不知道怎么会输得一败涂地,费承吉还留有一口气在,叶正心被木系灵种优先照顾,吸得干干净净,还未等他鼓起勇气爆丹拼命,便被红笺随手拧下了脑袋。   “快,趁热打铁,找个元婴。呜呜,这里真好,有这么多木真元……”   红笺不理会木系灵种的鬼哭狼嚎,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穆逢山的两个弟子,立时回头去看石清响,然后她放心了……   石清响这会儿将“宝宝兽”抱在了怀里,正一根一根地往下揪毛。   “宝宝兽”在奋力挣扎,无奈还是石清响力气大些,他虽然元婴没有了,但一身真元还在,金刚不坏之身加上充沛的真元,“宝宝兽”还真挣不过他,黑黑的大眼睛透着委屈,只等红笺解救。   红笺哭笑不得,她猜测这大约是石清响看到自己打架心中不安,没有埋怨他,只是赶紧过去将“宝宝兽”抱了回来。   这会儿丹崖五峰闻讯赶来了不少人,只要不是近三十年收进门的,一见这情形便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除了穆逢山和英麒的徒子徒孙冲上场帮忙,还是看热闹的居多。   木灵根那三个元婴不知是不是离远以神识感知了一切,竟是面都未露。   红笺自是又忙了一阵,对着张钰等人她还真是有些下不去手,木系灵种瞅着红笺始终没什么大动作,有些急眼,叫道:“快上啊,你还要不要结婴了?”   红笺心中一动,暗道:“要啊,自然是要。”   这时候穆逢山被井白溪“白浪杀流”击中,防御法宝碎裂,向后直跌出去,红笺不再迟疑,抢上前欲捡这个大便宜。   井白溪见状收手,环顾四周,向着英麒祭出法宝,隔开了他与陈载之,道:“载之,你去稳定一下局面。”   陈载之见几位师伯为他接下英麒和张左青的垂死挣扎,抿了抿嘴,飞身而起,飘然落到了寰华后殿的房檐上。   此时不知有多少目光落到他身上,陈载之不由地鼻子一酸,目光自或远或近或陌生或熟悉的一张张面孔上逐一望过去。   三十年间风风雨雨在他心头电转而过。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哭,当下勉强忍住眼中热泪,将莹白色的传宗玉简取出来,高高举过了头顶。   ☆、第三百二十八章 法宝,法宝……   “此乃我丹崖宗传宗玉简!三十年前宗主及诸多前辈为贼人所害,吾得师祖临终所授。”   随着陈载之的声音在寰华殿上空震荡回响,洪夜汐大袖一挥,在他周围下起了一阵疾雨,穆逢山几个弟子被困雨中,雨水成束,缠绕在几人身上,如银蛇乱蹿。   洪夜汐掌中如攥实物,数道真元一齐勒紧,登时有那修为弱的不要说反击,周身受到束缚连逃都逃不掉。   “我丹崖宗立宗近万年,自开宗祖师往下历代先人不懈努力,才将宗门建设成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名门大宗,无故遭逢大难,此等血海深仇吾辈不敢不报。而今杀害宗主及各位前辈的贼人大都已经伏诛,罪魁祸首戴明池的人头在此!”   说到此处,陈载之居高临下施法一抓,隔空将地上滚着的戴明池头颅抓起,悬在空中示众,登时偌大的寰华殿只有尚在斗法的几处还在轰然作响,其余地方一片死寂。   戴明池死了,符图宗完了,变天了……   众人不由自主去看现任宗主穆逢山,穆逢山狼狈地摔倒在地,他虽然被井白溪以“白浪杀流”打破防御,伤得却不重,木灵根修士个个都是疗伤好手,穆逢山下意识施法疗伤,心里还糊涂着,他着实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不是闫长青这个元婴中期的对手。   还未等他回过味来,眼前人影晃动,要捡便宜的方红笺扑了上来。   “你行不行,这个可是元婴后期,比计北、梅杞那两个老儿厉害多了。”虽然有个天大的便宜在前面勾引着,红笺心中却不是十分有底,一边冲一边还在和木系灵种嘀嘀咕咕。   “富贵险中求,快快,吸干净他你就是元婴了。”木系灵种一个劲儿地催促。   这时候场上轰然巨响,却是英麒的法宝“芳莲坠”被井白溪彻底打爆。火光烟尘冲天而起,一道白练穿越红黑交错的火焰光影,丝毫不受水火相克的干扰,直接击中了英麒的前胸。   英麒的身体随之后仰摔倒。一团白光冒出头顶,正是元婴出窍欲逃,井白溪面无表情喊了声:“载之,拦住,别叫他跑了。”跟着便将目光落回到穆逢山那里。红笺还未结婴,对上穆逢山他不放心,是以三下五除二收拾了英麒赶紧回来给她压阵。   陈载之去收拾英麒的元婴,一个没了肉身的元婴除了逃命再整不出其它花样。   红笺这边果然遇上了麻烦。   穆逢山恨死了红笺,一见她接近,毫不留手便是一招“神柄天授”。木系真元澎湃而出,欲将红笺一下子拍成肉泥。   他适才被井白溪逼得太紧,并未看到自己的两个徒弟是怎么着的道,不然的话他怎么也不会一上来便送了对方一份大礼。   “万流归宗”晋阶之后虽然能吸走木系真元,可红笺的修为毕竟同穆逢山相差太远。正常的话这招“神柄天授”她绝无可能尽数收走,必然会剩下一大半,到时来不及祭出“锦魄”,只得硬挨,能不能挨得住结果很难预料。   但现在红笺有木系灵种帮忙,实在是事半功倍,不等她施展“万流归宗”。那些木系真元便争先恐后钻入她经脉,木系灵种如饮甘泉,水灵根飞旋,像充了气一样鼓胀起来,上面幻化出各色异彩。   打出去的法术如泥牛入海,突然间无影无踪。穆逢山猛然回过神来,一声怒吼,这一次却是神识攻击。   井白溪暗叫糟糕,红笺的神识自然远远强过寻常金丹圆满,甚至比一些散修元婴都要厉害。不过毕竟没有结婴。   穆逢山结婴数百年,依靠着丹崖宗得天独厚,锤炼神识的功法不知练过多少。   井白溪生怕红笺吃亏,赶紧催动神识刺向穆逢山识海。   红笺便是在打架斗法中出生入死成长起来的,眼力与经验丝毫不逊于老元婴,接了穆逢山那招“神柄天授”,便料到他不会再傻到继续给自己送真元,所以对紧随而来的神识攻击一点都不意外。   穆逢山刚一张嘴,红笺不等感觉到无形气浪压迫,已先往身前祭出了一件法宝。   虚空中突然多了个铜钱大小的窟窿,这个黑洞迎风飞旋,将穆逢山的神识攻击一下子吸收近半,剩下的撞入红笺识海,只是叫她觉着脑袋里晕眩了一下,依她的修为这点不适完全承受得往。   穆逢山见状本已准备的后招竟没能立时发出去。   他认得这件法宝,不但他认得,在场所有的元婴都认得,戴明池的“若缺”!   化神境已经不大依赖于法宝,但不管是当初的金东楼还是戴明池,习惯使然,还是会常常用着元婴期使顺手的一两件法宝,那么这一两件法宝想不名扬天下都难。   金东楼最出名的法宝当属“锦魄”,而戴明池的便是“若缺”。   论防御“若缺”不如“锦魄”,但它有一样特别的用处:能够吸收神识攻击。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只看戴明池给这件法宝起名“若缺”,便可以想见对它是有多么中意。   这么一件宝贝,随着戴明池殒落,竟然落到了一个还未结婴的女修手中。   穆逢山开始心中颇不是滋味,随即贪念大盛:看这样子,丹崖宗自己是呆不下了,不如杀死方红笺,抢了这件法宝赶紧撤走。   井白溪的神识冲击杀到,穆逢山不得不凝神抵御,但同时他又觉着包括“闫长青”在内,对方几个元婴离得都远,这等机会实在难得。   法术不成,他还有攻击法宝呢,穆逢山毫不犹豫催动了法宝“天锋”蓄势,只等“闫长青”攻势稍歇,祭出来一举将红笺斩成两截。   “天锋”是柄飞剑,还是柄罕见的大剑,穆逢山仗着修为高深,飞剑到处不知斩过多少元婴金丹,他就不信奈何不得一个金丹圆满女修。   “轰隆”一声巨响,穆逢山的弟子眼见英麒已死,自己在洪夜汐手下逃生无望,终于有人爆丹相抗。   修士爆丹拼命威力强大,井白溪担心洪夜汐那边没有防备出事,微一分神,穆逢山压力骤减,趁机将“天锋”祭了出来。   这一柄大剑浮现于虚空,无愧“天锋”之名,带动狂暴的灵气直劈下来,声势着实骇人。   穆逢山一有动作井白溪便觉察到了,待看到是“天锋”出现,井白溪微微一哂没有多管,他知道红笺有一样法宝对付这“天锋”正好,至于红笺为什么如此热切地上去同穆逢山拼命,井白溪还当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如此,成全师侄就是。   此时大局已定,霍传星那边张左青已然伏诛,井白溪心中没有顾忌,掐诀施法,宁可自身受些损伤,也要斩断穆逢山的退路。   正如井白溪所料,红笺一感觉到“天锋”立时便将“锦魄”放了出来,月白色“锦魄”迎上“天锋”,两下相交,狂暴的灵气顿时消失不见,“锦魄”上色彩斑驳闪现,虽在半空剧烈摇荡,竟真得将不知大它多少倍的“天锋”硬生生挡住了。   “天锋”再厉害,催动它的亦是木真元,红笺要的不是“锦魄”能坚持多久,不过是如此一挡,叫她能对着这柄巨剑使出“万流归宗”!   红笺冲向穆逢山这么短短瞬间,法术、神识攻击、法宝吃了个遍,她不准备再给穆逢山出招的机会,向木系灵种传达动手的意念,一破除了“天锋”的威胁便疾扑而上,只将水木两系真元护住要害,敞开手脚按住了穆逢山。   诸人目瞪口呆,连正向穆逢山发出神识致命一击的井白溪都吓了一跳,红笺这分明是什么法术也没使,硬要说,到像是传说中的武学“饿虎扑食”。   穆逢山一阵晕眩,本宗化神大长老的“锦魄”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还未等他想明白怎么“锦魄”也在红笺手中,便觉神魂一麻,再看眼前的方红笺竟然出现了重影。   关键时刻穆逢山神魂为井白溪所伤,神智跟着有些糊涂,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遭人暗算,只拼命地调动着真元要去攻击红笺。   木系灵种简直欢呼雀跃:“哈哈,这老儿傻啦吧唧的,配合成这样就不会爆丹了吧?”   红笺不知道大师伯帮了自己大忙,连忙严肃地警告木系灵种:“不知道,反正你看牢他,别给他机会。”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这个最有货啦,你等我吸干他!”   众目睽睽之下,穆逢山堂堂一个元婴后期,就这样被一个金丹圆满的后辈简单粗暴扑倒在地,眼看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弱,不大会儿工夫气息奄奄,竟是不行了。   这简直是荒唐到叫人不忍心看!   陈载之到没忘记自己还有安抚众人情绪的任务,他与三位师伯面面相觑,忍不住又扫了眼一旁的石清响,见那小子一脸天真,笑眯眯地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在高兴什么,只得回过头来大声宣布:“穆逢山窃取宗主之位,非但不为诸位前辈报仇,反而厚颜依附仇敌,使我丹崖宗万年声誉毁于一旦,今日吾等便清理门户,以儆效尤。”   ☆、第三百二十九章 开启护宗大阵   陈载之心知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也不过是将众多门人弟子吓得不敢有异动,距离木灵根两峰归心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现在也只能先如此。   相较师祖孙幼公将传宗玉简交托给自己时的期许,此时的丹崖宗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除掉穆逢山等人,只是顺利完成了第一步,这些年来木灵根修士们表现不一,接下来尚需仔细甄别,不能一刀切地将人都留下,也不可能全部驱逐。   当务之急是赶紧打开护宗大阵。   只要护宗大阵一开,丹崖宗便几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是季有云杀来,诸人也可以在此据守,凭此优势,宗门重聚人心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陈载之想清楚这些,当下好言安抚众人,叫大家都先回去,等他和师伯们将该忙的事忙完了,好生祭奠凌宗主和故去的各位前辈,到时再共商宗门大事。   他又提醒众人不要忘记季有云还活着,那也是丹崖宗的仇人。   拜前段时间石清响借用戴明池的力量极力宣扬季有云的真面目,此时季有云在道修大陆名声臭不可闻,陈载之如此一说,到场的人俱无异议,过了一阵,沉默散去。   陈载之很有分寸,担心引起混乱,没有告诉大伙季有云已经晋阶化神,用不了多久就会杀来丹崖宗。   这些话,还是留待护宗大阵打开之后再说吧。   木系灵种如愿吸干净了穆逢山浑身真元,红笺早便发现木系灵种出手与她的“万流归宗”大不相同,不管是先前的计北还是梅杞,最后都是一副大伤元气的模样,这次也是如此,穆逢山整个人都干瘪下去,不但真元彻底枯竭,竟是连修为都随之掉落。   不过管他这会儿是元婴中期还是后期,最后的结果都是死。对诸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一事不烦二主,红笺顺势一掌拍下,了断了穆逢山的性命。   她飞身跃起,不用木系灵种表功。自己亦觉出如今耳聪目明,精力充沛,感知尤为分明,好像原来遮住眼帘的低云突然消散,识海中金丹越发饱满晶莹,隐隐有水木两系灵光闪动,体内真元更是仿若用之不竭,莫名令她有一种急欲宣泄的冲动。   这是达到了金丹圆满巅峰,只差画龙点睛一笔便可冲击元婴的征兆。   如此之快便濒临结婴,红笺也颇为激动。不过结婴不能马虎,前面尚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定灵丹还没着落,心神也未曾淬炼。   眼下护宗大阵还未打开,结婴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等打开大阵之后再说。   红笺虽然没有告诉大伙她感应到了结婴的契机,但井白溪和陈载之看着红笺那微红的脸颊和亮如星辰的眼睛,便意识到她此时心情极好。   这好心情便是自她以匪夷所思方式制住了穆逢山开始的,就像从姓穆的那里抢到了颗大补仙丹一样。   石清响分明是受到了这种情绪影响,对遍地血污竟不害怕,直接跑到红笺身旁。   只是飞扑讨好这回事,“宝宝兽”做起来显然比他要熟练得多。石清响晚了一步被挤到后面,然后他便于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扯住了“宝宝兽”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它拽回来远远扔了出去。   他回头拉起红笺的手,恍若没听到那愤怒的“吱吱”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陈载之等人瞠目望着石清响。这小子分明是由头至尾没搞清楚状况,病得不轻。若这就是本性流露,那他这本性,啧啧!咱还是关注点别的吧。   只有红笺,由他拉着手。好似一点儿也不介意石清响这么当众出丑,还抬起另一只手来,帮他将因跑得急了掉下来挡着眼的一绺头发轻轻勾到了耳朵后面。   红笺又施了个“凝水诀”,将他袍子下摆溅上的血渍冲洗掉,柔声道:“宝宝还是个小孩子,我对你好,你也要对它好,不要欺负它。”说着将扑到眼前含着一泡泪告状的“宝宝兽”抱起来,摸着它浑身竖起的毛安抚了一阵,将“宝宝兽”交给石清响抱着。   石清响目光闪烁,“嗯”了一声乖乖答应,状似老实将犹自记仇的“宝宝兽”抱在怀里。   他才不傻呢,方红笺都说了不许欺负这小怪物,当着她的面,就真不能欺负它,不然方红笺会不高兴,等她看不到的时候,嘿嘿……   红笺唇边还带着笑意,抬起头来转向诸人道:“咱们去开启护宗大阵吧。”   井白溪吩咐闻讯赶来的水灵根弟子一齐动手,将寰华殿外收拾干净,他望向寰华后殿,脸上浮现出混合着怅然与怀念的复杂情绪,道:“走吧,进去看看。”   寰华后殿的这间丹房,是闫长青误入捉婴塔最后舍身的地方。   这一次众人已经夺回了宗门权利,不必再匆忙涉险,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研究,与上古灵泉联系沟通。   井白溪同陈载之道:“载之,等打开护宗大阵,咱们好好祭奠一下凌宗主和你师祖他们,还有你师父,他为宗门所做的事也应该叫世人知道。”   陈载之点头:“听您的。”   霍传星欲言又止,井白溪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长青不在了,他的功绩不能因为我而埋没,我自无愧于心就可以了。至于天下人怎么看我井白溪,根本不需在意。”   没有人比红笺更清楚大师伯这么多年那些惊心动魄的遭遇,其中的隐忍艰辛,换一个人真不见得能坚持下来,所以她明白大师伯说得是实情,他是真的不会在意不相干的人背地里怎么说。   她没有参合这个事,将话题拉回到眼前:“泉眼看上去已经完全废弃,上古灵泉藏匿得连化神都无法感应到,只怕咱们想联系上它也要费些工夫。”   几个元婴齐齐以神识感应,停了一阵,井白溪开口道:“这个必须得赶紧想办法,咱们找不到它,不知它是否能感应到咱们,稳妥起见,联系上之后,等这里恢复旧貌载之再下去。”   能想到的办法不多,要同上古灵泉取得联系,估计需要以水为媒介,在场除了石清响都是水灵根,到是方便,诸人一齐施法,将大量的水自泉眼灌入地底。   上古灵泉不知藏了有多深,连带上次的那股地下泉水也不见了踪影,四位元婴加上红笺足足用了大半天时间,真元几番耗尽,才令水自泉眼中冒出来,红笺稍事休息,开始施展《大难经》。   幸得红笺先前将杨佛洞府所得那恢复真元的丹药要在了手中,否则以她金丹圆满的修为还真是有些应付不了。   接下来比众人料想的顺利,半夜里红笺感应到了上古灵泉,或者说是上古灵泉发觉赤轮峰地下水量有异,主动上来联系,而后红笺功成身退,陈载之元婴进入泉眼。   大约三更时分,天降异象于丹崖五峰。   异象最早起自寰华殿,这天夜里本是圆月当空,赤轮峰上却突然黑了下来,当全峰上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在寰华殿殿顶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圆环。   而后天空斗转星移,这银环越来越大,大到足以套住寰华殿之后突然崩溃。   那银光化作千万点萤火在黑暗中勾勒出赤轮峰的轮廓,整座山峰亮了起来,不知由何处而来的灵气铺天盖地,漫过赤轮峰向周围扩散。   这只是开始,随后异象在晚潮、锦绣、香积、岁寒四峰逐一重现,大地震动如鼓,无尽海浪高达千尺,当半个时辰之后大地恢复平静,赤轮峰赫然较原来的位置挪移了里许。   丹崖五峰灵气浓郁,相互呼应,大到巨石溪流小到草木虫蚁尽在陈载之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人呆在丹崖五峰上,与上古灵泉之间联系不断,便可以借助山川大海的威能与来犯者相抗。   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丹崖宗修士不管是闭关的还是不问世事的全都惊动,护宗大阵开启,给了他们莫大鼓舞,但也知道这意味着宗门水修重掌大权,新一任的宗主无可争议,非陈载之莫属。   丹崖宗一夕剧变给整个道修大陆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不知有多少修士闻讯连夜赶来,只为远远看一眼如今丹崖五峰是个什么情况。   陈载之,这个曾因带走丹崖宗传宗玉简被无数人寻找追杀,近十年又为众人所遗忘的年轻晚辈,突然间就变成了全大陆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丹崖宗开启护宗大阵的第二天,赫连永率灭云宗众人将包括“神王三鼎”在内的所有家当搬到丹崖。   陈载之把符图宗之前在寰华殿旁所建洞府全部夷平,空出一大片地方,众元婴齐心协力,将收在“神王挪移鼎”内的符图塔放了出来,高高矗立在寰华殿旁。   符图塔寰华殿紧紧挨着,任谁见了都觉着这是梦幻奇迹。   这还只是开始,小瀛洲宗主乐游、三清门门主费愿在过来看过丹崖宗护宗大阵之后,决定先将宗门部分搬迁过来,做为季有云伏诛前的权且之计。   而后跹云宗、明川宗……因为不甘心受季有云欺凌,各大宗修士正如滚滚洪流,向着丹崖五峰汇集。   ps:   都出来说说话嘛~~   ☆、第三百三十章 鸳盟重提   丹崖宗护宗大阵开启后的第二天,陈载之即由井白溪、霍传星陪着,特意见了见余下的三位木灵根元婴。   跟着岁寒、香积两峰各有新峰主走马上任,开始约束门人,不少穆逢山和英麒的徒子徒孙害怕被新宗主清算,想要离开丹崖宗,新任峰主得到陈载之授意,这些人只要没有大恶,宗门一概敞开了放行。   张钰就是这时候离开的丹崖宗。   自此之后,他不再是丹崖宗的弟子,并且除非像是仙霞洞那样已经被孤立的宗门,各大宗也不会有哪家愿意收留他,就这样他也很知足了,准备从此以后扎根无尽海,一心修炼,做个不问世事的散修。   走了一大批门人,有人对此很心疼,陈载之却觉着与其留着这么多怀有异心的修士,到不如培养新人,只要心齐,宗门弱一些并不可怕,更何况现在谁又敢说丹崖宗弱呢?   他听从红笺的建议,派人到无尽海南方岛屿寻找童黛和卫以莲,希望这一对儿回来之后,可以缓和目前丹崖宗紧张的氛围。   安排好了这些,陈载之和师伯们开始准备祭奠事宜。   对象除了之前已经在寰华殿有灵位的诸位前辈,加上了陈载之和红笺二人的师祖孙幼公、师父闫长青和大师兄丁春雪。   这一次参与的人很多,过程也十分隆重。   各大宗接到消息,纷纷派人赶到丹崖宗来,连仙霞洞也厚着脸皮来祭拜了一下,像乐游、费愿几个本来就在丹崖宗,更是亲自到场上香。   趁着这次集会,各大宗坐在一起商讨如何对付季有云,首先他们要知道戴明池是怎么死的,季有云如今情况如何。   丹崖宗这边由井白溪和陈载之出面,出乎大家意料。这么合适的场合,陈载之竟然没有就势接任丹崖宗宗主。   引得戴季二人鹬蚌相争,最后割下戴明池头颅,重创季有云的大功臣是石清响。但现在石清响伤得智力宛如三五岁幼童,此等集会自然不能参加,红笺将事情交托给师伯师弟也没有露面。   虽然井白溪和陈载之已经说明石清响自一开始便是自己人,但石清响是戴明池的弟子,还是最得重用的一个,他这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众人实难理解,就算看丹崖、跹云、小瀛洲几家的面子嘴里不说,心下也难免要嘀咕。   与落得个毁誉参半的石清响不同,参与杀贼的灭云宗一战成名。   赫连永作为灭云宗宗主亮相人前,一帮侥幸逃离了炼魔大牢的散修在他的带领下卧薪尝胆。十年艰苦经营,终于一举复仇,将季有云打得生死不明,这样的经历注定多少年还会叫道修大陆的年轻修士们津津乐道,口口相传。   不管出于何种想法。平心而论,没有人愿意自己所在的大陆有化神存在,尤其这个化神还是掌握着《大难经》,行事阴狠无所顾忌的季有云。   不过真正有决断像小瀛洲这样将宗门搬来丹崖五峰的并不多,大部分宗门觉着自己先前与季有云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宁愿等等再说。   三天之后,祭奠结束。来客散尽,丹崖宗渐渐恢复了平静。   红笺虽然没有参与,但不管是井白溪还是陈载之都会时常来和她说集会的情况,更有江焰跑来为石清响忧心外加鸣不平,所以她对外边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   不过她到没有像江焰那样愤愤不平,石清响是不会在意那些误会非议的。就像大师伯井白溪,夺舍了师弟,一样为人私下里议论评说,可看他可曾有半点往心里去的?   更何况石清响现在的情况,你就当面与他说这些。他都不见得理你!   小孩子嘛,正是淘气的时候,而石清响的种种表现恰证明当年红笺便没有看错他。   只要在红笺面前,他就异常得乖,哪怕受了“宝宝兽”欺负也顶多露出委屈的样子,别提多么懂事大度了。   可他却忘了“宝宝兽”不是一般的灵兽,它跟着红笺出生入死,在一起呆过将近十年的时间,彼此早心灵相通,红笺哪会不知道“宝宝兽”才是真正的乖宝宝,若不是石清响背着自己将它欺负得狠了,它怎么会一见那小子就炸毛?   不过他们两个现在都皮糙肉厚抗折腾,偏偏小心灵一样得脆弱,红笺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闹去。   这样的生活安稳而惬意,很容易叫人静下心来,忽略一路走来的艰辛不易和挡在护宗大阵之外的腥风血雨。   适合学习、修炼,勘破心魔。   红笺正是在陪着石清响的同时努力地钻研丹鼎部传承,她打算自己动手,试一试“神王造化鼎”,为自己炼一颗结婴用的定灵丹,虽然拿“造化鼎”炼这个有些大材小用,但谁叫她在炼丹上还是个新丁呢。   现在聚集在丹崖宗的修士里面会炼定灵丹的大有人在,只是红笺不想假手于人。   难得心情好,又有闲暇,日子慢悠悠地过,守着他,炼一炉丹,成与不成都不强求,不成再来,成了就准备结婴,这才是她真正想过的生活。   丹鼎部关于定灵丹的配方与丹崖宗传宗玉简上记载的丹方并不相同,二者都是以灵草为主,但丹鼎部的配方明显要复杂得多,所需材料林林种种,炼制起来也十分麻烦。   材料不是问题,只杨佛洞府和季有云两处炼丹之所里的收获就够红笺不知炼多少炉的,而有“神王功倍鼎”在,高品相成丹的可能性大增。   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红笺不试试丹鼎部的丹方都说不过去。   她依旧住在堆雪崖,这么多年不管是闫长青还是井白溪都没有再收弟子,堆雪崖颇有些冷清。陈载之开启护宗大阵之后,靠近闫长青的住处给她起了座洞府,里面十分宽敞舒适。   送走最后一拨客人,陈载之来见红笺。   他在洞府的禁制外站立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碰触禁制,红笺放他进来。   红笺这会儿正泡了壶灵茶,很有闲心地将十余种灵草摆放出来,看看哪棵适合以岁寒峰的松油土重新栽种。   石清响和“宝宝兽”在不远处滚成一团。   陈载之进来,叫了声“师姐”,红笺脸上还带着笑意,点点头应了。   陈载之往石清响那边看去,见他仰面朝天躺着,“宝宝兽”在他肚子上跳上跳下,又伸出脚掌试图去踩他的鼻子和嘴,被他眼疾手快扒拉到一旁,这么旁若无人,显然丝毫不觉着有什么难堪。   陈载之知道石清响如今的情况,所以没有同他打招呼,坐到了红笺身旁,侧着头看她摆弄那些灵草,道:“师姐什么时候开炉炼丹?”   红笺道:“今天,或者明天,等我感觉肯定会成功的时候。”她将一株“玉阶白露”挑出来,抬头向“宝宝兽”道:“宝宝,你踩不到他的鼻子,别白费力气了,好好玩一会儿吧。”   停了一会儿,不听见陈载之作声,红笺才想起来他这段时间估计忙得很,放下灵草,问他道:“载之有事?你现在重任在肩,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护宗大阵是你打开的嘛,为什么不趁这次人多就任宗主呢?”   陈载之往前坐了坐,十指交叉放在膝上,望着红笺脸上露出既紧张又郑重其事的神情,道:“师姐,能有今天的局面,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你和师伯都付出很多很多,师父他更是……”   说到这里,他仿若不知怎么接下去,吞了口唾沫,见红笺明亮的眼睛望过来,额头几乎要冒出汗来,接道:“往后还有季有云,还要好好建设宗门,师姐,你不要甩手不管,咱们一起想办法,恢复丹崖宗的昔日荣光可好?”   红笺奇怪地道:“我哪里有说要甩手不管的?”   陈载之终于鼓足了勇气,道明来意:“师姐,你还记得吗,师祖临去时曾交待过,叫我们相互扶持照应,若是觉着合适,便……结成道侣。我们被敌人追杀,多亏了师姐相护,我才得以逃出来,我在中州等你,一直等了大半年,等打听到你特意回去杀了奸贼景励,已经被关进了炼魔大牢,心里真是刀绞一样的难受。”   说到这里,他长吁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困在小世界那么多年,我常常想起师姐你,每到绝望的时候,我就想若我真是再也出不去了,你可怎么办?没想到,到最后,又是你将我救了出来。师姐,我……你愿不愿意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咱们一起修炼,一起建设宗门……”   红笺傻了眼,她再也没想到师弟陈载之这竟是专门来和自己说结成道侣的事情,这整得什么事,石清响可一直在场呢。   陈载之说这一大段话时没敢看红笺的眼睛,此时悄悄望去,却见她的目光正落在石清响身上。   石清响翻身压住了调皮捣蛋的“宝宝兽”,“宝宝兽”怎么挣也挣不脱,四肢摊开像足了肉垫,都这样了石清响还不肯罢休,伸手要扯“宝宝兽”头顶上的那撮蓝毛。   ☆、第三百三十一章 熊孩子的报复   红笺跳起来,叫道:“你别拽宝宝的毛啊。”过去将“宝宝兽”救了出来,对上石清响可怜巴巴的眼神,红笺赶紧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红笺觉着石清响不但听到了师弟陈载之的这番话,他还由头至尾听懂了。   若是石清响好好的,那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陈载之不会当着他的面对自己说这些话,而以石清响两世为人的经历,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可现在,自己可能哪句话说得不恰当,便要伤害一颗执意要爱护她的真心。   幸好抱着“宝宝兽”,红笺才不觉着那么尴尬。   她定了定神,只当没注意到石清响的异常,同陈载之道:“载之,丹崖是我的宗门,它对我非常重要,不结道侣,我也会尽全力去建设它。”   陈载之听明白了红笺的意思,不由地脸色一白,露出难过的神情。   红笺想着她与陈载之的那些过往,郑重道:“你对我也很重要,你、大师伯、方峥,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载之这么年轻,没理由不向着真仙努力吧,我盼望你好好的,只是道侣却不行,我答应了别的人,要和他在一起。”   话说到这样,陈载之哪里还不知道红笺所说的“别的人”正是她旁边那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的石清响,他只觉眼中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他想,也许换一个人,哪怕是那江焰,他就认了,心无芥蒂,大大方方告辞走出去,可是石清响这样,实在是叫人心有不甘,难道师姐一辈子便要这样哄着他过?   陈载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劝说的话,谁来说都行,唯独他不可以。一旦他说出来,就会显得别有用心,特别的无耻。   一点都不像他陈载之了。   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道:“那师姐你注意休息,炼丹什么的别累着。”不等红笺再说话,便匆匆告辞离去,仿佛再多留一会儿便会管不住自己。   红笺望着陈载之离去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停了一阵,她歪了头去看石清响,却发觉他竟然也将目光投在陈载之离去的方向。许是感觉到红笺的视线转向了他,石清响立刻收回了目光,神情看上去有些闪烁。   红笺不由地笑了,抬手摸了下他的脸,柔声道:“你乖乖的。别乱想啊。”   石清响咧嘴冲她“嘿嘿”一笑。   红笺收了灵草,腾出一块地方来,抱着“宝宝兽”坐过去,晃晃脑袋解开长发,同石清响道:“还会辫辫子吗?再来帮我辫一次好不好?”   石清响十分开心地将红笺的一头秀发捯饬得堪比鸡窝,这个小波澜也就随之风过无痕。   三天后,红笺开炉炼丹。首次使用“神王功倍鼎”便成功炼出了一颗高品质的定灵丹。她没有就此停下来准备结婴,而是趁着这热乎劲儿,又炼出了几颗石驼丹、石虎丹,找来方峥把强体的丹药给他,叫他跟着灭云宗的人好好强体,有不明白的就去问赫连永和卢雁长。   先前在烈焰峡谷的时候方峥看了苦修部的传承。受姐姐影响,他也选择了强体。到现在苦头没少吃,效果一时还看不出来,不过红笺也觉着依弟弟这身体条件,确实十分适合走强体的路。若是真能不怕苦累,心无旁骛地修炼下去,未必来日便没有大出息。   交待好了方峥,红笺准备闭关冲击元婴。   结婴是大事,不能受到任何干扰,红笺叫石清响带着“宝宝兽”去跟大师伯井白溪住几天,一来井白溪也住在堆雪崖,两下隔得近,再者他还欠着石清响的人情,肯定会将石清响照顾得很好。   石清响到是没有意见,乖乖搬去跟着井白溪住。   红笺再无牵挂,关闭洞府,等到洞府再次开启,将是她凝结元婴有了结果的时候。   修炼《大难经》的人心魔都重,红笺又不像石清响有过一次经验,自知结婴不可能像别的修士那样顺利,是以开始便郑重其事,做足了准备。到这时候她自觉着心情不悲不喜,坦然自若,正好适合感悟天地之道,锤炼心灵。   红笺静坐洞府当中,回思这一生,自年幼到成年,一路跋涉走到了今天,荣、辱、得、失,恩、怨、情、仇,守言诺,不苟且,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就是属于她的道。   当红笺想明白这一切,顿时觉着心魔也没有传言中那么难抵御,她保持着这份平静,服下了那颗定灵丹。   红笺结婴叫许多人为之挂心,陈载之更是暂时停了处理别的事情,一心等待结果,丹崖宗上下跟着紧张起来,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相较起来,尚不知道结婴为何物的石清响就显得与这紧张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石清响跟着井白溪住,井白溪感念他之前对自己和宗门的大恩惠,对他十分照顾,差不多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观察他。   这种观察与旁人那带着好奇的目光不同,井白溪想找出石清响变成这样的原因,好想办法叫他赶紧恢复正常。   可石清响似乎并不喜欢被人这么盯着看,等陈载之过来看望师伯,他便赖上了陈载之,想要跟陈载之一起走。   井白溪并不知道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暗流汹涌,见石清响想和陈载之亲近,他还挺高兴,最后石清响把“宝宝兽”留给了井白溪,自己跟着陈载之去了他的住处。   陈载之依旧住着堆雪崖他原来的院落,里面收拾得很是干净整齐,地方虽然不大,但多一个石清响是足够住了。   陈载之安排了石清响住下,心中有些发愁,他不明白石清响怎么就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石清响相处。   石清响自从换了新住处,到是出人意料地安静下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石清响到罢了,言行举止和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既不能要求他太多,他自己也不会觉着尴尬,这份不自在就完全落到了陈载之身上。   哪怕陈载之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试图想开些,尊重师姐的决定,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对石清响产生些别样的情绪,如今石清响还特意到他眼前来晃,叫人怎个心酸难言。   陈载之的目光就落到了厅堂正中摆放的几盆灵草上。   一盆“触水莺花”,一盆“绿蓑”,余下的都是一丛一丛郁郁葱葱的培元草。   陈载之很宝贝这些灵草,不但将它们摆在显眼的位置,还在四周布上了法阵,怕出意外,还加了禁制。   眼下几盆灵草都长得很旺盛,“绿蓑”的叶子已经爬到高处,像个小瀑布一样垂下来,轻轻摆动。   这等待遇,不知道的还当什么好东西,其实“触水莺花”和“绿蓑”在丹崖五峰野外经常可以见到,而培元草在宗门秘境里更是像野草一样,一点都不稀奇。   这几盆灵草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们是红笺亲手所栽,大约连红笺自己都忘了,当年修炼空闲,她养了这几盆灵草解闷,那些培元草还真是她从宗门秘境里带出来的。逃走时匆忙,不可能带上,陈载之回来之后,发现这几盆灵草竟然还活着,便挪到了自己的住处,每当看到它们,他就仿佛看到当年的小师姐站在花盆旁,以凝水诀给灵草浇水。   那时候她可真小,偏偏入门又早,没事就爱跟自己摆师姐的架子,大师兄带着他们两个出海修炼,一到需要两个人一起施法配合的时候,她就白眼看自己,那个不情不愿……   陈载之不知不觉发了半天的呆,等回过神来,再看一脸懵懂的石清响更觉着心里堵得慌。   他决定不再难为自己,起身到外边去透透气。   至于将石清响一个人留下,陈载之到不担心会出事,自从开启了护宗大阵,这丹崖五峰旦有个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都能知道,更何况是自己的屋子。   可不出半个时辰,陈载之就收回了这种自信。   石清响的“风吹草动”,他确实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即使知道也为时已晚。   石清响不知怎么就破开了他精心设下的禁制,将几盆灵草连根拔起,“触水莺花”由中折断,“绿蓑”的叶子被全部扯了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茎,培元草更是可怜,被他在手里团成一团,使劲一攥,那灵草哪能经受得住他的大力,登时汁水横流,化作一团草泥。   这个混蛋不是丹崖宗的敌人,陈载之不能以护宗大阵去对付他,甚至不愿意闹大了回头传到红笺的耳朵里。   他只得以瞬息移动匆匆赶回去阻止。   此时他的住处已如狂风过境,遍地狼藉,所有的花盆全都被砸得稀巴烂,盆里的土扬得到处都是。   熊孩子石清响还不算完,将已经面目全非的“触水莺花”和“绿蓑”踩在脚底下,使劲地碾,可怜两株灵草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结婴   陈载之惊呆了,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顾不得心疼那些灵草,先去看石清响的表情,直觉告诉他,石清响这么折腾,肯定是因为自己先前去向师姐求结道侣时说的那番话。   所以除了惊怒之外,陈载之看着这几株面目全非的灵草,还诡异地觉着有些心虚。   石清响是怎么想的……他这会儿脸上明晃晃写着呢,根本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有种你来咬我呀?   陈载之深深吸了口气,准备把这位难伺候的大爷先送回大师伯那里。   便在此时,屋子外边突然起了风,陈载之当先对灵气变化有所感应,顿时放下眼前的不快,露出喜色,对石清响道:“师姐开始结婴了。”   石清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犹带着几分挑衅,陈载之忍不住冲着他大叫了一声:“师姐正在结婴,我要去看,你爱去不去!”   然后陈载之不再管石清响,瞬息移动往红笺的洞府外边赶去。   此时在晚潮峰上,以堆雪崖为中心,天空逐渐出现一朵朵灵云,灵云越聚越多,大白天的在灵云间竟隐隐有星辰闪耀,灵气翻腾,没看到闪电,高空却有闷雷声接连响起。   堆雪崖靠海,本来空气中水真元就浓郁,这时候受灵云影响,在红笺的洞府上空,星星点点出现了许多气泡,这些气泡呈绿、蓝两色,越飘越密,由远处看,堆雪崖几乎被这些彩色气泡覆盖,绚丽夺目之极。   不多时由于灵气震荡,这些气泡开始碎裂,灵云压下,堆积在红笺的洞府上空,挡得密不透光。   这时候井白溪、洪夜汐等人先后赶到,乐游、赫连永、卢雁长、方峥……众多亲朋好友一个不漏。齐聚晚潮峰。不大会儿工夫,晚潮峰上聚集了足足上百人。   井白溪面有忧色,对乐游道:“怎的蓄势这么久了还没有开始?难道是心魔?”   乐游也颇为意外,依他对红笺的了解。真是没想到她会在心魔关上遇阻,因见陈载之、赫连永诸人神色都太过凝重,出言劝慰大家:“她功法特殊,不能以常理推测,等等看,未必就真的不行。”   方峥仰首望天,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因为修为不济,此时堆雪崖上巨大的威压令他无法靠近,只能同卢雁长、张钰站在稍远的地方。卢雁长望了他一眼,道:“别急,最糟糕也不过是结婴不成,不会有性命危险,依你姐姐的本事。不用多久准备好了便可以再次冲击。”   方峥老实应了,心里却焦躁依旧,便是说那话的卢雁长也在为红笺担着心,心魔反噬是结婴最大的障碍,一旦熬不过这一关,往后的修炼之路注定会变得十分难走,下一次冲击元婴心魔会更加厉害。非有大毅力者不能突破。   可现在,大家只能这么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要克服心魔,还要靠红笺自己。   “此生我定当寻齐宗门失落于世的八部真传,重振无名天道宗的威名。否则永不踏入真仙之境。”   这是红笺在苦修部小神殿发下的道心誓。   在这冲击元婴的关键时刻,这个道心誓忽然之间如洪钟一般在红笺的识海中敲响,一声声振聋发聩。幸好红笺提前服下了定灵丹,否则神魂受到这么大的干扰,只怕立时便会为心魔击溃。功亏一篑。   这个束缚了火丹王杨佛一生的精神枷锁,也开始影响到红笺,向她露出了狰狞的冰山一角。   杨佛最终硬扛着这誓言修炼到化神,是仰仗他丹药上的高深造诣,他遍寻其它七部真传不得,最后索性撒手不理,而化神再往上,道心誓强大到灵丹妙药无法打破,他的修为也便到化神止步。   红笺的处境应当好过杨佛,不管怎么说她找到了丹鼎部的传承。   道心誓的反噬如此凶猛,红笺也始料未及。   大约是红笺从来都没想过重建那个无名天道宗,苦修部的传承她没有藏私,“神王三鼎”除了“功倍鼎”是她自己在用,“造化鼎”现在赫连的灭云宗手里,而“挪移鼎”这会儿更不知是哪宗哪派在用它搬家。   难道说这样便为道心誓所不容?   她要结婴,要在这条修炼之路上继续走下去,冲破一切阻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道心誓再厉害,她也要冲过这一关去。   灵云压得很低,异象始终没有散去,红笺这酝酿结婴的时间大大超过众人预计,井白溪、乐游满心担忧,不知她出了何事,到现在大家已经不指望着她结婴能够成功,只求人平安无事便好。   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大雨倾盆如注,雨雾中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陈载之因为护宗大阵关系,对堆雪崖上这异象变化的含义最是体察入微,当先喜道:“可算开始了!”   井白溪长出了口气:“谢天谢地。”   光柱一起,半空厚厚的灵云开始收缩,雨雾中水木两系灵光交相辉映,迅速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将雨水全部席卷进去,倾刻间堆雪崖风停雨住,只余下红笺洞府上空的那一大团包裹着漩涡的青绿色光影。   二十年暗无天日的囚禁,跟着又是八年强体,一路坎坷磨砺,终于在红笺破茧成蝶的这一刻转化为巨大的能量,依靠着这份处变不惊和永不放弃的大毅力,她终于战胜了道心誓,开始凝结元婴。   此刻晚潮峰周围不知不觉已经聚集了数百修士,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喊,一时附近山峦上欢声雷动。   对此闭关中的红笺毫不知情,她敞开紫府,做好了迎接那团光影的准备。   灵气倒灌,神魂彻底与之融为一体,紫府中小小新生元婴化作人形,一脸新奇,东张西望,看罢了新住处,又溜出紫府,白生生一团自红笺的头顶上探出来,在红笺上空盘旋玩耍了一番,才想起自己应该做什么,重新返回紫府就此安家落户。   红笺睁开眼睛,此次结婴道心誓跳出来阻挠,带给她的冲击不小,虽然最终成功结婴叫人满意,她此刻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若是石清响好好的,她还可以有个人商量一下,并且看到自己结婴了,石清响必然十分欢喜。   红笺抬手撤掉了洞府的禁制,放开神识感觉了一番,结婴之后,感知范围大大增加,她此时坐于洞府之中,不但整个晚潮峰,便连大半个赤轮峰的动静都感觉得到。   好多人啊。红笺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外边这几百号人都是被自己结婴吸引来的,乐宗主、大师伯、载之……还有虽然站在人群中,看上去却显得特别孤独的石清响。   大约是被洞府上空的异象吓住,石清响神情有些无措。   红笺长身站起,劳动这么多人为自己担心,如今总算顺利结婴,于情于理都要出去感谢一番。   红笺出了洞府,先向乐游、费愿这些外宗的客人道谢,陈载之已经在打发看热闹的门人弟子各忙各的去,红笺这里刚刚结婴,境界未稳,他不想叫师姐为这些事太耗神。   红笺又同几位师伯打了招呼,井白溪不放心,问她道:“怎得这么久?”   道心誓的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红笺准备以后再向师伯请教,这会儿只是道:“遇上点麻烦,耽误了半天才解决掉。”   方峥、卢雁长几个上来恭喜红笺修为更上一层,挤身元婴大能之列,方峥长得虎背熊腰,红笺想摸摸弟弟的脑袋都不方便,只得拍拍他宽厚的肩膀,笑道:“大家都需努力,我先结婴等着你们。”   石清响也凑了上来,红笺到是发觉他衣裳下摆和鞋子上都沾了不少泥,微微有些诧异,握住了他的手。   按照惯例,红笺才凝结元婴应该闭关继续修炼一段时间,稳定一下境界,眼下刚好是道修大陆难得的太平时期,就算季有云杀来,也有护宗大阵挡着,到是有大把的时间给她修炼。   诸人见红笺无事,也就不再耽误她,放心散去。   最后只剩下红笺、石清响和陈载之三人。   石清响突然同陈载之道:“我不跟你住了,我要跟她在一起。”   红笺怔了怔,笑着问他:“这两天你是住在载之那里?”   陈载之直觉石清响又要使坏,连忙抢先道:“石先生想去我那里坐坐,商量了师伯,今天在我那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陈载之后悔呀,这小子突然要和自己亲近,自己就该长点心眼儿,找个理由拒绝他。   红笺点了点头:“载之你去忙吧,接下来修炼没那么要紧,我来照顾他就是。”   陈载之眼睁睁看着石清响欢欢喜喜和师姐手拉着手进了洞府,暗自长叹一声,满腹心酸地回去收拾自己那满地烂泥。   红笺这次闭关,因为带着石清响一起,时间并不很长,只有二十几天。   这二十几天红笺除了稳固境界,便是细细地观察石清响。出关之后的第一件事,她便带着石清响去找大师伯。   她问井白溪:“大师伯,您看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ps:   颈椎出了点小问题。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寻找病因   石清响到底怎么了,井白溪也在研究这个难题。   他一早便看出来石清响和红笺之间那特别的情意,石清响变成这样,红笺虽然没有表现得多么难过,他却觉着心中悯然。   更何况若非石清响,他的二次夺舍不会成功,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所以之前红笺把石清响送到井白溪这里来,他便在仔细地观察石清响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他的病因,帮助这个原本有些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找回自己。   红笺开门见山,到方便了井白溪详细查问。   他以神识给石清响又检查了一遍,问红笺道:“这些日子没有进展么?”   井白溪知道石清响是自连呼吸都停止的状态一点一点好转起来的,好歹这又二十多天过去了,若是石清响的神智能再恢复一些,哪怕有个十几岁的样子,那基本上也与正常人差不多了,有红笺不嫌弃他,慢慢地教,石清响这么年轻,资质又好,说不定可以重新练起,将来未必不能同红笺携手并肩,做一对神仙眷侣。   红笺苦笑了一下,她明白师伯的意思,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二十几天过去,石清响的变化越来越小,到最后基本稳定下来,大致恢复到他十岁左右的样子。   十岁的石清响较之前沉静了不少,只看外表有了很大的欺骗性,所以井白溪一时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   但只是这样,那还远远不够,红笺虽不介意这么守着石清响一辈子,可这样的结局对石清响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红笺担心石清响会抵触她和师伯的谈话内容,将“宝宝兽”交给他抱着,“宝宝兽”同两个人分开多日,早忘了先前和石清响有仇,探头望着他,两眼晶亮。大尾巴不停地摇晃。   井白溪思索半晌,沉吟道:“看来他是硬接了季有云的那记重击,身体虽然挨住了,元婴却因剧烈的震荡破碎崩溃。季有云再是伤重。终是化神……奇就奇在他元婴没了,神魂碎得如此彻底,人竟然没死。紫慧也没有办法解释么?”   红笺摇了摇头,如今她也结婴了,原来一些懵懂不清的地方现在都豁然开朗,大师伯所说的,正是这些日子叫她越想越觉困惑的问题。   她为什么不去找元婴圆满的乐游求教而跑来找井白溪,盖因直觉告诉她,大师伯修着丹崖宗的功法,也涉猎过魔修的功法。很可能会帮着自己找到答案。   果然井白溪的想法另辟蹊径,他建议道:“若连紫慧也无法解释,那当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必是功法的原因。他既是道魔同修,咱们大家想不明白。不见得魔修们也想不明白。去找了小芸来,详细问一问她吧。”   红笺心中一动,想起当年载之的父亲陈玉章中了“他生符”,紫慧大师也是说他无法医治。说不定大师伯一语中的,这恰是原因所在。   井小芸没有跟来丹崖宗,一则她要照顾父亲,井老头对符图宗、丹崖宗这些道修大宗门抵触得很。再者,她也担心给堂哥带去麻烦。   不过想找她也容易,她现在到哪里去都会通过秘法给卢雁长传讯,井小芸和外公那边闹翻了,亲爹又没个爹的样子,井白溪这堂兄就格外得她看重。虽然当日只是匆匆一会,但井小芸每次传讯都会小心翼翼地问问堂兄可好。   红笺同陈载之打过招呼,便通过卢雁长传了信去,请她悄悄过来一趟。   井小芸来得很快,她和井老头计划好了。两个元婴本想悄悄摸上晚潮峰给井白溪、方红笺来点惊喜,谁想刚一接近便被护宗大阵感应到,幸而陈载之先前在烈焰峡谷和井小芸父女打过交道,又提前知道这两人要来,否则大阵发动,这父女两个只怕立时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井小芸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带着井老头来见井白溪。   这是井白溪自少时离家之后第一次见到二叔,用的还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修炼之人生命悠长,难免亲情淡漠,更何况道魔殊途,若不是井白溪这三十年间经历过太多的事,按他原来的脾气,不亲手宰了井老头除魔卫道就算好的,也不可能和他父女有什么来往,此时却能对着这位几乎毁掉他一生的二叔点点头,淡淡打个招呼。   井小芸甚是开心,把亲爹丢给堂兄,跑去看方红笺有什么急事。   到了这般时候,没必要再向井小芸隐瞒石清响便是何风的事,这消息令井小芸大为吃惊,红笺同她解释,她便死盯着石清响,不时发出“哇”“啊”的惊叹。   石清响觉着这新来的死丫头实在是大惊小怪地讨人嫌,不过他现在大了,外人看他目光异样,他也学会了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噔噔”跑到一旁,一边逗弄“宝宝兽”,一边想坏点子去了。   井小芸视线中只剩下石清响的后脑勺,眨了眨眼,道:“我想到了,是有一种可能!”   “什么?”红笺急切地追问,就连背对着井小芸的石清响都停下摸向“宝宝兽”耳朵的手,悄悄斜眼往井小芸那边看去。   “‘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啊,他不也学的是这个么,先前看着还很高深的样子。这是我们宗门的无上秘法,练到最厉害的程度就可以离魂。说不定他受到季有云那一击,神魂碎裂,练你们道修功法的那部分不顶事,直接碎在了身体里,而练‘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的那一半儿离魂而出,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到这里,井小芸也露出疑惑之色,拍拍脑袋,改口道:“也不对,我们前一任宗主能够离魂,他老人家可是化神,又是寿元将近,他的元神化身才穿越天幕,空降到我们的‘天魔祭’上,指点我们去炼魔大牢劫狱。他老人家办完了这件大事化身消散,就此殒落,你看这小子,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真是奇哉怪也!”   井小芸说这一长串话,石清响只有最后这一句听懂了,他看井小芸犹自伸手指着自己,心里勃然大怒:“臭丫头敢咒我死!”   石清响一时连脸都憋青了,偏偏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转过头冲井小芸走近两步,笑嘻嘻地道:“我不但活蹦乱跳,还会打人呢,不信你看!”说着一抬手,一道半昏半明的光束自他指尖疾射出来,直奔井小芸而去。   “啊!”这一下偷袭来得全无先兆,井小芸半点防备也没有,猛见如此犀利的一道法术距自己已不过尺许,尖叫一声立时施展了瞬息移动。   井小芸这一躲,撞翻了一旁的桌子,而她先前坐的那把太师椅被石清响击了个粉碎,屋里一时“稀里哗啦”乱了套,井小芸顾不上这些,伸手拍拍胸口,后怕道:“我的妈呀!”   “光阴箭”!红笺也傻了眼,石清响到了这般田地,竟然还没忘记怎么施展“光阴箭”,按说他不见了元婴,境界应该已经跌落,可这招法术却真元充沛,看上去并未减弱多少,怪不得将井小芸吓成那样。   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得出石清响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他随即露出得意之色,挑畔地望向井小芸,问她道:“这回信了吧?”   “……”井小芸气得直咬牙,不知道说什么好。   红笺反应过来,袖子一挥,桌子恢复原状,太师椅碎得不成样子,给她清理出去换了一把新的。   石清响这个表现,实是令她既喜又忧,喜的是他擅长的功法信手拈来,似是不必再从头修炼,忧的是石清响孩子心性,这次幸好是井小芸,换一个金丹筑基,措不及防之下怕是性命难保。   所以她神情变得颇为凝重,过去抱起“宝宝兽”放到一旁,与石清响面对面,拉起他的手正色道:“生气了?不要乱发脾气,你这样子,真的会把人打坏的。”   石清响闻言努力要装出漫不在乎的表情,可眼中却透着委屈。   红笺一时整颗心都被他牵动,柔声道:“你本来很厉害,受了一次伤,就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我请小芸来,叫她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治好你。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朋友,你不要欺负他们,好不好?”   井小芸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只是个子矮,又不是像石清响一样脑子不好使,红笺这样柔情蜜意地说话,她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两人是怎么回事,登时便想:“哎呀,看来卢雁长没戏了,我那师侄陈载之也没戏,我是告诉卢雁长好呢,还是装不知道好呢?”   她光顾着想这些事,连自己也被算做傻小子“欺负”的对象都忘了计较。   石清响听到红笺这番话,总算不闹脾气了,转而不放心地问:“我没有以前厉害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红笺含笑为他整了整衣领,道:“怎么会?我就很厉害,不需要你再厉害了,我会保护你。”   ps:   早写完了早发。   整个七月,全勤君屹立不倒。   全勤君,好样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捉迷藏   井小芸所说“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的事,似一语惊醒梦中人,红笺越想越觉着石清响可能真是离魂了,干脆请来乐游、井白溪、紫慧等人一起商议。   紫慧道:“那你就先照此试一试,找回来更好,找不着与现在相比也没有什么损失。”   这听着就是不抱什么希望,死马当作活马医。   也是,只听说魂飞魄散,那是形容死人的,没听说魂丢了还能找回来。   井白溪、乐游也都支持红笺先照着这个原因想想办法,井白溪道:“反正你也结婴了,眼下季有云再来,有护宗大阵挡着,还有我们这些人,你无需挂心,照顾好石清响要紧。”   乐游亦道:“多亏他才有眼下这等局面,大家都承他的情,你们需要什么,只要各大宗拿得出来,你只管开口。”   红笺默默点了点头。   大陆广袤,海洋辽阔,石清响丢失的一缕魂魄谁知会寄居何方,这事茫无头绪,注定不会容易办成,可再是艰难,为着石清响能够恢复如初,也得硬着头皮去找。   红笺打算先从出事的地方找起。   石清响是在极北冰川的海底受的伤,那里先前是季有云的老窝,虽然不能确定季有云的下落,但无疑他不会远遁,很有可能就藏身在那附近,两人这一去,可谓是十分冒险。   所以红笺就想等着石清响再恢复恢复,若是他会使“生命假面”来隐藏气息,只要不迎面撞上,红笺就有信心避开季有云的神识探查。   干等着不行,还需要石清响自己迫切有这个想法,才能激发他的潜力。   红笺便与他在堆雪崖洞府里玩“捉迷藏”,开始时石清响躲,红笺来找,找过两回红笺发觉不行。石清响很乐意被红笺找到,每回都眉开眼笑的,根本不用心去藏。   后来红笺便叫“宝宝兽”去找,她坐在一旁研究丹鼎部的传承。每一局“捉迷藏”的胜利者可以得到抱抱亲亲不一而足的奖励。   果然石清响就上了心。   “宝宝兽”对找人找东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不管石清响怎么藏,都能把他揪着衣襟找出来,石清响花样百出地连输了好几天,看着“宝宝兽”每回赢了自己便跑去红笺身边撒娇,简直快要气死了。   红笺也不管,“宝宝兽”跑来邀功,她便抱起来亲一亲,顺顺毛,然后放它去继续。自己接着研究那炼丹秘法。   输啊输啊,终于石清响不干了,跑过来发脾气:“不藏了,要么你来找我,要么换它去藏。”   红笺没有作声。放下手中的材料,静静地注视着他。   石清响在红笺的目光中看到了失望,这正是他最怕见到的,石清响不再盯着红笺,眼神开始闪烁,又僵持了一会儿,他掉头“噔噔”跑走了。   红笺低下头。复又拿起材料,过了一会儿,道:“宝宝,去找他出来!”   红笺的洞府里热热闹闹,鸡飞狗跳,此时道修大陆却遭逢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各大宗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沉寂多时的季有云终于养好了伤,杀回来报仇来了。   他最先到的地方是炼魔大牢,因为戴明池自己都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炼魔大牢那边还留着一截不短的尾巴。   先前关押的犯人已经都被石清响该杀的杀,该放的放处理完了。剩下的大多是原来大牢的看守,如今形势逆转,成了阶下囚,还有少数符图宗的人,因为炼魔大牢孤悬冰川之下,消息闭塞,没有人通知他们撤走。   季有云竟是不分敌我,连符图宗的人带自己先前的手下一个没留。   化神作法,天地倾覆,待等风平浪静,炼魔大牢里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出有人呆过的痕迹。   妖兽“吞噬”的神魂已被炼化,炼魔大牢这件法器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季有云进到牢里转了一圈,出来之后直奔符图宗。   这些事各大宗门的人并不知情,他们知道季有云来了,是自符图宗被夷为平地开始。   符图宗的修士们之前被乐游、赫连永等人清算过一回,跟着戴明池为恶的,和南宫久打过小瀛洲的,都被乐游带着人一通法术彻底了结了,算是给宗寄春和先前枉死的修士们报了仇。   不过也有一些牵扯不深的门人弟子,被各大宗门放过,这次落在季有云手里终于未能幸免。   星汉殿、日行宫被季有云彻底摧毁,为震慑天下修士,季有云在戴明池的日行宫燃起冲天大火,这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将大陆西方的天空都映得通红。   虽然将符图宗在道修大陆除了名,季有云心里却十分懊恼,符图塔不见踪影,他最想得到的符图宗传承没有拿到手,在他看来符图宗这一行可谓是全无收获,可恨石清响害他受伤,耽误了如此多的时间,否则哪会由人将符图塔整个移走了?   季有云拿《大难经》一算,便大致看到了当日众人移塔时的情景,他没有多做耽搁,杀气腾腾直奔丹崖宗。   化神行动起来自是极快,这边陈载之等人刚接到消息,季有云已经杀至,距离丹崖宗只有千里。   千里之内不需提前知会,陈载之依靠护宗大阵也可以感应的到。   不过一接近护宗大阵,季有云便停了下来。观察了一阵之后,他开始慢慢接近。   这个时候的季有云,便是乐游、井白溪等诸多元婴联手也不敢直撄其锋,能阻止他的只有护宗大阵的天地之威。   陈载之此时端坐寰华后殿丹房之内,神魂通过灵犀秘法和上古灵泉紧紧相连,他控制着护宗大阵不断变化,季有云试图破阵,他便层层压缩,将巨大的威能积蓄在丹崖宗方圆三四百里之内。   季有云一路深入,距离赤轮峰大约四百里,他突然不再向前冒进,丹崖宗这护宗大阵他头回遇到,全无经验,但修炼《大难经》令他感觉格外敏锐,顺利到达这里之后,他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再往前只怕会有麻烦。   季有云开始蓄力施法,与此同时,陈载之亦发动了护宗大阵。   季有云所站之处大地突然塌陷,天上有万斤重的巨石呼啸而下,季有云对此早有防备,心念一动,人已经往丹崖五峰又接近了数十里。   但随即季有云便意识到不妙,丹崖宗这护宗大阵显然是越靠近中间威力越大,他这一移动自己感觉离开了方才的位置,但天上地下威胁依旧,那些巨石已经距他不过数丈,带着千钧之势压下来了!   与此同时,四周虚空诡异地有些晃动,一团白色的冰雾弥漫开来。   季有云悚然心惊,这大石冰雾都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实物,他的“万流归宗”虽然能吸遍五行真元灵气转化为自身所需,却拿这些威胁没有丝毫办法,只得施展出防御法术,以雄厚的真元将自己完全包裹住,强行将那些大石托起,远远向着丹崖五峰掷了过去。   大石飞起不远便消失在中途,天空风云变幻,光线逐渐黯淡下去,太阳隐匿了。   越往前,越是寸步难行,季有云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凭神识感知四周的情况。虚空扭曲,不时划过一道蜿蜒如灵蛇的深蓝色闪电,季有云却知道这些都不算可怕,真正的杀着还是那些冰雾。   这些冰雾带着肉身无法抵御的极致严寒在飞快地消耗着他的真元。   不愧是上古灵泉在背后提供能量,这些雾令季有云想到了祖先留下来的记载,那是根据商倾醉口述记录下来的,关于蜃景神殿。   蜃景神殿只容元神化身进入,便是因为一种危险的雾。   如今他终于晋阶化神,做到了祖祖辈辈无人能做到的事,下一步便是想办法找到这神殿,大约一次还不够,想要成为真仙,就要想办法掌握蜃景神殿出现的规律,令神殿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蜃景神殿,季有云不由地心神恍惚了一下,他也意识到今天就这么杀来丹崖宗,实在是有些鲁莽了。   再往里那护宗大阵不知还有什么花样,依他现在的实力,在真元耗尽之前,能顺利到达丹崖五峰吗?   而此时,堆雪崖上却是一派风和日丽,沉闷的雷声远远传来,若不调动神识仔细去听,根本意识不到此时山下正打得激烈。   红笺只是听了一阵便不再理会,这时洞府深处传来石清响一声欢呼,在被“宝宝兽”一连欺负了好多天之后,屡败屡战的石清响终于福至心灵,用出了自己所创的“生命假面”,“宝宝兽”找了半天,好几次从离他不远的地方跑过,最后终于认输放弃。   石清响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他径直跑到红笺面前,满脸都是兴奋和期待。   红笺便大大夸奖了石清响几句,然后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腰,抱了抱他。   石清响不走,等啊等啊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问红笺道:“你都亲它了,为什么不亲我?”   ps:   明天七夕,写一章亲亲。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3╰)╮   ☆、第三百三十五章 要亲亲   石清响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问红笺道:“你都亲它了,为什么不亲我?”   红笺笑了,问他:“要亲亲?”   石清响很是严肃,点了点头:“你每回都亲它,这次我赢了,你不能偏心。”   说这话时石清响脸绷得紧紧的,后背挺直,看得出来他口中虽然理直气壮地质问,心里却十分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看石清响这个样子,红笺心里暖洋洋的,一点儿都不觉着亲一亲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她轻叹了一声:“我若偏心,那也是偏心你啊。”说着她抬起手来,温柔地摸了摸石清响的脸颊和下巴。   石清响听到这话,脸色明显柔和起来,身体也不像刚才那样僵硬得像块石头。   按石清响的身高红笺要亲到他额上是需要踮起脚尖的,红笺便捧着他的脸,向低处拉了拉,石清响听话地微微弯下腰,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红笺凑过去以唇轻触他的眉心。   双唇粉嫩柔软,这个轻轻的吻像是蝴蝶停在额头上振翅,又像一片小小的羽毛飘落到心里,痒痒的,暖暖的,快要将两颗心都一齐融化。   石清响眼睛大睁着,目光有些发直,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红笺的眉眼,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少了一缕魂魄,反应这时候就慢得出奇,红笺都亲完好久了,他的脸才变得有些发烧,慢慢红了起来。   红笺感觉着掌中肌肤滚烫,像是捧着对方的一颗真心,心中不由化成了一汪春水,她在石清响耳边低声呢喃:“等你好了,可要记着今日啊。”说完这话,复又凑过去,在石清响的鼻尖上飞快地亲了亲,而后闭上眼睛。撇开神识,单凭感觉找上了他的唇。   四唇交接,红笺闭着眼睛,只觉心跳得飞快。   石清响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他的唇瓣软软的,像深不见底的泥沼引人沉溺,又像一大团融化开的蜜糖,粘住她的翅膀,叫人无法自拔。   红笺不知道此时此刻石清响会有什么想法,或者傻小子脑袋里一片空白吧,要不然怎么会愣愣地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呢?   想到此红笺又觉着有些好笑,她将头向后一仰,结束了这个简单的吻。睁开眼睛,笑道:“可以了么?”   出现在红笺眼前的是一双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那双眼睛越来越近,然后石清响凑过来“叭嗒”一声,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道:“要这样才行!”   “……”红笺顿时哭笑不得。   石清响愿望达成,不再墨迹,转身便要去再将自己藏起来,这个游戏让他一连憋屈了这么多天,好容易有了办法可以扬眉吐气,叫“宝宝兽”也抓狂一番,他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   红笺听石清响说话的声音到是兴冲冲的。只是这眼睛……她道:“等等,你怎么了?”   石清响背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闷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我明明很高兴的。”   红笺本来见他想起了“生命假面”这个功法,便想叫他和“宝宝兽”都歇一歇,结束那个不再有意义的游戏。不过看他这样子,红笺顿时改变了主意,叫过“宝宝兽”加油打气一番,任由石清响领着它胡闹去了。   此时季有云同护宗大阵的较量仍在继续,乐游和井白溪放心不下。来到寰华后殿,以便随时自陈载之这里了解最新的进展。   季有云被拒在离最近的香积峰尚有两百里远的地方已经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并且看样子他犹不自知。   井白溪道:“我到希望他一直这样纠缠下去,先将真元耗尽的必定是他。”到这时候结果初露端倪,他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乐游也是这样想的,并且他心底还有更深的一层忧虑。   或许是之前见石清响带着灭云宗那帮元婴便重创了季有云,小瀛洲众人对季有云的实力严重估计不足,哪怕是乐游也觉着祖师爷传下来近万年的基业,面对载明池和符图宗的威胁都撑下来了,为一个独来独往的季有云丢弃掉实在可惜,几个元婴商量过后,搬来丹崖宗的家底只有一半,小瀛洲那边大阵随时撑着,万贤来还带了不少人看家。   乐游也是旁观了这一战,亲眼目睹季有云的实力才担心起来。   季有云很强,正是因为他无牵无绊,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幸好石清响适时出手,为各大宗门争取到几个月的喘息之机,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若是季有云这时候收手,转而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小瀛洲,宗门法阵只怕挡他不住,小瀛洲尚且如此,余下诸如三清门、明川宗就更不用说了。   这时候季有云突然施展了一个陈载之叫不上名字来的法术,挣脱了先前的区域。   出乎陈载之预料,他没有再试图接近丹崖五峰,而是猛地退出去数十里之远。   陈载之不由发出“咦”的一声轻呼,他听到季有云传音:“今日暂且放你们一条生路,有本事你们就龟缩在丹崖五峰,永远不要出来!”   这听着像是季有云久攻不下,要撤走时丢下的场面话。   陈载之还担心季有云使诈,故意如此说要诱得他失去警惕,不敢有丝毫放松,护宗大阵虽然厉害,却有一个明显的缺陷,敌人只要往后一退,离得丹崖五峰远些,他顿时就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季有云竟似真的不打算再纠缠下去,一退再退,很快在陈载之的感知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季有云退走了!”   诸人面面相觑,这消息并不能叫他们松上口气,季有云这次只是消耗大些,并没有受伤,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去祸害哪里。   “季有云如此倒行逆施,偏偏修为又深,正应该全大陆修士同仇敌忾,共同想办法对付此獠。给各大宗门传讯吧,只要愿意搬来丹崖宗的,咱们不念旧怨,敞开了宗门欢迎。”井白溪当机立断,这不是各扫门前雪的时候,要对付季有云必须多集合人手。   “师伯说的是。”陈载之赞同道。   井白溪转向乐游:“乐宗主,小瀛洲那里,不知还能不能来得及?”   乐游嘴里发苦,长身站起:“我立刻回去,看着他们速速赶来,勿要因小失大。”   乐游这时候走不用说十分危险,但这也是他身为一宗之主的责任,既已决定了乐游便不再耽搁,匆匆告辞而去,赶往小瀛洲。   寰华后殿只剩了陈载之和井白溪二人,陈载之神情变得有些凝重,道:“师伯,这次上古灵泉消耗不小,它要咱们能对它有所供养。”   井白溪怔了怔:“供养?”他同上古灵泉没有打过交道,陈载之经过这些天已经对那老家伙有些了解,故而对它这要求颇为头疼,他道:“我看还是将师姐找来,商议一下吧。”   不用二人去找,刚好红笺领着石清响和“宝宝兽”过来找他们。   陈载之还当师姐是来问适才与季有云那一战的情况,谁料红笺听说季有云久攻不克已然退走,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详问,跟着道出来意,她要带着石清响离开丹崖宗,去寻找他丢失的魂魄。   这也是应有之义,陈载之不能阻拦,只是再三叮嘱红笺小心。   井白溪提了一下上古灵泉的要求,红笺到不觉着意外,她想了想建议道:“你们去把赫连找来,问他借‘神王造化鼎’一用。”   看木系灵种的情况,它们这种天地灵物只要条件合适也是能吸收灵气真元的,丹崖五宗位置得天独厚,有“神王造化鼎”在,大可将无尽海日夜奔流的海水转化为浩瀚能量,来供养上古灵泉。   解决了这件大事,几人都觉心上一松,井白溪看了看红笺这一行,目光落在“宝宝兽”身上,问道:“你还要带着这小家伙?”   红笺一手托着“宝宝兽”的屁股,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大脑袋,笑着同井白溪道:“它当我们出去玩,若是将它丢在家里,肯定会不高兴。再说小家伙很是聪明能干,说不定会有大用。”   “宝宝兽”抬起前爪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扭身趴在了红笺的肩膀上。   红笺同师伯、师弟以及一众亲朋好友告了别,井小芸本想跟着一起走,卢雁长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你行了吧,长不长心眼,也不看看有没有你的地方?你自己没长腿是怎么的?”   井小芸大怒:“我就凑个热闹怎么了?”不过她随即便消了火,上下打量卢雁长:“咦,你看出来了?”   卢雁长没好气地道:“我又不瞎。”   井小芸“嘿嘿”笑了,若不是身高不够,她都想哥俩好的揽住卢雁长的脖颈:“行啊,小卢子,拿得起放得下。”   气得卢雁长没有搭理她。   红笺放出飞行法宝,抱着“宝宝兽”,拉着石清响的手上去,慢慢飞离了丹崖宗,这趟出行,不但“宝宝兽”觉着是出去玩,她和石清响心中也都有这个意思。   ps:   看文的姑娘们节日快乐。   我的七夕是和丹崖一起过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异样的目光   “方红笺你要去找什么?”   “找你能叫变得更强大的东西。”   “它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不着急,咱们慢慢地找,总能找到。”   “那要找不到呢?”   “找不到也没关系,咱们还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你开心吗?”   “开心!”   红笺十分谨慎,离开了护宗大阵控制的区域,便和石清响使用秘法,隐匿强者的气息,变得泯然众人,待她就近找了个城镇收拾打扮一下之后,除了“宝宝兽”怪模怪样的还招点眼,他们一行同道修大陆随处可见的散修已没什么两样。   过了最初几个时辰平安无事,红笺断定他们这算是顺利出了丹崖宗,不知季有云此时去了哪里。   季有云修为太高,红笺《大难经》虽学了大半,却预测不出他下一步的举动。   “亲亲好不好?”   “嗯,好啊,不过要等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这个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来吧。”   “呵呵,我就是这么想的,你都不大会嘛。”   红笺就停下,似笑非笑地嗔了他一眼,然后在她和石清响周围设了个禁制,侧着脸,等说她“不大会”的石清响凑过来,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石清响很是兴奋,还评价道:“别不好意思,这样心里就不会空荡荡的难受了。”   只有在不经意的时候,石清响才会偶尔蹦出一两句这样的话,就像他上次明明哭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落泪,红笺觉着这或许是他残余在身体内的记忆,就为这个,不管多难,她也要想办法找回石清响丢失的魂魄。令他恢复如前。   极北冰川是季有云的老巢,由不得她不小心。   红笺一行自陆地上绕道而行,越往北天气越冷,顶风冒雪飞了小半天之后。两人置身于一大片苍茫雪原。   这么恶劣的环境,已经很难再见到普通人的踪迹,但雪原中却常有修士出没,在靠近边缘的地方还有小型的城镇。   只因严寒酷暑这种极致的条件下,会生长出珍稀的灵草和材料来,也有别处难得一见的妖虫妖兽,这对散修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说不定一夕暴富,便可以凑够了本钱,换得一条相对顺畅的修炼之路。从而改变一生的命运。   红笺陪着石清响在雪地上逗留了一阵,帮他堆了两个很大的雪人。   石清响现在正处在时不时便会施展出功法的阶段,这两个雪人他堆得很用心,堆的时候红笺便发现了,雪人长得高挑挺秀。丝毫不觉体态臃肿,分得清是一男一女,两个雪人靠在一起,彼此执手相看,颇有些含情脉脉。   这里天寒地冻,两个雪人只要不遭到外力破坏,大约会在雪原上存在很长时间。   刚想到不遭外力破坏的事。红笺便觉似有一道神识在自己身上逡巡而过,有修士正在远处窥探!   此次出行,红笺以“生命假面”隐藏气息,在外人看来,此女修为大约有金丹中期的修为,金丹中期在散修中也是少有的高手了。并不是可以随便遇上,一路上所遇修士大多神识一触便远远避开,怕无端招惹祸事。   这道窥探的神识却有些不同,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就像发现了什么令他垂涎的猎物。   感受到这神识中的恶意。红笺便想要探究个明白,这雪原她是初次来,石清响应该也是,并且“生命假面”之下,即使是季有云也不见得能轻易认出他们两个,按说不会是对头找上门来才是。   红笺猜测可能是遇上了不长眼的散修,想要算计他们一行人夺取财物,这等事她听赫连永、云泽几个都说过,在散修中极为普遍,他们都见怪不怪。   她不欲暴露身份,不动声色陪着石清响说话,却将神识放出去,悄悄循着那缕神识找去,想要看看是何等样的人物。   可是,没有。   这太奇怪了,红笺此时可是元婴初期,并且她神识之强远超同济,全大陆元婴中期往上的大能如今掰着指头数都数得过来,可何况若对方是那样的高手,红笺方才也不会有所察觉。   不知何方神圣,当是有像他们一样的隐匿妙法。   既是这样,红笺也就不再理会,等着他先出招。   石清响全未察觉有异,乐呵够了还很认真地同红笺道:“这里这么冷,堆好了就不会化掉了吧?这一个是我,这一个是你,等过些日子咱们再回来看看。”   红笺温柔地应承他:“好。”   天色不早,红笺本想夜里继续赶路,此时却改变了主意,商量石清响道:“咱们到附近的镇子上去看看吧。”   说完了她自己也觉着这想法不错,镇子上聚集着大量靠卖灵草材料为生的散修,正可以趁机看看他们手中有没有自己炼丹用得着的东西。   石清响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其实只要和红笺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他都表现得不甚在意。   两人乘坐飞行法宝往东飞出三四百里便看到了一座城镇,大约是因为离海边不远,往来比其它地方方便,城镇的规模还不小。   红笺离远以神识一扫,这城里住着近千人,练气弟子占了绝大多数,筑了基的也不少,不过待到金丹便是凤毛麟角,寥寥数人,元婴修士的话,至少到目前她还没有发现。   红笺降下飞行法宝,向石清响笑道:“走吧,咱们先在城里逛一逛,看看有没有热闹瞧。”总是两个人独处与在山上呆着又有什么区别,既是出来玩,偶尔也要到人多的地方放松消遣一下。   自从“亲亲”那一次成功取笑过红笺“不会”之后,石清响就变得非常爱在红笺面前扮老成,这次也是,听红笺如此说,他还状似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哎呀还要陪你逛街,真是麻烦。”说完便拉起了红笺的手。   红笺瞥了他一眼,见他嘴角高高翘起,明显是言若有憾,心实窃喜,一时不由哭笑不得。   不过待进了城之后,走不多远,两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时候正是黄昏,回城的修士很多,本来都是各忙各的行色匆匆,相互间若是不熟悉,出于礼貌也不会猛盯着旁人看,何况是如此看一个女修。   可红笺却不知为何突然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基本上只要有目光落到她身上,就必然停留很久,很多修士看到她先是欲言又止,之后大约是很快发觉她修为高过自己,不敢多事,匆忙将视线挪开,却又以眼睛的余光偷偷关注着她。   “生命假面”之下红笺的模样其实十分平庸,绝看不出还有先前的半分美貌,所以这事就透着十二分的古怪。   两人是来瞧热闹的,可不想被人当做热闹瞧。红笺一发觉情况有异,便悄然运转了《大难经》,周围诸人的情绪很是纷乱,但她很快就理出头绪,大致知晓了这些人的想法。   红笺的神情不由地凝重起来,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目光所见在街上抛头露面的女修极少,除了个别华发老妪,就是自己。   旁边石清响抿了抿唇,一脸别扭不快,问红笺道:“他们做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你?”他虽然已经不再能使《大难经》,感觉却十分敏锐,周围这些陌生人并非在觊觎他所爱的人,但这些夹杂着担心、好奇以及幸灾乐祸的目光着实叫人讨厌。   红笺站住,放开神识仔细将半个城的修士梳理了一遍,同石清响道:“这里的情况有些特殊。不怪他们,咱们找个人详细问问。”   因为满城都是修士,城里住户极少,布局如棋盘一样,纵横几条大街,视野开阔,大街两旁都是商铺。   客栈饭馆基本看不到,酒肆全城也只有一间,里面卖的还是灵酒,到是法器丹药铺随处可见,其余收货的,寄卖的、典当的五花八门,家家都与修炼有关。   久闻中州聚集的都是散修,红笺一直没有机会去过,如今到了这样一座修士之城,红笺暗自觉着这里较中州也只是规模小些,其它应当相差不大。   红笺和石清响走到哪里,那些异样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大街上有修士同二人走个对面,也会停下来给红笺让开条路,然后目送她去远。   石清响停下来,郁闷地道:“不逛了,咱们离开这里吧。这些人太奇怪了,就跟关在和尚庙里多少年,从来没见过女的一样。”   他话音方落,只听旁边有人接口道:“呵呵,他们不是没见过女修,是从来没见过像这位姑娘一样,这么年轻的一位金丹前辈。”   红笺和石清响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人就站在旁边的丹药铺门口,这人身着靛蓝色锦袍,方脸长须,面带笑容,配着微微有些发福的身材,一看就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可这人却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他见红笺望过来,点了点头,道:“两位道友,还请借一步说话。”   ☆、第三百三十七章 哭泣之城   红笺正是想找个金丹修士详问究竟。   那人见红笺和石清响向他走来,连忙将人往身后丹药铺里让,道:“小店浅窄,里面环境简陋,但总是个说话的地方,两位多多包涵。”   石清响奇怪地道:“哪里简陋了,这一整条街的铺子就数你的最高最大。”   那人被石清响这话哽住,红笺抬头看了眼他的铺子,不由微微一笑,浅窄简陋云云明显都是人家自谦,偏石清响听话这么认真。   这人的丹药铺足有三层高,铺面又大,只最下面一层便有四个练气学徒在忙,矗立在这条街上显得鹤立鸡群。   到也难怪,散修的世界最是弱肉强食,他是金丹,修为高人一等,故而才能守住如此产业……   红笺目光在铺子的金字招牌上一转,而后打量了一下那修士,含笑点头:“原来是明川宗的师兄,真是失敬。”   刚才她没有注意,招牌上有一个明川宗的标记,看来明川宗对这片雪原出产的灵草妖丹甚是看重,竟直接派了位金丹过来坐镇。   那人听到红笺这称呼怔了怔,露出慎重之色,道:“我是明川宗的,不知两位是……”   他直觉遇到了大宗门的人,这段时间符图宗覆灭,季有云复出,道修大陆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形势瞬息万变,哪怕他在这穷山僻壤,遇见其它宗门的修士也需谨慎对待。   明川宗现在是盟友,不过红笺却并不打算同眼前这修士相认,只道:“我们是小宗门的,师兄只怕未听说过。”   道修中小宗门何止上千,那人确实不可能都知道,这样一说,红笺方才那句师兄到显得有些高攀了,不过那人并未在意,到像是松了口气。   丹药铺里玲琅满目。摆放着各种丹药,果如红笺所想,一层辟出了大半的地方专门向散修收购各种灵草材料。   此时铺子里还有六七个客人在,同样向红笺投以异样的目光。   那明川宗的修士将两人让到二楼落了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鄙姓濮,名志用,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红笺有心编两个假名字,又怕石清响诚实地予以拆穿,她望了一眼石清响,却见那小子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不知在想什么。   她这一犹豫,濮志用那里便明白对方是有所顾忌,笑道:“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来同两位说说这城里的情况吧,想必你们刚来,正大惑不解。”   这半天红笺已差不多自众多修士那里拼凑起来了事情的原委,不过她还是想听听这明川宗的修士怎么说。   濮志用道:“两位进城来,可发现此地女修非常得少。年轻漂亮的更是几乎见不到踪影?”   石清响不满道:“所以那些人才一直盯着她看?你们这里的女修呢?”   濮志用苦笑了一下:“这种情况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你知道白原这种地方,少一个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直到三年前,有位丢了女儿的修士求到我这里来,我叫人一查,才发现这二三十年间不知不觉城里已经少了五六十名年轻的女修。当时我怕引起大家惶恐,瞒下了消息,暗地里去查这件事,查来查去却始终没什么结果。”   红笺的神情也不由凝重起来,先前她只知有女修莫名失踪,却不知人数会这么多。也是,若非如此,哪能吓跑一城的女修。   濮志用继续道:“隔上几个月,就会有人不见了妻子女儿。渐渐的,知道这事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两个月前,城里三天之内丢了十五名女修,这一下再也瞒不住了,非但女修跑了个干净,连男修们都走了不少,白原城修士数量锐减,剩下这千八百人,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发现那些女修的尸体,大家还抱着有朝一日能将人找回来的希望。”   红笺道:“原来是这样。你就没想过要联合大家采取点行动,或是向宗门求救吗?”   濮志用叹息道:“若是早些年就闹这么大,我自然可以向宗门汇报,请宗主派人来,可是眼下道修大陆乱成这样,宗门有更重要的事做,哪有精力投向这小小白原城。说不定还要叫我从这里撤走。至于我们自己,之前也召集了人手,都是无功而返。上个月还有几位散修自告奋勇要来帮忙,后来也不知所踪。”   红笺望着对方,良久方道:“我明白了,多谢师兄提醒。”   濮志用最后这几句话语焉不详,帮忙的几位当是和那些失踪的女修一样,被贼人掳了去,对方掳走他们目的在于示威,这几人多半已经丢了性命,濮志用隐瞒了此节,是害怕说出来直接将红笺吓跑。   他特地同自己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濮志用摇头叹道:“季有云这一晋升化神,道修大陆多少魑魅魍魉要跳出来作怪了。”   事关这么多条人命,红笺不欲再同濮志用墨迹,直接道:“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   濮志用松了口气,他挥手在三人周围设下结界,小心翼翼恳求道:“姑娘若是筑基,我还不敢开这个口,这么多年,白原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金丹期女修,你能不能在白原城多停留几天,城里还有几位金丹在,我和他们就在暗中守着,一定保护好你的安全。”   红笺听明白了:“你想叫我来当诱饵,将做这事的人引出来?”   濮志用有些尴尬,他确实便是这个意思。白原城环境虽差,但时间长了他也住出感情来了,叫他放弃颇有些舍不得,再者他堂堂一个金丹后期,实力凌驾于众人之上,结果城里出了这事,他却无能为力,实在是不甘心。   此番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金丹期女修,实在是叫濮志用如获至宝。他生怕红笺不答应,连忙又道:“待此事一有结果,我必禀明宗门,另外,我们白原城也不会叫姑娘白白冒险,当有重谢。”   若红笺修为只有金丹,那这确实是件冒险的事。   她向濮志用点了点头,道:“谢不谢的不必说了,我们自当尽力帮忙,阁下容我和同伴先商量一下。”说着她施了个结界,将自己和石清响单独隔离出来。   濮志用松了口气,对方这是答应配合了,至于和同伴商议那也是应有之义,只是坐下这么久了,他已经看出来石清响有些不对劲儿,不明白那女修和个傻小子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结界内,石清响先开口:“我不喜欢这里。把坏人杀了咱们就赶紧走吧。”   红笺就是看出石清响对白原城修士抵触不满,想劝一劝他,石清响没有不管不顾一意要走,红笺也就不用再多说,道:“眼下咱们在明,那坏人在暗,现在还搞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实力如何,只怕要在这里耽搁一段时间,咱们先住下来,你和宝宝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石清响回了她一个“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的眼神,道:“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红笺心里甜丝丝的,正待说话,神识突然感觉到由远传来了一阵骚乱。   她挥手撤下结界,濮志用那里浑然不觉,眼望红笺还等她说话,但只消半刻,他便神识微变,霍地站起身来,道:“城西出事了。”   红笺亦站了起来:“一起去看看。”   白原城外确实出了大事,红笺一行未等到场,便听着由出事的方向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叫声,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在哭,这哭声就像会传染一样,跟着失控的人越来越多。   等红笺跟随濮志用到达西城门,城门外短短时间已经聚集了上百人,人群中间一名衣衫褴褛的修士怀中抱着个年轻女修,正跪地嚎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姑娘看样子应是死去不久,双目紧闭,肤色苍白如雪。   陪着落泪的不但是这女修的亲朋,还有同样丢失了妻女的人们。   城里的众修士在经过漫长的煎熬之后,突然发现失踪女修的尸体,尤其这女修还是近期才失踪的,早先那些姑娘如何可想而知,消息传来,绝望的情绪迅速在白原城里漫延开来。   围观众人见濮志用过来,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一旁有修士抢出来,“扑通”一声给濮志用跪下,连连叩头,口里哀声道:“濮前辈,求您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子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有人开了头,众人七嘴八舌恳求濮志用出手,在这些练气、筑基眼中,金丹后期的濮志用就是他们最大的指望。   濮志用脸上有些不好看,他叹了口气,将眼前那修士拉起来,道:“大家先让开,叫我看一下人是怎么去的。”   旁边有知情人赶紧道:“我们几个今天回来得晚,离城尚有百里,突然见她躺在雪地上,这么冷的天,身体没有僵,应该是刚咽气不久,徐兄弟认出来是老刘的女儿,赶紧将人带了回来。”   濮志用抹了把脸,问道:“当时可有在那附近好生看看?”   ps:   晚上还有一章。   大风吹期间心渔会努力加更。谢谢大家。   ☆、第三百三十八章 猎*艳   那姓刘的修士妻子死得早,只留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他带着女儿来白原碰运气,也是听说有散修在此处一夕暴富,他想若是自己也有这么好的运气,便可以向大宗门换些丹药灵石,女儿已经是练气九层,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便要筑基了,筑基之后的功法是一大笔开销,不可不提前准备。   爱女失踪,几乎要了他半条命,若说先前还抱有一丝希望,如今失踪两个月的宝贝女儿冰冷僵硬地躺在自己怀里,实是叫他痛断肝肠,万念俱灰。   一旁几个带回尸体的修士在回答濮志用的询问。   “刘姑娘应当是之前怕被劫掠她的歹人追上,一路御气疾奔,可惜未等支撑到白原城,便真元耗尽,伤病发作。地上的痕迹有些乱,但没有发现可疑人的踪迹。”   濮志用皱眉:“你们验过伤了?”   那几人互望一眼,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濮志用“哼”了一声:“既没验看过,怎么断定她是伤病发作,也说不定是贼人杀了她,将她有意弃在荒野,等着咱们发现。”   那几人不敢反驳。   此时白原城其他几位金丹也陆续赶到,那几人少不得又将发现尸体的经过再叙说一番。   红笺走到那刘姓修士面前,出了这样的事,投在她身上异样的目光到少了许多,刘姓修士感觉眼前有人,抬起腥红色的眼睛,乍见红笺站在身前,怔了怔,喃喃道:“离开白原!你一个女修,怎么还在这里?她就是前车之鉴,赶紧离开白原……”   红笺动容。   旁边有修士打断他:“老刘,你看仔细,这位姑娘可是金丹期前辈。她是来帮咱们救人报仇的!”   那老刘还要再说,无奈哭得直打嗝,剩下的话便被旁边请求红笺出手的声音堵了回去。   红笺抬手止住众人,和颜悦色对刘姓修士道:“把人交给我片刻。我来看下她的伤好不好?”虽然这样她也可以放出神识,将死者由头至脚察看个遍,总不如亲眼看看来得放心。   老刘涕泪齐下,点了点头,将女儿的遗体托了起来。往上一抬的瞬间那姑娘的左侧脖颈露了出来。   红笺目光一凝,下意识便扭头去看石清响。   石清响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红笺这才想起他丢了魂魄,前事都不记得,依他此时的状态,也没法与之商量。只得又转回头去。   红笺施法将刘姑娘的尸体定在半空,又释放了个结界将自己和她隔离开众人视线。   刘姑娘左耳耳后有一道明显的印记,足有半个巴掌大,望之漆黑如墨,除此之外。手心、掌心、肋下各处都有,查看完了之后,红笺叹了口气,撤掉结界,将人还给老刘。   这可怜的姑娘遭遇歹人采补而死,她的亲人已经痛不欲生,红笺没办法再拿这个消息雪上加霜。   更何况由此可知失踪的那些女修若是没死。此时面临的是个什么境地,若是能将她们救出来,往后修炼上只怕很难有什么进境了,只希望她们可以忘掉这段不幸,好好过完此生。   所以红笺只是拍了拍老刘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她决定有机会要甩开濮志用等人,独自去把那狗贼找出来,碎尸万段。   对方如此歹毒,会是魔修吗?会不会是井小芸以前所说那阴阳宗的人?   这时候濮志用为首的几名金丹已决定要叫那几个修士带路,亲眼去看一看发现刘姑娘尸身的地方。   他见红笺望过来。眼中露出征询之意,问道:“姑娘可要同去?”   红笺应道:“好。”   濮志用同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神色,道:“天黑了,人多乱哄哄的,就咱们这些,其他人就不必去了吧。路上说不定会有危险,大家都警醒点。”   诸人会意,知道这是要引蛇出洞。   红笺没有反对,放出飞行法宝,带上石清响和“宝宝兽”,跟着诸人往西边飞去。   一路只有前头修士的引路声,红笺感觉得到队伍里几个金丹偶尔在以神识交流。   其实像濮志用,红笺觉着他心中肯定已经有了数,明川宗的修士在某些方面见识不凡,他只是像自己一样,出于顾忌才没有宣之于口。只有疑似魔修出现,大家才会这般如临大敌。   发现尸体的地方离城不远,红笺等人很快飞至。   因为之前几名筑基已经在周围搜查过一回,雪地上遗留的痕迹颇为凌乱。   濮志用在周围飞了一圈之后大感头疼,指了地上一些浅浅的痕迹,对其他人道:“这应该是刘姑娘临死前留下来的,看这样子,到好像她逃到此处尚有余力,但不知为何,在这附近漫无目的地兜了很久的圈子,最后力竭而死。”   众人瞧着那些痕迹,都有些疑惑不解。   濮志用是火灵根,探查到此没办法再查下去,只能在一旁出主意:“有会‘求根溯源’的么,施展出来瞧瞧。”   在场到是有两位木灵根金丹,听着濮志用如此说,相互望望,谁也没有动,都有些讪讪的。   散修修炼不易,很少有人嫌命长到处乱管闲事,所以这“求根溯源”他们自忖用不上,也就没花那财力精力去搞它的口诀,今天若不是全城修士相求,又有明川宗的濮志用组织,他们也不会跟来冒险。   红笺开口道:“我来吧。”   她气息隐藏得太好,若不说话,濮志用等人根本就将她给忘了,也想不到她还是水灵根。   红笺先施展了个“凝神注目”,神识一清,精神随之高度集中,跟着飞至半空,一道法诀打在雪地上,“求根溯源”。   此时虽是夜晚,天上且是一弯弦月,却并不妨碍红笺沿着遍地积雪追查蛛丝马迹。   “求根溯源”之下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有所发现,道:“这边!”   在场诸人见红笺如此随意,不知该不该听她的,纷纷往濮志用望去。濮志用见红笺带着石清响已经循着线索飞快地追下去了,连忙挥了下手,示意众人跟上。   最差不过无功而返,比大家在这里傻站着强,再说那女修可是大伙保护的对象,哪能叫她和那傻小子跑远了?   红笺一边飞,一边不停施法,那些浅浅的印迹虽然混乱,她却轻易判断出人是自哪个方向逃往白原城的。   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大约五十余丈远,她停下来多看了两眼,指着雪地上某处,沉声道:“这里当时有人呆过,并且还施过法,所以我觉着这人应当便是咱们要找的恶贼。”说到恶贼两字,红笺加重了语气,找到他,并且杀死他,看到这个现场,红笺真正是觉着怒火中烧。   濮志用等人跟上来,围住那一小块雪地,还未等看出什么来,红笺已经驾着飞行法宝往前径自飞去了。   大约飞了百丈远,红笺再次停住,对濮志用等人道:“他在这里停留过。”说完她继续往前,跟着濮志用出来的几个金丹相互望望,却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们看不到红笺所说的痕迹,“求根溯源”有没有这么厉害?   若这金丹期女修不是在耍着他们玩,那就说明敌人的修为不弱于他们,甚至更强。这才要命,岂不是说他们一个不好便将自己送入了虎口。   不说这几人萌生退意,单说红笺,她还从未对哪个陌生人生起这么重的杀心,这一路看下来,她脸色铁青,黑暗中石清响有所察觉,不停地端详她的侧脸,终于担心地问:“你在生气吗?”   红笺深吸了口气,道:“是,我在生气,这混账不是人,是只畜生。”   石清响奇怪地道:“那你跟只畜生生的什么气,杀了不就完了?”跟着他“哎呀”叫了一声,将后面提心吊胆的濮志用吓了一哆嗦,方才委屈地道:“你干嘛这么使劲儿握我的手?”   他身体别看单薄,其实结实得很,被红笺使劲儿握一下到不觉着疼,只是没有防备吓了一跳,这是不是说方红笺变心,不再喜欢他了?   红笺没有作声,使劲儿一握之后她火气下去不少,过了一阵降落到雪地上,松开了石清响的手,向濮志用道:“这里,他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   濮志用反应过来,道:“那岂不是说贼人早就发现了刘姑娘,却不曾将她抓回去,而是一直跟着,直到距离白原城很近,再往前会被人发现,才施法叫她不停地在原地兜圈子,直到她力竭而死。他因何要如此?”   红笺闻言冷笑道:“猫捉老鼠,也是如此不停地戏耍。”正是有了这一发现,她刚才才会那么的愤怒。   跟随而来的几位金丹脸上都有些变色,一人忍不住出声骂道:“这个疯子!”   濮志用叹道:“这是在向咱们白原城示威,就算咱们不来找他,看这样子他也不会放过咱们。”   几位金丹修士闻言纷纷怒骂,濮志用问红笺道:“姑娘可判断得出贼人的修为?”到这时候,濮志用已经感觉出来眼前这女修大非寻常。   ps:   谢谢小反,远方。破费破费。   爱你们,么么哒。   推荐拈香一朵的绘春。看现代重生的苏雪,如何彩绘日月双城,舞弄轩辕皇朝,撩动秀媚情河,笑看俊美男神。   ☆、第三百三十九章 雪地追踪   红笺还真判断不出那恶贼的修为。   死了的刘姑娘修为尚浅,又是垂死挣扎,贼人根本无需拿出真正的实力来,红笺一路看下来,由痕迹分辨那人只在最后施过一次法术,一个小小的神识冲击就足够了,对付练气九层的刘姑娘,甚至不需金丹,筑基都做的到。   但红笺知道对方的修为不可能只有筑基。   魔修本就进阶极快,更何况他练的还是采补妖法。   红笺望了濮志用一眼,有些惋惜《大难经》这时候派不上用场,白原城的金丹此前与那贼人没有交集,从方才开始,因为她参与其中,已经无法准确感应。   管他是什么修为,哪怕是元婴期的魔修,既然遇上,就必须将这恶贼赶紧除去,免得他再祸害别人。   红笺有了如此念头,不想再耽搁时间,同跟来的诸人道:“我要就此追下去,直到找到那人为止,你们来不来?”说完,她不管众人如何商量,调头催动飞行法宝,循着蛛丝马迹径直追下去。   这一下可将众人难坏了,几个先前带路的筑基是肯定要回城的,濮志用要跟着红笺,其他几位金丹却在犹豫,到最后濮志用说通了另外两位金丹,三人想去追红笺,却发现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   一旦不用顾及濮志用等人,红笺的速度可快多了,幸好是雪地,红笺才得以一直施展“求根溯源”,她一路往西,只消片刻便追出了上百里。   早点找到那厮,宰了他,也许被他掠走的那些女修还有人能活下来。   西行三百余里,红笺眉头紧皱,停了下来。雪地上痕迹犹在,她却在这周围兜了个不小的圈子。看来是那恶贼早防着有人以“求根溯源”追来,回途特意在这里有所布置。   她在空中往雪原上望去,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里距离那贼人的老巢已经不远了呢?   小小一点挫折难不住红笺,她越过这片雪地。很快在数里之外重新找到了线索。但她心中却并不如何轻松,刚才那个圈子兜的叫她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追不多久,那痕迹便将红笺引到了一株大松树前。   远远的就见松树上挂着一个人,长发垂下,挡住了脸,看穿着打扮,明显是个女修。   松树四周雾蒙蒙,树皮被利器削掉了老大一片,上面似是写着字,石清响拉了拉红笺。道:“你别过去!”   红笺站定,大约是怕有人恰好路过破坏他这番精心布置,那贼人还在松树周围设了个法阵,她试了试,发现神识无法看清树上的字。同石清响商量:“我稍稍站近些,看他写的什么。”   石清响却道:“你在这等着,我过去。”   红笺心中一颤,在白原城石清响说“我会保护你的”,那时候她还觉着变幼稚了的石清响真是可爱,现在她知道了,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说那话时可是很认真的。   最终真是石清响在前,红笺在后,两人一前一后靠近了那法阵,到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红笺看清了那人留在树上的字。   “追着爷爷不放,是丢了老婆还是闺女?爷爷还你一个。看看是不是。这个本来还能活两天,可惜味同嚼蜡,爷爷一生气就拧断了她的脖子。”   红笺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她不敢想若真是这姑娘的亲人见到这一幕,会不会当场疯掉。   藏在暗中的对手狡猾阴狠。是个不能以常理来推度的疯子。   自己这半天轻视了那恶贼,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向石清响道:“咱们走!”   石清响跟着她上了飞行法宝,犹自不停地回头去看那棵大树,红笺飞出半里远,祭出“碧血枪”来,叱了一声“去”!   “碧血枪”凌空飞去,正中那棵大树,“轰隆”一声巨响,树干炸开,爆起了一团白光。   红笺这才问石清响:“你刚才在看什么?”   石清响自刚才起便目露困惑,欲言又止。许是见红笺这会儿心情不那么恶劣了,他道:“那坏人捉了那么多女修去,是要将她们吃掉吗?”   红笺一怔随即便懂了,石清响会这么问,起因都在那“味同嚼蜡”四个字上。   这事情不好解释,她若说不是,接下来便要应对石清响的好奇,石清响必然会追问“那他捉了人去是做什么”,采补这等肮脏的功法她实在不想说给石清响听,便含糊地“嗯”了一声。   石清响此时不是前几个月,有自己的思维不好糊弄,得到答案更觉奇怪:“那他为什么只捉女人?男的也可以吃啊。难道是因为女修的肉比较嫩?”   红笺寒了一下,赶紧叫他打住。   两个人在附近转了转,跟着又有两次发现,都是那恶人有意留下恶心他俩的,红笺隐隐觉出那恶贼是在雪原上给她摆了个迷阵,戏耍她和石清响取乐。   到这时候,红笺反到沉住了气。   一直以来她凭借着《大难经》、“万流归宗”甚至木系灵种在功法上占尽便宜,打起架来每每越阶取胜无往不利,但在法阵上她却是个门外汉,以前她还有石清响可以依仗,如今只能靠她自己,必须静下心来,小心应对。   屡番受挫,这会儿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红笺站定想了想,拍拍“宝宝兽”的屁股,弯腰将它放下来,道:“宝宝也试试,看能不能带我们找到坏人。”   “宝宝兽”如一只蓝色的大松鼠,在雪地上踩下一串脚印,它飞快地兜了个圈子,然后掉头向北。   红笺直觉这方向不对,她追下去,果然飞不多远就见“宝宝兽”一头钻进了一个半人高的大雪堆,在里面打了个滚,浑身是雪爬了出来。   ……红笺只得将玩得开心的“宝宝兽”叫了回来。   她远远地放开了神识,那恶贼应该就藏匿在附近百里某一处地下,自己这么东奔西走地找了他半个晚上,他不会不知道,到现在还不敢露面,应该是他实力上不如自己,害怕有失。   找不到他那就这么僵持着,那恶贼不敢到地面上来,自然也就无法再害人。   红笺神识这么一铺开,登时觉着这附近雪原有些眼熟,好似傍晚她和石清响正是经过的这一带。果然神识越往西,感觉越熟悉,红笺心中微动,想起了下午堆雪人时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诡异的神识。   若有实质,带着恶意,叫人十分不舒服。   会不会就是那个专掳女修去采补的恶贼?   红笺精神一振,那时候她和石清响初到雪原,那恶贼尚不知道她深浅,一发现她这个金丹中期的女修立时将神识粘到她身上来,可能就是经由那次试探,贼人发现自己不好惹,才没有直接跳出来动手。   这么说他那老巢应该就在石清响堆的那两个雪人附近。   “走!”想到此节,红笺驾起飞行法宝,载着石清响和“宝宝兽”按照记忆往西面搜索过去。   飞出不远,石清响有所察觉,打量四周,问道:“你要去看看雪人还在不在吗?”   红笺便叮嘱他:“咱们回去看下,要小心。”   “小心什么?那个抓了女修去吃的恶人会出现?”   “说不定。”   “那就将他抓住了打死,叫他再也吃不成人。”石清响这种时候从来非常果断。   百里路程转眼即到,红笺的神识先发现雪地上有异,飞行法宝在空中不由地停顿了一下。   先前相依相偎氛围旖旎的两个雪人已经被强行分开,做这事的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担心雪人移动时损坏,还以法术先将它们凝固,变成了两坨冰块。   代表红笺的雪人仰面朝上躺着,身下是一大片早已冻结的黑褐色血水。   在雪人身上,趴着一具*的男尸,死者是个头发花白的修士,怒目圆睁,身上多处重创,血已流干,挂着厚厚一层白霜。   通体洁白如玉的雪人与光溜溜的尸体滚在一起,这情形已经够恐怖的了,布置这一切的人惟恐恶心不到红笺,还令那老头子撅着屁股,与雪人嘴对着嘴,看上去说不出的猥琐下流。   而代表石清响的那个雪人呆呆站在一旁,身上不知沾了些什么脏东西,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这一晚上,死状凄惨的女修红笺也见到了好几个,场面无一不恶毒,故而雪地上这一幕已经激不起她别样的情绪,停这一停只是考虑到石清响的感受。   果然随着飞行法宝距离雪人越来越近,石清响的脸色变了。   与红笺不同,那人如此做,正击中石清响的要害,再没有比这一幕更能叫他生气的了,红笺听到石清响牙齿咬得“咔咔”响,心觉不妥,出手要去拉他。   可石清响猛一侧身,便叫红笺拉了个空,他从十余丈高的飞行法宝上一跃而下,怒冲冲疾奔几步,未等到地方,扬手便是两道“光阴箭”。   “砰”“砰”,那老者的尸体和雪人一齐炸开,石清响大喝一声:“出来!不杀了你,石某誓不为人!”   ps:   推荐《废仙记》——酥糕。锋芒太露招来杀祸,重生归来受人欺压,看她一个废物如何逆天成仙!   ☆、第三百四十章 迷*魂春声   随着石清响这一声怒吼,那老者残缺的尸体再次爆开。   没有骨肉横飞,也没有鲜血四溅,却有一股浓浓的黑烟自死者肚子里喷涌而出,借着爆裂之力向四下飞快地漫延开。   这阴损的布置之下隐藏的是个歹毒的陷阱!   自石清响一怒跳下飞行法宝,红笺便提高警惕防着这一招,一看那黑烟向着她和石清响滚滚而来,二话不说,袖子一卷施法诀便将石清响拉到了身边。   管这是迷烟毒烟,绝不能叫它有一点丁沾到两个人和“宝宝兽”身上。   这恶贼到是会找准了下手,红笺一行三个强体有成,等闲法术落到身上硬挨都行,唯有这毒,需要小心应对。   唯有达到强体第四境“不腐”,才能做到百毒不侵。   红笺叮嘱了一声:“别乱跑!”催动飞行法宝疾飞而起,与此同时,以真元在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法罩,将石清响和“宝宝兽”全都罩在其中。   她这护罩虽然没有当日石清响那半明半暗的防御法术厉害,却因水木两系真元完美融合,远比寻常的元婴初期高明。   赶在黑烟袭来之前,红笺将大家裹得严严实实,心中大定,暗道:“我到不信这鬼烟还能突破我的真元防御,若是那样,贼人也就没有必要还躲躲藏藏,直接出来一战就是。他连一个金丹中期都不敢硬碰硬,没道理斗得过元婴。”   浓郁的黑烟在空气中散开,好似无穷无尽,充斥天地间,丝毫没有变得淡些。   红笺欲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这片刻工夫她明明感觉到已经驾着飞行法宝飞越了崇山峻岭,但实际上她在这块雪地上空正不停逡巡,一圈、两圈,黑烟自四下形成合围。想要将她彻底吞没,但受阻于那真元护罩,两下陷入僵持。   红笺停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这是陷在了贼人布下的法阵里。   黑烟带有剧毒。时间长了会腐蚀法宝法器,红笺降落到雪地上,将飞行法宝收了起来。   她握着石清响的手,抱紧了“宝宝兽”,安慰他俩道:“别怕。这只是暂时的,他不可能永远困得住咱们。”   红笺说的也是实情,虽然陷在阵中,她却并不怎么担心。贼人低估了自己的修为,这毒烟奈何她不得,真元护罩的消耗更是可以忽略不计。除了一时走不脱,他还能拿自己如何?   有本事,出来一战!   不过这法阵,这毒烟,到叫红笺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乐游乐宗主会身中毒瘴。正是在这北边不远的大雪山误入迷瘴宗的*大阵,遭到了魔修的袭击,难道眼下这困住自己的也是*大阵?   当日那迷瘴宗的魔修已经被大师伯趁机杀死,那么这为祸白原城,大肆劫掠女修的又是什么人?   还是说这大陆真的有阴阳宗余孽活了下来?他们悄悄和迷瘴宗那魔修往来勾结,互通有无,所以迷瘴宗那魔修会抓了仇娇采补。阴阳宗这边就学会了*大阵和毒瘴?   她心念电转的工夫,石清响大声怒喝:“不要脸的狗贼,赶紧给爷爷滚出来受死!否则……”他顿了顿,自从伤重醒过来,他还没骂过人,这次实在是气得狠了。脑袋里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词感觉都便宜对方,但他很快接了下去,“否则爷爷挖地三尺,火烧你的老鼠洞,把你变成一只烤老鼠。看你还怎么吃人!”   石清响这番话骂完,毒瘴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红笺心中一动,始作俑者见她被法阵困住,终于忍不住冒头了。   那笑声尖锐刺耳,带着几分癫狂和浓浓的嘲意,像铁器相互擦刮,又像是谁拿着锯条在锯什么坚硬的东西,叫人恨不得立时将耳朵掩起来。   就连“宝宝兽”都觉着听不下去,“吱吱”叫了几声以示抗议。   石清响先前还担心贼人听不到,自己白白浪费口水,此时有人接声,他自然骂得更凶了,只是他能想出来的骂词实在有限,翻来覆去骂得都是刚才那几句。   那人越笑越厉害,到后来几乎是捧腹狂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犹带着喘息,嘶哑着声音道:“你个毛没长齐的小傻子,一晚上若非那娘们看得紧,老夫早把你毒成干尸了。也罢,冲你逗得老夫这么开心,呆会儿我就留你一条贱命。不但叫你活着,还叫你开眼界,长见识,活得明明白白。”   石清响道:“呸,滚你娘,你才是傻子!你才毛没长齐!”   那贼人“噗”地又笑出声来,边笑边道:“老夫教你个乖,这爷爷的称呼,不能自己说,要别人叫出来才够味。”   这次不等石清响反驳,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甜腻腻的声音:“爷爷,您唤了奴婢来,不知有什么吩咐?”这娇里娇气的女声一响起来,不要说石清响,便是同为女子的红笺都觉着身上一麻,从头发梢到脚趾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人却丝毫不吃这套,声音听上去十分狠厉:“贱人,装什么装,爷叫你来做什么你不知道?”   那女子“嘤咛”一声,拖了个长音,撒娇道:“有外人在,人家害羞嘛。”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那女子“哎呀”一声惨呼,显然这一下打得不轻,那贼人狞声骂道:“有外人怎么了,有外人听着,你不是更来劲儿?”   话音未话,又是一声巴掌响,那女子颤声求饶:“爷爷,轻点儿打,奴婢再不敢了。”跟着便是一阵“唔唔”的鼻音响起,这声音听起来滑腻而湿答答的,如灵蛇吐信,在黑暗的遮掩下格外惊心动魄。   对连吻一下脸颊都要兴奋半天的石清响而言,这冲击无疑来得太大太突然。红笺很想掩上他的耳朵,不叫他听到这些异声,但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   红笺在侧耳辨认那些声音响起的方位,呆在阵中这么久,她渐渐有些弄明白了,这*大阵是以被困阵中的人为中心,一刻不停地变幻运转,所以才能将她困得牢牢的。   不知道乐宗主当年怎么闯出去的,但依红笺心中对法阵那点可怜的了解,靠硬闯十九会碰得灰头土脸。更何况她带着石清响和“宝宝兽”,无法施展瞬息移动这一元婴期利器。   好在这半天红笺停下来,*大阵也跟着维持不动。   她将神炁放出紫府,在空中化作千万缕看不见的细丝,这些细丝来自于神魂,不畏毒瘴,如水银泻地,*大阵里但有一丝空隙,它便可以轻易钻过。   红笺准备对那贼人发动神魂攻击。   所以在神炁找到他之前,红笺不欲再生波澜,他那里一直有乱七八糟的声响才好。   “咝!”那贼人忍不住舒爽地抽了口气。   隔了一阵,他突然想起*大阵里面那小傻子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忍不住出声嘲笑:“怎么不骂了?小子该不会是想入非非做春.梦去了吧?”   石清响回应道:“我没有。你搞出来的声音好难听,好像流了很多口水。”   要不是形势紧张,红笺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刚才她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石清响根本是水火不侵,那贼人白弄出这么多事,这一下岂不是要恼羞成怒?   果然那边的春声登时便停了,跟着先前说话的女子发出惊天动地一声惨呼,不同于先前那几声带着痛楚的娇吟,这一次明显那女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声音之凄惨,传到耳朵里,什么遐思都能赶跑。   那贼人狞声道:“该死的贱人,你还敢叫!”   石清响看不到出了何事,却知那女子因他之故受到迁怒正在受苦,道:“有本事你出来跟我使,欺负弱者,是懦夫的行径,吃人更是与禽兽无异,我刚才骂你是老鼠,这会都觉着实在对不起老鼠。”   那贼人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傻子气出了真火,他咬牙良久,不怒反笑,阴恻恻地道:“吃人?不,爷爷从来都不吃那些娘们儿,到是常常会喂她们个饱,你边上这一个姿色平平,若不是金丹中期,爷爷还看不上眼,不过小子,谁让你惹了爷爷生气,等你们两个落到爷爷手里,你就知道是好听难听,是我吃她还是……”   他有心激怒大阵中的二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红笺终于赶着他话快要结束的时候,找到了位于法阵边缘的正主。   只见那贼人穿了件灰扑扑的袍子,衣襟大敞,叉着腿大马金刀坐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身前雪地上趴伏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修。   他手里拿着面镜子模样的法宝,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那镜子往那里边看,应该与*大阵有关。   红笺匆匆以神识一扫,便发觉石清响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这人长得尖嘴猴腮,两撇胡须像杂草一样,看上去果然像是一只大个的灰老鼠。   她不再细看,将到达他周围的神炁汇聚起来,暗念法诀,猛然向着那贼人的识海冲去。   ps:   谢谢大家。   推荐未来之萌娃难养   作者:孤孤   吃干抹净拔腿就跑,怀里的小娃懒懒道:妈妈,你不乖哦!   ☆、第三百四十一章 打地鼠   这一下袭击,那贼人可谓是半点防备也没有。   其实就算有,他也抵挡不住,红笺已经查探明白了,这个作恶多端的修士修为只有金丹圆满。   只是叫红笺没有想到的是,这人竟然还是名道修。   那道修两手抱着脑袋滚倒在地,手里那面镜子并没有就此掉落到地上,而是消失不见。   果然那是一件法宝。   红笺神识所见也只到此为止,那道修神识遭受重创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转动了*大阵,大阵一动,他便挣脱了红笺的神炁束缚,整个人自红笺感知中消失不见。   红笺没有气馁,大阵总有停的时候,运转这么一个*大阵,对金丹圆满而言是个很大的负担,他神识受伤如此之重,想也知道坚持不了多久。   一下杀死他到便宜了这贼子,身为道修竟然做下如此人神共愤的恶行,合该将他擒住,废去修为,丢到白原城,叫那些女修的家人将之千刀万剐。   果然只过了不大会儿工夫,*大阵停下,周遭的毒瘴开始慢慢散去。   石清响一头雾水,尚不知发生了何事,道:“咦,那贼人呢,怎么不见了踪影?”   那道修确实没在大石头那里,*大阵一停,红笺的神识顿时便能穿透剩余的毒瘴,笼罩好大一片区域。   到处都没有那只灰老鼠的踪影,他不可能跑得那样快,想是趁着这点时间就近藏了起来。   空气中还飘着残余的毒瘴,红笺没有撤掉真元护罩,几步抢到了那块大石头跟前。   石清响之前虽然未曾见到那道修坐在石头上的一幕,却也知道刚才那贼人就在这里,地上趴着的那女修还在呢。   可惜那恶贼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被石清响激怒之后一掌打在她后背上,几乎将整个人都打变了形,若说那时候抢救及时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可那贼人独自逃走,女修随即被毒瘴包围,这时候毒性发作,人早已死得透了。   死去的女修衣着暴露。方才红笺没有注意,此时才看到她浑身上下只穿了件长及小腿的长衫,料子单薄透亮,里面更是光溜溜的,连件亵衣都没有。   这天寒地冻的,修为弱一点只怕光打哆嗦去了话都说不清楚,难为她跪在雪地上还能撒娇弄痴。   一个中了毒五官扭曲的死人,怎么看也看不出活着时的美貌。   红笺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惋惜,这女修身上遭人采补的痕迹很轻。显是很会保护自己,可惜再能屈能伸,遇上了疯子也一切成空。她若还有一口气在,自己也能用一下《大难经》,知道那恶贼的老鼠洞在哪里。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那人明明是个道修,却不知为何学会了迷瘴宗的藏匿之法,这一逃回去再想将他挖出来只怕要多费不少周折。   可再麻烦也得去找,不但此人必须要除掉,被他掠去的那些女修还没有着落呢。   红笺围着先前那贼人呆过的地方转了一圈。   只见那块大石头上挂满了冰凌,地面落脚的地方积雪有些塌陷,能看出两个浅浅鞋印。再往前就是一片凌乱的压痕。这是贼人受伤之后滚倒留下来的。   “求根溯源”法诀打出,雪地上竟没有出现更多的线索。   红笺皱了皱眉,刚才那种情况,贼人还顾得隐匿踪迹,这真是叫她没有想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逃不太远,说不定此时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她本想将那女修就地掩埋,如今既要在这周围挖地三尺,少不得要给她换个地方。   死得如此委屈不值,还是早早入土为安了吧。   红笺施法将那女修的尸体摄起。换个了视野开阔地势平坦的地方,破开冰雪之下坚硬的泥土,挖了个坑将她埋葬。   整个过程石清响没怎么说话,直到土将女修完全盖住,再也看不到她那张乌青的脸,他才闷闷不乐地同红笺道:“其实我骗那人的,我知道他逼迫那女修在做什么,那声音也不算难听,只是我讨厌他,从心里觉着厌恶,就特意气他,谁知道他因为这个将人打死了。”   红笺伸出胳膊轻轻搂了搂他,道:“这是他不对,和你并没有关系。咱们一晚上见到那么多可怜人的尸体,必须要赶紧将那恶贼找出来,不能叫他再害人了。”   石清响点了点头,虽然得到红笺的劝慰,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晚上先是不断看到死状凄惨的女修,跟着发现他堆的雪人遭到亵渎,逼得他不得不亲手毁去,然后又被困在*大阵里这么大半天,全靠红笺保护才得以脱身,最后还叫那狗贼逃了,这真是个糟糕之极的晚上。   属于他的力量呢?方红笺说过,他们这次出来是为了寻找能叫他变得更强大的东西,以前他没怎么上心,觉着只要能和方红笺在一起就好,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了想要变强的迫切感觉。   红笺劝过了石清响,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块大石附近,她可不觉着只要使劲儿向下挖就能将人挖出来,若是有那么容易,那灰老鼠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她将“宝宝兽”交给石清响,飞至半空,祭出“碧血枪”。   雪原上寒风凛冽,枪上真元凝聚,法力激得地上积雪如流沙一般簌簌而动,气流越来越疾,红笺清叱一声,法诀打出,那块大石被突如其来的气流掀起来,远远飞了出去,“碧血枪”如蛟龙入海,直直由石下钻入地底。   这“碧血枪”做为攻击法宝虽然有些跟不上红笺的修为,但胜在气势惊人。当它修长的碧绿色枪身整个没入地下,红笺真元默运,“碧血枪”在地底下猛地震颤摆动起来,一时方圆百里地动如雷,十余里外几棵高大的雪松轰然而倒。   红笺跟前更是如同天塌地陷。   她喝了声:“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碧血枪”破土而出,回到了红笺手中,积雪和大量的泥土紧随着向四下飞溅开来,先前那块大石所在之处出现了一个宽约百尺深达数丈大坑。   这是元婴的力量。方才在*大阵里同那人交过一次手,红笺相信对方对自己的修为已经起疑,为了早点将那灰老鼠挖出来,她全力施为,不再隐藏实力。   只是这么大的手笔,竟没有任何发现。   这有些违背常理,却在红笺的预料之中。红笺丝毫不觉气馁,居高临下喝了声“去”,“碧血枪”再度飞出,在空中“嗡”的一声低鸣,枪身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到达地面时已化为八道青芒,范围猛地扩大到二百尺远,分作八个方向钻入地下。   红笺双目低垂,面容沉静,她凝神驱使着这八条青芒将附近地底狠狠翻找了一遍,到这时候她已基本确定那贼人极有可以凭借着法器法宝可以在地底移动。   若在平时说不定就叫他跑了,但那贼人适才受伤不轻,且看是谁先坚持不住吧。   随着红笺搜索的区域越来越大,东方天际隐隐发白,雪原上天亮得早,似乎只是眨眼工夫黑夜便已褪去,满地的狼藉就这样清晰映入眼帘。   沉寂了一晚上的“宝宝兽”活跃起来,它“吱吱”叫了两声,见不管红笺还是石清响都不理它,猛地一挣,自石清响怀里跳到飞行法宝上,作势要往新翻的泥地上跳。   红笺连忙将它拦住,她怕“宝宝兽”乱跑,误中毒瘴。   不过“宝宝兽”如此,肯定是有所发现,红笺从善如流,迅速做出反应,对着那块地方又以法术狂轰乱炸了一通,稍停“宝宝兽”“吱吱”叫着换了个方向,红笺精神大振,若非正忙着,她真想抱起“宝宝兽”来亲上一大口。   如是者三,刚才匆匆逃走那灰老鼠显是抗不住了,突自地下某处传音上来:“你别白费工夫了,咱们好好谈一谈吧。”   红笺乍听到这声音,手中停了停,跟着便一枪轰然扎下。   随着“碧血枪”无功而返,那人的声音又自别处又响了起来:“你看,你根本抓不到我的,咱们本来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们只是路过这片雪原,是我的不是,有眼无珠,冒犯了元婴期前辈,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红笺心中冷笑一声,她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么?   不过这只灰老鼠确实有邪门的地方,他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竟能硬撑着与自己一直周旋到现在,还敢以神识传音,这等实力到真是叫人有些想不到。   相比红笺暗地里打算盘,石清响直接出声嗤笑:“放过你?不如你自己说说,要怎样才能叫我们放过你。”   红笺不动声色,接口道:“不错,你说吧,我听听。”   那地底之人半天没说话,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隔了好一会,他终于下定决心,道:“这样吧,既然遇到就是缘份,好东西不能独享,我手里有套采补修炼的秘法,白送给二位,你们就放我一马可好?”   ps:   最近冒泡的好少。   大家都被我这神一样的暴发吓到无语了吗?   ☆、第三百四十二章 讨价还价   石清响本想逗着他说完了,然后再大肆嘲笑一番。   这一晚上,石清响自觉和那人梁子算是结大了,对这种穷凶极恶之徒,不但要从身体上消灭他,还要从精神上折磨他摧毁他。   可是采补秘法?那是什么东西?   他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地底那人却没有底气再像夜里那样傻子长傻子短,而是道:“咱们修炼之人活得真是太不容易了,平日辛辛苦苦打坐修炼,不敢稍有松懈,时不时还要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与人争斗,资质天生,若是老天爷看不上你,怎么用功都白搭,好不容易晋阶了,一旦遇到瓶颈,也可能多少年努力都成空。两位,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   石清响“哼”了一声,明知道说话的是个百死不足惜的坏人,这番话石清响却意外地听进去了,不但听进去,那人说“多少年努力都成空”他莫名还感觉着心里酸酸的。   那人继续出言诱惑:“有了这采补秘法,这一切麻烦都可迎刃而解,修炼既不枯燥,也不辛苦,只要花点心思选个炉鼎,舒舒服服的修为一日千里……”   红笺听不下去了,准备开口打断那只灰老鼠。要知道石清响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常言道“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不能再叫那贼人灌输下去了。   “有句老话我想你们肯定没有听说过,‘苦修百年,不及双修三载’……”   红笺微张着的嘴怔在了那里,这句话听着何等耳熟,正是她当日在苦修部小世界听申部宗那个白胡子老头不无讽刺的提到过。   申部宗怒斥门下弟子,话语中不乏酸意,显是这句话当时已在无名天道宗广为流传,苦修部许多修士因之动心。   之后双修部首任部宗白浅明到场搅局,当众约战,申部宗只得匆忙收场……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突然从地底这贼人嘴里又听到了这话。   “我这采补秘法正是从双修之法衍化而来,比那双修之法进境还快,你说算不算得是好东西?”那人听着红笺一直没有喝止他,只当事情有门儿。传上来的声音透着商量讨好。   在他想来,这等既香艳又刺激的功法,任谁见了都会如获至宝,一旦外边两人收下这份大礼,那今后就是同道中人了,但凡修士谁甘愿做炉鼎被人采补而死,还不是要和他一样靠抢,大家都是一样货色了,大哥不用说二哥,白原城已经被他抢光了。今后各走各的,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石清响眼珠转了转,道:“只听你说,谁知道是不是真这么厉害。你先把功法交出来,叫我们看一看。”   红笺对他何等熟悉。一看这神情,便知道这小子不是动心,而是准备冒坏水了,当下也不做声,等着看那灰老鼠会有什么反应。   那贼人对石清响这要求欣然应允,连讨价还价都不曾,只是十分谨慎地道:“我看你们能感应到我的大致位置。好了,现在你们就可以往下挖了,挖到七八丈深,就可以看到采补秘法的玉简。一定要轻着点,挖碎了我可不负责。”   敢说这话,那人必定是扔下玉简换了藏身的地方。   什么慢着点挖。万一给那贼人跑了怎么办?石清响跃跃欲试,红笺担心贼人在玉简上布下毒瘴不敢叫他动手,驱使飞行法宝过去,隔空施法,大量泥土受真元激荡飞起来。向一旁的空地落去,瞬间堆积成一个土丘。   红笺神识牢牢盯着他所说那七八丈深的地方,将要到时放缓了速度,猛然真元化作一只手飞出去,自泥流中准确抓住一块玉简。   石清响好奇要接,红笺真元一缩,“嗖”地便将玉简藏了起来。   石清响没有抢到,诧异不解地向红笺看去。红笺笑眯眯地道:“等以后再给你看。”   石清响只得作罢,他哪知道红笺所谓的“以后”打得真是很久以后等他找回魂魄再说的主意。   外边虽然烟尘斗乱,他一直有红笺以真元护着,身上半点儿灰尘都没有沾上,干净得很,但石清响还是跺了跺脚,同那贼人道:“她既然不肯给我看,你来说说,炉鼎又是什么东西?”   那贼人轻笑道:“我刚才打死的那个就是炉鼎。”   石清响恍然:“女修啊。你抢了那么多女修,原来是做这个。”   “也不尽然,对你而言,炉鼎自然是女修,可对你边上这位元婴前辈来说,这炉鼎却需是男人,好炉鼎难寻,并不是修为越高越好。”   “我们两个一起修炼不是正好,还找什么找?”石清响话中透着理所当然。   那贼人“呵呵”笑了两声,颇有些阴阳怪气:“这秘法可是给你们了,你们慢慢研究,想怎么练就怎么练,在下就告辞了。”   红笺出声制止:“慢着,这条件是你自己开的,我可没有答应。”   那贼人声音瞬间阴沉下来:“什么意思,拿了东西还想要杀我灭口?”   石清响闻言脸上登时乐开了花,红笺一见这表情就知他接下来开口准没好话,悄悄拉了他一把,沉声道:“我们此来是受了白原城修士所托,不可能空手回去叫人看笑话。你把从白原城劫来的女修全都交出来,剩下的不是不可以商量。”   那贼人疑道:“当真?”   红笺冷笑:“看在那秘法的份上本想放你条生路,也罢,你既然不相信,咱们大可试试,看我能不能将你连那些女修一齐留下来。”   红笺摆出一拍两散说翻脸就要翻脸的架势,将那贼人唬得到真有些半信半疑。   停了一停他开口试探:“那些女修本身修为低身体弱,不堪采补,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只有七八个,给你到是没什么,你保证这样便放我离开?”   红笺失声道:“七八个?”她心骤然紧缩成一团,几乎要控制不住声音中的杀意:“这些年白原城被你捉来的女修怕不下百人了吧,怎么只剩了这么几个?”   那贼人干笑道:“我怎么知道有朝一日前辈会来向我要人?这一个多月折损的人是多了些,实不相瞒就剩下这几个,也都不怎么撑得住了,若是前辈晚来几天,连这几个也没有。咱们这些人得老天爷偏爱,能站在众生之上,干嘛不好好享受呢,所以这些女修有那胆敢不识抬举的我便施以惩戒,有要死要活的,我少不得成全了她。”   这个畜生!红笺闻言简直气炸了肺,可为了救人,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与他虚与委蛇。   “那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废话,赶紧将人都交出来吧。就这八个人,晚了再有死的,我定不会饶过你!”   红笺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那贼人却偏偏吃这一套,真要堂堂元婴到这时候还好说话得很,那真要将他吓得改主意了。   “前辈休要气恼,咱们一言为定,我这就去提人。”   红笺有些意外:“怎么那些女修此时没有与你在一起?”   那贼人露出几分得意来:“看来前辈尚不知道,我此刻藏身的法宝叫做‘阴阳蛊花镜’,分为阳镜和阴镜,作用大不相同,我用的是阳镜,只抓了刚才那个小贱人这边伺候着,阴镜留在别处,前辈要的人都留在那里了。”   只听法宝名叫“阴阳蛊花镜”,红笺便知道这贼人果然是与“阴阳宗”有着莫大关系,但她没有多问,就连石清响几次要开口,都被她暗中阻住。   先把人救出来要紧。   更何况她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怎么炮制这该死的狗贼,只等他自己将脖子洗干净送过来。   那道修借助‘阴阳蛊花镜’在地底小心翼翼穿行,红笺没有动手拦他,却驾着飞行法宝在天上一路尾随。那人走了不短一段路,才死了心,相信对方一行真有办法揪住他不放,既然如此,不如老实认个输,将人交给她带走拉倒。   一旦想通,他也就光棍起来,不再带着红笺兜圈子,改变了方向,径自奔着他放置另一半法宝的地方而去。   “阴阳蛊花镜”的阴镜被放置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口,距离红笺昨天夜里掘地三尺的地方往西只有百余里。离得近了两半法宝相互间有所感应,那道修放松了对阳镜的控制,从土里攸地不见,跟着出现在一处山谷里。   过了一阵,他透过宝镜发现那元婴的飞行法宝距离山谷越来越近,最终停在谷口前不走了,不由骂了一声。   对方守着谷口不走了,这是在等着自己送人出去,倒霉招惹了元婴,他憋屈了大半个晚上,骂也只敢在心里骂,这会儿终于可以痛快痛快了,可骂完了,他却还是得老老实实将活着的女修交出去。   被他掠来的女修还有气的真就是八个,当时他怕报得少了脱不了身,没敢在这上面隐瞒。   何况这些女修最高不过筑基,就算不交出去,用不了两天,也会被他变着花样全都折磨死。就不采补,看着那些姑娘像花儿凋谢一样死在他面前,他就会心情舒畅好久,这种隐秘的感觉,这几个月越发明显。   ☆、第三百四十三章 男修也交出来   红笺和石清响堵了谷口,好半晌谷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石清响大声道:“磨蹭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变卦吧?”   红笺道:“再等他一刻钟。”   那贼人在谷里听得清清楚楚,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两个贱人,我等你们学了功法之后翻脸,现在跟爷爷耍威风,有你们倒霉的时候。”   骂完了他找出一个飞行法器,将八个半死不活的女修扔到上面,催动真元,驱使着法器低低飞出山谷,降落在半里开外的雪地上。   “好了,前辈,照您的吩咐,剩下八个女修都在这里。”   红笺没有理会他谄媚的声音,在近处落下飞行法宝,神识先围着那几个女修察看了一番,八个姑娘情况不一,有的面色青白气息奄奄,只有浅浅呼吸证明人还活着,有的躺在那里辗转发出低低的呻吟。   这么冷的天,八个人衣不蔽体,身上穿的不过勉强遮羞。   红笺心中气愤,自乾坤袋里取出衣裳给她们御寒。   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可不能叫她们这时候再出意外。这些女修身体太虚,急需好好的固本培元,可红笺和石清响二人身上不带那种低阶的培元丹好多年了,红笺摸遍了乾坤袋,也只能找出几颗“石虎丹”来给她们服下去。   她将人挪到自己法宝上,往山谷内传音:“人都这样了,还不赶紧送些培元丹来!快着些,我知道你肯定有。”   那贼人被她哽住,暗骂了一声,心道:“奶奶的,算了,几颗培元丹又不值什么钱。”抄起一瓶培元丹向山谷外边扔了出去。   八个女修有神智尚清醒的,看这样子知道自己已经得救,哀哀哭了起来。红笺温声安慰,答应呆会儿便送她们去白原城与亲人团聚。   石清响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开始在旁边呆呆看着还有些发怔,这会儿不知怎的突然福至心灵,施展出一个法术来。   点点真元化为灵气,将这些女修笼罩在里面。红笺正蹲在一名女修身旁喂她吃培元丹,有所感觉抬头冲他笑笑,这法术蕴含着大量生机,红笺认得,正是“枯木逢春”,虽是筑基期就会使,不过以前她可从没见石清响用过。   红笺将八名女修挨着个照顾了一番,顺便对着他们运转《大难经》,以了解山谷中的情况。   等查看完了红笺更是快要气炸,那贼人生性残暴。戒心又重,这八名女修被掠来之后饱受蹂躏欺凌。   尤其是昨天晚上,那贼人因为有一个女修逃走险些进了白原城而大发脾气,当场虐杀了几人,又将剩下的毒打了一顿。现在这些姑娘们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都有些神智不清。   红笺勉强自她们脑海中抓到了一些图面,拼凑出谷里的大致情形。   大约是因为贼人那件“阴阳蛊花镜”的关系,谷里与自外边望到的情况大不相同。   红笺先前以神识探察过谷里,黑乎乎的甚是阴冷荒凉,半点看不出里面有住人的迹象,但在那八名女修的记忆中。贼人生活的地方虽然不大,却如同帝王的宫殿一般富丽奢华。   可那地方再好,她们平时也只能像牲畜一样被关在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八人中也有为求活命,学着刚才死在外边那程琪强颜欢笑以身侍贼,即使这样。也不过偶尔得以跟着那贼人在谷里转一转,根本碰摸不到“阴阳蛊花镜”的秘密,她们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件法宝。   红笺沉吟未语,她想起昨天傍晚在城外发现的那位刘姑娘,同样是被掳来的受害者。她是怎么逃出谷去的呢?   那刘姑娘练气九层,在这些女修中只能算中等,但贼人因为她资质适合练那功法,平素对她颇为另眼相看,在谷里常常带着她和程琪一左一右服侍,虽然拿她采补,却不常打骂她,她在谷里比别人也自由。   刘姑娘逃了,贼人发现她之后没有急着将人追回,而是一直跟着戏弄她,将她连累带吓活活折腾死。然后尚不解气,回来杀了几个女修,还有一个男修……   红笺抬头,向山谷内传音:“给你抓来的男修呢?一起送出来吧。”   “你!”那贼人一句怒骂险些冲口而出,他咽了口唾沫,勉强冷静下来,道:“前辈,咱们刚才可是说好了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红笺暗忖:“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言而无信这四个字觉着这么讽刺。”她没有诉之于口,只是淡淡地道:“我先前是怎么说的?”   那贼人好好回忆了一下,还真想起来了,她说的是“……你把从白原城劫来的女修全都交出来,剩下的不是不可以商量。”   奶奶的!那贼人第一反应是:糟糕,原来这事还没谈拢,怎么自己就将人交出去了?跟着不由暗骂:“商量,你那是商量的口气吗?”   他气愤地冲谷外叫道:“人早就宰光了。我只要女修,留那几个男的做什么?”   红笺“哼”了一声,一股强大的威压释放出去,笼罩整个山谷。   “有没死的,我知道,我劝你一声,不要因小失大。”   那贼人简直快要气死了,在山谷里一阵抓狂地大叫,“阴阳蛊花镜”虽然神奇,却被红笺猜中,这确实是阴阳宗的一件镇宗之宝,道魔殊途,加上那贼人只有金丹圆满的修为,勉强只能发挥出它的四五层威力,对于阳镜尚能控制得了,阴镜那一半要想叫它听自己的话,尚需旁人帮忙。   红笺元婴期的强大威压一落下来,那贼人便感觉到山谷内气流有些凝滞。   他独自跳了半天脚,慢慢地冷静下来。   对方所说的男修是指上个月他捉回来那几个,这是他第一次往回捉男修,捉回来后除去杀掉解闷的和昨晚宰的那老头儿,还剩下两个活的。   两个男修不算什么,是杀掉还是放了对他而言没有半分损失,只是对方这么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叫他觉着特别不舒服。   他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这种窝囊的感觉了,这叫他回想起了一些十分恶心的记忆。   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这种深恶痛绝的感觉压下,出了自己的住处,进了后花园。   山谷外天寒地冻,除了松柏,偶尔雪下面能见着一两株不畏寒的灵草,这后花园因为“阴阳蛊花镜”的关系却是一派春意盎然。   小径上花枝低垂,藤萝缠绕,蔷薇架上开满了花,香风轻轻吹拂。   那贼人没空细看,匆匆往后面的小偏院走去。   中途经过一处禁制,他站定往那黑暗潮湿的洞穴里看了两眼,转头一时走得更快了,像后面有个看不见的鬼怪在追赶。   到了小院门口,那贼人没有进去,先“咳”了一声,方道:“乖女,今天过得怎么样?”   里面没有人应声,此时谷外红笺的声音响起:“你还没有考虑清楚么,我耐心有限,从一数到十,再不交人我就不客气了。一……”   后园里这嚣张之极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那贼人焦躁地来回踱步,听着红笺不大会儿工夫已经数到了“五……”,以神识愤而传音:“催什么催,我有说过不给你人么?等着!”   红笺听到冷笑一声:“好,那我就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那贼人额上青筋蹦起多高,抹了把脸,转头继续冲院子里道:“乖女,你也听到了,有坏人打上门来了,非叫爹爹将那两人交出去,你先把人交给我吧,缺炉鼎爹爹过两天再给你捉。”   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外边红笺催得急,那贼人担心时间来不及,踱了两步,来到院门口,迈步欲进:“乖女,那爹进来了。”   他迈出去的那只脚还未等落地,小偏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哭声不大,不过此时环境正十分安静,这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传了出来。   那贼人权当没听到,径自往里走。   哭泣的女子十分伤心,一边哭一边道:“你又拿这些话来骗我,我都答应什么都听你的,也练这不要脸的功法了,你还说话不算数,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满意?你要敢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那贼人闻言犹豫了一下,在偏院里站定,隔窗耐着性子同屋里道:“这次爹真没骗你,真是有元婴找来,爹昨天晚上已经和他们交了一晚上的手,现在他们堵了谷口,跟我要人。爹已经把所有的女修都交出去了,结果对方还不肯罢休,连你这里那两个男的也要。爹这是没有办法了才过来和你商议,若不交人,给她打进来,不要说你,大家都活不成。”   屋里哭声停了停,那女子犹带着哽咽问:“她要人干什么?不会也是要练那功法吧?”   那贼人冷笑道:“我怎么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她又不是他们爹,又不是他们……哼,费这么多工夫和我为难,总不会是为着日行一善吧?”   ps:   发了这章,丹崖就有百万字了。   今天看了我的起点日记,真是好生感慨。   大风吹这两天,打赏就像暴雨梨花针一样密集地向心渔打来,谢谢大家。╭(╯3╰)╮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以声名论英雄   那女子有些惊慌:“啊,那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把人给我,不过两个炉鼎,你管他们去死,回头爹再帮你找。”   那女子默然,停了停道:“你等我想想。”   那贼人急道:“小祖宗,你快点,你也不想你爹为了他们去和元婴拼命吧。”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那女子道:“交人可以,我要亲手交到外边那人手上。”   那贼人面露不快,停了停道:“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听信那贱妇的话,对爹如此防备,真是叫爹伤心。你想亲手交就亲手交吧,只是要小心,不要被对方瞧见,以免得多生事端。”   屋里停了抽泣声,片刻之后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病恹恹的黑衣女子。   若是不认识的人第一眼见到这女子,定然要被她吓一大跳。这女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衣裳不是很合身,穿在身上显得里面空荡荡的,真是一阵风都能刮走的样子,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再叫那身黑衣裳一衬,别提看上去有多么别扭。   在她面后,两个男修五花大绑走了出来。绑他们的可不是普通的绳子,两个男修修为不低,若非如此,也不能毫无反抗之力,这般老实。   那贼人盯着两个神清气足的男修看了半天,又看了眼前面的女儿,恨铁不成钢地道:“没用的东西!”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当他那女儿是遭人采补的对象呢。   那女子并不吭声,低着头只管带着两人往前走。   这半天红笺真是等急了,算算时间,一刻钟所剩无几,她甚至怀疑那贼人已经识破她的打算,正要再恐吓一番,却见自谷里歪歪斜斜又飞出一件法器,上面站着两个人,谷里传来那贼人的声音:“只剩这两个了。看看,元气多足,只要老实不和我作对,我对他们还是很宽厚的。”   红笺已经打定主意呆会儿再同他算账。没有理睬那该死的贱人,将目光落到被送出来的两名男修身上。   那灰老鼠有句话说的到不错,这两名男修状态非常好,看上去不管身体还是神魂都没有受太重的伤,这大大出乎红笺的意料,怎么说两人落到那贼人手里也有一个多月了,看昨晚那老头子浑身是伤,死状凄惨,她先前还以为余下的男修不定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如此正可以派上用场。   两名男修身上的锁链已经被解开,两人刚被送出来还有些神情恍惚。几疑是在做梦,直到离着红笺等人越来越近,亲眼看到前面飞行法宝上躺着那么多女修,再回头看看并没有人追出来,才断定自己大约是真的脱离魔窟了。不由地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这两人修为不低,一个是筑基圆满,另一个竟是金丹初期。   出了山谷,两人就将飞行法器接管过去,此际直飞到红笺法宝前降落,连滚带爬离开了那法器,过来便欲大礼参拜。   红笺赶紧将两人拦住。听说他们两个连同死去的那些男修都是听闻白原城有大量女修失踪。或依朋友所求,或路见不平过来除魔卫道的,不管成与败,都值得尊敬。   她道:“两位道友,我对疗伤和解毒都有些研究,保险起见。我想给你们看一下。”   不提山谷里的贼人暗恨红笺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两名男修自是感激难言,虽然自觉身上没什么毛病,还是任眼前这位元婴期前辈将手放在他们脑袋上,好好察看了一番。   红笺也由此陷入了极大的意外当中。以至她将手放在第一个人的头顶半天,到将那人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脑袋里真的被人种下了什么隐患。   红笺回过神之后,望了石清响一眼,暗忖:“算了,这事还是不要和他说了,免得他难过自责。”   昨天夜里被他在雪人那里将尸体轰成残渣的那老修士,修为虽然只有金丹初期,却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按照红笺以《大难经》看到的,那老修士姓唐,是位散修,原本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两位修士并不知情,上个月他们因为各种原因齐聚白原城,相约将女修失踪之谜查清楚。   没想到遇上个这么阴险歹毒的对手。   失败被擒之后他们几个被关在一处,才知道那位老唐是受人之托,前来寻找朋友之女。   那贼人以前遇上来找麻烦的男修,都是当场杀死不留全尸,这次破例将人抓回来,是看几人修为不错,要给他那女儿充作练功的炉鼎。   这一对父女,在外人看来真是太奇怪了,女儿身体既差,性情又十分软弱,一有事情便哭哭啼啼,那当爹的明明老大不耐烦,没有好声气,有时却又不得不哄着。   他费尽心机哄着那姑娘叫她练采补妖法,不但自己劝,还逼迫被他掳来的女修帮着一起劝。   那姑娘终于吃不住劲儿应了,姑娘爱俏,一开始总叫年纪轻些的修士陪她修炼,后来有一回找了老刘,再以后就总是他。   因为老刘会在陪她练功的时候给她讲故事。   他说:“我这把年纪了,老天爷还把我送来做这事,是因为我知道的多,姑娘你太可怜了,从生下来就在这园子里,到现在还是在这园子里,哪也没有去过,不知道外边的山川有多雄伟,江河有多壮阔。还有那些叱咤风云的元婴化神,悱恻缠绵的生死爱恋……”   那姑娘开始时全不知廉耻是何物,故而老刘说这话时,旁的修士多数都是在场的。   后来渐渐的,那姑娘开始懂得避讳,她对老刘非常得好,也会护着其他的人,几个男修虽然陷在魔窟里,过的日子同女修们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老刘的故事越来越深刻感人,那姑娘迷得不行,两个男修听了几回,却知那都是老刘自己编的。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候,叫那姑娘知道了何谓仁义礼智信,终于就在昨天傍晚,那姑娘趁着老贼不在家,大着胆子要将他们几个全都放走。   她要放人,深知老贼厉害的二人却知道成功走脱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可以拒绝,可将她教成这样的老刘却不能退缩,他说:“我若不死,必定想办法将你们都救出来,你一定要保住他俩的性命。”   老刘走了,还稍带上了行动稍为自由点的刘姑娘。那姑娘就算不走,也活不长了,不如看看能不能逃回白原,说不定还有救。   后面发生的事,那两名修士并没有亲眼目睹,老贼气势汹汹赶回来杀人,差点儿连他二人都一起杀了,幸得那姑娘以死相胁。   红笺呆立半晌,叹了口气,暗忖:“这世间有季有云和山谷里那只灰老鼠那样的恶人,也有这样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的义士,以修为高低名气大小来评判天下英雄,才是最浅薄的做法。”   她收回手,和颜悦色请那两人以飞行法器送那八位女修去白原城,交给濮志用,请他出手救治。   两名男修赶紧答应,一齐动手将人挪到法器上,匆匆往白原城方向而去。   红笺缓出手来,无辜的人都已经安置妥了,接下来动真格的也无需再束手束脚。   她驾着飞行法宝升到高空,开始凝聚法力,元婴期的无形威压浩瀚真元一齐压下,小小山谷上空一时风云变色。她高声喝道:“我才知道,原来你在谷里还藏了名女修,你既然言而无信,休怪我翻脸无情!”   红笺知道这回那灰老鼠说什么也不会再送人出来了,果然谷里贼人勃然大怒:“放屁!”他这会儿断定自己上当,一连串污秽恶毒的话随之喷薄而出。   红笺冷笑一声,抬掌将“碧血枪”向着谷中轰去,白光闪处,山谷顿时塌了一半。   她三两下将眼前变成了一片废墟,那灰老鼠显然受到影响,住口不再骂了。   红笺想那人有“阴阳蛊花镜”在手,不能叫他有喘息之机,只管一下下全力施为,压着狠打。   贼人但觉住处剧烈震荡,不禁有些骇然,不知为何,他觉着这女修的法术比先前更加厉害了,昨晚吃过一次大亏,到现在识海里还都是“轰隆”“轰隆”打雷的声音,他不敢再恋战,便想缩地遁走。   红笺有所感应,“碧血枪”带着长长的亮绿色流光没入地下,大地裂开一道长达十余丈的缝隙,里面金光大作,接着一阵“嗡嗡”蜂鸣声在裂缝中响起。   地下“阴阳蛊花镜”的阳镜在随着蜂鸣猛烈地摇晃,那贼人被晃得头晕眼花,硬撑着奔到后花园,施法将禁制打破,劈手将一物扔了进去,厉声喝道:“死贱妇,你还不赶紧拼命,你那闺女可是魔修余孽,落到外边人手里,比跟着我要倒霉一万倍。”   黑暗深处响起了幽幽的一声叹息。   蜂鸣声骤停,一道绿芒先自缝隙中飞出,直奔红笺而去,那是先前“碧血枪”上附着的真元,跟着裂缝中光芒大作,一直沉寂的阴镜突然有了动静。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人人喊打   “碧血枪”上的真元被反弹回来,红笺并不在意,招手将这道绿芒收入体内,她居高临下,将“碧血枪”背负于身后,警惕地望着裂缝里迸现的光芒。   看不见的阴寒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红笺祭出了“若缺”,虽然还看不出这是不是一种神识攻击,有所防备总是好的。   废墟上的土簌簌而动,先前的山谷已整个被红笺施法推平,偶有枯枝败叶被风刮起来,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   好一幅末世颓景,叫人陡生冷清寂寞之感。   咦,红笺心中微动,这便是那股寒气的作用?   她看了眼抱着“宝宝兽”的石清响,若那“阴阳蛊花镜”的作用只是这样,根本无需“若缺”,不管她还是石清响,心神都不会受到太大干扰。他们这么辛苦才走到今日,一点小小的外力就想叫她产生心魔,简直可笑!   她没有将“碧血枪”收回,左手掐诀远远往缝隙一点,“中空剑”发出一声尖啸,带着灵性疾飞过去,自地面上消失,一头钻到了裂缝里。   相较招大力沉的“碧血枪”,“中空剑”的优势在于可以将红笺的水木两系真元融合到极致,精巧却锋锐,“碧血枪”攻击之下未看出什么效果,自是要换更适合她的“中空剑”试试。   地底透上来的光芒疾速由明变暗,“砰”的一声巨响,泥土碎石向着四面八方爆裂开,一大团灰色浓雾浮出地面,浓雾中依稀可见有个光球在滴溜溜旋转,而“中空剑”就嵌在光球上。   石清响目光晶亮,钦佩地望向红笺。   红笺却知道自己这一剑并没有刺破“阴阳蛊花镜”的防御,只是好巧不巧,正打中了那法宝阴阳两面之间的狭缝。   若是能趁机将这“阴阳蛊花镜”拆成两半,或许便能阻止它发出什么厉害招式。红笺头一次遇上“阴阳蛊花镜”,对这件阴阳宗法宝半点儿也不了解,急着将一切意外都抹杀掉,“中空剑”在她的催动下快速振颤起来。一点一点往狭缝里锲入。   那贼人见状气急败坏:“这样你就没有还手之力了?亏你当年还自吹有多么厉害,若是被她将阴阳两镜分开,我反正是要跑的,不想你闺女死,你就留下断后吧。”   那黑衣女子在旁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失声哭道:“娘你不要管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那贼人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狞声道:“你说什么?没用的东西。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说死就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黑衣女子捂住半边脸,这一下打得到不重,只是她心中说不出得难过。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一个苍老的女声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护住你们两个。”   那贼人觉着留下是件很可怕的事,却不知在控制阴镜那人心中,只要女儿好好的,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内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若不是那贼人以女儿相要挟,她早就寻着机会自行了断,再不用受那贼人摆布,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阴阳蛊花镜”是上古就传下来的法宝,那时候还讲究阴阳调和,若是控制法宝的人实力足够强大。能够一心二用同时操纵两面镜子到也罢了,若是不能便需两人分掌阴阳镜,这二人需得是心念相通配合默契的爱侣,才能发挥出法宝的真正实力。   这贼人不敢将法宝全部交托出去,而控制阴镜的那人更是恨不得他死。红笺的“中空剑”正中这二人软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阴阳蛊花镜”一分为二。   贼人毫不犹豫,催动阳镜调头便跑,红笺的“碧血枪”一直蓄势未收,便是等着此刻,抡臂“忽”便是一枪,枪头迸出数丈长的青焰,如骄龙摆尾,后羿射日,向着那面阳镜疾刺而至。   那贼人见状大叫一声,此时另一半光球突然原地消失,浮现在阳镜前面的虚空,以自身挡住了这快若雷霆的一枪。   红笺急了,她这时候依稀察觉面前这两块镜子应该是由不同人在控制,对手有两个,哪一个也不能叫他跑了,她深吸一口气,全身真元尽数调动,这一刻就连紫府内的元婴都睁开眼睛,神目如电,宛如能穿越泥丸宫和识海,直达交战的场中。   元婴修士在结婴时或多或少都会感受到一些空间法则,能学到多少完全看各人的资质,像最基本的瞬间挪移差不多每个都能学会,待境界巩固就能用得出来。   而红笺论资质不管是先天条件还是后天积累,都是顶尖的,最重要的是在她体内灵根已经变异,水、木两系完全融合,五行转换形成一个大循环是晋阶化神的决定因素,红笺虽未能达到那一步,却无疑走的是一道修炼正途,比同阶修士占了太多先机。   空间法则她感应到很多,此时正是要倾尽全力将它施展出来,她要禁锢两面宝镜所在的空间,叫贼人无法再逃走。   石清响距离红笺最近,第一个受到影响,气流在他这里是一股极强的斥力,要将他推到旋窝中和贼人在一处,红笺先于石清响发觉,但她无法控制,只得伸手提起石清响来将他扔了出去。   ……石清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受到这等对待,他抱着“宝宝兽”一站定便望向了红笺,跟着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此时红笺的身体在空中已有些模糊不清,衣袂向后高高飘起,长发在风中飞舞,不,那不是风,如此剧烈而无声,此时的石清响不认得,那是气流,是足以影响空间转换的乱流。   如今这些乱流在废墟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窝,旋窝正中是那阴阳双镜,其中一半如同没头的苍蝇,左突右冲不得而出。   石清响来回欣赏了一番眼前这美景,将注意力放在那半个急欲逃走的光球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感觉,那只叫他自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不痛快的灰老鼠就在这半个光球里。   盯了片刻,石清响感觉手指头一阵发痒,抬手冲着那半个光球一指,一道昏黄的光束直飞出去,正是“光阴箭”。   可惜他现在境界跌落,这法术穿越乱流旋窝之后损耗严重,轰在阳镜上面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像是在那半球上轻轻摸了一把。   石清响却不气馁,只管站在远处一下接一下逗蛐蛐一样地调戏着那面阳镜。   那贼人在里面破口大骂,他强忍着神识伤痛驱使阳镜,想再像昨天晚上那样遁地而逃,接连几次都迎面撞在乱流上未能得逞。   如此一来他不由地慌了神,气急败坏骂道:“贱妇,有什么看家本事还不赶紧使出来,光说不练,你吹什么大气!不是想等爷爷和你的孽种都死了,你再一个人逃吧?”   另一面镜子也在试图冲破这乱流旋窝,控制它的人被骂了也不吭声。   便在此时,由远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红笺虽在全力施展这个禁锢法术,对周围感觉却极为敏锐,远处有异她早便发觉,此时来人越来越近,她神识一扫,心下了然。   先前两个男修送那八名女修回白原城救治,红笺便估计到白原城的人听说这边的情况不会无动于衷。   上百名女修,只有八个气息奄奄地被救回去,其他的人大多连尸骨都不知被弃于何处,他们的亲人朋友岂能不思报仇?贼人修炼的是采补妖法,像濮志用这样的修士但有丁点儿良知,都会组织了众人一直赶来除掉这个祸害。   再说这里有元婴修士坐镇,大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红笺抽暇这么一看,来人之多竟是远远超乎她想象。白原城上千修士倾城出动,各种法器法宝遮天蔽日,只觉黑压压一大片向她这边飞来。   濮志用几个金丹飞在最前,远远看到红笺的同时,他觉着身上一冷,知道是有高人以神识扫过。   眼前的高人只有一个,正在前方与人斗法,气流紊乱乃至身影模糊不清,端的是气势惊人。   没想到路过白原城这一男一女,女的并不是金丹中期,而是一位元婴高手。   她先前介绍说自己是大宗门的,若她没有说谎,大宗门的元婴大能都是有数的,她同行的男子又这般特别,还带着一只小兽,好查得很,他方才已趁着出城前的间隙往明川宗传了信去。   相信宗门眼下再忙乱,接到这样的消息也会重视,很快便会有回信传来。   此时越来越多的白原城修士看到了前面正在斗法的一幕,贼人就在前面,千刀万剐尚不能解心头之恨,不知是谁人先发出了第一声怒吼,千余名修士一齐应和,顿时喊杀声震天。   杀了这狗贼!无辜惨死的亲人才能安息瞑目!   杀了他!那些个义士的英魂才能含笑九泉。   誓诛此獠!   人群发出巨大的声浪,如一股滚滚洪流,转眼间便席卷而至。   ps:   怎么赶都没来得及在12点之前。   这两天错字不少,上章连人名都打错了,有发现的说一声哈,   俺改!   ☆、第三百四十六章 跟着感觉走   上千修士带着极度的憎恨和杀意席卷而至,竟隐隐在他们的上空形成了一股青煞之气,这股煞气越来越浓郁,向四周弥漫开来,先于众人到达了战场。   “宝宝兽”“吱吱”叫了两声,这股气息叫它觉着不安。   红笺有些意外,白原城这些修士修为都不高,但此刻他们的杀意如此强烈,竟叫天地为之变色,她虽不是这些人目标所向,但因为此时战局正在她的控制之下,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红笺但觉自己的心神起了些微波动,紫府内元婴目光跟着流露出愤慨之色,不再满足于只是禁锢两个敌人,她要将他们立时化为齑粉。   这时候半面“阴阳蛊花镜”突然有了变化,它在旋窝中逐渐变大变平,如一轮银色满月挡住了另半个光球,乌云遮月,大团黑气自阴镜里喷涌而出。   红笺心中“咦”了一声,魔气!原来控制这半面镜子的竟是个魔修,看样子修为还不低。   这魔修一施展法术便不遗余力,所有打到它与阳镜身上的法术被她全部接下,大半反弹回来,小半硬生生受了,连石清响那不成气候的“光阴箭”也没有遗漏。   魔气中阴镜继续变形,三朵并蒂的黑色妖花出现在虚空中,长长的花藤竟然无惧空间乱流,穿过层层阻碍,毒蛇一样缠向了石清响。   青芒一闪,没入藤蔓,正是“中空剑”。   一截黑色藤蔓被斩落下来,但它没有掉落地上,而是离开花藤的瞬间无声无息化作一团黑气,迅速扩散开来。   红笺感受到了,这是悲苦与绝望。   原来这“阴阳蛊花镜”最擅长的便是幻象与幻灭,引得与它交手的敌人心神激荡,轻则患得患失,被心魔所控制;重则万念俱灰。恨不能一死了之。   此刻控制这面阴镜的魔修自觉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被封禁在漆黑的山洞里度过漫长的时光,想见女儿而不可得,整日沉浸在悲苦与绝望中。这正是她最熟悉擅长的两种情绪,这会儿使出来,想着怎么也能为女儿挣得机会逃走。   可她却不知道此刻在战场四周弥漫着上千修士的愤恨,她的修为虽高,情绪虽激烈,与那千人汇集起的戾气一比,竟如石子投入溪流,未等对敌人产生什么影响,便被淹没其中,连点儿波澜都不兴。   红笺心中微动。在高处袍袖一抖,放松了对黑色妖花的桎梏。   灰老鼠正心急如焚,突然感觉周围气流有变,二话不说,催动阳镜便往地下钻去。他知道这等时候不需他再吩咐,那女人自会为他断后。   果然三朵妖花自己不逃,全力张开了身体,如三个巨大的黑色烟花在半空一齐盛放,勾连成了一张细密的大网。   濮志用修为不行,眼光却有,离远望见这情形一念闪过:不好。贼人要逃!   但那光球实在是太快了,他只是一张嘴的工夫,光球已直直钻入地下。   进到地下只是为了脱离对手视线,灰老鼠正要施法再逃,突觉四周一阵剧烈的震荡,方园数里的地面寸寸裂开。法宝阳镜夹在废墟里被冲天掀起,他顾不得心惊,连连催动阳镜,那半个光球在空中忽明忽暗,闪烁个不停。却始终脱离不开加诸在它身上的无形枷锁。   红笺控制了它周围的气流,冷笑一声,暗忖:“这要再叫你逃了,合着我这一晚上白忙了?”   白原城的修士们到了之后将这片区域团团围住,濮志用带着得救的两名男修和几位金丹上前,其他人因为修为不济离得稍远,但是那股戾气却飘荡在战场上空,很快找准了目标,将阴镜幻化的三朵妖花团团围住。   红笺驱使着“中空剑”剑光霍霍,宛如雨打残荷,黑色的妖花飞快地凋零,她这边全神贯注对付两个敌人,一时到忽略了石清响。   石清响恨死那灰老鼠了,这就是他此刻心目中最厌恶的敌人,眼见半个光球就在他前面不远上蹿下跳,试图冲破红笺施法设下的牢笼,石清响不禁心里痒痒的,他悄悄看了红笺一眼,见她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向着光球伸出了手。   濮志用有些吃惊,大叫了一声:“小心!”   这小子神智有些不清楚,可不能叫他坏了大事,再说元婴打架,他上去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濮志用情急之下这一嗓子可不是真叫石清响小心,他是在提醒那位元婴大能注意。   红笺也真看到了,但她只是抬手给石清响加了层真元防御,便转回头去继续对付那魔修。石清响的身体可是连季有云都打不坏,贼人不过金丹圆满,除了毒瘴,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众目睽睽之下,石清响的手轻易穿透牢笼,但他没有对付那光球,而是皱起眉头,五指大张,将手掌在光球前晃了晃,好像当那半个光球是颗脑袋,要竭力引起它的注意。   光球自然不可能还有别的反应,好似石清响手上有巨大的吸力,“忽”地一声便向着他手掌撞来,撞折了眼前的血肉之躯便可以趁机冲出去!   石清响的那只手突然屈指为爪,他避开了光球,一爪抓在了距离阳镜上方半尺的虚空里。   围观的白原城修士一时大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石清响的五根手指好似戳破了一层看不见的窗户纸,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在虚空里同人短暂交手,跟着抓住了什么东西向回一拽,就有一个大活人一路挣扎着被他拽出来,狠狠摔到了地上。   那是个模样猥琐的男修,被拽出来之后手脚并用,刹那间不知将多少法术一气轰在石清响的真元护罩上。   石清响晃若未觉,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他的手掌看上去远没有那半个光球大,但在靠近那疾速下坠的光球之后,五指间突然腾起一团黑雾,光球越来越小,越来越黯淡,终于化作一面不会发光的镜子,落入了石清响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战场上一片静寂。   只有“宝宝兽”突觉屁股下一空,“吱吱”乱叫,翘着尾巴挂在石清响脖子上,看上去甚是滑稽。   可现在没人笑得出,石清响接到镜子之后“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还有一个呢。”   他将镜子晃了晃,虚空裂来,一个黑衣女子由中掉了出来。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了,贼人先前摔在地上,因为女儿还在法宝里,一时未得及收回法宝,谁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竟失去了对阳镜的控制。   这太邪门了,他目眦欲裂,口里喝道:“魔修,你是魔修!”猛地自身上腾起一大团黑雾。   毒瘴!   红笺早防着贼人这手,当即一个瞬间移动出现在石清响身旁,真元反卷,登时便将那团毒瘴严严实实卷住。   石清响将那面夺来的镜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不以为意地嘲道:“你才是魔修。”他自活转回来一直与道修们在一起,真的半点不认为自己是魔修。   红笺举手定住疾扑而来的另一半“阴阳蛊花镜”,赞道:“真不错,怎么做到的?”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石清响却好生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些许迷茫,认真地回答:“我也不清楚,很奇怪,好像是……凭感觉。”   红笺心情大好,不由地“哈哈”一笑,道:“这法宝不错,待我抓住这魔修,你再凭感觉把它炼化了吧。”   那灰老鼠失了这件厉害的法宝,也不过是个会使毒瘴的金丹圆满,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注定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怎么处置呆会儿再说,总归不能便宜他。   当务之急是要将另半面“阴阳蛊花镜”也夺下来,控制它的可是个元婴期魔修。   红笺看了眼萎靡在旁的黑衣女子,心中喟叹。   她没空给这可怜的姑娘更多关注,灰老鼠父女一失手被擒,那魔修瞬间如同疯了一般横冲直撞想要靠近过来,红笺拿不准两面镜子是不是还有联系,生怕那魔修再将石清响手中的镜子抢回去,只能全力阻拦。   这种攻势伤人伤己,想也不会长久。   有那两名幸存者指认,确定是捉住了正主,白原城修士们一时群情激愤,“杀了他”的怒吼声此起彼伏,濮志用看到地上又多了名单薄瘦弱的女子,道:“咦,这怎的还有位姑娘?”   白原城的修士虽无人认得这名黑衣女修,但见她这病怏怏的模样,一时都没有往别处想,濮志用旁边一位金丹叹道:“真是造孽,这女修看起来行动自如,比那几个情况要好,叫她赶紧过来吧。”   两名获救的男修彼此相互望望,一齐闭紧了嘴,没有出声。   此时边上已经有人喊了起来,更有金丹要上前去帮忙。   阴镜里的魔修见状攻势一缓,悄悄传音给女儿道:“乖孩子,快跟他们去,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黑衣女修满脸是泪,向被困住的那半面“阴阳蛊花镜”望了一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ps:   暴发后遗症。   给点时间调整。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有仇报仇   红笺暗想:“这样也好。”   这女子虽然练了采补之法,但总归是个可怜人,她心存善念护住了几个男修,现在那两个男修也投桃报李,以后换个身份,就当是个普通散修,好好活下去吧。   谁知不管是两个男修还是她,这些知情人都大开方便之门,却有人不肯叫那女子轻易脱身。   “乖女,不要上他们的当,他们要将你骗过去,抓了你来威胁你娘。你拿脑子想一想,你练的是什么功法?你采补的那两个男修还活着,他们怎么会认不出你?”   灰老鼠此言一出,场上便是“嗡”的一声,包括几个金丹在内,所有的修士目光都落在那两个幸存的男修身上,大家在问的无外两句话:“怎么可能?”“贼人所说是不是真的?”   黑衣女修脸色惨白,站定了望望周围的众人,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爹,身体簌簌发抖,脸上渐渐露出了绝望之意。   众人只看她这副模样,根本无需再去细究那两个男修不自然的神色,便已知道贼人所说大概不假。   险将孽种当做好人叫她蒙混过关,四下里群情激愤,更有一些金丹、筑基发觉黑衣女修似是修为不高,试探着向她施法攻击。   另一半“阴阳蛊花镜”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那老妇忍无可忍,疯了一般驱使着法宝往那父女俩冲过去,边扑边嘶声骂:“疯子,畜生,你不得好死,虎毒还不食子,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你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她情绪失控,怒骂声响彻战场,恨不得就此扑上去生撕了这阴毒小人。灰老鼠却冷笑一声:“孩子不懂事,你也没长脑子么,都到这般田地了,他们怎么可能放咱们走?你有什么拼命的招式还不赶紧使出来。”他眼珠转了转。接道:“只要你杀了这元婴,我自然能护住女儿!”   女儿,女儿,宝贝女儿从生下来自己没捞着看几眼,就成了那混蛋摆布威胁自己的法宝,他现在还如此,全不看看女儿就要死在那些散修的围攻之下。   当母亲的肝肠寸断,“阴阳蛊花镜”突然摆脱了纠缠它的重重青气,恢复一开始那光球模样,出现在战场上空。   半个光球越来越亮。几乎赶上第二个太阳,它的位置正位于红笺、石清响和那灰老鼠的上方,众人听到那女人厉声喝道:“大家一起死吧!”   狂风骤起,随着光球动荡不休,空气中那种绝望的情绪越来越强烈。红笺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糟糕,不能任由她下去,她要自爆!   濮志用大喝一声:“快退后!”   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出现这等变故,众修士哪里还顾得上攻击那贼人的孽种,赶紧向后退去。   一个元婴期魔修若带着法宝含恨自爆,会产生多么大的破坏力可想而知。红笺这一瞬间没想别的,只一个念头:阻止她!   一定要立刻阻止她,红笺催动飞行法宝笔直迎上。   暴戾之气充斥“阴阳蛊花镜”四周,那法宝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半空气流极不稳定,红笺双掌齐推。风将她的衣袂高高吹起,这速度已经极快,但还不够,红笺干脆施展瞬息移动直接出现在“阴阳蛊花镜”上方,真元疾涌而出。压迫着那些黑色魔气欲将它们逼回“阴阳蛊花镜”中。   这是无声地较量,一方要爆开,另一方则霸道地表示:你就是爆,也给我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能量都碎在法宝里,不许飞溅出来半分。   两边僵持不下,明眼人却都看出在这种实力的抗衡中红笺渐渐占到了上风。   她两手大张于胸前,居高临下按住了那个明亮的光球,水木两系真元同黑色的魔气在她掌心翻腾交会,小小空间里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大量黑色魔气淹没了光球,半面“阴阳蛊花镜”如夕阳坠落,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黑衣女修适才受了些伤,却并未致命,见状摇摇晃晃站起来,悲声叫道:“娘,娘,你别丢下我,我要和你一处。”话音未落,便合身向着黑色光球扑去。   那魔修已决意要同归于尽,眼见女儿扑来,停了一停,叹道:“好孩子别怕,娘陪着你。”虽是这么说,她却知道外边施法限制她那女修太过厉害,此时她同女儿看上去离得很近,却不亚于隔着鸿沟天堑。   黑衣女修疾扑而至,在她即将触及到那一大团混乱气流的瞬间,红笺突然抬了下手。   黑衣女修轻易穿过水木两系真元,扑进了浓郁的魔气中,她的修为太过低微,根本无法在如此混乱的能量急流中存活下来,但她终于在临死之前投入了母亲的怀抱。   于此同时,“阴阳蛊花镜”停止了转动。   那魔修与红笺僵持这么久,突然有了自爆的机会,下意识地便做了最后决定,元婴即将爆开之际,她突然想明白是女儿被对手放了进来,如山火将燃未燃便被及时浇了场透雨,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刚刚形成,已自行消散了大半。   饶是如此,依旧有巨大的能量伴随着血肉自红笺放开的那道缺口喷涌出来。   红笺袍袖一展,手臂如挽千钧之重,青绿色的真元护罩如同一口大钟,对准这股能量当头罩下。   外边人看不到,但红笺自能有所感觉,真元与能量两下剧烈对撞,其中夹杂的那些血肉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而她体内的真元直接少了一小半。   这威力比她预想得要弱太多了,红笺心中微动,莫不是那魔修受到打扰,元婴并没有彻底爆开?   这有些难以想像,但红笺经历了石清响不见魂魄之事,才发现她对修炼上的事情尤其是关于魔修知道的太少了,她以真元卷起“阴阳蛊花镜”,此时那半面法宝早已恢复了镜子模样,与石清响手里的果然是一般大小,除了花纹相反,两面镜子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红笺准备留待以后慢慢研究,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但是她,此时斗法已然有了结果,贼人的妻女已经伏诛,所有人都将仇恨的目光落到那灰老鼠身上。   那灰老鼠这半天一直受红笺抽空照顾,又有石清响大咧咧伸手抓住他,想跑跑不了,挣扎又挣不脱,便想着等那魔修情急拼命,好歹能制造点儿混乱,他好趁乱逃走。   谁知那女人拼是拼了,连自爆这么决绝的事都做了,却雷声大雨点小,威力远逊于他所预计,她们母女是一死了之了,剩下他要独自面对元婴还有这么多白原城修士,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等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红笺很少这么极度厌恶一个人,在她眼里,这个缩成一团的丑陋生物连人都称不上,所以自始自终她都分出一丝注意在他身上,不为别的,这样的东西若是叫他爆丹寻了短见简直是太便宜了,不但白原城那些女修的亲人永远恨意难平,连她都觉着有所不甘。   元婴的威压加诸在灰老鼠身上,那灰老鼠半点真元也调动不起来,红笺未用瞬息移动,而是一步步走了过去,远处白原城修士们也在聚集过来,不知是谁第一个出声:“剐了他!”   一时“剐了这狗贼”“不能便宜了他”这等呼喊此起彼伏。   灰老鼠抬起头,虽然他强作镇定,但瑟瑟发抖的身体和满脸细汗都表明眼下的处境令他十分恐惧。   这时候他还想求得红笺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仰脸冲红笺露出了讨好的笑,道:“前辈,您听我说,我是被逼的,就是刚才那贱妇,不,那魔修,她逼的我,那些坏事都是她叫我做的。当年我只是路过此处的一个金丹散修,她掳了我去采补,我也是受害者,前辈您除魔卫道,杀了她简直太好了……”   红笺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她手一挥,眼前的灰老鼠但觉一阵锐风如刀般刮过,他虽然怕死,但想总算能给个痛快,吓得一闭眼的同时心中未尝不是松了口气。   但他显然是想岔了,那阵风刮过,他没觉着哪里痛楚,脑袋还好好长在脖子上,身上却是一凉。   汹涌人群在红笺身后不远站住,濮志用诧异地道:“前辈?”   随着红笺这一挥手,灰老鼠全身上下的衣裳碎成片片蝴蝶飞走,灰老鼠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光猪,身上不再有一丝半缕。   他的乾坤袋也落到红笺手中,红笺连看都未看,手上真元涌动,将那袋子连里面的东西化为了飞灰。她望着灰老鼠,冷淡地道:“这个样子,你还能使毒瘴吗?”   说完这话,她不等对方回答,衣袖轻挥就像驱赶了一只苍蝇,将赤条条的贼人带起来扔到了白原城众修士之间,有她压制,管叫那灰老鼠一个法术都使不出来。   前辈的意思如此明显,濮志用喝道:“都不要用法术!”   众人轰然涌上,正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愤怒的人群瞬间将他淹没。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只要他喜欢   愤怒的人潮瞬间将灰老鼠淹没。   一开始还能听到他的求饶和呼痛声,到后来大约贼人也发现无论他说什么根本无人理睬,开始大声咒骂,以求速死。   要泄愤的人实在太多,像濮志用这样的只是挤进去踢一脚,再冲贼人吐一口口水以示鄙夷,便赶紧将地方让给真正的受害者亲属。   濮志用退出人群,见红笺一行还站在不远处的废墟上,连忙过去,不好意思地向红笺道:“前辈,吾等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实是多有怠慢。”   红笺摆了下手,示意他无需如此,她的注意力还在人群中被压在最下面的灰老鼠身上。   濮志用的年纪比红笺大很多,但红笺是元婴修士,只这一点就令他表现得规规矩矩,他循着红笺的目光望过去,道:“前辈体谅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惜如此麻烦,实在是……大恩大德,白原城修士永生不敢忘记。”   若他是红笺,早将贼人一巴掌拍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耽误工夫。   红笺转过头来,冲濮志用道:“对他们而言仇恨发泄出来,比闷在心里要好。”她见濮志用这金丹中期对着自己小心翼翼,特意又补充了一句:“师兄不用客气,先前没有同你说,我们俩与贵宗的暮云、紫慧两位大师都熟悉得很。”   濮志用连连点头,他估计着宗门的回信也该到了,这位元婴前辈既然这样说,那自是要借机多多亲近,想了想道:“前辈由此路过,可有我们白原城能帮上忙的?”   红笺摇了摇头。有她压制,灰老鼠使不出真元来护体,但金丹圆满的身体到底能抗上一阵,趁这机会,她准备好好研究一下到手的“阴阳蛊花镜”。   那面阴镜在她手中。灵气十足,好像并没有因为先前控制它的魔修自爆而有所损坏。   这是魔修用的法宝,就算她将之祭炼,很可能也与那灰老鼠一样。并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不过石清响却好像对他手里那一面镜子颇有几分兴趣。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宝,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不然就留下来?   不知阴阳宗和白浅明的双修部有什么关系?可惜那魔修自爆了,否则到可以问一问她。   红笺将神识探入“阴阳蛊花镜”,这法宝里面结构十分复杂,勾连交错,要彻底弄明白只怕要先将之炼化,红笺只觉着神识不停为其中的千棱万刃所反弹,几乎要生出错乱之感。才知这法宝名为“阴阳蛊花镜”,绝不只是因它外表看上去是两面镜子。   她的神识在法宝中逡巡半晌,突然间心中微颤,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哀伤。这情绪来得极为突然,竟引得她鼻子一酸。险些失态。   红笺吃了一惊,立时恢复了平静,神识在法宝中喝道:“谁?出来!”   法宝内似有淡淡的黑雾弥漫,红笺立时想到莫不是那魔修没爆得彻底,神魂犹存,沉声道:“别搞鬼,我不管你怎么回事。立刻出来说清楚,否则我要将这法宝毁掉也不是难事。”   那黑雾慢慢汇聚到一起,向前飘去,红笺的神识自没什么好畏惧,跟在那团黑雾后面,拐进了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到一面细长的银色镜子前。   黑雾扑在镜子上,红笺的神识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镜子里渐渐出现了一个妇人,这妇人长发披散,形容枯槁,皱纹堆垒的脸已经看不出年轻时的模样。只一双眼睛透着幽幽寒意。   红笺不用看第二眼,便知道这就是那个自爆的魔修,不知道怎的,她的神魂留在了这“阴阳蛊花镜”里。   镜中妇人怀里抱着女儿的尸体,也许是这个原因,红笺自她的神魂里感觉不到先前的戾气,只有刻骨哀痛。   那妇人目光慢慢移动,对上了红笺的神识,冷淡地道:“你也只有元婴初期,若不是我被那畜生囚禁了将近四十年,境界跌落,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红笺微微一哂,输赢胜负已定,她没有必要同这魔修争辩这些,只是道:“你说的那畜生现在还有一口气在,难道你还想着救他不成?”   “杀了他!快点杀了他!”那妇人情绪激动,面色狰狞,但她随即便将声音低了下去,好像生怕惊吓到怀中女儿似的,用下巴贴了贴她的脸,柔声道:“乖孩子不怕,你和娘在一起,那畜生再也害不到咱们了。”   红笺不由动容,只是神识却看不出来有异,她等了等,见那妇人平静下来,道:“你是阴阳宗的人吧?怎么你们阴阳宗没有撤到天幕那边去?”   那妇人沉默片刻,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和对方说实话,红笺耐心地等着她,那妇人终道:“阴阳宗是修魔大宗,那边自然有我们的人,至于太上师祖当年为什么没走,我师父并没有同我说,我不知道。”   红笺施了个法术叫她看到外边群情汹涌的一幕,此时那灰老鼠渐渐没了声息,愤怒的修士们犹扑上去撕咬践踏,那妇人看着,脸上渐露出快意来。   红笺道:“这采补之法他是从你这里学到的吧?你修炼到元婴,又害死了多少人?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亲人同外边这些修士一样,恨不得找到你,剥皮剔骨方解心头之恨?”   那妇人的脸色变了,红笺将目光落到她怀里的黑衣女子身上,继续道:“你自己的女儿你会心疼,被你采补的那些修士,他们也是有父母亲人的。他们的父母说不定至今还在寻找儿子。”   那妇人紧抱了女儿,镜子里她的影子明灭交替,显是情绪波动极大,红笺听着她为自己强自辩解:“功法传下来就是这样,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再说是那畜生练得不对,死在我手上的并没有多少……”   “多少?”红笺问她。   “……”那妇人沉默良久,显是她自己也记得不甚清楚。   红笺轻轻叹了口气,正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她走到这一步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可惜了她和那贼人所生的女儿。   不过她已经落到这般境地,剩下一缕孤魂寄托法宝而活,这“阴阳蛊花镜”又是落在自己手上,这就说明她再也做不了任何的事,更不用说害人,红笺不准备再刺激她,神识抽身欲退。   谁料那妇人突然喊道:“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红笺停下。   那妇人的身影在镜子里变得有些发虚:“我如此显形消耗太大,坚持不了多久。你能不能……帮我杀个人,你别有顾虑,他也是魔修,本来就是你们的生死大敌,他实力高过你,不过不要紧,你将这‘阴阳蛊花镜’祭炼了,到时候我帮你。”   “你帮我?”   “不错,只要你帮我报得大仇,我便做这‘阴阳蛊花镜’的器灵,今后心甘情愿奉你为主。”   此时外面白原城的修士们已渐渐散开,地上遗留一具尸体,被践踏地已看不出人形,那妇人由红笺传到法宝里的画面看到这一幕,神情明显舒展了很多,但说到“报得大仇”四字,仍忍不住咬牙切齿,显是对那仇人痛恨之极。   红笺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她还是想听那妇人说一说。   “那贼人就住在北边不远的大雪山里。本来我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因为我师父临终时曾有交待,叫我不要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四十年前我搬家刚好路经雪山,这才和他有了交集。   “当时那畜生已经在我身边,整日像狗一样老实听话,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是他和我说大家都是魔修,在这片大陆生存不易,不如互相扶持,彼此学一学对方的功法。   “我一时大意听信了那畜生的鬼话,派他去穿针引线。结果那畜生不知许了对方多少好处,他们两个伙同一气将我囚禁,拿我练功,还逼我生下女儿。我已经这样了,想自己报仇已无可能,只能靠你。”   红笺听到这里不由地叹了口气,同她道:“你说的这仇人若是那迷瘴宗的魔修,他早已经死了。”   “啊?怎么死的?”   “他作恶太多,早在三十年前便被我大师伯诛杀了。”   那妇人一时无言,原来那迷瘴宗的魔修害了她之后没有多久,便已恶贯满盈死于非命,她却苦了这么多年……   她瞪眼望向红笺:“真的?你不是在骗我?”   红笺冷淡地道:“我骗你做什么?这方土地上所有做了坏事的人,管你是道修也好,魔修也罢,是元婴还是化神,终将付出代价。至于你,你是无法离开‘阴阳蛊花镜’的,你要做器灵也好,是要自行消散也好,都随你的便。这件法宝,我肯定是要祭炼的。”   “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你是道修,没有我,你根本无法真正掌握这件法宝!”   “那又如何?”红笺说完,神识退出了“阴阳蛊花镜”,她向石清响望去,见他仍在翻来覆去地研究手里的镜子,好像拿到了一件中意的玩具。   那又如何,只要他喜欢!   ☆、第三百四十九章 祭炼和吻   真要祭炼“阴阳蛊花镜”,两面镜子红笺和石清响肯定是一人一面。   不过祭炼法宝是件大事,尤其这是件魔修的法宝,更须慎之又慎,红笺便想着等一等再说,石清响现在这种情况,红笺也担心他像孩子一样对这“阴阳蛊花镜”只有几个时辰的热度,若是过些天他还没有失去兴趣,那时再祭炼也不迟。   解决了灰老鼠的事,红笺也觉着松了口气。   濮志用等人前来恭请红笺前往白原城小住,红笺想了想,还是婉言谢绝了。   一来石清响的那缕魂魄越早找回来越好,耽误不得,再者,她也不习惯白原城的修士们对她感恩戴德,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临分别时,红笺悄悄问了问濮志用这几日可有季有云的消息,季有云在丹崖宗护宗大阵前面铩羽而归,红笺担心他转而去找各大宗的麻烦,尤其是小瀛洲、跹云宗、三清门几家盟友,一旦被他找上,只怕就是一场大劫难。   濮志用虽在偏远的白原城,但消息还算比较灵通,尤其涉及季有云,一出就是大事,照理说不管哪家出了事,他都会知道。   但是还真没有季有云的丁点消息。   这叫红笺隐隐有些不安,季有云不会满足于现状,他没去小瀛洲,没去三清门,那就是有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事要做,这等奸狡之徒偏偏又是化神,一旦躲在暗处冒坏水真叫人防不胜防。   红笺同白原城修士们告别,不提濮志用回城之后接到宗门回信,知道了红笺和石清响的真实身份,单说红笺接下来带着石清响和“宝宝兽”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来到极北冰川。   她指望着石清响故地重游能有什么特别的感应,但不知是石清响的那缕魂魄不在这附近还是怎的,红笺陪着他在当日受伤的那片海域细细搜索了三四天,范围已扩大到方圆数百里。却一无所获。   红笺有些犯愁,趁着浮出海面恢复真元的工夫,自己将元婴离体感觉了一番,同石清响道:“你再好生想想。有没有哪个地方就是莫名觉着牵挂,想去看一看?”   几天下来石清响自己也很着急,之前白原城那件事虽然是他最后凭感觉捉住了灰老鼠,但在追击的过程中颇受打击,令他不止一次渴望力量,对找回元婴也充满了憧憬。   没想到这么难,方红笺说只要静下心神必有感应,可他明明如此聪明,为什么脑袋里却一直空空如也,什么也感觉不到?   红笺见石清响眉头紧皱脸缩成一团。不由地心下一软,拉起他的手道:“别着急,你先跟我来!”   她驾着飞行法宝,载着石清响和“宝宝兽”一路往东,在临近天幕处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小岛降落。岛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远处海里有一只元婴期妖兽,红笺没有去惊动它。   她叫“宝宝兽”先在附近玩耍,然后将飞行法宝停在雪松林间雪地上,和石清响两个绕岛一周,在一株高大的雪松下站定,问他道:“你的那面镜子呢?刚才还看你拿在手里。”   “在这里。”石清响自袖子里将半面“阴阳蛊花镜”拿出来给红笺看。   ……看来是真喜欢。这么多天了,连乾坤袋都不舍得放。   不过祭炼之前,红笺还是想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它,将它自灰老鼠手里夺下来,不会因为灰老鼠用它做坏事而讨厌它吗?”   “不,这不是他的东西。他不会用。”石清响说得很肯定,他歪在红笺身边,笑眯眯地看着镜子:“我会,这法宝刚好是一对,咱俩一人一面。到时候和人打架,一用出来旁人就知道咱们也是一对了。”   红笺不由地笑了,原来是这样。看来他往后也不会对这“阴阳蛊花镜”喜新厌旧,既然如此,他又很有把握地说他控制得了那面阳镜,不如现在就祭炼了吧。   她担心石清响祭炼阳镜会遇到困难,笑道:“我先来试试炼化这面阴镜。你等我一会儿。”既然两面镜子同属一件法宝,自己先将阴镜炼化了,到石清响的时候他若忘了怎么做自己也好帮忙。   道修各宗炼化法宝的法门金丹期还有区别,到了元婴基本都差不多,红笺用的是丹崖宗传宗玉简上记载的秘法,直接以元婴将那面镜子收入体内,以神魂操控,真元包裹住它慢慢炼化。   过程并不顺利,镜子里那魔修神魂犹在,但红笺的神魂比她强大得多,那魔修控制着法宝捣过几回乱后自知不敌,销声匿迹不知藏到哪个角落去了,红笺的神魂这才接管了法宝。   最大的麻烦果然是出在真元上,不光红笺的水木两系真元,估计着只要是道修,不管什么灵根,想要祭炼这法宝都会引起它强烈抵制。红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它来硬的,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哪怕以后这“阴阳蛊花镜”空在她体内占着位置不听用,现在也得先完成祭炼再说。   这一相持时间就长了些,不知过了多久,那面阴镜猛地一抖,突然服帖下来。   红笺与“阴阳蛊花镜”之间多了丝牵绊与心灵相通。不但是她体内的这一面镜子,十分神奇的,她还能通过阴镜,感觉到阳镜的存在,那面镜子离她不远,浑身洋溢着活跃的,亲热的,乃至有些调皮的情绪。   阴镜里那魔修的声音直接传入她识海:“这……这不可能!你怎么能控制得了‘阴阳蛊花镜’?”   红笺心有所感,霍地睁开眼,果然石清响就盘膝坐在她的对面,脸上带着得意地笑。   他见红笺望来,冲着虚空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指前方,那面阳镜凭空出现,滴溜溜地转个不休,真是要多乖顺就多乖顺。   ……红笺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方才感觉到的那些情绪果然来自于石清响,在她还在同阴镜斗法的时候,石清响竟已不声不响先于她完成了祭炼。   既然这样,不如能者多劳,红笺眨了眨眼,突然露出可怜的神情,道:“我把那面镜子祭炼了。”   “我知道啊。”石清响虽然这样说,但见红笺这模样,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关切之色。   “可是那镜子有点麻烦,它好像不听我的话。”   这个……因为你和那灰老鼠出了同样的问题,你们不会用。但这句话不能同方红笺说,她会不高兴。石清响心里有些发愁,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它刚换了主人,认生嘛。你别急,我帮你想办法。”   “好的,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啊。那面镜子里还遗留着它先前主人的部分神魂,就是那自爆没有完全爆开的魔修。”   红笺此时已经完成祭炼,虽然不能全部发挥出这法宝的作用,但总算彻底控制住了它,此时要将那魔修的神魂找出来完全抹杀掉也并非多难,但或者是因为先前在镜子里与那魔修的一番接触,她没有这么做。   “嗯?”石清响惊讶了一下,跟着沉默下来,停了一阵,突然道:“方红笺你说我的神魂会不会这会儿也呆在哪个法器法宝里,他们的法宝我不用看就会使,先前那灰老鼠还说我是魔修,我们魔修是不是都会这样,人出了事,哪怕死了,魂魄也会想方设法留下来。”   石清响的这一番话说得十分伤感,与他平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大相径庭。   红笺的心因之骤然缩紧,坐过去抱住了他:“不,你不是魔修,你会使魔修的法宝是因为你聪明,你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道修的,魔修的,你不用学一看就会……不管你的神魂在哪里,咱们都去把它找回来。”   她说石清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并不是毫无根据地哄他开心,红笺想着他是继商倾醉之后唯一进过蜃景神殿的化神,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道魔双修还成功结婴的人,他计划周详,顺利除掉了刑无涯、戴明池,重创季有云,才令大家有足够的时间打开丹崖宗护宗大阵,免去了道修大陆多少浩劫。   这样的天之骄子,道修大陆有今日最大的功臣,眼下却只能这样在她怀抱中,露出苦恼和迷茫,实在叫她又是难过又是怜惜。   因为共同祭炼了“阴阳蛊花镜”,石清响轻易便感觉到红笺被自己一番话引得伤心起来,连忙露出了笑容:“好,我们去找,这天下总共才有多大,全找一遍也用不了多少,总能找得回来。”   说话间他将脸凑过去,在红笺泛着湿意的眼睛上轻轻亲了亲,红笺吓了一跳,抬起眼睛望向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着石清响这次的吻与先前大不相同。   石清响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说我懂了嘛,先前都是骗那只死老鼠的。”   他顿了顿,收敛了笑容,复又诚心诚意道:“还有,我们亲的也不对……”   红笺嘴巴微张,不等说话,石清响已经主动吻了过来。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带着幸福的味道。   ☆、第三百五十章 再临家庙   红笺有些晕眩。   石清响的这个吻带着郑重小心,又有少年人的热情似火。   口舌缠绵间,红笺似能听到他心跳的“砰砰”声。   半晌,石清响结束了这个吻,目光闪亮,带着几分得意,问红笺道:“怎么样?”   ……这种时候,还能问出这种话的人也就是石清响了,红笺不由失笑,面颊犹带着红晕,冲他点了点头。   很好,很强,就不知道等你把那缕魂魄找回来,再想起这些事来又会如何,是不是还会这般得意?   石清响好似得到了大大的褒奖,道:“我也觉着很好。”说话间目光落到红笺晶莹红润的唇上,似有些意犹未尽。   红笺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我们来看看这两面‘阴阳蛊花镜’有什么用处,好不好?”   “阴阳蛊花镜”只先前表现出来的就有藏匿、幻化、反弹伤害、神识攻击等种种用途,这法宝内里结构复杂,要想彻底驾御需要红笺和石清响花上一番心思好好研究。   不过大约是因为功法和真元的差异,当红笺还在琢磨怎么藏身于阴镜的空间,石清响已经靠着阳镜在地底下钻来窜去,吸引了“宝宝兽”来同他捉迷藏。   红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阳镜在泥土中翩然若蝶,石清响控制着它自有一种如鱼得水般的畅快。难怪他说那灰老鼠不会用,宝物若是有灵,想必先前憋屈得很。   半个时辰之后红笺消失于原处,半空只遗留了那面灿然发光镜子在原地飞旋,石清响等这一刻等了好久,见状欢呼一声,阳镜疾飞而至,两面“阴阳蛊花镜”合到一处,细微处纹丝不差。   小岛上空光芒大作。两人在“阴阳蛊花镜”中聚到一起,法宝经过炼化之后,先前空间里面的宅院花园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红笺拉着石清响的手。指了眼前这一大片空荡荡的地方笑道:“等着闲时有空,这里面都需要好好布置。”   红笺已经预见到这件法宝今后会给二人带来极大的方便,不用说别的,就她和石清响这等东奔西走的状态,这个可以到处移动的洞府,令他们不知省却多少麻烦。   好处还不止这个,石清响抱住了她,红笺心有所动,那“阴阳蛊花镜”越旋越快,法宝散发的光芒渐渐黯了下去。突然在空中一跳,就此消失不见。   在地上一路追逐的“宝宝兽”困惑地停了下来,直立起身子昂着头四处寻找,红笺大乐,控制“阴阳蛊花镜”低飞到“宝宝兽”眼前。“宝宝兽”茫然未觉,红笺伸手将它拉进空间。   “宝宝兽”“吱吱”欢叫,扑倒红笺,糊了她一脸口水。   石清响由着红笺和“宝宝兽”嬉闹,他抬头四顾,微微眯起了眼睛,刚才还是空旷的洞府。突然在他眼中变作许多条勾连往复的窄窄通道,通道里竖着形状不一的镜子,石清响牢牢盯紧了某处,道:“不用躲了,我知道你藏在那里。”   那魔修的神魂没有动静,石清响径直走了过去。他答应了红笺。要想办法叫她彻底控制这法宝,若是这缕神魂以后肯老实听话,那事情便完美解决了。   红笺躺在地上,两手托着“宝宝兽”肉嘟嘟的肋下,手肘撑起上身扭头看了看石清响。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回头冲“宝宝兽”轻轻嘘了声,由着石清响去和那魔修交涉。   反正石清响吃不了亏,至于那魔修,被石清响盯上会不会受不了就此崩溃,那要几个时辰甚至几天后再看。   而这时候红笺已经控制着“阴阳蛊花镜”一路往回飞,她要飞回冰川海底去,继续寻找石清响丢失的那缕魂魄。   有了“阴阳蛊花镜”,搜索起来少了很多顾忌,无疑更加方便,红笺不停地扩大范围,到第二天过午,不知已偏离了最初搜索水域几百上千里,红笺突然发觉前方有异,她从来不知这片海底还有什么特别的所在,不由精神大振,驱使着“阴阳蛊花镜”自地底进入结界。   结界里面水不摇浪不动,沉睡着一座沉寂的水晶宫。   石清响“咦”了一声,同红笺道:“这个地方,我怎么好像以前来过?”   可这里红笺是第一次来,石清响若是之前来过,不知是他的前世,还是他受伤之前与戴明池在一起的时候,红笺觉着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石清响努力回忆,而红笺也看清了水晶宫殿前匾额上的四个字:季氏家庙。   得知眼前这高大雄伟的宫殿竟是季氏家庙,红笺有些怔忡,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季有云此时会不会就在里面,而是前辈。   不知不觉季有风去世已经十年了,他有没有得以安葬在家庙里?可能性不大,估计着季有云那个恶贼不会那么好心。   停了一阵,她问石清响:“你和戴明池之前应该是在这里和季有云狠狠打了一架,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石清响若是前世到过季氏家庙,先前他便会告诉自己,既然一直没有听他说过,那就只剩这一个可能了。   石清响摇了摇头。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不过要小心,季有云说不定在。”   两人驱使着“阴阳蛊花镜”小心翼翼进了正殿,红笺一眼就被季氏先祖灵位前的四幅画作吸引了注意。   她的目光久久落在第一幅画上,好像要将黑色劫云里的巨大白色身影印在心上,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八部真传,这一部结界看来早已碎裂。季家的先祖是最后一位由结界得到传承的修士。苦修、丹鼎、大难,除了这三部,尚有五部传承不知去何处寻找。”   寻找八部真传,重兴无名天道宗的道心誓已经在红笺结婴时捣过乱了,若是她不当回事,以后每次进阶都会跳出来干扰,直到令她修为再无寸进,这真是个叫人头痛的难题。   红笺想着当年苦修部的见闻,喃喃低语:“杀劫、双修……”说到“双修”她怔了怔,掏出灰老鼠为求活命献上的那块玉简,神识深入进去微微一扫,不禁皱起眉头。   这还真是一篇详尽地教人如何采补炉鼎的歹毒功法,红笺捏着鼻子一目十行看完,手上真元流转,将那块玉简化为齑粉。   石清响瞪眼道:“方红笺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明明答应那功法日后给我看看清楚的。”   红笺冲他笑笑:“我看了,不是什么好功法,早早毁去免得不小心流传出去害人。”   她见石清响犹自一副“你骗了我好讨厌快向我道歉”的模样,好容易忍住要摸摸他头的冲动,问他道:“那魔修的神魂呢?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那抹神魂寄身于阴镜,红笺自然知道这一天多石清响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又是纠缠又是恐吓,那魔修饱受折磨,不要说继续抱着女儿伤心了,连黑雾都淡了很多,这样下去估计不用红笺炼化,过不多久她就受不了自行消散了。   石清响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红笺简直要为那魔修掬一把伤心泪,她道:“你帮我问一问,看她可听说过双修部部宗白浅明?”   红笺旦有要求,石清响自然是无不答应。   可还未等他去找那魔修,对方显然不想再和他纠缠,主动通过“阴阳蛊花镜”回答红笺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双修部,也不知道谁叫白浅明。”   声音虽然冷冰冰的,听着却并不像扯谎。   “哦?那么是谁和你说的‘苦修百年,不及双修三载’?你那采补之法不正是从双修秘法衍化而来的吗?”   想也知道这些话灰老鼠只会是从她嘴里听说的。   那缕神魂沉吟半晌,似在回忆,再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叫红笺吃了一惊:“那话是我师父说的。听说双修之法是由一位姓白的大能所创,当年我们阴阳宗的开宗祖师学到手之后去芜存精,将之大大修改了一番,就变成了我们的采补秘法,同样修炼,采补要比双修快得多,未用多久优胜劣汰,大家都练采补,那双修的法门自然就失传了。你若还想知道更多的,只怕要去我们宗门里打听才行。”   阴阳宗的宗门,可是远在魔域,中间隔着连化神也无法穿越的天幕。   这就像是一盆凉水,迎面泼在了红笺头上。   停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振作精神,对石清响道:“咱们进去看看。”   上次戴明池和季有云在这季氏家庙里大打出手,法术摧毁了家庙的不少地方,但二人这次进来却一点儿痕迹也看不出。   石清响在前后殿之间的过道上停了停,他觉着这个地方似乎有事发生过。   红笺关切地望着他,找不回元婴,能找回些记忆也是好的。   便在这时,不知由何处传来“轰隆”“轰隆”连声巨响,这声音很大,连过道的墙壁都跟着隐隐震动,红笺和石清响不由对视一眼:庙里有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养化神   庙里有人,最可能的便是季有云。   季有云在做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红笺神情凝重:“去看看!”   “阴阳蛊花镜”隐藏了踪迹,无声无息往那“轰隆”“轰隆”响起的地方飞去。   若没有这声音,后殿的那些灵位和黑色的巨大棺木红笺会停下来好好察看,但她现在只是抽暇扫了一眼便穿殿而过,那响声还在更后面。   出了后殿是一大片废弃的园子,小径被荒草和厚厚的落叶覆盖,两旁千余株枯竹东倒西歪,松柏无声地生长,藤蔓在树干上攀爬得密密麻麻。   没有风,也没有蛇虫鼠蚁,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就像无意间闯入了一幅逼真的图画。   看起来这个园子一开始便存在了,家庙里种些松竹寄托哀思也属平常,但这是在海底,支撑起这么一大片空间,历经数千年而不垮,实在是了不起的大手笔。   可惜后人忙着计算钻营以早日修成正果,没有空拾掇。   “轰隆隆”的撞击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听得尤其清楚,似乎就在附近,季有云在搞什么鬼?   “阴阳蛊花镜”能否躲开化神的感知,红笺心里也没有底,神识是肯定不敢放出去的,想满足好奇心,还得用眼睛去看。她和石清响全力催动法宝,小心翼翼循声上前。   透过竹子的间隙,红笺屏住呼吸,探头看清楚了声音的来源。   前面好大一片空地,周围白光闪烁,那是法阵运转时带起的光芒。法阵中央是一个足有十余丈深的大坑,里面灌了半坑的水,声音便是自坑底传出来的。   一只巨大的妖兽人立在坑底,正一下一下用肩膀不停撞击着黑色的石壁。石壁每受一下重击,微微摇晃,周围的法阵便是一阵忽明忽暗。将这股力道分散出去。   道修大陆幅员辽阔,以其山高水深,红笺有许多妖兽不但未见过,连听都未听说过。此时这只被困在法阵里的妖兽她便不认识。   这大家伙高达数丈。浑身长满了金黄色的毛刺,圆圆的脑袋,眼大如灯,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金色的小山。   空有蛮力的妖兽并不可怕,红笺原本看不出这大个子哪里奇特需得单独圈养,可随着她将目光落到妖兽硕大的头颅上,那妖兽竟似有所感觉,停下了徒劳的撞击,扭头向竹林这边望来。   红笺心中一凛,不等它发现自己。立时驱使着“阴阳蛊花镜”换到了稍远的地方。   法阵锁住了它的气息,这么敏锐,至少是一只元婴后期的妖兽,不,极有可能是元婴圆满。元婴后期的妖兽无尽海里仔细找找还有不少,唯有元婴圆满,才能叫季有云这般兴师动众将它关在季氏家庙里。   红笺心念电转的工夫,那只妖兽眼泛寒光在“阴阳蛊花镜”先前停留的竹林附近逡巡良久,方才收回了目光,开始继续撞击石壁,这会儿它不但用肩膀撞。还拿下肢去踢。   红笺这般想着,未等再靠前去研究,却听虚空里有人笑了一声:“哈哈,今天怎么这么大的脾气?”话音未落,一个人出现在大坑旁边,深目高髻。宽袍大袖,正是季有云。   大仇人这一出现,红笺登时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以往的战斗已经表明,不要说此时石清响伤得糊里糊涂,他那些法术时灵时不灵的。就是他处于最巅峰的状态,红笺与他两个元婴联手,也决计拼不过这老贼。   红笺原地藏匿不动,以“阴阳蛊花镜”极力隐蔽气息,同时悄悄留意着石清响的反应。   红笺设想过一个糟糕的可能,石清响元婴被打散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人正是季有云,会不会是季有云有所察觉,随手将他的魂魄捉了去,或者那缕魂魄不小心钻进了季有云的法器法宝中被他带走了?   若是石清响的魂魄真落到季有云手里,那要怎么做才能拿回来?   因为共同祭炼了“阴阳蛊花镜”的关系,红笺能清晰感应到石清响的情绪这半天除了季有云出来的瞬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那就是说他的神魂不在附近。   就不知眼前这人是季有云的真身还是他的一个元神化身?   红笺患得患失的工夫,大坑里的妖兽停下了撞击,转动头颅,将目光对准了季有云。   季有云没有动,任它定定地看着,这过程只有数息,大坑里“哗啦”一声铁链子响,那妖兽仰起头来,张开阔口无声而啸。   不动不显强者之威,那大家伙这一啸满头的金黄色毛刺根根直立,长长的獠牙伸了出来,这还不算,这股气浪一喷出来,竟然吹得首当其冲的季有云衣裳反卷,须发飞扬。   这股邪风冲破法阵,只闻竹枝沙沙作响,满院落叶一通乱飞,幸而“阴阳蛊花镜”离得远,否则说不定只这一下便会露出马脚。   就在那妖兽啸得最起劲儿的时候,季有云弹指打出一道青光,这道法术并没有飞往妖兽大张的嘴巴,离它头颅尚有数尺远便“啪”的一声爆开,响声清脆,令红笺于满园风吹草动声中犹听得清清楚楚。   再看那妖兽就像被谁狠狠抽了一鞭子,赶紧闭嘴收声,模样乖觉多了。   眼前这一幕,叫红笺登时便想起刑无涯的驭兽之法和计北等人手中的“打神鞭”来。季有云方才这一招与他们的手段如出一辙,却更加无迹可寻,方便利害。   季有云随手教训了那妖兽,袖子轻挥,又是一团真元飞出去,在妖兽硕大的头颅边幻化作一只手,以三根手指捏住了妖兽的腮,迫使妖兽张开了嘴,他像看牲口一样掰着妖兽的血盆大口看了几眼,淡淡地道:“吃了我那么多灵丹妙药,元婴期的妖兽更是当饭吃,怎么就不见进阶的征兆呢?”   那妖兽不敢再乱动,望着他眼睛里渐渐露出乞求之色。   季有云脸色变得和缓了些,松开了钳制它的那只手,道:“看来化神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不怪你,咱们接下来换几个人类修士吃吃看。修士不比妖兽,元婴期的可不是很多,所以你的机会也不多,好自为之。”   说完这番话,他不知从哪里揪出一具尸体来,“扑通”一声便丢在了水坑里。   红笺听说这死者是位元婴,一颗心早便高高悬起,生怕是哪一位熟悉的前辈惨遭不幸,死在了季有云手上。   尸体入水的瞬间刚好正面朝上露出脸来,红笺匆忙扫了一眼,死的是个老者,脸上狰狞,死状可怖,看模样还真有三分眼熟,是谁?   还未等她认出死者来,水坑里那妖兽已如恶虎扑食般扑上去,抓起那具尸体一撕,看不出它那两只粗笨的巨掌竟然十分得灵活,这一撕只扯掉了死者身上土黄色的法衣。   那妖兽竟似不打算浪费元婴修士身上一丝一毫的能量,张开血盆大口,将整具尸体囫囵吞了下去。   季有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生修炼,明日我给你带具活的来。”   妖兽安静下来,两只大如灯的眼睛里流露出感激之色,水坑里“哗啦”“哗啦”几声响,妖兽缩身趴了下去,整个儿没入水中。   季有云看了看,没觉出有哪里不妥,回身迈步消失在虚空里。   他走了?   红笺担心落入圈套又多等了一会儿,她这时候终于记起适才那死者是谁了。   那是程氏族人,井小芸的三姥爷程士鸥。   程士鸥虽是魔修,却正经是一位元婴强者,魔修修炼的速度快,这位三长老修为不是元婴后期便是元婴中期。没想到便这么无声无息死在了季有云手里。   这么说程氏族人的藏身之地已经被季有云找到了,季老贼自丹崖宗铩羽而归,没有去找其它宗门的麻烦,这些天销声匿迹,竟是去端了程氏一族的老窝。程士鸥死了,程大长老呢?程田和程情情他们呢?是不是都没能幸免?   老贼还是想着破译那半部魔文经书吧?   只是季有云就算译出来,想到这东西是石清响拿回来的,依他的多疑,敢不敢修炼还是个问题。   再说石清响未受伤的时候那么笃定,依他的算无遗策,怎么也不会把真正的《大难经》交出去吧?红笺越想越觉心痒难熬,只是这些事石清响现在全不记得,她无人可问,只能胡乱猜测。   石清响在一旁干等了半天,不见红笺做声,忍不住问道:“那老贼走了,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红笺回过神来,放出神识在后园扫了扫不见有异,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来:“看起来季有云很看重这只妖兽,不然也不会将它单独养在这季氏家庙里,还费尽心机给它找吃的,想叫它晋阶。虽然不知道他这么急着弄出一只化神妖兽是要什么,但管它呢,只要是敌人重视的,毁掉准没错。我们二人联手,杀不了化神,还杀不了一只元婴圆满的妖兽?”   想到此,她拿定了主意,对石清响笑笑:“咱们试试‘阴阳蛊花镜’的厉害,宰了那只妖兽好不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拆庙   不要说只是宰只妖兽,红笺便是指着季有云,对石清响说:“咱们宰了这个老贼好不好?”此时的石清响也多半不会说个“不”字。   定下要杀妖兽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杀。速度要快,动静要小,最好一招致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才是红笺要的结果,打得惊天动地,妖兽嗷嗷叫就是不死,再将季有云这头狼招来,到时候该哭的就是红笺了。   正好趁着那妖兽吞下元婴修士正在炼化,“阴阳蛊花镜”可以出其不意地接近它,而要动手,他两人最厉害的当属曾经打伤季有云的五行配合之法,只是现在石清响还能与她有那份默契吗?红笺不敢确定。   不管怎样,只看石清响摩拳擦掌,一脸的跃跃欲试,红笺也想试一试,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回那缕魂魄,石清响一天比一天正常,要信任他,相信他可以做得与原来一样好,更说不定因为两人共同祭炼了“阴阳蛊花镜”,他们会比原来更有默契。   往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一直找不回原来的他,红笺也有信心陪着石清响往前走。   “……知道了,这很简单嘛,你施法之后我便跟着用‘光阴箭’,两道法术先汇合到一起,再打中那妖兽。”   “对!出了问题也不怕,一次不行咱们就再来一次。”   石清响没有说话,但看他那表情,显然并不相信这么简单的事到自己手里还会出什么问题。   “走!”   “阴阳蛊花镜”悄无声息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很快它飞出竹林,接近了水坑周围的法阵。那妖兽趴在坑底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水面上微微泛着涟漪,表明水下有个活物在呼吸。   但这一切在“阴阳蛊花镜”进入法阵的瞬间骤然生变!   坑里的水极速减少,形成一个黑色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力使得“阴阳蛊花镜”当即现出形来。水面沉下去,妖兽露出硕大的头颅。   那不是漩涡,是妖兽的血盆大口连着无底深洞,它愤怒的目光看到了“阴阳蛊花镜”。眸色转深露出一丝轻蔑,似乎想将这个发着光的小东西一口吞下肚去。   此时由远处看过去,似有许多道雷电无声击中了法阵和它中间的大水坑,银光缭绕,水花飞溅,竟如流星火雨。   动静这么大,红笺却没有慌,先前那妖兽已显露出警觉和神识的敏锐,被它发现很正常,至于法阵的异象会不会引来季有云。她已经顾不得了,这妖兽一剧烈活动,坑下便传来铁索“哗啦”“哗啦”的声音,季有云为了减少麻烦,锁住了这只元婴圆满妖兽。令它只能在水坑里呆着。   如此到方便了自己。   箭在弦上,距离足够近了,现在攻击正是时候。   她毫不犹豫破开虚空,弹指一挥,登时周围那些星星点点的银光全都不见,唯有她指尖所向,真元如璀璨银河直取妖兽的眼睛。晋阶元婴之后。她这招“长河落日”威力大增,与金丹圆满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于此同时“阴阳蛊花镜”跟着空中一跃,脱离了那股怪异的吸力,这是石清响出手的时机,石清响感觉到了,“光阴箭”紧随射出。这只是极短的霎那间,譬如电光石火,但红笺仍是看出原本相差毫厘的两道法术距离越来越大,未在空中相融,而是一前一后击中了妖兽的头颅。   “光阴箭”始终未能追上“长河落日”。   妖兽接连受到重击。但这大家伙不愧为元婴圆满,防御惊人,两记法术未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害,到惹得它狂性大发,前肢挥动,天上飞石砸落,它吃痛的怒吼回荡在整个季氏家庙。   红笺暗叫不妙,为什么合击会出现纰漏,她只看当时两道法术的情形便想到了原因,较之先前成功配合,她晋阶了,那法术快了何止一筹,可石清响元婴不再,境界跌落,“光阴箭”的速度却慢了下来,这次配合失败是两个人的原因,可看石清响一脸别扭,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红笺来不及同他解释,只道:“再来!”   她隐隐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在快速接近。   红笺已经在想,如果这一次再不成,是不是该先行逃命。   石清响抿着唇没有出声,眼神中透着倔强,忽隐忽现躲避着妖兽攻击的“阴阳蛊花镜”外形突生变化,淡淡灰雾缭绕,红笺在法宝的空间之内,感受不到这股灰雾有什么奇妙,但妖兽的行动却突然迟缓起来。   趁此机会红笺“长河落日”再次挥出,这一次她有意放慢了速度,而石清响的“光阴箭”也早一刻打出来,红笺一见两道法术在半空的情况便松了口气,松开了已经捏在手中,准备再补上一记的法诀,驱动“阴阳蛊花镜”直冲上前。   两道法术在距离妖兽前额仅剩尺许远处汇合,异彩方生便径直没入妖兽的脑袋,这个位置,只怕会连它的妖魂一起击碎,连出窍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红笺的神识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得惊悸,这是遇到强大敌人自然的反应,这里的斗法惊动了季有云,他来了,近在咫尺。   唯一叫红笺觉着宽慰的是,老贼即使来得再快,她和石清响还是抢在头里成功宰掉了这只似乎对他十分重要的妖兽。   “阴阳蛊花镜”自那妖兽爆起的漫天的血雨中穿过,红笺轻轻松松拿到了那颗蕴含着巨大土系能量的妖丹。   该捣的乱捣完了,剩下的就是怎么保住小命!   红笺的情绪感染了石清响,刚刚成功杀死了妖兽,叫他出了口郁气,他神识远不如红笺强大,也就不像红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犹带着兴奋问道:“是刚刚那老贼来了么?咱们怎么办?”   “跑啊祖宗!”红笺毫不犹豫地道。   “往哪跑?”   是啊,往哪跑这可是个大问题。要想逃得过化神,基本上是不大可能,与其在无遮无挡的无尽海里被他追上,还不如就在这季氏家庙里看看有没有能暂时躲避的地方。说不定季老贼投鼠忌器,不敢太过毁坏家庙,能叫两人寻得一线生机。   没有时间多给红笺考虑,她只简单说了声:“回去!”便操纵着“阴阳蛊花镜”调头往后殿飞去。   几乎就在“阴阳蛊花镜”离开原处的同时,虚空如水幕般一阵摇荡,季有云现出了身形。   他似乎对场上的情形已然心中有数,目光循着“阴阳蛊花镜”消失的方向往竹林望过,中途目光一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团巨大的虚影自他背后浮现出来,这虚影面目模糊,既像季有云又像是那妖魂吞噬!   突然之间,红笺觉着自己眼前一黑,就像有什么东西将她与周围隔离开,看不到也听不到,神识完全不起作用。   她虽然还在凭感觉控制着“阴阳蛊花镜”,可那法宝却在竹林中渐渐显出形来,季有云伸出手,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绳索牵引,“阴阳蛊花镜”虽在拼命挣扎,却距离着季有云的手越来越近。   “吞噬”隔绝六识,幸而红笺与石清响共同祭炼了“阴阳蛊花镜”,彼此心念相通,此时他们除了自己,也只能感应到对方。   黑暗中石清响抱住了红笺,红笺虽然还不能完全发挥阴镜的玄妙,但他二人却正契合阴阳两镜患难相依的真意,“阴阳蛊花镜”突然化作一团黑雾就此消失不见。   季有云面露愕然,随即一步跨出,进到了竹林里,他伸指往数十丈外一株古松的树冠上一点,那里虚空微现波动,古松就在这种波动中瞬间化为了齑粉。   逃出“吞噬”的控制,红笺眼前堪堪重现光明,便险些被季有云这一指点中。   她手心里捏着把汗,季有云显然能感觉到“阴阳蛊花镜”的位置,刚才是侥幸逃得快,必须叫这老贼有所顾忌。   红笺索性神识传音:“季老贼,我看你是不想要《大难经》了!”   季有云只听《大难经》三字,就知道眼前这古怪法宝里与他捣乱的人是谁了,《大难经》他当然想要,做梦都想,季家祖先依靠它算出了蜃景神殿的准确位置,若他有完整的《大难经》在手,自此便是神殿的常客,又何愁成不了真仙。   必要活捉法宝里的人。   他这么一迟疑的工夫,“阴阳蛊花镜”顺利逃入了后殿。   这偌大后殿里摆的不是牌位便是棺材,红笺尚来不及看看清楚,季有云已经追至。他毫不犹豫便将“阴阳蛊花镜”藏身的棺材掀翻,有红笺开了头,石清响跟着出声骂道:“季老贼,你不敬祖宗,天打雷劈!”   季有云闻言大喜:“我就猜是你们两个小贼,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天就给老夫留下来吧!”   “阴阳蛊花镜”一路东躲西藏拼命地逃,季有云紧追不放,季氏家庙很快房倒墙塌,红笺见老贼半点儿顾忌都没有,直将家庙拆得七零八落,不禁暗暗着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怪异的画   石清响骂道:“呸,老贼简直就像狗皮膏药一样,听说王八会死咬着人不放,怎么他也这样?”   ……要不是忙着逃命实在抽不出空来,红笺很想问问他,所谓听说,是听谁说的。   他活回来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同自己在一起,江焰?卢雁长?是谁闲着没事和石清响说这些?   虽然红笺未能亲眼见到上回季有云和戴明池在季氏家庙斗法的情景,但想来那一次对季氏家庙的损坏绝不会比现在还严重,后殿里棺材倾倒,遍地狼藉,将庙拆成这样,很难想像过后还能恢复原状。   两人被追得实在没什么地方躲了,只得驱使着“阴阳蛊花镜”冲进前殿。   这正殿要再塌了,就势必要逃进茫茫大海,到时连个遮挡藏身的地方也没有,那可真是要山穷水尽了。   正殿里香火依旧,红笺知道就算她和石清响全力隐藏,每个地方也不能停留超过数息,所以她再看到墙上那幅栩栩如生的“受命于天图”,几乎没怎么犹豫,乘着“阴阳蛊花镜”飞近过去,伸手便将那幅画取在了手中。   红笺拿这张画的本意是想好好看看无名天道宗即将碎裂的大难部结界,画一到手,才想到这些现在都是季有云的东西,不拿白不拿,那第四幅画上的蜃景神殿她也挺感兴趣,索性令“阴阳蛊花镜”贴墙掠过,把那一幅也拽了下来。   实在是空当有限,季有云连叫他们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便追了上来,红笺两幅画到手,再看石清响却也没闲着,把中间另两幅没啥用的也扯了下来,好好一面墙壁,登时变得光秃秃的。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石清响扯了画,还觉着如此挺有趣。后悔早没想到可以顺手牵羊,接下来“阴阳蛊花镜”飞过的地方,只要来得及,石清响总想着尽量往空间里拿东西。   红笺又看了一眼那幅“受命于天图”。画拿在手上,那种奇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画卷材质独特,非纸非帛,而那颜料也大非寻常,看到它的人会不自觉地忽略这是一幅画,一切都显得浑然天成,就像以法术直接固定了那真实的一幕。   但这又确实只是普通的画卷,并非法器法宝。   季有云追得紧,红笺将画扔到了一旁,对石清响道:“做好准备。看样子一会儿咱们便需得离开这里。”   “去哪?”石清响如今不光不添乱,还很能帮得上忙,他这半天配合着红笺控制“阴阳蛊花镜”实是出了大力。直接感受到季有云的厉害之后,他也意识到呆会儿要面临的形势恐怕十分严峻。   “若是能逃得掉,就往天幕的方向去。”   这时候红笺心中异常得清醒。相较回丹崖宗,天幕要近得多,那附近灵气紊乱,只要到了那里,就能真正逃离季有云的魔掌。   “好。”石清响毫不质疑红笺的决定,他干脆答应一声,接着便揪住了那缕魔修的魂魄。连声问道:“你到底考虑清楚了没有?做器灵就要有器灵的样子,一直不出力,我们干嘛还要留着你?”   “怎么,你们敢将‘阴阳蛊花镜’交给我控制?”那魔修没有显形,但红笺和石清响都能感应到她的意思。   “交给你肯定不行。你的实力我不是没有试过,绝不是季有云的对手。”红笺一口便绝了她的念头。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不错,我和方红笺控制这法宝正好,她不会的地方你来帮帮她,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逃出去。”石清响道。   那魔修冷笑一声:“逃出去?你们觉着我怕死么?”她做为器灵。法宝被红笺炼化,不说红笺随时可以将她彻底抹杀,就连她想继续存在,都要从法宝吸收能量,说到底这能量都是红笺在供应。   石清响奇怪地道:“自然是怕的,要不然你为什么没有爆个干净?”   那魔修登时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这是没有了身体,要不然非再痛快地爆一次给这傻小子看看不可。   他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争辩的工夫,“阴阳蛊花镜”越来越是吃紧,红笺觉着若不是季有云一心想捉活的,大约自己早被他法术击中。   正殿墙倒房塌,不等最后一道屏障消失,红笺传音:“走!”   她与石清响心念齐动,“阴阳蛊花镜”攸地不见,再出现时已经穿越了结界,腾起一团烟雾,出现在黑沉沉的冰川海底。   季氏家庙附近海域环境十分简单,没有什么礁石山峦可以利用,若走地下,速度又会大大降低,趁着季有云还未追至,“阴阳蛊花镜”直冲天幕。   由远处看那法宝在漆黑的海水中忽明忽灭,迅速去远,如星星一点划过夜空。   “咻!”   红笺听到了法术在水中穿行的声音,这道混合着数种真元的法术来得极快,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从天而降,“啪”的一声轻响,如烟花般散开,尽数打在“阴阳蛊花镜”上。   季有云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   周围的水疾速震荡,红笺和石清响几乎要控制不住“阴阳蛊花镜”的平衡,水中的攻击如狂风骤雨般肆虐,位于正中的“阴阳蛊花镜”将这些攻击全部接下。   法宝空间内的红笺和石清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微抿着唇,目光凝重而专注,两人同时深吸了口气,饱受摧残的“阴阳蛊花镜”猛然脱离了季有云的钳制,消失不见。   数里之外,“阴阳蛊花镜”现出形来,继续全速向西。   不要去想季有云几息之后将会追至,不要去想到底还能不能逃出去,只要知道他们离天幕近了,再接近,坚持,马上即到。   作用在“阴阳蛊花镜”上的余力未消,红笺正要继续催动真元,突觉有一股陌生而奇异的冲动涌上心头,她炼化的那面阴镜就像有了生命,在蠢蠢欲动。   是那魔修,她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果然魔修的那缕神魂随即在阴镜里向她传递出意念,较之先前的冷淡和不屑一顾,这一次她的情绪要平和得多。   追在“阴阳蛊花镜”屁股后面的季有云不得不屡次停下来仔细感觉,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被追逐的猎物突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更飘忽诡异,猎物不再像是猎物,而他这猎人,也几乎被彻底甩脱。   怎么可能?   难道那两人的修为又有了突破?   送上门来的大好机缘他必须得抓住,哪怕追到天边,也要将这古怪的法宝拿下,生擒方、石二人再说。   这时候红笺才微微松一口气,“阴阳蛊花镜”终于发挥出它逃命方面无可比拟的优势,老贼季有云可是被甩掉好一会儿了,前面距离天幕已经不远,而想在天幕附近捉住她和石清响,无异于白日做梦。   老贼但凡识趣,此时就该掉头回去收拾他家祖庙去。   不过季老贼可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红着眼睛追来了,怎么也得再折腾一会儿。   石清响的神情也轻松起来,随手将季氏先祖和商倾醉把酒言欢的那幅画捡了起来,笑道:“季老贼再追来,咱们就把这幅画往法宝外边一贴,叫他施法将自己祖宗打烂。”一边说,还一边将那幅画在手里抖了一抖。   红笺失笑:“真是好主意。”   说笑间红笺目光一凝,她觉着石清响手里的那幅画在某一瞬间似乎起了变化,红笺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但与此同时,她听见石清响“咦”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惊奇。   “看见没有?你看见没有?”他一边嚷一边将那画拿在手里反复端详。   “看到了,画上的天空刚才亮了一下。”   “是么,我怎么觉着是这个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这画上的人突然活了。”石清响和红笺观察到的情况不一样,他指的那个人是商倾醉。   两人面面相觑,又将四幅画逐一察看了一番,石清响更是拿在手里抖了又抖,但像刚才那种情况再未出现。   石清响问道:“怎么办?”   红笺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拿定了主意:“回去,咱们原路找找看。”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刚才路经的水域,真等去天幕转一圈甩脱了季有云,大海茫茫,想回来再找到这能叫画像发光的地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虽然季有云还在,但有“阴阳蛊花镜”,那老贼也没什么可怕。   两人商量定之后,调头往回寻找。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其实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处近千里,但对大体的方向还有记忆,而回程也未发现季有云,大约是他赶往前面拦截,没想到红笺和石清响会突然调头。   两人一边寻找,一边猜测:会是什么东西叫画像发光?   这画像先前一直放在季氏家庙里,此地离着季氏家庙十万八千里,二者之间又会有什么联系?季有云知道么?   这些谜团,只有找到那地方才能解开。   ps:   我真的没有偷懒,这么晚,抱歉。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画画的人   能叫画像发光的东西会是什么?   商倾醉和季氏先祖生活的年代距今已有数千年,画像在季氏家庙也悬挂了那么多年,红笺觉着季有云很可能对她接下来的发现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任由画像挂着,季氏家庙里其它的法宝他可都收了起来。   那地方也不难找,适才异变一闪而没,不过是因为大家在逃命,“阴阳蛊花镜”的速度太快了。   这次特意为了它回去,红笺和石清响将四幅画悬于空间的四个角落,留神注意画上变化,趁着季有云还未反应过来,“阴阳蛊花镜”放慢了速度,在那周围海域宛若游鱼一般上下左右细细寻找。   不长时间之后,位于西南角的“受命于天图”出现异常。   半空厚厚的劫云隐隐发光,先前昏黄的背景下那些若隐若现的结界裂纹更是亮如地火流焰,两人见状不需商量,“阴阳蛊花镜”调整方向往西南方找去。   四幅画交相辉映,如同四盏明灯,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真是怪事,会是什么?”石清响好奇。   “法宝?洞府?或者妖兽?不管是什么,和季氏先祖有关的东西还能保留到现在,咱们一定要把它找出来。”明知道不太现实,红笺却忍不住奢望:会不会是完整的《大难经》?   石清响连连点头,只要一想季家的宝贝季有云却不知道,等他和红笺将东西拿到手,若是再靠它打败那老贼,那滋味,嘿嘿嘿嘿!   红笺不用看,便感觉得到石清响突然变得很开心,这莫名的开心也影响了她的情绪,令她很想抱一抱边上的这个人,像对待“宝宝兽”一样捋一捋他的头发。这样的想法自然是从他这次活过来之后才有的,以前同石清响也很亲密,他还给她编过辫子,却不会叫她有这种冲动。   说到“宝宝兽”。小家伙逃命的路上很乖觉,这时候蹲踞在四幅画正中间摇头摆尾挨着个看,显是对它们突然发光感到十分惊奇。   依“阴阳蛊花镜”的速度,即使有意放慢,十里百里水路仍是等闲飞过,红笺眼看着四幅画由明转暗,渐渐异象消失恢复正常,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掉头返回。   如是者三,到最后水里和地底都找遍了。“阴阳蛊花镜”只在异象最明显那方圆里许打转,连石清响都道:“咦,怎么会进不去?”   红笺想起石清响以前洞府里那些复杂深奥之极的法阵,道:“只怕是有法阵保护,我不懂这些。咱们能不能拿到宝贝就看你的了。”   ……石清响深感责任重大,不由得面色凝重。   此时却有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威压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红笺心中一凛,斗过这半天,不用这气息再靠近她便认得,季有云还是找来了!   季有云越来越近,他已经发现在前面数百里之外不停打转儿的“阴阳蛊花镜”。   “阴阳蛊花镜”突然返回。又在此流连不走,季有云不免疑惑,暗忖:“莫不是那两个小贼生了内讧?”   这古怪的法宝逃起来行迹诡异难寻,如此到省了他不少麻烦。   季有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单臂扬起,登时海底掀起滔天巨浪。这巨浪挟着季有云的强*力,带动了方圆数百里的水径直向着“阴阳蛊花镜”冲去。   绵延不绝的巨浪组成一个亮银色的巨大包围圈将“阴阳蛊花镜”挤在了正中,“阴阳蛊花镜”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红笺和石清响所在的空间也在急剧缩小。   顶着周围万顷水压,“阴阳蛊花镜”已经很难再像先前瞬间消失无踪。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红笺的心猛地一沉,而在一直努力寻找法阵的石清响眼中,周围这巨大的变化却好似突然拨开了他眼前的浓雾,雾下真实的一角由此显露出来。   他大叫一声:“冲!”   由他带动着,“阴阳蛊花镜”好似硬生生挤进了一条狭小的缝隙,与此同时,四幅画一齐暴发出刺眼的强光,白光未毕,红笺和石清响突然失去了对“阴阳蛊花镜”的控制。   就好似一只小小的蝴蝶被卷入了强劲的龙卷风,会被带到哪里全然身不由己。   “阴阳蛊花镜”不知钻进了什么地方,好一阵翻天覆地的颠簸,他们三个在空间里滚成一团,直到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这股“龙卷风”才渐渐停了下来。   外边黑沉沉的安静得很,法宝空间内只有“宝宝兽”在不高兴地哼唧,红笺和石清响爬起来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彻底甩掉了季有云,也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法宝。适才石清响控制着“阴阳蛊花镜”闯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强*阵,这是什么地方?和季家又有什么关系?   红笺下意识又去看那四幅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幅画已经从他们这空间里消失不见。   ……这一连串怪事发生得十分突然,搞得红笺应接不暇,心里有些发毛。   “季家的人?”   一个声音直接在红笺的识海中响起,吓了她一跳,外边有人!与此同时石清响抓着她的手一紧,显然他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中都露出了既震惊又困惑的神情。   神识传音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纪。这四个字更是没什么情绪起伏,叫人完全听不出说话的人是喜是怒。   他是以什么手段将画自这空间里拿走的?只凭四幅画,他就有了判断,显然这人认识季氏先祖,那他得多大年纪?这怎么可能?   “你们两个怎么不回答我?”外边那人此时又追问了一句。   不管他是不是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妖怪,在人家的地盘上,装聋作哑肯定不成。红笺将心一横,道:“前辈,我们不是季家的,我二人适才被人一路追杀,逃到此处,无意闯进来打扰到前辈,万分对不住。”   这是实情,一来不摸对方底细没必要骗他,再者,红笺隐隐觉着正因他问那句“季家的人”无情无绪,到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追杀?那就是被季家的人追杀咯,无意闯进来也不见得吧,我看你们是特意拿着这些画,一路找来才是真的。”   “……”红笺更加确信说话的人是个千万年道行的老妖怪。   “我们逃到这附近,碰巧发现画像有异,就在这周围找找啦,为什么你说拿着画就能找来?你知道画像会发光?你弄出来的?它们为什么会发光?”石清响一回答完了那人的话便抓紧时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时轮到对方说不出话来,停了一停,那人才缓缓道:“我自然知道,因为这些画,都是我画的。”   红笺失声:“那得有几千年了!”   “我不记得了,几千年,修建季氏家庙的时候,那时候我师弟商倾醉还活着。”   商倾醉有师兄?红笺从未听人说起过,当初她被关在炼魔大牢里,和季有风朝夕相对二十年,彼此间全无秘密,红笺就连季有风他爹当年打骂他们兄弟时的口头禅都知道,却从未听他说起过商倾醉有什么师兄,显然这事就连季有风都不知情。   “你画的画为什么会发光?你在画上做了手脚?”石清响锲而不舍。   红笺扶额,这时候该关注的难道不是“几千年了,连化神第一人商倾醉都死了,为什么这人可以活下来?”他是师兄,年纪总该比商倾醉大吧。   那人“哼哼”冷笑两声,没有回答。   石清响不以为忤,赞道:“不过你画得真好,就跟真的一样。”   红笺不信那老家伙到现在还没觉出来石清响“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大约是被他赞了一句,马屁拍得舒服,那人竟然继续同石清响聊了下去:“你们做了什么坏事,竟然被季家的人追杀?偷了他们的家庙?是了,你们偷得好生彻底,连这四幅没什么用的画都不放过。”   石清响哪能受这冤枉:“才没有。季老贼是天底下最坏的恶人,是我们的大仇人。他那家庙也就这四幅画还能叫人看上眼。”   外边的老家伙虽然自称是商倾醉的师兄,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偏袒季家的故人,红笺心生希望,道:“前辈,季家后人季有云仗着《大难经》和炼魔大牢,迫害同道,招揽魔修,实为天下共敌。”   《大难经》也到罢了,那炼魔大牢可是商倾醉做主留给季家的,这老家伙肯主持公道更好,若是不愿管闲事,好歹赶紧放她和石清响离开这鬼地方。   果然那人对红笺提到的两样东西反应颇为强烈:“《大难经》?炼魔大牢?哼!”   但也只是这么一句,那人意味不明地嘟囔完这句话之后,仿佛猜到红笺所想,淡淡地道:“这地方,可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我看到这旧物,本来想着你们若是季家的人,便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既然不是,刚好几千年了,我也寂寞得很,你俩这便留下来,和我做个伴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后来呢   陌生人话意不善,红笺却在想:“几千年了,这个自称商倾醉师兄的人觉着寂寞,难道他陷在这地方,自己也出不去?”   她同石清响道:“咱们出去看看。”   外边漆黑一片,神识不能及远,就连“阴阳蛊花镜”这等会发光的法宝也只能照亮周围丈许,丈许之外气流粘稠,形成厚厚的障碍,而那陌生人应该就藏在那看不见障碍后面。   二人出了“阴阳蛊花镜”,红笺下意识拉着石清响的手,自从石清响丢失了那缕魂魄,她就习惯于这样。   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这地方狭小阴森,脚下也是那种粘稠的气流,接触了才知道这气流十分坚硬,丝毫没有陷下去拔不出脚的感觉。   红笺调动真元试了试,确定这个古怪的空间便是以她和石清响的五行配合之法也很难硬打开一条路。   那陌生人感觉到红笺在试探,老神在在地道:“有什么法术,你可以尽情地试,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化神中期的实力,你们是闯不出去的。”   化神中期?红笺暗自咋舌。   石清响不信邪,低声同红笺道:“别听他吓唬,咱们试试再说。”   红笺二话不说,后退半步,对着前方抬手便是一记“长河落日”,她听那人说得如此笃定,这一下倾尽全力丝毫没有留手,退这半步是给石清响留出空当,两道法术空中相遇,璀璨长河载着“光阴箭”击中了前方的无形屏障。   红笺眼看着长河那银亮色光芒迅速黯淡下来,艰难地又向前行进了两三丈远,彻底熄灭不见,这是连元婴圆满妖兽都能一击致命的强大杀招,可在这里却如抽刀断水,粘稠的气流往中间一涌,它破开的两三丈缺口便消失无踪。一切恢复原状。   那人似是颇为开心,哈哈笑了两声,笑罢了道:“不错,不错。你们两个比我估计的还要厉害一些,尤其你这女修年纪轻轻就已结婴,资质定然不错,好好练,说不定在寿元耗尽之前真能打破这太虚元气,返回道修大陆去。”   ……红笺说不出话来。若真是别无选择,要像这人说的这样,将自己未来几百年的寿元都耗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那真是想想都觉着了无生趣。   更何况石清响没了元婴,寿元会比自己短一大截。虽然他俩身上还有不少季有云炼的续命丹,但这等活法,还有什么滋味?   她很快冷静下来,控制住情绪,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离开?”那人适才说若是季家的人便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既然他有手段令人“滚”,红笺也不啰嗦,直接叫他开条件。   那人笑了一声:“我得好好想想。我在这里寂寞了几千年,终于有你们两个闯进来给我解闷,我从心里是不想放你们离开的,不如你们自己说,有什么宝贝能换得我心甘情愿帮你们这个忙?”   石清响犹在皱着眉凝神苦思。红笺已断然道:“叫前辈失望了,我们年纪轻修为低,机缘少身无长物。”   这个藏在暗处的人虽然有几千年的道行,但他想要玩弄人心显是找错了对象,红笺一听这提议就意识到对方不怀好意,她宁可在这里空耗上几百年。也不愿任他催毁自己和石清响的道心,将二人戏耍于股掌之上。   那人碰了个钉子却并未着恼,他似是看出红笺这边油盐不进,转而将目标对准了单纯好糊弄的石清响。   “身无长物?这可不好办了,小子。你刚才那是什么法术?‘光阴箭’?能不能再使下给我瞧瞧?”   “瞧瞧自然可以,瞧完了你便放我们出去吗?”   那人刚要笑道“怎么可能”,石清响抬手一点,“光阴箭”那半昏半明的光束径直打在了气流屏障上。   “魔修?咦,不对,原来是道魔同修,你胆子到大。”   不要说石清响,便是红笺一时也判断不出他这话意在挖苦还是出自真心。   “道魔同修能练成这样也不容易,你是哪个宗门的?”那人跟着又道,这次却是实打实的夸奖了,石清响点了点头受了,傲然道:“我没有宗门,练成这样是因为我聪明,道修的,魔修的,我不用学一看就会。”   这话是红笺说的,再从石清响嘴里蹦出来颇令人汗颜,那人怔了一怔,紧跟着哈哈大笑,边笑边道:“你们二人这般有趣,这叫我怎么舍得放你们离开?”   他笑了一阵停下来,突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人一个机会,花花世界要舍弃也不易,我可以放一个走,另一个就留下来陪我,你们两人商量一下,看看谁走谁留。”   红笺和石清响面面相觑,交握的手因为这番话一时握得更紧了,石清响也不管还有外人看着,不等红笺说话,上前紧紧抱住了她,没怎么犹豫便道:“我留下来。”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脸上都是不舍,嘴里却道:“方红笺你走吧,我等你回来接我,你知道的,魂魄没有找到,我好多事都记不得了,就算放我走,离开你我也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要做什么。”   他抱得很紧,红笺可以感觉到他“砰砰”的心跳。   红笺刚才其实有些走神,在石清响说出这番话之前,她在想别的事情,可这不妨碍她因石清响的话而大大动容,一个不怎么会遮掩情绪的石清响,却为了叫她离开,挖空心思地在帮她找理由,其实她和他能一路走到今天,又哪里需要如此?   她心里甜甜的,又带着一丝酸涩,闭上眼睛在他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凑在他耳边道:“傻瓜,其实离开你,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要做什么。”   石清响一时瞪大了眼睛望向她,红笺笑笑:“你看,既然咱俩都不能离开对方,那就只能一起留下来,谁也不走了。”   石清响转悲为喜:“好,都不走。”   红笺安抚住了石清响,目光不由地往前方的“太虚元气”望去,好似能透过气流屏障,看到躲在后面只闻其声的那个人。   那人为什么出这么个馊主意来考验他们?看不得他们两个感情好,想将他们拆散?   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大能,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好歹是商倾醉的师兄,怎么到像个幽怨妇人,不管是什么事,先看到想到的永远是男女情爱?   咦,等等。   红笺心中微动,她突然想到“商倾醉的师兄”云云完全是自己想当然,对方可从来没有如此自称过,那人只提过一句“商师弟”,说不定这还真不是“师兄”,是位“师姐”。   红笺有些牙疼,谁知道当年商化神、季家先祖和此人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恩怨情仇,说不定因为是“师姐”,反而更加难缠。   她决定以静制动,等着看那人还有什么招数。   一静下来,如那人说的,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要么闲着发呆,要么就是修炼。   红笺自然是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不过石清响那里却是麻烦,他现在施法全是看心情凭感觉,自从活过来,他就不记得自己该怎么修炼了。   一旦红笺入定,石清响便无所事事的很寂寞,那个看不见的人半天下来也不见得与他说一两句话,同样很无聊的还有“宝宝兽”。   红笺需得照应到那两个,通常入定半天之后陪他们嬉闹一阵,或者给石清响讲上一段往事。   红笺讲的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石清响刚活过来的时候完全是孩子心性,那些往事红笺没办法讲给他听,等离了丹崖宗,又是一路匆匆忙忙,红笺来不及讲。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讲他们当初是怎么认识、打赌的,他在宗门秘境里帮过她,后来他去了魔域。   石清响听得十分入迷,红笺叙说的这些往事,很多他都恍恍惚惚觉着像是自己曾在梦中经历过的,过去的记忆于他就像刻划在沙滩上的字,一个浪头打来,俱都变得模糊不清,不过不要紧,有红笺说给他听,他将这些珍贵的记忆再刻上去一次就是。   不过红笺不只讲石清响,在最初的故事中,石清响只占一丁点的位置,她讲的更多的是丹崖宗。   丹崖宗的师长同门,那些春秋岁月,趣事和收获,还有后来的腥风血雨。   她一天讲不长一段,最开始只有石清响捧场,他对有关红笺的一切都感兴趣,并不在乎那里面提没提到自己。   到后来红笺讲到丹崖宗一夕剧变,化神金东楼、宗主凌虚子、和师祖孙幼公先后遇害,孙幼公临去将传宗主简给了陈载之,石清响先前在丹崖宗同陈载之闹过别扭,这于他而言是一个知道结局的故事,可等听到丁春雪遇害,红笺和陈载之慌不择路地逃亡时,还是坐立不安,催着她快讲。   红笺如此,自有她的用意。她不但要告诉石清响属于他们的过往,还要给那人还原出一个真实道修大陆,一个为了成为真仙不惜残害亲兄的季有云。   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在听。   果然当红笺讲到她被关入炼魔大牢,巩腾发押着她去见季有云时,那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催问:“后来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新功法   这一“后来”,就讲到了她与季有风重逢,红笺停下来出神半晌,道:“先到这里吧。”   石清响虽然很想知道红笺最后怎么自那大牢里出来的,但见红笺心绪不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到是那一位不高兴地道:“这不吊人胃口吗?”   这次红笺真不是有意在吊谁的胃口,她虽是停下来,却半天无法入定。   耳听那人同石清响感慨:“当日建炼魔大牢的时候我便说过,将人关在那种地方,还不如给个痛快。哼哼,怎么样,到头来他费时费力的所谓善举,也不过都成为后人手里的祸害。”   这个他,自然是化神第一人商倾醉。   石清响附和道:“可不是,这炼魔大牢就是个祸害,当初不应该建它。”   那人幽幽叹息一声:“他若肯听我的话,那还好了。”   红笺抬头望了一眼,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意外地同心智只有十几岁的石清响颇能聊到一起去,红笺感觉的到,不但是因为石清响无法修炼有大把时间闲着,或是他比自己好糊弄,而是那人将石清响当正常人看待,比大宗门很多的自己人都要有耐心。   石清响还当红笺入定修炼去了,不敢来打扰,过了一会儿,那人传音问他:“这些天你怎么一直不修炼?没有人能像你说的那样一看便会,你看,她都结婴了,你再不修炼,只会给她越落越远。”   石清响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回道:“我不记得应该怎么修炼了。”   石清响以前修炼的是《大难经》和《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如今他元婴虽然不见了,体内道基魔种仍在,这种情况红笺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原想着等找回神魂,恢复他元婴的修为再说,谁知竟会陷在这么个地方。   “我这里有个功法。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练练试试?”那人突道。   他神识传音的对象一直都是红笺和石清响两个,就算话是对石清响说的,也并未瞒着红笺。红笺听那人要教石清响功法,心生警惕,随即睁开眼睛。   “是什么功法?”石清响好奇地问。   “说名字你也不知道,你只说要不要练就是。”   石清响便带着一丝跃跃欲试向红笺望来。   红笺接过话去:“是道修的功法吗?若是太深奥,只怕会与他先前所学产生冲突。”这话听着没什么,但却隐含了拒绝的意思,她觉着那人应该能明白。功法是一个修士修炼的根本,她不想石清响糊里糊涂地去冒险。   那人却道:“难到不难,冲突么,我想还不至于。这样吧,我把这功法说给你听,学不学随便你。”跟着他就果然说了两百来字的功法口诀。   两百来字,不过是兔子尾巴长短,听在红笺和石清响耳朵里那真是想忘都忘不掉。而这几句口诀意思又偏偏很浅显易懂,红笺只看石清响的神情就知道他也觉着很简单。   他听懂了,又有大量的时间闲着没事干,自然会去试着修炼,红笺了解石清响,他想要变强,那人一句“你再不修炼。只会给她越落越远”正击中石清响要害。   闭上眼睛,这段口诀缓缓在红笺脑海中流过,堂堂正正的道修功法,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问那人道:“这功法没完吧?后面还有?”   “先练着试试。”那人没有否认。   红笺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石清响欢呼一声:“那我开练了啊。”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就是枯燥的修炼,每当红笺入定石清响便有样学样。他资质极好,新功法上手很快,只是同修炼新功法相比,那个还关在炼魔大牢里的红笺无疑更叫他牵挂。   红笺便原样讲给他听。   那些过往,她在炼魔大牢里和季有风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哪怕最后那场无限眷恋悲伤的死别,都随着岁月渐渐在她心头凝结成为最珍贵的记忆,因为珍贵,红笺不愿去隐瞒改动分毫,当时是怎样就是怎样,她和他的感情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   以前的石清响是知道这些的,可这时候的石清响全无心理准备,在红笺的讲叙中她都和季有风住到一起好久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变了,那不是妒忌,而是像一个突然没有了安全感的孩子,满脸俱是忐忑不安,恨不得打断红笺,大声问上一句:“我呢?我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红笺心肠很软,见不得石清响这样,便握了他的手,停下来柔声道:“别着急,幸好有你,不然我还要在那牢里呆很多很多年。”自从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因为有外人看着,两个人最亲密的动作只能是拉拉手或者抱一抱了。   石清响就长长松了口气。   红笺很快就发现,失去记忆的石清响对那些关于他自己的往事反应很好玩,比如讲到何风出场,上来就叫季有云碰了一鼻子灰,算是很威风了,可石清响丝毫没想到那个人便是他,一脸的茫然。   讲他完成了任务,带着魔文写就的半部《大难经》自魔域返回,石清响更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当红笺讲到最匪夷所思的,石清响竟是在化神之后进入蜃景神殿,凭借神物“覆水”回到了他刚进魔域还未筑基的时候,石清响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整个人自内向外透着“得意”二字。   相比石清响,那个始终藏着不肯露面的老家伙反应就正常得多了,石清响笑得开心的时候,就听到他大为震惊地道:“怎么可能?”   而那人的规律红笺也发现了,只要涉及到季有云,那人的情绪便会有所波动,这时候他就主动接着往下教石清响那功法的口诀。   季有风死在冰川深海,那人教了三百字,季有云和戴明池合谋算计了刑无涯,那人又教了三百,等红笺讲到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硬是除掉了元必简师徒,却在马上要打开丹崖宗护宗大阵的时候,闫长青的元婴误入捉婴塔,那人一口气向下教了八百多字,而等到季有云出人意料的炼化了妖魂“吞噬”晋升化神,为了阻止他,石清响被打成重伤,从此失去元婴,那人沉默良久,方道:“那功法还剩下一小半,索性全教了你吧。”   这几次加起来前后零零碎碎那人所教,总共已经接近五千字,红笺暗自骇然,五千字的功法,快有完本《大难经》那么长了,到这时候她不由地想:“难道是我太过小心了,人家完全是为了我们好?可若是那样,他又为什么不肯放我俩离开呢?”   困在这里看不到日升月落,红笺只能大概估算,她和石清响来到这奇怪的地方至少也有一个月了,季有云找不着人,只会当他们已经溜之大吉,不可能还在外边守着,便是守着不走,他俩有“阴阳蛊花镜”在手,也不必担心。   这一个月道修大陆又出了什么大事?每多呆一天,石清响不见的魂魄就多一分发生意外的可能,这些事不能想,一想便忧心如焚。   那功法石清响学全了,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隐患。   红笺只觉随着他修炼程度渐深,真元日渐犀利,除此之外,到没发现有什么其它的变化,毕竟不是从筑基期一路修炼过来的本命功法,按理无法抗衡《大难经》和《大天魔三目离魂经》,想到此,红笺稍觉心安。   她索性直接问那人:“前辈既然连功法这等不传之秘都传他了,当是觉着我俩还算顺眼投缘,我们确实有急事想离开这里,前辈可否成全?”   那人也很干脆地回答:“不行。有本事就自己走,没那本事就老实呆着。”   他停了停,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你急什么,照你所说,你们那死对头季有云可是化神,你俩,哼哼,真要面对面公平一战,只怕连他一招都撑不下来吧?我现在放你们出去也是送死,不如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我保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红笺苦笑:“难道真要化神中期才肯放我们出去?”   那人拒不回答。   石清响见不得红笺着急,凑过来出主意:“这功法不错,我觉着继续修炼下去会变厉害很多,方红笺你要不要也试试。”   红笺还未说话,那人冷笑一声:“我说了那是给傻小子你练的,胡乱出主意,小心好心办坏事。”   石清响吓了一跳,红笺也未料到那人会开口阻止,趁着他这会儿愿意说,连忙问道:“前辈何不说清楚,那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半晌没出声,久到红笺以为不会自他嘴里听到实话了,方听他淡淡地道:“想来你们也不知道,最早这世上是没有道魔之分的,只是渐渐的,有一些修士或是因为修炼的功法,或是因为心性心魔,戾气越来越重,久而久之就成了最初的大魔。因为心性的也到罢了,因为功法的,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未必想成魔。”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幕告急   这怎么听都像是有感而发,红笺心中一动,道:“难道前辈这些天所授的便是这样的功法?”   “不错,他本来便道魔双修,这等功法练起来得心应手,也不必有太多顾忌。”   红笺稍稍放心,若果真如那人所说,这功法无疑很有来头,更为难得的是,确实十分适合石清响修炼。   非亲非故,得人家以这么珍贵的功法相授,不管他出于何意,都是天大的人情,红笺诚心实意代石清响道谢:“多谢前辈成全。”   那人淡淡地应了,没有再说别的。   红笺自此便和石清响在这地方安心修炼,她想:“这人强留我们两个在此,可能没什么恶意,算了,前辈高人的心思无从猜测,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人所料不差,石清响对这新功法上手很快,虽然修为没见得怎么提升,但他先前那半明半暗的真元却被极大的压缩,最明显的就是他的“光阴箭”使出来速度更快,威力更大,渐渐带上了些仿若金系法术的无坚不摧。   五行灵根乃修士天生,金系是最擅长战斗的,这是为杀戮而修的功法,怪不得那人要说练到后来戾气会越来越重,最终坠入魔道。   相比起来,红笺这边按部就班进境缓慢,元婴修士想往前再进一步,没有机缘只凭静坐修炼谈何容易,照她的进度,进阶元婴中期只怕至少还需要一两百年,至于像那人所说的化神中期,那更是遥遥无期。   至于往事,既已说到石清响重伤转醒了,再后来发生的事石清响都有记忆,红笺也就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讲。   修炼之余他们偶尔也会闲聊,那人道:“你们进来时所乘那法宝好像有年头了,我觉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听谁说起过。”   红笺和石清响便将“阴阳蛊花镜”的来历说给那人听。那人恍然:“原来是阴阳宗的东西,怪不得。”   他听石清响义愤填膺地臭骂那只灰老鼠丧尽天良害人害己,没有附和,而是淡淡地道:“这样的人。你知道他自里往外坏透了,没有一点可叫人姑息轻饶的地方,只要杀掉他,就可以解决掉一切麻烦,这根本不能称之为烦恼。而有些人或事,明明就在你眼前,叫你日夜心里堵得慌,可任你是化神真仙,却没办法解决,那才是最叫人恶心的。”   石清响听着不明所以。问道:“那是谁?你说季有云?”在石清响想来,目前也只有季老贼能叫他心里堵得慌。   那人话中带着些许睥睨:“季有云算什么,你现在觉着他可恶,不过是因为你实力太弱。等你一个指头便能碾死他的时候,也就不会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若是那天能快点来就好了。”石清响道。   他搔了搔头。对那人的话还是没想明白,往红笺望去,口里问道:“除了季有云,还有什么是我没办法解决的?”红笺回他微微一笑。   “……你还是不要把魂魄找回来了,能一直这样,真是叫人羡慕。”那位活了几千年的神秘人登时觉着自己败给了只有十岁心智的傻小子。   红笺乐得石清响无忧无虑,她岔开话题。同石清响道:“咱们出来的时候若是带套炼丹的法器就好了,不管冷凝还是火炼,都可以趁空闲将手里的材料炼制出来,以后一定要记得。……你还没有好好看过季氏家庙里得来的那颗妖丹吧?”   “你收起来的时候我扫了一眼,感觉个头儿挺大挺圆的。”   “元婴圆满妖兽的妖丹是挺大的,我拿给你看看。”   红笺和石清响肩并着肩紧挨着嘀嘀咕咕。这是一只元婴圆满妖兽,再往上一阶便是化神,化神妖兽能够化形,不要说此时二人修为都不是很高,就算高到能杀死化神妖兽。找遍道修大陆只怕也未必能找出一只来。   所以这大约便是他们共同宰杀的最厉害的妖兽了。   那颗土系妖丹个头硕大,泛着微光,石清响拿在手里端详,笑嘻嘻地道:“我只要一想起季有云当时那快气疯了的模样,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红笺笑笑,托着腮若有所思:“是啊。给他捣乱是痛快,就不知道老贼把这只妖兽养在季氏家庙里,是要做什么?他好像很想这只妖兽早日晋升化神。难道他自己化神了还不够,还想着驱使化神期妖兽为他冲锋陷阵?”   她随即想像了一下来日季有云带着化神期妖兽扑向丹崖五峰的情景,却觉着内情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红笺放下了托着腮的手掌,在膝上轻轻敲击。   季有云……那可是一个目标非常明确,为了目标又不择手段的人,先前各大宗的修士都不了解他,当季有云在丹崖宗护宗大阵面前受挫之后,大家都以为他会去向小瀛洲、三清门这些宗门报复,结果证明包括红笺在内,大伙的判断全都有误。   他根本不计较颜面好不好看,悄无声息将目标对准了天魔宗的程氏族人。   由此看来,季有云不做无用功,每一步都有目的,灭了程氏族人是为了《大难经》,那么精心控制了一只元婴圆满妖兽,想养出一只化神来,是为了……   突然之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红笺猛地站了起来,失声道:“季有云是想打开天幕!”   石清响吃惊地抬头望着她,与此同时,那始终未曾露面的神秘人厉声道:“你说什么?”   这是那人先前从未有过的激烈反应,哪怕之前红笺已经讲过季有云那么多恶迹,那人也只是态度上带出些气愤,传授一下石清响功法,言辞间透着一种“我早便知道季家后人会出此不肖子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且由他折腾去”的淡漠,红笺真没想到,不过是提起了天幕,便叫那一位立时像换了个人一样。   那是她的猜测,但她却越想越觉着不应再出错,那就是季有云的打算。   他抓了程氏族人,却发现依旧不敢练石清响带回来的半部《大难经》,这时候他会怎么做?若他将寄居“天魔圣身”里的那魔魂也抓在手中,距离打开天幕也只差一个化神而已。   所以他就养了一个,他准备一凑齐三个化神便破开天幕,自己跑去魔域那边的天魔宗,去把《大难经》再抢回来。   那神秘人情绪甚是激动,骂道:“他做梦!敢碰天幕,简直找死!”   红笺似是突然摸到了那神秘人的要害,她心中微动:“凑齐三个化神便可破开天幕的秘密,不可能是季有云发现的,若是季家人早便知道,那商倾醉,甚至这个不露面的神秘人也都应该知道。说不定还是商倾醉说出去的,毕竟天幕因他而降,其中有什么秘诀他应该最为清楚,那时候可不像现在,不说化神满地走,要凑齐三个还是轻而易举的,商倾醉为什么没有过去天幕那边,把《大难经》再给季家抢回来呢?”   虽然怀着满心的疑惑不解,红笺还是要再刺激一下那人:“他敢的,这一只元婴圆满妖兽碰巧被我俩杀了,可他肯定还会继续养,有季家传下的许多宝贝供他炼丹,他又拿元婴修士去喂那妖兽,养出一只化神来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话音未落,红笺只觉识海内突然传来那人的一声尖叫,这尖叫震得红笺两耳“嗡嗡”,头晕目眩,看身边石清响的反应,显然他也未能幸免。不容红笺多想,二人周遭那古怪的气流突然流动起来,红笺这才意识到不是她眼前晕眩,而是周围的空间正在发生变异。   这变异不知是好是坏,红笺喝了声“去”!下一刻两人已经进入到“阴阳蛊花镜”里,外边气流如海浪一样翻涌。   这是那人口中的“太虚元气”,红笺可是领教过,那东西无比坚硬,而且自我修复能力极强,正因知道厉害,被它关在里面这么多天,红笺全无对策可施,几乎要认命了。   此时这“太虚元气”看上去却像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特别得松软,无形的力量将它们向着四周挤压,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那人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这是怎么了?”石清响看着这黑洞,面露警惕。   “怕什么,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进来说话!”那人在洞底喝道。   不知为何,天幕告急触动了那人,他没有放红笺和石清响离开,却以强*力打开了通道,叫他们下去相见。   红笺没有犹豫,驱使“阴阳蛊花镜”直落洞底。   通道不长,“阴阳蛊花镜”几乎是一穿而过,红笺和石清响眼前终于不再一团漆黑,“太虚元气”这一边别有洞天,七彩的光打在这洞府四壁,看上去颇有些虚幻。   这洞府里布置得十分精致温馨,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发现主人在哪里。   那个和他们一直说话的人呢?   红笺的目光落到了前面靠着墙摆放的一具人像上。   那人像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惟妙惟肖,充满了灵气。   ☆、第三百五十八章 劫杀百相   人像是个女人,还是个十分美貌的女人。   黑色长发,火红长衣,姿容艳丽,衣着夸张,长得既美,又神采飞扬,即使是红笺,也不由恍了一下神,颇有拔不出眼睛之感。   可她再美也不是真人,两人自“阴阳蛊花镜”里出来,石清响看了两眼人像,便在洞府里东张西望,奇怪地道:“咦,人呢?”   那神秘人传音道:“我没心思和你俩开玩笑,这里。”话音未落,人像动了动,她本来是以一个十分随意的姿势坐着,这会儿一动,就变成冲着二人转过身,后背完全靠在了墙上。   那四幅惹事的画随之飘散开来。   “你,你这是……”石清响吓了一跳。   若他二人不是修士,大约上来就会将这人像当成此间主人,不以神识,很难辨别眼前这具会动的躯壳竟然是假的。   那人心绪十分不佳,冷冷地道:“看什么看?简直是要蠢死了,我的肉身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几千年,商倾醉都死了,红笺确实疑惑过这个问题,但她也未想到竟是这么一副情景。   “前辈你肉身已死,只剩神魂?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红笺已经想到了诸如器灵、魔修这些词,她下意识便猜测这人先前教给石清响的正是她自己所修的功法,当年她的修为无疑是很高的,估计至少也是化神中期,很有可能到最后像她说的那样坠入了魔道。   “你别管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只问你,你刚才所说是不是真的?”那人像连问话都透着一丝焦急。   “天幕?自然真的。”   “好吧,我且相信你俩。那混账要养成一只化神,我估计着至少也需要花二三十年的时间,你们与他有着深仇大恨,到时候肯定会拼命阻止他是吧?”   这个没什么好犹豫。红笺道:“前辈说的是,虽然我们不是他对手,也不知该如何阻止,却绝不会叫他轻轻松松便如愿以偿。”   “一定要阻止他。还有二十年,我叫你们进来,正是为了帮你们想办法,你们可知我身后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若不说,红笺根本没有察觉在那人像的身后隔着墙壁还另有秘密。   那人见红笺猜不到,没有同她打哑谜,径自沉声道:“我身后一墙之隔便是商倾醉的墓穴,他的功法传承,还有关于天幕的秘密都在里面。”   红笺闻言结结实实大吃一惊。   化神第一人商倾醉的洞府和墓穴,早已经在道修大陆所有修士心中变成了憧憬不已的神奇宝库。那是传说中仅次于蜃景神殿的地方,只要找到了就能一步登天。   不用说别的,只一个“心剑”的传承,就能叫天下人为之疯狂。   商倾醉死了几千年了,一直也没有人发现他的洞府。更没有人知道他对自己身后事是怎么安排的。   没想到她与石清响竟然有这等运气。   只是红笺想不通,这个人像里藏着的神魂不是自称商倾醉的师姐吗?她要做什么?惊喜过后是巨大的疑窦,红笺道:“前辈这是何意?”   “你来试试,推开这道墙!”人像说完这话,一眨眼的工夫已经离开了背靠的墙壁,站到了红笺身旁。   红笺听到那人如此说,便猜测商倾醉的墓穴恐怕依自己的实力无法开启。但她还是走了过去,真元流转双臂,按住墙壁横着推了推,那堵墙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像座山一样纹丝不动。   “你再以法术法宝试试。”人像道。   既然如此,那红笺也就不客气了。退后两步,先以“碧血枪”再用“中空剑”,几番折腾完了却发现那墙壁上不过留下深不足寸的划痕,过了片刻,痕迹渐渐消失不见。   这种熟悉的感觉。红笺奇道:“这也是太虚元气?”   人像“哼”了一声:“我那好师弟生怕死后被人打搅,以大量的太虚元气将他的墓穴彻底封死,先前困住你们的那些太虚元气,不过是我自他这墓穴外层稍稍借用了一些。”   红笺听着这话意不对,道:“这么说靠我俩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推开这道墙进入墓穴。”   红笺说完了这话,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像好似出现了重影,一个和人像模样打扮丝毫不差的美貌女修凭空出现在她和石清响面前,虚空隐隐摇动,七彩的光打在女修身上如真似幻,这是元神化身!   不知失去真身的元神是怎么存活的,也不知这位化神大能眼下还能有当年几分实力,她出现之后没有同红笺二人说话,直接手掐法诀推向了前方的墙壁。   一股巨大的威压由天而降,红笺和石清响几乎有站立不稳之感。   红笺眼看着那女修真元到处,坚不可摧的石壁开始晃动。   就像诸人与石壁之间还隔着一条尺许深的清澈溪流,一阵风吹过来,水波迭起,渐渐汹涌成浪,那浪花推着溪水向两侧分开,就要露出下面石壁的真面目,此时却不知从哪里突然涌过来一股浊流,将翻涌成形的浪花全然搅乱,叫人窒息的威压很快消失无踪,石壁也恢复如常。   那女修向着石壁又呆望了片刻,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道:“你们看,他这墓穴我也是打不开的。”   石清响面露古怪:“既然连你也打不开,那还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做什么?跟我们走啊,咱们一起去对付季有云。”   这话虽是诘问,却露着几分亲近,所以那女修丝毫没有生气,抬手冲着石清响的脖颈虚扇了一记,瞪眼嗔道:“傻小子不知好歹。不拿到墓里的东西,你们又凭什么去阻止那姓季的?”   石清响还想再说,那女修怅然道:“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你们没有看出来吗,我必须依靠着此地的太虚元气才能保持住元神化身,一旦离了这里,立刻便是魂飞魄散。再说,我也不想回去道修大陆。”   她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心灰意懒。   红笺问道:“那前辈指点,我们现在该当如何是好?”空有一座宝山在前,却找不到入山的途径,想走又走不了,那女修这般安排,肯定有她的用意。   那女修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红笺,道:“适才的情形你俩也看到了,我若全力施为距离打开墓穴也不过一步之遥,这一步,以你俩如今的修为还有所不及,好在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咱们一起修炼,你若能在此期间晋升元婴中期,咱们三人合力,便差不多能将这面墙打穿,到时他的传承,他的法宝‘补天律’你都能拿到手,出去再与那季有云斗一斗也不迟。”   “‘补天律’?那是什么?”   “是他自蜃景神殿带出来的一枝笔,三个化神合力就能破开‘天幕’不假,那也是季有云笃定这枝笔不出世,一旦他知道‘补天律’在你手上,他未必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这法宝名为补天,就是神殿赐予下来修补天幕用的,若是他穿越的刹那,你却将那窟窿补上了,他便会被天幕夹住,纵有天大本事也会立时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此,那女修笑了笑,撮唇轻吹,将地上四幅画吹得飘飞起来:“除此之外,它就是一枝笔,用来画画也挺好用的……”   既然如此,那没有别的路好选择,红笺也希望能按这女修期许的,早点晋阶,将那神奇的‘补天律’拿到手。   “前辈,这般修炼不说二十年,便是两百年,我能晋阶都是好的,时间来不及,还请前辈指点。”   “我所会的,就只有先前教给了他的那套功法,这套功法学了之后进境极快,但坏处也不少,看我的样子你就知道了,你是要练呢还是不练?”   “前辈便练到后来才渐渐成了魔修的?”   “不错。这功法要到化神才能看出端倪,而我师父,说句不恭敬他老人家的话,到死也不过刚刚结婴,他资质差得要命,运气却好得出奇,不知在哪里得到了大能的传承,他自己没有练出什么名堂,便收了我和商师弟两人为徒。先收了我,传我这‘杀劫百相’,又收了商师弟,传他‘心剑’。”   红笺吃了一惊:“前辈,你说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红笺虽是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但她其实是听清了。“杀劫百相”,既有“杀劫”二字,不知和无名天道宗的“杀劫部”是否相关。   “‘杀劫百相’,怎么了?”   “那前辈是否知道你师父得到的是谁人的传承?”红笺满怀希望追问。   “老头子古里古怪,光结婴就结了三回才成,他不肯说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是偷来抢来的。”那女修不甚恭谨地道。   她越说,红笺就越觉着自己怀疑的事大有可能,能教出两位大能的人物,怎么会资质差到结婴三次才成?搞不好便是那无名天道宗的道心誓在作祟。   形势所逼,这功法红笺本已是非练不可,再因“杀劫百相”这名字,她更是连最后一点不安也不没有了。   ps:   这一章是定时发布。   出差在外,明天无法正常更新。见谅。   哭泣的全勤君留。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元婴中期   先前石清响修炼“杀劫百相”的时候,那女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这样练也行,那样练也可,十分的放任。   如今她受季有云图谋天幕的消息刺激,恨不得红笺立刻晋阶元婴中期,每句口诀都要耳提面命地详加阐明,生怕红笺练起来理解有差,继而走了歪路。   有这么一位在旁边看着,红笺的“杀劫百相”炼起来可谓是突飞猛进,一天一个样。   可那女修并不满意,在她的督促下,红笺连陪“宝宝兽”偶尔解闷的时间都没有了。   “前辈,你为什么如此痛恨季有云打天幕的主意呢?”红笺十分不解。   “不要问那么多,快去修炼。”   那女修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也在修炼。   红笺看着她施法将元神化身缓缓触及太虚元气,那些桀骜不驯的气流为她真元带动,如云絮般丝丝缕缕飞散开,自元神化身中穿过,打眼看上去,到像是她的元神化身在不停地吞吐着太虚元气。   就红笺这些日子观察所见,这种独特的修炼虽然没能使那女修变得有多强大,但至少失去真身的元神并没有衰弱下去。   红笺大长见识,惊奇道:“这样也行?”   那女修颇为得意:“我那位好师弟感觉寿元将近,偷偷安排布置了这个墓穴,他以为有太虚元气就可以叫我止步,活着的时候不放心我,死后总可以守着他那些宝贝睡个安稳觉。哼哼,那又如何,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可以借助这太虚元气修炼,他花再多心思,也总有叫我进去的一天。”   红笺眨眨眼睛,那女修这番话透露出了太多的讯息,叫她有些应接不暇。   红笺道:“前辈既然离不开太虚元气,即使打开了商化神的墓穴。也带不走里面的宝贝,在这里耗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哼,谁说我是为了里面的宝贝,我不过是要和他争这口气。”   之前她的话虽然也常带着三分怨气。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将矛头指向商倾醉,红笺这才醒悟原来这一对师姐弟并不像她和陈载之,这二人之间不但有嫌隙,裂痕还很大,大到几千年过去了,这女修仍不肯原谅做了鬼的对方。   商倾醉为什么不放心自己的美人儿师姐?   石清响还没学会委婉,想到什么问什么:“商倾醉为什么不放心你,你做了什么?”   那女修冷笑:“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晋阶化神之后,因为修炼‘杀劫百相’真元有异。看上去像是魔修,他便怀疑那姓季的当日死在蜃景神殿之外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脚。男人一旦蠢起来,那真是什么灵丹妙药也挽救不了,几百年千好万好掏心挖肺又顶个屁用,怀疑我却又不敢痛痛快快地与我对质。憋着到死给我来这么一手。什么化神第一人,也不过是个没种的臭男人!”   石清响煞有其事点了点头:“这事是他做的不对,他应该相信你。”   那女修因为石清响这话,深深吸了口气。   石清响又道:“你看,我有什么想法都直接和方红笺说,她有事也不瞒着我,这样我们就不会再有什么误会了。”   说完了他目光晶亮向红笺望来。红笺啼笑皆非地点了点头,心道:“你也只是这次伤了以后才这样,以前瞒着我的事还少么?”   不过红笺觉着石清响的直觉很准,只有很亲近的人之间才会这么患得患失,商倾醉害怕事实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么不堪,所以才百般顾忌。一天拖一天,终于拖到寿元将近,再也无法逃避。   猜疑,多数时候确实是源自于双方的不够坦诚。   “前辈当年很不喜欢季家那一位吧?”红笺问。   那女修冷笑一声,面露冷屑:“除了商倾醉那样的。谁会喜欢一个随时知道你在想什么,然后笑而不语的人?”   红笺有些暗冒冷汗,心道:“幸好石清响也修炼了《大难经》,到少却了不少麻烦。不知我周遭的人有没有这么想我的?以后还是尽量少用这功法吧。”   那女修说了这半天猛然回过神来,喝令两人闲话休提,快些修炼,红笺却想着这女修、商倾醉和季家先祖三个人的事,迟迟不能入定。   一对情投意合的师姐弟,论资质都惊才绝艳,师弟早早晋升化神,结识了修练《大难经》的季家先祖,得他相助,在道魔之战中名动天下,更得以进入蜃景神殿。   做师弟的心怀天下,没有趁机为自己求机缘求长生,却令无尽海中降下天幕,阻止了魔修们大举反扑,等他自神殿出来,发现好友惨死于魔修之手。   他建造炼魔大牢,提携季氏后人,又为死去的好友在冰川海底修建了一座水晶宫一样的家庙,修建季氏家庙的时候,他和师姐的感情还非常好,只看做师姐的能随便用法宝“补天律”画画就看得出来。   可惜好景不长,师姐竟然是魔修,这个秘密在她晋阶化神之后被他无意中发觉,自此怀疑就像被施了木系法术的种子,生根发芽,刹那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好好一对情侣自此成了怨偶,他带着呼之欲出的怀疑死了,她抛弃肉身,将自己封闭在海底他的坟墓外边,若不是自己和石清响偶然撞进来,也许还需要几百上千年她才能成功打开坟墓。   再然后呢,她争赢了这口气,可误解却再也没办法解开。   那人已经死了,且给她留了一个如此无情的死法,她如今是爱也好,是恨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那人再不会感受到分毫。   怪不得她要感慨“有些人或事叫你日夜心里堵得慌,任你是化神真仙,都没有办法解决”,这说的便是她和商倾醉的事。   红笺心下怅然,她虽然还不知道那女修为什么对天幕的事反应那么强烈,但对方显是不想再聊下去,红笺估计着在打开墓穴之前自己都很难得到答案了。   她只能自己猜测,大约是那女修觉着已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能眼看着连这唯一的成果都被抹杀吧。   红笺努力地修炼,一开始,她虽然震惊于“杀劫百相”这功法的名字,却并不知道“百相”是何意。可渐渐的,她的水、木两系真元竟越来越具有金系的特征,也许是因为之前她以“万流归宗”可以随意吸收金系真元,这种变化来得既快又自然。   “这样下去,我难道可以使出金系法术来?”红笺一想到此,心中涌起巨大的期待,她曾亲眼目睹季有云施展过土系法术,还以为只有等晋升化神之后才会有那样的本事。   “不错,我是元婴后期做到那一步的,这还是得益于我自筑基之后便一直修炼的是‘杀劫百相’,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会修炼得如此之快,难道是因为你的灵根变异成为水木两系的原因么?”   化神大能都搞不清楚,红笺就更不明白了。   她只知道不用多久,也许只在她晋阶元婴中期之后,她便可以依靠这“杀劫百相”提前体会到金系法术的强大威力。   好生神奇。   她这“不用多久”,是相较修士动辄几十年上百年的修炼而言,每天一成不变的枯燥修炼,到最后红笺也不知道她和石清响在这商倾醉的坟墓外边呆了多久。   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红笺不舍得“宝宝兽”受苦,曾求了那女修要将它送出去,放它回归无尽海,那女修看在红笺专心修炼的份上也答应了,“宝宝兽”已经很懂事,知道这一走就很难再见到红笺和石清响,它在自由自在和留下来之间犹豫很久,最终选择留下来。   饿了有无数的灵草丹药,渴了红笺可以直接凝出水来,这里没有日升月落,红笺只能从饥饿的次数判断时间已经快要接近那女修给他们限定的二十年。   石清响早在最开始的三五年之内修为便陷入停滞,虽然他还在努力修练,但始终未找到重新结婴的契机,对他而言似乎只剩下找回魂魄一途。   而红笺在最近也感觉到了瓶颈,似乎河水满溢,只差一步便可冲入浩瀚大海。这一步,是元婴初期与中期之间的壁垒。   “你晋阶的时候,我会帮助你去吸收太虚元气,趁着太虚元气松动的瞬间,咱们全力施为,争取一次打开通道,进入墓穴。”那女修叮嘱她。   红笺示意明白。   一切准备就绪,红笺准备冲击元婴中期。   相较结婴时的艰难,这一次因为红笺发现了《大难经》亦属于八部真传,又有了双修、杀劫的线索,加上之前已经到手的苦修、丹鼎两部传承,能有这样的进展,道心誓实已不足为虑。   整个晋阶的过程十分顺利,那女修搅动了太虚元气形成涡旋,叫红笺吸收。   在红笺晋阶就要结束的时候,那女修向着被太虚元气厚厚包裹的墓穴发出最强一击,这一下直接撼动到石壁,令人有地动山摇之感。红笺和石清响瞅准时机一齐动手,只听得一声巨响,石壁上直接出现了一个大洞。   商倾醉的坟墓被打开了。   ps:   一息犹存全勤君   ☆、第三百六十章 “补天律”   随着这一声巨响,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附近的太虚元气向着洞口蜂拥而去。   那女修喝道:“进!”三人擦着翻滚成团的气流间隙冲进洞里,几乎是转瞬的工夫,太虚元气将洞口填上,由外边看,石壁已大致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商倾醉的坟墓,就这样在三人面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不同于外边的众多传言,化神第一人商倾醉这最后的归宿空间并不大,也看不出有多么富丽堂皇,里面由他亲手布置,一切都简单到普通寻常,高桌矮椅,桌上还摆着棋盘酒具。一旁竹帘低垂。这里不像是死人的墓穴,到像主人还活着,随时会自帘后现身。   那女修原本神情激动冲在前面,此时却不由放慢了脚步,冲出丈许之后站住,怔怔望着竹帘,道:“他的灵柩就停在帘子后面,你们去将东西拿出来吧,不要惊动他。”   红笺和石清响互望一眼,那女修既说这话,便是不打算进去见商倾醉了。   几千年过去了,她一直同那人之间隔着这么一堵墙,几步之遥不得相见,如今有了机会,却又止步不前,红笺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近乡情怯?只是那女修的神情突然冷淡下来,红笺不敢相扰,轻手轻脚走到竹帘旁,撩起帘子,石清响跟在后面,两人小心翼翼进了里间。   里面地方更是狭窄,确如那女修所说,小小的空间只停了一口黑棺,上盖虚合着。不需到棺材里去找,红笺要拿的两样东西就摆在灵柩旁边。   黑色锦盒敞着口,里面白缎为衬,雪白缎子上放着一块淡黄色的玉简,不管是锦盒还是玉简,一看都是年头不短的东西。锦盒旁边放着的就是法宝“补天律”。   红笺之所以能第一眼便断定出这法宝便是“补天律”,不但因为它形如一杆长笔,尖端缀着不知取自何种仙鸟的翎毛,握在手中可以当画笔用。更因为它幽黑的“笔管”长近两尺,上面隐隐透出赤金两色云纹,那细细的云纹变幻莫测,留神稍看两眼,便不由地生出神识缭乱之感。   红笺不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法宝蕴含的强大气息。   此时“补天律”正在棺材旁边发出细微的蜂鸣声,这种振颤如同神剑之欲飞出匣,叫红笺觉着它自有生命,一直以来召唤那四幅画和他们来此的正是这件宝贝。   随着“补天律”的蜂鸣与振颤,一丝淡淡的云气自法宝内生成。氤氲飘在“补天律”的周围,这云雾会越聚越浓,慢慢转化为太虚元气,最终汇入坟墓外围,怪不得这些年那女修不停地修炼。太虚元气却始终不见消耗。   红笺神识微扫,透过黑棺那未合拢的缝隙,看到棺材里确实躺着具尸骨。   那是化神第一人商倾醉,虽然对外边那女修而言他是个负心的胆小鬼,但对众生而言,他却是个心系天下义薄云天的大英雄。   红笺如此想着,在他的灵柩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商化神,吾等凑巧来此,打扰到前辈安眠,这玉简和‘补天律’我们取走之后定当妥当保管,善加利用,不叫坏人奸计得逞。令道修大陆早日恢复前辈在时的平静。”   说完这句承诺,她弯腰将玉简和“补天律”拿在了手中。   那女修先前叫他们不要惊动商倾醉,所以红笺只拿了这两样东西,便和石清响退了出来。   女修的元神化身坐在一进来的矮凳上,正一手托着腮。随手摆弄着棋盘上的那些棋子。闻声抬了下眼睛,同红笺道:“哦?‘补天律’拿出来了?给我瞧一瞧。”   红笺两手将那法宝递过去,女修伸手接过来,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细长的笔管,目光中流露出了深切的怀念之色。   她怅然道:“最开始他四处寻找蜃景神殿,是为了帮我求一颗晋阶的灵药。他虽然没有亲口告诉我,可有一回他同那姓季的多喝了两杯,说的话被我悄悄听到。他说我和师父练的都是‘杀劫百相’,师父结婴三次才成,这功法想来特别难练,而我困在元婴圆满,无法晋阶化神,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她住口不再往下说,却以指尖轻触那法宝上雪白的翎毛,两眼眨也不眨,聚精会神盯着看,好似在那翎毛上能看出什么奥秘来。   此时她的脑海中仿佛又清晰响起了那两人的谈笑声。   “到叫贤弟见笑了。”   “哪里,这英雄美人总是要传为佳话的,拿一颗来自仙界的灵丹妙药做为聘礼,天下间再不会有人比商大哥你更风雅更有气魄了。”   “哈哈,总之要拜托贤弟了……”   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那一天她虽然滴酒未沾,却好像也喝醉了,醉得只牢牢记住了“聘礼”两字,在她眼中天是那么蓝,空气中飘着不知由何而来的香气,接下来连修炼都变得特别顺利。   但是后来全变了,她甚至不知商师弟何时改了主意,他和姓季的去了神殿,她害羞得很,找了理由没有跟去看,谁知等来的是那季家小子的死讯,和这‘补天律’。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或许是出自于某种补偿心理,这件法宝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她的手里,她想没关系,没有灵药她也一样能晋阶化神,等她成为化神那一天,他可该拿着聘礼来求结道侣了吧,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晋阶化神恰恰是他俩渐行渐远的开始。   她的元神化身坐在矮凳上低着头良久一动不动,空气中却渐渐弥漫着悲伤和凝重。   红笺心中不忍,劝道:“前辈,死者已矣,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如你进去和商化神告个别,就跟我们一起走吧。”那女修闻言抬起头来,美丽的脸上神情木然。   红笺想了想又补充道:“您不放心天幕,正好去亲眼看看季贼是怎么伏诛的,这‘补天律’似能自行生出太虚元气,若还不够,前辈也可以暂时寄托于这法宝之中。这里以后我们经常回来就是了。”   那女修坐着未动,淡淡开口:“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恨这‘补天律’。如今虽然不恨了,但我也不会屈尊降贵,去做它的器灵。”说着她将“补天律”递还给红笺,“拿着它去吧,我虽然曾经恨过它,却不愿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番辛苦付出全都化作泡影。”   红笺明白了,对方这是铁了心不走,要独自留在这商倾醉的墓穴中。   她不再相劝,接过“补天律”收好,郑重道:“前辈放心。我俩必定竭尽全力,阻止季有云。等季贼伏诛,道修大陆恢复平静,我俩再来看望前辈。”   那女修露出一丝不甚在意的笑容:“没有‘补天律’在这里指引,依你们的修为是找不来的。也罢,不必啰嗦,快些走吧。”   相处二十年,临近分别,红笺和石清响心中都有许多不舍。对他们而言,此际一别,很有可能便是永诀。红笺和石清响是返回道修大陆的繁华世界,而这位化神大能却要继续呆在这方寸之地,与死者为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直到魂飞魄散。   那女修比他们都要洒脱,到这时候,她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口里道:“好了,你俩准备吧。”手中真元牵引,同进来的时候一样,倾尽全力向着石壁发起最强一击。   太虚元气剧烈震荡,红笺和石清响不敢怠慢,一齐动手。太虚元气经过之前的消耗,表面上虽然恢复如常,终是不如原来厚重,被他三人顺利破开一条出路。   红笺和石清响离开商倾醉的墓穴之际,趁着太虚元气还未合拢回头去看,却见翻滚的气流中火红色长衣隐现,那女修静静站在原处,目送二人,别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华。   就这样了,红笺不管她还能不能看到,匆匆挥了下手作别,心中忍不住暗想:也许等自己和石清响走了,她终会忍不住进去看看师弟商倾醉吧。从来相爱的两个人,活得久的那个会更加痛苦一些。   她正这样想着,突听身边石清响道:“咱们两个,还是叫我做死在后面的那人吧。”   此时没有外人在场,红笺心下感动,追随自己的心意自后面紧紧抱住了石清响,柔声道:“傻瓜,那等滋味你尝了一次还不够么?”   石清响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脸上绽出笑容来,侧头想了想,一本正经答道:“肯定很难受,虽然我现在还记不起来当初的事,不过只要想一想,心便会隐隐作痛。”   红笺便趁机亲了亲他的后颈,道:“既然会难受,就把这滋味留给敌人尝吧,这次咱们都要好好的,往后的日子还长,化神,真仙,咱们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石清响重重点了点头。   他没有提自己丢失的魂魄,红笺也没有多说,但在她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多难,也要帮他找回来,他们都好好的,然后一直走下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天幕前的较量   离开二十年,不知道修大陆眼下是个什么形势。   二人顾不得到别处打听,红笺将“阴阳蛊花镜”交给石清响控制着直飞季氏家庙,她则专心炼化法宝“补天律”。   若季氏家庙里还养着妖兽,呆会儿一看到便二话不说将它除去。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是季有云的对手,但红笺晋阶元婴中期,捣完了乱逃起来自然更有把握,估计着有这么两次,气也将季老贼气死了。   “补天律”这件法宝来自于蜃景神殿,红笺最初还担心以自己的修为驾御不了,但不知是因为它寂寞了几千年迫切想找到新主人,还是因为她晋阶元婴中期时吸收的是太虚元气,祭炼的过程十分顺利,“阴阳蛊花镜”还未等飞抵季氏家庙,红笺已顺利将这件仙界异宝收入体内。   事隔这么久,季氏家庙仍能看出来当年被彻底拆过的痕迹。   尤其后园,竹林松柏全都被拔除,地面光秃秃的一根杂草一片落叶也看不到,透过这满园的干净利落,红笺似能看到季有云当初追杀不成回来之后大动肝火的情景。   养妖兽的大坑也被填平了,整个季氏家庙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有些渗人。   看起来季有云不在这里。   石清响望过来:“怎么办?”   红笺不敢掉以轻心:“周围再转转。”   这时候她已经将“补天律”大致弄明白了,正将得自商倾醉墓穴的那块玉简拿出来,抓紧时间研究。   商倾醉没有收过徒弟,他毕生所学都在这玉简中。   传说中的“心剑”要求非常苛刻。真按玉简上所说,金灵根能像商倾醉这样练到元婴便能顺利使出“心剑”的万中无一,红笺放下玉简凝神想了一想,觉着像卢雁长和江焰两个,哪怕有这传承,未来也有很长的路需要慢慢摸索。   筑基期的“白虹贯日”只需要精纯的金系真元。金灵根修士都能练上一练,可到了金丹期,包括卢雁长和江焰在内,道修大陆的修士不知其中奥秘。有了“慧心一剑”的传承便当即去练。   这玉简上却写得明明白白,金丹期已经该为元婴化神一步步打下基础,故而在“慧心一剑”之前有段功法口诀是教修炼者领会“金生水”的真谛,同样的,在学习“心剑”之前有“水生木”口诀,化神之后有“木生火”的口诀。   真正的“心剑”,已经是至少包括着水、木真元在内的一招金系功法,看到此处,红笺已经可以断定那符图宗的“心剑符”符箓上蕴含的正是水木两系能量,就像小瀛洲自己领悟的五行配合之法。不过以符箓配合更为精准便捷罢了。   若“心剑”是天道无名宗杀劫部的不传之秘,那符图塔里那个奇怪的蛋又是什么来头呢?它因何会对“心剑”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红笺晃了一下神,但她随即便自心底涌起一阵巨大的欣喜,得益于“杀劫百相”,她在晋阶元婴中期之后便可以修炼金系功法。而她的水、木、金三系真元正好符合这玉简上的要求,那她岂不是可以跳过中间诸多的功法感悟,直接将“心剑”学到手?   事不宜迟,红笺想到便练,她这等修为去学“白虹贯日”,不过脑海里将口诀过一遍便了然于胸,“慧心一剑”也没费什么工夫。   到是“心剑”。元婴期方能修炼的顶阶功法,不得不慎重。   到这时候,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原来杀劫部之所以当得起杀劫二字,全在“心剑”。“杀劫百相”再厉害也不能用来杀敌,转上一圈。最后也仍要着落在“心剑”上。   想是商倾醉的师父当年得到杀劫部的传承,先收了个与自己相同灵根的徒弟,便是那女修,传了她“杀劫百相”,而后发现如此练下去。自己怕是看不到徒弟最终练成“心剑”的一天,所以才又收了资质绝佳且是金灵根的商倾醉入门,果然商倾醉不负他期望,闯下偌大名声。   如今她一个小小元婴中期跟着捡到大便宜,这绝世功法一学,大大弥补了她先前攻击稍弱的不足。   石清响驱使着“阴阳蛊花镜”兜了个大大的圈子,几乎将冰川海底全都转遍,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经过这二十年的休养生息,这附近海域终于有了灵气,但红笺和石清响却由中感受到了另外一种荒凉。   不用红笺开口,石清响已驾着“阴阳蛊花镜”往南飞去。找不到季有云,他们接下来自然是回丹崖宗,顺便在路上打听一下如今道修大陆的情况。   红笺回过神来,提醒道:“往西些去,咱们顺路看下小瀛洲。”   二十年,小瀛洲的盟友们不知有没有彻底搬离原宗门,乐宗主和奚旭、万贤来等诸位前辈都还好吧?   乐游这个土系元婴圆满是他们这边实力最强的人,红笺先前还盼望着某一日他突然感觉到晋阶化神的契机,一旦乐游跨过了那一步,他们这边便有了能和季有云一较短长的带头人。   但如今她也元婴中期了,不免想起当日大师伯井白溪曾说过,越是专注于修炼本系功法,把握不到五行转换的契机,越是难以跨越那一步。乐宗主土系功法修炼得登峰造极,转圜起来便尤其困难。   现在这其中的道理她懂了,就像乐宗主最厉害的那招“土崩瓦解”,若是他自己便掌握冰系功法的奥秘,不需任公儿预先抢出一记“冰封术”,那他该是何等的厉害,大约到那时候,也便是乐游成就化神之时。   不知道大师伯、载之他们如今修为如何?   未等“阴阳蛊花镜”飞抵小瀛洲区域,红笺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出了什么事?此念一生,被她收入体内的“补天律”突然间光芒大作,红笺抽了口气,赶紧将它祭了出来。   “补天律”化作一道白光,径自往西而去。   红笺接手“阴阳蛊花镜”,向石清响道:“咱们跟上,有人在打天幕的主意。”   石清响登时便明白了:“定是季老贼!”   这毋庸置疑,除了季有云,整个道修大陆也没人有这样的实力凑齐三位化神,红笺只是担心那“补天律”原本是给化神用的,从法宝示警到破开天幕这段时间,对化神而言哪怕离着出事地点再远也完全赶得及,而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实力。   所幸有“阴阳蛊花镜”,加上此时恰巧离着天幕不是很远,但愿还来得及。   石清响感觉到她的焦虑全力施为,“阴阳蛊花镜”在二人合力驱使下,疾如流星闪电,紧紧追着“补天律”那一点白光,往西方赶去。   “他是化神,依你们两个的实力,这么赶去不是送死?”阴镜里的魔修犹记得二十年前季有云是何等厉害,红笺晋阶元婴中期,她也跟着得了不少好处,自不好再似当年那么不逊,眼见红笺和石清响急吼吼地赶往天幕,忍不住出声提醒。   “总不能叫那老贼得逞。有‘补天律’在,咱们见机行事。呆会儿还需你帮忙。”   红笺可没忘乎所以,觉着自己学了“心剑”便可以出奇不意将季有云斩落眼前,就算那老贼这二十年间光顾着养妖兽自己寸步未进,化神比之元婴圆满都是天地之差,更不要说她的修为只有元婴中期。   何况老贼的“万流归宗”还是“心剑”的克星。   最好能隐藏在附近,单等老贼破开天幕只身穿越的瞬间,她能抓住机会,以“补天律”将天幕的裂缝补上,叫那老贼就此被乱流撕成碎片,一举除掉这个大祸害。   而天幕附近本就气流紊乱,上一次三大化神联手破开天幕,红笺跟着师祖孙幼公离远旁观过,多少心中有数,知道随着三股威能碰撞,日夜倒转,潮汐变化,要破开天幕那法术需得坚持很长时间,加上到时场面又混乱无序,她依靠着“阴阳蛊花镜”强大的隐蔽能力,未必就办不到。   一想到报仇除恶的大好良机就在眼前,红笺不由地有些激动,眼见“补天律”不再拐弯笔直往西,而西面距离天幕已经不远,她心念一动,收回了“补天律”,同石清响互望一眼,同时倾尽真元运转“阴阳蛊花镜”。   半空中那一道流光突然停了下来,光球“滴溜溜”原地一转,攸地消失不见。   这时候在靠近天幕的某处,季有云已经做足了准备。   在他身前站了两人,其中一个说是人有些勉强,只上半身看上去是个魁梧大汉,光头豹眼,目露凶光,肤色漆黑如墨,腰部往下长的却不是脚,而是水桶粗的蛇身,长长的尾巴拖在水下。   另一个却是神情憔悴的程大长老,程士鹏手捧“天魔圣身”,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季有云心情极佳,对程士鹏道:“程大长老,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事不宜迟,你就将那魔魂请出来,咱们开始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计划不如变化   季有云说开始,那半蛇人听话地站开了些,与季有云呈犄角之势,霍霍凶光对准了程士鹏,似在无声地催促他别啰嗦,赶紧听令行事。   程士鹏一身潦倒,这二十年他吃尽苦头,族人除了当日凑巧外出的几个小辈躲过一劫,其余无人幸免,除了他本人因为还有用活了下来,其他的都被喂了妖兽。   他只是个元婴,不要说季有云这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化神妖兽想生吞了他都轻而易举。   季有云会使《大难经》,他脑袋里的那点东西在被擒之后很快就被搜刮干净,他还活着只是因为“天魔圣身”里的圣魂早就无法任意驱使,剩下威胁利诱这些手段需要他和他的血与之沟通。   程士鹏顶着半蛇人那凶狠的目光,向旁侧挪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横下心道:“大人需记得先前答应我的,只要天幕打开,便放我和圣魔到那边去,那几个不成器的小辈,您也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们。”   季有云“哈哈”一笑,丝毫不以程士鹏这时候还来谈条件为忤:“放心,已经答应你的事,你看季某什么时候反悔过?我去到魔域人地两生,还要多多仰仗你,不说别的,没有你们两个,日后我又怎么能够回来?”   程士鹏脸色未见好转,季有云答应带他去魔域,却摆明了不打算放过他和圣魂,在季有云掌握新的化神傀儡之前,会将他和圣魂一直控制在手上。   看来只能等到了天幕那边之后自己寻找机会。   他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取出“夺天笔”,抬手冲着自己的胸膛狠狠一擂,吐出一口鲜血,在半蛇人好奇的目光中,程士鹏以笔沾了仿如有生命一样蠕动不休的鲜血,提笔勾画了几个魔文。   早在二十年前圣魂便被炼化了吞噬的季有云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关于此时的处境和无奈屈从。程士鹏也多次和圣魂沟通过,只要不临时变卦,就不必担心它这时候不配合。   果然这几个魔文刚在虚空里写就,乱流涌来。直接将腥红字符化开,“天魔圣身”便腾起一团黑雾,这黑雾很快缭绕至程士鹏身上。   半蛇人不由地瞪大眼睛,露出紧张之色。   他发现随着那怪模怪样的盔甲消失不见,程士鹏变了,变得十分危险,一个小小的元婴竟让他有了惊惧之感。   程士鹏凭空长高了一截,看上去显得异常高大,整个人被黑雾笼罩,看不清模样。在他背后多出来一对泛着幽光的黑色羽翼,此刻他的气息随之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化神!   虽然这情形季有云见过不止一次,但关键时候魔魂能如此驯服,还是令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看再无遗漏,往半蛇人望去,沉声道:“开始吧。”   说是三位化神同时施法,这其中还是有不小的差别。半蛇人意识到自己修为最弱,这没什么好不服气的,当先蓄势施法。   其实他早在大半年之前便已晋阶化神,这半年的时间里除了稳固境界便是按季有云的要求练习这招法术。这法术看着简单,却同他一直以来依仗的天赋法术截然不同,需要从最基本的东西开始领悟,若不是他吞食了大量的人类修士晋得阶,加上季有云盯得紧,半年的时候又哪里能够。   即便如此。他成功发出这一招需要的时间也比季有云要长很多。   蓄势良久,半蛇人向着斜前方一指,一道白色汽浪自水下冲天而起。见他终于发招,程士鹏和季有云亦先后出手。   三道白浪在高空相遇,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附近的乱流被这浩大的声势所牵引,一齐改变流向,三人方圆百里之地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海面静止了片刻,最先是潮汐改变了方向,很快周围跟着黑下来,这黑暗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渐渐连真正的太阳都消失不见,只余一个亮白耀眼的巨大光球。   那个巨大的光球渐向天幕移去。   眼看成功在即,季有云神情一派轻松。   这时候反到是凭借着“阴阳蛊花镜”隐匿了气息,潜藏在这三人身边的红笺和石清响心神绷得更紧,更紧张一些。   偷袭计划能一举成功吗?   那比太阳还要刺眼的光球承载着巨大的能量落到天幕上,天幕开始扭曲。   “补天律”这件仙界异宝感受到了自己的危机与使命,几乎要自红笺体内自行飞出,红笺不得不拿出精力小心约束,生怕被季有云发现端倪。   只要再等一等,等到季有云穿越天幕的时候。   光球越来越少,越来越黯淡,看得出在与天幕乱流的这种拉锯中它的消耗非常之大。   季有云面不改色,实际上他非常笃定,当年他曾与戴明池、刑无涯这么联手破开天幕接回石清响和齐秀宁,自然知道传言无误,当光球耗尽的瞬间,天幕会被撕开一条缝隙,这缝隙虽然不甚宽,小心些连练气学徒都能安全进出,何况化神。   石清响和方红笺两个小贼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这些年销声匿迹,要拿到当年被抢走的《大难经》,天幕那边的天魔宗他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亲自走一趟,并不意味着他要冒险,天幕那边的事,派出一个分身去就可以了,天幕那边高手也不少,真身留在道修大陆这边确保万无一失,化身只要能见到《大难经》,就算因而毁掉也没什么可惜。   想到此,季有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与“天魔圣身”合二为一的程士鹏,这位程大长老也挺有意思的,到这时候了还心存幻想,难道在他心里,自己的《大难经》竟是摆设不成?   既然要去天魔宗,他们这圣器圣魂在那边无疑地位极高,可以派上大用途,可惜那魔魂已被姓石的小贼早早放生了,不好控制,不如索性将之炼化,虽然是魔气,但他有“吞噬”相助,未必就消受不了,看石清响那小子就知道了,兼容并蓄处理得好,必能大大提升修为。   光球消失不见,天幕先前与它接触的地方裂开了一条两尺多宽的缝隙。   程士鹏大喜过望,收拢背后那对巨大的翅膀,毫不犹豫当先向着裂缝冲去,打算第一个进到魔域。虽然天幕那边不是家乡,他此时真是有游子要归家的感觉。   “阴阳蛊花镜”已经移到裂缝边上,红笺手握“补天律”,全部精神都盯在季有云身上,程大长老要过她自然不会拦着。   但她不拦有人拦,那半蛇人早知晓季有云打算,巨大的蛇尾一摆,便将那道缝隙牢牢挡住,随着他尾巴出水飞溅起滔天巨浪,几道金光灵蛇般夹杂在浪中向着程士鹏扑去。   天幕附近乱流肆虐,修士施法受到很大影响,这种地方,妖兽的天赋法术就会大占便宜。   与此同时,做足准备的红笺骇然瞧见季有云身后浮现出一团模糊的虚影,而后一个与季有云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家伙自虚影里向前一步跨了出来。   两个季有云稍加活动已经分不出哪个是真身,红笺只见他俩一齐出现在距离自己不过咫尺远的地方,不由寒毛倒竖,暗叫一声“不好”。   自己实是想得太天真了,一厢情愿,竟忽略了季有云以分身穿越天幕的可能。   “补天律”杀死季有云一个分身,又能起到多大作用?这一次季有云全无防备,容易得手,得手之后面对他和那妖兽的追杀,势必又陷于疲于奔命的状态,以后呢?   可总不能眼看着季有云计谋得逞,不阻止他吧?   就在红笺左右为难的工夫,一场化神间的较量已在她眼皮底下开始了。   季有云真身上前欲将程士鹏拿下,他知道与魔魂合体的程士鹏实力比半蛇人强上一截,那妖兽虽然化神,肯定留不下对方来,他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言而无信,答应的事这么短时间便不认账,抬手隔空一抓,在程士鹏的周围设下一座石牢,将人关在里面。   季有云把程士鹏控制在手中揉捏了二十年,对他可谓是了如指掌,除了这法术,同时还以神魂对程士鹏发动了攻击。   魔魂只提升了程士鹏的实力,并没有侵入他的神魂,故而魔魂想什么程士鹏完全体会不到,他还是他自己,对季有云的神识攻击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程士鹏在看到季有云放出分身的时候便意识到不妙,季有云根本就没打算今后再次开启天幕,的确,与集齐三个化神相比,舍弃一个分身可简单多了。   可如此一来情势对他而言实在糟糕。   程士鹏施了个瞬间挪移,离天幕太近,这已是万般无奈之下在拿性命冒险了,但没有用,他的瞬间挪移竟连石牢都没能避开,程士鹏张嘴还未骂出来,脑袋里一晕,原地呆立不动。   他身上甲胄不变,却有一团黑雾自甲胄中腾起,竟是魔魂见势不妙丢弃了“天魔圣身”,头也不回直扑天幕。   ☆、第三百六十三章 穿越天幕   半蛇人虽然一直在追着打,企图拿下魔魂,但他显是第一次同这等没有真身的敌人打交道,攻击全都落在空处。   季有云目露冰冷笑意,都到这般时候,若再叫魔魂逃了,那他这一通忙活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的元神分身横跨一步,挡住了魔魂的去路,袍袖为翻腾的真元带起,直飞出去,好似要将魔魂直接收入袖中。   季有云修为虽高,魔魂却并不如何害怕他的一个分身,当即幻化作一颗狰狞的黑色兽首,张开大口,獠牙尖利,向着“季有云”冲去,想将他这元神分身直接撕裂。   二者相撞,暴起一大团烟雾,动静却比众人预计的都要小。   这里是天幕,乱流肆虐,哪怕是化神斗法也不可避免受到未知的干扰,季有云的化神分身向后趔趄了一下,这一撞虽受到诸多限制,还是高下立现。   天幕那条裂缝开启可是有时限的,在光球消失的时候它开启到最大,此后就在逐渐收缩。   魔魂狂性大发,连撞数次,企图硬撞开一条生路,化神分身左摇右晃,若没有这些乱流干扰,早被撞到天幕之上。   天幕破开的缝隙就在他背后十余丈外,距离魔域几步之遥,但他偏偏占着位置不走。魔魂比这化神分身强大,季有云必须要将其留在道修大陆。   只是眨眼工夫,季有云的真身已拿下了程士鹏,将注意力落在魔魂身上。他眼睛放出异彩,真身未动,却将元神出窍,在真身背后形成了一个人像,受乱流影响,那元神看上去并不十分稳定,风起云涌间,人像突然模糊起来。幻化成了“吞噬”那臃肿古怪的模样。   红笺心念电转,不由地往石清响脸上望去,怎么办?   必须要做出决定了,石清响眼下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妙计建议她,需要她自己来做出选择,而结果不管是福是祸,都将由他们两人一起承担。   时间紧迫,她向石清响匆匆传音:“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若是错了,后果会很严重。”   “有多严重?会叫我和你分开吗?”在石清响的心里除此无大事,他就只担心这个。   “不会。”红笺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传音道:“放心,不管事情有多糟,我绝不会与你分开。”   此时前有狼后有虎,魔魂不敢恋战,“砰”地一声化作一团黑雾。就要融在周围疾风骤雨般的乱流中。   季有云一声清叱,不见他如何施法,那附近乱流竟然停了停,一缕缕魔魂被自其中剥离出来,迅速还原回它雾化前的模样,跟着“吞噬”疾冲而出,扑向魔魂。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魔魂的实力原本同“吞噬”相差无几,甚至那次应石清响所请在极北冰川它还打得“吞噬”逃回水底不敢露面,但那是之前,自从“吞噬”被季有云的神魂同化,魔魂逢战必输。早没有了当年的勇猛,一感受到对方携冰冷杀气从后面扑来,狼狈地拐了个弯,闪过化神分身,发出一声尖啸直冲裂缝。   二者在迅速接近。二十丈,十丈……魔魂由于拐了个弯,此时距离穿越天幕之处还差数十丈之远,眼看来不及了,“吞噬”一个疾扑,将魔魂强行裹住。   魔魂“咝咝”挣扎,那一大团半透明的元神在空中不停地变幻着形状,眼看着魔魂的挣扎越来越弱,“吞噬”的外表也渐渐染上了一层灰黑色。   不行了,红笺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没用的,你打不过季有云,哪怕跑得快些,将他引到天幕跟前呢。   季有云的计划必须予以破坏掉,魔魂不能再被他炼化,红笺真元流转,只见临近天幕的两处乱流漩涡之间突然伸出来一只纤纤素手,指上法诀曼妙,如同兰花迎风舒展,但由这法诀引起的动静不但不旖旎,反而骇人一跳。   一团刺眼金光出现在那手指指尖,如同斯人指擎夏日骄阳,说时迟那时快,这金光如一道闪电划破虚空,冲开乱流,径直到了季有云真身的上方,距离他的脖颈只差半尺距离。   天幕对“心剑”有影响,但由于这功法本身杀气太盛,施展出来的瞬间便到了目标跟前,受到的干扰并不严重,至少季有云立刻便认了出来:“心剑”!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那一瞬间,对方并没有依靠“心剑”符箓,而是弹指一挥,轻轻松松,就像随便施展了个“白虹贯日”或者“慧心一剑”,便将失传以久的“心剑”使了出来。   季有云不由地毛骨悚然,到不是他抵挡不了这法术,而是“心剑”的出现绝对在他意料之外,《大难经》预测不到的怪事发生在眼前,令他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季有云未敢轻用“万流归宗”吸取这杀伐之气,他施展了防御法术,非但如此,真身微动,元神也放开魔魂疾返,就在“心剑”落下半尺的这点儿时间两者已在中途完成了会合。   “轰”地一声响,“心剑”被季有云的法术挡住,撞击声不大,但随着腾起的气浪却高达数尺,蔚为壮观。   依红笺的眼力,竟无法辨别出是“心剑”先劈中了季有云的法术,还是季有云先一步完成了与元神的会合。   她这一出手,“阴阳蛊花镜”无法再在化神面前保持隐身状态,就见虚空摇动,这法宝在距离天幕仅有数丈的地方现出形来。   红笺丝毫没有顾忌她已经暴露在季有云和那半蛇人眼前,回手冲近前季有云的化神分身便是一记“长河落日”,石清响与她心灵相通,“光阴箭”紧随而出。   与此同时,“阴阳蛊花镜”在二人控制之下突然长出枝蔓,几朵魔花盛开,一种莫名的平和喜悦随之向着四下蔓延。   这是为了影响那半蛇人,以免落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若对方是人类修士,这点儿伎俩注定无法引得一个化神情绪波动,但红笺看那半蛇人脑筋好似不甚机灵,索性试上一试。   半蛇人瞪眼望着眼前那些黑色的枝蔓,美丽的花朵,突然有些不舍得将它们打碎。它不由地放慢了攻击的速度。   自从许多年前它被一旁这人类强者找到,就失去了领地,自由和原来的一切。人类化神圈养了它,教它变强,可也控制了它的神魂,一旦做的不够好,就会受到惩戒,这些年它越来越焦躁不安,几乎忘记这种平静的快乐是个什么滋味了。   巨大的蛇尾擦着魔花细长如菊的花瓣打了个空,拍起数丈高的水花。   季有云又惊又怒,方红笺和石清响?这两个小贼终于出现了,方才使出“心剑”来攻击他的人又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骚动不安的情绪中还带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几分欣喜,瞪眼望着怪模怪样的“阴阳蛊花镜”,一时竟未敢轻动。   红笺突然插手,魔魂侥幸逃过了一劫,季有云适才那招太狠了,经此一役它的魔气足足消散了近半。   虽然它多少年前便得到自由,但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缘重塑真身,靠着程氏族人供养,其实并不能离开“天魔圣身”太久,此时程士鹏已被制住,它再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虚弱的魔魂顾不得再管其它,钻过几株魔花的间隙,一头扑进天幕裂缝。   季有云深吸了口气,那魔魂已呈溃相不足为虑,就算到了天幕那边也不再是他分身的对手,相较魔魂逃走,自然是抓住这两个小贼更加重要。   “心剑”他也接了,虽然出人意料,以他化神的修为并不足为虑,两个化神加上他的分身,论真实实力,两个小贼哪个也打不过,看他们这次还往哪逃?   季有云弹指打出一道青光,“啪”的一声在半蛇人耳边炸响,这是对它这半天有所懈怠以示惩戒。   他心念所向,三方围拢,将“阴阳蛊花镜”困在当中,如同三只鬣狗围住了一只兔子。   季有云举手间“阴阳蛊花镜”周围的乱流开始凝固,半蛇人和那分身一齐施法,红笺眼见形势不妙不敢再多停留,叫道:“走!”   “阴阳蛊花镜”消失不见,这一次季有云抓到了它的轨迹,方红笺和石清响胆大包天,竟直接将法宝停在了天幕裂缝前,季有云目露狰狞,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两人是想夺路逃到魔域去,但现实已经不容他考虑,在天幕的急流中“阴阳蛊花镜”一晃而逝。   他们穿越了缝隙!   这两人在季有云眼里便是两部分活动的《大难经》,不要说他本来就要去魔域,就算没这计划,此时也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在那一瞬,出于谨慎,季有云真身停下了来,化神分身径自追了下去。   他不知道的是,红笺和石清响穿越天幕之后并没有夺路而逃,红笺甚至没有空闲看看魔域这边有什么不同,她凝神盯着那道裂缝,“补天律”在她手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第三百六十四章 回不去了   红笺眼睛紧盯天幕乃是精神高度紧张所至,其实之前在那魔魂穿越天幕的瞬间,她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补天律”的强烈感应,这件仙界的法宝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炽热。   裂缝离闭合还需一段时间,季有云肯定不会甘休,下一个穿越天幕的会是谁?   不管是谁,红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钉死在这天幕上。   现在她祈祷的是既然季有云做梦也想不到“补天律”重新出世,满天神佛保佑,让季有云真身来吧,只要除掉这祸害,她和石清响流落在魔域也就不用再牵挂道修大陆的亲友了。   可惜依季老贼的谨慎,红笺也知道这种可能真得微乎其微。   没有时间给她胡思乱想,“补天律”几乎是瞬间便滚烫起来,上面那些复杂之极的云纹缭乱而动,法宝尖端上绽放的光芒映亮红笺的脸和半边身子,给她沾染上了一层真仙的威严。   来了!   红笺不再迟疑,抬手祭出“补天律”,一道白光笔直没入缝隙,那附近的天幕随即剧烈地震荡起来。   缝隙里露出了半条腿,看衣着正是季有云,但也仅是如此了,随着天幕震荡,裂缝越来越小,那半条腿直到在乱流中化为乌有也没能挣扎得脱,更不用说多露出一点来叫红笺看清楚。   不大会儿工夫裂缝合上,天幕恢复了原状,红笺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收起“补天律”,适才这一幕实在太震憾了,正在穿越天幕的人被死死卡住,几乎是瞬间便被疾速震颤的乱流撕成碎片。   由衣着和坚持的时间判断,死的是季有云的化神分身。   石清响“啧啧”两声,由衷赞道:“真厉害啊。”   红笺笑了笑,抚摸着手中恢复冰冷的“补天律”,没能趁机杀死季有云的遗憾被她瞬间抛到脑后,道:“确实厉害。怪不得没有魔修化神敢擅自穿越天幕。有这宝贝,想来借季有云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打天幕的主意了。”   两人沉默片刻,一齐笑道:“真想看看季老贼刚才是个什么表情。”   季有云是个什么表情?在化神分身刚被卡住的时候。他完全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还未到裂缝合拢的时候,化神分身甚至半条腿已经踏入魔域,怎么会突然动不了了?   卡在天幕上只有死路一条,季有云动念欲将那分身收回来细看究竟,但是没有成功,这时候,他才突然如被一盆极度深寒的冰水兜头淋下。   只有一个可能,天幕那边被人搞了鬼,被谁?适才逃过去的两个小贼,拿什么搞的鬼?法宝。什么法宝?世上唯一一件,商倾醉的“补天律”。   再联想到适才那天外飞仙般的一招“心剑”,他哪里还不知道两个小贼销声匿迹二十年,竟是得老天眷顾,进入了商倾醉的墓穴。   化神分身一大半还在道修大陆这边。季有云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被狂暴的乱流撕碎,修为随之降下去一截。   这不是他损失的第一个分身,但之前那一个是他为了除掉戴明池特意送出去的,季有云盯着先前裂缝所在的位置久久未动,神情凝重,好似隔着神秘莫测的天幕能看到对面的两个小贼。   半蛇人不敢吭声,他不知道季有云此时心中涌动的是浓浓的后怕。   那一对年轻的男女正以叫他惊恐的速度飞快成长。这两人就像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一样,从最初就开始不停地给他捣乱,破坏他的计划,对他造成的威胁也越来越大,这次竟然到了若不是他谨慎,真会阴沟里翻船丢掉性命的地步。   后怕完了。季有云觉着一阵心烦意乱,怎么办?有两个小贼带着“补天律”守在天幕那边,他要安然穿越天幕,就成了一件异常困难的事。   按下季有云在道修大陆这边望着天幕兴叹不表,单说流落到魔域的红笺和石清响二人。   天幕恢复原状。季有云过不来的同时,也斩断了两人返回道修大陆的退路。   红笺收起“补天律”,终于有空打量四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一次来到魔域的红笺感觉天空阴沉沉的,太阳很高,没什么热度,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同样临近天幕,这里的海水似乎也比道修大陆要浑浊一些。   她吐了吐舌头,面露歉意:“咱俩没分开,可也一时回不去了,你的魂魄……等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办法。”   石清响握住了她的手,温言道:“别急,即来之则安之,大不了我们练到化神再回去。”他先前自红笺口中听说过自己曾来魔域的事,左右四顾,凝神想了想,遗憾地道:“这边许多事我还隐约有点印象,只是仔细去想却又不知是些什么,影影绰绰就像做梦一样,可惜了。”   若他可以记起以前的事,应该会对眼下二人的处境提供很多便利吧。   红笺暗自叹了口气,这时候再说给石清响寻找魂魄,无异于自寻烦恼,她只得先放下这事,靠在石清响身边,含笑宽慰他道:“放心吧,我可是元婴中期的大能来着,闯荡区区魔域还不是易如反掌?”   石清响笑道:“是,大能你要小心,别叫这边的人发现你会‘心剑’。”   红笺“啧啧”两声,着实对此时的石清响有些刮目相看。这小子,天生心眼就比别人多不少,成长得真快啊。   魔修们修炼的速度快,这魔域肯定藏龙卧虎,可不管是哪方势力,绝不会对降下天幕的商倾醉心存好感,一旦自己身怀“心剑”的秘密流传出去,只怕立刻就会成为全大陆追杀的对象。   被整个大陆的修士追杀,必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红笺笑嘻嘻地将手按在石清响的脖子比划了一下,意为自己到时定会记得杀人灭口。   天幕这里放眼一片空寂,接触不到更多讯息,红笺怀着几分好奇,征询石清响的意见:“给个建议,咱们往哪个方向去?”   “不知道啊,先走着再说。”   石清响话音未落,红笺突然笑容一凝,有不速之客接近。   说是不速之客,却也是老相识。   奄奄一息的魔魂没有走远,兜了个圈子没有找到安身之处,正觉走投无路,突然发现天幕这边形势有变,穿越到魔域这边的不是季有云,而是适才帮它逃命的“阴阳蛊花镜”。   它不认得这法宝,但由于镜中魔修的存在,叫它觉着很是亲近,宛如干渴将死的旅人突然发现了汩汩清泉,魔魂掉头来就这救命稻草。   黑色旋风转眼刮至,在“阴阳蛊花镜”前面停了下来,充满了试探之意。   红笺不明所以地向石清响瞧去,道:“它什么意思?”   石清响早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与这东西沟通的,皱着眉道:“它都过来魔域了,不去找天魔宗的人,盯着咱们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打一场?”   红笺觉着不像:“看它有气无力的样子,不会那么想不开吧,再说它的自由还是你放的。我出去看看。”   红笺飘身出了“阴阳蛊花镜”的空间,立在虚空,警惕地望着那缕魔魂。   那缕魔魂感受到对方的力量似乎不弱,一时不敢贸然上前,双方陷入僵持。   如此对峙红笺自是不怕,魔魂却经受不起时间的流逝,在这种对峙中红笺运转了《大难经》,她依稀觉着对方的情绪异常激荡,忽而凶狠,忽而卑微,叫人摸不清头绪,魔魂这种异类千万年来受人供奉,魔文限制了它与外界沟通的能力,比起来竟连上古灵泉都不如。   此时石清响也出了“阴阳蛊花镜”,站到红笺身边。   在那魔魂眼中,所有未曾供奉过它的人类修士都长得差不多,但石清响绝对是个例外。虽然相隔这么久未见,石清响身上的气息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还是立刻将这个打过数次交道的年轻人认了出来。   故而它几乎是立刻就掉头向着“阴阳蛊花镜”扑去。   一蓬灰色烟雾在法宝四周散开,魔魂在海面上消失不见。   “咦?”红笺惊疑出声,“阴阳蛊花镜”的阴阳两镜合为一件法宝,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方有异,另一方顿时便感觉到了。那魔魂竟是一头扎进了石清响炼化的阳镜里。   阴镜之中的器灵经过这二十年已逐渐驯服,加上红笺和石清响心念相通,这“阴阳蛊花镜”对二人而言实是一件难得合用的法宝,红笺本想靠着它足以在魔域随意来去,如今魔魂来投,到是给这计划又生出了许多未知的变数。   它只是暂时虚弱,魔域里对它而言估计大补之物多得是,若能遇上合适的机缘,估计用不多久就能恢复往日实力,甚至变得更强。   石清响也吓了一跳:“这家伙什么意思?赖上我了?”   “看起来是,它到相信你。”魔魂选择寄居已被炼化的法宝,它自身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石清响想了一下也便释然:“那随它去吧,咱们先到处逛逛。”   ☆、第三百六十五章 初到贵境   “阴阳蛊花镜”贴着海面忽隐忽现,移动之快不亚于流星闪电。   这边也属于无尽海,只不知在魔域,无尽海有没有其它的叫法。   在红笺看来,一道天幕相隔的魔域和道修大陆相比,确实有着很大的差异。离开天幕越远,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不安也越浓郁。   许是因为环境使然,这里的妖兽远较道修大陆强大。   不大会儿工夫,红笺已先后几次触及到元婴圆满濒临突破的妖兽气息。这在天幕另一面是不可能的。   魔域里强者之间领地泾渭分明,海里水系妖兽为数不少,“阴阳蛊花镜”常常穿过一场暴风雨不久,又飞进下一处雨幕之中。   天黑得很快,但这不妨碍红笺放出神识,对远近海域正在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妖兽在啃噬浮尸,这些尸体偶尔有人类修士,更多的是它们的同类。   太多的妖兽在忙着挑衅、争抢、取代,好像杀戮就是它们存在的所有意义,海面上时常可见波涛翻滚,海水之下则是一个又一个的血池。   石清响不由奇道:“如此死法,哪里来的这么多妖兽?”   若不是他失去记忆,这些事本该由他来为初到魔域的红笺解惑。   红笺猜测:“说不定这边的大宗门会时不时向海里放养一批,天魔宗不是便养着不少魔虫魔物么?”   海上开始出现岛屿,遇见的人类修士也随之多了起来。   红笺和石清响一路飞来,不大会儿工夫已经接连撞上了几起混战,有一对一的斗法追逐,也有以众欺寡的殊死相搏。   石清响瞪眼看着,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好奇,这些都是魔修,战斗方式与道修大陆那边迥异,就是阴镜中那器灵与他们功法习自相同的传承。中间隔着几千年的变迁,这会儿看到也觉着不可思议。   红笺没有胡乱插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魔修,帮谁不帮谁?他们两个搞不清楚状况。贸然掺合的话一个弄不好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掺合,到不妨碍有合适的机会停下来看看热闹。   正赶着路,离远就见前面一男一女被堵在海面上,两人看上去都很年轻,那女修面若桃花,身如拂柳,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这般出色的一个美人儿,修为也不弱,红笺感觉得到。她身上的气息已然濒临结婴,正经的金丹圆满。   一旁男的实力稍差,可也有金丹中期。   若在道修大陆,这样的一男一女已是十分了得了,可堵着他们的二个人修为明显更高一筹。一个金丹圆满,另一个已经结了婴。这还不算,他二人还驱赶着一群妖兽,几头妖兽种类不一,修为都在金丹后期之上,难得的是彼此间竟然相安无事,围成一个圈。虎视眈眈盯着圈中的男女。   红笺一见到这情形,不由特意控制着“阴阳蛊花镜”飞得慢些,以便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她就停了下来,两厢正在争执,这等修为声势。在魔域肯定不是寻常人,听听他们说什么也好。   “孟长老莫不是在拿我甄三娘开玩笑?合宗并派这等大事你们应该去同我师祖他老人家商量,至于我们,人微言轻,即使向着各位又有什么用?”说到这里。那甄三娘抛了个媚眼,好似在同对面两人撒娇:“实不相瞒,我和师弟在这件事上还真是是向着两位,贵宗这么多高手大能,哪怕没有缘份,能凑到一起时常来往也是好的。对吧,师弟?”   那年轻男子显是以她为首,头点得别提有多痛快:“师姐所言甚是。”   对方为首那结了婴的魔修姓孟,还是哪个大宗门的长老,红笺看他赶着这么多妖兽,那甄三娘又说他宗门里有很多高手大能,不由地往石清响望去,暗忖:“莫不是天魔宗?合宗?合什么宗?”   甄三娘一番话说得动听,孟长老却不为所动,沉着脸道:“既然这样那更好,别废话,跟我们走吧。”   甄三娘眼珠转了转,还未说话,孟长老边上那金丹圆满已嗤笑道:“师叔邀请你们去神龙宗,这可随了你俩的心愿了,快走!”   原来是神龙宗。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红笺稍一凝神便想起来是曾听井小芸说起过,井小芸知道的可都是有些来历的老宗门,神龙宗以养毒虫立宗,看起来数千年过去了不但未衰败,实力似比当年更强。   那师姐弟不知是什么来头。   甄三娘强笑道:“实不相瞒,我俩这次出来身怀宗门重任,乃是奉命为师祖他老人家挑选‘极乐神女’,师祖的大事可不敢耽误,不如这样,张师弟你先跟着孟长老和闫师兄去神龙宗,待我向宗门复了命,便立刻赶去给前辈们问安。”   一旁那“张师弟”闻言不由脸上一白。   红笺觉着眼界大开,神龙宗的两人却似对甄三娘这般处事见怪不怪,那姓闫的“哈哈”一笑,嘲道:“开什么玩笑,你当我孟师叔是三岁小儿?你们这一对儿已经是我师叔这几天遇上的第四拨了,人人都这么说,什么‘极乐神女’,不过几个炉鼎,你前面那些人已经都在我们神龙宗了,怎么着,你俩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孟长老咧唇露齿一笑,他模样周正,看上去并不难看,可这一笑却显得颇为阴森:“像甄姑娘这样的美人不去与俊美少年恩爱缠绵,却落得葬身妖兽之腹,纵是孟某也有些于心不忍。”   “张师弟”见状赶紧开口:“师姐,既然大家都去了,咱们别闹特殊,也随个大流吧。”   红笺差点儿笑出声来,这还真是有报有还,她看着甄三娘不敢再推脱,委委屈屈地调头似乎打算跟着孟闫二人走一趟神龙宗,悄声传音:“哎,你说这一男一女会不会是阴阳宗的?”   石清响眨眨眼睛:“说是出来找炉鼎,看来不是也差不多。”   “这边儿的大宗门要都是这样,这风气……啧啧,咱们看看热闹就好,别插手了。”   “嗯。”石清响答应。   这般情形,就连那阴镜中的器灵听到“阴阳宗”三字亦没好意思吭声。   看来阴阳宗在魔域混得不怎么样,要不要找个机会混进去,打听一下双修部的传承……红笺正胡思乱想,神识突然发觉有异,她微一皱眉,全神贯注于水下,又有凑热闹的人来了!   来人修为不弱,都已经潜到跟前了,不要说甄三娘和她那位师弟,就连自视甚高的孟长老也丝毫没有察觉。   最先暴发起来的是一大蓬鲜血,然后才是周围妖兽惊慌失措的嘶鸣声,这等冲天血雾,死的绝不止一两只妖兽,只是一出手,便在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杀死了数只金丹后期妖兽,来人的实力着实叫人惊骇。   这个连招呼都不打便直接动手的人修为亦是元婴初期,却比孟长老年轻得多,接连杀死几只妖兽之后他径直破水而出。   红笺听着旁边石清响低呼了一声。   失去记忆的石清响虽然常有出人意料的天真之举,却又带着他与生俱来的聪慧,遇事镇定,并不大惊小怪,他提前没感觉到水底有人,但这不是他低呼出声的原因,实际上若不是红笺之前有所准备,说不定她也会失态。   无它,破水而出的这元婴魔修不是孤身一人,在他跨下竟然还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那马浑身短鬃不带杂色,黑得透亮,只有四蹄雪白,另有一对硕大的白色翅膀。   此时那黑马双翅扇动,带起海面上一阵强风,飞起的海水如疾雨坠落,它在风暴中人立长嘶,嚣张之至。   说实话,打眼一看,给红笺的震撼竟还要甚于她少年时在寰华殿前看到给刑无涯驾车的那只风雷兽。   那孟长老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姜夕月,你这是做甚?”   马上的魔修身着一袭宽大黑袍,脸上覆着个鬼脸面具,只露出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昂起下巴,轻蔑地道:“姜某路过,凑巧听见有人在此商量合宗的事,顺便过来和大伙打声招呼。”   红笺伸出一个指头轻轻戳了戳石清响的腰,悄声道:“这姓姜的只怕在魔域要算个人物。”魔域这么危险的地方,这姜夕月能做到出风头冷傲两不误,必有依仗。   石清响“噢”了一声,似因红笺这句话有些闷闷不乐。   红笺“噗”的一笑,以手指又继续戳了戳他。这是她先前与“宝宝兽”的游戏,不过逗弄石清响也很好玩,叫她不分场合乐此不疲。   石清响就做出一副忍耐包容的模样,将红笺那根纤细的手指攥在了掌中。   这姜夕月确实要算个人物,只看甄三娘乍惊还喜的表情就知道了。不过元婴们对峙,她还是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姓姜的,你敢偷袭杀我师叔的妖兽,不给个交待今日休想离开!”那姓闫的怒道。   孟长老这会到冷静下来,沉声道:“这是地魔宗要和我们开战?”   ☆、第三百六十六章 极乐神女   姜夕月听着对方这句恐吓不以为意,口里只管肆意嘲笑:“我可不像诸位,代表得了宗门商谈合宗这样的大事,叫我给什么交待?”   他昂着头似是凝神想了一想,突然提议道:“不如咱们来打一架,若是我输了,就拜你为师,加入你们神龙宗,若是孟长老输了呢,便拜我为师,加入我们地魔宗,也不用再来操心人家阴阳宗如何,如此可算公平?”   这条件听上去对双方都是一个样,可孟长老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老成持重,在宗门里管着不少事务,而姜夕月却是魔域有名的疯子,拜师叛宗这种事杀了自己也做不出来,可摊到姜夕月身上,估计他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再者,真对上这疯子,虽然都是元婴初期,孟长老自忖又带着不少帮手,还是忍不住有些发虚。   到是红笺听了这番话,心里头不禁“哎呀”一声,暗忖:“果然是阴阳宗。”   姜夕月不等那孟长老回答,转向甄三娘:“姑娘给做个见证吧。”   甄三娘自从姜夕月掺和进来便激动得两眼放光,此时掩口含羞一笑,还未说话,对方已将微微侧向她的头转了回去。   孟长老见姜夕月似是要来真的,连忙叫了声:“且慢!”   “慢什么慢,接着!”姜夕月不等他再说话,轻拍了记马背,那匹古怪的黑马张开双翼,飞扑而下,雪白的蹄子向着水里一只金丹后期妖兽踏去。   这简直太嚣张了!孟长老气得脸都青了,什么拜师,去他娘的,他要直接宰了这疯子!   黑雾漫延,孟长老的反击带着剧毒,一经施展,很难顾及到旁人。甄三娘几个吓得抱头鼠窜,远远避开,生怕被元婴的法力所波及。   姜夕月那里连人带马沉入大海,海水剧烈地摇荡。谁都知道那里面藏着可怕的怪兽,海水为毒雾和鲜血污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红笺可算明白魔域这边的环境为什么这么差了。   几个金丹受限于修为,看不到水里两位元婴斗法的情形,红笺却连细微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同是元婴初期,孟长老好比日薄西山,而姜夕月却如朝阳正冉冉升起,虽然他的招式在红笺眼里并没什么威胁可言,却胜在稳准狠辣。   太快了,几乎是入水的同时。他便随手处理掉了左近的两只妖兽,顶着孟长老的法术攻击,硬是宰杀了最后一只。   这些修为不弱的金丹期妖兽金系土系都有,弱点不一,姜夕月却似对它们都极为熟悉。杀起来如宰鸡屠狗。相较起来,孟长老却仿佛拿他没什么办法。   红笺正对神龙宗的功法有些失望,孟长老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是真的化成黑雾,而不是隐匿起来,对此红笺这元婴中期还是颇有把握的。   姜夕月显是比红笺更熟悉神龙宗,孟长老一消失他便催促着黑马上浮。未及浮上水面,在他四周突然多出来无数条长不盈尺的小蛇,这种蛇神识很难发觉,异常隐蔽地藏身黑色海水中向着姜夕月和他的马咬去。   那匹怪马在水下发出一声嘶鸣,一跃跳出水面,十余只蛇收势不及。紧随而出,姜夕月看准了一掌挥出,长长的灰色火焰瞬间将那些小蛇裹住,发出“吱吱”几声轻响,化为淡淡的烟气。   一道人影飞出去。“砰”地摔在海面上,海水飞溅起多高,正是那孟长老。   他不知怎么搞得,浑身焦黑,身上好似还在冒着热气,捂着胸口爬起来二话不说,掉头就逃。   姜夕月没有去追,下了马,扭头望向那姓闫的,淡淡地道:“帮我传话给他,我在地魔宗等他前来拜师。”姓闫的眼见连师叔都被打得落荒而逃,哪里敢得罪他,低了头不说话。   甄三娘仗着适才被姜夕月要求着做了见证,赶紧上前讨好奉承。   打赢了的姜夕月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牵着那匹怪马扬长而去。   在场之人只有红笺知道姜夕月何以突然偃旗息鼓,刚才水下那一战太过混乱,孟长老化做群蛇来袭,姜夕月虽然没事,他的宝贝飞马却被某条蛇在屁股上结结实实咬了一口,姜夕月没有心思去追孟长老,丢下那句话,赶紧找地方给马疗毒去了。   既然已经知道甄三娘和她那张师弟是阴阳宗的,红笺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着这两人。不管姓孟的还是姜夕月,这些人都不能令她产生半点动摇。   此时逃得逃,走得走,剩下那姓闫的既不敢保证是甄三娘的对手,又担心姜夕月去而复返,咬了咬牙,连场面话也没丢,直接循着那孟长老逃走的方向追去。   甄三娘没敢作声,看着他远去,小心往四周望望再不见有人出来,对“张师弟”道:“咱们快些离开这里。”   他俩在前面驾着飞行法宝疾驰,红笺和石清响跟在后面,红笺本以为二人闹了那么一出,相互间会觉着有些尴尬,说不定都会开口掩饰几句,可事实证实她想多了,那两人就像没发生之前的不愉快一样,甚至还就神龙、地魔两宗的人突然出现交换了一下意见,神情自如,完全看不出来不久前二人还曾经要大难临头各自飞。   红笺跟着这两人出了无尽海,眼见越飞越荒凉,石清响奇道:“他们这是要回阴阳宗?”   红笺却觉着不像。   阴阳宗再不成气候,好歹也年代久远,门中弟子众多,又不是在道修大陆还需躲躲藏藏,哪用将宗门建在穷山恶水不见人烟之处。   甄三娘降下飞行法宝,和张师弟并肩站在一处山坡上。   环山围成长达数里的幽静山谷,山脚下住着数百户人家。他二人选择这落脚的地方乃是连绵群山中的一个小山头,距离地面数丈高,站在山坡上,对下面村落的情况尽收眼底。   红笺见那二人停下,似是到达了目的地,连忙放出神识,先将附近百里查看了一下。   这一带灵气稀薄,对修士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丛山峻岭中住着不少人家,眼前这个山谷里村子的规模算是比较大的,离远看房子建得东倒西歪,好像不久前刚被山洪光顾过,村民幸运逃过了一劫,还没有来得及整理。   即使这样,有房子住的也是村里的一小部分人,更多的人就直接住在山洞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看上去十分可怜。   在红笺的感觉中,这附近不要说金丹筑基的魔修,就连个练气期学徒都没有。   甄三娘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向张师弟又核实了一番:“你之前那炉鼎真是这小地方寻来的?你好好想清楚,给宗主他老人家寻找‘极乐神女’不是件小事,你可千万别叫师姐跟着你栽跟头。”   “师姐放心!”张师弟对自己的记性很有把握,“当年得到那炉鼎很是凑巧,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云君殿的几个小贼不长眼睛,主意到我头上,我一生气追出几百里,就在这附近将他们全都杀了,一个没剩,原本这一带的村民都受他们挟制,我杀完了人,想着不能叫这么多人跟着白捡了便宜,可那些穷孙又实在孝敬不出什么东西来,刚巧我身边缺个侍奉的,就随便挑了个。”   甄三娘似笑非笑:“咦,没想到你还曾做过这等除暴安良的好事。”   张师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凑巧赶上了嘛。再说模样一般,一开始我也没动念叫她做炉鼎。师姐有没有意思?一会儿看好哪个,咱们找个理由一齐带走就是。”   “要有你说的好处才好。”甄三娘看样子真是有些动心。   红笺这是第二次听他们提到“极乐神女”,之前神龙宗那两人已经说过所谓“极乐神女”不过是阴阳宗的人在给他们的宗主寻找炉鼎。   他们以那歹毒的采补妖法修炼,被捉去的炉鼎最终只有丧命一途,哪里会有自愿一说。   是以他们的手段除了骗就是抢,这寻找“极乐神女”也不可能例外。   为了不冤枉这对男女,红笺等着看他们要如何行事。   甄三娘问清楚之后便对着山下放出了威压,金丹圆满实力非同寻常,她又存心立威,几乎是瞬间山顶便涌动着阵阵雷声,云霞聚集到一起遮天蔽日。   偌大的动静山下住户立时便感觉有异,山坳里零星放养的家禽也开始蒲扇惊啼,随着甄三娘威压越来越盛,那些普通人只觉眼前发黑,一阵阵胸闷透不过气来,哪里还不知道外边来了高人,一时应对不慎便要大祸临头。   山脚下的空地上很快聚集了数百人,大多都是村子里的成年男丁,一个个衣衫褴褛,模样疲惫,显是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甄三娘同张师弟并肩站在高处,山风吹拂,宛如神仙中人。   她面色倨傲,放出神识居高临下像打量牲畜一样审视着这些人,看得十分仔细,似是真的在他们中间认真地挑选。   ☆、第三百六十七章 选秀   甄三娘打量这些山民的同时,红笺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着观察了一番。   这里的山民们大多肤色黝黑,平日劳作虽然辛苦,生活又困顿,却没有令他们变得羸弱颓废,一个个看上去异常得魁梧结实。叫红笺一看就想:“魔域的环境险恶啊,连普通山民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气。”   但也仅此而已。   阴阳宗的功法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当日那灰老鼠交出来的玉简虽然她只是扫了一扫,但以她的修为,过目的东西再想忘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着实看不出来这些山民有哪里值得甄三娘二人兴师动众,大老远特意跑来。   红笺还特意问了问阴镜里那魔修,那魔修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道:“几千年了,说不定他们改了功法……”   此时山脚下数百山民“呼啦啦”向着甄三娘二人跪拜,几个年长者应当是村长族长之类,排在最前面,口称“仙使”,恭敬地道:“不知二位仙使远来,有什么吩咐?”   甄三娘笑了一声,指了旁边的张师弟道:“怎么你们不认得他?”   几位老者听到上空飘来一声娇笑,难得“仙使”很和气,还同他们说话,几人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距离太远,只依稀望见一男一女站在山顶长衣飘飘,面容都十分年轻俊俏。   若在平时离这么远他们自然认不出那张师弟来,但这穷山僻壤经过的修炼之人少而又少,甄三娘一提,为首老者便有了猜测,忙道:“请恕老儿眼拙,实是没想到我们这穷地方几年之后还能叫仙使再次大驾光临。”   张师弟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温和:“这一次是凑巧路过,我带着师姐来看看大家。”   大约是发觉两个高不可攀的仙使说话十分和气,下面的山民们胆子便大了起来,一个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来:“仙使。怎么没见秀丫头这次跟在您身边?”   红笺一听便明白,这是阴阳宗二人先前提到那炉鼎的家人。   张师弟面不改色,笑盈盈地道:“先前没有发现,秀丫头资质很好。我已经将她收做弟子,教她修炼,如今她正在闭关当中,否则到可以带她来同你们见个面。”   对方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这……这是真的么?”   张师弟“哼”了一声,似是因对方怀疑他而有些不悦。他修为不低,如此一作势,下面山民顿时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那秀丫头的亲人却顾不上这些,呆呆跪坐在地。几乎喜极而泣。   甄三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师弟收了个好徒弟,我这做师姐的也羡慕得很,这次来正是要在附近村子里好好挑挑,看有没有资质与那丫头差不多,又想去修炼的。我们走的时候便一起带上。”   山下村民受她鼓动,登时便是一阵骚动。   但很快众人便压抑住了这种混合着惊喜与不安的情绪,为首老者不解地道:“仙使,我等祖祖辈辈就在这大山里生活,自从几千年前许多高人从海的那边过来我们这片大陆,祖辈们就一直想跟着修炼,无奈拜师无门。纵有高人见到我等,也是说我们没有仙缘,无法修习他们的功法。秀丫头这还是第一个拜师仙使的。难道之前的大能说错了,我们真的可以修炼?”   甄三娘淡淡地道:“各家功法不一,这个你们无需质疑。我来看下,这几个……”说话间她手指轻勾。一口气点了七八个,都是些身材异常高大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被她点到的同时无不是心情一阵恍惚,面色懵懂地站起身来,清醒之后低头见各人衣裳的胸口处多了朵粉色娇花。   “……你们到边上等一等。”甄三娘将话说完。那些体格健壮的年轻人互望一眼,目光无不透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连忙站到了一旁。   几个老者对望一眼,为首的小心翼翼提醒甄三娘:“仙使,我们这里还有许多十岁左右的孩童,您要不要一起看看?”   甄三娘翻了个白眼,但也只有张师弟和藏身暗处的红笺和石清响才能看到。   张师弟轻笑道:“去把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找来吧,我们要再收几个女徒。”   村民们极度配合,不一会儿就将各家适龄的姑娘都找了来。   暗中观察了这么久,到这会儿红笺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些山民们若说体质特殊,大约是指他们天生便五行均衡,这使得他们不可能在体内生出灵根来,便是因为这个,以前才会有修士断定他们没有仙缘无法修炼。   阴阳宗的人会盯上他们,很可能是碰巧发现了以这种体质的人为炉鼎,有什么不得了的好处。   红笺也算见多识广,说心里话,这种体质的人群还是第一次看到,若是这些人有五行灵根可以修炼,会比旁人少走很多弯路,试想一下,连乐宗主还在孜孜以求突破的五行法则,在他们这里却全然不是问题,那将是多么可怕。   张师弟轻咳了一声,悄声对甄三娘道:“师姐,这么多不可能都带走,我看捡模样周正的带走十来个就行了。你挑还是我挑?”   甄三娘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十来个?极乐神女多了有什么稀罕?难不成师弟日后还想着和宗主用着一样的炉鼎?”   张师弟吓了一跳,连忙道:“不,不,我哪敢,那秀丫头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事就只咱两人知道。那师姐你说怎么办?”   “留下两个,叫宗主他老人家能有个挑选的余地就行了,咱们要守好这个秘密,等会儿半路上你悄悄返回来,将剩下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股脑全都杀了。”   “啊?”张师弟不由吓了一跳。   “没事,我看了,这村里还有些女童,过几年等那两个废了,女童们也长起来了。省得留下来叫别的师兄弟发现了与你争功。怎么样,功劳反正是你的,你自己想想。”   “我明白了,师姐你说的对。”张师弟咬了咬牙似是痛下决心。   他二人以为如此交谈无人知晓,却不料被隐藏在旁的红笺和石清响听得清清楚楚。   石清响便问红笺:“咱们什么时候出手?”   像这样的,合该千刀万剐,他知道既然撞见了,红笺肯定不会任由这两人为祸。   红笺确实很想将两个禽兽直接杀了干净,忍了忍火气方道:“先捉活的。”   石清响点了点头:“别生气,审完了也不用脏了你的手,我来!”   红笺看着那两人对着山下一群小姑娘像挑选货物一样指指点点,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出手,心中突然微动,同石清响道:“等下,有人来了!”   少顷,远处云端传来一声马嘶,跟着一道黑色闪电穿过云层径直而来:姜夕月!   甄三娘也发现那狂人竟然跟了来,不由地脸色微变。姜夕月此人敌友难辨,行事全赖喜好,连他的地魔宗都约束不了他,此人刚刚帮了自己不假,可难保不会接下来便捅你一刀。   更重要的是,甄三娘着实不愿叫别的修士发现此处山民对阴阳宗的重要性。   可现在再要避开他已经来不及了,甄三娘咬了咬牙,换上一副笑脸,娇声道:“前辈,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姜夕月到不是有意跟踪阴阳宗二人,他给飞马解了毒,凑巧由这个方向路过,飞临附近觉着此处有金丹修士,又似聚集了不少人,便过来一看究竟。   待远远看到甄三娘二人,尤其那甄三娘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粘到他身上来,不由一阵腻味。   他在高空将飞马停住,往下望了一眼,见山脚黑压压一群普通山民,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但适才在无尽海里姜夕月听着甄三娘对那孟长老推脱要出来寻找极乐神女,再好听的名目,大家也都知道凡是被阴阳宗捉去做炉鼎的,不管男女统统没有好下场,常理应该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如今聚集了这么多人,不用问,肯定是阴阳宗的两个在骗人。   姜夕月心中不耻,口中作惊奇状:“咦,你们阴阳宗找炉鼎虽然肯花大价钱,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把闺女送去给人往死里睡的!卖女求荣啊!”   他是元婴,又一心要捣乱,虽然飞得高,这句话还是像炸雷一样震得众多山民耳朵“嗡嗡”作响,众人相顾骇然,登时山脚下便是一阵混乱。   甄三娘自不害怕这群连练气学徒都不是的山民,她只担心姜夕月,眼见他停下不走,心中发怵,赔笑道:“姜前辈莫开玩笑。听说贵宗宗主和我师祖他老人家最近在谈并宗之事,说不定过些日子,我还要管前辈叫声师叔呢。”   姜夕月“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可不敢当!”   说完这话,他嫌恶地瞥了眼阴阳宗二人,又以眼尾扫了扫山下的村民,催马往远处飞去。   他由此经过,顺便捅开了马蜂窝,红笺看着阴阳宗二人脸上闪过狠厉之色,同石清响道:“看来只能是咱们出手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阴阳宗   姜夕月心血来潮拆穿了阴阳宗二人的把戏,甄三娘敢怒不敢言,终于等得他乘着飞马去远,方才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不屑之色,同一旁的张师弟道:“这些凡人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今天枉死之人都要记到姓姜的头上。”   “师姐所言甚是。”姓姜的便是多事,造成眼下这等混乱的局面,明摆着逼他们下重手震慑住那些无知的村民。   甄三娘神情漠然,低头望着山脚那犹如蝼蚁一样的人群,冰冷的杀意倾泻而出。   渐渐的,山民们质问的声音低了下去,拖儿带女想要逃离的也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阻在这山坳中,这方圆里许的一切好似突然凝固,令人恐怖而窒息。   甄三娘娇媚的声音自半空飘下来,听在众人耳朵里如同催命的恶鬼:“去我阴阳宗是多好的事,旁人求都求不来,非要不识抬举,搞得大家都不高兴,这是何必?难道你们就不怕惹得我不高兴?”   话音未落,她袖子一挥,一团粉色烟雾凌空向着众人飘了过去。   众山民初见这团霞光颜色旖旎还未知害怕,谁料中途烟雾里突然飞出十几个青面獠牙的怪兽,在一片惊呼之中向着为首的几名老者叼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最头里那老者还在徒劳地道:“仙使如此作为,不怕……”他的后半句话还未喊出来,便被众人的惊呼声淹没。   怪兽已经扑到他眼前,那老者闻到了刺鼻的腥臭气,他知道在这些修士高人面前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绝望之下闭目待死。   此时他的感觉尤其敏锐,过了好一阵儿,那怪兽没能靠近分毫,仍与他隔着半尺距离。   周围安静得吓人,众人头顶上空突然多了一个明亮的光球,不管是粉色霞光还是凶兽。在光球出现之后瞬间消失不见,那光球充满了灵性,蓦地一闪,便到了山坡上。它的光芒太盛,乃至众人盯着看的时间一久便两眼刺痛,泪水长流,这些山民只得转开了视线。   良久之后,那强光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变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光圈,阴阳宗的一男一女却不见了踪影。   山坡上寂寂,若不是那七八名面无人色的年轻人衣裳上标记未散,众人几疑是做了场噩梦。   众人心有余悸,几个老者简单合计了一下。决定赶紧迁离这附近,以免那阳阳宗的妖人卷土重来。   他们并不知道阴阳宗那两人再也不可能回来找他们麻烦了。   此刻甄三娘和那张师弟已被红笺抓到了“阴阳蛊花镜”里,红笺不想听这对男女花言巧语,以强大的威压禁锢了二人,将甄三娘抓到了眼前。直接施展《大难经》。   甄三娘动也不能动,只知道眼前这远比她年轻美貌的女修实力十分恐怖,弄死自己不比拍死只蚂蚁更难,脸上不由地露出了楚楚可怜的哀求之色。   红笺太知道她是什么货色了,理也不理,径自以《大难经》将她脑袋里的一切记忆掏个干净。   红笺很少使用《大难经》,虽然晋阶元婴之后。当她全身心地沉浸于这门奇术当中,便可以窥见被察看之人未来无数的可能,可这其中却不包括石清响,她看不到石清响的魂魄流落到何方,故而对看人未来也就兴趣缺缺。   至于甄三娘,她落到自己手里。还可能有第二种结果么?   红笺不理会甄三娘摇尾乞怜,将她提起来随手向外一抛,抛出“阴阳蛊花镜”的空间,跟着随手一指,一道金光闪过。巨大的修为差距令甄三娘不等“心剑”及身便化为了飞灰。   红笺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扭过头来,将冷淡的目光落到那张师弟身上。   凶狠似秃鹰的张师弟自从被捉了来,就老实的犹如一只鹌鹑,这会儿见事事压自己一头,修为更比自己高一大截的甄师姐说死就死了,对方连话都不问,俨然杀人不眨眼,更是吓得抖作了一团。   红笺将他抓过来也施展了一番《大难经》,再看这位张师弟已经吓得两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到没像对付甄三娘那样送他上路,犹豫了一下,将他丢在一旁。   “这个怎么不杀?”石清响有些奇怪。   红笺若有所思,停了停抬头向石清响一笑:“不急,留个活口,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这两人脑袋里到有不少东西。阴阳宗距此往南半日即到,不如咱们先飞去看看?”   石清响没有异议:“这个宗门上上下下都练那采补妖法,没有一个好人,咱们要去杀光他们,将那些可怜的炉鼎都救出来吗?”   “有这个想法,先去看看,阴阳宗的宗主金兴侯可是个厉害角色,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红笺提醒他。   金兴侯是卡在突破边缘的元婴圆满,按阴阳宗这二人的想法,此人距离化神只差一个契机,近几个月,金兴侯的炉鼎折损了一个又一个,这些炉鼎的死法千奇百怪,明显是金兴侯在变着法子寻求突破。   为了讨好宗主,更因金兴侯月前突然心血来潮,强迫自己的同门师妹风遥仙子给他做了炉鼎,以至元婴初期的风遥仙子暴毙,此举吓坏了门中的女弟子,大家纷纷跑出来给他搜罗炉鼎极乐神女。   阴阳宗门人凭借着采补炉鼎,修炼极其神速,光是门中元婴红笺数一数就多达二、三十人,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多元婴,其中达到圆满境的也有好几个,竟然一个化神都没有,最厉害的还要属这金兴侯。   这等情况在魔域太少见了,其它的大宗门像地魔宗、神龙宗元婴没有阴阳宗多,门中却都有化神坐镇,天魔宗的化神更有两位。   如此有人眼热也就不足为奇,所谓合宗就是这么来的,若金兴侯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晋阶化神,只怕阴阳宗难逃被别家吞并的命运。   红笺同石清响简单介绍着阴阳宗的情况,两人乘着“阴阳蛊花镜”直接往阴阳宗飞去。   阴阳宗座落于无尽海边一片山坳之中,山间有瀑布清泉,灵气充裕,又有鲜花常年不败,离远瞧去透着一股闲散安逸,不过红笺知道这些全都是假象。   金兴侯生性多疑,很少将宗门安在一个地方超过十年,每回布置也都不一样,这个山谷是八年前迁来的,如今因为被其它宗门接连找上门,金兴侯极为不快,正打算找到合适的地方便立刻搬走。   进出山谷的必经之路盘查甚严,但却发现不了“阴阳蛊花镜”,红笺操纵这法宝十分轻松便进了阴阳宗。   谷里住了近千人,绝大多数都是被捉来的炉鼎,正经的阴阳宗弟子还不满百。   一个大宗门只有这点人实是有些异常,不过联系到甄三娘等人的记忆,红笺自然想到这是因为不少人都出去找炉鼎了,只怕其中还有一些已经被抢先行动的神龙宗控制起来。   红笺先在谷里随意转了转,发觉谷中几乎见不到像甄三娘这等女弟子的身影,男弟子大多也无心修炼,宗门里人心惶惶,究其原因,乃是因为神龙宗的宗主费真人找上门来,此时正与金兴侯在密谈。   费真人乃是化神,听说他的神龙宗近来又抓了不少同门去,只怕是来意不善。   红笺越飞离着金兴侯的住处越近,突然听着阴镜里的魔修道:“慢点儿飞,叫我感觉一下。”   与此同时,红笺和石清响都察觉到了那来自“阴阳蛊花镜”的微妙异常,红笺沉吟道:“前面便是金兴侯的寝宫。”她顿了顿,想起这“阴阳蛊花镜”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宝,眼睛顿时一亮:“我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双修部白浅明的秘法传承!”   石清响如今可不像当年遇见灰老鼠的时候懵懂不知人事了,“嘿嘿”笑了两声,接口道:“双修秘法啊,太好了,我陪你去找,别错过了。”   红笺开始说得时候并没有多想,此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双修秘法,顾名思义里面都会是些什么东西,这功法找来了自己能一个人学么?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犹自满脸带笑的石清响,咬着唇没有作声,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说是要进金兴侯的住处,但因为现在有个化神正在里面,红笺还是决定等一等,等费真人走了再说,他在这里万一闹起来,只怕自己这边要吃亏。   一直等了大半天,才见金兴侯寝宫开启。   红笺借助“阴阳蛊花镜”藏在一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真人这就要走了?不如在我这里多住两天,待我挑几个出色的炉鼎伺候着,保准比你养的那些毒虫善解人意。”   只听这话中之意,说话的应该便是阴阳宗的现任宗主金兴侯。   跟着便有两人一前一后自寝宫里出来,后面那人一边送客,口里很是客气地挽留,红笺不由地目光一凝,金兴侯头戴玉冠,身着白袍,第一眼望见她以为自己见到了白浅明。   ps:   搞不定电脑,异常烦躁。   ☆、第三百六十九章 金兴侯的寝宫   但其实两个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当日红笺在双修部瞧见白浅明的影像,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那位双修部的首任部宗却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那是一个风姿气度都十分出众的人物,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追随,即使是身处千百名修士当中,想要发现他也无需第二眼。   金兴侯生得不错,再加上这身打扮,瞧上去很是潇洒风流,到唬了红笺一跳,但她随即皱了皱眉,这人身上好重的阴气,一双细长凤目寒意四射,就连笑声也透着冰冷的魅惑。   如此一比,这金兴侯到像是在有意模仿那位白部宗,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他见过白浅明?还是听人说起过?   前头的神龙宗宗主费真人身穿灰色道袍,看上去到像个不起眼的小老头。   但红笺丝毫不敢有小瞧他的心思,这老头是化神,红笺仗着“心剑”和“阴阳蛊花镜”还可以与元婴圆满的金兴侯斗一斗,却绝不可能是化神的对手。   好在面对金兴侯的盛情挽留,费真人并没有改变主意,执意要走,金兴侯去送,两人很快去得远了。   难得的机会。   “怎么办?”石清响跃跃欲试。   “进去看看。”   金兴侯无疑是个十分懂得享受的人,红笺虽然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在进到寝宫之后还是忍不住为之乍舌。   头顶一轮银色圆月洒下朦胧月光,偌大的洞府里有山有水,还有小桥画舫,这些虽然都是法术制造出来的效果,可偏又飘荡着一股旖旎的意趣,叫人见而忘返。   各种珍宝法器似是为主人所厌弃,随意扔在不起眼的角落。   可红笺却知道这些都是金兴侯的徒子徒孙下了大力气弄来孝敬他的,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这是红笺有生以来进到的最奢华的地方,不要说道修大陆的各大宗门没的比。就是戴明池做了那么久的化神,他的日行宫红笺也进去过,气派归气派,论及舒适比这里差得远。   这等地方呆得久了。会极大消磨一个人的雄心壮志。   碧水池畔的石桌上遗留了两杯残酒,应是费真人和金兴侯在这里坐过。   水面上飘浮着瓣瓣粉红,这些桃花来自于数丈之外一座巨大的芙蓉帐。帐帘低垂,不必以神识察看,红笺已听到帐中传出来的轻浅呼吸,里面有人!   帐里躺着一个肌肤白如新雪的女子,身上只裹着一层轻纱,曲线玲珑,妙处若隐若现,充满了诱惑。她的修为也有金丹圆满。此刻半睡半醒,全未发觉有外人进来。   红笺叹了口气,她已从甄三娘的记忆中找到了这女子的信息。   阴阳宗弟子解绣,甄三娘前番离开阴阳宗的时候,解绣还是她的师姐。正准备结婴,如今瞧这模样,她成了金兴侯的炉鼎,命且不保,那婴也自不用结了。   这到底是金兴侯为了晋阶化神急红了眼呢,还是阴阳宗收这么多弟子本就如同养猪养羊,专门为了到时候宰杀?   红笺进来的目的自然不是营救解绣。不管甄三娘还是解绣,包括前面死了的风遥仙子,这些阴阳宗女修害人害己,死有余辜,她要抓紧时间寻找双修部的传承。   自从进入这寝宫,“阴阳蛊花镜”的那点异常不但没有加强。反而渐渐趋于平静,红笺还以为因为自己不是魔修,故而反应不够敏锐,但阴镜里的器灵也有相同的感觉。   甄三娘和姓张的小子偶尔跟着师长进来金兴侯这寝宫,从来是磕个头就走。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肖想里面的宝贝,红笺搜遍两人记忆,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得到,只得从头寻找。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很难分得清哪样东西与双修部有关系,“宝宝兽”似是对寝宫里的一切都不甚感兴趣,红笺和石清响只能看到年头较长的东西就往空间里收。   “阴阳蛊花镜”掠过碧水池塘,在旁边几间华室里逡巡一圈。   金兴侯这住处不像别的修士洞府辟出地方专门炼丹炼器,几间屋子颇为古怪,里面法器法阵散发着淡淡薄雾,阵中养着会攻击人的魔花。   看过几处之后,红笺到是有了个推论,同石清响道:“他弄这雾会影响修士心绪,手段与‘阴阳蛊花镜’如出一辙。喜、怒、哀、乐、爱、恶、欲,应该是照着这个次序,我看接下来不必挨着进了,咱们先去爱和欲。”   “先去哪一间?”   “欲。”红笺看过采补秘法,也自甄三娘那里了解到了阴阳宗的传承,一个“欲”字足以概括阴阳宗功法的精髓,对应的那间华室也应该最受金兴侯重视。   雾霭沉沉,飞入这屋子的红笺心中一沉,无端觉着口渴,而阴镜之中的器灵则显得有些烦躁,她关切地望了石清响一眼,却与他四目交织,石清响脸色红红的,目光颇为异样。   红笺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小心,这雾会激起我们心底的*,口腹之欲、*、求长生、想洗雪仇恨,凡是你我情不自禁想要去做的事,都会成为它控制咱们的契机。”   石清响点了点头:“挺厉害的,我知道了。”   “阴阳蛊花镜”直冲进去,在这间屋子的最里面,摆放着一座不知什么材质雕成的高大人像。   石清响一见之下便怒骂出声:“什么玩意儿,不要脸!”   红笺“扑哧”笑出声来,她知道石清响为什么会这么气恼,这人像除了过于高大,其它地方看上去几乎能以假乱真,这是个异常强壮的男人,长手长脚,随意坐在那里却有一种狮虎般的煞气,最关键的是这男人赤条条的浑身上下一丝未挂,胸毛浓密逼真,又因为叉腿而坐,下体大喇喇袒露着,叫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若是石清响找回魂魄,自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现在他却觉着身边的姑娘被眼前猥琐的人像冒犯了。   红笺笑罢了才想到此节,道:“好了,别在意这些,他手里的玉简看到了吗,你去拿吧。”   石像手里捏着一枚玉简,还垂在毛茸茸的大腿内侧,石清响知道双修部传承对红笺有多么重要,捏着鼻子欲去拿那玉简。   红笺突然皱了皱眉,道:“等等。”她潜意识里觉着有些不妥,太顺利了,这玉简里会记载着功法吗?   若她是金兴侯,会不会放心把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放在寝宫里,旁人只要瞅准了机会溜进来就能拿走?   怎么可能?苦修部、丹鼎部的传承她一直随身带着,《大难经》太过重要,带在身上也不放心,她就完全记在脑子里,这里摆着的会不会都是幌子,而双修部的秘法实际在金兴侯身上?   这简直太可能了,所以开始时“阴阳蛊花镜”因为同宗同源,还有些感应,可待金兴侯一送客离开,那些异常就逐渐消失不见……   “呀,糟糕!”红笺才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有她和石清响能感觉出异常来,另一方元婴圆满又是阴阳宗宗主的金兴侯会一无所觉。   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既然这样,她到不着急了,放出神识将玉简人像好好察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机关陷阱,示意石清响下手,触及玉简的同时全力运转真元,“阴阳蛊花镜”在原地一闪而没。   “咦?”   一大团黑色魔花在“阴阳蛊花镜”消失的地方悄然绽放,不早不晚抓了个空。   惊诧出声的人在人像边上现出身形,一手抬起,还保留着适才施法的动作,正是金兴侯。   “阴阳蛊花镜”并没有逃远,正隐蔽在角落里,里面两个人窥探着金兴侯,石清响悄声传音:“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抓活的?”   “小心点,这可是个老谋深算的狠角色。”否则那甄三娘也不会一想起他来就怕得像老鼠见了猫。   红笺和石清响近来与人斗法多依靠“阴阳蛊花镜”,而这法宝在金兴侯跟前可未必好使。   果然金兴侯没有惊讶迟疑多久,几乎是转瞬间便侧头对准了二人所在的位置,他的惊讶似乎更针对于适才那惊鸿一现的法宝:“‘阴阳蛊花镜’?怎么可能?”   红笺冲着石清响微一颔首,抬手便是一招“长河落日”,璀璨法术中的碧水骄阳冲淡了屋里的雾霭阴霾,更因为她修炼了“杀劫百相”,使得这招法术似水似金,内里涌动着一股肃杀之气,比之先前何止厉害了一倍。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用“心剑”,对他二人而言这已是除了“心剑”最厉害的招数。   红笺觉着金兴侯虽是元婴圆满,未必便能抵挡。   果然随着石清响“光阴箭”出手,金兴侯脸色一变,电光石火之际他做了个古怪的手势,落日与光箭已经到了他的近前,真元涌动,虚空里突然浮现出一具人像,那人像身上衣着整齐,咧着嘴正笑得开心,法术的光芒瞬间将它淹没。   石像没有碎裂,却在强烈的气息中猛烈旋转起来,随之石清响脸上无缘无故露出了笑容。   ps:   这月真不容易。   好像保住了全勤君。   ☆、第三百七十章 魔域化神   “这么开心,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金兴侯自觉得手,他的声音低哑轻柔,听上去充满了蛊惑,与此同时手中的法术却丝毫没有缓下来的意思。   此时动用的这套镇宗之宝对他消耗极大,等闲金兴侯不会请出来,若非敌人古怪,‘阴阳蛊花镜’又势在必得,他也不会一上来就使这杀手锏。   “阴阳蛊花镜”滞了滞,在它的周围,魔花正疯狂地蔓延,这不像道修的法术还可以反弹回去,一招不慎就会被束缚住,继而彻底陷在这里。   幸好红笺二人的实力远较对付灰老鼠的时候有了极大提升,“阴阳蛊花镜”光芒陡盛,一圈圈光晕往四下扩散开,触及到的魔花当即枯萎,化为了灰烬。   光球攸地一黯,挣脱了魔花,像一尾溜滑的鱼儿,明明碰了钩,却又调皮地翻起一个水花,就此消失无踪。   金兴侯不得已收了人像,他感觉得到,“阴阳蛊花镜”此刻仍在这屋子里。   “阴阳蛊花镜”是开宗祖师使用过的法宝,后来为内贼所窃,当时的宗主还未来得及追查,便遇上了万年不遇的道魔大战,他们被迫退来这里,未等反扑,天幕落下,再想寻找“阴阳蛊花镜”在当时看来已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没想到当年偷了“阴阳蛊花镜”的同门也逃来了魔域,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藏了这么多年,看来那一支的后人终于忍不住了。   只是法宝里的这伙敌人好像不怎么好对付。   出手的两人功法古怪,似道非道,似魔非魔,金兴侯觉着有必要全都抓起来好好拷问,几千年过去了。魔域留下来的道修早被斩草除根,死得七七八八,现在大家看见个道修别提有多稀奇。   红笺此时所呆的位置距离金兴侯很近,元婴中期施法之快不过一念之间。关于“心剑”的一念却始终未能找准机会。   要减少麻烦,“心剑”就绝不能落空,金兴侯这厮手握一个宗门上万年积蓄,加上此刻做足了准备,方才短暂交手叫红笺觉着这时候搬出“心剑”不是很有把握。   今天失策之处在于未料到元婴圆满的金兴侯会对“阴阳蛊花镜”有如此强烈的感应,不如先撤,等安置好了这件阴阳宗法宝,她再以“生命假面”神不知鬼不觉潜回来。   念头刚转,还未付诸行动,红笺突觉外边空气一凝。巨大的压力自四面八方向着“阴阳蛊花镜”笼罩下来。   “哈哈,金宗主,还是让老夫来帮你吧。”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直直穿进众人识海。   虚空里涌动着看不到的山呼海啸,只这一下,就几乎将她和石清响自法宝的空间里掀翻出来。   不好。化神!红笺顿时意识到应是那神龙宗宗主费真人去而复返,亦可能是他察觉有异,根本便未离开,一直隐身在附近。   果然听着金兴侯悻悻地道:“这贼人与本宗早年有些恩怨瓜葛,不敢劳烦费宗主。”   “这说的哪里话,金宗主答应合宗,那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不要说只是处理几个小贼,就是你晋阶化神的事也全都包在我的身上。”   他口里大包大揽,心中更是有意给阴阳宗点厉害瞧瞧,到现在人没有露面,却将浩瀚真元凝聚成一只灰色大手,隔空向着被迫现出形来的“阴阳蛊花镜”抓去。   化神出手风起云涌。小小空间里颠簸不定,随着那只灰色大手越来越近,是人都看出来“阴阳蛊花镜”被周围的气流挤得渐渐变形,光球越来越小,马上要撑不住了。   费真人未将小小“阴阳蛊花镜”看在眼里。阴阳宗的法宝能厉害到哪去,以他化神的修为,随便即可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上,不要说几个阴阳宗的旁支,就是金兴侯,他也没怎么看得起。   若不是他碰巧听到一个传闻,说这阴阳宗最早是自某个盛极一时的大宗门里分化出来的,他不会动合宗的念头。   既然这采补之法原本就是为修炼其它功法提供辅助的,那神龙宗自然可以将其合并进来,他和徒子徒孙也都可以借助阴阳宗的功法加快修炼的速度。   以化神之尊亲来和金兴侯商谈合宗,不过是他给阴阳宗面子,听说地魔宗也掺和了一脚进来,若是怀柔示好能顺利解决,比按原计划来硬的强。   费真人不过一转念间,那灰色大手已堪堪触及“阴阳蛊花镜”。   便在此时,叫他和金兴侯十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一团浓郁的黑雾突自“阴阳蛊花镜”中疾扑而出,这黑雾与周围弥漫的那些或深或浅的黑色魔气不同,它是活的,一出来便露出凶狠之态,摇头摆尾如恶龙一样向着灰色大手撞过去。   太突然了,费真人根本没有缓冲变应的时间,无声的撞击引得乱流剧烈变化,叫他吃惊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十分吃亏,不但没被他一招拿下,反将恶龙尾巴随意一搅,打乱了他对“阴阳蛊花镜”的桎梏,操纵法宝的人可是找到了机会,那光球“嗖”的一声逃了出去。   “阴阳蛊花镜”一走,那团黑雾并不恋战,跟着掉头便逃。   费真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给它顺利钻回法宝之中。   费真人莫名觉着与他为敌这玩意儿有些眼熟,凝神一想,厉声喝道:“天魔宗供养的魔魂为什么会在这里?”   神龙宗在他做宗主这一千年和天魔宗可谓是死对头,对方仗着多一个化神,老是玩人多欺负人少的把戏,要不然他也不会生出与阴阳宗合宗的主意来。   金兴侯有些傻眼,他自不会怀疑费真人的判断,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这么多年偷走“阴阳蛊花镜”那一支没有露面,竟是投奔了天魔宗。抑或是当年便有勾结,他们偷走宗门法宝根本就是受了天魔宗的指使?要不然天魔宗怎么会请了供养的魔魂来庇护他们?   这……简直是不留人活路,逼着他倒向神龙宗啊。   红笺可不会给他们时间考虑任由一个化神一个元婴圆满回过神来再发疯,到这时候“心剑”就不要想着施展了,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刚才是费真人毫无征兆突然出手,她和石清响才险些着了道,论真本事费真人和季有云应该在伯仲之间,有给季有云捣乱的大量经验,红笺对逃离费真人魔掌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金兴侯能隐隐感觉出“阴阳蛊花镜”的大致位置,给红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红笺咬了咬牙,暗道:“你等着,回头咱们再算账。”   “阴阳蛊花镜”被追得鸡飞狗跳,看似慌不择路,几乎是挨个屋子钻了一遍,实在顶不住就由魔魂出来挡一挡,红笺趁这工夫又在模样各异的人像手中拿到了几块玉简,眼看再撑不下去,这才和石清响倾尽全力驾着“阴阳蛊花镜”往无尽海方向逃窜。   根据以往的经验,“阴阳蛊花镜”入水之后踪迹更加难寻,并且大海茫茫,隐藏着未知的危险,那两人未必有胆子紧咬着不放。   果然追了一阵,费真人率先停下来,眯起眼睛盯着远方,金兴侯自觉对“阴阳蛊花镜”的感应越来越弱,应是那两人去得远了,不免有些懊恼,来到费真人身边,听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天魔宗……”   自这个方向往前千余里,便是天魔宗的地盘,这也正是费真人识趣停下来的原因。   这一趟阴阳宗之行,不用看到手的几块玉简,红笺也知道收获甚微。   “阴阳蛊花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石清响面色不豫:“敢追着咱们打,不能这么算完。”   “自然。你等我想个办法,回去找回场子。”红笺顿了顿,问他道:“那魔魂没事吧?”   魔魂暂住在阳镜里,石清响勉强可以与它沟通,它穿越天幕实力大损,适才又和费真人反复交手,情况着实不容乐观。是以红笺未等看玉简上写的什么,先关心了一下它。   石清响感应了一阵,道:“它催我赶紧给它寻找养分进补,在那之前,都不大可能出来帮咱们了。”   少了个帮手,不过只是对付金兴候的话,到也用不上魔魂。   红笺一边将神识探入玉简,一边问:“它想叫咱们去哪里?”说着她抬头看了石清响一眼,自己想到了答案:“天魔宗?”   “应该是。”石清响大力点头。   “先把阴阳宗的事忙完吧,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咦,你猜玉简里是什么?你肯定想不到。”   红笺目光晶亮,又接着去看下一块玉简,她一心二用,神识查探,嘴里说话两不耽误,一边看一边同石清响道:“这块也一样,有意思……得了,双修部的传承肯定是在金兴侯身上,等拿到手咱们就去天魔宗,当年在天魔宗的事你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啊?我估计着他们得有不少人还记得你。”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再入阴阳宗   双修部的传承在金兴侯手上。   红笺会这么笃定全赖她适才抢回来的这几块玉简。   玉简里记录的不是功法,也不是什么炼丹制器的秘诀,而是一些很古老的,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一文不值的东西。   但红笺却如获至宝,她在里面发现了当年双修部的部规禁令,发展规划,立部大典的宾客名单,白浅明逐一挑战天下高手的傲人战绩等等,总之林林总总,除了没有功法传承,双修部的其它秘密都清清楚楚记载在这玉简里。   小小几块玉简,记录着那位白部宗是怎么由默默无闻到名动天下,顶着非议将双修部一路发展壮大起来。   到最后仅一个双修部门徒上千,其中又涌现出大批高手,连白浅明出身的杀劫部也不敢直撄其锋,无名天道宗根本控制不了他。   白浅明的心很大,他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只是雄图霸业尚未完成,他却中途折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有一篇专门讲如何挑选资质绝佳的双修伴侣,红笺留意看了一下,里面所说的那些法门都是这位白部宗研究出来的,按他所说,不同阶段所需伴侣资质各有侧重,接下来他还语气淡漠地将他几位伴侣在双修上的优劣逐一点评了一番。   由之可见白浅明是个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人。   到头来他的一位双修伴侣创出了采补功法,双修讲究交换、融合,而采补则完全是攫取,白浅明作茧自缚,成了被这功法所害的第一位高人。那位女修便是阴阳宗的开宗祖师,她取代白浅明之后,本来便岌岌可危的无名天道宗一落千丈,走向衰亡。   玉简中那位阴阳宗的开宗祖师特意将白浅明和他的双修功法好一通挖苦嘲笑,直到死前还留有遗命。叫将这些东西好好保存起来,以便历任宗主由中吸取教训。   无名天道宗败落,阴阳宗却呈上升之势,这位开宗祖师十分有能量。竟然打听到了“八部真传”的事情,别的传承也到罢了,基于宿怨,她花大力气找到了双修部的小世界,将之彻底摧毁,故而普天之下,双修部的传承只有在阴阳宗现任宗主金兴侯身上才能找到。   几块玉简还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好处,白浅明为得到无名天道宗同门的认可,主动约战的可不仅是一个申部宗,他的连场胜利也叫红笺得以确定了无名天道宗到底是有哪八部。八部的名字找齐之后。她长吁了口气,真有踏破铁鞋之感。   苦修、丹鼎、大难、杀劫、双修、符阵、生灭、自性。   前面五个早便心中有数,她久久盯着后三个:符阵、生灭、自性,尤其是生灭,结合一直以来得到的线索。红笺觉着这生灭部的传承便是她家传的万化生灭功。   “怎么了?”石清响见她沉默这么久好奇地问。   “我回去看看,把‘阴阳蛊花镜’留给你,这些玉简你正好解解闷。”红笺把几块玉简塞到石清响手里,石清响一听红笺竟要扔下他独自回去涉险,登时便拉长了脸。   红笺抬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话里透着轻松:“金兴侯那厮感觉得到‘阴阳蛊花镜’,你离得稍远些。便是我万一失手了,你也可以接应的。”   “唔。”石清响嘟着嘴,一脸不情愿地应了。   不用“阴阳蛊花镜”,悄无声息潜入阴阳宗接近金兴侯,是一件不怎么容易做到的事。所幸红笺提前留了一手,她对石清响眨了下眼。笑道:“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红笺的妙计着落在那姓张的小子身上,此人与甄三娘一样死有余辜,先前特意留着未杀,正是为了此刻好派上用场。   二十年前清理符图宗。红笺乾坤袋里还余下几张高阶符箓,她找出了一张他生符,在手里掂了掂,姓张的小子哪里知道这东西的厉害,见红笺目光落在他脸上,连忙硬生生挤出讨好的笑容。   红笺心中微动,她由手中符箓突然想到了八部之中的“符阵”。   这“符阵”与符图宗会不会有关系?直到她离开丹崖宗的时候,符图塔里的秘密始终无人能解开,说不定里面便藏着一份她遍寻不着的传承。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有些激动,大海茫茫,隔着天幕,昔日宗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归。   姓张的小子修为只有金丹,以“他生符”控制住他毫无难度,红笺又多练了一会儿,觉着只要不是长时间将注意力停留在这小子身上,应该发现不了异常,这才停了下来。   阴阳宗弟子彼此间关系淡漠,就连师徒都藏着一手,姓张的小子没什么朋友,需要格外留神的只有金兴侯。   她将“阴阳蛊花镜”停在距离阴阳宗不远之处,不放心又叮嘱了石清响几句,方以“生命的假面”令自己看上去只是一个筑基期的魔修,这才上了姓张那小子的飞行法宝,由他载着径直往阴阳宗飞去。   上次进阴阳宗是以“阴阳蛊花镜”直接飞进去,这次两个大活人,要经过看守宗门的弟子那关。   红笺低眉顺眼站在姓张那小子身后。   法宝飞临阴阳宗门户,前面有人喝问:“干什么的?停下!”   其实离着这么近了,看门弟子修为不弱,足有金丹圆满,应该早认出来是师弟回来,依旧拿着这样的腔调,显是同姓张的小子关系不好,有意为之。   红笺认得那人,十分之巧,今日看门的名叫元宋,和姓张的小子是同一个师父。   阴阳宗里多凭修为实力论长幼排辈分,元宋资质不错,进门比姓张的小子晚,还要称一声师兄,后来飞快追上,把他甩在了后面,若是过两年姓张的还没有长进,元宋晋阶元婴,姓张的便要管元宋叫“师叔”了。   姓张的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元宋元师兄,所以红笺也不知道元宋为什么会如此作态。   不管怎样,现在是她要帮着姓张的擦屁股。   “师兄,是我,师弟张鹤回宗。”她控制着张鹤降落飞行法宝。   “张师弟这次出门的时间可不短啊,甄三娘呢,怎么没有与你一起回来?”元宋没有当即放二人进去,堵着门口同张鹤说话,锐利的目光早已经从张鹤那里落到红笺身上,将她由头至脚打量了个遍。   甄三娘的下落回来肯定要有人问,红笺提前有所准备,当下令张鹤状似局促地笑了笑,回道:“甄师姐有点事情耽搁了,要过些日子才回。”   元宋还不肯放过他们,眼睛盯着红笺又问:“这女的面生得很,是你的新炉鼎?”   红笺再用心,张鹤在“他生符”的控制下仍会显得比正常人迟钝,看起来像是他本来并不怎么想回答元宋,犹豫了一番才吞吞吐吐道:“这是我为宗主寻来的极乐神女。”   他这么一说,元宋到有些惊讶,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到红笺身上,但“生命的假面”之下,不要说他,便是金兴侯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此时红笺并没有改换五官长相,水灵根女修特有的美貌加上道修功法赋予的气质,使得她看上去十分特别。   可元宋又说不出她特别在哪里。   不但大异那些被抓来炉鼎,也有别于阴阳宗女修。可惜修为弱些,只有筑基圆满,这样出色的美人,若宗主以她练功,不知她能撑上多久。   元宋觉得有些惋惜,惋惜过后才悚然一惊,暗忖:“这美人儿说不定真会入宗主的法眼。奇怪,有这么大的功劳可抢,甄三娘不回来去了哪里?”   阴阳宗弟子想混得好不易,扒高踩低都属平常,元宋不可避免也沾染到了这种风气,不自觉把刁难的语气放缓了一些,道:“师弟勿怪,今日宗门进了贼人,贼人嚣张,竟闯进宗主寝宫,被宗主发现后逃了,现在还未能抓到,上面严令我等守好门户。”   这算是给师弟张鹤解释过了,于情于理,张鹤一回宗门便听到这样的消息应该表现出惊讶来,红笺便叫他低呼了一声,追问道:“什么贼人如此大胆?咱们可有死伤?”   元宋这会儿正被红笺牢牢吸引,张鹤纵然露出些许不妥,他也根本无暇注意,低声道:“具体尚不清楚,你回来的晚,就当不知道。行了,进去吧。”   看这模样,红笺更是放心叫张鹤向元宋打听:“敢问师兄,其他的同门有多少已经回来的?他们收获如何?”   元宋哪知道对方意在问他不在这段时间宗门有什么变化,关心竞争对手也是人之常情,当下笑了笑,第一次好生看了看眼前的张鹤,道:“这次出了点意外,只回来了五六个。”   “啊?那其他的人呢?”   “听说是被神龙宗硬请回去做客了,呵呵,怎么,你们路上没有遇到?半日之前神龙宗费真人还在咱们宗门,和宗主相谈甚欢。”   “那现在?”   “现在自然是走了。”   红笺心中暗喜,走了就好,只要他不跳出来捣乱,剩一个金兴侯,还不好对付得很?   ☆、第三百七十二章 极乐阁   阴阳宗由表面上看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过红笺知道金兴侯不会善罢甘休,必定时刻留意着宗门里发生的大事小情。   以至于整个阴阳宗人心惶惶,就像许多只红了眼睛的兔子,一有风吹草动,便将耳朵竖起来。   她跟着张鹤去了他的住处不久,还没来得及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上面的命令已经传来,命张鹤速将他找来的极乐神女送到极乐阁去。   极乐阁紧靠金兴侯的寝宫,张鹤到时,阁主江伊正烦着,将红笺由头打量到脚,方懒洋洋地道:“看上去还不错,修为弱些,趁着这两天赶紧练练,看看能不能结丹吧。”   江伊是元婴中期,管着极乐阁,在阴阳宗内颇有权势,前段时间暴毙的风遥仙子是她的表姐,风遥之死对她打击不小,再者她也被宗主金兴侯六亲不认将手伸向门中女弟子吓坏了,这段时间不停有同门战战兢兢地拜托她赶紧给宗主准备几个出色的炉鼎,否则大家谁也好不了,不见风遥之后,又有金丹圆满的解绣被宗主看中,继而遭了殃。   宗主金兴侯如此,也给众门人做了个坏榜样,此风不止,过不多久,宗门非生乱子不可。   江伊满脑袋想的都是什么样的炉鼎才能助金兴侯赶紧晋阶化神,没有注意到张鹤的言行举止有些不自然,红笺这个样子到激起了她些许兴趣,问张鹤道:“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张鹤低垂了眼睛,老老实实撒着谎:“我们半路遇见了神龙宗那姓孟的,险些被他师徒劫持,幸好地魔宗的姜夕月自那里路过,和姓孟的打了起来,我和师姐才得以脱身,没多久就遇上了她,她是散修。听说宗主在挑选弟子,就跟着我一起来了。”   江伊本想问问这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女修还有没有姐妹亲人,以便顺藤摸瓜多找几个来,听张鹤说起姜夕月。她同姜夕月可是有着很大的过节,登时失了兴致,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打发了张鹤:“行了,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红笺赶紧控制着张鹤功成身退,回去找了个理由闭门不出。   先前红笺以为来了阴阳宗立刻就能见到金兴侯,谁知被送来了极乐阁,极乐阁里还有六个自各地搜罗来的极乐神女,看来想见到金兴侯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容易。   “叫什么名字?”   “方红笺。”家乡远隔万里,被天幕阻隔。红笺再也不必隐姓埋名。   江伊瞥了红笺一眼,似笑非笑:“你好歹也是个筑基圆满,不像她们几个对我们阴阳宗一无所知,知道来做什么么?”   红笺装傻:“晚辈若得为宗主选中,拜他老人家为师。必定不望前辈提携之恩。”   江伊露出笑容来,难怪此女不哭不闹异常配合,以选弟子为饵,骗那些傻乎乎的炉鼎上当,那也是大家颇常用的手段,她也不拆穿,只道:“我做极乐阁阁主这么多年。深知宗主喜好,对什么样的极乐神女最适合他老人家也心里有数,你嘛,长得不错,资质差了些,不准仗着修为高就欺负其他的神女。想被选上,赶紧结丹才是正经。”   演戏演全套,红笺唯唯,还露出一丝不服气的模样。   她改主意了,不但要杀掉金兴侯夺取双修部的传承。这些阴阳宗门人也绝不放过。这个宗门早已经从根上烂掉了,她多杀一个阴阳宗弟子,就代表会少几个无辜的人受害。   炉鼎在阴阳宗的地位等同于牛羊之类的牲畜,死活无人在意,极乐阁里的几个因为是给宗主金兴侯特意挑选出来的,地位稍高点儿,没有人故意往死里虐待,但对不听话的神女,阁主江伊也绝不会手软。   因为解绣还在金兴侯寝宫里,金兴侯没有传话叫送炉鼎过去,大家一时还能留在阁里苟延残喘。阁里几个女子除了红笺俱都是愁云惨淡。   其实红笺虽以“生命的假面”压制了修为,但为了脱颖而出迅速接近金兴侯,资质看上去也算上佳,江伊会认为红笺资质差,是拿她同另几个被抓来的极乐神女比。   红笺真是没有想到他们竟还抓到了一个筑基期的土灵根道修。   在魔域这种地方,想找出来一个道修,难度不亚于指望着黑乌鸦群里飞出一只白乌鸦,红笺吃了一惊,望着那位一看就吃过不少苦头的女修,心情有些复杂。   这姑娘看上去是个散修,江伊看她很紧,禁止任何人接近,筑基的修为被完全压制,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连寻死都不成。   看江伊那样子不像图稀奇,到像是笃定此女必会派上大用场。   同是元婴中期,红笺的神识可比这位江阁主要强大得多,极乐阁设下的各种禁制对她而言形同虚设。   红笺被安置着在极乐阁住下之后,轻易便能神不知鬼不觉自江伊眼皮子底下溜出来,施展瞬息移动在阴阳宗里转了转,给石清响那边发出平安的讯息,顺便熟悉一下情况。   哪里住着元婴,有多少是元婴圆满回头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被掠来充当炉鼎的无辜男女都关在什么地方……   偌大一个宗门充斥着淫邪之气,红笺转了一圈,屡次忍无可忍想要动手,却怕连累那些可怜的炉鼎而投鼠忌器,到最后她终于找了一对阴阳宗的狗男女出气。   那对男女正在练功,女的是金丹初期,管那男的叫师父,她是被采补的一方,十分之委屈。   那男的是元婴初期,一边施为,一边还劝慰徒弟:“宝贝专心点儿,你给了师父,挺多损失点儿修为,不会要你性命,要不然过几天万一像风遥、解绣那样,给宗主看中,你就完了。”   那女修脸现惧意,可怜兮兮道:“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升上化神,要不我也出去避避风头吧。”   那男修冷笑道:“晚了,风遥刚出事那会儿情况不明,打着帮宗主出去找炉鼎的幌子还不显眼,现在?不想活了吧?”   他看那女修心神不属,狠采几下以示惩戒,那女修登时回过神来白着脸求饶。   那男的“哼”了一声:“师父为了你,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回头宗主看你被我采补过了,多半儿不会怪你,却会把这账记在我头上,不过上行下效,是他带头,暂时不会发作。过了这段时间,你再好好找几个炉鼎,补回来就是。”   那女修满脸是细汗,贴着师父的脸蹭了蹭,娇笑道:“我就知道,师父待我最好了。我不应该先前吃醋,毁了师父好不容易找来的炉鼎……”   红笺觉着自己实在是太冷静了,一直听到这里,还想着“我这可不算冤枉你们”。   她瞬间移动出现在这对狗男女床榻边上,威压落下的同时“镜花水月”直冲二人识海,那两人*裸正在关键的时候,全未料到在宗门里会突遭暗算,登时便着了道。   红笺手掌合着真元落下,将两人瞬间拍死在榻上。   这对狗男女搂抱而死,红笺由得他们出丑,转身扬长而去。   江伊好歹修为不弱,红笺怕她起疑,自觉出了口恶气之后便悄悄返回了极乐阁。   她对其他几位极乐神女颇感兴趣,尤其是那个道修,回来之后看看没露出什么破绽,寻了个机会溜进那道修房中。   红笺并不打算和这不明底细的女修照面,进屋之后直接令对方昏睡过去,坐在床沿上施展了《大难经》。   被施术者昏睡的情况下不像清醒的时候那么好控制,神识纷乱没有规律,《大难经》看到的画面即跳跃又零碎。好在对方修为很低,红笺坐了一会儿放手站起身来,心下感慨:“原来魔域还真有这么一伙道修,太不容易了。”   包括她在内,众人上来便觉着这此女是散修,其实一直以来,天下人对散修的界定颇为偏驳。没有宗门的修士,甚至不属大宗门的修士,都将之划为散修之列,但其实散不散,应该看他有没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传承。   红笺此时遇到的便是这么一种人,他们的传承很久远,传自于几千年之前。   在大批魔修还未连同宗门一起迁来魔域之前,这片大陆不叫魔域,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千秋大陆。这里的原住民不但有红笺先前遇到的那些五行俱全长不出灵根的山民,也有不少能修炼的人。   只是没有建起大宗门,也没出现天下知名的大能,这是一片法术并不昌盛的土地,也正因此,才会被魔修们看中。   整个大陆被魔修侵占,原住民的功法传承却没有完全消亡,几千年间如风中残烛,偏偏未曾熄灭。   红笺眼前的这一位便是他们中的一员,并且资质不错,在穷得叮当响,灵草丹药全都没见过的情况下艰难地筑了基。   红笺站在床榻边,低头俯视着她憔悴的脸,暗忖:“真是一个有韧性的姑娘,并且能遇上我,说明她运气也不坏。不管怎样,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个恶贯满盈的宗门   红笺进入极乐阁的第一天,阴阳宗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阴阳宗的元婴白越和他的爱徒双双被人击毙在榻上,死的时候两人明显是正在练功,因为先前被“阴阳蛊花镜”逃掉,金兴侯正觉气不顺,得到禀报简直是暴跳如雷,叫人搞不清楚他这么气恼究竟是因为白越的死,还是白越胆大妄为,效仿他以宗门女弟子做炉鼎。   另一件大事发生在极乐阁,就在阁主江伊的眼皮底下,那名筑了基的道修竟然凭空消失,丝毫线索没有留下。   莫名其妙丢了个大活人,这人又是江伊准备了要这两天送去讨好宗主金兴侯的,这令江伊很是惊恐。金兴侯正在气头上,她生怕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换来一句“人丢了你自己来补上”,向金兴侯隐瞒了这一消息,咬着牙暗中追查。   红笺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偷走道修不是临时动念,而是红笺感觉得到,这可怜的姑娘比自己得江伊看重,若不送走,下一个受害的便是她了。   即便如此,红笺也不敢断定剩下几个人中江伊就会先选中自己,没什么比“他生符”更有把握,不过红笺决定等等看,选定了人之后沐浴更衣、各种准备的时间也不短,足够她有所作为,“他生符”在给张鹤用了之后,只剩下最后一张,不到万不得已红笺不打算轻用,要把它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红笺神识强大,江伊审视的目光不时落到她身上,她自然感觉得到,红笺由得对方观察,她觉着不是江伊对她起了什么怀疑,而是要将她先送出去的预兆。   江伊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几个极乐神女中红笺论体质或者不是首选,但绝对是最安于现状的一个,金兴侯挑选炉鼎虽然也看重资质。但他无疑是个很沉迷享乐的人,风遥、解绣无一不是绝色,很难说金兴侯向她们下手是急着冲击化神还是垂涎对方美色,拿那个做下手的借口。   不过论美貌。眼前这方红笺无疑比她们更胜一筹。   尤其难得的是,她不哭不闹,不必担心这时候送个宁死不屈的去惹金兴侯不快。宗主冲击化神的事还是暂缓考虑吧,先把这风波过去再说。   江伊打定了主意,还怕红笺一直蒙在鼓里,到时猛听说要送她去同金兴侯做那事接受不了,再闹出事端来,干脆先露点口风给她。   “方红笺,你想叫宗主收你为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虽是散修。阴阳宗的‘阴阳’二字由何而来,你总不会一点儿也没有耳闻,我等宗门弟子要先与师长行阴阳之礼,你好好表现,宗主喜欢你。自会教你双修秘法,以你的资质,不要说结丹,就是像我这样修炼到元婴也用不多久。”   红笺听她为了蛊惑自己,以双修掩盖采补的真相,假装好奇:“前辈当年也是如此?”   江伊睁着眼说瞎话,妩媚一笑:“那可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服侍得好,师父十分疼爱我,功法什么的都倾囊而授。不过说句不大恭敬的话,我师父当时年纪大了,论风姿远不及宗主。”   红笺红了脸低头不语,看上去十分动心。   江伊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叮嘱道:“你也看到了,只我这里就有好多人等着与你争夺宗主的宠爱,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红笺十分配合地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前辈提点。晚辈若得如愿,绝不敢忘记您对我的好处。”   江伊肚子里冷笑不已,口里却道:“放心吧。我一看到你就觉着顺眼,有机会定会在宗主面前帮你美言的。”   两个人相视盈盈一笑,心中都在想:“蠢成这样了,你不死谁死?”   红笺这便相当于得了准信,加上她刚杀了人,虽然元婴在魔域大宗门里毫不金贵,但那师徒俩的死总是引起了不小波澜,接下来她老实呆在极乐阁里,换张鹤到外边探听消息。   张鹤受他生符控制,哪怕红笺花了很大的力气,于言谈举止细微处仍能看出异常来。   故而红笺不敢放他和阴阳宗的人单独相处,出门之后专去人多的地方看热闹,挤在人堆里,周围众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才好蒙混过关。   白越师徒的死就是眼下阴阳宗最大的热闹。   红笺特意等人多了之后才叫张鹤到场,到了之后却发现许多阴阳宗门人聚在白越的地盘上,不是在讨论这师徒俩的死因,而是等着瓜分那些无主的炉鼎。   包括白越的其他弟子在内,没有人多提一句白越这么大的元婴是怎么死的。   红笺见人人皆是一副讳莫如深不敢深究的模样,突然想到了原因。   这些人分明是想多了,看他们这样,不知有多少人在暗自猜测是宗主金兴侯亲自动的手。   金兴侯采补了门中女弟子,可没说其他人可以有样学样,白越胆大妄为,金兴侯心中恼怒却不好明里禁止,怕被人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干脆如此,任大家自行猜测去。   红笺乐得他们胡思乱想,张鹤到时场上还有无主炉鼎八人,五女三男,这已是剔除了身体虚弱不堪再使用的,被剔除者有的先前若是好生将养还能活个一二十年,此时却已横尸当场,没有人肯多看一眼。   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不但是阴阳宗,整个魔域尽皆如此,没有根基的人一旦死了,他的一切都会立刻成为无主之物,任人争抢,最后被实力强大的一方据为己有。   八个炉鼎分属白越师徒,白越好歹是元婴,五女虽然被他采补过,对那些金丹修士仍然很有吸引力。   张鹤站在人群里,默默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像货物牲畜一样被那些修士品评、争夺,因为神魂受红笺控制,他的眼神忠实地反映着红笺此时的心绪,看上去十足冰冷。   一个女子被自炉鼎中间猛地拉了出来,踉跄站定,眼望远处,神情木然。   围观众人中当即便有个金丹后期跳出来,笑嘻嘻地要将她带走。女子不看他,也不反抗,此时众人起哄声中又一个金丹圆满出声要人,金丹后期那弟子自知不是对方敌手,没有废话,悻悻然放弃退回到人群中。   等等再无人来争抢,这可怜的姑娘便归了那金丹圆满。   接下来还真有某个女子被几人一起看好,那几人又修为相当,平时较量互有胜负,看热闹的人群就让开一片空地,等他们斗法来决定炉鼎归属。   五个女子很快被瓜分完毕,剩下三个年轻男子争夺远没有这么激烈,只冲着他们长得不错,半晌才有筑基期的小辈赔笑上前,将人领走。   热闹看完,有人没有抢到心中不忿,便提议说最近有不少同门长时间外出未归,应该是出了意外,不如趁此机会先将他们的炉鼎分了,大不了等人回来再还给他们就是。   这主意一出,登时得到一片应和之声。   红笺真觉着有些看不下去了,每回她觉着阴阳宗这些门人已经坏到极致,恶贯满盈,他们总能突破她的想象,叫她知道原来他们还可以更恶毒,而且最叫她觉着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事情他们显是习以为常,觉着天经地义就该如此。   接下来想要占便宜的人虽多,却终究没有得逞。金兴侯亲自下令,阻止了众人。   张鹤站在人群中听到了那命令,不是斥责众人如此做不对,而是告诉众人稍安勿躁,那些未归的弟子大多数正在神龙宗做客,很快会由神龙宗的人陪着一起回来,另外,他已和神龙宗宗主费真人谈妥,不日两宗即将合并,成为超越天魔宗的第一大宗门。   其实这所谓的第一大宗门要看怎么说,两宗合并,弟子人数算得上是最多了,但天魔宗有两位化神,凭这个,合并后的宗门也矮人家一头。   不过费真人和金兴侯并不那么想。   这算是红笺利用张鹤探听的第一个消息,眼下阴阳宗上下都在谈论这个,张鹤这等金丹弟子也听不到更多秘辛,红笺干脆叫他回去。   她现在顾不得张鹤,极乐阁这边江伊已经叫她抓紧时间沐浴更衣,金兴侯寝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宗主厌烦了解绣的服侍,已经打发她回去,叫自极乐阁换个新人送进去。   江伊的心情十分复杂,显然因为最近宗门里接连出事,金兴侯在解绣身上还是有所克制,手下留情了,叫她活着走出了寝宫。   按她对金兴侯的了解,他此时必定憋着一肚子火气,下一个轮到她这里,那方红笺只怕要倒大霉,她死也就死了,可千万不要牵连自己。   她怀着这心情,打发手底下的人都去帮着红笺梳洗打扮。   红笺接到消息到是喜气洋洋的,她是真的心底一松,终于要和金兴侯有个了断,不用继续呆在这乌烟瘴气的鬼地方了。   她只请人向江伊提了一个请求:“听说这里还有六位姐妹,我要走了,临走与大家告个别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孤身入魔窟   江伊觉着红笺这纯属多此一举吃饱了撑得,但为了将她高高兴兴打发到金兴侯跟前,还是随手点了两个相对听话的极乐神女,叫她们去帮着红笺梳洗打扮。   其他几个全都推说不舒服,至于是当真身体不适,还是因为红笺被第一个送出去出头有望在闹别扭,江伊乐得红笺自己误会多想。   红笺沐浴熏香之后,坐在床榻边等人帮她挑衣裳。   两个姑娘轻手轻脚地进来,脸色惨白,红笺闻声抬头,三人目光相遇,她二人眼神中不由露出兔死狐悲的戚意来。   其实阁里剩下的五个极乐神女红笺都悄悄见过,各有各的独特之处,虽然她们都是魔修,但气息很干净,不像江伊、甄三娘这些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阴森戾气,看上去是娇媚美人,却觉着不定什么时候她们便会撕破脸皮,变成凶恶的骷髅厉鬼。   做为魔修,她们刚踏上修炼之路不久,若不被人引入歧途,也许过个几百年,她们会长成井小芸那样的性情也说不定。   因为复杂的经历,也因为石清响,红笺不像绝大多数道修那样提魔色变,更何况她自己修炼的“杀劫百相”日后会带来什么样也影响也很难说清楚,她想着要将阴阳宗所有的炉鼎全都救出来,不管什么道修、魔修。所以虽然她的年纪并不比这些姑娘大,望向她俩的目光却很温和,带着一种叫人镇静的奇异力量。   或许是因为处在相同的境地,红笺感觉对方对她颇怀善意,江伊神识之下,两个姑娘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们不敢多言,默默过去帮着红笺挑衣裳拿首饰,当红笺对背她们坐在铜镜前,二人齐齐抬眼望着她。神情复杂,目光中透着担忧。   红笺便趁着其中一个姑娘递首饰的工夫,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被她一下子将手握住。   那姑娘红着眼圈。嚅嗫半晌,不敢说别的,只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红笺就势抱了抱她,拍拍对方瘦骨嶙峋的后背,口中安慰道:“会没事的,放心。”稍停,她松开胳膊,接过一对泛着亮银色光辉的双星耳珰,放在耳朵上左右比了比,笑问:“好看么?”   很好看。这时候红笺的笑容像璀璨烟火突然绽放在冰冷的夜空,叫人心中一震,再也挪不开眼,只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开心下去。   另一个高挑的魔修少女不由道:“……你,你就戴着这个去吧。记得多笑笑。”虽然想不通这位方姑娘怎么到这时候还像没事人一样笑得出,但多笑笑,也许那恶魔看在她生得这么美的份上,会生出丁点儿怜惜,留她一命。   去见金兴侯,自不能带着乾坤袋,红笺早有准备。   极乐阁提供的衣裳大多都很轻薄凉快。红笺不管江伊的手下说什么,径直挑了件最严实的,又在外边系了条披风,虽然金兴侯早晚会成为她手下一具尸体,但在那之前,也没必要便宜那老淫贼。   她目光清澈。穿戴起来别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   江伊一直以神识盯着,此时越看红笺越觉着此女与她惯常所见的女修都不相同,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方红笺选的这身衣服一点肉也没有露,偏偏连她都觉着心里痒得很。想上去扯下那披风,撕碎她的衣裳,将这朵高不可攀的鲜花践踏于地,再听一听她那动人的呻吟哀鸣声。   她是女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宗主金兴侯会是什么反应。   江伊瞪眼看了半天,默许红笺就穿着这身衣裳,等她打扮完了,传声下令:“走吧,不要叫宗主等。”   红笺同那两个姑娘点头告别,没有去看她们有些绝望的眼神,转身异常痛快地走出极乐阁,上了江伊的飞行法宝。   极乐阁就在金兴侯寝宫边上,法宝刚一起飞就到。   江伊淡淡地道:“宗主寝宫不得召唤我等不能随意进入,我只送你到这里,进去之后要听宗主的话。”   “前辈放心,我定会叫宗主收我为徒!”红笺勾起唇角,显得很有信心。   江伊面皮抽了抽,嘲道:“我放什么心?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她看红笺还要啰嗦,板起脸来,沉声喝道:“还不去?”   随着这一声呵斥,江伊随手一挥,她是元婴中期,想要收拾个元婴圆满还不是随意揉捏,这一挥之下如山般的压力落在红笺身上,推着她往前去。   红笺也不抗拒,顺水推舟,耳听江伊恭声禀报:“宗主,极乐神女带到。”一步迈出,已经进了金兴侯的寝宫。   江伊没有跟进来,红笺站定,面带好奇打量了一下四周。   任谁第一次见到这寝宫之中别有洞天都会吓上一跳,红笺也应景地露出了吃惊模样。   四周很静,唯有水流的“哗哗”声。   红笺眨了眨眼,头顶明月高悬,洒落遍地银辉,皎洁的月光里山水尽皆朦胧如画,小桥画舫上空空如也,池塘边石凳上也没有人影,到处都看不到此间主人金兴侯,偌大的寝宫里好似只有红笺一个人。   红笺迈步往里走,长长的披风拖在碎石铺就的地上,影子自后而前,好像是一个精通土系法术的小人儿紧紧跟随着她,有些顽皮,却解寂寞。   红笺慢慢走到水塘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由上次交手的情况看,她和石清响是直到金兴侯先有了动作才察觉到异常,看来不光是自己这边善长隐蔽气息,金兴侯那里同样也很精通此道。   他此时应该就在附近。   红笺并不担心被金兴侯识破“生命的假相”,她坦然自若,随手解下披风往旁边石桌上一搭,露出里面的桃红色衣裙,这衣裳腰身收得颇紧,红笺因为水灵根的关系,再加上修炼有成,身体已经是难得的柔软纤细,这裙子仍紧紧贴在她身上,曲线极其动人。   又过了一会儿,红笺干脆踢掉鞋子,抱膝而坐,百无聊赖看着水中倒影,暗忖:“金兴侯那老淫贼怎么还不赶紧出来受死?耽误时间太久,石清响那里只怕会不放心。”   正想着,她心中突有所感:“来了!”   这时候她不能抬头,却感觉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越来越接近。   金兴侯的声音听上去魅惑而轻浮:“小小筑基,胆子到是不小!”   红笺这才装作身体一震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冒牌白浅明正站在桥旁青须树下,身上阴煞之气缭绕,脸上神情似怒非怒,红笺无法动用神识,瞧得不是十分清楚。   这时候若换个所谓的极乐神女在这里,应该立刻向金兴侯跪拜问安,还要为他适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请罪,不过红笺可不想那么委屈自己,她看着那老淫贼,眨了眨眼,将一双又白又嫩的玉足放下来,塞在鞋子里,故作天真地问:“前辈便是此地主人金宗主么?”   金兴侯这两天心情的确是十分糟糕,不过他活到这般岁数,修炼到元婴圆满,遇到的糟心事不知凡几,若只一味生闷气,也活不到今日,放走解绣,他本想找个炉鼎来尽情宣泄一番,没想到江伊竟给他找了个如此出色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适才一路走进来,面露些许迷茫,就像仙界的哪位仙子坠落凡尘。   金兴侯想象不出魔域竟能孕育出这般人物,可惜修为低了些,不然她的风采会更加出众。只要是男人,不管是善是恶,对美人总会情不自禁的宽容一些,红笺慢腾腾的反应以金兴侯那阅女无数的眼光看来不是天真,而是懒散与一股难以言说的傲慢。   他不由地皱了下眉:“正是本宗,还不磕头。”   红笺闻言笑笑,站起身道:“谨遵宗主之命。”向着金兴侯走了过去。   机会难得,要想偷袭成功,还需再靠得近些,对付元婴圆满能一招致命的,想也知道只有“心剑”。   孰料金兴侯突见她如此听话,竟又改了主意。   他贵为一宗之主,平日里跪他拜他的人还少么,他看着红笺走近,似乎下一刻便要匍匐于自己脚下,不由暗忖:这么难得的一个美人儿,又不怎么怕自己,正该拉到帐中耳鬓厮磨一番,温柔缱绻之际再练一下功,叫她趴在地上磕头实是有些暴殄天物。   此念一生,金兴侯便将先前“阴阳蛊花镜”逃脱、受费真人胁迫即将合宗等种种不快丢在了脑后,决定先快活了眼前再说。   他袍袖一抖,一股真元飞出阻住了红笺,而后施展瞬息挪移,直接出现在了那座巨大的芙蓉帐里,声音透过帷幕传出来,透着难得的温和:“到这边来!”   自红笺站处到芙蓉帐,中间还隔着一大片水,不过红笺此时是筑基圆满,这点儿水路自然拦不住她。   看来金兴侯对自己没什么防范,既然如此,不如试探一下双修部传承的事。   红笺想了想,没有当即过去,而是隔着大半个水塘悠然道:“那里有别的女人留下的气息,我才不要去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且看谁的道行高?   金兴侯一时有些怔忡,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和他这么说话了,炉鼎们要么怕得要死,要么是一脸的仇恨绝望,至于师妹风遥,那更是素有嫌隙,要不然他也不会放着门里那么多女弟子先挑她下毒手。   一个小小炉鼎,修为只有筑基圆满,就敢这么和他说话,莫非江伊没告诉她来了要做什么?   不过她鼻子到是挺灵的,这芙蓉帐里确实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之气,那是他先前拿解绣练功遗留下来的味道。   金兴侯对美人儿向来宽容,眼前这个胆大的美人儿更勾起了他的兴致,甚至他想这炉鼎修为只有筑基圆满实在可惜,即使他采补的时候手下留情,只怕也经受不住三两回。   他躺在芙蓉帐里,长袖一挥,刮起一阵邪风,四方帷幕一齐高高飞起,而后周围的水潭里腾起一大片水雾,将芙蓉帐里原本的气息彻底洗刷干净。   元婴圆满的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是等闲,金兴侯浑不在意地就做了这件小事,向着红笺伸出一只手,脸上要笑不笑,道:“这可满意了?还不过来!”   红笺站在水潭边,望着这边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落在金兴侯眼中,竟晃得他不由地微眯了下眼睛,暗忖:“真是撞了邪了,她高兴什么呢?”   红笺站着未动,金兴侯却不再催她,将手放下随意搭在大腿上,几根手指轮番敲击着膝盖,问道:“江伊可告诉你极乐神女是做什么的?”   红笺嘴角微微一翘:“告诉了,就是来陪伴宗主双修的。”   月光下,美人儿清冽的声音说着这种话,全没有金兴侯预想的羞涩,语气寻常到叫他以为面对的突然变成了自家宗门的魔女妖姬。   金兴侯一皱眉,又觉不对,对方看上去年纪很小。口气又这么漫不经心,也许她根本不知道双修是何意,还当是下棋喝茶?   双修?白浅明那套双修的法门早就过时了,再说他堂堂元婴圆满。就算要找人双修,又怎么会找个筑基期的来?江伊还真会胡扯。不过这样也好,若是眼前的美人儿得知真相哭哭啼啼,等会儿他采补起来也没什么趣味。   “呵呵,那你可知何谓双修?”金兴侯逗她。   “回宗主,这么大的一座芙蓉帐摆在这里,我又不是傻瓜,自然是知道的。”红笺悠然道。   池塘里碧水微漾,青须树的长须拂在红笺身上,而红笺说出来的话就像这些外物一样轻飘飘撩动着金兴侯的心。   他微张着嘴。刚要问你知道还这么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亏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多么不识人间烟火,原来除了一副模样,同别的女修也没什么不同。   他正觉有些失望,却听红笺又道:“宗主是不是觉着有些奇怪?其实早在十年之前我就知道会有今天。”   嗯?金兴侯轻轻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   红笺见状笑了笑。开始胡扯:“我虽是散修,可十三岁那年就有练气七层,到十五岁准备筑基,宗主大约想不到吧?”   金兴侯被她引起了些许兴趣,稍稍坐正身子,随口问道:“哦?那到是万里挑一的资质,怎么没找个大宗门加入?”   就他现在所见。这小炉鼎资质也算不错,但似乎并没有她自己所说得这么惊世骇俗,不要说别家,就是他的阴阳宗,有十五岁就练气十层的弟子要来加入,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收下。   “当时我去过天魔宗。也去过地魔宗,这两家的前辈给我看过之后,都没有收我,至于原因却又语焉不详,只说我不适合修炼他们的功法。我当时气不忿。干脆就不再送上门去毛遂自荐,想着干脆先筑了基再说,我就不信十五岁的筑基修士他们会也拒之门外。”   金兴侯挑眉笑得轻佻:“你怎的不来我阴阳宗呢?若来我阴阳宗,本宗主定把你收到门下,亲自调教。”   红笺淡淡望了他一眼:“那时候我年少无知,自视太高。”   金兴侯被她噎住,脸上登时显得有些讪讪的,红笺才不管他脸色好不好看,对一个将死之人,她只要用谎话把他唬住了就行,若还要多花心思哄他高兴,那就纯粹是吃饱了撑的了。   她看出来了,只要金兴侯对她还有兴趣,哪怕心里再恼,在他所谓练功采补之前,都会维持着一副和善的嘴脸。   这个虚伪的老淫贼!   “谁料筑基好难,”红笺幽幽叹了口气,“我自十五岁一直蹉跎到二十几,办法不知想了多少,头发都愁得白了,也还是没能筑基。我甚至想,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谁给我下了诅咒。”   美人儿伤怀总是叫人怜惜动容,金兴侯那点小小的不快随着她的讲叙早便不翼而飞,笑道:“头发白了?没那么严重吧?过来给本宗主仔细瞧瞧。”   红笺没有回应他,却道:“二十岁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奇人,他说他所修炼的法术能看到我的未来。”   金兴侯脸色微变,“腾”地便坐了起来。   红笺视若未见:“他给我看了之后,说我若想突破壁垒,来日有所成就,必须与人双修,还说我的体质特殊,五行有异,若是双修的话,两厢互通有无,对方也会得到料想不到的好处,修为有所突破。我当时怎么肯相信如此荒谬的话,掉头便走,可后来一直无法筑基,当年修为远不如我的都可以随意将我欺辱,有一日我终于想通了,不过双修而已,又不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谁知我这一想通,竟然就顺利筑基了。”   金兴侯怔怔地问:“你说的那奇人,长得什么模样?”   红笺笃定地回答:“那人个子不高,是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秃顶,白色的大胡子一直垂到胸口。”   “个子不高……”金兴侯面皮抽了抽,“这不可能。”   他两眼发直想了片刻,喃喃道:“不可能,魔修是不能修练《大难经》的!十年了,天魔宗搞什么鬼,怎么会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来?”   “宗主,你怎么了?”红笺的声音似从很远处传来,带着难得的关切,猛然将金兴侯惊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失态了。   “没事,你继续说!”   “呵呵,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当时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老老实实修炼,果然只用了不到十年,就练到现在这模样,可想要结丹却又重陷当年的困境,所以宗主的手下一找到我,说是为宗主挑选极乐神女,我就高高兴兴地来了。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反正早晚都要与人双修,似宗主这般既风雅又体贴,既修为高深,又懂得享受的男人,也不算太过委屈我。”   “你还委屈?”金兴侯觉着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宗主风流。算了,那也是因为之前宗主并没有遇到我。”红笺一本正经地道。   金兴侯心中很乱,正要发笑,反问一下她一个小小筑基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却又不由一下子想道:“难道她真是双修的天赋惊人,以至连那暗中学了《大难经》的人都惊动?‘体质特殊,五行有异’?可再怎么特殊有异,也不可能只是双修一回就‘嗖’的一下突破壁垒吧?若是如此,天魔宗的人先发现了她,怎么不将她藏起来据为己有?”   他忽而觉着不可能,忽而又忍不住奢望:“不对,这普天之下除了我手上,可再也找不到双修秘法了。缺了双修秘法,她资质再奇特也没有用武之地。我就说嘛,当年双修部部宗白浅明是何等得惊才绝艳,难道他就想不到男女之间除了双修还可以采补么,他定要将双修秘法发扬光大,那这套秘法必然有它独特之处。”   突然获知《大难经》的消息,叫金兴侯心神动摇之际理智全失。   冷了半天场,他突觉豁然开朗:“哎呀,我怎得如此胡涂,她既这么说了,我又恰好有这套功法,拿出来和她练练就是了。若是真的,我突破壁垒,得以晋阶化神,定要将她藏起来,不叫别人知道,此后就守着她一个又有何妨?若是假的,哼哼,那也没什么,小贱人敢撒谎,我接着拿她采补就是。”   想到此,金兴侯收起了一脸玩世不恭的轻笑,右手手掌微动,手指间多了一块淡黄色玉简。   红笺不由地眼睛一亮,这玉简一看就年代久远,不枉她这么豁得上,终于说得金兴侯动心了。   金兴侯以前未将这玉简当回事,虽然看过,却没有仔细琢磨里面的功法,而今事关晋阶化神,由不得他不慎重,神识深入进玉简中,将那功法逐字逐句在脑袋中过了一遍,才向红笺招了招手,道:“来,既然你如此向往本宗的双修秘法,我便花点时间教你一教。”   红笺目光中透出惊喜,飘身飞起,凌空往芙蓉帐而来。   两人越来越近,红笺伸手去拿玉简,而金兴侯的手也向着她的纤腰揽了上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 通杀   红笺表现出来的实力只有筑基圆满,在金兴侯眼中,她这飘然而至的速度实是慢得可怜。   美人近在咫尺,金兴侯伸出手去,自觉揽到她的纤腰是十拿九稳的事。   水潭两侧几株桃树斜向水面,在法术的作用下不停花开花谢,此时许多粉色花瓣自高处翩然坠下,未等落到水里又被红笺的衣袂带起,像小小的粉蝶围绕在她身边。   红笺的手抢先拿到了玉简,比金兴侯触及到她还要早上一线。   金兴侯只觉着眼睛一花,拿走了玉简的对方不知怎地轻轻扭了一下腰,他的手便十分不可思议地揽了个空。   因为红笺这一下显露的纯粹是不破境的强悍,金兴侯最开始的反应不是警惕,而是想着“咦,竟还想着同我玩欲拒还迎的把戏”。但他随即便意识到不对。   一股强大的杀伐之气突然暴起,电光石火间,他惊见那女修抬手,手指下一道刺目金光骤然亮起。   金兴侯微张着嘴,脸上露出了见鬼的神情。   金系法术!元婴道修!   他来不及再有别的想法,对方这法术由初见端倪到完全释放简直快逾流星闪电,似乎只够他露出这一个表情,想到这八个字。   退,逃!金兴侯不用思考,身经百战的身体已经自行作出了选择。   “心剑”之所以叫天下修士闻之色变,既因为它强大的威力,也在于它无与伦比的速度。   究竟有多快,只有真正面对它的人才能体会。   金兴侯维持着一脸骇然,他发觉竟连瞬息移动都来不及施展,这道金光速度太快了,若他要强行施法,不待身体自这边完全消失,就会被劈个正着。   “咔嚓”一声脆响。金兴侯所在的芙蓉帐不知碎成了多少碎片,受杀气激荡,往金兴侯的身后飞溅而出,金光将那老淫贼惊慌失措的表情映得纤毫毕现。他狼狈地躺在碎成一堆破烂的榻上,身体拼命后仰,试图多让出一点施法的空间,一手虚抬,半具人像出现在了他身前。   但也仅此而已。“心剑”即出,离他又是如此之近,金兴侯再也没有丝毫机会。   红笺的手指挟着那道骇人金光落下,距离太近,几乎是径直点在了那个人像脸上。   金兴侯召唤的这个人像头部已经完整地浮现出来,呲着长长的獠牙。怒目圆睁,那表情是活的,眼珠缓缓转动,未等对上红笺,即被“心剑”的光焰斩中。   这套人像是阴阳宗的镇宗之宝。但它还未等发挥出作用,直接就被极度炽热焚化成灰。   接下来是金兴侯,因为距离太近,红笺此次所见竟与以往修士被“心剑”斩中时的情形不同,几乎就在人像焚化的同时,金兴侯整个人竟然跟着由头至脚化作了一蓬灰色尘埃,若非红笺无比确定这老淫贼卡在元婴圆满还没有晋阶。她几乎以为自己斩碎的是个化神分身。   血肉法宝统统不见,更不要说元婴,金兴侯这是死了?   红笺立在水面上,手指点出,保持着刚才出招的姿势,呆呆地想:“应该是死了吧。这么不经杀。看来是碎得太厉害了,连渣都不剩,他那些法宝呢?也统统碎了?可惜可惜,幸好把双修功法提前拿到手里了,不然的话岂不是白忙了?”   双修部的秘法太重要了。虽然红笺觉着适才金兴侯完全被她引入陷阱,跟着她的意志走,也不由担心老淫贼临了还要闹妖随便拿块玉简出来,她悬着一颗心,当下便要将神识探进玉简查看。   可就在这时,红笺突然心生警兆,在金兴侯寝宫之中,相距水潭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黑烟滚滚,瞬间就到了红笺身旁。   这只是开始,跟着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次红笺神识感应得分明,爆开的是旁边那七间华室里的人像。   除了一开始毁于“心剑”的“怒”,其余六座人像竟自行爆开,这套大有来头的法宝随着金兴侯的死消失于世。   天空高悬的圆月不知何时已经熄灭,随着“七情像”的自毁,金兴侯的寝宫里宛如天塌地陷。   红笺毫不犹豫,施展瞬间挪移便往寝宫外闯。   只看这阵势,她便意识到金兴侯的寝宫完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黑洞,寝宫里金兴侯搜罗来的无数珍宝法器没有一样能保得住,而金兴侯出事身死看来也没有办法再瞒得住人。   情况有变,赶紧救人,必须要抓紧时间将那些无辜的炉鼎全部救出来。   不知金兴侯身死,“七情像”爆了,“阴阳蛊花镜”是否能及时感应得到,红笺催动阴镜,召唤石清响速来会合。   她冲出金兴侯寝宫的同时,便感觉得到整个阴阳宗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红笺出来了才想起还穿着那样一件恶心的衣裳,得益于“生命的假面”,她的乾坤袋一直贴身藏着,此时随手取出件袍子来罩在外边,别处顾不上,先奔极乐阁。   前路一团黑风疾旋而至,还未等现出人形,已有一只青灰色大手凌空向着红笺抓下,来人先动手,后出声呵斥:“站住!何方贼人敢来我阴阳宗撒野?”   红笺轻“咦”了一声,由气息判断来人是个元婴圆满,红笺与魔修交手的机会不多,很不习惯这种看不到敌人模样的战斗,不过反正对方已经自报门户了,是阴阳宗的就绝不放过,她也懒得再调取甄三娘等人记忆,当下拧身错步,瞬间横着挪出丈许,抬手放出“若缺”。   法宝“若缺”不愧曾为化神戴明池的爱物,隔着两阶竟然硬生生将那只青灰色大手拦了下来。   来人“哎呀”一声,怪叫道:“好法宝,归爷爷了……”   红笺不等他将话说完,突然一跃而起,擦着那只青灰色大手欺身到对方眼前,敌人有魔气遮掩,红笺也不再伪装自己的实力,眼见近到这等距离,那魔头万无幸免之理,举手引得一道金光落下,心中暗叱:“死!”   这个元婴圆满不似前头死了的金兴侯全无防备,这时候这地方迎面撞上的自是敌人无异,所以他其实在黑乎乎的魔气内早已经开启了防御法宝,自忖有备无患,骤然见刺眼的金光到了身前,吃惊归吃惊,却并未手足无措,当即便将法宝迎了上去。   谁料二者相遇,他那法宝竟像纸糊的一样,金光径直由中穿过,威力丝毫不见减弱,结结实实落在了那魔修身上。   魔气散尽,两截尸首掉落于地。   “心剑”之下,少有修士还能来得及将元婴脱离肉身,这元婴圆满的大魔头也不能例外。红笺轻轻吁了口气,暗道:“第二个。”   在阴阳宗憋闷了这么久,红笺打定了主意,今天不管闹出多大动静,都阻止不了她按计划在这鬼地方大开杀戒。   变故刚刚发生,众多阴阳宗弟子一直还搞不清楚宗主寝宫因何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大多数人尚且惊疑不定,除了几个元婴圆满闻讯而来,其他人一时不敢妄动。   红笺一路奔至极乐阁,路上也只撞上了那一个。   极乐阁里有阁主江伊,那女人专为江兴侯寻找炉鼎,绝不能放过。   江伊先前独自返回极乐阁就一直心神不定,她离着金兴侯寝宫近,明知听不到什么,也不由地竖着耳边听那边动静。   谁知还真给她听到了一声巨响,她张大了嘴,呆呆望着那边金兴侯的住处刹那间夷为平地,生怕这大事与她有关,正拿不定主意是壮着胆子过去察看究竟,还是什么也别管赶紧逃命,却觉眼前一花,再看先前被她送去宗主那里的方红笺披了件黑色长袍,气定神闲好端端站在距离她一丈之处。   “你……”江伊刚起了个头猛然回过神来,眼前这女修模样未变,可看修为哪里还是筑基圆满,分别与她在伯仲之间。而且对方这一身杀气……   阴阳宗的功法修炼起来是快,但每到斗法动真格的,便被同阶修士轻松压上一头,江伊几乎是立时便意识到自己不是这方红笺对手,太可怕了,难道宗主已经……江伊不敢再想下去。   她抬手便是一记法术,也不管打中了没有,施展瞬息移动,便欲脚底抹油先逃命再说。   施展瞬息移动靠的是一种空间法则,空间转换的同时,江伊的神识也无法再锁定对方,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知道红笺的法术其实已经放出来了。   江伊施法的同时,红笺也在施法,而以红笺的见识,所有法术,论速度没有能快过“心剑”的,所以她并没有将江伊拼命丢过来的法术当回事。   “心剑”的光焰先劈散了对方那不堪一击的法术,而后骤地一亮,这道极致的光先映在了江伊背上,鲜血飞溅出来,虚空摇动,对方正在施展的瞬息挪移半途而废,血溅起足有一人高,而江伊的尸体则掉落于地。   直到她死透了,红笺那里才轻声自语:“第三个!”   ps:   最近更新的时间都很晚,抱歉。   很累,其实很想请假休息两天的。   上月出差,补更啊什么的,然后就变成这样了,请让我慢慢调整吧。心渔也不想这么每晚熬夜。   给追读的书友添麻烦了。不行就存两天一起看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屠宗   连杀阴阳宗三个元婴,红笺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时候她更加深切地体会到当年大师伯指点她那番话的深意,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解决一切麻烦的最佳法宝,她与石清响陷在魔域又怎样,只要她能早日修炼到化神,就算全大陆的魔修都是阴阳宗这种邪魔外道,她也能轻松扫荡一切,重建魔域的秩序。   刚想起石清响,“阴阳蛊花镜”便疾飞而至。   石清响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了?动手了吗?”   红笺应道:“动手了!”   石清响欢呼一声。   红笺不放心又叮嘱他:“救人比杀人要紧,咱俩分头行事,看到那些炉鼎就先救到‘阴阳蛊花镜’里。对方有几个元婴圆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先放着,等我收拾。”   “好嘞。”这两天把石清响憋闷坏了。   “这里就有五个,先带上。”   此际没有时间挨个儿解释,红笺将被困极乐阁的五个姑娘一股脑收到空间里,之前红笺救走的道修未及送走,也是暂时安置在“阴阳蛊花镜”里,那姑娘确定自己得救之后很快恢复如常,此时主动帮着安抚其他人的情绪。   红笺和石清响各操纵着半面“阴阳蛊花镜”分头救人,阴阳宗本来便乱成一锅粥,再加上“阴阳蛊花镜”神出鬼没,这可苦了阴阳宗的众修士,捉来的炉鼎凭空不见也到罢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来一道法术,直接就要了他们的小命。   红笺这边已经不再计数,一口气下来死在她“心剑”之下的元婴修士就有十几位,元婴往下更是数不胜数,阴境不大的空间里挤了二三百人,这些炉鼎有男有女,大多十分虚弱,瑟缩挤在一起。不敢作声。   说是得救了,但救他们的人分明不认识,又是个道修,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逃出去。逃出去之后又会怎么处置他们?   图快赶时间,导致的结果就频繁地使用“心剑”,很快红笺便觉着真元不济,精神疲惫,这还是因为她正处在势如破竹的亢奋中,一旦闲下来这感觉会更严重。   与魔修斗法最大的缺憾是不能以“万流归宗”随时补充真元,红笺停下来,抽暇服了颗丹药,暗忖:“火丹王杨佛的丹药也快消耗光了,忙完这里的事。定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按照丹鼎部的传承好好炼些丹药预备着。”   石清响控制着阳镜径自飞来,两面镜子合到一处,他这一边空间里也挤了不少人,“阴阳蛊花镜”合二为一之后空间也相应变得宽敞许多。   石清响消耗也不小。脸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道:“怎么样,累不累?”   红笺笑笑:“还好。”   此时阴阳宗剩下的十名元婴已经聚集到了一处,应该在商量怎么反扑。其他金丹筑基那等小喽啰死了近半,余人见势不妙早便四散溃逃。   被抓来的炉鼎到是救了个差不多。   其实金兴侯寝宫塌掉的时候,红笺便已心中有数,只凭她和石清响两个。想将阴阳宗这么多人一网打尽实是有些力所不及。   石清响不知由哪里看出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劝道:“坏人是杀不干净的,我看那神龙宗的人也挺不是东西,不然咱们杀完了这里,再去神龙宗接着杀。”   红笺看着他笑,石清响以为她是在笑自己这主意。试探道:“不行?”   “也不是不行。咱们歇一歇,一鼓作气先宰了这几个元婴,然后还要找地方将救出来的人妥善安置了,神龙宗那费老贼是化神,咱们目前还打不过。要找他的麻烦,需得好好准备一番。”   红笺此时借助“阴阳蛊花镜”就藏在距离敌人十余丈开外,见那十个元婴俱是吓破了胆的模样,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万分,忍不住接着道:“看来这魔域里元婴虽多,滥竽充数的也不少,我估计着呆会动起手来,不用两合剩下的人就会一哄而散,我们尽量地追,到时就靠你了。”   她的“心剑”所向无敌,但在控制“阴阳蛊花镜”方面,红笺却自知自己远不如石清响那样指挥如意。   石清响示意她放心。   两人休息完毕,“阴阳蛊花镜”突然自虚空中现出形来,红笺出手便是“心剑”,正中一个元婴圆满,那元婴圆满连点儿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对方元婴便由十个减成了九个。   同“心剑”相比,对方的攻击何止慢了一星半点,两厢相差的时间足够红笺和石清响一齐施法,将“阴阳蛊花镜”突然前移十几丈远,直接出现在那九人当中。   这一次距离近了,施法更快更突然,“心剑”一出更加没有悬念。   红笺要杀自然先捡着修为高的,此时对方九人中已经没有元婴圆满,红笺便随便挑了个元婴后期。   余下八人齐往四下散开,就见“阴阳蛊花镜”忽左忽右闪烁不定,在方圆数里之内如鬼魅幽灵,配合着“心剑”肆意收割着其余诸人的性命,对方那些疯狂的攻击到有大半被它甩在了身后,偶有躲不开的红笺早将“若缺”放出去硬生生挡住。   果如红笺之前所料,这些元婴并没有与宗门共存亡的想法。   又死了两个之后,剩下六人终于意识到凭他们根本奈何不了强大的敌人,与其在这里纠缠到最后被人家连锅端了,还不如分头逃命,对方分身乏术,想来没有本事把大伙全都留下,至于谁能逃出去,谁又会被拦下来丧命,那就全凭各自的运气了。   剩下六人作鸟兽散,红笺一时到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叹了口气,同石清响道:“随便追吧。”   便在此时,远远的传过来一阵灵气波动,石清响全副心神都用在追击敌人上未曾发觉,红笺却不由地微微皱眉,来人了,来的还不少。   为首的人气息非常强大,几乎在红笺觉察到他的同时,那股气息突然消失不见,红笺心中微微一凛,这股感觉非常熟悉,就像……   “何方鼠辈,敢来阴阳宗撒野!”一个尖锐声音直穿红笺识海,显然石清响那里也一样,竟使得“阴阳蛊花镜”本来稳如平地的空间猛地一晃,引得空间里救出来的几百号人齐声惊呼。   红笺暗骂一声,不用猜了,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那神龙宗的化神费真人。   而随着她神识探回来远方那队人的情况,她也大致猜到这老贼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来人不少,其中有元婴有金丹,有男有女,这老贼定是先前与金兴侯谈拢了合宗的事,回去将他的人以及先前扣下的阴阳宗弟子一齐带来,要正式合宗了。   这一去一回本来也没有多少工夫,看起来若不是受大队人马拖累,费真人早就到了,那红笺可就杀不那么痛快,阴阳宗的事非中途出现变故不可。   前两天红笺刚在金兴侯寝宫里与这老贼交过手,当时幸好是寄居阳镜的魔魂出来应付了一下,虽然红笺没有动用“心剑”,但想也知道“心剑”杀杀元婴还行,想靠它打败化神,无异于痴心妄想。   正面交锋打不过他,好在没有了金兴侯,费真人也没本事将隐身的“阴阳蛊花镜”揪出来。   费真人以神识呵斥一声,先以威压笼罩了红笺大开杀戒的这片区域,他的人没有当先赶来,而是先出现在半路上,拦下了往他那边逃窜的一名阴阳宗元婴。   身系着好几百条性命,红笺也不敢这时候贸然上去与费老贼试试硬碰硬,只得叹了口气,道:“差不多了,撤吧。”   要撤也不能这么走,红笺和石清响心灵相通,一齐施法,趁着费真人未到,“阴阳蛊花镜”往相反的方向追上了一名阴阳宗元婴,那魔修也听到费真人那声传音,知道来了帮手,正犹豫着要不要赶去会合,不料那个可怕的光球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   那魔修已经知道随之而来的一道金光是连元婴圆满也抗不住的,他心存侥幸还是匆忙将防御法宝祭了出来,向着费真人的方向一个瞬息挪移,口中绝望地叫道:“真人,救命!”   已经走了活口,又有满地尸体为证,不管那费真人会不会认得“心剑”,红笺已经没有必要再有意回避。   受到费真人隔空以强大的法力干扰,红笺这一次由施法到使出“心剑”比平时慢了不少。   但饶是如此,真身尚离着一段路的费真人却没能把那魔修护下来,就当着他的面,一道耀眼金光结结实实劈在那魔修撑着的防御法宝上,连法宝带整个人由中一分为二,那魔修登时便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一下实是大出费真人意料,早在金兴侯答应合宗之前,他便将阴阳宗当成了自己所属,旁人动不得,如今对方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人,实不亚于在他的老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简直将他气疯了。   一时周围百里都回荡着他咬牙切齿的赌咒声:“鼠辈,不将尔等挫骨扬灰,费某这宗主也不用当了。”   ps:  中秋快乐。   不好意思了,又是这么晚。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大地大   若不是还带着几百号人,红笺很想杀回去再周旋一二,而此时石清响问她“怎么办”,她只能轻吁一口气,道:“先撤!”   “阴阳蛊花镜”左右摇摆,猛一阵颠簸,堪堪挣脱了费真人设下的乱流,就在众人眼皮底下不见了踪影。   费真人紧跟着在“阴阳蛊花镜”消失的地方现出真身,手指上还残留着未及打出的法诀,面皮抽搐,额上青筋凸起,这种一拳头打在虚空里的滋味颇不好受,叫他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就像前两天在金兴侯那里,纠缠半晌,最后还是被对方逃了。   不过那天他自觉一开始是自己大意了,而后又被突然出现的魔魂分了心,由始至终没有竭尽全力,这一次,绝不能再叫对方逃掉。   费真人撇了手下众人,尽起全部法力,循着那偶尔出现的微弱波动自后面咬着“阴阳蛊花镜”不放,偶有山川阻隔,他一步跃过,施法不断,方圆数百里法术撞击声轰然不绝。   如此一个追一个逃,足足过去了一刻钟时间,石清响不耐烦地道:“老贼还不滚蛋,有完没完?”   上回也是向着天魔宗的方向逃的,不等进入天魔宗地盘费真人便已识趣地偃旗息鼓,而这一次老贼显然想法有变,看那架势就算径直追到天魔宗宗门里他也不打算善罢甘休。   石清响前尘尽忘,红笺还真不敢就这么直直冲到天魔宗去。相比天魔宗,她有个更安全的去处。   “咱们去天幕!”   半个时辰之后,“阴阳蛊花镜”在天幕附近彻底甩掉了费真人。   两人都松了口气,疲惫随即袭卷而至,红笺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同石清响打坐休息。   这时候空间里近乎凝固的紧张氛围才有些松动,大多数人脸上还带着惊恐,极乐阁里救出来的几个姑娘互相瞅瞅。壮着胆子接近红笺,想听听这位屠了阴阳宗的道修大能准备怎么处置自己。   半晌红笺轻轻呼出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她这才有空好生打量救出来的这几百号人,都是些年纪很轻的男女。资质不错,可惜绝大多数身体都亏得十分厉害。   一直带着他们肯定不现实,怎么安置?   红笺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一些:“别怕,我送你们回去,当然不可能把你们每一个都送到想去的地方,这样吧,你们商量一下,集中定下来几处,我负责将你们送去,灵石我这里也有一些。虽然不多,大家分分,也能先应付过困境。”   众人大喜过望,自被阴阳宗掳去,就没奢望有生之年还能活着与家人重聚。登时便有失声痛哭的。   红笺摆了摆手,阻止他们乱哄哄地感激拜谢,任由他们自己去商量。   这些人中筑基的魔修占到大半,意见比较集中,说了几个地方,红笺估计着是像道修大陆中州那样的散修圣地。   极乐阁最早救出来那姑娘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道修,她抿着唇目露茫然。坐在边上一言不发,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对此红笺到能理解,她与在场的好歹算是共患难了一场,彼此还能和和气气,并且阴阳宗是魔域大宗门,救了他们的自己却是道修。受过这番劫难,这些年轻人自然而然就会明白道修魔修虽然走的路不一样,却并不是生来就你死我活,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可在魔域别的地方只怕不是这样。这姑娘一旦被人发现,立刻就会有杀身之祸。   她情况特殊,红笺不免格外照顾,神识传音道:“你无需担心,最后单独送你。”   那姑娘身子微震,迅速向红笺望过来,红笺含笑冲她点了点头,对方大大的眼睛飞快笼上了一层雾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红笺吓了一跳,连忙又冲她安抚地笑了笑。   众人很快商量出来三个地方:雷川、昼阴和照野,这三座城镇分处魔域南北两端以及最东边,彼此相隔千里,红笺随便点了个人领路,先往距离最近的昼阴城飞去。   昼阴位于大陆北端,气候异常寒冷,一年四季狂风呼啸,屋外滴水成冰,大白天也常常不见太阳,因之得名。   红笺听人说那地方是这么个情况,着实不觉着以他们亏空的身体去昼阴是个好选择,不过要去昼阴的多达数十人,俱是有家人朋友在那里,或者本身就是在那里被捉去了阴阳宗,故土难离,尤其他们修为尚浅,换个生地方没人照料不一定能生存下去,红笺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路平安无事,“阴阳蛊花镜”很快飞抵昼阴。   按说红笺和他们又没有特别的交情,能悄悄将人送到城外已算是仁至义尽,那些魔修全都感激涕零,不过红笺觉着既然千里迢迢地来了,索性看看昼阴城是个什么情况。   她和石清响操纵着“阴阳蛊花镜”绕城飞了一圈,红笺微微皱眉,虽然她之前没来过此处,但这一转直觉就有些不对劲儿。   这时候天刚过午,正是太阳最高的时候,虽然天上遍布着的乌云,也远没到对面看不到人的程度,昼阴城占地不小,又聚集了许多散修,感觉应该是极为繁华的所在,怎么这么早就四处城门紧闭,大街上少有人行,看上去一派冷清?   初到魔域的城镇,人地两生,红笺自然而然万分小心,她放开神识在昼阴城内逡巡半晌,找了个僻静无人处悄悄降落,单独点了先前在极乐阁里帮她递过首饰的那个魔修少女:“小菡,你去打探一下城里的情况,不要引起旁人注意,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那少女梅菡并不属于要在昼阴离开的人,猛听红笺点到自己怔了怔,机灵地没有多问,冲红笺施了一礼,乖乖任红笺将她送出“阴阳蛊花镜”。   红笺看着她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左右望了望,很快选了一边出巷口往繁华的地段去了。   红笺怕她遇到意外,以神识跟随相护,其他的人面面相觑,意识到昼阴的情况只怕与之前大家想的有些不一样,一个个褪了喜色,露出不安来。   停了有大半个时辰,梅菡独自一人回来,除了脚步匆匆,脸色有些苍白,到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   红笺将她拉进了空间。   对于梅菡打探到的情况红笺已经心中有数,直接吩咐道:“城里怎么回事,你和大伙说说。”   梅菡到这时候眼睛里才透出惊惶之色,声音止不住有些发颤:“我适才看了,城里到处都是告示,告示上说,有几百个身上带有印记的人投靠了道修大陆来的……敌人,是道修派过来的奸细,抓住这样的人城主府有重赏,若是谁敢窝藏,全家鸡犬不留。”   众人相顾骇然,不免庆幸方才去打探消息的人幸好是梅菡,这几百人当中只有极乐阁救出来的几个姑娘未被采补过,身上没有那种印记。   梅菡接道:“城主府组织了好几队修士,全都是金丹,在城里到处巡视,看到生人就拿住,查看身上有没有青色的印记,我也被检查过了。我还听说,神龙宗的费真人已经发话若是他在哪个城里发现有咱们这样的人,二话不说,立刻屠城。所以城主府才这么兴师动众,他们实际上也害怕得很。”   众人愤然:“又是这费老贼,简直欺人太甚!”   本来他们同费真人修为天上地下,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在魔域弱小者基于自保,就是背地里也很少有人敢贸然对强者口出不逊。   不过这些人被红笺所救,死里逃生,眼看太平日子就在眼前却又遇见这等事,是个泥人也激起了土性,何况修魔的人本来脾气就暴躁。   有人开了头,大家七嘴八舌,纷纷咒骂姓费的老贼不得好死。   红笺没有出声,抱着宝宝兽听他们骂了一阵,道:“这里离着神龙宗还是太近,咱们换一处他管不着的地方,去雷川看看。”   雷川在大陆南端,那里离着地魔宗比较近,说起地魔宗,红笺不禁想起她初来魔域就几次三番见过的元婴姜夕月和他那匹神骏之极的飞马。   地魔、神龙两宗不合已久,地魔宗的宗主殷正真也是化神,所有人一致觉着费老贼敢在昼阴叫嚣屠城,却必定不敢到雷川撒野。   “阴阳蛊花镜”飞了足足一日才到达雷川。   结果叫众人大失所望,雷川的情况似乎比昼阴还要严重,不但雷川城戒备森严,连距城千里的山野乡村都不欢迎陌生人,细一打听,竟是地魔宗不知怎的与神龙宗达成共识,也参与到抓捕众人的行列中。   之后几天,红笺不信邪,又带着众人飞了几个地方,才知道魔域几个大宗竟然联起手来,在全大陆搜寻他们这些人。   其他人还摸不着头脑,红笺已经明白,必定是那神龙宗费老儿气疯了,将自己会使“心剑”的消息传于了各大宗门。   到这时候,红笺亦不由有些发愁,若只自己和石清响两个,怎么都好对付,天大地大,往何处安置这些跟着她的可怜人?   ps:   虽然点击好凄凉,但心渔还是很努力的。   今天早了一点点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夜叉泽   “有谁还想着回家试试,我单独送,送到了我会留下来保护你们几天,时间再长可就不行了。所以……”红笺目光落在梅菡几个身上,“还是要想清楚了。”   眼下这种紧张的形势,她不主张那些身上有印记的人去冒险,这番话其实是对梅菡几个说的。   梅菡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我不回去了,我被阴阳宗抓去的事好多人都知道,难保没有告密的,前辈若是不嫌弃,我以后就跟着前辈。”   她资质不错,又没被采补过,放在大宗门也是可塑之才,所以毛遂自荐起来一点儿都不自卑。   听她这么说,另一个姑娘当即就表示反正自己没什么亲人了,干脆也留下来,省得冒险。还有两人神情黯然,显然梅菡适才所说也正是她们的顾虑,只有一个提出来要回家。   红笺暗自叹了口气,见微知着,对弱者而言魔域的生存环境明显要比道修大陆那边残酷得多,她没有多说,悄悄以《大难经》给那想要回家的姑娘看了看,觉着问题不大,遂痛快地以“阴阳蛊花镜”将她送回家中。   至于其他人,似乎只剩下将他们统统安置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一途。   这些年轻人渐渐看出端倪,不大的空间里静寂无声,众人眼巴巴望着红笺,等着听她发落。   红笺觉着是自己将他们救出来的,而如今又是受她牵连才致使他们有家不能回,无形中这几百人就成了她的责任,必须要负责到底,以他们的状况,没有高手看着,贸然扔在穷山恶水当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道修少女看出来红笺在发愁,她犹豫半晌。凑过去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前辈,不然……您问问大家,是否愿意暂时去夜叉泽躲避一段时间?”   此言一出。四下里登时便是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因为还当着救命的道修大能,这等声响足以说明众人听到夜叉泽这个地方反应十分强烈。   夜叉泽,只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实际上红笺早自道修少女的记忆中知道,这夜叉泽是整个魔域环境最恶劣最危险的所在,穷山恶水已不足以形容它。   那一大片沼泽毒雾瘴气肆虐,传说沼泽深处与异界相接,常有鬼怪出没,天空裂缝频现。不管是人还是房屋牲畜随时都有被吸入异界的危险,故而哪怕是化神,也不会轻易去夜叉泽冒险。   众人被夜叉泽吓住,红笺却知道这个叫秦妁的道修少女其实是一片好意,她的家就在夜叉泽里。   他们是千秋大陆的原住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有自己的道修传承,后来这片大陆被蜂拥而来的魔修霸占,大批道修被屠戮,她祖辈这一支最终逃进了夜叉泽。   他们比外来人更熟知那里头的规则,几千年过去,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在夜叉泽里站住了脚。   没想到这个时候,秦灼愿意将这个秘密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秦灼对红笺会使《大难经》的事毫不知情,她怕恩人误会,又赶紧将他们一族住在夜叉泽的事悄声跟红笺说了,并且许诺:“里面条件虽然差,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家有什么事,邻居们都会去帮忙,咱们这些人有手有脚,一开始或许苦些累些。用不多久便可自食其力。”   这不是小事,难得秦灼愿意做这牵线搭桥的人,红笺叫秦灼把情况和众人详细说了说,征询大伙的意见。   众人走投无路,吃苦受罪到是不怕,只是担心那些道修们祖上被逼着让出了整片富庶的大陆,只能退到夜叉泽那等鬼地方挣扎求生,心中必然对罪魁祸首充满了仇恨,他们同人家非亲非故,又是魔修,贸然上门,人家未必肯收留,就算厚着脸皮住下,以后也必定处处受欺负,沦为奴仆之类。   虽然秦灼反复说族里民风淳朴,却不能打消众人的顾虑,最后到是梅菡说了一句:“咱们是前辈救出来的,前辈叫咱们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她这话立刻得到了众多附和之声,红笺听着他们如此说,微微笑了笑,道:“那咱们就先去秦灼的家乡瞧一瞧。有秦灼带路,夜叉泽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大家觉着实在住不习惯,咱们再另找它处。”   听红笺这么一说,众人到是安下心来。   秦灼带路,“阴阳蛊花镜”一直往东南方向飞,全速飞了两天两夜之后,外界气候明显潮湿起来,闷热加上连绵的阴雨,使得大量草木腐烂,滋生了数不清的蚊蝇虫蚁。   越往南越很少见到人烟,土地变得湿答答,到处是水坑,秦灼介绍:“照这速度,再往南飞上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该进入夜叉泽了。”   受环境所限,道修们每隔一段时间需得派人出来悄悄弄一些必须品回去,这条路秦灼很熟。   红笺点了点头,秦灼说的情况和她以《大难经》所见完全吻合,夜叉泽里她的族人总数在三四千人,已经发展成一个很大的村落,村长是个十分公正严明的长辈,德高望重,疼爱晚辈,秦灼管他叫大爷爷。   老人家修为只有金丹圆满,但相较村里的众多筑基,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红笺盘算着呆会儿怎么与这位秦爷爷打交道,秦灼求老人收留同伴是一回事,这么多人是她一手救出来的,她不能撒手不管,少不得要给夜叉泽里的道修们足够好处,她才能放心将这些人托付出去,请他们多加关照。   红笺一边思忖,一边按着秦灼所说躲避着夜叉泽里的乱流陷阱。   这几日相处下来,秦灼与魔修们的关系到变得颇为融洽,除了她,其他人都没有到过夜叉泽,此时大伙将她围在了当中,七嘴八舌地询问。   红笺施了法术,使得他们看外界清清楚楚,他们呆在“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丝毫不觉着传说中的夜叉泽有多么恐怖,梅菡好奇地问:“小灼,你快告诉我们,夜叉泽里真有夜叉鬼怪吗?”   秦灼非常肯定地回答:“夜叉那是传说,不过鬼怪肯定有,等进到里面我告诉你们,有几块区域是禁地,千万不能靠近。”   周围几人听到这话,不禁齐齐发出“啊”的一声低呼。   石清响却侧过脸来,带着几分喜色,悄悄同红笺传音:“这地方不错。”   “啊?”红笺没懂他的意思。   石清响又道:“难得魔魂喜欢,等你把他们都安置好了,咱们在这里转转,帮它恢复一下实力。”   “唔。”红笺只得先点头应下。   其实对那缕寄居在阳镜里的魔魂,红笺私心里颇有些顾虑,就是担心等它强大起来不受控制,她和石清响最后养虎为患,反受其害。   石清响先前未丢失魂魄的时候,对这魔魂的态度非常明确,既善加利用,又有意削弱,那时候他比红笺处事老道,这些事情根本不用红笺来操心。   而今石清响这个状态,红笺不能不想得多些,可这些计较却只能藏在心里,魔魂寄居在阳镜里,与石清响一定程度上心灵相通,她不敢同石清响多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灼于旁感叹:“幸好前辈送我们进来,这条路叫我走,得走一整天,并且现在身上全无准备,有些地方想进也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她这话到不算是夸大其词,许多在秦灼看来必须要绕路的地方,“阴阳蛊花镜”只是一个明灭,就平安无事地硬闯了过去。   又往前飞了一阵,红笺渐渐有些惊讶,这夜叉泽确实凶险莫测,有许多在红笺都看来不宜涉足的地方,秦灼就那么指挥着硬生生趟了过去,结果还真是平安无事。   看来他们这些原住民能平安居住在夜叉泽里,确实是摸透了这块鬼域泽国的脾气。   秦灼将周围绝不能涉足的死地一一给众人指出来,越往里飞,她指的区域越大,且有山丘有水潭,相互间毫无规律可言。那些地方雾气缭绕,以红笺这等元婴中期也无法察觉与别的地方有什么区别,她只得先谨慎地记下来,以便日后再寻找答案。   秦灼指了远处一片巨大的阴影,对众人道:“那里就是鬼怪聚集的地方,千万千万不能进入。”   隔着这么远,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却不妨碍听到她这番话的梅菡等人心生畏惧。梅菡感叹:“在这里居住,真是不容易啊。”   秦灼嫣然一笑,道:“往东南再飞个十几里路,就该到我家了。”   话音刚落,“阴阳蛊花镜”一个急冲,往前飞出数里。   红笺目光一凝,松弛的心神蓦地收紧,石清响那里跟着“咦”了一声,“阴阳蛊花镜”随之在两人的控制下放慢了速度,堪堪停下。   此时其他人也觉出不对劲儿,秦灼所说的东南方“轰隆”、“轰隆”法术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叫嚣呼喝声随之传来,竟是两方交战正酣。   ☆、第三百八十章 怎么是你?!   夜叉泽里神识受到很大限制,红笺此时距离出事的地方已经不远,她很快发现自己上来的判断有误。   几个魔修围住了前方黑水泥沼边上的矮树林,不停向着丛林里施法攻击,那并不是势均力敌的交战,而是一方正将另一方压着打,双方实力相差极为悬殊。   秦灼脸色骤变,“啊”地一声惊呼,扑到了空间边缘。   她不必开口,众人已经猜到被堵在丛林里全无还手之力的一方正是她的族人。   来犯敌人不多,只有五个,可这五个魔修一色全是元婴,为首的修为更是元婴圆满,丛林里被攻击的道修们多是金丹,正借着夜叉泽独特的地形苦苦支撑,地上遗留了几具尸体。   “尔等老实交出这夜叉泽地图,说清楚将其他人藏到了哪里,否则一个也休想活命!”叫嚣之人个子不高,一件黑袍子拖到脚面,由远看上去像个圆滚滚的矮冬瓜,他的模样虽然好笑,修为却有元婴圆满。   红笺神识一扫,果然没有发现那几千原住民,这短短瞬间又有一名金丹被魔修的法术击中,红笺不及和秦灼多说,操纵着“阴阳蛊花镜”直冲了上去。   那矮子全未发觉来了人,居高临下看着丛林里一味躲藏宛如蝼蚁般的对手,颇有些意气风发。   整个魔域除了几个化神就数他这等元婴圆满最是厉害,化神轻易不会来夜叉泽,没想到他冒险来这一次竟有如此重大的发现。   他已经找出来对方为首那人的藏身之处了,一个小小的金丹圆满!   丛林里有未知的危险,那矮子不敢轻入,守在高处挥手间几根碗口粗的黑色藤蔓突然冒出来,如灵蛇般纠缠到一起,将一位老人五花大绑自树丛里捉了出来。   这老人正是秦灼的大爷爷,木灵根的金丹圆满。他靠着木系法术施展障眼法,却因修为上相差太远而被对方识破,巨藤卷着他凌空飞向那矮子,老人明知无幸。将眼一闭心一横,催动真元就要自爆,不求与敌人同归于尽,但愿能伤到对方,给族人创造几分逃生的机会。   “大爷爷!”秦灼忍不住尖声叫道。   等她看出来爷爷是要自爆已经迟了,早在老人催动真元的刹那红笺已经意识到不好,她当即离开空间,一个瞬间挪移便到了老人背后,伸手出去,按住了他白发苍苍的后脑。   若是忽略此时才现形的“阴阳蛊花镜”。这么个大活人简直就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心,几个魔修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那老者被红笺按住的时候面色赤红,全身衣裳鼓胀,头颅猛然胀大了一圈不止,额上、脖颈上青筋高高凸起。那模样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他这是在自爆的边缘硬生生被人压制住,前一刻是生,后一刻是死,老者此时就处在生死之间。   “嗤嗤”连声,困住老者的几根巨藤触及到红笺的真元正迅速枯萎,这声音在一片静寂中听起来尤为惊心动魂。   那元婴圆满攸地退出去几丈之地。由头至脚打量红笺,面露警惕之色。   红笺巴不得几个魔修不上来捣乱,她的手一接触到老者,便意识到此人体内金丹已碎,若非红笺及时压制住他的真元,这金丹圆满的大活人早化为一地血肉。   趁着这丁点空隙。她运转了“万化生灭功”,同时呼唤木系灵种:“快来帮他一把,慢了就来不及了。”   “真是讨厌。”木系灵种虽然一副不情不愿的语气,还是听话地有了动作。   一股更加强大的木系真元包裹住碎裂的金丹,老者“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瘫软于地,昏了过去。   红笺暗自松了口气,性命总算是保住了,金丹碎了修为倒退那是没办法的事,她抬手将人送去“阴阳蛊花镜“里,交由秦灼照顾,这才有工夫将视线投向几个魔修。   因为她突然横插进来,几个魔修都暂时停下了攻击,他们一行离开宗门跑到夜叉泽已经有好些天了,红笺和她的“阴阳蛊花镜”这两日在魔域名声十分响亮,他们几个却没有接到相关的消息。   为首的矮子感觉到这面生的女修气息颇强,吃惊之下喝问道:“什么人?道修?”   这帮藏身夜叉泽的道修里面竟出现了个元婴,这实是叫人料想不到。   红笺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对方虽然人多,说实话红笺却没怎么看在眼里,再多还能多过阴阳宗去?她考虑的不过是以“心剑”全都杀掉,还是活捉了好好盘问。   旁边一个身材瘦削的元婴后期看不惯矮子这般对个元婴中期都小心翼翼,冷哼道:“既然是道修,还和她多说什么,杀了就完了。”   红笺似笑非笑望了那人一眼,道:“是么,你们要都这么想,我就省事多了。”说完这话,抬手便是一道耀眼金光。   红笺的这句话几乎已是在为动手提前打了招呼,但即使如此,那元婴后期仍如毫无防备,动也不及动便被金光一劈为二,大蓬鲜血冲天而起。   直到此时那块地方才灵气翻涌,接连涌现了几道防御法术,都是其余魔修见势不妙使出来的。   即使是为首那矮子也慢了不止一筹。   他脸上变色,顾不得惊怒,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抵挡得住这恐怖的一击。   结果叫他遍体生寒,不敢面对。   绝不能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只能是大家一起动手,赶紧打发她上路,那矮子想到此处,慌忙厉声叫道:“杀了她!快!”   既然如此,那红笺也就毫不客气,以一敌四她实力尚有不及,但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石清响,还有“阴阳蛊花镜”呢,所以红笺几乎是在四个魔修向她动手的同时,便身形一晃,抢先进到了“阴阳蛊花镜”的空间。   接下来不过是阴阳宗里那一幕的重现,红笺以“心剑”接连杀了三个,包括那为首的矮冬瓜在内,管你是元婴圆满也好,神识强大也罢,红笺还没见哪一个元婴期魔修能抗得住“心剑”那宛然天谴般的威力。   红笺挑了个修为最弱的元婴中期留作活口,这魔修在几人当中年纪最轻,眼看其他人转眼死净,只剩了他一个,哪里还敢恋战,掉头便逃。   对红笺而言,活捉同阶的修士可比杀死他要麻烦多了。最终很是费了一番手脚,还要石清响相助,红笺才将人捉住。   尘埃落定,红笺没空审问俘虏,先将他控制起来,打发了秦灼去与族人相见,相互叙说一下别后的情况,再由秦灼把她们一行人来此的目的先同人家打个招呼漏个话。   原住民这边的情况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前些日子秦灼出了夜叉泽一去不回,众人猜到她很可能出了意外,为安全计,村长派出不少人出去,往四下里加强了戒备。   这几个魔修出现在夜叉泽,他们昨天就发现了,随着魔修距离他们住的地方越来越近,他们只得设下陷阱,在村长的带领下同魔修周旋,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时间将其他的人都撤到了别处。   若是红笺再晚来一会儿,不但村长已经自爆,留下来断后的金丹修士必定全军覆没。   相比红笺的救命之恩,收留对方几百人顿时显得不是什么大事,活下来的金丹修士都没有意见,只等村长醒过来好做决定。   这一战,两下里都死了不少人,闲下来之后道修们开始打扫战场,红笺还呆在“阴阳蛊花镜”里守着那老者,她神识一扫,突然感觉地上尸体旁有异,操纵着“阴阳蛊花镜”飞掠过去,手里顿时多了样东西。   那东西是一双黑色战靴,不是黑天黑夜的黑,而是一种更加浓重的,仿佛要自里面滴出墨汁的黑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靴上隐隐透着羽翼状的纹理,明明是初见,却叫红笺不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石清响不待她招呼已自行凑过来,红笺便问他可曾对这双战靴样的法器有印象,石清响目露茫然,正待摇头,红笺却突然想了起来:原来这双战靴给她的感觉很像程大长老手里那件“天魔圣身”,那件是半身甲,这是双靴子,难不成这两样法器属于同一套?   她干脆不再瞎猜,抬手施法将那抓住的俘虏提了过来。   那魔修这半天被控制起来,就像活死人一样真元不能运转,话也不能说,一脸的惊恐,不知这些人要怎么折磨他。   他眼珠乱转,突然看到了一旁的石清响,不禁露出疑惑之色,目光再次扫过石清响的脸,就此盯着他不错眼珠地看,神情越来越惊讶,几番努力想要张嘴说话。   这分明是一副见到了熟人的模样。   到这时候,不必使用《大难经》,红笺已经能够确定这几个魔修必是出自于天魔宗,石清响前尘尽忘,可天魔宗的人却不会忘记他。   红笺抬手,松了松加上那魔修身上的禁制,叫他能说出话来,果然那人开口第一句便是:“石师弟,怎么是你?!”   ps:   头疼,不修了,有虫以后再改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定居建宗   石清响并不记得此人,所以神情看上去有些漠然。   那魔修又道:“石师弟,你离开宗门这么多年,我们都当你出了事,没想到你竟是和这些道修混在一起,你……早知道你和他们有关系,我们几个也不会下狠手,你快帮我说说情。”性命攸关,他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只顾得连声哀求,全未注意到石清响的反应十分不对劲儿。   红笺不愿叫石清响为难,打断那人:“这么说你是天魔宗的?”   那魔修听到红笺问他话,目露敬畏,老实回答:“是,我是天魔宗的修士钟福。”   “你们几个跑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钟福神情有些闪烁,他适才被红笺一问,突然想到他们几个早在发觉夜叉泽里的那些道修的时候,便已自报过家门了,这个实力异常强大的女修不去问他们,却先审问自己,那是不是说她同那些道修其实不是一路的?那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石师弟又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最主要的,接下来他要是实话实说,就要泄露宗门的秘密,可不说,有石师弟在这女人身旁,她会不知道吗?   他这一犹豫,红笺自然看在眼中。   她没有过多表示,只是冷哼了一声,冰冷的杀意有若实质,如刀锋一般缓缓划过钟福的脖颈,激得他打了个冷颤,连寒毛都倒竖起来。   红笺修炼“杀劫百相”功法的二十年间,整个人的气势不知不觉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石清响和宝宝兽因为同她朝夕相处,对这种变化感觉还不深,但当面对外人,尤其是她不再有意伪装自己的时候,即使是同阶的高手也会觉着莫名被她身上的威仪所压制。更不用说钟福如今这生死由人的阶下囚身份。   钟福受这一吓,再也兴不起对抗的念头,更何况他对如今的天魔宗也谈不上多么忠诚。为求活命,索性竹筒倒豆子,红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一五一十全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们一行五人冒险跑来夜叉泽。是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鬼怪,给那件法器“天魔圣足”收取一个合适的“圣魂”。   所谓“圣魂”是他们天魔宗自己的叫法,其实就是魔魂,红笺一听“天魔圣足”这名字,就知道那双战靴模样的法器果然与程大长老手中的“天魔圣身”是性质差不多的东西。   实际上这套天魔宗的镇宗之宝共计七件,传说中是大天魔飞升之后遗留在人间的一套完整战甲,分为七个部分。除了“天魔圣身”留在道修大陆那边,其它六件都在天魔宗。   天魔宗自有一套供奉壮大魔魂的秘诀,就像井小芸提到的“天魔祭”。程氏族人虽然被隔绝在天幕那边。但几千年来还保留着宗门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   这套魔器的厉害之处全在其中的魔魂,若是魔魂出了意外,空着的魔器无异于一堆破铜烂铁,毫无价值可言。   此时落到红笺手中的“天魔圣足”便是如此,至于里面的魔魂为什么会出意外。这事说来话长,要从三十年前石清响悄悄离开天魔宗的时候说起。   在石清响和齐秀宁回归道修大陆前夕,天魔宗或者说整个魔域发生了一件大事,宗主景洪天寿元到了,交待完后事之后,闭关坐化。   景洪天是化神后期,整个魔域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他的死讯一传出来,先前被天魔宗压制得气都不敢大声喘的地魔、神龙几宗一片欢腾,就连这几大宗的化神都有“哎呀,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的感觉。   红笺是知道景洪天的,她还知晓一个魔域众人都不知情的秘密,景洪天并非闭关直接坐化。在那之后他还施展了一个宗门秘术,离魂直接降临道修大陆,安排程氏族人去攻陷了炼魔大牢。   想到这个,红笺不由地往石清响望去,不知当年他是怎么说服那位魔修老化神的。是否有过承诺,如今又需不需要去兑现。   钟福继续交待,景洪天坐化前将宗主之位传给他的大徒弟离寒,并叮嘱自己两个化神师弟尽心辅佐,新任宗主也是化神初期修为,并且手中独掌三条圣魂,景洪天自觉他这宗主之位应当是万无一失,谁料不过十年,两位师叔便在“天魔祭”上暴起发难。   天魔宗的“天魔祭”十分神秘,外人是很难混进去的,若非如此,那一年的“天魔祭”必然震惊整个魔域。   当时六条圣魂捉对厮杀,真个是翻天覆地一般,最后离寒控制的三条圣魂不敌,一死两伤,两条伤的缩在圣器之中,再不肯出战,离寒本人又不是两位师叔对手,堂堂化神,竟然就此殒落。   他死了,天魔宗的事却没有跟着尘埃落定。   他那两位师叔动手之前已经商量好,事成之后由手握两条圣魂的蓝绛河接掌天魔宗,谁料一场大战下来,蓝绛河的两条圣魂竟也死了一条。   这下麻烦了,有机会不屈居人下,蓝绛河的师弟厉名也是要争一争的,两大化神实力不相上下,瓜分战果也互不相让,最后六件天魔圣器两人各持三件,都是两条圣魂再加一个空壳子。   蓝绛河和厉名眼看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最终叫别的宗门捡了大便宜,只得暂且空着宗主之位,之后这二十年天魔宗便没有宗主,只有两大长老,有事两人共同商议,在实力不能确保压倒对方之前,尽量保持和气,谁也不敢当先翻脸。   原本跟随离寒的人眼瞅着两棵大树,不知哪棵最终能屹立不倒,只得选了平时与自己亲厚的投靠。   二十年来厉名一直没有斗过师兄蓝绛河,本想能维持现状也不错,可眼看着“天魔祭”将至,他突然得到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据说当年蓝绛河那“天魔圣手”中的圣魂明面上是死了,却没有彻底消亡,这二十年蓝绛河一时小心养着它,给它进补,如今那圣魂已经恢复了当年的七八成实力,蓝绛河准备将它当做秘密武器,在此次“天魔祭”上再次对自己发难。   来夜叉泽的五人都是厉名手下,那为首的矮冬瓜更是他的心腹,厉名留在天魔宗拖着蓝绛河,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毁掉那“天魔圣手”,却将空着的“天魔圣足”交给了矮冬瓜,命他务必想办法收一条圣魂回去。   红笺听了钟福的这番招供,直觉他没有撒谎。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将那小子抓过来,施展《大难经》察看了一番。   她发现在钟福的记忆当中,天魔宗门人之间关系十分淡漠,哪怕便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弟也不会说心里话,相比之下,他们明显同自己养的魔虫更亲。   钟福关于石清响的记忆十分简单,就是在当日景洪天收他为徒的时候关注了一阵,那也是因为他着实不明白师父那么高的修为,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收了个修为如此低微的小子做弟子。   看完了之后,红笺到是松了口气。她得知对方几个是天魔宗的,还真是担心了一下死的几个里面会有石清响的朋友。   审问完了,怎么处置这钟福?   留着他很麻烦,红笺自忖不可能随时分出心神来压制着他,一时疏忽就可能给他留下可乘之机,适才这钟福也没少杀人,红笺犹豫了一下,悄声征询石清响意见:“天魔宗的事,咱们回头再商量。这是你师兄,我想杀了他,你不反对吧?”   石清响奇怪地道:“我为什么要反对,留着才是麻烦吧。”   红笺点了点头,对钟福道:“看在你没有说谎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吧。”说罢也不管钟福惊骇恐惧的神情,抬手一指,随意一道法术击穿了对方的紫府。   处理完了钟福,红笺需要面对的便是眼前这数千道修原住民。   此时老村长已经醒了,只是因为金丹碎裂,身体受到巨创,一时还不能移动。秦灼将红笺一行人的来意悄悄同他说清楚,老人当即答应。   他叫那几个金丹快去将撤走的族人都找回来,好一起帮着招待贵客,还要搭建房屋,收留安置红笺带来的几百魔修。   红笺实是不放心眼前这些老弱病残,尤其跟着自己的这几百人遭人采补过,身体都很虚,住到夜叉泽怕他们经受不住,想着索性帮人帮到底,便应老村长所请在他们的聚居地暂时住了下来,她要利用身上的灵草、妖丹结合此地道修们的收藏,好好炼上几炉丹,帮助大家改善一下体质。   被采补之后是否还能有所成就,在红笺看来,只要肯吃苦,自然是能的,而要彻底改善体质,没有比苦修部的强体法门更对症的功法。   到了此时,一个红笺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既然已经这样了,何不干脆成立无名天道宗,把这些苦命的年轻人收入门中,好好教导?”   ☆、第三百八十二章 弱小的无名天道宗   真正在夜叉泽里住下来,就会发觉其实经过道修们几千年的努力,居住地的环境并没有众人先前想的那么可怕,并且原住民们对于炼丹制药也有许多土方老法,夜叉泽里更有许多神奇的灵草。   红笺接手之后,很快就结合现有的灵草配出了几张丹方。   丹鼎部的传承不是白学的,第一炉就成了三颗高品相的丹药,这炉丹药所用材料十分珍贵,是红笺特意为了老村长炼制的,以答谢原住民们热情款待,并且慷慨地将夜叉泽的秘密同她带来的众人分享。   这三颗丹药可以极大缓解老村长的伤势,稳定修复受损金丹,红笺估计以他现在的状况,好好修养之后保住金丹中期的修为应当问题不大。   接下来红笺炼成了一大批包括“石虎丹”在内的强体丹药。   炼丹这门技艺几千年来道修们早将魔修远远抛在了后面,同样的一颗丹药,在魔域的身价要大大高于道修大陆,这批强体丹药即使放在道修大陆也算价值连城,而在这里,红笺连眼睛都不眨便给众人分了,别无所求,只希望大家早日脱离伤病和被采补的阴影。   所以不管是原住民还是那些年轻的魔修们都对红笺异常的感激,这种感激里还参杂着深深的敬畏。   就在这种氛围下,无名天道宗的成立简直算得上是水到渠成。   红笺刚起了这个念头,甚至不用她开口,就有梅菡几个跑来恳求,想往后跟在她身边。   “前辈这几日一直忙着为大伙炼丹,我等不敢打扰,又怕来得晚了,前辈已经离开夜叉泽,那我们几个都没地方后悔去。前辈,我等修为低微。不敢奢望您收我们做弟子,但求能追随在旁,服侍您,哪怕做个仆从也心甘情愿。”   红笺看着面前几个年轻人晶亮的眼睛。含笑道:“跟着我那可是很危险的。”   几人听着这话似乎有门,登时胆气壮了,异口同声表示他们既不怕死,也不在乎吃苦,魔域险恶的环境和被欺凌的经历使得他们尤其渴望变强,好容易遇到个对他们这么好的大能,又救过他们的命,此时不效忠更待何时。   红笺听了一阵,未置可否,只问他们:“你们跟我走了。那其他的人呢?”   有胆量这会儿就毛遂自荐的,都是自忖身体没问题资质上佳的人,梅菡恭敬回答:“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是前辈救的,自然都想跟着前辈,只是他们身体还没有养好。不敢贸然跟前辈提这样的请求。”   红笺点了点头:“那我传你们个法门,你们去教给大伙,好好练,过段时间我会在你们中间选出一些人出来。”   红笺的意思传开,整个夜叉泽陷入一片沸腾,很快秦灼便扶着老村长找来,恳请红笺扩大挑选的范围。不要将数千原住民排除在外。   红笺很痛快地应了,并且将成立宗门的打算透露给了对方。她要在夜叉泽成立无名天道宗,必须得到这老者的支持。   老村长吃了一惊,但他随即便意识到眼前对他的族人而言实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虽然这位年轻的道修大能好像还没能化神,但她杀元婴圆满如屠鸡杀狗,再加上夜叉泽的地利之便。这个新宗门要在魔域站住脚没有问题,更有可能影响天下大势,助他的族人摆脱几千年来饱受欺凌的窘境。   按照红笺的打算,她的无名天道宗不会再同时分设八部,所有弟子都从苦修部练起。先强体再强魂,强体强魂都有个二三境再说其它。   这第一步挑选门人,不看资质好坏,只看心性,只要肯吃苦,强体强魂一番苦修下来,再差的资质也能改善得大差不差,可若还没怎样就想着走偏门投机取巧,这样的人红笺是坚决不收的。   苦修部的强体法门在夜叉泽所有道修魔修中传开,红笺毫不点拨,由着他们先练。   当然她不可能像苦修部小世界那么严苛,七年才把人收入内门,正值无名天道宗草创的非常时期,她只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观察一下各人对于苦修的态度。   情况比她设想的好很多,不管魔修还是道修,对于红笺所授法门空前热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家都深信红笺那恐怖的法术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能有机会被这样的前辈收留在跟前,那自是谁也不愿落后。   一个月很快过去,红笺请老村长帮忙挑了个黄道吉日,成立无名天道宗,并自数千人中选拔出来五十位佼佼者进入内门。   这五十人里面魔修要多些,占到一大半,全都是筑基期修士,道修人数虽少,却有两位金丹,这两人都是红笺自天魔宗元婴手底下救出来的,对红笺既感激又敬畏,这段时间拼了命修习强体法门,红笺没有理由将他们拒之门外。   紧跟着红笺又放出消息,安抚众人的情绪,这次没有选上也不要紧,大家不要放松修炼,以后还有机会。   忙完这些,红笺将两位金丹弟子叫到跟前,就他们练得不对的地方详加指点了一番,又说她和石清响将暂时离开无名天道宗几日,叮嘱他们要照顾好师弟妹们,看护宗门,有事及时联络。   为了建宗,红笺和石清响在这夜叉泽已经停留了太长时间。   两名弟子忙不迭领命,红笺留下丹药和传讯符,单独又和老村长打了招呼,这才和石清响乘着“阴阳蛊花境”出了夜叉泽。   这段时间石清响没有再说要在夜叉泽里帮助魔魂提升实力,红笺就假装忘了,不但如此,她还提了个建议,转移了石清响的注意力,这次出来,她要陪着石清响走一趟天魔宗。   在红笺看来,马上就要到天魔宗的“天魔祭”了,按照那钟福的交待,“天魔祭”上会有同门相残的大事发生,虽然石清响已经记不起来他在天魔宗的事,这宗门总是同他有着莫大关系,于情于理,他必须要场,到时候自己会帮他看着,不叫他出纰漏。   总而言之,不能叫石清响日后想起这一段来后悔。   石清响自己到不怎么在意,他人虽然跟着红笺出来了,心里想得还是刚成立的无名天道宗。   “喂,我说你就这么甩手走了行不行?宗门里就那么几十个人,还分成两伙,除了你这宗主,最厉害的就属两个金丹初期,万一给人发现,连个能撑场面的都没有。”   都说见多自然识广,从道修大陆到魔域,石清响看问题也日渐犀利,他这番话一下子就指出了无名天道宗眼下最大的两个麻烦。   门下弟子既有魔修又有道修,其中又涉及同族和相似的经历,若是不想办法将他们彻底糅合,任其发展只怕用不多久就会形成两股势力,到时恐怕比丹崖宗当年的水木两系还难协调。   再者门中缺少高手,正常的话一个金丹初期修炼到结婴需要上百年,这还是一路顺遂不遇着壁垒的情况。   红笺的道心誓是要将无名天道宗发扬光大,重现当年荣耀,要达到这一目标势必需要大量的高手,几百年,红笺等得及么?   红笺笑笑:“别忘了,咱们可以炼丹啊。只要修为到了就行,壁垒我帮他们突破。这次收进门的这些我都以《大难经》看了,没有坏人,心性都不错。不着急,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闲聊,空间里宝宝兽先是无精打采地自己玩耍,等“阴阳蛊花镜”出了夜叉泽,它终于振作了起来,跑到红笺身旁,竖着长耳朵蹭了蹭她的腿,然后跳到了她的怀里。   这段时间宝宝兽的心情十分郁卒,之前几百人都挤在这空间里,大家看着它两眼放光,很多小姑娘还想壮着胆子抱一抱它,它却不怎么喜欢接近她们。   它跟了红笺太久,这期间它也长大了,习惯了她的气息。   到了夜叉泽那鬼地方就更不用提了,它讨厌那里的黑雾和烂泥,索性一直呆在“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不出去。   后来它总结,这一切都怪红笺,红笺已经好久没有陪着自己好好玩耍了。   现在好了,他们离开了那阴森的沼泽,并且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终于可以玩了,看,红笺这不是亲它了么?   红笺抱着宝宝兽,很神奇,她觉着自己能从它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看懂这小家伙的意思。   红笺又亲了亲它,不禁心生歉疚,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忽略这个小家伙了。   前方数里之外是个蔚蓝的湖泊,湖不大,大约是因为附近没什么人烟,湖水异常清澈,这在魔域极其少见。   红笺心中微动,同石清响道:“稍停,等我一刻钟。”下一瞬间,她已经带着宝宝兽离开了“阴阳蛊花镜”的空间,出现在湖上。   果然宝宝兽对这里十分喜欢,在红笺怀里拧动着屁股,指着湖水发出“吱吱”欢叫。   红笺同它开玩笑:“扔进湖里去了哦。”   她手一松,宝宝兽便四腿朝天,“砰”的一声掉到湖里。   宝宝兽“吱”的一声尖叫,红笺听得出,小家伙正十分兴奋。   就在此时,红笺突然听到了一声马嘶。   ☆、第三百八十三章 来打赌吧,少年   马嘶声有些突兀,红笺止了笑,抬头往天空望去。   一道黑色闪电由远处疾奔而来,风驰电掣便到了湖泊上空,水面上突然映出一匹飞马的倒影,拖着长长的羽翼,水波摇荡之下,实是有些惊心动魄。   咦,这不是地魔宗的那个姜夕月?   自从来了魔域,大宗门的高阶魔修红笺也算见过不少,相较而言,这个姜夕月给她的印象还算是比较好的,虽然人嚣张了些,又爱管闲事,但和阴阳宗的那些修士一比简直算得上是难得的好人。   不过这时候,此人的意图在红笺看来实是充满了恶意。   他纵马直扑下来,好似全未看到一旁的红笺,相距数丈,飞马雪白的四蹄踏中水面,水花猛然高高溅起,登时周围便像下了场急雨。   姜夕月口中叫道:“咦,哈哈,看看我发现了什么!‘长耳海兰兽’,会带来好运的小家伙!”他一边高声叫嚷,一边在马上伸出手。   湖面向两旁“哗”地分开,将里面的宝宝兽露了出来,姜夕月就势一个俯冲,便要将宝宝兽抓走。   红笺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暗忖:“我就在这里站着,不信你没看到,合着将我当死人呢!”   宝宝兽面露警惕,两只尖耳朵支棱着,身体微微后倾,它的四肢短虽短,却很有力气,这是拉开了架势,准备等对方再凑得近些好狠狠给他一下子。   红笺哪能叫宝宝兽自己上阵,她袖子一挥,一道强横的真元便兜头盖脸向着姜夕月掀了过去。   姜夕月并不是真没看见红笺,按说红笺是元婴中期,论修为比他还要高上一阶,着实不应当如此忽视,不过他发现红笺的时候,红笺正在同宝宝兽嬉戏,浑身洋溢着欢快的活力。加上她看上去是个特别年轻美貌的女修,在魔域使用投机取巧的手段把自己的修为提上去的修士多得是,姜夕月见过太多的银样蜡枪头,直接就把这个美人儿当成了那等中看不中用的人物。   等他看到湖中的宝宝兽。就再也拔不出眼睛了,长大了的宝宝兽比小时候高了胖了,因为晋阶不破境,皮肤上长出了不少鳞片,模样远没有小时候可爱,不过在姜夕月眼中,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家伙比它边上的女修要好看一千倍一万倍,简直可以同他的宝贝飞马媲美,谁也别想阻拦他把这小家伙抢到手里。   强横的真元袭至,姜夕月不由“哎呀”一声怪叫。这才想起边上还有个元婴中期的女修来,他感觉了一下没有硬抗,而是一带飞马,攸地改变了方向。   他堪堪将这道真元让过,却听宝宝兽“吱”的一声叫。声音有些愤怒,他带住了马,停在湖面上,再看不知何时那女修已换了个位置,宝宝兽正挂在她脖子上晃尾巴,那万分亲热的劲头儿瞧得姜夕月一阵眼热。   “把海兰兽交出来,大爷饶你不死!”姜夕月张嘴即道。   红笺嗤笑一声。若非有面具遮挡,这姓姜的口水简直都要流出来了,她慢条斯理地问:“我若不交呢,你待如何?”   “这却由不得你。”姜夕月嚣张地道。红笺怀疑他那面具下面的鼻孔是朝着天长的。   这话一说完,飞马单翅扇动,狂风骤起。白茫茫大片水雾登时便将红笺笼罩,姜夕月坐在马上两手齐挥,红笺的四周涌动起灰色气流。   因为宝宝兽正异常亲密地呆在红笺怀里,姜夕月担心误伤到它,没敢下狠手。上来只操纵着那气流试图将对方锁拿住。   这点伎俩在红笺眼中未免有些不够看,红笺将手托着宝宝兽肥嘟嘟的屁股,身体微动,移形换位,已经离开了气流的中心,站在距离方才足有四五丈远开外,冷淡地看着姜夕月忙活。   不管三七二十一,看中什么动手即抢,红笺对这姜夕月的印象不由一落千丈。   “咦?”对方快如鬼魅的身法叫姜夕月很是意外。   他停了下来,这才正眼审视了一下红笺,不过他的目光还是更多地围着宝宝兽打转。   宝宝兽那双大眼睛里流露出的神色可比红笺露骨多了,看向姜夕月的时候不但冷漠,还有几分鄙夷。   这叫姜夕月简直不能忍,偏偏红笺还一副嘲笑的口气:“来,把你的飞马交出来,我也饶你不死!”   姜夕月脸上变色,他刚刚发现眼前这女修大约不好对付,不过什么也阻挡不了他对宝宝兽的喜爱,当下昂着头微微眯了下细长的眼睛,道:“少说废话,这海兰兽又没有认主,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好了。”   红笺心下不快,但同时又有些好奇,说实在的,宝宝在小神殿里进化之后模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姓姜的不过远远自天上一飞,就认出来这是一只海兰兽,这份眼力实非旁人能及,他对宝宝这么感兴趣,是想做什么?   不过要说打架,红笺似笑非笑瞥了眼姜夕月,这个元婴初期的小子身手她已经见识过了,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姜夕月却不知道他被对方瞧扁了,大剌剌地道:“你把海兰兽放下,咱俩好好打一场,不然法术无眼,伤着它可就不好了。”   红笺上下打量他,看样子好似在犹豫,姜夕月十分不耐烦,叫道:“你这女人,能不能干脆些?”   红笺嘴角抽了抽,道:“你要抢我宝宝兽,还要逼我同你打架,敢情好处都是你的,打架可以,你且说说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姜夕月“哼”了一声:“我会输给你这女人?”   “你不敢?”   “这有何不敢,咱们便来打个赌,若是你输了,就把海兰兽老老实实给大爷交出来,我看它和你还挺亲的,哼,我允许你跟在我身边,拜我为师,帮我照顾它,若是我输了,你说怎样便怎样,叫我拜你为师也可以。”   红笺失笑,忍不住问他:“姜先生,不知你到现在拜过多少师父,又收了多少弟子?”   她想起初次见到姜夕月,他同神龙宗那元婴便是打了个差不多的赌,看来这姓姜的没有别的词,一同人打赌就是拜师收徒这一套。   姜夕月给她问得有些愕然:“我就一个师父,上个月刚刚过世,徒弟到收了不少,怎么了?咦,你这女人认得我?既然认得姜大爷,还不老实交出海兰兽?”   红笺笑一笑,道:“好,我同你赌,输了可别不认账!”   此时“阴阳蛊花镜”就隐身于红笺身侧,这是她一发现姜夕月直冲而来就和石清响商议的结果,小小元婴初期她自己就搞得定,现在满大陆都流传着“阴阳蛊花镜”和“心剑”的消息,何必出来打草惊蛇。   出于同样的考虑,红笺拍了拍宝宝兽的屁股,道:“宝宝,我同坏人打一架,你先躲远些。”   姜夕月眼热地望着宝宝兽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凑上去糊了红笺一脸口水,越看越觉着心痒难熬,拍了拍马背上他身前的位置,诱惑道:“小家伙,回头跟了我,叫你坐这里。”   宝宝兽正被红笺弯腰放到水里,理都未理姜夕月。   看上去姜夕月确实很了解宝宝兽的习性,他在身上翻了翻,竟然找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硬壳果子,向着宝宝兽跟前扔了过去。   那果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扑通”一声掉落在水里,入水的地方距离宝宝兽不过半尺。   宝宝兽看到了,它不再无动于衷当姜夕月不存在,而是抬头冲着他鼓了个泡泡,然后张嘴“呸”就吐了出来!   姜夕月猛然瞪大了眼睛呆住不动,就连红笺都大为意外,她刚才看到什么了,天,宝宝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吐人口水,这还了得!   良久两人慢慢回魂,再看对方别提那个气,一个暗忖:“都是因为他,宝宝才变得这么粗鲁!”另一个心想:“暴殄天物,这女人竟把好好一只海兰兽教成这样,可恶!”   两个人都是恶向胆心生,姜夕月冷哼一声,两臂齐挥,这一次宝宝兽离得远了,他不再心存顾忌,可谓是倾尽全力。   一时湖上阴云压顶,红笺的周围迅速黑了下来,风暴呼啸而至,其中夹杂着“嗤嗤”的利芒,红笺真元外放,登时就把这多如牛毛的攻击挡在了距自己半尺开外。   这等斗法,能依靠的只有神识,可姜夕月的法术中还夹杂着神识攻击,他要引得对方产生错觉。   “当”,红笺祭出“锦魄”,不早不晚挡住了风暴中暗藏的一道乌光。   姜夕月心生惊讶,对方的功法与他平常所见大不相同,这法宝,也根本不像是魔修的东西,难道竟是个道修?   此念方生,就见对方冲他抬了下手。   一道金光骤然亮起。   “心剑”!姜夕月脑袋里闪过这法术的名字,电光石火之间他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人了,一个会使“心剑”的女修突然在魔域冒出来,凭一己之力屠了阴阳宗,就连神龙宗宗主费真人都拿她毫无办法,更不用说自己,天啊,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   ☆、第三百八十四章 姜长老   完了……   “心剑”之下,死了多少元婴,其中又包括多少距化神一步之遥的元婴圆满,自己这元婴初期再是厉害,又怎么可能例外?   姜夕月明明刹那间闪过这么多念头,但其时,他真觉着自己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到他突然想到“咦,这‘心剑’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落下来”已经太迟了,就见对方的左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轰隆”一声响,强烈的气流不偏不倚轰在他身上,将姜夕月自马背上高高掀起。   只这一下,姜夕月就昏了过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扑通”一声,重重摔落到湖畔草丛里,惊起许多只飞鸟尖鸣着张皇而逃。   由始至终,这位行事嚣张的地魔宗元婴连个防御法术都没有施展出来,就那么傻愣着硬生生挨了一记。   幸好红笺手下有分寸,不然他没死在“心剑”下,却被对手这么简简单单一巴掌拍死,实在是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太窝囊了!   就连石清响都大为意外,自“阴阳蛊花镜”里出来,探头看看,诧异地道:“这就打完了?”   红笺笑眯眯地道:“你以为呢?”   说话间她右手的那团金光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散无形,这自然不是“心剑”,以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能随心所欲控制“心剑”,红笺不想杀姜夕月,这只是一个金系小法术,看上去和“心剑”有些相像,她随手使出来打算唬一唬对方,没想到姜夕月反应这么大,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直接中招。   姜夕月的那匹飞马极通人性,绕着他昏倒的地方飞了一圈,连声嘶鸣,又伸出雪白的蹄子轻轻踢了踢他,看样子是想将他唤醒。   红笺不想姜夕月这么快醒来。放出神识压制了一下,那飞马似有所觉,抬头向红笺望来,大大的眼睛里颇有慌乱乞求之意。   “吱吱”。宝宝兽眼见这边打完了,不等红笺召唤,飞扑过来看热闹,红笺伸出手,将它抱在了怀里。   她走近过去,低头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草丛中的姜夕月。   这一摔到将他那面具摔离了位置,斜斜挂在腮帮子上,姜夕月的五官全都露了出来。   怎么说呢,这小子模样不丑,脸上也没有疤痕。他拿这么个面具将眼睛往下全都遮起来也不是因为这张脸多么俊美无俦,原因大约是……这姜夕月长了一张娃娃脸。   皮肤白皙,脸蛋鼓囊囊的,他此时闭着眼睛,配上浅浅的呼吸。只看脸的话竟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玩累了在湖边睡得正香,叫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那个狂傲无礼,十分讨人嫌的元婴姜夕月。   红笺望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好笑。   要说一个人的外表真的很重要,看到姜夕月这等模样,她对这人的恶感到是瞬间少了许多,但稳妥起见。她还是运转了《大难经》,弯下腰去仔细察看了一番他的过往,行事狂傲不守规矩不要紧,哪怕之前坑蒙拐骗做过坏事,红笺相信到她手里往后也翻不出浪花来,但包藏祸心的坚决不能收留。   停了一阵。红笺直起腰,放松了对他的遏制。   姜夕月很快苏醒过来。   他先是睁大了眼睛,手在草地上摸索了两下,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不可置信地半撑起身子。目光对上似笑非笑的红笺,一张脸不由地由白转赤,由赤转青,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红笺并不说话,等着他先开口。   姜夕月抬手摸了下脸,自草地上抓起面具,攥在手里掩饰窘迫,强作镇定道:“刚才那便是‘心剑’?”   红笺目露轻蔑之色,上下扫视了一番姜夕月,口里打击着他所剩无几的信心:“那若是‘心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   姜夕月爬了起来,凑到红笺跟前,连声追问:“你从哪里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魔域的化神都闻风而动,誓要将你找出来。”   姜夕月的个子明明比红笺高着半个头,可红笺不过冲他扬了扬下巴,姜夕月登时便自觉矮了半截,没办法,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红笺一脸傲然,斜睥着他道:“那些不重要,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愿赌服输,刚刚才打的赌,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快就忘了吧,姜先生,你怎么说?”   姜夕月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讷讷辩解:“我又没说不认账。”   他眼珠往四下转了转,飞马目带惊慌,海兰兽一脸好奇,最要命的是在这女修身旁多出来一个大活人,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   姜夕月不由一阵自哀自怜:“亏大了啊,旁边这小子好像还没有结婴,该不会是这女修的徒弟吧,这要按进门早晚算,大爷岂不是连个大弟子都轮不上做,还要屈居这小子之下。”   不过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说了不算食言而肥过,咬了咬牙,豁上脸屈膝拜倒,低了头口中含糊道:“师父在上,徒弟姜夕月给您老人家见礼。”   红笺恍如没听到“老人家”三字,目光落在他挺直的背脊上,面色肃然:“你放心,不管道修还是魔修,我心中并无任何偏见,你那地魔宗反正没有太多牵绊,既然拜我为师了,宗门那边儿就干脆退出了吧。”   姜夕月怔了怔,暗暗叫苦,他同人打赌常把退出宗门挂在嘴上,此时可算尝到了一语成谬的滋味,只得应道:“是。”   红笺没有就势叫他起来,继续道:“你既认我做师父,我这会儿就教你入门第一课。事不能做绝,话不要说满,为人做事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你逢人就打拜师收徒的赌,如今可是把自己陷进去了吧。”   姜夕月被红笺端着师父的架子教训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突然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常同人打这样的赌?”   红笺瞪了他一眼,姜夕月这才醒悟到自己态度不妥,讪讪一笑,补充道:“师父。”   他这一笑,脸颊上竟有个明显的小酒涡,红笺本来就没有生气,叫他起来,随口问道:“夕月,你今年多大了?”   姜夕月没意识到红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问他年纪正搔到他得意之处,当下站起身,眉飞色舞道:“我是一百零九岁结的婴,今年还不到一百三十岁,师父您呢?”   红笺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道:“你比我虚长了五十多。”嚣张也是需要资本的,自己这徒弟资质确实不错,不过他同自己比,只怕所剩无几的信心又要再次受到摧残了。   姜夕月果然被打击得不轻,他本来还想着自己表现得好,新拜的师父一高兴,说不定给自己瞧瞧“心剑”,又或是把海兰兽交给自己带,整了半天,他竟是被嫌弃的那个。   他看了眼一旁的石清响,不甘心地道:“他呢?难道他比师父你的年纪还小?”   红笺没意识到姜夕月把石清响当成了竞争者,随口道:“他同为师年纪相当。”   姜夕月松了口气,随即又觉着对方虽然没结婴,不过相差五十年呢,什么都可能发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他这里患得患失,不防红笺又道:“为师姓方,名红笺,来自天幕那边的道修大陆,想来你也听说了,我前些天找了阴阳宗的麻烦,救了几百个人出来,拜各大宗所赐,这些人没地方安置,为师索性成立了个宗门,叫做无名天道宗,现在宗门里有内门弟子五十人,他们修为尚弱,缺人教导,我又不能总留在宗门,正好你来了,就在宗门里做个长老吧,等我忙完了眼下的事就带你回去,以后你多费费心,照看着他们一些。”   “啊?”姜夕月深觉这一连串的话对他冲击很大,有些应接不暇。   他看红笺不像是在开玩笑,咽了口唾沫,道:“师父,您那宗门里有几位长老?”   红笺扫了他一眼:“你是第三个。”   姜夕月松了口气,却听红笺接着道:“宗门建在夜叉泽里,还收了些道修,另两位长老是道修金丹,他们修为没有你高,但根基威望都远胜于你,你不许欺负他们,若是相处不到一起必定是你的错,为师绝不轻罚!”   她说到后来已经颇有些声色俱厉,姜夕月缩了缩脖子,暗忖:“说了半天,合着整个宗门除了宗主就我一个元婴啊。”   他听说自己被排到了三长老,偷眼去看一旁的石清响,心想:“就是这小子么?嘴上没毛,能有什么根基,这心偏得,都到胳肢窝了,看来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啊。”   石清响见姜夕月老看自己,便和善地冲他笑了笑,征询红笺意见:“时间不早了,咱们继续赶路?”   红笺点头,招呼姜夕月带着飞马一同进“阴阳蛊花镜”的空间,她看出姜夕月在想什么,介绍石清响同他认识:“他是我的道侣,并非宗门长老。”   姜夕月深感吃不消,面色颓然,心中哀嚎:“不带这样的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感觉到了   天魔宗占据了魔域无尽海南边的大半个海域,纵横数千里。   海上魔气笼罩,大白天也见不到太阳,天地昏沉沉的,海水发乌,有些地方还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这片海域鸟兽绝迹,有的只是大片的魔虫魔物,没有人驱使的时候,尤其是白天,寂静得实是有些瘆人。靠近中心区域岛屿连绵,天魔宗非是一岛一屿,这数千里范围内成千上万岛屿都属于天魔宗的地盘。   有的岛上没有住人,只有魔物们在岛上盘踞繁衍,到了夜里,月亮升起的时候,所有岛上的魔物会一齐蠕动,散开长短不一的枝蔓,向着高空曲伸,那情形会叫初见者觉着非常恐怖。   虽然这些年内耗颇伤元气,但有景洪天打下的根基在,天魔宗仍是魔域无可争议的第一大宗。   若非绝大多数魔虫魔物不适应北方的气候,景洪天说不定会将整个海域占下,将其它宗门统统赶往它处。   明月当空,海面上影影绰绰比白天看得还清楚,银白色的月光叫魔物们变得十分亢奋,天魔宗的中心区域月魔殿更是如此,粗长的藤蔓弯曲扭动,自远处看,整座岛上像是盘踞着千万条巨蟒,海风里夹杂着浓重的腥气,那些魔物长长的黑色剪影印在月轮中,叫人一见就生出群魔乱舞的阴森之感。   常年生活在岛上的魔修却没有这种感觉。   月魔殿是化神蓝绛河的住处,自从杀死了师侄离寒,蓝绛河和厉名所住的月魔、星魔两岛已取代了历任宗主的天魔殿,成为天魔宗的中心。   蓝绛河半躺在乌龙榻上,右手几根手指慢慢把玩着一只雪青色酒盏,里面还有半盏灵酒,倒映着他苍老的眉眼。   他和师弟厉名都不年轻了,他早过了一千岁寿辰,即使在化神里面。也算是垂垂老矣。景洪天坐化前传位,丝毫没有想过他和厉名,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蓝绛河却不觉着他化神初期的修为就到头了,景洪天能晋阶化神后期。他不相信待自己拿到了天魔宗的所有资源,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进一步就意味着许多许多年的寿元,凭什么他要放弃搏一下的机会成全他人?   师弟厉名显然也是相同的想法。   同景洪天一样,蓝绛河的个子也很矮小,这好像是天魔宗高阶修士共同的特征,还有那厉名。   想到自己这位师弟,蓝绛河低垂的白眉微微一跳,厉名白天突然离开了星魔岛,蓝绛河的神识感觉得到,厉名已经不在天魔宗所辖大片海域里。他去了何处?   他们师兄弟修为相当,先前都没有把握能置对方于死地,所以二十年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搞化神分身的把戏,厉名这段时间蠢蠢欲动。突然离开天魔宗,必然是针对的自己。   “师父!”外边出声的是大弟子巫诚。   蓝绛河向后一躺,沉声道:“进来。”   巫诚进来,手里还提了个人,他将那人扔到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师父禀报:“师尊,人带来了。杜师弟这几日都跟在厉师叔身旁,应当最清楚师叔去了何处。”   蓝绛河只命他去星魔岛那边抓个人来,并没有点名说抓哪个,他拿了人回来复命,需得向师父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单挑了此人。   蓝绛河摆了下手,叫他站到一边去。这个大弟子做事向来合他心意,不用太多吩咐,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杜陵……”蓝绛河望向几乎蜷曲成一团的师侄,这还是个元婴圆满,不错。巫诚没有专捡软的捏,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足以说明他身手又有了精进。   杜陵两股战战,以头碰地:“师伯,我什么也不知道,师伯饶命。”依他的修为在别处还可以嚣张横行,在这位师伯眼前只能摇尾乞怜,指望对方能放他一马,蓝绛河是可怕的化神,又掌控魔魂,要将他彻底抹杀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蓝绛河微微一笑:“我还没有开始问呢,你不知道什么?”他虽是在笑,倒映在酒盏中的一张老脸上却殊无笑意。   杜陵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师伯明鉴,我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你到聪明。说说吧,这几日你师父有什么特别之处。”蓝绛河淡淡地道。   杜陵不敢隐瞒:“师父这些日子闷闷不乐,似乎有很重的心思。今天他和我说,钟师弟他们的同心虫突然暴毙,应该是他们几个在外边出了事。我看师父脸色不大好,没敢多问,等到了下午,他老人家就吩咐我们几个,说他要出去一趟,叫我们看好星魔岛。不信您可以问别人,他真没有说要去哪里啊!”   “那他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说最迟‘天魔祭’。”   蓝绛河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意:“他还惦记着‘天魔祭’呢?”   杜陵悄悄抬头偷看蓝绛河,额上渗出汗来,师父不在家,师伯若是这时候翻脸,谁也救不了他们,不过他的同心魔虫在师父手上,他一出事,师父马上就会知道,或许师伯会因为这个……   但他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蓝绛河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打草惊蛇,轻飘飘将酒盏放下,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黑色的盔甲泛着幽暗的光芒,这是那套天魔圣甲中手臂的位置,若是他没有记错,这里面的圣魂在当年“天魔祭”上受到重创,后来落到师伯手里,师伯养好了它,他拿它出来,是要……   蓝绛河不再啰嗦,他抬手一抓,地上的杜陵不及躲闪,胸口直接飚出一道血线,冲着他的手掌飞来。   蓝绛河不等手上沾到血,五指张开,中间的手指快速弹动两下,血线飞来的轨迹随即改变,在空中如烟花般散开,化作几个魔文。   杜陵还活着,他面无人色,一时不知该跳起来便逃还是先将元婴逃掉,事实上想再多都是枉然,魔文出现的同时,“天魔圣臂”里蹿出一团黑影,径直扑在了杜陵脸上。   杜陵应声被那团东西扑倒,他面容扭曲,十分痛苦,黑影自他七孔硬生生钻进了脑袋里,没有血迹,杜陵在挣扎,可动静却越来越小,终于停下,化做了一具*的尸体。   由始至终蓝绛河的注意力都在那团黑影上,那是一条魔魂,待那魔魂酒足饭饱之后餍足地返回“天魔圣臂”,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我看它用不多久就可以恢复以往的实力了。”   一旁巫诚早料到杜陵的下场,恭声道:“恭喜师父,有两条化神期的圣魂相助,‘天魔祭’上谁也不敢和师父抗衡。”师叔厉名悄然离去,应当是自知不敌,他不觉着厉名发觉徒弟被杀还敢回来算账。   蓝绛河垂着眼睛盯在“天魔圣臂”上,看不出喜怒来。   巫诚想了想又道:“师父,要不然我再去星魔岛捉几个来。”   蓝绛河这才抬眼看向他,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不必了。他会去哪里,我心中已经有数。”   说完他挥了下手,示意巫诚退下,巫诚不敢再多说,躬身施礼退了出去,临去时看了一眼杜陵的尸体,师父不发话便是有用,他不敢擅自收拾。   蓝绛河收起了“天魔圣臂”,呆坐了一会儿,又取出一件圣甲来。   这一次却是那钟福口中提到过的“天魔圣手”,蓝绛河用来对付厉名的秘密武器。他手指沿着法器上的纹理慢慢滑过,另一只手隔空将杜陵的尸体抓了过来。   这一次他自杜陵体内逼出大量鲜血,以手指蘸着在空中仔细勾画了几个魔文,喃喃低语:“小家伙,你还不听话么?你知道,我的脾气可是不怎么好的,这些年为你简直操碎了心……”   就在他唠唠叨叨的工夫,一团圣魂自“天魔圣手”中探出头来,看看外边没什么危险,攸地飞了出来,卷住那几个魔文,又飞回法器中,只留一小缕黑雾触角一样探在外边。   只看外表,它同适才“天魔圣臂”里飞出来的魔魂有些相似,但由于实力不济,身体要小上许多。   蓝绛河虽以秘法调动了这团圣魂,却并不显得如何开心,若能控制三条圣魂,哪怕这条实力弱些,与厉名争斗也必然稳操胜券。   可叫他觉着万分奇怪的是,这条圣魂当日死而复生,同法器的那丝联系竟然凭空中断,它像个客人一样寄居在法器中,对自己的差遣也不像先前那么听话,秘法时灵时不灵,就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天魔祭”放它去对付厉名?   这个时候,红笺三人已经在月魔殿数里之外的高空停留了好长时间,周围水里、岛上到处都是魔物,根本没有“阴阳蛊花镜”的立锥之地,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天魔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石清响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阻隔,直接进入月魔殿。   他向红笺道:“我感觉到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直面较量   红笺一时不明所以:“什么?”   石清响犹自望着月魔殿的方向,神情有些激动:“我感觉到了,那里有另一个我,咱们一直在找的……魂魄。”   说到魂魄两字,他迟疑了一下,已经二十多年了,他越来越正常,姜夕月和他呆在一起大半天的时间,全然未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这个时候要叫他承认自己魂魄不全,把那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迎接回来,实是有些艰难。   红笺十分吃惊,她再也没想到那缕魂魄竟然穿越了天幕,跑到天魔宗来了。怪不得她和石清响在道修大陆遍寻不着。   难道石清响的元神也会离魂?   可他还不是化神呢。   可转念间她又想到当时石清响的身体是元婴无疑,可他的元神还真不好说,他是喝过“覆水”回到当下的,保留着化神期的一切记忆,具体怎么回事,还要等找回魂魄,恢复过来之后,叫石清响自己来解释。   想到这里,红笺不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石清响,对方如今这情况叫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二十年朝夕相处,她守着石清响从什么都懵然未懂到完全可以独立生活修炼,若不是他失去了元婴的修为和那些记忆,那简直与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游离在外的魂魄又不仅仅是修为和记忆那么简单,当那缕魂魄找回来,过去和现在,会不会顺利融合?   魂魄这么玄妙的东西,只怕只有一丝一毫混乱,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红笺抿了抿唇,勉强将这丝不安压了下去。她将目光也投向了月魔殿。   石清响既然能够感应到他的魂魄,那缕魂魄是否也能有所感觉?   “他能来么?”   “只怕是不能。”石清响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自己的魂魄接回来,那一缕与他息息相关的魂魄似乎受到了限制,没有办法过来会合。   “他不能来,我们过去。”红笺当机立断。   一旁的姜夕月一头雾水。他身旁这两人就跟一对神经病一样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另一个我啊,能来不能来啊,每一句话都叫他不明所以。掏心挖肺的好奇,可那两人显然不打算和他解释清楚,催动着“阴阳蛊花镜”便直奔月魔殿冲了上去。   “喂,能不能行啊,天魔宗有两个化神!”他惊叫了一声。   “叫师父!”红笺两眼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月魔殿,沉声道。   在她看来,对己方威胁最大的不是两个化神,而是魔魂、魔物和其它那些她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天魔宗是名副其实的魔域第一大宗,历经沧海桑田。始终没有人能威胁到它的地位,数千年的底蕴,难说就没有克制“阴阳蛊花镜”的东西。   姜夕月不知道红笺转瞬间已经想了那么多,受了教训,只得改口:“师父。你行不行?”   红笺唇抿成一线:“不行也得行。”   随着她这句话干净利落出口,“阴阳蛊花镜”已经接近到月魔殿数十丈范围之内,不出红笺所料,虽然“阴阳蛊花镜”在月光里飞行无声无息,既没有影子,也未带得气流波动,但月魔岛上那些巨蟒一样的魔物们还是立时便有了察觉。第一波攻击到了。   如林的魔物就像被狂风摧折。密密麻麻呼啸而来,红笺和石清响对望一眼,气沉丹田,叱道:“冲!”   “阴阳蛊花镜”随之一个闪现,晃开了当先抽过来的几条藤蔓。   后面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魔虫,这些魔虫隐藏在藤蔓间隙中。“阴阳蛊花镜”险些迎面撞上,石清响“光阴箭”出手,贯穿过去将他们击落。   红笺随即使出“长河落日”,这个水系法术威力原本寻常,不过随着红笺修炼了“杀劫百相”。这功法已经变成了介于水金之间的一个法术,汹涌的长河遍洒落日金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席卷了扑到近前的魔虫,硬生生冲开了前路。   但这也只有一瞬,随即更多的魔物挤了过来,姜夕月正觉眼花缭乱大气也不敢出,冷不防红笺将“宝宝兽”交给了他,沉声吩咐:“你先抱会儿。”   “哎呀,好,哎哟哟。”姜夕月抱着“宝宝兽”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外边是怎样一番生死相搏。   红笺空出了两手,她要硬开出一条路,冲进月魔殿,搞清楚石清响的魂魄是怎么一回事。   一团团金光在周围接连亮起,“阴阳蛊花镜”偶尔会被魔物抽动,引起一阵剧烈的颠簸。   短短瞬间,红笺几个便接近了足有十丈距离,她的神识透过那些魔物看到了下面的黑褐色大殿,很快,一股阴寒之气隔绝了她的窥探,并循着她的神识展开反击,直冲红笺识海。   对方一声冷哼直接在红笺识海中响起,她身体一晃间复又站稳,难受地以手按住了额头。   若是她估计不错,出手的这人是化神蓝绛河。   红笺强忍不适,问石清响:“怎么样?可有更强烈的感觉?”   明知对方有化神坐镇,却硬要往月魔殿里冲,天底下这么胆大妄为的元婴大约也就他们三个了。红笺自然知道他们三人此时正冒着巨大的风险,可为了找回石清响的魂魄,她别无选择,最怕风险再大,她也要冲进去一试。   蓝绛河的反击已经开始了,可这关键的时候,石清响却皱了皱眉,疑惑地道:“没有,感觉突然弱了许多,他被关起来了?”   看样子确是落到蓝绛河手里了。论辈份,蓝绛河算是石清响的师伯,可姓蓝的连继任宗主的师侄离寒都杀了,哪里会把石清响的魂魄当回事。   红笺心中焦虑,对方的神识攻击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抵御。“阴阳蛊花镜”已经露出行藏,红笺没有必要再遮掩“心剑”,前方巨大的藤蔓席卷而来,红笺伸出手去,方圆数十丈之内突然亮如白昼。   空间内姜夕月睁大了双眼,那一瞬间连他的眼睛都映成了金色,他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心剑”。   随着金光划落,大片藤蔓化为灰烬。   姜夕月张嘴一声赞叹还未发出来,“阴阳蛊花镜”猛然间剧烈摇晃了一下,刚被“心剑”清理出来的那片虚空里,一个矮个子老头儿现出身形。   他丝毫不畏惧“心剑”,伸手便扰乱了空间的气流。   因为“阴阳蛊花镜”主要是石清响在控制,他受到影响最为明显,身体猛得一仰,险些跌出空间。   “小心!”红笺扬手将“心剑”对着蓝绛河劈下。蓝绛河抬起了手,没有使用防御法宝,甚至连动用的功法都不怎么明显,就见“心剑”的光芒到了他跟前,被他以手掌拦下,那道光焰越来越黯淡,最终消失不见。   蓝绛河毫发无伤,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道:“‘心剑’?不过如此!”   他好似亲身迎敌就是为了要试一试这传说中的“心剑”,此时心愿已了,暴戾的气息突然压下,登时便将“阴阳蛊花镜”钳制得死死的,红笺和石清响明明已经全力施为,竟一时间无法脱离开这片区域。   两人不禁心生骇然,这还是自他们得到了“阴阳蛊花镜”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情形,这老儿修为亦是元婴初期,应当与季有云、费真人本事相仿,出现这种情况不是他身上有禁锢类的法宝,便是这月魔殿有什么古怪。   姜夕月对他们一行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还茫然不知危险,红笺和石清响都已是暗叫“不好!”他二人心念相通,石清响通过阳镜催促那魔魂:“还不快去!”   其实自来到天魔宗的地盘,那魔魂就蠢蠢欲动,它本就是天魔圣甲中供养的圣魂,此番回了家,红笺和石清响不知道放它出来是福是祸,索性一直压制着没敢叫它出来,可此时这光景,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石清响一放松对阳镜的控制,魔魂直冲而出。它没有去攻击蓝绛河,也没有反咬石清响一口,竟是不管不顾,径自扑向了那密密层层的魔虫魔物。   天魔宗养魔魂有许多方法,魔物生祭便是其中之一,程氏族人一直就是这么做的,这条魔魂早便习以为常。   它自从随着程大长老被季有云捉到,就在不停地消耗,受季有云攻击、穿越天幕,再加上帮着红笺二人同费真人打架,一次又一次,早就极度虚弱,此番有了吸收壮大的机会,自是遵从天性,全然顾不得其它。   这条突然冒出来的魔魂着实吓了蓝绛河一大跳,他一时失神,放松了对“阴阳蛊花镜”的钳制,竟被红笺和石清响齐心协力挣脱出去。   但他却顾不得了,月魔殿周围的魔虫魔物在急剧减少,那条魔魂正在飞快地变强,是杀了它,还是想办法将它收服,他必须赶紧拿出对策。   蓝绛河取出“天魔圣首”和“天魔圣臂”,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拿那个不听话的“天魔圣手”,这个由天上掉下来的魔魂,若是被他的两条圣魂分食,何愁厉名再来同他争抢宗主之位。   ☆、第三百八十七章 走吧,别在这里   蓝绛河随意抓了个守殿弟子取血,将两条圣魂放了出来。   此时要形容月魔殿,就是极度混乱,三条圣魂纠缠在一起,加上众多魔物乱舞,使得这一大片海域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巨藤疾飞的呼啸声,魔虫尖锐的鸣叫和扑翅声,还有法术撕裂虚空引起的电闪雷鸣,各种声音充斥着红笺三人的识海,即使是修为高如红笺也不由露出了痛苦之色。   更不用说石清响和姜夕月。   撤不撤?即使是现在撤走,也不见得就能全身而退。   红笺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还没联系上?有没有反应?”   他们已经冒险冲到这么近的距离了,若是石清响的魂魄真在这里,就应该出来会合,除非他已经被天魔宗控制起来,不得自由。   “他就在附近!”石清响脸色发青,他在竭尽全力保持着清醒,抵御神识侵害的同时和红笺合力操纵“阴阳蛊花镜”,躲避着蓝绛河的法术。   他感觉得到,那缕同他息息相关,既熟悉又陌生的魂魄距离着他不过咫尺,这么近,却没有要靠近过来的意思。   姜夕月惊慌地“哇哇”大叫:“不行了,快跑啊!师父,祖师爷,祖宗!你这是上赶着找死呢!”   红笺神情沉郁,若换个时候,性命交关,姜夕月如此呱噪,她会觉着心烦,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异常得冷静。   月魔殿的情况比她预计得要严重,蓝绛河很难对付,这么好的机会,厉名却一直没有出现,那就是说明此时他人不在天魔宗。接应不到石清响的魂魄,他们只能先行撤离,日后再想别的办法了,再硬撑下去待等他们这边的魔魂战死便一切皆休。   明明距离得这么近,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来相见……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突然有一道神念加了进来,径直打入红笺识海。   “走吧,别在这里了。”   红笺身子一震。是他,他果然在。   为什么不跟我走?是蓝老贼抓住了你,所以走不了吗?   红笺急切地想借着这道神念同石清响的魂魄联系上,问一问他这二十年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在天魔宗出现,自己如何做才能接他出来重聚,可是对方看不见摸不着,她只能赤着眼睛干着急。   停了停,石清响的神魂看她拼得更凶,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再一次催促道:“我没事,听话,快走吧,天魔宗的事情很复杂,你好好修炼。别回来这里了。”   红笺积攒了满肚子的话却无处诉说,心头一阵酸涩,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石清响受了季有云一记重击,元婴被击溃,连呼吸都停了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这会儿泪水却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双眼。   “走!”红笺喝了一声。“阴阳蛊花镜”猛然挣脱了蓝绛河的法力控制,往远处遁去。   对方要逃,蓝绛河早有预料,“阴阳蛊花镜”逃走的时间比他估计的要晚上不少,这叫他有些佩服对方悍不畏死的劲头,他冷叱一声:“哪里逃!”抬手隔空向着“阴阳蛊花镜”抓去。   一阵阴风阻住了“阴阳蛊花镜”。法宝陷在急流漩涡中挣扎不出,阴阳两镜之间发出一阵“吱呀”震颤,竟似要就此解体。姜夕月眼见形势危在旦夕闭嘴不敢再叫。   方圆里许密密麻麻的魔物聚拢过来,红笺将手伸入了乾坤袋,破釜沉舟。在此一举。   她身上各种奇奇怪怪的宝贝不少,可此时能救急的只有一样,“大造化符”!   符图塔里被控制的修士们已经全部救出,这最后一批高阶符箓本来就没有多少,能暂时提升修为的“大造化符”更是稀少,这宝贝用一张少一张,红笺一直留着,就是要等到这样的生死关头再用它。   红笺施法将“大造化符”祭出,符箓上的法阵在狭小的空间内张开,周围灵气顿时被抽空,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倾泻下来,将红笺罩在当中。   “阴阳蛊花镜”趁机逃出漩涡,而红笺的修为急速飞涨,瞬间便达到了元婴后期。   此时红笺虽然依旧不是蓝绛河的对手,但趁其不备,到他跟前抢个人是足够了。   红笺闪身便出了空间,跟着瞬间挪移,人已经出现在了蓝绛河附近。蓝绛河作梦也想不到对方明知不敌,这时候还敢杀个回马枪,被红笺一把将他先前用来取血的弟子抓在了手里。   走可以,却不能这么两眼一抹黑全无收获地走。抓个月魔殿的人,就可以用“大难经”来详细了解一下魂魄的事。她不可能把石清响的魂魄丢在这里不管,天魔宗是必定要回来的,她自有她的执拗。   蓝绛河抽了口气,说实话,他有些被这年轻的女修惊到了,如此大胆,这要叫她成功逃掉还了得?   他难得挪动了一下身体,一步迈出,自虚空里显现,径直挡在了红笺身前,抬手向她抓去。   红笺明显感觉到了“大造化符”赋予她的力量,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蓝绛河的神识和真元对自己的压迫虽然依旧沉重如山,却不会再有无法喘息的感觉。   蓝绛河的攻击到了,红笺拧身,间不容发避开,这是苦修部的传承在发挥作用,然后她就在蓝绛河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回到了“阴阳蛊花镜”的空间。   这么片刻工夫,自阳镜里飞出的那条魔魂已经被两个同类咬得不成形状,若是它有血有肉,这会儿当是血肉横飞。以一敌二,它又无心与对方拼命,上来就吃了不小的亏,所幸它是自由的,比起对方少了束缚,终于硬撑下来,若非石清响还未退,它逃了也无处容身,早便溜之大吉了。   此时它见石清响终于要撤,一溜烟儿逃回来,一头钻进“阴阳蛊花镜”,这一次它依附的不再是石清响祭炼的那面阳镜,而是红笺先前杀了钟福五人捡到的“天魔圣足”。   “天魔圣足”自里面的圣魂战死便一直空着,这条魔魂正得其所,无比契合,这双天魔战靴登时黑光流转,好似活了过来,石清响见状“咦”了一声,跟着这双战靴便自行穿到了他的脚上。   这条魔魂依附“天魔圣身”的时候,就曾化为战甲,帮着程士鹏对战季有云和符图宗众修士,此时化为战靴,鞋子是做什么用的,当然是跑啊,石清响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双脚升起,推动着他自然而然运转“大天魔三目离魂经”。   这时候“大造化符”还在发挥着作用,红笺但觉浑身有用不完的真元,“阴阳蛊花镜”在她和石清响齐心协力催动之下,一隐一灭,竟然直接逃出去数十里之远,一下就将月魔殿远远抛在了后面。   “啊!”姜夕月扯着嗓子怪嚎一声,这一晚上的经历对他而言简直像是在作梦,太他娘刺激了。   “阴阳蛊花镜”速度虽快,这一下冲出重围多占着出奇不意的作用,这点儿距离还甩不脱蓝绛河。红笺和石清响并不出声,由着姜夕月鬼叫,接连催动真元,控制着“阴阳蛊花镜”直奔天幕而去。   蓝绛河哪肯善罢干休,很快带着两条魔魂追至。   这一晚上姜夕月干着急只混了个看热闹,不过这热闹可真是精彩,看得他心里痒得很,好像有只小猫在挠啊挠。到这时候他胆子也肥了,神识感觉着那威震魔域的化神蓝绛河吊在自己屁股后面忽远忽近,就是抓不着人,一时旧毛病复发,忍不住纵声大笑。   他修为也不弱,元婴初期,这一笑登时方圆数十里海面上都是他嚣张的笑声。   蓝绛河追不到人,感觉“阴阳蛊花镜”距离天幕越来越近,只得恨恨停下。天幕那里气流紊乱,极容易出现意外,并且对方显然是自道修大陆穿越天幕过来的,谁知那里会有什么埋伏。   他不肯涉险,心中却怒气难平,这个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令他心火更盛,停在高空,阴恻恻神识传音,这声音直激得巨浪翻涌,响彻半个海域。   “忘川飞马姜夕月,你笑什么笑?地魔宗小小元婴,敢与道修勾结,擅闯我天魔宗,黄口小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夕月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就像是一只突然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噎了一下,才如梦方醒:“师父你这什么破法宝,为什么他竟能看得到我?”   红笺心情很糟糕,没空同他逗趣。   对方是化神,有神通看到“阴阳蛊花镜”里的一切一点儿也不奇怪,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捉了他的弟子,而此人的同心魔虫掌握在蓝绛河手上,蓝绛河通过那虫子可以知道这边许多消息。   姜夕月先前打赌输了被迫拜师,又被封了个什么宗门长老,就这样子他也没想着要跟随红笺这么个道修一条道跑到黑,总想着自己以后还能有机会翻身。   此时他突然被蓝绛河点了名,顿觉前路黯淡无光,整个魔域风刀雪剑一齐逼来,以后怕是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姜长老回宗门了   心情再是不好,也得把该做的事都先做了。   蓝绛河还有个眼线在众人跟前,当务之急是审问抓来的这个天魔宗弟子,然后赶紧把他处理掉,否则三人做什么去哪里蓝绛河都能知道,随时可能顺藤摸来,自是大大不妙。   问的多了,只会叫蓝绛河意识到他们是冲着石清响的魂魄来的。红笺也不浪费唇舌,直接将那小子提过来,先前没注意,他竟然还是个元婴后期,此时“大造化符”的效果已渐渐消退,姜夕月惊恐地看到元婴中期的师父大发神威,将高她一阶的天魔宗修士彻底压制住,提过来一巴掌直接打晕过去。   ……太野蛮了,先前她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姜夕月退了一步,将宝宝兽抱得高些,挡住了脸。   宝宝兽十分不客气,伸手把他的面具抓了下来,翻来覆去看看,扣到了自己胖嘟嘟的脸上。   这时候红笺已经运转了《大难经》,仔细理顺着手中这人的记忆。   “阴阳蛊花镜”停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打扰,红笺得以慢慢地察看甄别。   修士陷在昏迷中,有一些记忆会走样失真,红笺不厌其烦地将它们同之前自钟福那里得来的讯息比对,直到真元将尽,再撑不住这种消耗。她暗自叹了口气,手掌自那人脑袋上拿走,挥手一点,所剩不多的真元疾涌而出,洞穿了那修士的紫府。   紫府一破,里面的元婴当即被斩杀,人也就彻底灭绝了生机。   红笺有些疲惫,同石清响道:“先歇一会儿吧。”不但是真元耗尽,也因为适才剧烈的情绪波动,加上现在脑袋里塞了太多的东西,红笺这会儿不大想说话,交待完这一句便坐下来,闭了眼睛。默默等待真元恢复。   石清响悄悄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将那尸体身上的乾坤袋留下,人扔出空间,任由其沉到海里。   他做着这些。并不去多管一旁的姜夕月。   姜夕月有些纠结,新师父今晚露了一手,实力确实很强,他又被蓝绛河那老鬼识破,双管齐下,他难得正经设想了一下接下来去那无名天道宗当个长老能不能行。   不过师父方红笺接下来做了什么?她冒了老大风险抓回个元婴后期来,竟然问都不问,只是打晕了他,然后把手在对方脑袋上放了好一会儿,看她爱不释手地摸啊摸。等摸够了就把人宰了,好恐怖,好变态……   她那道侣还帮她善后,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海兰兽为什么喜欢同这样的男女呆在一起?他觉着自己好命苦。   红笺直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恢复过来,这时候由她的神情已看不出还有什么异样。   振作起来的红笺第一件事便是招呼石清响一起把“阴阳蛊花镜”彻底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沾染到魔虫魔物而不自知,威胁都清除掉,蓝绛河再是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才和石清响道:“你的感觉没错,那魂魄就在月魔殿,刚才他趁乱联络了我。”   石清响吃惊非小,由始至终。他只感觉到在月魔殿那里有一个十分熟悉亲近的存在,与他血脉相连悲欢与共,可对方却没有传给他任何的讯息。   红笺沉声道:“他催我们离开,他说天魔宗的情况很复杂,叫我们赶紧走,不要管他。”   石清响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红笺这么慎重,必然是刚才以《大难经》在那人身上有所发现。   红笺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那里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既然他叫咱们走,咱们就只得先走。我适才仔细了解了一下蓝绛河和月魔殿的情况,方才大致有了个猜测。”   “那钟福不是说蓝绛河手里有三件天魔圣甲么。其中‘天魔圣手’里的魔魂在宗门内斗中差点儿战死,蓝绛河又把它救回来,恢复到七八成的实力。蓝绛河与厉名合谋对付你大师兄是在二十年前,时间也对得上。”   石清响听着她单提“天魔圣手”,已经知道红笺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垂首看向老实下来的“天魔圣足”,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这种似悲似喜的表情竟会出现在石清响脸上,实在是太罕见了。   红笺接道:“那魔魂其实是已经死了。你当时伤在季有云手里,为了保住魂魄施展了离魂,恰赶上天魔宗这边在进行‘天魔祭’,不知道什么原因,你那魂魄穿越了天幕,来到天魔宗,寄身在‘天魔圣手’里。”   红笺和石清响说话没有避着姜夕月,姜夕月就趁机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他听了半天,不知道前因后果,深觉自己根本就没搞明白。   石清响有些怅然,明知距离不知几万里,在此根本就看不到月魔殿,仍然回头向那个方向望去。   太远了,他感应不到另一个自己,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身边红笺的情绪。   红笺问道:“你说他为什么不肯跟咱们走?当时这‘天魔圣足’还是空的。”她想也许石清响会知道答案,毕竟他们是同一个人。   石清响苦笑了一下,言下有些伤感:“或许他被姓蓝的化神困住了,也或许他要留在天魔宗做点什么。我也说不准。”   二十年了,在这之前,石清响很久都没有那种他其实并不完整的感觉,可是今晚,红笺却叫他知道,她虽然一直待自己很好很好,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只要他想做的她那里无不应允,但总是差着一点,那还不是爱,她真正爱着的人,此时在天魔宗,在月魔殿。   他在那里,我又是谁?   “是啊,都有可能,咱们必须要想办法回去帮他。”红笺心中很乱,石清响的魂魄在天魔宗,情况不明,叫她不知如何下手,“今晚厉名不在,我估计着在他找到对付蓝绛河的办法,有把握取胜之前都不会露面了,下一次‘天魔祭’还有两个月时间,咱们先回夜叉泽从长计议吧。”   她要回夜叉泽,石清响和姜夕月自然都没有异议,姜夕月长出了一口气,暗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去她说的那个宗门看看了。”   红笺赶着回去,也是担心先前她忽略了天魔宗特有的同心虫,厉名一下子死了五名亲信,又丢了“天魔圣足”,万一他不肯甘休,很有可能顺着线索找到夜叉泽,虽说自己也不是这些化神的对手,但总能撑上一阵,叫大家赶紧逃命。   一路无话,隔天三人就乘着“阴阳蛊花镜”回到了天道无名宗。   好在宗门里一切如常,红笺不在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人摸上门来给其以重创。   远远的,姜夕月就看到下面沼泽地里有许多蚂蚁一样的小人儿在忙忙碌碌。   说实在的,在见识到红笺的实力之后,姜夕月对自己的宗门还是很好奇的,见到这副情形他便在想:“咦,不少人啊,这是忙什么呢?正在修炼?哦,对了,师父说宗门现有内门弟子五十人,这看上去足有好几百,那就不可能在修炼,估计着是外门弟子们在建设宗门。”   无名天道宗既然是新成立的,自然是一穷二白,什么都需得从无到有,姜夕月咽了口唾沫,说服自己需得理解,而且看大家这热火朝天的劲头,估计着很快就能建个差不多。   谁料等他带着这份好奇再以神识一扫,险些自“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一头栽出去。   这许多人竟是在忙着往水塘里填烂泥,水塘填满烂泥那就是烂泥塘,除了会叫人畜误陷进去送命,其它啥用处都没有,本来这夜叉泽的环境就够险恶的了,合着这么多人都在毫无意义地瞎忙活。   再者好歹都是筑基,却不用法术,一个个肩挑手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有像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的,姜夕月不由地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这个无名天道宗搜罗了这么多不正常的人,实是叫人绝望。   红笺停下来看了两眼,没有打扰正在强体的众人,“阴阳蛊花镜”更往夜叉泽深处飞去。   再往里,两位金丹带着内门弟子们也在如此修炼,红笺不叫他们为无名天道宗修建房舍楼阁,宗门弱小,尚需依仗夜叉泽的天然环境隐蔽行藏。   她降落下来,收了法宝,招呼了两名道修过来,介绍姜夕月给他们认识。   那两人都有些愣怔,虽然姜夕月的修为在整个魔域算不得多高,他和他的飞马因为行事招摇,名声却不小,包括两名金丹在内,无名天道宗绝大多数弟子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没想到他这会儿竟成了自己人。   因为这是红笺的意思,两名道修没怎么犹豫便接受了宗门里新增一个魔修元婴长老的安排。   两人对望一眼,顾不得说别的,其中一人先向红笺回禀:“宗主,这两日您不在,有另外一伙人来到了夜叉泽,他们不熟悉环境,一时进不来,就住在西边数十里外,宗主若是有意收留他们,咱们可以先派人过去谈谈。”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两大化神   一个宗门要想发展壮大,不抢不夺,那就必须有扎实的外门基础。   红笺深知这一点,只是无名天道宗刚刚建立,在魔域像夜叉泽里这支道修这样靠得住的势力实在可遇不可求,如今难得有人送上门来,红笺详细问了问,得知对方连个筑基都没有,便打发了个金丹过去看看,对方人数不少,若愿意依附过来毕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姜夕月觉着很不可思议:“师父,宗门里既有魔修又有道修,你准备怎么教他们修炼?”   红笺冲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看:“他们不是正练着。”   她带着姜夕月在干劲十足的人堆里走了一圈,道:“这是一个古宗门留下来的强体之法,你看为师现在,其实宝宝陪着我如此练了七年。”说话间她抬手摸了下宝宝兽的大头,宝宝兽惬意地蹭了蹭,抬起两只前爪叫红笺抱。   红笺便将它抱过来,对眼热的姜夕月道:“宝宝和我现在都刀枪不入,寻常法术伤不了我们,就是这个秘法的功劳。”其实不全是,苦修部的传承是苦修为主,丹药为辅,红笺故意如此说,是为了叫姜夕月能够重视弟子们的修炼,这可不是儿戏。   说归说,她知道依姜夕月个性之跳脱,不可能见猎心喜,就此加入到苦修的行列。   果然姜夕月只是啧啧两声表示了意外,提都没提自己也要试试,转过头便问红笺:“师父,你要教我什么?”   红笺望了他一眼:“你已经是元婴了,好好修炼原本的功法即可。”   姜夕月未答,脸上有些阴沉。   红笺权当没看到,对姜夕月而言,无名天道宗现有的传承最直接有用的就是丹鼎部的丹药,红笺眼下却没有空帮他炼制。就先叫姜夕月失望一阵,挫挫他的锐气。   去招揽外来势力的道修很快回来,带来了对方两位首领,其中一位红笺竟然见过。原来夜叉泽外边来的这群人其中大部分竟是先前她自甄三娘和张鹤手中救下的那些山民。   他们不知道阴阳宗已经覆灭,而发觉他们体质异常的一男一女早被红笺杀掉,害怕那些修仙者再回去找麻烦,那日等红笺一走,便联络了附近的村落一起抛家舍业另迁它处,一路走走停停,几经迁移,竟然来到了夜叉泽。   没想到竟连夜叉泽这等穷山恶水也有修仙者的足迹,且还这么快找上门来。   红笺派去的金丹修士因为大家都是原住民,对他们很客气。山民这边听说了无名天道宗的情况十分想要投靠,便由两位首领先到夜叉泽来看看。   那金丹道修这时候才发现山民们大多因为天生五行均衡,长不出灵根来,导致无法修炼,向红笺回报时有些忐忑。   红笺却没怎么在意。这些人身体强健彪悍,辅以丹药,很有可能在苦修上另辟蹊径,而且没灵根对她而言也不是大问题,真有必要,她可以施展“万化生灭功”帮他们造出来。   红笺叫两个金丹自去处理这些事情,眼下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石清响魂魄在天魔宗这件事上。   她和石清响商量:“‘天魔祭’很快就到了。咱们的时间不多,不如试试那魔魂,看它如何在这夜叉泽里修炼,咱们帮着它变强,下次对上蓝绛河,也能撑得久些。”不到万不得已。她本不会做这种决定。   石清响对红笺向来是言听计从,红笺说如何他便如何,这会儿也是一样,这趟天魔宗之行,他除了变得有些沉默。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除此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尽快找到天魔宗化神厉名。红笺分身乏术,这件事她打算交给姜夕月去办。   “各大宗的情况你最熟悉,别怕,只是去探听一下消息。那蓝绛河现在应该抽不出空专门对付你,实在担心,你就把飞马留在宗门,再摘了你那面具,我也可以教你个法门叫旁人认不出你来。”   “哈哈,大爷横行魔域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到是师父,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就此一去不回吗?”姜夕月听红笺这么安排,是真有些好奇。由始至终,他对红笺这师父和无名天道宗都没什么感情,相信红笺也应该感觉得到。   红笺没有计较这小子又在自己面前口称大爷,闻言将他上下打量了两眼,笃定地笑了笑:“你不会。”   姜夕月并不知道由于《大难经》他在红笺面前几乎就是透明的,虽然觉着对方这种古怪的信任来得有些莫名,不过还是颇受感动,笑道:“那可不一定,殷宗主对我也不错,宗门里法宝丹药随便拿,比师父你大方多了。”   他所说的殷宗主是地魔宗宗主殷正真,也是一位化神初期的强者。   红笺笑笑,没有赶着承诺,姜夕月有些泄气,道:“算了,你那什么法门,教我吧。”说是不怕蓝绛河报复,其实他确实是有些外强中干,心里发虚。   红笺便将“生命假面”传授给了姜夕月,并没有多提这功法的来处,也没有细说这个连化神都能蒙蔽的功法是何等了不起。   姜夕月是元婴,本身修为不弱,功法优劣他自己便能体会,姜夕月学了“生命假面”,脸上神色正经了不少,同红笺、石清响和宝宝兽都告了别,这才独自离去,走时即没摘了面具,也没有把飞马留下。   “这小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红笺评价完姜夕月,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在了“天魔圣足”上。   因为猜测石清响的魂魄藏身于“天魔圣手”,红笺很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些天魔宗供奉的所谓“圣魂”是怎么回事,由自己接触的这一条就可以看出,它们其实有自己的思维想法,但想与它们沟通很难,连《大难经》都不行,只能是魔文、魔血与“大天魔三目离魂经”。   而眼下,这条魔魂舍弃“阴阳蛊花镜”跑到了“天魔圣足”里,双方就更是难以沟通了。   红笺在内门弟子中找到秦灼,把她叫过来,秦灼满身泥水,连漂亮的脸蛋都未能幸免,但她精神很旺盛,没有丝毫疲态,红笺知道这是得益于自己所炼的丹药,估计着照此下去,不用三年,这群内门弟子都能达到“不疲”境,而他们的修为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红笺没有问她修炼的事,吩咐她快去找族长爷爷要张夜叉泽的完整地图来。   秦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偷偷望了石清响一眼,笑道:“宗主,您这是准备要去对付那些鬼怪了?”   红笺点了点头:“快去吧。”   秦灼领命而去,很快带回来一块玉简,夜叉泽的详细情况尽皆记录在玉简中,为这个,他们数十代人付出了巨大代价。不过现在原住民们已同红笺的无名天道宗息息相关,红笺要看,他们自不会舍不得拿出来。   红笺神识一扫,便将里面的地图以及说明都记不来,将玉简还给秦灼,秦灼站着没走,目光亮闪闪的,红笺笑了,道:“这回不能带着你们。去吧,好好修炼。”   秦灼其实已经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不过抱着一线希望试试,闻言也不见失望,笑道:“那宗主您和石先生一定要小心啊。”   红笺摆了摆手示意知道,接下来便和石清响乘着“阴阳蛊花镜”往附近几个危险区域转了转。   经由原住民们标出的危险区域原因五花八门,有瘴气带有剧毒的,有生活着高阶妖兽的,也有因为大群毒虫在那里安家繁衍,秦氏族人最强不过金丹,无法对付,只得退让,把那里划为了禁区。   这些对红笺自然够不成威胁,遇上妖兽毒虫就顺手宰杀了,他俩这么一逛,到将原来的地图拓开了不少。   几天下来也遇见过时空裂缝,不过这东西虽然可怕,在夜叉泽却并不是无迹可寻,原住民们对此总结出了一些规律,加上“阴阳蛊花镜”躲避得及时,二人总算没有被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魔魂只在遇见大群毒虫的时候主动出击,吸收了有限几次,实力看上去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红笺暗暗着急,不由将目光投向夜叉泽深处的那一大片阴影。   在决定去那里冒险之前,她先回到无名天道宗,准备等一下厉名的消息。   算一算姜夕月也走了好几天了,依他的本事,真真假假,总会听到些风声。   姜夕月回来时狼狈而匆忙,红笺没有想到,那家伙连飞马都没有骑,明显是施展了“生命假面”。   “出了什么事,你的飞马呢?”   “哎呀,别管飞马了,我见着天魔宗那化神厉名了。”   “他在哪里?”只看姜夕月这慌里慌张的模样,红笺隐隐觉着厉名大约就在附近。   果然姜夕月咒骂了一声,道:“我不但见着他,还和他说话来着。奶奶的,你道这些日子他去了哪里?他和殷宗主在一起呢,两人往夜叉泽来了。”   ps:   登陆不上,超烦人。   ☆、第三百九十章 鬼怪深渊   厉名怎么和地魔宗宗主殷正真搅到了一起?红笺只是瞬间便想到了缘由。   钟福五人死了,“天魔圣足”丢失,厉名自是立刻便意识到单凭自己已经不是蓝绛河的对手,他这些日子不在天魔宗,便是跑出去寻找盟友了,只不知道是以前和殷正真就有往来,还是这几天刚勾结到一起的。   红笺唤过两个道修金丹,命他们赶紧叫众人停止修炼,分散开来躲避,己方虽然占着夜叉泽的有利地势,这么多人凑在一起,难保不引起化神的注意。   安排好了宗门事务,红笺道:“走吧,咱们去瞧瞧。”她带着石清响和姜夕月进入“阴阳蛊花镜”,问姜夕月:“你怎么见着厉名的,他和你说了什么?”   姜夕月心有余悸:“你不是叫我打听厉名在哪吗,我寻思别处也打听不出,干脆回了趟宗门,啊不,地魔宗。”   姜夕月说漏了嘴,偷瞥了红笺一眼,见她似乎没怎么计较,接着道:“我刚回到地魔宗便叫殷宗主找了去,还好蓝绛河没有传信去兴师问罪,殷宗主还不知道我去过月魔殿,问了我一些别的事,那姓厉的就在旁边坐着,我听到他邀请殷宗主陪着他来夜叉泽,殷宗主也答应了。”   “来夜叉泽做什么?”   “抓鬼,顺便寻找‘天魔圣足’。”姜夕月的目光往石清响那里望去,他知道厉名要找的天魔圣甲就在石清响那里,自月魔殿逃出那晚,它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红笺意味不明哼了一声,道:“待会儿若他们离宗门太近,咱们需得现身将他们引开。”姜夕月咧了咧嘴没敢应声。   “阴阳蛊花镜”在夜叉泽上空逡巡,红笺问道:“殷正真很难对付?有什么厉害的法术法宝,你且说说。”   姜夕月真是体会到了脚踩两只船的难处,他一筑基就加入了地魔宗,时间长了自然有感情。授业师父死了就相当于少了个管他的人,他呆得更是舒服,真不知道在得知殷宗主要和厉名一起来夜叉泽的时候,他怎么就一门心思地非要跑来报信。连飞马都留在了地魔宗。   也许因为他骨子里其实是个严守承诺的人?也或许是因为红笺特别信任他,还教了他功法的原因。   他砸吧了一下嘴,深深为自己感动,道:“殷宗主确实很厉害,若是没有魔魂参合,不管蓝绛河还是厉名,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完了?红笺诧异地望了那小子一眼,见他一脸纠结,不由失笑:“咱们可是在一条船上呢,一会儿打起来。你也不想就这么胡里胡涂地完蛋是吧?”   不等姜夕月说话,红笺突地面容一肃:“小心,来了!”   三人视线中最先出现的是两条魔魂,一路如黑龙般张牙舞爪飞来,在夜叉泽上空如入无人之境。看方向正是奔着无名天道宗而去。   姜夕月抽了口气,石清响纳闷地道:“这么大意,厉名不怕它们被虚空裂缝吸走吗?”他这几天和红笺在夜叉泽遇见过几回那东西,深知厉害。   话音未落,当先那条魔魂飞舞之处虚空突然一错,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这裂痕出现的位置很巧,正在那条魔魂身体中央。   这时候说话已经来不及了。红笺和石清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原住民那玉简上有记载,这等情况出现,再躲已经迟了,虚空裂缝会瞬间将触及到的物体彻底割裂,并且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附近的东西吸入异界。   几乎是瞬间,那条魔魂便被由中斩断,它是魂魄,哪怕被撕得粉碎也不要紧,还可以重聚到一起。可是被吸入异界……   说时迟那时快,虚空裂缝前似有白影一闪而没,两截魔魂硬生生移开了数尺距离,头尾相接,重新融合成完整的一条,竟然躲开了虚空裂缝,没有被卷进去。   只凭眼睛无法发现其中奥妙,红笺的神识清楚感觉到,适才一刹那虚空裂缝和魔魂之间多了个的活物,那应该是一只白色大鸟,一出现便将魔魂挤到了一旁,那大鸟不等振翅高飞,便被虚空裂缝直接吸走,魔魂才由此逃过一劫。   若是人为,这是何等强大的空间掌控能力!   “哈哈,殷宗主,我就知道,这夜叉泽难得住别人,难不住你殷正真!”说话间一个小矮子自虚空里冒了出来,这人年纪也不小了,红笺自钟福记忆中见过他很多次,正是天魔宗的化神厉名。   “早听说这鬼地方连接异界,没想到竟是真的。”一人跟着浮现在空中,按说这个人应该就是地魔宗殷正真,可红笺一见之下还是忍不住向姜夕月核实:“这就是殷正真?”   姜夕月点了点头,悄声道:“看到了吧,刚才那一手,他对空间法则的感悟整个魔域无人能及。”   “这么年轻?”殷正真完全不显老相,看上去乌发如墨,身姿挺拔,尤其叫须发皆白的厉名在旁边一衬,说是刚一两百岁都有人信。   姜夕月脸色有些古怪:“他特别在乎那张脸,早年特地弄了颗驻颜丹吃。”   因为仙昙花少见,驻颜丹也就极其罕有,从来只有女修为之疯狂,没想到堂堂一位化神大能竟有这等爱好,红笺怔了一怔,比起那张俊脸,她更在意姓殷的刚才那招神乎其技的法术。   “那是白贤乌,他惯会这样,送它们去死,那鸟其实很有灵性,一群里少了哪一只,其它的都会哭泣很久。”姜夕月情绪有些低落,没有多提那个法术,这是他唯一看不惯宗主殷正真的地方。   化神行动起来是何等迅疾,若不是为了两条魔魂,这会儿厉名和殷正真早去得不见踪影。   红笺注意了一下他们前行的方向,在姜夕月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记,道:“做好准备,咱们需得会会这两位化神。”若不出去将他俩引开,再往前不远,他们很可能就会发现无名天道宗的人。   “走!”只是为了吸引那两人注意,也不必距离太近,红笺待他们飞出去数里,清叱一声,“阴阳蛊花镜”攸地现身空中,不等两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下来,“阴阳蛊花镜”掉头直奔夜叉泽西边那一大片黑影。   那里传说有鬼怪肆虐,即使是化神也不敢轻入,红笺本来便打算去那深处探一下险,遇上这回事,正好把殷正真和厉名两个化神一起引去。   若在大陆别处,几里路对化神而言抬脚即到,可这里是夜叉泽,殷正真和厉名不能不有所顾忌,这一大片区域红笺和石清响都已探开,“阴阳蛊花镜”风驰电掣就到了那一大片阴影附近。   四周骤然一暗,红笺三人都觉着天黑了。   阴风习习,神识只能探出十余丈远,前方不远处许多雪花簌簌坠落,除此之外一片空寂。   身下似乎是万丈深渊,“阴阳蛊花镜”疾落下四五十丈,悬停在半空就此隐蔽起来。   姜夕月悄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咱们一直坠下去,会不会进到别的大陆?”   红笺回应:“有可能,也有可能会被虚空乱流直接扯个粉碎。”   姜夕月脸上变色。   石清响还记得他们寻找厉名的初衷可不是为了打架,亦跟着低声道:“厉名找了姓殷的帮忙,咱们怎么办?”   殷正真若是插手天魔宗的事,到时就是三大化神混战,已经有个捡便宜的殷正真,他们趁乱能做的就更少了。   红笺脸上亦泛起一丝愁容,沉吟道:“等等看吧,最好能弄清楚这两人有什么打算。”   话音未落,“阴阳蛊花镜”突然自行摇晃了两下,有什么东西自深渊下面升了起来,黑暗中,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三人视线中。   石清响叫道:“小心!”   “叭”的一声,“阴阳蛊花镜”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红笺和石清响全力施法竟没能抵抗得住,“阴阳蛊花镜”一时失去了控制,斜刺里直飞出去。   “在这里!”这是厉名的声音,他离得很近,当即发现有异。   两个化神和红笺他们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就到了这里,只是彼此都着意收敛着气息,观察四周,寻找对方。   厉名循声一扑,正撞上那个巨大的阴影,紧跟着法术的撞击声响彻深渊,厉名已经顾不得再去抓引他们来此的修士,他被未知的敌人缠上了。   “殷宗主,快来帮忙,这大约便是我要找的鬼怪。”厉名叫道,声音里透着兴奋。   殷正真轻轻哼了一声,法术嗤嗤连声,好似锋利的薄刃在削着什么东西。   厉名十分激动:“哈哈,看到没有,我的圣魂真能吞食这玩意儿进补。”   那个自深渊里爬上来的怪物受不了两大化神联手,吃了亏好似要缩回去。   这时候“阴阳蛊花镜”就悬空停在下方,距离厉名、殷正真不过数十丈远,三人大气也不敢出,红笺感觉得到此时不知多少怪物经由他们身边,正在向上攀爬。   ☆、第三百九十一章 偷师   厉名带来的两条魔魂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强。   厉名喜不自胜,夜叉泽这个地方一直很神秘,景洪天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诫过他们,此地不可轻易涉足,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好处,也是,那老东西将宗门留给了自己的弟子,自不会什么秘密都向他和蓝绛河说。   红笺暗暗焦急,她盯上厉名是为了叫他们师兄弟相争,好趁机将石清响的魂魄救出来,厉名的实力突然飞涨,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这周围怪物越来越多,她不敢轻举妄动。   那殷正真也不知怎么想的,在旁边全力配合,竟似不求任何好处,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专门为了来助人为乐。   就在这时,红笺突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自“阴阳蛊花镜”里飞了出去,是那条魔魂,它之前虽然寄居在“天魔圣足”里,却是完全自由的,这会儿按捺不住外界的诱惑,擅自冲了出去。   殷正真和厉名正在全力施展法术,将这些深渊里不断涌上来的怪物撕碎了,供给魔魂吸收,周围又黑又杂乱,那两人一时竟未发现多出一条魔魂来。   石清响脸色微变,向红笺望来,看那条魔魂贪婪吸食的模样,不可能见好就收,石清响控制不了它,不需多时,殷正真和厉名就会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红笺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没事,再等等看。”   虽是这么说,红笺却已控制着“阴阳蛊花镜”慢慢往上方接近,这里虽然相对安全,但还是离着有点远,在这些乱糟糟的怪物遮挡下,他们无法看清楚殷正真和厉名的举动。   这条魔魂虽然不服管,但对接回石清响魂魄无疑起着关键作用,若是有失,实在是叫人措手不及。   那些不知名的黑色怪物越涌越多。向下看深渊里密密麻麻,姜夕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情景,头皮发麻,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需得两个化神联手对付的鬼怪。那是什么等阶?   红笺抽不出空闲管他,相距层层阻碍,她一直紧盯着厉名,停了停,突然传音石清响:“注意厉名!”   厉名在做什么?混乱中他显然是发现了多出来的那条魔魂,但他没有与殷正真就此多交流,而是停了施法,二话不说逼出一口鲜血,匆匆勾画了魔文,几个魔文在虚空首尾相接。猛然放大,宛如一个血红的圆环向着魔魂套过去。   他在试图收服那条魔魂!   石清响的心高高悬起,好在那魔魂似有所觉,不甘心就此失去自由,猛然向前一扑卷住了一大块怪物碎片。却将一个巨大的黑影子让过来,正挡在那血环之前。   厉名催动真元,驱使着那血环要绕过怪物追上魔魂,被夹在中间的黑影子无声咆哮,由阴影中伸出几只尖锐的骨爪,抓住了那个血环,猛然一扯。血花飞溅,那怪物张大了嘴如长鲸吸水,登时就把那点魔血吸了个一干二净。   殷正真嗤笑:“厉老爷子你还真是……这么大的动静我会看不见?还是会眼红拦着你?什么都要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吗?”   这等毫不留情地挖苦指责,厉名却似习以为常,丝毫不见困窘。“呵呵”一笑,回道:“你不知道,这条圣魂还真是我们天魔宗的,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认主,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你先撑会儿,我一定要将它收服。”   他二人说话间手中法术未停,殷正真依旧在撕裂着那些不停涌上来的怪物,厉名又蘸了魔血再次作法。   红笺传音:“看仔细了。学着些,其它的你不用管。”   当年正是石清响施法解除了加在这条魔魂身上的束缚,做为景洪天的亲传弟子,这些法术他都学过,但是随着石清响险死还生,关于魔文的法术他始终没有记起来,如今红笺只能寄希望厉名的示范可以加深他脑海中那些隐约的印象,恢复记忆,或者重新学会它。   这一次,魔魂没能及时逃掉,血环径直套中了它的尾巴。   红笺虽然看上去镇定依旧,心却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不知道这种收服是有机率的还是只要打中了就成功,若是后者,此时大势已去,再做什么也都晚了。   好在那条魔魂随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答案,被血环套中的半截尾巴脱离了身体,在半空胡乱拍了拍,便有鬼怪扑上去,将血环撕碎吞下。   厉名眼睁睁看着那半截尾巴消散成一团黑雾,重新融合到魔魂中,不由咒骂了一声。   若换一个时候,他说不定觉着这条魔魂难缠,干脆叫那两条过来将它分食了进补,可这地方遍地都是大补之物,相比起来,这条魔魂真不算什么。   它的价值只在自己能不能将其收服,若是成了,三条魔魂在手,虽然“天魔圣足”丢失,只能随便找件法器替代,但胜在三条魔魂实力都很强,那蓝绛河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敌手。   于是他只得极有耐心地一遍遍故技重施,到第三回,殷正真开口催促:“你行不行?快着些,我怎么觉着这些怪物实力在变强。”   殷正真说得不错,这会儿厉名带来的两条魔魂已经无法安然吞食那些碎片,它们遭到了大批怪物围攻,就算杀死了怪物,也没有空闲吸收能量。   厉名恶狠狠地道:“行,别催了,马上就好。”   与此同时,“阴阳蛊花镜”里石清响也道:“我看明白了,施法应该没问题,但这条魔魂修为高我太多了,很难成功。”   红笺长出了口气,石清响修为虽低,但和这条魔魂渊源极深,又有“天魔圣足”在手,成功的机会不一定就低于厉名。她道:“太好了,你也来,不用管别的,厉名那里我去对付。”   石清响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若不成功被厉名和殷正真发现了怎么办,红笺叫他不用管别的,他就不管。   石清响当下运功逼出一口血来,笔是随身带着的,这特制的法器可以使血变得更精纯,厉名不需要,他这里却少不了。   石清响提笔施法,红笺眼见厉名那里血环即将成形,运转“生命假面”闪身出了空间。   她出现在深渊里的同时,一股阴寒的气息将她包围,出来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古怪,红笺只觉全身上下如同针扎一样,这是此地特有的阴气在侵袭她的身体,若不是她强体有成,只一现身的工夫就会失去抵抗之力。   红笺不惜涉险给厉名捣乱,原本打算将“若缺”扔出去挡一挡,魔文不是攻击法术,“若缺”既能挡住魔血,又能抵御神识侵袭,更为关键的是它小如铜钱,这么乱的局面说不定能蒙混过去,叫厉名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   但随着她出了“阴阳蛊花镜”,瞬间逼近的巨大阴影叫她意识到“生命假面”瞒得过化神,竟瞒不过这些深渊里爬上来的怪物。   红笺干脆活动了一下,带着身后追过来的几只鬼怪迎向那血环,临到近处,她身体诡异地稍一扭动,将它让过去,正中后面扑上来的鬼怪。   殷正真喝道:“怎么回事?”他发现了异常。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血环突然出现在虚空,飞过几只鬼怪的间隙,击中了那只魔魂。   厉名也觉出不对来,厉声道:“有人!”   红笺这里还好些,只是几只鬼怪行踪异常,而石清响一旦施法,“阴阳蛊花镜”便直接暴露了行藏,殷正真和厉名一见这法宝,便想起刚才正是对方引他们来此。   石清响虽然没能成功收服魔魂,厉名却认出对方的法术与自己同出一宗,一怔之下又喝道:“是谁?滚出来!”   石清响不答,继续施法。   厉名目露杀机,伸手便隔着数只鬼怪向空间里抓去。   红笺眼见不出手不行,瞬间挪移出现在了厉名与“阴阳蛊花镜”当中,抬手一道金光劈下。   黑暗深渊里,“心剑”的光芒亮起,谁也没想到这道光竟会这样亮,不说红笺意外,连两个化神都觉着刺眼睛。   厉名自然不会伤在“心剑”之下,但这道光却隔开了他与“阴阳蛊花镜”,石清响再次施法成功,可惜依旧没能收服那魔魂。   一明一暗间,众人所处的这个深渊好似发生了山崩海啸,随着“心剑”的光芒熄灭,所有的鬼怪全都不再攻击,它们似乎是想夺路而逃,却因为数量太多,反而挤在了一起。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自深渊里响起,初听像闷雷,随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黑暗虚空里一道道金光闪灭,似有无数道“金剑”接连落下,殷正真当先反应过来,叫道:“不好!”   转眼间那道道金光到了眼前,如火树银花将众人包围,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这深渊果然连接着异界,空间破裂了,不想死就快逃!   厉名变了脸色,顾不得再找红笺和石清响麻烦,飞快将两条魔魂收回,他身上接连闪过两道黑光,“天魔圣翼”、“天魔圣胫”。   “天魔圣翼”展开乌黑的双翅,带着他攸地自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二次结婴   厉名说跑就跑,破裂的虚空之中登时便只剩下了殷正真和红笺这边的三个人。   他这么不讲义气,红笺很想知道殷大宗主此时做何想法,现在殷正真已经顾不得找她麻烦,两下休战,想的都是快些逃命。   只有石清响,仿佛不知道死神将至,仍在心无旁骛地施法,不停催动着血环试图收服那魔魂。   因为红笺同他说,其它的不用管,所以哪怕天塌地陷乾坤倒悬,他眼里也只有这一件事。   挨挨挤挤的魔物飞蹿逃命,即使阻碍了施法也是无意识撞上去,不会再去撕扯那个血环,魔魂有它自己的意识,此时看上去有些仓皇。   红笺面容冷肃,做主封闭了“阴阳蛊花镜”和“天魔圣足”,一条不受控制的魔魂,她不再给它随意寄居的机会,要么一拍两散各逃各的,要么它就此屈服,从今而后为己方所用。   随手做了这个,红笺回到“阴阳蛊花镜”的空间。   因为虚空破裂,此时众人所处的空间也开始出现错乱,忽而变大忽而又被挤压至很小,姜夕月意识到大事不妙,匆忙叫道:“快跟上他!”   姜夕月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殷正真!   此时接连几道金蛇划破漆黑夜空,又粗又长,蜿蜒到了三人眼前,虚空错了一下位置,围拢在近处的鬼怪瞬间就有几只被拖了进去,红笺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鬼怪也是可以出声的,它们被拖走时发出“嘶嘶”低啸,巨大的黑影拉得很长,叫人彻骨生寒。   随着那金蛇带起的大片火花熄灭,殷正真在他们眼中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逃得好快!   姜夕月高喊“跟上他”,是因为他深知自己这位前宗主精通空间法则,在这个破碎的虚空,他们若是紧紧跟上这位大能。说不定还逃得出去。   乱流肆虐,“阴阳蛊花镜”在这里做不到轻松一去数里之遥,红笺微微眯了下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真切殷正真逃走的那条生路。   “阴阳蛊花镜”摇晃了一下。自原来的位置消失,随即出现在十余丈外,受湍急的气流影响,阴阳两镜连接处突然发出一连串仿如爆豆般的轻响。   红笺暗叫:“糟糕!”受外界挤压,“阴阳蛊花镜”的空间行将崩溃,而三人一旦暴露在深渊的乱流中,自己和石清响因为不破境还能撑上一时半刻,姜夕月却经受不住阴气的侵袭。   不容她多想,三人所呆空间骤然缩小至只他们三个再加宝宝兽都觉着拥挤的地步,宝宝兽发出一声惊叫。姜夕月呼吸急促,竟似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乳白色的光芒自红笺身上亮起,这光并不刺眼,却堪堪撑住了护着三人的这个狭小空间。   是“补天律”!这件被红笺炼化的仙界异宝于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使得“阴阳蛊花镜”逃离了毁坏的下场。   石清响喜道:“成了!”   一团黑影疾扑而来,好似慌不择路,一头撞入“阴阳蛊花镜”,正是那条魔魂。   “补天律”柔和的光芒映照下,魔魂围绕石清响的身体在不停转着圈,它能突破红笺设下的障碍进来“阴阳蛊花镜”,就说明它与法宝的主人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石清响施法成功。这条魔魂终于被他收服,它此时不停围着石清响转,乃是想等他给自己安排个去处。   这半天红笺催动“阴阳蛊花镜”追着殷正真已经逃出去不短的距离,魔魂再不来降,她就只能将其丢弃在这里。她估计着石清响收服了魔魂之后仍要将它安置在“天魔圣足”里,如此也算这一趟有了不小的收获。   红笺正做如此想法。突觉体内“补天律”猛地跳了一下,紧跟着刚刚稳定下来的空间波澜陡生。   一道道气流改变了先前的方向汇聚而来,这些灵气有原本属于“补天律”控制的,也有来自外边深渊的,瞬间它们便汇聚到一起。如同龙卷风一样裹住了“阴阳蛊花镜”。   随着大量灵气贯注下来,红笺登时醒悟,面露惊诧之色望向一旁的石清响。   这个时候,在这个极度凶险的地方,石清响竟有机缘克服了先前失去魂魄带来的缺憾,他要再度结婴了。   这是好事,可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风险。   虚空已然破碎,本已经很难寻找出此间的规律逃生,再加上石清响结婴势必引起灵气风暴,谁都没有办法估计到下一刻这深渊会变成什么样子。   石清响拿着“天魔圣足”的手抖了抖,脸上不由地露出了踟躇之色。   即使是以他那不怎么丰富的经验,也能判断出这实在不是结婴的好时机,不然就放弃了吧,先离开这里,结婴以后总还有机会。   便不通过“阴阳蛊花镜”去感应,红笺也猜得到石清响正在做着什么取舍,毕竟二人相处这么多年,她守着石清响从懵懵懂懂恢复到如今这个样子,对他最了解不过。可她更知道石清响这二次结婴的机会来得多么不易。   他们在商倾醉的墓穴外边整整修炼了二十年,红笺晋升到元婴中期,而石清响的修为却几乎停滞不前,机缘总是同风险相依相伴,也许正因为眼下这么危险,他才有了结婴的可能。   错过这一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未等石清响做出放弃的决定,一旁红笺已斩钉截铁替他拿了主意:“全力结婴,剩下的你别管,交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到红笺这句话,石清响便觉着焦躁的心绪一下子沉静下来,他合上眼睛,似乎真就和纷扰混乱的外界彻底隔离开,将一切,连同自己的生死,全都交给她了。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再有太多交流,红笺甚至没有时间同一旁吓呆了的姜夕月解释,她抬手祭出了一张“大造化符”。   这东西所剩无几,但也只能先顾眼前。   红笺感觉得到,就在并不遥远的地方,甚至就在十余丈外,到处是坍塌的虚空,这是一个将要彻底毁灭的世界。   若非“补天律”,他们眼前的这一小方天地也无法保住。   外边是剧烈翻涌的黑潮,根本看不到方向,更不用说找寻殷正真。姜夕月今天受了太多惊吓,刺激过头这会儿反到冷静下来,他怕惊扰到石清响结婴,悄声道:“怎么办?”   虚空越塌越快,很快就要轮到这里了,也许下一刻,他们三人连同这“阴阳蛊花镜”就会被卷走,留下必死无疑,可逃命的话要往哪个方向逃?   “赌运气吧。”红笺说完,毫不犹豫抱过了宝宝兽:“宝宝,你来指路,咱们冲出去!”   姜夕月闻言一口气没提上来,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可叫他没想到的是那只宝宝兽真就抬起前爪“吱吱”指了个方向,跟着空间一阵轻微的摇动,显是红笺施法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姜夕月心头砰砰而跳,不管怎样,他们没有被撕裂,还都活着。   就见宝宝兽东一下西一下随手指引,“大造化符”闪烁着法阵的光华,红笺全力催动“阴阳蛊花镜”在乱流中挣扎翻滚,夺路而逃。   在他们身后,浓重的劫云与乱流交杂,像巨大的怪兽紧紧咬住不放,轰隆隆的闷雷声忽远忽近,整片整片的虚空随之塌陷。   稍有差迟,便是万劫不复。   姜夕月明明什么也没做,偏觉浑身说不出得疲惫,索性坐在一旁,瞪眼呆呆望着红笺,盘算着他们一行在这场浩劫中还能坚持多久。   空间如此错乱,即使是红笺也不知道他们逃到了什么地方,距离逃出深渊是近了还是越发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造化符”早已失效,红笺觉着聚集起来的劫云逐渐少了许多,身后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动静,石清响再次结婴竟似未遇心魔,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许多,这眼瞅着就要结束了。   姜夕月也意识到这点,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我的个天,真像做了场恶梦。”   他觉着若不是石清响凑巧结婴,便不会引起这么大变故,而这都给红笺坚持下来了,看样子他们三个还真有可能就此逃出生天。   最后的灵气形成漩涡猛然倒灌,“阴阳蛊花镜”剧烈摇动,红笺撑到这会儿有些脱力,“补天律”脱体而出,姜夕月感觉到惊人的热浪扑面而来,一时间这杆长笔样的法宝发出夺目的光华。   石清响睁开了眼睛,冲红笺笑道:“好了。阳镜交还我控制吧。”   红笺抽暇打量了一下他,关切地道:“不需稳定境界?”   “嗯,不需。”这能力对石清响而言既新鲜,又有种久违了的感觉。不知为何,晋阶元婴使得他浑身一阵轻松,好像自心底搬走了一块大石,石清响不想追究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现在处境仍然凶险,先逃出去再说。   先前厉名的做法给了他启发,石清响心念一动,“天魔圣足”便穿到了他双脚之上,他清叱一声“走”,瞬间“阴阳蛊花镜”便移动出去不知多远。   ☆、第三百九十三章 殷正真   “阴阳蛊花镜”所经之处风暴渐有减弱之象,“补天律”终于不再像要融化了一样炽热,这兆示着红笺他们正在远离危险。   连番经历叫姜夕月再次认识到他确实是他们三人中间实力最弱的,不过那既然是师父和她的道侣,姜夕月很快就放下了纠结,目光炯炯盯在了宝宝兽身上,凑在红笺身边哈了腰逗弄它:“小家伙,你真厉害,快来给我抱抱,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此时“阴阳蛊花镜”速度突然慢了下来,而红笺也将“补天律”收入了体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姜夕月察觉到不对,慢慢站直了身子,放出神识,在前面不远处,虚空里赫然多了个人。   他其实也在移动,只是和“阴阳蛊花镜”比速度实在算不得快,明明周围还有那么多乱流,这人的脚步却不徐不疾,就像徜徉在自家鲜花怒放的后园里,如此一来,他就正挡住了“阴阳蛊花镜”的去路。   这个高手不容姜夕月错识,正是地魔宗的宗主殷正真。   看这架势,殷正真到像是专门在等着他们。   姜夕月暗暗叫苦,他不想承认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每次见了殷正真却总有一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尤其是这会儿,拜师做了别的宗门长老和跑来报信两件事都使得他特别心虚。   殷正真应当也发现了他们,攸地加快了速度。   “他想做什么?跟上去瞧瞧。”同魔域的化神们打得交道多了,红笺对这些大能并不如何忌惮。   姜夕月暗自哀嚎一声,盼着“生命假面”真有那么好用,一会儿千万不要像上次在月魔殿那样被人认出来。   似乎是发觉“阴阳蛊花镜”跟得上他,再加上乱流的影响在减弱,殷正真的瞬间挪移越来越快,大约一刻钟之后,他彻底冲出了乱流。站在虚空,回望深渊。   此时夜叉泽正是黄昏,阴云被风吹开,露出西沉的灰色斜阳。几道余辉自殷正真身后照过来,映得他那张异常年轻的脸半昏半明。   殷正真神情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没有对着“阴阳蛊花镜”施展法术,可他强大的威压却自然而然带给三人沉重的压力,特别是心里有鬼的姜夕月和正操纵着“阴阳蛊花镜”的石清响。   一阵静寂,跟着姜夕月就见红笺颇有深意地望了自己一眼,他莫名其妙望回去,悄声传音:“干嘛?”   “说话啊。”红笺理所当然地催促。   “说什么?”立志要将自己暂时缩起来的姜夕月瞪大了眼睛。   “有没有眼色?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你这做徒弟的先代师父问问他,拦着咱们是何用意?是不是还要打上一场?”   “啊?”姜夕月颇受惊吓,他搞不清楚红笺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盯着红笺想由中看出点什么。   红笺目光中闪过一丝揶揄之色,传音道:“放轻松,你越紧张,他越容易看出破绽。再者你也要有所准备啊,他就算现在不知道。过两天也是会知道的。”   姜夕月没想到红笺这会儿还有闲心同他说这些,望了她一眼,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殷宗主,不知有何见教?”红笺当先开口。   “一个元婴道修,一个天魔宗弟子,刚刚结婴,还有一个……”他不知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红笺觉着姜夕月这时候还能撑住了确实不容易,她笑了一笑,打岔道:“殷宗主,我知道你们几位化神之前想将我找出来,我在这里,你看咱们要不要先打上一架?”   “真有种!”姜夕月简直都要佩服死红笺了。   殷正真露出了诧异之色:“你要同我一战?”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似是对红笺的提议有些兴趣缺缺:“算了吧,既然能从深渊里平安出来,不必打结果也是明摆着,你们打不过我。我也抓不住你们,左右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红笺这会儿也觉着累了,能不折腾自是最好,她语气谦冲,话里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如此最好。我等区区元婴自然不可能是殷化神的对手,也无意与地魔宗为敌,我们要对付的是杀害了离师兄的乱宗贼子蓝绛河和厉名,只是就像阴阳宗的那件事,若是有人欺到我们头上,我等也绝不可能忍气吞声。”   “这么说天魔宗那一个还是景洪天的徒弟?”殷正真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这到有点意思。”   红笺便有意戳他痛处:“殷宗主之前陪着厉名来这里涉险,甚至不惜在虚空破裂之时独自留下断后,与那厉名必定是过命的交情。”   这也正是叫红笺觉着匪夷所思的地方,天魔、地魔虽然原属一家,分开之后关系却几如水火,而殷正真和厉名这两人成名已久,更是连姜夕月都没听说过他俩有什么私交,在魔域这种地方,殷正真虽是化神,若真有这么好骗,也不会独掌一宗,坐到如今的位置。   殷正真好似并不在意,呵呵一笑:“交情嘛,到是谈不上,本宗主只是觉得他来求我,颇为有趣,就像费老儿求我帮他找寻你们的下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整日修炼多么无聊,不如就应了他。”   真的假的?红笺觉着殷正真在胡扯,而一旁姜夕月的神情却在告诉她,还真有可能就是这样,反正天底下再不会有比他这位前宗主脾气更古怪,叫人难以琢磨的人了。   所以,接下来这个问题由不得她不慎重:“那以后呢,殷宗主是不是还要帮着厉名同蓝绛河做对,与我们为敌?”   殷正真轻轻笑了:“谁知道呢,到时看心情。”   红笺暗暗皱眉,她觉着有必要和殷正真好好谈谈。   “殷宗主,说实话我很难相信,他求你你就来了,按厉名现在的处境,他能请得动你,一定是许诺了你什么。或者说,你想自天魔宗得到什么?”   “你猜。猜中了我会转头帮你也说不定。”   这真是最叫人头疼的大能了。红笺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最关键的,她到现在还拿不准石清响一意要留在蓝绛河身边是要做什么,也就不敢向殷正真胡乱应承,她心念电转,道:“我会仔细考虑的。”   这基本上就是结束交谈的意思了,偏殷正真笑道:“你要快些想清楚啊,时间不多,也只有两三个月的工夫给你考虑。”   红笺闻言第一个反应便是看来厉名果然是要在“天魔祭”上动手,只是殷正真这消息准确吗?   “适才在深渊里他实力大涨,难道发动的时间不会提前?”红笺索性问出来。   殷正真侧了侧脸,神情有些认真起来:“据我估计应该不会,蓝绛河的第三条圣魂始终没有显露实力,他不敢造次,十九要等到天魔宗那个仪式上看清楚了再说。”说话间他轻轻笑起来,越笑越是厉害,“你不了解,厉名那人,你不把他逼急了,他胆子是很小的,哈哈,很小。”   这到是一个重要的消息,红笺姑且道谢:“多谢殷宗主指点。”   结果殷正真就真得像个神经病一样笑起来停都停不下,他一边笑一边摆了摆手,示意红笺不必客气。   红笺估计着此时“阴阳蛊花镜”要走,殷正真不会再拦着了,她正要施法,就见眼前那位大能笑着笑着突然身形四散,化为一道流光,即而消失不见,一时不由顿住。   石清响没见这种场面,惊疑不已,道:“他怎么了?”   红笺也没见过,但她猜得到:“化神分身。”她转而对呆怔住的姜夕月道:“看来这位殷化神也并非不怕死,厉名知不知道陪着他的一直不过是个化神分身?”   姜夕月回答不出。   红笺却隐隐觉着厉名只怕不会知道。一时她又想殷正真刚才不接受挑战,是确实觉着奈何他们不得,往后都没必要再打了,还是自忖化神分身,怕一时失手白白损失了修为?   殷正真有意堵了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是好奇还是因为发现石清响是天魔宗弟子,并且又收服了魔魂,感觉和他们联手更有价值?   厉名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殷正真只是想促使蓝绛河和厉名拼命,借机削弱天魔宗,还是另有所图?   红笺觉着脑袋里乱哄哄的,偏偏姜夕月提出来要回地魔宗将自己的飞马领回来,红笺便与石清响先回了无名天道宗,通知大伙敌人已走,可以继续修炼,跟着又由姜夕月带路,三人跑了趟地魔宗。   反正空间里有地方,不但是飞马,还将姜夕月的私人用品、多年收藏全都带上,往后姜夕月就打算一门心思跟着红笺和石清响混了。   红笺没有再动念去争取殷正真,不为别的,她隐隐觉着,若是石清响的魂魄知道这件事,未必乐意她引得地魔宗参合进来。   忙完这些,红笺便将姜夕月留在无名天道宗坐镇,她和石清响再次赶往天魔宗。   “天魔祭”很快就要到了。   ps:   心情差。   卡文。   反正坚持一天是一天吧。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魔祭   月魔殿里蓝绛河正在研究他的“天魔圣手”。   大弟子巫诚站在殿下。   整个大殿阴沉沉的,就他和蓝绛河两人,巫诚不敢说话,怕打扰到师父,“天魔祭”马上就要到了,师叔厉名还没有出现,到时怕是一场恶战,师父准备如何应对,又是否有胜算?   良久,蓝绛河轻轻叹了口气,开口打破静寂:“巫诚,我记得离寒死的时候你在场?”   巫诚躬身答道:“是,师父,我在。”   何止他,那是“天魔祭”,天魔宗所有的弟子俱应到场,师父与师叔暴起发难,宗主离寒不敌,景洪天的弟子们死的死,降的降,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年,那天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却像发生在眼前。   但他没敢多嘴妄言,他知道师父只是起了个头,后面还有话说。   果然,蓝绛河皱起白眉,面露困惑:“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天魔圣手’里的其实并不是圣魂,而是离寒的元神?”   “怎么可能?它看上去明明是圣魂的样子……”   巫诚吃了一惊,随即便想到师父有这个猜测大约不是临时起意,“天魔圣手”里的圣魂死而复生之后同师父的联系中断,师父待它实力稍微恢复了些便试图重新收服,这些年试过了许多次,那魔文血链却总是锁不住它,先前巫诚一直以为是因为它曾被师父收服过,若竟是人的元神……自然不可能对魔文有所反应。   蓝绛河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下,道:“说不定那老家伙偷偷传了他变化元神模样的法术,叫他可以缩在这里装相。你知道,我那好师兄向来偏心。”   这个巫诚就不好判断了,不过师父既然有了这种顾虑,他已经猜到接下来他老人家会怎么对待那条圣魂了。   蓝绛河慢腾腾摸着“天魔圣手”上面那些复杂之极的纹理,自言自语道:“会是这样吗?真身都死了,元神却这么憋屈的活着?真不像是他会干的事。”离寒若有如此心计。也不会只做了十年宗主就被他和厉名联手杀掉。   “二十年,我的耐心都被你耗光了,咱们再来试一次,不听话。就只能放弃你了。”   虽是这么说,蓝绛河却并不希望是这么个结果,尤其这会儿已经和厉名撕破脸了,“天魔圣手”里的这个小东西实力虽弱,对他战胜厉名却可以起到关键的作用。   蓝绛河这次用的是自己的血。   若是能顺利收服,他就可以和对方心念相通,借助对方的力量强化自身,甚至驱使它,叫它唯自己命令是从。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蓝绛河勾画完最后一笔。几个魔文忽隐忽现,打着旋儿飞到“天魔圣手”上,一团黑雾自法器中涌了出来,它的身体在空中慢慢拉长,看上去除了稍显瘦弱。与其它两条圣魂一般无二。   因为它寄居的法器正被蓝绛河拿在手上,这团黑雾围着蓝绛河转了一圈,便要钻回到“天魔圣手”里。   蓝绛河冷哼一声,抬手将已经形成的血环祭出,登时便击中了黑雾,将它的身体堪堪套住。   就像一条黑龙被套上了枷锁,巫诚大气也不敢出紧盯着它。只见那条圣魂的半截尾巴在半空不受控制地摆了摆,仿佛扫过蓝绛河面颊,而后猛然一顿,跟着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吸引,对蓝绛河的态度陡然亲近起来,掉头冲他而去。直扑入怀,而后四散成絮雾状又在他背后重新凝结成形。   巫诚不禁看傻了眼,……这是成了?   蓝绛河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看起来法术是成功了,他收服了这条圣魂。为什么他只是觉着脑袋里好似涌入了丝丝凉雾,与另外两条圣魂同他神识相连的感觉大不相同?   难道真是因为它受过一次重伤,故而发生了异变?   蓝绛河没有放松警惕,他试着在脑海中以意念下达命令:“回到‘天魔圣手’里去!”   围在他身边的圣魂“嗖”地一声便钻回了“天魔圣手”,这下连蓝绛河自己都大为意外,他停了停,一时忍不住纵声大笑,一边笑一边道:“你太弱了,行了,好好休息,等到了‘天魔祭’上自己争点气。”   巫诚亦松了口气,满脸喜色弯下腰去恭声道:“恭喜师父顺利收服了圣魂。”   蓝绛河收了笑,很快恢复至一脸淡漠:“都说圣魂只能以上古魔文沟通,看起来也不尽然,不吓唬吓唬它,它还和为师闹别扭。好了,你去准备‘天魔祭’吧,这次如果你师叔识相,我要趁机打开天魔殿,看看老家伙在里面留了什么。哼,他最好识相!”   “天魔祭”怎么来的说法不一,是天魔宗自建宗之日便传下来的重要仪式,天魔宗的修士不过寻常年节,“天魔祭”对他们而言是十分重要的节日,包括了向天魔献祭等等,历任宗主都需精心准备,不敢有丝毫轻慢。   如今历名不在,全系蓝绛河一手作主。   按照规距,进行“天魔祭”的地点就定在景洪天原来所住的天魔岛,这十年天魔宗没怎么进新人,大家对于天魔岛周围的环境都熟悉得很,一切参照上一次,巫诚带着几名心腹布置了几天,回报蓝绛河准备好了,转眼就到了“天魔祭”当天。   白天这附近海域还没有什么动静,等天一黑,所有天魔宗的门人都离开了所在岛屿,向着天魔岛聚集而来。   月亮在海面上升起来,乃是一轮满月。   海上没有雾,天空也万里无云,原本这样的月圆之夜是最容易挑动魔虫魔物的,可因为今晚“天魔祭”的关系,那些大小岛屿和水下都干干净净,露出了本来面目。   就连月魔殿都没有例外,那些藤蔓和魔虫全都不知藏到了哪里。   月魔殿里蓝绛河自入定中醒来,放出神识。   因为功法和收服了魔魂的关系,这样的夜晚他神识能延伸出去很远,轻易覆盖并超出了天魔宗所在的大片海域。   一切正常,厉名还没有回来。   蓝绛河睁开眼睛,目光一片冰寒,时间不早,他该出发前往天魔岛了。   蓝绛河站起身,为示隆重,换上了天魔宗长老所穿的黑色长袍,他太矮了,这件袍子几乎盖到脚背。先这样吧,等过了今晚,他就可以换身衣裳穿了。   还有老家伙特意留下来陪葬的无数奇珍异宝、功法,甚至晋阶化神中期的诀窍。   他收拾妥当,施了个法术,皱着眉又将自己由头至脚打量了一遍,确定无误,出了月魔殿。今晚厉名一定会回来,他虽有三条圣魂在手,也必须全力以赴,成败在此一举,留下化神分身以备万一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由月魔殿到天魔岛的这点距离,对化神而言抬脚即到,蓝绛河在无魔岛上站定,抬头往岛上望去。   皎洁的月光下,天魔殿尤其显得神秘而威严,殿顶正中央的位置立着一具神像,神像五官模糊,身躯看上去顶天立地,两翼翅膀完全打开,就像从仙界直接降落而至,这具神像,正是他们信奉的大天魔。   厉名未至,今晚的“天魔祭”将首次由他一人主持。   蓝绛河回头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此时围绕着天魔岛,海面上已由近而远一排排站满了宗门弟子,只有元婴修为才可上岛,而能自由走动的,也只有他这么一个长老。   蓝绛河阴着脸,沉声道:“今天是宗门的大日子,我等众人的力量皆来自于大天魔的恩赐,按照门规,凡‘天魔祭’无故缺席者,不管是何等辈分职业,均立刻废除修为,逐出天魔宗。尚闽,你师父呢,为什么这等时候人还未到?”   蓝绛河质问的人便在岛上,此时距他不远,是个元婴圆满。   在场的厉名座下弟子的就数他排序靠前,故而蓝绛河先点了此人兴师问罪。   四下里鸦雀无声,只闻水声哗哗。   尚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不敢轻动,老实答道:“回师伯,师尊走前并没有交待他要去往何处,只说今日必归,这会儿距离‘天魔祭’开始还有一小会儿,说不定他老人家尚能按时赶来。”   蓝绛河没有说话,杀气凝固,许多人的目光忍不住悄悄望向那大天魔神像投在地上的影子。   月亮在慢慢升高,影子自然随之而动,如此过了一刻钟,天魔岛上落针可闻,许多元婴都觉头上渐冒出汗来,那神像的影子突然微乎其微地晃动了一下。   蓝绛河霍然抬头,正要说话,一股极强的气息由远方疾速靠近过来,虚空晃动,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迈步走出,脚呈八字牢牢站定,正是厉名。   两人对持,蓝绛河不由微微眯了下眼睛,若对方早来一时半刻,他定要借机发作,痛斥他一番,最好能扰乱他的心神将其惹怒,若再晚一瞬,他就可以直接拿门规说事了,谁知他赶得这么巧。   这当口,他不能说别的耽误了正事,只得沉声道:“时间到了,开始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想回不易   第三百九十五章   蓝绛河宣布“天魔祭”开始,围拢在天魔岛周围的数千魔修一齐撮唇而啸,这鬼叫声十分突然,到将藏身于他们中间的红笺和石清响吓了一大跳。   “他还在吗?”红笺不放心。   怕引得两位化神警觉,她和石清响神识不敢上岛,好在今晚月光明亮,“阴阳蛊花镜”停的位置正对着蓝绛河和厉名,对他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石清响道:“他一直在的,蓝绛河来了他就来了,他在蓝绛河身上。”   这与之前红笺的猜测正相符合,石清响的魂魄就寄身于“天魔圣手”之中。   红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能否接回那魂魄今晚正是关键,魂魄和身体之间的感应是相互的,他应该也已经感觉到自己就在附近,不知会不会主动联系?   天魔宗的人一喊起来就没完,海水渐生波澜,红笺道:“起风了!”   蓝绛河扫了厉名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阴沉着脸,传音四下:“开始献祭吧,岛上的元婴先来。”   随着他话一出口,天魔岛上所有元婴就连厉名的弟子们在内纷纷开始行动。   他们在施展一个小法术,停了一会儿,周围海水里悉悉索索爬满了魔虫魔物,大小粗细不一,却在法力的驱使下规规矩矩排起长队,依次上岛。很快天魔殿前众多的魔物挤在一起,密密麻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厉名默不作声走到蓝绛河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圆月明亮得有些诡异,风从天魔神像背后刮过来,众目睽睽之下神像缓慢地扇动了一下双翅,便有许多黑雾自那附近涌出来,很快扩散到整个天魔岛,笼罩住了那些魔虫魔物。   石清响感觉得到被他收服的那条魔魂在蠢蠢欲动。岛上那些被献祭的食物对它有着莫大的吸引,若非受到法则约束,它早不顾一切地飞了出去。   蓝绛河神情冷峻,没有同身旁的厉名多做交流。刺破手指逼出血来,几笔便将魔文写就,两条魔魂立时自法器中飞出来,扑向那些祭品。唯独刚收服的那条魔魂或许因为实力不济,缩头缩脑的,慢了半拍才自“天魔圣手”里爬出来,缀在后面冲进了黑雾。   与此同时,厉名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他将自己的两条魔魂放了出来。   月圆之夜,魔魂的实力是最强的。而受“天魔祭”上那股神秘力量影响,今晚它们又格外得凶残。待等将所有祭品一扫而空,几条魔魂的实力都会暴增一大截,故而厉名一见蓝绛河果然放出三条魔魂来,就知道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他的两条魔魂经过深渊一行堪堪压得住对方,要动手就是现在!   海面上的众多金丹、筑基修士齐齐施法召唤,岛上魔物越挤越多,黑雾、那些巨蟒一样的魔物已经阻隔了红笺的视线,但不知怎的,她却提前有了一丝预感:石清响的魂魄危险!   果然,厉名的首个目标就是那条看上去最弱的魔魂。不见他怎么施法,“天魔圣翼”、“天魔圣胫”里飞出来的魔魂突然改变了方向,呈犄角之势直接扑了上去。   蓝绛河冷笑一声,笑声直刺岛上许多人的识海:“好大的胆子!”   他虽然没有想到厉名出去一趟,手中的两条魔魂突然实力大增,却早料到对方一见以二敌三。必定要抢先动手,三条魔魂看着是各自奔祭品去的,另两条早接到命令要打一场恶战。   只是瞬间,四条魔魂两两纠缠到一起,最叫蓝绛河意外的还是那“天魔圣手”里的魔魂。它很弱,但却对危险有着超强的感应,几乎是那两条魔魂改变方向的瞬间,它已经无声化成一篷烟雾,将自己藏到了那堆祭品当中。   蓝绛河的魔魂落在了下风,但他并不如何担心,这只是暂时的,“天魔祭”已经开始,除非魔魂全都死了,否则不可能中途结束,而他的魔魂虽然被压制,显然还能纠缠很久,尤其那条寄居“天魔圣首”的魔魂极为聪明,一直跟着他,与他心念相通,绝不是厉名手里两条刚刚变强的蛮魂可比。   魔魂互斗,蓝绛河和厉名也未闲着,两位化神一出手便看出来不愧二人是师兄弟,彼此知根知底,一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倒是两人的亲信弟子因为离得太近,不等参与进去,便有不少跟着倒了霉。   众修士都在向后退,试图拉开与两位长老的距离,只有红笺催动着“阴阳蛊花镜”悄悄往前凑。   对她而言,事情发生的有些太快太突然。若是道修宗门里出现这种事,必定要各有一番说辞,先占到道义再动手,不管有没有人信,好歹扯块遮羞布,不像天魔宗,要翻脸就二话不说直接拼命。   她可是见识到魔修们的行事了。   石清响的那缕魂魄呢?他是否准备好如何应对了?   这等场合也只能浑水摸鱼,人的魂魄是不可能像魔魂一样吞噬吸收这些祭品的。   果然岛上堆积的祭品迟迟不见减少,蓝绛河开始有些沉不住气,“天魔圣臂”里的魔魂当先撑不住了。   这条魔魂是他自死了的离寒手里抢过来的,当年受过重伤本来就实力稍弱,又不怎么机灵,被厉名的两条魔魂咬住,直接撕裂成几段,头尾被对方直接吞下,剩下中间一截不敢再战,径直冲到祭品堆里。   不过厉名这边也没占到太大的便宜,“天魔圣首”如长鲸吸水,瞬间就将靠近几条魔魂的祭品席卷一空,它身体疾速鼓胀,猛然纠缠住厉名的“天魔圣翼”,将它后半截身子咬掉,只剩下犹在吞食的巨大头颅。   这一下两败俱伤,相比起来厉名这边伤得轻些,但他受伤的是“天魔圣翼”,如此一来,这个有些特别的法器接下来若是无法使用,就相当于断了厉名的退路。   两个化神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这只是开始,魔魂受伤之后会变得很难控制,脱逃避战还是轻的,对方也是天魔宗弟子,一个弄不好投敌都有可能。   蓝绛河撑开防御结界,冷冷地道:“师弟,你也看到了,咱们实力相当,你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厉名不为所动:“等你我各有两条圣魂时再来谈这个也不迟。”   蓝绛河皱了皱眉,斥道:“我不知道你在依仗什么!”   厉名撇嘴:“打打看。”   打下去结果依旧不明朗,两条受了重伤的魔魂并没有机会吞食祭品恢复实力,也没能及时逃回来,竟然双双战到最后消散无形,死了。   “天魔圣首”消耗太大,被厉名剩下那条魔魂追着打,蓝绛河接连下令催促“天魔圣足”参战,那个胆小鬼却依旧躲着不出来。   蓝绛河意识到不妙,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被那东西耍了,不由惊出一身汗来。他不敢叫厉名看出破绽,手上法术不停,却往天魔殿的方向一退再退,他准备和厉名好好谈谈。   “你先住手,我有话说。现在你是以一敌二,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厉名“哼”了一声,攻势依旧,不知是不相信蓝绛河,还是有其它依仗。   “师弟,住手吧,我无意与你为敌,今晚我要打开天魔殿,看看景师兄在里面留下些什么,再打下去圣魂全都死干净了,咱们进不去天魔殿,只能空守着许多宝贝兴叹。”   厉名尖锐地冷笑一声:“别忘了,你可给景洪天立过誓,绝不进殿打扰他。”   “离寒都杀了,区区誓言,又算个屁!”   “不行,你这是缓兵之计,我不会上你的当。”厉名断然拒绝。   蓝绛河却仿佛看到了说服对方的希望:“我们年纪都大了,你不想找到蜃景神殿吗?你若还有疑虑,你们可以先行罢手,待我先将一条圣魂除去,与你一对一,相较而言你的‘天魔圣胫’实力还强些,这总该放心了吧。”   “此言当真?”厉名似是给他劝得有些意动。   红笺眼见不妙,催动“阴阳蛊花镜”这会儿已经摸上了天魔岛。这么近的距离,她觉着石清响的那缕魂魄应该会像上一次那样,同她联系。   “你俩还是跑来了啊。”一阵叹息像风一样拂过红笺的识海。   红笺无法与对方联系上,只能在心中默默地道:“是啊,怎么可能将你丢下不管,这里群魔乱舞,快走吧,和我们一起走。”   “既然来了,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别急着过来,我没事。”   红笺将“阴阳蛊花镜”停了下来。   “蓝绛河发现不对了,怎么能说没事?天魔宗这里,你是还有什么牵挂吗?先回来,我们一起。”红笺满肚子的话只希望能够通过神识意念传递给对方。   这时候石清响的魂魄轻轻叹了口气,像飞絮撩了一下她的识海,传递的意念却宛若重锤击在她心上:“想要回去,像以前一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ps:  先发了吧,以后再捉虫   ☆、第三百九十六章 蓝绛河之死   发现魔魂不听话,蓝绛河是真想和师弟厉名议和休战,停下来好好谈谈。   但厉名害怕中了缓兵之计,只是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被他的言辞打动。   蓝绛河有苦说不出,那条不听话的魔魂似乎感受到他的杀意,飞到祭品群里消失不见,它藏匿起来了。   这个狡猾的东西!   “天魔圣首”在苦苦支撑,匆忙吸收的能量总是被厉名那条魔魂追上来撕扯咬烂,蓝绛河见状不禁萌生退意,可若此时一退,接下来的“天魔祭”厉名那条魔魂独享祭品,他会实力大增,会打开天魔殿,这天魔宗将再无自己立足之地。   与此同时,厉名也在暗暗咬牙,几条魔魂里面,对方这“天魔圣首”无疑是最狡猾的,明明实力不济,却已经害得自己那条魔魂屡次扑空。   此时“天魔圣首”故技重施,作势要飞往高空里的天魔像,却在“天魔圣胫”衔尾追来之时猛然化为一道虚影,真身出现在十余丈之外,袭卷了大片魔物,身体登时胖大了一圈。   “天魔圣胫”直扑而来,就在此时,祭品堆里突然又冲出一条魔魂来,迎着“天魔圣胫”撞上去,蓝绛河情不自禁心下一松,那个混账突然肯出力了,虽然没看到它这半天是怎么大肆享用祭品的,但看上去实力有了极大的提升,竟已不弱于他的“天魔圣首”。   眼前发生的事不容他多想,两条魔魂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场上风起云涌,新出现的魔魂不敌“天魔圣胫”,一个回合便往“天魔圣首”处败退。   以二敌一,蓝绛河觉着自己赢面较大,这仗还有得打,将心底涌起的一丝不安强按了下去。   新出战的魔魂靠近“天魔圣首”,与它并驾齐驱。厉名的“天魔圣胫”追至,对着两个敌人有些犹豫,最终选了老对头“天魔圣首”,两条魔魂纠缠的瞬间。一旁的新魂对蓝绛河的命令置若罔闻,猛然扑住了“天魔圣首”。   蓝绛河头皮发麻,自己聪明一世,竟然被一条魔魂骗住,“天魔圣首”本已岌岌可危,它这一临阵倒戈,哪里还有活路?   果然“天魔圣首”被直接撕碎,两条魔魂各得一半,新加入的魔魂卷了好处掉头就跑。   事起突然,厉名心中惊疑不定。但他随即意识到这正是除掉蓝绛河的好机会。   厉名抬手,两道黑光直奔蓝绛河前心打去,“天魔圣胫”受他驱使,亦向着蓝绛河呼啸而来,银色的月光与魔魂的身体交汇。闪烁着千万个神秘的光点。   蓝绛河移形换位,运转真元拍向“天魔圣手”,他要毁了这法器,给那条居心叵测的魔魂一点厉害瞧瞧。   “天魔圣胫”如巨龙般翻涌而至,“轰隆”一声撞在他的防御上,蓝绛河身体一晃,未等有所对应。厉名的攻击紧随而至。   不行了,腹背受敌,“天魔祭”上魔魂的实力会得到很大提升,蓝绛河全未料到他选择的战场竟会对自己如此不利,不敢再纠缠,防御护罩猛地鼓胀起来。   “砰”!只听得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蓝绛河和正在攻击他的“天魔圣胫”齐齐不见了踪影,空中飞舞着一截截断裂的魔物。   少顷,“天魔圣胫”在漫天气浪中现出形来,他停在方才蓝绛河站立之处摇头摆尾,似是在疑惑刚才的敌人去了哪里。   蓝绛河逃了!   未等厉名有所表示。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出来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由远而近迅速接近,跟着虚空中响起一连串“啪啪”法术撞击声,蓝绛河被拦了回来,被迫重新降落在天魔岛。   拦截他的人随之现身,正是地魔宗殷正真。   蓝绛河目眦欲裂,嘶声叫道:“厉名,你怎么敢勾结了外人来我‘天魔祭’上撒野?”   天魔宗众多弟子因离得远,适才大多未受到波及,此时发现有外人插手,一时不由群情耸动。   厉名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提前未曾想到即使没有殷正真帮忙,他竟也轻松占据了上风。   殷正真笑眯眯地道:“天魔、地魔原本是一家,蓝长老意图不轨,殷某碰巧路过,顺手帮一下昔日同门,又有什么不可?”   天魔宗的“天魔祭”是整个魔域无人不知的大事,殷正真说他是碰巧路过,估计着谁也不会相信这等鬼话。不过与他一伙的厉名此时占着绝对上风,不管众人做何想法,除了蓝绛河,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   适才两次斗法,使得蓝绛河消耗不小,并且有殷正真这个精通空间法则的化神在,他逃走的希望一下子变得十分渺茫,蓝绛河瞪眼看着对方两个化神外加一条魔魂将他围住,心头不由一阵绝望。   另一边,红笺却在感叹:“这位殷宗主真的来了啊,他到底想干嘛?”   她身旁石清响皱着眉,道:“他还真要帮着厉名当上天魔宗宗主?厉名上回都那么对他了,他到不生气。”   他们已经同石清响漂泊在外的魂魄取得了联系,红笺能听到他的传音,但显然石清响那里沟通更方便直接,魂魄得知石清响收服了那条魔魂,叫他伺机放出,一举将蓝绛河逼上绝路。   这会儿殷正真、厉名正压着蓝绛河打,红笺忍不住问石清响:“他在哪儿?这样多不方便,不如叫他到‘阴阳蛊花镜’里来。”   她觉着那魂魄既然能寄身“天魔圣手”,回到两人身边也应该没有问题。离得近了,她知道对方在哪儿,哪怕触碰不到,也可以暂慰相思,听他说说,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   谁知过了半天,那魂魄并没有过来,似是担心红笺焦虑,他选择直接传音至红笺的识海:“我没有办法靠近你。”   他顿了顿,似乎知道红笺心中的疑问,同她解释道:“我不敢离他太近,不然会被直接吸到原来的身体里,你没发现吗,他现在已经重新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又结了婴,若是我也挤进去,无法预计会有什么结果,估计着不会太妙。”   红笺闻言身子猛然一震,脸上登失血色。她心慌意乱地想:“怎么会这样?难道你竟然变成两个人了吗?那我怎么办?”   难道以后她的石清响有家不能回,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流荡在外了?   她感觉不到他,说的话想的心事他都不会知道,这对他们而言是何等的残酷。   一旁石清响浑然未觉,凑过来低声道:“他叫我一会儿都听他的。”红笺望向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蓝绛河未能逃脱,真身被击中,就连元神化身也遭了魔魂吞噬,围观众人暴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厉名大获全胜,环顾四周,不由志得意满,他到没忘记那条逃走的魔魂,长眉跳了跳,发现逃到了天魔像附近。   也是,若它大肆吸收献祭的魔物提升实力,厉名和“天魔圣胫”这半天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不过它去了那里……厉名心中一动,望向殷正真,瞳孔微微收缩:“这条魔魂,是你搞的鬼?”   殷正真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懂?”   “别装傻,不是你,它怎么会突然不听蓝绛河的话?叫它回来,现在不到打开天魔殿的时候,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出尔反尔。”厉名没有好气。   殷正真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我又不是你们天魔宗的人,控制魔魂的另有其人,你找他出来就是。”   厉名半信半疑,冷厉的目光往在场众人中扫去。   红笺和石清响藏身“阴阳蛊花镜”,并不虞被他找出来,殷正真见状又添了把火:“我看你是忘了夜叉泽深渊里发生的事。”   厉名脸色微变,显是想到了当时跑出来占便宜的那条魔魂。   “那个道修?她在哪?滚出来!”   石清响凑到红笺耳朵,悄声道:“他叫我出去。”   “啊?”红笺心中一紧,向石清响望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石清响口中的“他”是指他自己流落在外的魂魄。   红笺耳朵轻风拂动:“放心,我会看着他,教他怎么说。”   石清响望着她,目光单纯又坚定:“我出去看看,你别担心。”   他转身出了“阴阳蛊花镜”,出现在人群之中。   很快有人借着月光发现了他,周围一阵骚动,渐渐有人认出他来。   没有人出来阻拦,石清响迈步上岛。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他的口气冷淡而又不失恭谨:“那条魔魂是我的,师叔,三十年未见,没想到宗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厉名十分意外:“是你?”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师兄景洪天所收最后一个弟子,在那之前,因为寿限将至,景洪天已经多少年没有收过亲传弟子了,此子资质极佳,只用了短短二十五年,便由一个小小的练气弟子修炼到金丹后期,这个速度,甚至超过景洪天本人。   这个叫石清响的师侄可是失踪好久了,怎么会在此时又突然出现?   ☆、第三百九十七章 脆弱联盟   厉名疑惑的目光与石清响在半空相遇。   对方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必定是有什么依仗。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这个想法,石清响刚一踏上天魔岛,那条盘踞在神像附近的魔魂便直扑而下,乖觉地缠绕在石清响身上,探出头来虎视眈眈盯着厉名。   “这三十年你去了哪里?无故缺席‘天魔祭’,按照门规,应立刻废除修为,逐出宗门!”厉名阴恻恻抢先发难。   石清响神情平静:“师叔也说是无故缺席,这三十年我奉了师父之命外出寻找圣魂,师父说了,在找到圣魂之前,我不必回来,此事接替师父担任宗主的大师兄也十分清楚,你若不信,大可问他。”   众目睽睽之下,石清响侃侃而谈,看得出厉名强大的实力并没有叫他产生丝毫的畏惧。   红笺呆在“阴阳蛊花镜”里,默默注视着众多魔物当中那个挺拔的身影,这些年,她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守护他,说是道侣,其实更像是陪着个孩子,不知不觉间,他长大了,今天她要得了提醒,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才意识到他真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成了一个独立的人。   石清响将事情推到了死去的离寒头上,厉名登时无法再深究下去,毕竟当年他和蓝绛河联手杀死宗主离寒说起来并不怎么光彩,在魔域实力足以决定一切,当日“天魔祭”一翻脸当即动手,因为胜券在握,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没找。   厉名不擅长做表面功夫,此时再看石清响那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只觉万分碍眼,冷笑道:“是么,景师兄死了发丧你不回来,三十年宗门出了多少大事你也不回来,天魔宗要你这样的弟子何用?对了,你还敢驱使圣魔袭击长辈。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蓝绛河是他和殷正真联手杀死了,转头又成了“长辈”,只为好找石清响麻烦。   这点儿道行对此时的石清响而言都有些不够看,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老奸巨猾的魂魄在时时耳提面命。他先是面无表情地听完。而后淡淡一笑:“我之前不回来,一是因为师父的遗命尚未完成,再者,依我的实力,也斗不过你和蓝绛河两个乱宗贼子。”   “乱宗贼子”四字一出,天魔宗门人中登时便出现了小小的骚乱。这是撕破脸了,小小元婴初期,便有圣魂相助,对上两大化神,也是顷刻间便被碾成齑粉的下场。   厉名的想法也不例外。脸色狰狞,叫道:“果然是回来与我捣乱的,不知死活,难道你现在便斗得过老夫?”   石清响以整好暇道:“我自己自然是不成,殷宗主不是恰好在这里么。我想他不吝于帮我这个忙。”   此言一出,厉名登时便是一滞,下意识向殷正真望去。   在他想来殷正真同他有着协议,陪他去过夜叉泽深渊,刚才又帮着他杀死了蓝绛河,出了这么多力,好处还没拿着。这时候正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怎么也不可能倒向一个小小的元婴初期,石清响这是失心疯了吧。   厉名等着殷正真开口拒绝,一时间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看热闹的殷宗主身上。   石清响也望向了殷正真,目光中还带着他特有的单纯与信赖:“我师父在时曾经说过,天魔、地魔本属一家。将来若是万一离寒师兄有无法解决的难题,又或是遇上贼人乱宗生死攸关,我等便可以向殷宗主救助,殷宗主定会看在昔日同气连枝的份上,施以援手。”   这真是……也就是脸皮厚如殷正真。他将握拳的手抵到唇边轻轻咳了几声,然后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石清响这番话与殷正真方才一来“天魔祭”回答蓝绛河的质问有异曲同工之妙,厉名登时想起他出现时自己明明已经掌握了大局,殷正真若不是来捡便宜的,就真是心怀鬼胎有别的打算。   一时间他看殷正真的眼神都变了。   殷正真自然有所察觉,但新冒出来的石清响显然更能引起他兴趣。   “是么,到是难得你师父如此信任我。前些天我同你们说的话,你可想通了?”   石清响一时未答,红笺猜测此刻他两个魂魄只怕在通过感应遥遥地激烈交流。   分化拉拢殷正真必是寄身“天魔圣手”那魂魄的意思,这位殷宗主性情怪异,不好对付,上次夜叉泽里稍稍接触,她和石清响对这位化神所怀的更多是戒备,只有那个化神期回来的石清响才会胆大到谁都想着利用。   红笺暗暗叹了口气,未来会怎样,眼下又该如何,这等奇事真是前所未有,叫她心里像塞着一团乱麻。   殷正真见石清响不答,以为他还在犹豫不定,笑一笑道:“你师父可曾说,天魔、地魔既属一家,他那天魔殿里有几样东西,任我随意取用?”   厉名喝道:“殷宗主,你……”   殷正真笑着冲他摇了摇头:“别急,你叫我听听这小朋友的意思,厉老爷子,你看你都这么强了,我好怕你出尔反尔,说了不算,那多没意思。”   厉名大怒:“出尔反尔的是你吧,你个神经病!”   “嘘,别吵!”殷正真示意了一下便不再理睬厉名,眼望石清响,神情十分认真,他在等石清响一个干脆的回答。   石清响犹豫过一番,显是已经权衡过利弊,向殷正真核实:“到底是几样?”   “五、四、三……好吧,是三样。”   石清响皱眉:“两样,不能再多了。”   殷正真失笑:“好吧,当众发誓许个诺来听听。”   “小贼受死吧!”厉名再也忍耐不住,暴喝一声,神识威压铺天盖地逼向石清响,抬手一道黑光,直接就到了十余丈之外,奔着石清响的脑袋去的,他那魔魂在空中也如苍龙般翻涌,卷向护卫石清响的那条魔魂。   红笺欲上前帮忙,但她随即发现好像用不着自己出手了,厉名的神识威压和法术刚一施展出来,便被殷正真自中途截了去,而他的神魂虽然强大,短时间内还真奈何“天魔圣足”不得。   ……似乎,真的,看戏就可以了。   殷正真为什么会转而支持石清响,红笺一想便明白了,比起同为化神的厉名,石清响这个小小元婴初期好控制多了。   就看石清响准备如何应对。   看到厉名动手,石清响终于按照殷正真希望的迈出了关键一步,他叹了口气,屈服道:“好吧,殷前辈,若你助我除掉厉名,登上天魔宗宗主之位,我必打开天魔殿,以殿里两件重宝予以酬谢。”   殷正真害怕上当,强调道:“两件重宝,随我取用?”   “是,随你的便!”   “哈哈,好,若你到时候不认账,休怪我不客气,不但拆了天魔殿,还要拿你宗门弟子出气!”   殷正真意气风发,哪里还管旁观的天魔宗门人是何等想法,蓝绛河已死,厉名手里不过一条魔魂,等换这个年轻人上位,更是随自己揉捏。   对了,还有那个会使“心剑”的道修,想是这种场合不敢露面。   “心剑”对化神而言全无威胁,所以殷正真脑间一闪,便把种种对他不利的设想排除在外,一步迈出,迎向了厉名。   厉名眼见真到了这一步,不禁破口大骂,论对污言秽语的承受能力,殷正真可比厉名强出太多了,厉名一边施法一边怒骂不休,骂了半天,不过换殷正真“呵呵”一笑,直将他气得七窍生烟。   “轰隆隆”!两人之间爆出一连串巨响,连天魔岛都跟着晃了晃,厉名青着脸狞笑道:“姓殷的,你个阴险小人,不过会点空间法则,侥幸当上化神,也敢与你厉爷爷为敌!什么地魔宗宗主,叫爷爷教你个乖!”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尽起全身真元的法术狠狠撞在了一起,僵持片刻,厉名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二道法术相抵,犹有余力的竟然是对方,这怎么可能?   殷正真的身影突然一动,跟着便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抬手一道黑光,向着厉名的脑袋拍下。   这空间法术殷正真本就精通,没什么出奇,叫厉名想不通的是对方硬碰硬的本事,这姓殷的对战蓝绛河竟然一直隐藏着实力,不,不但是刚才,这些天,包括在夜叉泽深渊,他始终对自己有所隐瞒。   厉名不知道那些天陪伴他的不过是殷正真一个分身,只是发现那些就够他毛骨悚然,所幸他个子矮小,在殷正真法术袭来之时还能有丁点儿时间应对。   天魔殿前异变突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啸,厉名掌控的那条魔魂猛地爆开,魔物残肢被气浪喷起多高,跟着殷正真发出的那道黑光击中厉名后脑,就像击穿了一个满是魔虫的巢穴,数十只黑影钻入了浓雾中,往四下溃逃。   厉名的身体倒下,但是他的元神竟以这种方式逃之夭夭。   ps:   谢谢大家。爱你们。   ☆、第三百九十八章 死诸葛吓走生仲达   叫厉名的元神逃了,没能斩草除根,殷正真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现在天魔岛上只他一个化神,他没有就势收回威压,而是改为震慑住蠢蠢欲动的天魔宗众多门人,笑眯眯望着石清响,等他兑现承诺。   这一幕使得天魔宗本就涣散的人心如雪上加霜,蓝绛河、厉名二人亲信弟子如巫诚、尚闽等人眼看师父说倒就倒,他们想要逃命,无奈处身天魔岛上众人瞩目,有殷正真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其他没有牵连进去的弟子却觉着石清响修为只有元婴初期,此番为夺宗主请来了殷正真撑腰,以后少不得也是地魔宗的傀儡,天魔宗前途实在堪忧,可惜它称霸魔域数千年,终于到了衰败的时候。   石清响却似根本未在意旁人怎么想,厉名一逃,他抢步上前,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散落地上的法宝法器统统收拾起来,其中便包括了蓝绛河和厉名未及毁去的几件天魔圣器。   殷正真笑了笑:“厉名的那条魔魂没有彻底消失吧?”   石清响坦然承认:“侥幸不死,估计着要修养几十年才能派上用场。”他向殷正真微施一礼,又道:“多谢殷宗主援手,还请稍待,我需得把‘天魔祭’进行下去。”   殷正真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石清响,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此时能够痛快享用祭品的只剩下石清响手中那条魔魂,银色月光中,它嚣张地在众多魔物之上翻腾、席卷,继而吞噬,将它们转化为自身的能量,魔魂黑雾般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当天际微白,圆月渐隐,天魔岛上弥漫的迷雾开始退散,那条魔魂的身躯已经长至十余丈。如一条巨龙盘踞半空。   由于前面耽误的时间太久,还有不少祭品没有清理干净,四下里传来魔物退去的“沙沙”声,石清响抬起头来。那条魔魂若有感应,扭头望了他一眼,而后不待石清响施法,“嗖”的一声直奔高处的天魔像而去。   这等情形不要说红笺看着稀奇,就是殷正真以前也没有机会见到,在数千人注视之下,魔魂飞到天魔像旁边,以尾巴勾住那神像,如黑龙缠柱,整个身子缠绕在天魔像上。然后黑雾凝成的硕大头颅渐渐与神像的脑袋重合到了一起。   大地有些摇动,由地下传来了几声闷响,跟着“吱吱”连声,这是殿门在缓缓开启,神秘的天魔殿被打开了。   殷正真大喜。身形微动,站在了石清响前面。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二人站立之处正对着天魔殿正门,即使不动用神识,也能看清楚大殿里渐渐显露出来的真相。   天魔殿里头空荡荡的,没有神像,也没有香案桌椅。紧靠正门孤零零竖着一根漆黑的杆子。   这杆子大约有六七尺高,两头粗中间稍细,此时不见有人施法,它却在自行旋转,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这是什么?”红笺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或许天魔宗弟子们记忆中有这东西。但并不深刻,所以被她忽略了。   但显然不管是殷正真,还是石清响游离在外的魂魄都认得这件法器。   殷正真怔了怔,脸上露出意外来:“招魂杵?是谁发动了它?这法器里面现在装着谁的神魂?”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鬼,殷正真盯着这件法器。戒备之色越来越浓重。   招魂杵是天魔宗的一件镇宗之宝,因为这件法器长期落在景洪天手中,即使如殷正真这等地位,对它也只是稍微知晓一二,招魂杵,顾名思义,应该与魂魄有关,很可能是为了配合修炼“大天魔三目离魂经”用来招魂用的。   看到招魂杵在动,殷正真觉着情况有些失去控制,他一时心念电转:“是厉名?厉名方才于千钧一发之际舍弃真身逃了,若是厉名自然好办,若万一是景洪天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冒上来就变得不可遏止,招魂杵上附着景洪天的元神!这简直太有可能了,景洪天死前可是化神后期,魔域数千年来的第一高手,这样的人怎么甘心寿元耗尽,坐以待毙。他封闭了殿门,把招魂杵立在此地,借助宝物的力量使得元神不灭……   一想到景洪天那老怪物可能没死利索,殷正真顿觉似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又沿着脊背爬上了后颈,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原本天魔宗的人勾心斗角自相残杀,离寒也好,厉名也罢,他们在“天魔祭”上就死的差不多了,天魔殿不开,那老怪物想必干着急出不来,自己这一参合,不亚于自行送上门。   不但殷正真是这么想的,一时天魔岛上许多元婴大眼瞪小眼,脸上神情各异。   石清响瞪眼望着那招魂杵,目光中有雀跃,有好奇,就好像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他是第一次知道,但他游离在外的魂魄并不是,今晚自石清响从“阴阳蛊花镜”里出来,走至众人面前,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与殷正真谈条件都是听从那魂魄的意思。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殿里这个招魂杵是怎么回事。   “呜”,一阵疾风吹进天魔殿,招魂杵猛地旋转起来,隐约的众人似乎听到笑声、呜咽声、怒斥声……诸般声音混杂在一起,什么也辨别不出,唯一能确定的是,招魂杵上确实附着一个魂魄,他在攻击……   “啊”的一声惊呼,一人直飞出去,被卷入了天魔殿,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就此挂在了招魂杵上,抽搐了一下就此气绝,正是蓝绛河的大弟子巫诚。   眨眼间便死了个元婴圆满,而巫诚的真实实力在元婴圆满里甚至都是拔尖的。   这是老宗主怒了,在清理门户!   景洪天积威之下,诸如有过异心的尚闽等人连逃都不敢逃,匍匐于地抖若筛糠,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宗主,饶命!”   招魂杵上那魂魄没有理睬他们,而是传音道:“殷正真,来我天魔宗,意欲何为?!”最后一个“为”字似有金石之声,直穿众门人脑海。   登时便有不少人惊慌之下失声低呼,那殷正真原本还露出一副干笑的表情,此时一个激灵,闪身消失无踪,跟着远近气流一阵轻微的波动,堂堂一个化神,竟而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就像疾病会传染,人的情绪也会相互影响,天魔宗的弟子们一个个本就吓得要命,这会儿连殷正真都逃了,更确定殿里的必是老宗主,兴不起丝毫抗拒之心。   天魔殿此时已经完全打开,场上唯有石清响站在那里,目露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   此时的石清响并不记得拜过景洪天为师,天魔宗的这些人认得他,他却一个都不认得。   招魂杵上那魂魄半晌没有动作,天魔殿前落针可闻,大家大气也不敢出,尤其如尚闽,他知道老宗主绝饶不了自己,蓝绛河死了,师父逃了,没能发落到罪魁祸首,老宗主必会将怒气发泄到他们这些亲信身上,没见巫诚连句话都没说就死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自己。   正胡思乱想间,一股大力传来,将他凌空卷起来往天魔殿里送去,尚闽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突然心生疑惑:“老宗主怎么只有这点力道?”   这时候醒悟已经迟了,下一刻尚闽只觉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招魂杵“呜呜”响了一阵,声音渐渐弱不可闻,那魂魄通过神识命令众人:“散了吧,回去之后安心修炼,宗门的事,过些日子自有定论。”   众门人弟子如闻大赦,一时未敢轻动,听着那魂魄又道:“清响,你进殿来说话。”   石清响应了一声,迈步上前,暗忖:“说话这人就是我师父吗?我该怎么对待他?红笺呢,她又当如何?”他一下子想着离了红笺,要独自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师父,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一下子他又想到这“师父”看上去十分厉害,红笺现身必定危险,那还是不要叫她了,自己一个人对付吧。   天魔宗门人已经开始散去,石清响走到大殿门口,心中为难:“我到底叫不叫他师父?要不要见礼?”   这时他游离在外的魂魄突然又有了动静:“你把除了‘天魔圣足’之外,其它那些捡来的法器都交出去。”   石清响暗自应了,方才对方叫他捡取另五件天魔圣器时,已经提前说过这件事。“天魔圣胫”里魔魂未灭,也要一并交出去,他只留自己收服的那条魔魂,“天魔圣足”打开天魔殿消耗了巨大的能量,此时实力看上去到与先前差不多。   “然后他会叫你进殿挑一样东西,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你就去拿那半部《大难经》,拿到后不用多管,把它彻底毁掉。明白了吗?”   “明白。”石清响决定听他的话,他是自己,自未来回来又拿走了自己大半记忆的自己。   但石清响也有自己的判断,他皱了皱眉,回应道:“他到底是谁?”   “是大师兄离寒。”   ps:   订阅也就那样了,能跟大家求几票推荐吗?   ☆、第三百九十九章 静女其姝   “天魔祭”过后,红笺又在天魔宗足足呆了一个月。   蓝绛河身死,厉名元神在逃,天魔宗重新回到了宗主离寒手中。   虽然他没有了真身,神魂只能依赖于招魂杵,却不防碍他干净利落地清除宗门叛逆,收服异己,又研究怎么样才能顺利夺舍,重新恢复往日实力,以便不再受那招魂杵的约束,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景洪天神魂未灭,这消息唬得整个魔域噤若寒蝉。   知道那魂魄其实是离寒的只有寥寥数人。   红笺是其中之一,这里面的详情是由石清响的魂魄亲口告诉她的。   真相并不难猜,当日离寒遇袭也是在“天魔祭”上,蓝绛河、厉名突然联手发难,他眼见大势已去,只得趁乱运转了镇宗之宝招魂杵。   结果离寒的魂魄被吸入杵中,而同一时刻天幕那边的石清响正被季有云一掌击中,幸得石清响抢先施展了“大天魔三目离魂经”魂魄离体,借助于招魂杵之力,他的神魂竟像当年景洪天一样穿越了天幕,降临于一片混乱中的“天魔祭”。   在这个降临的过程中,石清响得以与大师兄离寒有了短暂的沟通。   石清响迫切想要回到道修大陆去,理智却告诉他要改变处境只能一点一点地来,蓝绛河和厉名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要帮助离寒夺回宗主之位,只得伪装成了魔魂藏身于“天魔圣手”。   这一个月红笺绞尽脑汁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将石清响的魂魄接回来。   那是她今生认定的道侣,他为自己放弃了大好仙缘,跨越上百年的时光,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魂魄出窍的这二十年已经令石清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身边群敌环伺,爱人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红笺觉着他这二十年间受得苦比自己当年被关在炼魔大牢里更甚。越这样,越要早早接他回来,以后都在一起。永不分开。   可事情真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红笺忽略了一点,石清响两世为人什么不清楚?放眼天下,便是仅有的几个化神也不敢说见识比他广博。连他都怅然地表示没有办法,红笺又能想出什么主意?   甚至为了彼此都安然无恙,石清响需得万分小心,不敢靠自己的身体太近。   以后怎么办?   红笺乃是道修,呆在天魔宗有诸多的不便,并且她也不可能丢下新成立无名天道宗不闻不问,一个月未归差不多已经到达极限,她同石清响的魂魄说需得离开时心中百味杂陈,带着满腔希翼道:“你跟我们走吧。今后咱们一起呆在无名天道宗。”   这点儿愿望到不难实现,只要红笺和石清响分开。叫他乘着阳镜先行一步,红笺便可以带上“天魔圣手”,与魂魄同行。   那魂魄却仿佛犹豫了一下,回复她道:“你们先走,大师兄这里还有些事情需得我帮他处理。等忙完了,我便去夜叉泽找你们。”   红笺想了想,觉着这样也不错,石清响虽然已经完全恢复,甚至连元婴都结了,不过这二十年间自己与他几乎是片刻不离,猛然分开。只怕他会不习惯。   至于他的魂魄嘛,老谋深算的,虽然没有身体,需得依赖法器而活,比较起来红笺还是更放心他。   说定了这个,红笺又叮嘱他一定早些来找自己。这才驾起“阴阳蛊花镜”,与石清响赶往无名天道宗。   红笺并不知道,直到离得足够远,再也感觉不到那魂魄的存在,她身边的石清响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些日子石清响其实颇有些茫然失措。他与那魂魄互相感应,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更强大、更有见识的自己。   这感觉很糟糕,两个魂魄当中,自己既是弱者,又来得晚,偏偏还占据了唯一的身体,这种焦虑和不安在初一面对那魂魄时就有了,后来他深渊结婴,感觉大大松了口气,想来还是因为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压力。   以后那魂魄是如何打算的?他会像大师兄离寒一样,找个合适的人夺舍吗?   虽是这样想,石清响却知道,至少到目前而言,那魂魄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心下不安,不由握住了红笺的手。   红笺便冲他笑了笑,这笑容在石清响眼中比春花秋月更加明媚动人,倒映入他波澜起伏的心湖,叫他不能平静。   他怔怔望着红笺,脑海间一时星辰明灭,闪过无数的画面,那代表着他与她二十年来相依为命的许多过往:他挡住了陈载之提亲示好,他们杀了季有云圈养的妖兽又闯进了商倾醉的坟墓,他们一起来了魔域……还有,在他们祭炼了“阴阳蛊花镜”之后,他吻了她……   难道这一切都要不作数了?   石清响一时心酸难言,可这种心酸他却一下字也没法说,甚至不敢叫红笺觉出端倪。害怕引得对方注意,他张开手臂,倾身抱住了红笺。   红笺有些诧异,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笑道:“怎么了,好好的突然撒起娇来?”   石清响抱得很紧,他闭着眼睛平静了一下情绪,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手臂,微微低了头去吻红笺。   红笺下意识向后一躲,然后两个人都怔了怔。   这等情况在他们这二十年间还是第一次出现。   石清响心如刀割,他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清醒,若还糊涂着什么也不懂,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撒赖去强求,可此时他看红笺神情有些茫然,显是这会儿还未反应过来这一躲的暗含之意。石清响需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装着若无其事笑笑,然后赶紧将人放开,才没有失态掉下泪来。   她爱的是我,却又不是我,我占了他的位置,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石清响突然变得垂头丧气,红笺哪还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也乱得很,慢慢靠过去枕了他的肩膀,轻声道:“你们本就是一个人,别难过,会有办法的。”   一路无话,二人飞回了无名天道宗。   宗门里多了姜夕月这个三长老较原来热闹了不少。   姜夕月好享受,上来就叫众人给他建一个巨大的洞府。另两位长老觉着他是元婴,名气又响,还是打发他满意为好,众人一边强体一边就把洞府给他建好了,姜夕月这才发现排在他前面的“大长老”、“二长老”其实都没个正经住处,颇不好意思,红笺和石清响一回来,他便请了师父一起住。   红笺笑笑没有责备他,先前无名天道宗一直没有好生建设,是为了缩小目标,以瞒过碰巧路过的高阶修士,虽然夜叉泽少有人来,但像前不久还有厉名和殷正真专门跑来,不可不防。   但现在石清响将“天魔圣足”一并带了回来,就算化神上门也有一战之力。   红笺估计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坐镇宗门,干脆召集了三位长老,叫他们好生将无名天道宗规划一番,领着正在专注于练体的弟子们去修建。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有几位内门弟子晋了阶,红笺召他们到身边亲自指点了一番。   宗门强盛非一朝一夕,红笺已经有了长期留在夜叉泽的准备。   眼下她着急去做的就是炼丹,不是“石虎丹”那样的强体丹药,而是来自于丹鼎宗的传承,“火丹王”杨佛曾经练出来的能突破修为壁垒的丹药,她要将宗门里几位长老的修为提升起来以为左膀右臂,最不济当她不在的时候,也能稍稍守得住宗门。   材料难寻,不过有徒弟姜夕月在,那小子一听说红笺能炼出叫他直接进阶的丹药,对于找材料的事特别积极,跑得比谁都快。   红笺忙着炼丹,石清响则是专心修炼,他炼的是“杀劫百相”,这功法他同样在海底炼了二十年,却远不及红笺的进境,自从结婴,再炼却比先前快了不少。   一晃他们自天魔宗回来已经有大半个月。   这一日,红笺正在洞府中思量丹药的事,突然心中微动若有所感。不久弟子秦灼就跑来求见,说是师弟们刚才外出,发现有陌生修士来了夜叉泽。   那魔修孤身一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已是元婴修为,他颇为谨慎,只在夜叉泽外围活动,手里还拿着一件形状古怪的法器,看上去像是一只黑色的大手。   红笺一听便意识到是石清响的魂魄到了。   她站起身,吩咐秦灼去告诉大家一切照常即可,无需理会那人。等秦灼前脚刚走,她便施展瞬间挪移出了洞府,按秦灼适才所报的位置飞快迎了过去。   夜叉泽环境凶险,却不会对元婴修士带来太多困扰。   后来她索性贴着那些草木疾掠飞过,轻风微拂,湿气缭绕,红笺眼睛不由微微发红,心头一阵激荡。   这一次他可该出现在自己身边,叫自己看看他变成了何等模样了吧?   “我来了。”   神识传音明明应该听上去都差不多,可出自于石清响的魂魄,红笺只觉是那样得熟悉亲切。   ps:   一天天,一月月。   九月结束了。来点推荐提提气吧。   ☆、第四百章 人约黄昏后   “我来了!”   “在哪里?快来让我瞧瞧。”红笺站定,左右四顾。   “呵呵,这里。”他距离红笺已经得很近了,近在咫尺,吹起她耳畔的风。   最初红笺看到的是一团雾气,渐渐的,那雾越来越浓,终于幻化作了人形,他回来了,相隔二十年,他们穿越了天幕,冲破了生死,终于重新相聚到一起。   红笺小心翼翼打量他半晌,不放心地道:“看着到是与元婴差不多,不要紧吧,这样可以维持多久?”按理元婴不能离开身体太久,像石清响这种一个人竟有两个魂魄的情形红笺闻所未闻,必定要石清响亲口说了才放心。   “没事,没担心。”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天魔宗的事情处理完了么?”红笺问。   “暂时完了,都安排好了。”   “那就是不用回去了呗。”红笺情不自禁就露出了期盼之色。   “嗯,不回去了。”气氛这么好,好像不抱一抱就对不起这青蒙蒙的夜色、习习微风,以及内心突然变得十分踏实喜悦的自己。   他张手示意,红笺就慢慢地依偎过去,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心想:真好,他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   石清响将她抱住,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静静过了半晌,红笺才想起来石清响不是一个人来的,神识放到四周感应了一下,问道:“陪你来的是天魔宗的修士?”   那年轻魔修应是得了叮嘱,正独自站在十余里之外,眼望着一处浮满了绿色苔藓的水潭发呆。   石清响道:“我的一个师侄,没事,他暂时也不回去了。”说罢拉起了她的手,往夜叉泽深处打量了一眼:“你将无名天道宗建在了这里?”   之前在天魔岛两人虽然不能这么靠近了依偎在一起,但还有可以离远交流的,红笺早把别后道修大陆发生的大小事以及两人怎么来到魔域。又在阴阳宗大杀四方的过往告诉了他。   能成立无名天道宗,意味着红笺距离完成当日道心誓迈出了一大步。虽然眼下的无名天道宗弱小得还不值一提,但石清响显然将它看得很重要。   “是啊。已经收了不少弟子,道修、魔修都有。先叫他们练着苦修部的功法。”   宗门新建,百废待兴,红笺当日深知丹崖宗衰败的结症所在,为了帮助陈载之重兴丹崖,她曾经长时间思考过,后来随着她经历渐多,足迹遍及小瀛洲、灭云宗、符图宗这些大小宗门,眼界逐渐开阔,如今机缘巧合建立了自己的宗门,正是信心十足。要从无到有,有生之年把它建设成为全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可惜他没有办法亲眼过去瞧一瞧,随便指点一下。   石清响笑赞:“这里不错,挺合适的,就是听说夜叉泽里凶险莫测。又有毒瘴,看起来是完全克服了?”   “要说凶险,对咱们这等修为威胁到是不大,只要不去鬼怪深渊。”提到鬼怪深渊红笺还心有余悸,先将上次和厉名、殷正真在深渊里的遭遇和他说了,方才把话题转回眼前:“本地的道修对夜叉泽的变化很熟悉,我又炼了些解毒的丹药。应该没什么问题。说是毒瘴,其实有些景色还挺难得的。”   “反正无事,不如带我去看看?”石清响提议。   红笺一口答应。   她来带路,两人携手走了一阵,过了一条花溪,前面是一大片矮树丛。离得远看不真切,但神识却能感应到丛林里正翻涌着大量的毒虫。   红笺随口道:“小心。”她顿了一顿,才想到他这会儿没有身体,毒瘴什么的根本伤害不到,自己这半天与他呆惯了。竟不自觉连这个都忽略,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石清响却好像全没有听出来,抬头往丛林间遥望,笑道:“那是什么?”   “走吧。”红笺有意不答。   待进到林中,就连石清响这么见多识广也不由怔了怔,起初他感觉到的那些毒虫一只只只有珍珠米粒大小,通体泛着粉红色萤光,在空中摇摇飞舞,坠到林间,沾在枝头,那些灌木丛也随之染上了粉红霞光,往里走,整个树林都是如此,像有轻风吹过,吹落满树桃花,若撇开其中的凶险,真是美得如梦如幻。   “好看么?”红笺侧头问他。   “很好看。”石清响如实回答,“你在这里,尤其好看。”   红笺抿嘴而笑:“这是桃花瘴。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个只有七八天的时间,七八天之后这些毒虫会和树一起死掉,很快腐烂在泥土里,不久之后重新长出新芽。要到明年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的桃花瘴会再次出现。”   她娓娓而谈,因为身边人真情流露的一句夸赞,她的双颊微微泛着粉色,比桃花更美艳。   石清响听她说得有趣,心中微动,笑道:“要是这样,说不定这些灌木生长了一整年,就是为了就等这几天,这些灌木和桃花瘴到好像是恩怨痴缠的一对儿,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样的美景叫他一解说,就变得格外旖旎,红笺虚靠在他怀里,眼望林间满树繁华散落,飘浮在风中追逐香尘,不由笑了笑:“是啊,很有可能它们就是前世的一对道侣。”   两人在林间坐了一会儿,红笺身上沾了不少桃花瘴,石清响因为是魂魄,同刚来时一般无二。   红笺怕他觉着无聊,道:“还有一处可以看看飞雪瘴,就在前面不远,要不要去?”   石清响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紧,柔声道:“太晚了,明天吧,咱们明天再去看。”   这时候其实刚黑天不久,红笺却立时反应过来,他说的晚,并不是指时间晚,而是以他的修为,魂魄状态不能太外留连太久。所以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红笺莫名有些伤感,低声道:“不如我安排一下,叫你师侄留下法器回去,你也住去无名天道宗,好不好?”   “再说吧。”石清响似有顾虑。   “总要想办法解决,你们是一个人,有什么好别扭的?”红笺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若是若干年后她得到了“覆水”那种神物,要回来替代这时候的自己,以避免那些还未发生的不幸,她是不是愿意将身体让出来?   应该可以的吧。   “这些年你将他照顾得很好。没事,放心吧,不是闹别扭,而是风险很大,我没有把握将两个魂魄一丝不错的彻底融合到一起。因为‘覆水’,时间法则在我这里已经被打乱了,与其冒着变成疯子的危险,还不如就先维持着现状,待我找着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红笺低喃。若连石清响都想不到,去哪里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不错,事情的起因是在蜃景神殿,实在不行你们还可以好好修炼,早日晋阶化神,找到神殿,求一个解决的办法。”他说这话也不全是为了安慰和激励红笺,之所以造成这种局面,与他当年吞下“覆水”,穿越时空回到自己身上有很大的关系。   化神境,待时机到了,自然会达成,红笺对自己颇有信心,不过蜃景神殿就……她心中一动,道:“既然你进过蜃景神殿,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不出意外的话,蜃景神殿还会在同一个时间,相同的地方再次出现。   石清响点了点头:“所以你看不用担心,就算真找不到办法,也不过再等个三四百年。”   红笺说不出话来,他的心可真宽,三四百年,谁知道这其间会发生多少事。   石清响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三分揶揄:“不用急,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在,你就白天陪他,晚上陪我,嗯,也挺有趣的,你说是不是?”   此时石清响的魂魄已经化成一团薄雾,绕着红笺一圈告别,便要归去。   红笺大叫了一声:“明天,明天晚上,我在这里等你。”   石清响在她识海里留下一声轻笑,便再没有了声息。   第二天红笺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索性不再修炼,专心指点门下弟子。   等天一黑,她就来到桃花瘴附近的丛林,等待石清响由天而降。   不知道对方是否也怀着这种迫切的心情,红笺到来不久,石清响的魂魄便跟随而来,像昨晚一样幻化成形。   红笺笑道:“走吧,今晚带你去看飞雪瘴。”   顾名思义,飞雪瘴那里天地间一片莹白,红笺临来之前不但精心打扮过,还换了身颜色鲜艳些的衣裳。约会嘛,自然要好好打扮,自古以来女为悦己者容,即使是元婴也不例外。   石清响牵了她的手,跟着她走。   他仔细看了看红笺,突道:“我昨晚回去想了想,觉着依你的修为,能够完全不怕毒瘴,好像不光是元婴中期这么简单,你是不是强体有成,已经进入‘不腐’境了?”   红笺脸上犹带着笑意,石清响这般端详她,她以为那小子是要赞自己美貌,谁想听到的竟是这个,脚下不由就顿了顿。   ps:   国庆节快乐。   大家都没有出去玩吗?   新的一月,心渔会努力码字。   谢谢大家的粉红,么么哒。   继续求推荐了。爱你们。   ☆、第四百零一章 好运来   石清响的感觉没有出错,强体五境,红笺确实已经进入了“不腐”境。   “不腐”境的突破来得无声无息,红笺也是到了夜叉泽之后才突然意识到。   苦修部的传承就像春风化雨,时时滋润着她的骨骼经络,红笺曾经因为《大难经》的等阶太高,每次进阶突破都艰难无比,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体会到了水到渠成的感觉。   不过眼下这些都是小事,好好约会才是大事。   红笺“嘿嘿”笑了两声,两人携手去看了美丽的飞雪瘴。   接下来的一个月,红笺白天修炼,有时也同石清响一起研究一下宗门的建设,指点指点门人苦修,晚上就跑出来和他的魂魄一起游荡,逛遍夜叉泽的每一处景致。   红笺很快就不再纠结魂魄啊、身体啊这些苦恼,就像石清响的魂魄所说,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她甚至觉着自己突然变得像个小姑娘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等着约会。   这不应该是二十几岁刚踏入修仙界的小姑娘做的事吗?在她这里,却足足推迟了四五十年。   这段时间,无名天道宗好事不断,红笺又选拔了五十名弟子进入内门,加上原来的门人,宗门正式人数一下子过了百。   定居夜叉泽这几个月里,因为得到了红笺的指点,再加上丹药的神奇作用,接连有筑基弟子突破,结成金丹。这其中多是道修,魔修们因为大多被采补过,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结丹的只有极乐阁出来的小姑娘梅菡。   不管是道修大陆还是魔域,衡量宗门实力的都是有没有化神以及元婴的多少,红笺深知无名天道宗要想跻身于大宗门之列,需要至少一两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总算是开了个好头。   要说丹鼎部的丹药有多么厉害,姜夕月是体会最深的一个。他也晋阶了。在服下红笺单独为他炼制的丹药之后,一鼓作气突破壁垒,晋级元婴中期。   这种际遇待遇,实是叫姜夕月惊骇之余又暗暗心虚。   师父有这种神通(是的。这种本事只能用神通来形容),想要多少元婴都能用丹药堆出来吧,偏偏叫自己好运气碰到(虽然他一开始是冲着海兰兽那小家伙勉强留下的),并且师父对他还很偏爱。   这种偏爱并不明显,但他感觉得到,师父在自己面前态度很随意,有种像对孩子一样的疼惜,有时候,她对道侣也那样,好奇怪……   哎呀。又胡乱猜想师父,真是罪过罪过。   姜夕月感恩图报,按照红笺的描述,骑着飞马日日在夜叉泽里瞎转悠,希望找到更多的灵草材料。好叫师父炼丹。   这一日,姜长老又在漫无目的地游荡,这段时间他独来独往,有时一连好多天看不到半个人影,空虚寂寞之下多了个毛病,喜欢对着飞马自言自语。   “好无聊啊,我知道宝贝儿你也无聊。哎。你说这附近的灵草是不是都叫咱们拔光了,一整天了也没啥收获,你说我跟师父商量一下,叫她把海兰兽给我带两天,她能同意不?”   飞马打了个响鼻,没有理他。   “哎。哎,宝贝飞慢点儿,回去回去,我刚才看见了个大活人。”   姜夕月没有看错,夜叉泽深处确实多出来个人。是个魔修,凑巧的是这人姜夕月还认识。   地魔宗宗主殷正真的得意弟子张流风。   姜夕月要是不离开地魔宗,是要管他叫一声张师兄的,认出这人姜夕月登时便是一惊,下意识便以为对方是来捉他的,他虽然晋阶元婴中期,可张流风早多少年就已经是元婴圆满了,并且得到殷正真的真传,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姜夕月第一反应是掉头想跑,回去找师父来收拾这大麻烦,但很快他又觉着有些不对。   张流风跟着殷正真,受他影响极深,最大的心愿便是像师父一样也去弄颗驻颜丹吃吃,虽然这心愿没能达成,但总起来说他是个很重外表也很爱干净的人,此时却盘膝坐在沼泽地上,雪白的袍子上沾得到处都是烂泥,张流风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好似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病了?撞邪了?   好奇心一起,姜夕月索性停下来,运转了“生命假面”悄悄回转偷窥。   但见这位昔日的同门师兄脸色惨白,青筋暴起,额上满是冷汗。   这是怎么了呢,说是偷窥,也就是个心理安慰,自己刚才从他头顶飞过,对方是元婴圆满,不可能毫无所觉。   姜夕月看他眼皮一阵急跳,脸色有些狰狞,似乎很想睁开眼睛,却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到,一时有了判断:只怕不是受伤便是修炼出了问题,看来张流风突然跑来夜叉泽不是追捕自己,十有*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养伤。   好歹同门一场,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要落井下石吧。   姜夕月正有些感慨,突然神识示警,他发觉远远的又过来一位修士,这回是生面孔了,一个年轻的元婴初期。   那人正是奔着张流风来的,一直走到距离张流风十余丈开外,才站定了,仔细观察他。   十余丈对于他们这些元婴而言也就是一个法术的事,张流风显然觉察到了威胁,猛然睁眼,出乎姜夕月预料,他跟着“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将雪白的前襟染得一塌糊涂。   刺鼻的腥气惊动了附近的毒虫,登时便有十几只个头不一的虫子悉悉索索自泥土里爬出来。   那新来的元婴初期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张流风却急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没有成功,向旁一倾倒在了淤泥里,“啊啊”惨叫着就地翻滚,四肢抽搐,自鼻子耳朵里不时有鲜血冒出来。   姜夕月吓了一跳,就见那个元婴初期突然上前半步。手上多了一副手套模样的古怪法器,极快地一点,一道乌光随之飞出去,飞到张流风身体上空。乌光散开,化成一张灰色的网,直接就套在了张流风头上。   这一下那张流风叫得更惨了,有一团黑雾顶开他的头顶欲逃,却被灰网拦住,挣了几下没有挣脱,那东西缩回到张流风的脑袋里,又换了个地方,试图从太阳穴钻出来。   姜夕月一见那法器便认了出来,这人是天魔宗的。天魔宗和师父两口子关系匪浅,这闲事还要不要管呢?   恰在这时,那天魔宗修士突然向他藏身的地方招了下手,姜夕月一时寒毛倒竖:不会吧,师父教的这招“生命假面”可是连化神都识破不了。这小子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天魔宗修士很客气:“忘川飞马姜夕月?麻烦你跑个腿,去把你师父请来。叫她一个人来就可以了,同她说,这里发现了一个失败的夺舍者。”   “啊?”姜夕月被点了名,只得应声。他看着满地乱滚痛苦异常的张流风,不由张大了嘴,骇然道:“什么。你说他被人夺舍了?难道张流风已经死了?”   天魔宗修士点了点头:“快去。”   姜夕月将信将疑,这事他不适合插手,当务之急是听这修士的话将师父请来,他掉头轻轻拍了下飞马的屁股,猛然醒悟,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暗忖:“怪不得会被人家发现,光我一个用‘生命假面’藏起来有什么用,这还有匹马呢。真是蠢出花样了!”   姜夕月百爪挠心,飞快地跑去给红笺送了信。   红笺闻讯二话不说当即赶来,她一听便知。出手控制住了张流风的人正是石清响的那位师侄。   一个失败的夺舍者,听姜夕月的描述便知道张流风的身体极度排斥夺舍的那人,堂堂元婴圆满竟会遭人夺舍,这个困在张流风身体中的元神会是什么人,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红笺到时,张流风已经躺倒在淤泥里一动不动,脸上开了个大洞,血已流干。   夺舍者终于冲破了天魔宗修士和石清响魂魄联手设下的阻碍,自张流风的身体里冲了出来,但他的元神消耗极大,看上去模糊不清,就是红笺不来,他也无力再逃了。   果然是化神厉名。   红笺加入,很快将其彻底杀死。   那天魔宗的修士松了口气,十分客气地向红笺致谢:“多谢方宗主助我天魔宗铲除叛逆,待我回去,必定禀明宗主。”   红笺点了点头,那人退至一旁,并没有动张流风的尸体。   红笺接到石清响的魂魄传音:“你去看看,他身上应该带了好东西。”   张流风身上果然有件宝贝,地魔宗的镇宗之宝“明心聚魂灯”,当年天魔、地魔本属一家,这“明心聚魂灯”与“招魂杵”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红笺一看便明白了,厉名不嫌麻烦,跑去地魔宗夺舍了张流风,想来正是冲着这“明心聚魂灯”去的,他以为有了这件宝贝,就可以解决身体与元神之间的冲突,以便日后卷土重来,谁想事与愿违,他害怕被殷正真抓到,逃来夜叉泽,谁知正将自己送到了红笺他们手上。   “明心聚魂灯”没能解决厉名夺舍的难题,对石清响却有大用。   所以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ps:   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多粉红,每天打开页面,都好像错进了别人家。   放假了,心渔目前的计划是哪里都不去,一个人留在家里码字。   不过这两天实施起来,还是睡觉的时间多些。   十月有个出差的任务,目前不知道是几天。如果有可能,心渔想这些天尽量准备点存稿。   所以就不加更了。码字速度太慢,一写快了,就会变得不知所云。所以还是在3000的基础上尽量保证质量吧,文再慢,只要一直更,就会有完结的一天,而完结了,不管多少年,它都会存在在那里。   谢谢大家的粉红、订阅,没有你们,心渔不会一晚一晚在起点坚持了两年。   尤其是小反,不多说了,谢字说多了,会变得浅薄。   ☆、第四百零二章 三年   同样是关系到神魂的法器,“明心聚魂灯”看上去要比“招魂杵”精致复杂得多。   持灯的仙人只有巴掌大小,双目微闭,神态安祥,金色雕花的灯盏里有一根细细的灯芯,当法器被运转之后,灯芯会发出一点柔和的微光,凝聚修士的魂魄,令其保持神智澄明。   红笺得到这件法器,只要将它带在身上,石清响的魂魄就可以附身到灯上,与她日夜厮守,无需再担心抵抗不了身体在旁的吸引。   了解到“明心聚魂灯”的妙用之后,红笺立刻就叫石清响自“天魔圣手”里搬出来,并且作主打发他的师侄回天魔宗去。   那年轻人很识趣,笑道:“正好我想回去向宗主禀报叛逆厉名的事,师叔能留在您这里,那自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红笺点了点头,嘴角微翘,目光亮闪闪的。她勉强忍住雀跃的心情,一本正经地命令跟来的姜夕月代她送客。   把两个石清响都弄到身边,红笺心满意足,感觉有一块大石头“轰隆”落了地。   石清响原本是化神,怎么将两个魂魄完美地合二为一,自有他来想办法,而红笺在约会之余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考虑一下自己修炼上如今面对的问题。   无名天道宗的八部真传,除了尚不知下落的符阵和自性,其它六部红笺都已到手,至于掌握得有深有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   当务之急是感悟土、火两系法则,为日后晋阶化神打下基础。   她还记得,同样修炼了“万流归宗”的季有云,在元婴后期的时候已经可以吸取四系真元,不早做打算,等她练到元婴圆满,就会陷入停滞。像她接触过的许许多多元婴圆满一样,望着化神兴叹。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意识的主动寻求在“万流归宗”上有所突破,而不是随波逐流等待机缘,土、火两系。想也知道对她而言土系的转化要容易一些,而此时丹鼎部的传承,就是帮助她完成这种转化的犀利法宝。   怎么炼制这颗神奇的丹药,红笺想了好久,也与石清响的魂魄仔细地研究过,前世石清响对丹药就有着很深的造诣,两下结合,终于拟定下了丹方。   红笺又提议:“你的麻烦丹药能不能解决?若是有希望,咱们也定个方子,回头我把材料一起准备了。炼出来有备无患。”   石清响却道:“怕是不行,时间法则在我身上是错乱的,我怕到时一个弄不好傻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红笺“哧”地一笑:“你傻了我也养你。”话是这样说,却不再提帮他炼丹的事。   红笺的那颗土系丹药要用到很多珍贵的材料。红笺虽然自道修大陆带过来不少好东西,还是大费周折,其中用来调配丹药的“灵元石乳”更是花了红笺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   东西齐了,红笺也松了口气,“神王功倍鼎”留在了道修大陆,她只能集中精力,祈祷炼丹的时候一次成功。不要出意外。   石清响的魂魄就安慰她:“你放宽心,有‘明心聚魂灯’到时脑袋自然清醒得很,大胆去炼,万一出什么问题不是还有我么。”   所以红笺到最后说是闭关炼丹,将石清响和姜夕月等人都隔绝在外,“明心聚魂灯”里的魂魄还是跟着一起进了丹房。   经过一年多的建设。无名天道宗诸多宗门建筑早都已经伫立起来,该有的都有了,尤其是丹房,看上去威严肃穆,因为多是红笺亲自在用。建它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七天之后,这颗珍贵的土系丹药在普通的炼丹炉里顺利成形,散发着十分复杂的气息。   机会难得,红笺干脆正式闭关,将无名天道宗交给石清响打理,“明心聚魂灯”上的魂魄担心他的经验太少,不足以应付突发事件,主动提出帮着分担,“明心聚魂灯”交到了石清响本人手中。   红笺闭关两年,终于抓到了一丝五行转化的法则影子,她趁机服下丹药,全力炼化,准备趁热打铁一气呵成。   丹药炼化的整整月余,她体内金、木、水、土四系罕见地达到了平衡,但遗憾的是不知什么原因,随着丹药全部消融,金、木、水三系重新占到上风,终于将土系真元完全排挤了出去。   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心血,竟然是以失败告终了。   红笺出关,慢慢往前面宗门演练场去,一路思索着原因。   石清响果然在演练场上,他远远感觉到红笺的气息,眼睛一亮,问道:“如何?”   红笺摇了摇头,见土灵根的秦灼正好在,招手将人叫了过来。   两年时间秦灼晋阶筑基中期,红笺放出神识,发现场上许多门人都顺利进阶了,而且大家情绪十分高涨,心情登时大为好转,先冲石清响笑笑,这才吩咐秦灼不必行礼,施展个土系法术出来。   秦灼领命,施展了个最寻常的土墙,红笺以“万流归宗”一招手,果然土墙纹丝未动。   红笺神情有些无奈,道:“你看,就是这样。”前后足足浪费了三年时光,说一点都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石清响仔细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因为木系灵种太过强大,打破了平衡?”   红笺点头:“有可能,再加上‘杀劫百相’,商化神墓里的那位前辈当日晋阶化神似乎也不怎么顺利。”所以商倾醉最初的打算是进入蜃景神殿,给师姐求一颗灵丹妙药。   说了这话,红笺疑惑地向石清响望去:“你……好了?”这几句话的工夫,她觉着石清响比原来成熟多了。   石清响笑笑,说出来的话既在红笺意料中,又叫她隐隐有些失望:“怎么可能。这两年他教了我很多。”   红笺很快就调整好心情不再懊恼,失败了找到原因,重新再来就是。在那之前,她想知道闭关的这两年多,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石清响到真有一件要紧事要同她说,他拉着红笺出了宗门,飞到高空,指了远处鬼怪深渊的方向道:“你看,有没有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阴影比先前扩大了。”红笺当即便道。   石清响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天天看,感觉反到不明显。”   “你们研究了吗?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几个长老知道,深渊太危险了,我已经下令不准他们私下去调查,也不得谈论。”石清响神情有些郑重,两年时间,深渊虽然扩张得并不明显,但无名天道宗建宗于此,一旦有什么意外,他们必定首当其冲。   红笺默默观察半晌,道:“回去再商量吧。”   两人返回宗门,路上石清响又把这两年魔域各大宗的情况简单同红笺说了说。   景洪天元神未灭的消息轰传一时,各大宗门老实了一年半载不见他有什么大动作,渐渐又不安份起来。这其中以神龙、地魔两宗最为活跃。   神龙宗的费真人不用说了,他亲将红笺杀剩下的阴阳宗弟子接了回去,金兴侯已死,阴阳宗没了宗主,他也不提合宗一事,直接将那些弟子收到门下,在魔域各处寻找炉鼎,以采补功法提升门人修为。   而地魔宗殷正真那里不甘落后,据说也在偷偷地这么做了。   无名天道宗虽然也安排了专人在外打听消息,但显然不足以知道地魔宗的秘辛,这些消息是石清响的那位大师兄离寒派人来告知的。   离寒目前的处境比较尴尬,他虽然夺回了天魔宗宗主之位,但多是因为借着师父的威名,景洪天已死,这消息早晚瞒不住天下人,而他本来准备好了的夺舍,也因为厉名这个前车之鉴,吓得打了退堂鼓。   所以离寒其实很希望了解内情的师弟石清响回去帮他。   不过石清响铁了心要呆在夜叉泽,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时时联系,必要时好一招即来。   这些事情两人也便是当闲话说说,现在这个情况,天魔宗能维持着现状,已经达到了石清响能力的极限,而地魔、神龙诸宗再是天怒人怨,在无名天道宗扎稳根基之前,或者说红笺和石清响有能力打得过化神之前,并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暂时忍着,加快速度壮大自己。   三年来无名天道宗屡次收人,内门弟子已将近五百,其中多是筑基弟子,金丹超过十人,可惜元婴除了红笺和石清响,依旧只有一个姜夕月。   再就是那群没有灵根连练气一层都不是的山民,三年强体,他们中间竟然有人奇迹般的进到了“不疲”境。   石清响作主,将那几个人也收到了内门。   红笺出关的第十天,石清响接到离寒的消息:无尽海出现异动,大批妖兽逆流向西,相互之间并不争斗,逐渐形成兽潮。   离寒已经派人跟了去,回报说这些妖兽不管什么等阶的妖兽地盘都照进不误,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径直撞上天幕。   出了什么事?   关系天幕,红笺无法再坐视不理,当即和石清响出发去一看究竟。   ☆、第四百零三章 风云际会   无尽海此时十分热闹,红笺和石清响乘坐“阴阳蛊花镜”一路往西,不大会儿工夫就看到了十几拨或独行或结伴的魔修。   对修仙者而言但凡出现异常,十九意味着机缘,只看你是否有本事有运气抓住。   人一多,事就多,本来魔域这边秩序就混乱,现在更是乌烟瘴气。   本来就有宿仇底火的,临时起意打劫的,甚至仅仅因为狭路相逢看不顺眼的,还没找着妖兽潮在哪,红笺就已经接连遇上好几帮人激战正酣。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每回红笺都是叫一声“走”,看也不看,便和石清响自法术横飞的战场上径自穿过,直奔天幕。   有“阴阳蛊花镜”,再加上“天魔圣足”,二人全力施为速度已经不比化神慢多少,出发不到两个时辰红笺的神识就感觉到了剧烈的灵气波动,西北方向海里天上气息杂乱,隐隐有法术碰撞明灭。   这是追上了兽潮的尾巴。   看行进方向这大群妖兽并不是笔直向西,它们汇成一股黑灰色大潮,斜插向西北方向,因为实力不一,队伍拉得很长,红笺飞到高处往下看,估计不出妖兽的具体数量,只能用成千上万来形容。   落在后面的基本都是筑基期妖兽,它们正被闻讯赶来的金丹修士们肆意屠杀。   魔修晋阶迅速,加上魔域残酷的环境,使得筑基修士们基本不敢出门,在外面金丹相较而言是弱者,他们有自知之明,自愿落在队尾,不去前面和高阶修士争抢。   红笺循着兽潮往前追,追到队伍中间的时候,看到的已经都是元婴修士。最前面是几大宗门的元婴队伍,红笺轻而易举在其中找到了现下魔域的三大宗门:天魔宗、地魔宗和神龙宗。   石清响道:“去天魔宗问问情况。”   “阴阳蛊花镜”在半空一闪便接近到天魔宗那队元婴数十丈之内。石清响走出空间,脚下“天魔圣足”黑雾缭绕,下一个瞬间,他直接出现在天魔宗的队伍前面。   “啊。师叔到了!”   “石师叔,您来了!”   这队修士共有七人,见到石清响出现不觉惊讶,而是七嘴八舌热情地打招呼。红笺没有露面,由称呼便知道,这些元婴后期、中期修士都是石清响的师侄。   石清响问道:“怎么回事?”   为首的修士名叫张素,颇为精明能干,离寒自己的亲信爱徒早已经死光了,活着的几个师弟除了石清响全是墙头草,无奈只得从下一代中提拔了人用。   张素是元婴后期。论修为虽比石清响高了两阶,对这位师叔却不敢有丝毫小觑,不说别的,单是师叔收服的那条圣魂,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故而张素听得石清响问话。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师叔,各家都在查,目前还不清楚原因。”   他们三大宗的人追着数十只元婴妖兽观察了半天,因为其中还夹杂着元婴圆满妖兽,人类修士不敢靠得太近,按照宗门指示,他们的任务是搞清楚出了什么事。所以除非遭到妖兽袭击,各家都不主动出手。   石清响往西北望望,现在气候已经有些冷了,再往北说不定要遇见暴风雪。   师兄离寒处境艰难,地魔、神龙两宗都有化神,天魔宗只剩他一个化神。还没有真身,干着急出不了天魔殿……   “宗主怎么说?”   张素敬畏地望着石清响:“宗主吩咐,一切听师叔的。”   “……”石清响有些无语,师兄离寒应该知道自己心根本不在天魔宗,更不用说他一身两魂的麻烦还没解决呢。不过这些话他没办法同眼前这些师侄说。只得问道:“化神出现了没有?”   “没有。”   人不能念叨,张素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气息由东而来。与此同时,红笺传音给石清响:“费真人来了。”   石清响抬头望去,同时回复红笺:“没事,他不敢冲咱们动手。”   红笺想这应该是他那魂魄做出的判断,这两年“明心聚魂灯”在石清响自己手上,想是两下交流得多了,说话做事越来越统一,现在的石清响看上去比先前成熟了许多,红笺常常有其实他那难题已经悄无声息解决了的错觉。   此时张素也发现有化神强者到了,道:“师叔,是神龙宗费真人。”不像红笺同费真人交过手,自气息上便分辨得出,他是从费真人乘坐的飞行法宝上认出来的。   费真人此时乘的是一座巨大的龙船,长约十余丈,整条巨龙看上去金光闪闪,龙头已经清晰可见,尾巴还在云彩里。龙身中空,雕梁画柱精心布置得如同画舫,费真人领着一帮亲信弟子坐在其中。   红笺眯了下眼睛,两厢离得虽远,但她眼神很好加上神识也强大,已经看到了那边船上费真人的一张老脸,他坐在正中,边上七八名弟子侍立,左右各有一名女修,一着白衣一着红裙,穿红裙的那个几乎要整个人依偎到费真人怀里,一脸媚笑陪着他饮酒。   这老贼容光焕发,看上去竟然变年轻了不少。   红笺心中微凛,三年不见,费真人修为见涨。   费真人由远而来,自然也发现了天魔宗众人,他以神识在张素几个身上转了转,着重打量了一下石清响,待看到穿在他脚上的“天魔圣足”,拿着酒杯的手在中途停了停。   紧跟着费真人注意到了悬停在石清响身边的“阴阳蛊花镜”,石清响一出空间,“阴阳蛊花镜”便现出形来,此时是个小小的光球,费真人盯着它,脸色变了变,重重地冷哼一声,龙船没有过来继续往前。   果然石清响估计的不错,费真人虽然充满了敌意,却没有主动动手。   一来他没有把握抓住红笺和石清响,不愿这时候多惹事端,再者都说景洪天元神未灭,他虽然将信将疑,却不免有些顾忌。   龙船走了,张素压力骤轻,微微松了口气。   石清响皱眉道:“他船上那两个女修是什么来头?”那两女修为不弱,都是元婴,看她们和费真人举止亲密,石清响怀疑那是费真人找的两个炉鼎。   张素感觉费真人已经走远,不虞被他听到,方才低声道:“师叔不认得,那是迷情宗的大小双娇,穿红衣裳的是宗主程怜怜,穿白衣裳的是她的妹子程惜惜。师侄也是刚刚听说,前几天神龙宗找上门,将程氏姐妹的道侣杀了,所有弟子尽数掳走,原本还不敢相信,现在看竟是真的。”   “杀夫夺妻?”石清响不由地带出一丝怒意。   张素到没觉着如何,这等事在魔域司空见惯,垂涎程氏姐妹的人多了,若不是程怜怜的丈夫是位快要化神的元婴圆满,小小迷情宗早不知被人踏平了多少回。   他耸了耸肩,暗忖:“我看那女人跟了化神自己乐意得很,就不知道姓费的会不会拿她姐妹做炉鼎?”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自己这位小师叔多年不在宗门里,自己不摸他脾气,但据说这几年不见影,是追女人去了,啧啧,痴情种啊,看不惯也不奇怪,自己还是不要触他霉头了。   石清响也觉和张素等人没什么话说,他急着追上费真人看看那老贼有什么发现,便自张素那里要了张传讯符,回身进了“阴阳蛊花镜”。   “走吧。”红笺道。虽然来了魔域已经三年多,有时她依然无法适应这鬼地方的残酷血腥。   费真人的龙船载了那么多人,速度快不过“阴阳蛊花镜”,红笺和石清响很快由后追上。   他们已经跑到了所有妖兽前面,暴风雪呼啸而来,驾御飞行法宝消耗的真元明显变多,这一切都在表明,天幕快到了。   这时虚空里冒出一个人来,孤零零挡住了费真人的龙船。   “费兄,真是,这等时候了还不忘带着你的美人儿。”正是地魔宗宗主殷正真。   费真人放下酒杯,懒洋洋地道:“我就知道你该到了。要过来喝一杯吗?”   殷正真站着未动,目光在船上诸人身上逐一扫过。   “放心,我刚看到那个会使‘心剑’的道修都忍住了,今天不打架,弄清楚这海里妖兽出了何事才是正经。”费真人道。   “这等兽潮前所未有,那依费兄所见,应该是出了何事?”殷正真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暗地里却竖起了耳朵。神龙宗的传承决定费真人对妖兽很有一套。   “不好说,我猜有几种可能,要么,整个无尽海靠近大陆的区域已经变得十分危险,妖兽的本能令它们什么也顾不上,拼命往安全的地方逃,要么是有人故意造成这种混乱的局面,他藏在暗中准备浑水摸鱼,当然最有可能的是,机缘,莫大的机缘。对此我想殷宗主心知肚明,哈哈。”   殷正真目光闪了闪:“如今魔域只剩你我两个化神,要不要合作一把?”   “好啊,你既然相信老夫,那就上船来吧。”   ps:   活活卡死我了。   谢谢小反的和氏璧。太破费了。   ☆、第四百零四章 神奇的庙宇   红笺遥遥看着殷正真上了龙船,和费真人凑到一起,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为两大化神状似联手而感到忧心。   若说他们两个竟会齐心协力,不要说红笺,估计着就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想到此,她冲石清响笑笑,道:“走,咱们过去。”   “阴阳蛊花镜”一靠近,殷正真当先有所察觉,同费真人笑道:“嗬,到得挺齐,怎么这等时候天魔宗宗主依旧没有露面?”   费真人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我猜那一位其实离不开天魔殿!哈哈!”他声音虽小,红笺和石清响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显那老贼有意为之。   两人没有理会,这是离寒的麻烦,眼下形势明摆着,天魔宗只能借着景洪天的余威,糊弄一天算一天。   此时众人距离天幕只有百里之遥,海里的兽潮遇上了冰川,很多长途跋涉的妖兽不习惯北方寒冷的气候,变得有些暴躁,但它们还在毫不犹豫地奋力前行,不知前方有什么在吸引着。   殷正真有些疑惑:“往前全是乱流……难道真要撞死在天幕上?”   费真人紧皱眉头,少顷,他推开怀中美人儿,霍地站了起来:“停下来了!”   距离天幕只有十几里,最前头的一只元婴圆满妖兽“九尾飞鱼”最先停下来,凌空停在海面上,硕大的九条尾巴“啪啪”拍击着海水,这是一个信号。   后面越来越多的妖兽停下来,挤挤挨挨,除了最前面几只,大多数只能呆在冰川上,由远处看银白冰川上黑潮涌动,十分热闹。这数百只元婴妖兽呈半弧状聚在一起,不吵不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要小心!   不知为何。红笺心中突然涌上一个念头。   小心什么呢,这里离天幕这么近,她有“补天律”在手,要小心的话也应该是费真人和殷正真才对啊。   红笺按捺住了莫名升起的心悸。再看后面来路到达的妖兽已经越来越多。   这时候众人所处这片海域海水突然有了些晃动。这种晃动一开始微乎其微,若不是因为一众元婴妖兽瞪着眼睛,看上去很期待的模样,引得红笺等人也把神识都投在海里,必不会那么早有所发现。   殷正真似笑非笑瞥了旁边的费真人一眼,道:“开始了。费兄猜得不错,看起来果然是难得的机缘。”   费真人没有接话,表情凝重,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   海水晃动越来越厉害,很快由微澜到涌起泡沫。直到掀起滔天巨浪,好似深海里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以“九尾飞鱼”为首,最前面的元婴妖兽竟隐隐露出了敬畏之意,挤着后面的妖兽不住退却。很快又让开了半里之地。   海面就像突然由中间裂开了一样,一道金光喷薄而出,向着远方张开,最终形成了一道高达数十丈长约半里的金色虹墙。虹墙后面波光潋滟,闪烁着迷离的霞光。   这么多妖兽,竟然没有一只敢发出声响,偌大海面上只听到它们粗重的呼吸。像“呼呼”的风声,听上去倍觉怪异。   这道虹墙将众人眼前的海域突然分割成了两个世界,那个隐藏在金虹背后的世界有多大,是真是幻,谁也没办法轻易下判断。   费真人失声道:“那是什么?”   殷正真未答。他虽然对空间法则颇有研究,却看不透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未等他细思。虹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龙吟,强大的灵气波动使得龙船和“阴阳蛊花镜”都有些不稳,不管费真人还是红笺这边为求稳妥,都赶紧向后退了退,跟着就见一条金色巨龙在那个世界跃出水面。身躯矫健,气势威严,翻起滔天巨浪,而后那金龙钻入水下不见了踪影,万丈霞光之中隐隐多出来一座庙宇般的建筑。   看着很近,但这之间云雾缭绕,不知真实的距离有多远。   有化神在,发觉这边有异的众多元婴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望。   所以离着最近的便是费真人这一船的人,再加上“阴阳蛊花镜”里的红笺和石清响。   巨龙现身的刹那,费真人还嘀咕了一声:“莫非是龙门?”他觉着既然有这么多妖兽大老远赶来,这道虹墙说不定便是传说中跳过去就可以化身为龙的所在。   但随着那头巨龙隐没,现出庙宇来,两个化神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露出既震惊又激动的神情。   龙船上跟着费真人出来的程怜怜探头向下望,疑惑地道:“那座庙是什么地方,莫不是传说中的蜃景神殿?”船上的人受费真人庇护,到不觉着扑面而来的龙威有什么可怕。   费真人冷笑道:“你知道个屁!”   程怜怜小命掐在老贼手中,只得讪讪地笑了一声,偷眼去看一旁的殷正真。   其实不用身边人提醒,费真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元婴道修,什么景洪天的徒弟,当这个疑似蜃景神殿的庙宇一出现,他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刚刚才说要联手的殷正真。   这个只有化神才能进入的蜃景神殿不知会维持多久?怎么才能撇开姓殷的,自己一个人进入神殿呢?   “叭”,那只“九尾飞鱼”打破寂静,凌空跃起,欲往虹墙那边跳去。   费真人正自暗怀杀机,猛见有妖兽捣乱,眉心不由地一跳。   未等他动手,一旁殷正真淡淡地道:“你我都不知道蜃景神殿是个什么样子,不如等等再说。”   那只元婴圆满的“九尾飞鱼”硬抗着龙威跃至中途,力竭坠落,它并不死心,复又再次跃起。有它起了头,越来越多的元婴妖兽试图跳过虹墙,水里登时如同下饺子一样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响声连成一片。   不但两个化神顾忌迟疑,便是红笺和石清响也在为这个问题而伤脑筋,那座庙宇可是蜃景神殿?   按说对那蜃景神殿,他俩应当算是全天底下最了解的人了,他们见过悬挂于季氏家庙的那幅画像,石清响前世还亲自进去过,他们印象中神殿的外观与此时这个庙宇看上去全然不一样。   可方才惊鸿一现的又俨然是条真龙。   关于蜃景神殿的传说恰是有一条来自仙界的龙,它入海为蜃,每当机缘到来,就会吐出一座神殿。有没有可能,它每回吐出来的神殿并不都是一个模样?   若真是蜃景神殿,那可糟了,不管费真人还是殷正真都不是良善之辈,必须要阻止他们进入神殿,若他二人没有为蜃景神殿翻脸大打出手,红笺着实想不出自己怎么做才能挡住两个化神。   “怎么办?”她悄悄传音问石清响。   石清响也觉着有些为难,停了停方道:“看看他俩怎么决定再说,这么多妖兽争相赶来,我觉着不像蜃景神殿,到像是个难得的机缘,反正不能叫那两人再捡便宜了,不然回头难受的还是咱们。”   “好,他们要是敢进,咱们就上去捣乱。”红笺干脆地道。   石清响闻言忍不住笑了。   红笺目光一闪,突道:“你再笑笑。”   石清响好脾气地笑问:“怎么了?”   红笺心里疾跳了两下,避开他的目光,往那边龙船上望去,石清响这种温和包容的微笑叫她突然想起了好多往事。   那个时候是在道修大陆,他还没有出事,也是在雪白的冰川上,为了给大师伯井白溪配齐夺舍的丹药,他找上季有云的藏宝所在,一场恶战之后,他累得很了,躺在冰川上休息,也是这样笑的。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心慢慢地开始倾斜,终于完全系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眼前的人越来越像从前了,那个难题,总会有办法解开的吧?   这时龙船上的两个化神已经达成了共识,连里面到底是不是蜃景神殿都不确定,便以真身冒险实在是太过草率,不过蜃景神殿出现的时候有限,只是这么离远站着看显然不成,索性两人各出一个分身,进去一探究竟。   红笺眼睁睁望着费真人和殷正真只是霎那间便各变出一个与真人一般无二的分身来,不由咬了咬牙。   这两人不但和和气气有商有量,竟然还想出办法来了。   石清响悄声道:“不急,等等看,分身抗不住神殿里的白雾,他俩肯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实在不行,我就把那魔魂派进去,先收拾了两个分身再说。”   “这到是个机会。只怕魔魂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在他们眼皮底下混进去。”   “总有办法的。”   红笺点了点头。石清响这样说,她便不再多想这事,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边龙船上。   化神分身是化神期修士元神的一部分,被派出去之后所见所感修士本人都如同亲临,红笺盯着两人神识的变化,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以及说的话来判断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接照化神分身的速度,他们进去这半天探查的范围可不算小了,那两人不动声色,难道里面的庙宇竟有那么远?   ☆、第四百零五章 此间高手   其实那两个分身在“龙门”中的遭遇,并不像费真人和殷正真脸上表现得这么风轻云淡。   他们此时正被一条巨蟒追杀,这只半路上突然蹿出来的巨蟒赫然是只化神期妖兽,对二人充满了敌意,灯笼大的眼睛一片腥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三两个回合便打得两人抱头鼠窜。   这么久了,不要说靠近了看看那座庙宇,两个分身被那只大家伙追赶,且打且逃,早不知道东西南北,他俩之所以还硬撑着,一是想再观察一下庙宇周围的环境,再者,不外是希望对方倒霉,被巨蟒缠上,那自己说不定就有了机会。   没想到这座庙宇竟有化神期妖兽看守,只凭这个,不管是不是蜃景神殿,里面的东西都足以令人期待。   这时候“阴阳蛊花镜”突然如离弦之箭出现在了那面虹墙附近,虹墙里极具压迫的龙威好像对这法宝完全不起作用。   红笺和石清响一齐自空间里伸出手,气浪翻涌,包括“九尾飞鱼”在内的十几只元婴妖兽正跳至半空,受这股突如其来的大力一推,自然而然又拔高了十余丈,轻松跃过了虹墙,这些妖兽进去了!   只是瞬间,它们就消失在众人眼前,但费真人和殷正真却随即清晰地感觉到分身附近多了十余道气息。   两人俱是一凛,不约而同选择了召回化神分身。   费真人恶狠狠望向“阴阳蛊花镜”,这会儿红笺已经收了手,和石清响二人驾御着法宝攸地同龙船拉开了距离,见状她一声轻笑,笑声清清楚楚回荡在海面上空。   殷正真劝道:“算了,正事要紧。”   费真人悻悻地收回了目光,对面两个年轻人摆明了就是来捣乱的,多余同他们生气。   他吸了口气,阴着脸沉声道:“那条巨蟒不好对付。只怕你我需要联手,才能尽快将其铲除。”   殷正真答应得十分干脆:“行。”说完了,他抬腿迈步,离开龙船。进入了虹墙背后的那个世界。   费真人往船上看看,除了程氏姐妹,自己那帮徒子徒孙个个露出紧张向往之色,遂大手一挥,道:“好,本宗主带你们一起去!”催动龙船,自后面追着殷正真而去。   “咦,这两人就这么进去了。咱们怎么办?”红笺征求石清响意见。   “我觉着还是应该跟去看看。”   石清响所言正合红笺心意:“好,那咱们就进去继续给他们捣乱去。”“阴阳蛊花镜”骤然暴发出刺目的光亮,破开虹墙附近几乎凝滞的虚空。直奔庙宇方向而去。   少顷,停留在远处窥探的元婴修士们断定两大化神进入了虹墙之后,陆续有人围拢过来细看究竟。   大批妖兽还在徒劳地想要跃过“龙门”,几个元婴圆满跃跃欲试,立在虹墙外头。这几人相互认识,一个大胡子提议道:“适才那个,我看着像条真龙,说不定就是仙界下来的那条,不如联手冲进去,拼一拼运气。”   “应该便是,这么强大的龙威。”   “试试。”众人七嘴八舌。   便在此时。“哗啦”一响,虹墙内清晰地传出了击水声,自里面突然探出一个巨大的蟒蛇脑袋。太意外了,一众元婴猛然见到它那血盆大口就在眼前,无不骇然失声。   叫声未毕,这只巨蟒将头一摆。长长的舌头伸出来一卷,这七八个修士毫无反抗之力便被它吞入了腹中。   跟着虹墙摇动,“砰”的一声消散无形。海面上再也没有什么真龙、庙宇,只剩下许多妖兽愣怔了一会儿,慢慢往四下散开。   按下这些不提。单说红笺和石清响。   二人飞进“龙门”之后,已经看不到费真人的龙船,更不用说先行一步的殷正真。   红笺毫不犹豫,催动“阴阳蛊花镜”直奔那霞光之中庙宇而去。   “望山跑死马,那庙我以神识全然感觉不到,只怕距离不近。”红笺道。   “不一定。也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了那周围,不让咱们的神识深入进去。我命魔魂到前面探一下路。”说着石清响收了脚上的“天魔圣足”,将里面的魔魂放了出去。   “真是蜃景神殿的话,魔魂能进去吗?”红笺见那条魔魂乖觉地飞走,心中一动。   “它没有肉身,应该能进,只是它进去之后与‘天魔圣足’的联系必将会切断,也不会再听我的话,对咱们而言并不是好事。”   “这样啊……”红笺眼望雾气迷蒙的前路沉吟未语,过了一阵皱眉道:“太顺利了,我有点儿担心。你进到神殿的那次,可有看到真龙出现?”   “没有。但路上确实经历了不少考验,是咱们一起闯过去的。”   这些都是他“明心聚魂灯”里的那个魂魄的记忆,红笺感兴趣地望了他一眼,道:“哦?说一个听听好不好?”   石清响半天未吱声,明显是两个魂魄在紧张地沟通,红笺耐心等着,突然她目光一凝,“阴阳蛊花镜”放慢了速度,很快停下来。   适才没有发现,在法宝下方,白色雾气中竟也隐藏着一座寺院。   寺院不大,不过一座大殿,几间斋房。   但随着“阴阳蛊花镜”下落接近,石清响已经顾不得再讲往事,他二人都觉着这座小小的寺院很有点儿意思。   寺院建在一座小山上,整座山头连同寺院的青色围墙都浸在浓雾中,以两人不弱的神识也不过能深入雾中十余丈远。   两行青翠的松柏掩映着上山的白石小路,这条路自山下蜿蜒至寺院门口,路上落叶稀少,应该是寺院里的僧人常常打扫之故。   大白天寺门紧闭,显是寺中僧人不愿有人打扰,可这时候,偏偏有一个人守在门口,要求见方丈。   二人深知这地方绝不会有普通人涉足,一见活人,连忙悄悄凑近了多看几眼。   这是一个中年妇人,个子很高,穿了件浅黄色的长裙,手里挽了个食盒。她脸上虽有些风霜之色,但生得眼深鼻高,是以到显得别有一番风韵。   红笺诧异地同石清响互望了一眼,这个中年美妇是个生面孔无疑,她身上气息很强,若红笺的感觉没有出错,这赫然是一位化神初期的魔修。   这化神女修很是谦恭有礼,叩门半晌,不闻里面有人应声,退后了几步,温言恳求:“龙大师,我特意拿‘天半莲’和‘明川锦红’调味,给您做了几样下酒的小菜,送来给您尝尝鲜。这些年多得您照顾,特来感谢,我没有什么要求,也不敢叫大师为难,您给开下门吧。”   停了一停,一个苍老的声音遥遥自寺院里面传出来,中气十足:“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老和尚修身养性,不见外人,尤其是女施主。”   那化神女修不由撅了下嘴,她将食盒放在了地上,躬身一拜:“大师,那我就放在这里了。过几天我和外子就要搬走了,以后估计着再也没有外人来烦您,尤其是我这女施主!”   说完她嗔怪地“哼”了一声,又扭头往“阴阳蛊花镜”藏身之处扫了两眼,方施施然转身而去,未等走完下山的白石小路,身体闪了闪,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就此消失不见。   这女修是位化神强者,发现红笺二人并没什么奇怪,何况他两个不知深浅,上来还用神识查探过人家。   “龙门”里竟然发现了陌生的修士,红笺和石清响自是大感兴趣,甚至不急着去核实远处的庙宇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想先看一看这位龙大师的真面目。   不大会儿工夫,寺院中依稀传来了开门声,有高墙阻隔,不知是哪一间斋房开了门,跟着脚步声、门栓拉动声,寺院的大门开了道尺长的缝隙,一个白眉毛白胡子的光头自里面伸了出来,左右看看,没看到人,那老头儿才放心地开门出来,来到地上的食盒前,鼻子用力嗅了嗅,低声笑道:“算你个小丫头还有点儿良心。”   红笺心中巨震,同石清响面面相觑,无需以神识悄悄察看,这老和尚一出来,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巨浪般向四下里汹涌压下,若非他此举本是无心的,攻击也漫无目的,只这一下就会叫“阴阳蛊花镜”现出形来。   这老和尚多高的修为?红笺不敢确定,但她立刻便意识到这是她所见过的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元婴后期、大圆满?抑或真仙?   那化神女修叫他龙大师,他会不会就是适才惊鸿一现的那条仙界神龙?   不提红笺心下惊骇,那老和尚这会儿已经打开了食盒,他喜形于色,“吆喝”一声,伸手自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酒壶,砸吧了一下嘴,道:“怎么会真的有酒?下酒菜,嘻嘻。嗯,这灵酒闻起来不错,看在姓金那丫头一片诚心,我老人家就勉为其难,成全她这一回吧。”   说着他把酒壶放回去,收拾了食盒抱在怀里,高高兴兴进了门,“咣当”将寺院的大门重新关上。   ☆、第四百零六章 龙大师   老和尚进去了,寺院的大门重新关上。   红笺和石清响面面相觑,接下来是继续留在这里盯着这些世外高人搞什么鬼,还是去找一找费真人和殷正真?   远处那个神秘的庙宇还要不要去了?   两人正有些拿不定主意,突然觉着身上一沉,“阴阳蛊花镜”莫名现出形来。   一个声音直接传入红笺识海:“这是什么怪东西?法宝?”随着说话的人发问,“阴阳蛊花镜”受到大力撞击,猛地上下跳了跳,就像是一个弹力极好的皮球被拍了一巴掌。   “……”红笺和石清响在空间里不可避免受到影响,两人有些吃惊,红笺当即真元疾转,试图操纵着“阴阳蛊花镜”远远遁走,可刚一隐形,那股大力再次压下来,不偏不倚正撞在法宝上,险些将空间里的两人甩出来。   “阴阳蛊花镜”疾坠向下,就势一头钻入地下。   “咦!”那人惊讶出声。   对方传音竟还跟得上,说明“阴阳蛊花镜”即使在地下,依旧没有脱离对方的神识范围。真是个强劲的对手,石清响无奈,只得命令魔魂火速赶回来助阵。   红笺已经看到了袭击他们的人。   适才给老和尚送饭的那个中年美妇正站在半山腰的白石小路上,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掐着兰花指,连戳带点地冲着“阴阳蛊花镜”施法。   “前辈,请暂缓出手,我等并无恶意。”红笺连忙传声。   这中年美妇是化神初期,红笺和石清响虽然暂时落在下风,但等魔魂赶回来,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还不清楚这中年美妇是什么来头,再加上她与庙里那老和尚又是十分熟悉的样子,红笺不能不有所忌惮。   这个世界看似山清水秀。一派祥和安静,不知为何,红笺却老是有些心神不宁。   中年美妇听到红笺传音,手指凌空虚点。真元凝而不发,目光炯炯盯着“阴阳蛊花镜”,道:“既然不是坏人,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你俩应该知道,这怪东西对我根本没用,出来说话!”   红笺犹豫了一瞬,觉着还是应该出去面对面同这陌生的强者交谈一番,也好自她口中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她握了下石清响的手,示意他留在这里等着自己,闪身出了空间。   她刚一站定。身边风动,石清响也跟了出来,同她并肩而立。   红笺见状只得将“阴阳蛊花镜”收了起来,中年美妇仔细端详了他们两个,大约是觉着他俩没什么威胁。将掐了法诀的手放下,皱眉道:“两个小元婴,龙大师放你们进来做什么?”   红笺心念先是一动,他俩明明是顶着龙威硬闯进来的,跟着却又想到对方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说老和尚就是那条真龙,若是这样,真仙大能的结界。不要说自己和石清响,便是化神们凭真本事也是进不来的,这样的话,说他有意放大家进来也没什么不对。   她想通这个,便点头承认:“是,我们是追着两位化神进来的。突然进到陌生的地方。所见又是前辈这样的大能,心中不安,以法宝藏身并无恶意,还望前辈见谅。”   中年美妇盯着她,侧头想了想。突道:“你是什么修士,为什么气息和别人大不一样?”说完转向了石清响:“你……身上也有些古怪。”   红笺心中惊讶,这位化神大能年纪不轻了,看上去便是活了很多年的样子,竟不知道世上还有道修一说?怪不得她这样的强者在魔域竟然籍籍无名,想必是一直在这地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她如实回答:“晚辈是道修。他是道魔皆有涉猎。”   若这样说那中年美妇还不明白,红笺就只得给她详细解释几句,好在此女并没有孤陋寡闻到那种程度,只是“噢”了一声,便转移了注意力。   她目光在红笺与石清响十指交缠的双手上扫过,露出一丝异色,跟着收敛了敌意,侧耳仔细听了听动静,问道:“你俩可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或许是她这话题太跳跃了,红笺和石清响都有些反应不及,两人互望一眼,这才凝神听了听,然后一齐摇头,凭她化神大能都听不到,两个小小元婴更加不会有什么发现。   中年美妇眼望山顶的寺庙,喃喃道:“这老家伙……”   话音未落,寺院里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笑声,这“嘿嘿”笑声听上去有些颠倒错乱,跟着那龙大师边笑边道:“哎呀,险些忘了正事。”   一道人影自寺庙里冲天而起,半空化为一条巨龙,腾云驾雾往远处庙宇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那中年美妇瞧着似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石清响见状问她:“龙大师做什么去了?”   中年美妇心情甚好,白了他一眼:“他赶着去将神殿收起来啊。”   石清响露出惊讶之色:“那竟真是传说中的蜃景神殿?夫人适才为什么不去殿里试试?”   中年美妇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去那神殿既危险,又不一定会得偿所愿,哪里比得上找老龙,叫他直接达成我的心愿。”   红笺心中巨震,竟然还可以这样?   真仙具有无上法力,是不是说只要他肯,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她和石清响不是化神,进不去蜃景神殿,原以为白来一次,顶多给费真人和殷正真捣捣乱,没想到还能遇上这种好事。   这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诱惑。   红笺侧头向石清响望去,若有机会,她该向真龙提什么请求?   一路走来,遗憾实在太多太多了,是要知道父母的下落,还是令前辈、师父、师祖、大师兄他们死而复生,抑或诛杀季有云这个大仇人,或者先解决眼下石清响面临的双魂难题……   红笺定了定神,若有机缘,她其实应该同石清响好好商量。   石清响好像知道红笺心中所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与此同时红笺听到识海中一个声音提醒道:“小心心魔!”   这四个字振聋发聩,如同警钟一般,登时令红笺回过神来,不由抹了把虚汗,暗道:“好险!”   不管眼前的机缘是真是假,自己这心动神摇的状态便大大不妥。不用问,这时候还能保持清醒,提醒她的只有“明心聚魂灯”上石清响的魂魄。   握着石清响的手,红笺心神恢复了澄澈,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了。   中年美妇悄悄盯着红笺,目光变得有些异样,但不等红笺留意,她已经扭开头去,望向了远处。   那条巨龙驾着祥云神气活现地回来了,而远方云雾缭绕的庙宇也已经消失无踪。   它飞到寺院上空,好似全未留意到半山腰还站着三人,径自往寺庙里钻去,小小寺院装不下它巨大的身躯,故而它在触及到围墙的瞬间已经开始缩小,又变回到那个白胡子老和尚龙大师。   中年美妇神情自若,好似对接下来搞定真仙极为笃定,她眼望寺院的方向不说话,红笺和石清响陪着等了一阵,等到魔魂无功而返,他们听到有鼾声自山顶传下来。   一开始还听不真切,但不过片刻,鼾声便越来越响,听在二人耳中简直如同打雷一般。   原来那中年美妇先前问他们有没有听到声音是指这个。   果然听着她喜滋滋地道:“我就说嘛,喝了我的‘神仙半步倒’,还记得去把神殿收回去,这老龙也算是十分了不起了。”   她这会儿是直接开口说话,显是已经不虞会惊动了庙里的那位龙大师。   石清响好奇地道:“前辈你这么算计真仙,不怕他醒来之后找你麻烦?”   “呵呵,不会。这老龙是犯了错被贬来此界的,外子以前陪他喝酒,曾经听他说过,他若乱杀咱们凡人,立刻便会遭到反噬,境界掉落都是轻的。他必不敢。”   红笺点了点头,她理解这中年美妇口中提到“凡人”,在真仙看来,大约不管化神,还是元婴,都属于凡人之列。   中年美妇笑嘻嘻地道:“他醉死过去了,咱们这时候进去,拔他胡须他都不会知道。走吧。”   红笺心中一动,笑道:“晚辈也可以跟着沾光吗?”   她虽然想着无论如何要进去看看,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邀请自己。   中年美妇面色古怪扫了她一眼,道:“你俩一直等在这里,不就是想进去吗,年纪轻轻,这么口是心非可不是好事。再说你俩正好遇上,这是你们的机缘,至于能不能成,还要进去再说,我何必抢着做恶人。”   听这意思,还有下一步的考验呢,也不知道这中年美妇从何而知的。   红笺和石清响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如此多谢前辈成全。”   中年美妇“呵呵”一笑,扭过头去,不再理睬二人。   她身形微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了寺院门口,屈指轻轻叩了叩门,朗声道:“龙大师,您还好么?”   里面唯闻鼾声震天。   她轻声一笑:“您怎么不说话,若是不反对的话,我可就领着两个小朋友进来看您了。”说着,将手一推,寺门应声而开。   ☆、第四百零七章 功德碑和许愿镜   红笺二人跟着那姓金的中年美妇迈步进入寺院。   寺院不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红笺吸了吸鼻子,不愧是能醉倒龙大师的烈酒,只是闻了这么一小会儿,她就觉着有些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   金夫人挥手扇了扇眼前的酒气,抬头打量寺中格局。   小小寺院十分简陋,只有两旁几间斋房和中间的一座大殿。此时斋房的门都关得严严的,殿门到是大敞着,震天的呼噜声便是由那里面传出来。   金夫人露出得意的笑容,款步上前,抬腿迈过门槛,进到殿中。   红笺神识一扫,殿内的一切便尽收脑海。   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供奉神像,不设左右廊,梁间到是高悬了一块金色匾额,但匾上是空的,没有写字。   大殿正中摆了张香案,案上的香炉已被挤到了边角,岌岌可危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落下来。那老和尚正将腿翘在香炉上,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睡死过去,口水在香案上蜿蜒成河。   除此之外,大殿里还有两样显眼的东西,香案左侧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白色石碑,上面空空无一字,而右边却是一面与人等身的黄色铜镜,镜上一片混沌,不等神识触及,便自其上涌起一股神秘的力量,将红笺的神识弹了回来。   难道是仙界异宝?   这铜镜若是宝贝,那块白色石碑想来也不是什么等闲俗物。   果然金夫人没有理会呼呼大睡的龙大师,径直来到了石碑前,她刚一站定,白色石碑上就有了变化,碑上如流水般闪过大片的花纹,金夫人双目眨也不眨凝视着它,道:“这是‘前世今生功德碑’。”   红笺听到“前世今生”四字,不可遏制地露出希冀之色。向着石清响望了一眼。   石清响盯着那“前世今生功德碑”上不断闪过的流光浮影,做为外人,很难看明白那些影像的含义,偶尔晃过一个清晰的人影。到像是金夫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金夫人看得入神,喃喃道:“当初是这样的么,这些事情过去太久,我都忘记了。”渐渐的,她双眼有些湿润,似乎看到了什么情难自已的事,但很快又挺直后背,控制住了情绪。   金夫人站在“前世今生功德碑”前差不多有一盏茶工夫,随着大量影像不断闪过,白色石碑越来越亮。金夫人的眼睛也跟着明亮起来,嘴角扯起冷屑的弧度,淡淡地道:“看来我还是个有功德的。那就好,不枉我花这么多心思进来这里,看来今日可以得偿所愿。”   咦。这个宝贝还能自行判断善恶?   红笺觉着很是大开眼界,问道:“前辈,您这是……”   金夫人后退几步,道:“有‘前世今生功德碑’,就有‘心想事成许愿镜’。那面仙界宝镜会满足我的一个心愿。”   话音未落,便见“前世今生功德碑”上积蓄起来的白光斜射到香案右侧的黄色铜镜上,幻化作一片金黄的流焰。从铜镜顶端向下流淌,原本模糊的镜面宛如混沌初开,附在镜上的神秘力量也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红笺微张着嘴十分惊讶,从小到大,她只见各色人等为争取芝麻米粒大小的机缘机关算尽拼得死去活来,却不料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等通天捷径。若叫戴明池、季有云这些人知道,会不会妒忌得直接疯掉?   金夫人在红笺半信半疑的目光中走到了铜镜前,微微闭上眼睛,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可怜的麟儿,都是娘不好。叫你那么小就被恶人抓了去,被逼着做了奴仆,那恶人毫不怜惜你身体未长成,修为只有元婴圆满,竟将你抽筋剥皮。你爹这个没用的废物,指望着他给你报仇还不知要等要什么时候。仙镜,我要知道那杀害鳞儿的狗贼现在何处,叫他给我苦命的孩儿抵命!”   这金夫人自现身以来虽然态度有些阴晴不定,但一直尚算温和,是个极具风韵中年美妇,故而听到她这个饱含怨毒仇恨的心愿,红笺大是意外,万没想到这位化神初期的大能竟会有如此悲惨遭遇。   金夫人话一说完,铜镜里随即起了变化。   混沌破开,黄铜镜面一时变得纤毫毕现,但镜子里出现的不是站在它跟前的金夫人,而是一副激战正酣的场面。   红笺看得清楚,刚开始一艘巨大的龙船几乎占满了整个镜面,跟着龙船迅速变小,周围的情况也显露出来。这是费真人的龙船,船上的人大半都在,费真人站立船头信手施法,长衣飘飘,由远处看竟然甚显潇洒。   同他对战的不是普通妖兽,乃是一只吞天妖蟒,几经变异,它的实力已逼近化神中期。   吞天妖蟒防御恐怖,一双血红妖瞳闪烁着慑人的寒芒,每逢费真人施法被它打断,这妖蟒便眯起两眼,脸上流露出嘲弄之意。   自铜镜里几个回合便可看出,论单打独斗,费真人竟然不是这妖蟒的对手,要靠殷正真从旁援手才能勉强撑住不败。   原来他们两个闯进“龙门”这么半天,竟是在一直同妖兽打架,难怪脱不开身前往神秘庙宇一观。   红笺心中一动,金夫人许愿之后,仙境不会无缘无故显示这些,她顾不得打扰到金夫人,出声问道:“前辈,您要找的仇人是费真人,还是殷正真?”   金夫人冷笑一声:“有什么区别?”   她沉浸在刻骨仇恨中,站在她身后的红笺却突然看到一旁香案上醉死了的龙大师悄悄睁开了眼睛,他眼睛虽然睁着,鼾声却不紧不慢地响亮依旧。   红笺与龙大师四目相对,不由睁大了眼睛,不等她有所表示,龙大师突然冲她眨了眨眼,红笺顿时明白,这是老和尚不让她出声。   红笺不作声,金夫人浑然不觉有异,红笺却发现龙大师在悄悄望着金夫人,也注意到了宝镜里正发生的战斗,他目光异常温和,并没有一丝一毫受到欺骗的恼怒。   金夫人适才回答红笺的话还没有说完:“反正他们都要死!”   话音未落,红笺瞧见龙大师悄悄抬起手来,冲着“心想事成许愿镜”遥遥点了一下,那铜镜里轰然暴起一团白光,将费真人的龙船淹没,刺目白光中吞天妖蟒冲了上去,张开大口猛然一吸,龙船上大半的修士便被它吞入了腹中。   能跟着费真人出来的,无一不是神龙宗的元婴高手,待等白光消散,红笺才意识到吞天妖蟒这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避开了程氏姐妹,几乎是将其他的修士一网打尽。   自这之后,吞天妖蟒变得法力高强神勇无比,不过几下便打得两个化神没有还手之力,费真人试图施展元神攻击,谁料元神刚一离体,便险些被吞天妖蟒直接吞噬,这大家伙好像早就等着他来这招,尾巴一扫,撞破真元盾,重重抽在了费真人的身体上。   殷正真见势不妙,掉头欲逃,吞天妖蟒不知施展了个什么法术,炽热的白光袭卷而来,吞没了三位强者,一时仙镜中除了刺眼的白再无其它。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只这样面对着镜子,就能感受到这场交战有多么剧烈,待等白光散尽,适才激战的区域已经空空如也,连点残渣都不剩。   这是同归于尽了?   不说金夫人,便是红笺和石清响目睹这一幕,都有些不敢相信。   过了片刻,金夫人才回过神来,向后踉跄两步,退到大殿门口,好似全身力量全都被抽空,颓然坐在了门槛上。   龙大师醒了,不但不阻止,似乎还暗中出手帮了下忙。   这等好机会去哪里找,红笺自觉没做过亏心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她想试试摆在眼前的两件仙器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   “前世今生功德碑”里到底能看到什么?   她上前两步,站在了碑前。   适才金夫人站在这里,她在后面只能看到一些混乱的影像,现在亲身体会,才知道那碑上显现的是自己的经历,那些珍藏的记忆被重新翻出来,在她脑海中飞快地掠过,真正出现在石碑上的不过一鳞半爪。   “前世今生功德碑”越来越亮,红笺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仙镜。   什么龙大师、金夫人,她此时已经将他们全都抛在了脑后,她疾步走到仙镜前,等着石碑上的光芒斜射到仙镜上,匆匆问道:“您能令死者复生吗?”   仙镜没有变化,但红笺却听到冥冥中似有个苍老的声音同她道:“那要靠你自己去倒转乾坤。”   红笺松了口气:“那就不用为难了,我的这位同伴,他有一个身体,却有两个独立的灵魂,您能将他们完好地合二为一吗?”   “这到是稀奇。叫他站过来,我看看。”   红笺扭头望向石清响,这时候她才意识到石清响是听不到那个声音的,她让开两步,石清响意识到怎么回事,迈步上前,停了一停,红笺看着他将“明心聚魂灯”取了出来,捧在手中。   ☆、第四百零八章 真相没有那么甜   石清响站在铜镜前面,取出了“明心聚魂灯”。   而接下来,他再无别的动作,那个声音越过了红笺和他,直接去与“明心聚魂灯”里的魂魄沟通去了。   石清响的另一个灵魂虽是呆在“明心聚魂灯”上,却一直对自己的身体有着强烈的感应,这也使得他两个灵魂之间交流异常方便,可这个时候,他却觉着铜镜上那团神秘的力量突然涌过来,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年轻人,你后悔了吗?”   石清响的灵魂一震:“啊,什么?”   “要知道,千万年来能有你这样机缘的,整个大陆也不过寥寥数人,你本可以有很好的前程,如今却成为法器上的一缕孤魂,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你将自己送入如此窘境,有家不能回,空守着心爱的人,却不能亲近,我问你,你可后悔?”那个声音言辞锐利,字字见血。   “原来前辈指的是我向神殿求得一滴‘覆水’,回来前生这事。说实话,即使我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晚辈当日所求,不过是想她活下去,如今她活着好好的,我又能陪在她身边,晚辈已经很知足了。”   石清响魂魄并没有产生太大波澜,传递出来的意念十分从容。   那个神秘的声音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借助了仙术仙法由后世跑来今生的灵魂如此执拗,明明已经撞到南墙吃了大亏,却还是不肯回头。   “明心聚魂灯”通往外界的联系已经被法术所切断,所以石清响的魂魄并不知道,在他提到“神殿”、“覆水”、“回来前生”这些事时,大殿内原本肃穆的气氛悄悄起了些变化。   装醉的龙大师猛然睁大了眼睛,盯着站在铜镜前的石清响,满脸惊讶之色,连呼噜都忘记打了。炽热的目光简直要将石清响的后背烧个洞出来。   在红笺和石清响看不到的地方,原先垂头不语的金夫人此时也悄悄抬起了头,目光深沉,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因为功法的关系。红笺的神识要远超同阶修士,这种变化她虽然第一时间没有感觉到,却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这大殿里怎么突然凉下来了?   这是惯经生死之后积累起来的经验,一瞬间她浑身的寒毛都已竖起,戒心突生,还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她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正当石清响的魂魄觉着那声音消失得太久,有些奇怪的时候,对方终于拿定了主意:“年轻人。我老人家十分看好你的资质,决定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愿闻其详。”   “我老人家施法,咱们将时间回转到当日你回来之前,那么这些事情都未发生,什么一体双魂无家可归。再也不会困扰到你了,做为你进入神殿的补偿,老夫破例收你为徒,保你百年之内成功渡劫,成为真仙,怎么样,这等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真仙?”这番话太叫石清响的魂魄意外了,这是所有修炼之人想都不敢想的巨大诱惑。   “不错,年轻人,你想过没有,只有成为真仙,你在此界才能真正的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你想要谁生,谁便生,你想要谁死,谁便死,你想要叫这个小姑娘对你好。陪着你,也根本无需回到现在那么麻烦,你只要施法吹上一口仙气,她就会出现,一切如你所愿。”   说话间,在“明心聚魂灯”上出现了一个石清响的魂魄从未见过的图案,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其实上一世,石清响对法阵还是颇有些研究的,但他发现仙人的秘法果然莫测,这东西他竟全然看不懂,这像是一个灵魂方面的印记,抑或是上古时候的什么法阵。   “来,让为师接引你的魂魄,送你回去。”   可叫提议施法之人意外的是,石清响的魂魄竟然附在“明心聚魂灯”上一动未动,全无接触那法阵的意思。   “前辈,我觉着这样已经很好了。放弃眼下这一世,在我看来是懦夫行径,我不走。”他意念坚决,斩钉截铁。   那个声音透着不可置信:“当真?我的耐心可有限得很。”   “我要留在当下。多谢您的青眼。”   那个神秘的声音似乎甚是气恼,呼呼喘息半晌,才道:“我看你是不知道真仙意味着什么!”口气有些森然。   “抱歉,晚辈不需要一步登天,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就要今世,同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没有身体也不要再分离,要一直守着她,听她笑如银铃,娇俏地问:“我算不算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道侣?”   只要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就很甜蜜。   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那个神秘的声音显而易见不怎么高兴:“不识好歹。算了,随你吧。两个灵魂又是怎么回事?快些说清楚,帮你解决了赶紧滚,不要再来碍我的眼。”   石清响的魂魄闻言松了口气,他可不愿贸然招惹这位疑似仙界来的强者。   他便将自己怎么因受到攻击而离魂,离魂后身体竟得无恙,时间一长,在红笺的精心照顾下又生出一个新的魂魄简单说了说,重点讲了自己现在所遇的难处:因为那滴仙界“覆水”,时间法则在他身上是错乱的,两个灵魂若是融合,以他的能力并没有办法去把它们理顺清楚。   那强者却不甚在意:“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可为难的,我来帮你就是。”   他收回了先前那个怪异的图案,停了一会儿,“明心聚魂灯”上重新出现了一个新的法阵,那声音道:“上来,我送你去融合。”   虽然石清响刚刚拒绝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因为他要留下的决心很大,并没有丝毫的惋惜纠结,再加上“明心聚魂灯”这件法器的妙用,他的神智一直十分清醒。   故而对方所说的话虽然诱人,他也确实很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在即将踏上法阵之前,出于谨慎,他还是停下来,细细感觉了一下。   按说眼前这个法阵充满了上古的气息,若是来自仙界的法术,他看不懂也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他虽然完全不懂,却有一种感觉,这个法阵虽与刚才那个外观花纹全不相同,气息却如出一辙。   都叫他有种莫名的抵触。   想到这里,石清响的魂魄不由骤然向回一缩,若有身体,他此时必定心中一寒。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对方千方百计,甚至以真仙来引诱他,目的会不会只是想叫他进入这个奇怪的法阵?   这到底是个什么法阵?   他和红笺与此间的龙大师、金夫人无冤无仇,这两个人刚才给他的感觉也并不像是奸狡之徒,可这世上哪能什么事都明明白白,莫明其妙的暗算他上一世可经得太多了。   故而石清响只是稍一迟疑,便有了判断,这所谓的通天捷径很有可能是个精心布下的陷阱。针对他的法阵,只能是搜魂、禁锢魂魄之类。   怪不得对方要切断他同外界的联系。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金夫人是化神初期,龙大师更是高深莫测,对了,还有那条化神妖兽吞天妖蟒,他们连蜃景神殿都能造个假的出来,又为什么盯上了他和红笺区区两个元婴?   石清响的魂魄神念电转,其实也只拖延了一瞬,但他往回一缩,那个布下法阵的人当即便看出不对劲来,催道:“快点,你还想不想要身体了?”   石清响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前辈,能不能先撤了屏障,让我同身体里另一个魂魄打个招呼,好叫他也有所准备。”   这是一次试探,他想由对方的反应来判断外界的情形。   对方直接回道:“不需要。有本仙人在,不过抬手间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这么麻烦。你再这么婆婆妈妈,小心本仙人赶你出去,再不管你们的闲事。”   石清响暗忖:“若真如此,那可是再好没有了。”但想也知道对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叫他赶紧上当。在人家的地头上,拖是没有用的,对方不让他与外界接触,很有可能是红笺和另外一个自己已经发现了不妥。   为今之计,只能破釜沉舟,叫红笺不要以自己为念,什么真仙,对方也不过两个化神,趁着那妖兽还没赶回来,红笺他们全力拼一下,未必便逃不掉。   打定了主意,石清响不禁感觉到一阵悲凉,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原以为就这个样子,能陪着所爱之人一直走下去也未尝不可,谁知竟连这么点要求也成了奢望。   没有时间留给石清响伤感难过,对方再次变换了说辞来催促他,见石清响的魂魄坚决不肯踏上法阵,意识到已被识破,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紧跟着石清响只觉“明心聚魂灯”猛然一晃,他明白了,对方这是眼见计策未成,要来硬的,他们要毁掉自己藏身的法器。   ps:   猜剧情的亲:   心渔的回答见章节名。   呵呵。╭(╯3╰)╮   ☆、第四百零九章 毁灯破阵   这个神秘的敌人已经施法在“明心聚魂灯”周围形成了结界,隔绝了石清响魂魄同身体之间的感应,一旦“明心聚魂灯”被毁,只怕他不会被自己的身体吸回,而是就此落入对方的掌握。   “明心聚魂灯”一遭遇攻击,石清响的魂魄便有了决断。   哪怕活下来的希望渺茫,也不能叫对方阴谋得逞。必须要奋力一搏,打破这个结界。   布下结界的应当是那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龙大师,那老秃驴少说也是个化神中期,石清响没有任何法宝可以依仗,单靠他现在的修为,要毁掉化神所布结界明显是力有未逮。   “明心聚魂灯”遭到攻击,石清响的魂魄不可避免受到影响,他在剧烈的颠簸干扰下,注意力高度集中,紧紧锁定了那个古怪的法阵。   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明心聚魂灯”被毁之前找到阵眼,引爆这个法阵,这是目前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   这个法阵与石清响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法阵都不同,没有阵盘阵旗,只有环环相扣的古怪图案,石清响甚至不清楚到底该不该称它是法阵,但他感觉得到,这些图案中蕴含着强大的法力。   图案在动,浓郁的真元流若有实质,石清响的魂魄在图案边缘幻化作人形,他的眉头紧皱。   这个法阵经过伪装无疑,在图案中若隐若现的是什么,魔文他认识,明显不是。上古仙文?他在符图塔里研究过,好像也不是。他脑袋里闪过那条化神期的吞天妖蟒,难道是妖文?   确定了不认识,石清响现在没空想这些,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不管什么东西,其本质都是一种法术,道修魔修甚至妖修。只要施术的人不是真仙,就无法脱离天地法则。   要冷静,亦要快!生死一念,没有时间给他犹豫。   既然是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石清响手指轻弹。一道劲风打入法阵,位于法阵正中的图案亮了一下,几个古怪的符号随之变大,而后骤然收紧,这是禁锢的力量,大约是因为抓了个空,字符慢慢恢复如常,法阵停了下来。   只这刹那之间,石清响已看得清楚,法阵真正动起来的不足十之一二。这是一个针对灵魂的法阵无疑,不但要抓住他,还有更险恶的后招,若是搜魂,那对方的神魂必定也会深入阵中。对方神魂与法阵相契之处,即是阵眼。   找到阵眼那就好办了,全力一搏,是生是死且看天意。   “明心聚魂灯”的灯芯骤然暴发出刺眼的白光,这件法器在化神强者的接连攻击下已经快要达到极限了,石清响的魂魄在其中但觉翻天覆地般地震荡,他勉强稳住。运转了“大天魔三目离魂经”。   这二三十年,作为一缕孤魂,别的功法他都不能修炼,唯有这“大天魔三目离魂经”时刻未停,神魂之强甚至可以在天魔祭上冒充化神期魔魂。   结界内,石清响的魂魄在酝酿着最强一击。结界外,大殿里的形势已经急转直下。   龙大师和金夫人的些许异样没有瞒过红笺的神识,她戒心一起,始作俑者龙大师为了拿下石清响的魂魄接连施法,神识攻击波动虽弱。却还是被红笺发现了端倪。   她暗叫了一声“糟糕”,当即便经由“阴阳蛊花镜”向石清响示警,并试图把这件擅长逃匿的法宝招出来。   可那金夫人早就守着殿门截断了二人的退路,红笺刚一有所动作,便被她发觉。   红笺只觉身上陡然一沉,好似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血肉之躯不堪重荷发出“喀”的一声轻响,也就是她强体有成,否则只这一下便要骨断筋折,被对方直接压垮。   与此同时案桌上的龙大师也动了,他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半坐起身,冲着红笺转了一下头。   他那呼噜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双目还残存着些许笑意,眨也不眨盯着红笺。   红笺不想同他对视,可不知为何,老和尚那双眼睛好似带着莫大的吸力,竟使得她挪不开眼睛。   四目相视,龙大师两眼突然亮起妖异的红光,红笺脑间一晕,真元顿时陷入凝滞,已经浮现在半空的“阴阳蛊花镜”猛然一晃,如水中泡影,消失不见。   红笺还是第一次处在这么被动的局面,她此时的神智其实十分清醒,明知自己受到金大师控制,连带着石清响也极度危险,却偏偏挪不开眼睛,好似一尾被钉到案板上的鱼,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金夫人将红笺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细长的弯眉不由地竖了起来,向金大师发泄着不满:“亏你个老东西还是化神后期,连两个小小的元婴初期都搞不定,枉费我一片苦心,定下这么高明的计策,真是没用之极。快着点,我还要去帮老蟒收拾那两个人类化神。”   龙大师被低他两阶的金夫人斥责了,也不着恼,嘴里委屈地辩解道:“这怎么能怪我,人妖殊途,要收个人类修士做奴仆是很耗神的,我已经都照你说的做了,谁知道他们还是看出了破绽?”说话间他眼睛里红光大盛,还在竭尽全力试图控制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红笺听在耳朵里,心中巨震。   眼前这两人竟是妖修,是了,魔域这种环境,连人类化神都比道修大陆多出好几个,更不用说妖兽。无尽海每天漂着大量高阶修士的尸体,这些都便宜了海里的妖兽,时间一长,出现几个化神,甚至是龙大师这样的化神后期自也不足为奇。   只是魔域各大宗竟对此一无所知,这才叫人觉着诡异。   眼前这两个妖修竟想着将自己和石清响变做他们的奴仆,所图什么以后再想,此刻“明心聚魂灯”正在承受着一拨拨的攻击,石清响的魂魄危险!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从容脱身,护着石清响从虎口里逃出去?   修为相差太多,她被迫直视着老和尚妖异的眼睛,能保持住心中一点清明已经不易,连说话都不能,更不用说施展法术。   说起来话长,其实自龙大师诱骗石清响的魂魄失败开始来硬的,也只过去了短短两句话的工夫。   龙大师一心三用,他本是无尽海里一只数千年的龙萝花蛤,修为虽高,胆子其实很小,平时不怎么擅长争斗,最拿手的是迷幻之术,这次的事,他与金夫人还有那吞天妖蟒事先已经分好了工,凡是神魂方面的都由他来出手。   至于为什么盯上红笺和石清响,那要从许多年前说起。   龙萝花蛤在妖兽中实力偏弱,但它神识并不弱,从筑基一路修炼上来,能得不死,全凭以假乱真的幻术。等到了元婴圆满,它已经心智全开,就在那段时间,有一回它竟然机缘巧合有幸目睹了蜃景神殿在无尽海深处出现。   当然那一回并没有化神进去,蜃景神殿在海上矗立片刻,慢慢消失。   进阶化神之后,妖修有了化为人形的能力,从外表上看,“龙大师”与人类修士一般无二,龙萝花蛤做梦都想着能再遇上蜃景神殿,后来他和金云蛟、吞天妖蟒两口子遇上,时间长了彼此都很了解,便将当年的奇遇好一通吹嘘。   只是如此也到罢了,偏偏他们三个凑在一起,住处离着天幕很近,不到百年的工夫,天幕三次自道修大陆那边开启,魔修们不知情,他们做为地头蛇却感应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事起突然,待他们赶去六个少年男女已经分散到了四处,他们随便抓了一个重伤的少年,自他脑袋里得到了答案。   天下间竟有《大难经》这样未卜先知的神奇功法,这引起了他们三个极大的兴趣。   为了《大难经》,他们盯上了天魔宗,时间一长,自然不难发现端倪。三次天幕开启,都与景洪天的亲传弟子这个叫做石清响的年轻人有莫大关系,化神后期已经隐约可以窥得天机,他们认为这个年轻人必定是学到了《大难经》。   人类修士修习的功法,妖修是没有办法学的。再没有比将这年轻人诓骗到跟前,通过秘法将他收为奴仆更妙的主意了。   至于费真人和殷正真适逢其会,金夫人也没打算将他们放过,人类修士和妖修本来就是死对头,趁机一股脑灭了,可谓一举数得。   龙大师打算的很好,到这时候,他的大部分心神仍放在“明心聚魂灯”上,石清响的魂魄不上当,他打算先抓住那年轻人,再慢慢揉捏。   可这一次,未等他的法术触及到“明心聚魂灯”,那法器突然自行亮了起来。   这亮光没有像之前那样闪烁后恢复原状,而是愈来愈刺眼,龙大师刚想道:“不好!”细细的灯芯突然“砰”的一声爆开。   “明心聚魂灯”虽然毁坏,由灯芯爆开而引起的剧烈风暴却没有停止,在石清响的引导下,势如破竹,直接席卷了龙大师布下的法阵,登时便将这个威力极大的法阵瞬息引爆。   ☆、第四百一十章 错乱的时间   “明心聚魂灯”毁了,石清响的魂魄不知如何,红笺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瞬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法器坏掉的时候正捧在石清响手上,变故突生,谁也没有预料到,随着“明心聚魂灯”腾起炽热的气浪,金大师设下的法阵当即被引爆,强横的真元风暴冲破了那道无形障碍,尽数轰在了石清响的胸口。   相较石清响因为一时失神,全身上下被爆炸后遗下的黑雾灰烬席卷了个正着,反应更大的竟是龙大师。   爆开的法阵上系着这老妖怪的一缕元神,对他而言这一下的损失几乎抵得上一个元神化身,龙大师因为胆子小,向来是藏身在重重幻阵后面,几千年下来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   法阵爆开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真身也要跟着完蛋了。   若不是化作了人形,他肯定要将两片硬壳牢牢闭合,而现今直吓得他胡子都飞起来,失声尖叫,连瞳仁都缩成了小小一个黑点,哪里还顾得上冒出红光继续诱惑红笺和石清响。   龙大师好歹是化神后期,他这一失了控尖叫,不要说红笺受不了,就连打算冲上来叫他快些闭嘴的金夫人都觉着一阵头晕,差点一跤摔倒,现出原形来。   虽然红笺满脑袋乱七八糟的念头正翻江倒海,身经百战的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应对。   逃!石清响魂魄的事回头再说,先逃出去。   趁着对方两个妖修有所松懈,红笺抬手便招出来“阴阳蛊花镜”,抓起呆立着的石清响闪身进了法宝的空间。   金夫人立时反应过来,伸出手掌,直直向着“阴阳蛊花镜”拍去。   金夫人的真身乃是一条金云蛟,妖修不像人类修士,可以修炼的法术没有太多选择,更多依赖于天赋。金云蛟是金系妖兽,这一巴掌带着雄浑的金系真元,金夫人虽然还抱有幻想,不想一下子拍死红笺和石清响两个。但这一下若是被她拍实了,“阴阳蛊花镜”必然保不住。   红笺暗暗叫苦,这本是个难得的脱身机会,只要龙大师不动手,她和石清响对付金夫人一个化神初期并不困难,之前不管蓝绛河还是费真人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这就足以说明一切,更不用说石清响控制的那条魔魂已经有了强大的战力。   可叫她没有想到的是,自从“明心聚魂灯”爆掉,石清响就两眼发直。呆呆站着一动也不动,红笺将他拉到“阴阳蛊花镜”里,他也没什么反应。   就连此刻召唤出来的“阴阳蛊花镜”也只有一半阴镜。   红笺心乱如麻,难道不但是呆在“明心聚魂灯”上的魂魄出了事,连他身体里的新魂也受到波及了?   眼下这情形。根本不可能指望他放出魔魂来参战,红笺只得一咬牙,匆匆以“万流归宗”迎上了金夫人这带着锐风的一掌。   两记法术在距离“阴阳蛊花镜”只有尺许处相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红笺的“万流归宗”发挥出作用,当即便将汹涌而来的金系真元吸走了大半。   这是一场豪赌,元婴的施法速度决定了红笺对上化神只能在“万流归宗”同防御法宝当中二选其一。她施展了“万流归宗”便没有时间再释放“锦魄”,金夫人的手掌挟着剩余真元重重落在了“阴阳蛊花镜”上。   但这已经比红笺预计的要轻得多了,何况“阴阳蛊花镜”本身即有承受伤害的作用。   阴镜猛地一阵摇动,二人所处空间缩至堪堪能容身的地步,石清响更是随着这剧烈地颠簸,直挺挺冲着红笺倒了下来。红笺伸胳膊将他抱住。   许久未曾出过力的阴镜器灵现身空间,帮着红笺勉强撑住了局面,此时阴镜尚在大殿里,金夫人守着殿门,她一击未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叫道:“哎呀,有两下子,你再接我一掌试试!”   红笺单枪匹马的,哪敢再同她纠缠,也不吭声,自空间里伸手出去便是一道金色闪电。   这招“心剑”释放的时间恰到好处,正是红笺刚刚吸收了大量金系真元,又加上自身的修为,声势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这也正是红笺刚刚没有祭出“锦魄”,而非要用“万流归宗”的原因。   虽然这一招空前强大,红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没有把“心剑”对准两个妖修,而是出其不意劈向了身旁的空当。   只靠阴镜也可以穿墙入地,她走不脱是因为对方以真元设下了阻碍,要从这寺庙里逃出去,必须冲破结界,红笺相信,靠着这招“心剑”分量足够了。   果然随着“心剑”落下,那股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压力陡然变轻,红笺催动着刚刚稳定下来的“阴阳蛊花镜”一个闪烁便冲出了大殿。   不比有石清响联手,此时红笺听着金夫人在后面怒斥龙大师胆小如鼠,咆哮的声音越来越近,对只靠自己能不能逃出两个妖修的魔掌全无把握。   “小姑娘,你反正逃不掉,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本来还高看你一眼,不想叫你俩和那两个化神同样下场,你乖乖的给我做奴仆,我绝不会像人类对待妖兽那样对你。”金夫人的声音忽左忽右,难以辨别追来的方向,但可以确定,她离着红笺已经越来越近,近到有一种对方就在她耳朵边上说话的感觉。   红笺大骇,她已经竭尽全力在逃,汗水不知不觉洇湿了后背,果然只凭她和阴镜里的器灵甩不脱如影随形的金老妖婆,还有那龙大师,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向自己出手。   她一边逃,一边将手摸向了乾坤袋。此刻还能起到作用的好像只有“大造化符”,可这种能暂时极大提升修为的符箓被她东用西用,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张。   要这时候用吗?红笺看向身边昏昏沉沉的石清响,犹豫了一下,没用动那张“大造化符”,空着手离开了乾坤袋。   就算这会儿把这宝贝用了,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石清响还活着,这张“大造化符”必须要留下来,说不定会有大用。   红笺不敢多想“明心聚魂灯”爆成那样,他的魂魄怎么样了,抽空将手放在石清响后颈,真元深入进去,轻轻刺激了一下他的识海,石清响手脚动了动。   红笺收回手,专心对付追在后面现出真身的金云蛟,等待石清响苏醒。   她心急如焚,就觉着石清响醒来的过程特别漫长,好半天,他才呻吟了几声,似乎是觉着光亮刺眼,想抬起手臂挡着眼睛,谁料“啪”的一声,小臂重重打在了脸上,声音之响叫红笺都替他疼。   “快醒醒,你没事吧?”红笺好不容易按捺住了担心与焦虑,在问“你没事吧”的时候心砰砰乱跳,差点被金云蛟的尾巴扫中。   石清响虽然有了动静,但显然与之前生龙活虎正常的他有了很大的不同。   石清响痛哼了一声,并没有把挡住眼睛的手臂挪开,而是可怜兮兮地道:“头好疼。”   “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妥?”红笺声音微颤,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希翼。   若是叫她说她究竟在希翼什么,怕是很难说清楚。   她既盼望着石清响好好的,没受到刚才法器爆炸的影响,又有一个不大敢想的奢望:有没有可能“明心聚魂灯”虽然毁了,但其实他的那个魂魄并没有出事,那样的话,魂魄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个身体,两个灵魂,说不定石清响有本事有运气,事情没有他预计的那么糟糕,两个灵魂已经完美的融合了呢?   石清响躺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阵,他似是感觉红笺正在同人斗法,手按额头,皱着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红笺闻言手一抖,险些被追上来的金云蛟咬住。   她颤声道:“你……你又不记得了?”   石清响有些讶异:“为什么要说又?”他顿了一顿,复道:“我不是不记得,是觉着脑袋里塞了好多东西,一想便头疼得厉害。”   “那你可记得我是谁?”上一次她陪着石清响从懵懂未知一点点重新开始,一路坚持下来到还没觉着怎样,可若是再来这么一回,红笺觉着自己的心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不管今天能不能逃脱,未来都是一片黯然,了无生趣。   谁想石清响竟然很温柔地笑了下:“你是我的道侣呀,咱们一起生活了好几百年,真是个傻问题,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红笺方松了口气,却又心中跟着一凛,她觉着石清响自醒来之后就变得说不出得古怪。   她想问问两个魂魄现在都如何,可追上来的金云蛟却不给她说话的工夫,红笺只得道:“有化神妖修在追咱们,先想办法甩了她,再说别的。”   “妖修化神?杀了不就完了?”石清响一手撑地,踉跄着站起来,往“阴阳蛊花镜”外看了看,抬手便施法。   红笺眼巴巴望着他,却见石清响抬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咦”的一声,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指发怔。   这是一个红笺从未见过的法诀,换言之,这是一个石清响从未在她眼前施展过的法术,很大的可能是,这个法术眼下的石清响并不会使。   红笺心乱如麻,石清响盯着手指,表情很快由成年人的惊讶转为了孩子般的不安:“我……我没有撒谎。”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人齐了   这表情似曾相识,叫红笺一下子便想到当年石清响险死还生,自己带着他杀回丹崖宗,请宗主穆逢山让位之时,他抱着宝宝兽,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可不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明心聚魂灯”被毁,石清响的魂魄侥幸逃过一劫,再也没有什么能拦住他回到自己的身体,可强行融合的结果,证明了石清响先前并不是杞人忧天,前世今生新魂旧魄混杂在一起,他的神智错乱了。   红笺焦头烂额,只得安慰自己,好歹石清响魂魄都还在,虽然人现在胡涂了些,以后未必就没有办法治好。先逃命要紧。   不等她说话,金云蛟再度追至,金爪划破云雾,狠狠向着“阴阳蛊花镜”抓下来。   巨大的压力逼得红笺只得祭出法宝“锦魄”,化神初期的金云蛟已经有神龙之相,利爪泛着寒光,抓在“锦魄”上,半空响起一阵叫人牙酸的擦刮声,“锦魄”自白玉盘登时变得有锅盖大小,颜色也转为青灰。   自觉还是撑不住,红笺只得在“锦魄”到达极限之前勉力将它收回,左手将蓄势已久的一记“心剑”补上空当。   石清响两眼发直,惊讶道:“这是什么,‘心剑’?不对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红笺无暇回答他,只匆匆道:“先打退敌人再说。你还记得‘天魔圣足’吗?”   “心剑”只能暂时阻止对方的攻势,却挡不住金云蛟继续追击,红笺趁机又放出法宝“若缺”挡了一挡。   她这里疲于应对,石清响却在费力地想“天魔圣足”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脑海里忽而闪过半空一群人在打架,一件雾气腾腾的战甲自其中一个老者身上脱落,那老者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不对不对,那个好像叫做“天魔圣身”。   石清响闭了闭眼。脑海中那画面登时隐去,替代它的是一处漆黑冰冷的狭小空间,时不时会有人将神识伸进来察看,那不是囚禁他的牢房。那里叫“天魔圣手”。   石清响不由地晃了下头,蜂拥而至的细碎记忆层层叠叠,胡乱堆积成山,使得他头痛欲裂,胸口烦闷几欲呕吐,不敢再耗神细想下去。   石清响脸色苍白,抬手按住了鬓角,红笺眼看撑不住了,他必须要帮忙,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眼下应该怎么做。   “砰”。继“若缺”之后,“阴阳蛊花镜”还是被金云蛟狠狠抓了一下,空间剧烈颠簸,就连阴镜器灵都不由地发出一声尖啸,石清响站立不稳。一把拉住了红笺。   红笺回手抱住了他,自从两人在天魔宗找回了石清响的魂魄,红笺同他的真身有意无意保持了距离,两人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亲近了。   红笺比石清响矮了大半个头,正好可以依偎在他的脖颈处,她将手放在石清响的背脊上,紧紧相拥。力气之大纵使石清响的肉身已达不破境仍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红笺感觉到石清响有些僵硬的脊背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下逐渐放松变软,柔声道:“想不起咱就不想了,没关系,交给我吧。”   在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追逐中,红笺的看家本事已经一样样丢了出去,法宝、法术。能用的她都用了,也仅仅拖延了被金云蛟追上击落的时间。   还能冒险一试的只有“阴阳蛊花镜”,以一己之力,同时调动阴阳两镜,金云蛟虽是化神初期。终究是妖兽,“阴阳蛊花镜”还有强大的蛊惑作用,用得好了,说不定便可以影响到它的判断。   只是石清响的这个状态叫红笺着实是半分把握也没有,故而她说“交给我”是真心希望石清响不管神魂有多错乱,都可以全身心地信任自己,将阳镜交由自己来控制。   石清响闷闷地“嗯”了一声,红笺不再犹豫,立刻通过阴镜调动阳镜,阴阳两镜原本一体,虽然跟了不同的主人,但它们之间的联系却依旧紧密。   果然石清响没有丝毫阻拦之意,任由阳镜自他体内飞出,与阴镜交相辉映,合到一处。   这只是石清响下意识的反应,这时候他识海里飞旋的全是细碎的光影,是不明究竟的前世今生,如同乱麻,一片混沌。   石清响也恍惚觉着自己不大对劲儿,他的言行举止好像不再由神智来控制,喜怒哀乐也全不由己,他甚至于不知道此刻在真实的世界里,他和自己所爱之人正交颈相拥,他的泪不知不觉滑落,灼伤了红笺的肩头。   红笺激发了巨大的潜力,“阴阳蛊花镜”在她的真元控制下开始变形。   当初阴镜器灵还是魔修的时候,也曾独自操纵着“阴阳蛊花镜”变成魔花同红笺斗法,这么多年,虽然她已经习惯于做为一个器灵看着红笺日益强大,但她始终觉着红笺是个道修,要彻底控制“阴阳蛊花镜”,必然离不开她。   直到此刻!   “阴阳蛊花镜”变形迅速而彻底,以阴镜为主,阳镜为辅。虽然魔花外表上看似是而非,也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手段,但叫人吃惊的是,此时那魔花上涌动着一种奇异的气息。   不是妖冶魅惑,也不是愤怒悲伤这些负面情绪,而是像春日暖流,很温暖的,带着说不清的依恋与不舍,因为太柔软舒服,所以措不及防,那器灵一时呆住,低头望向怀中的女儿,女儿早便不在了,留在她身边的只是一个幻象。   金云蛟即将拍到“阴阳蛊花镜”上的尾巴不由半空一滞,扭过头来,灯笼大的眼睛死死盯住黑色雾气里盛开的并蒂魔花,缓缓闭合了一下。   红笺全力施法,所以根本无暇注意到金云蛟此时那复杂之极的眼神。   全力一搏也是要有的放矢的,她对金云蛟了解太少,只能从适才金夫人的言谈举止来揣测这个妖修的好恶以及弱点。   要说她接触的这两个化神妖兽,龙大师修为要高出一截,可他胆子偏偏很小的样子,虽然擅长伪装和做戏,但只要将其识破,他自己就会先缩起来。   果然自从她冲出寺院,到现在这位高手也没有现身阻拦,这样的敌人不足为惧。   金夫人性格阴狠,对待红笺的态度阴晴不定,她做戏上的天分要远逊于那老秃驴,可在大殿里面对铜镜的那番话却说的特别怨毒,十九是确有其事,红笺正是要借机勾起对方的痛苦愤恨,以扰乱她的心神。   金云蛟攻击一缓,红笺心知自己的努力起了作用。   红笺一路操纵着“阴阳蛊花镜”且战且逃,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身处何方,她记得自己身处无尽海,眼前的青山黄土十九都是假的,不知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妖兽开辟的世界。   “砰”、“砰”,前面突然传来几声巨响,听声音似乎是不远处正有人在斗法。   给它一搅,金云蛟有些回神,望向“阴阳蛊花镜”的目光重新锐利起来。   红笺暗叫糟糕,心神一动,“阴阳蛊花镜”攸地原地消失,随即出现在数十丈之外,它的气息变了,这一次在金云蛟的感觉中,出现在她前面不远的不再是她已死的孩子,而是飘渺神秘的蜃景神殿。   但之前她的孩子明明是假的,这一次……金云蛟停住,再一次犹豫起来。   此时自前面斗法声响起的地方黑影一晃,一个人出现在虚空,距离着红笺和金云蛟也不过百丈远,正是地魔宗宗主殷正真。   殷正真闻声而来,也未料到这边是这么个情形,先道:“咦,又是一只化神妖兽!”   红笺一时未语,不知遇上殷正真是福是祸。   金云蛟这一次受到的迷惑比刚才更深,她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并且远处还有斗法的声音,心中觉着不对,眼现挣扎,却盯着那子虚乌有的神殿一时回不过神来。   殷正真离远还在同红笺打招呼:“我就猜是你们两个。”   红笺也估计着前面斗法的想必是那费真人和吞天妖蟒,没想到他们这一架打的到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来。殷正真虽然同为化神初期,但他精通空间法则,费真人被那妖兽缠住了,他却得以从容脱身。   这时候突然一声尖叫由远传来:“小金,回神,那神殿是假的!”   红笺脸色微变,那个胆小鬼龙大师一直在暗处,此时也终于忍不住出头了。   似是回应这声尖叫,自殷正真过来的方向传来一声妖兽的咆哮。   金云蛟应声在半空变成中年美妇金夫人,阴沉着脸高声喝道:“行了,我这里很难对付,老蟒,你还不把那狗贼赶紧撕了过来帮忙,还有,龙大师你磨蹭什么,我要对付这人类化神,两个小崽子交给你,再畏畏缩缩不出来,你就别想找着神殿了!”   龙大师应了一声,听上去像是十分委屈。   风摇云动,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的上空。   殷正真脸色微变:“怎么是三只化神期妖兽,大家还是赶紧逃命吧!”   ps:   这个月要出长差,目前看肯定没有全勤了。预计就在下周。   先和大家说一声。打打断更的预防针。具体会有几天到时候再说。   出去前,我会把这段搞定,为了甜……   ☆、第四百一十二章 逃之夭夭   “怎么逃?”红笺大声道。她到不是质疑殷正真,而是真心求教,别怪人类修士对上妖修这么没用,上来就想着不战而逃,凭她先前同殷正真、费真人打过的那些交道,傻子才想留下来拼命呢!   殷正真已经同金夫人交上了手,听到红笺问他,攸地退出数十丈远,侧头冲“阴阳蛊花镜”的方向叫道:“冲出去,这里离天幕不远!你们那圣魂呢,唤出来一起!”   金夫人并不容他多说,合身扑上,她虽然化形为人,有些原身的习性还是难以完全改掉。此时她法术的威力比原来成倍增强,五指成爪半空一张,便有许多道金芒带着“嗤嗤”锐响,铺天盖地向殷正真袭去。   红笺不答,石清响这般情况,别说招不出魔魂,就算侥幸招出来他也无法控制。   冲?往哪里冲?是跟上殷正真还是另寻别的出路?   殷正真说得不错,这里离天幕很近,只要冲破三只化神妖兽的封锁,重新回到无尽海上,对她和石清响而言就相当于逃出了生天。   事实上她也没有太多选择,殷正真深谙空间法则,知道要离开这古怪结界必要自此处的三只妖兽身上寻找突破口,他转了一圈之后对上金夫人,未尝不是因为看金夫人只是化神初期,先捡软柿子下手。   如此老怪物龙大师自然就盯上了“阴阳蛊花镜”,对手只是两个元婴,最厉害的手段又是迷惑,龙大师可算心里有了底,鼓足了勇气冒出来,“嘿嘿”一笑:“小家伙们的法宝还挺有意思,来看我老人家的手段!”   他鼓起腮帮子,冲着“阴阳蛊花镜”猛然吹了口大气,红笺但觉空间之外狂风骤起。黄灿灿漫天沙土,哪里还有什么殷正真、金夫人,更不用说位于半空的老和尚。   红笺暗叫“糟糕”,她闭关这两年。姜夕月百般讨好,终于得了宝宝兽别眼相看,这次出来红笺见徒弟和宝宝兽打得火热,就把宝宝留在了无名天道宗,谁知竟会遇上化神期的幻境。   不等红笺寻找出路,便觉“阴阳蛊花镜”猛地一颤,一条看上去十分凶猛的巨龙正盘踞在法宝之上,巨大的阴影压得红笺有些透不过气,黑色的龙爪踩上“阴阳蛊花镜”,长长的尖锋泛着幽寒的光。   她心中默念:“这都是假的!”但“阴阳蛊花镜”此时正承受着攻击无疑。红笺的防御有些撑不下去,只得祈祷那龙大师不是土、火两系,胡乱跟着感觉施展了“万流归宗”。   还好,眼前混沌的幻象消除了一些,老怪物是个水系妖兽。   她忙着对敌。只得暂时松开了石清响。   石清响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欢喜、悲伤、愤怒……到后来,带有记忆画面的灵魂残片在脑海里闪现太快,以至他来不及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情感,只能目光茫然地望着外边那条巨龙。   偶尔的,当混乱纠结的魂魄恰好碰上正确的位置,他会有瞬间清醒。   石清响紧咬着唇一语不发。他在竭尽所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龙息席卷,龙爪飞扬,风云变色,天崩地裂。   红笺对上化神后期的幻境,“万流归宗”再是神奇也不过多坚持了片刻,扭转不了乾坤。“阴阳蛊花镜”在对方强大的攻击之下很快发出“喀喀”脆响,阴阳两镜分崩离析,如同两团泡影被巨龙以尾巴接连抽中,红笺和石清响直接自空间里跌了出来。   自从得了“阴阳蛊花镜”,两人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身陷满天幻象。红笺左手紧紧扣住了石清响的右手手腕,或生或死,再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四面八方传来龙大师得意的笑声:“投不投降?”“阴阳蛊花镜”已破,他觉着这两个年轻人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红笺一语不发,她带了个大活人自空中跌落,衣袖一挥,便将四周密密麻麻飞来的金色气刃尽数收走。   她要往天幕的方向强行突围,折腾了这么久,对于哪边是西,红笺其实不是很有把握,但幻境之中最忌犹豫,稍一辨认她就顶着巨龙的攻击头也不回硬冲下去。   攻击铺天盖地,可能是假象,但更可能是真的,红笺不敢稍有大意,龙大师是化神后期,攻击再是不堪,她不腐境的肉身也硬抗不起,只能视情况先将最凶险的化解掉。   巨龙吐息,一道金色气流直冲而至,喷向石清响后背。   红笺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腰往怀里一带,“锦魄”疾飞而出,挡在了中间。   一刹那间“锦魄”赤红似火,简直像是快要烧着了一样,红笺暗道侥幸,那老妖怪不知动用了什么法宝,鬼鬼祟祟发出一道炽热的火系功法,幸好被她及时挡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这一走神,巨龙的尾巴狠狠拍在红笺脊背上,她身体巨震,向前一冲,扑倒在石清响怀里,受这一下缓冲,红笺撑住了未倒,咬着牙回手便是一记“心剑”予以反击。   这是两记会要命的攻击,其它气刃针芒多如牛毛,红笺来不及应对,只得以真元开启护罩硬生生挡住,再不成便靠着敏锐灵活的身体闪躲。   两人一路如同经受千刀万剐,身上衣裳还稍有防护作用,此刻也全不顶事,片片缕缕,如蝴蝶般飞舞破碎,点点血花随即便被狂风沙暴卷走。   龙大师声音有些惊诧:“真不要命了?”   冲出结界的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疲于奔命,几滴血珠飞落在红笺面颊,她没有空擦干净,口鼻里泛起的也都是血腥气。   龙爪如影随形抓下,刺破真元护罩,“咔嚓”一声,在红笺背上响起金石撞击之音,红笺站立不稳,往前一个踉跄将石清响带倒,两人在黄沙间滚作一团,她喷出的呼呼疾喘打在石清响脸颊脖颈间,不知是谁的血蹭了两人一脸。   石清响瞳仁一缩,目光中闪过霎那清醒。   一路上他其实已经试过许多次了,怎么能控制自己,抓住这如同白驹过隙般的机会,这一瞬间他脑袋里比明镜还要清楚,可是每一回,不等他默数到三,意识又会飞快坠入混沌。   这一次,生死一线,他迫切地想要多撑上一时半刻,哪怕只够他施展一个法术也好。   石清响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心脏骤缩至酸痛,暗暗向天祈求:“愿用一世糊涂,换这片刻清醒……”也许是溅在红笺脸上的鲜血刺激了他,他大瞪了眼睛,竟然维持住了神智清明。   巨龙疾扑而下,石清响手臂用力,按住了红笺,不叫她相护,红笺惊诧抬头,这一时刻,她只看到石清响的两眼明亮惊人。   “砰”!巨龙的尾巴毫不客气抽在石清响身上,惊人的力道直将他连同红笺一起掀了起来,远远摔出去,石清响只觉巨痛袭来,眼前一黑,但叫他欣喜若狂的是,他竟然还能思考,还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轻轻舒了口气,侧头向着红笺的方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于此同时,他抬起未同红笺相握的那只手,向着左前方斜刺里打出一道法诀。   “光阴箭”!他终于把他最擅长的法术发了出去。   这是他同红笺被困幻境以来发出去的第一道有威胁的还击,硬受巨龙一击,他立时便判断出了攻击来自何方,他以这道“光阴箭”为红笺指出了龙大师藏身的准确位置。   红笺发出一声长啸,“长河落日”、“心剑”……她会的诸般法术夹杂着愤怒的烈焰紧随“光阴箭”,向着那处虚空疯狂倾泻。   元婴期的法术对上化神后期能起什么作用?她心中酸楚,顾不得还处在巨龙爪下,抓起石清响便往那处冲去。   说也奇怪,如此一来,那条巨龙没有再度攻击二人,而是发出一声尖鸣,突然在半空四分五裂,消失无踪,红笺一路冲下去没受什么阻碍,黄沙风暴的幻境也开始出现裂缝。   红笺冲过去没有遇上龙大师,她抱紧了石清响,一路疾奔,不知过了多久,心中微动:“老怪物是个胆小鬼,他被适才的一通攻击吓住,逃之夭夭了。”   论真本事,这结界里剩下的五个化神她谁也打不过,更不用说,这时候应该先救石清响。   冲出去,离开这鬼地方!   红笺打定主意,毫不犹豫转而向西。   龙大师虽然逃了,她的周围还是迷雾重重,听不到别处斗法声,也见不到殷正真、费真人几个。   石清响已经陷入昏迷,红笺深吸了一口气,运转真元,“补天律”离体而出,在前方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红笺飞,它也飞,始终指引着去往天幕的方向。   大约一刻钟之后,红笺抱着石清响冲破结界,出现在距离天幕只有半里之处。   不管道修还是魔修,对天幕都有一种深深的畏惧,只有“补天律”在手的红笺才会将它当成庇护之所。   明知附近应该渺无人烟,红笺还是放出神识察看了一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皱紧了眉头,当务之急是想个法子赶紧救治石清响。   ☆、第四百一十三章 累世爱人   沿着天幕向东北方向寻出数里之后,红笺看中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冰山。   这冰山若没人管它,再往西不远,便会为如刀的乱流化整为零,逐渐消磨成齑粉。红笺施法将它定住,又将山腹掏空,在里面开辟了一座洞府出来。   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洞府里十分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红笺收拾妥当,又自“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拿出受损的床榻,三两下修好,铺上被褥,将昏迷不醒的石清响放上去。   若非“阴阳蛊花镜”毁坏严重,红笺也不必花工夫去做这些布置。   她取出两颗治伤的丹药,自己服了一颗,又给石清响喂了一颗,运功帮他化开。适才同那幻境里的巨龙一通激战,受的伤看上去虽然严重,可按两人的体魄,加上她炼出来的灵丹妙药,可保没什么大碍,麻烦的是石清响神魂错乱,怎么做才能帮他恢复神智?   红笺在床榻边呆坐了一会儿,怔怔望着石清响的五官眉眼。   此处环境十分幽静,没有妖兽打扰,来自天幕的乱流声传到这里听上去已经十分模糊,到像冬天的风,吹过旷野,有点苍凉的感觉。   时间大约是正午,太阳正在头顶上,虽然没什么热度,看上去只是一大团耀眼白光,但却将冰山洞府映得晶莹剔透,石清响静静躺在那里,四周冰壁反射着莹莹微光,给他由头至脚都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   红笺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给石清响理了理鬓边乱发,刚才运功帮他化药,真元流转之际,她大致有了数,估计着石清响很快会醒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石清响眼皮动了动,呼吸略显急促。红笺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你觉着怎样?”   她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盯着石清响。适才在幻境里,他魂魄混乱已显露无疑,只不知这会儿的情况是好转了,还是继续恶化了?   石清响慢慢睁开眼,眼神有些迷茫,回望着她。   渐渐的,他的眼睛里有了些神采,流露出的神情既有痛苦不安,又透着说不出的依恋,红笺不由将手放在了他皱起的长眉上。轻轻摩挲,听到他说:“你……我好想你,几百年,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们结成道侣那天的情形却好像还在眼前。太快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你好,这点时间怎么能够?我不要来世,只求你现在不要丢下我,留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石清响语气中透出来的那种惶恐,红笺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自从石清响喝下“覆水”。回到她的生命里来,一直是从容的,笃定的,好像无所不能,却将这种痛失爱侣的脆弱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看到分毫。   泪水不知不觉间划过脸颊。成串滴下,红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想到这是当初独自进入蜃景神殿的石清响,她只觉着心里酸疼酸疼的。   石清响的目光突然变得炽热,他抓住红笺的手。放到脸颊上,用自己的脸眷恋地磨蹭着她的掌心,喃喃道:“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我一直……舍不得,你那么喜欢他,我应该把身体让给他……这没什么,本来就是一个人,谁都可以。”   红笺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扑在了石清响身上,抱住了他的脖颈放声大哭。   多少年,多么爱。   石清响手忙脚乱地哄着她,突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两手抱头挣扎着要坐起来,他的力气很大,几乎将红笺掀翻到一旁,额上青筋跳起,如一根根黑色的蚯蚓在皮肤下面屈伸。   这大半天,他都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试图找回神智,但两个魂魄两世的记忆已经全然混杂到一起,他没有办法自己把那些片段的先后次序理顺清楚,终于引发了宿疾。   石清响的老毛病便是道基魔种之间的冲突,一旦二者原本的平衡被打破,纵然他钢筋铁骨,也几乎要痛不欲生。   红笺一见石清响如此,便意识到是出了什么麻烦,虽说魂魄那事叫人有些措手不及,但道魔冲突她可是研究了好多年,也有所准备,当即就取出了丹药给他服下。   红笺担忧地望着石清响,见他所受的痛苦久久不能平息,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不知道此时石清响的神魂处在哪个阶段,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红笺趁他挣扎得没有那么厉害,抿了抿唇凑到他耳朵边上,清清楚楚说了七个字:“清响,咱们双修吧!”   石清响身体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向她望过来,见她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眸光璀璨仿若星子,说不出得娇美可爱。   红笺很镇定,不知是因为觉着不管此时自己说了什么话,他不消片刻就会忘得干干净净,还是石清响的反应鼓励了她,四目相对,她竟还忍不住冲着石清响笑了一笑:“双修吧,我来帮你把神魂理顺。”然后娇俏地撅了一下嘴,“还是,你不想?”   石清响手有些发抖,克制住疼痛,冲她张开了怀抱。   “等等,等等。我还要再看一下那个双修秘法。”红笺趴到石清响怀里,何止石清响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事到临头,她也忍不住有些紧张。双修部的传承当年落到红笺手中,以她元婴的修为,过目就不可能再忘记,偏偏到这时候竟是一句口诀也想不起。   石清响胸腔震动,低低笑出声来,他低头拿下巴在红笺脖颈上磨蹭了一下,红笺顿觉脖子上一片湿润。那是泪,是石清响的泪,她顿时不敢动了。   可是她不动,石清响亦不动,停了停,他眼中闪过一阵迷茫,哑然道:“怎么……”   红笺立时便知道他忘了刚才的事,只得重新提议:“咱们双修吧,你答应我了。”   到这会儿她已经想明白了,石清响这个情况,所谓双修根本不能指望他,只能靠自己,不管有没有作用,她都决定要试一试,并且要赶紧,不然石清响一会儿一忘事,自己会一直停在这里,不知要同他解释多少遍。   这真是叫人哭笑不得的“双修”,偏偏还是两人的第一次亲热。   红笺叹了口气,亲了亲石清响的下巴,石清响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由他那稍显紧张的反应,红笺还有闲心猜测这大约是后来那个由自己一手养大的魂魄。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一下子就叫红笺的心情飞扬起来。   她想:“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天蓝水清,如此安静,不管哪一个他都是吾爱,他的魂魄被打碎了,此刻便由我来帮他重塑,这样神奇的经历,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心情好了,立刻就有了动力,赶紧脱衣服,生米煮成熟饭,免得他一会儿糊涂起来又要问东问西。   要脱自然先脱石清响的衣裳,红笺上手,她和石清响修炼有成,早便不惧寒暑,穿的也都十分单薄,这还不算,适才逃脱幻境,被那头巨龙连抓带咬,衣裳早便破烂不堪,红笺一直没抽出空来换掉,此时只是简单一扯,便将石清响的外袍脱了下来。   雪白的里衣是石清响抖着手指和她一起脱下来的。   石清响坐在榻上,精赤着上身,对修士而言他此时正是最好的年纪,加上修炼有成,完美结实的身体,肌肤隐有光泽,哪怕是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除了那不知所措的神情,显得他整个人都好生无辜……   红笺忍不住笑起来。   笑完了她道:“你要乖乖的。”这句话话音未落,石清响再度陷入迷茫,红笺看着他眼神有变,不由吐了下舌头,面色微红,反手脱了外裳,大方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冲他吹了口气,道:“不准备抱抱我么,呆瓜。”   “呆瓜”呆了一呆,听话地抱紧了红笺。   红笺有些无奈,挣出点余地去解亵衣,石清响却抱着她突然在榻上一滚,亵衣散开,肌肤相亲,红笺仰面朝上,后背感觉到硬邦邦的床榻,脑袋里一时有些晕眩,她张了张嘴,发现那秘法口诀是真的一个字也想不起了。   怎么办?不然就等一会儿再双修?   四目相对,石清响的眼神简直像着了火,红笺不由觉着好热,然后她想:“算了,我又没做过,干嘛这时候逞强,他上辈子什么都会,交给他来吧。至于什么时候能轮到上辈子的那个他出来,看运气吧,总会轮到的。”   一开始她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消片刻,当石清响吸吮她的脖颈,引起她阵阵颤栗,红笺只能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微颤,满面红晕,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   石清响很专注,有时会暂停一二,但再没有问“怎么回事”这种扫兴的话。红笺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地集中精神,就像冲出幻境那时候一样,石清响显是将眼下的这场“双修”当成了头等大事。   ps:   多少年,多么爱。   我尽力了,   看我真诚的眼睛。   ☆、第四百一十四章 桃花春水   曾经,他们也这样过。   他和她的新婚之夜是在烈焰峡谷,那一晚“轰隆隆”的响声此起彼伏,整条山脉远近火山口不时喷发,烟雾腾腾,就像彻夜欢庆的焰火。   观礼的人不多,赫连永、卢雁长他们把结成道侣的典礼弄得热热闹闹的,灭云宗当时几乎相当于红笺的娘家人,而石清响本来就没什么亲朋好友,加上处境艰难,只有师兄江焰偷偷跑来道贺。   好汉架不住一群狼,那一天他被一群大舅子、小舅子不知灌了多少灵酒下去,醉得一塌糊涂。   醉了之后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脑袋里一片混沌,不管做过什么,都在记忆中不留痕迹?   不过那一回石清响可是猜到灭云宗的一群狼要对付他,提前准备好了解酒的灵丹,被丢到新娘子面前之后没有多久就恢复了清醒,并没有耽误了洞房。   洞房……   没想到“覆水”带来的机缘还包括再一次洞房花烛。   漂流在冰川雪原之上,天地寂寥,只有他和她。   人生圆满,再无遗憾。   这些念头一晃而过,那一晚红笺的反应石清响还记得很清楚,初当新郎官他已经就表现得很笨拙了,可红笺因为体质的关系,无疑更加狼狈。   想到这里,石清响不由心中一怔,暗道:“不腐不破,我的天,不会像我想的那样吧……”   趁着这会儿他还难得保持着清醒,赶紧成就了好事吧,否则一会儿交给那个愣头青,只怕是要血流成河。   石清响莫名多了一种紧迫感,他亲亲红笺的眼睛,红笺睁眼望向他,眸光湿润,如一汪甜澈的清泉。   他都能觉出来,红笺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砰!   石清响沿着她那如玉般的脖颈亲吻下去,抬眼凝神着她,目光火热。声音有些沙哑:“别怕。”   话音未落,红笺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惨呼:“疼,疼,疼……”   石清响额上见汗,再看红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真是很疼啊,那眼神看上去就像中了一箭的小兔子,不过为什么他这么想笑呢……   石清响吻了吻她粉嫩的唇,红笺正在呼痛,被他分开唇瓣长驱而入。这是一个叫人窒息的深吻。   红笺停了停,突然挣扎起来,石清响放开她,见她伸着雪白的一只胳膊在旁边衣服堆里摸啊摸。   “你找什么?”   “‘大造化符’,我记得还有一张的。呜呜,太疼了,我搞不定。”红笺委屈地道。其实她也知道,论起之前自己受过的内伤外伤,比这疼的不计其数,可这是两种疼啊,肢体交缠的旖旎好像会将这种疼痛无限放大。令她猝不及防几乎掉下泪来。   虽然石清响也不好受,但这并不妨碍他纵声而笑。   “乖,忍一下,实在不行,你就吃颗‘石虎丹’好不好,用了‘大造化符’你一下子变成元婴后期。搞不定的就是我了。”   红笺不答,涨红了脸,水汪汪的眼睛似嗔非嗔,光华流转间说不出得动人心魂。   石清响只觉脑袋里“轰”地一响,好似自心尖上的某一处最先亮起了白色的火焰。瞬间就蔓延开来,熊熊烈火点燃了他,哪怕就此化为灰烬也不能回头,甘之如饴。   红笺出了一身香汗,她稍稍活动了一下,还好,不那么疼了,感觉有些怪异,亲密是足够亲密了,算不上舒服。   石清响的吻停了,目光游离,又开始恍惚。   这……唉,不说什么了吧,现实总是如此叫人哭笑不得,不如双修。   她搂紧了石清响光裸的脖颈,和他贴得更紧一些,亲了亲他的脸颊,嘴巴贴在石清响的耳朵上吹了口气,将那双修秘法一句句念给他听。   至于石清响混乱之下能不能听进去,又能记住多少,红笺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随着红笺运转了那秘法,她清楚地感觉到渐渐有真元在两人的经脉中交会,渐渐汇聚成涓涓溪流。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白浅明自创这双修秘法,虽然有后人在它的基础上进行采补,把它变成了一门歹毒的邪功,但这功法本身却是暗合法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阴阳均衡,更容易感应到五行相生之道。   二人所在的冰山洞府好似被谁布下了一个效果极强的聚灵阵,竟引得乱流纷纷改变方向,往这里聚集。   这样的一门功法,由两个资质绝佳灵根相合的元婴来练,进境之快,即使是白浅明复生见到,只怕也要吃上一惊。   水乳交融,你中有我,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红笺先前觉着自己有几分把握,是因为她除了双修秘法,还有一个可以接触到石清响魂魄的手段,《大难经》。   她的神炁在石清响身体中徜徉,简直比在自己家还要自在。对石清响而言时间是错乱的,但红笺却不存在这种困惑,可以帮着他一点一点重新拼接起来,恢复到事实本身的模样。   红笺已经浑然忽略了外界的一切,更不会发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已渐向西沉,冰山附近宛然风暴中心,起了很大的动静,不仅是周围里许的乱流纷纷汇聚而来,就连天幕上的太虚元气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在二人的洞府上空形成了乳白色的涡旋。   不知何时,红笺下意识的亦用上了“万化生灭功”,当她突然发现这一点,恍惚间有了一丝明悟:原来无名天道宗的八部真传并不是彼此之间毫无联系。   就像当年她在苦修部讲经阁听到前辈大能讲经所言,“随心”境的道朴大师为后辈造了一条水灵根出来,这位道朴大师就是将苦修、生灭两部的传承修炼到了极致。   此时她为了帮石清响度过难关,也是同时运用了双修、大难、生灭诸部的功法。   无名天道宗的前辈叫她发下道心誓,找齐八部真传,是对她的考验,也是莫大的期许。修炼永无止境,道法的大门缓缓向她打开,红笺竟是在这样的一场双修中,艰难地摸索到了自己未来前行的方向。   重塑神魂是个大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红笺到最后汗出如浆,力竭气虚昏睡了过去。   身体太疲惫了,加上初次双修之后,突然松弛下来的心神,红笺就像陷在一大堆棉花糖里,就算隐隐感觉到有人在抚弄她的秀发,亲吻她的肌肤,甚至怀抱太紧叫她有些透不过气来,都不妨碍她睡得香甜,怎么也弄不醒她。   待她终于睡饱了,睁开惺忪双眼,已经又是一个新的白天。   “醒来?”石清响含笑的眼睛距离她的脸只有数寸,只看他眼中熠熠的神采,红笺便忍不住升起一个巨大的期望,颤声问道:“你……好了?”   石清响凑过来,在她唇上啄了啄:“好多了。”   红笺嘴角不由高高翘起:“我看着也是,精神了很多。”他说好多了,那就是还没有完全好,不怕不怕,双修嘛,大不了多来几次。   石清响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目光中都是笑意。   红笺目光转了一转,这才发现一觉起来自己身上已经很是清爽,榻上也收拾过了,被子盖到下巴,躺着很是舒服,石清响只是随意披了件外袍,侧着身子躺在一旁守着她,手肘撑在枕头上,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模样有些不羁。   还有就是……她蓦地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石清响气息有异,还有她自己,这一觉睡的,怎么才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与石清响修为便各自有了突破?她不知不觉晋阶元婴后期,而石清响,元婴中期似乎还不是极限,红笺能感觉得到,他此时再次突破在即。   于是她“扑通”躺回到床上,情不自禁就嘀咕了一句:“怪不得他们说‘苦修百年,不及双修三载’。”   石清响登时便笑出声来,伸出两指轻轻扯了扯红笺的鼻尖,道:“三载怎么能够,好不容易结成道侣,咱们要一直双修下去。”   红笺望着他一时有些发傻,石清响低下头温柔地吻她,道:“想什么呢?”   “像做梦一样。”红笺喃喃道。   石清响低声道:“我好开心,要说像做梦,那也是我的感觉,怕梦醒了空欢喜一场。”他停了停,又道:“是我不好。还疼吗?”   “什么?”红笺有些茫然。   “大造化符呀。”石清响憋着坏笑提醒她。   “啊,你怎么还记得。”红笺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脸上一片嫣红。   石清响覆到她身上,在她耳朵边低叹:“先别想着双修的事,你这么美,我会一直记得,红笺,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令你快活。”说着,他张嘴含住了红笺白腻如玉的耳垂,轻轻舔舐,引得她一阵颤栗。   她的身体曲线玲珑,透着一层粉色,如同飘落着桃花瘴的深海。水灵根,木灵根,天作之合,他自觉是飘浮在桃花水上的一截乌金木,宁愿永生沉浸在她的漩涡中,甜蜜如斯。   ☆、第四百一十五章 隐居生活   “这地方很好,景色既美,又很安静,没有人打扰,要不然咱们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吧。”   石清响对这晶莹剔透的冰山洞府很满意,距离天幕这么近,别说人,妖兽也不见一只,所以等闲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就干脆连外袍也没有披,修长有力的臂膀揽着红笺的香肩,体会同心爱之人肌肤相亲的美妙感觉,一脸惬意地提议。   “那你打算住多久呢?”红笺也很喜欢这样和他腻在一起。   “一年?再久也可以。”   “真要甩手不管了啊?”红笺有些惊讶,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松开,微微扭了扭身子瞧向他。   “大家都挺累的,适度调整一下。”石清响的手轻轻爱抚着她细腻柔嫩的后背,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像他的手指自有主张,适才灭顶的欢愉好像一下子唤起了石清响身体的记忆,以前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像快要枯死的树木渴望甘霖,他的每一寸肌肤也在渴望着红笺身上的温暖柔软。   “也行,听你的。”红笺眉目间漾开了笑容。   石清响就觉着像他这等凡夫俗子,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法力在红笺笑时挪开眼睛,他情不自禁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一下,笑道:“那时候咱们在道修大陆也悄悄隐居了好几年,叫他们都找不着,不过那是在南海,不如你选的这里。”   他了解红笺,知道她的喜好,同样是住在无尽海里,比起南方的海岛这里显然更合她心意。   当日是没有办法,整个北方海域都在季有云的控制之下,现在隔着天幕自不必有此顾虑,石清响相信有他在,可以叫红笺心中再没有半点忧愁。   果然红笺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不但嘻嘻而笑,还抱着他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儿。   一连几天,红笺几乎没有离开床榻,不是双修。便是陪着石清响缠绵。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分分合合,经历过那么多波折,他们终于在一起了,结成道侣是一辈子的大事,干脆借着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这般放纵,对从记事起便坚持着抓紧任何一点时间勤修不辍的红笺而言,很是有些不同寻常。   一直以来红笺心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了,好像稍有松懈,便要对不起很多人,也对不起自己的那些机缘。其实她也清楚知道过犹不及,这种焦灼的状态对于有着漫长生命修真之人而言,实在算不上有多么理想。   幸好有石清响陪着她,人生才不那么寂寞。   修为到了他俩这种程度,如果不贪图口腹之欲。已经不需要再去在吃食上浪费时间,洗漱驱尘自有法术,小两口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亲亲我我,也不知哪来那么多话说。   红笺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帮着石清响彻底恢复过来,顺利突破元婴后期。   晋阶对石清响而言并不难,对于曾经年纪轻轻修炼到化神的人。只要神魂无碍,他在整个元婴期几乎不存在壁垒一说,只要实力到达临界的那一点,便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突破。   眼下,距离临界还差着一点点。   研究双修这时候就显得是那么适宜。简直是一举数得。   白浅明的双修秘法很长,共分为九重,其中包罗了不同灵根的修士在一起双修的情况,只有这样,它才能传授于众人。单独成为无名天道宗一部的传承。   前三重是最简单的,像红笺和石清响这样,双修的二个人灵根相生相合,修炼起来见效也快,才有那“苦修百年,不如双修三载”的说法,吸引着修士们对双修部趋之若鹜。后面的六重难度就大了,分别有男女两方灵根相异、相同、相克的情形。   红笺和石清响怀着好奇由头至尾将它研究了一番,不禁啧啧称奇。   红笺道:“传说那白部宗有好几个双修道侣,想是各种灵根的都有,不光是因为好色胡来,也在研究完善这功法。只是这般无情,值得吗?”   “善泳者溺于水,肯定是不值得啊,要不他怎么会最后栽在女子手中?”石清响想了一想,突然又道:“不过后六重咱们有暇也可以试试。相同、相克,咱们两个都可以模拟出来。”   红笺一听便明白了,石清响提的这个建议施行起来大约要靠木系灵种和“杀劫百相”。   若是日子过得一切顺遂,时间就会不知不觉地悄悄溜走。   他们二人在天幕附近住了两个月,石清响怕过得太单调了红笺觉着无趣,施法将所住的冰山洞府往东稍稍挪出去了十余里,这样他们偶尔会看到妖兽的踪迹。   元婴期的妖兽已经开启了神智,感觉到这两个新来的十分厉害,跑且来不及,哪里敢去主动招惹。   缠绵之余,石清响陪着红笺隔三差五游历一下海底的妖兽洞府,做为隐居生活的一种小点缀,叫红笺跟着长了不少见识。   最好看的当数“冰宫清影”的家。“冰宫清影”是一种蛇类的元婴妖兽,速度极快,当它不需要捕食和修建洞府的时候,便藏在它辛辛苦苦盖起来的冰宫里睡觉。   它的冰宫真是由大块坚冰盖起来的,一点淤泥不见,里面到处是奇形怪状的冰凌,光滑剔透的冰镜,五颜六色的玉石和高大的珊瑚树,这样的一座水晶宫被时而碧绿时而深蓝的海水没过,有一种极致的美丽。   这不是红笺第一次进到这样的地方,当年她和石清响为了凝结那颗给大师伯夺舍的丹药,也是钻了到深海里,捉到了一只“冰宫清影”,在它的洞府里凝成了丹。   红笺携着石清响的手,虽然这不算故地重游,却叫她一下子想起了许多往事,如今她和石清响的关系较当初前进了一大步,只愿这一世,不再有阴阳隔开他们,相爱的人可以顺利走到最终。   这一只“冰宫清影”还在洞府里呼呼大睡,红笺正满心温柔缱绻,索性和石清响悄悄地来,悄悄的走,没有惊动它。   这也算是个特例了。   红笺就想起了两月前她和石清响在龙大师、金夫人那里吃过的大亏,他俩逃出来了,不知费真人和殷正真两个化神如何。   想来两个化神就算能侥幸脱身,费真人那龙船上的一船人必都已经入了吞天妖蟒腹中。   不管道修大陆还是魔域,人类修士与妖兽都是天敌,不要说别人,就是红笺自己,在她还没有筑基的时候,已经不知杀了多少妖兽,人类修士和妖修不可能再来和平相处。   道修大陆,只有一个季有云,魔域这边的形势,显然要复杂得多。   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又过了半年,石清响终于彻底恢复,一丝后患也没有留。而他晋阶元婴后期的时机也到了。   他晋阶的时候恰逢天幕附近飘起了细细的雪,那雪未等落到海面上便已经凝成了冰花,跟着蜂拥而来四方灵气汇集在冰山四周,在空中打着旋,越来越多,自洞府中望出去只见白茫茫一片冰雾,雾中不时有金蛇闪过,跟着传来电闪雷鸣,十分炫目。   因为早便知道石清响要晋阶,这一次红笺由头看到尾,虽然欣喜,心里却不觉如何激动,硬要说感觉,只能说她很平静,红笺确信这一幕是必然的,石清响必然会成功,而且元婴后期还远不是他成就的尽头,来日还有元婴圆满,化神……这一次,他们一起,必定走得更远。   了却了这个大心思,接下来二人要做的便是想办法修复受损的“阴阳蛊花镜”。   其实经过这大半年的双修,红笺和石清响修为飞涨,“阴阳蛊花镜”也跟着受益匪浅,石清响重新对这件法宝研究了一番,将收服在“天魔圣足”里的魔魂唤了出来,命它在周围海域就近宰杀妖兽,搜集合适的炼器材料。   这条魔魂早已经恢复了化神期的实力,不要说收拾元婴妖兽,就是不小心遇上了吞天妖蟒和金云蛟,打不过要逃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魔魂自在深渊被石清响收服,做事任劳任怨,全不似往日桀骜,开始两日它不分白天夜里的往冰山洞府带妖兽的尸体,到了第三天,它跑得稍远些,竟然给石清响带回个大活人来。   这人还是个熟面孔,便是红笺和石清响一来魔域就见到过的那位孟长老。   这位神龙宗的元婴当时打赌输给了姜夕月,但他不像姜夕月那样有勇气认账,一输之后当即逃走,而后便当没那回事,依旧呆在神龙宗。   孟长老不认得红笺,却由那条魔魂认出了石清响。   他畏惧魔魂,不等石清响询问,便老老实实将自己此来的目的一股脑招了供。   原来这大半年当中,整个魔域都在传言,说那日蜃景神殿在无尽海出现,费真人和殷正真两大化神闻讯赶至,争相要进入神殿,谁也不肯让谁,以死相搏,最后竟而同归于尽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蹈海寻妖   殷正真和费真人同归于尽了?   石清响觉着可能性不大。当初他和红笺也是在众人眼皮底下进入了“龙门”,若不是此时活生生就在孟长老眼前,只怕那所谓的传闻里死的还要再加上他们两个。   不过看起来,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两大化神没有再度出现是真的,他们两个失踪了。   地魔、神龙两宗因为这事纷争不断,更派出了许多门人在出事海域附近寻找蛛丝马迹,以期能联系上自己的宗主,这孟长老就是这么被魔魂遇上的。   红笺和石清响面面相觑,最后石清响道:“不管他们,咱们先把‘阴阳蛊花镜’修好再说。”   石清响拿《大难经》看了看孟长老的过往,觉着没必要再留这混账活在世上害人,之前的事不说,单只他狐假虎威跟着费真人到处去抢炉鼎,杀光了迷情宗男弟子这一件事,就百死莫赎,石清响干脆只和红笺简单提了一句,便叫魔魂卷了姓孟的送到无人之处去处理了。   红笺这些日子心情正好,些许龌龊事没必要再脏了她的耳朵。   “阴阳蛊花镜”修复起来十分顺利,未用一月,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灵性,并且大约是因为二人双修之后如胶似漆,且都进入了元婴后期的关系,法宝的空间变得比原来更大,速度更快,隐蔽能力更强,蛊惑情绪也更加无声无息,叫人难以招架。   大功告成,石清响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按他的想法,这样幸福的小日子他是过不厌的,红笺……很开心也毋庸置疑,就算桃源之外还有一堆的麻烦等着,也可以过个一年半载再说,毕竟才安稳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算平常闭一次关也有这几个长嘛。   不过抓了那姓孟的。还是给两人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波澜。   因为“阴阳蛊花镜”修好不久,红笺就提议把冰山洞府里的东西搬回到法宝空间里,离开这里,以“阴阳蛊花镜”为家。在附近海域逛逛,权当游玩。   “你还是想知道殷正真和费真人的下落吧,不怕再撞上那三只化神妖兽?说不定他们也在到处找咱俩。”石清响对红笺太了解了,一语就道破她的打算。   红笺不以为意,嘻嘻一笑:“就跟你一点都不好奇似的。一年前,他们设下那么歹毒的圈套都没奈何得了你我,现在咱们的实力比那时候可强了一大截,真遇上了,措不及防之下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石清响想了想,觉着红笺的话也有道理。分别不到一年,他们两个先后晋阶元婴后期,这还到罢了,上一次石清响未等识破对方的诡计便遭到暗算,“天魔圣足”没能派上用场。若是再遇上,只要他俩小心些,化神期的魔魂对上金夫人、吞天妖蟒未必就落在下风。   与其心里总是惦着他们,担心那三个妖修收拾了人类化神之后实力大增,在背后不定又要捣什么鬼,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赞赏地看了看红笺。拍马屁道:“媳妇,你是对的。走吧,遇上了正好把先前算计咱们的仇报了。”哪怕刀枪总是不用也是会生锈的,依他两世对红笺的了解,她从来都不惧怕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可不是嘛。她最早的修炼便是以杀入道,双修之后的幸福甜蜜,丝毫也没有消磨掉她的勇气。   石清响动手,搬家很快,眨眼工夫这个临时洞府里就变得空荡荡的。红笺同他并肩而立,望着四壁冰层晶莹剔透,轻轻叹了口气,这两日正刮东风,一旦他们离去,这冰山洞府不用半日就会顺着风撞上天幕,再也不留痕迹。   每一天守着一个人,看日升日落,双宿双栖,其实红笺也是近两个月才慢慢有了真实的感觉,虽然冰山洞府留不住了,她却不再担心眼前的一切其实是个美好的幻境,她和石清响的爱恋也不是泡影,不会一戳就破。   想到此,她笑了笑,与石清响十指交握,道:“走吧。真遇上了,必定有一场恶仗要打。真是,突然这么听话,人家都有点儿不习惯了。”   石清响就趁机涎着脸道:“我一辈子都这么听话。”   红笺“哧”地一声笑了,不再留恋这个有过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与石清响迈步进到“阴阳蛊花镜”,口里道:“嗯,我记下了,不要说大话。”   石清响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温柔地吻了又吻。   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再去会会那三只化神妖兽,“阴阳蛊花镜”便直直往当日“龙门”开启的位置飞去。   不过小半天时间,他俩就发现了好几拨修士,来去匆匆,不是一个宗门的遇上有时会有口角,但都很克制没有动手。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出来探听消息的。   其实这里面也有天魔宗弟子的身影,那是奉了离寒的命令,特意来找寻石清响的。   红笺知道之后不禁有些替石清响汗颜,不知他这位大师兄是何想法,是真的师兄弟情深,担心他遭遇不测,还是怕少了个知根知底的帮手,处境更加艰难,但看石清响只是随意拦了个认识的人,叫他回去送信说自己还活着,其它什么也不肯多说,就知道这家伙两辈子加起来,对天魔宗的感情远没有离寒以为的那么强烈。   还不如对自己的无名天道宗上心呢。   一年了,说起来自己也该回宗门看看,不知道宝宝有没有想她,肯定很生气自己为了道侣就把它抛在了脑后,还有大徒弟姜夕月,自己不在,没人管得住他,必定无法无天,说不定惹了一堆麻烦正等着她回去收拾。   另外夜叉泽里那渐渐扩大的深渊,她还没有实力去探究原因……   红笺越想越远,不由有些出神,石清响叫那位师侄传话,叫所有来赶热闹的天魔宗门人全部都撤回去,打发走了那人,回到空间里,见红笺大瞪着两眼,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他弯下腰去,除了红笺的鞋子,手插在她的膝弯里,将人抱起来轻轻放到榻上。   红笺这才回过神来。   石清响亦上了榻,斜靠在旁边,道:“你歇着吧,等情况有变再起来。”   红笺望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石清响眼睛一亮,凑过去吻她的脖颈,有些痒,但红笺没有躲开,微微眯了眼睛任他亲来亲去,等他一路向下,快要亲到衣襟里去了,方才轻笑了一声,向里面滚开,把他晾到了一边。   “不,你都不看看场合,一会儿要打架了,才不要这时候和你双修。”她笑盈盈地望着石清响,眼睛里满意惑人的水意。   石清响本想说点儿别的,四目相对,脑袋里突然一晕,鬼使神差便道:“咱们先找个地方停下来,不差这么一会儿。”   红笺“噗”地笑出声来,自被子里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寸长短的距离,边笑边重复道:“嗯,这么一会儿。”   她这里一副笑疼了肚子的模样,石清响登时便回过味来,作出一脸凶相来,扑上去便扯红笺的衣裳,边扯边恶狠狠地道:“小丫头,是不是一会儿,你来试试!”   红笺“哎呦”“哎呦”,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推他,好容易平复下来,微微气喘:“我不来了,说正事,说正事。”   石清响趴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才泄了气,啄了下她粉嫩的唇:“你先说,你刚才想说什么?”   红笺怔了怔,才想起之前因他体贴服侍,自己突然涌起的那点想法。   她定定望着石清响英俊的眉眼,一时有些晃神,这么年轻,谁知道里面的灵魂经历过两世磨难?   她将脸主动凑过去,耳鬓厮磨,轻声道:“其实你像上辈子那么对我就好,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拿我当小姑娘待,什么都服侍周到,那样用不多久我就会变得笨手笨脚,再说,你这样辛苦,我看着也心疼。”   也许是因为离得太近,红笺觉着他一时连呼吸都炽热了不少。   “不辛苦,可不就是我的小姑娘嘛。”石清响低头吻住了她。   良久之后,红笺嫌喘不过气,推了推他,待石清响让开些,赶紧转移话题:“就是这附近了吧?你说金夫人他们看到‘阴阳蛊花镜’,会是什么反应?”   石清响想了想道:“她肯定会想办法把咱们拉到先前那个结界里,费真人和殷正真不见得全都殒落,但这么久没露面,吃了大亏是肯定的。咱们一定得特别小心。”   他自然而然将红笺揽到怀里:“看起来整个魔域的化神都在这里了,红笺,你是否想过,咱们晋阶得再快,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化神,要打开天幕,‘天魔圣足’里的魔魂可以算一个,我师兄……想叫他离开天魔殿,跑来天幕只怕很难,就算能成,可还差着一个化神呢。”   红笺一时陷入深思,算起来,他们离开道修大陆的时间可是不短了。   ps:   电脑出问题了,发发试试。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又见面了   “就是这附近了,到水下看看。”   石清响话音刚落,“阴阳蛊花镜”已经悄无声息没入碧波之中。   各大宗门在海面上逡巡打探消息的很多,真敢深入到出事地点水下的少之又少,要么同失踪的两大化神关系密切,甘冒奇险也要找到他们,要么就是像红笺二人这样,有信心同化神一战。   虽然做了同时对上三个化神妖修的准备,红笺和石清响还是想着试试,看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接近他们的老巢,先暗中瞧瞧龙大师他们如今的情况。   水里看不到活物,方圆里许连只妖兽都没有,更不用说普通的鱼虾。   开始还有自海面上透下来的微弱阳光,很快周围就漆黑一片,眼睛失去作用,只能靠神识去察看,四下十分安静,由于海水的巨大压力,“阴阳蛊花镜”的空间缩小了很多,支撑着这样一个法宝下到深海,需要消耗大量的真元,幸好他俩修为不弱,换在早些年,还未必负担得起。   偶尔神识能发现毁掉的法器法宝或者魔修妖兽的残肢断臂,这些东西不知从哪里飘过来,在海水里上下沉浮,红笺收起了玩笑之心,面现肃然,修炼路上多险恶,她和石清响两情相悦,对现在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好日子她珍惜得很,可不想因为一时疏忽,落得这等下场。   石清响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这一大片海域临近海底是起伏的山脉,地势十分复杂,上面生着高达十余丈的怪树,不管是山石还是大树,上面都挂满了黑褐色的藻类和形状古怪的珊瑚,其中山洞连环,很多地方,神识根本无法深入进去。   红笺不由抽了口气,这一大片。要由头到尾细找一遍,可要花上不少的工夫。   妖修与人不同,像龙大师、金夫人,它们的真身可能并不起眼。只是藏在某处山洞里,或者盘踞在树上,吞天妖蟒是一条巨蟒,金夫人是条金云蛟,当日龙大师并没有显出原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阴阳蛊花镜”贴着那些怪树飞了一阵,石清响将它停下来,沉吟道:“需得想个办法打草惊蛇。”   红笺一声轻笑,石清响奇怪地望向她:“有什么好笑的?我说错了?”   红笺摇了摇头:“不,我觉着你的成语用得很好。”   石清响适才出口时不觉。红笺一说,才想到不管吞天妖蟒还是金云蛟,可不都是蛇嘛。他微微一笑,凑过去同红笺贴了贴脸,感慨道:“说不定那吞天妖蟒和金云蛟还是两口子呢。”   红笺怔了怔。她也觉着石清响这猜测极有可能。   “可惜他俩要算计咱们,注定不能善了。”红笺想了一想,道:“不如自别处捉几只妖兽过来,探探虚实。”   石清响正要夸她这主意出的不错,突觉自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此时红笺亦有所觉,二人远远放出神识,查探一番。不由面面相觑,声音响处正有一大群金丹期妖兽潜水游来,看样子,红笺这主意早有别人想到了。   来的一群妖兽多是蛇类,有修士在后面驱赶,一看这架势。两人便知道,来的只怕是神龙宗的修士。   有人出头,这等黄雀在后的好事红笺哪肯错过,立刻和石清响驾着“阴阳蛊花镜”赶了过去。   来者是两个元婴圆满,神龙宗因为传承关系。修士都非常擅长驭蛇,这两个看上去更是精于此道的高手。红笺比对了一下之前那孟长老,虽然都是元婴,不过相差了几阶,可实力却堪比天上地下,不客气地说,这两人任何一个拿出来,十个孟长老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看来这差不多就是神龙宗除了宗主费真人之外的顶尖高手了。   两个修士远远停下,驱使着群蛇向树丛间游走。受限于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海水,那两人不能开口说话,通过神识怎么交流的,红笺和石清响又无法知道,只能停在不远处,看二人时断时续地施法,以期从他们的反应看出有什么发现。   “其实这个距离,化神妖兽要抓杀他们也是易如反掌。”红笺看着他们小心翼翼,有一种身在局外,看局内人犹自懵懂无知的感慨,“没想到真正下力气来找他们的竟然是费真人的门下,我还以为殷正真应该更受门人拥戴。”   “呵呵。”石清响但笑不语。   红笺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你这么笑,看起来非常不像好人。”   “遵命。夫人有所不知,地魔宗的传承留在宗门里,殷正真身上不过是他自己领悟到的一些空间法则,神龙宗的传承,始终是由费真人亲自带着,他要是当真一去不回,神龙宗的人往后修炼到元婴圆满也就到头了。所以你看,真正着急的都是想要晋阶化神的元婴圆满。”   “……什么勾心斗角的破地方。”红笺对魔域怀有怨言已经很久了。   他二人一边闲聊,一边盯着那两个神龙宗修士,元婴圆满的修为足以支撑着他们驱使蛇群将附近海底搜查个遍,不论哪一只有了异常,做为主人都会立刻发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红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她不知道的是,眼前两个神龙宗修士乃是费真人的得意弟子,最近半年,他俩为找寻传承想了不少办法,驱赶群蛇在附近搜索也不是第一次了,先前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今天又来碰运气。   若是她随便抓一下,拿《大难经》看看,就会发现这两人心里既害怕又忧虑,早将师父费真人骂得狗血喷头。   数个时辰之后,其中一人猛然有了动作,他身子巨震,接连掐法诀快速施法,不知两人怎么沟通的,另一个也跟着配合,红笺神识到处,只见散在丛林里的群蛇开始往某一处聚集。   找到入口了?   果然,那些蛇的数量在飞快减少。   红笺不再等待,同石清响互望一眼,道:“看看去!”   “阴阳蛊花镜”一丝光亮不露,隐蔽行踪,藏在群蛇里跟着向那一处涌去。   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红笺和石清响不约而同放松控制,极力隐匿,“阴阳蛊花镜”紧贴着一只金丹圆满的“梨花雪”腹部,同它一起被卷进了一处黑洞。   四周不再是水,而是气流,一阵剧烈的颠簸随之而来,满耳都是金丹期群蛇破空的“嗤嗤”声。   红笺也算经多识广了,这等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忍不住悄声向石清响传音:“这是进到结界了吗?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石清响抓住她的手,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   “不好说,我不担心那两个,龙大师……但愿外边那两个神龙宗修士能吸引住他的注意。”化神后期的妖修,算上前生,他也只遇上老和尚这么一个。说话间石清响心念微动,手指弹出一线血迹,将魔魂召唤出来准备着。   不管是被吸进来的群蛇,还是“阴阳蛊花镜”,在这黑洞里呆的时间都很短暂。只是说了两句话的工夫,二人只觉眼前突然明亮起来,不再是海底水下,外边到处都是白色雾霭,隐隐能望见头顶蓝天,远处山岳,无需疑问,他俩果然是跟着群蛇再度进到妖修的结界中来了。   “阴阳蛊花镜”向下疾落,好在受到外力如此大的牵引,竟没有现出形来。   在化神在,即使是传音也要小心。   他俩无需言语沟通,多年的默契使得两人一齐施法,“阴阳蛊花镜”登时挣脱了无形的控制,自蛇群里消失。   与此同时,红笺已经感觉到这结界中充斥着数道极为强大的气息,化神。   一、二、三、四,只这周围不远就有四道,果然有人类化神活了下来。   “姓费的,看起来是你的徒子徒孙找上门来了。你没什么话说么?”女人的声音,红笺一听就辨认出来:金夫人。这声音离着不远,同她化神初期的气息相对应,听上去她为神龙宗的来人吸引,并没有发现红笺和石清响亦跟着混了进来。   “有什么好说,顶天来的是个元婴圆满,你们不放行,杀了他,他也进不来。”费真人有气无力地道。   距离红笺藏身之处不足两三里路便是一座高山,整座山都陷在浓雾中,由此只能依稀见到山峰高耸,似乎极为险峻,费真人的声音便是自那山上传过来。   红笺不禁心生好奇,这都快一年了,结界里的时间和外界没什么不同,这么长的时间,费真人陷在这里没能逃出去,可他毕竟还活着。   三只化神妖兽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布置,竟没能将他置于死地,看样子双方僵持在这里,费真人莫不是有什么依仗?   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道:“说得不错,元婴圆满,还是两个。本大爷这辈子最恨你们这些人类修士抓了妖兽随意奴役,想怎么驱使就怎么驱使,咱们的事,呆会儿再说道,大爷先把这两个小子蛋黄捏出来,叫他们后悔投胎为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被胁迫的化神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红笺一听便猜到,说话的必是那只吞天妖蟒。   他不是随口恐吓,话一出口,便听着“轰隆”一声巨响,众人所在的结界突然塌陷了老大一块,一股黑色风暴咆哮着直蹿进来,自里面传出那两个元婴圆满的惊呼声和法术波动。   事起突然,两个神龙宗修士只来得及祭出防御法宝,便被那怪异的风暴紧紧束缚,两人在其中拼命挣扎,可任他们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也未能挣脱分毫。   巨大的修为差距,登时便令二人意识到出手对付他们的竟是化神。   这股怪风吹散了浓雾,露出了那附近的大片绿地,地上的野草长得甚高,几乎没过了膝盖。   人影闪动,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了半空,这大汉上身*,腰际胡乱围了块兽皮,光着一双大脚,连鞋子都没穿。   这大汉皮肤太黑,反到叫人一时顾不得注意他的长相,只觉得像是有一座会移动的黑色的铁塔突兀地矗立在了那里。   黑大汉的笑声极为嚣张,边笑边向着天空张开了手臂。   黑色风暴随即向他飞来,未等接触到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那人将手一伸,便自风暴里抓出了一个人。   这一下实是兔起鹘落,红笺远远看着,只见黑大汉的手突然如灵蛇吐信般暴长出一截,径直穿过了防御法宝,把一名修士抓到了手中。   那神龙宗修士骇然之下来不及做别的,大叫“救命”,黑大汉充耳不闻,大手猛地一握,可怜那位元婴圆满护身真元只坚持了一瞬,便被捏得骨断筋折,身体的中段直接被攥成肉泥。   黑大汉唯恐对方不死,另一只手向那人脑袋上一拍,满天血雾落下。淋了他一头一脸。   他哈哈大笑,伸出长长的舌头在脸上舔了舔,露出很是享受的神情,丢下死去的修士。又伸出手去抓剩下那个元婴圆满。   红笺呼吸一时变得有些急促,不用猜,这黑大汉必是吞天妖蟒变化而成,相比金夫人,他身手更厉害,也更加嗜血残暴。她知道,依她和石清响此时的修为,便是两人联手,也绝不是这妖修的对手。不知魔魂能不能抗得住。   那吞天妖蟒若是再来这么一下,剩下那个修士也是必死无疑。   但此时。金夫人却开口阻止了他:“这个留着!”   黑大汉已经将那修士抓在了手中,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快:“留着做甚?我已经说了要把他们的蛋黄捏出来,岂能说话不算?”   那神龙宗修士眼见抓住自己的陌生化神满脸是血,目露凶光。再加上同伴死状凄惨,直吓得心中砰砰乱跳,他有心将心一横赚个痛快,却苦于真元凝滞,想爆丹也爆不了,对方迟迟不下手,他一时抖若筛糠。道:“你……你们要如何?”   金夫人笑了一声:“别急,留着他自然有大用。老蟒,你堂堂化神中期,同元婴说话算不算数又有什么要紧?谁又敢说三道四?这世上,向来是强者为尊,姓殷的。你说是不是?”   一声冷哼自偏远之地的山中响起。   红笺不由望了石清响一眼,最后一道气息是殷正真的,他和费真人一样,竟也坚持到了现在。   金夫人不以为忤,转向费真人。森然道:“费宗主,你怎么说?”   那神龙宗修士闻声拼命挣扎起来:“师父,救命啊!”   费真人没有回应徒弟,叹息一声:“技不如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事情做得太绝,对谁都没有好处。”   金夫人冷冷一笑,扬声道:“龙大师,这个好歹是元婴圆满,将就收了他做奴仆吧。”   她这话一出口,红笺便意识到,那老妖修果然也在,先前自己没有感应出来,想是老家伙习惯性地隐藏了气息,他是化神后期修为,又精于幻化之术,有意要藏起来,别说自己,就是修为如殷正真等人也不见得能找他出来。   “这个……可我还是觉得当日那年轻人更合适一些。”果然,那老妖修的声音不知自哪里冒了出来,他没有说不行,话音里却透出些许委屈。   “废话,谁让你叫他们两个逃了?那年轻人会《大难经》,哪有那么好找?”金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麻利点,到底还要不要了?”吞天妖蟒不耐烦起来。   “干嘛要选他啊,我可只能收一个,就算回头杀了他,也需等够十年才能换别人。我老人家这么高的修为,收一个元婴圆满的废物……”龙大师唠唠叨叨。   吞天妖蟒不像金夫人那么给他面子,嗤笑道:“你还有脸说别人是废物?”   他呛得龙大师收了声,盯着手中的猎物,狞声道:“如此,到是便宜你小子了。”   这期间藏在山谷中的费真人始终没有吭声,到是同那修士没有关系的殷正真淡淡说了一句:“己之不欲,勿施于人!”   金夫人心情很好地回道:“你们人类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哈哈,他平时奴役如此多的妖兽,可曾想到会有今天?龙大师,快着点,别磨蹭了。收了这小子,叫他先练一练你那功法,可不就知道费大宗主有没有骗人了么?”   “哦,也对。”龙大师忙不迭道。   他动了心,却并不露面,不知怎么弄的,围绕着吞天妖蟒的浓雾开始消散变淡,很快便清楚现出吞天妖蟒和那神龙宗修士的身影。   龙大师道:“老蟒,你放开他吧。”   吞天妖蟒松开了手,那元婴圆满没有趁机试试能不能逃了,而是现露迷茫,呆呆坐在草地上迎头望向天空,这分明是一副陷入幻阵的模样。   石清响攥紧了红笺的手,悄声传音:“先看看,别参合。”   红笺大瞪着两眼,石清响不叮嘱,她也没打算去唤醒那人,虽然三只妖兽的对话中已经透露出了某种意思,需要那人练什么功法,但现在冒然上去打断,只会以卵击石,没看连费真人身为那修士的师父此时都一言不发么?   神龙宗自上而下都是仇敌,不救也罢。   浓雾散开,到方便了她仔细观察,否则以神识窥探,十有*会惊动龙大师,毕竟老怪物修为在那里。   不知那元婴圆满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情绪很快缓和下来,甚至脸上还隐隐露出了笑容。停了一会儿,灵气剧烈波动,在那人身前出现了一个花纹复杂的六星图案,那元婴圆满慢慢站起来,低头盯着这个古怪的法阵,没有多作犹豫,他抬腿就迈了进去。   在他进到法阵的一刹那,六星图案猛然收缩,刺眼的白光将那修士由头至脚笼罩起来,最后同六星图案一起,化为一道道法力枷锁,蜂拥进入了那人的身体里。   法阵消失,但显然妖兽们已经达成了目的,但见那元婴圆满忽而回过神来,面露惊恐与不可思议之色,竟致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坐倒在地上。   但他很快便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腾地站起来,向前翻了个跟头,倒立前行了几步,然后四肢着地,像只找不着尾巴的四条腿畜生一样,不停地原地转圈。   吞天妖蟒和金夫人一齐哈哈大笑,他俩开头,没几声,那龙大师也加入进来,笑声中透着得意。   红笺有些后怕,想起了先前石清响的遭遇,微微打了个冷颤。   幸好他机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人类修士和妖修,天生就是死敌,既然注定不能共存于同一块大陆,那就只能想方设法将他们一一除去。   “费真人,看看你的好徒弟,哈哈!”金夫人笑得几乎连眼泪都流出来。   费真人没有吱声。   龙大师将她打断:“好了,费大化神,又到了我们几个请教你的时候了,这会儿有你徒弟在,我想很快你就能帮助我们找到学习人类修士高阶功法的办法。”   他这番话说得如此不加掩饰,直叫红笺和石清响诧异之下都有些心惊。   据他俩所知,妖修们所会的法术,多数来自于他们的天赋,少数是由于后天的机缘,像龙大师所说,能像人类修士那样,在种类繁多的功法中选择几种甚至几十种去修炼,那真是闻所未闻。   他们生命漫长,像龙大师这样活了几千年的不在少数,若能自行修炼……会给魔域甚至天幕那边的道修大陆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不用动脑去想就会知道答案。   费真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只是顺势道:“但愿阁下能心想事成。”   龙大师闻言暂时放过了他,转向殷正真的方向:“殷化神,咱们当日打赌,可是说好三个月一清算,今天又到期了,我老人家没有记错吧,怎么样,这可是第四回了,看看费真人,你还没有改变主意吗?”   殷正真“呵呵”一笑:“是么,我本以为会度日如年,没想到这日子过得还挺快的。”   “废话,昨天就到日子了。”吞天妖蟒一脸凶狠。   “好吧,殷某言而有信,不就一个化神分身吗,我给你们就是。”   ☆、第四百一十九章 自性守一   第四百一十九章   殷正真这一番话,红笺和石清响乍听起来还有些一头雾水,但没过多久,他们两个就明白了。   一道青光自殷正真的藏身之处疾飞出来,很快就落到了那片草地上,幻化成殷正真的模样,默默站立,正是殷正真的化神分身!   吞天妖蟒“哈”的一声笑,叫道:“痛快!”   他抬起一只大脚在草地上狠狠一踏,地上登时现出了一个大坑,无形气流向四周散开,直吹得方圆数里野草尽数仆倒,一道灰褐色法术自大坑里钻出来,像地龙一样杀气腾腾卷向殷正真的化神分身。   虽然之前听殷正真那意思,是他向妖修们妥协,双方早达成协议,每隔三个月殷正真就舍弃一个化神分身,白白进贡给三个妖修,主动削弱自己的实力以换得真身苟延残喘,不过事到临头,殷正真显然未打算叫分身坐以待毙,化神分身掐法诀施法,同那吞天妖蟒缠斗了几个回合,直到吞天妖蟒不耐烦地现出了真身,将他一口吞下腹中。   红笺目睹了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斗法,有些琢磨不透殷正真这是做何打算。   不过由此到是看出来了,这吞天妖蟒是只土系妖兽。   她悄声问石清响:“像殷正真这样的化神初期,若是不停损失分身,还能撑上多久?”   “不好说,他成名已久,加上地魔宗宝贝也不少。不过一年损失四个分身,不要说他,就是我师父复生也承受不了,我估计着照这样下去多则七八年,少则两三年。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完了。”   殷正真可不傻,红笺同他接触过几回。只觉着这位鬼精鬼精的,很难摸透他的想法。   那他图的什么?示弱?还是别无它法。只能靠着饮鸩止渴来拖延时间?   欺负完了殷正真,吞天妖蟒又变回那黑大汉,脸上神情颇为志得意满,走回去踢了踢那神龙宗修士的屁股,道:“发什么呆,赶紧做正事。”   这话却是冲着龙大师说的。   金夫人也走了过去,面现好奇之色:“怎么样,这小子现在脑袋里想什么。龙大师你也都能知道?”   “哈哈,只要他一举一动都要听我老人家吩咐,我管他想什么。”龙大师成功收服了人类修士做奴仆,心情激荡,胆子也不知不觉变大了不少,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手段下达了命令,那修士虽然目露挣扎绝望之色,还是老老实实开口,一句一句地背诵着功法口诀。   吞天妖蟒听了一阵,纵声大笑。   金夫人扬声道:“费真人。你徒弟背的这是什么?”   费真人没有吱声,那修士停下正在背着的口诀,面无表情回答她道:“这是师父教我的‘驭龙诀’。”   金夫人不再打岔。叫他把整部功法全部背完,思索了一下,脸色变得铁青,道:“这是他们用来控制灵兽的,对咱们没用。龙大师,你该不会就这点儿本事吧。”   那修士咳了一声,又换了部功法开始从头背。他所背的,都是在神龙宗时自师父费真人那里学到手的,连换四五样。没有一种令三个妖修觉着满意。   费真人的声音远远自山里面传了出来,就像是在好意提醒:“怒涛。你忘了为师传你的阴阳双修功法了吗,适合男女一起练的那个?”   他那弟子林怒涛反应有些迟钝。眼睛转了半天,方才道:“对,还有阴阳宗的功法。”这一次,他背出来的却是阴阳宗诸人修炼的采补功法。   真是老奸巨猾。红笺全没想到,那费真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竟还有本事叫几个妖修上当。   按照妖修们对人类功法的粗浅见识,这功法是采补还是双修,只怕要到他们练上了才会真正发觉。若那吞天妖蟒和金云蛟确实是两口子,听到这功法,能忍住不试一试吗?   殷正真到是知道内情,他此时就像死在了藏身之处一样,半点儿动静也不出。   林怒涛背完了,背后操纵他的龙大师完全不觉有异,还赞了一声:“咦,这功法有点儿意思。怪不得你们神龙宗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女修。”   费真人“呵呵”干笑一声,道:“大师谬赞。”   龙大师诧异道:“我夸过你吗?”他语气里难得透着些趣味,“那两个女修不是还留着口气吗,烦劳真人让一个出来,叫她和你的徒弟双修一下,试试功法好用不。”   费真人的声音听上去义正词严:“此言差矣,程氏姐妹是本宗主的道侣,岂可与弟子双修?她二人必定宁死不辱。”   林怒涛讷讷道:“很好用,师父为了这功法专门去收服了阴阳宗,我练过,不过那两个美人是师父的禁脔,不许旁人碰。”   龙大师那话也不过随便一说,奴仆不会撒谎,既然林怒涛都说功法好用,他也就不再怀疑。   他有些得意,向另外两个妖修道:“今日总算没有白忙,有了些收获。你俩若能够像人类一样双修,哈哈,那可太好了。”   金夫人沉声道:“休要得意得太早,人妖殊途,人类修士觉着好的,我和老蟒可不见得就能练着无碍。要不然费大宗主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心?还是先把你手里那功法弄明白了,若那功法真有你吹得那么神奇,所有的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龙大师最是耳软心活,闻言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有理!”   他这里一下命令,林怒涛再不情愿,也立刻盘膝坐在草地上,两手搭在膝头,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眼睛虽是闭上了,眼珠却在眼皮底下不时转动,显是林怒涛的心中并不怎么平静。   “会是什么功法?怎么听着像是修炼了这功法之后,这些妖修就可以随意学习咱们的法术了?”虽是神识传音,红笺却还是趴在石清响耳朵上,摆出了一副咬耳朵的亲密模样。   石清响再是博闻强记,也不禁被她问住,只得悄悄道:“别急,先看看情况。”   红笺细细的呼吸打在他耳朵上,一下下热乎乎的,叫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石清响明知眼前的事很要紧,形势也紧张,却难以集中精力,只得强自收敛心神,向旁边躲了一下。   红笺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异常,她虽然恶作剧心起,却知道轻重,只是向他微红的耳根上吹了口大气,代替了心下的一声轻笑。   石清响知道她什么想法,不过是觉着这种场合之下逗弄自己很好玩。   他便将揽在红笺纤腰上的手臂沿着玲珑曲线向下一滑,不轻不重在她屁股上戳了一记,若不是怕弄出声来惊动化神后期,这种瞎胡闹必须是要打屁股的。   龙大师沉浸在即将成功的激动中,全未发现二人在“阴阳蛊花镜”里的小动作。   他将那功法一路说口诀,一路详加解释,盯着林怒涛修炼了一阵,发现他定不下神来,气哼哼地斥责道:“你怎么学的,什么都不懂,难道你师父平时便是如此藏私?何谓众妙之门,先前你师父已经给我们解释过了,你就照此修炼,若是出了问题,那也是他教的不对,不要怨我们。”   林怒涛给他骂得更是紧张。   石清响垂目细思那几句口诀,皱起眉头,悄声道:“这功法闻所未闻,不知那位龙大师自哪里弄来的,若是能从头至尾好好听一遍就好了。”   红笺也有这种感觉,她停下来,不再逗弄石清响,将注意力集中到龙大师几人身上。   这时候,龙大师却停了下来,他遇到了难题。下一句口诀包括林怒涛在内,他们几个全不知道该当如何理解,他只得又去请教费真人:“姓费的,又轮到你表现的时候了,‘自性守一,方能随心所欲’,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费真人那里沉默片刻,道:“这一句,只换多长时间太平无事?”   吞天妖蟒颇不耐烦地插嘴道:“你们这些人类修士真是好笑,什么都要来讨价还价,最多三天。”   费真人急道:“那不行。”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吞天妖蟒恐吓他。   费真人自顾自地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这片大陆除了我们两个,可再没有人类化神了。你们也看到了,殷宗主傲骨铮铮,宁可以化神分身换取活命的机会,也不肯教你们功法,只有我……时间对你们而言不是有得是么,三个月,我要换三个月平安。”   “怎么,你以为这一句口诀,能顶上一个化神分身?”金夫人隐有嘲意。   “是,爱信不信,这功法大约就数这一句最为要紧。”   “如此我到要劝你三思一二。”出乎众人意料,此时出声的竟是殷正真。   费真人语气中透着癫狂:“哈哈,我才不要像你一样。”   金夫人冷冷地道:“一个月。还有,你最好不要骗我们,惹火了老蟒,拼着一拍两散也要抓你们出来,到那时候,人都死了还讲个屁的条件。”   ☆、第四百二十章 联手   自性守一,方能随心所欲。   这一句口诀的意思颇为含糊,听上去本身就透着那么一股随心所欲。   “这么高深的功法,我那劣徒资质驽钝,只怕练不明白,害诸位空忙一场。”费真人受于胁迫,先表示了一番自己并不看好林怒涛,才道出了他对那十个字的理解。   能吸引三个妖修的,自是“随心所欲”四字,若能掌握了这个神奇的法门,做到“自性守一”,他们便可以冲破天赋枷锁,像人类修士一样,可以多学几门顶阶法术。   费真人根据自己的见识稍作解释,三个妖修还一知半解,林怒涛不愧是费真人的亲传弟子,按他对师父的了解,却是差不多懂了。   红笺见状,悄声问道:“如何?”   遇到这样的功法,如何修炼,能练到什么程度,多取决于修士个人的悟性和眼界。   所以石清响想到的其实与费真人不尽相同,他没有多说,只是道:“我觉着这功法是教人如何将不同的法术融会贯通,因势利导,而后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换言之,所学越是多而杂的人,修炼它的好处越大。”   说话间,他晶亮如星般的眼眸望着红笺,红笺与他目光一触,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未尽之意。   无名天道宗的八部真传,她到现在已经学到手完整的五部,《大难经》三得其二。只剩季有云手里的那一部分,因为道心誓,所差的符阵、自性早晚有一天也需凑齐。要说所学像她这么多而杂的,全天底下也找不到几个,所以龙大师手中这功法,简直就像是送上门来,特意为她准备的一样。   自性守一?咦,红笺不由微张了嘴,以眼神问石清响:“自性?不会那么巧吧?”   石清响瞥了她一眼。意为:“这谁知道,说不定真就这么巧。”   他见红笺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传音道:“先找机会把功法口诀弄到手,那龙大师胆子很小,看看能不能搞清楚他这功法是怎么来的。”   之前将采补假作双修是费真人布下的陷阱,无奈效果不好。妖修们一时还不会上当。就算日后吞天妖蟒和金云蛟真练了,也是一试之下就会发现不对,能不能在两妖之间产生嫌隙,要看修为高些的吞天妖蟒做何想法,他再是残暴,也不见得就顺水推舟,强迫妻子做炉鼎。   一见好处就像苍蝇逐腥,全不顾及其它的是费真人,吞天妖蟒虽是妖兽。智慧却不弱于人,难说会如何选择。   红笺想了一想,悄声提议:“咱们去看看殷正真吧。”   石清响一听就明白了。红笺这是想找帮手。   比起妖修,他们这边本来就实力弱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若还是各自为战,就更没有指望了。殷正真只要境界尚未掉落就还是化神,丢在一旁不用甚是可惜,至于那费真人。红笺显然是想都未想便把他排除在外。   在这妖修控制的结界中移动,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趁着龙大师注意力都在费真人师徒身上。红笺和石清响小心翼翼地操纵着“阴阳蛊花镜”,悄无声息向着先前殷正真出声的那片山谷遁去。   殷正真看上去并不担心妖修们言而无信,他刚刚以分身换得了三个月的喘息之机,守着一处山谷,呆在里面,连隐蔽行踪都懒得。   殷正真修为只有化神初期,红笺和石清响不虞被他发现,“阴阳蛊花镜”悄悄进了谷,离着他十余丈远,停下来观望。   虽然先后损失了四个分身,殷正真的气息却并没有就此变得特别虚弱,进到山中,靠得近了,红笺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殷正真作为地魔宗宗主,身上果然是有许多宝贝。   殷正真端坐入定,在他的头顶以及身前身后悬浮着九颗拳头大小的彩球,这是一整套法宝无疑,九颗彩球在迷雾中放出夺目的光华,相互交织,它笼罩的一小片区域灵气波动强烈,对于神魂有其大的增补作用。   石清响以前对这套宝贝只闻其名,未睹真容,此时一见就认出来,“霓光兴魂珠”!不独如此,殷正真还在不时服用丹药,这是仗着身家丰厚,憋着劲儿要把刚刚的损失赶紧补回来啊。   他应该并不知道被厉名偷走的“明心聚魂灯”已经毁在了石清响和龙大师的斗法中。   红笺悄悄观察了一阵,殷正真全然不觉,此时山外远远传来龙大师的声音:“殷宗主,费真人说的对不对?你怎么看?”   殷正真连眼皮都没抬,轻轻“哼”了一声。   龙大师难得好声好气地劝道:“我到没看出来殷宗主你脾气如此执拗,这是多好的机会,你教一教我们,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你看,你不说,也挡不住费真人说,我们早晚都会知道。”   殷正真没有作声。   “年轻人啊,明明看着挺机灵的,没想到如此食古不化。”龙大师叹息了一声,殷正真的年纪,也只有在这些寿元几千年的妖兽眼中,还算得上“年轻”二字。   “不用理他,姓殷的看不起妖修,定是觉着咱们不配学习功法。叫他慢慢靠着,有他哭的那天!”金夫人恨恨说完,便将目标转向了费真人。   殷正真只是嘴角撇了撇,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也不知是笑几个妖修,还是在笑费真人。   红笺紧了紧握住石清响的手,示意他传音和殷正真谈谈。   跟着她就见殷正真神情微动,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的声音传过来:“没想到两位竟然去而复返,还找到了这里。”   红笺也没想到,自己和石清响有朝一日会和老奸巨猾的殷正真联手。   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为了能好好合作,还是要捡着好听的话说,她传音道:“我们也没想到,殷宗主宁可元神受损,也不愿传授妖修修炼之道。佩服。”   殷正真“嗤”的一声笑:“小姑娘说话真好听。那姜夕月就是被你这么哄走的么?”   红笺脸上微红,却一本正经道:“姜长老是打赌不慎输了,只得说话算数,愿赌服输。”   殷正真面上透出一丝无奈:“算了。我早提醒过他赌不能乱打,总要吃了亏才会听话。”   红笺想了想,确实,姜夕月在无名天道宗这几年,到是没见他再和别人轻易打赌,不过看他跟宝宝兽整天混在一起,修为也涨得飞快,说吃亏可算不上,自己对他还是挺好的。   经由姜夕月这个话题,气氛到是缓和了不少,三人几句话便达成默契,先将过去的利用算计都放到一旁,联手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殷正真这才提醒道:“石贤侄想来应该听说过,我这套‘霓光兴魂珠’除了滋养元神,也禁止他人的神识穿透进来。我同你们这样神识传音隔着一层,就挺费事的,你俩大可以进到这里面来,放心交谈,不用担心被几个妖修发现。”   石清响显然也听到他的传音,没有废话,主动运转“阴阳蛊花镜”,飞入那套法宝的范围之内。   殷正真这才开始说正事:“这三个妖修可不好对付,当初你们能顺利冲出结界,想是有什么宝贝吧?”   红笺防着他,有意将“补天律”的事含糊过去,道:“我有一件得自道修大陆的法宝,可以自行辨别出道修大陆的方向,一旦结界动荡,有破碎之相,它就可以指引咱们飞回无尽海去。”   殷正真笑道:“那就好。你们准备怎么办?”   石清响道:“我们太年轻,第一次遇上这样的麻烦。不知殷前辈的意思是……”   他将球踢了回去,殷正真却似不以为意,道:“只有全力一击,先拿下一个来。否则咱们绝不是妖修的对手。”   红笺眨眨眼睛:“前辈看中谁了?”   殷正真侧着头想了想,他的外表因为驻颜丹的作用,十分具有欺骗性,看上去竟如石清响一样年轻,这般凝神一想,竟有几分年轻人的狡黠之气,红笺不由地心中恶寒。   停了停,殷正真道:“不如就金夫人?”   龙大师修为太高了,生性胆小,对危险异常警觉,谁也不知受袭瞬间他会做何反应,剩下吞天妖蟒和金夫人,显是金夫人好对付一些,而且这只金云蛟很狡猾,将它拿下,吞天妖蟒虽有化神中期,大家这么多人,一齐动手,不一定就打不过它。   石清响点了点头:“目标好选,怎么能将她单独吸引过来?”   殷正真一时默然。大家都知道,这才是计划能否行得通最关键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殷正真问:“石贤侄,不知你那条圣魂现在什么情况?”上次他与两个年轻人匆匆一会,没见到石清响唤出魔魂,心中始终是不踏实。   “在,大约有化神初期的修为。”   “那就好。”殷正真稍稍放心,“只要金夫人和那吞天妖蟒分开,不管哪个,都可以一试。费真人也该知道,眼下这局面不过是先拖着,等三个妖修折腾完了,早晚放不过他。不如叫他帮个忙。”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难经》的威力   红笺怔了一怔,明白了殷正真的意思。   她觉着费真人人品卑劣,不堪为伍,可殷正真却还想拿着他当抹布用一用,用完了再扔,这一比,红笺顿时觉着自己心地高贵,真是的,到了魔域好几年了,还不习惯他们的处事方式啊。   在殷正真眼里,红笺和石清响还是两个半大孩子,不等他俩吱声,他便自行拿定了主意,朗声道:“费真人,那迷情宗的大小双娇,你一个人也消受不了,不如让一个给我。”   此言一出,方圆数十里听得清清楚楚,不但费真人意外,连正在议论功法的三个妖修都一时没了动静。   这一年经历如此大的变故,那程氏姐妹能活下来,既是因为费真人对两个美人儿还没有厌倦,护着她们比对船上的其他门人弟子要上心得多,也因为吞天妖蟒每到要下毒手的时候,总忍不住心生怜意,手下留情。   那是迷情宗的功法在发挥作用,是弱者的保命之道。   费真人为将程氏姐妹变成自己的禁脔,连程怜怜的道侣都宰了,整个迷情宗除了抢回来的那些炉鼎,余下杀得鸡犬不留,两姐妹果然不负盛名,将他服待得飘飘欲仙,一年前出海的时候,大的刚采补了两回,小的还没舍得下手。   结果费真人不小心陷在这结界中,一举一动都在妖修们的监视之下,他想着拿采补秘法坑一下对方。更不敢在两女身上随意采补。   若换一个时候,殷正真跟他要人,费真人自然不会答应。但现在,美人再好,也不如性命要紧,他哈哈一笑,故作大方:“怎么,一年了殷宗主方才觉着寂寞冷清,想起美人的好了?”   殷正真淡淡地道:“左右出不去。不如试试你那双修功法是不是好用。”   不管心里如何想的,经此一年这两个难兄难弟嘴上说话都很客气。   费真人笑道:“待我来问一问。她俩哪一个想跟了你去。怜怜,你要去么?”   一个娇媚温顺的女声道:“叫妹妹去吧,我舍不得真人。”   另一个说话的应该是妹妹程惜惜:“不,还是姐姐去吧。我想留下来。”   费真人得意而笑,一扫连日阴霾:“行了,我知道你姐妹两个舍不得本宗,殷宗主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若非和本宗一起被困于此,还轮不到你们服侍,我来作主,怜怜,做姐姐的懂事。你去吧。”   程怜怜泫然欲泣:“真人,不要丢下我,叫妹妹去。”   听得二女你推我让。好似自己身边是什么龙潭虎穴,殷正真登时便气乐了,向红笺和石清响传音道:“这两个水性杨花的贱婢,还当本宗主真会瞧上她们不成?”   红笺和石清响也觉着有些诧异,不怪殷正真不忿,这程氏姐妹确实叫人琢磨不透。论名声。论长相,殷正真比起费真人那糟老头子可强出一大截去。更不用说费真人与那程怜怜还有杀夫之仇。   费真人叫二女腻味得心烦,只得道:“殷宗主,不若你自己过来领一个走吧。”   这到正合了殷正真的意思,他起身去费真人藏身的地方交涉。金夫人对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有些警惕,吞天妖蟒却没将两个人类化神看在眼里,神识粗略扫了一扫:“随他们去,看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龙大师正盯着林怒涛修炼他的功法,随口道:“姓殷的要双修么,正好,若是有用,回头你们两口子也可练一练试试。人类大能的聪明才智,实非我等能及。待我把这些口诀弄明白了,我也要找几个高阶功法练练,要是能修炼《大难经》,未卜先知就好了。”   吞天妖蟒嘲道:“我看你那是作梦娶媳妇,光想好事呢。”   金夫人先前和龙大师一起设下陷阱,最终眼睁睁看着石清响破局而去,叫龙大师一说,她也觉着有些遗憾,道:“也不能这么说,之前不是就差了一点儿么,回头咱们专门找那小子去,未必拿他没办法。”   此时叫他们三个惦记的石清响正呆在“阴阳蛊花镜”里,悄悄和红笺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大难经》不知道能看到多少讯息?”   “试试吧,幸好结界里还有程氏二女这两个元婴在。”红笺道。虽然她和石清响都修炼了《大难经》,但红笺的水灵根无疑更适合修炼这门功法,加上她入门得早,在这功法上的成就要高出石清响一大截,一会儿自然是由她出手。   殷正真带回来的是一身素白的程惜惜,容貌美艳,身姿翩然,似乎十分不愿和姐姐分离,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宛然。   殷正真脸色有些发青,半点也看不出怜香惜玉,回来之后立时便将“霓光兴魂珠”祭了出来,强大的气息压得程惜惜不能动弹,跟着向红笺二人传音:“我已经露了点要动手的意思给他。”   “他怎么说?”红笺对费真人不抱什么希望。   殷正真冷笑了一声:“他会相机而动。”   “那就给他制造机会呗,等他看着有便宜占,自然就会动手。”石清响十分想得开,沉吟了一下,特意问道:“你没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吧?”   殷正真翻了个白眼:“这到没有,尽可放心。”   红笺也觉着殷正真只要不是神经病,就不会这时候出卖她和石清响。   她向石清响使了个眼色,又冲了瑟缩成一团的程惜惜指了指,意为:打个掩护,我可不想当着殷正真的面用《大难经》。   石清响会意,“霓光兴魂珠”可以挡住外人神识窥探,到是提供了不少便利,他干脆伸手便将程惜惜拖进了“阴阳蛊花镜”隐秘的空间,弹指将她一声惊呼堵回去,叫她一时出不了声,方才向殷正真一本正经地解释:“叫她先跟着我们吧,省得前辈还需劳神看着她,不知迷情宗的功法……”   殷正真没有在意,迷情宗的功法,对于程氏姐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还能起点儿作用,令妖修们不忍下杀手,他得对方重点关照,这功法半点儿用处也不会有,他需得抓紧时间恢复受损元神,还要掂量怎么利用红笺和石清响逃命,实在没有心思去管程惜惜死活。   红笺对上程惜惜惊恐的目光,对她安抚地笑笑,运转《大难经》,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看不见的神炁如千条细丝钻入程惜惜的识海,程惜惜此时情绪正在剧烈的波动之中,对于《大难经》组织不起丝毫的抵抗。   红笺觉着此女可能根本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么一门功法,太顺利了,红笺的神炁如水银泻地般,不但深入对方的神魂,看到了她的过往,还在其中形成无数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渐渐组合到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棵有着很多枝丫的小树。   她的过去,红笺没有过多在意,最大的事便是迷情宗被灭,她和姐姐被费真人捉了去做炉鼎。红笺想要看到的,是程惜惜的未来。   虽然因为红笺和石清响的介入,程惜惜本来清晰的未来大半枝丫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但红笺还是能够自她这里得到许多有用的东西。   石清响在旁等了一会儿,见红笺脸色渐现苍白,知道她这是真元有些无以为继,传音劝道:“先休息一会儿,不必一下子全搞清楚。”   红笺点了点头,手指轻轻自程惜惜的耳际拂过:“睡一会儿吧。”   程惜惜二句不说便昏睡过去。   石清响悄声道:“如何?”   红笺摇了摇头:“我们不来,她肯定会死,而且是死在所有化神的前面。那些还能看清楚的结局,里面有好几种死法,甚至还有因为偷袭费真人,被他一掌打死的。”   因为她死得早,就不可能自她这里推测出对方的结界还有什么纰漏。   有用的讯息太少了……   嗯?石清响突然自红笺的话中明白,原来程氏姐妹并不是甘愿以身委贼,怪不得她两人你推我让,谁都不肯离开费真人。可惜的是,她们和仇人的实力相比,无异于蚍蜉撼树,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红笺又道:“有一点或许有用,大约一个月后,费真人的那位徒弟会走火入魔,最终因为发狂,被妖修打死。”   石清响有些出神:“他走火入魔,是可能,还是必定?”   “必定。”   “那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合计。”   “是。而且随着时间的临近,我觉着可以确定到具体哪一天哪个时辰。”   “那自是再好不过。”到这时候,两人心中对《大难经》都涌起了敬畏之意。   结界里一切仿照外界,也有日升日落,白天黑夜。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殷正真这里老实如约交出了化神分身,三个妖修精力都花在费真人身上,压榨着他对功法的理解和对法则的认识,然后叫那林怒涛依法修炼。   在妖修们看来,林怒涛修炼那功法已经入了门,可在红笺和石清响的眼中,这一日一日,便是林怒涛生命的倒计时。   ☆、第四百二十二章 诛蛟   因为估计着林怒涛不会一走火入魔就发狂,红笺决定等事到临头有了征兆再告诉殷正真这个消息,免得他猜疑。   转眼便过去了一个多月,随着林怒涛即将发作的时间越来越接近,红笺以《大难经》看到他发狂的情景也日渐清晰。   快了,应当就在几个时辰之内。   而在三个妖修的感觉中,林怒涛越练越顺畅,浑身真元奔腾如洪流,气息外放,六识敏锐,不过刚一个多月他就有了突破之相,将要进入这神秘功法的第二重,不由又惊又喜:人类修士在参悟功法上面果然得天独厚,难怪他们几千年折腾下来,还要化作人形继续修炼。   龙大师担心自己的奴仆受到惊扰,特意给林怒涛撑了个防护法罩,隔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叫他安心修炼。   红笺远远观望一阵,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和石清响降下“阴阳蛊花镜”,悄悄放消息给殷正真。   “殷前辈,我看那神龙宗的修士情况不大妙,像是要走火入魔。”   “嗯?”殷正真睁开了双眼。   他需得抓紧时间弥补神魂所受创伤,不可能像两个年轻人那样,有精力时刻盯着妖修那边的情况,闻言精神一振,没对红笺何以做出这种判断起疑,而是道:“当真?我瞧瞧。”   石清响道:“那老妖怪很紧张他,前辈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隔着这么远。又有一层防护罩,神识无法穿过。只靠眼睛去看,任殷化神神目如电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他皱着眉,半信半疑道:“你俩可确定?若是真的,到是个难得的机会。”   石清响自然知道他这“机会”指的是什么,殷正真此番吃了大亏,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鬼地方,虽然老家伙狡诈多智,到不用担心他呆会儿不竭尽全力。   “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了。我看那龙大师对他寄予很高的期望。突然看到他出事,总会想着挽救一下。到时龙大师哪怕胆子再小,也必然会出现。”   “咱们趁机攻击那胆小鬼,以便脱身?”殷正真想起一年前自己正是发现龙大师和金云蛟一个化神后期,一个化神初期。捡了个软柿子捏,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那金云蛟异常强硬,自己没能将它拿下,结果对上龙大师的两个年轻人反到逃之夭夭了,真叫人呕血。   “龙大师出现,另两个妖修必定会守在他身边。咱们必须想办法引一个过来,突然出手,在妖修们反应过来之前将其诛杀。剩下两个就好对付了。最好过来的是前辈之前看中的金夫人……”   殷正真之前同石清响接触不多。此时到有些另眼相看,若是早发现他如此冷静且善于筹划,当初天魔祭上殷正真也不会突然倒向他。叫厉名遭了殃。   此时再想这些无益,殷正真笑了笑,道:“好主意,就按贤侄说的办。”   殷正真的笑容再是和蔼可亲,红笺也不会错将他当成良善之辈,当下默默转过头去。望向空间角落里缩成一团程惜惜,冲着她也露出了个笑容。   三个妖修没什么经验。在他们看来,林怒涛突然就不好了。   他满面红光,额上青筋暴起,身体胖大了一圈不止,真元不受控制肆意乱窜,身上的衣裳高高鼓起,整个人如一个一戳就破的气球。   可龙大师这一个月在林怒涛身上投入了如此多的精力,哪里舍得将他戳破,吓了一大跳之后便赶紧撤去防护罩,叫道:“哎呀,你俩快帮我看看,这小子怎么了?”   说话间虚空摇动,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出现在林怒涛身前。   林怒涛疼得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顺着脸颊滚落。他望着龙大师目光中流露出哀求之色,浑身哆嗦着想站起来。   “看起来像是功法没练对,走火入魔了。”吞天妖蟒和金夫人本来就在附近,见状一齐凑了过去。   “不会这么倒霉吧,十年才能收这么一个,好歹想想办法,别叫这小子死了。”龙大师靠近了细看究竟。   便在此时,殷正真藏身的山谷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声音高亢,刺破云霄,听上去十分凄厉:“放开我!我不走,姐姐!”正是程惜惜。   费真人那里立刻有了回应,程怜怜悲切切地叫道:“你怎么了?惜惜?”   程惜惜的那声“姐姐”早已经戛然而止,不独如此,连殷正真的那股气息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吞天妖蟒和金夫人相互望望,都有些奇怪。   “老龙,结界可是破了?”金夫人问。   “怎么可能?”龙大师随口应了一句,连头都没抬,他的注意力一直就没离开过林怒涛。   林怒涛这会儿挣扎着站了起来,两眼腥红,元婴圆满的气息已经濒临崩溃,龙大师见状头疼得不行,他绕到林怒涛身后,抬手掐诀,准备不轻不重给自己这奴仆来两下子,以免得他真受不了爆体而亡。   金夫人和龙大师可是老交情了,因为他胆小怕事,他们两口子这上千年也跟着错过了不少机会,深知这只龙萝花蛤不靠谱,她见龙大师全未在意殷正真那里有异,皱了皱眉,叮嘱吞天妖蟒:“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姓殷的既然不守约定,咱们也不必客气。”吞天妖蟒喷出一口粗气。   “知道了。”   金夫人拧身向山谷中而来,至于此行会有什么危险,三个妖修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金夫人和殷正真同为化神初期,又交过手,殷正真当时尚且赢不了她,更不用说在他接连损失了四个化神分身的一年之后。   按三个妖修的想法,殷正真必然已经掏空了家底,还能维持着化神修为已经不错了,等金夫人将他揪出来,举手间便能要他好看。至于会有什么陷阱,那更不可能,这结界是龙大师布下的,里面一草一木的改变都逃不过他的神识。   金夫人怒气冲冲过来,很快就到了诸人埋伏之处。   远远传来林怒涛“嗷”的一声嚎叫,龙大师几指下去,阻止了他因真元充溢而爆体,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遇上的难题,林怒涛突然发狂,目放寒光,张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合身向着吞天妖蟒扑去。   “老蟒,哎呀,下手轻点儿,你别打坏了他!”龙大师连声惊呼。   那边这么热闹金夫人也没有回头,她的神识在山谷里四散铺开,殷正真在哪里,他要做什么?   几乎是一闪念间,她便觉出来左前方似是有异。   不过如此!   弱成这样了,还要主动挑衅,简直是自己找死。金夫人心中冷笑,殷正真本来同他们没有那么深的仇,他宁可自残也不愿归降,换个对象或者金夫人还要赞他一声有骨气,可轮到自己身上,却全不是那么个味儿。   “姓殷的,叫你傲慢看不起妖修,偏要叫你比费老儿先走一步。”金夫人脸上止不住露出狰狞笑容,出奇不意向着左前方抓去,这一下既快又狠,带着她十成法力,她有很大的把握,只这一下便足以将殷正真揪出来。   殷正真的空间法术厉害,可架不住金夫人法力浩瀚,真元凶猛,正是一力降十会,巨大的禁锢之力阻碍了他自虚空逃脱,金夫人一爪下去,好像掀起了一层水波,藏在里面的人施法同她对了一掌,被她直接击溃。   金夫人手臂一长,便将藏入虚空的殷正真抓在了手中,得手了!   就在她稍一松懈的工夫,一大团黑雾悄无声息自她脚下涌起,卷上了她的身躯。   金夫人脸色微变,下意识便想要恢复金云蛟的身体,在她身侧,突有一个光球一闪,跟着两道法术的光芒径自飞来,这还不算,一道黑光卷来,直奔她的天灵骨。   突然之间便陷在多重法术的攻击之中,金夫人瞳孔收缩,尽起全身真元要硬撑上一撑,同时张嘴怒吼,呼唤吞天妖蟒来帮忙。   她判断出来,欲直取她性命的那道黑光,才是殷正真这个阴险小人发出来的,叫她惊恐的是缠到她身上来的黑雾竟是个活物,足有化神的实力,这是眼下对她最大的威胁。   而自己手上抓的,赫然也是一个殷正真。   他竟然还有余力,再造出一个化神分身来吸引自己的注意。   吞天妖蟒马上就会赶到,杀死金夫人的机会稍纵即逝,红笺大急,眼见金夫人以一敌二,身上不停涌动着一道道金光,同魔魂和殷正真陷入僵持,她顾不得再隐匿行踪,闪身自“阻阳蛊花镜”里一步踏出,刚一现身便对着金夫人接连使出“万流归宗”。   宛如釜底抽薪,红笺每招一下手,金夫人身上涌动的金光就减弱一分。   腥风袭面,怒吼声震耳欲聋,吞天妖蟒赶到。   不过毫厘之差,金夫人身上金系真元耗尽,“咔咔”连声,全身筋骨被魔魂绞得粉碎,她眼望吞天妖蟒赶来的方向张嘴欲呼,殷正真一爪落下,正中她的头颅。   血花飞溅!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最需要的   血花飞溅,殷正真五根手指深深地插进了金夫人的头颅。   金光浮动,殷正真将手收回,竟是赶在金夫人恢复妖兽身体之前,取到了她的妖丹。   这是金夫人身上最珍贵之物,殷正真虽是与红笺和石清响合作,该动手抢好处的时候却丝毫不客气。   红笺晚了一步,那颗金系妖丹蕴含着澎湃的能量,便如一颗小太阳那么光彩夺目,红笺甚至有所预感,这颗化神妖丹一旦经她的手炼制成丹药,至少能帮助她或者石清响再升一阶,晋级元婴圆满。   即使如此,她也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瞬息挪移,身体于半空隐没,随即出现在“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   刚才她不是没有机会抢在殷正真前头拿到那颗妖丹,但拿到妖丹的同时必定要承担吞天妖蟒滔天的怒火,红笺只是一想便放弃了,先有命逃出去再说吧。   果然吞天妖蟒扑至,两眼腥红,旁人都不顾,恶狠狠盯住了殷正真,张嘴喷出一道数丈长的灰色火焰。   殷正真识得厉害,不敢硬抗,挥袖间四周山谷乱石横飞,天塌地陷,凡是靠近那灰色火焰的山石瞬间便被焚化成灰,虚空摇动得厉害,吞天妖蟒巨大的尾巴向殷正真抽去,竟使得天光为之一黯,这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石清响低喝了一声:“走!”   魔魂早已经被他收回到“天魔圣足”里。浓浓黑雾缭绕双脚,“阴阳蛊花镜”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星辰一闪,出现在山谷之外。直奔草地上的龙大师而去。   这老怪物是此间结界的主人,只有将他其溃,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石清响这里已经是竭尽全力地快了,可还有比他更快的。   金夫人一出事,龙大师便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就想缩回到虚空里去,他身后狂风骤起。幻化作一条黑龙,费真人出现在距离龙大师十余丈开外。没敢靠得太近,操纵着那条黑龙缠住了老和尚。   龙大师遇袭,一时张皇失措,而费真人没同这化神后期的老妖修交过手。心中也充满了忌惮,一边全力施法一边叫道:“大师,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老人家,看在这一年多费某毫不藏私的份上,还请网开一面,放我走吧,往后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龙大师有心先糊弄他,无奈费真人步步紧逼。   费真人也是心惊胆颤一肚子苦水,他不逼紧了不行啊。这老儿控制着结界,今日好不容易现身露头,一旦放他缩回虚空。自己岂不是要继续被困下去,找不到离开的途径?   龙大师空担着化神后期的名头儿,却使不出杀手锏来回击对方,吞天妖蟒丢下他一门心思要给金夫人报仇,龙大师没了保镖,情急之下干脆命令林怒涛横插到两人中间自爆。   林怒涛虽然神智已经糊涂。却不能违抗龙大师的命令,“砰”的一声巨响。好好一个元婴圆满化作漫天血肉,巨大的能量将一人一妖彻底隔开。   龙大师抽身欲逃,“阴阳蛊花镜”已经飞至。   石清响唯恐自己还不够快,抬手一指,一道血线,魔魂破空直扑过去。   龙大师尖叫了一声,红笺不等他再有别的反应,紧随魔魂之后出了空间,她适才吸收了太多的金系真元,正愁没地方宣泄,对准老和尚便是一招“心剑”。   她早知道这老和尚是只水系妖兽,与他斗法,不愁没有真元可用,所以这一下“心剑”几乎是倾尽了全力。   一道耀眼金光割裂虚空,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远超红笺修为,几乎达到了化神初期,而“心剑”是所有同阶法术中最快的,竟然后发先至,抢在了魔魂前头,龙大师避之不及,被它劈个正着。   一招得手,连红笺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可更出乎她意料的是龙大师身上竟然发出了金石相交之声,这声音极度刺耳,激得她神魂为之一颤,再看龙大师所呆之处一个巨大的硬壳花蛤浮在了半空,一大篷黏糊糊的液体喷溅出来,不但挡住了魔魂,也叫红笺的“万流归宗”没了用武之地。   这是什么鬼东西!   随着龙大师现出原形,结界内正在争斗的众人立即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天地开始单薄,远处的景物亦变得模糊不清,众人就像被裹在一个透明的巨大气泡里,起起伏伏飘浮在海面上。   老怪物就要撑不住了!石清响一见有机可乘,干脆驱使着魔魂化为黑雾,沿着那两片硬壳之间的缝隙便要强行钻进去,“光阴箭”“砰”的一声打在缝隙边缘,将那龙萝花蛤吓得一哆嗦,结界登时告破。   结界一破,里面的人如同下饺子一下掉落在无尽海上空,彼此相隔不过丈许。   龙萝花蛤二话不说便向深海里潜去,这可大大方便了吞天妖蟒,它适才追着殷正真狂殴一通,将他撕咬掉了半条命,眼睛已经不那么红了,理智一回来,再见眼前全都是仇人,怒吼一声,张开大嘴欲将众人尽数吞下腹中!   这可是化神中期的妖兽,众人都是一个想法:逃!   海面上风急浪高,不管是殷正真还是红笺和石清响,都忙着各显神通,先逃离吞天妖蟒黑洞洞的大嘴再说。   可此时在半空却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红裙女郎程怜怜酥胸半露,*着光洁如玉的后背和一双长腿,雪白的肌肤上不时浮现出花花绿绿的图案,长发披散犹如海上艳鬼。   随着雪白的巨浪涌起,她身上突然飞出来数十根五颜六色的彩绦,这些丝绦看上去纤细不堪一击,却凝聚着古怪的魔气,登时便将距她不远的费真人缠住。   费真人正施法欲逃,没想到一直听话异常的程怜怜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下,虽然意外,费真人并没将一个元婴女修的手段看在眼中,若不是吞天妖蟒就在眼前,他随便一巴掌便能拍死这个敢扯他后腿的小贱妇。   费真人浑身魔火一转,想着缠在身上的丝绦肯定会烧成灰烬,随即身体微晃,便要瞬移而走,可叫他万没想到的是程怜怜那里“噗”的一大口鲜血喷出来,丝绦竟然完好无损,他那瞬移也就没能使得出来。   费真人大吃一惊,他乃堂堂化神,与程怜怜的实力无异于天地之差,怎么会如此?他情急之下再次运功,可只是迟了这一步,巨大的黑影便已覆盖至他的头顶。   “呼”的一声,费真人和程怜怜一起被吞天妖蟒吞入了腹中。   这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觉着眼前一花,再看海面上就少了两个大活人。   “姐!”程惜惜戚声而呼,红笺和石清响并没有限制她,可她也自行出不去“阴阳蛊花镜”的空间。她扑在透明的间隔上,慢慢滑坐于地,眼望吞天妖蟒的方向痛不欲生。   红笺十分惊愕,因为《大难经》看不到施法者本人的命运,在程惜惜的识海中她只看到没有她和石清响干预进来的那些因果,关于脱困的可能和之后的情形一片模糊,所以她真的无法预计程怜怜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拖死费真人。   程惜惜的记忆里有这个法术,迷情宗的传承之一—同生共死,说起来有些讽刺,费真人从未将迷情宗那些情情爱爱的法术看在眼中,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这上面。这是弱者的报复。   这些念头在红笺心中电闪而过,程惜惜因为亲姐被妖兽吞入腹中悲痛欲绝,并没有影响到红笺和石清响施法远离危险,他二人与殷正真分头逃窜,在吞天妖蟒眼中,显是殷正真更加该死,咬往了他不放。   逃到了深海的龙萝花蛤又有些蠢蠢欲动。   化神若是尽全力,刹那间能离开原地多远?反正红笺和石清响此时若是想要全身而退,掉头走就是,在殷正真殒落或者真正逃掉之前,两个妖修没有空闲找他二人算账。   “阴阳蛊花镜”越飞越慢,最终在海面上停了下来。红笺向石清响望去,石清响知道,她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程惜惜哭声压抑,迷情宗被破,她和姐姐无奈委身于费真人的那时起,她就知道会有今天。眼下的情形比她二人打算中的可好太多了,可是,她却忍不住奢望若是现在有人将那头吞天妖蟒开膛破肚,是不是姐姐还能有救?   可谁能是那头吞天妖蟒的对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只怕不行,非亲非故,她还想求着对方前往神龙宗,将她那些幸存的同门都解救出来。   程惜惜渐渐止了哭泣,心中天人交战,咬着唇偷偷打量眼前的一男一女,掂量怎么开口,什么条件对方才会答应。   此时石清响突然向红笺说了一句叫程惜惜不敢相信耳朵的话:“咱们回去!”   “来真的?”红笺问。   “对,殷正真若是死了,咱们再想杀吞天妖蟒就更难了。一头心怀恨意的化神中期妖兽,咱们就算躲回宗门里也不安稳。”他拉着红笺的手,凑过去亲昵地亲了亲她的唇,“再说,一颗土系化神妖兽的妖丹,正是你眼下最需要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论如何杀死一只吞天妖蟒   最需要的。   其实对红笺而言,最需要的必然还有自性部的传承。   但是由这一个多月林怒涛修练的情况看,三个化神妖修眼皮底下,费真人的确不能算是藏私,集合了这么多力量,林怒涛却短短时间就走火入魔了,这显然是叫石清响起了怀疑,所以他就没有将那神秘的功法放在首位。   不过龙大师手里的功法就算有问题,那也是条难得的线索。   龙大师从哪里得来的功法?到底是不是自性部的传承?*是不是完整没有缺陷?这些事情,都要那龙萝花蛤实话实说,它现在缩到深海之下面都不露,加上化神后期的修为,想抓住它逼问实在是太难了。   若是能顺利除掉吞天妖蟒,那老家伙必定吓得魂不附体,只要找到它的老巢,说不定真能令它乖乖将功法奉上。   怎么看,诛杀吞天妖蟒都势在必行。   只是那妖修乃是化神中期,实力强悍,又是土系,天生防御惊人,相较之下红笺和石清响不过元婴后期,法术打上去对方不疼不痒,就算有条相当于化神初期的魔魂,只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再次偷袭怕是不成,差着好几阶,硬打的话吃亏的也必定是咱们,有什么办法能杀死那吞天妖蟒?”红笺赌性不小,却不会被巨大的好处冲昏头脑,若是半分胜算也没有。哪怕石清响这么说了,她也会劝他三思而行。   “嗯,确实不好办。咱们先偷偷回去。看看它同殷正真打成什么样子了。”   藏匿行踪、尾随窥探,两人最是擅长了。   “阴阳蛊花镜”调头往回去。   最开始他们看到的,殷正真一自结界里掉落海面立刻往北逃去,只是两三步,就和吞天妖蟒拉开了数里之遥,当时二人驾着“阴阳蛊花镜”选择了相反的方向,现在再去找。大海茫茫,早不见了吞天妖蟒和殷正真的行踪。   不过殷正真那老小子既然敢抢金云蛟的妖丹。就必然有所依仗,不论红笺还是石清响,都觉着他不会这么短时间便殒落在吞天妖蟒手里。   “要不要打个赌,猜猜殷正真往哪个方向逃了?”   红笺笑了:“赌什么。你说。”   还有外人在,石清响只道:“先赌着,等你输了再说。”   红笺嗤笑:“谁说我会输?我猜他们往西去了。”   “好吧。”石清响毫不迟疑掉头往西,“我猜也是这边。”   两人想的一样,这赌自然就打不成了。   西边是天幕,像他们之前无数次躲避化神追击,最后都是逃向天幕了事,这办法他们会用,殷正真自然不可能不会。天幕附近乱流肆虐。可殷正真是整个魔域或者说大陆对空间法则感悟最深的人,乱流对他来说风险不大,可吞天妖蟒本是妖修。性如烈火,虽然防御惊人,可它那铜皮铁骨是针对法术而言,对上乱流一样不堪一击。   再一个天大的不利,吞天妖蟒个头实在太大了,半空掉个头。尾巴都有可能撞上天幕。   如此种种,殷正真哪会傻到不加以利用?   程惜惜瞪眼望着红笺和石清响。她很想说找到殷正真又如何?殷正真这化神初期尚且是那妖兽的手下败将,东躲西藏,唯恐跑得慢了性命不保,就这样,怎么可能杀得了那可怕的巨蟒?   可石清响却想起殷正真在鬼怪深渊里的表现,他和红笺当时幸有宝宝兽和“补天律”指引相助,殷正真不过一个化神分身,没有任何法宝可以借助,竟能那般轻巧地从正在崩溃的空间里脱身返回,他对空间法则到底有多深的造诣?   修真之人对于法术,大抵是觉着会用就行,学了“凝水诀”只要知道法诀这么捏真元这么转就能凝出水来,真会去想为什么的一千个人里面也未必会有一个,而能想明白的更是万中无一。   殷正真显然不是,在空间法术上,他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就这一点,石清响承认自己两世加起来也没能作到。   “找到殷正真,问一问他,为什么需要三个化神同时施法,才能破开天幕。”他提醒红笺。   石清响这神来一笔听上去好似没头没脑,那也是因为他们本来距离天幕便近,没有那么多时间详加解释,红笺和他相依相伴这么多年,彼此心灵相通,所以程惜惜一脸呆滞不明所以,红笺却只是一怔便明白了。   破开天幕,也是属于空间法则。   他们现在虽然凑不起三个化神,知道为什么,却可以有的放矢地利用天幕。   吞天妖蟒是化神中期,真打起来必是一场恶战,而且看殷正真素来行事,只要还有机会逃,他就不可能拼命,她和石清响身上所有法器法宝,还能对吞天妖蟒形成威胁的,只有“补天律”。   一瞬间,红笺想起了被她钉死在天幕上的季有云的化神分身。   机会还是有的,只看能不能制造出来。   红笺精神大振,道:“殷化神会那么好说话?”   “他不肯教妖兽,还不肯教咱们?”石清响笑道。事实上也由不得殷正真有别的选择,吞天妖蟒不只是一只化神妖兽,它神智全开与人无异,而且看那黑大汉行事狠辣,殷正真可以躲到天幕,可他并非是孤家寡人,地魔宗总不能不要了吧。所以,合作是必然的,他要教二人空间法则的规律,也是必然的。   几句话的工夫,就见白色天幕伫立西方,周围乱流如刀,耳畔更满是尖锐的风啸声。   但对于“补天律”在手的红笺,这样恶劣的环境却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一样方便,少顷,她感觉到不远处有异,往北迎去,只见几道乱流中难得一片平静虚空好似打开一扇无形之门,一身狼狈的殷正真从里面匆匆出来,与“阴阳蛊花镜”正好走了个头碰头。   “殷前辈,吞天妖蟒呢?”红笺同他打招呼。   殷正真没想到红笺和石清响还未离开,整了整凌乱的衣裳,又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撩了撩,道:“在后边,咬着本宗不放。”   石清响凝神望向远处,道:“它的身躯那么庞大,怎么可能对殷宗主造成困扰?”   殷正真确实被逼得欲哭无泪:“那家伙元神离体,可大可小,刚才缩成了小小一团,乱流对它的影响也不是很大。”   石清响神情微动,与红笺对望一眼。   吞天妖蟒元神离体到是个不错的机会,先杀死元神,再找到它的真身,便可以将它彻底诛灭。至于它为什么不化为人形,肯定是因为刚刚吞下了费真人和程怜怜还没消化完,没有办法化形。   一直瑟缩着不敢出声的程惜惜登时泪如雨下,哀求道:“各位前辈,求你们救救我那姐姐吧,我们姐妹愿意为奴为婢……”   殷正真打断她:“你能逃出来就不错了,现在是我们大家都不是那妖蟒的对手,它追着我不放。”   他到不说是因为他硬挖了金云蛟的妖丹,红笺没有点破,只是道:“我们适才商量,还是应该来寻前辈,联手将它除掉。”   殷正真面露异色:“有志气。”   红笺不再兜圈子:“所以我想请教前辈关于天幕的空间法则。”   殷正真十分意外,道:“你想知道什么?”   “三个化神联手施法便可以打开天幕,这是什么道理?天幕是由太虚元气组成,眼下只凭我们这些人,有没有可能引导太虚元气?就算打不开天幕,能困住那妖兽,给它添些麻烦也是好的。”   “你俩想法到是不少。”殷正真猛然回头望去,“它来了。待我想想,呆会儿在这里会合。”   殷正真说完,在“阴阳蛊花镜”之前一晃消失,不知逃去了哪里。石清响道:“我们也避避风头。”   “阴阳蛊花镜”刚一藏好,果见吞天妖蟒元神由远处飞来,它在殷正真适才驻足之处停了停,很快寻了个方向追下去。   “看这样子,它能感应到殷正真的位置。”红笺道。   “说不定是金云蛟的妖丹在发挥作用。”   两人看了一会儿的戏,殷正真终于再次出现,看上去比刚才情况要好一些,也可能是提前拾掇过了,他道:“太虚元气传说来自仙界,在所有灵气里处于最顶端。你可以将天幕看做以太虚元气为材料炼就的一件巨*器,至于为什么需要三个化神联手,同你们一两句话讲不清楚,三足鼎立取其固性,若把它看成洞穿法器的条件,进而反推……凭我们这些人,配合得好了,自然可以引起天幕上太虚元气的变化,至于这种变化对我们是利是弊,嘿嘿,你们敢听任本宗主指挥吗?大家不如还是另想它法吧。”   殷正真说了一长串,不过一个意思:大家到时能配合成什么样子,他不可能提前预知,而随机应变的话,估计着谁也比不过他对场面的掌握能力,说不定机会一个凑巧,忍不住将所有人都阴了。丑话说在前面,还是别给他这机会了。   石清响哈哈一笑:“难得殷宗主如此坦荡,咱们不如全力一试。”   ☆、第四百二十五章 饶你奸似鬼   殷正真会趁机阴他们?“补天律”在手,红笺和石清响还真是不怕。   吞下了费真人和程怜怜之后,吞天妖蟒其实应该回到深海里去睡一觉,将能量完全吸收,便可迎来下一步进阶的契机。可是金云蛟的惨死令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什么也不顾,元神出窍,只一味跟着殷正真的气息在天幕附近打转。   时间稍长,它的元神便有些困顿。   好累,若是能睡上一觉……不管怎样,也要先把姓殷的杀了,抢回妖丹,至于其他几个小鬼,等它睡觉醒来,一个也不会放过,这海里陆上碍眼的人类修士实在太多了,索性排着吃过去。   吞天妖蟒的元神幻化成蟒首模样,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人类修士真是狡猾,又以化神分身来混淆它的判断,他难道还不明白自己可以感应到那枚妖丹的真实位置吗?受死吧!对于这些杀害了他伴侣的人类,只是吞掉,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一座巨大的冰山顺水漂至,方圆数里充斥着冰层断裂的声音,冰雾弥漫,如刀的乱流肆虐,吞天妖蟒闪开了一处旋涡,直扑殷正真。   殷正真一步迈出,影子附在了一大块碎冰上消失不见,半里之外的冰山残骸上映出一道虚影,好像有飞鸟自高空经过留下了痕迹。   天幕附近是不可能有飞鸟的,必是姓殷的在装神弄鬼。吞天妖蟒不为所动。循着那颗金系妖丹的气息追去。   殷正真确实是在装神弄鬼,再大的冰山也挡不住他们几个全力施法时出现的异象,他只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先将吞天妖蟒远远引开。带走那颗妖丹的是殷正真的化神分身。他的真身就隐藏在冰山后面。   “开始吧。”殷正真道。   当先出手的是程惜惜,殷正真安排她在附近结下幻阵,尽量减轻众人施法的动静,这虽是迷情宗功法擅长的,但她修为太弱,能起到的作用不大,殷正真用她只是聊胜于无。   跟着便轮到石清响。这才是要真本事的时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天魔圣足”加身,一股浩瀚能量冲天而起直指天幕,具有化神实力的是魔魂。但石清响能把这股力量驾御得如臂使指,毫无凝涩之感,还是很叫殷正真意外。   这年轻人前途无量,加以时日必定可以晋阶化神,难怪景洪天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收他做弟子。   殷正真赞了一声:“好!”   初次配合,中间的人很是关键,殷正真当仁不让,手掐法诀,打出一道乌光。两道法术在空中交汇,引起周围气流一阵剧烈的波动。   天色渐阴,程惜惜满头大汗。她已是竭尽全力,但是藏不住了,殷正真的分身最有体会,死追着他不放的吞天妖蟒突然停下,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这一带。   幸好这只化神妖兽的反应比起人来要慢上一筹,在它犹豫的工夫。红笺出手了。   她没有化神的修为,但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破开天幕。红笺打出了最后一张“大造化符”,趁着实力飞涨,尽起全身真元,呈鼎足之势在半空汇聚成了一个有些黯淡的光球。   程惜惜失声惊呼:“哎呀!”   大量混乱的能量倾泻而出,瞬间搅动了方圆十余里的空间,“轰隆”一声巨响,冰山整个爆开,远处的吞天妖蟒掉头往这边扑来,但是它快,殷正真的化神分身比它更快,那是本体对分身的召唤,瞬间化为一片流光,穿越汹涌的乱流与殷正真合二为一。   吞天妖蟒到了,那一大团黑云般的元神穿过了暴风雪飞掠而至,眼前三个敌人,它最先盯上的还是殷正真,幻化出来的巨大头颅张开大嘴,向他猛地叼去。   与此同时,近在咫尺的天幕异象突生!   如同一块巨石突然飞落到平静的湖面上,溅起了大片水花,乳白色幕墙上突然窜起高高的浪头,受三人这合力一击,一股强劲的太虚元气被掀离了天幕,凌空向着吞天妖蟒卷去。   吞天妖蟒有些愣神,它下意识觉着不妙。   太虚元气本身对人对妖没有什么伤害,利用得好了,它甚至是一种大补之物,但这些太虚元气只是暂时被强大的法力所牵引,天幕才是它最终的归宿,待它卷住吞天妖蟒的元神返回天幕,那丁点儿元神就会被天幕吞没,瞬间消散无形。   事起突然,吞天妖蟒作为妖修哪里想得清楚后果,它只是突然有了大祸临头之感,不及再为难殷正真,元神紧缩成一个明亮发光的小球,向着下方疾坠,欲在千钧一发之际脱离危险区域。   这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殷正真大急,连连催动真元,引导着那股太虚元气追着吞天妖蟒的元神包抄而去。   只差了半尺距离,殷正真额上冒汗,相隔越远,天幕对这股太虚元气的吸力越强,强到他真元即将耗尽,身体发虚,越来越觉着力不从心。   可惜了,若是那女子修为再高一些,何至于功败垂成。   眼见受三人牵引的太虚元气同吞天妖蟒距离越拉越大,殷正真恶向胆边生,他要活下去,退路嘛,别怪他不仗义,只有拿那女修先填一填吞天妖蟒的怒火了,如此一来,石清响想不留下拼命都不成!   就在殷正真憋不住要冒坏水的工夫,红笺动了,确切的说,动的不是她,而是她体内的仙界异宝“补天律”!   两尺长的“补天律”破空而出,幽黑的“笔管”迅速拉长,一道道赤金两色云纹分外清楚,明亮得有些惊心动魄,“补天律”径直插到了吞天妖蟒下方,尖端的翎羽像要融化了一样,同太虚元气瞬间合围!   吞天妖蟒的元神连点反应都未能做出,便被这片乳白色的光芒席卷吞噬。   太虚元气带着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返回天幕,殷正真呆呆望着天幕上钉着的那杆黑色“补天律”,神情怪异,说不出话来。   大功告成,石清响二话不说,将“阴阳蛊花镜”召过来,下一瞬间,除了殷正真,其他的人已经消失在虚空里。   “这……这是什么东西?”殷正真声音有些发颤,目光说不出的炽热。   “这是仙界法宝‘补天律’,殷宗主可是感兴趣?”红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自“阴阳蛊花镜”里飘出来。   感兴趣?那还用问,殷正真觉着心头的热意都要将他整个人融化,偏偏红笺还来挑衅,这么有恃无恐,叫他觉着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是啊,对方两个打一个,又有魔魂撑腰,并不怕他。眼下吞天妖蟒已死,那龙萝花蛤胆小成不了气候,这两个年轻人八成是觉着整个魔域都可以任他们横行无忌了。   那也要问问他殷正真答不答应!   “殷宗主,你忘了我会使‘心剑’了吗,实不相瞒,‘心剑’的传承和这‘补天律’都是自化神商倾醉的墓穴里找到的,当日道修大陆有位化神想以分身过来魔域,被我以‘补天律’给钉死在天幕上。以殷宗主的手段,若再加上‘补天律’,必可以纵横天下,前辈想不想去道修大陆看看?”   几句话的工夫,天幕已经重归平静,只余“补天律”孤零零留在上面,勾引着人的目光。   “这可是你说的。”殷正真隐隐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比如以前大多是石清响出面同他打交道,再比如这女修往常说话很客气,从没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攻击性,不停地勾引挑逗,好像生怕自己看不上这个神奇无比的法宝,不和他们翻脸似的。   但就像对方说的那样,“补天律”实在太珍贵了,对于他这么一个精通空间法则的化神而言,哪怕是诱饵,也是他不能抗拒的金诱饵,一想这样一件法宝落在元婴手里暴殄天物,他就忍不住暴躁。   小样的,那就来吧,谁怕谁!   殷正真大袖一挥,数道乌光飞出,凌空抓向了“阴阳蛊花镜”。   “哎呀,殷宗主,你来真的!”红笺笑斥一声,“阴阳蛊花镜”随即隐匿。   “嗤嗤”几声轻响,殷正真的攻击大半落了空,却有两道本不应抓中那法宝的乌光擦着边搭上了“阴阳蛊花镜”,登时将它揪了出来。   这是基于此地复杂的环境所做的预判,殷正真暗哼一声:“叫你小看本宗主!”   “以大欺小,这不太好吧!”红笺立刻祭出了“若缺”。   此时“大造化符”的效果已完全消散,红笺应对殷正真的攻击变得更加吃力,但她没有退让,甚至连天幕上的“补天律”也没有收回来,不慌不忙地同殷正真继续游斗。   “阴阳蛊花镜”有个致命弱点,就像当初石清响凭感觉将灰老鼠揪出来,当敌人对空间法则有一定造诣,便可以抛开法宝,直接攻击到空间里的人。   殷正真便是这么想的,他端详着这个小小的光球,脸上神情变得似笑非笑,正要动手,自空间里“呼”地飞出一条魔魂来,与他缠斗到一起,登时令得殷正真再也抽不出手来。   殷正真暗骂一声,他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分明,好像有一件大事被他抛在了脑后。   就在此时,数十里外“轰隆”一声巨响,海浪冲起多高,石清响由中破水而出,手中拖拽着吞天妖蟒那巨大的尸体。   他向着天幕方向打了个响亮的唿哨:“夫人,得手了,咱们撤!”   ps:这章是补昨天的。   今晚还有。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八字不合   石清响这一声喊传到天幕,殷正真的鼻子差点儿气歪了。   原来如此!   这两个小兔崽子为了抢吞天妖蟒的尸体真是费尽了心机,一个不惜冒险,拿仙界法宝为诱饵拖住了自己,另一个趁机跑去找那吞天妖蟒的真身。   可留下来真就冒险吗?这女修很难缠,又有一条化神期的魔魂护身,自己还真奈何她不得。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贪心,一见“补天律”就忘了吞天妖蟒的元神已死,剩下完整的真身是何等难得的宝藏。   便宜这对年轻人了。   虚空摇动,红笺自“阴阳蛊花镜”里迈步而出,“补天律”感应到她的呼唤,“呼”的一声带起一道劲风,自天幕上飞回到她身旁。   红笺笑得甚甜:“多谢殷前辈好意成全,合作一场,两枚妖丹,我们两口子和前辈二一添作五,如此皆大欢喜,真是太好了。”   呸呸呸,你当然是好,老夫因为抢到了金云蛟的妖丹被那吞天妖蟒追得命都丢了半条,杀死吞天妖蟒出力也不小,凭什么半点好处也捞不到?   殷正真脸上黑黢黢的,瞪眼望着笑靥如花的红笺,还有那条盘绕在她身上的张牙舞爪的魔魂,心头那个名叫杀人夺宝的小人儿忍不住又蠢蠢欲动。   “夫人,你还跟殷前辈聊着呢?妖丹拿到了,还有什么吩咐?”石清响不愧为元婴后期。距着那么远的距离,声音仍能清清楚楚传过来。   红笺不由地咳了一声,传音道:“剖开它的肚子。看看还有活人没有?”   石清响那边一时没了回音,其实红笺自己也知道,如此不过是略尽人事,吞天妖兽的元神一消*体就已经死透了,程怜怜也到罢了,费真人可是化神,若还未死。必定能挣破吞天妖蟒的肚子自己杀出来,石清响也就不可能找到一具完整的妖兽尸体。   这其中道理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程惜惜毕竟还抱着一线希望,颤声道:“多谢姑娘。”顿了顿又道:“多谢殷宗主!”   殷正真闻言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层,他很想说“别做梦了,人早就死透了。连费真人那把老骨头都化成了水,更不用说你姐姐那身细皮嫩肉”,不过他喘了半晌粗气,终是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   最珍贵的妖丹都被那小子得手了,自己现在赶去不过能混点残羹剩饭,忒没意思,可也比留在这里强,难道还真跟这小娘们儿站在这里聊天?   他神识锁定了石清响的位置,正欲飞去。却听石清响那里又道:“夫人,你带那姑娘过来吧。殷宗主若是想来,也一起过来。费真人的法宝化得差不多了,说不定捡一捡还有材料可用,妖蟒的皮我也给前辈留了一大块!”   程惜惜泪如雨下。   殷正真登时泄了真元,有些无力地想那姓石的小子分明是早就拾掇好了才出声引起他注意,这一对狗男女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还给自己留下空子可钻?   红笺二话不说掉头回了“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驱使着法宝飞向石清响所在区域,一边赶路。一边同程惜惜道:“去看看你姐姐,你们要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你尽管开口。”   程惜惜擦干净眼泪,咬着唇慢慢点了点头。   殷正真先一步赶到了石清响那里,不出所料,吞天妖蟒已经被开膛破肚,巨大的尸体飘浮在海面上,妖丹没了,眼睛、角、内胆之类全都不见,先前吞下肚子里的费真人和程怜怜只剩下一些零碎。   争无可争,剩下来的妖兽皮肉石清响没有收拾,说是留给自己的,殷正真不过扫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石清响,魔魂和“阴阳蛊花镜”便先后飞至,这架也没法打了。   他气哼哼劈手挥下,将吞天妖蟒那巨大的尾巴斩了下来收走。   红笺将程惜惜自空间里放出来,叫她好视情况给姐姐收敛尸首,她则站到了石清响身边,同殷正真道:“殷宗主,晚辈自觉对于炼丹一道颇有心得,你若是放心,可以将那枚化神妖丹拿来,我帮你炼一下。”   殷正真刚被坑了处在痛心疾首中,直觉这小娘们没安好心眼,不是想耍他,就是拿了好处还不满足在打那金云蛟妖丹的主意,怎么可能放心?   他不由翻了个白眼:“好意心领!”留下四个字,转身消失于空中。   红笺瞪眼望了一会儿,不见殷正真杀回马枪,悄悄同石清响道:“他这就走了啊。”   石清响笑笑:“殷宗主叫咱们气得够呛。”   红笺心中舒坦,满面春风,若不是因着程惜惜在旁悲悲切切,自己这边太高兴了不好看,非得“哈哈哈”大笑三声不可。   “他走了正好,咱们计划计划怎么对付那龙大师。”红笺算一算,此行可算收获颇丰,若是能再找到龙萝花蛤,向它问出自性部的功法,那可真是满载而归了,啧啧!   “自从结界破了,那老家伙就一直没露头。想找它只怕要颇费一番工夫,怎生想个狠招……”石清响随手揽住红笺的腰,沉吟道,“先在附近深海里找找看吧。”   红笺点了点头,不怕龙大师出来兴风作浪,就怕它像现在这样,往深海里不知哪个旮旯一缩,又有幻阵保护,这才是叫人最头痛的。   “阁下……两位前辈,”一旁程惜惜怯怯出声,细论起来她的年纪比红笺和石清响两人加起来还要大,前辈叫出口有了称呼,话总算说顺溜了,“惜惜已经无家可归,自愿跟在前辈身边为奴为仆,还请主人收留!”说罢,不顾红笺惊诧的表情,盈盈拜倒。   咦,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石清响不语,往后退退,将这一突发状况交给红笺处理。   红笺望着她若有所思:“我都说了,有为难的事尽管开口,无需如此,大家同仇敌忾一场,能帮的我们就帮了。”   程惜惜闻言神情明显松懈下来:“我有一些同门陷落在神龙宗,生死不知,故而想请前辈……出手相救。”   红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若是去神龙宗救人,寻找龙萝花蛤就得延后,石清响不吭声,明显是叫红笺拿主意。   “先救人。”红笺没有多犹豫,她在阴阳宗呆过,深知那些被迫为炉鼎的修士过着何等生不如死的日子,晚去一刻,可能就多出几条人命来。   三人进了空间,红笺和石清响催动“阴阳蛊花镜”直奔神龙宗。费真人已死,神龙宗不过剩下几个元婴圆满,不管红笺还是石清响,哪一个赶了去都可以大杀四方。   路上石清响突道:“夫人,你猜咱们很有可能在神龙宗遇见谁?”   “谁?”红笺侧头想了一想,看了眼紧张万分的程惜惜,猜道:“殷大宗主?”   石清响忍不住笑了:“正是。他知道费真人死了,必定会想到赶去神龙宗捡便宜。只不知是他先到,还是咱们先到?”   “那快着些。”   “阴阳蛊花镜”风驰电掣,不过一个时辰便赶到了神龙宗。   一年多没有费真人的消息,神龙宗已然渐呈乱象,只是昔日的魔域三大宗各有各的苦处,天魔、地魔两宗自顾不暇,抽不出空来收拾它,才叫费真人招揽的门人弟子继续抱成了团嚣张跋扈。   对上这些修士还有什么可客气的,红笺和石清响砍瓜切菜一般收拾了一批元婴,救出了十几个迷情宗的女弟子,剩下譬如筑基金丹的小喽啰们霎那间跑得精光,不过半日工夫,这个大宗门树倒猢狲散,眼看着就完了。   管事长老俱都伏诛,神龙宗庞大的家底基本上都在,饶是石清响两世加起来见多识广,也不由啧啧两声,同红笺道:“真没白忙啊,这些都带回去,能顶无名天道宗好几百年的底蕴。”   这么多好东西,足足堆满“阴阳蛊花镜”的空间。   此行收获除了这些,还有程惜惜一干人。按程惜惜的说法:迷情宗完了,姐姐死了,如今大仇已报诸人心愿已了,她又没有当宗主的野心,大家商量完之后觉着不如就此跟着恩人讨生活。   迷情宗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但与之前投奔无名天道宗的人不同,这些女修里面元婴就好几个,最差的也结了丹,真若能定下心来,踏踏实实修炼,无疑会极大地提升无名天道宗的实力。   众人将神龙宗搜刮完,好不容易挤进了“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未及离去,虚空一动,就见殷正真冒了出来。   殷正真若是吃瘪后自无尽海直接赶来,毫无疑问会赶在红笺等人的前面。   可他偏偏先回了趟宗门,在自己的洞府里洗洗换换精心整理了一番仪容,穿上簇新的袍子,心情这才不那么糟糕了,跟着召见门人,处理了几件宗门事务,好一通折腾之后才不紧不慢召集了人手,来接收费真人的地盘。   如此悠哉悠哉直到神龙宗的山门外,殷正真才感觉到大事不妙。   杀了他也没想到,那一对狗男女不在海上折腾龙萝花蛤,竟是又跑到了他头里。   殷正真简直快要气疯了,就这两人简直同他八字不合,处处克他。走得快了赶上穷,走得慢了穷赶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ps:今天的两章码得非常顺利。   欠账补上,心渔休息去了。   大家开心。   ☆、第四百二十七章 结姻大典   殷正真迟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红笺和石清响满载而去,驾着快要挤爆了的“阴阳蛊花镜”慢腾腾飞离了神龙宗。   许久没有回无名天道宗了,不过红笺并不怎么担心,宗门建在夜叉泽,周围千里渺无人烟,门人想惹上麻烦都没那个条件,何况无名天道宗刚刚建立,正处于上升期,大家忙着修炼还来不及,一苦修一闭关时间就过去了,哪有空闲搞七搞八。   红笺回归动静极大。   宗主不但给大家带回来堆积如山的财富,还有十多个高手,沉寂了将近两年的无名天道宗一片欢腾。   果如红笺所料,她和石清响一走两年,也只有宗门的几个长老隐隐知道些内情,担忧他二人的安全,其他弟子根本不知道宗主做什么去了。   姜夕月带着宝宝兽飞奔来接,宝宝被抛下这么久委屈极了,一感觉到红笺的气息,便“吱吱”叫着化作一道蓝光疾扑而至,大大的眼睛水意晶莹,睫毛上挂着两泡泪。   红笺弯腰将它抱起,笑道:“宝宝长高了,变沉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   姜夕月扎撒着手跟在后面,“嘿嘿”傻笑两声,小心端详了一下红笺:“师父,出去这么久,没遇上麻烦吧?”   红笺微微颔首,接受了他的关心,姜夕月这才转向了宝宝兽:“祖宗,这怎么还哭上了。来,哥带你骑马兜风去。”   宝宝兽闻声“吱”的一声趴到了红笺的另一边肩膀上,将竖着蓝毛的后脑勺对准了姜夕月。   跟着红笺一路过来的十几个女修忍不住发出一阵轻松的窃笑。   红笺也笑了。托着宝宝兽肥嘟嘟的屁股,对黑着脸的姜夕月道:“叫宝宝跟我呆着吧,我也很想它。”   宝宝兽听懂了,大大的脑袋重重撞在红笺下巴上,然后贴着她的脖颈好一通磨蹭。   这次回来,红笺有不少宗门事务需要处置,门人弟子需要考核。新加入的迷情宗众女亦需妥善安排,还有那许多宝贝要分门别类利用。不能全都堆在库房里完事,好在这些事情大都有石清响代劳了,众人里面,再也不会有谁比他更有经验。处理问题更老道。   红笺抽出时间,挑捡着神龙宗的家底炼了十几颗丹药,眼下宗门里几位道修金丹纷纷遇到瓶颈,有了丹药,晋阶便可以顺利许多。   自家人先得了好处,剩下六颗红笺只是扫了一眼,便全部交给了程惜惜,命她去找几个精致的玉盒包装起来,准备在结姻大典上做为女方的礼物。回赠给天魔宗。   红笺和石清响的结姻大典已经订在了一个月之后的黄道吉日进行,目前天魔宗和无名天道宗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红笺本来没有这等大操大办的打算,不过结个道侣双个修。和别人没啥关系,何必要在天下修士眼前来这么一出,可安顿下来之后石清响抽空回了趟天魔宗,和师兄离寒说了说几个妖修的事以及费真人的死,离寒便提出来要给师弟好生操办一下这结姻大典。   石清响还有些别的想法,和红笺商量过后。觉着大可以趁此机会使无名天道宗扬名魔域,就连龙大师那事也可以一并解决了。红笺这才变得有些上心起来。   天魔宗这边具体由石清响的两个师侄张素和冷故溪张罗,无名天道宗红笺虽是指派了程惜惜出面,可架不住宗门里面女修众多,宗主结姻乃是头等大事,程惜惜打起精神来,领了秦灼、梅菡等人整日挑毛病出主意,直将张、冷二人折腾得面如土色。   因为离寒情况特殊,结姻大典的地点别无选择,只能是在无尽海中的天魔岛上。   很快就到了结姻大典这天,接到喜贴赶来观礼的修士无一不是在魔域还有些地位,这些人到了天魔岛才发现,咦,天魔宗的地盘上那些模样丑陋的魔虫魔物竟然全都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绕岛浅水里是一大片开到了鼎盛的锦青,叶片随风摇曳,大红色的花朵相互辉映,仿如熊熊火焰。一种极致的美丽。   因为花的颜色喜庆,今日锦青是最多的,岛上随处可见。   上岛的路是白玉新铺的,一直铺到了天魔殿前,白玉阶上花雨不时坠落,这不是法阵,天魔殿前新移来了许多“千零雨”,有风吹至,树上千万朵小小花苞忽而一齐绽放,自枝头跌下飘飞,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消失不见,下一个瞬间又出现在树梢,组成星星点点的花苞。   类似的小细节还有许多,大多是程惜惜的要求,姑娘们甚至想办法自夜叉泽里引来了桃花瘴和飞雪瘴,将魔域享誉凶名数千年天魔岛布置得美轮美奂。   红笺到觉着无所谓,今天场面很大,当着这么多观礼的人,到时也就走个过场,哪里会有那么多旖旎的心思?不过总是大家一番心意,她就含着笑尽数收下了。   时辰一到,红笺和石清响并肩牵着手,穿过“千零雨”的花海,听见四周传来两宗弟子如潮的欢呼声。   红笺不由地滞了一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有些简慢了,真到了此时,有什么东西自她心底破土而出,陌生而又珍贵。   石清响抓紧了她的手。   红笺侧脸望去,见他行动间一丝不苟,两眼凝望着远处苍穹,神情甚是肃然。   万千花朵自他和她的身侧飘过,不及化泥,便回到了枝头,这恰是一个轮回。   红笺心中一动,打动她的不是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好似她和石清响,穿越两世,挣脱了一具名为命运的枷锁。   结姻大典最后定了由天魔宗元婴张素主持,张素规规矩矩向观礼众人介绍了男女双方显赫的身份,石清响这边不用说了,是他的师叔,女方乃是无名天道宗的宗主。   石清响带着红笺面向天魔殿,拜见师尊景洪天。离寒少不得装神弄鬼,实际是代替师父祝福两位新人。   而后天魔宗和无名天道宗相互交换礼物,这个提前都有准备,也互相通过气,离寒送给无名天道宗的是一批灵草妖丹,都是给红笺炼丹用的,而红笺回赠的正是那六颗丹药。   六颗能令修士突破壁垒顺利进阶的丹药,只要是元婴后期往下的修士都在此列!   红笺和石清响并肩向四周前来观礼的众人遥敬灵酒一杯,以为答谢,这时候,几颗神奇的丹药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修炼容易突破难,对元婴期的魔修更是如此,因为所修功法的原因,魔修里面元婴不少,大多数因为心魔修炼到元婴初期也就到头了,这种能直接进阶的丹药,不知引得多少人垂涎。   就算自己不需要,也得想一想,掌握了这种丹药的无名天道宗实力必定突飞猛进,用不多久,就会变成魔域数得着的大宗门。   看天魔宗这意思,不进行打压,反而要努力绑到一起去。魔域三大宗,神龙宗完了,不知地魔宗殷正真……   众人这个念头刚一起,就见远处飞来了一颗亮银色流星,看得出是件飞行法宝,越来越近,直奔天魔岛方向。   天魔宗有弟子迎上去察看,稍停陪着来人一起回来。   出乎众人意料,来的竟是地魔宗殷正真的亲传弟子,说是奉师命前来送上两位小友的结姻贺礼。   礼物寻常,意义重大。   红笺暗想殷化神还真是能屈能伸,对他而言所差大约就是结姻大典的地方选在这里,他顾忌着景洪天没敢亲来,有点弱了声势。   但地魔宗的人既然到了,便意味着魔域各方势力悉数到场,正好由石清响来宣布一件事情。   石清响朗声道:“大约两年前无尽海兽潮,大家估计着还不清楚内情,我和夫人、殷宗主都是亲身经历,在此和大家说一下。”   他将三只化神妖兽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又道:“现在金云蛟和吞天妖蟒已被我夫妻二人和殷宗主联手诛杀,剩下一只龙萝花蛤,这妖兽精通幻阵,胆子又小,缩到了深海里再不敢露面。为永除后患,我会将这只妖蟒的情况写入玉简,给大家传阅,从现在开始,若是有人能提供它的准确位置,我夫妻会以方才的那种丹药酬谢。”   这种场合,石清响说话不可能不算数,而幻阵再厉害,世间总有克制它的办法,不说别的,天魔宗的数种魔物就不会为其所惑。不过需要花些工夫去找罢了。   可以想见,这一番话不知令多少人怦然心动。   结姻大典进入尾声。   红笺这条过江龙自来了魔域,先后收拾了阴阳、神龙两宗,吓傻了众多势力,无名天道宗的名号随着此次结姻大典传遍魔域,众人说是来观礼的,不说如是借着这个机会来亲眼见见这个新冒出来的强者大能是个何等人物。   结果自结姻大典上看,红笺年轻、美丽,像一朵初开的花,犹自带着朝露,目光还依稀流露着小女儿般的迷离梦幻,叫人怎么也看不出她像传言的那样,其实是个杀人无算的大魔头。   ps:英雄,   留几句话再走呗?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再临深渊   自结姻大典一晃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魔域十分平静,红笺和石清响定居夜叉泽,潜心修炼教导弟子,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有几件大事值得一提。   一件是这段时间两人的修为皆有突破,石清响是二世再修,几乎感觉不到壁垒,积累够了便顺利晋阶,而红笺将吞天妖蟒的妖丹成功炼成数颗丹药,经过这么多年终于尽数吸收,她获得了巨大的好处,首先像石清响想到的那样,“万流归宗”晋阶,可以吸收的真元多了土系,附带着还有一样好处,她的强体也跟着达到了第五境“不屈”。   这是两项巨大的成就,与之相较,她的修为顺利晋阶为元婴圆满反到不怎么受关注。   到了这个时候,她和石清响距离化神,不过相差一步之遥。   再一件事,经过三十年坚持不懈地骚扰,主要赖石清响亲自带着天魔宗和无名天道宗的弟子们撒网式的搜寻,可将龙大师折腾的苦了,它受不了没有片刻安宁的日子,只得在幻境里和石清响见了一面。   两厢谈妥,它将那篇功法一字不差告诉石清响,而石清响也保证放它清净,再不同它为难。   据老家伙说,它得到这部功法是在几百年之前,当时它在海底的一处礁石洞穴里休息,几个人类修士不知为了什么跑到海面上大打出手,因为其中有化神强者。它怕殃及池鱼,索性缩在洞里一动不动。谁知那些人越打离它越近,其中一个突然在海里自爆。血肉瞬间被海水卷走,偏就那么巧,写有这部功法的玉简没有彻底毁去,而是飞入它所在的那处洞穴,嵌进了一株珊瑚树里。   石清响嗔目,若事实当真如此,对他确认功法来历毫无帮助。龙大师看出他不信来,还幻化出了当时那些修士的模样。那是一位大能对着其他所有人单方面的屠杀,石清响立刻便认出来占着绝对上风的正是他已经过世的师父景洪天。   如此这疑是自性部的功法传承到手,红笺却不敢轻易尝试去修炼,只能先收起来。等日后查清楚真伪再说。   发展到现在,无名天道宗已经有元婴七八位,即使有丹药辅助,要培养出元婴来也需要大量的时间,红笺手下的元婴全都是像姜夕月、程惜惜这样因故来投的,这个新近崛起的宗门最大的优势在于金丹修士,数百名金丹,道魔各占一半,因为俱是苦修打下的基础。能打擅战,红笺有信心,单论金丹修士。无名天道宗已不弱于任何一个大宗门。   吸取了当年无名天道宗的教训,红笺有意给门人以更多磨砺,都以苦修部传承为根基,待有所小成再分别传以丹鼎、杀劫、双修各部神通,至于家传的万化生灭功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合适的传人,而《大难经》她自己都尚没有学全。只能延后再说。   三十年间满目欣欣向荣,可也不全都是好消息。   最叫人忧心的是夜叉泽深处的那片阴影还在不停扩大。自从上次自鬼怪深渊里逃脱,红笺和石清响自忖实力不够,便没有冒险回去察看究竟,眼下这片深渊已渐渐蚕食掉了小半个夜叉泽,照这个速度,估计用不了一百年红笺他们就得将宗门搬到别的地方去。   只是搬个家到还好说,现在的无名天道宗也无需藏在穷山恶水中发展,然后呢,谁说一个夜叉泽就可以满足对方?搞不好整个魔域都将不保,生活在这片大陆的人也好妖兽也罢,再没有地方可以立足。   红笺和石清响晋阶元婴圆满,总算是多了几分底气,再探鬼怪深渊已经成了必须要做的事。   “光咱们两个势单力薄,再说鬼怪深渊不单单涉及无名天道宗,也关系着整个魔域的未来,不如多喊几个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石清响提议。   红笺闻言心中登时便是一动:“我这便给殷正真写信。”   当年费真人死了神龙宗覆灭,由中得到好处最多的无疑是无名天道宗,不过待殷正真回过神来,地魔宗也抓住机会,抢占了大片地盘,又有不少中小势力前来投靠,肉虽然没吃上几口,汤却喝得饱饱的。   这些年地魔宗发展得不错,离寒忙着夺舍,没空计较,做为魔域唯一一个还在到处蹦跶的化神,殷正真可谓是风头正劲。   石清响一听便笑了:“好,我觉着他肯定会来的。”   红笺连连点头,鬼怪深渊殷正真去过,如今这样不可能不好奇,而且那里正适合显露他过人的天赋,接到信之后哪怕是用分身他也会走一趟。   天魔宗这边也不能落下,只是离寒肯定是来不了了,石清响准备请他派个信得过的人来。   离寒一早便想要夺舍,虽然厉名夺舍不成最终糊里糊涂死了给他敲了警钟,这么多年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办法不知想了多少,如今法器丹药终于都准备好了,身体选的是厉名的亲传弟子,修为有元婴圆满,也算是差强人意。   为了保险,离寒将那人强行搜魂之后,关在天魔殿不知做什么研究,到他真正夺舍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果然不出二人预料,殷正真很是痛快,接信后立刻带人赶到无名天道宗,见面谈笑风生,好像往日芥蒂全都不在,红笺怀疑他是想着趁此机会正大光明地打探一下无名天道宗的底细。   离寒派来的是亲信冷故溪。   本来有石清响看着,离寒大可不必把自己的左膀右臂派来,冷故溪此来带着别的任务。   他将“天魔圣胫”带了来,里面原本的魔魂几经磨难侥幸未灭,经过三十年将养,实力恢复了六七成,离寒不好意思索要石清响收服的那条,对手中仅剩的这一条期望甚高,命令冷故溪进入鬼怪深渊之后看准机会,放出魔魂提升实力。   红笺将地魔宗来人交给两个道修长老招待,她又炼了些丹药备用,准备停当,和石清响一起招呼了殷正真、冷故溪,四人直奔夜叉泽深处。   有了上回的经历,红笺特意带上了宝宝兽。   她和石清响外加宝宝兽依旧是乘着“阴阳蛊花镜”,殷正真是化神,这点距离抬腿即到,不屑使用飞行法宝,而冷故溪显是来之前精心准备过,他代步的法宝名叫“飞魂燕曲”,这件法宝出自天魔殿,外表看上去像一只展开双翅的黑色燕子,论起神奇妙用丝毫不弱于“阴阳蛊花镜”。   殷正真先行一步,等他走了,冷故溪才传音给红笺二人:“师叔、方宗主,我看适才殷化神到像是以真身前来,不知两位怎么看?”他临来之时得了宗主授意,抓紧时间和这夫妻二人表达亲近之情。   在场三人,无疑石清响最有经验:“嗯,差不多,对他小心些就够了,防止他耍花样,咱们主要精力还在放在鬼怪深渊上,弄清楚它为什么不停变大。”   “行,我明白了。师叔放心。”   短暂沟通之后,三人很快来到阴影外沿,殷正真正负手站在那里,来自鬼怪深渊的阴风吹动他衣袍下摆,上面精美的纹理好像翻起一条龙在张牙舞爪,他眼望深渊,气势端凝如山,真是好一派宗师风范。   只是到场的三人谁不知道他什么货色,见状无不肚子里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殷正真转过头来,扫了三人一眼,漠然道:“在外边看不出什么来。天魔宗的冷长老,你的同心虫呢,何不命它飞进去打探一下。”   冷故溪一时有些变色,同心虫要是有个闪失,对他的伤害可不轻。   他一时后悔没有多领几个手下来,眼下现找人也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将他的同心魔虫唤出来。   红笺在旁温言道:“深渊边上应该相对安全,没有太大风险,别担心,不行叫你师叔先放那条圣魂进去。”   冷故溪面露感激之色,笑道:“我可不敢叫师叔的圣魂冒险,若叫宗主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他喝了声“去”,一道红光应声向着深渊中飞去,那是他的同心魔虫。   深渊里黑沉沉的,魔虫仔细感应,只觉一片空寂。   冷故溪这边一说,殷正真淡淡地道:“叫它在里面多呆一会儿,闷了也可以四处转转。咱们先等一等。”不待冷故溪再说什么,他绕着阴影的外沿慢慢转起了圈子,时走时停,不知在观察什么。   鬼怪深渊冷故溪还是第一次来,经过最初的茫然,同心魔虫渐渐适应了黑暗,感应到处身之地似乎是一个四周空荡荡的大峡谷,难怪叫作深渊。   它在周围胡乱飞了飞,不敢涉足太深。   殷正真站定:“试一下,看看你那虫子还能不能收回来?”   冷故溪施法,魔虫应声飞回。   他不过松了口气的工夫,殷正真沉声道:“来了!”   众人在外边感应不到,但就像殷正真说的那样,自深渊底下密密层层飞上来无数黑黢黢的东西。   ☆、第四百二十九章 终极怪兽   殷正真斜睥诸人,轻声而笑:“看来今天有一场恶战啊。”   冷故溪虽然感应不到此时深渊里起了变化,却下意识觉着心里有些发毛,道:“殷宗主,咱们只需弄清楚深渊为什么在不断变大就好。”   殷正真翻个了白眼:“你不进去瞧,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捣鬼?反正在外边我是看不出来。”   冷故溪脸上微微一红,他只是一个元婴后期,若不是此时身上带着“天魔圣胫”,看样子殷正真连搭理他也懒得。他不再去自讨没趣,将头转向石清响:“师叔,我听你的。”   恶战不怕,石清响要考虑的是深渊里的空间是不是稳定。   在这上面,他自忖没有殷正真看得准。   “殷宗主说有仗打,咱们便做好准备,我先叫圣魂来开一下路。”石清响将“天魔圣足”里的魔魂唤出来,他感觉得到,魔魂对眼前的深渊似有忌惮之意,不过它既被石清响收服,便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在阴影边缘徘徊片刻,老老实实钻了进去。   几个人的目光都盯在石清响脸上,石清响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好多鬼虫!”   其实那种黑乎乎的活物石清响也是第一次见,看它们个头儿不大,便延续了鬼怪深渊的叫法随口安了个名字,别说他这么一叫,诸人虽然没见到实物,也都估计了个差不多。   “师叔?”冷故溪有些蠢蠢欲动。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天魔圣胫”里的魔魂实力稍弱,正因为这个。才不能错过了令它变强的机会。   石清响点了点头:“咱们进去!”   从明晃晃的太阳底下突然进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诸人赶紧铺开神识,出乎冷故溪预料,殷正真跟在最后,不紧不慢也进到了鬼怪深渊。   这些自深渊底下飞上来的虫子黏腻湿滑,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与红笺等人上次来看到的情形大不相同。   而冷故溪在四人中修为最弱。登时便感到一阵不适,打了个寒颤。嘟囔道:“这鬼地方,阴冷阴冷的。”   虽是如此说,四人一齐动手清理,加上两条魔魂。守住刚进来的这一片小地方毫无压力,这些虫子蜂拥而来,感觉上黑压压的很是恐怖,但论实力也不过相当于元婴中期修士,殷正真随便一挥手便扫落一大片。   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要不要往里面走走?这里鬼虫死得多了,说不定会影响大家的情绪。”   其实现在冷故溪就已经有些体会,阴冷、惊悸,心里毛毛的,莫名胆寒。好像小时候被人扔了条会爬的魔物在脖颈上的那种感觉。   叫殷正真一说。他才醒悟到是什么原因,这鬼怪深渊里哪怕一只小虫子都不简单,这里充斥着大陆上没有。大家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应对起来要格外小心。   红笺有些后悔带宝宝兽来这里了,她自己到也罢了,不屈境,外界再险恶也影响不了她分毫,宝宝兽“吱吱”呲着牙乱叫。少见地透着一种惶恐不安。   冷故溪语带不安:“往里走,咱们还出得去吗?”   殷正真嗤笑:“就算现在想回去也不是一件易事。你不妨试试。”   “怎么可能?”冷故溪全未感觉出刚才四周的空间有变,闻言吃了一惊,他指挥着魔魂往来处准备杀开一条路,魔魂在他身后来来去去找不到离开深渊的出口,冷故溪不知不觉出了一头汗。   石清响开口安慰他:“故溪放心,殷宗主自有办法出去,大家尽量凑在一处不要分开。”   殷正真闻言冷哼了一声,到是没有反驳。   自深渊底下涌上来的东西渐渐起了变化,个头儿变大,肚子鼓胀如球,而且明显能分辨出四肢来。数量没有先前那么多,但更加凶狠,依稀可见这些黑色怪物脖颈上并排长着两三个脑袋,肋下生着一双肉翅,满是滴滴答答的黏液,叫人神识一触就觉着万分恶心。   殷正真低低咒骂了一声,他虽然不受深渊里越来越浓郁的鬼气影响,但叫他陷在这等地方,多一刻都是摧残。   这种多头鬼怪几乎有了元婴圆满的实力,冷故溪虽然做足了准备,光高阶法宝就弄了好几件,应对起来仍倍觉吃力。   红笺到是发现,对付这深渊里的怪物,道修的法术似乎比魔修的更加有效。   石清响突然向旁侧瞬移数丈,出现在几只怪物中间,抬手打出一道符箓,这是来自于符图塔的“真火符”,相当于火灵根元婴中期修士全力一击。   自从石清响受伤,他身上的符箓全都任由红笺处置,“真火符”没什么特别的用途,红笺对符箓的了解又是来自于梅杞的记忆,囫囵吞枣,终不如给戴明池做过弟子的石清响对每种符箓都了如指掌,像她偏爱的“大造化符”就用了个精光,这“真火符”却都剩了下来。   此时石清响用“真火符”自有他的考量,符箓一出,一道明晃晃的橙色火焰照亮了深渊,诸人依稀听到了怪异的尖嚎声,数只黑色怪兽被火焰吞没,直接不见了踪影,火光熄灭,那个区域一时间竟没有怪兽敢靠近。   “这些怪物害怕火系功法。”石清响沉声道。   “师叔高见。”这是冷故溪忙着拍马屁。   “哼,道修的法术!”这是殷正真不屑的声音。   只有红笺问了一句:“你怎么想到的?”   那其实是一种直觉,就像五行法则相生相克,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弱点。石清响下意识觉着这种深渊鬼怪会被某一种法术相克,看红笺的杀伤力就知道,应该是道修的某一系法术。   红笺听他百忙中稍作解释,有些遗憾地想:“哪怕在道修大陆,各大宗门里火灵根元婴也并不多见。要是能大量制作这种‘真火符’就好了,可惜当年离开丹崖宗的时候,没有心思弄清楚符图塔的秘密。”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念头?因为他们四人面对的深渊鬼怪还在不停变强,现在不但是冷故溪,便是殷正真也有些手忙脚乱,应对不暇。   殷正真情绪变得十分焦躁:“幕后真凶快出来了,都打起点精神,尤其你们两个,别把本事都用在算计人上。”   冷故溪一头汗,却不妨碍他瞠目结舌,这是地魔宗宗主殷正真?   红笺取出几颗丹药分给诸人,除殷正真外,其他两个都当即服下,红笺晓得殷正真不信任自己,也不多说,只道:“这鬼怪深渊里的情形同上次相比完全不同了,不知殷宗主有何高见?”   殷正真周遭疾风骤起,不见他如何施法,周围十余丈范围内那些鬼怪突然一扫而空,他身形微动,出现在距离大家半里之外的虚空,施了几个法术,回荡在整个鬼怪深渊那时断时续的鬼哭声顿时为之一清。   只有殷正真的声音传回来:“此地与异界相接,上次那些怪物虽然来自其它大陆,应当是凑巧从缝隙中钻过来的,不过疥癞之患。”   “那现在呢?”   “我猜这里的空间经过多次坍塌破碎,缝隙已经大到足够叫一个厉害家伙钻过来了。”   好似在为殷正真的这般话证明,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轰隆隆”一阵巨响,像巨人每一脚下去都要踩塌半个山头,又像远古怪兽所过之处不管山川河流俱是一片狼藉,它还未到,诸人便感觉到他们所呆的虚空开始晃动。   宝宝兽尖声而叫,手脚齐动,红笺明白,它是在催促自己快逃。   冷故溪脸色苍白,收回魔魂,一时说不出话来。   石清响沉声叫道:“殷宗主!”看这声势,来者只怕不是他们几个所能抵挡的,石清响为诸人的安全考虑,觉着要撤不如尽快。但平心而论,他又希望能和这强大的敌人交一下手,好歹有了接触,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回去之后才能对症下药有所安排。   殷正真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像在迎接对方的到来。   他大声回应:“急什么,看看再说,反正绝不会是真仙,感觉到了吧,就是它,它一动,鬼怪深渊就在随着它不停扩大。看仔细了,今天咱们来惊动了它,鬼怪深渊会向外扩张很大一块,这样的机会,可不总是有的。”   石清响知道殷正真说的对,不再坚持撤离。   怪物越来越近,渐渐的,它出现在众人的神识当中。   四人齐齐抽了口冷气,那东西正自深渊里慢慢升起,之前那大量的鬼虫和多头怪物都能在它身上找到踪迹,它就像是一个由无数大小怪物通过黏液粘到了一起组成的庞然大物,殷正真离它最近,同它一比,像是脚下涌起了一座高山。   但它又是一个强大无比的个体,身上无数的头颅整齐划一伸向四人,一路口水滴答,浓重的腥臭气在深渊里弥漫。   殷正真恶心欲吐,惨白着脸尖叫道:“若要让这样的东西带着它那虾兵蟹将占领魔域,谁都不用活了。”   红笺也不由失神,一只化神后期甚至圆满的怪物,怎么打?   ☆、第四百三十章 艰难抉择   这怪物是迄今为止众人所遇最厉害的对手。   红笺高声叫道:“打不打?赶紧做决定。”她的声音在这摇荡的空间里听上去有些飘忽不定。   宝宝兽在红笺怀里蹬动后腿不住扭动,前肢高举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宝宝兽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自从突破到不破境,小家伙的胆子变得更大,红笺还从来没有见过它慌乱成这样。   “打!”殷正真暴喝一声,双臂齐挥,浩荡魔气使得宽大的衣袖高高鼓起,法术破空而出,带着刺耳尖啸袭向那巨大的怪兽。   这一下可谓全力以赴,这怪兽模样如此恶心,实在是叫殷正真忍无可忍。   他话音刚落,石清响的“光阴箭”和红笺的“心剑”也接连出手。   “心剑”的金色光辉映得深渊里纤毫毕现,那巨形怪兽浑身累累赘赘长满了球形的小脑袋,却没有一张真正的脸,没有人知道它此时是愤怒还是平静。   三道法术有前有后,殷正真的那记法术是对准它身体的中间部位去的,突然之间,诸人的识海当中好像打了个炸雷,明明眼睛看不到,脑袋里却出现了幻觉:巨形怪兽不高兴了,它冲着那道乌光吹了口气。   如一篷黑色流沙遭遇到龙卷风,殷正真全力打出的法术竟连负隅顽抗一下都没能做到,登时被卷得七零八落,跟着是“心剑”和“光阴箭”。红笺眼睁睁看着两道法术的光芒在迅速减弱,心下不由大骇。   虽然一早便觉出这怪兽实力强悍,可也没想到它对付自己这些人会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还没有完。当“心剑”彻底熄灭,深渊重陷黑暗,怪兽的还击到了。   它身上那些累赘之极的黑球猛然飞了十几个过来,一时黏液横飞。怪兽身上发出“啾”的一声怪响,元婴后期的冷故溪当先承受不住,他乘坐的法宝“飞魂燕曲”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咔嚓”一声。失去控制,径直向着鬼怪深渊里坠去。   冷故溪失声惊叫:“师叔!”   石清响弹指一道血线。魔魂飞出,往下十余丈堪堪将“飞魂燕曲”卷住。   此时看不见的深渊之下突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化神期的魔魂竟带之不动僵持在了那里,石清响暗叫一声“不好”。神识中人影晃动,红笺瞬移过去,伸手托住了冷故溪和他的“飞魂燕曲”。   冷故溪疼得只差在法宝上打滚,红笺一看便知道他是神识受到重创,竟然连法宝都无力收回,此时顾不得给他拿丹药,托着他向上飞起,十余丈路不远,却充斥着巨大的压迫感。大约也只有身体达到不屈境的红笺才能如此浑若无事。   石清响早打消了试探一下这怪兽的念头,一待红笺无事,便大声道:“快离开。殷宗主,我们先走一步,你给断个后!”   “呸呸呸!想得到美!”殷正真虽然常这么算计别人,但换作被别人算计绝不能忍,尤其是以前害他多次吃过暗亏的石清响。   如此一来,他被巨形怪兽恶心起来的暴戾之力到是消散了不少。殷正真心头凛然,若是他所料不错。这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无疑会叫人不知不觉间丧失神智。   怪兽发狂,乱流肆虐,鬼怪深渊空间在飞快变大,就算此时要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红笺将冷故溪塞进了“阴阳蛊花镜”,沉声道:“呆着别乱动!”   石清响的魔魂化为“天魔圣足”,与红笺双双带动“阴阳蛊花镜”,沿宝宝兽所指方向遁去。   “轰隆隆”,怪兽在后面追逐,腥风拂至,四周突然下起雨来,雨水黏腻,瞬移抢到他们前面的殷正真连忙撑起了灵气护罩,雨水打在灵气罩上,像是一道道黑乎乎的鼻涕蜿蜒而下,殷正真咒骂一声,周身泛起灰白色火焰,将那些东西焚烧干净。   与此同时,“阴阳蛊花镜”的光芒却很快黯淡下去,红笺和石清响这才明白殷正真如此作为不光是嫌恶心,这雨水污秽法宝,吸走真元,短短瞬间两人竟有挣不住之感,幸好红笺准备充分,连忙和石清响各服了一颗回复真元的丹药。   石清响抓起一张“真火符”向上打出,道修法术在这深渊里果然好使,效果看上去与殷正真适才露的那手不相上下。   这三十年红笺和石清响修为大涨,殷正真也没虚度。   金云蛟的妖丹不知他怎么用的,只看殷化神此时逃命的身法,比当年应对吞天妖蟒时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红笺二人拿出浑身解数,乾坤袋都要掏空,还要仗着宝宝兽地及时指引才能勉强跟上。   “这样子,说不定还能活着出去。”冷故溪勉强坐了起来,不敢打扰红笺和石清响,满怀希翼地想。   殷正真已经逃到了深渊边缘,身形一晃消失,跟着又在原地现出形来。   身后传来巨形怪兽的一声吼,这怪物似是只能通过神识传音,殷正真猛然一震回过神来,向石清响的方向喝道:“那怪物要将咱们困死在这里,快,联手!”   石清响会意,当即便冲着适才将殷正真弹回来的壁垒发出浩瀚一击,殷正真紧跟着全力施为,情势所迫,他顾不得还惦着上次和眼前这两人联手那些不快的记忆,与石清响的法术在中途会合。   还有红笺,此时她与石清响都已经晋升元婴圆满,三人联手,便是天幕也堪堪撼动,何况是这巨形怪兽设下的结界。   “轰隆”一响,结界裂开,不等那只巨兽再有何异动,殷正真已经当先冲出了深渊。   红笺和石清响紧随其后,四人重见天日,一时都有些恍惚,这才觉着筋疲力竭,真元空匮,等回头看向深渊的阴影,不由暗吃了一惊,就只是四人进去这么片刻的工夫,鬼怪深渊的范围已经漫延到了半个夜叉泽。   殷正真白着脸,本来还想和其他三人说点什么,低头看看身上的狼狈相,再闻闻那若有若无的臭气,不禁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闪身消失不见。   冷故溪才真是丢了半条命,服下丹药好半天缓过劲儿来,道:“师叔,我要赶紧去跟宗主禀报,你看,你和方宗主有什么话要带给他老人家?”   石清响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你如实说,宗主心中应当有数。眼下我只盼着他能顺利夺舍,别的等以后再说。”   冷故溪强笑道:“就这几个月的事了,师叔到时候一定会到场的吧?”   石清响也是这么估计的,由今天“天魔圣胫”的情况看,那条魔魂实力已接近元婴圆满,几个月之后便是天魔祭了,再经过一次献祭,魔魂就有可能突破到化神,师兄离寒再不夺舍,以后想彻底收服它必然要面临极大的困难。   石清响笑笑:“对,我一定会到场。”   冷故溪松了口气,看红笺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匆匆告辞,赶回天魔宗去。   红笺手抱宝宝兽站在虚空,遥望巨大的深渊阴影,不禁有些发愁。   鬼怪深渊还在不断扩大,那只巨形怪兽若是从深渊里钻出来,那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天魔、地魔两宗始终离得远,还不是那么迫在眉睫,一旦出事她的无名天道宗必然首当其冲。   搬家似乎势在必行。   可能搬去哪里呢,魔域看着虽大,若事态无法控制,哪怕搬到天边也不过是晚覆灭几年罢了,除非搬去道修大陆。   红笺幽幽叹了口气,在那一瞬间,她不能否认自己动心了,石清响借用魔魂之力,加上殷正真,这就是两个化神,若是离寒能够夺舍成功,等过了天魔祭,就可以打开天幕。   她和石清响离开丹崖宗,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有五十多年了。   不知道丹崖宗的护宗大阵怎么样了,载之将宗门建设的如何,大师伯修炼是否顺利?方峥那小子过得好不好?卢雁长会不会担心自己?乐游乐宗主有没有晋阶化神?   一连串往事忽如浮光掠影,在心头电闪而过。红笺微微闭了闭眼,只觉眼角湿润。   但只要理智地一想,便知道将大家都搬去道修大陆并不现实。   不说别的,无名天道宗经过三十年发展,已经有内门弟子上千人,这些人也有亲朋好友,大家都要一起走,带是不带?要打开天幕,必须靠殷正真和离寒帮忙,自己知道趋吉避凶,他二人又怎么肯留下来等死?   最关键的,这么多魔修进入道修大陆,非起大乱子不可。   当年商倾醉向神殿求得这天幕,将两块大陆彻底隔绝,本是为了天下苍生,因为这个,他甚至放弃了多年的心愿,最终和师姐没能走到一起,他们两个牺牲如此之大,自己又怎么能让他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红笺颦着眉半晌不语。   石清响知道她在为鬼怪深渊即将吞噬魔域而发愁,默默上前和她并肩站了一会儿,方才柔声道:“先回去吧,我也有些想法,咱们慢慢商量。”   ☆、第四百三十一章 今宵别梦寒   红笺雷厉风行,很快就选好了宗门新址。   她需得对宗门上千弟子负责,新地址灵气尚算浓郁,虽然不比夜叉泽占据地势之便易守难攻,但好处就是离着鬼怪深渊够远。   无名天道宗已经羽翼渐丰,大敌当前正需合作,殷正真刚在鬼怪深渊里深受打击,除非失心疯,否则不会这时候对无名天道宗下手,别人更不足虑。   冷故溪回去之后,离寒加快了夺舍的安排,不过一个月,石清响便接了信,独自赶去天魔宗,十几天之后才面有倦色回来。   红笺虽然避嫌没有到场,但离寒夺舍能否成功对魔域的形势和她的计划影响都太大了,不可能不牵挂。   她眼巴巴望着石清响,生怕他说出不好的消息,石清响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笑了:“你看上去比正主儿都要紧张。”   红笺松了口气,石清响还笑得出,那就是一切顺利:“太好了。”   “师兄说了,谢谢你的丹药。不过他眼下受身体所限,只能施展出元婴圆满的修为。”石清响张开双臂搂住了红笺的纤腰,低下头与她细腻如玉的鼻尖磨蹭了一下,“他说等过了天魔祭,再亲自来跟你当面致谢。”   四目相对,红笺突然撅起嘴来飞快地亲了亲他,笑道:“那到不用。我还指望着他能想出办法对付那只深渊怪兽呢。”   就算离寒不成。还有景洪天留在天魔殿里的无数宝贝呢,能叫殷正真那么垂涎,说不定就有能克制那深渊怪兽的。   石清响没有回答。揽着她回到了二人的洞府。   三十年,除去炼丹、闭关突破,两人真正腻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少,他们非常不容易才又走到一起,这段甜蜜相处就像雨水刚刚湿润龟裂的泥土,还远远不到腻的时候。   石清响下意识抱紧了她,不知不觉用的力气之大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   红笺暗自“啧”地一声。忖道:“幸好你夫人我练体有成,换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娘子。不知会不会被你揉散了。”   但这时候,气氛如此旖旎,她可不会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一样去说煞风景的话,当下侧了头。细细的呼吸擦过石清响脖颈,在他耳畔笑道:“做什么?莫不是想双修?”   或许因为当初是红笺先说要在一起的,后来提议双修的也是她,她在石清响面前干脆破罐子破摔,有什么想法便直接宣之于口懒得遮掩,这些年愈加自觉没羞没臊。   石清响呼吸立时粗重了好多,目光炽热:“不,不修炼,先叫我好好看看你。”   红笺“哧”的一声笑。还是两手环住石清响的脖颈,任由他将自己抱到榻上,帮着她宽衣解带。   她主动将娇躯贴上石清响温热的胸膛。耳鬓厮磨,纤纤手指滑过石清响*的背脊,带着蚀魂入骨的痒意,最后搂抱住了他的腰。   她想叫他从自己这里得到快乐,不管他做什么她都纵容,并且乐在其中。   不过两人最终什么坏事也没来得及做。关键时刻,洞府的石门传来了“砰砰”的撞击声。用力之大,听上去简直震耳欲聋。   两人这洞府经由石清响亲手设下三道关卡,除去最外边的禁制和中间的法阵,这石门已经是最后一关,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迫于无奈才加上。   原因就在此时敲门的小家伙身上。   能视石清响布下的禁制法阵于无物,不分时候场合想闯就闯,来者除了宝宝兽不做它想。   到达石门已经离着很近了,两人四肢交缠,面面相觑,一时都瞪圆了眼睛。   石清响脸色有些发黑,这小家伙挑着这种时候跑来捣乱不是头一次了,不知姜夕月怎么搞的,就不会将它带远一点儿吗?他面带不满,嘟囔道:“咱们不管它。”   石清响活了两辈子,能看到他情绪几近失控的机会实在太少,这些年也就靠宝宝兽了,红笺“嘻嘻”而笑,边笑边推了推石清响:“别,一会儿它恼了,石门可是挡不住。”   石清响还想赖着不起来,不过他也知道如此不是事儿,红笺说的可不是虚言,只得深深吸了口气,语带埋怨:“你就惯着它吧。”   红笺不以为忤,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笑盈盈地道:“我不光惯着宝宝,也惯着你,乖了,快起。”   石清响闻言有些好笑,就势和她来了记深吻,这工夫外边的宝宝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光用力拍打石门,还发出“吱吱”的叫声催促。   石清响终于放开了红笺,帮她披上衣裳,突道:“想不想要孩子?若是喜欢,等把大事都处理完了,咱们自己生一个。”   红笺有些怔然,按石清响的说法,前世他们两个忙于对付季有云,只这一个大对头就害得他们东奔西走,自然没有心思要孩子。   这天底下,越是修为高道心坚定的人,越不愿意诞下子女,不要说化神,在道修大陆那边就连元婴都很少有结姻生子的,不过是为了无牵无挂地修炼,有朝一日机缘到了可以终成正果。反到是那些金丹、筑基们自知前程有限,愿意像凡人那样结婚生子,延续自己的血脉。   再说她身边有宝宝兽,又可爱又会撒娇,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宝宝这样,若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真不错。   不过石清响也说了,需得先把大事都处理完,眼下的大事,除了返回道修大陆了却和季有云的恩怨,便是魔域这边的深渊巨兽。   石清响施法将石门打开。宝宝兽如一道蓝色的闪电直扑过来,蹿到榻上,和红笺亲亲热热滚作一团。气得石清响“啪”的一声使劲儿拍了下它的屁股。   宝宝兽回过头对石清响怒目而视。跟着钻到红笺怀里,躬着身子将脑袋在红笺胸前蹭了蹭……   石清响明智地决定不跟它一般见识,他揽了红笺的腰,和她并肩坐在榻上,实话实说道:“天魔殿的东西我大约有数,宝贝不少,但能对付深渊里那只巨兽的怕是没有。说起来效果还不如你的‘补天律’。”   “补天律?”   “是,不管最终能不能打败那怪兽。杀死它,我们都要想办法把鬼怪深渊和异界相连接的裂缝补上,不然以后就会有更多的怪物过来。”事关太多人的生死,由不得他态度轻慢。所以石清响很郑重地道。   红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现在肯定是不行,我还差得远。”鬼怪深渊每天都在变大,不知道时间还能不能来得及。   石清响露出了郁闷之色:“道修火法最克制它,我们需要大量的‘真火符’,并且我知道的几处先人洞府也都在天幕那边。”   红笺安慰他:“等天魔祭之后,咱们就能打开天幕了。到时咱们过去一趟,顺便还可以回丹崖宗看看。”说完,她迟疑了一下,显是想到了两人现在离开魔域的种种顾忌。   石清响低声道:“回道修大陆不是不行。我想来想去,只能是你自己回去一趟。咱们两个都走了,无名天道宗必定出大乱子。”   这是石清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红笺一听就明白了,只有他们两个留下一人在魔域,才能安离寒和殷正真等人的心,否则他们必定会当他夫妻二人要临阵脱逃,逃去天幕那边再不回来。   若非如此,殷正真绝不可能答应帮他们打开天幕。   红笺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哪怕他们两个都已是元婴圆满,遇上化神也有一战之力。依旧会遇上这么多叫人无奈的事。   因为面临着分别,且不知道要分开多久,石清响才会这么地想抓紧每时每刻同她亲近吧。   红笺慢慢依偎在了他的怀里,不再说话。   两月之后,天魔宗的天魔祭如期举行,红笺和石清响赶去天魔岛观看,殷正真也应邀到场,这已是魔域的强者们达成共识之后,在为打开天幕做准备。   因为宝宝兽两次在深渊里起了巨大的作用,为防万一,红笺好容易哄得它留在了无名天道宗,这次回道修大陆就不带着它了。   离寒动用了天魔殿的数样宝贝,终于使“天魔圣胫”里的魔魂再度提升至化神实力。   殷正真屡次打量离寒夺舍后的身体,说真的,对于此人内里竟是老魔头景洪天,他现在着实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在深渊怪物的巨大威胁之下,他只得按下这个疑惑,刻不容缓先送红笺去道修大陆。   石清响细细叮嘱:“隔上一年半载,我们三个都会来此打开天幕,接你回来。你不要急着与季有云交手,有机会,你也可以把他引来此地,咱们一起对付他。”其实红笺也可以捎上一缕殷正真的神识,抑或化神分身,但她与殷正真之间还没有那样的信任。   三人施法,天幕打开一条并不很宽的缝隙。   “方宗主必定会回来的吧?”殷正真问话时还特意看了看石清响的表情,特别阴暗地想:“生死面前,说不定这娘们儿就把男人扔在魔域,就此不管了。”   “那是当然。”红笺很是坚决地回答。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石清响,又在他面颊上亲了亲,才在三人目送之下穿越了天幕。   天幕有异,“补天律”在她体内一片火热,就像她跳动着的真心。   她必定会回来,因为她的石清响留在了魔域。   ps:大召唤术。   召唤点潜水的上来留言。   ☆、第四百三十二章 归途偶遇   碧波万里,艳阳高照,这样明媚的风光竟使得习惯了魔域的红笺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海风轻拂,虽然也带着微微的海腥味,红笺却仿佛闻到了“触水莺花”的芳香。   我回来了,时隔三十几年重回道修大陆,丹崖还好么?我想念的人可都无恙?   红笺回过神来,驾起半面“阴阳蛊花镜”,向着丹崖宗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为了尽量避开季有云,她选择穿越天幕的位置十分靠南,与极北冰川几乎是大陆的两端,距离丹崖宗也相当得远,以她现在的修为,全速赶路,也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   加上去魔域之前她在商倾醉墓穴里修炼的二十年,五十几年时光在修真之人眼中,还远未到沧海桑田的地步,只是当年她离开的时候,丹崖宗的护宗大阵刚刚开启,季有云在家庙里养出化神妖兽,整个道修大陆势力分布正处于巨大的变动中,当日相斗再怎么激烈,如今也应该稳定下来进入相持,只不知结果如何?   红笺心念电转,愈加觉着归心似箭。   “轰!”“轰!”   自远处隐隐传来灵气波动,“阴阳蛊花镜”速度太快,等法术的轰鸣声传入耳中,红笺的人已经去到了百里之外。   红笺轻“咦”了一声,攸地停下来,她以手扶额,这么多年在魔域不管闲事几乎成了习惯。一时忘了道修大陆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争斗,适才她穿过战场,微微受了点波及。感觉交手双方至少有元婴的修为,不比魔域,道修大陆这边元婴修士可是十分宝贵的。   虽然急着回家,不过既然遇上了,总要去看一眼。   红笺调头去找,不过上百里海域,很快再度听到法术的撞击声。   交战双方人数加起来还不少。足有十几个,修为参差不齐。人多的一边实力稍逊,一个元婴初期修士护着七八个金丹且战且退,法术法宝飞得满天都是,另一边也有三个修士。都穿着黑白两色的袍子,袍子表面隐隐闪动着流光异彩,不知有什么作用。   这三名修士竟是两个元婴初期,一个金丹圆满。   只是海上偶遇,就一下子见到三个元婴,红笺不由有些惊诧,难道她离开这些年,道修们的整体实力有了大幅提升?   “你们先走,往丹崖大阵的方向去。估计着半日之后就会遇上接应的同道,那时就安全了,快!”人多一方的元婴修士是个胖乎乎的大和尚。他一边施法一边催促其他几人。   “徐师弟,你带着金丹后期的先走,其他人跟我协助大师断后。”一个瘦削汉子跟着道。   “不必,赶紧都走,不然来不及了!”   大和尚并不领情,他跃离了飞行法宝。半空中两手齐张,数道火焰自掌心喷涌而出。几个巨大的火轮在虚空中沿着火焰滚向对方两个元婴,他使出浑身解数,要将对方两个元婴拖住。   火修!红笺隐隐觉着这胖和尚有些眼熟。   既然是要逃往丹崖宗的,那自然应当是自己人。   明川宗的?明川宗的火灵根元婴红笺只认得一个,那便是在符图宗的时候因为上古仙文认识的暮云大师,相隔五十多年,红笺竟有些不敢认。   不会吧,暮云大师怎么胖成这样了?   她这一呆滞的工夫,对方三人也齐齐出手。   为首那人头戴道冠,长髯飘飘,闻言长声笑道:“想走?这时候还做梦呢!”抬手自指间飞出一道金光,登时便将身前的火轮劈碎,那道金光余势未消,直奔胖大和尚而去。   红笺更是惊讶,这个人使出来的竟是“慧心一剑”。   那大和尚却似对他这一招早有准备,火光中飞出一件法宝,登时便将金光挡住,他的火轮已被对方三人打得七零八落,大和尚反手虚抓,空中飞舞的数十团火球突然收缩,有规律地浮在空中,将三人团团困住。   三人不管往什么方向发出的法术,最终都落到这些火球之上,火光闪烁,却坚持着不灭。   大和尚脸色苍白,却哈哈大笑:“一帮狗腿子,佛爷的‘流星飞火阵’滋味如何?”   那三人中另一个元婴反唇相讥:“有什么好得意,你个老贼秃迟早要成为妖兽的养分,你往水下看看,那是什么?”   说话间他们三个法术不断,火球上的火光越来越暗,大和尚不上当心无旁骛,意欲和他一起断后的瘦削汉子却惊呼一声,抬手一记法术,往大和尚身下的海水中打去。   “哗啦”,海水飞溅起十余丈高,有异物自里面升上来。那瘦削汉子的全力一击显然未对那东西造成什么影响,空中灵气波动强烈,大和尚脸上变色。   妖兽!还是一只修为深不可测的妖兽。   这只妖兽后背平坦坚硬,宽阔到足以跑马,其它的地方还不及细看,自水里突然飞出十余根巨大的触手,向着已经逃到数里之外的几个金丹抓去。   那头戴道冠的元婴修士见状笑道:“它到是一个也不浪费。”   话音刚落,那十余根触手已堪堪要追上逃走的修士,大和尚目眦欲裂,大吼一声,逼出余力,数道火光向着那些触手追去。   实力上的巨大差异,使得大和尚此时的法术看上去如同蚍蜉撼树,不管他如何竭尽全力,都不可能救得同伴性命。   便在此时,就听“砰砰”几声脆响,触手消失,那几名修士仍在继续逃命。巨大的海浪里众人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大和尚这一下施法使得“流星飞火阵”的阵火蓦地微弱了很多,被困的人多挣扎几下就能挣脱,那三名修士竟也忘了出招。   红笺稍施薄惩将那妖兽打了回去,迈步自“阴阳蛊花镜”里出来。   她看了这半天热闹,已经将敌友以及事情的始末基本判断清楚,这个大和尚不管是不是暮云,他困住的三名修士都不是好人。   和妖兽联手,甚至帮着妖兽抓捕修士为食,不用问,这三个定是季有云网罗的手下,怪不得大和尚要骂他们一句“狗腿子”。   她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到将交战的双方都吓了一大跳。   此时反应最快的到是水里那只妖兽,这是一只元婴圆满的水系妖兽,方才受挫被红笺斩断了几只触手,一时凶性大发,猛然自水里蹿出来,近百根触手犹如天罗地网,抓向红笺。   红笺自是不惧,在魔域,死在她手里的元婴圆满不知凡几,何况智慧有限的妖兽。   她身体微动,已经闪到了安全的地方,抬手一道璀璨金光,“心剑”无声无息便将那妖兽分成了大小相同的两半。   那只纤纤素手没有收回,法诀一变,又是一道白光,这次的白光径自钻入妖兽脑袋,攫取了那颗水系妖丹,飞回红笺手中。   战场上鸦雀无声。   逃的人也不逃了,十余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红笺身上,大和尚皱起眉,有些不敢认,半晌才道:“阁下可是姓方?”   认得自己,那就果然是暮云大师了。红笺点了点头:“一别五十余年,大师胖了许多,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暮云松了口气:“果然是你。你怎么……”他的心神还受适才那记“心剑”震慑,千般疑惑,不知从何处问起,停了停,才意识到红笺说了些什么,解释道:“这是个乔装秘法,不过是为了躲避季有云的追杀,谁知还是没有躲过。”说话间恢复了本来模样。   红笺暗忖:“连暮云大师在外行走都需如此谨慎,看来大家这些年日子不怎么好过。”   虽然红笺心里痒得很,现在却不是叙旧的时候。一现身她便放出威压限制那三个修士再动手,此时红笺指了指三人,见那三个被自己抬手一指都吓得往后一缩,心中不由好笑,问暮云道:“大师,这三个是什么人?”   道修这边元婴大多知名,能将暮云大师逼成这样,红笺相信自己十九应该听说过。   果然,暮云介绍道:“你不认得?是了,当年你离开丹崖的时候,仙霞洞还没有投靠季有云。这三个是天遥真人,段鹤林和尹孤。”   红笺眨了眨眼,天遥真人这名字她听着耳熟,这人会使“慧心一剑”,呀,她想起来了,这不是那闻雪婧的道侣,“仙霓霞光”的原主人嘛。   仙霞洞“慧心一剑”的传承还是从卢雁长那里抢去的呢。   仙霞洞与丹崖宗本来就有旧怨,再加上这些嫌隙,其实这么一想,仙霞洞洞主阴重会领着门人投向季有云也就不足为奇。   这些年她在魔域杀人如草芥,知道这三人是谁了,哪还能客气,当下便道:“大师还有什么口供要问吗?这三人带着麻烦,不如就在这里处置了。”   那三人动弹不得,脸上俱都露出哀求之色。   就在这时,红笺突然觉着体内的“补天律”微微动了一下。   她猛然抬头,看向天幕方向。   来处暮霭沉沉,远隔千里,自然看不出何处有异。   “补天律”又是一跳,似是想要破体而出。   ☆、第四百三十三章 千百度   石清响刚刚才同自己分开,想也知道他们触动天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师,我久没在大陆行走了,不知季有云如今势力如何?手下有多少化神?最近可有什么动向?”红笺最先怀疑的是季有云。   暮云双手合十:“季有云手下网罗元婴近百,化神修士……据我们所知,目前还只有他一个,不过他那边有个半人半蛇的怪物,自称龙行君,是个化神期妖兽,这孽畜死心踏地跟着季贼,造了无数杀孽。”   那龙行君当年协助季有云打开天幕,红笺不但见过,还同它交过手,闻言到不觉惊诧,追问道:“只有这么一只妖兽?可有别的?”   暮云大师神色凝重:“季有云不知从哪里学了个提升妖兽实力的邪法,疯魔到以高阶修士的肉身去喂养那些妖兽,那龙行君就是给他这么养出来的。二十年前,我们大家偶然察觉这个情况,怕放任下去叫他成了气候,只得主动出击,那一战,咱们的人死伤惨重,可也将季有云养的几只元婴圆满妖兽尽数杀死,他应该没那么快养出化神来。”   红笺听得心惊胆颤:“……谁故去了?”   她害怕听到噩耗,等不及暮云细说,随手从控制的三人当中抓过天遥真人施展了《大难经》,一心二用,一边察看对方记忆一边听暮云说话。   “参与的各大宗门皆有死伤。三清门费门主与敌人同归于尽,撤走时小瀛洲的奚长老和一位盲前辈以身引爆法阵。咱们这边是由乐宗主、你大师伯和灭云宗的赫连宗主带队去的,当时他们三个都受了很重的伤。所幸乐宗主和井师兄及时服下了丹药,没什么大碍,赫连宗主这二十年身不能动,紫慧师侄不敢离开须臾……”   费愿费门主殒落了,奚旭和精于法阵的盲前辈也死了,赫连重伤。这还是暮云一时想起来提到的,当时那场大战死的伤的远不止这些。   红笺不由喟叹。赫连手里的救命丹药想是当日在火丹王杨佛的洞府里发现的,本来就所剩无几。他将最后两颗让给了乐宗主和大师伯,说是身不能动,不知伤得有多重,丹药自己能炼。却不敢说定能治好他。   “补天律”隐隐发热,红笺着急赶去出事的地方看看究竟,《大难经》探得天遥真人和段鹤林不过是季有云身边的两只虾兵,她不再浪费时间,快刀斩乱麻,真元直接灌入天遥真人紫府,又一记法术击碎那段鹤林的元婴,留下两具尸体和那金丹期的尹孤给暮云一行人带回丹崖宗。   “大师,季有云驯养的妖兽不攻击他们三个。全因他们身上这袍子,您带回去叫大家研究一下。我眼下还有件急事,劳您帮我同大家说一声。我回来了。”   暮云闻言有些担心:“事情可棘手?叫他们回去送信,我和你一起。”   暮云大师一片好意,但事关天幕,想也知道他帮不上什么忙,红笺感激地笑笑,婉言谢绝:“我会尽快赶回丹崖。这里有一篇隐匿修为气息的秘法,修炼了之后应当可以骗过季有云的神识。大师先将它带回去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暮云脸色立刻凝重起来,丹崖宗法阵再强,笼罩的范围始终有限,他以为红笺大约还不知道,此时丹崖五峰上可不止一个丹崖宗,一座符图塔,有“神王挪移鼎”,五座山峰以及方圆几百里挤满了由全大陆搬来的大大小小宗门建筑。   不到丹崖,想不到有多拥挤热闹。   可人一多,资源便匮乏,他们这些元婴便需常常满大陆四处奔波,而离开护宗大阵,就要冒着被季有云和他那些爪牙发现的危险,今天是遇见红笺了,否则他对上两个元婴初期和一只妖兽,必定要交待在这里。   这秘法来的太是时候了。   其实红笺哪有什么提前准备,她在乾坤袋里摸出块备用的玉简来,神识深入进去,将“生命假相”留在其中,交给暮云,随口问道:“大师可认得我弟弟?”   就像暮云他们对季有云时刻关注,季有云手下的人也对丹崖宗聚集的修士多有了解。她自天遥真人那里已经得知乐游、陈载之等人的近况,乐宗主虽然急于晋阶化神与季有云一战,修为却依旧卡在元婴圆满,载之接任丹崖宗宗主,有上古灵泉相助,修为五十年内接连突破,如今已是元婴后期。   就连卢雁长和江焰都有消息,估计是因为方峥实力太弱,天遥真人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暮云还真是知道:“方峥啊,他跟着井师兄,去年结了丹。”   红笺松了口气,不敢再拖延,匆匆和暮云一行人告别,一待飞远便祭出“补天律”,风驰电掣赶往天幕。   这半天“补天律”的热度没有继续变强,似乎天幕并没有遭到极需查漏补缺的破坏,但能触发“补天律”,就绝不是冰川巨石或是哪只不长眼的妖兽无意间撞上了天幕,只有太虚元气发生异动,这件仙界异宝才会如此示警。   红笺心念电转,会是谁?在干什么?   她下意识便猜是季有云。为了麻痹敌人,应付突发状况,她暗运“生命假相”,悄悄地将修为伪装成元婴初期,顺便会改变了一下容貌。   “补天律”一路往南,相当于她辛辛苦苦飞了这半天,又要调头再赶回去。   当然红笺此时也可以不亲自赶去,只要掐个诀,“补天律”这件仙界异宝就会自行飞去出事的地方。不过那样快是够快,红笺却因相隔太远而无法控制“补天律”,它若是再把谁钉死在天幕上,一旦死的不是敌人,后悔也晚了。   所以红笺觉着还是赶去看看再做决定的好。   南行数千里,红笺攸地停了下来,抬手将“补天律”收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补天律”上面犹有余温,云纹却不再明灭,适才那种急不可待要往天幕跑的劲头儿也消失不见了。   不管是谁在触动天幕,此时这个突发状况都已停下,是已经结束还是暂时隐忍不发,红笺却不好判断。   “补天律”被她握在手中,乌黑的笔管衬着雪白的手掌,好看到叫人失神。   她沿着天幕一路往东南方向找出去千里之遥,最终半点线索也没有发现,没有“补天律”在前方引路,她找不到出事的准确位置,眼下这个情况,是走呢,还是先留下看看究竟?   红笺放开神识,此处方圆数百里海域只有零星几只妖兽,活人更是不见半个,她在周围徘徊一阵,未敢轻去,想了一想,丹崖宗到底离此太远,一旦有事鞭长莫及,不如先将这件事弄明白了,回丹崖心里也踏实些。   红笺打定主意,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走前石清响还跟她说了几处修士洞府,都是前世他进去过或者了解到的地方,今生他不是病得要死要活,就是忙着与戴明池、季有云等人斗智斗勇,实在是没能抽出空闲来逐一光顾,此番都交待给红笺,叫她去把里面的宝贝都收拢了带走。   南海正好有两处,一处离此很近,红笺索性先去到那周围,按图索骥,很快就确定了位置。   以红笺如今的修为寻常禁制根本难不住她,红笺潜下海底,施法将一座小山挪开,破坏了几处屏障,顺利进到洞府里面。   这洞府已经不知道闲置了几百年,从遗留的痕迹看,洞府主人当时很可能还没结婴,而且看上去也不甚富裕。   人没有在洞府中坐化,法宝自然是休提,红笺得到了些灵草材料和乱七八糟的玉简。   但能叫石清响记住,专门要红笺跑一趟,这洞府自有它的价值,红笺在那些玉简中找到了一块,里面记载着一个令石清响前世颇有些垂涎的法术“天罡心魔咒”。   找到这个,这半天就没白忙。红笺松了口气,正要看看这“天罡心魔咒”是个什么东西,“补天律”突然云纹飞旋,渐渐热了起来。   又来了!   红笺飞身出了洞府,追着“补天律”直扑天幕。   这一次红笺离着天幕不过数百里之遥,对她而言就算不用“阴阳蛊花镜”也是转瞬即到,“补天律”再次异动,红笺简直是正中下怀,不怕你冒头,就怕你藏起来几天没动静,那她才耗不起。   可叫她万没想到的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补天律”就再次没了动静。   此时她离天幕不过数里,灵气虽然紊乱,这么点距离她以肉眼便能望到头。可是,海尽头天幕矗立,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她几乎将那一大片的太虚元气拿眼睛戳出洞来,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幻觉?还是谁在捉弄于她?   红笺瞪圆了眼睛,凝神沉思:这状况是今天才发现的,但并不是说以前就没有,以前她身在魔域,道修大陆这边尚且这么小的动静,隔着天幕,很可能在那边就感应不到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法?   ☆、第四百三十四章 龙行君   这一次,红笺隐匿气息,多等了半日,触动了天幕的人好似特意同她作对,“补天律”在她手中始终没有半点动静,那感觉,就像明明看到了一只苍蝇在乱飞,等你一举起苍蝇拍,却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红笺并没有就此变得心焦气躁,关系天幕她有的是耐心。若不是大家还在丹崖宗等着她,就这么相持下去也没什么不可。   趁着这工夫,红笺将“天罡心魔咒”好好研究了一下。   “天罡心魔咒”不知是何人所创,红笺有些惊讶地发现,它对修炼者全无要求,什么灵根都可以,甚至道修魔修也不限定,就红笺所知,这样的功法十分少见。   施法者通过神识攻击直接加重对方的心魔,效果如何要看施法者的修为,但这不是绝对因素,能否一举击溃敌人,更取决于遭到“天罡心魔咒”袭击的人是否正在受心魔的困扰,法术使用要看时机,一旦不巧用在一个神智清明心志坚定的人身上,极有可以遭到反噬。   红笺一琢磨就是半天,得出结论: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功法,值得她花费工夫将它找到。   七八个时辰天幕再无异状,红笺不禁有些怀疑对方不知有什么办法能感觉到她或者“补天律”的靠近,想到此,她干脆不再隐匿气息,出现在半空,冲着天幕异动的大致方向,沉声喝道:“鬼鬼祟祟。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这番恐吓过后,乱流中一片沉寂。半点回应也没有。   红笺见状“哼”了一声,转身往附近的另一处修士洞府而去。   千年前南海曾有一位元婴修士十分擅长炼制法器法宝,后来此人突然销声匿迹,亲朋好友纷纷猜测他是遇到什么意外,已经遇害,石清响却知道他是闭死关坐化在了洞府里。   红笺现在要去的正是他的洞府。   那洞府位于数百里之外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小岛上,南海炎热多雨。小岛又离着天幕这么近,受气流和天候影响。岛上爬满了黄色的噬金藤。远远望去,像一块不规则的金子浮在水上。   噬金藤这种植物虽然看上去软趴趴的,藤蔓却坚硬似铁,它发达的根系吸收土里的金元素为养分。锋锐如利刃,多坚硬的石头都能被它钻透。所以这种地方,很难想像那密密层层的噬金藤下竟藏着一座修士洞府。   前世她和石清响会发现这地方也是出于巧合。   红笺落在岛上,这小岛十分安静,全岛只有噬金藤一种植物,蛇虫鼠蚁早便死绝,更不用说飞鸟走兽。   红笺绕岛一周,将“碧血枪”祭了出来,伸手握住。自从学会了“心剑”,她很少再使用攻击法宝,这会儿红笺为了挑开噬金藤进入洞府。才令“碧血枪”重见天日。   “碧血枪”是由闫长青炼制,他那时候只有金丹圆满,又不是什么炼器高手,自不可能造出超越等阶的法宝,红笺如今一个元婴圆满还用着金丹期的法宝早便发挥不出自己应有的实力,“碧血枪”是师父闫长青留给她不多的记念之一。对她而言意义要远远大于法宝本身的价值。   红笺抬手将大片噬金藤挑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地形方位。猛地一枪扎入地下。   “轰隆隆”,岛上地动山摇,洞府禁制被她破坏,自地下升起来一个黑黝黝的入口,洞府里面传来了“叮咚”响声。   红笺已经预先知道那位元婴在洞府里炼制了两个傀儡守卫,听到里面有响动到没觉着有什么奇怪,再者洞府里面的东西其实她和石清响大都用不上,上一世那些炼器的秘法和工具到最后也是送了人。   无名天道宗的八部真传已经够多了,红笺实在没有精力再去钻研别的。   所以当那位半人半蛇龙行君自海里“哗啦”一声跃上岛,出现在红笺面前,它根本就没认出来眼前这个容貌寻常神情淡然,打开了洞府又不急着进的女修竟是它的老熟人。   “兀那婆娘,你姓甚名谁,在这里做什么?”它这些年横行惯了,若不是还有话要问眼前这元婴女修,早便直接上去将人咬死,哪里还会屈尊降贵开口说话。   “咦?”红笺闻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它那黑乎乎的身体,慢腾腾地道:“你没瞧见么,我刚打开了一个洞府,准备进去看看。”   龙行君脸上浮现一丝狰狞之色:“你胆子到是不小,见了本化神,还不赶紧叩拜,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红笺以“碧血枪”挑了块石头扔进洞府,听着里面传来撞击之声,两个傀儡守卫受命看守洞府,看起来外边的人不下去,它们也不会主动出击,红笺心中有了数,悄悄放开神识,察看周围有没有其他敌人的踪影,口里不紧不慢回道:“休要骗人,化神怎会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龙行君两眼不由露出凶光来,它刚想发作,却又觉着对方这态度和它这些年所见一众修士大不相同,心中涌起一丝疑惑,放出威压,喝道:“无知蠢妇!”   在它眼中对面这人类修士修为不过元婴初期,看不去还有些呆呆傻傻,使得还是金丹期的法宝,真是落魄到了极点。   红笺只是淡淡望着它,对它的威压毫无反应。   龙行君估错了一点,威压来自于神魂,它虽是化神妖兽,论起神魂却未必强过红笺,这其中道理以它那有限的智慧,一时哪里想得明白,呆滞了一瞬,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就此翻脸还是套出对方底细再说。   如此一来,红笺到是看出些端倪,敢情上次没有发现,这化神妖兽脑袋不怎么灵光。   不知是因为神魂受季有云所胁,还是密法养出来化神终差了一筹,这位龙行君比起吞天妖兽和金云蛟,简直就是孩子与成人的差别。   红笺眼珠转了转:“好吧,我知道了,你是化神妖兽,可你知道吗,我也是化神!”   龙行君吃了一惊:“不可能,我家主人说了,全大陆只有他一个化神。”   “哼,你不信?”红笺伸手,掌心里多了颗蓝汪汪的水系妖丹,正是适才她信手杀掉的那只元婴圆满妖兽所得,“你在找它么?”   “你,你,好大的胆子!”同为妖兽,龙行君对妖丹感觉更敏锐,立时便辨认出红笺手心里托着的是谁的妖丹,它不由瞪大了眼睛,惊讶盖过愤怒,一时反应不及。   “信了吧,你现在传信给你家主人,他养的孽畜口出不逊,惹我不高兴,叫他洗干净了脖子,赶紧过来受戮。”   季有云在龙行君心目中一直是神明般的存在,听得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女修竟敢如此说话,龙行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便道:“我家主人闭关了,你留下姓名,若是打得过我,本化神自然会帮你把话带到。”   红笺不过是出言试探,若是季有云当真来了,以她此时的实力,也只有逃跑一途。   在云遥真人的记忆里,他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季有云了,云遥真人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可他和仙霞洞洞主阴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说连阴重也不清楚季有云在忙什么,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闭关?莫非是冲击化神中期?”   “哼,你知道就好。”龙行君甚是得意。   红笺望着眼前这半人半蛇的怪物心中“啧啧”两声,这龙行君应该还不会撒谎吧,以她的心计套这妖兽的话,就像杀鸡用了牛刀,实是有些胜之不武。   龙行君丝毫未觉自己泄露了不得了的消息,狞笑道:“休要吹牛,我却不信你会是化神!”说话间大嘴一张,吐出一道金光,刺向红笺,尾巴猛然一甩,在空中无限拉长,向着红笺劈头盖脸砸来。   它是金系妖兽,天赋法术便是那道如灵蛇般的金光,红笺早同它交过手,心中有数,抬手一招,“万流归宗”,轻而易举便将这道法术吸走,她不忙还手,闪身避开了龙行君的尾巴。   龙行君眼见对方退走,蓦地暴发出一声巨吼,巨大的尾巴幻化成天罗地网,向着红笺兜头罩下。   这一下红笺到是有点意外,看起来经过三十多年,这妖兽的实力比起当年来也增强了不少。一瞬间红笺便知道想趁季有云闭关将这孽畜解决力有未逮,那就干脆搅乱一池水,继续假扮化神,叫季有云听到消息后搞不清楚状况疑神疑鬼。   红笺身形微动已到了那天罗地网的边缘,不再避让,双手抓住那幻化的罗网,猛得向两旁一撕,当即便硬撕开一片空当,冲了出去。   龙行君“嘶”地一声,红笺同它身体接触的瞬间“万流归宗”无声运转,吸走了它大量的护身真元,剩下的便是单纯肉身的较量。“不屈”境的威力龙行君第一次尝到,小小吃了下苦头,心中一时既惊又骇,暗忖:“难道还真是化神?”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上仙   红笺一上手就知道凭自己杀不死龙行君。   虽然它看上去傻乎乎的,又是季有云用秘法拔苗助长养出来的化神,但老天爷给了它足够强悍的肉身,加上充沛的金系真元,只凭本能应对,自己的“心剑”就劈不死它。   这种无力感,她在对上费真人、蓝绛河以及几个妖修的时候都有过,再好的功法,遇上等阶的鸿沟也发挥不出太大作用。   元婴圆满和化神初期,看上去一步之遥,其实差别很大。化神又叫做半仙境,相当于已经略窥真仙的门径,感悟到法则的真谛,之前红笺可以越阶杀死那么多金丹、元婴,想杀死化神,哪怕是龙行君这样的残次品,没有老天爷帮忙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红笺顾不得已经打开的修士洞府,周身真元流转,随着她一只脚踏在小岛的山石上,整个岛都随之震颤,一团淡黄色的气流笼罩了她纤细的身影,杀气浓重,龙行君不由地眨了一下眼,下意识将防护又加了几层。   红笺素手劈落,一道金光直指龙行君下腹,正是“杀劫百相”的“鸷击相”。   龙行君半人半蛇,下腹正是它的一处弱点。但它生性凶悍,见状不退反进,半截蛇身腾起,挟着一阵腥风向红笺卷来。   若此时恰好有人在近处观战,便会发现一团巨大的黑蟒同一个人近身缠斗到了一起。岛上的噬金藤被大量掀起,乱石滚落,隔着乱流摇晃和周围偶尔撕裂的虚空。爆豆一样的脆响声不绝,不时还能听到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显是战况十分激烈,更具体的战况却很难辨别。   “嗷!”龙行君肆意大吼,它纵横道修大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能单纯以肉身就和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修士,哪怕是它的主人季有云也办不到。化神?还是妖兽所变?它不再多想,只知道自己这一架打得十分过瘾。   因为频繁使用“万流归宗”。红笺此时体内金系真元充盈,杀气越重,攻击越快。   贴身游斗不可能不被龙行君间或扫中,“不屈境”肉身外表虽然无碍。内里却因为剧烈的振荡受了些轻伤,她此时已经全然顾不上,更不用说驱使法宝抵御,杀意沸腾,正契合“杀劫百相”的精髓,什么“锥心相”、“绝情相”信手拈来,法术的“嗤嗤”声连成一片。   不能退,退就输了!   龙行君早被逼着现出了真身,它只觉对方的法术花样繁多。越来越诡异,这元婴女修会邪法!看来真是化神!   不知不觉红笺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视线望出去也是一片赤。天色昏暗未明,四周翻涌着大量的血水,与她激斗的龙行君全不像活物。   红笺厉声而啸,五指抓下,“鸷击相”!龙行君的尾巴尖被她一把抓住,触手坚硬如寒石。   红笺不等龙行君挣脱。“万流归宗”急运,吸来的金系真元充斥她的经脉。红笺的身体明显鼓胀起来,能将她不屈境的肉身都快要撑爆,可见她自龙行君身上吸走了多少真元,此时正是出手的时机!   倾浩瀚真元于“心剑”,红笺变抓为刺,并指如刀,一道金光将她手掌映得隐隐透明,龙行君一声惨叫,尺长的尾巴断离了身体。   几滴鲜血滴落,乌黑如墨,那一小截尾巴“嗤”的一声化为飞灰,再看龙行君头出不回钻入水中,攸地失去了踪影。   红笺站定,杀意消退,眼前的一切看上去依旧有些失真,她闭了闭眼睛,莫名觉着一阵头晕。   这是过度使用“杀劫百相”遗留的症状,红笺不由想起了商倾醉的那位师姐,她便是修炼此功法,在化神之后渐成魔修。   不管怎样,能将化神妖兽龙行君打跑,还是令她十分兴奋。   那蠢物跑了,会将道修大陆冒出个化神的错误消息带给季有云,若是能叫季有云心神浮动,晋升不了化神中期那就更好了。   虽然季有云会通过《大难经》看到适才的一幕,可他能看到什么,看到多少,都受限于龙行君的感观,龙行君笨成这样,只会把他越引越偏。   真是想想都觉着开心。   红笺这才想起眼前还有个修士洞府,环顾四周,适才一番激战,这个小岛没有完全沉没已属难得,整个岛少了十之六七,沙土倒灌,估计着洞府里面已经坍塌,两个傀儡守卫也没了动静。   红笺轻声一笑,将“碧血枪”重新唤了出来,几枪将上层的土挑开,掀起一块大石,露出底下黑洞,神识深入进去。   洞府里俨然经历了一场十分严重的地动,傀儡守卫卡在石头缝隙里,身体变形,脑袋歪到一旁,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毁坏了。   进入洞府的通道变得异常狭窄,不过十几丈远就有七八处必须要花力气清理的,再往里面,修士的遗骨和炼器器具七零八落,歪倒一地。   红笺暗道一声:“哎呀,不小心惊动了前辈仙身,罪过罪过。”她纵身跳下洞去,“碧血枪”一伸,将几块挡路的石头拨开,抬手一道白练,力道正好,卷走了堵住通道的大量泥土。   不怪她有些着急,洞府深处进水了。   刚才她和龙行君拼得性起,两下都没有轻重,洞府里面不知哪个地方碎裂,引起海水倒灌,按红笺的经验,估计着不需多久这洞府就会随着小岛四分五裂彻底沉没。   既然都找到这里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不能任其被海浪卷走。   红笺到了地下,三下五除二进到洞府深处。   遇着空着的洞府也就罢了,像这样主人坐化遗留下尸骨的,后来者不能只顾着拿好处,从而对尸身不敬。   红笺既因这不成文的规矩,又觉着是因为自己引来了那妖兽,使得此地主人死后还不得清净,心中歉疚,恭恭敬敬向死者行了礼,合十道:“前辈,我取了您的东西,按理该将您好生安葬,这洞府马上就要沉了,请恕晚辈擅自做主,将您的仙骨请走,就在附近找一处风水宝地安置。”   这位前辈选在这里闭死关,显是十分满意附近的环境。   红笺说完了,上前欲将那原主人倒在地上的一具骨架扶起。   地底伸手不见五指,只闻潺潺水声,洞府里她刚以神识检查过,此时用过“杀动百相”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神识也只局限于周围数丈,但要说失去警惕当然不是,异变一起,她立时就有所察觉!   最开始是近处“哗哗”的流水声突然停了,四周静得有些骇人。   虽然她的手指仍然触及到那具遗骨,神识笼罩下所有的东西甚至石头泥土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再往远处,她的神识竟无法穿透。   红笺直觉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适才这刹那间,她连同这个洞府离开了无尽海,被人挪移到了别的地方。   怎么回事?   红笺经的事多了,自然处变不惊,她没有再去动那具遗骨,躬身抬眼凝望着前方,保持这个姿势,淡淡地道:“何方高人,突然出手将我移来此处,不知有什么指教?”   四下里神识的阻碍如潮水般退走。   一个声音响起来:“你这女人几次三番打扰我们修行,还跑来大呼小叫,本上仙好奇地很,到想看看,你要怎么个不客气。”   “修行?”红笺微张着嘴,此时她的神识已经不受阻碍,果然她和这个破烂洞府已经换了地方,洞府之外不是无尽海,而是一个黑色的大笼子。   笼子外边法阵环绕,而她在笼子里。   看样子红笺猜也猜得到,这应该是限制进出用的,这是把她直接挪到牢房里关起来了?   而笼子外边再不见有其它建筑,地面被一大堆白色的云朵覆盖,红笺可不会把这里当做天上,这应该是在某个结界里。   说话的人自称上仙,而且听口气不止一个,红笺眨了眨眼,心中突然闪过一念,很快接上去道:“天幕异动,是你们搞得鬼?”   “天幕是什么东西,那明明是我宗的聚灵壁。”   说话的人不知藏在哪里,红笺搞不清楚对方来头与用意,只得沉默下来,准备静观其变。   “你这异界凡女,盲目自大只会吹牛,本上仙原本打算给你点儿苦头吃吃,不过跟了你半天,又看你和那妖兽打架,觉着以你的资质尚可调教,你说要将那遗骨换个地方安置,本上仙便成全你,将你挪来这里,算是达成你的愿望,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前辈了。”   “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叫我前辈。”对方说话极不客气。   红笺只得道:“好吧,不知上仙准备如何处置我……这异界凡女?”   “哼,你若知道好歹,此时难道不该拜我为师吗?”   红笺心中诧异:“我已经是元婴圆满了,这人口气到是不小,难道此界全是化神?”她忍不住问道:“我想问一下,上仙你的师门叫什么名字?”   那人得意洋洋回道:“自然是无名天道宗!”   ☆、第四百三十六章 招揽和种符   红笺默然,外表看上去好似没有多大反应,但那人的话何异于在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名天道宗!   红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世上有人同她一样,许下道心誓要重塑无名天道宗荣光,而且看样子宗门发展的还不弱。   说话如此盛气凌人,要说没有依仗,怎么可能?   是真的,还是针对自己设下的阴谋陷阱?顺水推舟试试便知道了。   “上仙是无名天道宗的?”   “哼哼,那是自然。别装糊涂了,我们在那么多人里面单挑了你,不计前嫌将你接到此界,你难道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说对方看上自己,不是冲着“补天律”便是因为适才她同龙行君交手时显露的功法。对方是否同自己一样,也在寻找无名天道宗失落的八部真传?   红笺这里胡乱猜测,外边却突然安静下来,直到不知什么人压低了嗓子咳了一声,跟着有“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走近,那人才再次出声,语气异常恭敬:“仙主,您来了!”   来人未语先打了个哈欠,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刚好闲着没事,来看看,和她都说清楚了?”   “正在说。”   那仙主的态度十分随意:“磨磨叽叽,行了,站一边去,我来同她说。”   听声音,这什么仙主的年纪不是很大,红笺将眼前的尸骸摆正。直起身来,心念电转:“先前那人将道修大陆叫作异界,自称上仙。他管来人叫仙主,莫非现在说话的是此处结界的主人,这个无名天道宗的宗主?”   “这女人十分凶悍,仙主,您千万当心!”那“上仙”话里颇有劝阻之意。   “行行,当什么心?她若是够聪明,一听就该知道本仙主都是为了她好。”话音刚落。红笺只见外边那黑色大笼子上白光闪过,法阵启动。方形的笼子打开了门。   内外通了气,神识再无阻碍,红笺立时看到一行五人脚踏白色云朵站在笼子外边。   那仙主是个相貌普通的男人,站在中间。长发披散,看不出年纪,穿了件长可及地的黑袍子,下摆绣着精致复杂的图案,脸色异常苍白,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精光。   他眼望红笺,轻轻做了个手势,边上便有一个老者搬过一把巨大的太师椅,规规矩矩摆放在他身后。而后佝偻着身子退回去,那仙主由始至终望都没望老者一眼,大刀阔马坐下。   左右两位美人儿立时依偎过去。一个侧着身子靠在扶手上,另一个缩在那人脚边,都是一副全心全意讨好之色。   那人冲着红笺抬了抬下巴,颇为傲慢地道:“本仙主不同你兜圈子,现在加入宗门,看在你元婴修为的份上。我许你长老之位。无名天道宗的功法不管你从哪里偷学的,我们都可以不予追究。”   他这话一出口。左右两个美人目光便如刀芒一样向红笺剜了过来,似乎十分妒忌红笺得到的待遇,就连边上恭恭敬敬站着的一个白袍人都道:“仙主真是爱才,太抬举她了,属下原想收个徒弟来着。”   那人轻笑了一声,哪怕是笑,也是从鼻子里出来的,带着一股轻蔑的意味。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红笺已经将对方五人打量了个遍。   叫她觉着诧异的是,五个人明晃晃都是元婴修为。鼻孔朝天的什么仙主和之前要当她师父的白袍人是元婴圆满,老者是元婴后期,两个女修更弱,只有元婴中期,虽然这五人凑在一起实力强过道修大陆所有宗门,可自己都当着他们的面打跑了一只化神妖兽,这些人如此作态,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红笺谨慎惯了,对这些人她只觉说不出的别扭,却又夹杂着一些不明所以的忌惮,便准备再同这些人周旋一二,探听一下他们的底细。   “多谢仙主青眼,我有一事不明,昔日无名天道宗为使传承不灭,将八部真传分别放置在八个小世界流传于世,以待有缘,我能学到,是我的造化和机缘,何来偷学二字?难道各位就不是这样学到的吗?”   那仙主瞪圆了眼睛,好似红笺这话叫他受到了很大的侮辱,边上那白袍人抢着道:“胡说八道。仙主明明是正统嫡脉,你竟敢污蔑我们是自那些乱宗贼子手里学到的功法,真是无知又可恶!”   好半天座上仙主脸色才缓和下来,他点了一下一旁那老者:“你去,和她说清楚,不要将咱们和外边那些蝼蚁混为一谈。”   老者恭声应“是”,转向红笺。红笺见他须发皆白,满脸都是褶子,心中微动:“元婴后期老成这样,这人得快有一千岁了吧。这些人如此古怪,若是再有什么秘法,说不定活得更久一些。”   老者一扫适才的那副奴才相,直起身子,盯着红笺,浑浊的眼珠子迸出慑人的光亮。   “小姑娘,当年我无名天道宗门下弟子数万,大能上千,究竟是何等鼎盛辉煌,以你的见识根本无从想象。天下修士皆以能到无名天道宗的宗门前跪拜为荣,威震异界,第三任宗主柳仙人化神圆满一举度过天劫,进入真仙境,飞升之前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史仙主,自那以后一代代传下来,直到我们仙主,我们仙主名讳上史下夜,乃是第四任宗主的第八十三代嫡孙,我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   老者讲叙完,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那位仙主史夜端坐太师椅,微微眯起眼,露出了陶醉之色。   红笺有些无语,这什么正统嫡脉真的如此重要?不过无名天道宗既然一直有宗主,这宗主之位还是父传子子传孙的,怎么又会分崩离析,传承满天飞呢?   她等对方几人稍稍冷静了一些,方道:“是,我稍稍听懂了一点儿,咱们这道修大陆原来竟曾有大能飞升仙界,这个到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好几万年前的事了。”老者解释了一句,见史夜没有出声制止,便接下去道:“当年柳仙人虽然飞升仙界,却惦记着宗门里的众多弟子,想着为大家谋些便利,叫更多的人能够成仙。他收服了一条真龙,命它下到此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吐出一座神殿,里面有仙界异宝可供大伙挑选。谁知未过多久,仙界异动,柳仙人大约是在那里出了什么意外,再也没有神念传回来。”   红笺觉着若这老者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这一趟还真是来得值了,能听到这种隐秘,史夜那叫人生厌的朝天鼻瞧着也顺眼了许多。   原来蜃景神殿是这么来的。   神仙造福于凡人,可谁知仙界也不太平,柳仙人再无消息,只剩下一座蜃景神殿还偶尔出现在这片大陆,神龙见首不见尾。   “没有柳仙人的神念,当时大难部的许多门人却能轻易算出来神殿出现的时间和位置,神殿出现的次数有限,里面的宝贝更是不能多拿,哼,大难部那帮叛宗贼子竟然敢向仙主隐瞒这么重大的消息,第四任史仙主命令杀劫部的人去捉拿一干贼子,没想到杀劫部部宗被那些贼子收买,竟敢向史仙主恬不知耻地提出,杀劫部和大难部要自立门户,从此脱离无名天道宗。”   史夜这会儿已经斜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此处,扫了眼红笺,有些苦恼地道:“杀劫部是叛徒,是乱宗罪人,我听说你偏偏学了杀动部的功法,这不是叫本宗为难吗?”   白袍人低声道:“仙宗,她还学了苦修部呢,强体‘不屈’境,十分难得。”   “我自然知道。”史夜白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道,“还用你说,要不我会给她个长老的位置?”   他抬手将那名靠得太近的女修推开,坐直了身子,将手指慢慢抚了抚另一只袖口上的褶皱,抬眼望向红笺:“你这样的出身,本仙宗原本是看不上的,这些年偶尔能遇上,都怪那许老疯子搞出来的事,八部的传承给我散得到处都是。就连她们,长辈跟随过我爹,”他指点了一下两个女修和那老者,“也不过继续给我做个仙仆,我说给你个长老做,你也无需得意,比你强的我这里大有人在。祛邪符该种得种,唉,自从宗门出了那回事,我史家就再不相信空口许诺的忠心了。”   红笺听着这话风不对,什么祛邪符听都没听过,估计着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史夜看来是靠着它控制门人,那么很有可能是类似“他生符”一类的符箓。   她还有太多的不解,但再怎样,也不可能任由这些人给她种符。   史夜饶有兴趣望着她,就像盯着什么叫他垂涎的事物,伸手一抓,便将红笺身边的玉简和炼器器具抓去,摆弄着看了看,轻声笑道:“这种东西,怎么能入眼?你是不是找到我无名天道宗的传承,尝到甜头了,整天到处跑着东翻西找,听本仙宗的话,种符吧,你不会后悔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再见“长生碑”   红笺终于确定对面这五个人到底什么地方叫她觉着不对劲了。   元婴修士已经是这天地间当之无愧的强者,不管本身脾气温和还是暴躁,很少有人像这几个这么容易为情绪所左右,尤其以坐在中间的仙主史夜最为严重。   从另一个方面想,这个偏颇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是怎么练到元婴圆满的?   说话间史夜又打了个哈欠,人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这是他到来不长时间内打得第二个哈欠,正常而言修士在筑基之后即使不睡觉也不会觉着困顿,史夜堂堂元婴圆满,这么哈欠连天的,实是有些令人侧目。   那老者躬下身凑了过去,低声问道:“仙主,老奴将丹鼎部的部宗唤来可好?”   史夜摆了下手:“那到不必。”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他的情况更加严重,以手遮掩着打了下个哈欠,似乎自己也觉着不好看,在乾坤袋里摸出个精美的玉瓶,自里面取出颗丹药吞服下去。   过了片刻,看样子是丹药有了效果,史夜哈欠停了,眼睛也重新有了神采,就到罢了,叫红笺觉着惊奇的是史夜整个人的气息有了很大变化,好似一瞬间修为突飞猛进,到达了即将突破的边缘,而且丹药没有炼化完,他的修为还在诡异地提升,眼瞅着要晋阶化神了。   红笺心中一凛,好神奇的丹药!   那老者刚才提到丹鼎部。自己在杨佛那里得到的传承上并没有类似的记载,显是数万年下来,史夜这一支人马在丹药上又有了新的研究发现。   这药效应该是暂时的。不然的话可就太惊世骇俗了,作用看上去与“大造化符”相仿,但威力比那符明显大得多。红笺亲身体验,“大造化符”勉强能使元婴中期的修为提升到元婴后期,想靠它突破化神壁垒绝无可能。   史夜一时好像积蓄了大量精力无处宣泄,面皮抽搐了几下,双目炯炯望向红笺。问手下人道:“我刚说到哪里了?”   那老者似是对史夜这副状态习以为常,连忙回答:“仙主正说种符的事。”   “种符。对了,”史夜单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到忘了,她是强体‘不屈’境嘛。祛邪符不知还能不能有效果?你们估计一下。”   其余四人一时面面相觑,两个女修不敢多嘴,白袍人想了想道:“仙主,属下也听说强体练到后来可令肉身不畏刀枪不怕法阵毒瘴,不过祛邪符等阶既高,又是作用于神识,不见得就控制不住她,不如叫了符阵部的人前来一试。”   那老者恭恭敬敬在旁补充:“还有苦修部,他们的命都是仙主的。仙主想要做什么,只要他们用心,就必定做的成。”   史夜哈哈大笑:“说得好。苦修部就算了。他们没有‘不屈’境的高手,来了也说不清楚,去把荣华藏叫来。”   这半天他们几个你来我往自己人说得起劲儿,红笺不需应付,只管竖起耳朵听他们泄露出来的消息。   对方人不少,史夜自称是无名天道宗的嫡脉传人。看起来应该是真的,而且他们还延续了这个古宗门当年分属各部的传统。这几人对她不怀好意,红笺自然要想办法摆脱困境,这会儿不了解对方底细,唯一能做的就是擒贼先擒王,趁他们不备,一举将“仙主”史夜控制起来。   但红笺却一直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   先前史夜有一阵好似困顿不堪,红笺相信直觉没有贸然行动,这会儿那人修为还在不停攀升,红笺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再加上对方说要把符阵部的人叫来,无名天道宗八部,就连自性部她手里都有了篇不知真伪的功法,只有这符阵部自始至终毫无线索。   她也好奇,心想既然如此,不如连符阵部的人一起会一会,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此地符阵部的部宗名叫荣华藏,白袍人奉命,传他放下手里的活儿,立刻赶来听令。   趁着这工夫,红笺开口问那老者:“适才你还没有说完,后来怎样?”   无名天道宗的往事刚刚说了一半,打住不往后说了,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吗?   那老者有些诧异,两个女修又露出先前那种隐约的敌意来,她们都想着这人到现在还这么有闲心,看样子是颇有自知之明,连架也不准备打,就打算从此投靠他们。   仙主许她长老之位,无名天道宗里可没有虚职,不知要把哪个部交给她,是叫现任苦修部部宗退位让贤,还是要重建杀劫部?   那老者先去看史夜的神色,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方道:“杀劫、大难两部想要自立门户,相当于叛宗,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当时的史老仙主自不可能答应,自性、双修被他们收买,说是要两不相帮,实则准备坐收渔利。老仙主便带着余下四部征伐叛逆,老仙主神功盖世,无人能敌,很快就将他们杀得七零八落……”   红笺见他觑着史夜的脸色为史家老祖宗吹嘘,如何不知他那话里全是水份,史家老祖宗所率的剩下四部是苦修、丹鼎、符阵和生灭,较之另一方杀劫和大难,一对一恐怕不是人家的对手,能杀得“七零八落”,还要仰仗人多拿命填,杀到最后,偌大一个宗门也就不剩什么人了。   果然听着那老者道:“……收拾了那两伙叛徒之后,老仙主又带人扫平了自性和双修两部隐患,这才平了这场浩劫。可惜老仙主在最后一场大战中一时不慎,中了白浅明暗算,留下小仙主年纪尚幼,由那时起,小仙主便带着我等祖辈,来到这仙界,继续修炼。”他说得十分动情,说罢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史夜不满道:“净说些没用的。”   老者面有惭色,躬身道:“仙主教训的是。老奴只恨生得晚了,不能追随老仙主左右,帮他识破奸人,哪怕能帮着他挡那么一下也是好的。”   史夜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有这个心就好。你修为太低,多你一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红笺转了转眼珠,继续追问:“之前我在一处小世界里遇到一位姓许的老者,他好像是那个时候的宗门前辈,却将魂魄留在一件法器当中,他是……”   史夜登时便黑了脸,鼻孔冲天哼道:“你见过许老疯子了?也是,他学的是强魂,算是苦修部的人。他自吹手上有宗门所有的传承,一心想学白浅明,成立一个炼器部,杀到后来,剩下的人不是数他最厉害了吗,这个混账,不将传承交给我史家,却要宣扬什么他的道,唯恐天下不乱!”   这会儿白袍人回来禀报,符阵部荣华藏到了。   红笺已经感觉到了,笼子外边由远而近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身穿白袍,和先前守在笼子外边的这个衣着打扮一模一样,红笺这才意识到,这白袍子大约是部宗才能穿的,先前嚷着要收自己为徒的这个不知是什么部的部宗,丹鼎?生灭?   想到生灭,红笺不由心中巨震。   她趁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先前那白袍人,暗忖:“若是能有机会抓住他,给他用一下《大难经》就好了。”   符阵部部宗荣华藏是个老头儿,看上去和史夜身边的老者年纪差不多,都是一副马上要进棺材的模样。他个子不高,气势到是十足端凝,不像史夜身边的这一个,弯着腰随时想给仙主擦靴子。   修为在这些人里面不是很高,只有元婴中期。   荣华藏匆匆带了一个人赶来,那个瘦高个儿年轻人穿着就随意了很多,跟在荣部宗身后规规矩矩,随他一齐给史夜见礼,口称“仙主”,看样子不是亲信手下就是徒弟。   史夜皱起眉头,好似对他二人很不满意,随意挥了下手,板着脸道:“行了,这女人是强体‘不屈’境,叫你来看看,本仙主欲给她中上‘祛邪符’,没有问题吧?”   荣华藏面无表情,坚持着行完了大礼,站起身回头向红笺望来。   跟随他的那瘦高个儿表情就生动地多了,听到强体‘不屈’境,神情微动,立刻向红笺望过来,目光带着好奇在红笺身上转了半晌,好似有些失望,终于自她身上挪开,改而望向一旁的荣华藏,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乖宝宝模样。   红笺咬了咬唇,面容平静,强忍住了心神的波动。   这个瘦高个儿没有认出她来,她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人天生一双八字眉,带着几分滑稽,脸色焦黄,一副吃不饱饭营养不良的模样,可不正是苦修部小世界最后得她出师战里高抬贵手放走的那位夏不降夏师兄吗?   算一算,她和夏不降小世界一别也有五六十年没见过面了。   红笺犹还记着,自己当时顶着老石龟的怒火放了他一马,夏不降临去时那感激涕零的声音。   “美人儿,我给你立长生碑,叫老天爷保佑……”   ☆、第四百三十八章 聚灵壁   隔了五六十年再遇夏不降,红笺颇有些刮目相看,他虽然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可修为却从金丹后期变成了元婴初期。   这家伙竟然结婴了。   一时红笺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能在这个古怪的地方遇上熟人可太好了,她正拿不定主意怎么对付史夜和他的无名天道宗,有夏不降在,她就可以先拖延一阵,等和他接上头,了解了这帮人的真实情况再作决定不迟。   因为“生命假面”,夏不降没有认出她来,不过这可难不住红笺。   她不等荣华藏开口,向史夜道:“史仙主,多谢您一番美意,当年我在苦修部小世界的神殿里见到许老前辈,也曾答应了他,要竭尽所能重振无名天道宗,没想到今日能遇上本宗的嫡系传人,这真是意外之喜。”   史夜一边嘴角翘了翘,眯着眼睛等着听她下文。   夏不降听到“神殿”两字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歪头向着红笺望来,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之色。   红笺微微一笑:“仙主想我投效,好歹也需显露一下实力,若是仙主胜得过我,那自是没什么问题,自今而后在下就唯仙主之命是从,也好跟着仙主早登仙界,可若仙主没这个实力,那还是算了吧,不如放我早早离开,大家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她这番话一出口,众人神情各异。   史夜身旁的两男两女当先露出愤慨之色。白袍人张口要怒斥,却被老者抢在了前头,那老头儿激动地涨红了脸。声音有些发颤,手指红笺喝道:“大胆!竟敢冒犯仙主神威,仙主若是想要杀你,就像随手宰一只鸡那么简单!仙主看上你,那是你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还妄想战胜仙主,简直做梦!”   他声色俱厉地骂完了。那白袍人才接上去道:“仙主若是出手,顷刻间就叫你化为齑粉!”   荣华藏到是没有作声。目光显得好奇而又谨慎。   众人反应如此激烈,红笺不由有些好笑,她目光自夏不降隐含忧虑的脸上掠过,就当没看到白袍人和边上的女修。直接盯住史夜:“可敢一战?”   史夜鼻子里轻嗤一声:“也好,本宗主不煞煞你的锐气,你也不会心服口服。”   他长身自太师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身上“咯咯”一阵脆响,再看他的身躯好似突然间凭空高大了半尺,不但高了,人也胖了,脸膛泛赤。就像经脉中充满了真元,生生把他胀成了这样。   而他这时候的气息更是古怪,元婴不像元婴。化神不像化神,其中似有未成型的风暴在翻滚酝酿,红笺心中微动:“不能看他狂妄就当他无知,这人说是昔日宗主的嫡系传人,数万年积累下来,果然有些门道。”   但这还没完。史夜又往嘴里塞了颗不知什么丹药,其他的人迅速后撤。   那老者带头呼喊:“仙主法术通天。稍露一二便叫对手俯首称臣!”余人纷纷附和,连夏不降都跟在荣华藏身后,一边往外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红笺觉着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手下人这么不停地歌功颂德加油鼓气,还能使被吹捧的人变得更加厉害不成?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谬的一幕,几万年下来,他们不嫌丢人?   便在此时,几人手中逐一白光闪过,包括史夜在内一齐祭了张符出去。   史夜的头顶上瞬间被符箓挤满,一道道白光沐浴在他身上,整个人光华四射,看着着实吓人。   洞府之内狂风大作,史夜大喝一声:“着!”由他站立的那一点向着四周数丈之内所有东西开始无声而碎,地面塌陷,足有数尺深的泥土一时消失不见。   红笺骇然,如此之强的破坏显然不是她“不屈”境所能抵挡,当务之急是离那史夜远些,到外边广阔的空间去,否则非被困死在这铁笼子里不可。   她不打算在这些人面前显露无名天道宗的其它传承,变异的“万流归宗”自然也是不能使的,身体一晃,瞬息移动。   这些年她和地魔宗宗主殷正真接触得多了,自然要忍不住偷师,有石清响在旁参谋着,红笺对于空间法则的掌握有了极大的提高,史夜的法术攻击无声无息,她却能从四周的变化找到两拨法术之间的空档,这一移动正是踩着间隙安然无事。   众人就见红笺突然出现在虚空,距离史夜极近,她的身体极其违背常理地扭曲了两下,举重若轻避开攻击,再次消失不见,在黑色笼子之外现出身形。   这是强体第五境,眼下史夜手下还没有人达到如此成就,史夜赞了声“好”,声音中透出来的赏识之意使得众人拍马屁的声音一时弱了下去。   笼子外边满地雪白,神识之内再没有别的东西,叫红笺一时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史夜追出来,他两眼腥红,一身肃杀之气,动作快得惊人。   红笺觉着他这状态莫名熟悉,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先前与龙行君那一战可不也是如此,史夜好像不会杀劫百相,却不知因何也能进入这等异状。   红笺清叱一声,不退反进,一记金光点出,正是“杀劫百相”的“锥心相”,史夜没有躲避,祭出了防御法宝,红笺双手牵引,法诀快速打出,“绝情相”!史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又祭出了一件防御法宝……   待到法宝符箓满天飞,将史夜护到密不透风之时,红笺已经是没什么用武之地,只凭“不屈”境四处躲避,处在只能挨打还不了手的窘境。   要说她原来还对史夜什么数万年嫡脉相传的话存着几分怀疑,现在可是彻底相信了。   这么多顶阶法宝,任何一件都要胜过她的“锦魂”“无缺”,怪不得人家总是鼻子朝天,数万年攒下来的家底都在他身上呢。   史夜打得兴起,衬着周围的欢呼喝彩声,更显得他神威凛凛,由头至脚散发着唯我独尊的气势。   红笺顶着压力使了半套“杀动百相”,疾往后退,几次挪移拉开距离,朗声道:“史仙主名下无虚,在下甘拜下风,我认输!”   史夜收住招式,“啧”的一声摇了摇头,显是犹未尽兴:“服了?”   “是,我不是仙主对手!”红笺首次弯腰给史夜行了一礼,神情看上去有些沮丧。   “哈哈,你不错,你是第一个能陪本仙主过这么多招的,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史夜十分高兴。   那老者见状赶紧把椅子给他搬了过来,史夜却没有落座,望向荣华藏,问道:“你研究这半天了,还不能告诉本仙主结果吗?”   荣华藏恭恭敬敬回道:“仙主,‘不屈’境会抵抗符箓法阵的效果,我宗自有‘祛邪符’,还从未在‘不屈’境的弟子身上用过,依属下愚见,‘祛邪符’想要顺利种下还需做小小改动。”   “那就去改,我给你两天时间。”史夜有些不耐烦。   “谨遵仙主之命。”荣华藏没说时间不够,应该是有些把握。   他等了等,见史夜没有别的吩咐,便欲退下去。   史夜没有理会,此时加诸在他身上那些符箓的效果渐渐消失,他的眼睛却还是通红的,神情说不出地亢奋,原地转了两圈,瞥眼扫到红笺,道:“先委屈两天,等种了符,本仙主会重用你,绝不会把你与那些奴仆同样对待。”   红笺闻言只是笑了笑,老者见她不赶紧谢恩,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便要告状,史夜已经先开口道:“适才这架打得痛快,走吧,本仙主带你们去聚灵壁修炼。”   史夜身边的几个都露出喜色来,白袍人指了红笺向史夜请示:“仙主,那她……”   荣华藏突然插言道:“仙主,‘祛邪符’具体如何改动还需她来配合。恳请仙主下令,命她这两天到我那里去。”   史夜没有多想,挥了下手:“准了。跟你去符阵部之前,本仙主先带她开开眼界去,叫她见识一下咱们这里是怎么修炼的。”   红笺意识到史夜要带着自己去看天幕,她没有作声,跟在史夜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路上没看到再有别人。   红笺偷着扫了一眼那符阵部的部宗荣华藏,他要自己去他那里,不知是什么用意?   红笺收回目光时,恰巧与跟在荣华藏身后的夏不降目光相遇,趁着旁人不注意,夏不降悄悄冲她动了动一边的八字眉,又挤了下眼睛,红笺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不知飞了多久,前面隐隐出现了连绵青山,众人飞到跟前降落,史夜打开禁制,来到一处洞穴外头,带领众人走了进去。   洞穴里气流有些紊乱,走到尽头,史夜祭出了一件法宝,那法宝很快飞贴到墙壁上,就在这一瞬间,红笺体内的“补天律”猛地一跳,跟着连连震动。   自墙壁那处,向外汩汩冒着太虚元气,史夜深深吸了口气,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第四百三十九章 接头   按下来足有一个多时辰,红笺都不得不控制着想要破体而出的“补天律”,站在一旁看史夜率领他的几个亲信利用太虚元气修炼。   因为插在天幕上的那件古怪法宝,太虚元气消耗得很快,受益最深的是法宝的主人史夜,红笺估计着照这样下去,用不多久,他就能突破壁垒,真正踏入化神境。   即使这样,红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不想这会儿就暴露自己的杀手锏。   若是现在祭出“补天律”,史夜那件偷取太虚元气的法宝大约会当即毁坏,却不足以对他本身造成什么伤害。   甚至为了叫史夜安心,红笺还配合着露出了些许惊讶羡慕的神情。   “哈哈,这就是聚灵壁,看到没有,这么精纯的灵气,足够本仙主飞升大道,等你种了‘祛邪符’,就可以跟他们一样,只要表现得好,本仙主便会开恩,允许你跟来这里服侍本仙主修炼。”   此次得到这个“恩典”的老者和白袍人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吸收着史夜未能吸收完散逸出去太虚元气,即使如此,那两人也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打着坐手掐法诀,又将法宝祭出来,不肯浪费分毫。   那两个女修则坐在更靠外的位置。   红笺只得感激地谢恩。   史夜这才下令叫荣华藏先将人带走。荣华藏领命,带着红笺退出了山洞。夏不降跟在后面。   红笺笑道:“有劳荣部宗。”荣华藏木着脸没什么表示,到是夏不降冲她挑眉笑了一下。   此界的符阵部距离山洞很远,远离了史夜。又有夏不降这个旧相识在,红笺心神放松了许多,路上左顾右盼,搭讪荣华藏:“这结界地方到是不小,就是怎么如此空旷?”   荣华藏皱眉,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不降在旁道:“第一代来此的史仙主不喜欢热闹,说是太繁华安逸了门人就容易变懒。外界的干扰多了,大家就会不专心修练。再说此界人也不多。不过仙主住的洞府还是很不错的,等有机会你可以去瞧瞧,哈哈!”   “不降!”荣华藏沉声将他打断。   “哎,师父。”夏不降自觉捂上了嘴。不再多说。   红笺自夏不降的话里已经接收到了一些讯息,史夜的这个无名天道宗人不多,再者他拜荣华藏为师,两人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等到了符阵部,红笺见到的情况到是印证了夏不降的话,堂堂一个符阵部不过两座洞府加一处阁楼,人呢,除了这师徒两个,就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金丹修士看门。实在是冷清到不能再冷清。   荣华藏将红笺带到其中一座洞府深处,到是不愧符阵部之名,里面法阵重重。不知有什么作用,荣华藏言简意赅:“在这等着。”说罢,转身带着夏不降离开。   红笺被独自丢在这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感觉到气流有异,一个人在法阵外边现身,正是夏不降。   红笺望着他微微而笑。出于谨慎,她没有先开口打招呼。   夏不降原地蹲下。盯着法阵看了一会儿,方才挪动身体进入法阵当中,抬头冲着红笺笑笑:“师父说这样别人即使在阵外,也看不到咱们,更不会听到咱们在说什么,其实我也不大明白,我对学这些没兴趣,这些年都是在混日子。我就想问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红笺一声轻笑,问他道:“你管我。我先问你,长生碑可立好了?”   “呃,这个……”夏不降曲指在脸上抓了一把,跟着眼睛一亮:“果然是你。”   “可不是我嘛。”   “这才是你的真实相貌?啧啧,亏我还一直念念不忘,想着自己欠了个绝色美人儿好大的恩惠,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难道欠了人情是不是要偿还,与恩人的长相还有关系?”红笺好笑地望着他。   “这到没有,不过叫人回想起来,就没有原来那么香艳悱恻了。”   “呵呵。”   “不过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强体第五境,能和姓史的打那么久,怪不得他那么看中你。”夏不降才想起刚才那叫他震憾的一幕,“你是怎么离开那里的,这么多年,终于有选择强魂的弟子进入内门了?”   红笺发现这夏不降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不满足他大约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得先将别后情形简单说了一下,夏不降听得到最后,竟是欺负了他很多年的老贼计北被留在了小世界里,顿觉身心舒畅,连呼过瘾。   红笺等他大呼小叫惊讶过后,才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看你混得不错,快和我说说,这里是什么情况?”   “我也是被抓进来的,奶奶的,当年出来后没多久和人打架,架是打赢了,就因为显露了苦修部的功法,就被他们给摄了进来。美人儿,我好倒霉,这辈子统共没自由几天。”   “嗯,是挺倒霉的。”   “哈哈,你还说我,我倒霉要看和谁比,和你比我觉着咱俩差不多,每关到一个地方,过些年就看到了你。咱俩还挺有缘份的,对了,那姓陈的小子现在如何了?”   “他很好,现在是丹崖宗的宗主。你怎么不想我是专门来解救你的?”   “哎哟,这小子好命。也对哈,咱俩赶紧合计合计,这回那位史仙主可不好对付。再说他还有一帮狗腿子呢,我师父对我不错,咱可不能拖累他老人家。”   红笺笑了笑:“好。”   和夏不降说话,需要极大的耐心,红笺就是不打岔,他自己东拉西扯都能歪出去不知多远。红笺只得先叫他随便说,而后捡了不明白的地方提问,才将这里的情况大致搞明白。   据夏不降说,这个结界虽大,却只有二三百个人,其中绝大多数还被集中看守,捞不着随意走动。   整个结界都是无名天道宗的地盘,分为了四等人,头一等就是无名天道宗的宗主史夜,自称仙主,高高在上,生杀予夺,没有人敢反抗他,次一等是四位部宗以及贴边伺候史夜的那些人,大约有十个左右,叫作上仙,第三等就是像夏不降这样的各部弟子,属于下仙,说到这个,夏不降还有些得意,因为能混到下仙的也不多,只有二三十个,而余下的都属外门弟子,被称作仙仆。   仙仆们日子过得很惨,具体怎样惨法,夏不降举了个例子,今天史夜的那件法宝,是数万年来历代宗主耗费了无数心血才炼成的,为了要炼成这件法宝,先后有几千名仙仆死在了天幕上,要不然无名天道宗也不会只剩了这么点儿人。   不过宗门人数再少,史夜也觉着无所谓,法宝最终炼成,他觉着自己早晚会飞升真仙界。   夏不降一来就被归入了苦修部,苦修部部宗虽是元婴后期,强魂却只有第三境,夏不降初来乍到不知厉害,没多久就成了上司的眼中钉肉中刺,吃过一次大亏之后夏不降心知不好,开始四处厚着脸皮找靠山,恰好遇上符阵部传承后继无人,荣华藏挑徒弟,夏不降命不该绝被荣华藏挑中,这才保住了小命。   这结界中的人自史夜往下,大都眼高于顶,看不起道修大陆的修士,夏不降和红笺这样的,因为机缘学到了无名天道宗的功法,在史夜看来属于破格收留,这里的门人弟子连那些仙仆在内绝大多数都是当年无名天道宗的后人。   门人弟子一旦犯错,又罪不至死,仙主一般会将他贬为仙仆,日后若有后人也是仙仆。这就是仙仆越来越多的原因。   红笺听着咂舌,问夏不降道:“适才史夜身边那个穿白袍的是什么人?”   夏不降回答她:“那个人是生灭部的部宗巴丘。”   虽然早有猜测,红笺仍是觉着精神一振,道:“生灭部目前有多少弟子?你可知他们的传承功法叫什么?”   “这个啊……”夏不降搔了搔脑袋,显是平时对此不怎么关心,“功法叫什么我还真不清楚,等我回头帮你问问我师父,不过生灭部人不少,有六七个呢,巴丘在史夜眼前很能说上话,今天你也看到了,除了花空郎就属他。”   花空郎是鞍前马后服侍史夜的那个老者。   红笺“啧啧”两声:“姓史的身上好东西太多了,不好对付。道修大陆现在有个化神,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叫季有云,他手里握着大难部的传承,史夜不是视大难部的人为叛宗罪人吗,他这么厉害,不知对上季有云谁输谁赢?若有把握,为什么不去剿灭了对方?”   夏不降道:“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靠天幕飞升呢。姓季的估计和咱们一样,并不是当年大难部那些人的后代。”他见红笺若有所思,“嘿嘿”而笑:“美人儿,你跟那姓季的有仇?”   红笺非常肯定地点了下头。   “这好办啊。史夜自觉天下第一,先把眼下种符这事应付过去,想挑拨着他俩狗咬狗还不容易?”夏不降回了下头,“哎呀,我师父来了,刚好帮你问下生灭部的事。”   ☆、第四百四十章 亲仇   法阵外边,荣华藏缓步走近。   红笺目光与他相遇,手指微微曲张,一时间几乎控制不住心底的冲动,想要对着他动用《大难经》。   夏不降没有发觉红笺神情有异,在法阵里稍微挪动了一下,以便叫师父注意到自己。   荣华藏目光微沉,冲他点了下头。   夏不降悄声道:“放心,我师父人很好,不会出卖咱们。”   红笺却不大敢信任荣华藏:“祛邪符……”你师父没有种那符吗?   荣华藏取出一套阵盘阵旗,弯腰摆弄,口里道:“我看你还不大了解祛邪符,他可以决定我的生死,却不能控制我想什么做什么。”   红笺微微松了口气:“这么说也并不能搜魂?”   “自然。据闻最早来到这里避祸的门人近千,宗主还小,传承遗失大半,众人修为最高的不过元婴,就这样依旧不能齐心,数万年间多次出现变故,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直到符阵部一位部宗遵照宗主的命令创出了祛邪符,宗主才将大权全部收到自己手里,再不担心出现叛逆。”荣华藏取出了几张符箓,“子符种入紫府,母符留在史仙主那里,种下祛邪符之后,你的生死皆在史仙主一念之间,他信任你,才会重用你。准备准备,咱们明天便开始种符。”   “师父,你这是……”夏不降吓了一跳,显然未想到荣华藏明知这女修是自己的朋友还如此不留情面。   红笺瞥了他一眼。悄声以口型问他:“你也种了那符?”   “没有,没有。”夏不降连连摇头。   二人的小动作全未避过荣华藏的眼睛,他微微一哂:“他还不够格。想种符不出意外还需再等个七八十年,或者我死了,他能坐上我的位置。”   夏不降闻言一缩脖子:“别,我可不想种那东西。”   荣华藏不为所动,转向红笺:“你就比他强多了,一来就受重用,有上仙的位置坐。”   他面无表情。红笺听不出这是在讥讽自己还是他确实就这么想的。不过祛邪符的事不急在一时,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跟荣华藏打听。   “荣部宗。史仙主身边那位元婴圆满,是生灭部的部宗巴丘?”   荣华藏没有直接回答,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不降看不过去,一旁插嘴:“师父。是我告诉她的,之前她救过我的命,现在到我报答她的时候了。”   荣华藏白了徒弟一眼:“你有本事自去报答,扯上旁人算怎么回事?”   夏不降“嘿嘿”而笑,又担心地道:“对了,师父你身上还有那祛邪符,要不要紧?她想打听生灭部的事,不要紧你就跟她说说呗。”   荣华藏没有理会夏不降,向红笺道:“你想知道什么?”   红笺心头砰砰而跳。深吸了一口气:“敢问前辈,生灭部的传承功法是……”   荣华藏的回答正如她预料到的那个答案:“生灭部的传承功法十分奇特,叫作‘万化生灭功’。”   红笺目光一下子变得炽热。从九岁到如今,她的心底一直有一个遗憾,曾经她以为茫茫人海事过境迁,最终她只能像石清响经过的那一世一样,再也得不到父母的半点儿消息,而现在她却感觉自己似是就站在真相面前。伸手就能触及到它。   会不会爹娘因为修炼了“万化生灭功”,被这个结界中的人发现。将他们抓到这里面来,所以才这么多年不能回去找自己和方峥?   夏不降说了,生灭部有六七个人呢,红笺眼望荣华藏张了张嘴,近乡情怯,一下子竟没能问得出口。   半晌,她才听到自己有些失真的声音问:“前辈,生灭部里,可有一对道侣,男的姓方?”她看着荣华藏欲待摇头,急忙又补充道:“大约一百年前他们还在道修大陆,来结界的时间必在百年之内。他们俩个男的是木灵根,女的是水灵根,都会使‘万化生灭功’……”   她说到这个程度,不但夏不降呆住,就连荣华藏都愣怔了半天,好一会儿红笺才听到他道:“生灭部里没有你说的这两个人,‘万化生灭功’是什么样的功法你了解吗?生灭部要保证历代仙主和上仙们的后人身具灵根能够修炼,传承到现在,还在修炼那功法的几个修为都不高,你别看部宗巴丘是元婴圆满,他可并没有练那功法。”   红笺不由地露出了失望之色,她深深呼吸想要赶紧恢复如常,暗自不住安慰自己:“别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线索。”   这时候荣华藏却又道:“你说的一百年前那一对男女,我似乎有点儿印象,不知你同他们……”   红笺瞪大了眼睛,唯恐荣华藏欺骗自己,她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对方发现,悄悄掐了个法诀,运转《大难经》。   《大难经》不接触对方也能探得那些特别强烈的念头,加上她神识比荣华藏强大得太多,不等荣华藏有所觉察,红笺已收起了《大难经》,并且放下心来,道:“那是我的爹娘。我九岁大,他们便把我和弟弟送到了丹崖宗,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荣华藏诧异地重新打量红笺,红笺会意,停下了“生命假面”,恢复本来模样:“我应该长得像我娘多一些。不知道记得对不对……”她挥手施展凝水诀,在三人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面水幕,水珠厚薄加上光线折射,在水幕上浮现出两个清晰的人像。   荣华藏怔怔地望着那一男一女,目光变得异常复杂。   “你……姓方?”他走过来,施法移来几把椅子,和颜悦色道:“坐下慢慢说吧,你爹娘其实早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太难过。”   “砰”的一声,水幕碎裂,水珠溅得红笺满身都是,她不可置信地呆呆站着一动不动,荣华藏先坐下来,给她讲述了一段过往。   “你说你爹娘都修炼了‘万化生灭功’,其实无名天道宗的后人只有你娘。她是前任生灭部部宗秦师姐的孩子。”荣华藏没有看向红笺,他的眼睛盯在了法阵中的某一处,神情显得有些恍惚,“这里人越来越少,史仙主又不愿意自道修大陆招收门人,花空郎便催着女修们赶紧同人结成道侣,好多生下孩子。秦师姐一直没有看上谁,史仙主的灵根是秦师姐所造,因为这个,花空郎不敢过于逼她,可后来史仙主说,宗门里没有比他更厉害的男人,他不嫌秦师姐年纪大,叫秦师姐索性跟他得了。”   “史夜?”夏不降怪声道。   荣华藏慢慢点了点头。   “她答应了?”红笺咬牙,那可是自己的外婆,再想一想今日所见史夜那副德行,她可不愿自己的外公竟是这等货色。   “秦师姐自然是不肯的,我那时还不是这符阵部的部宗,和她也不是很熟,后来秦师姐突然有孕,却不肯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史仙主发了一通脾气,叫花空郎去查,不过秦师姐怀了孩子,这孩子日后注定要修炼‘万化生灭功’,史仙主就暂时放过了秦师姐,后来她肚子大了,深居简出,史仙主就把她给忘在了脑后。”   “谁料孩子一出生,有人打开了结界,帮着秦师姐把孩子给悄悄送走了。那孩子就是你娘。”   红笺涩声道:“我外婆呢?”   “秦师姐是种过祛邪符的,她留了下来,后来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结界打开竟然连史仙主的神识都被骗过,你该猜到你那外公是我们符阵部的人,你那外公不是上仙,没有种符,当时走也就走了,但他怕连累师兄弟,留了下来。即使这样,史仙主依旧大发雷霆,处死了他和当时的符阵部部宗,其他的人全部贬作仙仆。”   “那师父你……”夏不降诧异地问。   荣华藏苦笑:“你娘当时是由秦师姐的徒弟带着,史仙主命我等带罪立功,分了几队出去寻找你娘,我与巴丘一队,结果你该猜到了。”   “你们找到了我娘?所以巴丘做了生灭部的部宗,而前辈就接掌了符阵部。”红笺眼中发热,这几句话说得杀气腾腾。   荣华藏叹道:“等找到你爹娘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秦师姐的徒弟已经过世,连你弟弟都那么大了。我当时修为太弱,能做的事情有限,只能以法阵拖延了几日,叫他夫妻有时间安置一下孩子。”   红笺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么说对面的这位荣部宗不是仇人,反到是自己的恩人。停了一停,她才克制住心头的酸涩,道:“那其他人呢,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我爹娘生了两个孩子?”   荣华藏道:“其实我们只是奉命寻回你娘,其它的,只要史仙主不发话,谁愿意多事?就是你爹,逃也能逃得掉。只是他不肯逃罢了。”   红笺摆了摆手,阻止荣华藏再讲下去,在此之前,她还有虚与委蛇,挑动史夜去对付季有云的打算,此时胸中燃烧的只有熊熊怒火,不亲手报此大仇,枉为人子!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复仇计划   红笺犹还记得,她和方峥被送到丹崖宗之前,娘亲躺在床上那万分不舍的目光,爹爹摸着她的小脑袋,将弟弟胖乎乎的小手郑重交到她手里,第一次像对待大人一样地叮嘱她:“笺儿你天份极好,以后要照顾好弟弟,你还这么小,爹爹对不起你们。”   现在她终于知道,爹爹为何要跟自己说对不起。   自知一别就是永诀。对着犹自懵懂的一双子女,有太多的不舍和眷恋,就像被人拿着钢刀生生将骨肉分离,将心剜去。   因为血脉相连,这一幕才在只有九岁稚龄的红笺脑海里留下如此深的印象,纵使时间过去这么久,她这半生经过那么多颠沛流离仍不能释怀。   红笺将手按在了左胸,她觉着自己的心脏在那里紧缩成小小一团,疼得厉害。   晚了一百年,时光已经湮灭了他们,从那么小开始,她和方峥便注定是没有爹娘疼爱的孩子,那么得遗憾。   红笺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她努力地想叫自己平静下来,暗自念道:“爹,娘,峥儿很好,我尽我所能照顾他,他也很争气,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就看女儿如何为你们报仇,给你们,还有外公外婆出这口恶气。”   怨恨有了目标,红笺很快冷静下来,赤红的眼睛望向荣华藏:“荣部宗,我欲给亲人报仇。杀掉史夜,彻底剪除他的亲信,你待如何?”她避开夏不降直接问荣华藏什么打算。是考虑到荣华藏受祛邪符胁迫,加上彼此非亲非故,未必肯再帮自己一次,多余叫夏不降为难。   若是荣华藏执意要跟着史夜一条路跑到黑,这就有些难办了,不过再难也要办,恩是恩。仇是仇,她不可能因为投鼠忌器就放过史夜这个大仇人。   夏不降同情地望了红笺一眼。转向荣华藏,欲言又止:“师父,你……”   荣华藏沉吟了一下,道:“你若能杀掉史夜。亲信到不必特意再去剪除,有祛邪符在,只要史夜一死,所有种过那符的人都要陪葬。”   这个情况不出红笺所料,如此一来,增加了杀死史夜的难度,对红笺而言,更麻烦的却是荣华藏这里:“荣前辈,这符箓一经种下。难道就没有办法拔取吗?”   “就是,师父,您都研究了好几百年符阵了。”夏不降帮腔。   荣华藏苦笑了一下:“我再想想吧。只是我看今天你和史夜那一战。依你的实力,想杀他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不如暂且隐忍,等找到他的弱点再暴起给予致命一击。”   “前辈隐忍了史夜几百年,可曾找到他致命的弱点?”红笺反问。她宁愿拼着鱼死网破,也不可能按荣华藏的意思先种那什么祛邪符。   “他有弱点,只是一时还不到要他命的程度。”   红笺精神大振:“前辈说说。”   荣华藏道:“他那一身修为是无数丹药堆上去的。你没有发现么,他今天当着你的面还在不停地服食丹药。他已经离不开那东西了。”   这时候理智已渐渐回到红笺身上,荣华藏说得不错,确实就是这样,那史夜服用丹药之前哈欠连天,结果服了一颗丹药就精神抖擞,不但和自己打了一架,还带着人跑去修炼了。   丹药上面她比荣华藏可懂得多多了,史夜这状态必定是体内遗留了大量的丹毒,他现在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期,一旦给他顺利突破到化神,丹毒会随着进阶自然而然排出一些,情况会大大好转。   夏不降遗憾地道:“可惜丹鼎部部宗壤驷玉是史夜的舅舅,不可能帮着咱们。”   荣华藏点头叹息:“是啊。”   到这时候,对夏不降和荣华藏红笺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将自己这些年陆续寻找到无名天道宗各部传承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别的到罢了,丹鼎部在这结界里经过数万年虽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史夜服的那些丹药红笺并不知道是怎么炼出来的,但若荣华藏这里有材料,她可以炼点丹药出来,全力帮助荣华藏在祛邪符发作的时候保住他的性命。   “哇,这么巧,真是走运。”夏不降艳羡不已。   这话在刚刚才不得不接受了父母故去这一噩耗的红笺听来稍觉刺耳,她深深望了夏不降一眼,道:“你当时在神殿中若是不走,便也会同我一样,立下寻找八部传承的道心誓。”   夏不降不禁缩了下脖子,以前在苦修部小世界,即使被计北老贼时时欺负着,他也能嬉笑怒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隔了五六十年再遇到红笺,他却感到了不小的压力,他不知道这是红笺在魔域做了三十多年的宗主,潜移默化之间叫人不敢轻犯的缘故,却隐隐觉着这股气势与她修为突飞猛进关系不大。   说起传承,红笺到想到一事。   “荣前辈,符阵部的传承可以给我一份吗,我拿丹鼎部的传承和你换。还有自性部的功法和《大难经》,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或者是一字半句?”她手里有龙大师给的那个自性部功法,尚不知道是真是假,而《大难经》她只学了三分之二,少的那一部分在季有云那里。   荣华藏摇了摇头:“不必交换我也可以给你,只是据说符阵部当年有件重要的宝贝没能抢救出来,致使许多绝学都失传了,符阵部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自性和大难。”他见红笺露出失望之色,想了一想,又道:“不过历代宗主的信物‘天道令’在史夜手中,你不是说手里有篇自性部的功法不知真假吗,‘天道令’可以判断。”   红笺点头记下。   只要史夜和他手下的人不突然想起红笺来,她便有两天的时间和荣华藏、夏不降秘密制定计划,研究祛邪符,并在法阵的掩护下开炉炼丹,以便在史夜身死或是他催动了祛邪符的情况下,保住荣华藏性命。   两天时间转眼即到,荣华藏带着红笺去向史夜复命,按照计划,生死成败便在今日一举,这么重要的时刻,夏不降自然要跟着。   临出发前,夏不降想起前日红笺和史夜交手还完全落在下风,没有还手之后,不由地有些惴惴,问红笺道:“怎么样,给我透个底,到底几成把握?我这连儿子都还没有呢。”   红笺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你想生儿子?怎的不生,史夜求之不得。”   “呸,呸,你要不来,我原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绝后拉倒。”夏不降说的是真心话,在这里子子孙孙受人控制,他哪受得了这个。不过话一出口,他又觉得哪里怪怪的,适才这话说得颇有歧义,那意思好像自己不生儿子是一直等着红笺。   夏不降这么一想,不免有些心虚,悄悄向红笺望去,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有理会他。   红笺也在想今日行动有几成把握。“大家尽力就好,只要别露出破绽,还是大有希望的。”   夏不降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他这才发现师父荣华藏比自己要镇定得多,连忙叫了声“师父”,凑到眼前。   荣华藏像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史夜依旧带了几个狗腿子在山洞里利用太虚元气修炼。   红笺能感觉到“补天律”的异动,她假做不知,由荣华藏按照此界的规矩,先传信联络大管家花空郎,再由花空郎代为向仙主请示,终于得了史夜召他前去的命令。   史夜这次没有带那两个女修,山洞里除了花空郎和巴丘,还有丹鼎部部宗壤驷玉,都是他的亲信。   三人一到,规规矩矩见礼,先由荣华藏上前复命。   史夜一见荣华藏空着手,没有奉上母符,脸上便是一沉。他这会儿刚服了丹药下久,脑袋里异常清晰,只觉有用不完的精力,抬手打断荣华藏的解释,冷冷地道:“行了,我要的是结果,谁要听这些!”   荣华藏当即住口,俯身认罪。   花空郎先前不知道新加入的女修符未能种上,连忙跳出来道:“荣部宗,你这就不对了,仙主给你两天时间,你当时大包大揽,可没有说不行,你到底是没把仙主放在眼里,还是自视太高,其实无能,无法胜任符阵部部宗之职?”   他这里这一火上浇油,史夜更是不快。   他皱眉看着荣华藏,正想着要怎么处罚此人,却听荣华藏道:“仙主高瞻远瞩给属下两日之期,本来是足够了,都是属下疏忽,对‘不屈’境估计不足,结果走了弯路,浪费了工夫。‘不屈’境并非不能种符,只是需壤驷部宗帮忙,炼上一颗丹药,属下敢用性命担保,这次肯定能顺利种上。”   壤驷玉眼中精光一闪:“不知荣部宗需要什么丹药?”   荣华藏却道:“这个不急,只要仙主宽限稍许时日,丹药的事我呆会儿再和壤驷部宗详说。仙主,属下急急前来,一是请罪,再是这两日属下无意中研究出一种法阵,可以成倍吸收聚灵壁的灵气,有这法阵在,加上壤驷部宗所炼丹药,我估计着不出半日,仙主当冲破壁垒,晋阶化神。”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心魔重重   花空郎几个不禁动容,荣华藏所言若是真的,那这可是近几百年来符阵部最了不起的一项成就。   难怪荣华藏连祛邪符都顾不上了,急着来跟仙主邀功。   史夜听荣华藏说得如此有把握,自然起了兴趣。   他目光由老实木讷的荣华藏身上掠过,似笑非笑瞥了红笺一眼,道:“哦?看来她还给本仙主带来了福气。也罢,本仙主这会儿正觉着精神旺盛,瓶颈隐隐松动,你就在这里摆下法阵,本仙主试试,看能不能半日之内晋阶化神!”   荣华藏领命。   红笺同史夜目光一触,连忙低头避开,恍惚间她觉着自己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候,大师兄刚死,她为杀景励假意投靠了老贼戴明池,一样的恨对方入骨,却又不得不违心地说着奉承话,暗自叹了口气,躬身道:“仙主鸿运齐天,福缘深厚,根骨资质更是属下生平仅见,无人可及。再有荣部宗和壤驷部宗相助,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仙主晋阶化神属下觉着必定水到渠成,根本无需半日。”   红笺说这番话的工夫,史夜接连看了她好几眼。   这结界当中人人都知道史夜狂妄自大,爱听他人奉承,此时在场的花空郎、巴丘那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肉麻得很,可他们说得再动听再有新意,在史夜耳边叨念上百年,史夜也听得厌倦了。   不如这个外边来的人嘴里出来听着新鲜。   而且这个身手不弱的女修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什么“生平仅见”、“无人可及”听着特别发自内心。唯一不足的是这女修长相普通了些,否则种下祛邪符之后就可以叫她贴身服侍了。   他审视着红笺走了一会儿神,再看荣华藏法阵已经摆了个雏形。他稍加感觉。山洞里来自聚灵壁的灵气果然浓郁了不少,不禁挑眉,同身边服侍的花空郎道:“有点意思了。你们几个先退退,让开地方。”   史夜明显有了兴致,花空郎三人赶紧退至一旁,等着看法阵最后有多大效果。   荣华藏布阵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山洞里地方有限,法阵不大。看样子仅容一人在其中端坐,不过这样也足够了。史夜本没打算与人共享。   半个时辰之后大阵布就,荣华藏稍事退后,插下最后一面阵旗,法阵里一时光芒大作。数百处光点同时闪烁,在正中间汇聚成了六角星图案,史夜插在天幕上的那件法宝发出“嗡”的一阵低鸣,大量乳白色的太虚元气自天幕上分离出来,流入了法阵当中。   “补天律”突然炽热起来,红笺虽然早有准备,也不禁吃了一惊,荣华藏这个符阵部部宗暴露出来的新法阵果然不同凡响。   法阵效果无需入内,在外边已是肉眼可见。史夜破例赞了一声:“不错。”他进入法阵,在六星光晕中盘膝而坐。   壤驷玉见状赶紧奉上丹药。   花空郎和巴丘见没自己什么事,连忙预祝仙主此番能够顺利晋阶化神。巴丘道:“咱们无名天道宗这近万年来,仙主您是最年轻的化神,再过一段时间必能像柳仙人那样飞升仙界,到时仙主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手下。”   史夜“哈哈”大笑,他确实感觉到浓郁的灵气围绕着他的肉身经久不散,自他每一个毛孔争先恐后地钻进来。带动体内真元如潮汐一般不断冲击着壁垒,冲破它就是化神境。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史夜服下了壤驷玉适才进献的那颗丹药。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史夜身体里积蓄的能量在不断攀升,气息越来越强。   山洞外边隐隐有个炸雷打响,众人放出神识,但见高空风卷云动,黑压压的云层越积越厚,壤驷玉和花空郎几个互相望了一眼,俱都露出喜色。   劫云都有了,看来仙主突破化神果真就在今天。   史夜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胸腹间隐隐觉着有些火烧火燎的,但与此同时他也分明感觉到那一直阻碍他修为的壁垒慢慢有些松动,荣华藏没有说错,突破化神的契机果然来了。   之前史夜服食了那么多丹药,药效发散的时候他也有一种自己成为了化神的感觉,但今天完全不一样。   他此刻神识铺开很远,山洞外劫云聚起,天地之威在悄悄酝酿,史夜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双目低垂,面色泛赤。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山洞外边早已雷声阵阵,金蛇乱舞,站在山上伸手不见五指。巴丘、壤驷玉都是元婴圆满,见状不禁暗自咋舌:“化神晋阶竟是如此大的动静!”   狗腿子们尚且如此,别有打算的红笺三人更是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变化。夏不降明显已有些沉不住气,不时地偷看红笺,好在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即将突破的史夜身上,顾不上留意他。   红笺却觉还是差了点火候。   她大声道:“仙主入定快两个时辰了,外边劫云还在汇聚,想必是因为仙主实力太强,雷劫才迟迟不降。”   红笺这话初听很有道理,就连法阵中的史夜眉毛都随之动了动。   看到史夜还有反应,花空郎几个不甘落于人后,一时阿谀如潮,马屁齐飞,唯恐少了自己的声音再叫史夜在心里记上一笔。   史夜很想能够真正“入定”,但此时极度敏感的神识加上身体些微不适,使得他完全静不下心来。一边是满耳的奉承话,史夜听得多了也觉着自己是神仙下凡天人转世,一边却是该来的晋阶迟迟不来,叫他心里一阵急躁。   突然间“咔嚓”一个炸雷,众人头顶的山石被削掉了一大片,有微风吹进山洞。   众人心中都是一震:开始了!   银色的闪电直劈进洞,打在法阵上,六角星芒骤然黯淡下去,法阵归于沉寂。   法阵被毁导致史夜在化神壁垒松动欲碎之时,可以借助的外力猛然减弱下去。但这并不出乎众人预料,区区一个法阵是不可能抗得住这道迅雷的。   史夜身体微颤,脸色由红转白,此时他遇到了对修士而言进阶时最要命的关口:心魔关。   因为史夜修炼时投机取巧,靠大量丹药堆积上来修为,他所遇到的心魔要远远厉害过寻常修士,史夜平日被吹捧的脑袋发热,全未想到这个,红笺却提前想到了。   正因为估计到史夜晋阶要比别人艰难,她才和荣华藏、夏不降两人商量,先给史夜好处,引动他面临突破契机,叫他陷在这么一个局面里,才出动杀招。   红笺奉承的话说得自己都恶心了,终于等来这一刻,她不再迟疑,催动了“天罡心魔咒”。   这个功法红笺是第一次动用,但她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史夜本来已被晋阶时的心魔困住岌岌可危,突然一股外力加入进来,他顿时看到许多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眼前,那是被他折磨而死仙仆,是小时候曾对他关爱有加的宗门前辈,是奉承话说得不够卖力被他放弃的手下……他们突如凶神恶煞将他围在当中,欲向他讨还公道。   史夜猛然挥了挥手,低头“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花空郎等人脸色齐变,除了没有种祛邪符的红笺和夏不降,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由自主手按胸口,露出了痛苦之色。   这还没完,红笺全力催动真元,“天罡心魔咒”属于神识攻击,无声无息,唯一能有所察觉的史夜因为中招正陷在迷乱中,因为修炼了《大难经》,红笺神识不弱,至少不比靠法宝丹药升至元婴圆满的史夜弱,父母遇害的深仇大恨使得她迸发出了巨大的潜能。   史夜额上青筋暴起,不知看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啊”的一声尖叫,自地上跳了起来。   他全然忘了自己正在晋阶,状若疯狂,赤红着眼睛抬手拍出一记法术,正打在天幕上,没有激起任何动静,他转头便向壤驷玉恶狠狠望去,又是一抬手,一道白光疾飞而出。   只看这力道,分明是想致壤驷玉于死地,可谁都知道史夜若真的想杀自己的亲舅,哪用这么麻烦,只要心念一动,便可通过祛邪符要了他的命。   露了天的山洞里被史夜搅得大乱,花空郎和巴丘都是叫声“糟糕”,连连呼唤,试图叫醒史夜,荣华藏却捂着心口,面现痛苦之色叫道:“大家小心,壤驷玉的丹药有问题。”   他这一嚷,花空郎和巴丘立时便受了他的引导,不错,仙主先前好端端地正要晋阶化神,荣华藏的法阵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致使仙主突然发狂的自是壤驷玉那颗丹药。   可与此同时,荣华藏的话到是提醒了手忙脚乱的壤驷玉,他匆匆往自己嘴里填了颗丹药,抽出空来又取出一颗,逼近神智不清的史夜,要硬给他塞到嘴里。   这么多年,壤驷玉自己也不是全无防备,他虽然是史夜的亲舅舅,也怕他翻脸无情,他炼了颗抵御祛邪符的丹药,此时顾不得其它,先行服下,欲给史夜的到是颗控制心魔恢复神智的丹药。   红笺哪能叫他如意,抬手一道金光冲着壤驷玉劈下,正是“心剑”。   ☆、第四百四十三章 约战   “心剑”落下,红笺的清叱声才随后响起:“大胆壤驷玉,竟敢伤害仙主,受死吧!”   “心剑”有多快?众人只觉眼前突然一亮,金光就到了壤驷玉头顶。   这一下全无先兆,不要说花空郎等人吃惊,就连受到攻击的正主壤驷玉都没有防备。   不过史夜正在发疯,人人自危,壤驷玉没防备老实呆在一旁的红笺,却怕史夜神智不清之下继续胡乱攻击自己,对荣华藏突然将矛头对准他也满怀戒心,他身上真元涌动,防御法宝早已经祭了出来。   白色光盾飞起,迎上了“心剑”。   壤驷玉的这件防御法宝也是传承了数代,珍贵异常,可一遇上“心剑”,便如飞雪遇到烈焰骄阳,无声无息碎裂成两截,光盾之下本来还有后招,但它毁得太快,随之泛起的光晕只是在虚空里波动了一下,便“砰”地炸开。   藏身其下的壤驷玉直面“心剑”,连惊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这道金光直接斩成了两截。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直到此时,红笺那句话才完整说完,在花空郎等人的感觉中,好像只是一眨眼,元婴圆满的壤驷玉便已经横尸眼前,死得透了。   山洞里蓦然一静。   连两眼一片腥红的史夜都跟着怔了一怔,但他随即发出一声怒吼,身上接连飞起几件法宝,有攻击的也有防御的。他将这些法宝一齐祭出来,却不能好好得控制,显是仍处在混乱之中。   红笺面无表情。继续催动“天罡心魔咒”。   花空郎和巴丘见她突然出手,用的又是之前和史夜斗法未曾用过的杀招,登时都意识到不好,两人互望一眼,眼神中俱是深深惧意,花空郎还抱着一点侥幸,干笑一声:“壤驷玉意欲谋害仙主。已然伏诛,荣部宗。咱们大家快些想办法唤醒仙主吧!”   史夜心魔如此严重,晋阶化神已经无望,看他现在这模样不知多久才能清醒,再想起之前荣华藏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花空郎有些不寒而栗。   可荣华藏也种了祛邪符,史夜若是出了意外,大家都跑不了。   荣华藏淡淡地道:“唤醒史仙主?等他知道自己平日里狂妄自大是有多么恶心,为一己私欲,只凭喜恶便随意决定大家的命运又是多么叫人痛恨,他自然便会醒来。”   花空郎没想到平日闷声不响的荣华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吃惊地指了他道:“你……你不想活了?”   荣华藏取出一颗丹药来,当着他的面服下:“我不怕死,不过若还能活着自然更好。”   夏不降虽是元婴初期。在这些人里面终究修为太低,忍了半晌,缩在旁边看光景。眼见大局将定这才敢出声,哈哈笑道:“就是,你们都死干净了,我师父也必活得好好的。”   红笺深恨这些所谓的“上仙”跟在史夜身边助纣为虐,估计着荣华藏那里丹药生效还需一会儿,便要先将花空郎和巴丘翦除。   自从红笺学会了“心剑”。死在她手里的元婴圆满已经不下两位数。趁着花空郎同荣华藏说话的工夫,她再次催动“心剑”。斩向巴丘。   巴丘疾退,作为生灭部的部宗,他并没有去修炼那为人作嫁的“万化生灭功”,是凭借无数次出生入死,踩着鲜血染红的道路才赢得了史夜的信任,同是元婴大圆满,他实力要远胜壤驷玉。   巴丘意识到不妙,拉开距离的同时法术出手,他是土灵根,退得快,施法也迅速,只见一道道防御法术在二人之间飞快结成,“心剑”光芒越来越弱,最后“当”的一声被一块黑色玉牌挡住,玉牌疾速震颤,四周荡起一*水纹,直到“心剑”消失也没有碎裂,巴丘竟然抗住了“心剑”。   红笺皱眉,“锦魄”飞出,拦下花空郎的攻击。   她以一敌二,登时被巴丘捡到了空当,不过巴丘没有回击,他抬手一道乌芒,竟是向着近在咫尺的史夜打出。   这一下红笺没有拦住,而史夜神魂错乱之下全无防备,被打个正着,登时一条左臂被生生切下,史夜惨叫一声,鲜血喷出去很远。   荣华藏叫道:“小心!”   他顾不得再炼化丹药,抬手一张符箓祭出,那符箓定在他头顶上方,荣华藏身上白光涌动,修为飞涨,几道寒光跟着破体而出,疾疾插向史夜的脑袋。   夏不降眼见师父拼命,他也不闲着,在旁跟着一齐动手,混乱中便听史夜发出一声怒吼,这吼声透着惊惶和愤怒,与先前陷在心魔里大不相同,红笺心中一凛,顿时恍然,原来突如其来的伤害加上疼痛,竟使得史夜挣脱心魔的控制,恢复了神智。   此时留给红笺的时间也不过数息,她一个挪移离开原地,出现在花空郎眼前,抬手便是一点,二人相距不过尺许,近到这种程度,以花空郎元婴后期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避开“心剑”。   红笺一指点出,看也不看结果,腾身飞起,直扑巴丘。   与此同时,清醒过来的史夜也有了动作,他没有管巴丘和花空郎的死活,心念微动,堪堪挡住荣华藏和夏不降的法术,恶狠狠看向荣华藏,轻蔑地吐出两字:“找死!”   话音未落,就见荣华藏忽而面现痛苦之色,他抬手按住前额,那正是紫府所在位置,“祛邪符”发作了。   夏不降惊呼一声:“师父!”   此时红笺人尚在半空,距离巴丘不过咫尺之遥,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腾不出空来照顾那师徒两个,所能做的只是赶紧解决巴丘,以减轻己方的压力。   “砰”!山洞里腥气弥漫,荣华藏身上炸开了一团血雾。   而此时,红笺的手已然搭上了巴丘的那件防御法宝,法宝上充斥的土系真元飞快消逝,巴丘大骇,匆忙间他来不及看清对方用的是什么邪法,只知再不收起法宝,怕是要被这女修切断联系,硬生生将其剥夺。   巴丘无奈,只得收了法宝,回以法术攻击。   众人身处山洞之中,他这土灵根占了极大的便宜,红笺只觉身上一沉,再看巴丘竟渐渐隐入石壁之中,就要消失不见。这家伙要逃。   红笺叱道:“哪走?”冲着巴丘伸手一招。   这一次没有法宝阻隔,巴丘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修的手势看上去很普通,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法术,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灵气的波动,却令自己的真元大量流失,不管法术还是法宝,出手便被打断,这是什么?   巴丘十分博闻强记,尤其无名天道宗各部的功法更是牢记于心,只是一瞬间,他就认出了红笺使的是“万流归宗”,并由此推断出对方还修炼了《大难经》。   太过意外使得他愣怔在当场,连施法中途被破坏没能逃掉都未发觉。   红笺哪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心剑”当即出手,将巴丘干脆利落斩落马下。   红笺这才有暇去看荣华藏怎么样了。   有她炼制的丹药护住紫府,红笺觉着荣华藏即使身受重伤,也该保得住性命。   史夜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自浑噩中清醒过来,神魂困顿,似乎只是一晃神,身边的亲信已经死得一个不剩,荣华藏背叛自己,“祛邪符”也用了,那叛徒虽然身上开了个大洞,连手掌都炸没了,可人竟然没有死。   “你,你们好大胆,敢暗算本仙主!”他向后退了两步,后背几乎触碰到天幕。   史夜明显知道肉身不能碰到聚灵壁,向旁让了让,气急败坏地瞪着面前三人,像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豺狗。   红笺沉声叮嘱夏不降:“照顾好你师父,这狗贼就交由我来手刃好了。”   夏不降忙不迭答应。   史夜“哈哈”笑了两声,咬牙切齿道:“贱人!本仙主手下败将!待本仙主将你擒下,再来好好炮制你,哈哈!”   他被巴丘斩落了左臂,此时空着的肩膀上正重新生出一条胳膊来,趁这时候他目光在满地的尸体上一转,呼吸变得异常急促:“你杀了他们?我还有好几百门人,你杀得光吗?”说着一物自众人头顶破碎的大洞直飞出去,半空光华大作,整个结界随之摇动。   看样子这是个召集门人前来的信号。   荣华藏低声提醒:“天道令!”   红笺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原来这个就是历代宗主的信物,对她而言若是能将天道令拿到手中,会有很多便利。   史夜要叫人来便随他叫,在那之前,她要叫史夜死得明明白白的。   红笺撤去“生命假相”露出本来面目,史夜吃了一惊,在她身上扫了两眼,渐渐露出狐疑之色。   “如何?史仙主看我是否觉着似曾相识?”   “秦……”   “不错,这么说我长得与我外婆还挺像。认出来就好,若是叫你刚才糊里糊涂死了,说实话,我意难平。史夜,你害得我自小与父母离散,此生再不能相见,我不像你,不以折磨人为乐,干干脆脆打一场,了却这深仇大恨吧。”   ☆、第四百四十四章 自作孽,不可活!   “也好。”   劫云已渐渐散去,天幕的光辉映得史夜身上忽明忽暗。   自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之后,史夜伸手入袖,看那样子是习惯性地要掏丹药,红笺冷冷望着他没有阻止,以史夜现在的状态,再服丹药无异于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史夜手顿了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面容扭曲了一下,掏出来的却是一张符箓。   史夜抬手将符箓祭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将他从头沐浴到脚,与此同时,一旁的荣华藏也挣扎着往红笺头上祭出了一道符箓,两道符箓效果相同,都是提升修为用的,之前红笺和史夜拼斗那一场,作用在史夜身上的符箓太多,红笺没有工夫一一细看,此时亲身体会,这种感觉竟是颇为熟悉。   红笺惊奇地看了抬头看了一眼,“大造化符”?   一时间她想到了很多,符图宗和符阵部的关系,还包括丹崖五峰上那座至今没有人能解开秘密的符图塔。   不过现在不是弄清楚这个的时候,没有了丹药,史夜功力锐减,再看对方有荣华藏为她加持符箓,一时更觉恼恨,身上青芒微动,三件攻击法宝齐齐被他催动,直奔红笺袭来。   山洞里充斥着各色霞光瑞彩,一尊金甲天神突然现身虚空,睁开了双眼,双臂挥动巨大的金刀向着红笺呼啸劈落。两条长龙自史夜身后飞出。一左一右将红笺团团围住,又来了,经过上次一战。史夜好似找到了对付红笺的诀窍:那就是用各种高阶法宝砸死对方。   红笺错步闪身,“幻空相”!   两条长龙绞了个空,支撑山洞的法阵遭到彻底破坏,一时山摇地动,再加金甲天神一刀深深斩入地下,“轰隆”一声巨响,巨石横飞。整座山峰随之倾倒,重逾千钧向着山洞里的四个人压了下来。   红笺祭出“锦魄”。帮着夏不降挡了挡,叫他赶紧护着荣华藏撤出去。   山崩地陷中,史夜那众多的法宝无疑叫红笺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此时那金甲天神不过将手一抬。就轻松为史夜撑起了一片天地,红笺全不顾那些飞撞在身上的巨石,瞬移过去,将手向着金甲天神虚招,“万流归宗”!   史夜本是木灵根,修为处在即将突破化神的关口,已经窥到了真元在五行间转换的奥妙,驱动这金甲天神用的是金系真元。   随着红笺“万流归宗”出手,那天神身披的金光登时便黯淡了下去。紧跟着整座神像化为流光泡影,上方的山石轰然坠落。   与此同时,史夜操纵的两条长龙合二为一。巨大的龙头发出一声长啸,张牙舞爪扑向红笺,红笺带着吸来的金系真元全力还击,双掌平推,“翻天相”!   两道耀眼金光悍然相撞,直接将倒塌下来的山峰由中分成两半。一半乱石向着周围飞出去,另一半被推向了天幕。就此消失不见。这一座高山几乎是瞬息便被两人夷为平地。   先前厚重的劫云已然散尽,交手的双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红笺这才意识到山外边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受“天道令”召唤,来的不但有余下几个受“祛邪符”控制的“上仙”,也有像夏不降这样的各部宗弟子。   一发现是宗主史夜遇袭,人群便有些鼓噪,史夜若是有个闪失,凡是种过“祛邪符”的全都性命不保,几个带头的紧张地盯着战局,向着红笺这个外人逼近过来。   荣华藏伤情颇重,夏不降寸步不离地护着他,环顾四周,不禁忧形于色。   史夜张嘴欲叫,红笺蓦地伸出左手,牵动了他的攻击法宝往旁侧一引,右手疾点,“心剑”的金光已经到了他眼前。   史夜骇然,哪里还有空闲指挥旁人,双手齐挥,眼前“咚”地一响,他的一件顶阶防御法宝被“心剑”穿透,失去了光华,好好一件宝贝就这么毁了。   这时候荣华藏已经抢先开口:“快把破解‘祛邪符’保命的丹药,给你师伯师叔们发一发。”   夏不降应了声“好”,也不管几位“上仙”能否争取,是不是要跟着史夜跑到黑,只管以真元卷了红笺费尽心思炼出来的丹药,以迅雷之势每人塞了一颗。   听说是保命丹药,绝大部分的人都下意识接过。令他们骇然的是,与史夜交手的那女修分明占了上风,史夜若不是被对方压制的没有还手之力,怎么可能任由荣华藏师徒把丹药送出来。   这丹药怎么是荣华藏拿出来的,丹鼎部壤驷玉呢?   史夜分外狼狈,踉跄两步,大喝了一声:“你们敢!”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一个接了丹药还在犹豫着吃还是不吃的“上仙”脑门上炸起一团血雾,吭都未吭一声,尸体仆到于地。   几乎是同时,史夜胸口受到一记重击,闷哼了一声,嘴角渗出血来。   如此一来,他那一记杀鸡骇猴不但没起到警告的作用,反而促使着众人面无人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趁他注意力转向红笺,毫不犹豫将丹药吞下。   荣华藏明着造反,史夜却拿他毫无办法,这岂不是恰恰说明了荣华藏的丹药好使?   史夜大吼了一声,眼下这处处受制于人的滋味他从生下来就不曾尝过,忍无可忍之下不再顾忌,拼着又毁掉一件防御法宝,取出颗丹药吞下腹中。   “小心!”夏不降见状大声提醒。   史夜两眼赤红,身上涌起一股异样的气息,一时间修为飞快提升,很快又临近了元婴圆满冲击化神的关口。   他身上真元鼓胀,好似怎样也用不完,满头长发在脑后肆意飘舞,目光阴鸷,信手点出一件防御法宝,挡住红笺的法术攻击,身形一晃,主动接近到红笺数丈之内,两手虚张,恶狠狠向着她身上抓去。   史夜到不是昏了头,忘记红笺乃是强体“不屈”境,他突然近身相搏,乃是有别的用意。   他发现与他做对的这女修所修功法十分厉害,不但学贯苦修、杀劫二部,她既是方、秦二人之女,“万化生灭功”只怕也是会的,这也到罢了,最叫人惊惧的是她还学了大难部的功法。   但凡元婴在真元运用上都有弱点,而经过史夜连番观察,对方所差的就是还不能转化吸收火系真元,换言之,离了防御法宝,她对火系法术束手无策。   虽然史夜对火系真元的转化也不过略窥门径,但随着他此时修为大幅提升,叫红笺吃个大苦头,他自忖还办得到。   史夜突然迫得这么近,就是要叫红笺来不及调动“锦魄”、“若缺”,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红笺之际,掌心突然蹿起两道明晃晃的赤焰。   事起突然,红笺确实没有料到,她手上法诀打出,“锥心相”已然击中了史夜,不过史夜除了身子微晃,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她这边“万流归宗”收不了火系真元,刹那之间陷身火海,护身的真元罩直接破碎,只能靠肉身硬抗。   “不屈”境对上赤焰真火,红笺只觉身上传来一阵巨痛,连累得脑袋里跟着一晕,施展瞬间挪移竟未能成功。   围观众人齐声惊呼,红笺实未想到史夜施展出来的火系功法竟如此厉害,她踉跄着向后退出数丈,惊见史夜掌心蹿起的火焰不但未熄,反而越烧越旺,很快将他整个人裹住。   史夜长声惨叫,他顾不得再与红笺拼斗,在熊熊烈焰中拼命挣扎,试图施展出水系法术来逃过这匪夷所思的折磨。但是做不到,此时燃烧的火焰已不再是他最早释放出来的火真元,身内长期积累的丹毒助长了火势,这火早已转化为水浇不灭,土隔不绝的异火。   红笺退后两步,抿紧了唇,冷冷望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史夜此时的惨状震慑住了适才还蠢蠢欲动的“上仙”们,他在烈焰中翻腾,在泥土碎石中拼命打滚儿,试图能令自己身上的火小一点。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史夜还在发出一声声野兽濒死般的哀嚎。   没有人上前,他身上的火越烧越烈,整个人成了个明亮的火球,突然那火球自地上弹起,向着天幕疾扑而去,惨叫声戛然而止。   随即四周“砰”“砰”连声,除了先前发作过的荣华藏,所有活着的“上仙”一个也未能幸免,身体不一定在什么位置便爆开个大洞,好在丹药护住了要害,虽然俱都腿断胳膊折的受伤不轻,将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史夜死了,“祛邪符”这道套在众人脖颈上的枷锁以这种方式顺利摘除,对此界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这场看不到尽头的人生噩梦终于醒了。   史夜以这种方式撞死在天幕上,他一身法宝只剩下两件,先前便插在天幕上用来修炼的“自在聚灵索”和“天道令”。   随着史夜身死,“天道令”易主,结界破碎,结界中的几百人出现在了无尽海中。   红笺看看这各色人等,罪魁祸首死了,余下这些无名天道宗的弟子处置起来也不是快刀斩乱麻就能搞得定的。   “荣前辈,你受累安置一下他们吧,抓紧时间,等处理完了,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趟丹崖宗。”   ☆、第四百四十五章 如今的丹崖五峰   荣华藏其实并不擅长做眼下这个善后工作。   这几百年,尤其是史夜做了宗主之后的一两百年,各部部宗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一个个的往史夜身边凑,彼此间甚少来往,荣华藏又是个闷嘴葫芦,有什么都放在心里,除了师弟夏不降,和别人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   不过半天这个重任就落到了夏不降身上。   死里逃生的“上仙”们被“祛邪符”折腾掉半条命,而各部弟子和“仙仆”们大多自生下来就呆在结界里,对道修大陆一无所知,史夜眼高于顶,觉着结界里才是正经地方,外边道修大陆生活的都是愚蠢的凡人,除了偶尔几个运气好的学到无名天道宗的传承可以破例允许他们加入,其他芸芸众生都如蝼蚁,根本无需在意。   相比其他人,夏不降算是经多见广阅历丰富的,有红笺作主,荣华藏撑腰,他勉强把余下的几百人归拢了起来。   史夜已死,大家从今往后就算自由了,想脱离宗门的,可以自行离去。   此言一出,便有部分门人包括几个“上仙”如释重负,他们自忖跟着史夜做过太多的事,留下来和其他人矛盾太深,无法调和,干脆趁这机会收拾了东西离开。   剩下的三四百人就在往南不远找了个灵气充裕的海岛暂时住下,由荣华藏布置法阵,大家从头开始。   等把这些事处理完。又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红笺急着和荣华藏回丹崖宗去,只得将夏不降先留下,为大家的安全着想。红笺临走前还是以《大难经》给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确保里面没有怀着异心意图不轨的人。   看完之后红笺心里到是生出很多感慨,怪不得史夜会有那么一种扭曲的孤傲,已经杀掉了一些,放走了一些,剩下来这些人里金丹修为都是低的,元婴也有好些。像夏不降这样的元婴初期都排不上号,就是放在高手众多的魔域这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可是他们之中除了个别像荣华藏、夏不降这样的,绝大多数都是满心惶恐,不知道该当何去何从,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眼下只能先这样了。也许时间会改变他们吧。   红笺特别叮嘱叫夏不降小心季有云那边的势力,夏不降咧了咧嘴:“你和师父快点回来就行,时间长了我可不敢保。”   眼下大局已定,他也有心情问问陈载之的事:“你说姓陈小子做了丹崖宗的宗主?那你去丹崖是要和他会合了?当年光觉着不对劲儿了,到没看出来你俩还是老相识,这么多年,他对你还好吧?你俩没凑一对儿?”   红笺忍不住笑了:“没有。我和陈师弟只有姐弟之情。我的道侣另有他人。”   夏不降有些意外:“啧,那你为了他宁肯自己留在那鬼地方?”   这一次重逢,红笺得夏不降帮助良多。这会儿面临分别,她自己也颇有些感慨,有道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当日她绝没有想到自己到最后能打败计北,若不是夏不降机缘巧合先撞上来,她可没高尚到为了个萍水相逢的人将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有了这一番经历,往后自然不同。   “他是我师弟嘛,又是共过患难,同门感情不是假的。如今我们也是同门,不用比较。以后我对你也是一样。”   夏不降闻言“嘿嘿”一笑:“那敢情好。”   他对红笺口中的道侣很感兴趣,红笺急着要走,没空同他多说,只是拍了拍夏不降的肩头:“回头介绍你们认识。”转向荣华藏:“前辈,咱们走吧。”   不知这么多天过去石清响在魔域过得可好,也许赶紧处理完道修大陆的事,就可以赶着最近的时间回去与他团聚了。   荣华藏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红笺请他乘坐“阴阳蛊花镜”,荣华藏进到空间里打量一番,有些惊奇:“这便是那双修部的法宝吗?”   红笺回应:“是,还有一半,以后会有机会见到。”   离丹崖五峰尚有数百里,红笺的飞行法宝便感觉到了些许阻力。   她的行踪被护宗大阵所感应。   很快丹崖宗有了反应,两下接上头,宗主陈载之一听是红笺回来大喜过望,不大会儿工夫丹崖五峰为之轰动。   不管是丹崖宗的,还是乐游、赫连永等一众其他宗门的人,只要同红笺打过交道,便全部出来迎接她。人群最前面是各宗宗主以及井白溪、霍传星的诸位师伯,方峥神情激动,跟在井白溪身边。   她和石清响当日离开丹崖并没有说要许久不归,结果这一去就是将近六十年渺无音信,若不是前几日暮云大师回来报讯,众人几乎已经绝望,猜想他俩不知遇到了什么意外,早就凶多吉少了。   红笺给诸位师伯、前辈们见了礼,和陈载之、赫连永等平辈好友打过招呼,她还在人群中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童黛和卫以莲。   红笺冲童黛眨眼笑了笑,将手按在方峥宽厚的肩膀上,一时感触良多。   她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除了思念,实在是隔了几十年再看,这片土地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果如暮云之前所说,各大宗看起来把家底都搬来了丹崖,红笺只是神识一扫,就看到了山水间殿堂林立,什么藏经阁、演武厅不知凡几。   最吸引她注意的,还是高耸入云的符图塔。   她将荣华藏介绍给诸人认识,荣华藏在道修大陆没有丝毫名声,大家只听红笺介绍说这是一位符阵大家,都有些诧异。精于符箓和法阵,还是一位元婴中期高手,这样的人物,之前怎么会籍籍无名呢?   不过相较荣华藏,更叫众人感觉不可思议的还是红笺的修为。大家还记得,她当日离开丹崖时刚刚结婴,那也是道修大陆有数的高手了,不过数十年,她修为突飞猛进,这会儿竟然追上了乐游,成为元婴大圆满,她究竟是怎么练的?   一行人簇拥着红笺和荣华藏热热闹闹往寰华殿去,井白溪趁机问了一下石清响的情况,得知无恙,他和旁边的赫连永、江焰几个顿时放下心来。   “大师伯,您这气息……是快要冲击元婴后期了吧?”   此时丹崖五峰这边筑基、金丹们修为变化不小,像江焰和卢雁长都已经有了金丹圆满的修为,他两个没有结婴在红笺看来再好不过,正可以把“心剑”的传承交给他俩,叫他们在结婴之前好好参详一下,也好有个方向。   元婴们变化不大,大师伯这么快有所突破属于个别现象,再就是师弟陈载之,他能这么快升到元婴后期大约是上古灵泉的功劳。   果然井白溪笑了笑:“是啊。咱们这边水灵根修炼格外占些便宜。”   众人到寰华殿里满满挤了一堂,这才由红笺将别后经过同众人大致讲了讲。   谁都没有想到,红笺和石清响这么多年,竟是穿越天幕,跑到魔域那边去了。   万贤来依旧是一副大嗓门:“魔域有那么多化神?那边是修炼起来特别快还是怎的?若是的话,等除掉了季贼,带我去瞧瞧。”   红笺心中微动,万贤来万长老是丹崖五峰这边少有的几个火系元婴之一。万贤来性如烈火,对魔修们半点儿好感也没有,他想去魔域,多半还是因为乐宗主卡在元婴圆满多年不能化神。   乐游化神,红笺到是可以帮忙,鬼怪深渊那边十分危险,她不想隐瞒实情将万贤来骗去,再说一两个火修作用不大,与之相比,她更寄希望于荣华藏能够破解符图塔。   她含笑颔首:“等我回去之前,咱们再细聊,到时万长老若是当真想去,咱们一起去就是。”   毕竟隔着天幕,魔域在众人心中遥不可及,红笺只简单讲了下那边大宗门和高手,就将话题转到了季有云身上。   “前几天和暮云大师分开之后,我碰巧遇上了那化神妖兽龙行君,和它打了一架。”   众人这几十年在外边没少受龙行君滋扰,对它的实力都十分清楚,离开护宗大阵帮忙,真正能和它打得旗鼓相当的只有乐游一人,一听这话都吓了一跳,不过既然红笺好端端坐在这里,陈载之连忙问道:“师姐,你可是打赢了?”   “差不多,当时我用了法术,没有叫它认出来,骗它说道修大陆又多了个化神,后来将它打跑,多半它会相信。”   众人面面相觑,这位年轻的元婴大圆满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了。   红笺如此说当然不是为了炫耀,她郑重道:“我当时顺便诈了一诈它,据它透露,季有云已经闭关,正在全力冲击化神中期,不知道大家对此是不是知情?”   提到季有云,寰华殿里气氛顿时凝重下来。   乐游几个稍一回想,立时都意识到这消息很可能是真的,季有云确实有不短的时间没有出现人前了。   “必须要赶紧想办法,阻止他晋阶,这恶贼化神初期就这么难对付,一旦晋阶,后果不堪设想!”   ☆、第四百四十六章 陈载之的打算   大家都知道阻止季有云晋阶化神中期十分重要,可真到要下手的时候,却叫所有人都一筹莫展。   众人若拿季有云有办法,不必等到红笺回来,早便倾全力除掉这个祸害了。   乐游沉吟片刻,道:“总要先弄清楚他在何处闭关。从现在开始,多派些人出去,尤其是季有云的老巢,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咱们才能有针对性地出手。”   自从当日石清响受了重伤,行止宛然幼童,对抗季有云的各大宗门汇集到丹崖五峰,便是以乐游、井白溪和赫连永几个为首。   井白溪点头称是,原本那边有季有云和龙行君,又聚集了不少元婴高手,各大宗想派人潜进极北冰川打探消息根本就不可能,直到前些天暮云大师带回了“生命假面”那功法。   红笺以凝水诀幻化出极北冰川的海域图,在上面标出了季氏家庙的位置,道:“这附近海底是季家的家庙,季有云就是在这里晋阶的化神,很有可能他会再次选择这个地方做为他冲击化神中期的闭关之所。”   虽然她回来之前,石清响曾经叮嘱她不要急着与季有云交手,要报仇等他在场时一起动手更有把握,但谁也预料不到季有云正在闭关冲击化神中期,既然情况有变,红笺是倾向于不惜代价先除掉这祸害的,绝不能坐看他变得更加强大。   等季有云一死。道修大陆恢复太平,她和石清响便可以集合所有的力量来对付鬼怪深渊里的异界怪兽。   乐游点头,转向小瀛洲的两位长老任公儿和向雁:“任师弟、向师弟。你俩受点累,专门去这季氏家庙走一趟,若有发现不要打草惊蛇,消息送回来,我去会会季贼。”   这便是乐游叫人钦佩的地方,直到今时今日,他的小瀛洲每逢有事依旧冲在最前面。   任公儿、向雁领命。他二人是水灵根元婴,在无尽海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丹崖宗以水修着称。这种时候不能落于人后,陈载之望向一旁的井白溪:“师伯,咱们也派人参加吧。”   井白溪点头:“不用别人,我亲自去。”   商量好了这个。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下一步如何做可以缓缓再定,但必须要在消息传回来之时,便拿个主张。   所以大伙虽然先散了,心里却并没有变得轻松。   红笺安置好了荣华藏,又在寰华后殿单独见了陈载之一面。   这时候久别重逢的激动之情已经平复,陈载之仔细由头至脚打量了一番红笺,含笑道:“师姐,这次回来你看上去变化可不小。”   “是么?我自己到没有觉着。”红笺挨着他在太师椅上坐下来。   她很随意地打量着寰华后殿。陈载之做了宗主,寰华后殿里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尤其是与上古灵泉沟通的那间丹房。原原本本保持着老样子,叫人很容易便想起当年在这里发生的那一幕幕心酸的,激荡的往事。   师弟陈载之从小就是个重情念旧的人。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师姐没有细说,魔域那边,是不是形势很乱。很辛苦?”   红笺歪头沉吟了一下:“还好,遇着点麻烦。先对付季有云吧,等季贼服诛,再来说别的。”   陈载之点了点头,师姐这么说,那就是表明那边所谓的麻烦并不是迫在眉睫。   红笺轻轻笑了笑,捡着重要的事情和陈载之说:“我在那边成立了无名天道宗,现在门人弟子也有两三千人,石清响完全恢复了,我和他结了道侣,这次本来应该和他一同回来,可那边若是少了他,就没有办法打开天幕,只得先叫他留下。”   陈载之苦笑了一下,红笺和无名天道宗的牵绊他早便知道,正因为受到道心誓的束缚,红笺当日在丹崖宗结婴才那么凶险,所以相比红笺在魔域成立无名天道宗,她做了宗主,显然她和石清响结成道侣这件事对陈载之的震动更大。   “如此……恭喜师姐了。可惜我们大家都没能到场,叫那帮魔修们看看师姐有何等强大的娘家人。回头待我和几位师伯商量一下,定然要补上贺礼。……师姐?”   “嗯?”   “没什么,你觉着开心就好。这些年几位师伯常常念起你,悬着心,生怕你真在外边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丹崖宗能有今天不容易,多亏了师姐,一直那么辛苦。”   陈载之的神情很温和,和红笺说话的语气更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红笺望着他,眼睛莫名有些酸涩,笑道:“我没有做什么的,多亏了很多人,师祖、师父、大师伯还有载之你,每一个都不能少。不说这些了,载之我看你修为升得也不慢,这样子哪怕没有奇遇,再有个几年就该晋阶元婴圆满了,你有什么打算?”   说起他的修为,陈载之十分淡然:“我的修为提升如此之快,全赖上古灵泉。我到是希望能够有个奇遇,赶紧升到元婴圆满,然后化神。若能成功化神,就不至于在丹崖五峰之外完全被季有云压着打。眼下咱们这边的胜算也能大些。”   陈载之提到上古灵泉,这也正是红笺专门来见他想要知道的。红笺没有忘记,石清响曾说过他那一世,上古灵泉越来越强大,没有人能牵制,到她身死而石清响回来之前,它已经决定要打开天幕,到魔域去寻找木系灵种那样的存在。   在她离开丹崖之前,上古灵泉已经在要求供养,还是她出的主意叫陈载之去跟灭云宗借了“神王造化鼎”,才暂时满足了它。经过这五六十年,不知上古灵泉又提出什么要求没有?   陈载之同红笺目光交会,明白了她的意思,站起身,在不大的丹房里踱了几步,背对着红笺,声音里没有太强烈的情绪:“师姐放心,我和上古灵泉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它有自己的想法,思维还很缜密,缺少的只是像爱与憎这样的情感。我会想办法教会它,等我晋阶化神,有差不多两千年的时间,若是还不够,就只能跟师姐要几颗续命丹药吃吃了。”   “所以说,你只打算晋阶到化神初期?”红笺顿时就明白了陈载之的意思,两千年,是化神初期大能的最长寿元,陈载之不过比红笺大了几岁,这么年轻的元婴后期,就像红笺一样,没有可能不成功化神,可谓前途无量。   陈载之点了点头:“就这样吧,师祖交给了我传宗玉简,我便需承担这份责任。说实话若不是季有云在那里虎视眈眈,我连元婴圆满也不着急。”说到这里,他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有许多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   红笺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修真路上还真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宽慰陈载之道:“好吧,你大可尽情地胡思乱想,季有云我来对付。”   陈载之一下转回头来,两眼亮闪闪的:“师姐你说真的?”   红笺“哧”的一笑:“行了,自然是真的,师姐什么时候骗过你。等我好好想一想。”   她顿了一顿,又正色道:“姓季的那可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我必要亲手杀掉他,才能对人对己有所交待。放心吧,我知道依我现在的实力还打他不过,没事,待师姐想个办法,看看怎么能阴死他。”   “呵,这么一看,师姐又没有变,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刚才在寰华殿你可一点儿话风都没露,是因为人多么?”陈载之含笑道,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也不完全是,我这计划还缺点儿关键的东西,依咱们的实力,没有办法叫季有云上当。对了,我这次带回来那位荣前辈,呆会儿我要领他进符图塔,先和你说一声。”   陈载之听她言下之意还真是有了收拾季有云的办法,心下大感好奇。   不过红笺都说了大家眼下实力达不到,季有云不会上当,那就是说这办法并不成熟,他也就不好再问,点头示意知道了,又跟了一句:“符图塔里的,也是无名天道宗的传承吗?”   “希望是。这位荣华藏是符阵部的部宗,是与不是,相信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符图,符阵,一字之差,又有“大造化符”,其实不用荣华藏去看,红笺已基本断定符图塔里隐藏的便是符阵部的传承。   红笺希望荣华藏能够破解那颗奇怪的蛋,这样不但她距离找齐八部真传完成道心誓又近了一大步,符阵部传承新旧结合,相信接下来荣华藏便可以制出更多的火系符箓,这对打败深渊里的怪兽至为重要。   果然荣华藏一进入符图塔,见到那颗奇怪的蛋,就浑身发抖,脸上浮现出不知是哭是笑的神情,他颤声道:“真的在这里啊,我找到了。太好了,宗主,借你‘天道令’一用。”   荣华藏自从知道红笺成立了无名天道宗,便对她改了称呼。   ☆、第四百四十七章 除季计划   “天道令”目前未经炼化,可以当做法器用。   红笺将它拿出来,递给了荣华藏,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这“天道令”有什么用处。   荣华藏郑重接过“天道令”,真元贯入,将它祭出。   符图塔里面几经探秘,诸如石柱台阶早便已经拆掉,只剩下那个巨大的蛋伫立其中。   “天道令”飞到空中,光华大作,绕着那个“蛋”徐徐旋转,越升越高,白色的光芒映在“蛋”上,整个符图塔都在隐隐震颤。   这种震颤竟使得自“蛋”里发出的“嗡嗡”声慢慢起了些许变化。   这声音能影响神识,所以红笺立时便发现了:原来是这样!   但荣华藏只坚持了片刻,便放弃努力,收回了“天道令”:“宗主,还是你来吧,我的修为不足以支撑这么大消耗。”   红笺十分乐意帮忙,她接过“天道令”在手里掂了掂,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圆滚滚的大家伙,将真元输入“天道令”,有荣华藏刚才的示范,红笺很快便找到诀窍,驱使着“天道令”去同那个“蛋”建立联系。   “嗡嗡”声忽快忽慢,而白色的“蛋壳”上竟开始有五彩的光芒流转,红笺只觉真元在飞快消耗,五彩光晕也逐渐漫延到符图塔四面的墙上,映得周围如烟花盛开的瞬间那般璀璨。   荣华藏一旁盯着看了片刻。突道:“继续,再坚持一会儿,不要管我。我做个标记。”   他说做标记,跟着便掏出纸笔以及阵盘阵旗,在四下飞快地做着记号,一直写写画画,大小记号做了近千个,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红笺都有些吃不消了。他才长出了口气,精神随之松懈下来:“好了。可以收起来了。”   红笺真元见底,由外表却看不出有异,面色如常收了“天道令”:“这样就行了?”   荣华藏知道她于法阵上是外行,解释道:“这是符阵部前辈留下来的宝贝。宗主也可以将它看做是个结界,要想打开它,我需得花时间好好研究,看看这破解的法阵应该怎么摆。”   “好,你快研究吧,大概需要多久?”   “七八天吧,最长不超过半个月。”   现在是季有云即将晋阶的关键时刻,大师伯他们随时会回来,每一个时辰都很宝贵。红笺微微颦了下眉。很快有了决定:“好,我就在这塔里陪着你,有什么需要立刻和我说。”   红笺这是摆明了自己对符阵部的传承抱有很深的期待。荣华藏也很激动,摩拳擦掌道:“放心,我会尽全力。你既要留在塔里,左右无事,不如把‘天道令’祭炼了,趁机研究一下自性部的功法。”   红笺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好。我这就做。”马上就要和季有云决战了,自己这方实力还差着老大一截。趁这时候,能追上一点儿是一点儿。   接下来二人便在符图塔里住下来,相当于闭个小关,红笺设了禁制,如无大事不让任何人打扰。   她用半日时间祭炼了“天道令”,成功之后,再以它逐一感应所学的无名天道宗各部传承,果然红笺立刻就觉出差别来,像“杀劫百相”、“万化生灭功”这些功法,红笺自忖所学完整无误,在修炼它们的时候,通过自视可以看到“天道令”随之光华流转,毫无凝滞之感,而“大难经”因为没有学全,运转起来“天道令”上的微光如风中之烛,随之都可能熄灭。   红笺试着修炼自龙大师那里索要来的自性部功法。   这部功法的口诀在很多地方理解起来颇有歧义,红笺就靠着“天道令”,竟然在接下来的几日里磕磕绊绊地将它粗通了一遍。   “自性守一,方能随心所欲。”   融会贯通,便是自性;因势利导,便是守一。   法有万千,道只一条,这世上各种修炼功法数不胜数,可都遵循着同一条法则,所以任你大难还是生灭,苦修还是双修,都可以因为一篇自性而殊途同归。   因为理解了这个,红笺的修为在飞速提升,符图塔里的七八天对她而言是一个质的飞跃。   受红笺所托,荣华藏全力施为,到第九天,围绕着那个巨大的蛋,一个十分复杂庞大的法阵完成了最后的布置。荣华藏精神十分亢奋,把运转法阵需要的高阶灵石一一装好,招呼红笺一起启动了法阵。   “开始了!”   这时候已经不需红笺再做什么,她和荣华藏并肩而立,仰头看着那个巨大的蛋由声音到形状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扰人神识的“嗡嗡”声彻底停下,自蛋壳中段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虚无,神识可以深入进去,只是一扫红笺就觉着有些晕眩,对于一个完全不懂法阵的人,蛋里面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看上去太复杂了。   不过若是只用眼睛看,那就是一目了然的分明,蛋壳里正周而复始地展示着许多图像,那是一个个符箓详细的制作过程。   红笺打眼就看到了“大造化符”,从怎么精炼、刻画,到封存和使用效果演示,一笔又一笔,一步又一步,精准又细致,不要说浸淫符阵数百年的荣华藏,就是红笺这门外汉,从头到尾看下来,都觉着若是给自己准备了全套的制符材料,她也能照葫芦画瓢,原样做出来。   荣华藏怔怔然看得忘我,半晌才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对,就是这样……”   红笺任他神游了大半天,不得不打断他:“荣前辈,符阵部,即有符又有阵,符看到了,阵呢?”   “里面,外面,这都是,哈哈……”荣华藏太过激动,看上去情绪有些癫狂。   “可有幻阵?”红笺追问。   “幻阵?”   “对,能瞒得过化神修士的幻阵。还记得我同你说的魔域那只龙萝花蛤吗,那水系妖修十分精通幻阵,不但骗了我,还骗了魔域好几个化神,大家将他幻化出来的东西都当成了真的。”   “哈哈,这有何难!宗主,你看到了么,在那里,最中间,那便是你要的东西,你以为咱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图像是什么,这些符箓传承的演示,多么完美、精细,可它实际上便是一个巨大的幻阵啊。给我点时间,等我给你研究出来……”   红笺长出了口气:“拜托了。”   她将荣华藏留在符图塔中,出来了解最新的进展。   前往季氏家庙一带探听消息的任公儿已经返回。去的三位元婴虽然没有真正看到季有云,但从外边看,季氏家庙方圆百里已经被重建起来,大大小小的水上洞府如同众星捧月一样拱卫着季氏家庙,那引起洞府里面修士和元婴期妖兽各占一半。照这个样子,季有云很可能确如红笺所说,就住在季氏家庙里。   他们三人未敢打草惊蛇,两人留下来继续寻找,任公儿先回来报信。   众人坐在一起商量的时候,乐游便道:“要不然我跑一趟,先捉个活口回来。”因为有红笺的《大难经》在,大家到是不担心问不出实话。   红笺发觉陈载之频频往她这里瞧,猜是自己那天吊他胃口,他到现在还在好奇,当下冲他笑了笑,开口道:“乐宗主,各位前辈,我这里想了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能,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季有云这个人,我和他打过无数交道,按我对他的了解,现在能惊动他,叫他放弃进晋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蜃景神殿。”   季有云做事目的向来明确,为了变强成为真仙,他不要家人,没有朋友,所有敢于阻碍他的一律武力扫除。   红笺从知道他,就看他垂涎两样东西,上古灵泉,这个已经没有了希望,而另一样,就是蜃景神殿,他想尽各种手段要集齐《大难经》,也是为了算出蜃景神殿出现的时间和位置。   并且想来龙行君已经向他报告过了,道修大陆又多了一位化神,这个时候,季有云若是听说蜃景神殿突然现世,他就是自己不去,也要想办法阻止那个陌生的化神进入神殿,绝没可能还闭得住关。   “蜃景神殿?”好几个人齐齐追问。   “不错,符图塔里面的传承已经解开了,荣前辈正在研究其中的幻阵,我估计着布下一座蜃景神殿,叫季有云信以为真还是能办到的。”   乐游、赫连永等人面面相觑,幻阵这么厉害?   陈载之追问:“然后呢?”   “蜃景神殿只能以元神化身进入,季有云知道这一点,他要把真身放在安全的所在,这个地方,大家觉着会是哪里?”   “季氏家庙。”众人纷纷作出判断。   乐游当即便道:“这就好办了。到时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幻阵里埋伏,视情况出手,最好能打散他元神,一路趁机抄了他的老巢,一举毁掉他的真身。如此双管齐下,不信他还不死。”   “好,就是这样。”众人纷纷响应。   与季有云抗争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大伙不由地精神大振,乐游道:“我去毁他真身。”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大战前夕   无怪众人如此激动,这许多年来大家为了除掉季有云挖空心思,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想了不知多少,相比起来,到数红笺的这个计策听起来最像是能成大事的。   而且红笺和季有云同修《大难经》,就他们目前的造诣,谁也不能算出对方下一步的安排打算,大家不必担心还未行动呢就被季有云提前有了防备,双方各凭本事,也叫各家宗主都少了那种缚手缚脚的感觉。   在场的都是足以信任的老相识,他们了解到荣华藏那里要将幻阵研究出来还需不短的时间,经过一番密议,觉着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得给季有云找点事做。   “搞点事,事一多,龙行君、阴重几个疲于应付,肯定得惊动姓季的,只要他心里一乱,就容易出错。”陈载之道。   万贤来沉吟道:“不能去季氏家庙打杀,逼得太紧,依季有云那谨慎的性格说不定会警觉,到时候换个地方藏身,叫咱们找都找不到。”   “这好办,季有云不是把手下都派出来了吗,上回连暮云大师出趟远门都遇上仙霞洞的人,咱们就来引蛇出洞,刚好我这假冒的化神也该给他们加深一下印象。”红笺道。   在座几个互望了一眼,跹云宗宗主殷泉道:“季有云那些手下多半是在为他留意着蜃景神殿的消息,我们几个先安排可靠的人打探着,等有了确切消息再由你和乐宗主出手。”   时间十分紧迫。诸人议定之后,各大宗的人手相继悄悄离开丹崖五峰。   红笺抽出空来去看了看赫连永,又特意见了卢雁长和江焰。悄悄将“心剑”的传承送了一份给二人。剩下来的时间她连弟弟方峥都没有多聚,除了按时候去符图塔里看看幻阵的进展,便是和乐游一起探讨修行上的难题。   要在这短短时日帮助乐游晋阶化神是没有可能了,能提升一点,等到开战的时候便多一分的把握。   各路的消息飞快传回来,红笺挑了一路出击,她依旧将自己伪装成元婴初期。跑到无尽海上,直接以“心剑”结果了两个修士和一只妖兽。   过后不久她便接到消息。仙霞洞洞主阴重亲自带了一队人自极北冰川出发,打算过来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陈载之那里发出传讯符,说是要赶来帮忙,红笺回道:“那到不必。载之你盯着其他几路,阴重算是季有云比较倚重的左膀右臂,我要抓他活口,剩下的就不赶尽杀绝了,还要叫他们回去给季有云报信。”   不大会儿工夫,陈载之的消息再次传来:千万小心!   红笺等了好半天,才见自天北方向一队修士气势汹汹杀来。   她之前只在天遥真人几个的记忆中见过阴重,堂堂仙霞洞洞主,投靠了季有云之后虽然续命丹之类的好处得了不少。论地位还不如几只妖兽,阴重如今也不过是个元婴后期,红笺不需拿出什么高深的功法。只凭修为就足以碾压他。   阴重并没有意识到大祸将临,他只远远看着一个身影孤身飘在水上,修为只有元婴初期,抬手喝道:“好大的胆子,将她抓回去!”说话间信手一指,一道法术应声直奔红笺而去。   红笺身体一虚。再次出现就在阴重身前,离着他不过数丈远。跟着她身上气息陡然大变,铺天盖地的威压迫得对面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胆子大?你们又是什么人?”红笺冷漠的声音宛如极北冰川上的万丈深冰,透着彻骨寒意。   阴重同他带来的修士无不骇然,这才意识到走了眼,眼前这女修绝非是化神初期。   关键是这位大能还如此脸生……阴重连忙收敛了杀气,试探道:“阁下难道不是来自于丹崖五峰?”   红笺冷笑一声:“丹崖五峰?这么说尔等是那姓季的化神手下。前些日子我将那只半人半蛇的妖兽尾巴斩断,难道它回去并没有告诉你们,叫你们眼睛放亮些,不要再来招惹我?”   红笺没有说错,龙行君受伤而逃,回去之后确实只是向关闭中的季有云报告了一番,季有云出于他自己的考虑,并没有把道修大陆可能出现了一位年轻化神的事告诉手下人,季有云没有命令,龙行君更不会多嘴,它做为唯一一只能化形的妖兽,是靠着吞吃人类元婴变强大的,和季有云麾下那些人类修士处得并不融洽。   阴重闻言大是吃惊,而后便对龙行君生出了巨大的不满,这个陌生大能气势如此之强,若真的能将龙行君尾巴斩断,那必定是一位化神无疑。   这么大的事,龙行君竟然丝毫没向他们透露,那畜生想干什么?   红笺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冷淡地道:“看来我需要叫你们这些人吃个教训,才能长长记性。”话音未落,不见她有什么大的动作,“绝情相”已经出手。   因为她这些日子研究了自性部的功法,本就不为人知的“绝情相”看上去更加面目全非,无迹可寻。   阴重就觉对方的手似是动了一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便惨叫着齐齐捂了心口摔倒于地,稍一抽搐之后没了动静,中间连元婴出窍的机会都没有,不禁心下一寒。   他还待解释挽回,刚叫了声“前辈且慢”,就见对方微微一哂,抬手向他随便一点。   阴重顿时觉着身上像被压了座无形大山,眼前一黑喘不上气来。   双方实力太过悬殊,红笺只是随意一指便戳破了阴重倾尽全力布下的防御,跟着变指为爪,将他摄起抓入了手中,真元送出,阴重登时便被震昏了过去。   红笺不以为意“嗤”地一声轻笑,对其他吓傻了的修士道:“姓季的手下,也不过如此。你们滚吧,回去告诉他,这方天地容不得两个主人,要么来投,要么来战,我等着他!”   跟着阴重的多是仙霞洞弟子,红笺没有再下杀手,算是放了那帮狗腿子一马。这一番表演,旨在刺激季有云,相信等他们逃回极北冰川,此刻发生的一切,季有云会通过《大难经》在他们脑海中原原本本看到。   红笺活捉了阴重,丹崖五峰那边陈载之得了信,早便聚集起来的元婴高手立刻倾巢而出,由乐游带着好一通清扫,一时除了季有云在极北冰川的老巢未受波及,他散布在道修大陆各处的手下死伤惨重。   红笺将阴重带回了丹崖宗,施展《大难经》之后,把这位威风不再的仙霞洞洞主交给了乐游和陈载之处置。   她关心的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季有云、龙行君都藏身季氏家庙,红笺猜测季有云能在神识上控制龙行君,一旦发现蜃景神殿,必定会叫这个实力高强又绝对忠心的手下为他看护真身,不会带着龙行君进入神殿。   换言之,乐游到时并不是毁掉一个无知无识的真身那么简单,他至少要能过龙行君那一关,说不定还有更加危险的禁制陷阱等着他。   红笺便决定到时请荣华藏跟他跑一趟。   她进入符图塔去看荣华藏,此时距离荣华藏应承她研究幻阵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月。   符图塔内遍地狼藉,各种器具被荣华藏丢得到处都是。荣华藏坐在一堆灵石阵旗中间,听到动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数日未见,他脸上的皱纹看上去一道道的更深了,神情憔悴,一看就是耗神太过剧烈的缘故。   红笺大是过意不去:“前辈,你这是……先歇一会儿吧。”   荣华藏摇了摇头,他问红笺:“你知道这个幻境它的能量来自于何处?”   符图塔在道修大陆上存在也有近万年了,红笺抬头打量了一番那个巨大的“蛋”:“之前它还不需如此消耗,符图宗的各任宗主在这塔里关了许多修士,榨取他们的真元,那些人神识完全被这东西控制,一刻不停地专心制作符箓,符图塔被移来丹崖,这里面的修士已经被解救出去,怎么,它要撑不住了?”   荣华藏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到时候宗主你要的幻阵自然是由你来操纵,只是要控制着这么大的幻阵,叫外人看着毫无破绽,至少需要化神往上的修为。”   “这个到不用太担心,我可以请载之帮忙……”   荣华藏一听便明白了:“是要借助撑起此地法阵的那股神秘力量吗?有它到是足够了。”   红笺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打算:“不行,上古灵泉离不开丹崖五峰,到时神殿出现的位置离着咱们太近,季有云必定生疑。算了,我还是去把‘神王造化鼎’要回来吧。有它肯定可以。”   “丹鼎部的神王三鼎啊。宗主真是福缘深厚。”荣华藏不由地感叹了一句。   红笺笑了一笑:“前辈看来是破解得差不多了,来教我吧。”福缘深厚,那也只是这辈子才称得上,是石清响在她看不到的世界里放弃了大好仙途,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好在所有的苦难,都快要结束了。   ps:在收尾了。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留言,尽量填坑中……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入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过去了三个多月。   这几日,一场罕见的暴风雪降临了极北冰川,方圆数百里乌云密布,海上惊涛拍岸,狂风带着可怕的啸声掀起大块坚冰,卷雪夹冰吹过旷野,天地间一片混沌,恍惚间连雪原都染上了浓黑之色。   不过这场暴风雪并没有给季有云的老巢带来任何影响,妖兽们自不必提,他那些亲信也都将洞府建在冰川之下的深海中。   季有云重建了炼魔大牢,里面关押的是他这几十年自大陆各处新抓来的修士。   大牢里犯人不是很多,季有云这些年明显不像以前那么有耐心,被他抓住,能活下来的是少数,大多数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投降,要么被送去喂了妖兽。   季有云端坐季氏家庙之中,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有什么东西叫他隐隐觉着不安,在他学了《大难经》的七八百年当中,这种感觉还从未出现过。   难道是要出什么事?最近这几个月,他派在道修大陆各处手下死伤了不少,对方这么大规模有组织地挑畔他,猜也猜得到是丹崖宗那帮人在捣鬼。   还有那个新冒出来的化神女修,到底是什么来头?   丹崖宗的护宗大阵笼罩方圆不足千里,相较整个大陆,有这么一小块地方在他控制之外根本不值一提。而丹崖五峰那些人突然行动频频。必定是已与那化神女修勾结到了一起。   等他倒出空来,定要会会那女人,收拾了化神。对胜利者往往意味着一场机缘。   除了丹崖五峰那一方小小天地,整个道修大陆的修炼资源尽入他手,所以季有云才能短短六十年便感觉到了晋阶的契机,若是没有人捣乱,叫他顺利找到蜃景神殿,这个过程会更加顺利。   季有云缓缓闭上眼睛,元神在背后幻化成形。这六十年他终于将“吞噬”彻底消化,元神再看不出丝毫兽魂的痕迹。完全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这世间风云变幻,整个大陆的第一人又如何,之前就有金东楼,有刑无涯和戴明池。这几个都是前车之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哪怕已是化神修为也不能稍有松懈,必须时刻都在向上攀爬,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打落尘埃,叫新人取代。   “主人,今日抓到一个元婴修士,胡言乱语说主人与他系属同门。”因为隔得远,龙行君的神识传音听上去有些微弱。   季有云皱了皱眉。小小元婴,真有什么价值,关到炼魔大牢里等他出关再去处理就是。妖修到底不比人类修士,这个龙行君尤其蠢笨,自己下过好几回命令,叫它无事不许打扰,它却总是记不住。   龙行君自觉自己这几回禀报的都是火烧眉毛的大事,不闻季有云回音。继续又道:“他还说他原本不在此界,祖辈往上数几万年都和同门生活在一处仙境桃源里。最近他们宗主出了意外,走火入魔而死,他们才不得不来到道修大陆,他们人数有好几百,元婴多达二三十个。”   听到这里,季有云明白了龙行君为什么特意来同他说这事,元婴数十人之多,如今没有哪个宗门有如此实力,整个道修大陆,也只有他这里和丹崖五峰能拿出这么多元婴来,这帮人来到道修大陆,必会打破他和丹崖五峰之间的平衡。   还有那化神女修,不会就是这些人一起的吧?   他挑了下眉,沉声命令:“别废话了,你立刻带了人去,弄清楚怎么回事,若是不能招揽,该抓抓,该杀杀,把他们的传承带回来。”   龙行君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季有云闭目入定,不知为何,那种即将有大事发生的不安感觉在他心中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隐隐有所预感:“看来这是老天爷有所预兆,此次晋阶很难成功了。”   他全神贯注之下,很快便将龙行君那事抛在了脑后,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七八天,也可能是十来天,突然外边又传来了龙行君急促而惊慌的声音:“主人,主人!”   季有云心头烦闷,欲待不理,龙行君不闻他应声,匆匆又道:“主人,快,蜃景神殿!”   季有云吃了一惊,立刻睁开眼睛,沉声喝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了!”   “蜃景神殿出现了,就在刚才,在我们大家眼皮底下,好大一座宫殿,属下一发现就立刻往回赶,神殿现形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时辰,咱们马上赶去还来得及!”龙行君连声催促。   龙行君也是化神,对它而言这是个鲤鱼跳龙门的绝好机会,一看到传说中的蜃景神殿,龙行君下意识便想冲进去,但理智告诉它,必须回来把这消息告诉季有云,季有云掌握着它的生死,哪怕自己进了蜃景神殿,拿到天大的好处,这人类化神随随便便就能叫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出现了?很好!”“好”字出口,季有云便已出现在龙行君跟前,沉声道:“不用说了,待我来看!”   他将手放到龙行君头顶,很快龙行君这些日子见到些什么就都被季有云所清楚探知。   这些天龙行君还真没做什么大事,它奉季有云之命带着那元婴修士赶去南海,无名天道宗留下的人早已经被红笺和荣华藏安置到别处藏匿起来,它一时哪里找得到,那元婴修士受了逼迫,带着它在附近海域碰运气,几天兜下来,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龙行君正在发脾气,突觉不远处灵气微微波动,等凑得近了,便看到一座威严肃穆的高大宫殿凭空飘浮在海面上,周围云雾缭绕。   龙行君当时就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他想到神殿跟前去瞧瞧,还未等接触到那薄雾,便觉着一阵冰寒刺骨,心里发毛,连忙向后退开。   神奇的是这么一座巨大的神殿,也只在周围里许才能见到,超过这距离,不管是神识还是以肉眼去看,都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怪不得神殿每回出现,能够发现它的人都少之又少,照这样子,简直是需要天大的造化才行。   如今这天大的造化就降临到季有云身上,他两眼放光,按住龙行君的肩头,温言道:“辛苦你了,做得不错。真身受不住那里的雾气,要进入蜃景神殿必须得是元神化身,真身放在别处我不放心,蜃景神殿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留下来,给我看顾好身体。”   龙行君张了张嘴,不敢反对,只得领命。   季有云不怕他不竭尽全力,龙行君早便知道小命悬在自己手中,一旦季有云有个好歹,龙行君也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这妖修是否想进神殿捞点儿好处,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谁也说不清楚神殿能出现多久,季有云不敢耽误,在龙行君眼前直接消失不见。   他之前一听蜃景神殿,自闭关之处出来的便是元神化身,真身留在了里面,有龙行君看着,又有他亲手设下的重重禁制,在季有云想来,如此可以确保不会出任何差错。   纵有万一,他想回来,也是瞬间即回,方便得很。   季有云将蜃景神殿的位置记在脑中,出了季氏家庙,飞快往南海赶去。一边赶一边想:“那个化神女修不知会不会也得到消息?丹崖五峰这段时间这么能闹腾,到像是在帮着她寻找蜃景神殿。哼,真要在神殿里遇上了,那到省了不少麻烦。”   龙行君回去报信需要小半个时辰,而季有云赶到地方,只用了短短一刻钟时间。   季有云微微眯起眼睛,自一看到神殿便开始仔细打量。   海面上白色灵雾蒸腾,仙云缭绕着一座巨大的宫殿,朱红色的殿顶,漆黑的外墙,这神殿看上去是那么得神圣庄严,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季有云不禁呼吸急促,没错,这正是蜃景神殿,与他在家庙墙上看到的那幅画所画情形几乎一模一样,那画是祖宗传下来的,是当日商倾醉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没想到老天爷如此偏爱,不需学全《大难经》来算,这终南捷径也铺到了自己面前。   季有云不敢耽搁,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一步步走进白色云雾中。   一接触到雾,他的元神化身登时觉着遍体生凉,这真是十分提神的经历,季有云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上前伸手推了下神殿的大门。   看上去十分厚重的大门,只消轻轻一推,便无声洞开。   神识要穿透大殿里到处弥漫的白雾有些吃力,季有云四处扫视一番,迈步进到神殿中,刚一站稳,神殿的门便在他身后自行闭合。   需得进到神殿最后一层,就有可能不再被壁垒所困扰,最终绕过天劫,直接成为真仙。   季有云辨认了一下去往下一层的路径,带着些许恭谨,口里朗声道:“下界化神修士季有云前来拜望求教,还望仙人不吝指点,成全在下的一片向道诚心。”   说话间,他脚步轻快,直直向着下一层走去。   ☆、第四百五十章 兄弟   季有云一直觉着他是如今世上对蜃景神殿最为了解的人,而他那些了解,完全来自于家庙墙上的画和祖宗传下来的记载。   那些记载,是当初商倾醉同季氏先祖的后人陆陆续续提及的,商倾醉的亲身经历,自不可能有假。   进到神殿,接下来的一段路有多凶险到不至于,但会有不少对他的考验,必须要认真对待,千万不可大意。   季有云走得很快,不出所料,他前面的虚空突似水波荡漾,下一层的入口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四下里白雾消失,环境完全改变。   目之所及是一片虚无,空蒙苍穹中隐隐有歌声传来,像是千万人在齐声吟唱,季有云停下脚步,暗忖:“来了!”   歌声盘旋接近,季有云不知道对方在唱什么,只觉曲调庄严肃穆,身处这样的氛围之下,大约便是最玩世不恭的人也会收敛态度,肃然起敬,更何况季有云深知蜃景神殿的厉害,本就带着朝圣之意。   他张了张嘴,正要再恭谨地打个招呼,那环绕他耳边的歌声突然一变,竟而转成了龙吟之声。   季有云只觉眼前骤然一亮,闪过一道金光。   那是龙,带动风云际会,鳞爪飞扬,挟毁天灭地的威压,向着季有云疾扑而至。   季有云突然遇袭,半点儿看不出慌乱,举止之从容就像是在一直等着这一幕发生。他的“万流归宗”早已经能吸收五行能量,不管对方这是什么属性的攻击,季有云只是看准了时机全力施法。   随着他一招手。这条飞扑而来的神龙便像被戳碎的巨大气泡,顿时消散无踪。   这么容易?季有云怔了怔,他的手滞留在半空,在他的感觉中,刚才那一下并没有吸到什么真元,就像是全力施为的一拳打到了虚空里,晃得他有些难受。   此时。歌声停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原来是大难部的弟子。”   季有云怔了怔。连忙回应:“仙人,在下是此界的化神季有云。”   “数万年,无名天道宗弟子只进来两人,枉费神殿降临道修大陆的一片苦心。”   季有云一头雾水:“仙人你说什么?”所谓两人。是指他和当年的商倾醉吗?可不管自己还是商倾醉,与无名天道宗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声音颇有些不悦地冷哼了一声,随即销声匿迹,前面通往神殿下层的路重新出现。   季有云先是一喜:这么容易就给过了?他随即想到眼下这顺利的局面不用说和他适才施展出的功法有关。   《大难经》难道和神殿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季有云带着满腹疑窦步入下层,白茫茫雾气中,他听到前方有人正在说话。   “云儿如此聪明,看样子将来必定会比风儿有出息。这回后继有人,你可该放心了吧。”   他吃了一惊,前面说话的人已自云雾中现出真面目。   那是一男一女。一边走一边聊着天,看二人肩并着肩神情亲热,那悠闲自在的模样。就像是在逛后花园。   此念一动,季有云四周的云雾突然起了很大的变化,围绕那一男一女陆续出现了假山池塘,弯弯曲曲的绿荫小路,路尽头的亭台,以及满园数不清的奇花异草。   这个后园。季有云很熟悉,而这正逛着后花园的两人。他更是绝不会认错。   适才说话的是个女子,只看容貌觉着她还很年轻,边上那个男的须发皆白,完全是一幅老翁的模样,这两人若叫不知情的人见到还以为是爷孙,其实却是夫妻,并且还不是老夫少妻,妻子是年轻的时候服食了驻颜丹,两人的真实年纪都不小了。   季有云会知道的这么确切,是因为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男一女正是他的爹娘。   季有云站在那里,看着爹娘自他身前过去,当爹的笑了一笑,道:“别急着下定论,风儿资质也不错,不过修炼那功法,还是水灵根占便宜一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此时出现在季有云眼前的这一幕,其实他早已经没有了印象,从小他就知道,爹娘因为忙于修炼,无暇生儿育女,直到寿数没有几十年了才不得不认清了形势,开始寄希望于下一代。   他们生了季有风,没几年发觉儿子是个金灵根,才又有了水灵根的季有云。   在季有云的记忆中,自从他开始修炼,父母类似的话他已听过无数遍,加上这本是事实,这等夸他的言语在他心中已生不起任何波澜。   为什么这时候,自己眼前会出现这么一幕呢?   这么想着,季有云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到了一旁的假山上。   山头堆里一块大石上,此时正躺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只有十一二岁模样,手里百无聊赖揉捏着一株“玉簪红英”,与他目光一触,嘴角轻翘,“嗤”的一声,转身将脸冲向了别处。   这个人正是早已经死去了的兄长季有风。   是了,那时候季有风听到了爹娘私下的议论,所以才一辈子与他对着干,到最后宁可死,也不愿成全他。   季有云有些怅然,随着他心境有所变化,周围环境再变。   突然之间置身黑暗,并且是在一个幽闭的空间,没有灵气,不时有哭叫,或者哀求咒骂声。“叮咚”铁链,任你再大的能耐,也不得不任人摆布。   这里是炼魔大牢。   那时候父亲还在,炼魔大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火光亮起,这一次季有云看到了他自己。   他站在一间洞开的牢房门口,牢房门口除了他,还有不少人在,有后来跟随了他的巩腾发,也有丑得叫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丁琴。大家都跟着他齐齐看向牢房里,他的兄长季有风正坐在里面一堆稻草上,一点儿也不嫌旁边那人满身血污,伤口上爬满了虫子。   季有云对当时的情形隐隐留有印象,牢里的犯人是个魔修,当时他年纪还小,觉着那人眼睛也瞎了,鼻子也没了,加上四肢残缺,说不出得恶心可怖,想不明白季有风怎么就跑了来,还和那人一幅相聊甚欢的模样。   现在他懂了,自己花了很多心思,才收服了父亲的手下巩腾发,而季有风只是跑到牢里呆了呆,就换得了凶鬼丁琴以死效忠,还叫自己毫无所觉……   他听到自己说:“哥哥,牢里又黑又冷,快点儿出来吧。道魔殊途,魔修都是坏人,爹爹一直教我们明辨是非良善,你都不往心里去,爹爹好不容易把人捉进来,你却跑来和他做朋友,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爹爹还捉错了不成?”   牢房里面季有风没有挪窝,略带嘲讽的语气道:“我正是在教他明辨是非,盼他早日弃恶向善。”   年轻的季有云闻言咬了咬唇,颇有些委屈地道:“哥哥,你这样不听话,叫娘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到此时季有云自然明白,这里出现的都是幻觉,是他的心结执念被神殿中的仙人感应到,转而放到他眼前,叫他重临其境。   想到此,他不禁后背生出冷汗来。   直到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隐去,不再生出别的幻象,季有云才暗暗松了口气,若叫仙人感应到他后来将季有风囚禁在炼魔大牢里,又打断了他的腿,到最后季有风更是死在冰川海底,不知会不会对自己生出恶感,特意为难?   谢天谢地,只是出现了些小时候的片断。   这神殿的第二层,虽然全无凶险,季有云却生出了一种如履薄冰之感。   在他小心翼翼进到第三层之后,那个疑似真龙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数万年前,无名天道宗第三代宗主柳仙人飞升之后,着我将这神殿送来此界,以便他的门人得些好处,你家传那功法看上去很像我大难部的传承,不过适才看你过往,并非无名天道宗弟子,我不能接待你,这便送你离开!”   季有云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这不妨碍他听明白了神殿里的神龙要驱逐他,季有云登时大急,叫道:“且慢。仙长听我一句,那商倾醉怎么可以……”   对方不紧不慢打断他:“你说商倾醉?他是无名天道宗杀劫部传人。”   “不可能!”   季有云质疑的话出口,神龙没有辩驳,但季有云面前的虚空里突然现出许多人影。他们在修炼论道,在讲经斗法,甚至在历劫飞升……   季有云一时看得怔怔然,这许多人明显是同一个宗门的,虽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僧有俗,他们每一个却都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大能,更叫季有云吃惊的是他们显露的那些神通,他在其中看到了大能炼丹、看到了神奇的法阵与符箓,看到了心剑……还有他祖传的《大难经》。   季有云突然想起祖庙墙上先祖自天人手中接过书卷的那幅画,隐隐觉着其中必有奇妙的关联。   但他现在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向神龙解释,商倾醉都得以进入神殿最后一层,他自然也可以。   “仙长,我家传功法名叫《大难经》,和您刚才给我演示的一样,我家祖上定然是无名天道宗的门人。”   “光说无用,看到这件宝贝了么,你将所学功法的口诀一句句念来,它自会识别真伪。”那神龙话音刚落,便有一物飞至季有云身前,停在了虚空中。   ☆、第四百五十一章 报应不爽   飞到空中的这件宝贝大如磨盘,通体呈暗红色,上面金色云纹环绕,看外观很像佛家的经轮。   这东西停在季有云面前,纹丝不动,似有所待。   这是一件几万年的古物,是神龙留给季有云最后的机会,要么证明自己,要么被赶出蜃景神殿。   季有云甚至感觉到随着这件古怪的宝贝飞出来,他身处的空间有些轻微的晃动,神龙已经等不及了么?季有云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他试探着念出一句口诀。   停了一停,那“经轮”表面出现了一道光,金色云纹一圈一圈在光影中起着细微的变化,随着季有云又道出两句口诀,这变化更加明显,像云纹之下暗藏了成千上万的星辰在一齐闪烁。   季有云此时已经被“蜃景神殿”完全迷惑,进殿之后的连番见闻,既叫他意外,又都在情理之中。   不说别的,想他已经是化神了,也只有那条仙界真龙,真仙境的修为手段,才能如此轻易就看透他的心结,叫他再次亲历小时候的那些记忆片断。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   若是别的功法口诀,到了这等时候,季有云必定竹筒倒豆子,毫不迟疑地全部说出来,以取信于真龙,偏偏他现在正在说的是《大难经》,他这一生近千年无时无刻不在为找全《大难经》而折腾,这功法比命还重要。万不可对人言已经深入季有云的骨髓,他背着口诀,下意识就往里面夹杂了一句假的。   假口诀一出口。那“经轮”上耀眼的亮光就随之一弱,空间猛然一晃,好像就要将他抛出去。   季有云吃了一惊,连忙叫道:“一时口误,仙长勿怪!”这件古怪的宝贝能够识别真伪原来是真的。   季有云赶在虚空破裂之前将真口诀道出,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没有回应他,也可没有驱逐他。好似默认了他口误一说。   季有云可不敢再试验第二回,经过这一遭。他突然生了别的想法。   这之前他只想寻找蜃景神殿,至于进了神殿的最后一层,要索取什么好处,他并没有想过。不过是到时候随机应变,总不会像商倾醉那么糊涂无聊,浪费这天大的机缘。   这会儿季有云却突然有了目标,神殿既然与什么无名天道宗有关联,《大难经》又是无名天道宗的功法,他要向神殿索要一套完整的功法口诀,为了无名天道宗的功法不至失传,神龙定会答应。   等有了完整的《大难经》,再加上那么多续命丹。他此生就相当于同蜃景神殿绑到一起,晋阶真仙境不费吹灰之力。   这么一晃神的工夫,他所会口诀已经背完。有些忐忑地道:“《大难经》我只学了这么多,但它是我的本命功法,数百年丝毫不敢懈怠,在下自该属于无名天道宗的一员。”   时空摇动渐渐停下,那“经轮”之上流光异彩更增神秘。   神龙沉声道:“这世间万事万物充满了奇妙的巧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去吧。”说罢“经轮”飞走。摆在季有云眼前的再无其它,只有通向神殿下一层的路。   神龙那话说得有些怪异,季有云在心底过了一遍,想着对方认可了自己便好,不再迟疑,往下层走去。   蜃景神殿共有几层,商倾醉并没有留下确切的说法,不过纵便是有,这里是神龙的地盘,连神殿都是他幻化出来的,其中什么布置,恐怕要看它的心情。   季有云步入了神殿的下一层,这一次,神龙再没有出来为难,只是前路变得有些幽暗曲折,行至不远,出了另一条岔路,季有云站住了皱眉观察,他在犹豫。   “他进去了。”   此时在距离“蜃景神殿”不远,虚空一阵波动,海面上凭空现出一座小岛,岛上并肩站了三人。   红笺站在中间,她左边的是陈载之,右边那修士高高瘦瘦,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正是夏不降。   此时三人所呆的海岛就是临时安置无名天道宗众人的那一座,不过因为红笺定计要在这附近收拾季有云,将“神王造化鼎”运来岛上,除了夏不降,余人都已经搬去了别的地方。   这个巨大的幻阵由荣华藏耗时月余亲手布置,“神王造化鼎”提供能量,而此时是由红笺一手掌控,由始至终与季有云交流的人是她,并不是什么仙界神龙。   陷身阵中的季有云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细小的表情,都逃不过红笺的眼睛,甚至红笺还有闲暇,在陪伴她的陈载之和夏不降身前幻出一片光幕,上面清楚能够显示着季有云的行踪。   但在季有云交待完他那部分《大难经》,进入下一层,不但光幕上失去了他的踪影,连红笺都和他断了联系,季有云进入了一个特殊的所在,集丹崖五峰所有炼器大师智慧大成,并且由荣华藏亲设里面的迷阵符箓,元神一旦进入,就会被困其中,这件法器,类似于捉婴塔。   红笺点了点头,不错,季有云这恶贼贪欲蒙心,没费什么周折,元神便进到了法器中。   她同陈载之道:“通知乐宗主吧,那边可以动手了!”   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其他丹崖五峰一众高手此刻都已经在乐游的带领下,将极北冰川季有云的老巢团团包围,季游正在季氏家庙等候消息。   只要这边一得手,那边就发动,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季有云的真身。   陈载之按照约定发送消息。   夏不降扭脸冲红笺笑道:“这么顺利,之前可是没有想到吧?”   红笺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不,其实她想到了,她甚至在季有云此时所在的法器中预先丢下了一半儿“流水知音”,那法器的另一半在她手上,季有云用不多久就会发现,红笺在等着他联系自己。   就像红笺刚才借神龙之口向季有云所说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虽然看上去是她以一己之力将季有云的元神关了起来,但冥冥中,季有风和师父闫长青的魂魄此时正站在她的身后,给予着她无穷的智慧与力量。   夏不降呆了一呆,将脸飞快地扭了回去,就在这么个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刻,他敢发誓,他刚才在红笺眼睛里看到了晶莹的泪水,闪烁如星。   红笺没有在意夏不降窥探的目光,季氏家庙里有龙行君,又有各种禁制,乐游此时面临的必定是一场恶战,龙行君遇袭,不知会不会即时向季有云报告,不过季有云此时所在的那地方隔断六识,除非真身被动,不可能感觉到老巢出现异常。   也就是说,等他在迷宫里发现不对劲,找到“流水知音”联系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   等待的时间红笺没有闲着,她仔细审视了一下收回体内的“天道令”,《大难经》的口诀经“天道令”检验无误,历经千难万险,她终于学到了完整的《大难经》。   如同堵塞了上百年的河流一朝得疏,终于可以肆意地奔向大海,《大难经》在她经脉中运行,那么畅快,那么得浑然天成。   神魂在欢快地跳跃,变幻成各种虚拟的形状,神炁如雨,飘洒在识海中,感觉也变得格外敏锐,过去,现在,未来……   《大难经》、“杀劫百相”、“万化生灭功”、苦修部传承……这些各具特色的功法在自性心法的作用下,开始转化融合。   红笺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天道令”在她身体飞旋,暴发出耀眼的光亮,与识海中的连绵细雨交相呼应。她微微闭眼,有什么在发生着变化,是了,无名天道宗的八部真传已经全部找到,这意味着一直束缚着她的道心誓自此解开。   “哇,这是什么玩意儿,好舒服。哈哈,下雨了,种子要发芽,老子要开花……”   这是木系灵种在欢歌。   红笺没有回应它,修为在提升,身体在往好的方面转化,这些都无需多管,她在等待。   “师姐,季氏家庙那里进展顺利,刚传来消息,乐宗主牵扯住了龙行君,荣前辈打开禁制,大师伯进去了。”   “伤亡怎样?”   “有五行大阵配合,只乐宗主受了点轻伤,相比之下那龙行君伤得更重。”   红笺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既然大师伯井白溪进到了季有云闭关之所,下一步自然是会毫不犹豫地毁了那恶贼真身。红笺垂目望向手里的“流水知音”,道:“师弟,师父当日被困在季有云的捉婴塔里,最后时刻便是如此和我联络,一会儿你要不要拿这个和那恶贼说说话?”   这也正是陈载之要跟着红笺来此的目的。   只是还未等他回答,红笺手中的“流水知音”突然轻轻跳动了一下。   三人心中齐道:“来了!”   红笺毫不犹豫将真元注入,运转手中法器,识海里未有图像先有声音响起:“这是什么地方?捉婴塔?”   ☆、第四百五十二章 晋阶化神   红笺默了一默,在她的感觉里似乎为等季有云有今天,她已经足足等了上百年:“季化神,别来无恙!”   此刻季有云的处境已清晰出现在了她识海中:巨大的迷宫,变幻莫测的路径,永远找不到出口……   想来通过“流水知音”,季有云也能看到她这边。   红笺抬眼望天,她的眼中是蓝天白云,身侧流动的是风和新鲜的空气,这是任你神仙大能也不可缺少视若无物的自由。   “方红笺?”   季有云不是傻瓜,发觉上了大当只是稍一回想,便想到是中了何人的机关陷阱。   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琐事,还有《大难经》的秘密,除了她没有人会知道的如此详实,当初季有风和她被关在一处二十年,大把的时间,还有什么事会是她不知道的?   而如今自己元神被困,正是与当日闫长青被困捉婴塔如出一辙。   这女人若是一心报复起来,总是这么穷凶极恶。怪不得她冒充神龙,还忍不住要说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季有云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去了魔域的方红笺不但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还有了这么大的能量,竟骗过他的感知,布下了这么周密的一个局。   红笺没有出声,季有云愈加确定自己没有猜错,他不再徒劳地寻找出路,而是停了下来。   “没想到。真是好计策,我承认上了你的大当。咱们谈谈吧。”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红笺冷冷地反问了一句。   只有到这时候。才知道所有的悲伤、愤怒以及仇恨都是人在无力报复的时候才会生出的情绪,像她此时胜券在握,掌控对方的生死,心中反到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话不能那么说,你我修炼之人都是为了早日修成正果,与天地同寿。大道无情,总是汲汲于儿女情长恩恩怨怨不觉可笑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季有云言谈之中竟然还能透出一股从容。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红笺听这话本不想搭理他。可季有云接着又道:“你把我元神诓骗来此,想来石清响那小子已经去对付我的真身了,我没有猜错吧?”   “你猜错了,此刻在季氏家庙的是乐宗主和我大师伯他们。”   红笺这话出口不久。一旁陈载之便收到了消息,喜道:“大师伯他们得手了。就连龙行君也没叫它逃掉。”   乐游那一路人马进展得如此顺利,三人都觉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真身已毁,季有云的元神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关在这迷宫中出不来,很快便会消散于无形。   红笺很有耐心地同季有云解释:“我在里面留下‘流水知音’,不是想同你谈条件,只要因为我师父闫长青当日被你暗算,误入捉婴塔。他身上也是带着一只‘流水知音’同我联络。当时他是什么感受,你现在可以亲身体验一下。”   “你要怎样才肯放我出去?”季有云还抱着一线希望,红笺未回答。他也沉默下来,显是思来想去开不出什么足以打动对方的条件。   时间不等人,他只得低头,叹了口气道:“《大难经》你也得到了,我即使出去也需换一具身体重新修炼,自今而后都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何必要赶尽杀绝?我看你还记得季有风。那可是我的亲哥哥,他那人甚难说话。唯独对你十分喜爱,我当日虽然关着你们,可也没有过于逼迫,你若是杀了我,我们季家可便因你绝后了,你对得起他么?”   季有云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红笺登时便想起了那冰川海底的生死离别,黑暗,寒冷,以及刻骨的绝望。   她的情绪因之产生了剧烈地波动,闭上眼睛,好似又回到季有风还活着,与她颤抖着相拥告别的时刻,她那时候脑袋里一片混乱,却还记得自己问过季有风,今后怎么处置这个害他们不得不天人永隔的罪魁祸首,他的亲弟弟。   季有风没有丝毫犹豫,他说“杀了吧”,又叮嘱她“比杀他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活着。”红笺心中一酸,季有风说那话的时候,大约不会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她以神识传递着必杀之念:“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红笺表明了态度,季有云那里也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捉婴塔就能困死本化神?”   接下来红笺识海里的画面化为点点碎片消失不见,两人联系随之中断。红笺猜测季有云大约是一怒之下毁掉了“流水知音”。   她运转《大难经》,叮嘱陈载之和夏不降道:“季有云要做困兽之斗,你俩小心!”   夏不降吃惊道:“不是吧,都这样了他还能冲出来不成?”   红笺想了想道:“他的神魂吸收了化神妖兽‘吞噬’的魂魄,会吸收灵气,对法阵符箓造成很大的破坏,拼着两败俱伤,真不一定困得住他,季贼一旦脱困,第一步必定试图夺舍,保险起见,你俩撤离吧。”   陈载之欲待多说,夏不降一把拉住他,向红笺道:“好,我们呆会儿听你的好消息。”   红笺笑了笑,夏不降说得不错,无名天道宗的传承在她身上已经聚齐,她的修为到此刻还在无声无息地提升着,一个没有了真身的季有云,调动不了任何法宝,就是实力正处巅峰她也不惧,何况季有云想突破束缚自迷宫里冲出来,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怎么可能?   停了一阵,如红笺所料,虚空中传来一连串爆豆般密集的脆响,连红笺所立的这个岛都在微微摇晃,这是季有云明知没有好结果,还是在迷宫中拼了老命了。   红笺“啧”了一声,抬手一扬,手里的“流水知音”划出一道银色弧线,远远落到了海水里。   她喃喃道:“还真是难看,季有云你也有今天!”   那响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大,红笺静立在原处,不动声色等待着。   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激起的惊涛骇浪足有数十丈高,水墙里好似虚空碎裂,一个人影狼狈飞出。   红笺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抓,海水向两旁散开,好似她的手掌只对飞出来的季有云才有无穷吸力,那人影在空中一滞,便倒退着向红笺飞来。   季有云回手便是“万流归宗”,试图用这一招吸走红笺的真元,逃离她的抓捕。   可他却不知道,就连红笺自己也没有察觉,在自性部心法的功法的作用之下,红笺的真元就在刚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五行却又超脱五行,甚至也不是商倾醉墓穴中那黑衣女修预言的那样,红笺即将晋阶化神,却没有变为魔修。   季有云的“万流归宗”竟然吸了个空。   季有云反应也是极快,随即变招。他离红笺已是极近,好似触手可及,反腕出拳,一道刺目白光自拳头上飞出,同红笺的真元轰然相撞,他这才摆脱了束缚,元神缩成一个白色光球,向着远处疾坠而去,便要遁走。   红笺虚空跨步,瞬移过去截住去路,袍袖一挥,一股无形劲风吹得海面跟着摇动了一下,像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季有云的化神吞没。   季有云被那股劲风兜住,在风里打了几个旋儿,竟然没能逃脱。   他方才硬生生打破了重重障碍,自迷宫里逃出来,元神本已是虚弱不堪,又遇上红笺这么不依不饶,这是元婴圆满吗,元婴圆满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季有云只觉一阵阵晕眩,情急拼命,凄厉地大叫了一声,他再无保留,自恃修为压红笺一头主动向她发动了神识攻击。   这一声喊,化为数道看不见的光刺,狠狠向着红笺识海扎去。   红笺有所察觉,这攻击离她尚有数丈便被挡住,两下稍作僵持,自红笺的识海中又飞出了无数道神炁,如丝如缕,缠绕成网。   远处有闷雷响起,“轰隆隆”雷声越来越密集,乌云压顶,两人所处的一方天地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红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季有云的元神惊慌失措,发出一声尖叫,调头欲逃。   “想跑?”红笺清叱一声,好像老天爷也在壮其声势,一道金龙般的闪电张牙舞爪落下,擦着季有云的化神打了个空,落到了海面上。   红笺抬手以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凡被她波及到的空间为之一滞,季有云的元神径直撞上了无形阻碍,不得不停了下来。   又是两道闪电和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落下,照亮了白色光球下方翻涌的海水,这一刻天地都在咆哮,对季有云的元神而言,宛如天谴一般。   “我的天,这姓季的是造了多大的孽,连老天爷都看不下了,要帮着咱们劈了他!”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夏不降一脸惊骇地对陈载之道。   陈载之脸上是压抑不住地喜色,闻言白了夏不降一眼:“你真没看出来么,我师姐这是要晋阶化神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仇得报   方红笺在晋阶化神!   夏不降只是一时没想到,他远眺海面上电闪雷鸣,渐渐酝酿成一场巨大的风暴,嘴里先是嘟囔了一句什么,又在“轰隆隆”雷声中大声叫道:“晋阶化神,她晋阶化神了!这修炼速度,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是太厉害了,哎,你当初想过没有,她比你还小着几岁吧。”   陈载之听到他兴奋的喊声,点了点头叹道:“师姐比我小三岁呢。没想到这么快,我丹崖……道修大陆又添一位化神!”   他本想说丹崖宗,话到嘴角突然想起师姐跟他说过,她已经在魔域那边成立了无名天道宗,这么说来,道修大陆这四字也不敢说用得准确。陈载之瞥了一眼激动不已的夏不降,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听师父的。”夏不降没有多想。   “我听荣前辈管我师姐叫宗主。”陈载之道。   夏不降乐了:“那敢情好,我们这些人就有大靠山了。当初你我困在苦修部那鬼地方,可没想过会有今天。”   陈载之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模样,登时想起两人从前在小世界里打过的许多交道,道修大陆突然冒出这么多元婴,是他这丹崖宗宗主往后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不可能指望着他们与世无争,这股势力丹崖宗没有能力接收,他们肯并入师姐的无名天道宗,那自是最好。   “师姐的宗门是在魔域。”   “那就去呗。我这道修大陆出身的都觉着无所谓,他们对去哪里更加不会在乎。”夏不降说了句大实话,“哎。我说,别扯这些了,你快看那季有云!”   季有云比陈、夏二人更早意识到红笺引起了天地异动,雷劫一下,他心头便是一阵惊慌,对他而言再没有比方红笺此刻突然晋阶化神更糟糕的局面了。   自己受到暗算,本来就无以为继。对手若是元婴圆满拼死一搏好歹还有一两分的胜算,可对上一个化神。哪怕她刚刚晋阶境界未稳,再抱着万一的希望那自己可就太过天真了。   风卷云涌,灵气混杂着电闪雷鸣,挟五行能量形成巨大的涡旋。自天空倒灌下来。   季有云不再试图与红笺交手,元神缩成小小一团,当机立断:逃,再不逃可就来不及了。   风和云、光和火在红笺身后汇聚成了金光四射的巨大人像,无形的威压使得陈载之和夏不降二人哪怕远隔数百里也觉喘不过气来,那人像抬手一点,同样是一招“心剑”,出现在海面上的竟不再是金色的光芒,这道光已经模糊了肉眼感观。同时给人以极黑和极白两种感受!   这道叫人惊惧的光瞬间便追上了季有云的元神。   就在将触未触之际,季有云的元神光球突然抢先一步爆开,宛如流星火雨。化作成千上万个光点散落到海面上。   那巨大的人像见状似是怔了一怔,而后慢慢地缩小淡化,终于完全隐没。   红笺此时还处在晋阶的过程中,她顾不得静心感悟围绕在她周围的天地法则,手中法诀变幻不停,一道道法术打向海面。阻止着那些光点往四下逃逸。   她微微皱起眉,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季有云这是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决定不再纠缠下去,他要壮士断腕以保元神不灭。   每一个光点都是他的元神碎片,它们散落到空中海里,会依附在任何物体上,越逃越远,直到彻底逃离红笺的神识,重新聚集,然后夺舍重生。   这种自损八千的逃命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化神不会轻用,而若对手修为相仿也是化神,即使用了也逃不掉。就像当初金东楼猝然遇袭,无奈之下用了差不多的方法,还是未能逃脱刑无涯的追杀,季有云敢于如此,不过是仗着红笺修为刚升上来,还不敢将元神分离,造出分身来。   红笺确实没有办法将这所有的碎片全都拦下来毁去,她法术使得是“杀劫百相”,快到了极致,每一招使出都有大片的光点被拦截击中,消失无形。   可她再快,也还是有许多漏网之鱼没入海中,眼看要逃之夭夭。   陈载之大急,招呼夏不降:“咱们去!”   谁都知道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季有云若是元神不灭,以他的本事,也许潜伏个几百年,又会生出一场祸事。   两人当即冲了上去,这事看着红笺做好像特别简单,等到靠近了自己出手才知道,这一片片小小的元神碎片竟也透着狡猾,陈载之还稍好些,夏不降修为弱,屡屡出手不中,他“哇哇”怪叫,气道:“见鬼了,这老贼神魂竟如此之强!”   红笺叹道:“季贼神魂强大,这不是早有定论的事吗?”   夏不降没想到都这时候了红笺还有闲情接话,登时收了声。   陈载之急道:“师姐,总要想想办法,这时候叫他跑掉,可不是前功尽弃白忙一场?”   红笺应了一声,手上未停。   这会儿陈载之已看出端倪来,红笺自方才开始就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全力击杀看到的神识碎片,她退守西北方向,似是有意将那多如繁星般的光点向东南方向驱赶,这还不算,她单手施展攻击法术,另一只手掐着奇怪的法诀,显是在一心二用,陈载之心中微动:“《大难经》?”   红笺的《大难经》终于学齐了,这门顶阶功法修炼有成会有什么神奇的功效,直到这时候,陈载之才能略窥一二。   红笺的身法很快,依陈载之的目力完全跟不上她,忽隐忽现,攸进攸退,手上斩杀的都是已经逃离陈载之神识范围的元神碎片,陈载之由此估计,至少在西北方向,应该没有错漏掉,被季有云逃脱。   红笺就像是一个极有经验的放牧人,驱赶着大群的牛羊,径直往东南方向而去。   陈载之站定,这个方向,再往前不远就快到天幕了。   此念方生,前方灵气突然起了很大的波动,咦?看红笺这样子好似成竹在胸,天幕方向出了何事?   不但陈载之有所察觉,夏不降也跟着“咦”了一声。   红笺手上施法未停,嘴角微微翘起,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   “这是……有人动了天幕?”陈载之奇道。   “不错,人已经自魔域过来了。”红笺道。   话音刚落,迎面虚空中先有声音传来:“方宗主,你这里杀得痛快,把我们几个全都抛在脑后,你忘了我和离寒不要紧,啧啧,忘了姓石的小子,可大是不该!”   红笺笑道:“哪有这等事,我可是赶着来迎接你们的。”   夏不降伸长了脖子看热闹,陈载之却是心中一凛,听这意思,来得竟是魔域化神。季有云这事还没彻底完结,又来了魔修化神,不知对道修大陆而言是福是祸,师姐认识他,朋友?敌人?   乱流中走出一人,正是殷正真。   红笺凝目望了他一眼:“殷宗主,你这是……化神分身?”   殷正真直言:“不错,我陪了石清响过来,看看你在这边到底搞什么鬼。”他上下打量红笺,啧啧称奇:“这就晋阶化神了?”   红笺笑一笑,正色道:“殷宗主你来得正好,敌人要逃,快帮我拦截一下,你对这个再擅长不过。”   殷正真轻轻“哼”了一声,他过来道修大陆的虽然只是化神分身,对付区区元神碎片还是手到擒来,他与红笺两下夹击,转眼间犹在逃窜的光点就熄灭了大半。   远处传来“吱吱”几声,一道蓝影儿向着红笺扑来,正是“宝宝兽”。小家伙直接一蹿,便挂在了红笺身上。   红笺露出笑容,她看到了站在后面的石清响。   “你……殷宗主怎的放心叫你过来道修大陆?”半年未见,她与石清响第一句话说得竟是这个。   石清响含笑道:“他不放心啊,所以我将魔魂连同‘天魔圣足’还给了大师兄,就这样,殷宗主还弄了个分身跟来了。”   “行了吧你俩,有这么当面说人的吗,我还在这里给你们当打手呢。”   红笺和石清响一齐笑出声来。话虽如此说,红笺知道石清响为何如此,既是叫两位化神安心,再者只有留下魔魂,才能打开天幕。   她侧了下头,示意道:“季有云的元神,快快一齐动手,灭了他!”   “好!”   石清响应了一声,匆匆冲陈载之、夏不降两人点头致意,顾不得打招呼。这种占据了绝对优势,痛打落水狗的美妙滋味可是先后两世经历了无数煎熬才盼来的,难得扬眉吐气,绝不能错过。   红笺身上的巨大变化,石清响自然是看到了,若要今天彻底除掉季有云这个大仇人,那便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这附近就交给了殷正真和石清响清理,陈载之捡捡漏,夏不降看热闹。   红笺飞到高处,全神贯注施展《大难经》,季有云的一生为了《大难经》六亲不认机关算尽,他事前绝不为想到,到最后,彻底灭绝了他生机的,正是这部功法。   ☆、第四百五十四章 善后   半日之后,尘埃落定。   红笺追出近千里,从一只“雷袭鸟”身上找到了季有云最后的神识碎片,将其彻底毁去,这个害得她饱尝了悲欢离合的宿世敌人终于退出了她今后的人生,不会再来纠缠。   海面上艳阳高照,一如红笺此刻的心情,随着季有云被连根拔起,始终压抑在她心头的那丝阴霾终于消散不见。   红笺静立海上,望着远方辽阔的海域,风吹过耳际,心神放空,脑袋里什么也不想,过去种种,自这一刻起便可以全部放下。   一会儿之后,石清响过来,将“宝宝兽”接过去,放到大海里任它游玩戏耍,他与红笺并肩而立,伸臂揽住她纤腰,道:“红笺,咱们回家吧。”   “家?”红笺放松了身体,向后靠靠,枕在他肩上。   “嗯,不管是道修这边,还是魔修那边,只要你好好的,咱们的家可以随便安置在任何地方。”石清响语气温柔,透着缱绻之意。   红笺眼含笑意抬头看向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石清响的面颊:“走吧,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石清响捉住了她的手,放到唇上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唇温暖而柔软,带起一阵酥麻,像小小的羽毛搔在心尖上:“你说呢?看着你穿越天幕,我才知道之前真是太高估自己了,这些日子既害怕你在这边出现意外。又担心半年时间不够用,到时候还要延期,索性我在魔域也安排一下。过来和你会合得了。”   红笺不用拿《大难经》去算,只看他和殷正真能过来,且殷正真还是一副好整以暇半点不着急的模样,就说明鬼怪深渊的险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是……红笺轻轻回抱住了石清响:“你把魔魂交给你大师兄了啊?”   “天魔圣足”里的那条魔魂与石清响打了许多年的交道,他最初自魔域回来,便是化名何风,靠着那条魔魂打退了季有云。后来兜兜转转,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它彻底收服。有它傍身,石清响就相当于具有了化神的实力。   这样要紧的宝贝,他毫不在意便交了出去,关键对于大师兄离寒石清响多是抱着合作的态度。一直保持着距离,突然如此冲动到不计后果,不过是为了能够跑来道修大陆与自己相聚。   想到此,红笺似笑还嗔:“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么?”   石清响失笑,随手在两人周围撑了个结界,凑过去亲了亲她,四唇交接之际,趁机舔舐了下,口中含糊道:“考虑什么。我家夫人都是化神了,为夫日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操那心干嘛,全靠你养我就好了。”   红笺嘻嘻一笑,石清响这个样子叫她心中柔软得快要融化成水,她手慢慢向上,抚摸着石清响的肩膀,曾经在这里压着千斤重担。他独自抗了多少年,殚精竭虑。如今终于可以卸下来歇歇了。   “好啊,我来养你,保证养得白白胖胖。”   魔魂没有就没有了吧,石清响本就是化神重生,修炼之路无比顺畅全无瓶颈,不借助外力,靠自己本事真正修个化神又有多难?   自己手里的《大难经》齐全了,又有自性部的功法,红笺此时化神境界虽未及稳固,但眼光已非之前可比,一下子就想到自性部功法对石清响甚是重要,可以真正从根源上解决他道魔同修的难题。   她这里闪过许多计划打算,石清响憋着笑道:“一言为定。怎么养,快点儿,我等不及了,是双修么?”说话间低头深深吻住了红笺。   殷正真等人体谅红笺和石清响小别胜新婚,已经给了他俩好半天时间互诉别情,殷正真连对着陈载之和夏不降这两个道修后辈无话可说大眼瞪小眼都忍了。   眼前的道修大陆环境气候看上去与魔域都有很大不同,而他又从未来过道修大陆,等了又等,心痒难熬,叫道:“方宗主,你也晋阶化神了,这边还有什么安排?什么时候回去,鬼怪深渊已经快将整个夜叉泽吞没了。”   红笺闻言皱了皱眉,石清响安慰她道:“别担心,无名天道宗已经全部迁出来了,夜叉泽只留了咱们几家打探消息的人,往外方圆近千里都没有人烟。”   “这样啊……你估计还能撑多久?”   谈及正事,石清响撤掉结界,请殷正真过来,道:“看样子数十年之内不会有大的异变。殷宗主和我一起过来的好处就是他真身在那边,一旦有变,咱们能及时得到消息。”   红笺默默在心中以《大难经》算了算,涉及整个魔域和鬼怪深渊的未来主要有几种可能,但这些可能一旦牵扯到她自己就会变得一片模糊,怪不得季氏先祖未能提前知晓自己的死期,《大难经》算不到自己这种说法是真的。   抛开这点,红笺到是能预见到不少东西。   她没有同在场的人说这些,顺着石清响的话道:“既然这样,我需要先闭关稳定一下境界,趁这段时间,大家再准备准备,提升一下修为,殷宗主有什么想法?”   殷正真耸了下肩:“没想法,那行吧,你们忙着,我自己随便转转。”   陈载之吓了一跳,他哪能放任魔修化神随便乱跑,连忙道:“殷宗主远来是客,又正好赶上我们这边师姐带头除掉了季有云,反正是要再聚一聚,商量一下后续的事,不如届时殷宗主也一起,大家也好认识一下。”   虽然只是个化神分身,但也说不定是来打前站的,陈载之有些头疼。   他望向红笺,提议道:“师姐,咱们先回丹崖吧。”先回去,乐宗主和师伯他们应该也已经到了,一来红笺晋阶化神,大家免不了要恭贺,凑到一起顺便把季有云后续的事处理干净,再者,正好叫师姐说说天幕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他们大家如何支持。   红笺犹豫了一下,却道:“丹崖我先不回去了吧,回头叫夏不降去把荣前辈接回来。”夏不降一直在旁欲言又止插不上话,闻言立刻应了声“好”。   红笺征询地望了石清响一眼,又向陈载之道:“接下来我们夫妻二人要闭关一段时间,帮我和乐宗主以及诸位前辈说一声,就不过去和大家打招呼了。至于殷宗主,他是我俩的朋友,过来道修大陆也是为我们来的,帮我和大家说一声吧,他的化神分身虽然会在这边呆上不短的时间,但会注意,不给大家带来困扰,我会找个人陪着他,不过师弟你知道,无名天道宗的人就算是夏不降也久不在大陆行走了,你也可以打发个人过来陪着。”   殷正真气结:“干什么,这就给我都安排好了是吧?”红笺没有理会他,道魔势同水火,道修大陆这边长久以来谈魔色变,殷正真又是个不好控制的神经病,必须看死他,不能任他为所欲为。   她就掐准了,殷正真对魔域有着很深的感情,因为鬼怪深渊的事,哪怕自己过分些他也不会翻脸。宁叫他委屈,不能叫道修们受到伤害。   殷正真瞪眼也没放过石清响,石清响“嘿嘿”一笑,表示一切都由媳妇说了算。   陈载之没想到红笺这么决绝,连丹崖宗也不肯回了,他有些怔然,对红笺的安排一时没有给出反应。   红笺轻轻叹了口气,向他伸出手去:“师弟,你来,我和你详细说说。”   陈载之默默将手递过,红笺携了他手,二人单独走出去一段路,远离了众人。   陈载之回过神来:“师姐,你以后都不回丹崖宗了吗?”   红笺犹豫了一下,道:“等以后看看情况再说吧。载之,这些年我们丹崖宗做了很多,付出也很大,各大宗依靠咱们的护宗大阵,把家底全都搬到丹崖,这是对咱们的信任。如今季有云死了,很快他们会相继把东西搬回原处,会想着恢复原来的格局,所以我不能回去。”   陈载之明白了:“师姐,你这是……你没必要这么多顾忌,这些年大家同仇敌忾,亲同一家。”   红笺笑笑:“我知道。师姐和乐宗主的小瀛洲、殷宗主的跹云宗还有明川宗、三清门交情都不错,正因为这样才更要珍惜,我没有顾忌,我是怕大家多想,刑无涯、戴明池、季有云,这些化神都死了,现在是道修大陆最好的时候,我不想,也不会允许再出现第二个季有云。”   陈载之凛然:“师姐放心,我会向师伯们禀告清楚。咱们丹崖宗绝没有左右道修大陆称霸天下的野心。”   红笺轻轻一叹:“我知道。不然师弟也不会下决心要约束上古灵泉。剿灭季有云的收获你们大家商量着来吧,师姐已经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就不跟着掺和了,等我走之前,会和大家再见上一面。”   陈载之想了想,接受了红笺的意见:“那一言为定,等师姐出关,咱们要及时联络,说不定到时会有许多人想着跟师姐去魔域看看热闹。”说罢他瞪了一眼远处的殷正真。   ☆、第四百五十五章 回到魔域   果然不出红笺所料,各大宗的元婴们在极北冰川大获全胜,彻底扫荡了季有云的势力,而后众人便在丹崖五峰重聚,选了个黄道吉日召开盛会,庆祝季有云这个大祸害伏诛,同时也要商量接下来大家应该何去何从,定下道修大陆新的秩序与规则。   此时乐游、殷泉等人已经听说红笺晋阶化神的消息,这是一件大喜事,道修大陆数万年来还从未出过这么年轻的化神,众人震撼之余都不禁要想这等修炼的天才横空出世,莫不是预示着这方大陆日后将要出现一位真仙?   最兴奋地要属丹崖宗门人,虽然这几十年全赖他们的护宗大阵才能够保住各大宗最后一方净土,最终力挽狂澜战胜了季有云,总不如全大陆唯一的化神强者做靠山叫人腰杆儿硬。   不过红笺并没有出现在这次盛会上,陈载之带回了她要闭长关的消息。   那一日,不止丹崖五峰,整个道修大陆都洋溢着欢乐,凡有各大宗修士在处,尽皆张灯结彩,热闹堪比过年。而丹崖五峰之上更是聚集了数千人,鲜花似锦,美酒飘香,时不时自某处随风飘来畅快的笑声。   欢聚盛宴总有散时,到天黑之前各宗宗主在赤轮峰上对自家往后的发展安排都有了说法,赫连永身体已经恢复,他的灭云宗是第一次提出来要迁走的,宗门需要新建,所选地址在大陆的西方。距离赤山火山不远。   那里原来临近符图宗,如今符图宗已经彻底垮了,符图塔被挪走。剩下日行宫什么的早被季有云夷为平地,这个上万年的大宗门就此消失,周围又没有其它势力,灭云宗到是捡了个大便宜。   其它的诸如小瀛洲、跹云宗等等也纷纷准备回原先的宗门重建。   红笺这一次闭关,预计要很长时间。   她选择了一处无人海岛,将合为一体的“阴阳蛊花镜”停了上去,这样有法宝的空间就足够了。不必再重新建造洞府。   红笺惦着石清响交出魔魂实力受损,和他讲了讲自己怎么自季有云嘴里诈出了《大难经》口诀。便将所缺那部分口诀和自性部功法一起给了石清响。   除了这个,闭关之前红笺还有几件事情需要提前处理了,免得老放在心上。   一件是乐游晋阶化神的事。   乐游卡在元婴圆满的时间比红笺的年纪都要长,他的问题和丹崖宗前任宗主凌虚子一样。都是过于专精某一系的功法,像乐游这样,土系功法修炼到登峰造极,反到很难再转圜,参悟五行也就变得非常困难。   这些年乐游在丹崖宗长住,金东楼留下的修炼感悟他反复看了,也和井白溪等人参详过,想跨过这一步却十分艰难。   因为修炼功法的关系,感悟五行转化对红笺而言恰是最简单的。就好像吃饭、睡觉这样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乐游。   不过因为乐游和小瀛洲在红笺心目中一直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红笺思来想去专门录了一份“万化生灭功”的口诀。连同她炼制的几颗丹药一起,托人给乐游送去,希望能对他晋阶有所帮助。   再一件事是都有哪些人准备跟着她返回魔域。   修炼不是住家过日子,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像方峥虽是红笺的亲弟弟,红笺推算了一下。他呆在丹崖宗跟着大师伯井白溪就比跟着自己要强,同样的。还有江焰和卢雁长,江焰跟着师父朱显回了跹云宗,卢雁长则和赫连永他们在一起。   昔日好友各奔东西,红笺要带回魔域的除了夏不降等一众无名天道宗的门人,还有井小芸父女。   红笺离开道修大陆的这几十年,可把井小芸郁闷坏了,身为一个魔修,她没办法生活在丹崖宗那么多道修中间,这些年她去过大漠,混过中州,虽然一直和灭云宗的人有联系,终是孤单得很。   井小芸一点儿也不想生活在这个和大家都不一样的地方,红笺传信给她,叫她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程氏族人,若是她乐意,便过来会合,等时机一到,便带着她穿越天幕,送她回天魔宗去。   井小芸收到信大为激动,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立刻动身赶了来。   另外还有杂七杂八的事,石清响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红笺点头:“殷正真到底是魔修化神,你看着点儿他,别惹事。”   交待完了,红笺遂安心闭关。   她在“阴阳蛊花镜”里一呆就是五十余年,与世隔绝,不管人间风雨,到第五十一年头上,无名天道宗的八部真传全部融会贯通,颇有自成一家之相。   第五十三年红笺童心大发,一下子弄出两个化神分身,跑去找石清响想和他逗趣,结果发现石清响的修为已经到达了即将突破化神的时刻,就像她与季有云最后交锋之前的状态,所缺的也许只是一次双修,或是哪个大能恰到好处的一句提醒。   当时他正和殷正真下棋,确切地说,两人正在就殷正真刚才是不是作弊了而相持不下。   五十多年对闭关入定的红笺感觉上不过是弹指一挥,但对于石清响和殷正真却不是这样。因为被看得死死的,所以殷大化神这五十年过得既苦闷又无聊,就等着红笺回转人间,好召集了人马穿越天幕杀往鬼怪深渊。   一见红笺的化神分身,殷正真登时来了精神,立刻站起身道:“哎呀,方大宗主,你可是出关了。鬼怪深渊已经完全占领了夜叉泽,你再没有动静,我就只好和离寒商量打开天幕先撤到道修大陆来再说。”   两个红笺一模一样,在石清响眼前滴溜溜乱转,石清响笑着挡住了眼睛:“别,头晕。”   红笺这才将两个分身合二为一,不紧不慢转向殷正真:“既然如此,立刻召集人,准备出发。”   现在隐居于道修大陆的无名天道宗这几百传人是都要随着红笺去魔域加入宗门的,石清响对这一天早有准备,他立刻传信给荣华藏和夏不降师徒,叫他们开始收拾家当,又送消息给几个大宗的宗主,请他们来小岛一聚。   而红笺就趁着这工夫,以化神分身跑去和方峥等人告别。   其实魔域出了个连接异界的鬼怪深渊,而红笺此次要去天幕那边阻击深渊异兽的事各大宗的宗主都有所耳闻,众人背地里也议论了许多次,很多人觉着事情出在魔修那边,根本犯不着多管,反正异兽的那些怪物过不来天幕,也有像万贤来这样,从早就想跟着过去看热闹找架打的。   “去了只要还能回来,我就去,道修大陆现在想找架打不容易,过去了正好开开眼,要不哪有机会看到这能叫化神都束手无策的怪物。”   殷正真分身在座,不紧不慢地道:“现在到是能凑起三个化神打开天幕,等打完深渊谁知道呢,也许大家一起完蛋,也许剩一两个活下来,你们诸位就只能在我们那边呆着了。”   万贤来不禁面露难色,他可不乐意这一去就再也无法返回小瀛洲。   红笺好奇地望了殷正真一眼,认识他这么久,到现在她也没摸清楚这位化神是个什么脾气。不过殷正真刚才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正是她想提醒大家的。   “之前我们进去试了试,深渊怪物怕火,火系功法对它们极具杀伤力,这次我们也准备了许多火系功法的符箓。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情况了,我们在里面遇上了疑似化神圆满的异兽,经过这八十余年,深渊比原来大了很多,怪物实力只会更强。殷宗主的顾虑很可能成为现实。”   虽是如此说,红笺心中却丝毫没有退缩不管的想法,连她都没有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原本深恶痛绝的魔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不管道修还是魔修,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属于他们的喜怒哀乐。   她甚至想着把道修大陆这边的同门带过去,在魔域安家,而不是带着门人弟子穿越天幕,到道修大陆来。   听红笺这么一强调,本来不少跃跃欲试的熟面孔都露出踌躇之色,打起了退堂鼓。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给魔修帮忙,值是不值?   红笺忙道:“大家别有顾虑,今日我请了大家来,是想着说一下魔域那边的情况,也是为了和大家告别。”   众人面面相觑,赫连永开口道:“我去看看,灭云宗这边我会安排好,一旦我回不来,自有人接任宗主。”   陈载之欲言又止,他作为宗主走不开,而丹崖宗看着花团锦簇,实际并没有剩下几个元婴。   井白溪神情轻松:“我跟去长长见识吧。”   乐游摆了下手,接口道:“我去,万师弟想去便跟我一起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万贤来登时便笑了:“宗主说得对,有什么大不了。”   众人议定,大半天之后,一切准备停当,离寒等人在魔域破开天幕,红笺和石清响带着数百门人以及道修大陆的高手们进入魔域。   ☆、第四百五十六章 造灵根   红笺和石清响一见离寒便道了声“恭喜”。相隔五十余年,离寒夺舍之后再度晋阶化神。   离寒笑着打量了一下红笺,拍拍石清响的肩膀:“师弟,真正要恭喜的是你们才对。弟妹真是修炼的奇才,了不起。你也快了吧,师兄等你的好消息。”他一眼就看出来,石清响已经是到了突破化神的重要关口。   就像当年红笺和石清响初到魔域之时花了很长时间适应,乐游等人也很不习惯这全然陌生的环境。   离寒已经提前知会了无名天道宗,姜夕月、程惜惜等一众无名天道宗的长老们悉数到场迎接红笺回归。   两下会合,简单介绍之后,考虑到天幕不是谈话的地方,红笺邀请大家先到她的无名天道宗去,安顿下来再慢慢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进行。   等到了无名天道宗,石清响亲自安排此次带来的几百号人,几百高阶修士要彻底打散了加入魔域这边的无名天道宗,还要放在适合的位置上,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石清响也觉着有些头疼。   乐游、万贤来等人则由红笺陪着在大殿里落了座。   因为红笺和石清响的偏好,无名天道宗不管外观还在内在,都与道修大陆的宗门没有太大的区别,若换一个议事的地方,放到天魔、地魔等宗,几位道修大能很难这么快便摒弃杂念冷静下来。   红笺直入正题:“谁来说一说鬼怪深渊最新的情况。”   殷正真的化神分身一直和红笺等人在一起。但他只说那片阴影在不停扩大,如今已经吞下了整个夜叉泽,别的没说出什么来。红笺想听听其他人有没有特别的发现。   天魔宗张素先是以目征询了一下离寒,方恭谨回道:“夜叉泽一直有人守着,这几日深渊外围灵气稍有异常,隔个三两天偶尔还会有小片虚空塌陷,不过时间都非常短暂,每次方圆不超过数十里就会停下。”   离寒开口:“这些年我和殷宗主没敢轻易再进到深渊里,估计着里面的异兽怕是更强了。”   殷正真亦道:“我和你们说过。它吞噬咱们地盘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咱们要动手。就得抓紧时间。”   红笺当下施法,将上次他们几个进到鬼怪深渊里与那异兽交手的情况幻化成像,给乐游等人演示了一遍。   乐游、万贤来、赫连永、井白溪,哪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主儿。他们没有被对方那深不可测实力吓住,乐游皱着眉头想了想,实话实说:“我们几个杀杀小喽啰还行,要对付这大家伙,怕是力有未逮,不如看看荣先生的法阵能不能派上用场。”   “还是需得想办法搞清楚里面那异兽如今有多强。两眼一抹黑地冲进去,那与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井白溪道。   红笺点了点头,转向殷正真:“我觉着大师伯说得没错,殷宗主。不如咱们两个先进去瞧瞧,大不了损失两个化神分身。”   殷正真“啊”地醒过神来,斜睥了同为化神的离寒一眼。不情不愿道:“为什么是我?离寒大宗主不用去么?”   当年离寒自天魔殿冒出来,害他错认成老怪物景洪天的魂魄,直吓得落荒而逃,直到离寒夺舍,殷正真才觉出不对来,不过那时候脸已经丢了。又面临着鬼怪深渊这事,他只得将错就错。捏着鼻子和离寒再谈合作。   这不是说两人自此就成了朋友,有机会找茬殷正真绝不会放过。   离寒夺舍的这具身体是厉名的弟子,相貌寻常,离寒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手揽胡须笑笑,没有理会殷正真的挑畔:“我刚晋阶,万一分身有失,怕是很难应付最后一战。再说冲着石师弟,方宗主不管看到什么,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这点殷宗主也能做到?”   殷正真话被堵回来,喘了口粗气,恶狠狠瞪眼道:“去就去,本宗主在妖修那里损失的化神分身不计其数,就算再多一个又有什么了不起。”   离寒哈哈一笑:“正是。那我就恭候二位佳音了。”   红笺却道:“不急。咱们先准备着,万一到时引起反噬,大家也不能措手不及。”   如此议定,乐游等人先在无名天道宗住了下来,由离寒和殷正真下令,召集魔域所有的元婴立刻赶赴夜叉泽,共同对付鬼怪深渊里的异兽。   红笺交给荣华藏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别的都先放到一旁,先按照几位道修大能和无名天道宗现有元婴的各自情况,布下一座既保护得了自己,又能集中力量消灭敌人的法阵。   时间有限,还不知道荣华藏所布法阵效果如何,张素带来鬼怪深渊最新消息,当日深渊边缘再度塌陷,一名天魔宗弟子探看时凑得近了些,竟被卷入了深渊,本命魔虫随即气绝,人肯定已经没得救了。   这消息一出,便是殷正真、离寒这样的化神大能都因之神情凝重,深渊里面的异兽开始主动对外界的人出手了。   殷正真不再推搪,当即招呼了红笺,两人派出化神分身直奔夜叉泽。   石清响看出红笺心事重重,特意留在她身边,宽慰她道:“我陪着你。你那里《大难经》怎么说?我这些天一直在感应此战的结果,总觉着咱们胜面还是比较大的,别担心,咱们有这么多人呢。”   红笺望向他:“我这会儿突然心神不定,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石清响神情郑重起来,红笺是水灵根,本身修为高,修炼《大难经》的时间又远较他为早,所以她的预感应该比自己更为准确。她说有大事要发生,那大约是真的有事。会是什么呢?   “你和殷宗主的化神分身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不过不是因为这个。”红笺愈加心神不宁。   石清响抱住她亲了亲:“别急,我很快会晋阶化神。和你分担这些事情。你试着静下心来,随着那事在临近,你的感觉肯定会越来越清晰。”   红笺干脆打坐入定。   她的分身此时已与殷正真到达夜叉泽,进入鬼怪深渊。   而无名天道宗这边,她的神识正下意识笼罩周围数百里,这里有荣华藏在忙碌,有乐游、万贤来等人在等待出发。有数千弟子在埋头苦修……   看到那些练气筑基的年轻弟子,勤奋而又充满了朝气。叫人心里情不自禁就生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这一战,也是为了他们。   红笺慢慢静下心来。   鬼怪深渊里较他们上次进入又有了很大的变化,红笺和殷正真奋力在密密麻麻的怪物中杀开一条血路,红笺想要知道在深渊的最深处。与异界连接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而无名天道宗这边各种讯息也清晰地映入她的识海。   她的神识甚至延伸到外门某个角落,留意到几个正在大声喧哗的少年。   “不能修炼的废物凭什么也能进内门,你肯定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骗过了负责考核的师长。”   “耿云你不用痴心妄想了,看看你的族人就知道,没有灵根能练到不衰不破也就到头了,你们厚着脸皮在无名天道宗寻求庇护,如今宗主回来了,等她倒出空来整顿宗门。必定把你们这些废物全都赶走!”   被他们为难的是个肤色黝黑的少年,他护着身后一个只有笤帚高的小姑娘,脸上隐隐露出怒色。少年没有多为自己辩解。只道:“收我进门的是秦师叔,你们有什么质疑,大可以去跟秦师叔说。豆花儿还太小了,不能伺候人,我要送她回去。”   红笺若有所思,这年轻人应当是无名天道宗成立不久加入的那些山民的后代。他们那族人天生五行均衡,没有灵根。可他们中很多人对于苦修强体却能有所突破,这年轻人就处在第二层。大约负责考核的弟子正是看中这一点,才破格把他招入门中。   宗门大了,必会产生矛盾。这点儿争执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只是红笺看着耿云护着小姑娘,无端生了些许感触。   这会儿红笺和殷正真的化神分身已在深渊里与异界巨兽迎面相遇,斗不几合,两人不敌分开撤走。   “喂,方大宗主,你慌不择路吗,往哪逃呢?”殷正真叫道。   “我去异界交接的地方看看裂缝有多大。”   “……”   一阵虚弱无力的感觉传来,红笺眼前一黑,神魂跟着巨痛,她赶紧闭了闭眼睛,服下一颗丹药,运功治疗神魂的创伤。   那几个少年哄然大笑,上前推搡着耿云,七嘴八舌叫道:“哎哟,那她爷爷还腆着脸送礼来,求我师父留她在身边伺候,我师父说了,太小没趣味,谁看好了带回去养着,大了当个双修对象,日后生个孩子就算积德了!”   “就是,你们族里是想着借种吧。”   话音未落,耿云突然抬腿冲着说话的少年踢去,这一腿踢得虎虎生风,竟然颇像那么回事。   不过对面几个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因为红笺早有严令,同门之间不得动用法术,几人顿时滚作了一团。   那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   半个时辰之后鼻青脸肿的耿云把豆花儿送到外门几个部落的聚居地,交到一个老者手中,气呼呼地道:“七叔公,你管着点九叔公,豆花儿这么小,他要是不想养我养,就当多个妹妹。”   老者抽着旱烟,疲惫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没有应声。   耿云自老者屋里出来,闷闷不乐,回到宗门里依旧苦修不辍。这几十年,因为修炼的道路被堵死,他的族人越来越颓废而不知努力,或怨天尤人,或像九叔公这样想着投机取巧。   只有他还像个大傻子一样没日没夜地折腾自己。   按计划他今天还要负重走几十里的山路,耿云叹了口气,将一块七八百斤的大石抱起来,转身要走,突然发现背后站了个美貌异常的姐姐,无名天道宗有许多美人,这一个他从未见过,只觉美得摄魂夺魄,叫人不敢直视。   耿云吓了一跳,不敢造次,口中道:“前辈!”便要放下石头行礼。   那美人姐姐微微一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你很好,好好修炼,等到了不破境,我帮你造一条灵根。”   ps:昨晚写好了,一直不满意。改来改过,拖到今天才发。   晚上还有一章。   ☆、第四百五十七章 神殿   红笺回到洞府,石清响看着她笑:“怎么,看上了?”   红笺点了点头,依偎着他坐下:“再观察一阵吧,等处理完了深渊的事,收个徒弟也不错。”红笺有徒弟,姜夕月是打赌收回来的,元婴进门,本身已经定形,根本不用红笺再花心思教授,她适才看着耿云性情坚韧不拔,行事颇有担当,不禁动了爱才之意。   只有站到她这个高度,才能毫不在意地看淡弟子的资质,转而关注于他的心性。   石清响半天没说话,红笺猜他是在以神识悄悄观察耿云,停了一会儿,他道:“他们这一族身体先天有异,若是有了灵根,我猜修炼起来必定事半功倍,用很短的时间便可以胜过别的修士终生摸索。”   红笺回道:“正因如此,脾气秉性才变得更加重要。”   道侣二人絮絮闲聊,石清响担心红笺刚刚在鬼怪深渊损失了一个化神分身修为受损,又怕她施展“万化生灭功”给耿云塑造灵根会对身体有害。   红笺笑笑:“放心吧,记得我同你说过,强体五境之上还有个随心境吗,我觉着晋阶化神之后便算不到随心境也差不多了,不过给他造条灵根,不碍事,我有预感……”   红笺将“我有预感”四字拉长,神情微动。   石清响觉出她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红笺一把抓住石清响的手。脸上流露出激动之色:“你有没有感觉到?《大难经》,快来试试。这个时候,又在魔域。实在是太巧了,巧到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石清响想问红笺这么激动到底“巧”在哪里,他想起从方才开始,红笺便心神不宁,总觉着有大事发生,能叫此时的她还这么激动不已的,大约就只有一件事了。   想到此。他急忙运转了《大难经》。   有什么,自未来。穿越重重迷雾到了眼前,它来了,来到当下,出现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滩涂。带着亘古的神秘,它甚至变幻了模样,看上去既不像季氏家庙墙上的那幅画,也不像曾经他进入时的样子。   但偏偏石清响就是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那是冥冥中他与它微妙的联系,那是蜃景神殿!   多少波折辗转,真正的蜃景神殿竟然在这个时候现身魔域。   石清响难抑激动,用力回握住红笺的手:“红笺,快去,别犹豫。”   “好。我把真身留在这洞府里了。”红笺眼睛晶亮。   “放心。我帮你看护。”   就在这时,洞府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来人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工夫就到了附近,正是天魔宗长老张素。   “方宗主,师叔,刚得到急报,鬼怪深渊异动,大批鬼虫突然冲破结界。进入魔域。”   红笺和石清响听到张素传音面面相觑,这等关键时刻出了这种事。实是有些措手不及,红笺神色凝重,与石清响道:“应当是我和殷正真适才进去这一趟引起的。”   石清响沉声发问:“伤亡如何?我师兄呢?”   张素回道:“宗主已经先行赶往夜叉泽主持大局,命我来与师叔和方宗主说一声,殷宗主也已经赶过去了,除了方宗主的无名天道宗,其它宗门的元婴们早已经在夜叉泽附近聚集,正可以挡下这批鬼虫,不过鬼怪深渊与魔域交接之处正飞快坍塌,宗主请方宗主带领各位元婴抓紧时间赶去,咱们必须提前动手了。”   看来真是火烧睫毛,不管离寒还是殷正真都急了眼。   石清响道了声“知道了”,张素急着赶去夜叉泽,匆匆离开。   石清响望向红笺:“怎么样?”   “还是需要去一趟神殿。我……”   红笺话未说完,已被石清响截住,“那就快去。宗门这边有我呢。”   红笺点了点头,她端坐洞府之内,元神离窍,光球绕着石清响一圈,攸地消失不见,只这霎那间何止飞出去几百上千里。   石清响微一沉吟,代替红笺传令,叫整个无名天道宗的上百位元婴即刻在大殿前集合准备出征夜叉泽,又单独传音乐游、井白溪几人,能自道修大陆跨越天幕跟过来的那都是过命的交情,所以石清响也不讳言,将红笺临时赶去蜃景神殿的事说了,乐游等人体晾到石清响的难处,当即便表示他们可以先随着无名天道宗的元婴们一起出发。   而大队人马这边石清响就叮嘱了姜夕月和夏不降两人,叫他们负责协调众同门,到布阵的时候需听从荣华藏安排。   无名天道宗的元婴们好一通兵荒马乱,直到大部队前面已经匆匆出发,姜夕月还在不停追问:“我师父呢?这么大的场面她不去么?师公你呢,你叮嘱我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啊,哪赶上你亲自带着我们,反正大家肯定都听你的。”   石清响只好鼓励他:“你也不差,你是你师父唯一的徒弟,你师父是化神,你也争点气。”   姜夕月被赶鸭子上架,无奈地道:“那我可以带着‘海兰兽’一起吗?”   “不行,‘海兰兽’需得跟着我和你师父。”   “对了,等到了夜叉泽,两个化神还有其它宗门的人肯定会问,你和我师父怎么不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怎么回答?”姜夕月灵机一动,突然想起这个要人命的问题。   石清响皱眉:“不是不去,有人问,你便说我正在晋阶化神,和你师父两个会晚一会儿到。”   姜夕月咋舌,暗忖:“这不骗人吗,真要晋阶化神,离寒和殷正真会感应不到?这连个雷都没打,一点动静没有,谁会相信?得,您两位一顶临阵退缩的帽子怕是跑不了了。师公这八成是看我不顺眼叫我当替罪羊。”   此时余人都已经走得快不见影儿了,姜夕月只得无奈跟上。   他骑着飞马还未飞出百里,突闻“轰隆”一声,白日里一个闷雷在宗门方向炸响。   姜夕月心中一跳,连忙回头观看。   天空是魔域惯常的灰色,方才还好端端的风和日丽,却会儿却不知从哪里飘来了那么多乌云,冥冥中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它们,飞快地往无名天道宗上空聚集。   “奶奶的,这难道是要下大雨了?”姜夕月在飞马的脖子上轻轻拍了一记。   那马萧萧嘶鸣,张开雪白的双翅,驮着姜夕月如一道闪电往夜叉泽而去。   姜夕月自然知道哪会这么巧只无名天道宗上空来了道雨云。这是因人而成的,啧啧,师公了不起啊,说晋阶就晋阶,不带说大话的。咦,原来师父真是因为这个才走不开需要晚到的?   雷声隆隆,灵气翻腾,此刻无名天道宗里留守的弟子全部停了修炼,跑出来站在院子里仰脸看天。   就连石清响也没有想到,事情巧成这样,似乎是水到渠成一样,他那句“正在晋阶化神”出口就像戳破了一层窗户纸,由元婴圆满到化神的最后一步就这么跨出去了。   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这一次比之前世晋阶化神的时候动静竟然小了很多。其实他现在的状态与前世晋阶化神时有很大不同,前世他没能修炼自性部的功法传承,也没有道魔同修,更不用说学全《大难经》……   石清响端坐在红笺对面,接受着汹涌灵气的洗礼,体内道胎魔种自行散开,重新融合。   即使如此,石清响也保持了心神的警醒,始终留意着外界的动静。虽然照他估计,这时候应当不会有不长眼睛的人跑来找他和红笺麻烦,不过因为季有云就是这么被他们暗算的,前车之鉴,不能不小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漫长得叫人觉着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石清响忽觉眼前风动,好似人影一花,红笺元神归位。   她睁眼站起,道:“怎的这时候晋阶了,你这老记挂着我的真身一心两用,小心灵气散尽来不及感悟,晋阶失利。”   石清响笑了一下:“没事,我有经验。”   红笺不让他再多说:“我帮你。”她坐到石清响身后,运转了万化生灭功。   因为是双修道侣,彼此对对方的情况再熟悉不过,有了红笺的帮忙,石清响如虎添翼,不大会儿工夫这场晋阶便进行了到尾声。   他挂念红笺的神殿之行,算起来等她找到了神殿,再经过考验进到最后一层,实际留给她选择的时间非常短暂,看红笺修为没有什么变化,神情也很平静,甚至看上去还没有去的时候平静,这是成功了?还是遭遇了挫折?   “此行可还顺利?”他忍不住道。   “很顺利。”红笺回答。   石清响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此时外边雷声止歇,洞府上空渐渐返晴,整个无名天道宗一片欢腾。石清响虽然是景洪天的弟子,更是宗主的道侣,他一直住在无名天道宗,宗门上下早把他视作自己人。   眼下估计着姜夕月等人早到了夜叉泽,一场大战正等着他们,没有时间给石清响巩固境界。   红笺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咱们该出发了。”   ps:真的快要完结了。就本周末吧。   这个写了一年多的文终于也要盖上全文完的戳了。   谢谢大家的订阅,礼物,特别是小反(感觉这话重复了好多回)。   希望下个文能叫大家喜欢。渣作者每到这个时候就又看到了希望。   ☆、第四百五十八章 兵临深渊   红笺和石清响很快便赶到了夜叉泽。   此生百多年,红笺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她不禁想大约整个魔域元婴往上的修士都到了。   大敌当前,关系每一个人的生死,又有化神坐镇,天魔地魔两宗维持秩序,乌压压的修士们暂时放下旧怨,难得一致对外,不再是一见面就挑衅斗法打得头破血流。   不,魔域元婴再多人数也不足千,此时看上去真正乌压压的不是修士,而是遍布四野的异界生物。   阴风习习,夜叉泽方圆千里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到处翻涌着黑色的风暴,山呼海啸,天地间充斥着暴烈的法术和那些异物被击中时发出的刺耳尖叫。   殷正真和离寒迎上了二人,都是一脸的凝重,离寒道:“你们两个可是来了。师弟能在这关键的时候晋阶化神,咱们就多了几分把握。”   殷正真亦道:“总算听到个好消息。”   红笺目光落到鬼怪深渊与魔域交界处撕开的几处巨大虚空裂缝上,那里正有源源不断的异物涌出来,她问:“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好对付。这么多人,乱七八糟的,总得先磨合一下,你手下的人说一会儿他们要火烧夜叉泽。”   此时的夜叉泽确实很乱,红笺点了点头,停在高处,低头在人群中寻找无名天道宗的人以及乐游几个。   荣华藏设计的法阵要出手了么?   无名天道宗这数百人有道修也有魔修。荣华藏若能以法阵把他们汇聚成一个整体,那真是十分了不起的壮举。   此时场上最出风头的人竟然不是道修元婴大圆满乐游,而是火灵根的万贤来。他大声呼喝激战正酣。每有法术出手,必能对那些异界生物造成极大的杀伤。   红笺见状笑道:“万长老这会儿不会后悔来魔域了。”这一看就分明是杀得十分过瘾。   “能一把火烧了最好,这些东西时间长了会影响大家的情绪。”石清响道。   离寒驱使着两条魔魂去围截逃蹿的鬼虫,叫道:“行了,咱们也别光看着,早早清理干净了,大麻烦还在后面!”   几个化神一动手。登时便将那些异界生物压缩到方圆数百里之内,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还在不停涌出来。在那片区域里越积越多。   “轰隆”,一道流焰当先在鬼虫堆里炸开,灵气在剧烈地波动,数百张符箓飞了出去。黑暗中好似混沌初开,亮晃晃的橙色火焰喷涌而出,登时便如决堤洪流将大片的鬼虫淹没。   整个夜叉泽变成了一片火海,扑面而来的炙热使得元婴们都站不住脚,不得不后退。   周围许多修士见状不由扯着嗓子喝了声彩。   红笺不畏熊熊烈火,火势正猛便落到了那几道长长的裂缝附近,一甩衣袖,一记火系法术轰在裂缝附近,将新冲出来的十数只大家伙化为了飞灰。   缝隙处难得一空。她真元流转,“补天律”透体而出,红笺朗声道:“殷宗主。你说这几道裂缝补上不会有什么害处吧?”   殷正真当机立断,大喝了一声:“先补了再说!”   他这精通空间法则的化神说了话,旁人又没有反对的,红笺听在耳中,毫不迟疑驱使“补天律”,“嗡嗡”几下便以太虚元气补上了一处裂缝。   红笺边旁的虚空突然塌了一大块。里面有什么东西试图将红笺卷进去,被她间不容发地瞬移闪开。由这开始,好像触动了某个机关,鬼怪深渊以令人惊恐的速度向着四周漫延,飞快地吞噬着魔域。   战斗还在继续,惊呼声不断响起,红笺充耳不闻,手握“补天律”将几道裂缝一一补上,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半透明波纹,并且响起“咕嘟”“咕嘟”的烧水声,波纹正中一个巨大的水泡鼓了起来。   目睹这一幕的众多修士目瞪口呆,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难道鬼怪深渊里已经塞满了来自异界的怪物,一旦出口被补上就会撑爆不成?”   殷正真大吼一声,所有的地魔宗修士齐齐施法,夜叉泽的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生根发芽,那是乐游等人从未见过的黑色植物,它们在法术的加持下只用数息便长成了一大片黑色森林,这东西不畏火,相互盘踞勾连,形成黑色的屏障,自四面八方牢牢包裹住了鬼怪深渊。   地魔宗的修士在以这种方式拖延着鬼怪深渊被撑爆的时间。   “咱们需得立刻进去!”殷正真脸色有些不好看,地魔宗的这些魔植能撑上多久他最清楚不过,而鬼怪深渊一旦被撑爆,由此产生的巨大威能足以毁掉半个魔域,那将是化神们也无力阻止的灾难。   必须要进到深渊里,大批杀死那些异界生物,才能从根上缓解大家面对的压力。   “咱们几个进去。我先来吧。”离寒道。   先进去的面临的危险自然最大。离寒到是不怕,他说的先来,是先将两条化神实力的魔魂派进去做开路先锋。   这还远远不够,两条魔魂几乎是一进去便被虫山怪海淹没,连挪动的空隙都没有,好在魔魂可以靠那些异界来的鬼怪来补充消耗,这才堪堪撑住了没有被当即撕成碎片。   “进吧。”石清响道,“等咱们四个站住脚,再叫他们跟来。深渊很大,情况莫测,大家要随时做好防御。”   化神们的意思很快传开,离寒仗着与魔魂的感应率先进入,跟着是殷正真、红笺,石清响刚晋阶排在最后,四位化神依次进入了鬼怪深渊。   这是一场恶战,这些异界怪物虽然单独拿出来只有元婴实力,但在深渊里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隐隐形成了一个整体,密密麻麻,如山一样压迫过来。   四人首度联手,红笺和石清响自然互相照应,配合默契,而对离寒和殷正真的实力,石清响也勉强称得上略知一二,这指挥之责当仁不让便落到了石清响身上。   “不妙啊,咱们怎么杀都不见少,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离寒感慨。   红笺沉声道:“之前我和殷宗主分身进来,特意去看了下异界那边的情况,那时就有迹象,现在出现这情况应该是通道已经被完全打开。”   石清响道:“别留力了,咱们合力杀上一拨,清出地方好叫大家进来,这里交给他们顶着,咱们去对付那大家伙。”   想起那实力几达化神圆满的异界怪物,几个化神都有些头皮发麻,再想想它那恶心的模样,两度与它交锋的殷正真从里往外觉着不适。   不过石清响没有说错,若是整个异界的生物源源不断涌来深渊,累死他们也杀之不尽。   红笺抬腕,掌心中滚滚热浪,真元渐渐凝成一个橙亮剌目的火球,这个球在虚空中越滚越大,周围是鬼虫惊恐避走的扑扇声,石清响手上法诀变幻,一道道色彩斑斓的火线打出,红笺手托火球突然又涨大了一倍有余,压得她手腕微微有些下沉。   离寒和殷正真同时施法,巨大的风暴搅动黑沉沉的深渊,悲痛、沮丧、绝望……种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又被两大化神的强*力压制回去,二人联手,堪堪在黑色虫海和人类化神之间压缩出大约十余丈的真空地带。   石清响最后一个繁复的法诀打出,红笺也已到了极限,两人同时伸出一只手掌,真元交会,那个巨大的光球直飞出去,在虫海中散开。   一时间半个深渊都被这火光照亮。   那些黏腻腻湿答答异界生物在火海里挣扎逃避,这一幕宛如梦魇中的火山地狱,叫人心惊。   四化神赶紧压上,身后人影晃动,乐游几个和无名天道宗的元婴们打头,大部队开始进入深渊。   红笺和石清响方才施展的法术在引发了冲天大火之后威力尚未完全释放出来,借助风势转化为一道长长的火柱,挟着毁天灭地的威仪往深渊之下冲去,所到之处当者披靡,硬生生开出一条通往异界窄窄的路径。   红笺见状,飞快往石清响那里打出一道意念,紧随着火柱往鬼怪深渊深处冲去。   石清响晚了一步,向离寒和殷正真叫道:“走,咱们三个去牵制那异兽,这里交给其他人。”   此时清出来的空当里已经涌进来数百名元婴,后面还在不停有人进来,荣华藏、夏不降、姜夕月几个都在一连串地传令,不时有法阵的光芒在诸人脚底下闪过。   离寒和殷正真跟上石清响,往深渊之下飞去。   殷正真半路回头,元婴们已经成功布阵,不知他们能够坚持多久?可惜纵是在这里杀再多鬼怪,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离寒奇道:“咱们三个牵制异兽,方宗主做什么去了?”   石清响忧心忡忡,还是回答道:“她去异界与鬼怪深渊的相接之处了,只有把那里的通道堵上,才能彻底解决鬼怪深渊的大麻烦。”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木大爷   “堵上通道?”这个想法殷正真和离寒不是没有,只是这么强势的手段,两人自忖以他们目前的实力绝对无法办到。   殷正真此前以分身与红笺一起去到过两界相交之处,此时听石清响如此说,面色变得十分凝重,难得一本正经地劝告道:“是用她刚才的那件法宝吗?怕是不行,那里不是裂开几条缝,而是已经完全洞开,那法宝办不到,叫她回来,再想别的办法。”   石清响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不,不是那个,她又拿到了新的宝贝。”   殷正真当即不说话了,良久才满含妒意地嘟囔了一句:“奶奶的,运气还真好。”   石清响嘴角一勾,没有吭声,心中暗忖:“以后还有你妒忌的时候呢,有蜃景神殿在,她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   没错,红笺此时的依仗正是她自蜃景神殿里新得到的一件宝贝。   当她损失了化神分身做为代价,亲眼目睹了两界交接处通道即将被打开,而“补天律”对之无能为力,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事态发展出乎预料,倾尽魔域高手,只怕也会落个铩羽而归的结果,红笺深深为此忧虑,事实上她没有发愁太久,还未等她和石清响商量出个所以然,蜃景神殿便由天而降。   就像在荒漠中极度干渴的旅人突然发现绿洲,红笺兴匆匆跑去神殿。便是赶着求得这样一件宝贝,当年商倾醉可以为化干戈在无尽海中央竖起天幕,今日她也可以为了保护魔域。不叫生灵涂炭,而彻底堵上异界和鬼怪深渊之间的通道。   那一道火系法术为她开辟了将近千里的道路,红笺由后紧追,倾尽真元再添一把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此时她识海中有个声音正喋喋不休:“哈哈,小爷天生慧眼慧心,当初一见到你。就看出你这丫头骨骼清奇,是个有大造化的。怎么样?哈哈,丹崖宗那老不死还想抢了小爷去化形,等从这里回去,小爷第一个要去它的地盘上跺几脚。妒忌死那混蛋,看它服是不服!”   红笺表情很是怪异,赶来鬼怪深渊的路上她便清楚地感应到就在她识海中灵根旁,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虽然盘膝而坐小小一团,却浑身透着古灵精怪,而且模样叫红笺莫名觉着似曾相识,竟是化形成功的木系灵种。   木系灵种自红笺筑基期便被她收入体内,更因上古灵泉胁迫而变为灵根。按说只有等红笺成为真仙,才有能力助它化形得到自由,可没想到。红笺自蜃景神殿中拿到了宝贝,就像天幕是由大量的太虚元气组成,这件异宝也蕴含了强大的能量,红笺以元神化身将它携回,暂时收在体内,木系灵种偷偷摸摸揩了点油。竟然提前化形了。   这些年虽然木系灵种有时也嘟囔几句,都是嫌红笺没有去找木灵根修士让它吸收真元。绝大多数时候遭到红笺的断然拒绝,再加上随着红笺来到魔域,她接触的都是些魔修,木系灵种对这些人提不起兴趣,也跟着消停下来。   红笺一路上都忍受着这小胖子的魔音贯耳,此时无奈地道:“不知它会不会服,反正我是服了。”   木系灵种还处于极度兴奋当中,“嘿嘿”而笑:“等从这鬼地方回去,我就出来,不过你可不能丢下我,我还要跟你回道修大陆呢。方红笺,我还没名字呢,不然你帮我起一个?你说我叫木大爷怎么样?”   红笺有些无语,此时火势渐微,她人已经到达深渊深处,害怕木系灵种叽喳个没完,当机立断道:“很好,就叫这个吧。”   远处响起震耳欲聋的法术轰鸣,这声音响在深渊底下,传到红笺所在之处仍能引起鬼怪们骚动不安。   应当是石清响三人遇上了那异界怪兽,两下正在交手。   木系灵种还在叨叨什么红笺已经充耳不闻,她往周围打出几道火系符箓,手掐法诀,推动滚滚红浪,如一条浑身燃着流焰的火凤凰硬生生锲入鬼怪的海洋,逆流而上,向着深渊的尽头飞去。   消耗很大,幸好没有出现那种化神圆满实力的异兽。   遥遥的,红笺借助火光望见深渊尽头异界的通道,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隔挡,各种黑色灰色看不出面目的怪物如开闸之水,正以一种倾泻的速度张牙舞爪冲进深渊。   石清响三人在正面迎战实力高过他们数阶的异兽,红笺不敢延误,深吸了一口气,催动真元,将手上烈阳般的火球推了过去,这时盘坐识海的木系灵种突然跟着她伸出白嫩嫩的手指一点,一股精纯的木系真元出人意料喷到了火球上,橙黄火焰顿时转为白色,映亮了红笺的脸。   火球轰入密密麻麻的怪物群中,登时就有了一大片空当,活下来的怪物畏火,被这么大的个火球突然堵住了通道齐齐后退,红笺二话不说,抬手掌心里便多了个古旧的卷轴,向着通道抛了过去。   那白色古卷在半空发出夺目光芒,哪怕是红笺一时间也产生了失明之感,能量翻涌,她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是什么在她耳畔呼啸而过,宛然千军万马,整个鬼怪深渊都在为之震动。   直到这团光渐渐黯淡下去,红笺才发现她适才祭出去的白色古卷已经消失不见,同时消失的还有连接异界的通道,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白色幕墙,就在红笺眼皮底下,凡有鬼怪不小心撞上,立刻就被强大的能量化为灰烬,想来在另一面也是如此。   红笺长出了口气,只要这里堵上了,有那么多元婴在上面竭力杀敌,深渊里的怪物会越来越少,这场危机才有可能真正化解。   “轰隆隆”,深渊异兽那边闹出来的动静极大,红笺不再耽误时间,立即赶去支援石清响。   解决了后顾之忧,红笺心情大好,也不嫌木系灵种吵闹了,笑道:“大爷,刚才多亏你帮忙。”   “那是自然。”木系灵种得意洋洋。   “怎么想起来帮把手了?”红笺好奇。   “我不是用了点儿能量吗,怕你堵不上那个大窟窿,万一堵不上,你再撑不住交待在那里,咱们好朋友一场,多叫人伤心。”   红笺轻笑:“你是怕我交待了,你落在这鬼地方,对着那么多怪物,也自身难保吧。”   “你这女人,干嘛要说出来,一点儿都不可爱。”木系灵种两手托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小的人儿看上去到颇有几分可爱。   不过红笺和他相处了百余年,深知他底细,根本不会被这等假象所蒙蔽,“哈哈”笑了两声:“快算了吧,我可不用你这家伙觉着我可爱。”   木系灵种嘟起嘴,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只要石清响那小子觉着你可爱就好了,偏心眼儿,当初我想他吸一下都不肯。”   “你知道就好了。他正在对付一个十分厉害的怪物,你也说了,咱们好朋友一场,到时我们打不过,你可要帮忙。”红笺直言不讳,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同石清响的情意。   木系灵种双手捧心,做了个仿佛心灵受创的动作:“没好处,不干。呆会等外边怪物少些,我就从你这里出去,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红笺才不担心小小的木系灵种会抛下自己:“那你可就去不了丹崖宗找上古灵泉报仇了。”   说话间,红笺移动飞快,神识已经提前锁定了不远处激烈的战况,只隔了这么短的时间再次见到这异界巨兽,红笺觉着它的实力似乎又有所提升。   因为身上集合了更多的怪物,这巨兽身躯变得更庞大,也更显恶心了。   石清响三人和它相比体积之悬殊宛如麻雀和大象,这也只能算是牵制,按照石清响的安排,三人远远散开,一个负责逃的,两个在后面全力攻击,只是那巨兽明显皮糙肉厚,三人的法术打在它身上虽是黏液滴答落下,也有皮开肉绽之感,但看巨兽的反应分明是不痛不痒。   随着它举手投足,整个深渊都在随着晃动。   在它的周围,到处弥漫着乌黑浓雾,这雾泛着腥臭,带着一股叫人烦躁暴虐的气息。   红笺极速接近,她注意到离寒的两条魔魂已经少了一条,活着的那条也变得畏畏缩缩不敢靠近,石清响只是模样狼狈,情绪还算平稳,而那两个魔修化神却显是受到了影响,离寒稍重,即将达到失控的边缘。   这会儿周围的怪物已变得稀稀落落,半天不见一只。   也不知是元婴们火烧鬼怪深渊的计划进展顺利,还是这附近的小怪物都汇聚到了那巨兽身上。   红笺同木系灵种道:“大爷,你还走不走了,不走我上了啊,这大家伙不好对付。”   奇怪的,她竟未听到木系灵种吱声。   红笺距离那异界巨兽只有一箭之地,她替下了离寒,停身挥手,早准备好了的“心剑”化作一道金光,向着那巨兽劈去。   ps:听到大结局到来的脚步了吗?   ☆、第四百六十章 最大终战(大结局)   黑暗的深渊里,“心剑”的光芒照亮了这只巨兽和周围几个人的身影,红笺的“心剑”已不单单是个金系法术,这道金光中蕴含着复杂庞大的威能,隐隐有火焰和尘埃在其中翻滚。   那巨兽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威胁,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它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鬼虫和多头怪迎着“心剑”忽而如林般扬起。   “咝”,怪物暴起的气浪与“心剑”的光芒相遇,就见那道金光极速黯淡下去,轰然一声巨响,“心剑”斩中,一大蓬黏液如雨般飞溅而出。   周围的黑雾与腥臭更加浓重。   殷正真脸色灰白,有气无力望了红笺一眼,这架打得如此恶心,他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吐出来,实在提不起劲儿来问红笺是不是已经堵上了通道。   石清响神情凝重:“小心,这怪兽比上回交手的时候更难缠了。这次必须想办法弄死它。”   离寒有些抓狂:“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没有希望!”他虽然已经撑起了防御法宝,又有强大的法力护体,但那阴寒的气息不知怎么做到的,还是源源不断渗透进来,侵蚀着他的神智。   红笺盯着那愈显暴戾的庞然大物,这是迄今为止她遇到的最难对付的敌人,就连“心剑”斩到它身上,都似乎不痛不痒。   巨兽受了方才一击,顿时将红笺认做了头号敌人。一步就到了红笺面前,身上数百只多头怪物张牙舞爪跳起来向她扑去。   这还在其次,红笺觉着石清响似是冲自己喊了一句什么。但她此时神识仿佛被异物裹住,整个人恍惚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发觉身体正不受控制扑向那巨兽,不知多少鬼虫和多头怪凶狠地撞上她的护体真元罩,耳畔传来石清响急切的示警声。   红笺大骇,拧身瞬移试图拉开距离。所幸此刻石清响的的“阴阳箭”距离巨兽只差毫厘,晋阶化神之后石清响体内道基魔种完全融合。这“阴阳箭”也变成了一道灰蒙蒙的光束,就像天黑前的最后一点光亮,可以割裂阴阳昏晓,论威力已经不弱于红笺适才的“心剑”。   那巨兽先前领教过厉害。只得抛下红笺,庞大的身躯向后撤了撤,身上的诸多零碎迎上了“阴阳箭”。   与红笺适才施展“心剑”的效果差不多,“阴阳箭”打在巨兽身上,又是一大蓬黑雨飞出来。   红笺此时已经撤出了数十丈的距离,左手一指,金光落下,有“心剑”吸引巨兽注意,红笺在心中叫道:“大爷。来!”右手悄无声息挥出,一大团白色火焰登时便在那巨兽身上燃烧起来。   有木系灵种配合,这团火焰无视黑雨和厚厚的黏液越烧越旺。巨兽吃痛,身体猛然一震,那些带着火的鬼虫和小怪物离体飞出,打向周围四人。   巨兽停下,看不出做了什么,四个人类化神齐齐便是一阵恶心晕眩。   还未等他们意识到不妙。方圆数百里还活着的鬼怪蜂拥而来,犹如飞蛾扑火往那只大家伙身上聚集。   “阻止它。快!”殷正真大吼一声,疯了一样向那异界巨兽身上倾泻着各种法术。   其他人不敢怠慢,齐齐拿出看家本领,红笺和石清响都在施展火系法术,火烧到异界巨兽身上,又被它打回来,一时这一大片区域到处飞得都是流星火雨,就在这混乱中,一只由多头怪物组成的大手突然自火海里探出来,猛地抓住了躲闪不及的离寒。   离寒的护身法宝立时便发出一连串叫人牙酸的咔嚓声,终于不堪重负被直接捏爆,与此同时一道虚影飞了出去,离寒落到远处虚空里,一身冷汗,喃喃道:“我的个天!”   “天魔圣首”附在身上可以替死,幸好他关键时刻将仅剩的一条魔魂收回,还给它换了个住处。   “砰”的一声巨响,殷正真被那巨兽正面扫中,横飞出去,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尚在半空便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巨兽举手投足间便解决了两个化神,大踏步追上了红笺,抓起一把鬼虫劈头掷去。   红笺向后疾退,她知道离寒和殷正真为什么会接连中招,即使是她,到这时候也觉着脑袋里幻象连连,反应变得异常迟钝。   ……“心剑”?“焚心相”?她真元疾转,举起手来,一时竟忘了这些法术该当如何施展。   一道大力将红笺撞开,石清响取代了她的位置,一道粗如儿臂的“阴阳箭”自他指间飞出,斩中了那巨兽伸来的魔爪。   红笺缓过劲儿来,第一次,她听到了应该是异界巨兽发出来的怒吼声,黑沉沉的空间因之扭曲,它向着石清响和红笺两个直扑而来。   和它相比,首当其冲的石清响看上去十分渺小,他的身后便是红笺,石清响没有退,虚空中直立如松,左手一关,五行齐聚,这是前生数百年修道的积累,右手一合,阴阳轮回,这是今世百年修魔的感悟,五行阴阳,乾坤流转,在他和红笺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巨兽撞到上面竟没能奈何。   那巨兽眼中不再有别人,一下下狠狠撞击着那层屏障。   离寒和殷正真重新聚来,加上红笺,三个人拼命攻击,场上一时又回到了方才的混乱中,好像有千军万马在争战,若是那黑雨是巨兽的血,这情景便是血肉横飞,只是在这种相持中,石清响脸色越来越白,喘息越来越急,他的真元撑不住这么大的消耗了。   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只凭石清响,在他真元耗尽之前,他们几个杀不死这只巨兽。   红笺一个瞬移便到了石清响身后。她闭了下眼睛,悄悄同木系灵种道:“大爷,我们撑不住了。你不想留在这鬼地方,就趁现在走吧。”   说话间她伸开双臂,环住了石清响的腰。   石清响身体巨震,涩声道:“不要,红笺,别……”   红笺不再去看前面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笑了一笑:“不要做什么?傻瓜,咱们还有别的办法么?”   她紧紧自后面贴住了石清响。全力运转“万化生灭功”的时候,顺势在他脖颈上亲了亲。   她想:“就这样吧,我尽全力,成与不成。交给你们和上天。”   石清响手上施展着一个远超他此时能力的法术,身不能动,只觉着红笺的真元正通过她柔软的身体源源不断进入自己的经脉,这不是帮人修炼,也不是制造灵根,这是要将自身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倾注给另一个人,这叫他重临当年,身陷那个叫他痛彻心扉,怎样也不愿回忆的梦魇。   难道这就是他们两个必须要面对的宿命。枉他挣扎两世,却始终无法改变?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笺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也渐渐软了下去。   但这时候,却有一团青光突然自她身体内飞出。   那团青光照亮了黑沉沉的深渊,里面依稀可见包裹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那人影一路叫喊着:“方红笺真没用,看大爷帮你!”穿过石清响布下的屏障,撞在了巨兽庞大的身躯上。   光影缭乱。刹那间化成了数不清的青绿色藤蔓,将异界巨兽牢牢缠住。童声尖锐,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快放火,烧死丫的!”   红笺喃喃低语:“木系灵种!”   巨兽受缚,石清响当即收回防御,真元化为一道火系法术,轰在了那些青藤上。   冲天大火照亮整个鬼怪深渊。   热浪奔腾,石清响护着红笺连连后退,就见那个怎么打也打不死的巨兽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火球,向着深渊之下疾坠而去。   四人呆立良久才追了下去,深渊底部落了厚厚一层灰烬,整个鬼怪深渊空荡荡的,再无一只鬼怪。   劫后余生,殷正真和离寒都赶着回去庆祝胜利,红笺却由石清响陪伴,在深渊里又流连半晌,方才闷闷不乐地离开。   经过这一战,已经占据了整个夜叉泽的鬼怪深渊彻底稳定下来,再无动静。深渊里面因为气氛压抑没有活物,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光顾。   沉寂了大约半个月,这一日却有一男一女携手进入深渊,两人看上去就像闲庭信步一样,慢慢在深渊里行走。   “你上次去神殿那么快回来,看来是没有受到刁难了?”   “嗯,比想像的要顺利得多。”   “想来是因为你所求的不是为了自己。当年商倾醉对他进入神殿之后的事似乎也没有留下太多记载,你们都是一样的。”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清响,就去你当年喝了‘覆水’的那一回,还要两百年?”   “是啊。季有云死了,也许一切都已经改变,两百年也不会出现。”   “不要紧,到时候总会知道……”   这边走边聊的正是红笺和石清响,此来是为了缅怀那日的一战。   二人来到深渊之下,红笺走着走着突然蹲下来,招手叫石清响来看,在那层灰烬上有一点绿意,一个小小的嫩芽伸出头来。   红笺手触嫩芽,打招呼道:“木系灵种?”   石清响也凑过来,这是一株谁都没见过的植物幼苗,叶子上绿油油的一点杂质都没有,石清响见状不由慨叹:“真是顽强的生命啊。”   红笺一扫连日沉郁,蹲在那里看了又看,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它,耳边仿佛又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   “方红笺,我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   “呃,我们这一生,总是会遇到无数的挫折,就像炼丹制器,经过刀砍斧斫真火冶炼,最后才能成才。”   “你师弟为什么宁肯自己不做化神,也不让老不死的晋阶?”   “不是不让,是没到时候。上古灵泉没有感情,却有*,这很可怕。”   “那你呢,你也会压制着我,不让我化形吗?”   “不会,你和上古灵泉不一样,你有感情。”   “对,对,我有。”木系灵种声音里透着感激涕零。   “别担心,我说真的,你从一开始就有,又天真,又怕死,怕死也是一种感情。”   “是么?我真了不起!”木系灵种得意洋洋。   红笺出神良久,站起身来,对石清响道:“走吧,这个地方用不多久,就是木大爷的天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去。   ps:写完了。   明天会有个后记,然后会申请全本,到时请大家不要忘记帮投一下完本满意度。   好多的话想说,好多的人要感谢,嗯,我会写到后记里。   怕有人不喜欢看与情节无关的内容,这里先说一句,   心渔会休息一阵,然后新书。   亲爱的书友们,咱们江湖再见。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