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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遮遮的丛林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阳光。高大的乔木居于最顶层,最高的可达数百米,庞大的树冠延展开来,尽情在天空中舒展,沐浴着阳光的恩赐。中间是稍矮的乔木或绞杀性藤蔓,它们占据了森林的第二层领域。在下面就是各种灌木和草本,体型巨大的蕨类居多。地面上则布满了苔藓和地衣,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菌类。丛林中非常阴暗,视线所及之处不过十几米远,只有从树叶稀疏处偶尔露出的阳光才能判断出此时是白天。 很正常的热带雨林景观,不正常的是,她前一刻明明还在爷爷奶奶家后山的菜地,拎着个竹篮摘菜,准备快快乐乐度过她的十八岁生日。只是跌了一跤,闭上眼等待身体撞上地面,却感觉骤然失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再睁开眼便是这幅奇特诡异的场景。 不用咬手指都知道,她穿越了,还穿越到这么个诡异的热带丛林里了。 她已经试验了一刻钟,回想穿越前都做了什么事儿,各种姿势还原场景,就指望能回穿过去。可直到她试验了几十种摔跤姿势,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也没有发生任何奇迹。 她感觉到一阵阵的绝望。 这不是玛丽苏YY小说,她没有猪脚超出常人的技能,没有逆天的金手指,她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最擅长的事是做题的书呆子。指望像小说里一样从天而降一个美男来拯救她?还是做梦比较快。 而且,就算此时真有个美男子从天而降,她也不想跟他走。 她想回家。 妈妈和奶奶还等着她摘的菜下锅,爸爸去县里拿订好的蛋糕也该回来了,爷爷笑呵呵地去挨个通知亲邻们后天来参加庆祝她考上大学的庆功酒。 可是她却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她坐在重重腐叶上,头埋进两膝间,双肩微微抽搐着,压抑而轻微的啜泣声从掩面的双手间透出。 ——直到听到不远处有悉悉索索枯叶与树干被压断的声音,和感觉到一股被什么危险凝视的毛骨悚然感。 她呼吸一窒,抬起头,豁然对上一双暗绿色的瞳孔。 幽深,冰冷,冷漠,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这是一双蛇类的眼睛。 水桶粗的身体蜿蜒着,所行之处留下一道凹陷的痕迹。三角形的头颅高高昂起,鲜艳的红芯顶端分叉,“嘶嘶”地低吼着。 麦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是镇定还是吓傻了,眼睛还直愣愣地与它对视着。 丛林里格外幽深宁静,正值午后,连一丝风声也无,潮湿的空气中蔓延着死一般的寂静。 似乎只过了几秒钟,抑或者几分钟,麦冬手心沁出了密密匝匝的细汗,但她毫无所觉,全身僵如石雕泥塑,视线中其他一切都无限缩小,只看得到那暗绿色的瞳眸和瞳眸周围细密紧致的黑色鳞片。瞳眸中映出她的倒影,小小的,卑微地缩成一团,仿佛饿狼爪下瑟瑟发抖的兔子。 终于,“嘶嘶~”蛇信在空气中探了探,暗绿色的眸子率先移开了视线。那庞然大物蛇头一转,绕过麦冬,不疾不徐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弋而去。转身时,大概腹部的位置现出高高的隆起。 麦冬整个人都瘫在了层层腐叶之上。 心跳如擂鼓,大把的汗水溪流一样顺着额头流过眼角,流入嘴角,味道微咸。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和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潮水一样拍打着她的思绪,让她又想笑,又想哭,最后嘴角便咧成了奇怪的弧度。 麦冬并没有瘫坐很久,心跳稍稍平缓一些后,她便试着站起身,才发现半边身子已经麻了,不知道是刚才吓的还是坐太久。 等身体那股儿麻劲儿过去,她弯腰捡起下落过程中散落在身边的东西:一个长约六十厘米,宽约三十厘米的方形竹篮,一把农用小铁铲,四只紫皮圆茄子,一把辣椒,几棵大葱,一小把成熟红透的花椒。 别人穿越带着各种现代物品,她带着一篮子正宗天然无污染农家蔬菜。 也算特立独行了。她自嘲地想着。 四处望了望,仍旧是茂密地丛林,千奇百怪的植物,静悄悄没一点声息。除了她,没有丝毫人类生存的痕迹。 原始地让人绝望。 眼睛又开始泛酸,但她竭力忍住了。 不管怎样,她想走出这片丛林,想回家。悲观的心态,脆弱的情绪,是此刻最不需要的东西。 首先,要走出这片丛林,也许丛林外就有人烟,有人烟就有希望。 打定了主意,麦冬将蔬菜重新放入篮子里,拿起那把小铲子给自己壮胆。四周几乎到处都是一样浓密,分不出那个方向才是丛林的出口,她索性也不仔细辨认,闭上眼认准了一个方向就走。 但丛林中危险的可不止是猛兽。 一个小时后,她还在前行,但脚步已经慢了许多。身体已经足够疲劳,更糟糕的是她的小腿被一种不知名的昆虫咬到了。 因为是夏天,她只穿了短袖短裤,大半截的胳膊和腿都暴露着,就在刚才,她突然感觉右腿小腿一痛,低头一看,一只有些像蚂蚁的黑色虫子正叮在她的腿上。 她将虫子拂掉踩死,挤了挤伤口处,但却什么都没有挤出来:伤口太小了。 但过了不到十分钟,她的小腿就整个肿了起来。 起先是痛,一用力就像针扎般,她只能左脚受力,右脚只虚虚点地。然后便是麻木,此时麦冬已经几乎感觉不到右小腿的存在了,而且这麻木还在像脚部和大腿蔓延。 速度越来越慢,这样下去迟早死在这片丛林。 咬咬牙,麦冬将小铲子的锋口在短袖上擦了擦,在被咬的地方划了个十字。 铲子并不锋利,又要小心控制力道,来回划了十几下才划出两道约两厘米长的口子。铁器划进皮肉的感觉冰凉彻骨,麦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被锋刃一点点划开,露出粉色的肉,然后鲜血迅速地涌出来,于此同时的是传递到大脑的清晰而剧烈的痛意。尤其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疼痛被无限放大,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鼻子一酸,几乎是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不敢发出声音,手按着伤口,连眼泪都不能擦,只是无声流着泪。泪水冲刷着脏污的脸,冲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看上去可笑又可怜。 其实疼痛不是最难忍的,最难忍的,是你疼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你依靠,让你诉委屈。就算哭得再可怜,也没有人会来安慰你。麦冬哭不是因为腿上疼,而是知道,就算她再怎么疼,也没有可以让她撒娇抱怨诉委屈的人了。 她从小怕疼,又爱哭,小时候手指上针尖大一个伤口都得撅着嘴噙着泪花举到爸妈眼前。麦家是慈父严母型的,麦爸爸看到女儿受伤,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伤口也能引得他心疼不已,麦妈妈则板着脸训斥:“一点小伤哭什么哭,没出息!”但她也只是嘴上硬,暗地里的心疼并不比麦爸少一分。小麦冬知道两人心思,就哭得更起劲儿了。其实疼倒未必有多疼,就是仗着有人疼有人在乎,可劲儿地闹腾罢了。后来长大了,觉得动不动就哭太幼稚,便轻易不怎么哭了,只是真受了委屈时,第一反应还是扑到麦爸爸的怀里大哭一场。 可是现在,她哭得再狠再委屈也没人心疼。 “一点小伤哭什么哭,没出息!”她学着麦妈妈的语气,小声地唾弃着自己,狠狠抹了一把脸,低下头,用指腹用力地压迫着伤口外围的肌肤。 ☆、第二章 走出丛林 更多的血流出来,颜色是紫黑色的。 继续挤,直到流出的血液变成正常的鲜红,她才松了一口气。而这时,由于失血,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了。 身体上的疼痛蔓延到大脑,从穿越以来一直不太清醒的脑子,被这打击一盆冷水般泼地彻底清醒。 这是个随时可能另她丧命的危险丛林。 未知的猛兽,有毒的植物,防不胜防的毒虫……即便这些都逃过了,她也有可能被饿死、渴死。 在她仅有的少许丛林相关的知识中,原始森林绝不是她这种一点野外生存知识都没有的菜鸟可以应付的。更何况,她没有工具:火种、武器、食物、指南针……除了一篮蔬菜和一把不甚锋利的小铲子,她一无所有。 以她目前的条件,想走出丛林,找到回家的路,简直是白日做梦。 想到这,她无比地沮丧起来。 可是很快,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而且留在原地无异于等死,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把!她紧紧地握着小铲子,仿佛握紧它就更有勇气了一样。 她竭力回想脑海中有限的野外生存知识。 首先,得把还在流血的伤口处理一下,血腥气很可能会引来食肉的猛兽,她不能指望每次都碰到的是刚刚吃饱的。 血还在流,她将t恤下摆撕下一圈,当做绷带包扎住伤口,t恤比较宽大,下摆处一圈的布料足够她将小腿缠三圈还有余,但布料太薄,三圈也无法遮挡住血腥气。因此她找到一种比较柔软而且有香味的树叶,挑干净的嫩叶摘了一把,在裹第三圈的时候加入厚厚的一层叶片,多多少少将血腥气遮盖了一些。 处理好伤口,流下的毒血也要尽快掩埋。 说起来很久,但她速度很快,做完这些不过用了几分钟。 也许是刚刚放了血,尽管身体虚弱,脑子却很清醒,右腿也不像刚才那样麻木了。 必须快点走出丛林,她对自己说。 她找到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用铲子将一端削尖,一手拿铲,一手拿树枝,像只胆小而谨慎的鼬一样慢慢在丛林中行进。 幸好接下来没有再遇到什么大的危险。没有遇到她所担心的大型食肉猛兽,其他物种却异常丰富。其中最多的是颜色斑斓,体型各异的昆虫,这些小东西给麦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为了躲避它们,麦冬尽量挑空旷的地方走,暴露在地面、空中和体型较大的基本都避过去了,潜伏在落叶下的小虫却防不胜防,麦冬的脚背和小腿上又被咬了几次,幸好这些小虫不像第一次那只有那么强的毒性,被咬的地方只是有些红肿,不疼不痒的,像被蚊子咬了一样,看着好像没什么严重后果,麦冬也就不管它了。 丛林中的小型动物也多种多样,她看见一群像猴子一样灵活地在树枝间攀援跳跃的、长的却像浣熊一样的动物,它们以高处的树叶和果实为生,对麦冬的闯入充满了好奇,清澈的圆眼睛滴溜溜地瞅着她。 即便在如此处境,看到这么可爱的生物仍让麦冬心中泛起一丝喜悦。她扯起干涩的唇角,朝这林中的精灵绽放一个善意的笑容。“小浣熊”们似乎被她的笑容惊到,圆眼睛睁的大大的,相互之间咕咕哝哝不知道交流了什么,忽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涟漪般四散开来,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又遇到各种各样的动物:有着纤长尾羽、色彩缤纷的鸟儿在森林的空隙中盘旋鸣叫,像犰狳一样满身硬甲的爬行动物和各种蜥蜴蝾螈,还有像兔子一样胆小谨慎的食草动物。 麦冬一边庆幸没有遇到猛兽,一边有些疑惑。 虽然没有去过真正的原始丛林,但作为动物世界的忠实观众,大部分长相奇特的生物都有在电视上见过,但这个丛林中出现的一些动物……实在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那种长的像浣熊灵活如猴子的就当是浣熊近亲吧,正常。那种尾羽长达半米身体却只有手掌大,让人担心它能不能飞起来的鸟,她记得有种长相类似的极乐鸟尾羽也很长的,也许就像高杆水稻,这是尾羽加长版极乐鸟,嗯,正常。那种长的像犰狳却拖着长长尾巴的,也可以当做犰狳的近亲。 可是那种松鼠大小,外表批毛,却长着肉翼拖着长尾的动物是什么?麦冬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与此相似的物种,长着哺乳动物一样的皮毛,却还能凭借着那双肉翼自在地从高处滑翔至低处,貌似只有蝙蝠有一点符合,但蝙蝠的只有巴掌大小,而且皮毛也绝不像这种动物那么浓密。 而且这种奇怪的生物不止这一种。 丛林中最多的除了虫子,就是鸟,而像加长版极乐鸟那种被覆羽毛的“正常”鸟儿其实还算少数,更多的则是各种各样,体型娇小,外表无毛,靠肉翼飞行的“大蜥蜴”一样的东西。非要找个类似的地球物种的话,最准确的应该是——森林翼龙。 但众所周知,恐龙早就灭绝了。 即便穿越到春秋战国时代,也不应该会出现这种生物。 麦冬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才导致的疑问,但心底深处,一个念头却不可抑制地浮了上来:也许,这里并不是她原以为的世界史上任一个朝代,甚至,也许连地球都不是。 似乎永远也走不出的丛林仿佛也在验证着她的猜测。 日光渐渐变得柔和,枝叶间隙中洒下的点点阳光如碎金般温暖,树影也一点点被拉长。虽然看不到太阳,但麦冬估计,此时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 她已经在丛林中走了起码四个小时了。 眼前的丛林却依旧看上去毫无尽头。 而身体的饥饿和口渴也越来越无法忽视。 早饭只喝了一碗白米粥,午饭还没吃就被雷劈到这鬼地方,徒步行进了几个小时,中间又失了些血,她早就饥肠辘辘,又饿又渴。 当看到类似兔子一样的动物翕动着三瓣嘴嚼食青草时,她满脑子想的是它的肉好不好吃——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跟丛林的居民相比,即便腿没有受伤她也是个二等残废,想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条件下打猎果腹根本就是妄想。 饥饿还勉强可以忍受,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渴。腹部仿佛有团火在烧,焚尽了内脏,烧干了血液,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水分的渴求。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望着不远处一株结满青色果实的矮小灌木,咽了咽口水。 这儿的环境很奇怪,景色看着像热带雨林景观,看植物却好像有四季之分。虽然植物看上去都郁郁葱葱的,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树叶颜色青绿,有的还带着点儿嫩叶的鹅黄,跟成熟叶片的深绿色有很大不同。 不像是四时常绿的热带,反倒像春末夏初的温带。一些结果的树木也提供了佐证。 一路行来,野果并不少见,但大多又青又小,没有成熟。想必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麦冬可以不介意味道,但却不能不介意是否有毒。 在无法分辨是否有毒的情况下,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不去冒险。 她还有食物。 柳条篮里四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茄子和辣椒大葱挤在一起。 她拿出一只茄子,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茄子当然也能生吃,爷爷奶奶村子里麦冬有个堂叔就爱吃生茄子,小时候麦冬还被哄着尝过一口。茄肉软绵绵的,不像其他蔬果那么多汁水,味道有点甜,但总体来说算不上好吃,起码麦冬不怎么喜欢。 而且,那是坐瓜儿没几天的嫩茄子,麦冬现在吃的却是已经成熟的老茄子。 水分不多,还几乎一口一嘴的籽,放在以前,麦冬肯定说打死她都不会吃。 可真饿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一只茄子也是上天的恩惠。 这样靠着茄子充饥,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啃到第三只茄子的时候丛林终于变得稀疏起来。 而天也开始黑了下来。 不能在丛林里过夜,夜晚的丛林比白天危险一百倍。 抱着这样的想法,麦冬努力加快脚步。早已沉如灌铅的腿机械般动着,她觉得她一辈子的路都要在今天走尽了。 就在第一颗星辰从天边升起,麦冬几乎以为今天要夜宿丛林的时候,植被突然变得稀疏。脚下松软的腐叶土变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大大小小的山石。加快速度走了十来分钟,麦冬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陡峭入云的巨大山峰。 黑黢黢的山体几乎寸草不生,山脚下却一派郁郁葱葱,但也许是有山石堆积的原因,大多是比较低矮的植物,它们顽强地从石罅中钻出,吸收着少的可怜的养分,努力地生存着。 不管是人还是植物,逼到绝境时,本能都是生存。 ☆、第三章 寻找水源 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宿营地。 只得另想他法。 麦冬找了块巨大的岩石,又从周围搬了几块稍小一些的石头围成一圈,垒起一个高约半米的圆圈,无顶无盖,只能天为被,地做床。 其实她知道,这样的防卫对于真正凶猛的野兽来说也许根本不堪一击。 但起码有些安全感。 她握着小铲子,背倚巨石,聊以□□地想到。 这个时候,也只能自我安慰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好,谁知也许是白天太累,竟然很快就睡着,之后也一夜无梦。只是醒来时脖子和半边身子都麻掉了,动动腿发现双腿也又麻又痛,应该是昨天运动过度的后遗症。 太阳刚刚升起,被山峰挡住半边红透的脸颊,艳丽的云霞布满整个东方的天空,山腰处涌起薄薄的山岚,被朝霞一映,反射出迷离的色彩。 鸟儿的鸣叫如潮水般层层叠叠,似近还远。 麦冬看着眼前美景,静静地等着身体恢复。 终于身体不再那么麻了,坐起身,首先看向小腿处:还好,没有发炎。她长舒了一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生病是最奢侈的事,因为很有可能,她要付出的是整个生命。 动了动腿脚,虽然酸痛,但还不是不能忍受。 既然能动就不能继续歇着了,昨晚没有被野兽吃掉是她运气好,她却不能指望自己永远运气这么好。 她首先打量了下四周,昨天走出丛林时天色已晚,许多地方都看不清楚,原来那大片丛林也是生长在一个坡度极缓的山坡上,她恰好选择了正确的下山的方向,否则很可能一天都走不出丛林。 而背后的山峰也不是一峰独秀,边缘处还有矮一些的小山,两山相接处最低的离地面只有十几米,坡度也不算陡峭,很容易就可以翻越。 她现在所处的是一个乱石堆积的山谷,三面环山,只有对着森林的一面开着口,但这开口极大,约莫有百米长,想据守谷口抵御野兽是不太可能了。 糟糕的是——这儿没有水源。 过了一夜,昨天又只啃了几只没多少水分的茄子,麦冬早就渴的要命,嘴唇上都撩起了一圈白色的干皮。 篮子里只剩一只茄子,一把辣椒,几棵葱和一撮花椒。 唯一可以果腹的只有那只茄子了。 她忍住饥渴,没有动剩下的最后一只茄子。 左臂挎篮,右手拿着那根削尖的木棍,向山脉的最边缘出发。 除了主峰,其他的山头都比较矮小,但山脚下也满是落石,还有茂密地缠连成一片的灌木不时挡路,路并不好走,麦冬走了快一个小时才绕过一座小山,而眼前的群山好像无穷无尽一样。 绕过山头后,她发现了一个惊喜。在山腰一处阳光充足,乱石堆积,几乎长不了其他植物的地方,一丛仙人掌一样叶片肥大的植物傲然屹立其间。外形几乎与仙人掌毫无二致,一样肥大的叶状枝,一样长长的刺针。 麦冬眼前一亮,几乎是踉跄着跑上前。 她记得仙人掌是可以吃的,而且,仙人掌中含有大量水分! 靠近了发现,也许是因为这儿水分充足的原因,这种“仙人掌”的倒刺刚毛并不像一般野生仙人掌那么坚硬且密集,倒像是麦冬见过的食用仙人掌,刚毛几乎是肉质的,刚毛周围的短绵毛也很少。叶状枝形如倒卵,足有两个成年人巴掌大小。 麦冬小心翼翼地掰下一片,避开倒刺,用铲子轻轻一划,就看到汩汩的绿色汁液流出。 抹了一点汁液在手背上,等了半天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就又沾了一点在舌尖。口感像蜂蜜一样有点黏,但味道却差蜂蜜太多,涩涩的且带着浓重的草腥味。 但好歹没有毒。 麦冬几乎将一大丛仙人掌摘光,将竹篮装了个半满。一口气喝了三片仙人掌,感觉力气回复了一点就继续走。 太阳渐渐南移,温度也随之升高。 她尽量挑阴凉处走,衣服却仍旧很快湿透。水分的加快排出让刚刚喝下的一点水分消耗殆尽,不得已,她又喝了两片叶片。 估摸着太阳升到最高处时,气温已经升到了将近三十度。尽管万般小心,手臂和腿上还是被杂草和灌木刮出一道道血痕,被汗水一浸变得又痛又痒。 再加上昨天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饥渴的折磨,疼痛的袭击,疲累的堆积,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罢工。 她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不到五分钟就又站起来,将那根木棍当做拐杖继续前进。 已经探索过四座不到一百米高的小山边缘了,地貌大同小异,她甚至还看到一个很适合藏身的山洞,纵深五六米,洞口刚容一人钻过。如果今天没有找到水源的话晚上在这儿睡觉倒不错,洞口一堵,绝对比她那个可笑的、石头垒成的圆圈安全多了。 太阳移到南偏西天空的时候,麦冬恍惚中听到了泉水声。 她以为是自己太渴产生了幻觉,仔细一听,这幻觉却一直存在。 风吹树叶的“娑娑”声,不时响起的鸟鸣声,森林中似近还远的野兽吼叫声,以及……泉水拍打石头的叮咚声。 顺着声音寻来,终于,一条浅浅的,宽不过一米,深不过两指的山溪出现在眼前。 这条小溪在两座山峰之间的缝隙中曲折地流淌着,从高处欢歌着随地势而下,绕过挡路的岩石,流入阴暗的穴罅,不一会儿又出现在视野中。水流虽小却很急,扑到石头上便激起雪白的浪花。虽然不时有落叶等杂物掉落,水质却仍然清澈,连溪底的鹅卵石形状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麦冬扑到小溪边,直接将头伸入水中,痛痛快快的饱饮了一番。 泉水冷冽甘甜。 她从未发觉水竟然是那么好喝。 喝过水之后又草草地洗了个澡,衣服没有洗便直接套上: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今天的藏身之处。 这条小溪两旁的山谷都不算高大,麦冬沿着岸边找了几十米才找到一个勉强能窝进去一个人的山体凹陷处。 她尝试着用铲子扩大洞穴,但马上就发现这完全是徒劳无功,整座山几乎都是坚硬的岩石,严丝合缝的连接在一起,根本不是一把农用小铲子可以撼动的。 现在再去找其他的洞穴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找不找得到还不一定呢。 该为今天的晚饭发愁了。 之前口渴的感觉压过了一切,她虽然饿却没有觉得多难受,此时喝够了水,饥饿感便再也无法压制地翻涌上来。 虽然还有一只茄子和很多仙人掌,但看看还有一些时间,她决定换换口味。 刚才喝过水后,她找了段水流稍缓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喜地发现溪水中竟然有鱼。虽然都是长不过一指的小寸钉,但也足够让她高兴了。 麦冬将竹篮中的仙人掌拿出来,将篮子横在小溪中,开口朝着上游侧放。 竹篮编织的很细密,网眼最多黄豆大小,溪水能从网眼中穿过,稍大一点的鱼儿却不行。 忙活了约半个小时,一共网住了十来条小鱼,大多都是一指来长,却有一条令麦冬很惊喜的,竟然有约二十厘米。 鱼捉住了,怎么吃是个问题。 麦冬找了块干透发朽的大块木头和一根指头粗的小木棍,打算试试最古老的取火方法。 小木棍转了十几分钟,转地手心都红了,两只手臂更是又酸又痛,火还是没生起来。 其间倒是有火星冒出来,却不知为何总是烧不起来。 麦冬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钻木取火的记忆,却气馁地发现一无所获。她知道钻木取火,但具体操作有什么诀窍却一无所知。 不死心地又试了许久,仍旧是只见火星不见火。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只得放弃今晚就吃上烤鱼的想法。 将小铲子在溪水中洗干净,又用一块粗粝的石头磨了磨刀口好让它变得更锋利一些。 先前网到的鱼被放在一个隔出的小水洼里,此时都还活的好好的。麦冬先拎出一条小鱼,捏着它的尾巴,小鱼用力挣扎着想逃走。 面前放着一块平滑的石头,上面的苔藓等杂物被洗的干干净净,她看准了石头的位置,闭上眼,捏着手中的鱼往石头上使劲一甩。 鱼晕死过去。 依次如法炮制,拍死了所有鱼后,开始刮皮去鳞,清洗内脏。 再将鱼头鱼尾斩下,最后一条指把长的小鱼能吃的部分少的可怜,幸好还有一条大的,不然今晚能不能填饱肚子就堪忧了。 麦冬吃了几条就不想再吃了,不知道是她处理的问题还是鱼本身的问题,鱼腥味重地让她难以忍受。但腹中仍然饥饿如火,容不得她挑剔,只得捏着鼻子继续吃。吃得实在恶心了,就用溪水漱了漱口,啃一片仙人掌。 但仙人掌的味道也没有多好。草腥气混着嘴里残留的鱼腥气,更加难以忍受。 一片仙人掌吃了不到一半,麦冬默默地漱了漱口,将仙人掌扔回竹篮,继续啃生鱼。 结束了这一顿艰难的晚饭,总算感觉肚子中有点东西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不同于昨天吃茄子的感觉,肉食带来的饱腹感更加让人安心。 又喝了几口山泉水,麦冬钻进洞穴,用几块石头挡住了洞口,顿时将傍晚的天光都拒之于外,只有从石头上方没有堵严的一块足球大小的空隙能看到一角苍蓝的天空,上面嵌着几颗晦暗的星子。 洞穴狭窄逼仄,麦冬只能蜷缩着身子靠在山壁上睡,腿也无法伸直,只能弯曲着腿,双手抱膝。 现在应该也不过是晚上七八点,平时一家人正围着饭桌吃晚饭的时候,此时的伴奏通常是万年不变的新闻联播。 山里的夜风明显比白天要大,吹动树叶的声音由温柔的“娑娑”声变成狂乱的“哗哗”声,还有小块的山石被风吹动从山顶滚落的声音。无数夏夜鸣虫在石隙间轻轻地鸣叫,远处森林中野兽的吼叫或夜鸮凄厉的夜嚎不时传来与之呼应。 明明世界那么喧闹,她却觉得安静如死地。 ☆、第四章 意外情况 翌日。 麦冬一醒来就毫不意外地发现整个身子都麻了,背部被岩石硌的隐隐作痛,一直蜷曲的腿更是好半天才能动,看来如果晚上要继续在山洞过夜的话,弄个舒适些的床铺势在必行。 早餐与昨晚相同,几条不怎么可口的小鱼。不知是昨晚吃饱了,还是身体本能地对生食反感,麦冬只吃了三条就实在吃不下去了。 吃过饭,她找将剩下仅有的财产都收拾好装进竹篮,握着小铲子和简易版木矛,沿着小溪下游走。 百川汇海,跟着河流走总能找到出口。 小溪在群山间游走,路线复杂又曲折。不时就有岩石或树木挡路,水流能够轻快的从缝隙中穿过,麦冬却经常得费尽翻越或者绕路。有时溪水突然消失,流入地下,过一段距离又突然出现,这距离有长有短,短的几米,长的几十甚至上百米,麦冬必须注意地势,猜测溪水可能的流向,才不会走冤枉路。 行到一半,斜刺里出现另一条小溪与之前的合流,汇成一条稍大的溪流。合流后水速不如之前湍急,水道也拓宽了一些,麦冬还眼尖地看到水中的鱼变多了。 之前那条小溪中只有她昨天吃的那种味道不怎么好的小鱼,黑背白鳍,而且大多体型偏小,估计最大的也就像昨晚捉到的那条二十公分的。而现在的小溪中鱼类明显增多,除了黑背白鳍,还有一种脑袋很大,灰不溜秋的,和一种银白色身体细长的,麦冬按颜色和形态将三种鱼分别叫做黑白鱼、胖头鱼和银鱼。 三种鱼中小鱼苗仍占多数,但偶尔还是能看到个头比较大的黑白鱼和大头鱼,银鱼则几乎都是小小的。 可以换换口味了,麦冬苦中作乐地想。 将近中午时,远方丛林的剪影已经完全消失,触目所及尽是形态各异的山岭,盼望中的平原却完全不见踪影。 麦冬坐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下休息,浓密的树冠挡住了中午炙热的阳光。 她有些焦急,深山里并不比森林安全,如果今天找不到平原,要么现在开始返程重回昨天的那个山洞,要么找到另一个安全的宿营地。 幸好这儿的山大多是岩石山体,含土量较少,植被并不茂盛,因而视野还算开阔,遇到危险能够及时察觉。 心不在焉地用竹篮捉了几条鱼当午餐,她嫌小鱼收拾起来太麻烦,肉又少,就把小鱼全扔回去,只挑大的。 忙活半个多小时,最终收获了一条半大的黑白鱼,两条差不多大的胖头鱼,和一条一指长的银鱼。 银鱼体型实在太小,而且动作灵活,不像黑白鱼和胖头鱼那么笨头笨脑的直往篮子里撞,因而实际上麦冬只网到了三条银鱼,另外两条还没小指长,估计掐头去尾之后还不够塞牙缝的,被她果断扔回水里,要不是想尝尝味道,剩下一条她也想扔。 生鱼片大餐开始 麦冬摘了几片宽大的叶子,洗干净当做餐盘,一片叶子上放一种生鱼片。 她先尝了尝胖头鱼。原先看着胖头鱼个头挺大,但那是脑袋衬的,去掉鱼头之后,两条胖头鱼的肉还不如一只黑白鱼多。 在麦冬看来,胖头鱼的味道也不怎么样,虽然刺少,而且肉质好像也更嫩一些,但和黑白鱼一样重的鱼腥味让她忽略了其他优点。 银鱼到是给了她个大惊喜。 也许是应了浓缩的都是精华这句话,银鱼虽然个头小,但肉质雪白细嫩,最难得的是不仅几乎没有鱼腥味,反而还有种淡淡的清香。 一片入口,麦冬几乎感动地落泪。 连续两顿不加任何调料的腥味生鱼片早就让她吃到想吐。 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她就不准备继续虐待自己的味蕾了。把仅有的几片银鱼吃完后,麦冬犹豫了一秒,昨天饥饿时的感觉还记忆犹新,成功地阻止了她做出浪费食物的举动。 她将剩下的黑白鱼和胖头鱼摊在被阳光炙烤的滚烫的石头上,准备待会儿带走。 然后有针对性地专挑银鱼下手,不再靠运气等着傻鱼自己撞上来,而是主动出击,看到大点儿的银鱼就用篮子拦截或者直接用手捞,如此一来效率提高不少,不一会儿就逮到十几条。 这顿美妙的午餐可以说是这两天最让人高兴的事了。 食物给人以无限勇气,因为吃到满意的食物,麦冬重新变得生气勃勃,在树荫下站着消了会儿食后,就拄着木矛,沿着小溪继续未知的探险。 蜿蜒的溪流似乎没有尽头,除了中途又有一条小溪汇入没有任何变化。 重重叠叠的群山仿佛史前巨兽化作的雕像般林立着,原本麦冬以为靠近森林的那座山峰便是这条山脉中最高的了,但一路走来看来,显然这个定论下的太早,那座山不过五六百米高,而她眼前就有一座起码上千米的陡峰,尖刺般的峰顶如哥特式建筑直指蓝天。 小溪--不,现在已经像一条小河了--在其间奔流,绕过一座山峰后变消失在视线里。 麦冬相信继续走下去的话总会找到走出大山,但是,那需要很多时间,而且以山路的难走程度和她的体力,那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最起码今天的行程要到此为止了。 而且,不只是今天,接下来的好几天她可能都无法远行了。 因为,就在刚刚,她感觉到身下一阵熟悉的热流。 察觉到到这个悲惨事实的那一刻,麦冬的心情瞬间糟糕透顶,并深刻理解了为何历史上知名的探险家大都是男性。 不说体力优势,女人大姨妈一来,血腥味可是会招来食肉动物的啊。 其实本来按时间,麦冬的例假应该还有四五天才会到,但不知是这两天糟糕的饮食还是时空的错乱,总之,现在它提前来临了。 原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现在她要想的不是怎么找到出路,而是怎么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度过这血流不止的几天。 她稍微处理了下,开始头疼地思考卫生巾的问题。 古代女人怎么处理月经呢?麦冬记得曾经看过说,古代女子经期时是用布包裹着棉花或者草木灰做成的月事带。可她没有布,甚至连草木灰都没有,因为她没有火。 能供她使用的,只有这漫山遍野生于自然长于自然的野树杂草。 她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一种比较合适的野草。这种野草长得像黄蒿,植株有半米来高,叶对生,大小形状如柳叶,表面有细微的绒毛。绒毛密集而柔软,这正是麦冬看中它的原因--绒毛多少可以锁住一些水分。她掐取“黄蒿”顶部约二十公分长的柔软茎叶,在溪水中稍微涮洗后甩干水分,四五棵拢在一起,下面再垫上宽大的树叶,就成了超级简陋版野外“卫生巾”。 效果不算太好,但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麦冬马不停蹄地开始寻找今天的落脚处。 而这次的落脚处却不能像昨天那样简陋了。因为,她很可能会在这儿待上几天。 半个小时后,才在离小溪约五百米的一座小山山腰处找到一处合适的山洞。洞口原先被一丛藤萝和无数杂草封住,若不是麦冬找的仔细,很可能就会被忽略了。她拿木矛敲了敲挂在动前的藤萝帘幕,里面都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周围没有野兽的粪便,青草也没有过被踩踏的痕迹。 应该是安全的。麦冬长舒了一口气,扒开了绿叶和青藤组成的门帘,望向山洞里面。 普普通通的一个山洞,纵深五六米,宽约两米,对一个身材瘦弱的十八岁少女来说足够宽敞了。 找到山洞,麦冬一秒钟都没耽误,立刻又回到小溪边开始捕鱼。 她有痛经的毛病,尤其正式开始第一天时痛的尤其厉害,根本无法做事。再加上经期不宜接触凉水,趁着现在还不痛,先准备好明天,乃至今后几天的食物才是明智之举。 溪面已经有一米来宽,麦冬用石头将小溪截断,只留下一个小口,将篮子放在小口处,鱼想游过去只能钻进篮子里。时间紧迫,容不得挑挑拣拣,等篮子里的鱼足够多时,不分大小种类,麦冬将所有鱼都拣出来扔在一个事先用石头围好的小水洼里,然后再将篮子放回水里,如此反复。 忙活了两个小时后,小水洼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鱼,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天气一热食物不能久放,鱼的保存是个大问题。幸好麦冬发现山洞里有个直径约一米的坑,里面还有些积水,用来放鱼刚刚好。 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时,麦冬终于将所有的鱼转移到了山洞的小坑里。 夜里的深山更危险,麦冬不敢久待,采了一大把蒿草和树叶后就钻进山洞,然后用石头将洞口堵的死死的。 山洞里黑魆魆的,麦冬摸索着换上干净的“卫生巾”,然后挖了个坑,将染血的叶子埋了。 找了块比较平整的地方,铺上树叶就是她睡觉的地方了。 她躺在树叶上,合眼。 却怎么都睡不着。 树叶不吸水,大腿处黏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而且相对人类的肌肤来说,再柔软的树叶也显得很粗糙。刚才忙着捕鱼没感觉,一停下来麦冬就觉得身下很不舒服,而且短裤肯定已经脏了 难道要把t恤撕了做卫生巾么?她思忖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不说t恤撕了之后她穿什么,一条t恤也做不了几条卫生巾,根本无法支撑到她经期结束。 看来只能在山洞里一动不动地窝几天了,她郁闷地想。 不知道小溪尽头有没有平原,有平原应该就有人类吧,也许她没有穿越,只是谁跟她玩的恶作剧呢?尽管知道也许只是自欺欺人,麦冬还是忍不住将一切往好的方面想。 因为只有这样想,才会觉得有勇气坚持下去。 ☆、第五章 钻木取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麦冬毫不意外的发现大姨妈流量大增。 将堵在洞口的石头扒开一个小口往外瞅了瞅,山谷中静悄悄的,只有鸟儿的晨鸣,似乎没什么危险。 麦冬稍稍放下心来,综合来到这儿几天只遇到过一条巨蟒的情况看,也许这儿根本没什么猛兽?虽然知道这想法太异想天开,她仍是止不住为此感到雀跃。 将洞口扒开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空隙,麦冬手脚麻利地找个背风处将身下处理了,仍旧是将秽物掩埋,腿上粘到的东西只能用清水略微洗一洗。早晨的溪水清清凉凉,对经期的女人绝对弊大于利,尽管只撩了少少的一点,水与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仍然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等到用叶子取水,准备今天的早餐时,麦冬才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没有热水! 没有热水=要喝冷水=加倍的经痛。 一串等式列下来,麦冬瞬间脸都白了。 她的痛经不太规律,有时疼有时不疼,平常疼的还可以忍受,但若在经期喝了凉水却绝对会让她痛地死去活来。全身无力不说,腹部像有个机器把那儿的血肉都绞碎了一样,还不给人痛快,翻来覆去的绞,然后下面好像拴着个秤砣,沉沉地将绞碎的血肉往下坠。 她从小怕疼,和平年代里没得过大病也没遭过大难,因此痛经对她来说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儿了。为此她平时就很注意,经期期间和前后绝不吃喝生冷食物,平时也尽量少碰,坚持下来也算小有成效,十次里起码有八次不疼,就算疼也疼的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若只是痛倒还好,即使再怕痛,这种情景她咬咬牙也就忍了。关键是她一喝凉水经期还会延长!原本只要三四天,喝了凉水很可能就是七八天甚至十来天。 在这七八天甚至十来天里,她会全身无力,抵抗力弱,做不了任何重体力劳动。 在这满是危险的蛮荒中,这样状态的她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想想这里,麦冬不禁不寒而栗,顿时决定早上还是不喝水了。 一早上不喝水可以,但想要在整个经期都不喝显然是不可能的。 火真的是个太重要的东西啊。 她一边头疼地感叹着,一边想着还是得试试钻木取火,多琢磨琢磨总能找到窍门,没道理古人能用这个方法取火她却不能。以她现在的处境,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钻木取火不是一时就能成功的,她得先想想其他法子。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清澈的的山溪上,在溪底留下金子般的碎影。因为山溪不停地向前奔流,碎影也如风中树叶般不停晃动。麦冬看着水面,想想昨天中午时的温度,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植物,尤其是长着巨大叶子的热带阔叶树木。麦冬找了不一会儿就发现一种阔大的心形树叶。这种树叶表层有一层光滑的蜡质,摸上去触感像最好的宣纸,质地也比较硬,粗壮的叶脉凸出,支撑着整个叶片。 她将叶子对折,再对折,然后撑开一层叶片,使其与其他三层形成一个漏斗。然后用这个“漏斗”去盛溪水,每个叶子“漏斗”只能盛大约200毫升的水。麦冬将叶杯卡在石缝间,杯口朝着太阳,一连卡了五个叶杯。 溪水不停的流动,即使中午时水温也不高,她只能另辟蹊径。而以昨天那样的温度来看,晒一上午的水,即便比不上开水,却也绝对不会太凉了。 叶子水杯就卡在山洞附近以方便取用,做完这些麦冬开始处理山洞里的鱼。 山洞里的坑太小,水也不多,昨晚麦冬一股脑儿倒进去那么多鱼,氧气不够,此时水面上飘着许多死鱼。 她也不介意,先挑死鱼,刮皮去鳞,开膛破肚,斩头去尾,处理好了就摆到山洞外的石头上晒。得益于晴朗干爽的天气,昨天晒得那些生鱼片已经半干了,麦冬尝了几片,味道是不用指望了,但好歹能吃。 干了一个上午才将所有的死鱼都弄好,活着的鱼麦冬不准备动,毕竟还是新鲜的生鱼片比较好吃。 不要的鱼头鱼尾鱼内脏被麦冬带到离山洞较远的地方埋下了,尽管如此,山洞里的鱼腥气还是挥之不去。 经过一个上午的暴晒,叶杯里的水变得温热,甚至有些烫手。但用来盛水的叶子有些干缩变形,两只叶子的漏斗形散了开来,水自然也撒了。麦冬又懊恼又庆幸,想着幸好早上为防万一准备了五张叶子,剩下的三杯水不算多,但也够喝了。为了晚上的用水,她又折了数十个漏斗卡在石头间晒着,但这些水必须要在下午太阳还温暖的时候就喝了,不然天一黑温度骤降,晒热的水很快就会重新变凉。 吃过午饭,鱼也收拾好,麦冬将山洞口重新堵了起来。 她窝在山洞一角,背倚山壁,专心致志地研究钻木取火。 她身边堆着一堆各种各样的枯枝,大小粗细、木质品种各不相同。 用铁铲将小木棍削平,再将大块木头的树皮扒了,凿出一个凹陷的点,然后用双手手心夹住小木棍,对准那个点不停旋转。 这是个很枯燥又很辛苦的活儿,她一直盯着摩擦点,盯得眼都花了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火星冒起的迹象。 果断将两块木头扔到一边,另换两块儿,同时记住那两块失败品的特征。 旁边失败的木头堆了一堆后,麦冬终于又看到了一点微弱的火星和白烟。她心跳骤烈,正想兴奋欢呼,就看到那丝小小火星不仅没有壮大,反而风中浮尘一样迅速消散在空气中。跟第一次尝试一样,又是一次失败。 她呆呆地看着留下一个黑黑的痕迹的木头,有点委屈,有点想哭。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继续不断旋转,看着火星又冒出几次,然后又像第一次那样旋即消失。火星出现时,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双眼紧紧盯着,一眨不眨地看完火星从冒出到消失的全过程。 阳光透过堵住山洞的石头缝隙照射进来的影子逐渐拉长,麦冬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自穿越以来,麦冬第一次扬起舒心的笑容。 诀窍找到了。 什么样的木质易燃,什么样的旋转速度更合适,以及为什么火星不能保持。火不能凭空燃烧,所以需要一个引火物,而干透的树叶,绵软的木屑,都是很适合的引火物。 她相信,只要再多试几次,她一定可以成功升起火来。 但是今天暂时不行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手心已经肿胀不堪,那些不断摩擦的掌心皮肤变得透明而微红,好像煮熟的虾子,透过半透明的壳能看到里面红色的肉。又像被揭了壳的河蚌,脆弱而毫无自保能力。方才不断摩擦还没太大感觉,一停下来才感觉到,稍稍一碰就是钻心的痛。 再转下去可能会磨破皮。 反正已经找到了诀窍,在这个没有任何医药的地方,还是先保证身体的健康无损比较重要。 今晚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应该就能消一些肿了,到时再在手上裹上些保护的东西,草叶或者布条。腿上划开的伤口已经结痂,情况好些也许明天就能将布条拆了。就算不能用腿上的布条,也可以脱下整个T恤,反正呆在无人的山洞,也不用怕被人看到。 总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喝了下午晒的叶杯里的水,因为想到也许明天就能喝上开水,并没有多喝,毕竟晒得再热也没有沸腾,对容易被细菌入侵的月经期女性身体还是不太好,而在这里,她一定要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出问题。 喝过水后不久就到了傍晚,麦冬将晒在石头上的鱼收进了山洞。现在夜里露水重,鱼干在外面放一夜的话,一天的功夫白费不说,还很有可能变质。 因为阳光充足而热烈,昨天晒的鱼片已经完全干透了,变成了一小片卷曲的、白白的、硬邦邦的东西,如果再软一点倒挺像超市里卖的鱿鱼丝,只可惜吃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麦冬嚼了了一片就不想吃了。 不过倒可以带着做干粮,赶路的时候或食物不好找的时候,拿来充饥还是不错的。 这两天的经历让她再没有一丝一毫浪费食物的想法。 所有的食物都是恩赐,浪费是比杀戮更可耻的行为。 经期饿肚子显然不是明智的行为,即便觉得难吃,麦冬还是将肚子塞得满满的。 懒洋洋地靠在石壁上消食,如果忽略嘴里的鱼腥味和刚刚那难以下咽的口感,甚至有了些悠闲的意味。想着明天也许就能生起火,进而喝上开水,吃上烤鱼,彻底告别吃生食的日子,麦冬真真切切地高兴了起来。 大姨妈的到来让她一动都不想动,闭着眼睛窝在那儿,没有被下午的劳动伤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石壁。 “咦?” 她睁开眼,转头看向手指所在的地方。那里,她的中指陷入了一个小洞。 ☆、第六章 深夜狼袭 傍晚的山洞还算凉爽,有丝丝山风吹面。 但麦冬手指处却感觉到有些温热。而且,中指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石壁,指尖碰触到的不是岩石,而是空气。 这面石壁是山洞最里面,按理说里面应该就是坚硬的岩层了,但麦冬拿手指敲了敲石壁,声音清脆,隐隐还有回声——石壁后面赫然是空的。就像一段竹子的竹节处,原本以为已经到了底部,但将竹节打通便会发现,里面还别有洞天。 她起身仔细观察,这才发现石壁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筛子一样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麦冬的手指无意间戳进的,就是一个一角硬币大小的小孔。其他孔洞最小如笔芯,最大如拳头,整面墙看上去岌岌可危。之前麦冬没有发现这面石壁的异常,是因为山洞里光线昏暗,她睡觉的地方离这儿又远,若不是刚刚手指无意识地摸上去,恐怕直到她离开这里都不会发现。 堵住孔洞的手指感觉温热,这说明里面温度比外面高。麦冬趴在最大的一个孔前向里张望,由于处在光线较亮的一面,里面黑漆漆地完全看不清,扑面而来的空气则明显比外面温热一些。 是什么样的条件才会形成这样一个分成两段的奇特山洞?石壁那边的那段山洞有多深?延伸到何处? 麦冬心里不禁起了疑惑,却也无意深入探究。在不确定是否安全的情况下,她对探索新地图并没有多大兴趣。 而且经期一结束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到时这洞有什么古怪也跟她没关系了。 她躺在树叶铺成的简陋床铺上,临睡前这么昏昏沉沉地想着。 因为隔一段时间就要处理身下,麦冬睡得并不怎么熟。深夜时分,正值半睡半醒间,耳边忽然听到有什么声响。 她脑子还在迷糊,听见声音后迷瞪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禁一个激灵,猛地爬了起来。 她趴在洞口的石缝间往外瞅,夜色中,十几双绿色的眼睛小灯笼一般直勾勾地望着山洞的方向,对上她猝不及防的目光。 月光下十几个黑魆魆的身影石像一般蹲立在山洞前,毛色驳杂不清,身形似狗,双耳直立翘起,牙齿雪白尖利,脸颊以鼻梁为分界,两侧各有一道狭长的白斑。 狼! 方才那回荡在山谷中的悠长嚎叫,分明是狼嚎! 麦冬彻底清醒过来。 她双手抱臂,身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明明凉爽的夜风却平白让人感觉寒气袭人。 虽然在山村住过几年,麦冬却从来没见过狼。 爷爷奶奶家附近的小山最多的是野鸡兔子黄鼠狼这些,据麦爷爷说那山里以前也是有狼的,不仅有狼,还有野猪,可惜过去打猎打的太狠,都给打绝了,野鸡兔子是这些年上面下了政策说不许打猎才渐渐又多起来的,而野兽们却是真正地销声匿迹了。 麦爷爷爱跟小辈儿絮叨年轻时的事儿,麦冬小时候没少听过他讲古。众多不知真假的故事中就有这么一条关于狼的。 说是有一年大雪封山,恰巧那年赶上饥荒,村里许多人家都断了口粮,有个老猎人就揣上猎枪,约上四个家里同样断了炊的年轻后生进山寻吃食。老猎人经验丰富,带着后生们钻了几天林子终于打到十几只野鸡兔子。回程的路上却被一条狼盯上了。那是条孤狼,瘦骨嶙峋,皮毛杂乱,但骨架大,眼神狠,浑身透着一股子决绝狠厉的味道。老猎人说这八成是做过头狼的,年老体衰后被雄壮的年轻的狼打败,被迫离开狼群,但头狼的气势还在,这样的狼也比一般的难对付的多。 大雪封山,断的不仅是人的生路,更是山里走兽们的生路。这条狼明显已许久没有进食,猎人们以及他们打到的猎物对孤狼的诱惑力格外地大。 孤狼一路尾随,都没让人察觉,等几人放松警惕分散开来时才突然发作。 五个人加一把猎枪,对上年老体衰的孤狼,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狼被打死。但五人却也没讨到好,老猎人受了重伤,加上年事已高,不久后就去世了,四个后生中两个受了轻伤,一个被咬断手臂。 去了五个人,最后全须全尾回来的却只有一个。听起来挺不可思议,但麦冬却很相信,因为她亲眼见过那个断了手臂的后生,当然,当年的后生如今已成了跟麦爷爷一样的鬓发斑白的老人。 狼这东西,论爪牙之利,筋骨之强,远远比不上许多其他猛兽,甚至许多食草动物都比他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它的可怕之处就在那一股狠劲儿和不死不休的气势。尤其当数量是复数时,他们甚至可以围捕体积力量比他们大上许多的猎物,俗话说猛虎还怕群狼呢。 而现在,十几条无比凶残的狼就守在山洞前。 到这个世界以来,麦冬遇到的动植物要么全然陌生,要么似是而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与地球上几乎完全一样的生物。 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宁愿那只是长得像狼的某种不知名动物,最好生性温和,草食为生。 但随即她便哂笑了一下,笑自己自欺欺人。 外面那阵势可不像是生性温和的草食性动物的举动。 那是狼,货真价实的狼。一匹残弱老狼就能让五个手持武器的成年男子吃大亏,而现在,她数了数,现在外面足足有十五条狼。 十五条狼对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八岁少女,结果根本就不用推测。 麦冬打了个寒战,一时间脑袋里尽是些可怕的念头。 她打不过狼的,一条都不能更何况一群;爷爷说狼耐性很好,为了狩猎几天不吃不喝都行,难道它们要一直围在外面么?而且它们狼多势重,还可以轮流守着,她却只能困守在山洞里,时间一长最后的赢家肯定不会是她;而且她吃什么喝什么?储存的鱼省着点吃也只够四五天的;仙人掌还有几片,但放久了已经开始发蔫儿;水更是只有暂时充当鱼池的小坑里的水,解渴倒是可以,但实在不够卫生…… 乱糟糟地想了很多,隔一会儿透过缝隙向外看。狼群依然一动不动地蹲坐成扇形,丝毫没有放弃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背部挺直,紧紧地靠坐在石壁上,平缓着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面对上她自然必死无疑,但她还有一道屏障。 一道将山洞紧紧堵住的碎石堆积的石墙。尽管不够坚固,但却能将狼群挡在山洞之外。而看它们的架势,显然并没有聪明到想到将石墙推倒。 十几条狼不可能一直不吃不喝地守着她吧?耗下去她不一定会输。 所以她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能自己吓自己。 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于是站起身,环顾黑魆魆的山洞,摸索着盘点起自己的所能利用的物资。 半干和全干的鱼片若干,省着点吃可以撑三天左右;活鱼几十条,超过两指长的大鱼九条,每顿一条又可以撑三天,剩下的小鱼数量虽多但体积太小,一顿两条可以吃五六天;仙人掌九片,虽然发蔫儿了但还是有不少水分的,可以作为水分补给——实在不行,不考虑卫生的话,她还有水坑里的水可以喝,那也足够十几天饮水所需。 这样一算她至少可以支撑十一天,而且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她曾经看过一个新闻,煤矿坍塌后被埋在地下的矿工仅靠喝污浊的地下水生存了几十天。与之相比,她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至少她还有吃的,饮水相比矿井中的水也还算干净。 山洞外狼嚎此起彼伏,但麦冬已经平静下来,便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相反,她还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那守在洞口,随时准备将她当做盘中餐嚼碎吃下的狼群。 一共十五条狼,身形中等,与家养的土狗差不多大小,区别之处在于直直翘起的狼耳和略长的上颚。它们毛发短粗,月光下毛色难以辨认,好像是灰黑混杂,看上去并不怎么威风。 月光清清凉凉水银一般洒下来,两山间的小溪仿佛也变成了一条水银做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狼群背对小溪,在月光正炽之处沐浴着月光,浑身罩上一层冷清的光辉。 麦冬分不出公母,所有的狼在她眼中几乎都是一个样子,但有一条在最中间靠前的位置,其他狼隐隐以它马首是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头狼。 它们阶级分明,十四条狼像行星围绕着地球一样拱卫着中间的头狼。头狼外表并没有多么出众,顶多就是看上去比较强壮,皮毛比较整齐。它一动不动地蹲坐着,两耳警觉地翘起,绿幽幽的眼睛黑暗里仿佛两朵漂浮的磷火,定定地朝着洞口的方向凝视。 麦冬双手握拳,紧屏呼吸,壮着胆子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下。 两朵磷火立刻跳动起来,磷火下露出雪白尖牙的部位发出低低的吼声。 麦冬吓了一跳,立刻将视线转到一边。 不要怕,狼在外面,只要洞口的石头还在,就不能跳进来把她吃了。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 ☆、第七章 地心熔岩 阳光透过石头间的缝隙钻进来,山洞里的光线渐渐明朗起来,天亮了。 狼群如石雕泥塑般在洞口蹲守了一夜,皮毛被夜露打湿紧紧地贴服在身上,太阳出来后又在温暖的阳光和晨风中渐渐恢复蓬松。 周围有各种鸟类飞过,但它们丝毫不为所动,双眼紧紧地盯着洞口,浓烈的血腥味告诉它们里面有它们需要的食物。 麦冬的心随着太阳的上升一点点下沉。 狼果然是最有耐性的动物,尤其是在猎食的时候。她知道,狼群这是要跟她死耗下去了。 她的手还红肿着,虽然比昨天好了一些,却仍然是一碰就疼。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把包裹腿上伤口的布条拆了,再撕成两段,分别包在两只手上,一边回想着昨天的记忆,一边拿起一大块木头和一枝小木棍。 狼群怕火。 这是她最后的一点指望。 幸好,昨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次的取火很顺利,顺利地甚至让麦冬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看着小小的黄色火苗傻笑着,却又很快将火苗吹灭了。 她的柴不多,而火要在夜里用对狼群才最具有威慑力。现在她该烦恼的是食物和饮水。 食物好解决,生鱼片或鱼干都可以饱腹,但考虑到鱼腥气很可能会更加刺激到狼群,她还是选择了吃鱼干。而饮水上,不到最后一步,挤满鱼的水坑里的水她是不会喝的,于是只剩唯一的选择,仙人掌。九片仙人掌,她只喝了一片中的水,不只是为了节约,更是怕喝多了肚子会痛。 中午时狼群出现了一点小骚动。 麦冬紧张地看着有几条狼陆陆续续离开,心里有些激动:……是要放弃了吗? 但很快她就认识到自己是痴心妄想。 十五条狼一共离开了九条,还剩六条依然坚持守在洞口,而那离开的六条狼在不久之后则几乎都带来了猎物,鱼,或者那种类似于兔子的小动物。 麦冬称那种类似兔子的动物为长尾兔,因为它们有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这是正常的兔子所不具有的。也许正是由于这条尾巴的拖累,长尾兔的速度没有麦冬见过的野兔快,但对于狼来说,想捉到长尾兔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也或者是因为这儿长尾兔的数量并不多,总之九条狼只有两条带来了长尾兔,其他带来的都是鱼。 留守的狼看到猎物一拥而上,而且是不约而同地都扑上了长尾兔,长尾兔被分食干净后才去吃鱼。 显然,狼群不怎么爱吃鱼。鱼的血是冷的,也许它们更爱吃热血动物,比如长尾兔,比如她。 无暇为狼群的饮食爱好忧心,这些狼会捕鱼已经大大地震惊到了麦冬。 麦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狼都会捕鱼,起码她没听说过。也许是小溪的地形为它们提供了帮助,但不可否认的是,麦冬突然意识到,狼是远比她原本所认为的还要聪明地多的动物。它们并不只是凭借锋利的爪牙逞凶斗狠,生存的智慧它们一点儿也不缺少。 麦冬开始担心堵在洞口的石墙能不能挡住这群智慧的生物了。 在这种担心下,她收集起山洞里散落的的石块,将石墙一次次地加固。 辗转忐忑中,夜晚终于降临。麦冬有些兴奋,像是即将要做的是件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踌躇满志,成竹在胸。她将所有能够燃烧的枯枝落叶都收集起来,简单地绑了个火把,然后重复上午的过程。 熟能生巧,火很快便燃起来了。麦冬点燃了火把,从石墙上悄悄掏出一块石头,露出一个足够将火把伸出去的洞。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狼群就开始骚动。它们呲着牙齿,尾巴平举,背上的毛直直竖立起来,口中发出不安的低吼。 麦冬心下一喜,将火把从掏出的那个洞伸到外面。从外面看来,就好像石墙上燃起了一堆火。 狼群更加暴躁了起来,但是,即便再暴躁,它们也没有离开洞口。 火把的火渐渐变小了,再过一会儿就要燃尽。麦冬闭上眼,喉中泛起一阵阵苦涩,因为她心里已经明白,想要靠点把火就把狼群吓走是不可能的了。 还是想的太天真了。可她还是不死心。 将石墙破口处弄得更大一些,麦冬执起火把手柄,用力向头狼的位置投掷而去! ——结果,自然是没有砸中的。 不说麦冬的准头问题,如果速度那么慢的一只火把都能砸到的话,头狼这个位子也不用坐了。它一个迅速后退,堪堪躲过了那支火把。火把落在地上,所幸地上多是山石,枯枝落叶并不多,所以并没有点燃其他东西。 虽然没被烧到,头狼却真的愤怒了,它那双鬼火一般的眼睛仇恨地望着山洞,口中发出长长而凄厉的嚎叫,声震山谷。 麦冬将掏走的石头又重新填回石墙,背靠着山体,苦笑着叹息。 这下可好,狼没吓走,还结下了仇。 被狼群困在山洞的第二天夜晚。 已经固守了一天一夜,猎物躲在里面迟迟不出,食物基本上是它们不怎么喜欢的鱼类,而且分量还不足,这让狼群有些焦躁。 有几条狼开始在洞口来回逡巡,爪子试探性地拨弄着洞口的石头。 一块嵌在大石之间的小块石头被拨动,“骨碌碌”地顺着石墙滚下来,露出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洞,浓重的血腥味、鱼腥味从中窜出。 拨动石块的狼似乎被吓了一跳,它迅速退后,盯着掉下来的那块石头,半晌后发觉似乎没什么危险才又上前,好奇地用爪子拨弄着掉下来的那块石头。 其他狼也好奇地围了上来,包括头狼。 血腥味将他们刺激地躁动不安,那块掉落的石头让他们看到了推开阻碍、捕获“猎物”的希望。 终于,他们开始尝试扒开石墙。 锋利的爪牙划在石头上,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不时有小块儿的石头被扒下,落在地上如重锤般一下下敲击着麦冬的心脏。 从狼群围上来的那一刻开始,麦冬就知道情况已经朝着对她最不利的方向发展。 简陋的石墙撑不了多久了。 她将吃剩下的鱼干和小铲子放进篮子里,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走到那片筛子一样的石壁前。 除了火,她还有一个算不上指望的指望。 深呼一口气,将手中的石头向孔洞最密集的一片山壁砸去! “咣!” 山壁上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洞,洞后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的甬道。 麦冬心下一喜,加快了手中动作的频率。 随着石头一声声地砸下,洞越凿越大,十几下过后,山壁上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穿过的洞口。 山洞外狼群开始用蛮力将堵在洞口的石头往里推。 麦冬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弯腰钻进了山壁后的甬道。 迎面而来的是有些温热的风。甬道中漆黑一片,麦冬什么都看不到,好在甬道只有一条,只要顺着向前走就是了,倒不用担心迷路。 初时甬道狭窄低矮,麦冬要半弯着腰,篮子也要放在身前才能行进。越往前便越来越宽阔,直至能容三人并行而过。 麦冬隐约觉得甬道是向地下倾斜的,就像一个滑梯,只是由于太长才显得坡度不那么明显,入口处的山洞在这座小山的半山腰处,行了十几分钟后,麦冬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到了地底了。 而且温度好像也越来越高了,隐隐有股炙热的气息。 不及细想,便听到身后有杂沓的脚步声和浓重的喘息声传来——狼群追上来了。 麦冬脸色一白,奋力向前跑去。 甬道中并不平坦,地上到处都是石块,麦冬跌了几次跤,爬起来,继续跑,耳听着狼群的动静越来越近,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来。 直到远远地看到一团火光。 橘红色的,仿佛晚霞时烧透的天空的一团火光。 甬道里也越来越热,仿佛置身蒸笼,麦冬全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高温将火光附近的光线也扭曲了,嶙峋的山壁的剪影模糊地像熔化的油脂。 # 麦冬进入甬道后不久,石墙便被狼群全部推到了。循着麦冬身上的味道,狼群浩浩荡荡地一路追来,直到到了一个点。 头狼最先发觉到不妥。它本在狼群的最前面,奔跑中却忽然停下,尖耳抖动,忽然便全身低服在了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也是温顺如家犬。 跟在后面的其他狼也很快呈现同样的反应:诚惶诚恐,敬极畏极。 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它们威慑住一样,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只能本能地显示服从和崇拜。 # 麦冬听到,狼群的声音也在火光出现的时候渐渐停了下来。 先是脚步声,慢慢地由杂沓变得统一,由沉重变得轻缓,及至于无。过了半晌,甬道中响起一道悠长的狼嚎,水波般在甬道里绵延不绝。 像是一声号角,第一声嚎叫过后,一声声狼嚎此起彼伏地响起。麦冬数了下,一共十四声。加上第一声刚好是狼群的数量。 狼嚎过后又是杂沓的脚步声,却是渐行渐弱,最后终于全部消弭于甬道中。 麦冬瘫倒在地上。 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落在岩石上,又迅速被高温蒸发。她将手放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掌心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她笑了起来,眼中却忽然涌出泪水。 还活着,真好。 片刻后她抹了把眼角,扶着山壁站起来,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环境。 还是那条甬道,只是已经拓宽到容一辆汽车通过的宽度,高也有三四米的样子,身后黑乎乎一片望不到尽头,身前不远处却闪耀着橘红色的焰光,似乎正是这反常高温的源头。 麦冬咬了咬牙,望了望身后,终究还是选择向前行去。 焰光看着不远,实际距离却不短,约莫走了一刻钟,才看到焰光的真面目。 熔岩,像浓稠的汤汁一样缓缓流淌的熔岩,橘红色的焰光则是被熔岩炙烤地快要融化的山壁。 甬道底部像一个巨大的锅,呈不规则椭圆形,熔岩就是锅中沸腾翻滚的汤。 快速扫了一眼,她失望地发现甬道是唯一的出口。 温度已经高到让人难以忍受,麦冬的皮肤像风干的橘子皮般干燥紧绷,燥热从内到外地煎熬着她的躯体,她突然想起那些被自己刮了鳞、削了片,摊在石头上让太阳暴晒,最后变成鱼干的鱼。 温度再高点,她迟早也会变成鱼干。 ——但,有点奇怪。 尽管温度如此之高,但相对眼前的熔岩来说,这温度却低地有些不正常。 麦冬不知道地底熔岩附近的温度多高才算正常,但绝不会像此地这样。虽然她还没有靠近熔岩旁边,但也只有几十米远,没道理几十米远外的温度就高到能让岩石融化。 她继续向前走。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眼前的景物都有些失真。 “咕噜——” 距离熔岩池不到十米时,脚下忽然发出声响,好像是踢到了石头。 麦冬低下头,一枚圆圆的青白色物体映入眼帘—— 杂乱的岩石堆中安静地躺着一颗白色的蛋,篮球大小,蛋壳细腻光滑,完美的弧度泛着青白色冷光。 ☆、第八章 奇怪的蛋 麦冬定定地盯着那颗蛋,又是惊讶又是不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生物是生活在熔岩旁边且能生下这么大的蛋。 过了半晌,她小心翼翼蹲下/身,手缓缓摸上蛋壳。 入手是一片冰凉。 在这流淌着熔岩的山洞里,仿佛炎炎夏日里喝了杯绿豆沙一样冰爽。 她脸上不禁露出惬意的笑容,不及多想,身体行动先于大脑思考,双手将整个蛋抱了起来,贴在脸上来回摩挲。 不仅是与肌肤相贴之处,整颗蛋周围都散发着一股凉凉的冰爽气息,抱着蛋就像抱着一颗大冰块一样,顿时将热气一扫而空,于此时燥热难耐的麦冬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将蛋牢牢地抱在怀里,仔细打量左近。入目皆是山石熔岩,没有半点生物的气息,更没有疑似巨蛋父母的生物。想来也是,这么高温度有生物生存才稀奇。 麦冬不禁纠结地看着手里的蛋:那它是打那儿来的? 总不能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 思索半天无果,但起目前看来,她很需要这颗蛋。想到这里,麦冬便也不再纠结,转而思索起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这儿环境实在恶劣,再待下去身体也无法承受。既然暂时没了狼群追逐,麦冬便开始向来处折返,自然,不忘顺手牵蛋。 既然没有疑似蛋爸蛋妈的生物阻挠,不拿走这个天然小冰柜她就是傻子。 她一开始的打算是找找有没有其他出路,来时的路是不准备回去了,毕竟谁也不知道狼群是不是彻底放弃了,万一留下一两条狼在洞口蹲守,她此时贸贸然回去就是给狼加餐。 此时虽然没有寻到其他出路,但却有意外之喜。她不清楚狼群没有继续追她的原因,但她猜想也许是惧怕这里的高温熔岩,毕竟小小的火把就能让它们暴躁畏惧,熔岩也许会有更大的震慑力。因此,只要她不离熔岩太远应该就不会有安全之患。原本这个方法行不通,因为距熔岩近的地方温度也高,不仅狼群受不了,她也受不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笑眯眯地看了看怀中不断散发着凉气的青白色巨蛋,也许,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退回到离熔岩约三四百米处的地方,远远地能看到火光,温度也降下一些,虽然有些黑暗,但借着远处的火光倒还能视物。 她准备在这儿待到经期结束。 今天是经期第三天,按照往常经验来看,明天就是经期最后一天,所以其实她只要再撑一天就可以。 但是这一天却格外难熬。 篮子里的鱼干虽然在路上洒了一些,但撑过两天还是足够的,问题是水。 从前天晚上被狼群围住便没有出过山洞,期间她每顿饭仅仅喝一到两片仙人掌中的水,砸破石壁进入甬道时,只剩下两片仙人掌,不幸的是,那仅剩的两片仙人掌再刚才的逃亡中掉落了。每顿一两片仙人掌本就算不上多,再经过一路高温炙烤,她的身体早就极度缺乏水分。 仿佛又回到前两天没找到水源的日子,只是那时她尚且有茄子和仙人掌可以稍稍解渴,这熔岩甬道里却是除了石头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她躺在收拾好的一块平整地面上,怀里抱着那颗蛋,竭力想让自己睡过去。 睡过去就好了,说不定一觉醒来来大姨妈就没了,她就可以回去,可以尽情地喝水了——一想到水,喉咙就越发干渴。 “睡觉、睡觉、睡觉……”她小声默念着,抱紧了怀中的冰凉之物,让思绪放空,尽力不要想到与水相关的事情。 别的不敢想,她就把心思转到怀中的蛋上来。 这样一颗蛋出现在熔岩旁边真是够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待在熔岩旁边的蛋居然触感冰凉,丝毫没有被熔岩沾染上一丝热气。 脑海中转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后,她突然想到那不正常的低温。 疑惑地低头看着怀中的青白色巨蛋:难道跟它有关? 巨蛋就像一个制冷器,蛋周的温度明显低于其他地方,当时发现它是实在甬道尽头距熔岩池不到五米处,换言之它是恰好挡在甬道通往熔岩池之间的,甬道内的温度最高也不过四五十度,但熔岩温度肯定不止于此,也许是因为它阻挡或者……吸收了熔岩向甬道内散发的热气? 仔细想想又觉得荒谬,虽然在蛋类里它算是巨无霸了,但终究也不过篮球大小,哪里有那么大能量吸收那么多热量?真吸那多么热量早就被煮熟了吧。 或者它并不是一颗蛋? 想到这里麦冬突然爬了起来,将蛋举起,映着远处的火光,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又摸又瞅了一遍,半晌后又沮丧地躺下:怎么看也都是一颗蛋!无非是个头大了点。 这么大的蛋如果孵出来该是什么生物呢?麦冬瞬间想到了恐龙。 只是恐龙早灭绝了,恐龙蛋也都成了化石,可她怀里的却明显不是化石。 再说也没听说过会制冷的化石啊…… 可是想想丛林中遇到的那种类似森林翼龙的“鸟儿”,麦冬又不确定了。 被狼群围困而产生的紧张和恐怖褪去后身体的疲劳变得不可忽视,胡思乱想了一阵后,麦冬终于如愿以偿地睡了过去。 陷入深眠的麦冬双手放松,失去了制约的青白色巨蛋便“骨碌碌”随着地势向一边滚去,直到碰到山壁才停住。 停在山壁旁的巨蛋微微颤动了一下,表面散发出星星点点莹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像飞舞的微尘般充斥了整个甬道,随着微尘的扩散,黑暗一点点被驱逐,热气也一扫而空。 睡梦中的麦冬忽然打了个冷颤。 巨蛋的颤动渐渐变得剧烈,片刻后,它慢慢地开始滚动。 没有外力推动,一颗蛋违反了地心引力,向着斜上方麦冬的方向缓缓滚去。 如果麦冬此时醒过来,估计受到的惊吓不会比发现狼群去而复返少。 它是沿着直线向麦冬滚动的,但刚才它滚下来的时候线路可不是直的,总有挡路的石头让它改变线路。 但指望一颗蛋记住路实在是强蛋所难,作者认为能判断出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已经是一颗绝顶聪明的蛋了。 于是这颗绝顶聪明的蛋在“原路返回”的过程中悲剧了。 千辛万苦地滚到一半距离,眼看成功在望的时候,一颗拦路石挡在蛋前。埋头向前滚的蛋“砰”地一声撞到了石头上。 如果是一般的蛋此时肯定已经壳碎蛋裂蛋液纷飞了——但它当然不是一般的蛋。撞上石头后它只是蛋壳微微震动,表面的荧光也像水波一样晃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生蛋碎的惨剧。只是刚刚的努力全部白费,反作用力和地心引力的双重作用下,它“骨碌碌”地又滚回了山壁旁边。 荧光暗淡了几分,蛋壳中露出一丝十分细微的呜咽声,似有若无,像受了伤的小兽呼痛的低吟。 可惜麦冬睡地太死,呜咽了几声却没人搭理的蛋委屈地缩在山壁角落里,长长地呜咽几声后才终似不甘心地停止。 过了一会儿,它重整了旗鼓,再度开始艰难地向上滚。 但是悲剧地是它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教训,仍旧沿着直线滚动,颇有一条道滚到黑的劲头。 于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再接再厉,愈挫愈勇,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可是事实证明,路线不对再试一千次也还是滚蛋的命。 幸好,滚上滚下十几次后,这只蛋似乎终于开了窍,没有再傻乎乎地直线上滚,而是左右晃了晃蛋身,似乎在探路。 晃悠了许久之后,终于又开始慢慢地滚动。这次的路线偏离直线了一点。 再度滚到中途那颗拦路大石旁,由于偏离了原来路线,这次石头只挡住了右边的一半蛋身。它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滚了一咪咪就赶紧停住,终于在蛋壳碰到石头的那一刻没有再度滚下去。 它小小地动了下,似乎在摩挲石头,片刻后,蛋身没有转动,却开始悄悄地向左边滚动,直到蛋身前面没有拦路的石头。 它停了一小下,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已经成功。然后试探地往前滚了一小下——没有滚下去。 成功! 它加快了速度,欢快地向着麦冬的方向滚去。 可是,拦路石不止一块啊孩子。 于是结果是毫无疑问的又一次悲剧。 不过有了第一次绕过石头的经验后,再多绕几块就是时间问题了。经过了百折不挠的努力后,终于滚回麦冬身边的蛋发出了一丝类似欢呼的小呼噜,而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麦冬的睡相不太好,侧着身,两臂一只搭在脑袋上一只垂在地上,两条腿一条贴着地面蜷曲着,一条脚搭在旁边一颗石头上,两条腿约呈三十度斜角,之间隔了好大的空隙。 这让原本想回到麦冬怀里的某颗蛋犯了难。 荧光越来越弱,它焦急地在麦冬身边转了几个圈,但滚动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终于,在滚到麦冬贴着地面的那条大腿边时,麦冬翻了个身,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搭在石头上的腿也顺势落下来,正正落在某颗蛋的另一边。 于是现在的姿势是: 某蛋被麦冬夹在两腿间。 发现自己终于固定住了的某颗蛋又一次发出了欢呼的小呼噜,然后蹭蹭蹭地又向前挤了挤,以让自己更固定。 麦冬下/身穿的是尚不过膝的浅蓝色短裤,此时短裤上早已染上一大片暗红。而随着刚刚的翻身,一股鲜红色不明液体顺着腿根流下。 一个往前蹭,一个向下流,相遇是必然的结果。 鲜红的液体接触到青白色泛着淡淡荧光的蛋壳的一瞬间,荧光突然变得刺目而鲜红,刹那间照亮了整条甬道! “唔?” 一道清晰的,幼嫩的,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响起,全然不似之前模糊似呓语的声音。 红光渐渐黯淡下来,定睛看去,青白色的蛋壳上蒙上一层浅浅的绯红,却没有一丝血迹。 麦冬仍在熟睡。 “咕~”某颗蛋发出似是饱足后满意的饱嗝,又向少女柔软白皙的大腿上蹭了蹭,周身的荧光终于全部褪去,许久后也再没有一丝动静,似乎已像少女一样睡去。 ☆、第九章 伤口愈合 麦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镜刚开始是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没有植被,没有动物,只有漫天翻滚着赤色海浪的海洋和坑坑洼洼的小块陆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洋渐渐减退,露出大块的陆地,频繁的火山、地震和飓风将陆地塑造成各种形态:绵延起伏数千里的巨大山脉、平坦而广阔无垠的平原,高低起伏的丘陵…… 生物也渐渐增多,从最简单的单细胞海洋生物到各种奇形怪状的鱼虾贝藻:腔肠动物、棘皮动物,陆地上从肉眼难寻的微生物到参天巨木和飞禽走兽:裸子植物、被子植物,两栖动物…… 像一块儿刚刚成型的橡皮泥塑,眉眼模糊却已初具形态。 又过了不知多久,亘古的山脉中响起悠远低沉的声音,悦耳如黄钟大吕,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尊贵,还有巨大羽翼振翅时风的呼啸声,一齐在山峦间久久回荡。 恍惚间感觉到像是在飞翔。 俯瞰群山如点,昂首苍穹在侧,视野中一片浩浩荡荡无遮无碍。凭风借力,振翅翔空,万里山河倏忽过眼,沧海桑田转瞬即空。 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感动与自豪,满满的像夏天的河水,不围上堤坝便会满溢。 在不知昼夜的甬道中醒来时,麦冬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泪水。 那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久久萦绕,说不清道不明,却良久挥之不去。 麦冬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这世界的各种诡异影响,连做梦都做的像好莱坞科幻大片一样。 没有纠结多久,清醒过后,身体的感知也开始复苏,最不容忽视的是似乎已经达到极限的口渴。 麦冬不受控制地想起山洞前那条窄窄的小溪,溪水清澈甘甜,经过干燥的嘴唇,滑过喉咙,所过之处如干涸龟裂的大地遭逢一场豪雨,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酣畅淋漓。 可惜都是幻想,而且越想越渴。 她舔了舔嘴角边的泪水,入口的咸味让她想起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就再也没有摄入过盐分了,她不是科学家,却也知道人体长期缺盐肯定是不行的,小学课本上就有白毛女的例子了,如果以后还找不到盐,不知道她会不会步白毛女的后尘。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一切都得先从这儿出去再说。 她振作起精神,拍拍紧绷的脸颊,手撑着地,腿一弯就要起来,感觉到腿间有异物磨蹭,向下一看—— 那颗被她当做制冷剂的蛋正正卡在她的两腿间。 ——活了十八年没谈过恋爱连男生手都没牵过的麦冬脸红了。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跑,那么羞耻的位置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意识到自己脸红之后麦冬又囧了:一颗蛋而已,位置再羞耻又怎么样! 好容易莫名地羞涩褪下,麦冬囧囧地抱起那颗不知怎么滚到腿间的蛋,却在淡淡的火光中惊讶地发现,蛋壳颜色好像变了?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昨天还是青白色的蛋变成绯红色的了。 而且不知为何,在接触到蛋壳的一瞬间,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亲昵之感,好像她与手中的蛋有着什么亲密联系一样。 这奇怪的现象让麦冬不得不考虑“蛋蛋破壳即将孵出什么不明生物”的可能性。能在熔岩旁边下蛋的生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弱者,那么手中这颗蛋孵出来的东西很可能是她无法战胜的,如果是肉食动物的话,长大后一口把她吞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麦冬身子一哆嗦,手心一滑,蛋直线下坠,麦冬急忙弯腰,却赶不上蛋下落的速度,便眼睁睁地看着它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砰! ——嘤~ 清脆的蛋壳与岩石碰撞声中隐约夹杂了一道弱弱的呼痛声,麦冬却全没注意到,她抱起蛋,快速检查了一下,意外地发现蛋壳光滑无一丝裂纹,不禁脱口而出:“居然没破……”语气有着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遗憾——眼睁睁看着一桌美食却不能吃似的遗憾。 ——生蛋液……应该也能解渴的吧? 麦冬觉得自己口腔内的唾液在加快分泌,望着蛋的眼光也不知不觉火热起来,不自觉地就将心里话讲了出来,“这么大的蛋能吃好久呢……” 旋即却又痛苦地扭头:“不行!现在还不能吃!” 没了这个小冰柜她会被活活热死的! 被人用着打量食物的热切眼光注视的某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又在甬道中待了大半天,大姨妈终于基本全部撤离,麦冬将身上清理干净,纠结半天还是没有把彻底染脏的内裤给扔了:扔了她就没得穿了。好在甬道里温度高,沾染上的血渍很快被高温烤干,味道倒不算太重。 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所有伤痕几乎都已经结痂,而且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 小腿上毒虫咬的那个伤口倒是前两天就差不多好了,现在已经落了痂,除了新长出来的肉有些粉嫩之外,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她身上最多的伤口却是走山路时被树枝荆棘刮到的小口子,一道道细长红肿,蜈蚣一样交错着爬满了小腿和两臂。其次便是掌心因为钻木取火弄出来的伤。这两天忙着逃命,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麦冬并没有对这些伤口关注太多,因此对于什么时候结了痂并不是很清楚,但这个恢复速度——还是有些不正常。不过说起来,小腿上那个伤口的恢复速度也很快。 她有些疑惑,难道是这儿的水土特别好?还是她吃的某种东西有加速伤口愈合的作用? 她将到这个世界吃过的东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茄子随着她穿越而来,肯定是没问题的。那三种鱼中,黑白鱼和胖头鱼和她在现代吃的鱼差不多,只有银鱼味道好的出人意料,但要说是银鱼加快了伤口愈合,未免有点扯,海鲜是发物,并不适合病人吃,银鱼虽然不算“海”鲜,但想来河鲜海鲜也差不了多少,原理应该是一样的,没让伤口恶化就不错了,加快伤口愈合应该不是银鱼的功劳。 剩下的只有山泉水和仙人掌。 麦冬有个表姐是美容狂人,经常自己捣鼓些自制美容秘方之类的东西,尤其热衷于自制面膜,而她最常做的就是库拉索芦荟面膜和仙人掌面膜,据说能补水美白加祛痘,效果比什么大牌子护肤品都好,还经常怂恿麦冬一起敷,麦冬抗拒不过,也跟着试过几次,其实也没太大感觉,能补水倒是真的,但她皮肤本来就白,也没有恼人的痘痘,所以对后两项效果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 但既然表姐这么说,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再说很多植物汁液的确有愈合伤口的作用,像麦奶奶就教过她用土豆切片止血的土法。 再说这里没有任何污染,那种仙人掌也不跟地球上的完全一样,说不定这儿的仙人掌就是愈合伤口的效果特别好,而且内服也有效? 麦冬自觉找出了伤口快速愈合原因,安心之余不禁下定决心出去后要多搜集些仙人掌,既能饮用又能治伤,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好东西。 回到洞口重见天日时正是傍晚,晚霞的余晖给群山披上了一层霞衣,四下里清幽静谧,只闻鸟雀啾啾。 麦冬眨了眨眼慢慢适应忽如其来的天光,等眼睛适应了有些刺目的光线后,尽管在山洞里已经再三确认过,却仍是左右打量了下,没发现一点狼群的踪迹后,便迫不及待地向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小溪跑去。 她整张脸都埋进了水里,鲸吞牛饮,直到填满了一肚子水,一晃荡都能听到水声才停下。然后便跳进小溪,将身上衣物脱个精光,痛痛快快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 小溪最深处不过半米,即便麦冬竭力蹲下*身体也无法将脖颈以下都藏入水中。落日温暖柔软地光线照在少女年轻而白皙的身躯上,使其更蒙上一层如珠如玉的光泽,清澈的溪水碎玉般落到细腻而充满弹性的肌肤,瞬间化作无数星辰飞溅开来,由光线折射出绚丽的色彩,最终重新跌入溪流中,留下一声脆响。 被少女放在溪水旁的篮子里,与鱼干们挤在一起的某颗蛋悄悄扭了扭,不知是不是霞光的映射,蛋壳上的绯红似乎更深了一些。 洗过澡后顺便将衣服洗了,傍晚山谷中不时有凉风阵阵,晾干应该不需要多少时间 。 只是这段等待晾干的时间麦冬是没有衣服穿的。将衣服摊开晾在一丛叶小而稀通风良好的的灌木上后,麦冬双手抱胸,即便知道周围荒无一人也忍不住脸颊发烫。 环顾四周,她决定得暂时找个什么东西遮挡一下。 附近有几棵生有之前采过的那种宽大叶片的矮树,麦冬几乎采光了一棵树上所有的成熟叶片,又薅了一把早就看好的一种蔓生野草,回到山洞口开始试图制作出一件“衣服”。 那种蔓生野草又细又长,全草如竹般有节,刚好可以当做线来使用,但是草茎毕竟含有水分,韧性不够,一不小心就容易在节点处折断,麦冬试图用野草将两片阔叶的叶柄系在一起,试了好几次却总是失败,无奈只好放弃只用一根野草的打算。 她分别挑出两根、三根、六根、九根野草 ,两根的只简单地合在一起,三根的则如编麻花辫般编成绳,六根/九根则分成三股,每股两根/三根,也依样编成绳。都编好后再逐一尝试。 六根、九根野草编成的绳子不易断,但却过粗,草间缝隙也过大,叶柄系上后容易脱落。麦冬便编了许多根,在编织的时候将叶柄也一起编了进去,叶子一片片排列整齐,一片覆在另一片上,如此用了十几片叶子,麦冬比了比肋下 ,长度刚好。 为保险起见,她用了不止一条草绳,而是将叶柄突出的部分全部编进去,叶柄长短约五公分,上面便密密地穿过四条草绳,绳尾处打结并留下约一指长的尾巴。 麦冬将“叶子衣”围在肋下后两断在左胸处,然后将两端八股草绳对应着两两相系,走动着试了几下,发现还是很牢固的,应该没有忽然断掉之虞。 下*身也是如法炮制,摸到窍门后,手法便很快熟练起来,不到半个小时,麦冬下*身便也围上了一条叶子裙。 草绳粗粝,走动间摩挲地肌肤发疼,加上麦冬怕其脱落特意勒地很紧,不一会儿肋下和腰间的白嫩皮肤上就现出一条条红痕来。 但她却浑不在意,那红痕只是看起来可怖,其实并不太痛,跟赤身*比起来她宁愿忍受这点儿疼痛。 简陋的叶子衣做好后,麦冬在附近搜集起干燥的树枝来。 跟来处的森林相比,山谷中草木并不算繁盛,尤其缺少高大的乔木,四处多是小灌木和杂草,现在又正值草木生发的季节,枯枝落叶并不太多,但这里没有人烟,枯枝一年一年堆积,总量倒也不少。麦冬不敢走远,只在山洞周围寻找,来回跑了三四趟,手里抱不下了就回到山洞口将干柴放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个高高的柴垛。 她从柴垛中挑出一根手臂粗细,足有两米来长的笔直枝干,又挑了几根同样笔直却短许多的细枝,用刚才用剩下的草绳绑在较长的树干上,做成一支长长的火把。 此时太阳已经看不到了,西边只剩一片彤云还在燃烧,麦冬盘算了下时间,便左手拖着火把,右手捞出篮子里的蛋,腰一弯,再度钻进了黑乎乎的甬道。 ☆、第十章 蛋蛋孵化 夜幕一点点降临,群山影影绰绰如墨染。 鸟儿们将脑袋埋进蓬松温暖的羽翅下,栖在枝头小憩。忽然,半山腰处一个黑魆魆的洞口中突然冒出一点亮光,随之是细碎的脚步声,几只鸟儿受到惊吓,翅膀一拍,倏地钻入暮色沉沉的天空中。 山洞口的亮光越来越盛,逐渐能看到那是一支燃了一半的火把,擎着火把的是一个穿着奇怪的短发少女。 这个短发少女自然就是麦冬,刚才她又是捡柴又是做火把忙活半天,却是为了回熔岩池,借熔岩取火。 一来钻木取火效率太低,二来她也想试验一下,那颗蛋是不是真的能隔绝热气。 取火时她距离岩浆不过约一米远,将熔岩池中翻滚如浓汤的岩浆看的真真切切,但奇特的是热气像是被一层不透明的结界挡住一样,她能感受到的温度最多五六十度。 唯一可能导致这种异常现象的就只有她怀中抱着的那颗蛋了。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她会猜测这颗蛋是某些疯狂科学家研究出的奇怪小玩意儿,可以吸收或者隔绝热量。但鉴于这个世界连原始人都没有的实际情况,她不得不往魔法啊神仙啊鬼怪啊之类的东西上想。 西幻小说中不是有各种各样的魔兽么,吐火的,撒冰的,扔风刃的,千奇百怪,无奇不有,那么有个会吸收热量的也不足为奇。 不过,只是在蛋壳里就能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想象孵化之后的“魔兽”肯定不会是什么大路货。 想到这里麦冬不禁有些兴奋了:如果能收一只强大的魔兽做宠物,对她回家绝对是个很大的帮助! 但是仔细想想之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着那颗蛋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她将火把插到两块石头之间,去洞口抱了一把柴,很快在洞中靠近洞口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篝火。 橘黄色的火焰跳动着,照亮了这群山的小小一隅,四周越是漆黑越是显得那堆篝火温暖明亮。 麦冬收了衣服,又抱了足够烧一夜的柴进山洞,然后再度用石头将洞口封住,只是这次没有封紧,上方留了好大的空隙,以便空气流通。 做好这一切,麦冬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抱起刚刚在熔岩池帮她祛赶过灼热的巨蛋,脸上有一丝不舍,动作毫不犹豫地将其放在了——篝火中。 虽然关于收魔兽做宠物的设想很美好,但那毕竟是设想。蛋里是不是她期望的强大魔兽不说,收做宠物什么的,那只是玄幻小说里的YY罢了,哪有那么巧好事都被她碰上了,不管什么物种,追求自由都是其天性,自愿为宠为仆什么的,真的是只有在玄幻小说里才能发生的事。 而且万一这颗蛋突然孵出什么危险的东西,或者蛋爸蛋妈发现但不见了找到她头上怎么办? 虽然天然制冷剂的功能很好用,但她以后也不会去熔岩池,这颗蛋自然也没有大作用。因此,与其留着它提心吊胆,倒不如物尽其用。 如果实在安全的境地下,她倒是很有兴趣研究一下这颗奇怪的蛋。但在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随身带着这么一颗怎么看怎么诡异的蛋,实在无异于带着颗定时炸弹。 充分干燥的木柴不时爆出“噼啪”声,火苗随着麦冬不断添加木柴而越加旺盛,炙热的火舌轻纱般包裹着中心的蛋壳。 而在麦冬看不到的蛋壳内部,奇怪的变化正剧烈上演,最靠近蛋壳的一层乳白色的液体像煮沸了般翻滚着,冒出腾腾的白雾,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将蛋壳炸地四分五裂,然而白雾没有努力向蛋壳外挣脱,反而甫一冒出便争先恐后地向蛋的中心飞去——或者,与其说主动飞去,不如说被不明力量吸去。 而蛋的中心,一团小小的、蜷缩的阴影渐渐舒展开来。 麦冬不知道煮这样大一颗蛋需要多长时间,事实上,她连一枚鸡蛋都没煮过——不然也不会做出直接将蛋放在火上烤的举动。 如果是“正常”的蛋,直接放在火上烤的后果将是炸裂开来,而以这颗蛋超乎寻常的体积,不说四处迸溅的蛋清蛋白还能不能吃,单炸开一瞬间的惊吓和可能的危险,就会让麦冬为自己的常识缺乏付出代价。 但这不是一颗普通的蛋,所以还在傻傻地等待蛋熟的麦冬不知道,她已经无形中躲过了一场小小的灾难。 时间过去大约二十分钟时,麦冬瞅着除了更红一点似乎再没什么变化的蛋,暗自寻思:该熟了吧? 她想了想,妈妈煮白煮蛋的时候,貌似十来分钟就好了,这颗蛋比鸡蛋大了许多,但二十分钟总该够了。 于是她转过身,准备从柴堆中找根适合的拨火棍将蛋拨出来。却赫然听到一声清脆的、迥异于干柴燃烧的“喀嚓”声。 这声音不大,但在安静地、除了火焰燃烧再无声息的山洞中却如惊雷般敲击在她的心上。 “喀嚓”声持续着,越来越大。 她霍地转身,一眼就看到声音的来源。 那只由青白变得通红的巨蛋表面此刻俨然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仿佛有着神秘奥义的复杂纹路,纹路在一个中心汇集,但此刻,中心已经裂开一个小口,几条裂纹顺着小口向周围延伸,“喀嚓”声正是由裂纹不断扩大发出的响声。 麦冬小时候住在姥姥家时,曾见过小鸡孵出来的全部过程。 雪散冰消,天气转暖之后,老母鸡便开始寻巢抱窝,经常扎进不知哪个草窝子就不出来,有经验的主妇找到母鸡的藏匿地后便会挑选受精的鸡蛋让其孵化,孵化期间,母鸡只摄取极少量的食水,直到二十一天后小鸡破壳,当然,如果还代孵了小鸭子的话,则需要二十八天,所谓*二十一,鸭鸭二十八就是如此。 小鸡破壳时便是先用还比较柔软的喙啄破蛋壳一点,然后是周围,直到啄出一个足够它们钻出的洞,湿漉漉小脑袋便悄悄地先探了出来,怯怯地迎接生命中第一缕天光。 那样小小的、柔软的生命诞生的过程曾让年幼的麦冬惊奇不已,乖乖地蹲在一旁注视着小鸡一点点破壳而出,连呼吸都放缓,生怕惊扰了那幼小的生命。 然而此刻,同样像是某种生物破壳的场景却让麦冬心脏骤紧。 ——她可不记得先前蛋壳上有黑色纹路! 再说,就算蛋壳中的生物恰好到了该孵化的时候,经过二十分钟的高温炙烤也该死去了,又怎么会顺利孵化?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蛋大大的有问题! 她不敢动,只下意识地攥紧了刚刚挑好的拨火棍,另一只手飞快地抓起一直放在身旁的铁铲,肌肉紧绷,双眼牢牢盯着那颗诡异的蛋,像一只全神戒备蓄势待发的猫,满心害怕却炸起全身的毛,做出强大的表象来威胁敌人。 “嗝儿~” 一道短促地,类似打嗝的声音突然响起。 麦冬几乎跳起来! 她听得清楚,那是从蛋壳中传出的声音。 “喀嚓”声越来越大,蛋壳上的裂纹从顶端逐渐扩大到整个蛋身,直到一颗黑乎乎、湿漉漉的小脑袋露出来。 麦冬双眼对上了两只黑水晶般的眸子,润润的,仿佛刚从净水涤过,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 她一时愣住。 透过那双纯澈的眸子,看到那个畏缩胆怯虚张声势的自己,她忽地生出一股无地自容感。那样至纯至善的眼神,仿佛能照见人心深处所有最微小的卑劣面,不用任何言语,便能让她羞愧地不敢再直视。 脑袋之后是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全部爬出蛋壳。 黑色的,成年猫大小,背脊上一排整齐竖起的背刺,皮肤看上去光滑而有质感,两只小爪子抱着脑袋,后肢以及一条尾巴着地以支撑身体,许是刚出生力量不够,身子还有些摇晃,细细的尾巴不断调整着以稳定身体。 如果不是在这渺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她一定会以为眼前这只是新出的卡通手办。 只在影视动漫作品中出现的西方恶龙突然出现在现实中,即使是小小的一只,仍然给麦冬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她想过蛋里可能是什么高级魔兽,却没想过会是西幻中最高级BOSS级别的龙。 “咕噜~” 幼细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巨大打击中的麦冬,她挪开眼前的爪子,悄悄去瞅那只“恶龙”。 恶龙再恶,现在也只是一条刚破壳的、站都站不稳的小龙崽,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哟!”小龙崽大大的黑眼珠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短腿一抬,摇摇晃晃地向麦冬走来。 一人一龙之间仅半米远,即使小龙龙小腿短也很快就来到麦冬身前。 低着头还没拿定主意的麦冬突然感觉手里一沉,抬眼一看,蓦地对上了小龙那双温良无害的眼睛。 “哟!”小龙再度发出一道急促而清亮的短音节,大脑袋在麦冬手里蹭来蹭去,短短的手脚努力地向上攀爬,似乎是想爬到麦冬怀里。 手上传来的触感温温软软,麦冬食指不自觉地在它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又放开。 QQ的,像果冻一样。 电影中,恶龙一身皮肉坚逾顽石,锐若刀剑,跟眼前的这小东西完全不一样,它真的是传说中的龙么?麦冬又疑惑了。 小龙看看麦冬,忽然伸出舌头在麦冬手上舔了舔。 “啊!”柔嫩的手心仿佛被粗糙的磨砂纸磨过,受惊之下,麦冬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小龙扔了出去。 “咕咚!”小龙被扔到三四米远处的石壁上,接触到石壁后皮球一样又反弹过来,落到地面上朝前滚了两下,径直滚入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 ☆、第十一章 吃蛋壳 麦冬揉揉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小龙。 燃烧的篝火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口吞下,弱弱地摇晃了两下便“扑”地彻底熄灭,只剩余烬中的点点火星为山洞提供微弱的光线。 “嗝儿~”始作俑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像吃撑了一样,爪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小嘴微张,吐出一簇小小的火苗! 火苗落在未燃尽的柴火上,火光窜起,山洞重又变得明亮。 “呸呸!”似乎还未吐尽,小龙呸呸几声,小嘴又吐出几簇更加细小的火苗。终于吐完,小龙满足地拍拍肚子,看看地上兀自燃烧的小火苗,鼻子一皱,眼睛一眨,龙脸上露出疑似嫌弃的表情。 ……麦冬全程一张囧脸。 嫌弃完小火苗的小龙转过头,看着囧囧有神的麦冬,摸摸被石壁撞疼的屁股,小嘴一瘪,“哇”地哭了起来! 麦冬瞬间头大。 对于没有一点对付小孩子经验的她来说,无论什么种族,哭起来的幼生期生物都是魔鬼啊有没有! 但想想这个幼生期生物哭泣的原因,她又不可抑制地内疚了。刚出生不到一个小时的小东西,那么娇嫩的皮肉砸在坚硬的石头上……想想就疼。 “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满心的愧疚让麦冬忘了内心仅存的一丝惧怕,伸手将小龙抱在了怀里。 “乖,乖,不哭了……”也不管小东西听不听得懂,麦冬笨拙地安慰着。 小龙奋力向温暖的怀抱挤了挤,大脑袋放在少女的柔软上——哭得更厉害了! 麦冬:“……” 良久,终于哭够的小龙意犹未尽地蹭了蹭少女胸口,摸摸吐出火苗后又瘪下来的小肚子,“噌噌”从麦冬手里挣脱,双脚落地,稳稳地向篝火走去。 篝火已经变小,只在中心还有火苗跳跃着,周围灰白色的灰烬中露出白白一角。小爪子抓起那白色一角,抖落灰烬,霍然是一大块蛋壳。 蛋壳上的绯红和黑色纹路全都褪去,整体如玉般光滑润泽。小龙两只爪子捧着比它脑袋还大的蛋壳,毫不迟疑地低下头,整个脑袋埋入蛋壳,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尽管已经见过之前吞吐火苗的玄幻场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麦冬呆愣了。 ……这孩子牙口真好。 小龙专心致志地啃蛋壳,不一会儿一大块蛋壳就只剩巴掌大小。似乎是察觉到麦冬的视线,终于从百忙之中抬起头,与麦冬火热(?)的视线对视上。 卡通化的龙脸上露出一副貌似很纠结地表情,看看麦冬,又看看蛋壳,再看看麦冬,再看看蛋壳。终于,长舒一口气,下了天大决心般,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掰了——小姆指甲大的——一块蛋壳。然后,伸到了麦冬嘴边。 “哟~”欣喜讨好的叫声。 麦冬满脸茫然地看着嘴边那块小的可怜的玉白蛋壳。 “哟!”见麦冬迟迟未动,小龙似乎有点急了,小爪子向前一伸,蛋壳塞进了麦冬微张的口里。 麦冬下意识地咬住,蛋壳接触到唾液后旋即化开,化作液体流向咽喉,进入肚腹。 见麦冬将蛋壳吃掉,小龙满意地又叫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吃蛋壳。 而糊里糊涂吃下蛋壳的麦冬已经无暇关心其他了。 蛋壳入腹后化作一股热流,顺着血管在全身流动,所到之处像燃起了一把大火,将沉积的污垢秽物燃烧殆尽。热度越来越高,麦冬恍然间以为重新回到了熔岩洞,滔天的热焰几乎要将她焚尽,只是热焰在体内肆虐,比之熔岩的外部侵袭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这边,吃完了巴掌大的蛋壳,小龙将掩埋在灰烬里的其他蛋壳都扒了出来,左右瞅了瞅,小爪子挠挠脸,终于决定将其塞在一道石缝间,塞上后后退几步,摇摇脑袋,又拿了几根柴挡住。 做完这些,小东西将目光转向一旁那个它睁开眼睛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生物。 她的脸红红的,大大的眼睛紧闭,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流到下巴,嘴里发出微弱的□□,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受。 “咕?”不解地询问。 没反应。 爪子扯扯少女衣服的一角。 还是没反应。 歪歪脑袋,龙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良久良久,火堆早就熄灭了,连一丝火星都无,麦冬终于睁开了眼睛。 “哟!” 小龙兴奋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热情地扑进少女怀里。 麦冬睁开双眼就看到两只红通通小灯笼一样的眸子快速向自己袭来,来不及躲避,手掌接触到异物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抓住某点使劲向外甩出。 异物一甩出麦冬就意识到不好。 “呜~~~~~” 漆黑的山洞里传出柔弱小动物的哭泣声。 “呜哇~~~~~~嗝儿~~~~~~~呜~~~~~~” 哭声细细小小,奶声奶气,像被母兽驱逐出巢的小兽般委屈可怜。 麦冬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楚,眼睛都快要湿润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仿佛是大风吹来一颗种子,顷刻间强行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她很清楚,自己心里很平静,这种情绪并不是她自己的。 她看向暗影里缩成一团委屈哭泣的小东西。 这个世界很奇怪。 有着无数在地球上从未见过的物种,有着温度偏低的熔岩,更有小东西这样奇怪的生物。它在还是一颗蛋时就与众不同,仔细想想,在熔岩洞时她一直没有远离过蛋,而蛋有制冷功效,那么也许并不是熔岩温度低,而是蛋的奇特功能才使她感觉不到太高的温度。 如果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小龙分明是将正在燃烧的火焰吞了下去,而后却又吐了出来,还一副嫌弃的样子,就像挑食的孩子吃到不喜欢的食物后的反应。 大胆推测一下,也许,小龙是以火焰,或者说,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以热量为食? 而且小龙孵化也是在被火烧的时候。假设小龙真的是以热量为食,那么它出现在熔岩洞里也就不奇怪了,也许这一种族的孵化就是需要大量的热量,因此母兽产下卵后将小东西放在熔岩洞使其孵化,却被误入的她当做制冷器给带了出来。离开熔岩洞后,没了热量供应,小龙原本很可能就被迫停止孵化,但因为她担心蛋会孵化,对她产生威胁,于是决定将蛋烤了吃,谁知道却误打误撞地使小龙提前孵化了。 它的外表像是西方玄幻中的龙,只是个头小了些,而且,吐火的龙常见,以热量为食却从没听说过啊。而且刚才她那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被它的情绪所影响。 理清这一切,麦冬看着小龙的眼神有些复杂。 尽管小龙现在并未对她表现出丝毫恶意,而且也许是因为破壳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小龙对她好像很依赖。 但它奇特的能力却不得不让她忌惮,也许它并不想伤害她,但因为无法沟通,也许它的无意为之,就会对她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就像那片指甲大的蛋壳。对于它来说,蛋壳是食物,能将食物分给她,对没有人类思维的它无疑是认可她的表现,要知道自然界中也只有母兽分给仔兽食物,却从没有仔兽将口中食分给母兽,看它决定分给她蛋壳时的犹豫就知道,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它,分蛋壳是好意。但于她,蛋壳却对她造成了未知的影响。烈火灼烧的感觉记忆犹新,尽管现在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却不代表没有潜伏的影响,也许只是她没有发现罢了。 这些都还罢了,毕竟它对她没有恶意,而且吞吐火焰的能力如果稳定的话,对她也未尝不是好事,蛋壳的事也要怪她太大意,如果她注意力集中一些的话,还是完全可以阻止的。 她更担心的是它可能存在的“父母”。 以热量为食,吞吐火焰,再加上疑似可以影响他人情绪的能力,拥有这样能力的生物绝不会弱小,就算不是龙也绝对是不是什么弱小的生物。但再强大的生物幼生期也是在亲兽身边长大的。如果将小龙放在熔岩洞的真的是它的父母,那么只要它们没有死亡,迟早会回来寻找自己的孩子,如果它们真的找来,“拐带”它们孩子的自己将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杀掉。 那时候,即便小东西再怎么依赖她也于事无补。这样看来,她应该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要么杀了小东西,要么将它丢的远远地。 麦冬不觉得自己会心软下不去手。尽管之前还是连只鸡都没杀过的普通高中生,但当濒临绝境时,人类天性自私的一面总会冒头,更何况,于她,小东西不过是异类,是聪明一些的动物,当这个异类威胁到她的生命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抹杀,更何况在小东西还是一颗蛋时她就已经这样做了,只是后果出乎了她的意料而已。这却无关自私或者冷酷与否,不过是物种自保的天性作祟。 但刚刚小龙吐火的景象让她犹豫起来。如果,小龙具有稳定的吐火能力并且能为她所用的话…… 火堆一直没有添柴,最后一点火苗如风中残烛般忽闪了一下倏地熄灭,黑暗复又浸染山洞。 ☆、第十二章 取名字 眼前蓦然变黑惊醒了还在沉思的麦冬,她懊恼地拍了拍头,赶紧从柴堆里挑拣出细枝枯叶,小心放在火堆中心最后一丝火星上,嘴里缓缓地吹着气。 也许是火星太小,也许是枝叶太潮,忙活半天,火也没有重新升起。 麦冬将目光投向还在嘤嘤哭泣的小东西。山洞中难辨五指,只小东西两只眼睛,火光大亮时看不出来,如今火光全灭,便如夜行猫科动物般,在黑暗里闪闪发光。先前也正是因为这双眼睛,才会让她在一惊之下将其甩出。 麦冬摸索着靠近了小东西,停顿了一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它的背脊。 麦冬感觉手中轻轻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停止,只余抽泣时身体的轻微颤抖。她不懂得怎么哄弄这么一个婴儿般的小动物,只是还像方才那般,口中不停说着“乖,别哭了”,左手将其揽在怀里轻轻摇晃,右手顺着背脊那一排背刺抚弄。 “你会吐火么?”山洞中传来少女带着带着丝希望的低声问询。 好容易情绪恢复平静的小龙乖乖地躺在少女怀里,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满是迷茫。 麦冬没有放弃,“就是像刚才那样,”她指指火堆,“啊呜!”嘴巴张开,虚空中仿佛吞下什么一样,“然后吐出来,呸呸!”朝地上虚吐。 小龙定定地看着她,毫无所觉。 麦冬指指它的嘴,又指指自己的嘴,继续示范,“呸呸呸!” 小龙疑惑地歪歪头,小爪子指指麦冬的嘴,又指指自己的嘴。麦冬欣喜,“对,就是这样!呸呸!” 龙嘴一张,对着麦冬的脸,“呸呸!” …… 麦冬抹抹满脸的口水,感觉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动。 “……对准柴火不是对准我的脸!“ “再来!呸呸!” 小龙:“呸呸!” 麦冬:“呸呸!” …… 麦冬:“呸呸!”——口好干。 小龙:“呸呸!” 一簇微弱的几乎像一条线的火苗还没落到柴火上就在空气中散逸。麦冬惊喜地叫了出来,“对!就是这样!” 像是感受到麦冬的情绪,小东西饶有兴致不厌其烦地继续“呸呸”。有了经验就好办,又试了三四次后,终于,一簇小火苗勉强落在了柴堆上。 一片枯叶缓慢地燃烧起来,逐渐延及其他易燃的枝叶,终于,火势愈演愈烈,手臂粗细的树枝也燃烧起来。 火光映得麦冬白皙的脸颊上一片绯红,她双眼泛着激动的光芒,抱紧了小东西,低头在其额头的位置狠狠亲了一口! “太棒了!” “嘤~” 小东西发出一声呻|吟似的喘息,两只爪子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宽大的指缝间露出的皮肤黑里透着红,仿佛淳朴的农民伯伯被太阳晒黑的皮肤。 麦冬再次囧了一下。 ……这、这是在害羞么? 她觉得自己严重低估了小东西的智商以及情商。 火重新点了起来,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被野兽围攻的惨剧,麦冬决定让篝火一直烧着,起码能吓退一些怕火的野兽。 柴火烧得很快,麦冬每隔约半个小时就要惊醒一回,添了柴才再度睡去。 # 一夜折腾数次,天明时麦冬仍然睡意朦胧,但柴已经烧光。麦冬在小溪边草草洗漱一番后,神思清明了些,烤了几条小鱼干匆匆咽下,之后就是马不停蹄地寻找柴火。 钻木取火效率太慢,而且成功与否取决于能否找到适合的材料,万一碰上天阴下雨,找不到干透的木头,她就只能干着急了,小龙虽然能吐火,但谁知道这能力稳不稳定?有没有什么限制?所以如果能知道怎么保存火种就好了。麦冬只恨自己平时从未关心过野外生存知识,才落得现在有了火也不知道怎么保存,电视上经常出现的火折子她倒是熟,但怎么制作就一窍不通了。于是只好用最笨的方法。 火一直没有熄过,为了省柴,麦冬将火堆弄得小小的,只要维持火不熄灭就好。 除此之外,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训练小龙的吐火能力。只要吐火的能力稳定,就算有小龙父母的隐忧,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决定带着它。即使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也知道火的重要性,相比起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危险,她更看重的是现在。而且,如果它吐火的能力更强一些,不仅是生火,她也许就不必怕山里的野兽了。 为了训练方便,她想给小龙取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小东西吧。 绞尽脑汁将听过的宠物名字都说出来,接地气的如大黑阿黄小白,高大上的如元帅林肯巴菲特,卖萌的如圆圆滚滚小丸子,另类的如404锟斤拷…… 直说的她口干舌燥,小东西还是只有一个表情:没有表情。歪歪大脑袋看着麦冬,大眼睛眨巴眨巴无意识地卖着萌:“咕噜~” ……是她傻,再聪明它也才刚出生,能有自己的喜好挑选名字才是有鬼了。叹了一口气,大手一挥,当机立断:“那就叫咕噜吧!” “麦冬。”她指指自己。 “咕噜。”她指指它。 新鲜出炉的“咕噜”歪歪无辜的大脑袋,不明觉厉。 “咕噜,咕噜……”她也不知道怎么培养宠物对自己名字的认同度,只是多叫了几声,希望它熟悉一下这个发音,不指望它一天就记住,只希望能随着时间慢慢让它形成条件反射。 只是,喊了没几下,“咕噜”仿佛就知道这是在叫自己,爪子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小嘴呢喃不清地叫了声,“……咕噜?”这一声清晰而响亮,又指了指麦冬,“……ma……long?”跟那声“咕噜”相比,这两个字发音模糊许多,吐字也不清楚,像是嘴里含着什么,舌头扭成麻花发出的声音。一般人绝对听不出那是什么。 但麦冬听得清楚,它在叫自己的名字。 从来到这里后,再也没有听到过的,自己的名字。 荆棘灌木,大树藤萝,昆虫鱼虾,走兽飞禽,植物或者动物,它们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叫出她的名字。甚至,在这样的世界谈名字根本就是件很可笑的事。你会叫道旁的一棵树,河里的一条鱼,空中飞的一只鸟的名字么?名字这个概念在内部区分了个体,而内部却有一个整体的名字,当个体与整体完全重合时,个体的名字也就没了意义。她是麦冬,更是人,对这个世界的其他生物而言,她是长着修长四肢,无毛无羽,直立行走的一种动物,至于她的皮肤五官身高体重,乃至名字,那是只有在整体内部才具有价值的概念,而现在她就是整体。那个承载了麦爸爸麦妈妈对于女儿美好期望的名字,在这里几乎变得毫无意义。 她忽然伸出手,将“咕噜”抱进怀里,摸着它柔软的,看上去毫无威胁的背刺。 “咕?”整个脑袋埋进少女怀中的幼崽挣扎着露出头,不解地望着她。 “再叫一次,好么?”她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清亮,闷闷的,像是重感冒的病人一样带着点鼻音。“……再叫我一次,麦冬,或者,冬冬……” 咕噜眨眨眼睛,过了半晌才犹疑地张开小嘴,“……咚咚?” 音调还是有些不准确,但相比第一次,进步已经非常明显。清楚的、不容错辨的“dong dong”两个音节。 “谢谢,”她低下头,火光中晦暗不清的脸对着怀中的幼崽,声音轻柔又飘渺,“谢谢你,咕噜。” # 咕噜的智商无疑是非常高的,甚至有可能超过了人类的婴幼儿时期。毕竟婴儿开始学习模仿语言最早也要几个月的时间,而咕噜才出生了几个小时,便能有意识地模仿,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而且麦冬发现,它几乎能明白自己所有的简单指示。只要多试几次,语言讲解加上肢体语言的辅助,咕噜很快就能领会她的意思,并且很快便能完美地执行。 而由于这种行之有效的领会能力和沟通能力,咕噜的吐火练习的效率也得到了飞速的提高。 一开始,总的“呸呸”个十来次才能吐出一次火,火苗也就指甲盖大小,如果没有合适的引燃物或者方法不对,甚至都无法成功点火。到中午的时候,也许是领会到了指令的意思,小东西一看到麦冬做出“呸”的唇形就开始模仿,基本上次次都能吐出火苗,虽然火苗大小依然没有进步,但稳定性的提高还是让麦冬喜出望外。 太阳升到中天,麦冬停止了对咕噜的训练,准备吃午饭。 食材依旧是鱼虾,尽管她现在闻到鱼腥味就想吐,但这是目前最容易获得又没有危险的食物。获得了稳定的火源,她有心改善下烤鱼的味道小小庆祝一下,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任何调料,即便野草中有些有芳香气息,貌似可以做调料,但她可不敢为一点口腹之欲冒生命危险,只得在烤的手法上多下点功夫。 将鱼片成薄片,摊在洗干净的铲子上,仔细翻烤,雪白的鱼片渐渐晕染上金黄的色泽,薄片像烤鱿鱼一样卷曲起来,诱人的香味便侵袭了鼻腔。 虽然味道依然寡淡,好歹鱼腥气去了大半,焦脆的口感也比生吃强上不少。 麦冬啃着烤鱼片,咕噜闪着大眼睛看着她。 麦冬拍头,忘记旁边还有一个吃货了。将手中的烤鱼递过去,“要吃么?” 小东西蹭到烤鱼旁,绕着圈打量,小鼻子翕动着,然后小心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一下。 大眼睛中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粉嫩小舌一卷,鱼片连同插着的树枝全部落入口中。 “……树枝不能吃啊!”麦冬惊叫。 咕噜小嘴咽下最后一截树枝,望着麦冬手上正在烤的另一片鱼,囧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第十三章 欲打猎 最终,咕噜吃了差不多两条鱼,尽管后来麦冬时时照看,仍然没来得及阻止它又吞下两根树枝。 三条鱼其实没多少肉,巴掌大的小鱼每条削成鱼片也就三四片,麦冬家有只花狸猫,这样的鱼每次能吃七八条,咕噜虽然年幼,体积却比花狸猫还大上一些,没道理吃的这么少。 麦冬正担心是不是吃树枝吃坏了肚子,就见它迈着小步子走到昨晚藏蛋壳的地方,翘起小屁股,爪子摸索一阵,转身就看到两只黑黑的爪子各抓着一片蛋壳,“卡擦、卡擦……” ……吃坏肚子什么的,果然是她想多了。 # 虽然昨晚没有休息好,麦冬的精力却很好。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前两天的头晕无力感也消失殆尽,仿佛全身了充满力量,一口气爬十层楼也不在话下。 这反常的状态让麦冬不由想起昨晚小东西喂她吃的那片蛋壳,吃下蛋壳后那样剧烈的反应,很难让人相信会对身体毫无影响。 还好,目前看来影响都是好的方向。如果咕噜真是传说中的龙的话,那么蛋壳应该也是很弥足珍贵的东西吧,小说里不都说龙全身是宝么,也许那片蛋壳对她的身体很有好处。 而因为身体状态奇好以及咕噜吐火能力的稳定,麦冬改变了原本再次休整一天的计划,吃过饭午后就收拾好仅有的一点东西,沿着小溪,再度踏上前进的征程,当然,咕噜剩下的蛋壳也要带上,不过小东西似乎不放心她,拒绝将蛋壳放在篮子里,而是用两只小爪子牢牢捂在胸前,然后非常自觉地紧跟在她身后。 麦冬有些哭笑不得,也就随它去了。 不论这个世界怎样玄幻,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回家。 回家的第一步,则是走出这莽莽群山。沿着河流往下游走,总会走到河流汇海处,甚至也许根本不用走那么远,只要见到人烟,就离回家更近了一步。 既然她能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可以回去。咕噜的能力那么神奇,说不定它的种族就有能够让她回家的办法呢。 想到这里,麦冬的步伐都轻快了一些。 只是身后不时传来的“噗通”声实在难以忽略。她叹了口气,转头皱了皱眉。 山路崎岖难行,麦冬已经走得很慢了,但小东西或许是因为刚出生不久,平衡能力还很差,经常走着走着就摔倒,地势平坦些还好,摔倒后很快又爬起来,还朝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地势陡峭的地方摔倒后,小身子经常“咕噜咕噜”滚出至少几米远,有次还滚到了溪水里,把她吓得不轻,幸好溪水清浅,小东西也不怕水的样子,落入水里一点没惊慌。 这样下去太耽搁时间了。 麦冬无奈叹气,蹲下身,将再次辛苦爬起急匆匆往前赶的小东西抱了个满怀。 “咕?”小东西抬头,疑问地看着她。 “我抱着你走!”麦冬苦逼道。 说完也不看怀里的小东西,大踏步地向前走。 “哟~” # 也许真是蛋壳赋予了她神奇的力量,到宿营时,麦冬走出了远超自己预计的路程,而且竟然没有感觉多么疲累。 溪边饮水的动物也变多了。数量和种类都是如此。 之前麦冬只见过一种像鹿一样的动物经常在溪边饮水,看上去很温顺的样子,头顶尖角交错如珊瑚,麦冬给它们取名叫珊瑚角鹿。珊瑚角鹿奔跑速度极快,又极是胆小易受惊。原本麦冬看它们体型不大,也不凶猛,便想着能不能捉一只换换口味,再则哺乳动物的血液中含有她极度缺乏的盐分,所以就动了心思。她将铁铲磨得雪亮,系在木矛上,然后手持木矛,弯腰蹑足小心接近,准备到了一定距离就将木矛投掷出去,谁知刚接近约五十米就被察觉,一大群珊瑚角鹿像惊飞的水鸟一样“呼啦啦”拔腿奔跑,卷起一路烟尘。但当她没有捉住它们烤肉吃的心思时,它们对她的接近甚至可以说是不理不睬的。麦冬只能感叹动物的直觉之敏锐,并不得不放弃了这次打猎计划。 期间见她捕猎,咕噜似乎是想帮忙,小身子奋不顾身地朝珊瑚角鹿冲过去,但无奈龙小力弱,珊瑚角鹿压根没将它当成威胁,一蹄子就将它踢老远。 麦冬原本没有看到咕噜的举动,等她注意到时咕噜已经离鹿蹄子不到半米了,她吃了一惊,但并没有很担心。其实她潜意识里早就已经将咕噜当做小说中那种本领通天的龙族,既然是龙族,即便还是幼年期,难道还会怕一只温顺的鹿么? 所以她淡定地看着,然后就瞪大眼睛看到那黑色的小身子被鹿蹄子一踢,流星般飞出去好远。 她赶紧跑过去,就看到咕噜整个身子趴在地上,脸朝下,发出委屈的哼唧声,或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哼唧声豁然加大,好像非常难受的样子。 麦冬拂掉它沾了一身的草叶泥土,叹口气将它抱在了怀里。 咕噜惬意得扭动几下,哼唧声霎时小了许多。 也许她对咕噜期望太高了,能吐火已经很不错了,人不能太贪心。 # 一路走来,溪水边又出现了一种体型介于羊牛之间的动物。它们四肢强健有力,体毛褐色,背上有长长的鬃毛像流苏一样垂到腹部,除鬃毛外身体其余部位被毛短而柔韧,面孔有些像牛,眼睛很大,因为其头顶长有弯弯的像镰刀一样的犄角,麦冬叫它镰刀牛。镰刀牛的速度比珊瑚角鹿慢了许多,但麦冬也没见过它们发足狂奔的样子,所以不确定它们的最大速度是多少,大部分时间镰刀牛都显得悠闲而惬意。 对于麦冬的出现,溪边饮水的生物们浑不在意,但如果她距离它们过近,它们会紧张地尥动蹄子,并将尖角对准她。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敢再靠近一步,那锋利的尖角会扎向她的身体。 尽管有心尝尝镰刀牛肉跟地球上的牛肉味道有什么不同,衡量下情况后,再想想之前试图打猎的结果,麦冬还是很明智得放弃了这个念头。她还是乖乖吃鱼比较好。 一路上留心沿路景物,延绵不绝的山岭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看不到有尽头的样子。但麦冬注意到,植被变得更加浓密了。 山坡上不再光秃秃的全是岩石山体,河滩旁更是蓊蓊郁郁,不仅有低矮的灌木,更有高大的乔木和盘曲虬结的藤萝。 数次前路断绝时,能绕路便绕路而行,绕不过便只能借助树木与藤萝,麦冬不是泰山,自然不能灵活地像荡秋千一样,只能是小心再小心,像壁虎一样紧紧攀着附着物,尽管如此,擦伤与轻微摔伤还是不能避免。 浓密的植被和变宽的河道似乎昭示着地势的变缓,麦冬对沿河找到平原的计划更加有信心了。虽然如果之前关于这个世界原住民的猜测正确的话,找到平原也找不到人烟,平原上很可能仍旧是漫无边际的森林,但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走下去,留在原地,回家就永远只能是幻想。 因为担心再如上次那样遇到狼群,麦冬没有贪路,一路留心,在看到一个合适栖身的洞穴后,尽管日头还很高,仍旧决定停下来准备宿营。 大量的干柴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她有了火种,又据守山洞,即便遇上狼也不是全无凭仗了。 食物问题却再次难倒了她。 溪水变得更加宽阔,足有两米宽,用原来的办法捕鱼已经不行了。麦冬站在岸边,用探路的树枝试着插鱼,可一来鱼小,大多不过两指,二来麦冬从未做过这事儿,准头惨不忍睹,折腾了半天仍旧一条鱼没捉住。 麦冬眉头紧蹙,苦大仇深般盯着水里一条条游过的鱼儿,实在没办法,树枝一扔,鞋子一脱,摸索着下到溪边水浅处,待水面平静,看准一条正在身前游来游去的胖头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 “哗啦!” 溪面激起大片的水花,麦冬衣衫尽湿,可惜,手中却仍是空空如也。 而经过这一惊,几条原本还在自在游弋的鱼儿尾巴一摆,火速逃离,等麦冬站起身时早就全都不见了踪影。 麦冬恨恨地地抹去满脸水珠,却没有放弃,依旧站在原处,只是弯下了腰,双手离水面不过几寸,做出随时插入水中的准备。 涟漪渐渐散去,水面重又恢复平静,等麦冬腰弯得都有些酸时,终于又有一条新的傻鱼游到麦冬身前。她屏息静气,慢慢弯下腰,看准,下手! “哈哈,抓住了!”麦冬双手紧紧抓住一条黑白鱼,不禁兴奋地呼喊出声。 鲜活的鱼儿不停地挣扎着,鱼尾拍打在麦冬手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奈何总是挣脱不了麦冬的魔爪。 有了这次成功经验的激励,麦冬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势要捉够今天的晚饭。 只是接下来,麦冬直等的腰酸背痛,脚和小腿也被河水泡的起皱,也再没有捉住一条。这让她不由怀疑那次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 正颓唐间,忽闻水声作响。 循声望去,一个黑黑的小身影正在水里浮浮沉沉。 ☆、第十四章 遇险情 麦冬不由一惊,眼光下意识瞥向岸上的篮子,下水前她将咕噜放在了篮子里,小东西就乖乖地趴在篮子里,没有任何异议的样子。 不出所料,篮中除了小铲和蔬菜鱼干仙人掌再无他物。 麦冬急地跺脚,无法,只得扑身向黑影游去。 距离不过几米远,麦冬很快游到,正要伸手将咕噜捞起时,却忽的睁大了眼。 因为咕噜的外形和吐火的能力,麦冬下意识地认为它不会水,看到它在水里扑腾还以为它调皮爬出篮子玩,不小心落入水中,上下浮沉是因为淹住了在挣扎。只是眼前,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明明身上没有鱼鳍蹼掌类划水的部位,小小的身子却稳稳地半漂浮在水中,两只小爪子划啊划,大尾巴还左右摆动,这货分明是会水的! 这还不是让麦冬最惊讶的,让她惊讶的是,它嘴里还衔着条鱼。 ——搞半天人家是在捕鱼。 小东西可不知道麦冬怎么误会了它,看到麦冬游来,也不顾嘴里还叼着鱼,很高兴地往麦冬身上扑,大眼睛湿漉漉地像是要黏在麦冬身上,就差在脸上写上:“快点夸奖我吧,嗷嗷!” # 最终,剩下的鱼都是小东西捉的,麦冬只要负责在岸上拣鱼就行了。小东西效率可比麦冬强多了,基本上一个猛子下去再上来就是一条鱼,似乎觉得捉鱼能让麦冬高兴,小东西忙地不亦乐乎,溪面上不停窜起它矫健的身影,捉到鱼后也不游到岸边,直接一个帅气的甩头,可怜的鱼在空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便稳稳地落在岸上,摔晕,然后被麦冬捡起。 若不是麦冬眼看捉到的鱼已经足够一人一宠到明天早上的食物还有剩,连忙阻止了小东西,这段溪流的鱼恐怕会被小东西祸害怠尽。 而经过了一上午的吐火练习,麦冬对小东西吐火的稳定性充满了信心,将鱼收拾干净就准备生火做饭。 然而小东西却又给了她一个大惊喜,或者说,惊吓。 原本微弱如豆的小火苗赫然变成成年人拳头大的小火球! 麦冬:“……” 半晌无语,默默地烤鱼,默默地将烤好的鱼递给蹲在一旁哈巴狗儿一样等待投喂的小东西,看着它胃口很好地一口气吃下四条鱼后又将剩下的蛋壳“咔吧咔吧”全吃光,再默默地食不知味地草草填饱肚子,心中五味陈杂。 其实她一直在期待咕噜的能力变强些,那样她的安全便能更有保障。但当看到它真的变强,并且是这么快的速度变强的时候,她又按不住心里的多疑和戒备了。 即便小东西再怎么依赖她,她却一直没有完全放下对它的戒心啊…… 它越强大,她便越害怕,这害怕来源于未知,来源于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因为她不知道,这一刻还可爱粘人的宠物,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变成择人而噬的猛兽? 她怕,怕养虎为患,若真养出一头反噬的猛虎,这莽莽荒原,她没有任何帮手。 # 麦冬没有纠结很久,不管怎样,目前来说咕噜很依赖她,而她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依赖着咕噜的。与其担心日后可能的危险,不如把现在的每一天过好。再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她很快就能回家了呢。到时候,这些烦恼都不再是烦恼了。 这晚的晚餐依旧是相对之前食物美味很多的烤鱼,而且在找到盐之前,估计她要很长时间都以此为食了。 夜晚抱着软绵绵热乎乎的咕噜睡去,麦冬第一次有了这个世界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就这么一直顺着溪流往前走,小溪越来越宽广,现在叫小河比较合适了。随着溪流变宽便深,麦冬捕鱼的难度越来越大,到第五天时,河水的深度已经超过两米,她洗澡时都要很小心,更不用说捉鱼了。 幸好有咕噜,麦冬开始无比庆幸捡到了咕噜。 咕噜似乎是对捉鱼很感兴趣,每到宿营时,不用麦冬吩咐,兴冲冲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没过几秒钟就衔着一条大鱼浮出水面,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捉够两人吃的分量,效率之高简直令麦冬汗颜。 就这么一直走,走到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九天,捡到咕噜后的第五天。 在莫名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天来,尽管遭遇了几次危险和许多艰难,但总体来说,麦冬的运气可算是好到逆天。 然而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 第九天,麦冬遭遇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雨。来到这里后一直没有下雨,麦冬几乎以为这儿的天气一直是这么温暖晴好,不冷不热。直到这场中午时分突如其来的雨降临。 雨开始并不算大,却很急,细细密密织成一道勾连天地的帘幕,还伴着呼啸的山风,山中动物早早寻地躲避销声匿迹,只余风声雨声,天地更显空茫浩荡。 天色暗沉,密密匝匝的雨幕模糊了视线,群山只剩青黑如黛的剪影。 麦冬期望着雨一会儿就停,一路也在找着避雨的地方。但糟糕的是雨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大。更糟糕的是,她还没有找到栖身之处,甚至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找到。 赶回昨晚的宿营处已来不及,一路上却没见到过任何合适栖身的地方。麦冬有些着急,一手抱着咕噜,一手提着篮子,脚下速度加快,只希望能赶紧找到栖身之地,或者运气好一点,等到傍晚的时候雨就停了呢? 然而天不从人愿,这场雨从午后下到傍晚,还没有丝毫想停的迹象。而麦冬,却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全身湿透,鞋子也浸满了水,因为山路泥泞难行,她已经摔了三次跤,右手手心在一次摔倒扶地时按到一颗尖锐的石子,石子刺入皮肤,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旋即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因为沿着河道走,她甚至还脚下踩滑,滚入因下雨而水面上涨不少的河水一次。 即便这儿的时令似乎是春季,淋一下午雨加落水一次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她的身体时冷时热,耳朵里除了风雨声渐渐多了嘈杂的嗡鸣,仿佛一群黄蜂从天边向她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逐渐充盈她的耳朵,让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但她一直睁大了眼睛。 不放过任何疑似洞穴的地方,哪怕是一方遮住半角天空的大石,一处倾斜突出的断崖。然而没有,一处也没有。似乎所有的运气,都已经被之前几次的顺利挥霍殆尽。 但她还是走着,一直往前走,哪怕狼狈不堪,哪怕步履维艰,也要一直往前走。 严重的耳鸣让她听不到风雨声,也听不到身后一直传来的焦急呼喊——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被抱在麦冬怀里的咕噜滚了出来,而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咕噜黑色的小身影小尾巴般跟随着她,却总是不停摔倒,黑色的小身子上沾满泥水,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咕!咕!”它发出急切的呼喊声,但年幼的身躯能发出的声音太小,在风雨声的遮盖下,根本唤不回前面魔怔般的少女。 “哗!”忽然风雨声大作,被雨水冲刷半天的山体开始动摇。“咕噜噜~”有奇怪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咕噜疑惑地抬头,霎时,圆睁的双目中惊恐地映出一副恐怖图景:少女身侧的山体上方,滚滚巨石洪流一般,挟着风雷之声滚下山坡,而少女仿佛封闭了五感一样,对此恍然不觉。 “……咚……咚!” 尖利而有些发颤的呼喊,还带着些奶声奶气,声音里有着莫大的焦急和恐慌。 麦冬终于听到声音,茫茫然缓缓转身,想要找到声源,眼角余光中,却扫到上方那直奔自己而来,相距不过咫尺的巨石。 “轰!”巨石轰鸣,势不可挡地荡平路上的阻碍,所有妄图阻止它前行的东西都被碾碎、压扁、沉入泥土。 她想动,想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么死在这里了么?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还没有告诉家人她尚在人世,还没有看看她那么努力考上的学校什么样子,还没有跟高中的同学老师们好好告别,存的满满的小猪存钱罐还没有用,街角孙大爷家的火烧还没有吃够,上次忘了带钱也还没给,还有许多许多许多…… ……怎么想都不甘心啊。 惨然一笑,她闭上了眼睛。再怎么不甘心又怎样,她努力了,挣扎了,反抗了,结果却还是这样,她只能不甘心,却不会后悔。 只能静静等待着山石将她的血肉砸成齑粉。 然而,等到的却不是山石。 感觉到先是一个什么东西炮弹一般撞上她的身体,将她撞飞几米远,然后是大大小小的坚硬冰凉的钝物,狠狠砸在除了被手臂护住头部之外的所有身体部位。 剧烈的疼痛袭来,意识仿佛被吸进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不停向最里处旋转、旋转,直至堕入最深处无边的黑暗中。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钟,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眼角中掠过那个黑色的,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身影。此刻它正在她原来的位置,身体悬空,上面是马上就要滚落下的巨大山石。 “咕噜!” ☆、第十五章 梦还乡 夏日炎炎,蝉鸣聒噪,正晌午的时候没有一丝风。 麦冬搬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底下和奶奶一起剥毛豆。 毛茸茸的豆荚鼓鼓囊囊,拇指和食指在豆荚顶部稍微用力一捏便露出圆溜溜的青豆,正是吃毛豆最好的时候,清煮或炒菜都带着一股鲜味儿。 奶奶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冬冬”都叫成“龙龙”。耳朵也不好使,跟她说话得用吼的才行,麦冬一边剥着毛豆,一边用比平常大出几倍的声音说着话。 “……放心啦,会跟同学好好相处的……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啦,大城市里什么都有卖的,到时候再买好啦……这不叫浪费,挣了钱就是要花的嘛!” 说话间,鲤鱼戏莲的白瓷盘已经堆了半盘青豆,背箕里还有一堆没摘的豆棵子。 厨房里传来“咚咚咚”的剁肉声,过了一会儿剁肉声停了,麦妈妈从打开的木头格子窗探出头,手里挥着菜刀,菜刀上还沾着肉丝,中气十足地朝她吼了一声,“冬冬,去菜园子摘点菜去!” 麦冬放下豆棵子,抬头问:“什么菜啊? “茄子、青红椒……”麦妈妈一一数着,“再薅两棵葱,对了,看看花椒有红的没,有红的也摘一把!待会做烧茄子和麻辣鱼!” 麦冬早就饿了,一听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快活地答应一声,跟奶奶打了个招呼,提着菜篮就出了门。 时令正是盛夏,天气就像小孩儿脸,说变就变。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蝉鸣震耳,突然西边山头飘来一朵乌云,没几分钟就占据了大半个天空。风也起来了,吹得门前大槐树上的叶子“娑娑”作响。蝉鸣渐弱,有蜻蜓高高低低地飞。 麦冬看看天色,知道待会儿八成有雨,脚下步伐加快,很快就来到菜园。 农村人几乎家家有菜园,一年四季吃的菜都是自给自足,很少在外面买。奶奶家的菜园就在西边山前,离家不过几分钟路程,就是中间隔了片杂树林,不能从家门口一眼望到菜园。 夏季是蔬菜旺季,此时的菜园子一片披红挂绿,各色蔬果挂满了枝头。 麦冬脚步轻快地在茄垄里钻来钻去,不一会儿就摘了四个圆滚滚的大茄子。 奶奶家种了三种辣椒,皮厚微甜的青椒,长条状辛辣的线椒,还有个子小小却最辣的“望天吼”,望天吼是这儿的方言俗称,其实就是市场上的朝天椒,麦冬觉得这俗称生动有趣,也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这么叫了。 三种辣椒各摘了一把,又用小铲子掘了几棵葱,转身就是那颗两米多高的花椒树。 这棵花椒是去年移植的,今年才开始结果。绿叶掩映间,一簇簇表皮粗糙的小果实挂在枝头,青色的居多,但也有已经微微变红的,还有的种荚已经裂开,露出里面黑色光滑的种子,这就是完全成熟的了。 麦冬一手挎着篮子,一手仔细地寻找着红透的花椒。 离得太近,花椒的味道有些呛。摘了几把后,麦冬不禁拿手去揉鼻子,却忘了那手刚刚摸过花椒—— “阿嚏!” 花椒树旁边有个深坑,是过冬时储藏萝卜白菜的,到这时节里面的菜都早就吃完了,坑却一直没填上。坑边上有一堆土,麦冬嫌自己太矮摘不到树顶的花椒,就站在那堆土上。 本就站得不稳,一个喷嚏打出来,麦冬脚下一滑,身子一晃,眼看就要跌倒在深坑里。她下意识得要用手抓花椒树,快抓住时才想起花椒树满身是刺,赶紧把手缩回来。 ——倒就倒吧,反正坑底都是土摔不疼,大不了弄脏衣服被妈妈骂一顿。 她这样想着,就闭上了眼,任由身子斜斜下坠。 天边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将被乌云笼罩地有些晦暗的天色映地一色亮白。 麦冬被雷声吓得一个哆嗦,身子又晃了一下,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好像有液体滴到身上,冰凉的,很大颗。 # 她睁开眼睛,视线从一片黑暗到模模糊糊,许久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东西,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清晰。空气中满是刚下过雨的潮湿气息,处处弥漫着青草和树叶和泥土的味道。耳边只有风吹树叶声和偶尔几声鸟啼。眼睛渐渐聚焦后便看到头顶是一棵枝繁叶茂,关键是以前从未见过,也绝不该出现在奶奶家那个小山村的陌生大树。不远处就是那块差点将她砸成肉泥的巨石,上面沾满了半干的泥水和被碾碎的草木残骸。再没有那样恐怖的威势,就那么安静地带着,看上去丝毫没有威胁。 没有妈妈,没有奶奶,没有小山村,也没有菜园子…… 原来真的是梦啊……一切一切,都是梦,是她穿越前经历的、做梦都想回去的情景。 胸口忽然变得更闷了,压抑地像是喘不过气来。 咦,更闷? 她这才感觉到胸口处有沉沉的压迫感,不是心理因素,而是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躺在上面。 “嗯?”视线渐渐下移,便对上了那个正趴在她胸口睡得正香的小东西。 “哟!”似乎是听到麦冬的呻/吟,咕噜很快惊醒,一个挺身爬了起来,黑黑水润的大眼睛对上她的视线,里面满满的欢喜。 “哟!哟!” 它不停地欢快地叫着,小身子踩在麦冬胸口上不停蹦跶。 咕噜虽小,可也有个三四斤,这么一个三四斤重的肉球在她身上蹦跶,麦冬只觉得胸骨都被踩得一颤一颤地。 “咕……咳……咕噜你先下去……”她张嘴说话,才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身体也很虚弱无力。 “咕?”咕噜睁大眼睛看着麦冬,倒是没再蹦跶,可那小蹄子还是牢牢踩在麦冬身上,丝毫没有动弹的念头。 “唔……”麦冬捂脸,无奈只能艰难地伸出手,弱弱地将咕噜往身侧推了一把。还好咕噜没有反抗,顺着麦冬的动作顺势滚了下来,然后又迅速蹭到麦冬脑袋旁边,“咕咕”地叫着。 只是这一抬手麦冬才发现,她身上居然像盖被子一样盖了厚厚一层叶子。 她撑手起身,叶子便“哗啦啦”地往下掉,在她身边堆成一堆,甚至把咕噜都给埋住了。 咕噜奋力从叶子堆里挣扎出来,冒出头,又冲着麦冬“哟哟”地叫。 经过几天相处,麦冬也摸出了小东西一些叫声的规律,“咕”声一般是疑问不解或者无意识地卖萌,“哟”的含义则多了些,高兴、惊讶、讨好等等外向性明显的情绪都可以表达。 而现在,咕噜的叫声似乎是在……邀功?那种“快来夸我吧”的感觉真是太明显了。 视线转到堆了一堆的树叶,很快便明白了关键所在。 这季节正是春末,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落叶,而这些叶子无不是正值生长旺季的成熟叶片,颜色发绿,叶片宽大,大多都有一张A4纸大小,许多叶片重重叠叠将她全身除了头部全部盖住。而叶柄处像是被牙齿啮咬的痕迹则说明了它们的来历。 而正是因为这些叶片,她身上好歹还留着一丝温热。 “是咕噜给我盖上这些叶子么?”麦冬低头看着它,轻轻地道,“谢谢你。” 咕噜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话里的情绪还是能感受到的,所以它很高兴地又叫了一声算作回应。 “对了,”麦冬忽然想起,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咕噜快要被石头砸到,她赶忙抱起咕噜,“你受伤了么?” 说着仔仔细细地将咕噜全身翻找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咕!”咕噜身子扭了扭,似乎有些不情愿,两只小爪子捂在眼前,但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看麦冬的动作。 麦冬没在意它的反应。自从见过这小东西害羞地红了脸后,她觉得已经不能以常理看待它了。 她将咕噜身上翻来覆去地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一个伤口,连一点疑似被砸肿的地方都没有。当然她不是非要找出伤口,只是她明明记得那块石头离它只有一点点距离,而它正悬在空中,没有借力点,那么一点距离根本来不及躲开啊…… 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咕噜有什么方法在最后躲开了,二是……也许它皮糙肉厚那么大块石头对它来说也是小意思。 只是—— 她忍不住又捏了捏咕噜软软的脖颈肉,皮肤这么软简直像QQ糖一样的家伙哪里像是皮糙肉厚啊…… “呦~~”咕噜许是被捏得痒了,脑袋晃来晃去不再让麦冬摸。 麦冬看它那样子也不再招惹它,而且,这一番动作已经让她虚弱的身体耗尽了力气,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肌肤相触处只觉得热的发烫,果不其然,她发烧了。 恍惚记得失去意识前身上也被大大小小的碎石块波及到,但现在她身上只有快要干透的斑斑血迹,却没有一个流血的伤口,连赶路时手心被石子硌到的口子也愈合了,就像之前的伤口一样,只留下一个粉红色的印记,而根据经验,这些印记过两天就会彻底消失。 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咕噜喂她吃的那片蛋壳的作用,不然实在无法解释这奇怪的愈合速度。仙人掌早就没有了,而且再好的仙人掌也不可能有这么玄幻的治疗效果。 只是蛋壳的作用好像是偏向治疗外伤,内伤却没什么作用啊……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旺火烧成了一团浆糊。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世界,想战胜病魔只能靠撑,靠熬,再没有其他办法。 “咕?咕咕?”咕噜似乎是疑惑她怎么没了反应,语气里满是疑惑。 她实在没力气回答,只能无力地挥挥手,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咕!”只听得一声带着点惊慌的叫声,很快,麦冬感觉嘴唇染上了什么液体。 ☆、第十六章 龙的血 那味道有些腥,却又奇异地鲜甜甘美,仿佛是被某种莫名的魔力吸引一样,她像是沙漠中渴了许久突然发现绿洲的旅人,迫不及待低头伏在液体源头大口吮吸起来,而随着那温热鲜甜的液体入腹,力气也在一点点回归身体,像一只瘪掉的气球正在充气,随着液体入腹慢慢重新胀满。 等到气球恢复到约莫原来一半左右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并将头向后挪动,竭力控制着远离并不再吮吸那甘美之极的液体。 “咕?” 她听到咕噜近在咫尺的、疑惑的叫声,然后那散发着甜美味道的液体源头又凑到她嘴边,不容她拒绝地想要塞进她嘴里。 她将头一偏,看着眼前那只执意送到她嘴里让她吮吸、还在流血的小爪子,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用了,”她盯着咕噜的眼睛,“我已经好多了,所以不用咕噜的血了。”她没有说谎,身体的确感觉好了许多,比之刚才就好像刚刚打过一瓶点滴一样,她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恢复生气。停顿了一下,又道,“咕噜的血很珍贵的,不可以随便给人喝。” “咕~” 咕噜似乎并没有很明白她的话,但见她执意不喝,低低地叫了一声后也就放弃了,看看还在流血的爪子,小嘴一张,吮了上去。 直把爪子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浪费。 舔完了血,它大眼睛眨啊眨,似乎是有些困倦,小脑袋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没过几秒钟,似乎终于支撑不住,小身子软软地歪倒在麦冬身上,顷刻间沉沉睡去。 # 喝过血不久,麦冬也觉得一阵困意上涌,终于抵抗不住睡意,便抱着沉睡的小东西一起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好像所有病症都已经在一夜间不翼而飞。 此时东方既白,山前一条彩虹横挂,山间满是雨过天晴后的清新气息,从昨天那短暂地醒来到现在,她睡了起码七八个小时。只是想想她和咕噜就在这不久前刚发生过山体滑坡的山脚下幕天席地毫无防护地睡了一晚,便不禁些后怕,幸好运气不错。 天气既然已经好转,身体也恢复如初,她便决定不再耽搁,继续上路。但看看怀里还在睡的咕噜,想着它刚失了血,便心软没有叫醒它,仍旧抱在怀里便上了路。 山路不好走,尤其雨后的山路更加泥泞难行。麦冬走得并不平稳,尽管尽量护着怀里的咕噜,还是止不住摇晃颠簸,但咕噜对此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睡地很香。 她有了丝不好的预感,但检查了下,发现咕噜身上温度很正常,呼吸也很平稳,心便稍稍放了下,安慰自己是因为咕噜昨天失血过多,出生时间又太短导致的。 到中午休息时,咕噜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加上她昨天刚醒来时似乎也看到它正在睡觉,那么,它至少已经睡了二十个小时左右。 这太不正常了。 麦冬开始试着叫醒它。 原本还只是用很轻柔的声音,咕噜却毫无反应,她不得不加大声音,嘴巴几乎已经贴在它耳边。 但还是毫无反应。 麦冬真的着急了,顾不上其他,她使劲摇晃着它的身体,希望能把它摇醒——但直摇地自己手腕酸痛,也没见咕噜有任何反应。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紧紧地将它抱在怀里,一声声地叫着它的名字,多希望它能回应一声,哪怕是一声简简单单的“咕”。 可无论她叫多少声,都得不到一点回应。 直到日影西斜,胃再也无法忍受地提出抗议,她才将咕噜小心地放在柔软的草地上,心神不定地去捕鱼。 没有咕噜,捕鱼就只能靠自己了。 窄窄的小溪已经完全变成一条水量丰沛的河流,宽约五米,中心处深度未知,但想来淹没一个一米六出头的少女是没问题的。麦冬不敢下水太深,就只站在河滩边上,指望能用那根简陋的木矛做鱼叉叉到几条鱼。 刚下过雨的河水有些浑浊,不复平时的清澈,这给麦冬带来很大困扰,本就准头不足,视线再不清晰,捕到鱼的几率简直太小太小。抱着瞎猫撞上死耗子的侥幸心理,她胡乱地扔了几叉,这样做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忙活半天,一条鱼没捉到,反而因为河滩湿滑而不小心滑进河里一次,幸好她及时抓住了一条藤萝,才没有滑进更深处。 浑身湿哒哒地爬上岸来,抹去满脸的水,麦冬看看在草地上睡得安详的咕噜,没有片刻犹豫,拧拧衣服上的水,又回到了河边。 没有咕噜时她一个人也活下来了,没道理现在离了咕噜就饿死,渔民也不是天生就会捕鱼的,不会就练,熟能生巧,坚持下去总能学会。 而且,咕噜现在昏迷不醒,她要保证自己也不倒下才能照顾它。 叉鱼是个技巧活。 鱼不会傻乎乎地待在原处任你叉,而在水中它们的速度并不比路上的珊瑚角鹿镰刀牛之类的慢多少,而且鱼鳞又滑又硬,就算叉到了,也很有可能因为力道不够而没有刺进鱼鳞,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鱼儿溜走。 麦冬没有再继续盲目尝试。她沿着河流来回走了几趟,又看了看自制的简易鱼叉,想了会儿才开始做准备工作。 先是将木矛削地更加尖细,试试手感后练习了一下投掷的准头和力度。而在多试几次后,麦冬发现了发现了一些异常:她的准头刚开始的确不怎么样,但试了几次找到手感后,居然很快上升,投了几十次后,已经可以说很不错了。看准目标后手的动作很快,手跟眼,眼跟脑,几乎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木矛就已经钉在了目标上。她以前玩过飞镖游戏,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并没有这样的反应能力。 力气好像也大了些,虽然用来做实验的目标是薄薄的树叶,以致有点有力没处使的感觉,但人对自己的力气多少是有些估量的,她握着鱼叉时的感觉明显不同,总觉得还可以投掷地更有力。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咕噜的蛋壳,或者,咕噜的血的作用。 不管蛋壳还是血,对它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吧…… 心里蓦地泛起一阵酸楚,她甩甩头,将这情绪压下去,继续做着后续工作。 然后便挑了附近最为清浅的一处河滩,在河滩下游用石头拦成一道围墙,从最浅处向里延伸,直围到约半米多深的水位再往前便要滑进深水了才停住。然后将木矛□□水中,目测木矛的弯曲幅度,丈量着眼睛看到的和水底实际距离之间的差距,以计算水面的折射误差。 如此,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她握紧鱼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流上游。 第一条,准头差了一些。 第二条,力气太小没刺破鱼鳞。 第三条,还是准头问题。 …… 一直到第十条,一条胖头鱼摇摇晃晃地从上游游来,麦冬紧紧盯住那占了身体一半的大脑袋,心念一动,手随心动,鱼叉飞速掷出,“唰”地刺破水面,尖端狠狠地扎在了胖头鱼的眼珠上。 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叉到了三条鱼。这效率跟咕噜自然不能比,但麦冬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她以前连鱼叉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而且她相信,随着不断锻炼,她一定会越来越熟练。 鱼捉到了,她却只能吃生鱼片。 咕噜在昏睡,刚经过一场暴雨洗涤的山林也很难找到适合钻木取火的干柴。 捉到的三条鱼中有两条是胖头鱼,另外一条却是她最喜欢的银鱼。胖头鱼个头大脑袋大能叉中是意料之中,捉到银鱼却真有点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意思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超常发挥,又快又狠地准确扎中那不过巴掌大的小鱼。 收拾干净了三条鱼,她将咕噜抱了过来,试图将削好的薄如蝉翼的银鱼片塞入它口中。 但无论她怎么尝试,那原本粉粉嫩嫩,此刻苍白如纸的小嘴却一直没有张开。 她呆呆地看着搁在咕噜嘴边的雪白鱼片,突然觉得食欲全消,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被什么填满,再也塞不下一点东西。 # 食不知味地吃过这顿迟了许久的午饭后,她抱着咕噜顺着河流继续往前走。 老天总爱跟人开玩笑,这次,前行不过数百米便发现一个适合栖身的山洞。 看着这个姗姗来迟的山洞,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她速度再快一点,只要一点,也许就会看到这个山洞,那样她也许不会发烧,不会昏倒,而咕噜也不会因为喂她血而至今昏迷不醒。 但是,哪儿又有那么多如果呢?她摇摇头,哂笑一声,将咕噜小心放置好便开始清扫打理山洞,咕噜睡得地方铺上了厚厚一层柔软的草,周围的石头也全被她清理干净——在咕噜清醒之前,她准备一直待在这里。 整理好山洞,她又抱着咕噜出去,想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给它洗个澡,之前下雨时咕噜粘地一身泥水,现在都干干地贴在皮肤上,想来不会多舒服。 她洗的很仔细,先洗它的小爪子,洗了左爪洗右爪,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等把两只爪子都洗干净,忽然一愣—— 两只爪子上都没有任何伤口。 但她很清楚地记得,她曾经吮吸过的,那只汩汩冒血的小爪子。 连忙又仔细翻找了一下,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两只爪子都没有一丁点的伤口。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旋即又吹进一股凉风,吹得她满心冰凉。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既然那么小的一块蛋壳都神奇地能让她的伤口加快愈合,蛋壳主人自然也拥有超强的愈合能力。 所以她之前猜测的什么咕噜千钧一发间躲过巨石、咕噜皮糙肉厚不怕巨石压顶什么的,真是可笑至极,咕噜的确代她受了一劫,而且不是什么代价都没有的一劫,恐怕当时它受的伤并不轻,流的血也绝不会少,不然不会她醒来的时候它却正在睡觉,它平时没有那么贪睡,那时间也不是平时的睡觉时间,更大可能是因为大量失血引起的虚弱昏迷。但即便是那样,它还是在她稍一动弹后便惊醒过来,看她虚弱居然能还咬破手指让她喝它的血。 它才刚刚破壳五天,身子只有猫儿大小,她一只手就能提起的重量。这样幼小的身体里,能有多少血为她流? “咕噜,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傍晚的幽静山林中,响起少女压抑中带着一丝哭音的声音。 ☆、第十七章 终醒转 咕噜这一睡就是整整五天。 这五天里,麦冬做了很多事。 因为阳光晴好,潮湿的树枝很快变干,第二天她便找到了适合钻木取火的干木柴,从而再度告别这段短暂的不得不吃生食的日子。食物还是只有鱼,而第一天,她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在练习叉鱼。而效果也是很明显的。经过多次练习,她叉鱼的技术飞速提升,从十次只中一二,到十中五六,再到如今的几乎十叉十中,快得简直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换了一副身体。 练好叉鱼技术后她将栖息的山洞周围都探索了一遍。又见到许许多多之前从未见过的物种,她一一做了记号,分析它们的特征,并在心里给它们取名:这个花又大又臭,叫大臭花;那棵树树叶像枫树,仍旧叫枫树;这只鸟头顶一撮红毛像鸡冠花,就叫鸡冠鸟;那条鱼满嘴尖牙,就叫尖嘴鱼…… 几乎将周围所有能见到的东西都取了名,并将外貌与名字一一对应记在心里,就像新接手一个班级的老师要记住所有学生的名字一样,记住,接受,适应,熟悉,一串流程下来,慢慢地慢慢地,从一个陌生的外来者变成环境的参与者与掌控者。而且她做的还多出命名这一环节,好像取了名字,就拥有了它们的所有权了一样。 她甚至还琢磨着挖了几个陷阱。陷阱有的深有的浅,最深的一个足有将近两米深,她用那只巴掌大的小铲子挖了一天才宣告竣工。陷阱底部插满削地尖尖的木刺,上面用杂草树枝做掩护。她并没有对这些陷阱报多大希望,大猎物不敢想,只希望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逮到只跑路不看路的傻兔子。 其余空下来的时间也没有闲着。山洞是自然形成的,蛛网密布,昏暗潮湿,绝不适合长久居住,以前夜宿山洞都只是临时的自然可以不在乎,但这次——她不知道要待多少天。 她便用黄蒿扎了个简陋的扫帚,仔仔细细将山洞地面和山壁都打扫干净,灰尘蛛网,积水碎石,通通一扫而光。然后采集了大堆的草叶,将地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绿色绒毯。咕噜睡的地方是周围用石头垒成一个长方形小窝,小窝比它身形大一些,里面铺着最柔软的草叶。她甚至还采了一把漂亮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野花,扎成一束,插在小窝的石缝间。 每一刻都让自己忙碌着,保持身体和精神没有一刻空闲,无暇去想其他。 每次出去做事都想着回来就能看到咕噜醒来,看到它歪着脑袋咧着嘴,“咕噜噜”地朝她打招呼。 每天晚上睡梦中都仿佛听到它的叫声,或讨好或欣喜,或委屈或撒娇,像是在耳旁又像远在天边,她欣喜地醒来,黑暗中看到那柔软小窝中一动不动的小东西,才发现原来不过是错觉。 # 这天麦冬去采集草叶,准备将咕噜窝里的草换一下,顺路经过之前挖的几个陷阱时,惊讶地发现那个挖的最深的陷阱里,居然有只已经死去的珊瑚角鹿。 这简直是中彩票一样的运气啊。 废了好大力气将这头大东西拉回山洞,剩下的时间她都不用担心没事做了。 首先是鹿血。因为记得哺乳动物的血液中含有盐分,她一滴都没有浪费,捏着鼻子将鹿血全部喝光,但其实一整头鹿也没有多少血,因为鹿身上被木刺扎的满是窟窿,等她赶到时血几乎已经流光。 然后,她试着想将鹿皮剥下来。虽然鹿皮被扎的满是窟窿,但好歹是动物皮毛,怎么也比树叶野草柔软耐用,如果能硝制好,起码可以勉强覆体,她也有除了树叶以外的东西可以替换一下。 剥皮的时候她拿铲子的手有些颤抖。物伤其类,跟杀鱼不一样,同样是杀生,人类对待与自己相近的物种总是更具有怜悯心和同情心,剥皮这种事总是会让人感觉残忍,哪怕这头珊瑚角鹿其实早就已经死去,哪怕他杀鱼或者杀其他小东西时毫不眨眼。 努力克服了心理障碍后,她开始专心致志地剥皮。珊瑚角鹿的重量不清,想完整地剥下一张皮并不容易,尤其是当可用的工具只有一把钝钝的农用小铁铲时,则难度更大,麦冬坐在洞口一个上午都才只剥了大半,四肢和头部的皮毛实在不好剥,无奈她只好放弃了这些部位的皮毛,闭着眼睛直接在四肢和脖颈处将其斩断。 最终,得到的是一块已经烂地不成样子的鹿皮,但麦冬已经很满足,这么大一块皮,足够她做一件上衣或者裙子了,如果以后运气好还能捉到大一些的猎物的话,或许可以凑成一身。 但她不知道怎么硝制皮毛,只能先将皮子上沾着的肉丝和油脂用铲子刮干净,然后将皮子放进河水里浸泡着,希望尽量将皮层内壁上的油脂一类的东西冲洗掉。 皮剥好了,剩下的就是肉。她先割了一小块,准备烤了吃。这次她加了点调料——随着她穿越而来,现在已经变干的辣椒和花椒。辣椒取出籽,将外皮放在洗干净的石头上碾碎成粉,花椒也是同样步骤,只取外皮,同样碾碎,然后混在一起抹在鹿肉上上火烘烤。处理辣椒籽和花椒籽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舍得扔,而是用那条原来包扎小腿,后来包裹手掌的布条裹好,放在竹篮的一个角落。 抹了花椒和辣椒的鹿肉自然又麻又辣,但味道实在算不上好,还不如什么都不抹的肉好吃,因为没有油盐的调和,麻辣味盖过了其他所有味道,连肉质本身的口感和味道都丧失了。她只得乖乖放弃了其他创新,留着剩下的花椒和干辣椒没有再祸害。 烤鹿肉虽然吃起来寡淡无味,但闻起来还是不错的,翻烤的时候不时有油脂滴入火堆,爆出一朵明亮的火花,肉香味随之飘远。她一边烤着肉一边不时看向咕噜。 以前,闻到这么香的味道它肯定已经眼巴巴地在一边等着了。 尝过鹿肉味道后她开始想办法怎么保存鹿肉,不做任何措施的话,这么大一只她肯定来不及在*之前全部吃完。 这里白天最高温度可达到二十七八度,生肉肯定不能久存,得想个办法延长保质期。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盐腌渍,但她没有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风干。她不知道肉干的具体做法,但其之所以能保存长久的原理还是知道的——尽量降低肉中所含的水分。她用铲子一点点地将鹿肉片成长条,思索了下后并没有直接将其晾上,而是用根细藤串糖葫芦一样穿成一串,然后细藤一端拴在河边灌木丛上,另一端串满肉片的则放在河流里,任河水冲刷,以将肉中的血尽量冲洗干净。 这个工程量不算小,从片肉到穿肉到放进河里,仅凭她一个人直做到天黑才将将收拾好。 夜色渐浓,她将在河水里泡了半天的鹿肉收进山洞,然后在山洞找适合悬挂的地方。 正在她手里提着一串肉,踮着脚,想将细藤拴在一块翘起的突出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唔……” 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奶声奶气,还有些睡意朦胧的感觉。 但落在她耳里,却仿佛世上最悦耳的天籁。 “啪!”肉串落在地上,却没有人在乎。她霍地转身,眼帘中映入那熟悉的黑色小身影,它不再安静地、没有一丝回应地躺在那儿,而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山洞昏暗,看不清它脸上的表情,只听得那一声愉悦而亲昵的叫声: “哟~” ☆、第十八章 学说话 麦冬将浸泡过的鹿肉一一摊开,整齐地平铺在刷洗过的石头上,不一会儿就将附近所有可用的石头全部铺满,但此时却才只晒了差不多半只鹿,还有小半只没有削成片,是麦冬留着准备这两天吃的。 她一人可能吃不完,但加上咕噜,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四处环望一下,很快就看到河里扑腾的小身影。嘴角不禁轻微地上扬,喊了一声,“咕噜!” 咕噜停止扑腾,小脑袋循声看过来,找到人后立刻踩着水上了岸,浑身*地就往她的方向跑来,到了她身前一米远的时候,小腿一蹬,身体凭空腾起,“嗖”一下像颗小炮弹一样钻到她怀里。 “啊!咕噜你又弄湿我衣服!” 麦冬轻声抱怨着,看着怀里像只狗狗一样蹭来蹭去,冲她露出傻乎乎笑容的小东西,恨不能当头给它一颗爆栗。 却终究没舍得。 自从咕噜醒来后,麦冬对待它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小心翼翼。说话轻柔,动作小心,生怕它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后遗症。对待它一些淘气的行为也无限容忍,哪怕下了河不甩净身上的水就往她身上扑,进而弄湿了她唯一一件衣服也舍不得凶它。 咕噜不会人话,不懂察言观色,但它能够敏锐地从语气和动作中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从而判断到对方是否真的生气动怒。尽管麦冬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它却感觉不到被排斥和讨厌的情绪,反而感觉到一丝昏睡之前从未受到的温柔和包容,因此,它的行为便显得有些格外淘气和不听话了。 但它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顶多是淘气一下,当麦冬用正经语气吩咐什么的时候,仍旧是言听必从,乖巧地简直让麦冬怀疑它不是一条龙而是一只二缺又听话的狗狗了。 无奈地看着自己充当了澡巾的衣服,麦冬摸摸太阳穴,她能跟一个出生才十来天的小东西计较么?只好自认倒霉,一手拎着方才装肉的竹篮,一手托着怀里的龙形“狗狗”,迎着正午灿烂的阳光返回山洞。 “咕噜,今天我们吃烤鹿肉哦~” 蛋壳早在破壳后第三天就吃完了,蛋壳吃光后,咕噜的食量猛然增长了两三倍,原本一次只能吃两三条小鱼,后来一次吃个□□条都不见它小肚子有任何变化。 昨晚咕噜醒来后,她原本想着烤些鹿肉给它吃,可它似乎是还有些虚弱,很没有食欲的样子,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她担惊受怕了一晚,一夜都守在它身边,直到晨光熹微才睡去。等醒来时山洞里却不见咕噜的身影,她吓了一跳,还好很快就听到山洞外有哗哗水声,跑出去就看到那小东西脑袋浮出水面,嘴巴里含着一条几乎有它半张脸大的鱼,鱼头已经吞进去了,剩半截鱼身和一条鱼尾巴在外面还挣扎着晃动。 “咕噜!” 她有些被吓到,不由叫了一声。被吓到倒不是因为看到咕噜生吞活鱼,觉得它生性残忍什么的,而是那条鱼明显太大,她怕咕噜会卡到。再说咕噜自出生以来还没吃过生肉,现在又昏睡初醒,突然吃生食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咕噜原本吃鱼吃得正欢快,听到叫声后脖子一转,这下可好——真卡住了。 小脸瞬间涨得黑红黑红,大眼睛眨巴眨巴欲哭无泪,看着她的表情委屈而幽怨。 麦冬又好气又好笑,忍着笑把它捞出来,倒提着身体,拍着后背才把鱼给吐出来。 似乎是觉得被噎住很丢脸,咕噜恹恹地趴在麦冬怀里半天,也不露脸,哼唧了好一会儿,麦冬柔声安抚顺毛了许久才又活跃起来。 ——活跃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刚吐出来的那条鱼又给吞了。 麦冬只能囧脸以对。 五天没有进食,咕噜似乎饿得厉害,忘掉被鱼噎住的丢脸事迹后又欢快地跳进河里吃鱼去了,连麦冬要给它把鱼烤好再吃的时间也等不及。也不知道麦冬睡醒前它吃了多少条鱼,反正仅她看到的就有十几条之多。但尽管吃了那么多,咕噜的肚子却只是微微鼓起,麦冬都怀疑是不是它的肚子连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 # 回到山洞,麦冬取出剩下的鹿肉,清洗切割,穿肉生火,不一会儿山洞中就飘出令人食指大动的烤肉香味。 从麦冬拿出肉开始,咕噜一直乖乖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忙碌,见她将肉穿到树枝上,黑眼珠倏地一亮:见过麦冬烤鱼,它知道这是要做好吃的食物的一个重要步骤。虽然早上吃了那么多生鱼,但相比较起来,它还是更喜欢熟食。 等香味散发出来,咕噜的口水几乎都已经流下来了。 鹿肉中含有动物脂肪,也就是俗称的动物油,烤起来自然比烤鱼味道更香。咕噜第一次闻到这香味,小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像贪酒的猴儿泡进酒缸一样,晕晕乎乎,满脸陶醉。 麦冬看地好笑,不禁加快了翻烤的动作,一边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要多猎些珊瑚角鹿,不仅可以补充盐分,咕噜也更喜欢吃。 这样的话要琢磨琢磨怎么弄陷阱才能获得更高的成功率了。 鹿肉烤好,麦冬没有直接递给咕噜,而是吹了好一会儿热气,直到看咕噜在一旁抓耳挠腮,馋地不行地时候才小心递给它。 “小心烫。” 咕噜埋头就啃,整张脸都埋进肉里,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幸好她已经吹了一会儿,鹿肉不算太烫。 她摇摇头,继续烤肉。 咕噜似乎真的痊愈了,活蹦乱跳地没一点虚弱的样子,麦冬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晒的鹿肉还没有干,所以还是不能立刻上路。麦冬想想晒鱼干的速度,估计鹿肉最少也要晒两天才行。 这两天她一直在琢磨着怎么硝制鹿皮。对这领域完全一窍不通的她只能竭尽脑汁地搜索相关词汇,指望能从词义上联想到什么。 硝制硝制,那么肯定要用到“硝”,但硝是什么?硝石?托各种泛滥的穿越小说的福,她知道硝石可以制作火药,但,怎么用来处理皮革?关键是——硝石长什么样子啊,她茫然地想着。无奈,这条路迅速被否决。 皮革处理又叫鞣革,“鞣”字左“革”右“柔”,字面意义便是“使革柔”,那么鞣革的过程应该就是使用什么工具让皮子变得柔软。想想也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各种皮革制品都很柔软,肯定是经过处理才能变成这样。但怎样使皮革变得柔软?麦冬只想到一个办法:浸水加手搓。 鹿皮在水里泡了将近两天,已经变得非常柔软,但这并不代表晒干后仍旧这么柔软。麦冬小心地用手在水中搓洗着,努力把皮内残存的脂肪碎肉全部去掉,这些东西可能会造成皮毛的腐烂。 但搓了不久,鹿皮表面的绒毛就开始脱落,即使麦冬再小心也没办法,而且,皮层也越搓越薄,再加上鹿皮上满满的被木刺扎出的小窟窿,麦冬觉得再这么一直搓下去的话,整张皮都得烂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无奈只好停止,幸好脂肪碎肉基本已经搓洗干净,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导致皮子腐烂。 以她目前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只能将鹿皮处理到这个地步了,最后的成果,就是一块已经被她揉的破破烂烂的皮子。 她只能安慰自己,虽然破烂但好歹比较柔软,总算没有白费功夫。现在只能希望经过这么简陋的处理过程后,皮子能持久耐用一些,并且晒干后不会太硬。 处理好鹿皮并晾起等待晒干的时间,窝在山洞没事做,麦冬便想着教咕噜说话。 从之前那么快就学会自己的名字来看,麦冬觉得咕噜的语言学习能力至少相当于一岁多的孩童,而且它现在还小,脑力应该会随着发育提升,再说传说中的龙是智慧的种族,学门外语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基于以上原因,麦冬对教会咕噜说人话信心满满,说不定很快她就可以跟咕噜对话了。 她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单字名词教起。 “这是肉,”指指晾晒着的鹿肉,“肉。” 咕噜(疑惑地):“喽?” “是肉,日~哦~肉~” 咕噜(信心满满):“漏!” …… 教学活动持续两天后,麦冬总算认识到,就算是传说中最智慧的龙族也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学会一门语言,尤其这只龙族还只是只幼崽。 虽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但相比人类一岁多的孩童,咕噜的学习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不过两天时间,它学会了“肉”、“鱼”、“火”、“柴”、“水”、“睡”、“吃”等十几个字,并理解了它们的意思,在麦冬说“鱼”的时候,就跳进河里捕鱼,说“吃”的时候,就拿起烤好的肉吃。她相信,只要时间再久一些,它肯定能流畅地学会说人话。 而且,它已经能很清晰地发出“冬冬”的这两个字,就像人类小孩一样,叠声字对它来说难度比较小,所以它果断舍弃了“麦冬”这个拗口的称呼,“冬冬、冬冬”地叫的无比麻溜。 每次一叫“冬冬”,麦冬多少都会给它些回应,得到回应后它似乎来劲了,有事没事儿就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麦冬原本听到自己的名字还以为它叫自己有什么事儿,每次都很认真地等待它接下来会说什么。 然后基本每次等来的都是那张囧脸一脸傻笑地继续叫着“冬冬、冬冬”。之后她才发现,就像小孩子经常会“啊呜啊呜”地叫一样,咕噜似乎将她的名字当成了类似的无意义感叹词,或者,某种能引起她反应的新奇玩具。 总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快被玩儿坏了。 ☆、第十九章 摔倒了 两天后,鹿肉和鹿皮基本已经晒干,咕噜学会了十几个字,一人一龙再次踏上了旅程。 大半只珊瑚角鹿的肉,即使晒干了也不轻,加上麦冬原本带来的和一路上收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竹篮装地满满的,拎着也很沉,麦冬原本是挎在手臂上的,但没过多久,被这些天的阳光晒得有点麦色的手臂上便压出一道深深的红痕,有点疼,但麦冬已经习惯了,甩了甩胳膊,改成用手拎,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手心也被勒出红痕。 麦冬皱皱眉,有点头疼了。 疼痛还是其次,关键是,被重量拖累,她的速度变得很慢,只有轻装上阵时约一半的速度,这样下去,要走出群山的时间起码得延长一倍。扔掉东西她又舍不得,万一碰上什么困境,这些东西可能会救了她的命。 要是有个背包就好了,她头疼地想着,最好是她高三用的那个背包,容积大,背着也舒服。高三一年的魔鬼生涯,她就每天早晚背着那个十几斤的大背包来回家与学校之间,当时妈妈看着心疼,又怕耽误她学习,不好不让她背,便连夜给背包带缀上宽宽厚厚的一层软边,好让背包带不那么勒肩膀…… 咕噜跟在身后,忽然发现前面的人停了。 它抬头望去,看到她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视线不再坚定地注视着前方,而是好像清晨山间的雾,飘飘荡荡,渺渺茫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落在哪里。它不懂那代表着什么,但它看到后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就像刚破壳时被她无意中扔出去那次一样,难受地眼睛里流出咸咸的水,一直流一直流,直到她抱着它,摸着它,轻声在它耳边说着听不懂,却让它觉得很好听很温柔的话时,才停止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它抬起自己的小爪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些天它长大了一些,但也不过是刚到她膝盖高。 # 麦冬忽然觉得小腿被什么抱住,低头一看,一双大眼睛正水汪汪地看着她。 “咕~冬冬!”不像是平时撒娇淘气的叫声,反而好像委屈地马上会哭出来。 她摇摇头,甩去那突如其来的思绪,蹲下身将它抱起来,“怎么了?” 咕噜将身子往上蹭了蹭,又叫了一声,“冬冬~” 麦冬:“……” 正在麦冬以为自己又被耍了的时候,一只小爪子拍在她后背上,频率很慢,力度很轻,刚开始还有些不熟练,指甲差点将她的衣服刮破,很快熟练起来后就再也没有出错,一下一下,很温柔,间或还从上向下捋一下,好像她以前哄它时做的一样。 咕噜的身子太小,即便被抱在怀里也很难够到她的背部,它便扭着身子,手臂竭力伸长,做出一个很别扭的姿势,这才勉强够到并能轻轻拍她的背。口里还在不停地叫着“冬冬”,一边叫着一边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然后突然冒出一句:“冬冬,白、白窟……” 声音没有平时的欢快和清亮,反而显得有些低沉和……温柔。 麦冬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它这是在安慰她么?笨拙地,完全模仿她曾经对它做过的地举动,甚至连她曾经说过的话,也牢牢记在心里。虽然发音不标准,但她还是很容易猜出,那句话是“冬冬,别、别哭……” 除了那一次,她并没有教它“别哭”。 心忽然软的像一汪水,水雾漫出眼角,让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朦胧。 “我没有哭,”她说着,努力让眼中泛起的薄雾消失,“我没有哭,相反,我很高兴,真的。” 说完,冲着它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咕噜不懂,但它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让人想流出咸咸液体的感觉消失了。 它便高兴起来,也回她一抹大大的笑,“哟!” # 再难行也要继续,收拾好心情,麦冬将咕噜放下,拎起篮子,又换了只手,准备上路。 腿却再一次被抱住,看过去,发现它的目光正盯着竹篮。 是想待在竹篮里?在它还是一颗蛋和刚破壳几天时,她倒是经常把它放在篮子里待着,但最近它长大了不少,原本只有三四斤,现在至少六七斤了,放在篮子里还是挺沉的,加上它走路已经走地很稳当,所以最近便都没有享受这种待遇,它这是突然想起想重温? 麦冬失笑,又有些为难,如果条件允许,她倒不介意满足它这么一个小小要求,但现在竹篮已经够满够沉,再加上咕噜,不仅没地方,她的速度恐怕会沦落到跟乌龟一个水平。 “篮子没有空间了,咕噜自己走好不好?” 她蹲下/身,将堆得满满的篮子指给它看。 咕噜看看篮子,眼睛眨了眨,迈着步子仍旧往篮子那边走去。 “咕——” 麦冬正要再度劝说,但刚吐出一个字,看到的景象就让她把剩下的全咽回了肚子里。 咕噜围着篮子转了一圈,最终在篮子一边的提手处停下来,踮踮脚,两只小爪子握住提手,竟将整个竹篮提了起来。 “哟!” 身前横着个大竹篮,咕噜的脑袋都快被埋没,伸长脖子看到她之后才高高兴兴地朝她叫了一声。 然后没等麦冬反应过来,短腿一迈,径直抱着篮子朝前走。 篮子几乎比它还高,它得将手臂高高举起才能让篮子底部勉强悬空,但这样一来视线就全被挡住了,它兴冲冲地往前走,也不看路,然后没等麦冬担心它手臂累不累,就被一条裸露在地面的粗壮树根绊了一跤。 “哗啦啦”篮子里的东西都滚了出来,它自己也一脚栽倒,面朝黄土背朝天,四肢摊开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半晌,它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睡死了过去一样。 麦冬赶紧跑上前,蹲下/身叫着它的名字。 “咕噜?” ——没有反应。 “咕噜?” ——一动不动。 “咕噜,起来了,不笑你。” ——小耳朵微微抖动,旋即又回归万年装死模式。 麦冬忍住笑,起身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眼角余光注视着地上小东西的动静,叹叹气,状似无奈地又说了句,“唉,既然你不起来,那我还是自己先走吧!” “咕~” 黏黏答答、奶声奶气的一声,委屈都快要化为实质。 麦冬转身,果不其然看到原本躺着装死的小东西已经吭哧吭哧地爬了起来,身上还沾着土和落叶,看着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地。 “噗嗤!”终于没忍住,麦冬掩面,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 “哟!”咕噜“愤怒”地叫了一声,小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小身子气地都抽抽了。 ☆、第二十章 狩猎场 尽管丢了次脸,咕噜却仍然没有放弃想帮她提篮子的想法,小爪子牢牢抓住提手,只是它将竹篮转了半圈,身子与侧对着前路,似乎打算……侧着身子走路? 这样倒是不会被竹篮挡住视线,但——孩子你有没有为你的脖子着想过啊。 麦冬无奈,看它那一脸坚持,“不让我拿我就不走”的执拗模样儿,想了想,将那块鹿皮翻了出来。 鹿皮是一整块,虽然被戳的满是洞,但稍微加工一下还是可以装东西的,尤其是比较大块的东西。麦冬用草绳和鹿皮做了个简陋的小背包,然后给咕噜背在了背上。 咕噜对背包很是好奇,不停扭过头去看,等看到麦冬将竹篮里的一部分鹿肉干放进背包的时候,不禁更高兴了,小爪子也放开了竹篮提手。 这段小插曲最终以咕噜背上多了个背包告终,咕噜很高兴,麦冬也也少了负担,一龙一人终于再度踏上旅程。 # 一直走下去,麦冬发现,不是她的错觉,地势真的变平缓了。 山峰越来越低矮,郁郁葱葱的森林重新占据视线,各种丛林中的动物又多了起来,但这里的森林跟她初到这个世界的那片森林还不一样,这里的森林看上去很“年轻”,树龄都不太久的样子,而且也没有那么浓密阴森,像是才长出几年一样。 河流变宽变缓,河中的生物也越来越多样,甚至还有鳄鱼。 第一次见到这东西麦冬吓了一跳,当时咕噜正在河里捕鱼,她在岸上收拾被它甩上来的鱼,余光一瞟看见一截浮木样的东西渐渐从水中浮起,像是随着水流一样飘向岸边,而岸边,正是一群正在饮水的镰刀牛。她没有在意,继续望向咕噜的方向。 不过眨眼间,平静的河面忽起波澜,“浮木”忽地跃出水面,扬起大片水花,前段上下张开,露出黑乎乎的一个洞口。饮水的镰刀牛群蓦地惊起,四蹄飞奔,速度是麦冬从未见过的。 但离“浮木”最近的一头镰刀牛却再没有了奔跑的可能,它的整个头颅被暴起的“浮木”吞下,身体接着也被拖进水中。它竭力挣扎,但身体倒栽入水后完全没了着力点,四蹄在空中徒然地乱蹬,却半点没有阻止“浮木”的动作。 麦冬呆呆地在岸上看着这幅场景,这才发现,那哪是什么“浮木”,根本是条足有十来米长的鳄鱼! “咕噜!” 尽管这庞然大物似乎完全不会对小不点儿的咕噜产生食欲,她还是赶紧把咕噜叫上岸。咕噜倒是不怕,爬上岸见她一直盯着正在进食的鳄鱼,还很是困惑了一会儿,叫了她一声,然后指指已经半个身子被吞进肚子的镰刀牛,“冬冬,要?” 这是以为她也想要那只镰刀牛了。 麦冬赶紧摇头表示拒绝。她毫不怀疑,要是她现在表示想要,咕噜估计会英勇无比地冲上去鳄口夺食,为了它的小命着想,还是摆清态度比较好。 # 这次经历让麦冬意识到,河流也不安全了。而越来越丰富的河滩生物也证实了她的判断。 饮水大军不断增加,除了镰刀牛、珊瑚角鹿,又出现了许许多多动物,这些动物大多食草,体型较大,它们有时会因为饮水区的占有权而起摩擦,失败者如果不幸受伤流血,那么等待它们的很可能就是在一旁窥伺已久的小型食肉动物的一拥而上,幸好这些食肉动物中没有麦冬那次遇到的那种狼,对麦冬也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但麦冬想,主要原因或许还是这里食物足够丰富造成的。丰沛的河流吸引了大量的动物来饮水,饮水的动物引来了伺机而动的投机者,加上河中和天空的肉食者,河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狩猎场,几乎每天都是生命被吞噬。 河流中不仅只有鳄鱼是危险的,更有她之前见过的,被她称作尖嘴鱼的怪鱼。它们体积不大,却经常纠集在一起,成群结队地捕食,一旦有动物将头颅探入水中,埋伏在水底的它们便会飞出水面,像蚂蝗一样粘在动物的脸上、身上,满嘴尖利的牙齿狠狠扎进血肉。 麦冬在看到它们飞起时才发现,它们身下长有双蹼,展开时像飞机的两翼,支撑着它们的身体在空中滑翔,双蹼是透明的,因此在水中时不仔细看便会被忽略。 落到猎物身上后,它们的双蹼化为吸盘,紧紧地贴在猎物身上,无论如何也甩不掉,满嘴的尖牙利齿则一口一口咬噬着猎物的血肉。猎物哀嚎惨叫,无法摆脱,但由于没有被伤到要害,所以也无法死去,最后几乎都是被活活啃干净血肉才死去。而饱食一顿的尖嘴鱼,则再度张开双蹼,餍足地飞回水中。 这种场景比鳄鱼捕猎带给麦冬更大的震撼,鳄鱼固然凶猛,猎物却并没有受多大苦楚,几乎都是被咬住脖颈后不久便被吞吃入腹,痛苦也显得干脆许多。但被尖嘴鱼盯上的猎物却要忍受血肉被一点点的吞噬的痛苦,体型越大的猎物,所遭受的痛苦便越久。 而尖嘴鱼生有双蹼,能短时间脱离水中呼吸,也让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鱼了。虽然地球上也有能飞的飞鱼,但飞鱼飞翔靠的是发达的鱼鳍,麦冬记得很清楚,因为对于飞鱼飞翔时怎么呼吸很好奇,她曾经稍微查了下资料,发现自己理解错误,飞鱼是能飞,但最多只能维持四十多秒,时间再长便会落入水中。所以说,飞鱼也不能长时间在缺水的环境中存活。而尖嘴鱼从跃出水面到将猎物吃光,少则三五分钟,多则一二十分钟,这段时间它们完全脱离了水,却半点没有不适的样子。 因此,与其说尖嘴鱼是鱼,不如说是两栖动物,只是长得实在像鱼罢了。 天空中也有捕食者。 那是与森林翼龙长得极像的一种“鸟”,看到它们时,麦冬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来到了恐龙时代。 它们双翼展开最大的有一米长,但身体其实还算是娇小的,最大的也就麦冬奶奶家养的大鹅大小。它们并不单独捕食,而是伺机捡漏,在鳄鱼、尖嘴鱼捕获猎物时,见缝插针地撕下几口肉,撕下之后很快飞走,在空中享用之后再一个俯冲,来回往复地重复上述行为。由于速度快,鳄鱼尖嘴鱼也奈何不了它们,只能默许这些强盗明晃晃地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 这种“鸟”,不,麦冬实在不能再自欺欺人地称呼它们为“鸟”,这根本就是翼龙,曾经称霸地球上亿年,达到前所未有的辉煌却又神秘毁灭的生物——恐龙的一种。 如果说这真的是翼龙的话,那么她在森林中见到的那种疑似“森林翼龙”的鸟,也就不是疑似,而是的确是。 但不管是森林翼龙,还是这里的翼龙,尽管多种多样,却都没有脱离翼龙的大类,而且,它们普遍体型较小,跟传说中体型庞大的恐龙相距甚远。虽说翼龙相比陆行龙本就整体较小,但也不是没有大个头,如最大的风神翼龙,翼展足有十几米。但麦冬目前所见的,连一只超过一只鹅的体积的都没有,更不用说传说中的陆行龙。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痕迹。 ——咕噜。 咕噜是西方魔法类影视小说作品中常见的龙的形象,能吞吐火焰,跟魔法世界中的龙的描述也比较像。但它体积实在太小,破壳到现在约半个月也不过小狗大小,而且除了吐火,它的其他能力也不怎么强,珊瑚角鹿都能将它一脚踢飞,这点其实曾经让她觉得很惊讶。事实上,咕噜破壳后,麦冬曾经猜测过,当初在甬道中狼群退去或许并不是惧怕熔岩高温,而是惧怕当时还是一颗蛋的咕噜,不是说龙对于低级生物具有天生的威压么?但一路走来咕噜也碰到不少飞禽走兽了,所行之处万兽臣服避让的场面是一次也没见着,反而不小心还会被其他动物欺压,比如一蹄子踢飞它的珊瑚角鹿,那鹿可没一点害怕的样子啊。 她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所谓的威压完全是她那个世界的幻想产物,咕噜这种“龙”根本不具备这种技能;二是,确实有威压,但咕噜现在还太小,所以它本身并不具有,但它身为一颗蛋时,或许蛋上留有它父母留下的保护,以保护它至平安孵化。 但不管咕噜是不是具有威压,它都是目前她所见过的最接近陆行龙的生物。 麦冬隐约记得地球上是陆行龙先行灭绝,翼龙随后,而又有学说说翼龙是鸟类始祖。所以如果这个世界刚好处于陆行龙已灭绝,翼龙向鸟类进化的时期的话,倒也还好解释之前森林中那么多奇形怪状的鸟儿。但这样的话咕噜是什么? 麦冬觉得有点头痛。 咕噜让她觉得自己来到的是个魔法世界,而这些翼龙又让她觉得这是史前时期。 一个是二次元位面,一个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时间点,两者突然出现在一起?她觉得自己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 ☆、第二十一章 肥皂 目睹过河滩边的杀机四伏,麦冬不得不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洗澡变成一件困难的事。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接跳进水里,不管是水位深度还是水里潜伏的危险都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只能在碰巧遇到合适的地形,比如说一个突出河岸的小水坑时,才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但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有时候几天都碰不到合适的机会,那么她也就只能那么忍着,实在忍不住了,顶多取点水擦擦身体。 取水也绝不去河边平坦开阔的“黄金地段”,那是众多食草动物最青睐的饮水处,当然,也是鳄鱼和尖嘴鱼埋伏捕猎的绝佳地点。只挑河岸有陡峭山壁,崎岖难行,或其他特殊地形的地方取水,以避开浩浩荡荡的饮水大军,也避开河中潜伏的危险。 但取到水之后却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饮用,毕竟河水与溪水水质相差很大,麦冬喝得下清澈的溪水,却实在没勇气直接喝河水。 好在她怕一直喝生水对身体不好,因此一路上都在留心,终于找到一个天然形成的石锅,石锅中间凹陷下去呈碗状,刚好可以盛水。麦冬便将这个石锅随身带着,宿营时便用它烧水饮用,虽然有些麻烦,好歹干净卫生了些。 石锅重量不轻,带上它麦冬的负重又增加许多,为了减轻负重,她和咕噜的每天饮食中多了一项鹿肉干。 但消耗鹿肉干的主要目的却不只是为了减轻负重,更是因为——他们的食物来源也出了问题。 因为河中的危险,麦冬已经禁止咕噜随便进河里玩耍,捕鱼时也是小心翼翼,只挑水浅处,咕噜捕鱼,麦冬望风,一有动静就马上上岸。但百密还有一疏,有次没有看清水底有一只落单的尖嘴鱼,咕噜的正捉着鱼,一条尖嘴鱼忽地跃出水面,狠狠咬上咕噜的脸。还好咕噜一直在岸边没有离远,听到麦冬的惊叫声马上上岸,麦冬从尖嘴鱼背部掐住它的身体,生生将它从咕噜脸上撕下来。 过后麦冬赶忙检查咕噜的脸,却没有发现牙印,看咕噜仍旧呵呵傻笑的样子,似乎真的是没有被咬到。 但这次危险还是给她敲了个警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全起见,她不再让咕噜下水捕鱼,而是开始寻找其他获取食物的途径。 饮水大军的到来为她的捕猎提供了方便。如果有足够时间,她可以再挖几个像上次那样的陷阱,以这儿的猎物基数,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收获。 但她还要上路,耗不起时间,再说如果捕到像镰刀牛那样的大个头猎物,光收拾就要花很长时间,所以这个方法不适用。 河边偶尔会有些浅滩,里面有些虾子螃蟹田螺之类的小东西,数量少,个头也小,麦冬自己倒是够吃了,但咕噜最近的胃口简直就像只小牛犊,那点东西远远不能填饱它的肚子。 因此,麦冬不得不动用了鹿肉干,打算先靠它撑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期,慢慢寻找其他食物。但以咕噜那一顿饭十来条鱼的胃口,那大半只鹿肉做成的肉干其实也支撑不了几天。 麦冬一边为咕噜的好胃口发愁,一边又隐隐有些期待,咕噜虽然吃得多,但它长得也快,现在已经它站起来已经超过了她膝盖,体重应该有将近二十斤了,咕噜偶尔撒娇让她抱,但她抱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痛。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抱不动它了。 咕噜长的自然不只是个头,它的速度、力量乃至爪牙硬度都大大提升。它性子活泼,平时赶路时乖乖跟着麦冬,到了宿营地就有些人来疯,小猫一样招蜂扑蝶。视线内有其他动物出现,就会吸引它的注意力,令它跃跃欲试。但它很谨慎,从不招惹看上去就不好对付的大东西,如镰刀牛、珊瑚角鹿之类,虽然它貌似也很想挑战一下,但似乎是记得曾经被踢一脚的耻辱,所以并没有莽撞行动,而是将目标定为与它体积差不多的小动物,比如长毛兔,比如一种被麦冬称作小野猪的动物。 小野猪也就兔子大小,跟地球上的猪比简直就是刚出生的小猪崽,它的长相也跟猪大为迥异:皮表光滑无毛,头顶生有一根尖尖的独角,整个身子圆圆的像个皮球,倒是很可爱。麦冬给它取名小野猪是因为它的鼻子跟猪极像。这种动物数量很多,经常在河滩边出现,它们喜欢将河滩湿软的地方弄成一片淤泥,然后将身子埋进淤泥里,身上裹满淤泥后,它们就成群结队地挑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晒太阳,等阳光将身上的淤泥晒干,它们便挨在一起彼此磨蹭着身体,以蹭掉已经干掉的淤泥。麦冬想这应该是它们清洁身体的方式,倒是跟猪也有点像。 长毛兔毫无威胁,但速度很快,小野猪速度较慢,但当它们联合在一起,将尖角对准敌人的时候,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咕噜对这两种动物兴趣极大,宿营时只要看到便会追赶。 刚开始它的速度差于长毛兔,能跟小野猪勉强持平,但因为麦冬吩咐不能跑太远,它还是一个都追不上。但很快,它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着,靠鹿肉干为食的第二天,它在麦冬的视线范围内追到了一只小野猪,一口地咬断了它的脖子,然后便高高兴兴地叼了回来冲她撒娇,就差没像狗狗一样摇尾巴了。 小野猪的肉跟猪肉味道不太像,也许是因为体型小,它的肉更嫩,而且没有许多肉食——如珊瑚角鹿——具有的腥膻味儿,这点也是跟猪肉比较像。但它与猪的另一点相似之处则让麦冬有些喜出望外了:它跟猪一样拥有厚厚的脂肪层。 脂肪也就是肥肉,而肥肉,可以用来炼油。 麦冬想要油,不为别的,单纯是因为,动物油可以用来制作肥皂!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头发就没有好好洗过,没有现代各种各样的洗发水,只用水洗总感觉洗不干净,再加上最近连洗澡都不方便了,头发更是匆匆擦过就算,几天下来,她已经觉得头皮有点痒了。 麦冬那个美容狂表姐一向信奉天然的就是最好的,因此各种DIY层出不穷,像前面说的各种DIY面膜不说,连用的肥皂她都是DIY的,而且她DIY不只是按照网上的方法,买好各种半成品再自己小小加工一下那种DIY,她查了各种资料,追本溯源,尝试了各种手工皂制法,动手能力一级棒。她做的最让麦冬膜拜的一件事,就是蹬着高跟鞋,画着时髦的妆容,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到菜市场,在一堆大妈们的侧目中,若无其事地扛回一大块据说质量绝佳不含各种添加剂保证纯天然的——猪、板、油。 猪板油自然是用来做肥皂的。将板油熬好,混合草木灰,就做成了最原始最简单的肥皂。草木灰也不是普通的草木灰,而是凋落晒干的月季花瓣燃烧后的灰烬。麦冬毫不怀疑,如果条件允许,她甚至会有兴趣亲自养头猪。 这件事发生时,麦冬正在学校,因此没有亲眼目睹表姐的这一壮举。而猪油混合草木灰制成的“肥皂”究竟有什么效果也不得而知,但托这件事的福,她起码知道了动物油混合草木灰可以去污。 捉到小野猪的当天,麦冬就用石锅将一块油脂熬化,熬出其中的少许瘦肉,冷却后混入准备好的草木灰,就是最最简单的“肥皂”。麦冬对其效果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这做法太原始太简陋,再说她也不知道草木灰与油脂的比例,做的时候都是凭感觉。 好在,效果还是很令人惊喜的。 “肥皂”的去油污能力很强,强到甚至让麦冬感觉皮肤有点烧,因此她不敢多用,只在头上用了点,将头部清洗干净后便罢。麦冬觉得可能还是油灰比例的问题,想着以后多试验几次,总能找到最合适的配比,而且草木灰也可以用不同的植物灰烬实验,就像表姐用月季花瓣烧成的草木灰,这里各种植物数不胜数,足够她实验个够。但在实验出合适的配比之前,这样的“肥皂”还是能不用则不用,毕竟那种肌肤灼烧感不是假的,用的频繁了肯定对身体不好。 # 咕噜的捕猎技巧慢慢成熟,慢慢不只是小野猪,长毛兔也很难逃过它的追捕了,这样靠着时不时捕到的猎物和鹿肉干,他们终于撑过这段时期,在鹿肉干只剩一点的时候,麦冬听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说陌生是因为她从未亲身经历地听过,说熟悉则是因为经常在电视上听到。 那是——海浪声。 ☆、第二十二章 崩塌 海面碧波起伏,朗朗青天映照地海水更加澄澈蔚蓝。碧波中海兽的身影时隐时现,空中盘旋的海鸟时而俯冲入水。海天相接处如一线,渺渺茫茫不知相去几千里。 河流汹涌着奔流入海,河海交界处被冲积成肥沃的三角洲,海底深处丰富的浮游生物翻涌上浮,为鱼类带来丰富的饵料,云集的鱼群又吸引了无数的猎食者贪婪的目光。天空中、陆地上、海水里,各种生物汇集于此,形成了一个相比河滩更加丰富、更加震撼人心,满是生机,同时也满是杀机的天然狩猎场。 麦冬家住平原内陆,她见过湖,见过河,却唯独没见过海。因为从未见过,所以一直对大海心向往之。巧合的是,她考取的那所大学正是坐落在一个风景优美的海滨城市。于是麦家人便商量着等她九月开学时早去几天,既送她上学,又可以全家一起度个假。 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见到大海时,不是在与家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度假,而是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长途跋涉数十天后,原本满心期望见到人烟,结果人烟没看到,却意外地看到她曾经期待在那个海滨城市看到的万顷碧波。 无数麦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生物都出现于此,有些全然陌生,有些似曾相识。 但尽管这里活跃的生灵千千万万,却唯独缺少她心心念念想要找寻的同类。 没有人烟,没有文明,长途跋涉几经艰难,这世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支撑她走出丛林,走出群山,沿着河流一直一直往前走的动力,从来只有一个——回家。 哪怕不能直接回家,至少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有人烟的地方说不定就有回家的办法。 她在心里为自己建筑了一条长长的石梯,石梯的尽头便是家。旅途中每走一步就仿佛离家更近了一些,她一步步地数着,不管路上风景,不管前方苦辛,只管向前攀登。 曾经,她以为石梯的尽头是平原,平原有人烟,有文明,而最大的可能,就是符合咕噜身份的魔法文明。魔法小说中不都有空间魔法么?转换空间和时间的魔法,刚好可以帮助她找到回家的路。她甚至无数次地设想,进入人类社会后要怎样融入社会,怎样学习魔法。如果不幸自己的体质不适合学习魔法,她还要想方设法寻找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魔法师,只要他能帮她回家,不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但是没有,没有人烟,没有魔法师,石梯的尽头不是家,而是一望无垠,宽广地令人绝望的大海。她所设想的一切成了笑话,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徒劳。而且,现在即便她再想往前走也没办法了,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 内心建筑的石梯轰然崩塌,一点点碎为齑粉。 # 咕噜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一片的“水”,蓝色的,清澈的,既不像“河”那样奔流不息,也不像小水坑那样死水一潭。与前两者相比,它既沉静又活泼,水面像风中的树叶微微起伏摇晃,却不像河流那样一直汹涌向前。而且,它那么大!大地即使它使劲踮高脚尖,即使它跳起来,也看不到“水”的尽头。 当看到这一片“水”豁然出现在眼前时,它本能地感觉到一丝雀跃,像看到火焰时一样的雀跃,仿佛它曾经在其中遨游,那是它的领地,它是领地的君王,它的权威不容任何生灵挑衅。 几天不准下水捕鱼不准玩耍的禁令早就让它憋闷地难受,所以当看到这一大片“水”,它丝毫克制不住自己,欢呼着就往那一大片“水”跑,想要立刻跳进去好好玩耍一番。 但一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像一根牵在心脏上的线,心脏被倏地勒紧,疼地它无法呼吸。这疼痛阻止了它的行动。 它转过头,寻找疼痛的来源,这才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落在了它身后很远的地方。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哪怕有只小野猪好奇地从她身边跑过,恶作剧似得甩了下身体,将刚刚沾上的满身泥浆甩到少女身上,她也毫无所觉。 它的视力很好,即使相距几百米,仍然将少女的动作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目光像是凝固在那一大片“水”中的某一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海风吹着她的T恤和一个月下来长了不少,已经齐肩的头发,几缕发丝被海风吹到脸上。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不管海风如何逗弄,依然一动不动地屹立在那里,仿佛一座石雕,已经独自屹立在那里几千年的光阴。 咕噜从未见过她这种样子,这种让与她心意血脉相连的自己也难过地像要死去的样子。这幅样子让它茫然无措,甚至无法像上次那样拍着她的肩,安慰她别哭,因为潜意识里,它清楚地知道,即便它这样做了也没有用。而且,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眼里泛出雾气,事实上她仿佛凝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心底传来的疼痛让它知道,她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地让它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任疼痛蔓延,深入血液,深入骨髓,深入早已被掩藏和遗忘的记忆。 那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只剩下一丝模糊的感觉埋藏在血脉深处的记忆,在被少女铺天盖地绝望思绪影响到时,像两个具有相同频率的物体靠近,自然地引起了共鸣,那些记忆也如海底的浮游生物沉渣泛起。 咕噜恍惚中进入一种莫名的境地。它忽然忘记了此时身在何地,它觉得自己还是一颗蛋,一颗只能被动地感知外界,而不能主动接触和改造外界的蛋,一颗孤独地躺在没有任何生物的洞穴数千年的蛋。 蛋的意识一开始羸弱而模糊,弱小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但它却清晰地记得那曾经不被寄予任何希望的自己,被抛弃,被厌恶,被全世界放逐的自己。 它记得它曾经属于这世界最尊贵的种族,但也只是曾经,不论是曾经属于,还是曾经最尊贵。有兴起就有衰落,有高/潮就有低谷,这是大自然亘古而恒定的法则。即便是诞生于远古,称霸于蛮荒,这个世界最尊贵也最强悍的古老种族也逃脱不了这一法则。 它们繁盛了千万年,它们从不知衰落为何物,但终究,它们已经活的太久,久到这个世界都无法再承受它们。而无法承受的后果,不是它们被世界抹杀,就是世界因为它们而崩溃。无论哪种后果,等待它们的,都只有灭亡。 赖以为生的食物逐渐减少,繁衍后代的神奇本源出现紊乱,随之而来的是力量本源的逐渐衰竭,种种乱象频出,使这一向以沉静自持著称的种族也不禁慌乱茫然,恐慌和不安在种群间病毒一样扩散,平静的生活突起波澜,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而蛋的出生,则像投入了一块巨石,将这本就不再平静的潭水掀起滔天巨浪。没有一丝力量,毫不出奇的外表,用尽各种方法也无法探测到的生命波动,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它注定被放弃的命运。 繁衍是所有种族最为神圣最为重要的环节,越高级的生物对此就越是重视。它们依靠血脉传承知识和力量,它们甫一诞生就足以傲视众生,它们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但现在这一环节出现了致命的差错。 它就是那个致命的差错。 # 麦冬不知道自己恍惚了多久,她放任自己被消极的情绪淹没,直到夜晚越来越大的海风将她吹醒。醒来后她的心里仍旧空落落的,仿佛被什么挖出一个洞,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眼皮干涩又紧绷。 你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她对自己说。 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再也回不去那繁华陆离的、她从一降生就生活在那里的、那个熟悉的世界。 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在这陌生又危险的蛮荒度过生命中剩下的所有时光。 她终于忍不住,身体一点点矮下去,像一根狂风中的芦苇,被无形的重负压弯,直到完全蹲下/身。她将脸埋进双膝间,身体蜷缩成球状,终于任泪水放肆地流满脸颊,将心里的委屈、悲伤、思念、恐惧、孤独……通通化作泪水涌出。 “——冬冬,冬冬……” 直到听到那声虚弱的,稚气的喊声。 她抬起头,隔着满眼的泪水看到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它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全然没有了往日活泼的样子,大大的黑眼睛里一片茫然和恐惧,两只小爪子高高举着朝她张开,是平时撒娇让她抱的姿势。 “咕噜,”她叫着它的名字,伸出手,将那个小身体紧紧地搂在怀里,翕动着鼻腔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第二十三章 记忆(有加了几百字) 麦冬消沉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中,她控制不住地将自己过去短短十八年的人生想了一遍又一遍。从有记忆开始,每一件小事,每一幅画面,翻来覆去地在她的脑海里翻滚。 她记得自己四岁那年开始上幼儿园,穿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背着妈妈手缝的拼布小书包,两只羊角辫上一边一个蜻蜓发卡,发卡是蓝色的,随着她的蹦蹦跳跳,蜻蜓的蓝色翅膀也跟着上下跳跃。后来其中一只丢了,另一只的翅膀被谁不小心扯歪了,她就再也没有戴过,剩下的那只发卡被她放在一个放旧物的小盒子,后来一次大扫除,麦妈妈没经过她同意擅自把发卡扔了,为此,她还跟妈妈生了好一阵子闷气。 小二时她跟同班一个男生打架,忘记什么原因了,只记得两人打成一团,她的头发被对方拽住,很疼很疼,但她没有哭,反而使劲也想去拽男生的头发。但男生留着平头,头发短短地根本抓不住,她使劲拽也拽不疼对方,反而把自己弄得更疼,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打输。她觉得不公平,要是她的头发也像男生那么短,说不定输的就不是她了。于是回家后摸出偷偷藏好的压岁钱直奔理发店,将头发理成了跟那男生一样的小平头。麦爸麦妈一回家,差点没被女儿的新发型吓死,但奈不住麦冬自己满意,心想再跟那个男生打架就不会吃亏了。后来她再没有机会跟那男生一较高下,却无意间养成了留短发的习惯。 初中时开始住校,学校离家挺远,于是她拥有了人生第一辆自行车,蓝色的,凤凰牌,质量超级好,被她从初中用到高中都没怎么坏。学校一周休息一次,只有周六周日才能回家。第一次住校都特别想家,有次晚上她听到对面床铺的女生窝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女生跟她小学就是同学,家也在一个小区,她就爬起来安慰女生,结果没安慰几句,她自己也哭了起来。越哭越委屈,最后两人头脑一热,穿上衣服钻出校门,沿着学校门前到她们家那条路,两人手牵着手一直走,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直走到没有了路灯,前方一片黑暗,两人才忽然觉得害怕,往来时的路一路飞奔。等回到寝室,那股难受的想家的情绪似乎也忽然消失不见了。 高三时所有人为高考奋战,不仅学生,家长仿佛也在面临什么重大的考试一样,为了孩子暂时辞职陪读的都不在少数。麦冬班里就有几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家长也跟着住在一起,洗衣服做饭做家务,除了学习,简直恨不得连厕所都替孩子上了,好让孩子多点时间学习,对待孩子简直就像对待祖宗。麦冬虽然觉得似乎有点过火,但心里其实是暗暗羡慕的。相比人家,她在家里的待遇一点没因为高考而上升,麦妈连去学校看她的频率都没变,麦爸爸倒是经常给她煲汤补充营养,可惜只有回家时才能享受得到。她大着胆子提起人家父母怎样怎样,麦妈妈一个冷眼斜过来,她顿时像大雨淋过的鹌鹑,缩头缩脑不敢再言,同时偷偷朝麦爸爸挤眉弄眼使眼色,麦爸爸便呵呵笑着打圆场。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她不敢去查,窝在房间不出来。接到同学们一个个或报喜或哭诉或问询的电话,嘴上平静地或祝贺或安慰或敷衍,但心里却紧张地要死,因为紧张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连面对都不敢面对。直到麦爸爸的大嗓门隔着门隔着被子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冬冬考上了!你考上了冬冬!”她掀起被子,就看到爸爸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站在门口,旁边是竭力控制却还是抑制不住喜悦的妈妈。 …… 她记得很多很多,甚至有些以为已经忘记的人和事和物,在刻意的回想下也重新变得立体鲜活起来。不管是难过的、高兴的、喜欢的、憎恶的,那些曾存活于她生命里的东西,都在记忆里熠熠生辉。 但她怕,怕有一天会忘记,忘记曾经的自己,忘记爸爸妈妈,忘记那个世界的生活。 “我不想忘,不能忘……”她对咕噜说,“咕噜,忘记那些,我就不是我了……” “我想爸爸妈妈,想爷爷奶奶,好想好想……” “找不到我,他们会难过的。” “他们会难过的……” …… 她不停地说着,也不管咕噜有没有听懂,只管肆意释放自己的情绪。 哭吧,哭过就会好了,哭了就不难过了。她这样想着,就丝毫不再克制,直到眼睛干涩地无泪可流。 咕噜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哭地毫无形象,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反复重复一些听不懂的话,听着她声嘶力竭地叫着两个名字,“爸爸”、“妈妈”。 它不知道怎么让她高兴起来,只能那样一直陪着她,直到她自己好起来,而它相信,她能好起来。 # 就像咕噜期望的一样,两天后,麦冬终于好起来了。 她不再哭,也不再总是回想过去,相反,她竭力让自己想些高兴的事。 “——至少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咕噜,鲁滨逊独自生活了二十多年才遇到星期五,但我一开始就有咕噜。” “——身体变好了很多,起码不像以前那样无能。” “——这里的环境不错,只要努力,食物不是问题,不用怕被饿死。” “——有大海,就有了盐,终于可以不用吃难吃的食物了。” 她一点点列出自己所拥有的优势,每多举出一点就对未来的生活多一份信心。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好好活下去。 爸爸妈妈也一定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的第一步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地。 造房子对麦冬来说难度太大,再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马上提供庇护的处所。 山洞是个好选择,但因为进入了平原地区,附近已经很难找到山洞,有几次晚上找不到山洞,她不得不燃起一大堆火,和咕噜交替着守夜,白天起来赶路时疲惫不堪。她记得一路上最近的山洞也要一天多的路程,路远不说,那地方河谷还有些狭窄,视野不好,并不太适合居住。 麦冬四处张望了一下,入目所见几乎找不到一座高大的山岭,只在很远处才看到一处模糊的山影,山影在三角洲右上方再往右的位置,靠近海洋的一面似乎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峭壁,而山影与三角洲右上角之间,则有一片平坦洁白的沙滩。她估算了下,因为路途比较平坦,从这里顶多半天就可以到达山影处。 背临大海,面向平原,旁边还有个沙滩,如果能再找到个合适的山洞,应该是个不错的安身之处。 “咕噜,我们去安‘家’吧!” 她拍拍咕噜长大不少的脑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哟!家!” 咕噜很高兴,虽然还不懂“家”是什么意思,但它能感觉到麦冬说道这个音节时,那陡然升高的喜悦,以及,她哭的不能自己时,也曾经多次提到这个字。 所以它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音节,并且让自己的声音也显得无比喜悦。 “嗯,家~”麦冬笑着点头附和。 真正的家远在天边,并且可能永远也无法再回去,那么她要做的,就是重建一个“家”,就算只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好歹不用流离失所如流浪犬。 ☆、第二十四章 海滩 麦冬估算的没错,从三角洲到山影,差不多花了半天时间,这还包括了她因为见到新奇物种而耽搁的时间,若是路上没有耽搁,应该不到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这一路比山路好走地多,植被较少,也没有悬崖沟堑,大多是平坦的海边沙地,有些路段麦冬甚至嫌穿鞋子陷进沙里不方便,索性直接脱了鞋子,光脚走在沙滩上。 海边的生物跟内陆以及三角洲都有所不同。 首先是海滩上随处可见的贝壳和虾蟹等海边小生物。各种各样的贝壳让从未到过海边的麦冬睁大了眼睛,心里的一丝伤感也被新奇感暂时驱散。细软洁白的沙滩上各色贝壳如星子般星罗棋布,或全然裸|露,或半掩在细沙中,扇形、螺旋形、宝塔形、梭形、椭圆形,单色、复色、渐变色,种类之多,形状之齐,颜色之美,令人眼花缭乱。大小也是各异,有小如蚕豆,有大如海碗,麦冬见到一个扇形如河蚌一样的瓣状贝壳,大小刚好适合拿来盛水,即便忙着赶路,她还是捡了这片,并且忍不住又捡了几个很漂亮却没什么用处的。 海边的浅水里除了麦冬在河里已经见过的小草虾,还有大而透明,身子长长的对虾,相比河虾,对虾的个头要大得多,基本都有二十厘米长。它们大多潜藏在沙底,只有少数挥舞着纤长的附肢在水草等的掩蔽物下,慢悠悠地随着海水轻轻起伏。想起各种用虾做的美食,麦冬不禁记下了它们分布的大致范围。而且,既然在海边,应该还有龙虾吧?想着个大鲜美的龙虾,麦冬觉得又找到一个让自己对未来更有希望的理由了:起码会有数不尽的海鲜免费吃。 其他还有各种麦冬不认识的各种小东西,悉悉索索忙忙碌碌地在沙滩上忙来忙去,有时麦冬停下驻足的时候,甚至会有小东西急匆匆地从她脚背上爬过,麦冬觉得脚上一痒,低头去看才发现,而这时小东西已经急急忙忙地继续往目的地奔赴了,似乎丝毫没注意到刚刚被它爬过的东西跟一块石头、一片贝壳有什么不同。这些小东西中,麦冬唯一认得的就是海星了,这还是托它形状比较特殊,经常在各种媒体上以卡通形象出场的福,海星们有的成片地吸附在海边礁石上,有的像在晒太阳一样懒洋洋地摊在沙滩上,一不小心就会踩到。 咕噜对这些小东西很感兴趣,经常恶劣地故意用小爪子按住一只海星或者其他东西,看它们挣扎着身子的样子便觉得很好玩,玩过之后又挥挥爪子把它们放了,似乎是觉得作为猎物它们还太小,不够格。麦冬看着好笑,看它似乎越玩越上瘾,便制止了这无聊的行为,咕噜有点不舍得,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但海边也不只是这些可爱而美味的小东西。 原始的世界,到处都是大自然的狩猎场,海边自然也不例外。离开三角洲一个小时左右后,麦冬远远地便看到洁白的沙滩上有一片黑压压的东西,黑白对比很是分明。因为蛋壳或是龙血的作用,她的视力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近视基本消失,所以离很远便看到,再稍稍走进一些便发现,那黑压压的东西竟然就是在三角洲处见过的鳄鱼!那一眼望去一大片的效果,看来足足有几十上百条。 她不禁庆幸于自己的眼力,然后便赶紧地绕路而行,远远地避开那些凶神恶煞的水中杀手。 海中危险的自然不止鳄鱼,仅在沙滩,麦冬就见到好几种体型巨大不输鳄鱼的海兽,除了两种比较像海狮和海豹的之外,其他几种都是麦冬见所未见的。有两种像是长着鳍的长蛇,一种有十几米长,一种稍小些,但也有五六米。长的那种两侧生有六对共四只鳍,身子水桶粗细,颜色是黑中带点灰白。短的那种只有一对鳍,身体也细了许多。麦冬看到它们时是在沙滩上,被它们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来是女生天生对这种躯体细细长长的东西的恐惧,二来是它们的外形让她瞬间想到了中国神话传说中的龙。幸好,但它们虽然长着宽大的鳍,却并不会飞,麦冬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看到这种——姑且称之为海蛇——动物有的在沙滩上晒了一会儿便滑进海中,挥动着巨鳍在水中起伏,劈风斩浪,轻易便在海中卷起巨大的浪花,但起码,它们还没有飞。如果遇到会飞的巨大的“蛇”,麦冬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神奇的世界了。 还有一种满身硬甲,四肢短小有蹼的动物,它们本身体积并不算太大,身长不过一米,高不过半米,但身上满布的坚甲和硬刺使它们看上去很不好惹。因为那满身硬甲,麦冬称之为盔甲龙。 对这些大东西,麦冬只能远远避开,并记住它们的位置,以防以后不小心进入它们的领地,惹恼了它们,进而白白送掉一条小命。咕噜倒是一如既往地对这些大东西很有企图心,看它小身子立正绷直,神情严肃严阵以待,全然不似戏耍海星等小东西时的样子,似乎在盘算着等它长大了要怎么对付这些庞然大物。虽然它的表情很严肃,但对比它刚过她膝盖的高度和还显得很稚嫩的爪牙,麦冬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莞尔一笑。 不过有梦想总是好的,也许它终有一天会长成足以对抗这些凶兽的巨龙呢。 而且说实话,在心底深处,她其实也在期盼着这一天。 到终于快到达山影时,麦冬见到了海滩上最后一种大型动物,让她感到雀跃的是,这种大型动物并不怎么危险。这种动物就是海龟,懒洋洋,慢腾腾,性子温吞,只会用硬壳保护自己的海龟。它们的体型比麦冬曾经在海洋馆见过的人工养殖的海龟大得多,不知是品种问题还是这里的环境让海龟向巨大化发展,亦或是因为没有人为捕捞,它们得以生长足够长的年份,总之它们个个都不像是麦冬一个人能搬动的。 海龟的活动地点离麦冬看中的那座山很近,是山这边最后一片平坦的沙滩了,沙滩过去,便是被海水侵蚀地嶙峋陡峭,形态各异的悬崖峭壁,孤岛礁石。如果真在这儿安家了,有这么个邻居倒也不错,体型庞大却温和无害,而且关键是……肉啊,大量的海龟肉啊。有这些大个头的“邻居”在,麦冬觉得自己完全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了。 # 走过这片海龟沙滩,便进入了那座远远看上去很高大的山峰。 相比附近的低矮小土包,这座山可算是鹤立鸡群一般地高大,麦冬仰着脖子目测了下,峰顶距离海面至少有上千米了,而且这座山并不是孤山一座,旁边还有三四座相对矮小许多的山峰,向着内陆一侧延伸,俱被绿意盎然的植物所笼盖。 山顶植被稀疏,但并没有冰雪,想来这儿气候应该类似热带,冬天下不下雪都不一定,因此山顶也没有积雪。山脚处倒很是热闹,各种植被和小动物出没其间,麦冬就看到了曾经见过的大臭花、枫树和小野猪。麦冬现在所在的一面面向内陆,山的另一面就是大海,进山之前麦冬曾看过,那面几乎没有植被,都是光溜溜的峭壁裸石。 麦冬开始沿着山脚一点点寻找适合居住的山洞。 这么大一座山,山洞还是很好找的。不久,麦冬就找到一个位置绝佳的山洞。 这个山洞位于山脚,距山下最近的平坦地面越有十几米,距海平面的高度则有四五十米,就算有海水涨潮,应该也不会被轻易淹没,再说这面离大海已经有点远了,应该不用担心潮汐的问题。 山洞斜对面正是三角洲,出去右拐走半个小时便是海龟沙滩,视线内并没有遮挡视线的山峰,那几座矮山又在山洞左后的位置,其中一座与主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山谷,谷内地形平坦,最重要的是——谷中有个小湖。 湖水清澈微蓝,是几座山顶上的溪水流下汇集而成的,麦冬观察了下,似乎是因为这个湖太小,所以万幸地并没有招来什么危险的大型动物在里面居住,所见的生物倒有许多都是她熟悉的:黑白鱼、胖头鱼、银鱼…… 就为了这个湖,麦冬都不想再找其他处所了。 但是位置这么好的山洞却又一点非常不好。 ——太小。 麦冬又喜悦又纠结地打量着山洞。纵深只有三四米,高度约有一米*,麦冬一米六的个子待在里面只觉得低矮地憋屈,手都不能向上伸直。宽度也不够,只有两米左右。 若是平时宿营倒是很适合,但长期居住的话,这个山洞就有些太小了。不说她住在里面舒不舒服,以后要储藏些东西都不方便,再说,还有咕噜呢。以咕噜的生长速度,她觉得不出一两年,它起码能长到跟自己差不多大小,到时候一人一龙住这个山洞就更显得狭小憋闷了。 “能挖大点就好了……”她喃喃地自语着,尽管知道根本无用,却还是试探性地用小铲子在山壁上轻轻挖了一下。 山壁自然没有被挖掉半块石头,铲子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但是,麦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石块被切割的声音。 她低下头,望向声音的来处。 咕噜爪子里握着块小小的石头,而它面前的山壁上,则是一个崭新的被挖掉的小坑,坑面整齐光滑,仿佛被什么利器挖去了一块儿。 “冬冬~石头~” 咕噜讪讪地低头叫着,似乎是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在忏悔。 它没想到那种叫石头的东西那么脆弱啊,只是学着冬冬挥了挥爪子而已,谁知道那石头那么脆弱,一下子就被切开了。 冬冬不会生气吧?它忐忑地想着,悄悄抬头看麦冬的反应。 还没完全抬起头,龙脸上忽然感觉到一片柔软,然后便听到麦冬满是喜悦和赞叹的声音: “咕噜你好棒!” “好棒”的某龙再度涨成了大红脸。 麦冬:“……” ☆、第二十五章 改造 麦冬很惊喜,她知道咕噜的小爪子很锋利,捉长毛兔和小野猪时,经常是一爪子挥上去便血花四溅,猎物痛快地一命呜呼,死地干脆利落。 但那毕竟是血肉之躯,麦冬万万没想到,咕噜的爪子居然锋利到可以切割岩石。 她掰着它的爪子仔细看了看,发现类似指甲一样的爪尖最长的已经长到六七厘米,平时不用缩在肉里,待用时便激射而出。她之所以现在才发现,便是因为咕噜平时都是将它缩在肉里。 麦冬觉得咕噜的身份朝着传说中的巨龙更加靠近了一些,不然一般的怪兽,就算再厉害,有几个出生一个多月就能切割岩石?第一次捕猎被珊瑚角鹿一脚踢飞,果然还是因为当时还太小的缘故吧。这样的话,麦冬觉得自己可以期待一下咕噜长大以后,她狐假虎威在这个世界横着走的美好未来了。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很远,不过不管怎样,这个意外之喜帮了麦冬的大忙。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麦冬指挥着咕噜东挖挖西挖挖,小爪子所到之处石屑纷飞,坚硬的岩石碰到那双利爪瞬间变得豆腐一般被轻易切割,山洞被慢慢塑造成麦冬想要的形状和大小。 首先是高度增高了,原本不到两米高度升高到约两米五,刚好是麦冬踮着脚,将咕噜举在头顶,咕噜再伸出小爪子能够到的最高高度。这项工程最费时费力,不仅咕噜累,麦冬更累,到终于完成时手臂已经酸地不成样子了。 剩下的麦冬没有大动,只是将山洞稍微拓宽了些,山壁和地面也削地平整了一些。 关键是麦冬怕咕噜累到,毕竟它才一个多月大,虽然现在看上去爪子很厉害,但万一用多了被磨凸或者折了怎么办,不管是想太多还是杞人忧天,她只是不想冒万分之一的险去赌一个侥幸。反正目前山洞这个样子也足够他们住了,以后有需要可以再拓宽,到时候咕噜应该也长大了,就不用担心它的爪子的问题了。 到时可以将山洞扩大到现在的好几倍,还要好好布局一下,客厅,厨房,她的卧室,咕噜的卧室,还要有几个分门别类的储藏室,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想要一个浴室,以前直接在河里洗澡是没办法,现在既然决定在这里定居,她还是希望能有个固定的洗澡的地方。当然这些现在只能简单做下规划,仅靠咕噜那最长不过五六厘米的爪子,想要挖出那么多房间,工程量实在太大。 这样小小地改造了一下后,麦冬就开始布置收拾山洞和山洞附近的地方。 她将一路上收集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一清点:铲子、鹿皮、石锅、吃剩下的鹿肉干,还有……一堆几乎已经完全干瘪的蔬菜。 辣椒变成了干辣椒,茄子也成了茄子干,花椒原本就成熟了没怎么变,倒是那几棵大葱,原来的叶子基本都变黄干枯了,整个葱身也缩水不少,但最里面却还是活着的,掰开顶端还能看到黄绿绿的嫩叶。 麦冬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嫌弃这些蔬菜占地方而把它们扔了。 以后要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的话,怎么提高生活质量是个问题。虽说这儿资源丰富,食物应该是不用愁,但好吃的食物也要有调料才能做出来,只有盐是远远不够的。现在她有辣椒,有花椒,还有葱,再加上还有茄子,找块合适的土地种下,以后就可以满足基本的烹饪需求了。 刚才打量山洞位置时,她就看好了地方,山谷中靠近小湖的地方又大片平坦的土地,大树不多,也没有太多山石,只是长满了杂草,收拾出一小块儿种菜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将辣椒籽、茄子籽和花椒籽都剥了出来,用布条包好,准备过几天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开荒种菜。 初来这个世界时,她感觉这里节气正是春末,但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却没感觉到多大变化,植物仍然处于生长旺盛的季节,每天都有无数的新枝新叶抽条发芽,还有无数的小草破开地面,成熟的野果仍旧寥寥无几,天气也是除了中午,大多数时间都温和却不算燥热,让她感觉像在现代时的春季一样舒服。对于这奇怪的现象,麦冬想,要么是这儿的春季特别长,要么是这个世界四季不分,目前看来后一种可能比较大一些。 但不管哪一种可能,对她的种菜计划都是有利的,这种天气现在播种,以蔬菜的生长期,除了花椒要等久一些,其他的应该很快就可以收获。那时候她的食谱就可以丰富很多了。 剩下的铲子石锅和鹿肉干没处放,麦冬看看空空如也的山洞,觉得做些家具还是很有必要的。 做家具,这在以前麦冬根本不用想。不管是石头还是木头,只有一把小铁铲的她都没那个本事将它们变成家具。 但现在有咕噜,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连石头都可以切开,麦冬相信,切个木头对咕噜也是小菜一碟。 不过这些都要慢慢来,现在的这些东西要放在哪儿?总不能直接放地上或者还是放在篮子里。 她打量了下山洞,不一会儿想到一个办法。 仍旧是靠咕噜锋利的爪子。麦冬在石壁上画好形状,让咕噜照着形状小心切割,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按照她心中所想,在石壁上掏出了大大小小的几个凹进去的储物格子。 将仅有的几样东西整齐地放在格子里,麦冬开始整理山洞外。 山洞口满是碎石和杂草,麦冬和咕噜一起,先将大块的石头都捡到一边,然后用铲子将过高的野草割了,从山洞口一直到小湖边,整出一条基本通畅无碍的路。 那些捡到一边的石头也派上了用场,麦冬将它们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摞起来,刚好在山洞口围出一道矮墙,使一般动物不能轻易进入山洞。矮墙中间留个进出口,麦冬用藤蔓将一些长短粗细差不多的树枝扎成一排,做了个并不怎么牢靠的栅栏一样的门,将其挡在矮墙进出口处。山洞口也如法炮制放了这么一扇。 但这样的矮墙和木门也只能挡挡小动物,遇到大型动物时,根本不堪一击,麦冬想着以后可以让咕噜将石头切割成整齐的方砖形,这样砌成的墙应该更坚固稳定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咕噜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挖山洞、做家具、砌围墙,这种多的重活都等着它做……麦冬忽然有种自己是欺压童工的黑心无良资本家的感觉。 “咕噜,接下来要辛苦你了。”她纠结又愧疚地对咕噜小声说着。 “咕?”咕噜挠挠头,没懂。 “算了,总之一起努力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握起拳头给自己鼓劲,“虽然没有咕噜能干,但我也不会偷懒的,为了我们的新家!” “家!”咕噜兴奋地跟着喊了一声,虽然还是不太懂麦冬的意思,但“家”这个词它倒是牢牢记住了,那似乎代表着很美好、很让人高兴的事物。 “对,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麦冬指着相比刚发现时已经宽敞整洁不少的山洞,不禁也有一丝兴奋。 她会有新的“家”,她在这个世界的生活会逐渐走上正轨, 即便没有那些熟悉的家人,她也要好好活下去,如他们所愿地好好活下去。 ☆、第二十六章 恐鸟(二更) 简单收拾好了山洞,麦冬开始思索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煮盐。 这是麦冬自见到大海后就冒出的想法。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偶尔猎到的动物血里面所含的少量盐分,她几乎再没有摄入过任何盐分。一般人如果像她这样,可能就会产生诸如头晕恶心、全身无力的不良反应了,但也许是因为咕噜的血和蛋壳的缘故,她的身体素质大大提高,即便这么久没摄入盐分都没什么反应。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她也实在不想吃连咸味都没有的食物了。之前循着河水走的时候她就想过找盐的事,她知道古代制盐主要分为海盐和井盐,原本一直没想到会见到大海,自然也没想过煮海为盐的事,但井盐要凿井汲卤,对她来说更不现实,所以她一直的希望还是要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有人烟自然有盐。 现在大海就在旁边,自然不必舍近求远。 煮海为盐,顾名思义,就是将海水蒸煮凝结出盐的结晶,这个倒是不难,她虽然是文科生可也在初中时做过氯化钠结晶实验。想要得到粗盐很简单,不停地用水煮就行了,甚至如果有足够大的地方,晒盐都可以。 虽然煮盐很简单,但对原来的她来说,却还是很困难,因为她没有煮盐的容器。 那个小石锅煮点水饮用还可以,煮盐的话一锅不知道能煮出几粒盐,效率太低。 但现在不同,有咕噜在,她想要多大的石锅都可以。 “咕噜,你真是我的福星呢~” 出发去海边的路上,麦冬已经不止一次笑眯眯地夸奖咕噜,把咕噜高兴地尾巴翘地高高的,嘴里“咕噜噜”地像是在吐泡泡一样说着什么麦冬听不懂的话。 麦冬很好奇,它那并不像是无意识的呓语,反而像是一门复杂的语言,虽然翻来覆去只有几句话,但音节排列、音调频率,的确像是一种系统的语言。但之前她从没有听到过咕噜说这样的话。 难道是传说中的龙语? 在她看过的唯一一本涉及到龙的小说中,龙基本上就是智慧的代名词,因为活得够久,它们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它们的知识,似乎是通过血脉传承的,继承了血脉力量后,它们后传承先辈的知识和力量,其中龙语也包括其中,可以说,龙不像人一样初生后还有个牙牙学语的阶段,而是直接便能口吐龙语。 她不知道那本小说中关于龙的设定是不是普遍设定,更不知道咕噜跟那里面的龙的设定相不相符,但它那几句古怪的话,还是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好奇心。如果咕噜真的能传承血脉力量的话,或许它会成长成比人类还要智慧的存在呢,那样的话,也许他们就可以更加顺畅地交流了。 但是—— 如果它同时觉醒了关于种族的记忆,而想要回归它自己的种族呢?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烦乱,让她的整个胸口都感觉闷闷的。 远远地看到白色沙滩与蔚蓝海岸相接一线,清爽的海风迎面吹来,海鸟的叫声从头顶划过,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将顿生的不安抛到脑后,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 想那么多做什么,无论如何,珍惜当下就好。 # 麦冬选择煮盐的地点就是海龟沙滩,这里视野开阔,沙滩松软平坦,之前来时观察过附近也没有什么大型危险动物,而起而且这里离三角洲也比较远,海水含盐度应该比较高,若是在三角洲入口处煮盐,估计效率要底下许多。 沙滩上除了细沙和小块砾石,便是各种堆积的岩石。被风力和海水侵蚀的岩石看上去形态各异,颇有奇趣。麦冬选择了一块表面光滑无裂绺无孔洞,看上去石质比较细密紧实的圆形石头,它跟麦冬奶奶家土灶上的大铁锅差不多大小,估计最低得有几百斤重。 咕噜还没圆石头一半高,仰着头都看不到石头顶部。麦冬只得把它抱到石头上,然后用铲子在石头上划了线,让它按着线切割。 咕噜趴在石头上,撅着小屁股吭哧吭哧开始干活,麦冬一边注意着它别从石头上滑下来,一边打量着四周。 圆石头所在的位置比较靠近沙滩后部,离海水较远,周围都是同样的大石头和被海水冲刷地圆滚滚的小块卵石,她捡了块卵石在手里把玩着,想着若是用这种石头从山洞口到下山铺一条卵石小路也挺好的,她高中时校园里就到处都是这种卵石路,据说还能按摩足底,舒筋活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卵石间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和贝壳,这次不着急,她便捡了一大把暖色调的漂亮贝壳放在篮子里,准备回去嵌在山洞墙上做装饰。 距离圆石头两百米左右的位置便是海龟们的栖息地了,麦冬数了数,之前看着一大片便以为很多,其实也就十几只,不知是总共就这么多还是其余的都在海里,只是现在是白天所以还没出来。想想很多动物都是昼伏夜出,麦冬便比较倾向后一种可能,看来如果想大量捕获海龟肉的话,有必要夜晚来一次这里了,而且她记得海龟蛋营养价值也很高,如果能找到海龟巢,顺巢摸蛋就再好不过了,只吃海鲜的话她担心营养会不均衡,所以食物种类还是多多益善。 咕噜挖了半天,总算将圆石头挖出一个深坑,但这距离麦冬的要求还是很远,石壁太厚,内部太不光滑,而且以现在这重量,麦冬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挪不动它,更遑论拿它加柴烧水煮盐了。 于是苦逼的咕噜只得继续干活,这下它不是趴在石头上了,而是整个身子掉进坑里,深坑比它还高,于是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面还有条龙。麦冬觉得咕噜在那儿干活,自己却在一边干看着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石锅也快完工了,便跟咕噜叮嘱了几句,自己跑到远离海岸的丛林中捡柴火去了。 这处海岸边的植被实在算不上茂盛,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基本都是些小树,很少有参天巨木,因此麦冬找柴火也找得很不顺利,忙活半天也只找到一小捆细树枝。麦冬看看远处更加茂密的丛林,只得继续往前走,向更远离海岸的丛林走去。 远离海岸的地方情况就好很多,陈年的枯木到处散落着,为了节省时间,麦冬没有捡满一捆就送回去,而是将捡到的柴火堆成一大堆,准备等捡够烧一大锅水的再一趟趟运回去。 这边的丛林与她初来这个世界时的丛林也不一样,物种植被都有所不同,最令她惊讶的是一种鸟。但是,这种鸟已经超出一般意义上的鸟。当时麦冬正在埋头捡柴,忽然听得一串低沉地咕咕声,音节像是金鱼吐泡泡一样从咽喉里冒出,有着莫名的喜感。她警觉地抬头张望,很快就发现不远处那个庞然大物。 是的,庞然大物,那只“鸟”足有三米高,就连河滩边最大的翼龙都没有它大,看起来简直像座小山,完全当得起庞然大物这个形容。它的两只后肢粗壮有力,脚分三趾,后肢支撑起的腹部十分肥硕,上面披着厚厚的黄黑色的羽毛,腹部往上是长长的像天鹅一样的脖颈。它步履缓慢,即便发现麦冬在打量它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用那黑豆眼回望了她一下,朝着她咕咕叫了两声,便继续悠闲地迈着步子,时而伸长脖颈啄食树上的嫩叶——它的身高可以使它轻易地触及较矮的树木枝叶。 麦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鸟”,地球上与它最相似的鸵鸟也望尘莫及。 这是种生性温和的动物,她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定论,看看它那宽广柔软的背部,心里忽然起了个念头:有没有可能将它驯化成坐骑呢? 以它的高度,速度应该也不会太慢,但就算速度慢一些也没关系,她看中的,是它宽广的背部和硕大的体积。 以后她很可能会多次来回往来于山洞和海滩之间,或者离开山洞去其他地方寻找资源,只靠她和咕噜手拿背抗地实在拿不了多少东西,如果有个能负重耐远途的坐骑,就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但她一路上并未见过类似于野马一样的动物,有些动物虽然看上去也很能负重,但脾气实在不好惹,别说驯化,她别不小心被吃掉就不错了。而大凡食草的动物一般生性温和一些,这只鸟刚才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个判断,徐徐图之的话,还是很有可能驯化的。到时候养上几只这种鸟,再出远门什么的,不仅不用劳累双腿,还可以搜集更多的资源,实在大大便利了她在这个交通不便的世界的生活。 想到这里,麦冬愈加兴奋,看向那只鸟的目光也不禁火热起来,仿佛那已经是乖乖任她驱使的温顺家禽了。 “嗯,得先取个名字,这么大个,就叫恐鸟好了!” 照例给这新物种取了名字,看看也拾得差不多的干柴,麦冬恋恋不舍地再看了看那只仍自悠闲的大鸟,抱起一捆柴,准备先返回海岸再作打算。 今天的任务是煮盐,先把盐煮了,再好好想想怎么驯化恐鸟吧,而且她在这树林里已经耽搁了许久,咕噜很可能已经把石锅挖好,她迟迟不归,它该等地着急了。 因为想着或许很快就有坐骑代步,即便扛着一大捆柴,麦冬的脚步还是轻快无比,不久就走出了这片树林,来到海岸边的低矮小树林。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种声音。 海浪冲刷着沙滩,狂风在一旁为虐,还有海鸟不知是狂欢还是兴奋的鸣叫。 虽然也是海浪声,却跟平常的海浪声迥然不同。 她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安,埋头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出矮树林,看到了海龟海岸。 她走时还安静祥和的海岸已经全变了样,碎雪般的浪潮一波挨着一波地冲上沙滩,无数的海中生物被冲刷上岸,漫天的海鸟在天空中飞舞着,不时俯冲下来寻找海浪中或沙滩上的鱼虾贝藻,原本悠闲地晒着太阳的海龟们也不知去了那儿。原来的水位线被淹没了十几米,甚至快要淹没岸边的植物,洁白的沙滩更是只有在一波浪潮褪去的短短空隙才能露出一角。 关键是——原本矗立在海岸边的那块圆石头,不见了。 咕噜还在里面。 ☆、第二十七章 失去 麦冬走后,咕噜继续专心地挖石头。 东挖挖,西挖挖,直到将圆石头挖成麦冬想要的样子,石壁薄厚适中,内部虽然算不上平滑如镜,却有了大致的弧度。 它满足地站起来,得意洋洋地在刚刚挖成的石锅里转着身子打量几下自己的作品后,就转过身,扒着石头往上爬,直到两腿悬空,两臂挂在石壁上,努力冒出个小脑袋望向麦冬离去的方向。 静悄悄的丛林没一点动静,而因为丛林的遮挡,即便它视力再好也看不到麦冬的踪影。 它就身体悬空一直挂在石壁上,望着丛林,等着麦冬回来。 刚开始它还觉得很好玩,悬空的两只后爪在空中晃来晃去,眼睛紧紧盯着丛林,希望麦冬一出现就能看到它。 可是它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来。 一直挂在石壁上的两只前臂有点酸,后爪也没力气晃了,它把下巴搁在石壁上,稍稍分担一下两臂的负担,但过了一会儿之后,下巴也硌地有点疼。 而且脑子也有点迷糊,眼前的景物都出现重影了。 这几天它一直在做重活,跟着麦冬忙东忙西,身体虽然还没到受不了的程度,却真的是有点疲劳了。 不久它就有些撑不住了,小身子慢慢滑下石壁。 它揉揉眼睛,两只前爪抱着尾巴,身体蜷缩成球形,窝在刚刚成形的石锅内部一角,渐渐地陷入沉眠。 就睡一小会儿,睡醒就能见到冬冬了。 它这样想着,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全部阖上。 # 咕噜是被海浪声惊醒的。 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仿佛回荡在耳边,海浪狠狠地拍打着沙滩,岩石被侵蚀地千疮百孔,海鸟的狂欢像是在庆祝这一属于它们的盛宴。 它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顺着石壁往上爬,孰料刚刚露出个头,就被迎面一个大浪打回锅底。 “噗~噗~”不小心呛进一口咸咸的海水,它咳着吐了出来,脑袋被海浪一打,只觉得更晕了。还没等它彻底清醒过来,海水已经灌进了石锅。随后一阵天旋地转,石锅似乎在翻滚,更多的水涌进来,顷刻间就完全将它的身子淹没。 咕噜不怕水,它甚至是喜欢水的,所以即便小身子很快被灌进的海水淹没,它也没有感到惊慌。它脚下熟练地踩着水,摇摇被打晕的脑袋,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水淹上来了,水进了石锅,它还在锅里。 哪里不对劲…… 对了,冬冬呢?冬冬在哪里?冬冬还没有回来。 它忽然慌乱起来,踩着水想爬出石锅。 内部被掏地空空的大石没了赖以屹立在沙滩的重量,轻易便被褪去的海浪卷向大海,很快偏离了原来的位置,更猛的浪花打下来,石锅被压入海底。 咕噜急了,奋力踩着水往上游,想要回到海岸上。 冬冬说要在原地等她,不能乱跑。 汹涌的海浪中,它小小的身体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砂砾,被海水随意挤压着。即便它努力朝着海岸游去,也不免一次次被海浪带离原来的方向。 而一处海沟深深,暗礁林立的海底,一股暗流正急速形成。 又一次被海浪打偏方向,咕噜正想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前进,忽然发现——它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了。 一股强大的水流龙卷风一样将它裹挟在其中,它的身体完全无法自主,随着水流快速翻滚旋转,原本就有些晕的脑袋彻底分不清上下左右。它知道它要往有光的那一面游,但身体却偏偏被卷入海底,海面明亮的阳光和飞翔的海鸟越来越远,而它,则被卷入一个沉沉的黑洞。 暗流急速涌向深海,距离海岸已不知几千米远,失去意识前,咕噜恍惚看到一座巨大的海底山峰。 # 浪潮褪去的沙滩很快恢复了平静,方才不知躲在哪儿的海龟又慢腾腾地爬上了岸,无数被海潮带上岸的海中生物又因海潮急速褪去而滞留在岸,奄奄一息地停留在沙子里,水坑中,石堆里,除非恰好有一阵急雨能将它们冲刷会海中,等待它们的要么是被阳光晒干,要么是被海鸟或其他前来觅食的动物吃掉。 麦冬双膝跪在湿漉漉的沙滩上,身前就有一个小水坑,里面有条黑白相间的扁平小鱼正苦苦挣扎。水坑里的水太少,不久就会被太阳完全蒸发,而这条鱼,也很快就会被晒成鱼干。 即便它再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可在前一刻,它又哪里知道它会被困在浅滩,求生不能?也许当时它正在跟着伙伴们无忧无虑地在海中嬉戏,挑选着喜欢吃的水藻,完全不知下一刻会有灾难降临,又谈何去做准备。 是啊,谁又能预言灾难何时降临,就像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就再也找不到咕噜。 咕噜…… 她找遍了整个海龟沙滩,附近能找的地方也全部没有放过,甚至还找遍了浅海区域。 但是,哪里都没有咕噜。 “咕噜!” “咕噜你听到了么——” “你在哪里,咕噜……咕噜……” 她大声地喊它的名字,指望能像往常那样,它一听到自己的喊声,就傻乎乎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晃着大脑袋往她怀里钻。可是没有,寂静的海岸只有她的喊声在回响,连觅食的海鸟都被惊飞。 她终于忍不住,整个身子前倾倒向沙滩,双手深深地插进了沙子里,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滚落入湿润的沙滩,马上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咕噜、咕噜……” 她泣不成声,喊声也带上了重重的鼻音,从响遍海滩的大声呼喊到几至于无的模糊呢喃,全身的力气仿佛也随着一声声的呼喊被莫名的力量抽去。 心中涌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绝望,仿佛世界忽然变得漆黑一片,再也无法重现光明,而她站在黑暗里,望不见来路,更看不到前方,身边也没有人同行。即便是在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回去现代时,她也没有如此绝望过,因为那时她还有咕噜,在这个世界,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仿佛早已流干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她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想到会有涨潮,恨自己轻易便把咕噜单独留在海滩上,更恨她在树林逗留了那么长时间,如果她回来地早一些,再早一些,也许结果就会不同,也许咕噜现在还好好地呆在她身边。 日影西垂,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启明星从天边亮起,很快月亮也升了起来。月光皑皑,清风静静拂过夜色中的海滩。 夜行的海滩生物们开始出来活动,沙滩变得比白天更加热闹,好几次不知名的小东西从麦冬身上爬过,好似她是一块挡路的岩石。麦冬看到一只又一只的海龟从海中爬上岸,逐渐占满了大半个沙滩,它们有的依旧像白天那样懒洋洋地趴在沙滩上,有的两两一对爬到海边的浅礁群里,但更多的则是寻找着合适的地方,在沙滩上掘出一个深深的洞穴,然后便趴在洞穴里,麦冬猜测它们是在下蛋。过了许久,它们慢慢爬出来,用后肢将沙子扒到洞穴里,逐渐将洞穴整个掩埋住,整个过程完成下来,天也快亮了。 麦冬一动不动地在海滩待了一整夜,从头到尾围观了一场海滩生物们丰富的夜生活。被海浪打湿的衣服早已干透,稍一动弹,上面的砂砾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太阳又升起来,阳光逐渐变得炙热,海滩上的小水坑越来越少。 她身前的那个水坑里还有最后一点水。 那条黑白小鱼连翻身都成困难了,它的身体几乎是贴在沙子上,嘴巴一张一翕地吐出小小的气泡,鱼尾还在时不时地抖动着,仿佛在想着跳出水坑,回到大海。不出意外的话,水坑里的水很快就会干涸,它也很快就会死去。 麦冬眨了眨干涩的眼,忽然伸出手,将小鱼拎了起来。 原本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小鱼在被捉住尾巴后猛然一挣,差点挣脱麦冬的手。麦冬怔怔地看着它挣扎,半晌,忽然手臂用力甩出,手中的小鱼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越过沙滩,落入湛蓝的海水中,一入海水,之前的虚弱仿佛顷刻散去,它鱼尾一摆,迅速像海洋更深处游去。 之后,麦冬像疯魔了一般在沙滩上寻找还活着的,在水坑石缝间挣扎求生的小鱼小虾,找到后便扔入大海,长长的抛物线一次又一次在海滩与海水间划过。 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故事。 退潮后的海滩上满是受困的鱼虾,善良的小男孩捡起鱼虾,将它们扔回大海,一个大人路过,劝阻他:那么多鱼虾,你哪里都救得过来,又有谁在意呢? 小男孩不听,继续将鱼虾扔回大海,看着大人,指指手中的小鱼:这条鱼在意。 又捡起一条:这条也在意。 她不是善良的小男孩,没有救命施恩的抱负,她只想着,也许她的咕噜此刻正像这些困在水坑里的小鱼一样,只需要一点点帮助,就能重回大海。 她只希望咕噜也能遇到一个善良的小男孩。 ☆、第二十八章 活着 麦冬在沙滩守了十天。 她反复告诉自己,咕噜一定没事。咕噜可是龙啊,龙怎么会那么容易挂掉,再说她知道咕噜的水性,出生没几天就能下河捞鱼,那么大海也没什么吧? 她就这样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让自己相信咕噜会没事,咕噜只是被海水冲走一时回不来,只要她在这儿守着,一定能等到它回来。至于心底深处相不相信,她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 为了不错过咕噜,她不敢睡觉,生怕就在睡觉的那一会儿就错过了。但即便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她也还是个普通人类,人类不可能不睡觉。第一夜她整夜没睡,第二天白天就有点撑不住了,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她努力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平静的海面,望久了甚至出现了幻觉,好像海面上突然冒出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嘴巴里还叼着一条鱼,傻乎乎地朝她笑着。 她欣喜若狂,站起身奋力往海边跑,但跑着跑着,笑容却一点点从脸上消失。 一时的恍惚过去,眼睛告诉她,方才的画面不过是她太过想要看到而产生的幻觉而已。 终于挨不住眼皮自动阖上,却没过一会儿就惊醒,四处张望着没有任何反常的海滩后,再次失望着疲惫地睡去。 就这样一次次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她近乎自虐般地守在这个沙滩。这期间她发现了许多海滩的秘密。比如海龟晚上何时下蛋,它们的巢穴有什么特点;比如对虾的活动范围和活动时间;比如潮汐涨退的规律,令她苦笑不已的是,咕噜失踪那天恐怕就是一月,不,甚至一年中潮位最高的时候了,之后几天她再也没见过那样汹涌的潮水,最多不过漫过沙滩,连沙滩与植被之间的砾石带都没有被波及。 甚至第一天潮水上涨时,她就站在沙滩上,看着潮水一点点靠近,脚下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她想,或许自己也被潮水淹没了比较好,也许会死,也许会被海水带到咕噜去到的地方,但不管怎样,都不会再孤独了。 但偏偏天意弄人,即便她一动不动,潮水却最多只没过膝盖,连一个能冲垮她的大浪都没有。 她的食物就是沙滩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通常是对虾和螃蟹,但找不到这两种时,她也不挑,不管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能吃的就往嘴里塞,塞到胃里恶心地想吐为止。她甚至还吃过一种像是蝎子一样的东西,长着一对剪刀状的长螯,节状尾巴高高翘起,她两指捏起它就要往嘴里塞,那对螯足疯狂地挥舞着,她面无表情,视若无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措施去阻止它挥舞的长螯,终于她感觉手指上一痛,似乎是被它的尾巴刺到了,她笑了笑,动作没停,径直将蝎身塞入口中,一口咬碎硬壳,不知名的液体四溅而出,长螯和尾巴终于停止了动静。 她也不觉得渴,或许是吃的那些东西体内就含有水分,或许是她的身体自动屏蔽了感受渴的神经,尽管嘴唇干得起皮,她还是不觉得渴。 短短几天,她原本饱满的脸颊瘦的塌陷下去,显得颧骨特别高,眼睛特别大。不知是不是吃的那些奇怪食物的缘故,她总是恶心呕吐,明明肚子里没东西了还是一直吐,吐到仿佛连苦胆也吐出来。 她无数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却每次都发现自己还活得好好地。 她躺在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透过指缝看着刺目的阳光,只觉得眼睛一阵生疼,很快便被刺激地流出泪水。她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哭了,但身体的反应告诉她,她还能哭,她还活着,即便那么折磨糟蹋自己身体,她也还活着。 虽然虚弱不堪,虽然行尸走肉,但却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第五天,她不再自虐,不再强迫自己吃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去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有淡水的小水塘。 她花两天时间用石头垒成一个很小很小的房子,说是房子,其实就是用石头垒成的三面围墙,上面盖上树枝,只能够简单地挡挡风雨和小动物。空出的一面围墙朝着大海,她睡觉时眼睛就望着大海的方向,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往那里看。她不再强迫自己醒着,而是到了晚上就钻进那简陋的小房子里睡觉,早上再在海风的吹拂中醒来,只是半夜还是屡屡被惊醒,坐在漆黑一片的小空间里怔愣一会儿后,再怔怔地睡去。而这样的惊醒,每晚都会发生至少三四次。 盖完了房子,找到了水源,她思索着还可以做什么,就想起最初来这儿的目的:煮盐。 没有适合的石锅,她就找中间凹陷下去的大石头,将海水倒进凹陷处。也不去捡柴,不用火烧,就凭着海滩灿烂的阳光和无时不在的海风将海水晒干,几天后,凹陷处留下一层薄薄的白色结晶,将那层白色结晶刮下来,用手指蘸着尝了下,果然是再熟悉不过的盐。 她捡到几片大大的贝壳,用贝壳做锅,加点盐,烧水,做汤,清蒸虾蟹。贝壳不禁烧,用过一两次就裂开,她便换一片新的,反正海滩上到处是贝壳。 终于尝到了有味道的食物,她却平静地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她还摸到了海龟的巢穴,掏出好几窝海龟蛋。一窝海龟蛋足有*十个,她每窝只取一半,剩下那些不动,然后便将巢穴掩埋成原来的样子。 海龟蛋颜色白白的,比鸡蛋稍小一些,味道很不错,而且难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吃蛋类食物。她以前其实不喜欢吃白煮蛋,高三时为了补充营养,麦妈妈规定她每天早上必须吃一个,吃地她简直对白煮蛋生出阴影,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这玩意儿。可依这里的条件,除了白煮蛋她还真没有别的料理方法,就算有方法,她也没心情弄,于是每次都是简单地将海龟蛋放在水里煮。经过各种各样奇怪食物的洗礼,她的胃简直是来者不拒,连蝎子一样的东西都能生吞,更何况是相对正常美味许多的蛋类,于是每天的食物中除了虾蟹又多了一个海龟蛋。 也许是食物恢复正常,也许是作息变得规律,她的身体慢慢恢复好转,不再恶心呕吐,脸上的肉也渐渐回来。 生活似乎慢慢回到了正轨,除了整天守在沙滩外,她每天都在努力地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除了再也没有笑过。 她几乎以为自己要一直在这儿这样活下去了。知道咕噜失踪后的第十天,已经平静无澜的心湖忽然涌起滔天巨浪,一股不属于她自己的情绪突如其来地潮水般淹没了她。 其时她手里正拿着个海龟蛋,正要放在大贝壳里煮,那股情绪突然袭来,像是什么有形的物质一样将她压垮,瞬间手中的海龟蛋落地,蛋壳四分五裂,蛋液四溅。 她捂住胸口,双膝不受控制地跪地,闭上眼感受着那股强大的,使人颤栗的威慑。 仿佛在梦中感受过的,那种来自遥远的亘古山脉间的威慑,尊贵无匹,众生跪伏。只是梦中她是放出这种威慑的所有者,而此时,却是承受者。 许久,那股威慑褪去,她终于能够站起身来,心中却突然盈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迷茫和哀伤。 种种思绪掺杂在一起,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但她没有哭,相反地,她笑了。 这是她自咕噜失踪后第一次笑,笑得格外开心,笑到最后又笑出了泪水,又哭又笑,像个疯婆子。 她笑,是因为她知道,这种种思绪都不是自己的。而唯一能影响她情绪的,就是咕噜。 ——这说明咕噜还活着。 尽管她还不知道它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但起码知道了它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活着就好。 ☆、第二十九章 龙山 被卷入暗流后不久,咕噜就失去了意识。 因此它没看到,当暗流越来越急,所有被卷入的东西都被绞杀地粉碎时,它自己却安然无恙。 急速旋转之下,水流将卷入的珊瑚、鱼类、贝壳,甚至石头都化作粉末,而比这些东西体积大出许多的咕噜却像是身处异次元,完全不受强大水流的影响。 不,更确切地说,它好像与水同质了。它就是水,水就是它,水流即便再怎么强力,又怎么可能将同样是水的它绞碎? 而随着被水流卷入地越来越深,越来越靠近海洋最深处,受到澎湃的海洋力量的冲刷,它的身体开始变化。 无数肉眼难见的蓝色光点纷纷涌进它体内,这使得它的身体开始慢慢长大。由原来的小狗大小,到珊瑚角鹿大小,最后,它直立站起的身高已经到达将近一米七八,仿若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 身体变得像一团泡在水中的果冻或者一条无根的水草,柔软地不可思议,能随着水流的方向任意抽长、弯曲、折叠。 而且,体表也发生了变化。原本黑色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擘将黑色一点点抽走。随着蓝色光点在体内的聚集,透明变为乳白,乳白又渐渐凝结,最终最终,变为仿佛泛着金属冷光的银白色。 而原本身上的细小鳞片也开始生长,有令人牙酸的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响起,那是急速生长的鳞片撑开了血肉。大量的龙血涌了出来,落入海水中,还没等消散,便在顷刻间化为冒着白烟的血色寒冰,而后便静静地沉落海底。至无血可流之时,海底已铺满了一层晶莹璀璨的血色珍珠。 刚刚蜕变的银白色巨龙痛苦地翻滚着身体,急速的生长给它带来了莫大的痛苦,它的眼睛紧闭着,口中却发出无声的嘶吼,偌大的身躯蜷缩似婴儿。周边的海水寸寸凝冰,将它裹缚在其中,却又很快被它挣裂。 变化一直持续了十天,十天后,变化终于停止,凝结的海冰也已融化,只剩那一层血色珍珠还躺在海底。 咕噜迷茫着睁开了双眼。 它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矗立在海底深处的巨大山峰。 山峰高达数百丈,山体赤红如凝固的岩浆,整个山体都沉没在海水中。山峰成螺旋形,层层递升,愈往上越尖,最后只剩一个尖尖的顶。而每一道螺旋上,都有着无数巨大的山洞,山洞大小不一,但最小的也比麦冬找到的那个山洞大上数百倍。 海底深处本应漆黑一片,但此处却亮如白昼,原因便是那山洞上闪烁的无数辉光。 每一道螺旋,每一个山洞,都闪烁着各色光芒,光芒映着赤红的山体,使得整座山峰像一座巨大的发光体,照亮了整片深海海域。 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咕噜无意识地向着山峰前进,而随着它的前进,海中似乎生出了一股阻力,将它的脚步变得无比沉重,最后,它几乎已经是寸步难行了。 但它没有停止,它执着地望着那座山,虔诚而怀念,一个仿佛埋在血脉的声音不断地呼唤着它,让它靠近那座山。它一步步走过去,在水中却如履平地,行经处海水皆化为寒冰,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透明冰道。 但步伐已经越来越艰难,每走一步都仿佛需要千钧的力气。仿佛朝圣的信徒赤脚攀登长长的天梯,脚下已被荆棘刺得流血,却还是无怨无悔地继续前行。 直到距离山峰约一百米处,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威慑终于使得它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那股威慑如此熟悉,在它还是一颗蛋时,那是每日每夜都会感受到的气息。强大而威严,尊贵而傲慢,不用言语便足以使胆敢入侵者丧胆。 毋庸置疑,那是山峰上散发出的威慑,即便它仍旧安静地矗立着,即便它只是一个死物,却还是有着无上的威严。 而直至走到这距离,才能看清山峰的具体模样。 沉没在海底的山峰仿佛一座巨大的精致石雕,与世隔绝,纤尘不染。不像一般的海底都栖息着各种海底生物,这里从山脚到山顶,甚至连一块珊瑚礁也没有,更遑论鱼虾。 无比安静,也无比死寂。 那股威慑不仅使咕噜再难寸进一步,更将所有生物隔绝在外,山峰方圆一百米内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真空地带外是正常的海底景观:珊瑚林立,鱼群游弋,海藻招摇,真空地带内却只有无生命的死物。真空地带的界线很好分辨:许许多多巨大生物的累累白骨组成一个圆圈。那成山的白骨不尽相同,有的像是大鱼,有的像是四蹄的海兽,其中一条细细长长的白骨,赫然像是麦冬和咕噜在海岸上见过的海蛇。 白骨已经满溢开来,界线外从白骨山顶部掉落的碎骨四散一地,却诡异地没有哪怕一根白骨落入那一百米范围之内。山峰和白骨,就像油灯和飞蛾,一个岿然不动,一个舍身奔赴,当然,最终的结果是油灯四周散落一地飞蛾的尸体。像是山锋里埋藏着什么巨大的宝藏,才引得众多海兽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咕噜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山峰,忽然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长吟,吟声在海水中回荡,透过水波传向山峰,良久,山峰的每个山洞间都回应以相同的长吟,刹那间整个海底被龙吟充斥,强大的声波令左近鱼群仓皇而逃。 但除了龙吟,却再也没有什么了,山峰依然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所谓的回应,不过是山峰特殊构造造成的回声,是自然的造化,而非它所期待的,同类的呼应。 不仅没有同类的呼应,它甚至不被允许靠近山峰一步。那强大的威慑不仅阻止了鱼虾,更将它也排斥在外。 它能感觉到,以它现在的力量若要强行靠近,最可能的下场就是化作那白骨山的一部分。 它仰望着那仿佛高不可攀的山峰,心底忽然涌出莫大的伤心与绝望: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在它还是一颗蛋时隐约记得的种种繁荣全部没有了,只剩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山峰,再没有一个它的同族。 不,哪里有同族呢,它从来都没有同族。 生下就是怪胎,就是异类,就是被整个族群视为不详的凶兆,即便它视它们为同族,它们却从未同样想过。 所以它是注定被遗弃的那个。 现在,就连山峰——它们世代聚居,也是它出生的地方——也拒绝它的进入了。 那道埋藏在血脉的,只有真正的龙裔才能听到的声音还在引诱着它前行。多可笑,一方面这道声音证明了它的血脉,另一方面山峰的拒绝又否认了它的血脉。 是因为身体的变化么? 它抬起自己的爪子,原本黑黑的爪子变成了银白色,而这冰雪一样的颜色从不为族人所喜,它们喜欢炽热的、张扬的、代表着岩浆的红色,所以连整座龙山都是岩浆浇筑。它记得以前山顶昼夜不停地有岩浆喷涌而出,巨龙们围着山顶狂欢,将身体沐浴在熔岩之中,丝毫不觉炽热难忍。 它还记得龙山的岩浆越来越少,几至于无,相对地,大陆上的海水却越来越多,龙山底部也逐渐被海水淹没,巨龙们不得不寻找新的热量源泉。但世界已经不同了,再不是那个天地初开的时代,再不是遍地熔岩咆哮的大陆,巨龙们的寻找徒劳无功,少少的数处源泉根本无法满足它们的需求。 若只是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这个骄傲的种族恐慌如斯。 它们虽生于岩浆,以热量为食,但千千万万年的进化早已让它们脱离了对岩浆的依赖,即便如那些普通的飞禽走兽般饮食也未尝不可,岩浆于它们只是喜好而非生存必需。 更大的危机在于能力的退化和艰难的子嗣繁衍。 它们曾经是无与伦比的存在,它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都不敢挑战它们的权威,但曾几何时,连区区未开智的野兽都敢觊觎它们的宝藏?即便仍是不自量力,即便龙山外白骨成山,却仍然挡不住强赴后继的冒险者。它们那满身血肉对于野兽们无疑是巨大的诱惑,而龙山的力量源泉更是使它们如痴如狂。 原本碍于强大的威慑,野兽们不敢冒犯,甚至甫一靠近龙山便两腿战战俯首膜拜。但生物神奇的本能让野兽们察觉到,这个古老的霸主已经开始衰落,它们的力量在渐渐消失,奋力一搏,未尝不能遂心如愿。于是在巨龙们自己都尚未察觉时,野兽们便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看似送死的挑衅。 刚开始是陆上的巨兽们,那些与它们有着相似外表却蒙昧愚鲁的大蜥蜴,以前对它们俯首帖耳的存在,居然妄想取而代之?即便是垂垂暮年,一只巨龙也足以碾压这些大蜥蜴。龙山震怒,地动山摇,巨龙们的怒火向着所有巨蜥喷射而去,龙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巨蜥从此从这个世界绝迹。 但野兽们没有灵智,自然不会被这雷霆手段慑服,它们只知道龙山有吸引它们的东西在,生物对力量的渴望几乎使得大陆上的所有强悍捕食者都聚集龙山,野草一般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更糟糕的是,海水开始漫过龙山。 海中生出无数异兽,它们生于大海,熟悉水性,即便没有灵智,它们也是海中当之无愧的王者。而对于生于岩浆的巨龙来说,水是它们厌恶的存在,更遑论在其中生活、战斗。 形势越来越危急,艰难的子嗣繁衍无疑更是给这个种族带来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生育龙蛋的数量越来越少,孵化龙蛋的岩浆也越来越难寻,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族群更加缩小。这样下去,即便它们的生命几乎与时光等同,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也不过是一个死去的种族。 必须做出决断了,要么破釜沉舟,要么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恐龙就是这样灭绝的…… 咳,开玩笑,所以说千万不要把这文里的巨龙跟西幻中的划等号啊,这就是作者菌的脑洞产物~ PS:这是今天的第一更,剩下两更应该是在下午和晚上~\\\\(≧▽≦)/~ ☆、第三十章 等待的 巨龙是最具智慧的种族,甚至在它们还在蛋壳中时,就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活跃些的龙蛋宝宝还能向外界发出反应,比如翻滚,比如发出声音。 因此即便当时只是一颗蛋,还是一颗发育不良、被所有族人判定几乎无法孵化的蛋,咕噜还是能够听到、能够看到当时的场景,尽管它的意识很微弱,尽管它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场景,甚至多看一会儿就会陷入沉睡,尽管似乎所有巨龙都不认为它能听到看到,因为它是唯一一颗没有任何反应的龙蛋。 它还记得,做出决定的前一晚,那只给了它生命的巨龙进入了放置龙蛋的洞穴。 虽说是专门放置龙蛋的洞穴,里面却总共也没有几颗蛋,算上它这颗没希望的,一共也就五颗。 它们的生命悠久,孵化所需时间自然也更长。从龙蛋降生到破壳通常需要上百年的时间,有的长些,上千年也不奇怪。也就是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间,它们这一种族只出生了五颗蛋,繁衍艰难,可见一斑。 它看到那只通体纯黑,威严尊贵的巨龙进入洞穴,心里不禁雀跃欢呼起来。它知道,那是将它带到这个世界的,被称之为母亲的存在。它曾在它腹中待了数百年,数百年的心血相连使它们早已将对方的味道熟稔于心。 因此,尽管自降生后就很少再相见,咕噜还是远远地就感觉到了它的到来。 它想像其他龙蛋宝宝一样向母亲发出好听的撒娇声,它想像它们一样滚进母亲的怀里赖皮不出来,可是它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想看清楚母亲身上的鳞片都不行。 它只能静静地待在为龙蛋宝宝搭建的小窝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巨龙的动作。 它会抱我么?会像其他巨龙母亲抱其他龙蛋宝宝一样抱我么? 它小心翼翼地期待着,紧张地意识又是一阵模糊,吓得它赶紧平复思绪,生怕这个时候再昏睡过去。 黑色巨龙径直走近那颗青白色的,与其他龙蛋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的蛋。它的步伐显得有些缓慢,短短的一段路被它走了许久。 终于走到蛋旁边,微微低头,龙睛注视着那颗蛋。没有停太久,它很快便低下硕大的头颅,将那颗蛋衔在了口中。 出去的步伐干脆许多,很快就来到洞穴外。 此刻正是深夜,龙山上的熔岩几乎已经停止喷发,只有洞穴内外装饰的明珠宝石还散发着光芒。巨龙们无事可做,三三两两无精打采地盘踞在龙山上层——下层已经被海水淹没了。 黑色巨龙一出现,四周便忽然响起巨龙们用龙语小声交头接耳的声音。 “是那颗蛋么?” “是的,就是那颗蛋!” …… 即便巨龙们已经竭力压低了声音,却也只是相对它们的嗓门而言,实际上它们的声音大得足以吓飞胆敢靠近此处的小兽,尤其当数百条巨龙一起耳语时,那声音简直像海浪一般。 事实上以龙族敏感的五感,只要它们想,数千米外风吹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到,因此黑色巨龙早就将同族们的小声议论听得清清楚楚。但它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在众多探究、好奇、怀疑的目光中仍然昂首阔步。 而它的同族,其实也是知道那声音是逃不过它的耳朵的。它们本就无意背后议论是非,这种行为对它们这样自认高贵的种族来说是一种侮辱。而刻意压低声音,于它们而言不过是种礼貌罢了。 在众多强大视线的热烈注视下,龙蛋中那缕微弱的意识变得恍惚起来,但它竭力保持清醒,时刻注视着黑色巨龙的动作。 恍惚看到它张开宽广的双翼,看到它衔着自己飞过漆黑的茫茫夜空,看到那光芒璀璨的龙山越来越远,终于在视线中彻底消失。 意识越来越虚弱,它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再次陷入沉睡了。 可是它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儿去,还不知道黑色巨龙的意图,还没有……被抱在怀里。 它竭力抵抗着那股由虚弱带来的睡意,但有些事不是光凭意志就可以决定的,终于,它还是陷入了沉眠。 黑色巨龙巨大的双翼划过逐渐侵占了大陆许多地方的海洋,飞过平原,路过丘陵,最终,它在一片绵延起伏数千米的山脉间降落。 它身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岩石赤红,草木不生,若是靠近触摸便会感觉到微微的热意。 它合拢双翼,钻进山前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中。 洞穴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岩浆池,翻滚的岩浆将山洞照亮。 过了很久,山洞中传来巨龙的声响。黑色巨龙一边后退一边将山洞的道路弄地狭窄许多,使得大部分巨兽都不能通过,在最后距离山洞出口六七米的距离,它吐出一口龙炎,将上部的山壁融化成岩浆,岩浆随着引力流下,又因没了热气而很快在半空中便凝固。最终,岩浆凝结成一道薄薄的石壁将山洞隔绝成两段。而山洞深处,隐隐传来一道与巨龙身上气息相似的威压。 终于,黑色巨龙走出了山洞,而此时,它口中的那颗青白色龙蛋已经消失不见。 # 蛋中的那缕意识再度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熔岩山洞,身周是翻滚的岩浆。 它四处张望着,急切地寻找着黑色巨龙的身影,可是到处望去,除了山壁就是岩浆,连一个活的其他生物都没有,更不用说身躯巨大的巨龙了。 ……又离开了么?它有些失落地想着。 可看到岩浆池的大小时,它顿时又高兴起来了。 龙山为龙蛋宝宝们准备的山洞里也有供它们孵化所用的熔岩池,但由于整个龙山的熔岩都在减少,孵化山洞的熔岩池也越来越小,巨龙们为此忧心不已。它曾经偶尔听到巨龙们谈论,说要寻找新的熔岩山脉,至少要满足孵化所需。 眼前这个熔岩池比龙山的要大上许多,几乎跟它刚出生时孵化山洞的熔岩池大小相仿。 所以,这就是巨龙们所说的新处所么?它新奇地打量着刚刚还觉得单调沉闷的山洞,心中的一点失落顿时一扫而空。 它是第一颗来到新处所的龙蛋呢! 尽管这里还很简陋,没有柔软的小窝,没有璀璨的明珠宝石,没有巨龙中的艺术家们绘制的岩画,可它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 对于龙蛋宝宝来说,小窝、宝石和岩画都是无关紧要的装饰,熔岩才是对它们的孵化和成长最有利的因素,所以,一个大大的熔岩池胜过满室其他所有。 所以,母亲是回龙山去将其他龙蛋宝宝运过来么? 那么,再过不久又可以见到它了呢…… 它心满意足地想着,便望向洞口的方向,希望马上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巨大身影。 看着看着发现有些不对——洞口为什么那么小? 根本不足以穿过成年巨龙的庞大身躯啊……那样母亲要怎么进来呢? 它疑惑地想着,但简单的意识根本想不到其中的原因,因此它便不再难为自己,丢开这个疑点不想,继续兴致勃勃地等待着。 或许是因为换了更大的熔岩池,这次它的意识支撑地久一些,但即便如此,再次沉睡之前,它还是没有等到黑色巨龙的到来。 它不甘地陷入沉睡,心想一定要努力吸收岩浆的力量,争取下次清醒的时间更长一些,这样就不会再错过什么了。 但是,为什么过了那么久它还没有来?它有些委屈地想着。 但很快它就给自己找到一个可能的答案:是因为这里距离龙山太远了吧?毕竟它是在沉睡中被带到这里的,也许这里相距龙山要好几天的路程呢,它的意识还不足以支撑几天的清醒。 想到这里,它终于满足地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 乌飞兔走,斗转星移,时序由春走到夏,由夏迈到秋,沧海淹没了无数的山峰和平原,旧的地形塌陷又新生,陆上的远古猛兽几乎绝迹,新的物种层出不穷。海中成了异兽的天下,海洋与陆地平分这个世界。 那座寸草不生的山峰也渐渐长出了植被,温热的岩石渐渐冷却,山峰中心巨大的熔岩池越来越小,隔绝山洞的石壁也被时光风化地满是孔洞。 那颗青白色的蛋依然待在没有明珠没有小窝也没有岩画的山洞里。 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它看到的世界越来越清晰,它逐渐能发出微弱的叫声,它甚至终于也能自由自在地想滚哪里滚哪里。 可是它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了。 它只知道自己在山洞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它忘记了自己是谁,又是为什么在这儿,只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是它等待的东西总是不来,总是不来。 它想离开山洞,想去找自己等的那个东西,可是又怕离开的时候那个东西来了。 所以它只能继续待在山洞里,看着熔岩池一点点缩小,看着原来是熔岩的地方慢慢凝固成山石。 它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无聊地甚至去记石壁的纹路,等每一片石壁上每一条细小的纹路都熟记于心时,它彻底无事可做了。于是它就想睡觉,想像以前一样,一觉过去便是许久以后。可是,它以前是怎么样的呢?它发现自己记不清了,就像记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在等待什么一样。 之后,它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山洞中部分昼夜,不辨四季,它就这样睡了好多好多次,睡得它再也不想睡觉。 它以为自己要一直这样过下去了,直到那一次,正在睡觉的它忽然被什么踢到。 它醒来,就看到少女鲜活如花的脸庞。 它想,它似乎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到~ 泪流满面去继续码第三更/(ㄒoㄒ)/~~ ☆、第三十一章 归来 幽深的蔚蓝色海底,银白色巨龙的眼睛中忽然滚出大颗大颗的水珠,它轻轻叫着少女的名字,声音不似以往那样稚嫩,语调依然如旧。 在看到龙山的那一刹那,过往数千年的记忆忽然全部涌至脑海。 它记起了自己是谁,是怎么到的熔岩山洞,而它等待的那个……又是谁。 ——不是冬冬。 它等的不是冬冬。 当她闯入山洞时,它以为她就是自己一直所等待的,所以它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哪怕她后来似乎并不是很情愿,哪怕她似乎对它心怀忌惮,它还是一直紧跟着她。 它只是想着,它等了她那么久,不管怎样,她都不能甩掉它。 大颗的水珠落入海水,如它的血一般化为晶莹剔透的冰珠。它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却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良久良久,它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最后望了那安静矗立的龙山一眼,转过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即便她不是它所等待的,却是上天给它的最好的礼物。 # 自那天后,麦冬安心地在海滩住了下来。她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晒盐、捡柴、摸海龟蛋,不再是用忙碌填补空虚和恐慌,而是满怀希望为着明天而努力。 她怀着一种莫名的信心,相信咕噜一定会回来,不管它现在在哪里,只要它还活着,就一定会再回来她身边。因为这种近乎盲目的信心,她似乎一点都不慌乱了,虽然有时还是会想咕噜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有那样激烈的情绪,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只要它还平安,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而且她能感觉到,咕噜没有生命危险,它所遭受的更多是感情上的波动,虽然这种情绪也很令人痛苦,但于她而言,或者才是最重要的,或者就一切都有可能,而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这些天只凭几块凹陷的大石头,她已经晒了一小把盐,大概能装满一支急支糖浆那种瓶子一小瓶,她找到一只螺旋形的海螺将它装起来,上面用干净的叶子塞住。如果只是平时做饭用,这些盐够她用好一阵子了,毕竟没有适合厨具做不了炒菜,喝汤时她又喜欢清淡些的。但她还是准备要晒多些盐,原因无他,在这个没有冰箱的世界,几乎所有的食物都无法长期保存,尤其是肉类,以现在的天气最多两天就开始散发怪味儿了,肉干是一个办法,但她可不想一直吃肉干。 而盐的作用就是腌制各种食物,以使它们可以长期保存。 再说这些天捡的海龟蛋已经在小屋旁堆了一堆。尽管她对找到的所有海龟巢穴都是拿一半留一半,但这儿的海龟巢穴实在太多,一窝海龟蛋又足有*十个,她只捡这么多还是节制的后果,不然把海龟沙滩上一半的海龟蛋都堆在一起,把她睡觉的小屋塞满了都塞不下。 尽管已经够节制了,这些海龟蛋也不是她短期内能够吃完的。她不知道海龟蛋的保质期是多久,但想来应该也跟其他蛋类差不多,而且关键是……万一这些海龟蛋孵出小海龟怎么办?那些海龟妈妈也就是把蛋下到沙洞里就不管了,好像多少天之后小海龟就会自己爬出壳一样,那么她把蛋堆在沙滩上,其实跟小海龟的孵化环境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她最想做的就是把这些海龟蛋像腌咸鸭蛋一样腌制起来,不仅能保存地更久,而且也更美味。麦冬爷爷奶奶家年年都要腌咸鸭蛋,用村里的话说叫做腌青皮,因为以前的鸭蛋壳都是青色的,老人们又嫌鸭蛋不好听,所以鸭蛋被叫做青皮,腌鸭蛋就是腌青皮。每次青皮腌好,爷爷奶奶都会往城里一趟给他们送咸青皮,因为麦家麦冬和麦爸爸都特别爱吃。麦妈妈自己不太爱吃这个,后来还发展到阻止麦冬父女俩吃,因为自从她迷上了养生知道了腌制食物致癌后,就将其奉为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是又不好拒绝两位老人的好意,于是只得严格限制父女俩的青皮份额,一天最多一个,至于怎么分,就是父女俩的内部矛盾了。麦爸爸哪舍得自己吃独食,经常是自己不吃让给女儿,麦冬这时候也长大了,也没好意思自己吃,因此最后结果就是父女俩经常可怜兮兮地分吃一个咸青皮,颇有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若是哪天能一人一个,那绝对是董女士善心大发龙心大悦了。 又想远了…… 麦冬摇摇头,将思绪拉回,低头整理手下的柴堆。 她每天都去捡柴,捡来的木柴都被她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潮水冲不到的岸边。因为身体素质的提高,力气也在变大,一捆柴的重量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她每次都用藤条扎起一大捆,背在背上将自己淹没了才罢休,因此几天下来,捡的柴已经足够烧十锅海水还多。 刚开始她对这项活动还有点抵触,因为刚开始她觉得,就是因为她去捡柴才没有守在咕噜身边,所以咕噜才会失踪,所以她现在都不知道咕噜在哪儿,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去捡柴火。 但是这种情绪也只维持了一会儿,她从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错的不是捡柴这个活动,而是她的粗心大意,如果因为觉得是捡柴的错才害得咕噜失踪而不去捡柴,那才真是傻到家了。 捡柴的时候会路过那个遇到恐鸟的树林,观察几次后她才发现,那里一共有三只恐鸟,似乎是一个小家庭,恐鸟爸爸,恐鸟妈妈和小恐鸟。小恐鸟和咕噜差不多高,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地很是笨拙,身上胖乎乎的,肉很多,加上一身毛绒绒还没长硬的绒毛,看起来不像只鸟,倒像是长毛猫狗一类宠物。两只大恐鸟对自己的孩子看护的很严,看到麦冬接近就发出威胁的叫声,虽然那叫声仍旧显得毫无威胁。但麦冬也不敢无视,毕竟不管它们看起来再怎么温和无害,凭那三米多的身高和几百斤的体重就足以将她踩死,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因为小恐鸟的存在,驯服恐鸟做坐骑的计划完全生变。驯服一只单身的恐鸟或许难度不大,但将这一整家子都驯服……她实在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她甚至连小恐鸟身边都无法靠近,这样的情况,还谈什么驯服,她没被护雏心切的大恐鸟一爪子拍死就好了。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她的恐鸟驯养计划,一家子的不行,她找单身的总行了吧? 她把附近的树林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但最后却无奈地发现,这附近林子里的恐鸟恐怕只有那一家三口了。 更远一些的地方可能还会有,但她不可能离开沙滩太远,而且丛林深处比海滩危险地多,为安全着想,她还是决定不要冒这个险。 就这样每天重复着晒盐-捡柴-捡海龟蛋的生活节奏,麦冬在海滩上又待了七天。 幸运的是这里可以算得上非常安全,除了刚开始捉螃蟹时常常被夹到手之外,她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天气也格外配合,几乎一直是晴天,只有一次下了点零星小雨,躲进简陋的小窝棚就一点都淋不到了。 她还是每天习惯性地望向大海的方向,做活的时候会有恍惚的错觉,好像咕噜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但等明白过来不过是错觉时,心情也不会像之前那么低落,因为她相信,咕噜总会回来,总会有一次不再是她的错觉。 # 第七天,海面吹起了风,一向蔚蓝的天空乌云密集,海鸟低飞,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麦冬看看天色,知道接下来恐怕有雨,而且绝不会是前两天那样的零星小雨,这阵势分明是场暴风雨,而对于这样的暴雨,她那只有树叶盖顶的房子根本不能为她提供多大的帮助。 附近也没有可以让她躲雨的地方,最近的反而是那个自咕噜失踪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山洞,以她现在的速度,没有任何负重快速跑回去只需要十几分钟,应该还能赶得及在雨落之前赶到。 但是,这场雨会下多长时间? 万一持续很久的话,她不是会被困在山洞,而如果咕噜在这时候回来,找不到她又该怎么办? 她一边快速地收拾东西一边纠结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盐一直是随身带着的,木柴放在远离海岸的地方也不会被冲走,顶多就是被淋湿,被海边的阳光晒两天就好。所以要收拾的也只有海龟蛋了,她用贝壳在沙滩上快速地挖了个浅坑,然后也不管会不会弄破蛋壳,一股脑儿将所有海龟蛋推进坑里,这样起码可以保证蛋不会被冲走。 埋完海龟蛋,她却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正在脑子几乎扭成一团乱麻时,耳边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带着点哭音和疲惫,却仍旧清亮悦耳,如十几岁少年一样的声音。 “冬冬……”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完成了,第三更~\(≧▽≦)/~ 作者菌的脑子也快成一团乱麻了_(:з」∠)_ ☆、第三十二章 避水 乌云沉沉欲坠,海风变得更加狂躁起来,沙滩上的沙子被风吹得向一个方向滚动,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麦冬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清亮悦耳的声音分明是不熟悉的,可她却感觉到一种透入骨髓的熟稔。 而且,这个世界会叫她的名字的,只有咕噜一个。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眼睛却在即将看到对方的时候紧紧闭上了。 “是……咕噜么?”有些发颤的声音泄露了主人的紧张。 随即,麦冬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那东西坚硬无比,猛一撞上来将她的肋骨撞得生疼,而且还有一双手臂一样的东西围在她身后,将她紧紧地禁锢着,丝毫动弹不得。 她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不禁吓得快要叫出来,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头顶再次传来那道充满疲惫、委屈甚或温柔,总之,感觉不到一丝恶意的声音。 “冬冬,咕噜……回来……” 她猛地张开眼睛,豁然对上一双湛蓝色的,大海一样的眼眸。 “冬冬!”眼睛的主人看到她终于张开眼睛看着它,高兴地叫了起来。 麦冬半天说不出话来。 目光从那湛蓝色的水润双眼移开,就看到一只整体轮廓与咕噜相似,但大小和颜色却天差地别的……银白色巨龙。 “……咕噜?”她再次试探地叫了一声。 “哟!”比她高出整整一头的银龙欢呼着回应。 熟悉的叫声,熟悉的反应,真的是咕噜,她的咕噜。 麦冬只觉得眼眶一酸,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受她控制地滚落脸颊。她紧紧地回抱着银龙,尽管她的双手根本无法合拢它的身躯。 “咕噜、咕噜……”她叫着他的名字,眼睛被泪水糊地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我好想你咕噜……” 半晌,眼泪终于差不多忍住,她抽抽噎噎地问: “……咕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咕噜自然不可能将一切告诉她,不是不想告诉,而是它的语言表达能力根本无法支撑清晰的叙事,它努力了半天,麦冬也只听懂,“山”、“海”、“走”、“山洞”等几个词汇,完全无法让人组合成具体的事件。 麦冬努力一番试图找出其中真相却未果,也就不再纠结,不管怎样,咕噜回来就好。 而且,此时的环境也容不得她纠结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海面上已经风起云涌,怒浪滔天,黑沉沉的乌云仿佛贴着地面,很快,炸雷般的雷声响彻天宇,狂风将麦冬的头发吹得乱如茅草。 “咕噜我们快点走!” 狂风急浪使得海滩喧嚣不已,麦冬不得不扯着嗓子冲咕噜喊,一边喊一边拉着它要走。虽然附近没有避雨的地方,但呆在海滩上肯定不安全,万一海水上涨,再像上次那样被卷入海中,她非得恨死自己不可。 但是咕噜却一动不动。 麦冬着急,眼看着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加把劲用力拉着咕噜,“咕噜快走啊!这里不安——” 话没说完,她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雨水越来越急,一个雨点落下来,沙滩上便是一个小坑,但那雨珠在要落在她和咕噜身上时,却像是遇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一样,改变路线向一边落去,一滴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这是……龙王的避水珠?麦冬瞬间想起小时候的西游记。 摇摇头,咕噜可没拿着什么珠——咕噜的爪子突然伸出来,里面是一把晶莹剔透血色滟滟的……珠子。 真是避水珠?! “这……”麦冬指着那些珠子说不出话来。 咕噜好像明白她在问什么一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忽然另一只爪子伸出来吗,捏起一颗珠子就往麦冬嘴里塞。 “咕——唔……” ——继蛋壳之后,麦冬再次被咕噜强迫着吃下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呕吐,那珠子一颗足有荔枝大小,她怕自己会噎死! 咕噜反应迅速地伸出爪子捂住她了的嘴,及时阻止了她的动作。 麦冬:…… 虽然很快就发现那珠子只是看上去很坚硬,实际一入喉就如蛋壳一样融化,根本不会有噎死她的危险,麦冬还是很想狠狠瞪咕噜两眼。这孩子做事怎么都不先问问人意见啊! 看她吃了那珠子,咕噜傻乎乎地笑了,然后它松开麦冬,后退了两步。 咕噜一后退,它原本站的位置瞬间有雨珠落下来。 而麦冬—— 雨水仍旧像是被什么挡住一样,一滴都没落到她身上,全身上下干爽依旧。 麦冬觉得,她刚刚吃的,可能真的是龙王的避水珠。 # 麦冬之前的担忧没有错,这场雨持续了整整五天,雨势也比遇险那次大上许多,这是真正的海上的暴风雨,狂风怒吼,白浪滔天,连海滩上的大石都被风吹得满地乱走。 海龟沙滩的水位再度上升,麦冬搭的石头房子全被冲塌,一点原本的痕迹都看不出。连她以为不会有事的柴堆也未能幸免,雨下了一会儿,柴堆就被暴雨冲倒,大部分木柴被冲刷到海洋里,只剩下一小部分散落地满地都是。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可能再在海滩上待下去,即便有避水珠也不行,除非还有避风珠,不然一阵狂风就能把麦冬刮跑。 而且,大约一个小时后,麦冬发现避水珠——姑且就这么叫着吧——失效了。 也不知咕噜把那些珠子藏在哪儿,麦冬身上的避水效果一消失,嘴边便立刻又有一颗新的珠子递过来,但麦冬根本没看到咕噜是从哪里抓出来的,之前消失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现咕噜爪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她还以为咕噜不知道那珠子是好东西,不小心给丢了,还后悔没嘱咐它不要丢。 但当她身上的避水效果消失时,它几乎是立刻就又拿出一颗珠子,好像那珠子一直在爪子里拿着,而没放其他地方一样。 她询问咕噜,但咕噜似乎无法理解她的意思,一直懵懵懂懂的。 她也不再深究。能吐火能避水,咕噜本来就不是普通的生物,若说还有个放东西的私人领域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咕噜现在显然还不懂,仿佛在按本能行事,如果想彻底了解咕噜身上的奥秘,恐怕得等咕噜心智成熟,而且人话也说得流利时才可以了。 总之,教咕噜说话的事还是不能放松啊。 趁着还没被狂风吹地寸步难行,麦冬决定赶紧返回山洞,在那里挨过这场雨再说。 把意思和咕噜说了,麦冬握着拳就要往前冲,想要一路小跑地跑回去。 可身前突然多了个拦路的。 咕噜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两只爪子。 ……如果在以前,麦冬会以为它是在撒娇让她抱,但现在—— “你要……抱我?” 麦冬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问。 咕噜的表情显得很是高兴,长长不少的大尾巴愉快地摇啊摇,然后不等麦冬做出决定,稍一矮身,两只爪子分别搂住麦冬腰身两侧,再一起身,就稳稳地将麦冬抱了起来。 只是这个姿势可不是浪漫的公主抱,而是面对面,像抱小婴儿一样的抱法,咕噜还生怕她掉下去似的,两只爪子搂地死紧,麦冬觉得自己腰上可能要有淤青了。 “咕噜,放我下来。”她哭笑不得地说着,“我自己走。” 可咕噜没听见似的,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然后找准回山洞的方向,快速地跑了起来。 麦冬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坐摩天轮一样刺激!咕噜的速度很快,快的她只能看到一路倒退的山林的残影,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划过,刀刃一样锋利。而且山路崎岖不平,遇到挡路或路断时,咕噜直接豪迈地一跃而过,身体腾起几米高后再稳稳地落地,然后一秒都不停搁地继续往前飞奔。 在这样的速度下,慢走需要半小时,快跑十几分钟的路程,咕噜抱着她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到达了山洞。 麦冬到了山洞的第一件事,就是扶着石壁不停地干呕。 咕噜刚开始还有些得意于自己的速度,站在那儿等着麦冬夸奖,等看到麦冬干呕难受的样子,瞬间变得不知所措了,焦急地在她旁边转圈圈,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等麦冬干呕间隙给了它一个白眼才明白,好像……是它害冬冬这么难受的? 大大的龙脸立刻现出沮丧的神色,可怜巴巴地像要哭出来。 终于好受一些的麦冬看到它这幅表情不禁扶额:怎么好像是她在欺负它一样啊,摔。 # 暴雨倾盆的这两天,除了寻找食物,麦冬和咕噜一直待在山洞。 食物是咕噜出去打的,麦冬原本不赞同。山洞里还有一些鹿肉干,不多,她自己吃也只够两顿,加上咕噜,一顿就被消灭殆尽,因此到了暴雨持续的第二天,一人一龙都饿起了肚子。但麦冬宁愿饿会儿肚子,也不想让咕噜出去冒险,毕竟只是饿几天,又死不了人,她不信雨会一直下。 但咕噜似乎完全不理解她的担忧,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爪子还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肚皮,望着山洞口一幅时刻想往外面冲的架势。连偶尔飞过洞口的飞鸟都能引得它馋涎不已的目光。 麦冬被它这幅样子看得不忍心,让一条胃口那么大的龙饿肚子,好像的确有些残忍啊…… 而且尽管咕噜现在体型变大,她却没忘记它其实还是实打实地幼龙一条,那么小就饿肚子不会造成什么后遗症吧。 暴雨持续的第三天,麦冬终于磨不过咕噜无时无刻的可怜攻势,同意让它外出捕食,但也限定了范围:只准在山洞不远处那个小湖里捕鱼,不准确追逐大的猎物。 咕噜欢呼一声立刻钻进了雨帘里,麦冬看到它直奔小湖,而后便被茫茫的雨幕遮挡住视线,看不清它的动作,只模糊看到一个银色身影在湖中起起伏伏。 不一会儿,咕噜满载而归,没有遭受任何危险。 麦冬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担心了,以咕噜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这山林里基本没什么能够伤害到它的,但经过沙滩上那次意外,她下意识地就将咕噜当做一个脆弱的,随时会有危险的小生命,即使咕噜其实比她强大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咕噜回来啦~ 谢谢Zhang-mi-jing的地雷~O(∩_∩)O~ ☆、第三十三章 山居 `P`*WXC`P``P`*WXC`P`  咕噜带回了五条鱼,左右两爪分别抓着两条,嘴里还叼着一条。每条鱼都很大,重量都在两斤以上,嘴里叼的那条胖头鱼则足足有五六斤重。估计是湖里的鱼长年累月没人捉,又没有其他天敌存在,所以才都长得那么肥美。 不管怎样,有得吃还是很令人高兴的,尤其是在饿了一整天的情况下。 五条鱼中有三条黑白鱼,一条银鱼,一条胖头鱼,银鱼最小,但也有约两斤重,五条鱼加一起足够一人一龙吃的了。而且如果麦冬没猜错的话,咕噜肯定已经在湖里就饱餐一顿了,不然以它捕鱼的效率,应该会更快的。 山洞里还有一些柴,是麦冬做木栅栏时剩下的边角料,当时没扔,就堆在山洞一角,此刻倒是让她庆幸不已当初的决定。麦冬先将那条最大的胖头鱼收拾了,剁下鱼头,鱼身切成大段,又将去了籽的花椒和辣椒拣了几颗洗净备用。几棵大葱的葱白没舍得动,葱的生命力很强,只要有根,埋下去应该还可以成活。但顶端剩下的几片已经泛黄的叶片却不用心疼,麦冬把叶子揪了也洗净备用,就去准备搭灶台生火。 她用石头围出一个有开口的圈,将木柴塞进圈里后,就对一直围在她身边转悠,看着她干活的咕噜道:“咕噜,火~” “哟!”咕噜应了一声,张开嘴巴冲着柴堆一吐—— 数道长而尖利的冰刃射向柴堆,一瞬间,干柴石块纷飞,冰刃插入干柴下的山洞地面。 山洞里出现了三秒钟的死寂。 “咕……”看麦冬还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咕噜弱弱地叫了声。 没有得到回应。 咕噜苦着脸看着那簇自己吐出的冰刃,相较之前庞大许多的身躯悄悄地靠近冰刃,然后伸出爪子快速地将□□地面的冰刃拔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将冰刃扔出山洞。然后,它又用爪子扒拉着那些被冰刃打飞的石块木柴,努力想将它们恢复原位,可惜它的爪子实在不算太灵活,归位归地乱七八糟,石头木块混成一堆。不过它自己却似乎挺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做完这些,就仿佛刚才一幕没有发生似地又一步一步地挪到麦冬身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作无辜状。 麦冬拍拍自己差点被震傻的脑袋,一脸悲痛地看着还在装傻卖萌的银龙,“——咕噜,你不会吐火了?!” 咕噜大眼睛心虚地骨碌碌乱转,旋即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都快低到肚皮上了,两只脚爪还不停地交错摩挲着。 看它这幅样子,麦冬马上又自责了,后悔自己刚刚不该将情绪表现地那么明显。 不知道咕噜遇到了什么,但连外形都一下变化那么多,能力出现点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以她当初感受到的咕噜的情绪波动来看,那必然不是多么舒服的经历,也是咕噜自己无法控制的。 而且,就算它一点能力都没有又怎样?也许一开始,咕噜于她只是个或许“有用”的助力,它的能力是她带着它的主因,但现在,它之于她,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 而且咕噜也不是完全丧失能力,好歹还能吐冰块不是么,看刚才那径直插|入石壁的力度,估计用来捕猎也是很好用的。而且,冰块也很有用处啊。如果咕噜吐冰刃的能力稳定的话,储存食物就不用蛋单单囿于腌制这一种了。直接在山洞里挖出一个冰室,里面四周堆满冰块,易腐烂变质的食物放在冰室里,效果应该跟冰箱也差不多。另外不知道这里的夏天热不热,如果热的话,有冰块祛热去暑再好不过。 这么一想,冰块的用处好像也不比火小。 “不会吐火也没关系,咕噜还是很厉害!” 她微笑着摸摸快低到地底的龙脑袋,语气轻快地鼓励赞扬着。 咕噜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看到麦冬笑了,那点小自卑小内疚瞬间抛到脑后,跟着麦冬一起嘿嘿傻笑起来。 一人一龙相对傻笑完毕,生火问题还是没解决。 虽然冰块千好万好,麦冬现在最需要的却还是火。 无奈,只好重拾旧法,钻木取火。 咕噜好奇地看着麦冬双手夹着根小木棍在一块木头上转来转去。转了许久,木头上生出一丝白烟,突然,一点明亮的火星从摩擦处溅起,落在一边麦冬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柔软木屑上,火星变成火苗,配合着麦冬不断添进的柴火,很快,一堆篝火熊熊燃起。 它忽然觉得好饿,可明明它刚才捕鱼的时候已经吞了十几条大鱼。 好饿好饿,饿得它连麦冬拿了石锅去山洞口接雨水都没有注意到。 它的目光紧盯着那团篝火。 虽然不是太美味,但还是勉强可以填填肚子的。 外面雨势正急,麦冬自然不可能冒雨去小湖取水,索性直接接锅雨水做饭。这里的雨水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化学污染,想来水质跟湖水也差不多。 接了半锅雨水,身子被暴雨扫湿半边的麦冬湿哒哒地转回山洞,一眼就看到只剩一缕白烟的篝火,和……咕噜嘴边,那缕还没消失的小火苗。 咕噜饱足地咽下最后一缕火焰,摸摸肚子正要打个饱嗝儿,就对上麦冬睁大的双眼。低头看看地上一堆刚开始燃烧就被熄灭的木柴,不甚灵光的脑袋终于意识到:好像,又犯错了…… 麦冬觉得自己脑仁发疼。 不仅脑仁疼,刚刚转木头转了半天的手心也疼,疼得她恨不得提起咕噜把它屁股打一顿。可是,她现在提不动它了。 ——熊孩子什么的,果然还是要好好教育。 她放下石锅,看也没看咕噜一眼,默默走到篝火旁边,找小木棍,找引火物,一言不发地重复方才取火的动作。 咕噜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弱弱地叫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咕~” “冬冬~” 它可怜兮兮地叫着,湛蓝的眼睛泫然欲泣,仿佛湖水满溢。 奈何麦冬打定主意要给它个小小的教训,因此即便被叫得心里发软恨不得马上揉揉抱抱它,也逼迫自己不去看,因为她知道一旦对上它的眼睛,自己肯定得举着小白旗投降。 不过,咕噜怎么还是会吞火呢? 心里不禁起了一丝疑惑。 记得咕噜刚出生时就把一团篝火吞到了肚子里,而后因为它还能吐火,她就没再多想什么。但现在咕噜已经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就像小说里的火龙变成了冰霜巨龙一样,变成了完全相反的属性,所以咕噜不再会吐火,反而能吐冰刃。 照理来说,既然不能吐火,吞火的能力也该消失了啊…… 除非咕噜不是像她猜测的那样由一个极端转变成里一个极端,而是兼具两者,只是一方的力量强到足够压制另一种力量,以致让人完全忽略了另一种力量的存在。 咕噜没失踪之前,它的火球的确算不上厉害,也就生火最有用,想拿火球捕猎的话,不仅火球太小,速度也慢,猎物速度稍微快一些就躲过去了。因此以前咕噜从未用过火焰捕猎,而是凭借着*的力量压制。 因为心里思索着,手底下的动作就有些敷衍,转半天都没有火星冒出。麦冬叹叹气,停下动作,揉揉发酸的手腕,准备等下再继续。 几乎就在她将手臂从木头上抬起的一瞬间,“嗖”地一下,一团小火苗落在木头上,因为旁边有麦冬准备好的引火物,小火苗很快燃烧起来,不一会儿,篝火重新燃起。 她转过头,就看到咕噜大大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冬冬~”它黏哒哒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只爪子高兴地指着篝火,“火~” 麦冬:“……” 不管怎样,火升起来了都是好事,而咕噜似乎没有丧失吐火的能力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所以麦冬很快又高兴起来,也不舍得故意冷着咕噜了。她在山洞里转来转去,忙着做一顿美味的全鱼宴。 胖头鱼的鱼头和鱼身被放进石锅做水煮鱼,调料只有简单的海水晒制的粗盐,两只干透的朝天椒,几粒花椒皮和几片泛黄的葱叶。 不过要将鱼放锅里时才发现,锅太小,鱼太大。麦冬一拍脑袋,只得指使着咕噜挖出一个新的石锅。 咕噜高高兴兴地应了,伸出爪子,原本蜷缩在肉里的尖利指甲弹出,足有十几厘米长,比原来长长了一半还多。利爪□□山壁,微微一旋,轻松之极地就挖出一个半圆形石头,石头口径跟家用电饭煲差不多,虽然还不算很大,煮个鱼汤却是够了。 用新的石锅将鱼汤煮上,麦冬又指挥着咕噜给石锅削了了盖子,将石锅盖上后便又开始收拾银鱼。 因为对于银鱼生鱼片的美味记忆,麦冬决定这条银鱼仍是做生鱼片。她仔仔细细地将那条银鱼片出数百片雪白的鱼片,虽然因为工具不趁手和她自己刀工太差,鱼片削地薄厚不一,但整整齐齐地排在一扇大贝壳上后,样子倒还挺漂亮。 她先捏了几片喂咕噜,又自己捏了一片,鱼片入口,口感鲜嫩而不腥,果然还是那样美味。麦冬满足地眯着眼睛吃了几片,稍稍安抚了早就叫嚣着要造反的肚子后,便收拾起剩下的三条黑白鱼。 黑白鱼的做法也很简单,麦冬决定就做烤鱼。刮鳞洗净后在鱼身和鱼肚子里都抹了盐,然后便用树枝串上上火烤。三条鱼每条都有好几斤重,麦冬翻烤了一会儿就有点支撑不住,暗暗后悔没一条一条地来。正懊恼着,就见一只银色的爪子伸到眼前,将她手中串着鱼的树枝接了过去。 咕噜一脸严肃,像是在做什么大事一样学着麦冬的样子将鱼在火上转来转去,只是它没注意到麦冬烤的时候都是避免让火直接烧到树枝,于是,很自然地,它悲剧了。 “啪!”的一声,一根树枝燃起来,没等被这变故弄得迷糊的咕噜反应过来,细细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火焰的燃烧和鱼的重量,干脆地断了开来,咕噜手里握着半根树枝,而串着鱼的另半根则重重跌落在了火堆里。 “噗!”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麦冬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哟!”咕噜委屈地叫起来,小鼻子皱皱,恨恨地扔开那半根树枝,爪子直接伸进火里,半点没感觉到热似得将已经变得黑漆漆地烤鱼捡了起来,歪着半边身子递给麦冬。 咕噜不怕热,麦冬可怕,她不直接接,就让咕噜将鱼放在一旁。然后,手把手教导咕噜怎么烤鱼。 在一人一龙的不懈努力之下,这顿饭终于完成。胖头鱼熬的鱼汤意外地鲜美,鱼本身的鲜味没有被破坏,调料又将鱼腥味盖了下去,一整条胖头鱼熬成一锅鱼汤,最后都熬成了奶白色,汤汁醇厚,浓香四溢。尽管经了一番波折,最终烤好的烤鱼味道也还是不错的,起码比起以前没一点滋味的烤鱼,抹了盐的烤鱼绝对算得上美味。再加上什么都不加就很好吃的银鱼片,麦冬吃到了在这个世界最满足地一顿饭。 山洞外风狂雨急,天地一片昏晦,山洞内篝火熊熊,温暖如春,食物的香气飘到洞外,在风雨中飘散出很远。 喝着美味的鱼汤,吃着鲜美的生鱼片和烤鱼,再看看身旁同样吃得兴高采烈的咕噜,麦冬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地爬上来更新,然后,咳,因为要考科目二,论文也要大修,所以之后几天应该也会是隔日更的节奏ORZ【顶锅盖爬走 谢谢日J的手榴弹和工口然、liulu8646的地雷~O(∩_∩)O~ ☆、第三十四章 种菜 大雨下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麦冬不得不一直待在山洞里,刚开始还好,到最后两天,她感觉自己简直成了角落里一朵发霉长绿毛的蘑菇,天天望着山洞口盼天晴。 她不是宅不住的人,现代的时候,即便没什么事做,她也可以闷在家里好几天不出屋。而且她也不是没事做,其他事做不了,她就先把山洞改造计划提上了日程。 按原来设想地那样,山洞向里又挖了十米左右,左右约宽十二米,中间留了道石壁将空间隔断,这是准备当做她和咕噜的卧室用的。每间卧室内连着墙壁的地方留下一大块长方形做石床,但现在这天气睡在石床上还有些冰凉,麦冬准备雨停之后就晒些干草,再打些猎物取皮铺床。 个子长高之后,咕噜挖洞的效率也高了许多,两间卧室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完工。挖好后,麦冬指着两间卧室分配了一下,左边是她的,右边是咕噜的。咕噜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听懂没有,但既然没有异议,麦冬就当它接受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正在硬硬的石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的麦冬忽然发现,自己床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翻个身,滚过去—— “咕~” 一双湛蓝色的龙眼正无辜地看着她,而那相比她巨大许多的身子正悄悄地向她身边挪。看到她转过身,挪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一下子就滚到了她身边,一只爪子从她肋下穿过,另一只搭上她的肩膀,尾巴卷上她的双腿,她就像只粽子一样被牢牢地裹住了。 龙鳞同样是冰冰凉凉的,但这种冰凉不像石床那样,而是像夏天铺的竹席,虽然凉,却不冰,反而很舒服。 咕噜的力道很好,既没有把麦冬勒疼,又把她抱得紧紧地。它的身体比她大上许多,可以将她完全搂在怀里,就像她以前抱它那样,只不过现在两者的位置变了而已。 麦冬小小挣扎了一下,没挣动。 她反手抱住它,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反正这样很舒服,没布置好舒服的床铺前就先这样吧。 而且,一个人在黑漆漆空荡荡的空间里睡觉,真的是……很没有安全感啊。 她这样想着,身子几乎是趴在咕噜肚子上,脑袋越来越沉,明明刚刚还死活睡不着,这会儿却很快便入眠了。 卧室挖好后,下一个要开始动工的就是麦冬见到冰刃后想建的冰室。冰室挖在山洞左侧,离山洞口比较远,离两间卧室也有一段距离。其实与其说冰室,倒不如说冰窖,因为不同于卧室是向里挖,冰室是向下挖的,就像麦冬爷爷奶奶家冬天储放蔬菜的菜窖。冰窖上方的进出口四四方方,用一块打磨平滑的石板盖住,进去后是数级台阶,沿阶而下,正对着的是中间的一条只有半米宽的走道,走道两旁是两个大而深装满冰的石槽。到时怕变质的食物就可以放在两个石槽里,随用随取,石槽上盖着被小德平整而轻薄的石板,进一步将外部的热气隔绝。 因为冰窖的复杂地形,咕噜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挖好。 挖好之后,麦冬迫不及待地让咕噜将其中一个石槽装满冰刃,将当天剩下的两条鱼放进去,然后便盖上石板。第二天再看时,发现效果还不错。冰刃几乎没有融化,鱼的样子看上去也还很新鲜,麦冬相信,以后将保温措施做得更好些,应该可以将冰刃融化的程度降到最低。 挖出来的石头大多被堆在山洞口,石质坚硬细密些的则被麦冬挑了出来,让咕噜做了些家具和厨具。其中包括一个石桌,两个石凳,数只大小不一的石碗和一只长长的石勺。石桌和石凳被麦冬摆放在了“客厅”,准备当做饭桌。饭桌旁边便是之前在山壁上挖的储物格子,石碗和长勺便放在其中一个格子里,旁边还有两双麦冬用铁铲削的木筷。 厨房也另外开辟了一个空间,就在靠近出口的地方,上方还开了个窗,以便烟气散出。灶台也重新垒过,但所谓灶台,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块整齐的大石围成,毫无技术含量,中间留出放柴火和通风的空隙就行。 厨房的旁边则是浴室。说是浴室,其实不过是一个隔开的小空间,里面同样有个大大的石槽,但石槽的位置较高,麦冬要踩着石阶才能爬进去。这样的设计是为了排水,石槽底部靠近山洞出口向左侧倾斜的地方挖了个拳头大的管道,管道直通山洞外,但现在这条管道还没有挖通,距离山壁外围还有一米多的距离,这是麦冬为她设想的卫生间所预留的位置。吃饭,洗澡,睡觉,这些事相比起排泄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这几天麦冬尽量少喝水,吃的东西也较平常少了许多,就是为了能减少几次上厕所的次数。刚开始雨势太大,根本出不了山洞,麦冬只能在山洞里解决令人尴尬的生理问题,秽物就用草木灰掩埋,准备天晴之后再清理出去。当然,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管咕噜怎么磨缠,麦冬也一定要把它支开。 至于咕噜,她从未见过它有这种烦恼。她猜想咕噜是在出去捕猎的时候顺便解决了。 改造山洞的同时,麦冬也在努力教导咕噜更多词语甚至短句,而随着身体的变化,咕噜的语言学习能力似乎也在提高,很快便能领会她的意思。几天下来,它熟悉了山洞中所有事物的叫法,虽然发音时有不准,但领会意思是没有问题的。除了这些简单的名词,它甚至还理解了“你”、“我”、“他”等有些抽象的词和一些形容词。它现在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就像人类的二三岁小孩一样,而对于麦冬的话,只要不是太抽象,基本也是能差不多都听懂。咕噜学得快,麦冬教得也很起劲。过了最基本的指物记词阶段,麦冬也不知该用什么方法继续教,只是不停地跟咕噜说话,于是一人一龙干活的时候一直说着话,虽然基本上是麦冬在说,咕噜在听或重复。 麦冬说得很高兴,她原不是话多的人,但自来到这个世界,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有人倾听,甚至还有回应,于她就是莫大的安慰。她跟咕噜说她以前的生活,从出生到离开,无数镌刻在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她用怀念而愉快的语气说着,竭力让自己不陷入悲伤,而是尽力给咕噜描述出一个虽然有着许多不足,却仍然让人心怀眷恋的世界。 这些做好,连绵数天的淫雨也终于快要停歇了,虽然天色仍是晦暗不已,但雨势已经小了许多,狂风也几乎渐渐消弭。 麦冬迫不及待地将秽物清理了,然后也不管雨还在下,再有生理需求时打死也不在山洞里凑活,而是冒着雨出去解决。好在雨势不大,麦冬的身体又比一般人好许多,这样出去几次都幸运地没有感冒。 雨又淅淅沥沥地滴答了一天,第五天早晨,麦冬一觉醒来,发现山洞中的光线比前几天亮了许多,仔细一听,婉转的鸟语从山洞外传来,莺莺呖呖,不绝于耳。 她赶紧爬起来跑到洞口,果然,天光放晴,风停雨歇,雨后的山林被雨水冲洗地一尘不染,飞禽走兽纷纷现出了踪迹。 郁积数天的霉气和窘迫一扫而空,麦冬长吸一口气,只觉满鼻的清新草木之气。 雨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厕所。 厕所在山洞口的左侧,中间隔了一道厚厚的石壁,浴室水槽底部的那截管道终于打通,刚好对准厕所的一个深坑,深坑顺着山势向下倾斜,直通到山脚下一个大坑。厕所与山脚的大坑之间的通道内壁平整宽阔,以保证不会轻易堵塞。这样的工程自然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更何况还有山脚下那个深坑,麦冬和咕噜忙了两天才将这整个工程建造完毕。 麦冬取了水倒入浴室的水槽试验了一下。水通过管道流到厕所的深坑,由于地势的原因,水流冲刷而下,将坑里的一堆麦冬事先放入的黄土冲刷地干干净净。水携着黄土又顺势向山下流,经由管道,最终流入山脚的大坑。 麦冬对这个效果还算满意,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这样既处理了洗澡水,又处理了厕所,虽然可能效果不如抽水马桶,但也勉强够用了。再说山脚的那个大坑也有用处,虽然臭了点也脏了点,但时间久了,沤出的粪肥就派上用场了。 麦冬拿着铁铲,从墙壁上的储物格子中掏出之前放好的各种蔬菜种子,和咕噜一起,踏着还满是晨露的及膝野草向小湖边的空地走去。 时令不等人,趁着盛夏还未来临将种子种下,或许他们还能吃上一茬蔬菜,而那个大坑沤出的肥料,则刚好可以用来肥沃土壤。 作者有话要说:爪机码字真是个挑战_~ ☆、第三十五章 刚下过雨的土壤柔软湿润,靠近湖边的湿地根本无法下脚,而经过一场雨的滋润,野草们更加疯狂地从土壤里窜出,麦冬看中的那片平地更是被野草完全掩盖住。 这片地在小湖与山洞之间,靠近两山形成的山谷里部,离水源进,方便灌溉,又没有太多碎石。 麦冬跟咕噜分别用铁铲和爪子将野草和碎石清理干净,咕噜的爪子在挖掘草根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方便,因此它负责割草和捡碎石,挖草根则是麦冬的任务。 她用铁铲将野草连根铲起,但这些野草生长了不知多少年,草根经年已久,底下早就盘根错节,往往挖很深都无法将草根全部除去,凭一把巴掌大的铁铲不知道铲多久才能铲除干净,麦冬忙活半天,也只是勉强将根茎主干挖了出来,至于那些细小的须根和扎进地底不知多深的根就实在无能为力了,但若还留着这些根,可以想见,即便她种上了菜,不久之后还是会有野草顽强地长出来。 “开荒真是不容易啊。”她感叹了一句,忽地想起以前在爷爷奶奶家少少的那几次干农活的经历,那时既有现代农具机械的帮助,又是耕种许久的熟田,翻一块地所需的精力可比这少了许多。又看看被自己翻的凹凸不平满是草根的地,不禁想起爷爷。麦爷爷是个老庄稼把式,干活最是精细,若是翻地,定要将地面拾叨地平平整整,别说草根碎石,连一块大些的土坷垃都不许见。若是被爷爷看到这地,肯定会皱着眉头训她一顿“小孩子家家不会干活”,然后把地重新翻整一遍吧…… “冬冬~” 麦冬常常不知不觉地走神,不论是闲着还是做着事的时候,甚至有时正在跟咕噜说话,也会突然露出那种似乎叫做“怀念”的表情。咕噜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表情,随着听懂的人话越来越多,它渐渐有些明白那是因为什么。 每当这时,它只需要在一旁轻轻唤一声,她很快就会脱离那种状态,然后继续好像很愉悦地与它言笑晏晏。 虽然明白缘由,虽然她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但它还是不希望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或者至少,次数能少一些。 麦冬回过神,歉意地朝着咕噜笑笑,蹲下|身,继续干活。 咕噜挠挠头,有些郁闷地甩着大尾巴。 所以说它讨厌这种事。因为,虽然她脸上笑了,但它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喜悦。 # 最终,麦冬和咕噜花了一天时间,翻出一块儿宽约五米,长约三米的长方形地块儿。 虽然不大,但要种的东西也不多,而且现在还只是播种,小苗们可以种的密集一些,毕竟那些种子有多少能成功发芽还不知道呢,若是发芽率高小苗太密集,那以后再移植就好,麦冬记得奶奶种辣椒的时候都是撒一片种子,到小苗长到有一指高的时候再行移栽。 播种之前,麦冬指挥着咕噜去小湖挖了些塘泥拌在地里。设想的粪池还没有发挥作用,但土地还是需要肥料的,尤其是新垦荒的土地,长长野草还好,若要种蔬菜,恐怕肥力会跟不上。而塘泥包含丰富的有机质,对植物的生长大有好处。麦冬爷爷奶奶村子里就有个不大的池塘,以前村里人给田地上肥时,除了积攒的农家肥,还都会往地里撒些干塘泥,但后来各种方便清洁肥效快的人工化肥出现普及,就很少有人愿意费时费力地用塘泥肥田了,麦爷爷做事较真,总觉得化肥伤田地,所以每年春天上肥时,还是会掏一车塘泥撒田里,这也是麦冬为什么会知道塘泥用处的缘故。 上肥之后就是播种。 所有的种子里辣椒籽占了多数,而且是三种不同的品种,但辣椒苗小不占地儿,麦冬就给它们划了约三分之一的土地,将种子撒上之后再覆上薄薄的一层土便算完工。下一个要种的是茄子,当初麦冬摘的茄子算是比较成熟的老茄子,茄肉里面的种子也有些发黑了,但毕竟离完全成熟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一只茄子里的种子虽多,最后能有多少发芽却不好说。麦冬将种子挑了挑,比较饱满黑亮的种一边,干瘪泛白的种另一边,就种在辣椒边儿上,准备看看两种成熟程度不同的发芽率。 剩下的大葱和花椒就好办多了。大葱一共是四棵,麦冬在地边儿掘了一条深深的坑,将四棵大葱并排放进去后再用土培成高高的田垄,只露露出大葱顶端的叶子。这个季节大葱生长地很快,如果四棵葱活过来,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开花结籽,到时收了葱籽,她就不用担心以后没大葱了。 花椒则是点在地块儿的另一头边儿上,与其他蔬菜都隔了些距离,因为花椒是树,成长期长,植株也大,先预留些距离免得抢占肥力。 播好种,麦冬又找了些长长的树枝扎成篱笆围在周围。这里虽然没有小偷,但却有各种小动物,小动物们可不懂得什么东西是自然的,什么东西是私有的,不围上篱笆的话就擎等着刚发芽的小苗被糟蹋吧。 晨起踏露而作,日落荷锄而归,忙碌和劳累使人感觉充实,高强度的劳动之下,麦冬发呆和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天回到山洞恨不得倒头就睡,偶尔生出的一点异样情绪都被她刻意摈弃和忽视。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为了保持这种状态,她几乎一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菜园收拾完毕后,她开始计划再去一次海龟沙滩。 事实上,对于上次的意外她仍旧感觉心有余悸,因而刚开始心里甚至在刻意地回避晒盐的问题,总怕离开山洞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 但无论如何,盐是生活的必需品,只要还在这儿待下去,就免不了为这个问题烦恼。等上次带回的一海螺壳的盐用完,她还是要去海龟沙滩一次,那么宜早不宜晚,先把盐晒出来,说不定还能赶上腌一茬海龟蛋,虽然她不知道海龟的繁殖季节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但母海龟总不会无止境地下蛋,海龟蛋也不会一直不孵化。 打定了主意,麦冬收拾了下东西就准备上路。 事实上她几乎什么东西也不用带,能装东西的只剩鹿皮小背包,而那个随着她穿越而来的竹篮已经在上次的意外中被海浪冲走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上次没有把铁铲带过去,这才保住了唯一一件铁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铁铲比竹篮有用的多,而且竹篮没了可以再做,这里各种藤类植物非常丰富,凭她脑海中几次看村里老人编篮子的记忆,虽说做不出多精细的器具,但勉勉强强编个盛东西的篮子还是可以的。 轻装简行,正准备上路,可惜她忘记了还有咕噜。 听明白麦冬要去海边的意思后,咕噜眨巴着眼睛,无比主动地又伸出两只爪子,然后还没等麦冬抗议,再度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不过还好,它似乎还记得上次害麦冬难受的事儿,虽然抱紧了她,却没有立刻撒丫子狂奔,而是用眼睛询问麦冬的意思。 麦冬的鼻子撞上硬硬的龙鳞,正郁闷着,却发现咕噜没了动作,抬头一看,就见它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等待吩咐。原本以为马上又会体验天旋地转过山车般的刺激奔跑,没想到咕噜突然变体贴了,麦冬瞬间有种自家熊孩子长大变懂事的感觉,顿时觉得自己的教育有了效果,笑眯眯地将咕噜好一顿夸赞,直把咕噜夸成一颗红彤彤的大番茄,龙脸滚烫地简直能在上面煎鸡蛋才作罢。 她抱着咕噜的脖子,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愉快地冲它喊道:“那么,出发吧!” 很快,她再度体会到了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但是这次因为姿势问题,而且咕噜也可以回避了一些崎岖难行的地方,落地时也不像上次那么随意,所以她一直在咕噜怀里待地稳稳地,几乎没有感觉到丝毫颠簸。她看着一路的青山绿树飞快地后退,那速度几乎不比汽车慢多少,也怪不得走路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咕噜几分钟就能走完。 以这样的速度,一人一龙很快就到达了海龟沙滩。 此时的海龟沙滩风平浪静,白沙细软,阳光温柔,再没有一点风浪肆虐的痕迹。但麦冬知道,过不了多久,潮水会再度上涨,现在的一切会重新刷新,沙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而不熟悉这种变化的人,比如以前的她,就很有可能被沙滩戏弄。 她打量了下,发现之前自己搭的那个小石屋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石屋的位置只有少少几块散落的石头,她曾经生活的痕迹几乎完全被抹去。靠近岸边树林的柴堆也几乎没了踪影,沙滩上倒是有几根东倒西歪的干柴。 她找到石屋,估摸着大致位置,就开始用手扒开细沙。 扒了约三十厘米深,才看到一个个白白圆圆,挤挤挨挨在一起的海龟蛋。她把所有蛋都扒了出来摊在沙滩上,根本不用数,仅凭目测就知道少了许多,估计是被那场大雨冲走不少,毕竟她当时埋得并不深。看来要再找些海龟蛋了,这些还不够腌一坛子呢。幸好这里的海龟蛋多的是,之前她并没有拿很多,这段时间又有源源不断的母海龟在产卵。 将蛋装在带来的鹿皮小背包里,麦冬叫上咕噜,准备再去次海岸边的树林捡柴火。 不管怎样,这次她绝不会再让咕噜独自留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可爱小菲、14049488的地雷~ 作者菌回来了!……虽然科目二挂掉了/(ㄒoㄒ)/~~ ☆、第三十六章 有咕噜这个强大的免费劳动力在,捡柴变得轻松许多。麦冬将柴火堆成小山,然后再和咕噜一趟一趟地来回搬运,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堆放柴火的地点离沙滩更远,直接放在了岸边的稀疏小树林里,免得再来一场大雨将辛辛苦苦捡来的柴都冲跑。 往返三次,就差不多将所有的木柴搬运完毕。最后一趟的时候,麦冬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拐了个弯儿。 “咕?”咕噜疑惑地叫了一声。 “带你去看个好东西。”麦冬半是兴奋半是遗憾地说着。 咕噜想挠头,爪子抬起来才想起背上还背着一大捆柴,只得一头雾水地跟在麦冬后面。 麦冬带咕噜去看了那一家恐鸟的窝。 恐鸟窝里只有一只小恐鸟和一只不知是爸爸还是妈妈的大恐鸟。恐鸟巢只是个在地上用树枝和干草搭建起的小窝,看上去简陋异常。此时小恐鸟正窝在巢里,颈项埋在羽毛里,似乎在睡觉,大恐鸟卧在一边,正弯着脖子在为小恐鸟梳理羽毛。 听到一人一龙的脚步声,大恐鸟警觉地抬起了长长的脖颈,待视线中出现一人一龙的身影,它陡然发出“咕咕”的叫声,声音仍旧像金鱼吐泡泡一样温软可爱,但语调里的威胁和急迫却是不容忽视的。而且,这声音比起以往似乎更加凄厉了些,以前虽然也会有警告声,但语调却比这和缓许多,仔细说来,就是以前的声音里只是对于入侵者的警告,却没有急迫和恐惧,现在的声音却好像大敌来袭前的紧张,似乎有什么让大恐鸟恐惧的东西,才会使它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这些麦冬并没有太注意,虽然感觉叫声好像大了些,也只以为是大恐鸟护雏心切,再加上此刻只有一只大恐鸟在这儿。大恐鸟发出警告声之后,麦冬就停止脚步不再向前,此时她跟恐鸟的距离大约有三十米。根据以往的接触经验,这差不多就是大恐鸟能够接受的最大距离了,再近些……因为她没有试过,所以也不知道后果,但可以想见,那绝不会是多美妙的体验。 咕噜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只生物,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多肉啊! 恐鸟体积硕大,又因为翅膀退化,而且在这个树林里似乎也没什么天敌的样子,所以养了一身肥肉,即便去掉蓬松的羽毛,剩下的肉也抵过咕噜逮的上百条鱼。 过去的经验告诉咕噜,这些有毛生物的肉似乎比鱼好吃,起码它就更爱吃长毛兔的肉而不是鱼肉。但长毛兔个子太小,跑地又快,捉一只长毛兔所用的时间都够它捉几十条鱼了,再加上长毛兔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出不出现看运气,所以这些天一人一龙的主食还是各种鱼类。 但眼前这两只长毛的动物足够他们吃两天还有剩呢! 想到烤肉的美好滋味,咕噜两只湛蓝色的眼睛快要变得跟长毛兔一样红了。 它没有注意到麦冬已经停下,仍旧迈着步子向前走。往前走了大约两三米,大恐鸟的叫声更加急切了,它的翅膀张开,羽毛支楞着,爪子使劲将刚刚惊醒的小恐鸟往自己身边推。 麦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咕噜的举动,主要是她身上背的柴太多,以致遮挡了视线,所以才没看到身边的咕噜是否停下。 但她并不怎么担心。 大恐鸟对她而言的确是个庞然大物,但对快有两米高的咕噜来说却不算什么了。咕噜的血液里流淌着好斗因子,之前那么一丁点儿小的时候就想挑战那些比它巨大无数倍的大家伙们,现在面对只比自己高了三分之一的恐鸟,自然不可能会害怕。在山洞这几天并没有碰上什么大型动物,她还没见过咕噜长大后全力捕猎的样子,说实话心中其实还是很期待的,毕竟咕噜的能力越强,他们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恐鸟是个很好的试验对象。比咕噜大些,却又生性温和,且无尖牙利爪,就算咕噜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随着咕噜一步步接近,大恐鸟的叫声越来越凄厉,麦冬的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不知为何,眼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看看大恐鸟身后那只懵懵懂懂瑟瑟发抖的小恐鸟,在咕噜扑上去的最后一刻叫住了它: “咕噜,停下!” 话声刚落,麦冬就感觉地面传来“咚咚”的震动声,似乎是什么大型动物在急速奔跑。她慌忙转过身朝声音来源看去,一眼就看到远处又一只巨大的恐鸟正朝这里急速狂奔。 它的翅膀也大张着,羽毛簇簇张扬,长长的脖颈向前屈伸,口中发出与另一只大恐鸟如出一辙的鸣叫声。 与看似笨拙的身躯不符,它的速度可算是非常快,几乎只比咕噜慢了一点,在麦冬转头这一瞬间就又前进了数十米,转眼间就经过了麦冬身边。麦冬急忙后退,感觉到那巨大羽翼扇起的气流将自己的头发吹乱,灰尘也迷了眼睛。顾不得整理,她连忙喊着前方的咕噜。 一只恐鸟不可怕,但两只加在一起,且其中一只看似来势汹汹,她不得不有些担心咕噜了。 听到喊声,咕噜转过头,咧着嘴巴朝她笑了笑。 麦冬捂脸——叫你逃命不是叫你傻笑啊孩子! 这么会儿功夫,新来的那只大恐鸟已经冲到了咕噜身边。 咕噜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望着新来的大家伙。 ——又来了好多肉啊! 它咽咽口水,目光在两只大恐鸟之间来回逡巡,间或分给肉比较少的小恐鸟一眼。三只可以吃更多天呢,可惜——冬冬不让吃。它哀怨地看了麦冬一眼,心里难得地有点小小的埋怨。 新来的大恐鸟虽然来势汹汹,但到了咕噜身边时却瞬间偃旗息鼓,没了战意。它合拢翅膀,嘴里也没了叫声,脚下速度放慢,慢慢地挪到了窝巢边。 一家三口三只恐鸟终于会和,羽毛挨着羽毛,脖颈缠着脖颈,三双一模一样的黑眼珠一动不动地觑着咕噜,连“咕咕”的叫声也没了。 麦冬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两只眼睛也瞪地圆圆地。 她想过恐鸟被惹怒了会怎么反抗,用爪子挠,用翅膀拍,用嘴巴啄,再不济凭着体重把比自己小的敌人一屁股压死也是个办法啊。可她万万没想到它们会是这个反映——简直就是一家团聚后就死而无憾引颈就戮乖乖等死啊! 看两只大恐鸟刚才的样子怎么也得反抗一番啊,现在这反应太不科学了! 到底是恐鸟生性如此还是……被咕噜吓的? 麦冬不禁认真思索起后一个可能性。小说中不是都说龙有龙威,能威慑群兽么?而且那次感应到咕噜的情绪波动时,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那种似乎很符合传说中龙威的感觉,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俯首跪拜的强大气息,也正是她在睡梦中曾经感受到的,那种不知名的巨大生物所散发的气息。还有那次进入熔岩山洞时,身后追赶的狼群忽然停止追逐,她当时的猜测是狼群惧怕高温,但现在想来,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龙威。 这么一推断的话,梦中的巨大生物就是咕噜的同族,也就是……龙?而咕噜上次感受到那种威压难道是因为……遇到了同族?想到这里,麦冬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抵触,她摇摇头,不想再去深入思考这个可能。 但这个猜测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如果咕噜在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有了威压以致吓跑狼群,那为何之后一路同行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路上遇到的动物也不少,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却没有一只流露出对咕噜的惧怕和臣服,还有那次咕噜想要帮她,却被珊瑚角鹿给踢了一脚,怎么看也不像是身具龙威的样子。也许威压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出现呢?这样就解释了为何之前年幼的咕噜吓不到任何动物了。只是这样一来,山洞里的事还是需要一个解释,毕竟没道理破壳之后没有威压,还是一颗蛋时却能把狼群吓跑。 她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咕噜的父母在山洞里留下了一丝龙威以保护当时丝毫没有自保能力的蛋。 咕噜的父母…… 这个曾经让对咕噜深深戒备的原因,即便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让她觉得堵心。 可是,从咕噜的角度来看,还是待在父母身边比较好吧…… 她怔愣了一会儿,很快又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想法全部甩出去,定睛去看恐鸟巢那边的情况。 那边还是一样的情形:三只恐鸟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动不动,比它们矮小许多的咕噜无辜地睁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恐鸟,一会儿又朝她望望。但她方才走了会儿神,没注意到咕噜的目光,这会儿看过去,刚巧碰上咕噜转过来的目光,咕噜高兴地冲她喊着: “冬冬,肉!”爪子直直地指着恐鸟一家三口。 ——敢情它还惦记着肉呢。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今天想奋起一把撸个二更的,结果反而晚更了ORZ 不过明天就回复日更了!既然日更都来了,二更也不远了! ☆、第三十七章 肉自然是不能吃的。 虽然麦冬也有些垂涎那好几百斤看上去就很肥美的恐鸟肉,可心里的那一丝恻隐和同病相怜,让她最终还是下不了这个杀手。 她和咕噜现在并不缺食物,不说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各种鱼类,海滩上的形形□□的生物们也几乎都可以果腹,拜咕噜失踪那几天,她自暴自弃的饮食方式所赐,现在的她几乎知道海滩上每一种生物的味道、毒性,而其中不适合食用的只占很少的比例。还有那个大肉多总量也多的海龟,光这些海滩上的资源就足够她和咕噜活下去了。当然只吃海鲜也不行,但山林里的各种小动物也不少,她还期待着等咕噜再变强一些,或者她的陷阱技巧更好一些的时候能捉些珊瑚角鹿和镰刀牛来养,那样肉食来源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因此,尽管咕噜眼巴巴地指着恐鸟一家,麦冬还是制止了它的蠢蠢欲动。 但恐鸟们的反应却让她之前一个被迫打消的念头又冒了出来:驯服它们。 她一边慢慢上前走近,一边仔细观察着三只恐鸟的反应。 小恐鸟依旧懵懵懂懂,身体夹在两只大恐鸟中间,被保护地很好。两只大恐鸟对她的接近却也没太大反应——它们一直在凝视着咕噜。 麦冬胆子大了些,在离巢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其中一只大恐鸟背上的羽毛。 “咕!” 快要摸到时,大恐鸟突然叫了一声,反身就要去啄麦冬的手。 麦冬收手不及,眼看手背就要被那跟自己的手差不多大的喙啄到,就见眼前银影一晃,她脱口喊道:“咕噜不要!” 那一闪而过的正是咕噜,它张开嘴巴狠狠地咬在了那只大恐鸟的脖颈上,两只尖利的爪子也伸出来将其身体紧紧按住。大恐鸟脖颈处黑黄的羽毛已经有血珠渗出来,如果不是麦冬喊了一声,恐怕这脖子此时已经断了。 大恐鸟发出一声哀鸣,随即长长的脖颈就垂了下来,眼睑轻合,一动不动,毫无挣扎的迹象,俨然一副等死的样子。另外一只大恐鸟也哀哀地叫了起来,它伸过头去,轻轻地磨蹭着伴侣的脸颊,随即又将脖颈交缠在一起,像两条藤萝一样彼此依附纠缠。小恐鸟终于也叫出声,声音幼嫩懵懂,就像之前的咕噜一样。它的头在父母之间来回摇晃着,似乎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声音里满是惶急。 麦冬赶紧让咕噜松开口。 咕噜听话地松开,不舍地看了看还留着血的恐鸟脖颈,皱着小鼻子稍稍后退,但距离仍在它能护住麦冬的安全范围之内。 麦冬又伸出了手,对象还是那只受伤的大恐鸟。 她轻轻地摩挲着它背上柔软顺滑的羽毛,见它没有反应,又去扒它脖颈处的伤口看,它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一动不动地任麦冬施为。 还好,伤口并不太深,只是扎进去几个牙印,应该没有伤到要害。 麦冬舒了一口气。 她逡巡着四周,找到一种细长柔软的藤条。她将藤条编成三条绳,又将绳分别系到三只恐鸟的脚踝处。然后她让咕噜退后,手握着三条绳子的末端,牵着三只恐鸟慢慢往前走。 最先听话往前走的是小恐鸟,它望着她,咕咕叫着,眼神天真又好奇。小恐鸟一动,两只大恐鸟也很快追了上来,那只受伤的大恐鸟也丝毫没有重伤的样子,两只大的将一只小的夹在中间,脚步随着麦冬手中绳子的松紧而加快或放缓。 麦冬在心里悄悄握拳:成功一半了! # 一路顺利将恐鸟牵到岸边小树林,麦冬将绳子系到一棵在海滩上也能看清的树上,然后便和咕噜去忙活煮盐去了。 这次煮盐进行地还算顺利。 以咕噜现在的能力,一个石锅很快挖好,麦冬就在树林边搭建灶台,烧火煮盐。搭建灶台的地方离海滩很远,即便海潮再度来临也很难淹没,而且麦冬算过日子,没算错的话这几天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潮汐。 灶台往里,位于小树林里面的位置则又搭了一间小小的石屋。但这个石屋却比之前麦冬自己搭得得好了不知多少倍。这是麦冬考虑到以后可能会经常来这里才建的,而且煮盐也不是一天就好的,想要得到足够日常所需还能腌制食物的盐,没个好几天估计不行,这几天他们就要住在这个石屋里了。 因为只是为了睡觉设计,整个石屋长三米,宽两米,刚好能容下咕噜和麦冬,想转个身都难,高度更是刚到咕噜头顶。但即便如此,建好这个石屋也花了一人一龙整整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煮盐的事都推迟到了第二天。 建石屋的石块都是咕噜切好的,四四方方像砖头一样,但比砖头大许多。麦冬活了点稀泥,垒石块的时候若有不平整的地方就抹一些好让石块之间严丝合缝。条件限制,麦冬就让咕噜挖了坑,放进大些的石块,一半埋进土里,一半□□在外,然后使劲夯实,就算是地基了。 节约时间起见,石屋顶部仍是树叶野草,只不过架了三根长木充做房梁。麦冬想着以后有时间了再将屋顶好好收拾一下,起码得不漏雨。 灶台不远处就是被拴住的恐鸟一家。麦冬时不时地瞅瞅它们,却见它们一直安安静静,丝毫没有想逃跑的意思。即便实现就有了预料,麦冬还是禁不住有些惊奇。 她知道这应该是咕噜的功劳。以恐鸟的体积,一条粗陋的藤绳并不算多难摆脱,哪怕用喙一点点啄,几个小时之后也能啄断了,但它们却一点想要逃脱的迹象都没有,只能说它们惧怕着咕噜,所以才一动不敢动。 对这样的结果,麦冬自然喜闻乐见。 这意味着她几乎不用费心去想怎么驯服它们,有咕噜坐镇,让它们坐它们就不敢站,当个坐骑拉拉东西自然更是小菜一碟。 但即便如此,麦冬还是决定按自己记忆中熬鹰的办法熬熬它们。所谓熬鹰,就是训练猎鹰,让鹰几天不进食不睡觉,仅以淡盐水维持生命,几天后野性磨光再开始喂食,使它慢慢消除对人类的敌意。这种办法其实就是俗话说的打一棒槌再给个甜枣,只不过熬鹰时这一棒槌打地有点狠。 麦冬并不准备照搬熬鹰的办法,毕竟恐鸟不是鹰,生搬硬套也不知会不会出岔子。她只打算饿它们半天或一天,然后让咕噜时不时地在它们身边溜达几圈。 麦冬摸摸下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恶劣啊。 不过,显然还有比她更恶劣的。 自从知道那些“肉”是不能吃的之后,咕噜看恐鸟一家的眼神简直哀怨地出水了。不在眼前晃还好,偏偏那三坨“肉”就在眼前,想忽视都难。而且,麦冬频频投向那边的目光也让咕噜很不爽。 一下午的时间,她居然往那边看了二十次! 二十次! 但是,她看它的次数居然只有十九次! 十九次! 简直是、不、可、饶、恕! 怒气自然不能冲着冬冬发,于是,倒霉的恐鸟一家成了某龙发泄心中郁闷的牺牲品。 它充分贯彻麦冬“不时在恐鸟们身边溜达几圈以吓唬它们”的指令,而且它不只是“溜达”,它还抓,还挠,还冲着可怜的恐鸟们呲牙咧嘴,总之,在不弄死的前提下,务必看到它们庞大的身躯被吓得瑟瑟发抖如风中落叶,这才心满意足大发慈悲地高抬贵爪放过一马。 可怜的恐鸟们又要忍饥挨饿,又要不时遭受某龙的骚扰加恐吓,被捉到的第二天,两大一小齐齐耷拉着脑袋,俯首帖耳温顺异常。 麦冬觉得,自己胡乱弄的驯服方法好像……成功了? 棒槌的效果完美呈现,接下来该上甜枣了。 麦冬吩咐咕噜看着火,自己一转身跑去了小树林。 被留下的咕噜兢兢业业地蹲在灶前当烧火夫,一边不时冲那三坨肉张牙舞爪,一边巴巴地望着小树林的方向。 不一会麦冬的身影就出现了。她背上背着一大捆青青翠翠的枝叶,全部是树枝顶端最嫩的部分,怀里还抱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野果子。 咕噜挠挠头,不明白麦冬拿回这些东西干什么。它和冬冬都不吃树叶,果子也涩涩的不好吃,烧火也用不着这些。 它一脸纳闷,不过还是高兴地冲麦冬叫了一声。 麦冬听到喊声,给了它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径直左转,朝拴着三只恐鸟的那棵树走去。 “吃饭咯~” 麦冬欢快地说着,将树叶和野果放在三只恐鸟面前,摸摸小恐鸟的脑袋,挑了个比较熟的果子亲自送到小恐鸟嘴边。 而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某龙,已经快要气炸了! ——简直不能好好地!玩!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了么?咕噜会数数了! 谢谢14049488的地雷O(∩_∩)O~ ☆、第三十八章 三只恐鸟对于麦冬的喂食非常配合,尤其那只小恐鸟,也许是还太小,对外界还没有什么戒心,麦冬拿果子喂它它就乖乖地吃了,吃过后还用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手心蹭两下,似乎在表达谢意。这让麦冬心情很愉快,这似乎意味着她驯服恐鸟的计划已经大致成功了,想到以后有三只恐鸟做坐骑加劳力,真是很令人向往啊。 喂完了果子,心情愉快的她转身回了灶台。 一转身就看到咕噜正扭着身子,朝着大海的方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而灶台下的柴火已经快要烧尽,火苗变得很微弱。 “咕噜?” 她走上前,先是疑惑地叫了声。 咕噜的摇晃的尾巴霎时停止动作,就在麦冬以为它要回应的时候,却见它屁股往前挪了挪,仰望天空的角度又抬高了些。 麦冬挠挠头,心中疑惑,咕噜似乎很不对劲? 但眼角余光瞟到快要熄灭的火苗,顾不上细想,赶紧蹲下来添柴。 火苗太小,麦冬小心翼翼地加了些细枝,又往里吹着气才让让火重新燃烧旺盛起来。 添好柴,正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委委屈屈的声音: “冬冬~” 她站起来,映入眼前的是一片银白色鳞片,视线上移就看到某龙撇着嘴两眼水汪汪的样子,龙爪子指着恐鸟一家的方向,“果子,咕噜、要……” 半个小时后,细白的海龟沙滩上,一口煮着海水的大石锅旁,某条银白色纯正食肉巨龙怀抱一大堆半生不熟的野果,龙爪子挑挑捡捡,半天挑出起一个看起来比较红的,塞进嘴里。果子一入口,龙脸上露出个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不一会儿,比较红的果子都啃完了,龙爪子又捡起一个青青小小的不知名野果,果子一入口,湛蓝色的龙眼瞬间泛起点点水花。 旁边的麦冬边烧火边感叹:几个野果子而已,咕噜居然激动地哭出来了,看来巨龙也不是都爱吃肉的嘛,她家咕噜就是个不挑食爱吃素的好孩子! 咕噜(泪眼花花):呜~好酸…… # 给恐鸟一家喂食三次后,麦冬果断将两只大恐鸟脚踝上的绳子解开,放它们自己觅食去了。 一来她觉得驯化程度也差不多了,即便放开应该也没多大问题,以后总不能一直拴着它们,现在先试试它们的反应也好,而且小恐鸟还在这儿,她也不怕两只大的一去不回。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恐鸟的胃口实在太大了啊啊啊啊!第一次她背回那么多树叶野果都没够它们吃,又跑去背了两次才算勉强将它们喂饱。她总算知道为何这一片树林只有这一家恐鸟了,——多了食物不够啊。 这么三个大胃王,即便以后被驯服了,也绝不能按照农村养家畜一样圈养,那样每天给它们找食物就要花费太多时间了! 所以养成它们即便没绳也会乖乖按时回窝的习惯非常有必要。 咕噜对于麦冬的做法大力举两脚两爪支持,它恨不得那三坨肉滚得远远地好么,现在虽然只滚了两坨,但总算没之前那么碍眼了。 只是,留下的那坨怎么越看越不顺眼了呢? ——冬冬又对它笑了! ——冬冬又喂它果子了! ——冬冬居然又摸它的头了! 正咕咕叫着冲麦冬撒娇的小恐鸟突然感觉一阵激灵,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即便幼小,它仍然具有生物最基本的本能,它望望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的某龙,不太发达的鸟脑袋里依稀记得那似乎是个很可恶很恐怖的家伙。 小脑袋慢慢垂了下去,叫声也微弱了许多。 某龙呲着一口白牙,无声狞笑着。 麦冬发现咕噜似乎对小恐鸟很有兴趣,每次她稍稍离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都会发现它正在小恐鸟身边,似乎在很愉快地跟小恐鸟玩耍。 可惜小恐鸟好像还是很怕咕噜,总是垂着脑袋两眼紧闭,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她吩咐过咕噜不要再欺负恐鸟一家,所以倒没疑心它又故意恐吓小恐鸟。这样看来,应该还是之前留下的阴影太深,以致小恐鸟到现在一见到咕噜在身边就害怕。 不过适当的惧怕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她决定不去插手两只小动物之间的感情培养。 想完这些,吩咐咕噜看着火,就又转身去取海水了。 麦冬一转身,某龙慈祥(?)友善的面具立刻粉碎,龙爪子一爪将小恐鸟按在地上,无论小恐鸟怎么惊惶哀嚎,龙爪子始终按地紧紧地。 听着小恐鸟的哀嚎,某龙龙脸上露出一抹大大的得意的笑。 # 傍晚时分,出去觅食的两只大恐鸟相携返回,嘴巴里还各叼着几串结满野果的树枝,一回来就直奔小恐鸟,将叼着的野果喂到小恐鸟嘴里。 麦冬看着恐鸟一家相依相偎,舒了口气,一边为自己的料想没有落空而庆幸,一边却又有些伤感。 即便可以趁机逃离,但为了小恐鸟,两只大恐鸟却还是自投罗网了。即便是未开化的禽兽,也有比自由和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一直没精打采的小恐鸟在父母的包围下重新恢复了生气,心底深处忽然生出一丝丝嫉妒,那丝嫉妒如野草般疯长,没过脚踝,爬上腰身,最后缠上脖颈,缠地她几乎窒息。 她忽然弯下腰,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副刺眼的画面。 她怕,怕自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因为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生出毁掉那副温馨画面的念头。 ——杀掉两只大恐鸟吧,让小恐鸟也和自己一样变得无依无靠,和自己一样惶恐不安,再也没有人将自己看地无比重要,再也没有人可以为了自己放弃无比珍贵的东西…… 这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而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快感,这快感让她兴奋,让她颤栗,仿佛饥饿已久的吸血鬼忽然闻到鲜血的香味,强烈的*升腾而起,脑海中只剩对鲜血的渴望,理智被*的烈火燃烧殆尽,一丝不剩。 即便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争先恐后地涌出,落在雪白的细沙上又很快消失不见。 她害怕,不只是怕这个没有亲人的世界,更怕突然变得疯狂的自己。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努力生存,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她甚至每天跟咕噜说说笑笑,她告诉自己让自己活得好就是对亲人最大的安慰。 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过的很好。 直到刚刚那一瞬间涌出的疯狂念头,才让她正视自己的内心。她仍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不甘心再也见不到那些疼了她十八年的亲人,即便这里有吃不完的海鲜,即便有可爱贴心的咕噜,仍旧是——不甘心。 但她一直将这不甘埋在心底,努力说服自己快乐地活下去,可那幅温馨的场景就像一个导火索,心底地不甘突然爆发,并扭曲变形,让她生出平时绝不会有的念头。 她哭地压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咕噜一开始并没有察觉。 但很快它就发现了异常。 因为,它感受到了那种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的绝望和害怕。 那是它曾经感受过的,就在他们到达大海的那一天,同样的绝望和害怕,但这次,却多了一丝……自我厌弃? 海底一行,它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咕噜了。它记起刚刚诞生时受到的怀疑和冷落,记起自己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渴望,记起山洞里数千年孤独的时光。 所以它懂得,懂得冬冬的悲伤,懂得她此时多么的难受。 它走到麦冬身边,伸出爪子抱住她,“冬冬,别哭。” 咬字清晰,发音标准,清清楚楚地落在了麦冬的耳中。 她抬起头,却没有听话地不哭,相反地,泪水更加汹涌了,而且也不再是无声的抽噎,她大声嚎啕,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跑到麦爸爸怀里大哭找安慰一样。 “咕噜我好难受,”她埋在它怀里,鼻涕眼泪都擦到它漂亮银白的鳞片上,“我变得好可怕,可怕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我怕自己会越变越可怕,最后成为以前的自己最唾弃的人。” “……其实我还是很想家,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 “……我想回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想要回家。” “……可是我永远都回不了家了,永远……” 咕噜只是动作笨拙地拍着她的背,等她似乎终于将所有话喊完,鼻音重地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的时候,再次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冬冬,咕噜……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超过十二点了,忏悔(┳_┳)... 谢谢14049488的地雷~ ☆、第三十九章 大哭一场果然是发泄的好办法。 麦冬在咕噜怀里哭地昏天黑地,哭到最后,居然就在咕噜怀里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几乎黑透,石锅下的火早就灭了,恐鸟一家挤在一起交颈而眠。 咕噜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没动。 麦冬吸吸有点堵的鼻子,轻轻挣扎了下从咕噜怀里出来。 “咕噜,谢谢你。”她边吸鼻子,边苦涩地说着,“每次都让你安慰我,真是没用啊……” 咕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然说了句,“咕噜……也,想家。” 麦冬吸鼻子的动作霍然停止,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咕噜。 “但是……”它还在努力组织着语言,“冬冬,大。” 见麦冬的神情有些迷惑,它伸出爪子,两只爪子搭一起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说道:“家,小。” 又松开两爪,用力伸开两臂,在胸前围出一个大大的圆圈,“冬冬,大。” 比完这些,龙脸上露出笑容,“想冬冬,不哭。” 麦冬已经干涸的泪水忽然又流了下来,她重新抱住咕噜,大颗的泪珠再度将它胸前没干多久的鳞片打湿。 “我也想让咕噜变得很大很大呢……大到……比家还大……那样的话,想家的时候想想咕噜,或许……就不会再难受了吧……” 海边吹起了夜风,晴朗的夜空上星光点点如灯火,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显得温柔地不可思议。 咕噜抱紧怀里哭泣的少女,认真地听着她模糊的呢喃——尽管它大部分都听不懂。 # 莫名其妙的低谷期过去,第二天,麦冬就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她仍旧让自己忙忙碌碌,却同时尽量让自己从忙碌中找到乐趣。比如喂恐鸟的时候逗弄小恐鸟,看它天真可爱的样子便会心一笑;比如烧火的时候会恶作剧地用烧过的木炭在咕噜身上作画;比如取水的时候顺便在海水中玩会儿水,她以前在学校学过游泳,但课程少时间紧,一个游泳池全校的师生都要用,她只上过几堂课而已,所以她的泳技非常不熟练,勉强让自己不被淹死的水平罢了,但现在有咕噜这个水性极佳的保镖,又有一整个大海给她当游泳池,她经常在海水里扑腾,几天下来倒把泳技练得熟练不少。 闲暇的时候她就教咕噜写字,沙滩是现成的黑板,折根小树枝就能当笔。咕噜学得很认真,但无奈龙爪子实在不适合握笔,不管它多认真,写出的字都像鬼画符,除了它自己谁都认不出。麦冬却没嫌弃它字丑,反而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她还学着幼儿园阿姨奖励小朋友的办法,想给它颁朵小红花,可惜这儿没有红纸,她就找了些红果子代替,咕噜每学会一个字就奖励它一颗果子。咕噜高高兴兴地收下了,但麦冬却只见它把果子收好,不见它吃,心里很是纳闷了一番,心想或许是小孩子藏着好东西不舍得吃的心理? 她认真感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努力让自己习惯它,适应它。 她将那日突然冒出的极端念头压在心底,试着跟恐鸟一家相处,看着它们其乐融融,互相依赖,将心底的酸涩压下去,只让自己沉浸在温馨的感动之中。 如此一来,驯服恐鸟的过程进展变得更加顺利,顺利到麦冬几乎不敢置信。 第三天,麦冬将小恐鸟脚踝上的绳子也解了开来。三只恐鸟都恢复了自由,但在咕噜的火热注视下,两大一小没有一只胆敢逃跑。 这几天麦冬一有空就给它们顺毛,让它们习惯自己的靠近和接触。几天努力下来总算小有成效,或许是因为经常喂食,小恐鸟对她甚至有些依赖,绳子解开之后就经常蹭到她身边打转,就是总被咕噜状似“不小心”地给挤到一边。两只大恐鸟对她的态度也好转许多,起码不再排斥她的碰触,连她大着胆子爬到其中一只背上都没被甩下来。 麦冬至今仍分不清两只大的哪个是公,哪个是母,她只是按大小和性情判断:体积小而较温和的是恐鸟妈妈,体积大性子又急的恐鸟爸爸,恐鸟爸爸的就是当初被咕噜咬伤的那只,而过了这几天,它的伤似乎已经完全好了,行动没有一点不方便的地方。 她尝试着将重物放到它们背上,然后驱赶它们向前走。但恐鸟们显然很不适应背上多出不少累赘的感觉,如果不是咕噜在一边虎视眈眈,肯定早就把东西甩下来了,但即便它们不主动甩,由于无法固定的原因,东西很容易从背上掉下来,尤其是在它们奔跑的时候。 麦冬寻思着以后做个什么东西固定在恐鸟背上,比如藤筐,下面用东西系住,省地跑动时被抖落下来。 这样每天忙着训练恐鸟、煮盐,间或还晒些海产品,再捡些有用的贝壳,终于到了该回程的时候。 几天时间,煮出盐足足用海碗大的贝壳装了十贝壳,贝壳都是麦冬挑选的活蚌,两扇贝壳俱全,将蚌肉挑出后就是个很好的储物盒。 煮出的盐不像现代的精制碘盐一样颜色雪白颗粒细小,而是有些微微透明,又有些暗沉,看上去没那么干爽,好像是受潮了一样,但其实里面的水分早已晒干。颗粒也大小不一,但绝对都比现代的精盐颗粒大。这种盐有些像麦冬小时候在奶奶家见过的粗盐,以前麦奶奶腌青皮都是用这种粗盐,只是后来没有卖这种盐的了,麦奶奶只好换成了精盐,她还经常跟麦冬念叨粗盐腌出的青皮味道才好,精盐味道太淡,没滋味,但麦冬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都一样好吃,她觉得就是老人家怀念过去,所以才会说过去的什么都好。 各种能吃的海产品也晒了很多,其中虾是大头,还有各种贝类和其他不认识但可以食用的海鲜,都被麦冬用热水焯了再铺在大石头上晒干,准备带回山洞慢慢吃。 幸运的是她还发现一种可食用的海草,就生长在浅海区域,是她摸虾的时候发现的,一大片长在礁石间,随水流轻轻摇曳着,放眼一望不远处还有很多。这种海草样子有些像海带,但没有海带的叶片那么肥厚宽大,细细长长如手指,厚薄如紫菜,麦冬直接管叫它海带。她见到有许多鱼儿吃这种“海带”,而且看外形也像是能吃的,就动了心,揪了几片拿到岸上去喂恐鸟。恐鸟并不怎么喜欢这种东西,但或许是迫于咕噜的淫威,即便是不喜欢也只得乖乖吃下去。麦冬观察半天没见什么不良反应,就在下次做饭的时候往鱼汤里加了把“海带”。鱼的味道本来就鲜,加上海带之后更加鲜美,“海带”的口感跟真正的海带也相差无几。 麦冬很高兴,她不愁吃不到肉,但能吃的蔬菜却实在太少,她仅有的四种蔬菜中三种主要做调味用,只有茄子算是正经的蔬菜,现在又多了种蔬菜,还是能增加饭菜鲜味的,说不准她研究一下能提炼出味精呢,不是说味精最开始就是从海带中提炼出的么? 她毫不客气地将见到的“海带”几乎全部搜刮干净,反正海带靠孢子繁殖,基本不用担心以后这里不会再长出海带。 海龟的巢穴门也再次遭受了一场大搜刮。因为现在有了盐,麦冬就没有节制,几乎将海滩上所有海龟巢都找了出来,然后依旧取一半留一半。这里的海龟巢穴实在太多,几乎遍地都是,因此即便只取一般,这样积累出的总数也是惊人的,麦冬用藤条编了个足有半人高,直径将近一米的大筐才勉强放下所有海龟蛋。为了怕颠簸途中会把蛋震碎,她在每层蛋和蛋与筐之间都塞满了柔软的间隔物。 单单是这一筐海龟蛋就有好几百斤,再加上各种干货和煮好的盐,如果没有运输工具,麦冬和咕噜就要苦逼地自己一趟趟往山洞搬了。 现在有了恐鸟,事情就好办多了。 但麦冬还是不太放心,尽管她已经在恐鸟背上爬上爬下好几回,也驱策着它们在沙滩上短距离地奔跑过,但加上负重和山路的因素,她还是决定先试验一下恐鸟的稳定性和听话程度,先不让它们运送易碎的海龟蛋和珍贵的盐,而是拿各种干货做下试验。 各种干货不算重,但占得体积却比较大,尤其是晒干的海带,麦冬用藤条捆了三大捆才捆完,每捆藤条勒紧的地方都比她的腰粗,没勒紧的地方更是四散开来,非常占地方。 她将海龟蛋和盐放在小石屋里,将海带绑在恐鸟爸爸身上,自己则手里抱着加背上鹿皮小背包背着一大堆干货,笨拙地爬上了恐鸟妈妈的背。 “冬冬~” 正小心翼翼准备拍拍恐鸟妈妈的头让它前进,就听到咕噜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看到站在地上比坐在恐鸟身上的自己矮了一头的咕噜,它张开两爪,依旧是要拥抱她的姿势。 “咕噜,以后不用了,我可以骑着恐鸟走,所以就不用麻烦咕噜了。” 她指指温顺的恐鸟道。 咕噜瞥瞥麦冬骑着的恐鸟妈妈,银色的脸颊黑沉沉地几乎泛出黑光,它小小地哼了一声,恐鸟妈妈瞬间将头颅埋得低低的,恨不能埋进自己羽毛里装死。 麦冬无奈地笑,“咕噜,别吓它!”一边摸着恐鸟妈妈的羽毛安抚它。 咕噜委屈地皱皱鼻子,两爪仍然执着地朝她伸着,“冬冬,抱!” 如果是平时麦冬也就答应了,可她现在要学着驾驭恐鸟啊,于是只好耐心地哄着咕噜,好一会儿才让它不甘不愿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麦冬松了一口气,哄小孩什么的她真的很不擅长啊。 恐鸟慢慢地上路,两只大恐鸟在前,小恐鸟紧随其后,某只银白色巨龙则是紧紧贴在恐鸟妈妈身边,步伐都一样一样的,有这么一个凶神在旁边盯着,恐鸟妈妈好几次都差点忘了怎么迈步子。 山路崎岖,麦冬不敢让恐鸟开始就跑太快,试验着一点点增加着速度,直到感觉颠簸了才让它们停止加速,之后便维持这一速度匀速前进。 这个速度不算慢,起码比麦冬自己靠双脚走快得多了,但却比不上咕噜抱着她的速度,一人一龙加三只鸟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回到了山洞,一路上没有太大颠簸,恐鸟背上的东西也没有掉下来,算是个成功的试验。 驯化基本成功,麦冬只觉得好像做成了一件大事,满满的成就感让她的心情不禁放松下来。 将东西搬到山洞后,这一各物种混杂的队伍很快就又返回了海龟沙滩。剩下的盐和海龟蛋的运输比较困难,但也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真试起来麦冬才发现,几百斤的海龟蛋即便是恐鸟也没法很轻松地背起,于是只好又编了个筐,将海龟蛋分装在两个筐里,再把十贝壳盐分别放进去,这样每筐约有将近两百斤,恰好是大恐鸟可以承担的重量。 只是这样一来麦冬便没了坐的地方,她看看咕噜仍旧执着的爪子和期待的小眼神,笑眯眯蹦到了咕噜怀里—— “咕噜,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看日期的话这章其实算二更的哎╮( ̄▽ ̄")╭ 【你滚! 谢谢14049488姑娘的地雷~ ☆、第四十章 想当然 终于回到山洞,麦冬将东西都从恐鸟背上卸下来一一归置,归置好了才想起来:该怎么安置恐鸟一家? 因为麦冬没有把握已经将恐鸟完全驯化,所以她不想把它们安置在离自己太远的地方。但肯定不能让它们住在山洞,不说她嫌不嫌脏,恐鸟自己也住得不舒服,以它们三米多高的个头,山洞对它们来说实在太逼仄。 山洞并不是在山脚下,而是离地面尚有十几米,也就是说山洞口是一个斜坡。因此,山洞口也没有能安置它们的地方。而且据她观察,恐鸟喜欢在阴凉的树底下活动休息,山洞口没什么植被,显然也不符合它们的习性。 剩下的唯一一个选择就是山脚下了。 从山洞口出去走上约三十米就到了小湖旁边的一个小树林,稀稀疏疏地长着十来棵小树,却是离山洞最近的一片阴凉地儿了。 麦冬左挑右选,最后还是把三只恐鸟安置在这里了。 她用篱笆将十来棵小树围起来,里面用干草铺了个小窝,然后把恐鸟们赶到篱笆里面。 最开始这段日子,她并不打算放它们自由,毕竟谁知道它们身上的野性是否已经褪净,因此还是圈养一阵比较好。 只是如此一来她就要每天为它们寻找食物了,想想恐鸟那恐怖的胃口,麦冬只得做了变通,只将小恐鸟圈在篱笆里,两只大恐鸟则放它们白天出去觅食,反正有小恐鸟在也不怕它们不回来。 麦冬看着老老实实呆在篱笆里的三只,心里颇有成就感。 连恐鸟都能养,以后再养些珊瑚角鹿或者镰刀牛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想牛羊满地,牲畜满棚的样子,其实也不错,不是么?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一切变得更好。 安置了恐鸟一家,麦冬开始着手下一件比较紧急的活儿——腌咸蛋。 但等到要做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容器。 腌咸蛋的容器需要密封不透气,麦冬以前见奶奶腌的时候,都是用那种越半米高的红陶坛子,坛子里面粗糙,外面刷了一层红色的釉,大肚阔口,一个坛子可以腌上百个蛋,将蛋均匀地摆放进去后再用泥封顶,以保证坛子里的空气不与外界接触,避免遭受细菌的污染。 但她现在所有能盛物的容器根本无法满足密封的要求。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烧陶。 麦冬见过电视上的烧陶过程,许多人就有制作手工陶艺的爱好,制陶似乎并不是件多难的事。但制陶需要拉胚,拉胚就需要转轮,而且还有对土质和炉温的要求,她对这些完全一窍不通。 但即便再怎么一窍不通,陶还是要烧的。 不只是腌咸蛋的需求,如果能烧出陶器,她的生活将会方便许多。像那些晒干的海鲜,如果没有干燥密封的容器盛放,就很可能会受潮变质。 而且如果烧出陶器,她就可以淘汰掉不怎么好用的石锅石碗了。 总之,陶器的好处如此之多,只要有一点可能,麦冬都不会放弃去尝试。 虽然不明白具体关窍,但烧陶的大致流程她还是知道的。 选材-成型-焙烧,这是最粗陋的烧陶过程,按这样的流程烧出的陶器虽然不一定美观,但在使用方面却没什么问题。她也没多大的野心,能烧出密封不透气的陶器就行,形状美观什么的对她来说完全不重要。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土适合烧陶,索性将附近看上去土质不相同的土壤全都挖了一份:湿软的黄土,粗粝的山土,河边低洼处的红色粘土,森林里肥沃的腐殖土。 土挖来后又被她各均分为两份,一份细细地晒干碾碎,再将其中的杂物全部挑出来,另一份则不做处理,保持原来的成分。如此便分出了八份完全不同的土,虽然可能其中仍然没有适合烧陶所需的土壤,但已经是她目前可以找到的所有了。 土质选好了,接下来便是成形。麦冬曾经觉得陶瓷工艺很神奇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它的成形工艺,电视上经常看到,一个小小的转轮便能让一团泥巴渐渐显现出轮廓,而且这轮廓还是在自己手中慢慢出现的,想想都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但她没有转轮,甚至连转轮具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因此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制作转轮。 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手工捏制。 到最后,她一共捏了三十多个各式各样的器具,从小碗到大锅,样子很不规整,但好歹有了形状。但很明显,小些的器具还比较好捏,大一些的基本很难成形,所以即使是所谓的大锅也不过只有现代的高压锅大小,而看它颤颤巍巍的样子,麦冬很担心它会一拍就散。而这些能成形的大物件基本都是用那种有粘性的红土捏成的,其他土壤连捏个小碗都费劲,更别提更大的了,根本捏不成行。这一关就把除红色粘土之外的土壤全部否决了,麦冬只得又跑去挖了更多红色粘土,又用这些粘土重新捏胚体,最终成型的三十多件胚体里只有几个小东西是用其他土壤捏的,其余一律是红色粘土。 胚体捏好了,就剩最后一步——焙烧。 她依稀记得看过一张把各种陶器胚胎放在露天的火堆上烧制的图片,但却又记得陶瓷煅烧都需要一个密封的窑。这两种方法明显第一种更容易办到,于是她首先尝试的便是露天烧陶。 她在山前堆起一跺柴,将胚体放在柴垛上便点火烧制。 她不停地注视着火焰中胚体的变化,刚开始情况良好,胚体的颜色在火焰的灼烧中慢慢变红,土壤似乎也在慢慢变得坚硬起来。但不久,火焰中传来噼里啪啦地碎裂声,一个又一个胚体炸裂开,若不是咕噜在一边守着,炸飞的陶片差点就砸到她身上,而被烧红的陶片砸到的后果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而经过这一惊吓,任麦冬怎么劝说,咕噜都只管把她抱得远远的,离火堆足有百米远。它愤恨地看着火堆,麦冬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为了不让自己靠近,它肯定现在就要把那堆火“吃”了,以替她报仇。 麦冬看着它一脸严肃的样子,也知道它是为自己好,再加上刚才那一幕的确很惊险,便也不再挣扎,远远地看着火堆里的胚体一个个裂开,每裂开一个心脏就漏跳一拍的感觉。 等到火因为无人添柴而熄灭的时候,咕噜终于允许她靠近。 看着胚体一个个裂开的时候麦冬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上前一检查,一堆碎陶片中居然还有一只完好无损的小碗! 麦冬简直喜出望外,虽然这只碗是这批胚体中最小的一个,但既然没有碎,就说明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但仔细看过小碗之后,她的喜悦立刻消失无踪。小碗只有巴掌大小,由于她捏的时候就没捏好,碗璧厚薄不一,碗口也不平整。颜色也是有深有浅,整体呈浅褐色,却分布有褐色和灰色的斑块,摸起来也不像现代的陶瓷一样坚硬,或许是因为煅烧时间不够,又或者是火焰温度太低,敲击一下完全没有那种优质陶瓷的清脆声音。 这其实并不算一件陶器,不看形状只看质地,更多的人估计会以为这是一块奇形怪状的砖,它的内壁上有着砖一样的孔洞,粗糙的表面也完全不像是能用来做碗的。麦冬很怀疑如果用它来盛水的话会不会漏水。它唯一的优点是没有裂开,但这样的质量,裂不裂开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它根本跟那些碎掉的陶片一样毫无用处,哦不,那些根本不能叫陶片,或许叫碎砖头更适合。 麦冬有些颓唐地靠在石壁上,品尝着失败的滋味。她不甘心,她觉得自己能做到,既然她见过那种露天烧陶的图片,就说明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只是她做的不到位罢了。 之后十几天,她依旧执着地尝试着各种方法烧陶。 她的状态像是陷入梦游,又像是回到高三那段疯狂的日子——心无旁骛,只为了目标而努力。 但是,有时候并不是努力了就有回报的。 所有能找到的土壤都试过,捏胚体的技巧也渐渐成熟,甚至由于接触太多那种红色粘土,她的手心已经被蚀出一个个小坑。 可是,她还是没能烧出哪怕一件勉强合格的陶器。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满怀希望的结果都是巨大的失望。 但这无数的失败并没有打倒她,相反地,她更加投入了。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她几乎每一刻都在思索着如何才能烧出陶器,她甚至常常因此而忘记了咕噜,因为它总是乖乖地待在她身边,见她思考也不打扰,只有实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出声唤她。好几次她忘记了吃饭,都是在咕噜的叫声中惊醒,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太沉浸其中。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投入,仿佛烧陶就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再一次全神贯注地捏着陶土的时候,一只银白色的爪子突然将那个已具雏形的碗从她手中夺了过去。 她茫然的抬头,由于长久的注视着陶土,疲累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锁定眼前那只银白色巨龙。 “唔……咕噜你饿了么?”她摇摇脑袋试图想起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却发现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咕噜不会无事打断她,所以肯定是该吃饭了,“稍等一下,我去做饭。” 她站起来准备做饭,但在潮湿的地上坐得太久使她的双腿有些麻木,身体不禁摇晃了一下。 银白色爪子准确地将她扶住。 “啊……谢谢。”她笑着朝咕噜道了声谢,就准备挣脱它的爪子去做饭。 但那只爪子却仍旧抓地紧紧的。 “咕噜?”她疑惑地抬头。 咕噜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贯的欢快,反而有着一丝惶恐。 “冬冬,不要……做……”它看着另一只爪子里握的那只碗胚,眼神里是深深的厌恶。“不要做、它。” 话声落下,爪子突然用力,那只麦冬捏了许久的碗胚便被捏地粉碎。咕噜的视线与她对视。“它……冬冬、变。” 麦冬忽然愣住了。 相处日久,她已经习惯了咕噜的说话方式,即便它的话再怎么语句不通,再怎么语法混乱,她也能立刻心领神会。 它那些话的意思是:不要让她再制陶,因为制陶,她变了。 她……变了? 哪里变了? 她呆呆地愣在那里,脑海里闪过这些天的一幕幕场景。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打击,一次次废寝忘食,一次次将压下心底的失望继续努力。努力地甚至忘记了最初为什么要烧陶,只记得烧陶这个目标。烧陶是为了腌咸蛋,是为了生活更方便,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快乐。但现在,为了烧陶,她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远远没有以前快乐,甚至连咕噜都看出她的不对劲。 可是,她为什么会对制陶那么执着呢? 她静静地想着,从第一次的失败开始。 是的,她不甘心,她困惑,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穿越以来,无论什么事,只要她用心想做,最终都无一例外地成功了,钻木取火,练习叉鱼,制肥皂,煮盐,驯服恐鸟…… 她用着现代的知识和经验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一直以来的经历也让她对自己有着强大的自信。她以为,只要努力,总能把想做的事做好,所以一开始,她甚至没想过烧陶失败的可能性。不,她预料到第一次可能会失败,但她没有想到,她努力了那么久之后,却还是失败,成功仿佛遥不可及,哪怕她再试一千次也还是失败一样。 她以为努力就可以成功,却不知道世间的事从来不是那么简单。 烧陶有专用的陶土,她却只是随便挖了点土就想烧陶,也许这土根本就不适合烧陶呢? 手捏胚体也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想也知道,只凭手捏根本无法使土壤细密紧实,其中的气泡很可能就是小碗上那些孔洞的形成原因。 还有焙烧这一关键环节,她只是凭记忆中一张似是而非的图片就相信露天架堆柴,把胚体放上去点火就能烧出陶器,是不是太过想当然?如果烧陶真那么容易的话,就不会成为仅仅中国才拥有的伟大工艺了。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仅靠着一点似是而非的现代知识,就能摸索出古人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智慧结晶?这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瞧古人了。 ☆、第四十一章 麦冬呆呆地想了很久。 良久,她缓过神来,默默地打量着四周。原本干净整洁的山洞变得乱七八糟,到处是成型或半成型的陶胚,地上还有挖来的泥土和仅有的几个烧成型的小碗。 她就在这个垃圾堆一样的山洞住了十几天,却还对此毫无所觉。 许多痴迷研究的科学家似乎也是这样,可以对杂乱的环境无限容忍,只要给他们一个安心研究的小空间,他们就会忽视所有的杂乱。 可是,她不是科学家,她研究制陶也不是为了什么再现伟大的制陶工艺,追求制陶工艺的巅峰之类的伟大目标。她所为的,不过是让自己的生活更方便罢了。 没有陶器她仍旧可以过得很好,只是有点不方便而已。努力是为了生活地更好,而不是为了努力而努力。她之前的做法,无异于钻牛角尖了。 徐徐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笼罩在心头数日的压迫和紧张一扫而空。 可看看杂乱无章的山洞,不由得苦笑一声,得,收拾山洞吧,清醒过来的她可不想再忍受这么杂乱的环境了! 将无用的东西通通扔出山洞,陶胚、泥土、毫无实际用处的陶器半成品,这些花费了她十几天时间和心血的东西,她却扔地一点都不心疼。 山洞重新变得整洁明亮,麦冬还将上次从海边带来的各色贝壳嵌入墙壁,给冷色调的山洞带来一丝鲜艳的色彩,她的卧室——当然现在是她和咕噜共同的卧室——床头上方悬挂着一串贝壳做的风铃,有风吹进来时就“叮咚”作响,十分悦耳。 整理好山洞后,她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除了必要的打扫和做饭,她再没有让自己做任何事情。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吗,就当给自己放了一个假期。吃饱喝足了要么躺在铺了柔软干草的床上发呆,要么和咕噜说话玩游戏。 麦冬觉得咕噜这个年龄也就相当于人类的小孩子,小孩子哪个不爱玩,她小时候算比较文静了,但玩起来时也是疯丫头一个,丢沙包、踢毽子、跳绳……这些小女孩爱玩的游戏她样样拿手。咕噜虽然不是人,但生物幼崽大抵都是爱玩的。可自从它破壳后跟着她,却不是在跋涉就是在冒险,终于安定下来,却还一直被她当做免费劳动力使唤,总之是没一点玩乐的时间,它又乖巧听话,基本不会主动提出什么请求,所以仔细想想,她似乎从未见过咕噜像人类小孩一样玩耍。唯一类似玩耍的事还是欺负海星和没事儿恐吓恐吓恐鸟一家,但这两件还都被她制止了。 这么一想,麦冬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剥削童工的万恶资本家。 越想越愧疚,她不由得将以前玩过的游戏都搬了过来,一人一龙窝在山洞里,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玩起了那些幼稚的小游戏。 小游戏得适合两个人玩,还得在室内,又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工具辅助,那么丢沙包跳绳什么的都可以排除在外了,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倒可以做个毽子,毕竟这个可以活动身体,如果再遇到像上次大雨连绵数日的情况,即使是在山洞里也可以做些运动,不然整天窝着不动,没病也窝出病了。鸡毛就用鸟羽代替,森林里鸟类各种各样,总能找到合适的羽毛。底座也不一定要用铜钱,哪怕用块石头刻成铜钱的形状,再把羽毛塞进去也勉强可用,不过估计会有点砸脚。还可以用那种烧陶的红色粘土做底座,摆弄了这么些天,虽然没烧出陶,却也让她熟悉了这种土的土质,粘性大,易塑形,简直像小孩子玩的橡皮泥,唯一的缺点就是里面大概含有什么腐蚀性的物质,接触久了又不及时清洗就会伤害皮肤。 不过毽子什么的现在也不用着急,她铁了心要彻底放松两天,就完全不想再去费心地弄羽毛弄粘土了。 适合在室内玩得游戏,她第一反应是各种穿越小说中出镜率颇高的五子棋,规则简单易于实施,画个格子再加几枚石子就可以。于是她兴致勃勃地直接在山洞的地面上划了棋盘,去小湖边找了堆圆润的石子做棋子,就开始教导咕噜五子棋的规则。 “你一个……我一个……谁先把五个石子连一起谁就赢啦!”麦冬用好不容易挑出的两堆基本偏白色和基本偏黑色的鹅卵石在棋盘上摆弄着,一边摆弄一边说着规则。“知道赢是什么意思么?……就是打败啦……唔……打败的意思……比如我打败了你,你就必须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咕噜偏着头,眼睛注视着棋盘,貌似很认真地听着。 “懂了么?” “嗯!”重重地点头。 “好的,那么就开始吧!看我不杀你个片甲不留!”麦冬做了个挽袖子的动作,自信满满地说道,浑然不觉得即便真下赢了一个完全的新手其实也不是多光彩的事。 一分钟后。 “不行!那里不能动!” “哎呀!你干嘛扔我的子!” “咕噜!我放的位置你就不能放了!” …… “一、二、三、四、五,”银色的龙爪子一一数过五只连成一线的黑色石子,眨眨眼睛说道,“赢了~” 说罢,脸上又露出那种羞涩的笑。 麦冬囧囧地看着它那所谓赢了的五只黑色石子——其中两只是摞在白子上面的。而那两颗白子,原本是被咕噜一把抓起想要扔一边,她眼明手快才给拦下来放回原位,咕噜又想扔,她又给拦回来,如此反复,数次之后咕噜终于不再执着于扔掉石子,任她把白子放回原位。 她以为它终于想通,却见它施施然将黑子放在了自己的白子之上! “赢了~”似乎以为她没听到,咕噜又欢快地叫了一声。 麦冬扶额,到底是她的讲解有问题还是某龙的智商有问题。她决定放弃这个失败的游戏,转向下一个,这次她一定要选一个完全不用脑子的游戏。 看咕噜还在期待地望着自己,她只好敷衍道:“嗯嗯,咕噜赢了,咕噜真厉害!”正在她想说处下一句“那么我们开始下一个游戏”的时候,就听到咕噜兴奋又期待的声音—— “咕噜赢了,冬冬听话。”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麦冬总算知道了,对此她只有一个感想——好疼。 但人不能言而无信,尤其是教育小孩子的时候,老祖先有曾子杀彘的典故流传,她也不能食言以免教坏小孩。 于是—— “冬冬,抱~” 嗯嗯,不算过分,给抱。 “冬冬,亲~” 小孩子嘛,就是喜欢亲亲,给亲。 “冬冬,肉~” 长身体胃口大,可以理解,给肉。 “冬冬,鸟,讨厌,走~” ——适可而止啊! 虽然食言不好,但是过度溺爱予取予求更加不是教导孩子的正确方法,教会孩子知足和适度很重要,于是,某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某龙的要求,并单方面宣布这个游戏的赢家奖励到此结束。 听到奖励结束,咕噜水汪汪明亮的大眼睛似乎瞬间灰暗了一半,嘴巴瘪瘪地望着她。 麦冬不为所动,随即就决定开始下一个游戏,当然,为了不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奖励内容作了限制:只能提亲亲抱抱要食物这种要求,而且,只限三次。 咕噜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半晌,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下一个游戏是扔石子。 这也是麦冬小时候玩地很好的小游戏之一,即手握两颗石子,手部运动使两颗石子交错上升、回落,完全不需要智商,只需要手指灵巧,动作熟练,技巧高超的可以掌握更多颗石子,甚至两只手都用上,不过鉴于咕噜方才的表现,麦冬决定还是只教最简单的单手两子。 不过已经很久没玩,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玩不过咕噜的,因此趁着教导它玩的时候熟悉了下手感,感觉差不多了才正式开始。 开始后,麦冬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石子从爪缝中“啪嗒”掉下来,随即被捡起,又“啪嗒”一声掉下来,又捡起,又掉,又捡,又掉,又捡……如此重复十次之后,捡石子的咕噜没腻烦,一旁看着的麦冬却快看花眼了。 看着咕噜的指间距,她终于意识到,玩这个游戏,她根本就是在欺负龙。 第三个游戏,丢窑儿。 丢窑儿是麦冬在爷爷奶奶村子里学会的游戏,只需要在地上挖十个窑儿,并列两排,一排五个,每个窑儿里放五颗子,一共五十颗子。子一般是用苦楝树的果实,被叫做“楝豆儿”的绿色小球充当,但没楝豆儿的季节也可以用石子代替。两排窑儿一排属一方,也就是两方的“地”,两方最初每人二十五颗子,五块地。第一局剪刀石头布,赢者先行,先行者随意选取一个窑儿,抓出里面的所有五颗楝豆儿,按一个方向依次丢入窑儿里,一个窑儿里一颗,手中楝豆儿丢完再抓取下一个窑儿里的子,直到下一个窑儿是空的,那么下下一个窑儿里的子就是自己吃到的,然后再换后行者任选一个窑儿按同一方向一次丢子,遇空吃子,而且吃子是可以连吃的,如果吃子的那窑儿后面的窑儿也是空的,那么就可以吃下下一个窑儿的子。最后到所有的子都被两方吃尽,一局结束,每人计算自己所持子数,如果一方子数不足以把自己的“地”填满,就需要卖地,即给对方一块地,对方给自己五颗子。“地”先卖光的一方为输。 这个游戏需要一点计算,但小孩子玩地时候一般只凭感觉和经验,有些纯粹靠运气。除计算之外先行的一方也比较占便宜。麦冬自己就是不爱动脑筋计算的那一类,所以这个游戏玩得不算好也不算坏,碰上同样不爱计算的胜负各半,碰上抓个窑儿要想半天的就基本十次九输了。 费劲口舌终于把规则给咕噜讲明白,又挖了窑儿,找了石子,剪刀石头布,正式开始游戏。 半天过后,一人一龙仍在津津有味地玩着。 如果说麦冬不爱计算,咕噜就根本是不计算,抓窑儿基本是选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这样的选择虽然有时会撞大运刚好是最好的选择,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悲剧的下下策。但它有一个优势是麦冬没有的,那就是判谁先行的时候,剪刀石头布它从来都是赢的那一个。剪刀石头布要的是眼明手快,咕噜完全符合这一点,麦冬虽然身体素质改善不少,但跟身为龙的咕噜相比还是望尘莫及。 各有各的优势,结果就是有输有赢,而游戏就是有输有赢才好玩。一人一龙就窝在山洞,盘腿相对而坐,玩这幼稚的游戏玩了许久。 只是麦冬赢得时候却有点郁闷,赢家奖励是三个要求,可她平时吩咐咕噜做什么它也都是乖乖照做的,所以这三个要求的奖励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但咕噜玩得高兴,本来就是为了让咕噜玩得高兴的她自然也就继续陪着玩了,权当回忆童年美好记忆了。 除了玩儿,麦冬放最多心思的就是吃了。 有食材有时间,旁边还有个时刻流口水的大胃王吃货,她也就不肯委屈自己的肚子,每顿都翻着花样弄各种吃食。 鱼汤烤鱼生鱼片都吃腻了,她就打起其他食材的主意。上次带回的各种海鲜干货被她煮汤的煮汤,炖菜地炖菜,由于食材好,加些盐便是不错的美味。山间的小动物们也遭了殃,基本上看上去能吃的都被下锅煮过,而尝过各种动物肉后,麦冬觉得还是小野猪和长毛兔的味道最好,小野猪的那层肥膘还被她积攒下来炼了油,炖菜做汤的时候在石锅里放些,既不干锅又增加香味。 可惜附近很少有镰刀牛和珊瑚角鹿出没,这两天更是一头都没见,以咕噜现在的能力,麦冬估计对上珊瑚角鹿完全没问题,镰刀牛问题也不会太大。她记得珊瑚角鹿的肉质还是不错的,当时吃的时候还是一点盐都不加,现在有了盐,味道肯定会比她记忆中的好上不少,而镰刀牛既然长得那么像牛,肉质应该也跟地球上的牛差不多吧,牛肉可是出名的美味之一啊。 这么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地过了两天,自己给自己的假期结束的时候,麦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她正把磕开一颗海龟蛋,将蛋液打入一个小小的石锅里,打算试着做蛋羹,看着黄黄的蛋液,心想要是加点绿色的葱花就好了。 ——葱花! 她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 她那块位于小湖边,用栅栏围起的菜地,自从种下后她就去了海边煮盐,回来后又忙着制陶,居然完全忘记菜地的事儿了! 每天就是琢磨着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皮和文因的地雷~O(∩_∩)O~ 丢窑是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可刚才想的时候居然连规则都快忘光了,想半天才想起来/(ㄒoㄒ)/~~ ☆、第四十二章 那块菜地收拾好播上种后她就和咕噜去了海边煮盐,一待就是好几天,回来后又忙着研究制陶,这又是十几天,于是从播上种到现在,已经起码有二十几天的时间了,足够种子发芽破土长成茁壮的小苗,但是,更足够野草们死灰复燃。 麦冬一阵急跑到小湖边,远远地透过扎的稀疏的篱笆看到里面郁郁葱葱的就心下一凉,三步并作两步,跑近了越过篱笆一看,不禁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许是上了塘泥的缘故,菜地里的植物格外茂盛,新生的枝叶青翠欲滴,分外悦目。但是麦冬打眼一看,满眼尽是野草,根本不见蔬菜的影子! 咕噜一路跟着过来,看看麦冬的表情又看看篱笆里的植物们,不解地挠了挠头。 虽然它也参与了菜地的开荒,但它其实并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因此自然也不能理解麦冬现在的心情。 麦冬懊恼了一会儿就打开篱笆的门,进去蹲下|身,仔细地在一片野草中寻找起来。 她顺着地边儿一棵草一棵草地翻找,在翻过无数棵茁壮成长的野草后终于看到一棵熟悉的、弱弱的小苗——辣椒! 她眼中一亮,加快了翻找的速度,一边翻找一边把好拔的野草顺手拔掉。 终于把整块菜地翻找干净,麦冬站起身,捶捶发麻的腿,总算放下了心。 虽然野草肆虐,但在一片茂盛的野草中间,还是有数棵羸弱的蔬菜小苗艰难地生长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和营养都是野草夺走了,菜苗长得普遍矮小瘦弱。 其中辣椒苗是最多的,麦冬数了下,足有二十三棵,大都才只长出两三片叶子,还完全被野草遮去了阳光,叶片都有些发黄。这二十三棵辣椒苗样子也有些许不同,其中十八棵叶子圆圆的,另外五棵的叶子则有些狭长。麦冬猜测圆叶的是朝天椒,狭长叶子的是线椒,而皮厚色青的青椒则一颗也没有。想想也是,当初她摘辣椒时,青椒挑的都是比较嫩的,但朝天椒和线椒则是越老越辣,因此摘的这两种辣椒就比较成熟,种子的成熟程度也高过青椒。 虽然有一种辣椒没有出苗很遗憾,但对目前的结果,麦冬还是很满意的,起码,以后的饮食中多了除了盐之外,又多了一种调味品。 茄子苗只有少少的三棵,植株虽然比辣椒苗大上不少,却也被野草挤兑地瘦弱细高,看上去营养不良的样子。大葱倒是全活了,顶端已经发出新叶,只是因为几乎不见阳光而有些发黄。发芽率最高的则是花椒,麦冬记得自己撒了几十颗种子,全是颜色发黑完全成熟的,这几十颗种子几乎全部发芽,长出的小苗一共有三十多棵。只是花椒只是调味品,这么多其实很没必要,即便最后只有一棵长成花椒树,结的花椒也足够她平日所需了。但无论如何,发芽率高总是好事,现在还只是幼苗,离长成花椒树还远着呢,在这期间还不知道会折损多少小苗。 盘点一遍后,麦冬开始小心地拔草。 野草和菜苗都长在一起,草根又发达强壮,拔草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容易把小菜苗也带出来。因此这个活儿麦冬只能自己干,都没敢让咕噜进园子,生怕它豪放地把野草和菜苗一起拔了。 湖边土壤湿润,拔草倒是比较好拔,但因为要顾着菜苗,麦冬忙活了好半天才把草拔干净。 没了野草,剩下的菜苗显得稀稀拉拉,但起码可以见到阳光了,麦冬又将地整了整,距离太近的小苗也移栽到苗稀的地方,总算让菜地有了点菜地的样子。 终于收拾好菜地,因为蹲太久,麦冬腿也麻腰也痛,走到附近一棵小树下,倚着树干休息,一边休息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看着看着,忽然心底产生一股怪异的感觉。 头顶的小树不算高,不过六七米,树干直径也不到十厘米,树上的叶子青翠欲滴,在风中轻轻舒展着,而周围的植物也莫不是如此,叶片富有光泽,颜色浅嫩,完全是春天的感觉。 但她清楚地记得,初来这个世界时,植物的状态也是如此,再加上不冷不热的天气,才会让当时的她以为这里的节气正是春末。 虽然没有仔细计算过日期,但从穿越到现在,起码也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除非某些四季如春的地方,三个月的时间,早已该进入盛夏,植物各方面的性状在夏天跟在春天是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天气也不该还是那么温和。 说是温带,这里的春天未免有些太长,热带的话,气温又有些低,气候也不太像。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满眼的巨型植物让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身处热带雨林,但一来她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热带雨林是什么样子,二来这里的植物与地球上的大相径庭,所以她判断那个森林是热带雨林的依据其实是不充分的,或者说,即便那真的是个跟地球上的雨林相似的环境,却肯定也有相差悬殊之处。在那个森林里,温度其实也不算高,但又不是由于降雨的原因,事实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根本就没见过几场雨,遇险那次和被困山洞那次,再加上中间有几场零星小雨,整整三个月只有这几场雨。虽然她不知道热带气候具体怎样,但想来不会这么少雨,尤其雨林里午后多对流雨,但她却一次都没遇到过。 种种现象综合起来,只让她觉得这里的气候就像地球上的四季被拉长,而她现在所处的“春天”,至今至少已经持续了三个月的时间。 再看看周围的植物,她才发现,与她刚来到这里时相比,植物们已经大变样了。 野草无疑比以前更深更茂密,湖边更是长满了野草,除了菜地这一小块,其他地方的草最低也能没膝,小一些的动物完全能在这里面藏身,咕噜已经在里面捉住过好几只长毛兔,它们似乎很喜欢隐匿在这种草深林密的地方。麦冬没有仔细巡视过这片草丛,主要原因就是草太深了。 各色野果也渐渐又成熟的了,每次麦冬把恐鸟爸爸和恐鸟妈妈放出栅栏觅食,回来时它们都会带来不少熟透的野果给小恐鸟吃,托它们的福,麦冬认识了几种可以吃的野果,而且味道也不错,只是附近太少,而且目前成熟的也不多,所以麦冬还没有大规模采摘的计划,她计划再等些时间就走远一些采摘野果。 但野草生长本来就快,气候温和的情况下长得疯一点也没什么,野果似乎也到了该成熟的时候了,所以这两点并没有让她怎么吃惊。让她感到吃惊的是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树的生长速度。 她记得山洞前的那棵“枫树”,因为是以前比较熟悉的植物的外形,所以印象比较深刻,最初看到这棵树时,最大的叶片也不过跟地球上的枫叶差不多,而现在,许多叶片已经比当初大了一倍还多,枝条也粗壮许多,同时还有无数新抽出的枝条。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树干似乎也比以前粗了很多? 从拳头粗细到碗口粗细,足足粗了一倍还多,而这之间不过隔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看看其他的树,似乎也都比一个月前粗壮很多。 所谓十年树木,树的成长不是那么快的。在地球上,麦冬见过爷爷奶奶村子附近普遍种植的毛白杨,那是生长速度很快的一种速生树种,因为生长速度快而被广泛广泛种植,但即便是毛白杨,即便是在生长速度最快的春季,也远远比不上这里树木的生长速度。虽说可能有品种差异,但这里几乎所有的树木生长速度都很快,如果只是归类品种原因,那未免也太巧了。 这种恐怖的生长速度让她联想起极地生物:因为春季短暂所以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拼命生长,破土、成长、开花、死亡,几天就能完成一个生命的轮回,植株死去,只留下种子等待下一个温暖春季的到来,然后再开始一段生命旅程。或者是即将进入冬眠的熊,在冬季到来前拼命摄取食物,将自己养得膘肥体壮,以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寒。 所以,这里也会有严冬的存在么? 或者说,以这漫长的春天来看,是不是说,这里的冬天同样也漫长至极? 如果有冬天,她就要事先准备的东西就太多了。 冬天的生存难度和其他季节是完全不同的。 想到这里,麦冬心里有些慌乱。 她本来以为自己大致了解这个世界了,但却突然发现,她连最基本也最重要的气候规律都还没有摸清楚。 但这个是急不来的,在一切都没到来之前,她只能慢慢观察,仔细推测,尽量规避可能的危险,为预想中的危险和困难做好准备。 原本以为背靠海岸身处大山,资源丰富完全不必担心生存问题,但想到可能会有的漫长的严冬,麦冬的心底忽然又生出了紧迫感。 要做的事还有太多太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却同样也一刻不能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六月份作者菌有一个伟大的愿望:拿全勤! ☆、第四十三章 从那以后麦冬便注意起天气的变化,但注意了许多天,却只得出一个结论:没有变化。温度依旧不冷不热,雨水依旧不多不少,除了植物还在疯狂地生长,似乎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好在这样的天气适合蔬菜生长,麦冬也就暂时抛开疑虑,并且祈祷这样的天气能维持地更久一些。 这次麦冬再不敢粗心,每天都要去菜地转上一圈看看蔬菜的涨势,顺便一看到有野草冒头就拔掉,看土壤干了就取小湖里的水灌溉,还不时地翻翻土捉捉虫。 这么精心侍弄下来,小苗们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很快就不再瘦弱发黄,植株也越来越茁壮,看上去有了点菜园的样子。看着小苗们一天天长大,麦冬心里有种满满的成就感,她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以前爷爷总说庄稼人对待庄稼就像对待自己孩子。 在这种成就感的支撑下,劳动带来的疲劳几乎不算什么了,麦冬甚至有点爱上每天拔拔草浇浇水的活儿。就像老庄稼把式每天都要到自己家地头看看庄稼一样,有时候菜地里明明没活儿了,她也喜欢去转上一圈,蹲着仔细瞅每一株小苗,有时还看着看着就扭头问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咕噜:“咕噜,你看它们是不是又长大一点了啊?” 然后不等咕噜回答又自言自语,“我觉得好像长大了呢!” 每天整理菜园只占去她很少的一部分时间,剩下的时间,麦冬不紧不慢地又在菜园旁边整理了一些荒地。 想要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仅靠打猎和采摘还是不太靠谱,人工种植和养殖才是硬道理。 只可惜她没有粮食种子,只有几种蔬菜,可蔬菜填不饱肚子。但这个世界物种那么丰富,总能找到对她有用的植物。 比如野果。天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各色野果却开始渐渐成熟了。 麦冬几次跟在恐鸟身后,找到几片长有野果的果林,记下它们的规模和大致成熟时间,准备到时候来采摘。可能跟恐鸟的饮食爱好有关,这些果子大多个头不大,很多都是杏子一样大小,刚好适合恐鸟一口吞下去,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而且大多是多汁的品种,有些味道很不错。只是这样一来就很难保存了,水果也不能像肉食一样用盐腌制,她也没有现代的玻璃瓶可以做罐头,因此唯一的保存方法只能是晒干。 麦冬选了两种味道还不错的果树,折了树枝插在整理好的荒地上。也许是气候合宜,也许是野生果树的生存能力本来就强,几天之后,插上的树枝都长出了新叶,她小心扒开其中一棵根部的土壤,发现已经长出了小小的白色须根。 第一次扦插就成功,麦冬不禁对搜集果树和各种植物更上心了,恐鸟们爱吃的几种果子都被她惦记上,隔几天就拿回几根树枝扦插,没多久,那片为果树规划的土地就插满了一排排的小树枝,有的已经成活,有的还在生根,有的则扦插失败,叶落枝枯。 除了果树之外,麦冬还留意了其他可能有用的植物。 首先吸引她的是各种各样的菌类。 不管蘑菇还是木耳,都是难得的美味,尤其在山里野生的菌类与市场上人工培育的味道简直天差地别。麦冬在爷爷奶奶家住的时候就经常钻进大山去找蘑菇,一场雨后,地上冒出一朵朵白色的小伞,有的还掩盖在重重腐叶之下,将腐叶顶出一个小包,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下面是不是有蘑菇。一般的蘑菇生长期很短,从雨后冒出来时的白白嫩嫩到之后的“伞边”卷曲变黑,之间不过一两天的时间。 还有木耳,也是在雨后便从陈年的枯木上冒出来,有的颜色偏黑,有的偏黄,与其所寄生的枯木木质有关,但并不是所有枯木上生长出的木耳都可以吃的,麦冬从小就被告知楝树桐树上生的木耳不能吃。她没有验证过,也不知真假。 菌类好吃,可惜有毒的太多。 尤其这里的菌类种类丰富,比麦冬在爷爷奶奶家见过的多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大多颜色鲜艳。据说颜色鲜艳的菌类有毒,麦冬就首先排除了那些颜色太艳丽的,专找白色或者灰扑扑不太起眼的。其中有一种白色的很像爷爷奶奶那里最常见的一种,味道有点像平菇,但比平菇美味无数倍。还有一种很像香菇,但麦冬不敢肯定,也不敢乱吃,只是记下了它们的外形和分布。木耳也很多,但由于枯木大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木质,也不知上面生长的木耳有没有毒,麦冬就没有打木耳的主意。 之后麦冬便刻意地让咕噜活捉猎物,小野猪和长毛兔都捉了几只活的,为的就是让它们试试蘑菇的毒性。事实上之前也活捉过猎物,是麦冬想当做家畜来养的,但长毛兔会打洞,木头栅栏根本围不住它们,人家在地上打个洞就溜之大吉了,小野猪则需要烂泥塘那样的环境,不然它们会焦躁不安,没过几天就瘦下来一圈,没办法,麦冬只好放弃驯养这两种动物的想法。 没法驯养,但试试毒还是可以的。 她将找到的集中看似无毒的菌类分别喂给几只试验品,仔细观察它们的反应。一天之后,只有两只小野猪身体出现不良反应,将两只小野猪吃下的菌类剔除,剩下可以食用的菌类足有四种,其中就包括那种白色的和类似香菇的,麦冬直接将它们叫做平菇和香菇。 确认无毒后,麦冬就将附近所有能找到的菌类都采集了。但也许是最近少雨,新生的蘑菇并不多,大多都已经伞盖发黑或者干瘪了。但即便如此也足够麦冬和咕噜两个吃的了,在鱼汤中加几朵蘑菇,山珍海味炖一锅,虽然条件有限,调味品和厨具都简陋不堪,但架不住食材好,简简单单的炖汤就已经让麦冬吃得心满意足。 这两天麦冬估计着有种果子应该快成熟了,就赶着三只鸵鸟,再带上咕噜,恐鸟背上堆着这些天赶制的各种储物的藤筐和皮袋,一行浩浩荡荡地出发进山摘果子。 这种野果大小也像杏子,长椭圆形,表面有桃子一样的绒毛,成熟之后是浅黄色的,果肉绵软多汁,唯一的缺点是没多大味道,既不甜也不酸,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麦冬给这种果子取名叫黄杏。麦冬不是很爱吃黄杏,但这是她目前发现的野果中产量最多的,因为对于严冬的猜测,她开始对一切能够大量囤积的食物产生莫大的兴趣,而黄杏晒成果干后做小零食还挺不错的,必要时也可以暂时充饥。 果林在山洞南面,要翻过一座矮山,路不算远但却不太好走。天刚蒙蒙亮,麦冬就爬起来收拾东西上路,一行踏着露水在红日初升时才翻过山岭,来到果林所在的山头。说是果林,其实果树的分布很散,全是天然形成,冬一棵西一棵地完全不行人工果林那么整齐划一,只是这一片分布比较多才被麦冬称作果林。 远远就看到黄澄澄的果实挂满枝头,走近一看,有的饱满光滑,有的上面却有被鸟雀啄食的痕迹,而这些被啄食的果子都是比较成熟的。麦冬估计再过几天果实彻底熟透,就会吸引大批的鸟雀前来了。 麦冬将大筐小筐搬下来开始采摘。 一人一龙三恐鸟,除了小恐鸟个子太矮帮不上忙,每只都在用各种方法摘果子。 咕噜效率最高,尾巴朝树干上一甩,果子便“噼里啪啦”下雨一样落了下来,几尾巴扫过去,树上几乎光光溜溜,地上铺满黄澄澄的一层。麦冬原本是爬到树上摘果子的,看到这情形,瞬间改变主意,溜下树跟在咕噜身后,一个晃树一个捡果子,效率比麦冬爬树摘高了不知多少倍。 两只大恐鸟有高个子的天生优势,脖子一伸就能够到硕果累累的枝条,长喙一夹一拧,带着枝条的果子就被拧了下来。只是它们常常拧下来就自己吃了,或者转身去喂眼巴巴看着它们忙活的小恐鸟。这时候就算咕噜在一边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除非咕噜时时刻刻盯着它们,不然动物的天性会让它们习惯性地吃掉食物,而不会听麦冬的话将食物拱手让出。 麦冬倒不心疼它们吃的那几个果子,虽然恐鸟能吃,两只一天就能吃光一颗果树,但这里不缺食物,即便少摘些麦冬也不心疼。只是麦冬想训练它们,让它们不仅能充当坐骑,还能帮着干活,而且驯化指令越多,也能让动物越驯服。 最后她想起了个办法,就是效仿渔人对待鸬鹚的法子,在恐鸟脖子上套上一个草绳编的环,绳环紧贴脖颈,这样恐鸟就无法把果子咽下去。 训练几次后,恐鸟终于习惯了这种做法,拧下树枝后不再吞咽,而是扔进一边的藤筐里。 这样的组合劳作下,采摘的效率非常的高,太阳还没升到正当空,附近的黄杏已经被采摘完毕,带来的大筐小筐都被装地满满当当。 高效率的采摘同时带来极度的疲惫,连着几个小时弯腰捡拾,麦冬的腰早就酸的不像样子了。将恐鸟脖子上的绳结解开,又将方才捡拾的时候特意留下的一堆摔破的黄杏扔给它们吃了之后,麦冬“噌噌”爬上身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倚在两根分叉的树枝间吹着凉风闭眼休息。 忽然觉得树身晃动,再一睁眼,就看到咕噜的龙脸在眼前晃,身子也被它压着。 它手里拿了颗饱满成熟,足有拳头大小的黄杏果,正献宝似得要递给她。 她挑的这棵树树身不粗,最粗的地方也就跟她小腿差不多,她又是倚在两根更细的分枝上。这么细的树枝承担她一个人的重量还好,但再加上一个将近二百斤的咕噜—— 身下的树干晃动地更加剧烈,只听得“卡擦”一声裂响,麦冬刚刚来得及伸手抱住咕噜,就感觉身下一空,“碰”地一声,一人一龙一齐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野生蘑菇炒鸡好吃好怀念QAQ 就是这种菇,叫鸡腿菇,也叫毛头鬼伞,市场上有卖的,但跟野生的味道差别太大了 ☆、第四十四章 麦冬只觉得身体猛然旋转,然后便感觉自己和咕噜瞬间在空中变换了位置。旋即,一人一龙,还有断掉的树枝一起重重落地,激地落叶和尘土飞扬四溅。 麦冬的鼻子磕在硬硬的龙鳞上,差点没当场流鼻血。 她听到咕噜小小地闷哼一声,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鼻子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赶紧查看咕噜的状况。 咕噜躺在她身下,替她承担了大部分由下坠带来的冲击力。这棵树并不高,他们当时所处的位置更是只有两米左右,按理来说,以咕噜的身体素质,这点高度应该算不了什么。但那声闷哼却让麦冬不得不紧张。 她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没发现咕噜身上又任何血迹,见那原本被她拿来倚靠的两根粗枝正在它身下,便以为它是被硌到了。 “是这里痛么?” 她摸到咕噜背脊和树枝之间,轻轻地摩挲着细小光滑的鳞片。 咕噜又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但在麦冬的摩挲下,龙脸上渐渐现出享受地表情,嘴巴咧开,双眼微闭,尾巴也惬意地轻轻摇晃。 相处这么长时间,麦冬怎会看不出哪个才是它的真实反应,看它翘起的嘴巴就知道,受伤是假,趁机撒娇才是真。 她有些哭笑不得。 它喜欢撒娇,喜欢与她亲亲摸摸抱抱,但自从它身体突然长大,麦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对待它,亲亲摸摸抱抱都少了许多。可即便身体长大了,咕噜仍旧是小孩子心性,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麦冬不主动,它就自己创造机会。类似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识破了它的小把戏,麦冬仍旧微微笑着继续摩挲它的背脊,直到它差点舒服地打起小呼噜,才好笑地戳穿了它。 咕噜也不害羞,吭哧吭哧地爬起来又要往她身上扑。麦冬赶紧躲开,制止了它的动作。 要做的事一大堆,还要趁早启程返回山洞呢,他们可不是无所事事的闲人。 躲开时眼光掠过地上的两根粗枝,却猛然发现其中一根树枝上有块白色的东西。 扁球形,拳头大小,表面密布着动物皮毛一样的菌毛,猛一看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猴子头。 麦冬眼前一亮,脱口而出:“猴头菇!” 猴头菇得名与其奇特的外形,又因为像刺猬,所以又被称作刺猬菌。猴头菇是难得的山珍,与鱼翅并称“山珍猴头,海味鱼翅”,有“素中荤”之称。 眼前这只猴头菇与超市里卖的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颜色稍微发黄,形状外表都毫无二致,毛茸茸的非常好分辨,因此麦冬才能一眼就认出来。 麦冬将它从树枝上揪下来,这才发现这部分树枝已经发朽了,怪不得咕噜一爬上去就开始断裂。又仔细瞅了瞅,似乎真的跟地球上的猴头菇没什么区别,麦冬将它扔进装黄杏果的筐里,又在四处找了找,果然又在几棵枯树上找到了十几朵。 找遍了附近的所有枯树,又休息一会儿后,一人一龙驱赶着背驮几个大筐的恐鸟满载而归,麦冬依旧由咕噜抱在怀里,像个打仗打的将军一样不断指引着方向,不时还与咕噜说笑着,在静谧无人的丛林中留下清脆的人语声。 回到山洞后,麦冬照例用其他动物试了试“猴头菇”的毒性,经测试无毒后,就用拳头大的猴头菇,加小野猪的排骨肉,加花椒皮、葱叶和海带熬了汤。汤熬了一个多小时,排骨都炖的烂烂的,石锅盖完全遮挡不住汤的香气,盖一打开,肉香、菌香和海带的鲜味扑面而来,充盈了整个山洞。 猴头菇香滑鲜美,虽然味道比麦冬记忆中的猴头菇好的多,但大体上却还是一样的。 也许,这个猴头菇,跟地球上的“猴头菇”就是一样的东西呢。 这个认知让麦冬有些高兴。 因为这表明了,这个世界跟地球还是有很多共同之处的。现在她只是找到一种猴头菇,但以后说不定以后还能找到更多地球上的物种。 如果能找到小麦水稻等粮食作物——光是想想就很让人激动了,只吃肉不吃主食的生活实在不怎么好受。 # 黄杏果的成熟似乎是个开始,接下来,野果的大规模成熟季节很快到来了。几乎每天都有新的野果成熟,而且一成熟就是一大片,晚采摘几天就会腐烂变质落到地上,或者被鸟雀和其他动物吃掉。 麦冬有些疑惑。 这些天的天气并没有太大变化,虽然好像热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远远不到酷热的程度,也就是说,目前的天气还是与地球上的暮春极为相似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正常来说,植物的生长规律便是如此。但这里的野果却在春天就纷纷成熟,是因为春天格外漫长么?如果夏天和秋天额同样漫长,这些植物会不会还能再生长一轮? 而采摘野果时,与原住民们越来越多的摩擦似乎也预示着什么。 随着大批果实的成熟,成千上万的鸟儿开始云集,有的甚至像是在守候果实成熟一样,栖息在树枝上一动不动,专心等待果实成熟。麦冬采摘野果就是从鸟儿口里抢食,尤其麦冬他们手脚快,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扫荡一大片果林,鸟儿们只凭一张嘴吃,实在比不上麦冬的速度。数次被抢了口中食,即便鸟儿们脑子小,也牢牢地记住了麦冬一行人,只要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便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在催促伙伴们快点吃,别便宜了这群连吃带拿的“蝗虫”。 几次之后,麦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发现自己无意中抢人家的食物还有些不好意思,再摘野果时就像取海龟蛋时一样,并不全摘完,而是留下一半给鸟雀。 只是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想不侵占这些原住民的食物,自己种植才是王道。于是麦冬几乎把所有能扦插的果树都扦插了,小湖边的果园已经扩大到了将近三亩地。也有扦插不成功的,麦冬都留了种子,准备这阵子忙过了再试试用种子播种。 除了鸟儿,还有各种各样的食草动物,它们原本的栖息地可能并不在此,只是被大批成熟的果实吸引而来。这些食草动物中竟然还包含了珊瑚角鹿和镰刀牛。它们离开原本的栖息地,钻进大山,与鸟雀们一起大啖这大自然丰富的馈赠。 这让一直想捕捉几只珊瑚角鹿和镰刀牛来饲养的麦冬欣喜不已,连野果都顾不上摘了,专门腾出一天时间,挖陷阱,设埋伏,加上能力大涨的咕噜,还真让她捉住了不少。其中包括三只镰刀牛和五只珊瑚角鹿,都是母兽和幼崽的组合。 原本似乎不可战胜的镰刀牛和珊瑚角鹿,这次却在咕噜的恐吓下几乎两股战战,如恐鸟一家一样,温顺地像是早就被驯服了千万年。时间仓促,麦冬之来得及围出两个简陋的围栏,将珊瑚角鹿和镰刀牛分别养在恐鸟的旁边。但就是这样简陋的围栏,却让它们丝毫不敢逾越。 麦冬心知这全是咕噜的功劳,不禁对它的能力更加好奇了。 咕噜还很小,可以预见的是,它以后的成长空间还很大,而当它完全长大时,它的能力又将是多么可怕? 这个念头只是在麦冬脑海里一闪而过,太多的事情让她□□乏术,根本一刻都停不下来。安置好了镰刀牛和珊瑚角鹿,她有开始扫荡附近的山头,几乎所有大片的果林都遭受到了她的毒手。 这些果子中有长在树上的,有长在藤上的,有大如脸盆,有小如红豆。麦冬只捡味道好,产量大的几种大量采摘,其他零星一点的就实在顾不上了。于是自摘过黄杏果后,麦冬又组织了好几次采摘活动,摘来的各色野果堆满了山洞,从客厅到咕噜的卧室,堆积了满地的果子。 麦冬只好暂停采摘,先让咕噜又挖出两个大大的储藏室,专门用来盛放野果。为了尽量保持野果的存放时间,储藏室里也放了些咕噜吐出的冰刃。但即便用冰冷冻着,这么大量的野果也无法存放很久,所以,摘来的野果填满一个储藏室后,麦冬就开始晒果干。 气候温润和煦,山洞前又阳光充足,除了要提防偷吃的鸟雀,晒果干的活动进行地很顺利。果干也不是说晒就能晒的,要分门别类,大的还要削皮切块,晒的地方也要干净通风,早上拿出去晒,晚上为了防露又要收回山洞。 整天忙着采摘和晾晒野果,喂养牲畜,整理刚开荒的土地,大量的劳动几乎让麦冬忙疯,忙活好几天,才把储藏室里的野果晒了一大半,荒地也变得似模似样。 剩下的果子麦冬准备一部分冷藏,一部分就那么放着平时吃,也可以顺便看一下各种野果的保质期。 冷藏的部分放到冷藏室,平时吃的就放在藤筐里,随吃随拿。 但她却没那个时间窝在山洞享受美味的野果,这些事忙完之后,另一项之前被搁置的事又要马上开始忙活了。 ——处理海龟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码好了( ̄_ ̄|||) 谢谢wllll姑娘的地雷O(∩_∩)O~ wllll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3 10:19:07 wllll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3 10:39:01 ☆、第四十五章 虽然放弃了制陶,但这不代表她放弃了腌制咸蛋。 烧不成陶罐,还可以用石头挖的容器代替,虽然可能密封性不如陶罐,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这些天她和咕噜已经在尽力地吃那些海龟蛋了,白煮蛋、荷包蛋、蛋羹、蛋花汤,换着花样儿地吃,虽然的确消灭了不少,可剩下的仍旧很多,除非他们把蛋当主食,不然不可能赶在变质之前把它们全部吃光。 麦冬精心挑选了几块石质细密的大石头,让咕噜将它们挖成肚大口小的坛子形状,因为怕石头不够密封,她特意吩咐咕噜挖的时候将坛子内壁留的厚厚的。 将海龟蛋洗净、晾干,再将其小心码放进装了盐水的石坛里,最后再用泥封住坛口,将坛子在阴凉处放置一个月左右,咸蛋就腌好了。 麦冬见奶奶腌咸蛋的时候都会放点白酒和大料,大料是为了调香,白酒却不知是什么原理,但无论什么原理,她在这儿是弄不到白酒的,只好跳过这一步骤,只将仅剩的一点花椒放了进去。 她看着墙上放调料的那个壁橱,花椒已经用光了,辣椒也只剩几只,只有盐还余量颇多。 还好菜园里的小苗们很争气,一个多月过去,有些粗壮的小苗已经长成成株,并且开始孕蕾结果了。最快的就是辣椒和茄子,麦冬早前去看的时候,就发现其中几株朝天椒的植株顶端已经冒出了成簇的花蕾,茄子也有小小的紫色花苞露了出来。 大葱本来就已经足够成熟,栽上没几天就抽出了长长圆圆的花葶,顶端的花序被一层白色的膜包裹着,过两天再去看,那层膜已经被顶破了,无数朵白色小花开成一朵圆球,看上去很是小巧可爱。辣椒和茄子的花相继开放时,大葱种子也逐渐变黑成熟,而这时葱身已经变得很坚硬,几乎不能食用了。麦冬小心地收集了所有的种子,然后一刻不停地将种子浸泡上一夜,第二天又将种子撒在了菜园里,没过几天,一大片细细小小的葱苗就破土而出。这时候,辣椒和茄子都已经挂果了,红红绿绿紫紫的,看地麦冬心旷神怡。 只有花椒还不紧不慢地,这么多天只是从小苗苗变成了大苗苗,虽然最高的已经跟麦冬膝盖差不多,但离开花结果还远得很,麦冬觉得,之后一两年时间她是吃不到花椒了,想到这里,她就又有些后悔腌咸蛋的时候把花椒一下子全用光了。 但不管怎样,蔬菜们的生长速度似乎比在地球上快了一点,尤其加上之前被耽误的十几天,小苗们能长这么快实在出乎麦冬的意料,以这样的速度,也许能赶在夏季到来之前收获一茬,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麦冬并没有把所有的海龟蛋都腌了。 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不能确认石坛子腌出的蛋能不能长久保存的前提下,她谨慎地留下了差不多一半的蛋,准备用其他办法保存。 而这个其他办法,还是她这些天到处跑着摘野果时才想到的。 因为摘野果,她把附近的地形、物种什么的都摸了个透。山洞所在的那座山峰是附近最高的一座,附近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山峰,山峰主体基本都是岩石,但石质却各有不同。 比如她拿来挖坛子的那种石头,就是其中一座山的特产,那座山上有山溪流过,石头被打磨地质地细密光滑,很适合用来做容器,只是离山洞有些远,还是她跟着恐鸟去采一种野果的时候才发现的,顺道带回的几块石头就被用来做了腌咸蛋的石坛。 其他山峰上的岩石质地也差异很大,各有特色,她甚至发现其中一座山上的石头里有点点金光透出,不知道是不是露天的金矿。她起初还小小兴奋了一下,但这兴奋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很快她就对这座“金山”失去了兴趣:哪怕它真是座金山,对她又有什么用处呢?若是座铁矿山还会让她激动些,因为那意味着她有铁器可以使用了。可是黄金,由于它柔软的质地,除了充作货币,仅就实用程度而言,它完全比不上铁。在这个世界,一整座金山也没她那一把小铁铲珍贵。 除了这几座山,她还发现一座矮矮的小山,山上的石头几乎都是灰白色的石灰岩,因此她将这座山称作白石山。起初她并没有在意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只是偶尔采野果路过的时候,发现整座山的石头都是灰白色,觉得有些奇怪。等她将腌好一半海龟蛋,正在为另一半发愁,又一次路过那座山时,突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站在原地思索半天,她忽然猛拍自己脑袋: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回过神来时,麦冬再看白石山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座金山,哦不,铁山了。 她之前的思维被束缚住,所想到的保存食物的方法不是冷藏就是腌制,却忘了还有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法。比如蛋类,腌咸蛋固然是一个方法,却还有一个常见的保存方法,那就是变蛋。 变蛋,或者说松花蛋、皮蛋,皮蛋是变蛋和松花蛋的总称,变蛋色泽透明金黄,一般用鸡蛋制作,松花蛋则色泽发黑,一般用鸭蛋制作。麦冬想要做的就是变蛋,奶奶村子里就有一户人家是卖变蛋的,她小时候经常看到那户人家在门口支起架子,架子上铺着高粱杆做的卷席,卷席上摆满了沾满石灰糊和锯末的湿变蛋,在卷席上晾几天后,变蛋变干,再没过多久,就是可以直接吃的变蛋了。 如果没有磕掉外面的石灰,变蛋的保质期起码有三个月。 之前没有想起这个法子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没有制作变蛋的最重要材料——石灰。直到看到那座满是石灰岩的小山,才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法子。石灰岩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而碳酸钙经火焰燔烧后分解出二氧化碳,所得的就是氧化钙,也就是生石灰,生石灰加水,就又变成了熟石灰。一点点回忆着差不多早还给老师的化学知识,麦冬又忽然想起,其实就算没有这座白石山也是可以烧石灰的——贝壳的主要成分也是碳酸钙,所以按理来说,用贝壳烧石灰也是可行的。 当然,现在有了更方便的石灰岩,麦冬自然不会舍简就繁再跑去海边一点点地收集贝壳。 制作变蛋只是石灰应用的一个很小的方面,如果真的烧出了石灰,能用到的地方还多着呢。房屋建造和涂抹,驱虫消毒,医药,蜡染,石灰的应用十分广泛,当然,对于麦冬来说,目前对她最有用的还是腌制变蛋这一项,还有之前担心的夏天干货会受潮的问题,有了石灰这个天然防潮剂,这个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让她知道了《石灰吟》,不然即便知道石灰岩是制作石灰的原材料,估计她也得在制作方法上纠结一阵子。 因为打定主意要烧石灰,刚晒好果干腌好咸蛋,麦冬又马不停蹄地赶着恐鸟去了白石山。由于石头太重,往返运石头实在太麻烦,麦冬就在白石山就地取材,捡柴生火,一层柴一层石灰岩地堆烧。 麦冬在火堆旁守了两天,看着石灰岩在火焰中渐渐分解、粉碎,最后化为点点粉末,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成功了。 前不久烧陶的失败经历还记忆犹新,同样是对制作过程半懂不懂,同样是凭着一点模糊的记忆自己摸索,甚至连烧制的过程都是那么相似。因为这种种相似,无论她怎样在开始前为自己打气,无论她怎样告诉自己烧石灰不同于烧陶,但在心底深处,总是潜藏着一丝不自信。 还好,这次成功了。 麦冬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有了石灰就好办了,变蛋的制作方法和简单,虽然后来多出许多繁复的步骤,但其实最简单的变蛋只需要石灰就可以做成。奶奶村子里那家做变蛋时需要用到石灰、纯碱、茶叶和锯末,麦冬只有石灰,她想了半天,锯末好办,只是为了固定外壳,用碎草渣代替就可以,纯碱的话或许可以用草木灰?反正都是碱性的,效果应该差不多吧,麦冬不太确定地想着。茶叶却实在找不到替代品,麦冬就直接把这一步骤省去了。保险起见,她调了两份石灰糊,一份加草木灰,一份不加,准备看看两种做法做出的成品有什么不同,也省的一种做法不成功就浪费了所有的蛋。 裹上石灰后四五天,再将还湿润着的蛋放到洞外晒,但又不能暴晒,上面搭了一层草席,以避免阳光直射。等外面一层石灰基本干透再将蛋移到室内,放置几天后就可以食用了,而且不用再做什么加工,剥开即可食用,麦冬家习惯的做法是将变蛋一剖两半,用姜、醋和蒜蓉调味,顺便杀毒,只可惜这里没既没有生姜和大蒜,也没有醋。 要是当时摘菜的时候多摘点种类就好了,麦冬有点后悔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是作者菌后悔了,只带了四种蔬菜好多美食都不能做啊TAT ☆、第四十六章 麦冬躺在湖边的一棵不知名小树下,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搭在眼前。 忙碌了许久,山洞的两个储藏室里堆满了蘑菇干、果干;咸蛋和变蛋也都做好,就等着再过些天就可以吃了;菜园里的蔬菜长势喜人,昨天吃上了第一茬辣椒和小葱,茄子也长到拳头大小,再过两天也可以吃了;菜园旁的果园日益扩大,种满了她搜集的各种各样的果树,虽然现在还都是扦插的小树苗,但在温和的气候下几乎每天都在长高,相信很快就可以长成一片果园;牲畜们在咕噜的淫威威慑下也都乖乖的,有一头镰刀牛似乎还怀了幼崽,每天给牲畜们打草几乎成了麦冬一天中最花时间的活儿。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过后,这两天她终于闲了下来。 透过指缝,看到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点点缝隙间洒下来,在地上、落叶上和她的身上,投射出点点的光斑。还好阳光并不炙热,柔柔的,暖暖的,照射在皮肤上很舒服。 她全身放松,身体以最舒服的姿势摊开,听着周围的窸窣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身体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放松、寂静,仿佛变成了一棵树、一棵草、一朵花,抑或一条河流、一抔黄土、一脉山川,皮肤与血肉,骨骼与毛发,静静地和光同尘,化为大千世界的一粒浮尘微粒,与清风共同呼吸,与天地合二为一。 眼皮不禁越来越沉,渐渐地,耳边的风声水声鸟兽声都逐渐远去,世界重归静寂,意识沉入迷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脸颊越来越烫,她缓缓张开眼睛,才发现日影已经偏移,头顶小树投射的树影移到了另一边,而她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满满的阳光占据。 怪不得脸上越来越热了啊。 她微微郁闷地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这里的树太小了,连个大点的乘凉地儿都找不到。 或许可以试试种点人工林,最好是她养的那些牲畜爱吃的树种,也省地每次都要跑远去给它们打草了。 她一边慢腾腾地撑起身,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太阳已经过了中天,在偏西南的天空挂着,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麦冬看看天空,晴朗无云,阳光普照,而且,似乎比以前热了一点?她不确定地想着。 肚子不甘寂寞地叫了起来,她摸摸瘪瘪地肚子,才想起这一觉睡得似乎有点久,居然错过了平时的饭点。 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在小湖中发现那个银白色的身影。 湖面平静无波,清澈的湖水倒影着山峦,仿佛湖中也有一个青翠葱茏的小世界。咕噜那一身银白在周围青山的倒影中格外显眼,它似乎也睡着了,肚皮朝上浮在水面,一动不动地,仿佛一棵长在湖中的银白色植物。 她笑着轻轻唤了一声,“咕噜!” 水面忽然剧烈晃动,刹那间搅碎一湖山色,银白色“植物”拔根而起,摆着水朝岸边划来。 抱住扑面而来的银白色大狗,被阳光晒的发烫的身体沾上它冰凉的鳞甲,瞬间感到一阵清凉。她不禁又舒服地蹭了蹭,脸颊贴到它胸前细密的鳞片上,感受着那一阵阵清凉从鳞片传递到脸颊。 她舒服地叹口气,忽然觉得,即便夏天再热她也不怕了。 脸颊还是有些烫,她离开咕噜胸前,看看清澈的湖水,吩咐咕噜在这里等着,她要去洗个脸。 湖边淤泥湿滑,不能站人,好在麦冬早早就在湖边一个豁口处铺上了石板,以方便平时打水。 她拨开几经踩踏却仍旧顽强地长起来的野草,来到豁口处,蹲在石板上掬水洗脸。清凉的湖水带走了脸颊上仅存的一点暑气,她又撩了点水在□□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这才感觉浑身舒坦。 她身上穿的是改良版的叶子衣,熟能生巧,因为做的次数多了,现在的叶子衣看上去比以前美观许多,也实用了许多,起码不会像最初的那件动作一大就走光,也不会穿两天就坏掉。 那身带来的衣服已经很少穿,被她洗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山洞里专门辟出的一个衣帽间,虽然目前衣帽间里只有那一套衣服和最近收集的各色皮毛。 涟漪渐渐散去,水面重又恢复平静。 麦冬蹲下|身,仔细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身形未变,仍旧是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普通十八岁少女身形。前些日子瘦了一些,最近几天闲下来,每天换着花样儿地吃,身上的肉就又很快补回来了。原本刚刚过耳的短发已经变得很长,在麦冬的记忆里,她似乎还从未留过这么长的头发,每次都是一过耳就赶紧剪了,既有小时候的影响,也是因为嫌麻烦。 好在虽然变长了,发质却不错。不知道是这里环境好还是什么原因,她的头发又黑又亮,而且顺滑无分叉,即便什么护发洗发产品都不用,也没有像鸟窝一样毛糙打结,在现代的话,简直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了。 皮肤也好了许多,连一个痘痘都没有。要知道穿越前因为高考的缘故,她额头上就没断过痘痘,考过之后心情放松了才好一些,但不时还是会冒出一两颗。但现在,不仅痘痘消失了,毛孔似乎也小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吃的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 只是,虽然痘痘没有了,肤色却黑了起码好几个色号。 麦冬叹了口气,望着水面黑炭头一样的自己。怎么书里的穿越女整天抛头露面,有些还像她一样下地种田,却没有和她一样的苦恼呢? 这些天她摘野果、弄菜地、采蘑菇、晒变蛋,哪一个不是需要顶着太阳做的活儿?这样整天晒着,即便阳光再和煦,也能把人晒黑了。再说,现在的阳光也没以前那么和煦了。 目光移到手心,原本柔嫩的掌心已经长起了厚厚的茧子,白色的,硬硬的,像一块附在皮肤上的硬斑,虽然丑陋,却能保护她的手,使之不再被磨破流血。 麦冬记得爷爷奶奶掌心都有这样的茧,而且比她的更硬更厚,颜色也是黄色的,握着他们的手就像握着一块陈年的老树皮,老旧斑驳,却又奇异地厚重而温暖。连麦爸爸掌心也有,只是又比爷爷奶奶的浅了些,据说是少年时干农活留下的,后来虽然住在城市,工作也是脑力活,但茧子却一直留了下来,再说每次回老家时也会帮着干活,于是那积年的茧子就一直未消褪。麦妈妈家里是城市的,小时候自然也没有机会在手上磨出茧子,但结婚后,成了妻子,成了母亲,无尽的琐事,无尽的家务让那双手不再柔嫩,茧子也悄悄爬上了掌心。 在那个家里,手心没有茧子的只有麦冬一个,麦爸爸曾经说过,孩子就是要拿来宠的,手心没有茧,这是小孩子的特权。 她怔怔地看着那几块薄薄的茧子,想起爸爸说过的话,心里忽然泛起复杂的情绪,有点酸楚,有点怀念,还有点喜悦。 她长大了。 不再是躲在父母背后的小孩子,不再有被娇养的特权,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做,做不出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爸爸妈妈知道了也会欣慰吧。 他们的女儿长大了。 她想地入神,直到手臂一痒才猛然清醒,身躯稍动,就看到一只硕大的虫子从她手臂上惊飞。长长的口器,伶仃的长脚,薄薄的透翅,虽然大了好几倍,但的确是地球上的蚊子。麦冬松了一口气,是蚊子就还好,若是其他毒虫就遭了。不过异世界的蚊子说不定跟地球上的有什么不同,保险起见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她站起身,拨开草丛往回走。 但是,怎么突然有蚊子了呢?她一边走一边想。 来到这个世界后,麦冬见识了无数种昆虫,但大多都是不认识的,偶有几种似曾相识,而这其中,却并不包括蚊子。之前并没有仔细想过,现在想想,或许是温度不够?记得在家时也是春末即将入夏的时候才开始有蚊子的。 而现在这里有了蚊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夏天即将到来了? 就在她思索的这一会儿功夫,被蚊子咬到的地方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不红,但很痒,跟在地球时被蚊子咬到是一样的反应。 麦冬忍住没去挠那个包,捡了根木棍去打草丛,木棍一挥下去,只听得“嗡”的一声,无数小虫子从草丛中惊起,其中赫然有不少那种大蚊子。 麦冬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原来还潜伏了那么多,难怪她会被咬。 三步并做两步走出这片茂密草丛,唤了声“咕噜”,不远处的草丛中瞬间闪现出那个银白色身影,嘴中还叼着几只刚刚捕获的新鲜猎物。 她接过猎物,一只长毛兔,一只不知不知名字的野鸡样的动物,夸赞地摸摸咕噜的头顶:“咕噜好棒,嗯……今天我们吃叫花鸡!” “哟!” 回到山洞,麦冬收拾了两只猎物,长毛兔半只炖汤半只烧烤,野鸡样的动物——就叫野□□——则褪了毛,掏干净内脏,在里面划了几刀,然后往鸡肚子塞了盐、小野猪油、葱花、辣椒、几种山菌,还有一种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塞好后又在鸡皮上刷了层小野猪油和盐水,然后用大叶子包住捆扎,再糊上厚厚一层塘泥,接下来就只要扔进火堆里等待烤熟就好了。 等待的时间又把野鸡尾巴上那几根有着粗粗的翎管的羽毛清洗晾干——她还没忘记做毽子的事儿呢。 吃饱喝足,又冒着太阳把畜棚打扫一遍,然后把早上就割好,现在晒干了露珠的野草喂给那些大胃王,她就彻底没事做了。 无事可做的她趴在石床上,手里摆弄着那几根野鸡翎羽和一块粘土捏成的小圆块,准备折腾出个毽子出来。咕噜不时地挠挠那晃悠悠的彩色翎羽,给她添个小乱,她也不管,反而分了一根给它玩,可咕噜看看给它的那根,摸都没摸,扭着身子又去撩她手里的。 她笑笑,没有呵斥,任它捣乱。 这样悠悠闲闲,按部就班的日子过了十来天,菜园的蔬菜迎来了第一茬的大丰收。 而与此同时,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拍毕业照,作者菌觉得一生就一次的事儿得重视点,于是扒拉出买了两年一次没穿过的高跟鞋,蹬着鞋心里特美地满校园溜着拍照去了——然后不到十分钟,作者菌内牛满面脱了鞋子。 之后全程光脚拍摄=。= #打倒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穿上高跟鞋# ☆、第四十七章 或许是因为温度升高,蔬菜的成熟速度出乎了麦冬的预料。 从撒上种到如今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除了花椒,剩下三种蔬菜都到了丰收的时候。 当初三棵瘦弱矮小的茄子苗已经长得有将近一米高,每棵植株上都挂满了圆滚滚的紫色大茄子,沉甸甸的重量把枝桠都压弯了,若不是麦冬用树枝做了支架支撑住,肯定已经垂到地面了。尽管麦冬几乎每天都摘颗茄子换着花样儿地吃,可消耗速度却远远赶不上生产速度,到最后,每棵茄子秧上都挂了至少三四十个茄子,而且都已经完全成熟,再不吃就要老透了。 麦冬只好把茄子都摘下来,切片晒干,跟果干蘑菇干一起储存起来,留着冬天的时候,泡发了做茄子烧肉也不错。 可大茄子摘掉没几天,原本被挤压地没有丝毫生存空间的小茄子又纷纷长了起来,枝杈间还不断有新的花蕾冒出,看样子过不了多久肯定又是果实挂满枝头。 辣椒也是差不多情形。 朝天椒不用说,原本就是高产的品种,到了这个世界,产量更是惊人,每一枝的顶端都挤挤挨挨地长着一大簇辣椒,而且每一簇形状都很完美,等成熟变红的时候,远远望去就像一簇簇小火炬,开放了一大片,衬着紫色的茄子,绿色的菜叶,倒是很好看,麦冬都想挖一棵种到山洞门口做观赏椒了。 一共十八棵朝天椒,最后结出的果实装了满满一筐,筐高约三十公分,直径四十公分。麦冬估计这些辣椒足够她和咕噜吃一整年的了。线椒的数量不多,但产量同样很高。不过还好,不论是朝天椒还是线椒都很好保存,晒干放在阴凉处就好。麦冬把晒干的辣椒穿成串,挂在山洞墙壁上,客厅挂两串,卧室挂一串,红彤彤的,有点俗,有点土,可麦冬却觉得很温暖,感觉仿佛整个山洞都更加鲜活,更加有人气儿了。 葱苗们也都长大了,葱身有一指粗细,麦冬挖了几条深沟,选长得最高最壮的葱苗埋进沟里,培上土,培成高高的田垄,这样再长一段时间,就能长出能长久储存的大葱了。剩下还有很多小葱,她就准备慢慢地消耗了。 除了依旧是树苗状的花椒,其他蔬菜的产量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麦冬见惯了爷爷奶奶家的菜园,对于各种蔬菜的大致产量也有印象,一般来说,如果侍弄地好,肥料上得足,蔬菜的产量的确也不低,一棵茄子苗上结三四十个茄子也不是不可能。但她是实打实的种田新手,播种后就撒手不管十几天,之后虽然每天拔草浇水的,却也肯定比不上麦爷爷那样老庄稼把式,而且除了播种的时候施了次塘泥,之后就再也没有施过肥,这样的条件下产量还能这么高,麦冬可不敢说是自己的功劳。 麦冬思索着,觉得主要原因可能有三个:一是湖边的土地本就肥沃,因此即便没怎么施肥,积年留存下来的营养和有机质就足以让蔬菜长得很好;二是这里的气候太好,风调雨顺,适宜蔬菜生长;而第三个原因……麦冬想了想,所有的蔬菜都没有生过病害,而且也很少在菜园见到虫子,所以……是因为她带来的蔬菜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全新的物种,所以还没有天敌么? 前两个原因肯定是有影响的,但她不确定这影响有多大,是不是大到使蔬菜的产量到达那样的程度。而第三个原因……如果真的有这个原因影响,她就要小心保存蔬菜种子,并且严格划定好菜园范围了,不然,生物入侵可不是好玩儿的。 随着蔬菜的渐渐成熟,蚊子也越来越多了。 蔬菜收获的前几天还好,蚊子还不算太猖狂,麦冬只是偶尔被咬到,忍一忍,痒一会儿就好了,可等到第一茬蔬菜收获完毕的时候,她已经被逼得几乎出不了山洞。 水边、草丛、树下,几乎到处都有蚊子肆虐,一不小心就被叮出好大一个包,然后起码痒上几个小时。打水的时候最痛苦,因为水边蚊子最多,再加上草丛又深又密,基本上每次去打水,回来时手臂和小腿都要带几个包回来。 麦冬只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用树叶把腿部和手臂全都裹住,可树叶毕竟不是布料,不贴身不柔软,全裹上之后,麦冬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绿色的木乃伊,行动变得非常不方便。皮毛倒是贴身,可这样的天气,裹一身皮毛完全是找虐。后来还是咕噜弄明白她的烦恼,主动抢了打水的活儿,它一身坚硬鳞片,除了眼睑处的一点点皮肤,完全不怕蚊子。 整理菜园和喂养牲畜的事也由咕噜分担不少,但麦冬怎么好意思自己闲着,因此每天都起得早早的,趁早上蚊子还不太多的时候去菜园拔草浇水,摘下新成熟的茄子辣椒,然后再割好牲畜们一天所需的草料。 做完这些事后,她基本就一直宅在山洞躲蚊子了。 可是,没过几天,山洞里也出现了蚊子的踪影。 它们嗡嗡叫着,病毒一样无孔不入,麦冬已经在夜里被咬醒好几次,拍死一只又一只,山洞墙壁上糊满了蚊子尸体,看得她一阵恶心,寻思着有空要再烧点石灰把墙壁泥(ni,四声)一下。 这样连着折腾几天,麦冬的睡眠质量严重下降,双眼出现了黑眼圈,白天做事的时候都昏昏欲睡,可白天同样躲不开蚊子,冷不丁哪个犄角旮旯就冒出一只叮上一口,饱足一顿后给她留下一个大包和长达数小时的麻痒。 实在无法忍受,麦冬只好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她先是用草编了个草帘子,挂在山洞门口以阻挡蚊子进入山洞。但这样一来整个山洞的光线都变暗了,即便是在白天,山洞最深处的房间也非常昏暗,做什么都不方便。光线还是小事,习惯了就还好,但帘子一挂,洞内的空气就无法畅通,整个山洞变得闷热无比。这些麦冬都忍了,光线可以克服,闷热她有咕噜,但关键是草帘并不能完全抵挡住蚊子,虽然数量变少了,但却还是有,因此麦冬还是不能避免被蚊子叮咬的悲惨命运。 最终,拯救麦冬于蚊口之下的,是之前早就见过的一种植物——大臭花。 山洞所在的山峰并没有大臭花,它们生长在阴暗潮湿,草深林茂的地方,两座山峰相交的低洼处倒有一块儿这样的地方。这里长满了野草,其中还有一种恐鸟特别爱吃的,所以麦冬经常来这里割草,知道这里有几棵大臭花。但大臭花的味道实在太臭,麦冬以往都是在离它们远远的地方割草,最近太热,离花远的地方的野草刚刚割过一茬,其他水草丰茂的地方又有些远,麦冬就想着早点割好草早点回去,省地太阳升高了蚊子又出来猖獗。 等她捏着鼻子在大臭花周围割了一会儿草,太阳渐渐变得炽热,她背起藤筐准备返程时,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一只蚊子。不仅蚊子,连很多其他草丛中常见的小虫也不见了踪影,以大臭花为中心,方圆大约十米的距离形成了一个中空地带,其中的小虫种类少之又少,只有一种白蚁样的虫子不时地在大臭花花瓣上爬上爬下,如果有别的虫子靠近,就会迅速集结赶走外来者,并且它们的巢穴就建在花瓣下面,麦冬猜测这种“白蚁”与大臭花应该是互生关系。 “白蚁”跟大臭花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臭花似乎可以驱蚊! 麦冬简直如获至宝,也不嫌弃大臭花气味难闻了,小心翼翼地移植了一棵种在山洞口。 但大臭花是腐生生物,无根无叶,只一朵硕大的花朵寄生在朽木上,即便麦冬再怎么小心,移植到山洞口的那朵也在第二天就枯萎死亡了。 麦冬沮丧了一阵,放任干枯掉的花朵仍旧在山洞口,没去清理,然后不久便发现——即便干枯的大臭花也可以驱蚊。只是维持时间有限,等到臭味散去就不起作用了,而干花瓣的臭味可以维持至少一天。 虽然没有原本设想的好,但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终于能摆脱蚊子的困扰,麦冬心满意足。 她便在每天早上割草的时候顺便掐上一点大臭花花瓣,一半放在身上,一半放在山洞口。这样做了几天,山洞里终于再也没有蚊子的踪影,而她出去干活的时候也基本不必担心蚊虫叮咬了。 只是,好处显而易见,却不代表没有副作用。 “阿嚏!” 咕噜摸摸鼻子,满眼泪汪汪地看着离它老远的麦冬,委屈地叫着:“冬冬……臭——” 说着又迈动步子要往麦冬身前凑,可没走到一半,那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孔,“阿嚏!” ——这已经是从早上起第五十个喷嚏了。 龙的五感特别灵敏,这意味着它们不仅视力好听力好,还意味着——嗅觉也很好。于是在麦冬看来只是有些难以忍受的大臭花的臭味,在咕噜的感觉里,就是真的无法忍受了,无法忍受到一靠近携带着大臭花花瓣的麦冬就不停地打喷嚏。 麦冬担心它一直这么打下去,迟早会得鼻炎,赶紧又往后退几步,尴尬地挥挥手臂,示意咕噜停下。 “咕噜,要不,你还是会自己房间吧?那儿应该熏不……” 话没说完,就看到咕噜的眼泪要掉不掉的可怜样儿。 扶额,虽然很不忍心,可还是它的鼻子重要啊,她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吧!”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完这句,下面的也就顺溜了,“今天开始,咕噜你就搬回自己的卧室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好像就要高考了,祝高考的妹子考试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O(∩_∩)O~ 可以把这个东东当做大臭花: 大王花,世界上最大的花,花径能达1.4米~ ☆、第四十八章 即便咕噜数次卖萌抗议,依然没有改变一人一龙分房而睡的命运。 麦冬费了好大的劲儿,把记忆中对待小孩儿的手段都使出来,又是哄又是骗,终于说服咕噜同意搬到隔壁去睡。 但说服成功后,先感到不适应的反而是她自己。 天气越来越热,即便是清凉的石床也开始变得灼人,以前她有冰冰凉凉的咕噜当抱枕,可以降温解暑。但现在突然没了咕噜,她只觉得床是热的,空气是热的,连呼出的气儿都仿佛冒着白烟,在床上烙锅贴一样不停翻身,越翻越热,越热越翻,翻到最后她觉得自己身上想要着火一样。 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却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原本特意做的宽广舒适的大床此刻却让她觉得空荡无比,她翻来覆去,总想抱住点什么,可除了坚硬的山壁,她只能拥抱到空气。 分居第一夜,她就这么折腾一整宿。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露出鱼肚白 ,她就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蹲在了咕噜床头。或许是感应到了她火辣辣的目光,咕噜很快就醒了过来,一看到她的身影就惊喜地扑了过来,刚刚扑到,鼻腔一阵震动——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为了咕噜的鼻子着想,分局计划仍旧执行着。 至于她的那点不适应,总有办法可以克服。 她让咕噜在石床的四个角各挖了一个小坑,坑里放满冰块,卧室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大大的石锅,里面仍旧堆满冰块。在这满室冰块的包围下,卧室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然后她用一块鹿皮缝了个长形枕头,里面塞满干草,晚上睡觉时就把它抱在怀里,开始仍旧有点不适应:不够硬、不够凉,不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可逼着自己这么睡了几天后,所有的不适应都变成了适应。 与她的不适应形成巨大反差的,则是咕噜态度。 要分房睡是她的决定,当时咕噜百般不愿,但现在她各种不适应,它却仿佛没事儿龙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虽然还是一见到她就想扑,但对比她的惨状,完全一幅没心没肺的熊孩子样啊! 而且,它还比以前更淘气了!白天经常跑得不见龙影,问它干什么去了,它就“嘿嘿”笑着装傻。 麦冬觉得自己玻璃心了。 她默默忧伤了好几天,晚上睡觉抱着鹿皮抱枕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抠里面的干草,没两天,鹿皮抱枕就被她抠出一个大洞,然后,她不得不再费心费力地补上。 偏偏她这么忧伤的时候还得看着咕噜那熊孩子整天神采飞扬(?)的样子,更是郁闷到内伤。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兢兢业业养育孩子的母亲,孩子依赖她的时候,她想要孩子独立,但当孩子真的一点都不依赖她的时候,她又怅然若失,忧伤郁闷,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这么白眼狼,简直是白养它了! 可不管麦冬怎么自怜自艾,纠结苦恼,却似乎一点都没影响到咕噜,它仍然是趁她一不注意就溜走,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疯,常常是到了傍晚才回来,有时候午饭都不回来吃,还经常搞得一身狼狈,银白的鳞片都被弄脏了,像是钻到了什么深山老林的野兽巢穴一样。 麦冬虽然郁闷它的没心没肺,却更担心它会遇到危险,因此她严厉禁止它跑远,并且要求它每次一定要在饭点之前回来。咕噜乖巧的点头,答应,十足的乖宝宝样,可第二天,照疯不误! 麦冬简直要被它气死了! 越来越热的天气更让她的火气蹭蹭直冒。 自从收过第一茬蔬菜后,气温直线上升,从温和宜人的二十度左右到现在的将近四十度,而且似乎还在持续上升,最直观的的表现就是麦冬卧室里的冰块消耗的越来越快了,满满一锅的冰块到清晨就全化成了水。 而且,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 山洞前的小树叶子都开始打卷儿,蔫搭搭的没一丝精神。牲畜们似乎开始变得暴躁,它们食量锐减,还经常内讧,雄性和雄性之间的摩擦越来越频繁。即便有咕噜在,它们也开始有些不安分了,镰刀牛和珊瑚角鹿中都有强壮的雄性想要撞破栅栏,只有恐鸟一家一如既往的温顺,麦冬不得不重新休整了珊瑚角鹿和镰刀牛畜棚的栅栏,加固加高,以确保它们不会趁咕噜不在的时候冲出来。 菜园的蔬菜也开始缺水,好在靠近小湖方便浇水,麦冬每天早晨打水的时候顺手浇一下就好,但那好几亩的扦插果苗却让麦冬头疼不已。 她浇菜园是是用的石锅,一石锅水可以浇好几棵菜,因为离得近,而且蔬菜也不多,所以即便每天都要浇水也不是多重的活儿,但果园离得远数量又多,要用石锅一棵棵地浇过来,实在是个很艰巨的任务。 她原本指望着能下场雨,看这潮热的天气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左等右等,雨一滴没等来,却等来了更加难以忍受的高温。 她已经不敢在早上*点钟之后出山洞了,不仅仅是热,更是晒,明晃晃的太阳照射在皮肤上仿佛能把人晒地脱层皮,而事实上,麦冬也的确被晒脱皮了。 还是她原本没注意,大中午地去喂牲畜,觉得只是一会儿时间应该没什么,但这样两天过后,鼻梁处的皮肤居然被晒脱皮了。麦冬再也不敢小瞧阳光的威力,每天四五点钟就起,打水、割草、捡柴、摘菜,所有必须要做的事都尽量在*点之前做好,不得不出去的时候就头顶一张大树叶,身上也用树叶包得严严实实的。 麦冬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高温天气,简直是地狱模式。而对于在这样的天气下还能跑出去疯玩的咕噜,她不仅郁闷忧伤,她还羡慕嫉妒恨! 雨迟迟不来,果园却总要保住,麦冬准备明天三四点钟就起来去果园浇水,这样即便明天浇不完,多做几天,总能浇完。 因此这晚她睡得很早。 天刚擦黑,大概晚上六七点钟,她吃过晚饭,却迟迟等不到咕噜回来。 她明明嘱咐过它早点回来的,它却总是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现在又晚归! 麦冬默默地把剩下的晚饭收拾好,看着一点点变黑的夜空,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失落。 等到将近八点钟,夜色完全降临,咕噜还是没有回来,她开始有些担心,但想想它的本事,还有之前几次晚归的不良记录,狠狠心,将晚饭放在客厅的石桌上,赌气地径直回卧室睡去了。 明天还要早起干活,说不定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就让它玩去吧,以后夏天过去了,她身上不臭了也不让它靠近! 她躺在床上恶狠狠地想着,在心里给它定下了惩罚。可转念一想,它现在似乎不粘她了,那这个惩罚根本就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她就又心酸了。 这样纠结着,她渐渐陷入梦乡。 半夜里,麦冬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仿佛回到了刚刚跟咕噜分房睡的那一夜,不,比那更热,不仅热,而且闷,还有一股什么味道萦绕在鼻尖,热浪夹杂着异味,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简直要窒息。 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划破夜空,尖针一样刺穿了她的耳膜。 她豁然坐起,五感和脑袋瞬间清醒起来。 热、好热,热气只进不出,整个山洞仿佛变成了一个蒸笼。梦中的异味也在鼻尖变得更加浓重,那是各种东西焚烧所发出的气味,枯枝落叶、野草树木,其间还夹杂着一种类似烤肉香气和皮毛烧焦的味道。 耳边的凄厉哀嚎也变得无比明晰——那是她豢养的珊瑚角鹿、镰刀牛和恐鸟的声音。 心脏重重地跳了起来,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重锤在狠狠敲击。 她飞快地翻身下床,甚至来不及穿鞋子,光着脚径直跑到隔壁房间。 还好,咕噜已经回来了。 银白色巨龙安安静静地躺在石床上,身体蜷缩成虾米状,睡得很安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 “咕噜!咕噜!快起来!”她大声喊着,声音都在发颤,“快、快点起来!” 她拽着它的爪子,想要将它从床上拉起来。可是与巨龙的体重相比,她的力气太小了。 “咕噜……起来、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她一边拉一边喊着,声音越来越颤,最后眼泪都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唔?”湛蓝色的双眼终于睁开,还带着点迷糊。 “咕噜!” 她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快点走,起火了!” 她拉着咕噜的爪子就往山洞外跑,咕噜仍旧迷迷糊糊的,任她牵着往前跑。 山洞外,红光漫天。 漆黑的夜空被映照地一片火红,仿佛在火焰中炙烤的烙铁,灼热地令人无法逼视。空中飘荡着灰黑色的碎屑,仿佛下了一场黑色的雪。离山洞不远的一座小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名符其实的“火山”,草木山石尽被火舌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一定要赶在十二点之前! ☆、第四十九章 热气扑面而来,仿佛还裹挟着火星和灰烬,灼地脸颊隐隐发烫。 麦冬呆了一瞬,看着对面那座小山上的火焰如一条长龙向前蜿蜒,它张着大口,将所有阻止它前进的路障都一一吞噬,将之全部化作自己的一部分。青翠的树木枝叶瞬间被烤干,她仿佛都听得见里面的水分被烧干的声音,“嗞嗞”地像是它们的哀嚎。水分烤干之后,火舌燎上树身,树仍屹立着,却成了一棵火树,不能言语,不得动弹,站立着任火焰将自己的身躯一点点吞噬殆尽,照亮这漆黑的夜晚,成就荒野里的一抹耀眼的光亮。 火龙前进到小湖时被挡住去路,满满的湖水令它无可奈何,去势稍稍被阻,火光都变暗了一些。但很快,它又重整旗鼓,绕过小湖,从侧翼突围,继续它势不可挡的征程。 而侧翼,则正是那片麦冬辛苦侍弄许久的果园。 果园后是菜园,离菜园不远的地方就是畜棚。 镰刀牛和珊瑚角鹿已经几至癫狂,它们哀嚎着,用蹄子和头上的尖角去撞,去踢栅栏,有的还想跃过去,但麦冬刚刚加固加高了栅栏,最矮的地方也有三米左右。畜棚狭小,没有足够的助跑距离,它们根本无法越过,拼死的挣扎,所换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撞上栅栏,直撞得头破血流。 但木头扎的栅栏能有多坚固,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栅栏发出了粗哑的“嘎吱”声,像是不堪重负,下一刻就会散开。 只有恐鸟一家安静地待在栅栏里,翅膀挨着翅膀,脖颈交着脖颈,低低哀叫,彼此慰藉。但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认命,就像被咕噜威胁时一样,既知无法反抗,不如安然赴死。可悲到极点,也懦弱到极点。 说起来很久,但其实麦冬不过晃神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麻,身体下意识地向小湖的方向跑了几步,想要去取水灭火。 那一瞬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火蔓延过来。 她的果园,她的菜园,她辛辛苦苦驯服的牲畜,她努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痕迹和证明,若是任火势蔓延,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但腿刚迈出几步,脑子一个激灵,她生生刹住脚步,转身拉住咕噜的爪子往海边的方向跑。 拼尽了力气跑! 再怎么不甘心又怎样?她救不了火!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小心点着东西引起的火,这是森林大火,可以烧光整座山峰的大火,她刚才居然想去扑火,简直是脑子抽了! 什么果园菜园牲畜,没了就没了,东西没了还可以再努力获取,生命却只有一条。 风灌进嘴巴里,夹杂着热气,刺地她喉咙隐隐作痛,她拉着咕噜的爪子一直往前跑,不敢停,生怕停下就被火龙赶上,然后像那些树一样被生生吞噬。 “冬冬?” 身后传来咕噜的喊声,手上也传来一股向后的力道在阻止她前进。她脚下不停,没时间也没心情给它解释火的危险,只疾声说着,“快走!” 咕噜却加大了力道,反握住她的手,然后站在原地。 身体被制,她惶急转身,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咕噜别闹,快点跟我走啊……” 咕噜困惑地歪歪脑袋,突然上前抱住她,“冬冬,不怕~” 麦冬真的要哭出来了! 现在是在逃命啊,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乖乖配合! 瞥一眼越来越近,已经烧到果园,马上就要燎到菜园的火龙,她攥紧咕噜的爪子,张开口,正要强制命令它跟着她走,就看到它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挣开她的手,转身——向着身后的火海跑去! 它的速度很快,快到麦冬根本反应不过来,仿佛身形一晃,顷刻间就到了菜园——火龙的前沿阵地。它站在被风吹得狂舞的火舌前,火光映着鳞甲,银色的身影显地有点扭曲,而在火舌的映衬下,它将近两米的身高竟然显得那么娇小。 麦冬的心剧烈跳动着,她来不及去想咕噜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知道后面很危险,而咕噜又跑回去了! 从看到咕噜转身往回跑那刻开始,她忽然就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那火蔓延到她的脑海里,“轰”地一下将她脑海中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咕噜!”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回跑,竭力追赶着那个银白色的身影。 但咕噜的速度太快,眨眼间就到了火灾前线,让她完全追赶不及。当它来到火线前时,她距离它还有上百米。 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火舌前的银白色巨龙忽然转身朝她看了一眼。因为背着光,麦冬看不清它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这个转身的含义。 它转了个身,然后很快就又转了回去,然后腿一抬,径直迈入了火海之中! 火舌狂舞,被肆虐过的部分果园已经变成一片焦土,前线的火苗还在不断推进,向着未被占领的区域进发,推进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广,像一只贪食的饕餮,几乎把除了小湖之外的所有空间都吞噬。 咕噜一脚踏进火势最盛之处,霎时间火苗爬上它的身躯,银白色的鳞甲像是被炼化了一样变得奇异而扭曲,颜色也似乎渗入了一丝绯红。 麦冬双膝一软,忽然跪倒在地。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过了一秒钟,麦冬缓缓抬起了头,眼睛却是闭着的。 风声似乎小了一些,干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新鲜草木燃烧的“嗞嗞”声在风中显得特别清晰,但是,好像变小了? 而且……没有咕噜的声音。 她猛然张开眼睛。 咕噜还站在火海之中,任凭火焰焚身,它没有动,更没有惨叫,没有哀嚎,仿佛在舒适地沐浴阳光,而不是身遭火焚。火焰在它身上缠绕着,像缠绕在女子躯体上的纱巾,似隐似现,若有若无,轻软而温柔。 麦冬蓦地睁大眼睛,陡然站了起来。 她揉揉眼睛,再次看了一下,才终于确认:咕噜仍旧站在火线的最前沿,但它所站的地方换了,不再是最开始踏入火海的地方,而是向前移动了好几米,而它身后,则是一片焦土,一片完全没有一丝火星的焦土! 就像火灾被扑灭后的场景。 而仔细看咕噜身周就会发现,火焰在慢慢变小——或者说,在慢慢消失。 火焰就像一团棉花,无形中有一辆纺车,纺车转动着,从火焰中牵出一条又一条线,慢慢地,线逐渐抽完,而火焰也由大变小,最终消失至无。 纺车不止是抽取一团棉花中的线,而是以纺车为中心,抽取四面八方所有一定距离内的火苗,只是抽取的速度按照距离的远近有快有慢。 纺车的位置就是咕噜。 一个地方的火焰被抽取殆尽后,它就前进几步,走入火势更盛处,纺车又开始工作,孜孜不倦地抽取着周围的火焰。 它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每十秒钟就能将身周十米的火焰全部抽光,留下一片被火焰灼烧过的焦土便继续走到下一个地方。麦冬看着的这一会儿时间,小湖到果园之间的火焰已经全部消失,连一丝火星都不见,火势最猛处也已经被遏制。 火源无法与燃烧物接触就无法继续蔓延,而且,不仅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火势还在渐渐收缩。果园过去之后都是已经被燃烧过的土地,只有还没燃尽的树木枝叶还冒着小小的火苗,对付这样的小火苗,咕噜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没有停留,银白色的身躯从一棵还在燃烧的树旁走过去,没有丝毫停顿。而它走过后,树身上的火焰似乎也一齐被它带走,刚刚还在熊熊燃烧,顷刻间却就只剩下袅袅白烟和焦黑的树干。 麦冬愣愣地看着这奇异的场景,忽然想起来:咕噜最初就是一只会喷火吐火的龙,只是后来那场意外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吐火的能力大大下降,反而是使用冰刃越来越得心应手。 但这并不代表它就不会吞吐火焰了。 也是只是能力的暂时蛰伏,或者被冰雪力量暂时压制,但本质上,它仍是一只火龙,从出生时就是。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哭又笑了起来,哭是庆幸和欣慰,笑是因为自己傻。 她爬起身,抹干净眼泪,看着还在继续灭火的咕噜,朝着它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要和它一起。 # 即便有咕噜这个巨型超效灭火器在,山林火灾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扑灭的。 麦冬看到的只是火灾的其中一个蔓延方向,越过山洞对面的小山,火势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其他方向既没有湖泊挡路,也没有咕噜灭火,火势自然蔓延地更快,一会儿的功夫,大火已经烧光了三座山头。 麦冬追上了咕噜,制止了它一点点推进的灭火方法,而是赶在火势的最头,首先将源头杜绝,防止火灾范围进一步扩大,然后再慢慢收缩,一点点扑灭中心处的明火暗火。 麦冬就跟在咕噜身后,只觉得它似乎毫不费力地就灭了火,就像一块黑板擦,抹到的地方火焰就像粉笔字一样被擦除干净,只是——它的鳞片似乎越来越黑了。 她原本以为是被火焰和灰烬熏黑的,但当天色渐渐明朗,曙光投射到无遮无拦的光秃秃山岭上时,她才发现,不是什么灰烬和被火焰熏黑,咕噜的鳞片颜色真的变了。 由银白色,变成了最初的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啦啦啦妹纸的地雷,妹纸加油,明年考上好学校O(∩_∩)O~ ps:咕噜越来越朝着多功能全方位发展了你萌发现了么?! ☆、第五十章 大结局 原本银白色的鳞片一点点一点点地染上颜色,由银白到银灰,到灰白,到灰黑,到旭日初升,东方的天空洒下万道如丝如缕的霞光时,那鳞片已经变成了最纯粹的黑色。 麦冬惊奇地看着这个变化在自己眼前发生,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轻轻叫了咕噜一声,“咕噜?” 已经变成纯黑色的巨龙没有停下脚步,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麦冬皱眉,又叫了一声,“咕噜?” 咕噜仍是没有回应,它机械似得向前走着,不停地抽取着火焰,仿佛这就是它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一概充耳不闻。 麦冬心里一慌,疾步上前想要看它的情况,但却被火焰挡住。 “咕噜你怎么了?咕噜!”她隔着火焰,一声声地叫着它的名字,可无论她怎么呼唤,它仍旧像没听到一样。她仍旧叫着,心底却抑制不住地涌上一阵阵恐慌。 咕噜,你怎么了? 只剩最后不到两亩大的地方还有火在燃烧,而其实经过一夜的燃烧已经没多少好烧的了,因此火苗都不算大。但再小的火苗也不是人类的*凡胎可以承受的,甚至麦冬现在都感觉脚下发烫,那是被一直灼烧的大地残余的温度,而且,她还光着脚。之前就是因为顾忌到土壤的温度,她才一直远远地缀在咕噜身后,所以她才会到现在才发现咕噜的不妥。 她打量了下四周。 没有水源,没有绿色,到处一片焦黑。她最后看了还在火焰中机械行走的咕噜一眼,咬咬牙,忽然拔腿朝来处狂奔而去。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又全身*地跑了回来。 似乎是在水里浸泡过,她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湿的。她穿上了她仅有的那一套衣服,T恤、短裤和板鞋,而现在它们全都湿透了,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滴着水。衣服覆盖不到的地方则用毛皮包裹着,同样是*的,但或许是太匆忙,毛皮包裹地很不仔细,并没有将所有裸|露出的皮肤都掩盖住。头顶披着一张大大的皮子,那是他们捕获到的唯一一头镰刀牛的皮,这一张皮就足以将她大半个身子包裹住。 看到咕噜的身影后,她没有丝毫停顿,握紧了那张浸水的牛皮,径直冲入火场。 “咕噜!” 火焰无声地燃烧着,空气被热浪灼烧地扭曲变形。少女像一片落叶一样落入火海中,火焰立刻燎了上来,牛皮上的水分迅速被蒸发,冒出一阵阵白色水汽。水分被蒸发殆尽后,牛皮也开始燃烧,少女立刻将牛皮丢掉,用裹满皮毛的手臂护住头部,继续向前跑。 终于,在身上衣服和皮毛的水分也蒸发完毕之前,她跑到了咕噜的身前。 “咕噜!”她扑向了它的怀里。 它的眼睛定定地,似乎一直在望着前方,直到少女扑入怀里那一刻,感受到怀中那熟悉的柔软,熟悉的味道,眼眸中突然现出一丝光彩。 “咕噜!”麦冬继续叫着它的名字,烟气和灼热让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在外的皮肤感觉到一股*辣的疼痛,脸上、脖颈、膝盖,尤其是从脚底到小腿的位置,大部分的火焰都在那个高度,因此鞋子和小腿处的皮毛是最先被蒸发尽水分的。这里的地形恰好是个低洼的小山谷,燃烧不充分的草木释放出的烟气和二氧化碳聚集在山谷中不能散去,让她呼吸困难,脑中一阵阵晕眩。 而咕噜身周的温度似乎更高一些,仿佛所有的火焰都在这里集中,身上的衣服和皮毛也在迅速变干,也许下一刻它们就会燃烧起来。 她用力摇晃着它的身体,叫唤着它的名字,但它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她逐渐没了力气,嘶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身上,也越来越热了。火焰似乎已经把衣物上的水分烤干了。 “……咕?” 不知过了多久,纯黑的龙眼终于渐渐清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女焦急的眼。 她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眼中却只看着它。 火舌已经燎上了她的身体,它甚至闻得到毛发被烧的气味,而她的脸上,从额头到脸颊,已经被火舌燎起一个个红色的肿泡。她的眼仍旧定定注视着它,但,眼神却是涣散的。 焦黑的荒山之中忽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吟,吟声震彻山谷,顿时附近的群山传来回应,一声又一声,声声中裹挟着彻骨的哀痛和震怒。吟声不绝如缕,潮水般传向远方,传到未被火灾波及的区域,而那些未被火灾波及的鸟兽们听到吟声后悚然而惊,它们颤栗着跪伏在地,收敛了羽毛了爪牙,任凭命运宰割。 遥远的深海中,巨大的海兽自沉睡中苏醒,耳听着似有若无的龙吟,巨大的身躯忽然开始颤动,俄顷,海兽口中也发出吼声,巨大的吼声使海水激荡不已,自海底到水面形成一道擎天的巨柱,旋转着将这一片海域搅地天翻地覆。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大海的不同角落。那久远以来就不再响起的龙吟勾起了海中霸主们数千万年前的记忆,同样,也勾起了原本已经蛰伏的贪欲。 这一天,海面风浪四起。 荒山这里,随着那一声龙吟响起,纯黑色巨龙突然身形暴涨,像一根拔节的竹子,不断地升高,再升高,而身上的鳞片则像那老旧的竹笋叶片,被撑破,炸裂,最后片片脱落。鲜血如溪流一样洒落到焦黑的土地上,化为一颗颗深色的血珠。 巨龙身形涨到七八米高时便停止了,而它的鳞片颜色也开始交错变换。 不断地在银白和纯黑之间转换,每转换一次,都伴随着巨龙低低的痛呼。 转变发生的太过迅速,从龙吟响起到鳞片颜色的转换,其实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但这几秒的时间,对麦冬却几乎是致命的。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出现了重影。 咕噜好像又长大了?她困惑地想着,费力地抬起头想看到咕噜的眼睛。 但脑袋变得如此沉重,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脚底好疼,脸上也好疼,头发是不是被烧了?她好像闻到头发被烧焦的味道。 虽然她喜欢短发,可不代表她也喜欢光头啊,如果头发都被烧光了,会很难看的…… 不过,咕噜应该不会嫌弃她光头难看吧,如果它敢嫌弃,她绝对不会再让它靠近自己一步,就让它一辈子睡隔壁! 她想着想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终于,视线沉入黑暗,意识也陷入一片白茫茫的境地。 身体发生着剧烈变化的巨龙眼看着少女阖上双眼,身上的衣物渐渐被火焰包裹,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哀痛,那一瞬间,骨血中仿佛有什么挣扎而出,冲破体表,将它的身体再度刺地鲜血淋漓。 鲜血落地,没有像之前的那样化为血珠,而是像一颗种子,血落之处寒冰凝结,然后迅速向着四周延伸,焦黑的土地迅速被寒冰覆盖,瞬息之间,原本还在燃烧的山谷变得一片银白,火焰和热气,焦土和黑烟,通通或消失或被覆盖,整个山谷仿佛终年积雪不化的寒冰霜境。 少女身上的火焰终于熄灭,却又有冰霜结满眉头。 巨龙哀吟一声,伸出巨大的爪子想要拥抱少女。 但它太高了,即便低下头也只能看到少女的头顶。 巨大的身躯微颤,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银白和纯黑的光芒闪耀着,几息之间,颜色便转换了数十次。 最终定格在黑色。 黑色的身躯缓缓下坠,刚刚长出的鳞片再度收缩、变小,连带着将里面的血肉也一并挤压。 变化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一分钟后,巨龙变得只有不到一米高,堪堪超过少女腰身。 它伸出重新变得黑黑的小爪子,紧紧地抱住了少女的身体,紧紧贴合着,不留一丝缝隙,将身体的热度传到她的身上。 少女身上凝结的冰霜一点点融化开来,化为水滴,流过被灼烧地发红发肿的皮肤。 它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四肢越来越无力,但它仍然紧紧地抱着她,丝毫没有放手。 但无力的四肢让它再也站不稳,它的身体轻轻摇晃了数下,终于支撑不住倒向地面。 被它紧紧抱住的少女随着它一起倒地。 空荡荡的山谷没有一点声息,飞禽走兽,草树藤萝俱已被一把大火燃烧殆尽,焦黑的土地覆上一层寒冰,整个天地都仿佛变得雪白无暇。 只有寒冰的最中心处有着不同的色彩,纯黑的龙,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少女,如藤萝与乔木,紧紧拥抱着,仿佛生死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太阳渐渐升起来,挂在天空散发着光和热,但却怎样都无法融化这片寒冰。 山川醒了过来,被惊吓的鸟兽回归了平静,有飞鸟从远处飞来,经过这片诡异地山谷时盘旋片刻,很快便又飞走。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被题目骗到的同学\(^o^)/~ 不过……突然赶脚真的在这里大结局也不错哟~对吧对吧? ☆、第五十一章 麦冬觉得自己仿佛沉睡了很久。 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像是不小心将辣椒水弄到眼睛里的那种疼,不是锥心刺骨,却似钝刀砍肉,痛感被一丝丝拉长,丝丝缕缕,绵延不绝。尤其是脚底和脸颊,麻、痒、痛,让她简直很不得剁了那双脚,刮了脸上的皮! 知觉在慢慢苏醒。 先是视觉,灿烂的光线透过眼皮变成一片血红,阳光似乎很强烈,可奇异的是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炎热,反而像是躺在雪地上一样,。渐渐地,耳朵也辨别出声音,是清风吹过山谷的“呜呜”声,是遥远深山里传来的微弱鸟兽声,近处却是没有丝毫声响。耳边也闻到了气味,不再是闻惯了的草木清香,而是东西被焚烧后的焦味。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连睁开眼都很困难,于是只好继续躺在原地,等待身体慢慢恢复。 身体的各项感知渐渐回归,她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抱着,温温的,硬硬的。是咕噜么?她猜测着。可是咕噜的身体是凉的啊,而且,尺寸也对不上。咕噜的身高足以把她揽在怀里抱得严严实实,但现在抱着她的东西却似乎比她还小许多。 咕噜在哪里? 她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景象,那时咕噜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了,那么,它应该没事了吧?而且,她现在还活着,这不也正说明咕噜没事了么?不然也许她早就葬身火海了。 想到这里她终于稍稍安心,只要咕噜没事就好。 身体感觉越来越灵敏,风声似乎变大了,从幽咽的“呜呜”声变成了狂躁的“呼呼”声,光线也时明时暗,她努力挣扎着想睁开眼睛,许久,终于睁开一条细缝。 映入眼角的一线天空乌云翻滚,狂风吹着大火燃烧后的灰烬。 要下雨了,不能继续躺在这里。 她挣扎半天,终于渐渐找回身体的支配权,手脚可以活动,脑袋可以转动。 但当她转过脑袋,去看那个抱着她的东西时,却不禁愣住了。 黑色的鳞片,一米左右的身高,但却还是熟悉的眉眼,尽管颜色和身高都变了,但外形却没有变。 是咕噜。 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那样安静到近乎死寂的模样让她呼吸一窒,她低头,脸颊靠近它的鼻翼——有温热的气息传来。 还好,还好。 “咕……咳……”她想叫它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已经嘶哑地快发不出声音,又试了几次仍然无果她只得放弃,转而活动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咕噜抱她抱得太紧,她只能连咕噜一起拖起来。 好在咕噜身体变小,体重也随之减轻,一米左右的身高也就七八十斤,虽然费力,却也还能拖得动。 站起来又是一愣。 身周是一片银白。以她和咕噜为中心,寒冰如地毯铺满了整个山谷,即便方才烈日当空,也没有融化分毫。 ……咕噜吐出的冰刃可从来没有这个特性。 但,是不是正是因为弄出了这样大面积的寒冰,才使得咕噜的身体缩小到现在的样子?至于弄出这一片寒冰的原因,即便没有目睹,她多少也猜得出来。 即便是传说中的巨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再说,咕噜还只是刚刚破壳不久的幼龙,冰封整座山谷,于它肯定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 眼角蔓延出雾气,她仰起头,努力抑制住泪意。 不管怎样,她和咕噜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乌云越来越浓稠,仿佛被打翻了的墨汁撒在天空,俄而狂风大作,一道银白闪电撕裂天空。 麦冬咬咬牙,用肩膀撑起咕噜,一步一步地往回山洞的路上走。 双腿直立站起的那一瞬间,麦冬差点又立刻摔倒。 疼,好疼! 脚心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像千万只蚂蚁在咬啮着脚底的血肉,又像脚底刺了无数跟钢针,每走一步都如剜心剔骨。 她瞬间想起海的女儿,美人鱼所受的痛楚也不过如此吧…… 她低头,这才发现鞋子几乎已经被烧坏了,最外面一层有些地方已经焦黑,其他地方也被熏得泛黄。鞋底是三层结构,此时最下面一层已经脱落了,鞋底一坏,鞋面也有些松动,摇摇欲坠地挂在鞋帮上,似乎随时都会散开。 脚心的皮肤似乎已经跟鞋底粘到了一起,每走一步都感觉到血肉与鞋底相连处被强迫撕开,开始她还以为是太痛了产生的错觉,直到看到焦黑的鞋底染上一层鲜红,才知道竟是真的。 她一辈子都没这么痛过,痛地她眼前发黑,痛到最后都变成了麻木。 狂风越吹越烈,天空中飘满了黑色的灰烬,灰烬迷眼,她只得眯着眼前行。脚下的寒冰也让道路变得难行,一不小心脚下就会打溜儿,她只能眯着眼,仔细寻找着凹凸不平的落脚处以防滑到。 “轰隆隆”,一道惊雷自天穹劈下,一时间巨大的声响在群山间回荡。 既然已经痛到麻木,麦冬索性加快了脚步。她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部少数还算完整的皮肤不复健康的麦色,而是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倒是嘴唇由于咬地太过用力而沁出了几滴血珠。 咕噜的重量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搀扶着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离山洞还剩一座山的距离时,风云忽然停歇了。灰烬也变得不那么疯狂,空气中弥漫着潮热的水汽,又过了一会儿,乌云越聚越浓,终于,水汽多到再也无法聚集的时候,伴随着又一道惊雷,天空像开了闸的大坝,水流倾泻如注,天地瞬间被雨幕笼罩。 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明明是盛夏,却让她觉得冰冷刺骨。她打了个哆嗦,脚底的血流的更快了,血水混着雨水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随着她的前行蜿蜒一路。 雨势越来越大,水汽弥漫着看不清景物。从上空俯瞰,白茫茫的群山中,少女与龙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一步一步,像一只狼狈的蚂蚁,艰难地向着目标前行。 终于看到山洞口,麦冬耳中轰鸣,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一切,她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麻木的腿迈出最后一步。 进入熟悉的山洞的一刹那,风雨被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她忽然心安,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 雨一直下,山洞中的光线由明到暗转换了几次,终于,被少女紧紧抱在怀中的黑色小龙醒了过来。它眼睛睁开,瞳眸变回了最初的黑色。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焦急地找寻少女的踪迹,发现还在与自己紧紧抱着后才安下心来。但很快,山洞中响起它低低的呜咽声。 少女的形容十分惨烈。 乌黑的长发几乎被火焰烧光,身上的衣物几乎不能蔽体,□出的部位处处是大片的灼伤,红肿可怖,触目惊心。那张它最熟悉的脸庞也变了模样,从额头到脖颈,几乎所有□的部位都布满了透明微红的水泡,有的水泡已经破了,黄色的脓水流出来,留下一个个红肿的伤疤。 最惨烈的是膝盖以下的部位。 原本绑在小腿处的皮毛早已脱落,露出大片被灼烧的皮肤,有的地方已经发黑,像一截焚烧过的枯木,根本不存在生命的性征。从脚踝到隐没在鞋子里的部位更是红肿不堪,由于与鞋子摩擦,脚踝处的伤口和水泡都已经被磨破了,鞋口处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鞋口以下的部位也是深深浅浅的红,顺着鞋子往后看,就发现一道血痕连着鞋子与山洞口,只是大雨不停,有雨水飘进山洞,将那道血痕冲地淡了一些。 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至于让咕噜心慌。 龙的蛋壳和血液的力量对于外伤的恢复能力是无比强悍的,除了不能断肢再生,任何喝过龙血或者吃过蛋壳的生物,即便有再严重的外伤也能恢复,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但它们对于内伤却几乎是无能为力的。 除了能让身体更强健一些,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而麦冬此时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身体大面积灼伤,又吸入了很多有害烟尘和气体,最后还冒着雨走回山洞,即便她身体再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种种原因作用之下,这次的症状已经远远不是发烧那么简单。 咕噜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但它感觉得到:她的生命在慢慢流逝。 如果什么都不做,冬冬会变得跟这山洞里的石头一样,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再怎么叫她、撩她都得不到回应。 “冬冬!” 它忽然喊出她的名字,声音里是深切的恐慌和绝望,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它抱紧了她,脸颊贴上她的脸颊,伸出舌头,撬开她紧闭的嘴唇。 滑入那一片润滑后,它片刻没有停顿,找到那条小舌,忽然用力咬下去!鲜血溢出来,它却仍旧没有停止动作——它咬上了自己的舌尖。 唇齿间瞬间布满了浓浓的血腥味,两种截然不同的血液掺杂在一起,混合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它吸吮着着混合的血液,舌尖还抵着另一半,使之滑落少女的喉咙之中。 它吸吮着,唇齿间泻出模糊的呓语,语调奇异,是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的远古巨龙的语言。 如果翻译成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那么大致意思应该是—— 以吾之血,缔结此契。 以吾之名,佑尔长生。 同心共命,见诸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把上章标题改了,“大结局”改成“大JJ”,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_(:з」∠)_ 以及今天没有赶在十二点前更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小红花我的全勤!!!!!!!!! ☆、第五十二章 据说人将死的时候会看到自己的一生。 麦冬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毕竟她没有死过,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没有看到自己的一生,起码没想起自己的婴儿时期,但她的确想起很多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 像是小时候有次麦爸爸回家时给她带来了一个小球。记得当时她很喜欢,很惊喜,抱着麦爸爸又叫又跳,但不久之后那个球就丢了,再也找不到。她难过了一阵子,但小孩子都是忘性大的,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个球,之后再也没有想起过,连球的颜色都记不清了。但刚刚,她突然又想起了,那是颗黄绿相间的网球,被当时的她当做小皮球拍着玩。 这样的记忆还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有很多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从有记忆开始,像在脑子里放了一场小电影。 她连意识都是模糊的,思考时脑袋就像一团被搅碎的豆腐花,但很奇怪,她居然能很清楚地回忆着这些“小电影”,就像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她清醒地感觉到死亡在一步步接近,灵魂似乎在缓缓上升,就像传说中的人死后升入天国,但或许也只是因为*的知觉在慢慢消失,精神却仍然残存着,所以感觉好像精神在慢慢从*中脱离,造成了灵魂升入天国的假象。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些东西,却全然没有正常的害怕和恐慌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没有牵挂? 小电影放映到高考前夕,全家人为她加油鼓气的时候。 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哪怕是以鬼魂的形式呢…… 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想起,可是她太累了,意识越来越沉重,仿佛跌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中,只让人想沉沉睡去,再不醒来。 忽然间,一片混沌的意识中像是降下一道金色闪电,闪电劈开昏聩,如甘泉玉露滋润着焦渴的禾苗一般,将隐匿甚至即将消散的意识一一唤醒。 朦胧中听到一道声音,语调奇异而温柔,明明是听不懂的语言,她却懂得其中意思—— 以吾之血,缔结此契。 以吾之名,佑尔长生。 同心共命,见诸神明。 “……同……心……共命,同心……共……命……” 昏暗的山洞内,随着黑色小龙的呢喃,一人一龙身周出现浅浅的光亮,先是淡淡的浅红,而后绯红,而后桃红,当昏迷的少女也无意识地念出契语,一人一龙的声音频率相同,音调相合时,光芒突然大亮! 鲜艳的血液一样的赤色光芒笼罩了整个山洞,尤以相拥着的一人一龙周围最为浓郁,围绕着两只的光芒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一块上好的红翡,艳丽而微微透明。 而在翡翠般的光芒中,少女的身体正飞速地发生着变化。 被烧伤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水泡破裂、结疤、落疤、长出新的皮肤,正常情况下需要数天时间才能完成的新陈代谢却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 红肿可怖的皮肤重新变得光滑白皙,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还是一个将死之人。甚至由于全身的皮肤都换了一层,原本被晒成麦色的脸庞和其他经常裸\\露的部位竟然也重新恢复了白皙。 红光持续了整整一刻钟,一刻钟后,红光渐渐散去,露出包裹在其中的一人一龙。 不知何时,咕噜已经睡去,似乎是一时力竭,满脸掩盖不住的疲惫。 而它紧抱着的少女也不复方才的惨状,皮肤红润,呼吸平稳,除了衣衫褴褛了一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红光全部散去后,山洞重新恢复昏暗,洞外急雨声声,洞内却一片宁静,只有两道轻重不同却同样安稳绵长的呼吸声交错着响起。 # 雨声未停,山洞里仍是一片昏暗。 麦冬对着一个盛满清水的石盆,就着昏暗的天光瞅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皮肤白皙红润,比她以往任何时期的皮肤都要好,可怖的烧伤也消失不见,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看上去很好是吧? 可偏偏头发几乎全被烧光! 东一撮,西一块,活像被狗啃了——简直比光头还让人不能忍。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连那么严重的烧伤都能治好,却没把头发也给变回来呢? 她有些疑惑地想着。她还想起自己刚醒来时,看到完好无损的身体时的震惊,明明失去意识前全身都是烧伤,一觉醒来身上却没了半点痕迹,如果不是咕噜变小的身体,她几乎要以为所有一切都是她做的一个梦。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还能绝处逢生。 她愣愣地站着,想起意识模糊时隐约听到的那道声音,不由地出神了。 以吾之血,缔结此契。 以吾之名,佑尔长生。 同心共命,见诸神明。 陌生又熟悉的语言,明明只听过咕噜几次似乎是同一种语言的自言自语,她却完全能够懂得其中的含义。似乎是类似魔法契约一样的东西,而契约的作用也很明显:佑尔长生,同心共命。 长生,共命。 如果咕噜真的是传说中的龙,那么可以想见,它的寿命绝对不是她能企及的长度。 其实之前她也隐约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咕噜的寿命很长或者很短怎么办?在这个世界,他们彼此依赖,互相是对方的唯一,如果其中一方突然离去该怎么办? 之前她一直装鸵鸟,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毕竟现在想这些都还太远,起码短期内她不需要面对这些问题。但另一方面,她又下意识地想要锻炼咕噜的独立能力,之前分房睡也有这个顾虑在内,因为鉴于咕噜那些神奇的能力,她其实已经确信咕噜会活地长长久久,或者,起码比她长久。 她无法想象那么黏她的咕噜在她死去后独自生活的样子。 如果契约的意思就是她理解的那样,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咕噜共享生命? 这其中还有问题,是她分走了咕噜一半的生命,还是她的生命会和咕噜一样长久?如果是分走一半的生命,即便龙族再长寿,对它们而言也是极大的代价。 就像一只蚂蚁羡慕人类的长寿,从而要求分走人类一半的寿命一样,蚂蚁可能会觉得人类并没有太多损失,因为人类的寿命对于蚂蚁来说几乎是漫长地看不到边际,被分走一半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真的没有关系么?寿命的长度与生长的周期相关,寿命漫长的生物必然伴随着同样漫长的生长期。一般工蚁的寿命是三年,对于它们来说,三年就是一生,而拥有最低六七十年寿命的人类则显得那么长寿,即便分给它们一半生命,仍然还有至少三四十年,仍然是一个它们无法企及的长度。但对于人类而言,初生的三年几乎是完全懵懂不知事的,三岁而亡是为早夭,三四十岁却正是人类的壮年时期,这时候死亡无疑是英年早逝。 对比龙族,假使龙的寿命有一万年,对于人类来说,这是段太漫长的时间,但如果被分走一半的生命,又跟人类的壮年而逝有什么分别。 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咕噜无法体验完整的生命?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她也根本没有办法挽回。 她忽然低下头,双手掩面,指缝间泻出低低的呜咽声。 咕噜帮了她那么多,她却几乎都在利用它,利用它在这个世界立足,利用它排解孤独和恐惧,现在居然还因为她使得它有可能失去一半的生命…… “冬冬~” 身后忽然传来比平日幼嫩了许多的声音,麦冬抹了抹眼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 转过身才发现咕噜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由于尺寸变小,现在并排站着,她要比它高许多,只能低着头跟它说话,“怎么了,咕噜?” 咕噜昂着头,黑漆漆的大眼睛与她对视着,瞳眸中闪烁着纯然的喜悦。 “冬冬,草!” 它说着话,小爪子忽然伸出,递给她一把干草。 干草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颜色变成了有点发白的暗绿色,由于缺水而干瘪成一小束。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干草,疑惑地看着咕噜。 “草,蚊子,”咕噜费力地解释着,“蚊子不咬……咕噜……山……找。” 说着又皱起小鼻子,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花臭,扔掉……” 麦冬忽然愣住了。 她没有忘记火灾前的那几天,咕噜总是出去乱跑,她还以为它是出去玩,还因为它不像以前那么黏她而郁闷,它总是“玩”地一身狼狈地回来,有时候还会耽误了吃饭,她还因此而生了它的气…… 她低头看那把干草,其貌不扬的样子,低头一嗅也没有任何味道,丝毫不像能驱蚊的样子。 但她毫不怀疑咕噜的话。 它说能驱蚊,那么这种草就肯定能驱蚊。 她的咕噜,从来不会骗她。 作者有话要说:妈蛋……五十章的标题好像修改不了了,刚才又改了一下还是没显示orz #no zuo no die why I try# ☆、第五十三章 雨势稍稍小了一些,麦冬头顶一张大叶子,右手牵着咕噜的左爪子,一人一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畜棚和菜园走去。 麦冬询问了咕噜契约的事,但事实上咕噜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个契约的具体作用和后果,只是当时觉得可能能救回她,死马权当活马医,误打误撞才结成了这个契约。甚至连契约词都是它依据模糊的传承记忆自行摸索的,因为这个契约能够成立的关键并不是语言的力量,而是自愿的龙识和龙的血液,哪怕契约词有点小差错也没关系。如果不是逼到绝境,它甚至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契约,所以,对于契约的具体后果,它并不是很清楚。 麦冬虽然失望,但却又隐隐有些希冀,也许,是她猜错了呢?只要没有得到正确答案,那么对错的几率就都在百分之五十。 在山洞待了半天,仔细检查了自己和咕噜的身体,发现除了咕噜的体型和她的头发,其余都完好无损后,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开始想火灾的善后事宜。 大雨下了好几天,倒不用担心山火没有完全扑灭了。其实如果不是出了咕噜这个bug一样的灭火器,这场山火最终也会被大雨浇灭,虽然也许会烧光更多的山头,但这又何尝不是大自然的规律?新陈代谢不只是生物专有,自然界万事万物都是如此,无论什么都总有消亡的一天,枝头的树叶会总会坠落,坠落后会堆积腐烂,若堆积太多无法全部腐烂成泥,那么大自然就会自动调节,譬如这一场山火,将腐叶枯枝通通烧光。被火燃烧后的大地看着荒芜冷清,但这一场雨后,埋藏在地下的种子又会破土而出,长出野草,长出藤萝,长出枝叶参天的大树,数年过去,又是一个轮回。 因为她的到来,咕噜才会灭火,虽然结果对她来说似乎是好的,但这其实已经干涉了自然的规则,规则一旦被违反就会发生混乱。 她隐隐约约似乎悟到了什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种破坏了规则却仍旧无力对抗的感觉,似乎是在梦里感受过的,与咕噜的种族有关的什么事情。 说起来,咕噜的同族在哪儿呢?来到这个世界后,咕噜是她见过的唯一一条龙,最相近的生物就是那些体型小的翼龙。以咕噜的能力推断,它的种族必定是很强大的,但这样强大的种族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同族从还是一颗蛋时就孤零零地流落在外?上次咕噜失踪,回来时体型样貌大变,她曾猜测是不是回到了同族聚居的地方,但因为莫名的恐惧而没有向咕噜求证。 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想跟咕噜提起这个话题,因为害怕会得到不想要的答案,所以便只能自欺欺人地。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咕噜还在她身边。 山火的问题不用担心,但还有菜园果园和牲畜,麦冬记得当时大火只烧到果园,还没有波及到菜园,离畜棚更是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其实她的损失并不算很大,但是火灭后她又昏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其间一直在下雨,从山洞口远远望去,小湖的水位都上涨了很多,这样的情况下很可能最后果树和蔬菜没被火烧光,却被水淹死了。畜棚也只是简单的栅栏,没有搭建顶部,这样的大雨之下,即便牲畜们逃跑,也很可能被雨水淹死,更何况她记得灭火时已经有镰刀牛和珊瑚角鹿在撞击栅栏了。 她想去查看下情况,尽可能地做些补救,但雨却一直下,就像上次被困山洞一样,瓢泼般的大雨昼夜不绝,从山洞口望去,只看得到一片白茫茫雾蒙蒙,连离得最近的菜园都只看得到一点篱笆的影子。 于是她只好耐心等待。 还好这次只等了一天的时间,醒来的第二天午后,狂风渐渐止息,雨势由急变缓,最后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即便没有雨具也不用太过担心。 她收拾了一下,用树叶简单包裹了下双脚,头顶一片硕大的叶片当雨伞,准备去查看损失,咕噜一边默默看着没说话,但当她要出山洞,嘱咐它好好呆在山洞的时候,却一声不响地跟了上去,执意要跟她一起去。 事实上自从她醒来,身上没了大臭花的刺鼻味道,咕噜便又恢复了以前“她走一步,它跟一步”的黏人模式。她不知是该为她培养咕噜独立能力的计划失败而懊恼,还是该为咕噜又重新依赖她而感到高兴。 不让它跟去,是因为她怕它还有什么后遗症,毕竟身体突然变化这么大,又灭了那么大一场火,她想让它多休息一段时间。 但咕噜也是一根筋的性子,认准了要跟着她就一直跟着,哪怕她勉强板着脸让它听话回去也不行,它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黑水晶般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和期待,还有一点点狡黠和无赖,似乎料定了她不会拿它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 麦冬无奈,只好让它跟着,虽然觉得它应该不怕雨,但还是给它也掐了张树叶戴在头顶,两只小小的尖角穿透树叶露出来,倒是把树叶固定了,不用怕滑下来。 走进雨中,麦冬像以前一样走在前面,忽然后面伸出一只爪子,抓住了她的手。 她转身,就看到因为头顶着大叶子而显得傻乎乎的咕噜,它将爪子送到她手中,然后往前两步,与她并肩而行。 她的手臂下垂,它的手臂上扬,一只人手,一只龙爪在半空中交汇,刚好是最合适的、令一人一龙都感到舒适的高度。 最开始时咕噜太矮,矮到连她的上身衣角都牵不到,她便经常把它放在篮子里,它撒娇的时候,她就像抱婴儿一样把它抱在怀里。 后来它长大了一些,沉了一些,她不再经常抱它,竹篮也没了它的位置,它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自己走,像一条形影不离的小尾巴,她不用担心自己走太快它会跟不上,或者担心它被路上的风景吸引而跑去玩耍,只要她回头,总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 再后来它突然长得那么高,高到可以帮助她,可以作为她的支撑,它便伸出双爪,主动要求充当她的坐骑,之后出行时,她要么被它抱在怀里,要么坐在它的肩头。 如今它一米左右的身高,不会矮到连她的衣角都牵不到,也不会高到足以让她坐在肩头,却是刚好适合牵手的高度。 她朝它笑笑,握紧了那只小小的爪子。 咕噜脸上也露出笑容,乖乖地任她牵着,不顾脚下泥泞,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头顶的翠绿树叶随着它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麦冬先去了畜棚,最先进入眼帘圈养镰刀牛的棚。 还没到眼前就看到一片倒在地上的手腕粗的树干,那是她当初为了修建畜棚特意挑选的。手腕粗的树干并排竖立,地下埋了起码三十厘米,树干之间相隔约十厘米,横向又用五条相同粗细的树干用藤条捆紧扎牢。树干都是截取的新鲜树木,插进土里之后许多都生根成活,长出新的枝叶,进而使栅栏变得更加牢固。 但现在,这么牢固的栅栏却被冲开了一个豁口,豁口里面的畜棚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一头镰刀牛。 麦冬走进了,看到倒伏在地的树干上布满了痕迹,有些似乎是被撞击的,有些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划破,利器留下的痕迹恰好跟镰刀牛顶上尖角相合。咕噜眼尖地在一片泥泞中发现一截断角,捡起来在手中把玩着,麦冬认了出来,那正是镰刀牛的角。大雨冲刷了一切,但她似乎还可以闻到血的味道。 她几乎可以想象当初是什么场景。 镰刀牛凭借着身体的力量,一次次撞击栅栏,一次不成便再试一次,撞得血流满颊,撞得犄角断裂,直到将栅栏撞开,远离火场,逃出升天。 逃出去也好,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她根本顾不上这些牲畜,如果它们不能自救,下场几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虽然后来火势被遏止没有烧到畜棚,但之后几天的暴雨和无人喂食也足以夺取它们的生命。 所以,逃出去也好,虽然她有些遗憾,毕竟养了挺久,还有已经怀了幼崽的。这样一来,又要重新开始了。 镰刀牛的窝棚后面便是珊瑚角鹿的,麦冬走上前,奇怪地发现没有倒伏的树干,除了少数几根有些歪斜,大部分树干都还好好地竖立着,整个栅栏没有一个缺口。 但是,栅栏里面并没有声音。 难道全都饿死、淹死在里面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难受,费劲地打开了门——为了防止它们逃跑,她连门都做地无比坚固。 珊瑚角鹿的圈刚好处于一个低地,圈内地势较低,几天暴雨让这里积了半尺深的水,麦冬身子和脚仍在外面,只将脑袋伸了进去,脑袋刚一伸进去,她便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里面没有她料想中的满地珊瑚角鹿的尸体,里面只有一头,一头她认得的,似乎是这群珊瑚角鹿头领的公鹿。 它的身体是这群珊瑚角鹿中最强壮的,被麦冬捕捉并放入圈中后,经过一番磨合和角斗,它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头领的地位,她记得它平时特别霸槽儿,每次她来喂食的时候它都是第一个冲上来,在一堆鲜草中挑挑拣拣,东啃一口西嚼两下,等自己吃得饱饱的,也把所有草料都祸害了一遍之后,才准别的珊瑚角鹿开始进食。麦冬曾经很看不惯它这“恶霸”作风,有时明明它冲到了眼前,却把草料扔到后面,给其他被欺负地可怜巴巴的鹿们吃。可惜恶霸就是恶霸,仗着身强体壮,即便麦冬把草扔到后面,它一个转身,犄角一抵,蹄子一踢,其他珊瑚角鹿只得乖乖让位。折腾几次之后麦冬也放弃了,再没“教化”它的心,反正不管怎样结果都是一样,也就不再费力地把草料扔后面,只是这头霸王鹿就此给她留下了护食自私的印象。 但此刻,这头“霸王鹿”静静地躺着,皮毛湿透,凌乱不堪,再不复往日的威风,皮毛紧贴着,使得那瘦地脱了形的身体更显伶仃;半只身子浸在水里,后蹄跪地,前蹄趴在栅栏上,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座栩栩如生的动物标本。 栅栏里面,所有成活下来,长出新枝叶的树干都被啃了一遍,不仅是枝叶,连树皮都被啃地光滑无比,但由于高度的限制,只有下部一米五左右的树干被啃食,上面的树皮和枝叶都还完好无损。 被啃光的树皮,一头孤零零的尸体,麦冬看着看着,忽然落下泪来。 这样的景象只有一个可能:其他珊瑚角鹿逃脱了,而它们逃脱的办法很可能就是借取助力,踩着垫脚石跳过栅栏,毕竟它们的身高太矮,力量也太小,正常情况下是逃不出栅栏的。 但绝境之中,它们也有着跟人类相似的智慧。 只需要一块垫脚石,一块与它们身高差不多的垫脚石就可以帮助它们越过栅栏。 而这块垫脚石,就是眼前这头已经死去的,曾经被麦冬称作“霸王鹿”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鹰鹰的地雷╭(╯3╰)╮ 这更太晚了,掩面,希望没有熬夜等更的妹子~ 珊瑚角鹿的故事参考以前课本上的一个故事,羚羊飞渡,不知道还有没有姑娘记得,当时看了还挺震撼的 PS,作者菌明天终于要答辩了!好紧张好紧张! ☆、第五十四章 最终,麦冬冒着雨踏进积水没过膝盖的畜棚,将“霸王鹿”的尸体拖了出来。 她在一棵叶子圆圆的树下挖了个坑,把它的尸体埋了进去。 珊瑚角鹿最爱吃这种树的叶子,它自然也不例外,但附近这种树并不多,为了不竭泽而渔,麦冬隔几天才折一次这种树的枝叶,数量也不算多,远远不能喂饱每头珊瑚角鹿。 每次见麦冬带了这种枝叶,它总是显得特别兴奋,争抢地也特别凶狠。 因为厌恶它的恶霸作风,除了开始几次没经验让它吃了独食,之后麦冬都把圆树叶藏在最底下,先抛出其他枝叶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把圆树叶扔给其他珊瑚角鹿。由于量不多,一群珊瑚角鹿很快就吃完,等它意识到上当再去抢食的时候,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每当这时,它总是显得特别暴躁,鼻孔里喷着白气儿,还不停地冲麦冬尥着蹄子,一副气疯了的样子。 深感自己替天行道,教训了坏鹿的麦冬看到它气疯的样子就觉得大快人心,然后继续乐此不疲地进行着这种幼稚的把戏。以珊瑚角鹿的智商,还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它每次都上当,每次发现上当后都气得冲麦冬尥蹶子,然后把麦冬逗得直笑。 她费力地把它放入土坑,没有让咕噜帮助。 泥水混合的土渐渐埋没了它的身躯,它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后蹄跪地,前蹄上扬,仿佛在祈求什么,又仿佛还在希冀着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跳出高高的栅栏。 埋葬了珊瑚角鹿,麦冬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低着头,径直朝菜园走去。 离菜园最近的是恐鸟的圈,这也是最初的一个牲畜圈,就建在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里,从埋葬珊瑚角鹿的圆叶树到菜园,直线路程刚好经过恐鸟的圈。 麦冬却走偏了几米,经过恐鸟圈时低着头快速走过,没有看一眼恐鸟圈。 恐鸟的下场也无外乎两个:像镰刀牛一样撞开栅栏逃生,或者被困死在栅栏里。但鉴于恐鸟的体积和身高,结果应该是第一种。 这样也好,总比白白死掉好。 恐鸟圈前的五六米的土地被休整过,野草和碎石都被铲掉,是麦冬为了可能还会扩大的菜园准备的。但此时地上积水,没了野草碎石的地面特别泥泞难行,麦冬的脚总是陷进泥里,要很费劲才能□□,拔出时弄出挺大的声响,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她有心也走不快。 又一次将脚□□,麦冬叹口气,将已经破破烂烂的叶子鞋扔掉,干脆光着双脚。 她随手将叶子鞋扔了,叶子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落入一个水坑中,激起小小的水花声。 与此同时,麦冬听到一道微弱的声响。 “咕咕~” 柔软的,像是金鱼吐泡泡一样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摇摇头继续艰难前进。 耳边却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很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风中,不久,另一道声音加入进来,同样的“咕咕”声,却比第一道更加微弱。 咕噜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向恐鸟圈的方向。 “冬冬,肉!”它伸出爪子,指着恐鸟圈道。 麦冬教了它所有牲畜的叫法,不过她简化了难度,镰刀牛是牛,珊瑚角鹿是鹿,小野猪是猪,恐鸟则还是恐鸟。咕噜能准确的叫出其他动物的名称,但不知是不是对于不能把恐鸟吃了有了执念,它仍固执地把恐鸟叫成“肉”,麦冬纠了几次没纠过来也就任它去了。 麦冬顺着咕噜的爪子看过去,心里有些忐忑,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鸟去圈空,高大坚固的栅栏仍旧矗立着,没有丝毫损伤。 ——不,还是有损伤的。 与珊瑚角鹿圈中的情形一样,栅栏上新发的树叶都被啃光了,而且,不仅低处的被啃光,高处也光秃秃的。栅栏四周,甚至就在栅栏里面的几棵小树的枝叶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麦冬心头一跳,向前抬起的右脚向左一转,换了个落点。 还没走到栅栏,她就透过树干之间的缝隙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小山一样一大片黑中泛黄的羽毛。 走到近处,声音更清楚了些,却仍旧那么微弱。 她打开栅栏。 硕大的身躯卧倒在地,两只大的紧紧地环绕着小的,早已退化到不能飞翔的肉翅举起,贴服在小恐鸟的身上,以使雨滴一点都落不到它身上。小恐鸟脑袋埋在羽毛里,似乎在睡觉。小恐鸟身前散落着一堆树叶,身周散发出淡淡的臭味。 几天而已,两只大恐鸟都瘦了好大一圈。它们的羽毛被彻底打湿,凌乱不堪,像两只狼狈的落汤鸡。 那两道微弱的呼声正是从两只大恐鸟口中传出,第一道是恐鸟爸爸,第二道是恐鸟妈妈。 没有逃生,也没有被饿死淹死,虽然虚弱不堪,但恐鸟一家都还活着。麦冬觉得,这是自醒来后最让她高兴的事了,连知道自己没有毁容时都没有那么高兴。 两只大恐鸟看到她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冲她发出哀哀的鸣声。 小恐鸟却没有站起来。 麦冬有了不好的预感,走上前,小心地抱起小恐鸟,撑起它的眼皮—— 小恐鸟脑袋微挪,被撑开的眼睛恹恹的看了她一眼,她一松开手便又无力地闭上。 ——还好,还好。 扫了眼小恐鸟原来卧的地方,才看到那一滩黄色的粪便一样的东西。但恐鸟的粪便是有些发黑的颗粒,这粪便明显不正常,再看看四周,很快就在两只大恐鸟身边找到几堆黑色颗粒。 麦冬稍稍定下心,终于对于小恐鸟的症状有了点底气。 如果没猜错的话,两只大恐鸟应该是把大部分食物都让给了小恐鸟吃。毕竟即便栅栏周围有几棵小树,但恐鸟的胃口是很恐怖的,这几棵小树再加上栅栏上长出的树叶,也就是一只大恐鸟正常情况下两天的食物,小恐鸟胃口小些,也只能维持五六天的样子。这样的情况下,两只大恐鸟肯定是将大部分树叶都给了小恐鸟。 但是很多食草动物都不能吃带露水或者雨水的草叶,麦冬爷爷养羊,连母带子十几头山羊,养羊经一套一套的,其中一条就是不能给羊吃露水草、雨水草,当然这个也要分情况,体质好的成年羊吃点没关系,但体质虚的和小羊却容易中招,吃了不洁净的草就很可能会拉稀,严重点就可能死掉。 两只大恐鸟体质强壮,再加上吃得很少,所以只是因为饥饿而身体虚弱,却没有拉稀,但小恐鸟肠胃功能不好,再加上又淋了雨,就不幸中了招。 麦冬抱着小恐鸟,匆匆瞥了菜园和果园一眼。菜园位于小湖边,地形微微向小湖倾斜,因此并没有太多积水,虽然大葱的田垄被冲地乱七八糟,但总体情况还算好。果园占地比较大,三亩的面积,有将近一半都被大火烧毁了,不过好歹还剩下一半,果苗们虽然也被大雨冲的东倒西歪,有些低洼处还被淹了,但总体情况还算好。 等雨停了再收拾菜园和果园吧,当务之急是挽救小恐鸟。麦冬抱着小恐鸟,两只大恐鸟步履见艰难地跟在身后。咕噜则气哼哼地走在前面,因为麦冬双手抱着小恐鸟,就无法再像来时那样牵着手了,咕噜踩着水花,故意将泥水溅到两只大恐鸟身上。 麦冬没注意它的小别扭,她在思索怎么救小恐鸟。 虽然因为爷爷的缘故,她耳濡目染粗略了解些治疗家畜拉稀的办法,但那基本都需要现代医药,在这个原始的世界,她找不到任何药物。 想了半天,她能做的似乎只有给小恐鸟提供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和清洁的食物,还可以喂它一些淡盐水,以补充因为拉稀造成的糖分、水分和盐分的大量流失,但这只是补充措施,能不能救回小恐鸟她也心里没底。 外面还在下雨,显然不利于小恐鸟的恢复,麦冬便把恐鸟一家带回了山洞。 咕噜走着走着才发现麦冬的意图,到了山洞口,看着那三坨曾经被它视为食物的大鸟堂而皇之地入侵了它和冬冬的家,一张本来就黑的龙脸更加黑得似乎要滴出水来,锋利的牙齿磨着,眼睛盯着恐鸟爸爸的脖颈,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咬上一口。 即便身体虚弱,恐鸟爸爸也打了个寒颤。 麦冬这回倒是注意到咕噜的异样了,弄明白它为什么不爽后,只得摸摸头顺毛捋,再三保证等小恐鸟好了就让它们还回畜棚,这才把咕噜哄好了。 麦冬在客厅升起一堆火。因为上次被大雨被困的经历,她平时也有注意储存柴火,现在山洞里的干柴足够十来天生活所需。 生了火,她让三只恐鸟围着火堆排排坐,好让它们烤干羽毛。 两只大恐鸟都很怕火,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麦冬也不强求,生物怕火是天性,反正两只大恐鸟只是饥饿而已,羽毛早会儿干玩会儿干也没关系,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小恐鸟。小恐鸟似乎也怕,可它精神太差,弱弱地叫了两声便又闭上了眼睛。 烤干了羽毛,麦冬又调了淡盐水给小恐鸟灌下,然后便冒着雨去采枝叶——还有两个饥饿病号呢,再说小恐鸟也需要吃点东西。 将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小恐鸟却还是没什么大的起色,而洞外的雨势,却又重新变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紫陌花开和wllll的地雷,么么哒╭(╯3╰)╮ 紫陌姑娘抱歉……四千的小肥章没憋粗来/(ㄒoㄒ)/~~ ☆、第五十五章 傍晚时分,外面下着雨,山洞里并不怎么炎热,反而因为不时溅入的雨丝而显得有些清凉。 山洞口将近两米的距离都被溅入的雨水打湿,麦冬只好将原本放在门口的东西转移到其他地方。原本担心的潮湿天气对于干货的影响也显现出来,储藏室的干海鲜和干蘑菇都有受潮的迹象,还好麦冬发现得早,用剩下的石灰撒在储藏室的地面上,又把干活们都装进透气的藤筐,放在高处,才让储藏室的环境变得好了一些,起码不会让东西继续受潮。 用石头围起的石灶上烧着一锅水,灶下火焰静静地燃烧着,偶尔爆出一道清脆的“噼啪”声。 灶台旁边不远处就是麦冬用干草为小恐鸟搭的小窝,小恐鸟恹恹得卧在里面,眼睛半睁半闭,没一点精神。 麦冬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鱼刺,鱼刺宽的那头被钻出一个小孔,她正小心地将宽的那头往磨刀石上磨,身旁还对着各种动物的骨头和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料。 拜这场火所赐,她唯一的一身正常衣服也报废了。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都没勇气再穿着这么一身乞丐似的出门——还是遭了火灾的乞丐——哪怕出门了也看不到一个人。 好在有些布料还是好的,既然已经毁了,她也就终于能狠心裁了做姨妈巾了。 每次姨妈造访都是她最不方便的时候,虽然似乎因为体质改善,痛经几乎再没出现过,但单单不能移动和晚上睡觉的不方便这两条就能让她头大不已了。现在有了布料,她终于下决心做两条布料+草木灰的原始版姨妈巾来。 身旁的各色骨头是她为了做骨针准备的,线倒是不用愁,短裤的裤缝拆开就有线可用,可惜量太少,只够做几条姨妈巾,没法留作其他用途。 现在她衣服鞋子都没有,能穿的只有叶子和兽皮做成的衣服,前者易损,后者做不好则会太热,她只好在裁剪上下功夫,希望能做出还算舒适的衣物。 鞋子倒算好解决,用木头做鞋底,鞋周穿孔,草绳或兽皮做鞋面,无论是冬天要穿的保暖鞋子还是夏天的凉鞋都可以做出来,她已经用木头和兽皮做出了一副“兽皮凉鞋”,皮子没有经过很好的处理,不如现代的各种皮质凉鞋那么柔软舒适,但对于麦冬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磨了半天,终于磨出几枚可用的骨针,麦冬伸了伸懒腰,看看天色,准备开始做饭。 石锅里的水刚好开了,麦冬将水倒入准备好的容器里,留出一点倒入石碗,加盐稀释成淡盐水。 几天没出去打猎,没有新鲜的肉食,麦冬也不让咕噜出去,只是消耗山洞囤积的存粮。 还好之前晒了些肉干存着,麦冬将干蘑菇和干茄子入水泡软,加肉干一起熬,调料则只有粗盐。这样大杂烩的汤味道不算太美味,但也不算难以下咽,尤其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麦冬深深觉得,能躲在干净舒适的山洞里,还能喝上有味道的肉汤,已经算得上幸福了。 吃过饭,淡盐水也冷却了,麦冬端着石碗走到小恐鸟身边,撬开它的喙往里灌水。 从她刚刚走向小恐鸟那一刻,两只刚刚恢复了些许体力的大恐鸟就齐齐朝她伸着脖颈,四只黑豆眼一转不转地看着她,看地麦冬都有些心虚了。 她并没有把握救回小恐鸟。 原本她也以为自己能,可从白天把恐鸟一家带回山洞,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的时间,小恐鸟的状况似乎没有丝毫好转,仍旧精神不振,仍旧拉肚子,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像是在睡觉的样子,她总怕它一睡就再也不能醒来了。 灌过淡盐水,再没什么措施可以做,麦冬将白天冒雨折回的树枝拿了出来,此时树枝上已经干干爽爽没有雨水了。 将树枝堆在恐鸟一家面前,就看到两只大恐鸟用喙将树枝最顶端的嫩叶啄下来,想要送入小恐鸟口中。但小恐鸟只是有气无力地睁了睁眼,喉中发出一道细小的鸣叫,然后便不论大恐鸟再怎么努力也都没动静了。 麦冬叹了口气,将灶下的火灭了,便和咕噜回了卧室。 尽人事,听天命。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最后能不能救得回来,就看天命吧。 卧室里光线昏暗,时间还太早,哪怕来到这个世界后麦冬已经习惯早睡,这个时间也太早了些。 麦冬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教着咕噜说话,她说一句,咕噜重复一句,静静的石室里交错响起少女和幼龙的声音,一个教的随意,一个学得随性,与其说是在学习,倒不如说是在玩。 教咕噜说完“小恐鸟生病了,希望它能好起来。”,麦冬盯着头顶悬挂的贝壳风铃,忽然又想起那个契约,如果没猜错,契约所用的语言应该就是龙语。 她一下子精神起来,转头去看正躺在她身边的咕噜。 “咕噜,你会龙语么?” 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地问。 咕噜自然不懂得什么是龙语,事实上,“龙”这个称呼也只是麦冬自己的定义,只是因为咕噜的外形有些像她那个世界传说中的龙,就像她给镰刀牛取名叫镰刀牛一样。如果咕噜的种族有着自己的语言,那么它们肯定不会称自己为“龙”,也许它们根本就不是她印象中的龙族,只是因为一些相似之处,所以才被她冠以“龙”的称呼。 当然,这些都要建立在它们真的有自己的语言的前提下。 咕噜虽然偶尔会冒出一点跟契约类似的语句,但出现频率其实很小,而且听着长度似乎也不是完整的句子,加上契约缔结时她已经意识模糊,她也不确定契约次是一连串完整的句子,还是只是一些原始的、不成系统的吟声。 这其中的区别是巨大的。 如果已经有了自己系统的语言,那么咕噜的种族就不再是像珊瑚角鹿、镰刀牛一样的“动物”,而是更高一级的,像人一样已经具有智慧的物种,除了外表和能力的不同,它们大概就像人类眼中的外星“人”。 虽然咕噜的聪慧让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代入小说中的魔兽和龙,她将咕噜看成了像魔兽一样的存在,只是因为是等级比较高,所以智商也比较高。但智商高也不代表就能发展出像人类一样的文明,毕竟小说中的龙总是居住在自己巨大的巢穴中,守着一大堆财宝,等待来屠龙或收服龙的主角。这样的龙族完全没有形成一个人类一样的社会,而是过关boss一样的存在。 再加上除了自己的揣测,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咕噜还有许多跟它一样的同族,自然也就无所谓“龙族文明”。而且咕噜之前的叫声一直显得单调而原始,就像一般的动物一样,只是后来才偶尔冒出类似语言的自语。 小说留下的印象加上咕噜的表现,让她以为咕噜的种族就像是一种能力强大的怪兽,也许有着西幻中巨龙的能力,却并不具备与之匹配的智慧。或许它们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但却没有人类工巧的心思和繁华的文明,而且因为个体能力太强,它们很可能还是独居的。这样的生物,如果不是像咕噜一样被她从小养大,想要沟通一定很困难,说不定还没等她说明白什么,就会被它们一爪子拍死了。 但契约的出现让她改变了想法。 只要有语言就能沟通。 而如果它们真的是具有非常高的智慧,或许,她可以寻求一些帮助—— 关于她最初的目标,也是直到现在,仍埋藏在心底的渴望。 当然,现在想这些都还太远,咕噜有没有同族,即便有,又是否具有相当的智慧,这些都还是未知数。但现在她起码可以从咕噜这里了解到一点情况。 她回想着咕噜平时的自语,费力地模仿出音调。 咕噜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它说了一个词,发音像是“咕唔”,不是语气词,而是一个明确的名词,因为咕噜说出这个词后,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咕噜,咕唔~” 麦冬猜测它是在说自己种族的名称,当然,是以它们的语言。 ——竟然意外地跟她给它取得名字很相似。 开了头后面就好办了,麦冬一点点引导着咕噜,将它所知的情况全都打听出来。 “咕唔”——也就是她印象中的“龙”——果然是有自己的语言的。但咕噜并没有很多的记忆,因为它只是在蛋壳里听到过同族们讲话,虽然留下了一些记忆,但却并不能很熟练的运用。就像一个在国内出生,并在国内渡过了婴幼儿时期,然后很早便移民到其他完全没有应用不到母语的国家的人,关于母语只剩一点模糊的记忆,或许听得明白,但想要完整流利的表达出来则困难许多。 咕噜竟然还保留着蛋壳中的记忆,这一点也让麦冬震惊不已,虽然这一点咕噜并没有说,一切都是她自己推测的。但在她刚发现它时,它还是一颗蛋,那么关于同族的记忆又从何而来?只能用它在蛋壳中就有意识来解释了。 根据它在蛋壳里时的记忆,“咕唔”的确是有语言的。 听到咕噜的亲口确认,麦冬心跳霎时漏停了一拍。但咕噜的下一句话却马上给她泼了一盆大大的冷水—— “咕唔,没有了……”咕噜反常地没有将脑袋蹭在她胸口,而是脸朝下埋在干草堆里,带着哭音小声说着。“咕噜,一个。”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龙”了,咕噜是剩下的最后一只龙。 听懂咕噜的意思后,麦冬愣了许久。 暮色完全降临,卧室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半晌,寂静中响起咕噜已经恢复正常的声音:“冬冬?” 麦冬学咕噜那样脸朝下趴着,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最终却只能闷闷地从唇齿间逸出一句闷闷的“睡吧”。 # 因为夜里胡思乱想太多,第二天麦冬起得比平常晚了一些 。她来到客厅,洗漱、做早饭,忙着忙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扫视一圈后才发现有什么不妥—— 恐鸟爸爸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次比一次晚,鄙视自己QAQ 明天,不对,是今天晚上争取早点更新! 睡觉去zzzzzz~ ☆、第五十六章 小恐鸟依旧恹恹地躺在窝里,恐鸟妈妈为它梳理着羽毛,不时蹭蹭它的脸颊。 唯独不见恐鸟爸爸的踪影。 麦冬把整个山洞都找了一圈,卧室、储藏室、厨房、厕所,连冰窖都找了一遍,却仍旧没有找到。 此时应该是早上七八点钟,若在平日,这个时候早已经旭日初升,阳光明丽了,但麦冬朝洞外望去,却只看到仿佛永无止息的大雨,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到处一片水乡泽国。 麦冬站在洞口前等了半晌,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是没看到恐鸟爸爸的半点踪影。 她返回山洞,看着灶台边两相依偎的恐鸟妈妈和小恐鸟,心头不由涌上一丝难过。 如果恐鸟爸爸不回来了,它们会难过吧? 草草吃过早饭,麦冬搬了个小石凳,坐在山洞口扫不到雨的地方,托着腮注视着洞外。咕噜不喜欢坐凳子,就窝在她脚边,安静地玩自己的尾巴。 麦冬看得眼睛都发酸了,还是不见恐鸟爸爸的踪影。 为什么要出去呢?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难道是为了寻找食物?因为饿了太久,她怕一下喂太多对它们的肠胃不好,所以昨天她只喂了它们平日三分之二的食物,准备今天早上起来再让它们吃一顿饱的,但没想到她却起晚了。 麦冬不认为恐鸟爸爸是为了给自己寻找食物,恐鸟是温和无比却又执拗无比的生物,而且对于雏鸟,亲鸟的护雏天性简直强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以她对它们的了解,在小恐鸟生死未卜的前提下,两只大恐鸟是绝对不会因为肚子饿就离开小恐鸟的,它们是宁愿一起死去也不愿一只独活的、执拗到近乎“蠢”的生物。 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恐鸟爸爸会离开。 她双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山下一片水雾迷蒙,原本是等着看雨中会不会突然出现恐鸟爸爸的身影,但当目光又一次经过小湖边的菜园时,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凝肃起来。 ——湖水的水位上涨了。 接连下了几天暴雨,水位上涨其实是必然的结果,只是麦冬之前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水位已经快要到达菜园的高度了。 如果雨继续这么下下去,不用一天,菜园就会被淹没大半。 辣椒、茄子都已经收获且留了种子,剩下的植株上都是第二茬果实,大葱虽然没收获,但也还有种子,只是数量不多,是她当初播种时为以防万一留下的一些。唯独花椒,既没有收获也没有种子,只有菜园里那几株幼苗,如果幼苗被雨水淹死,就再也找不到花椒种子来给她种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洞外的瓢泼大雨,祈祷着雨快点停下来。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恐鸟爸爸还是没回来,雨势也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湖水已经快要接近菜园的最低处。从山洞口望出去,茫茫群山间,不见任何生物的踪影,连飞鸟蚊虫都隐匿了踪迹,似乎也在躲避这场豪雨。 连绵的降雨带来丰沛的水汽,山洞里变得格外潮湿,石壁上都会渗出水来,脚下的山石地面被水汽氤氲出各式花纹,仿佛精心雕刻的壁画。 好在咕噜找来的那种草非常好用,哪怕已经干枯了,依然顽强地阻挡着蚊子大军的侵袭,只要在山洞口放上一两株,被大雨逼得四处寻找藏身之处的蚊子也是过山洞口而不入,让麦冬啧啧称奇。 但即便没有蚊子,这样潮湿的山洞也让麦冬待得憋闷不已,她把山洞许多地方都撒上石灰,直把所有库存的石灰都用完。 做完这些,她看着水位还在缓慢上升的小湖,终于不再期望今天雨能停下来。 她拿出昨天刚做好的骨针,将好几只不同动物的皮毛拼接在一起,勉强缝出一件歪歪扭扭,足以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住的兽皮披风。 披风缝好后,她拿出已经被充作菜刀的铁铲和一个大大的藤筐,手拿铁铲,藤筐背在背上,披上大披风,深呼一口气冲出了山洞。 不用吩咐,咕噜飞快地跟上。 不同于昨天沾衣欲湿的零星小雨,此刻的雨滴又疾又重,连成一道道珠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天空倾泻而下。 麦冬刚一跑进雨幕中就被大颗的雨水打了个冷颤。雨水打在兽皮披风上,很快便将外面一层皮毛浸湿,尽管她已经尽量将自己包裹严实,却还是阻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水汽,很快,她的脸上也沾满了雨水,额间被大火烧剩的一点刘海也成了湿湿的一缕,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她没有在意这些些微的不适,眯着眼睛确定了道路便一直往前冲,直到跑到菜园才停下来。 菜园的土地已经变得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坑,好在这次麦冬是直接在脚上裹了一层兽皮,用草绳紧紧地捆扎在脚腕脚踝处,兽皮与皮肤紧贴,□□时比正常的鞋子容易许多。 她艰难地走进菜园,才发现情况比她想象地更糟糕,并且庆幸自己来了。 虽然湖水水位还没有涨到菜园的位置,但从上坡处流下的雨水都是经过菜园流入小湖。没有了野草的保护,地皮变得非常脆弱,流水经过处带走了大量土壤,整齐的田垄早就被冲击地不成样子,蔬菜们全被冲地倒向了小湖一边,半边植株都倒在了泥水里。茄子和辣椒高大的植株折断了许多,地上落满被风雨打落的果实;几株根系较浅的花椒树已经被冲走,剩下的也都歪歪斜斜。大葱露出了葱白,顶端原本挺直翠绿的叶子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雨水打地麦冬几乎睁不开眼,她没有耽搁,放下藤筐,马不停蹄地开始干活。 她挖了几乎一半的花椒苗,十几株带着土团,整整齐齐地堆放在藤筐里,然后在藤筐上面盖上一层兽皮,以防雨水将土团很快冲走。 大葱的葱身已经长到拇指粗,虽然还没到最佳收获季节,但提前一些也没太大关系。因为雨水的缘故,葱垄被冲垮,底下的土壤也非常不再坚硬。麦冬连铲子都没用,直接用手拔,三四棵葱并拢在一起,稍一使力便连根拔出,拔出的从被咕噜码放在藤筐里。 一人一龙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麦冬的身上的兽皮披风已经从里到外全部湿透,脚上的兽皮鞋也灌进了水,才终于将所有大葱都拔完。 藤筐装得满满地,还有一大捆从怎么塞都塞不进去了。 麦冬背起藤筐,胸前抱着一把大葱,还剩下的大葱则被咕噜抱在胸前,一人一龙又顶着豪雨赶回了山洞。 那些还在结果的辣椒和茄子就只能放弃了。 一身泥水地回到山洞,麦冬脱了披风和鞋子,只觉得全身湿漉漉黏糊糊的。她干脆跑出了山洞,只穿着里面的草叶衣服,迎着扑面而来的雨水和山峰,痛痛快快地任雨水冲刷尽身体的污垢。 天气炎热,又刚做了繁重的体力活儿,这样任暴雨冲刷并没有让麦冬感觉到难受,反而觉得酣畅淋漓。 见麦冬跑出去淋雨,咕噜有样学样,将怀里的大葱随意往山洞客厅里一扔,跟在麦冬后面跑出了山洞。它站在雨幕中,肆意地舒展着身体,满脸享受的表情。 麦冬眼角余光瞥到咕噜,忽然有些愣怔。 咕噜的神情惬意又安详,它头颅微昂,两爪以最舒适的姿态下垂着,尾巴轻轻摇晃,仿佛在随着雨点的节奏舞动。那神情,好像月光下吸食月华的妖精。 而随着它的动作,围绕在它身周的雨水好像渐渐密集起来,越来越多的雨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团。 水团越来越重,如蚕茧将它的身体重重包围,起初她还看得到咕噜的身影,但随着蚕茧越来越厚,那个黑色的身影逐渐被吞没,直至完全被水包围,看不到它的一片鳞片。 她就站在离咕噜不到三米的距离,咕噜的身影被水团包裹后,她明显地感觉到身周的雨势变小了,仿佛一阵狂风,从四面八方将雨滴全都吹往了咕噜所在的方向。这个雨势变小的范围锁定在一个直径在二十米左右的圆圈,而这个圆圈还在不断扩大。 但不同于火焰被抽取时的场景,雨水本身并没有消失,即便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到咕噜身周,片刻过后,雨水还是落了下来,只是落势变得徐缓许多,仿佛不是从九天之上倾斜而下,再没有那种又急又猛的势头。 它不是在吸收雨水本身,而是在吸收雨水落下时携带的势能——麦冬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就像火焰,它也并不是吸收火焰,而只是吸收了火焰中的热量。但因为火焰本身就是能量体,所以吸取热量的场景就好像它吞下了火焰,但真相其实只是它把热量都吸收了。 她轻声唤了几声,但不知是被风雨声掩盖,还是咕噜专心吸收而没有听到,总之,蚕茧一样的水团中没有传来任何反应。 站在雨中许久,麦冬打了个寒颤,不禁抹把脸,赶紧跑回了山洞中。 还好咕噜所在的位置就在山洞前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她站在山洞中一眼就可以看到。 擦干净身体后,麦冬一边注意着水团的动静,一边整理着藤筐中的东西。 她把带着土团的花椒苗拿出来,种在了一个石槽中。这个石槽是她平时洗菜洗野果用的,就摆放在山洞口。麦冬只将花椒苗种地很密集,两苗之间只隔着土团的距离,于是十几棵苗都种完了,石槽都还剩下将近一半的空间空着。 麦冬将剩下一半种上了葱——那么多大葱她和咕噜怎么吃都无法短期吃完,还是埋在土里比较好,而且她还想让这茬葱开花结籽,以得到更多的葱种。 这次却要再出去掘土了,她没走远,就在洞口处挖了土,一边挖土一边。 她挖土的时候,水团还在逐渐增大,又叫了几声咕噜的名字,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傍晚时分,雨势稍稍变小,水团中忽然溢出耀眼的银色光芒,光芒闪烁数下后,水团忽然倾塌,仿佛凝冰破碎。 麦冬一直密切关注着水团的动静,眼看着水团散开,光芒闪耀间,走出了一条——银白色的龙。 ——又变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应该在晚上,因为作者菌又要去考科目二了(;′⌒`) 没错,上次科目二又挂掉了,明天是第三次! ☆、第五十七章 散发着水银一般月色光华的水团轰然坠落,遵循着地心引力的作用自由下坠。 水团散开,露出里面一脸餍足,仿佛刚刚饱啖一顿大餐的银龙,它的神情惬意又满足,眼睛微微闭着。 但是,它的身高俨然已有四米多高,一眼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座小山。 “咕噜?” 麦冬轻轻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银龙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浩瀚而温柔的蓝色海洋,蓝色的水波微微晃动,目光毫不迟疑地凝固在少女身上,忽然绽放出耀眼的光亮。 “冬冬~”软嫩嫩,黏哒哒,仿佛甜甜的糯米粽子一样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少女耳中。下一秒,银龙飞快地跑进山洞,一个熊扑,霍然扑上了少女的身体。 “咚!” “嘶!” 后脑勺撞上石头地面的声音和少女的呼痛声同时响起,片刻后,庞大的龙身下,一只洁白柔软的少女的手艰难伸出,恨恨地戳着身上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的蠢龙,虚弱地指责着,“快起来啦!笨蛋!” 四米多高的巨龙身躯压上不到两米的矮小人类,结果有多么凄惨是可以想象的。 你已经不是小小的一只了,随便扑人会发生惨剧的好么!麦冬飙着泪花想着。 艰难地从龙身下挣扎出来,麦冬一边揉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边巴拉巴拉教诲咕噜为龙处事的规矩,其中,随便扑人是绝对禁止的!当然,鉴于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这条规矩的言外之意就是:禁止随意扑她。 咕噜瘪着嘴巴,身子缩成一团蹲坐在山洞里——山洞的高度对它而言已经太矮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委屈地看着她:明明以前可以的…… “……不准随便扑……不准随便抱……可以用肢体语言表达感情,但请记得我是,呃……柔弱的人类……所以,记住了么?以后,这些都是绝对禁止的!”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麦冬噼里啪啦地定下N条规则。 “记……住了,”某龙不甘不愿地回答。“可以抱抱?”小小声的询问。 “可以,”少女顿了顿,也小小声回答,“但是要事先打招呼,征求我的同意!” “抱抱!” 话音刚落,长大许多的龙爪子抱上少女娇小的身躯,将少女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喂!” “打过招呼了。”银龙理直气壮地回应。 少女:…… 你是打过招呼了但你征求我的同意了么,摔! # 约法三章后,麦冬看看咕噜窝在小小山洞里的庞大身躯,又开始发愁了。 山洞是当初按照她的体型来挖的,能够保证以她的身高体型住在里面不感到憋屈,现在她没有改变,但咕噜却比当时大了太多,四米多高的身躯在山洞中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站着都得缩脖子,简直憋屈死龙。 虽然可以让咕噜再扩大山洞,但以它目前的生长速度,说不定下次再遇到什么意外,水里火里走一遭,身高再度猛然蹿高,长到十几米高甚至几十米高怎么办?传说中龙的身体可是像座 小山一样的,最小估计也得有一架飞机那么长,几十米上百米都不是事儿。飞机自然得配备飞机场,难道她以后要住在飞机场一样大的住所么? 就算她不介意住飞机场,这座山峰能不能支撑他们挖出那么大的洞?这里的山不同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遇到的那条山脉,他们所住的山峰就是最高的一座,但也只是平原的小山包,高度和山腹广度远远不能跟那些大山相比。而且这里暴雨频发,又靠近海边,万一因为他们把山腹挖空,狂风暴雨来临时塌方了怎么办? 虽然想这些有点远,但麦冬还是忍不住忧虑。 她不敢小瞧龙的体积啊。 “咕噜,你能不能变小点?”她苦恼地说着,但语气实在不太肯定,完全没有抱什么希望。 咕噜的每次变身似乎都有意外状况,而结合它三次变身的情况,麦冬也总结出了一点规律。 初步可以判定,咕噜变化出的外形应该与其属性,或者说能量形式是对应的。 黑鳞黑眼对应火的力量,银麟蓝眼对应水的力量。按照中国的说法,水火不相容,而即便是在西方魔法小说中,水属性和火属性也通常是不能共存的。因此咕噜第一次变身时,麦冬曾经很奇怪咕噜身上为何会存在如此截然相反的两种属性,但因为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用以往的认知来定义这个世界,而在当时,失而复得的喜悦占据了她所有的情绪,因此那好奇在脑海中短暂地停留,很快她就将这小小的疑惑抛诸脑后。 但仔细想想咕噜三次变身的过程,还是能看出一点违和的,两种属性虽然不至于相克,但的确很难相存。 三次变身,第一次她没有亲眼目睹,但地点应该是在海洋里,也就是在一个周围都是水的环境,也许它遇到了什么奇遇,就像方才吸收雨水的势能一样吸收了海水的能量,这能量促使它长大,变身,由原本火属性状态下的黑鳞黑眼变成了银麟蓝眼,并且或许是吸收了能量,身高体重也被揠苗助长,由原本不到她膝盖的小小一只变得将近两米高。 第二次便是上次山林失火,当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同样没有亲眼见证它的变身过程,但根据失去意识前后的情况也可以大致推断出来。先是为了灭火,咕噜吸取了大量的热量,这些热量积聚在体内,量变形成质变,最终,火属性能量超过了水属性,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鳞片颜色的改变。 大量的能量应该还伴随着身高体重的增加,但火灾后醒来,咕噜不仅没有变大,反而缩小到一米左右,结合当时那个山谷的遍地寒冰来看,应该是咕噜为了救她,瞬间发挥出水属性的力量,冻结了整个山谷。但这样瞬间的能力透支肯定是有副作用的,它的身躯大半是由力量催生,当骤然失去大量能量,或许就会像妖怪被打回原形一样,变回原本的大小。但它还吸收了火的力量,因此即便水属性能量透支,它也没有变回不到她膝盖高的袖珍龙,而是有一米左右。 然后就是刚刚的第三次变身。 如同第一次变身一样,这次吸收的是水属性能量。水跟火不同,火本身就是热量的集合体,所以麦冬很容易就理解了咕噜吸收火属性力量的原理——说白了就是吸收热能。但水不同,水是物质,本身并没有能量,它的能量来自运动,因此,吸收水属性能量对于麦冬来说有点难以理解。麦冬并不知道它是怎么吸收水的能量,以及什么样形式的水能量才能被它吸收。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需要一定条件的,就像刚刚,雨水落下来形成了势能,咕噜或许就有办法吸收这种势能。但这种吸收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的,因为之前它跟着她在菜园忙碌的时候一样淋着雨,却并没有发生那样奇特的变化,而且,在它刚刚跟着她跑出山洞露天淋雨的时候,情况仍然是正常的,只是在它貌似全身心投入进去,仿佛陷入妖精吸食月光精华一样的情境中时,能量的吸收才开始。 当然,怎么吸收能量不是重点,反正咕噜的能力那么神奇,简直就是魔法世界中才有可能的存在,她惯性地用热能、势能等现代科学去思考解释,反而显得好笑。 重点是,这次能量吸收过后,它的身躯就暴涨到了四米多高,这个涨幅远远超过之前,而麦冬不认为一场雨的作用有那么大,居然超过烧光了几个山头的山林大火和在广袤无垠的大海的力量。那么就只能假设,假设如今四米的身高其实是三次能量吸收累积下的作用,只是因为上次它一时能量透支,并没有长成应该有的高度和体重。休息几天,身体恢复了一些,加上这场雨作为诱因,所以它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理顺了三次变身的过程便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咕噜身体的形貌特征是由其体内占据领导地位的能量属性决定的:还是一颗蛋时在熔岩边待了不知多久,因此甫一破壳时是火属性的黑鳞黑眼;海边失踪后,在海中吸收到什么水的力量,水属性力量压到火属性,导致了第一次变身;火灾时吸收大量火属性能量,同时由于冰冻了整个山谷,水属性能量透支,火属性能量再度占据上风,变回黑鳞黑眼;最后便是这次,水属性占据上风,变为银麟蓝眼。 说起来复杂,总结一下就是一句话: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当一方力量占据绝对性优势,“压倒”了另一方力量时,咕噜的身体就会呈现胜者的特征。 作者有话要说:科目二终于过了嘿嘿,感谢阿皮七七的祝福,还有留言的姑娘们,抱住群么一个哈哈╭(╯3╰)╮ 子苏姑娘说没搞太清楚怎么咕噜老是变来变去的,于是这章就梳理了一下,应该很清楚了……吧? PS:不要掐脖子,我知道我又可耻地断根了!换三次车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回到寝室后,作者菌就直接睡死在床上了!一睡睡到晚上八点多,所以,咳咳,又更晚了/(ㄒoㄒ)/~~ 氮素!二十五号才开始科目三的练习,这之前基本没什么占据大段时间的事,于是为了弥补断更的歉意,二十五号之前作者菌会努力加更的!o( ̄ヘ ̄o* )[握拳!] ☆、第五十八章 麦冬不知道咕噜的种族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它的同族是不是跟它一样身具水火双重属性。如果水火双属性是这一种族的特征,那她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神奇且矛盾的种族。 YY小说中,如果主角同时身具这两种属性,基本就是天生废柴,通常还会附带debuff,即因为相克属性而造成的病秧子身体。当然,主角会有奇遇,废柴算什么,弱鸡算什么,走路都能碰到天材地宝,跳个崖还有奇人相救,各种奇遇加身下,废柴变天才,弱鸡变壮汉,升级砍怪打boss,一路打脸啪啪啪。 但咕噜不是YY小说主角,它只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物种,唯一算得上奇遇的大概就是遇到她,但她却没有给它带来什么好处,完全不符合金手指定律。而如果它没有遇到她,或许它就会一直待在那个熔岩洞穴,或者自行孵化,或者被族人带走,总之,不会遇到YY文主角一样的各种奇遇。 虽然没有奇遇,但咕噜也不是废柴。 它身手敏捷,爪牙锋利,还能施冰吐火,完全不像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但麦冬还是忍不住有些忧虑,两种属性相克的力量共存于体内,真的不会对它的身体造成影响么? 咕噜在两种属性之力的作用下变来变去,它的身体是一个承载两种力量的容器,是两种力量争夺角逐的战场,但一般而言,无论最后哪种力量获胜,战场都会受到损害。 麦冬没有看到咕噜的前两次变身,所以也不知道变身是不是对它有伤害,但第三次变身,水团碎裂后,她看到它的神情,很安逸,很祥和,完全不像是刚刚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所以,也许变身并不是像她猜想的那样于身体有损?或者说,是因为变化次数多了,身体已经习惯? 她有点搞不清楚,只能用种族特性来解释:或许咕噜就是这样的生物呢?就像凤凰一样,按人类的认知,烈火焚身后哪还有命在,但于凤凰却是新生的涅槃。或许咕噜的种族就是这样,水火属性相互转换,虽然不符合她以往的认知,却在它们身上合理地存在着。 在她思考的时间,咕噜眨了眨眼,伸出银色的,比之前大了许多的爪子看了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它知道“小”是什么意思,可是,变小? 它想起身体的三次变化。 第一次,在浩瀚幽深的海底,虽然当时意识混沌,但它还清楚地记得那种身体被活生生撕裂,骨骼和血肉急速膨胀,鳞片从血肉中长出,疼痛入骨又麻痒入骨的感觉,那是即便现在想起,也能令它浑身一颤的痛楚。 第二次,在急火燎原的山谷,刚刚吸收的能量让被压抑了一段时间的火之力苏醒,加上眼睁睁看到少女被烧伤,体内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水、火,以及镌刻在血脉中的,巨龙的力量。诸多力量作用之下,身体发生巨大的变化,水火之力在它体内角力,争相抢夺着控制权,银白和纯黑的光芒交错闪耀,体型却在不断膨胀,就像一只正在充气的气球,不断膨胀、膨胀,直到膨胀到快要炸裂的临界点。那种膨胀的滋味并不好受,与第一次一样,总是伴随着鲜血与痛楚。而在下意识地控制下,血液挟着水的力量,冰封了整个山谷,同时也堪堪保住了少女奄奄一息的生命。 后来呢? 是了,后来由于流失的血液带走太多水的力量,火的力量赢得了这场在它体内展开的战争。但无论哪种力量,都在这场角逐中元气大伤,于是,就像充满气的气球被戳出一个小小的洞,气体散逸出去,气球重新变小。 变小?是,变小! 咕噜双眼陡然一亮。 它记得那种感觉,力量被一点点抽空,肉\\体也随之缩小的感觉。 但是,怎么才能让力量被抽空呢?它苦恼地挠挠头。 麦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咕噜一脸苦恼的样子。 “呐,其实也不用苦恼啦,不能变小也没关系,咕噜这样也很好。”她笑眯眯地安慰着巨龙,微微欠身,摸上它即便低下来,对她而言也依旧很高的脑袋。 变小什么的本来就不现实,咕噜又不是金箍棒。不过,她还挺怀念它小小一只的时候呢。 “不过,这么大的话,你真的要自己睡了啊。卧室的床太小了……或许该挖一个新的卧室?”她转眼又想起睡觉的问题。原来的石床对它如今的体型而言严重偏小,别说一人一龙睡一起,就是它一条龙也不够睡的,看来山洞又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造工程了。 听到少女说不用烦恼,咕噜眼睛一眨,立刻欢快地把那点小苦恼扔到脑后,然后乖乖地低下\\身体,像还是小小的一只时那样任少女抚摸。 但是——“……你真的要自己睡了啊……” 自己睡……自己睡?! “嗷!” 麦冬忽然听到咕噜发出一声尖叫,就像炸毛的猫一样,而与此同时,她正抚摸着咕噜脑袋的手,落空了。 “冬冬,一起睡~”然后就听到稚嫩的、软糯的声音在身体下方响起,“不要、自己睡。” 她瞪大了眼睛,视线慢慢转到脚边—— 一只银白色的,差不多只到她膝盖高的袖珍小奶龙正趴在她脚边,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祈求地望着她。 麦冬:=口= 她错了,咕噜真的是金箍棒。 半个小时后,麦冬抱着又变回小小一只的咕噜,不顾它的抗议,提着尾巴、抓着爪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它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 和第一次变身之前几乎完全一样,只是鳞片颜色变了,加上稍微长高了一点,从不到她的膝盖高,到勉强超过她的膝盖。 如果没有几次乱七八糟的变身,现在的体型倒比较像是它正常生长后的样子。 检查完毕,咕噜“嗖”一下窜到一边,尾巴向前翘起紧紧贴在肚子上,用两只前爪紧紧抱着,好像生怕她再来提它的尾巴。 麦冬看到它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噗”一下笑了,再三保证不会再提它尾巴,才哄得它放松身体,没过一会儿就又自动扑到她怀里。 “咕噜,你还能变回去么?” 咕噜歪歪头,眼珠子乱转,半晌,忽然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变大了就要自己睡,还不能随便扑,随便抱,傻子才会说能呢。 尾巴摇啊摇,某龙骄傲挺胸:它是一只聪明的龙! 相处这么长时间,麦冬又怎么会看不出它这点小心思,从它眼珠子乱转时就知道它没说实话。 “变不回去了啊……”她低下头,额发盖住了眼睛,声音低落地说着,“这么小的话,咕噜很多事都不能做了啊……不能打猎,不能干活,而且……我也没法再坐在咕噜肩头了呢……” 正摇地欢快的小尾巴突然停滞,视线飞快地扫了一下,就看到少女低着头,非常“失落”的样子。 顿时如百爪挠心。 不能打猎,不能干活,这么没用会被嫌弃吧…… 而且,不能载着少女到处玩,也不能抱着她翻山越岭下地种田,所有的路途,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跟在她身后。 但没了它,还有恐鸟可以充当坐骑。 难道要让冬冬坐在那三只丑鸟的背上么?! 简直不能忍! 被少女抱在怀中的银白幼龙身上光芒一闪,几乎是同时,山洞中突然传出少女的惨叫。 “笨蛋!你又压到我了!” # 一天之内后脑勺两次亲吻山洞地面,麦冬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有轻微脑震荡了。 为了她的脑袋着想,逗龙什么的还是适可而止吧。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时,一人一龙开诚布公地讨论了变身一事。 咕噜尾巴沮丧地垂到地面上,不甘不愿地承认:它是可以自由变身的。 无论是大小还是颜色,只要体型还在最小——即刚刚超过麦冬膝盖——到最大——即四米多高——之间的范围内,它都可以很轻松地在几秒之内完成变身。 这一点让让麦冬很震惊,但同时也很庆幸。 既然能这么轻松的变身,那就说明,她之前关于相克属性可能会导致身体不好的推测就是错误的。咕噜的身体很健康,完全不必杞人忧天。 也对,有哪个种族会天生就有这么巨大的缺陷呢?在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下,有这样巨大缺陷的种族根本无法延续。既然咕噜拥有这样的特征,而且它的同族也拥有这种特征,那就说明这是正常的,是符合它们的生理的——虽然不符合她的认知。 松了一口气,她饶有趣味地让咕噜再变一次给她看。 之前几次变身都没有看到,哪怕是刚才,她也没有看到变身的全过程。这样比魔术还神奇,完全就是真实的魔法一样的情景,说实话她很好奇。 “嗯……就变成黑色的,一米左右的身高吧。” 四米多高的巨龙蜷缩着身体,无奈地按照吩咐照做。 淡淡的光华闪动,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巨龙硕大的身躯忽然消失不见,原本的位置上站着一只……不到半米的银色小奶龙。 小奶龙撅嘴皱眉,跺跺脚,身上光华再度闪耀,又一个眨眼过去,小奶龙鳞片变为黑色,体型也长到了……两米高。 银白和纯黑的光芒数次闪耀,就在麦冬眼睛都快被闪瞎的时候,终于,符合她要求的“一米高黑色”小龙终于出现在了她眼前。 事实证明,咕噜的变身也不像它说的那样随便,起码它要折腾好几次才能变成自己心里想要的模样。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只要知道变身对它的身体无害,麦冬就一切放心了。 变身实验做完,天色也几乎全黑了下来。群山间树影幢幢,鸟兽匿迹,雨势仍旧不减,急而重,落在山石草木上,声势浩大的雨声几乎遮盖了所有天地间的声响。 麦冬望了望山洞外,看不到一丝鸟兽的踪迹。 恐鸟爸爸还没回来。 麦冬喂恐鸟妈妈和小恐鸟昨天晾好的枝叶,恐鸟妈妈只吃了一点点,还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却还是用喙挑出最嫩的枝叶,送到小恐鸟面前。 小恐鸟却几乎没有回应。 它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如果不是麦冬摸了它体温,肯定以为它已经死去。 但现在也离死不远了。 麦冬见过拉稀致死的家畜,它们临死之前的几个小时,几乎与小恐鸟是一样的。 她难过了一下,放了更多的枝叶在它面前,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天光,摸进厨房开始准备迟来的晚饭。 正在将晒成长条的肉干用铁铲切成小块,耳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麦冬赶紧拿着铁铲跑出了厨房。 进入视线的,赫然是消失了一天的恐鸟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咕噜说话越来越顺溜了发现了么?o( ̄︶ ̄)n ☆、第五十九章 三米多高的庞大身躯瞬间使山洞显得狭窄逼仄起来,但奇异地,它的身形并不显得如何魁梧伟岸,反而有丝伶仃可怜。 它的形容惨不忍睹。 原本丰满而厚重的羽翼被大雨浇湿,雨水顺着羽毛末端“滴滴答答”地落到山洞地面上,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小的一滩水。从腹部到脖颈,大片大片原本覆满羽毛的地方露出了皮肉,有些地方还有长长的裂开的伤痕,不知是不是在大雨中冲刷太久,伤口处已经发白,鲜血从裂缝中缓缓溢出,混着雨水,将地面染上一层红色,也给山洞带来一丝血腥气。 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抓挠,麦冬几乎可以想象它挣扎着、哀鸣着,任羽毛被一块一块生生扯掉的情景。 它的姿势也有点奇怪,身体向左侧倾斜,脖颈也歪向左边,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骄傲地、神气地扬起高高的头颅,像是被折断脖颈的天鹅,堕入尘埃,所有的光华和美丽都瞬间黯淡。 麦冬仔细看去,才发现它右脚的三根脚趾中,赫然有一根齐根断掉,也许是脚趾上没有什么血管,此刻断处已经不再流血,只露出白生生的骨节,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 “咕!” 依偎在小恐鸟身边的恐鸟妈妈站了起来,发出似欣喜又似悲伤的鸣声。 它走到恐鸟爸爸跟前,用脖颈轻蹭对方遍体鳞伤的身体,小心地避过伤处,只用温暖的身体轻轻抚慰着,口中发出“咕噜噜噜”的声音。 小恐鸟似乎知道爸爸回来了,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弱弱地地叫了一声,声音低到几不可闻,而后,又沉沉睡去。 恐鸟爸爸和伴侣脖颈交缠了一会儿,很快便一瘸一拐地来到小恐鸟的窝前。 小恐鸟太矮,它又太高,于是只能收拢脚爪,跪坐在小恐鸟面前。 它低下脖颈,喉中发出一阵呕吐一样的声音。 麦冬这才发现,在它脖颈中段的位置,有一处明显的凸起,但因为羽毛东缺一块西少一堆,才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随着阵阵干呕声,凸起开始一点点向上移动。 最终,凸起移到最上端,它张开口,吐出一颗体表金黄的果实。 果实乒乓球大小,果皮是纯正的金黄色,皮薄而水润,仿佛轻轻用指甲一磕,就能划破那脆弱的表皮,吮吸到甘甜的果汁。 即便果皮上还沾着恐鸟爸爸喉中的分泌物,麦冬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升起强烈的食欲,她咽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上前抢夺果子自己吃了的冲动。 而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山洞都充满了一种奇妙的味道和感觉。 仿佛初春萌发的第一朵新芽的气息,仿佛盛夏满塘芙蕖的清香,仿佛早秋满仓的谷物香气,又仿佛隆冬一片雪花落在肩头的微凉。 香气盈满整个山洞,也飘入小恐鸟的睡梦中。 它睁开了眼。 恐鸟爸爸衔着那颗金黄的果实,小心翼翼地推入小恐鸟的口中。原本要让麦冬强制掰开才能吃下一点东西的鸟嘴自己张开了。 但果实对于小恐鸟的喉管显得有些太大了。平日吃同样大小的果实时,它一向是像小鸡啄米一样,用小小的喙一点点啄食。 但此时,它却完全没有要一点点啄食的意思。 它像刚刚破壳的雏鸟一样,将喙张开到最大,等待着亲鸟的喂食。 恐鸟爸爸小心地将果子一点点渡到那张大张的嘴中。 小恐鸟梗着脖子,艰难地、却无比执着地咽下那对它而言太大的果实。 随着金黄色果实进入它的喉管,除了它的吞咽声,山洞同时响起两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麦冬觉得自己很丢脸,居然觊觎恐鸟爸爸专门为小恐鸟带来的口粮,她拍了拍自己脑袋,侧身望去,就看到另一个垂涎者——正口水直流的咕噜。 它垂涎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甚,麦冬甚至感觉它两只眼睛都冒出绿幽幽的,饿狼一样的光芒。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早已搞清楚,当初以为它爱吃野果纯粹是误会,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再好吃的野果都入不了它的眼,平时喝肉汤也是只挑肉吃,对其他配料完全不屑一顾。 但那颗金黄色果实却引得它垂涎三尺。 可见果实的诱人程度。 再次咽了咽口水,麦冬又转过头,看小恐鸟努力吞咽,终于把果子完全咽入腹中。 山洞中的香气却仍旧久久不散。 看着小恐鸟将果实吃下,恐鸟爸爸似乎力气用尽,长长的脖颈无力地垂下来,眼睛也闭起来。 恐鸟妈妈走到伴侣和孩子身边卧下,三只鸟儿紧紧地围在一起。 很快,山洞中响起三道清浅的呼吸声。 # 从恐鸟爸爸吐出金黄色果实那一刻起,咕噜的心神就有些恍惚。 有什么在记忆里挣扎而出。 很熟悉的感觉呢。 那样的色泽,那样的香气,记忆中似乎很熟悉很熟悉,似乎在它还是一颗蛋时,就时常在这样的香气包裹中睡去。 果实对它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甚至比最爱的烤肉还要吸引它,好像这才是它的主食。 天知道它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去鸟口夺食,若不是冬冬还在旁边,它才不会跟那三只鸟讲什么礼貌,直接上手抢就是了。 反正本来就是它的东西。 咦……它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 它皱着眉头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数千年的往事,又是以蛋的形式经历,遗留下的记忆已经太模糊。 # 山洞很快变得完全漆黑,洞外雨仍在下着。 麦冬抱着变成小小一只的咕噜睡在石床上,开始思索恐鸟爸爸的举动。 前后串联一下,她已经明白恐鸟爸爸为什么冒雨出去了。 ——是为了给小恐鸟找药。 而药,则就是那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金黄色野果。 大自然浩瀚而奇妙,万千物种相生相克,几乎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在大自然中找到它的相克之物。比如有了蚊子就有驱蚊的野草,穿肠毒药旁边很可能就生长着解药,即便不如人类一样开了灵智,大自然中的动物们却也有着自己的小窍门。许多动物知道什么草药能够治愈伤口,受伤时,它们会主动寻找草药,并为自己敷药。 金色果实就是能够治愈小恐鸟的药。 但这种果实似乎并不容易得到。 恐鸟爸爸身上的伤不是行走山路不小心弄出的,反而像是被什么动物围攻造成的。这让麦冬不由想起修真小说中“天材地宝必有灵兽守护”的桥段。 如果金色果实真的能救回奄奄一息的小恐鸟,那它的确当得起天材地宝的称号。 就算药效没那么好,那奇异的香味也足以吸引众多动物趋之若鹜。连咕噜这样的纯肉食动物都会被吸引,更何况草食性动物呢。 这样的果实,肯定是被什么动物牢牢把持的,若有其他生物敢打这果子的注意,守卫者自然会给予惨痛的教训。 恐鸟爸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麦冬不禁对果子的看守者生出一丝兴趣。 居然能霸占这么诱人的资源,要么是武力值强大,要么是智力超过一般动物。 恐鸟爸爸虽然遍体鳞伤那个很狼狈的样子,但其实伤地并不是很严重。虽然恐鸟体型庞大,但生性温和,并不是善斗的种族,因此武力值也不是很高。既然恐鸟爸爸能只受一点伤逃回来,还成功偷到一枚果实,那么可以想见,守卫者的武力值也绝不会高,再结合恐鸟爸爸羽毛掉落的情况来看,麦冬更倾向于守卫者是一种体型比较小的动物,但数量应该挺多。 就像老鼠一样,单体的武力并不出众,但却可以团结起来,当果实被偷时便一拥而上。 这样的情况下恐鸟爸爸还能逃出来,不得不说算得上非常好运, 只是不知道金色果实是不是真的具有神效? 睡意上涌,麦冬迷迷糊糊地想着。 如果真的能救回小恐鸟,或许她要开始考虑寻找果实的所在地了。在这个缺医没药的世界,如果果实的效用属实,对她绝对是非常有用的。 不过果实所在地离这里应该不太近,最起码不在附近几座山中,毕竟她之前搜索野果时便仔细寻找过,如果真的有这样奇异的果实肯定不会忽略。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那枚果实是不是真的能救回小恐鸟都是问题呢。 希望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小恐鸟就恢复了。 临睡前的最后一缕意识,她这样想着。 她没有注意到,被她搂在怀中的银白幼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倒一会儿便呼呼大睡。 漆黑的山洞中,它一直睁着眼睛,感受着果实的香气一点点变淡。 到半夜时分,香气消失至无,银白色幼龙才终于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樱之落妹纸和萌头鹰妹纸都猜到了,恐鸟爸爸是去找药了哈哈~ ☆、第六十章 凑三字 第二天,麦冬再没犯前一天的错误,尽管晚上仍旧没怎么睡好,却还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跑去看恐鸟一家,发现三只一只不少,还围成一团睡眠正酣才放下心。小恐鸟被父母围在中间,脖颈埋在羽毛里,看不出状态有没有好转。 但起码没有死去,这已经是很好的迹象了。 她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饭,随时注意着恐鸟一家的动静。 只是,生火的时候不禁生出一丝忧虑。 ——木柴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场雨持续的时间太久,久到即使她事先准备了一些柴火却仍显不足。就在此时,山洞外漆黑的夜幕中,雨声仍旧不衰不竭,一如既往地冲刷着大地。 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这么大的雨自然没有干柴让她捡,砍伐正在生长的树木又需要时间荫干,所以眼前这些木柴烧完后,她就要面临无柴可烧的窘境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沮丧不已。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到头来却还是不够。 在这个一切自给自足的世界,不管是食物,还是木柴,还是其他一切能用到的东西,囤积物资重于一切。 不过现在再怎么懊恼沮丧也无用,还是得先想想怎么度过眼前的困境。 刚刚生起火,灶下的火苗越燃越旺,她无意识地抽起旁边一根木柴往火堆里塞,手中的这根木柴顶端一段黑漆漆的,却是昨天做饭时剩下的,当时饭已经做好,她就随手把还没烧完的木柴塞进灰烬堆里。 木材不完全燃烧后,顶端的那一段黑色已经炭化了。 炭化,炭?! 麦冬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麦冬玩过一个叫《饥荒》的游戏,玩家操纵一个小人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大陆探索环境艰难求生,小人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获取生活资源,还要面对自然界的各种危险。但毕竟是游戏,不可能所有步骤都按现实来走,很多工具的获取就是简单的合成,比如一份小树枝+一份燧石就可以合成斧头,不说她认不认识燧石,怎么把燧石打磨成斧子的模样就要费好大的劲儿;再比如蛛丝+小树枝+草绳合成帐篷,现实中可没有坚韧到能当布料的蛛丝,就算有,蛛丝得先织成布,织布得有织布机,因此她还得先造台织布机,而她当然不可能会造,也不可能会用织布机。 所以,里面很多生存技巧只是理论上可行,真搬到现实环境里,绝对是处处碰壁。 但理论上,很多技巧的确是可行的。 而游戏中有一个获得木炭的方法,就是放火烧林,火灭后,每棵树都可以取得两至三份木炭。木炭比木柴易存放,省空间,关键还比木柴耐烧。 现实中她自然不会脑残到自己去放火烧林,游戏里林火烧一会儿就会自动熄灭,但现实中可不是这样。 但前几天却有一场自然火灾。 虽然当时忙着灭火,她也注意到许多树木燃烧后焦黑的树干,火势蔓延了好几个山头,这样的树绝对不在少数。 如果能把这些天然木炭收集起来,她绝对能够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为燃料烦心,就算雨再下几个月都没问题。 于是现在问题是那些木炭淋了雨之后燃烧效果会不会受影响,以及怎么把那么多木炭都弄回山洞。 尤其外面还下着大雨。 麦冬睁大眼睛往外看,只看得到群山模模糊糊的剪影,却看不到地面被淹的情况。但根据昨天的情况和雨势的大小推测,肯定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雨水淹没,包括菜园,包括果园。 虽然昨天将一部分蔬菜挖回来时就已经做好放弃一些的准备,但麦冬还是有些郁闷。 辛辛苦苦建起的成果,好不容易躲过了火灾,最后却还是没能保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大雨毁去。 怪不得说农民是靠天吃饭。 但大雨不止是给她带来了财产上的损失,更让出行变得困难无比。 到处泥泞难行,同样的路程,所花的时间绝对要比平常多出一倍,再加上还要经受雨淋,这样的情况下想收集木炭更是难上加难。 但再难也要试一试,哪怕不能把所有的木炭都收集了,只取一部分,先渡过眼前的窘境也行。 灶上的石锅开始逸出肉汤的香气,麦冬盛了两碗汤,她一碗咕噜一碗开始吃早饭,当然,咕噜那一碗几乎没有汤,几乎都是肉,锅里剩下的肉也都是为它留的。 即便麦冬尽力教导咕噜,却还是没教会它用筷子,不管吃什么东西都还是直接伸爪子就上,好在它皮粗肉厚,也不怕烫。 吃过早饭,麦冬就开始为进山收集木炭做准备。 她拿出昨天用过的皮毛披风,将缝接处缝地更结实,更防雨,因为披风的兜帽阻挡视线,她还用树枝编出骨架,上面罩上一块保存完整没有破损的皮毛,做出了一个防雨帽子。 鞋子则是用木板和草绳做成的简单木屐,外面裹上一层层的皮毛,用草绳捆紧,这样既不会硌脚,也不会因为不跟脚而陷在泥里拔不出来。 还要准备装木炭的藤筐,麦冬去储藏室拿藤筐,出来就听到熟悉的,像是金鱼吐泡泡一样的“咕噜噜”声。 是三道声音。 她惊喜地看向灶台前,小恐鸟的窝。 果然,小恐鸟已经醒了过来,正弱弱地叫着,恐鸟爸爸和恐鸟妈妈围着它,亲昵地磨蹭着身体,口中不停发出抚慰一样的声音。 她感觉得到,小恐鸟应该是渡过这一劫了。 它的精神状态明显与昨天不同,乌溜溜的小眼珠虽然不像以往那么有神采,却也不像昨天那样眼神涣散,甚至它还看到了从储藏室出来的她,很高兴地昂起脖子冲她叫了一声。 然后它又发出她所熟悉的、急切的叫声,那是它饥饿时的表现。 麦冬赶紧拿了一把留下自己吃的野果过来,小心翼翼递到小恐鸟身前。 小恐鸟低下脖子,小脑袋一晃一晃,迫不及待地开始啄食,不一会儿就把麦冬拿来的果子全部吃光。 小恐鸟一吃就将麦冬好几天的零食吃光,但麦冬却很高兴:食欲变好意味着离痊愈也不远了。 那枚金黄色的果实果然神奇。 顺便将两只大恐鸟喂了,这时天也彻底亮了,麦冬披上披风,背着藤筐,准备出发去收集木炭。 她原本准备一鼓作气冲进雨中,最后一刻却突然收回已经迈出的脚,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变成两米多高,同样背着一个大大的藤筐的咕噜—— “咕噜,你不是能避水么?” 她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当初咕噜失踪,回来时,不仅身体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还有了以前所不具有的能力,除了冰刃,还有只在她眼前使过一次的避水。 而且它还有那种红色的小珠子,可以让她吃了后也能避水,她记得当时咕噜拿出了很多,足足有几十上百颗,她只吃了一颗,其余的不知道被咕噜放哪儿了,但肯定没有被扔掉。 她看着咕噜的眼神简直就像看着一座金山。 “避水?” 咕噜有些不解地重复,这个词还是它第一次听到。 麦冬双手比划着解释了一同,就看到咕噜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羞涩地一笑,又是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瞬间,突然伸出了双爪,双爪中间捧着的,正是那种红色的避水珠。 “冬冬,给你!” 它笑眯眯地将避水珠捧到她眼前。 咕噜给地太大方,麦冬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咕噜的东西。她只捏起一颗,翘起脚,摸摸咕噜的头,“还是咕噜保管吧,有需要我会问你要的。”而且她也怕自己保管不好啊,说起来,咕噜到底是把东西藏到哪里了呢? “咕噜,刚刚,这个珠子是在哪儿的?” 咕噜歪歪头,有点不理解为什么麦冬会拒绝,不过它一向听话,乖乖把爪子收回去,听到麦冬的问话,动作便顿了顿,忽然道:“这里。” 随着话声落下,爪中的避水珠也消失了。 麦冬瞪大了眼睛。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避水珠在一瞬间消失了。 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词:随身空间。 穿越常备金手指啊!难道她也终于有幸享受这项穿越福利了么? 随身移动小仓库,随身移动农场,加速植物生长,无论动植物口感都比外界的好上几百倍……想想随身空间的好处,麦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如果有这么一个随身空间在,她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横着走! 然而事实证明,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麦冬停下收集木炭的计划,花了一个小时去研究咕噜的“随身空间”。 但无论她怎么尝试,都无法将哪怕一颗小石子放进咕噜的“空间”,唯一能放进去的,只有那种避水珠,而且还只有咕噜能放进去,她根本不知道空间入口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放。 确定无缘空间后,麦冬小小沮丧了一下,但很快振作起来。 空间有当然好,没有却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有空间她也活到现在了,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不会出现空间的啦,不过下部可能会有,提醒一下,好像有很多小伙伴雷空间【为什么呢? ☆、第六十一章 有了避水珠,收集木炭的工作就进行地顺利地多了。 一颗避水珠大约能维持两个小时的效果,但很多时候,麦冬根本用不上避水珠——咕噜本身就能避水,她只要紧挨在咕噜身边就可以了。 砍树也很简单:被烧得焦黑的树干,咕噜爪子挥几下,树干断成整齐的几截,刚好方便放入藤筐。于是一人一龙分工,咕噜砍,麦冬捡,效率非常高。 几座山的树木数量巨大,将带去的两个藤筐都装满也才只清理了一小片地方。一人一龙往返许多次,到傍晚时,捡回的木炭已经将山洞能放置杂物的地方都占满了,但山上还有大面积的烧焦的树木。 第二天继续扫荡被大火焚烧的山头。 忙碌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客厅、储藏室、原本为咕噜准备的卧室都堆满了木炭,麦冬又指挥咕噜将储藏室扩大了将近一倍,这才将几片比较集中的木炭都收集了,至于其他零零碎碎边边角角的地方就实在没有余力了。 如果这些木炭都能够正常燃烧,足以支撑一人一龙一年的燃料所需。 第一天的时候,麦冬就挑出一些木炭放在灶台旁,借用火的温度将木炭上的水分烤干。当然这要注意距离和程度,靠太近将木炭点燃就搞笑了。 好在,烤干后的木炭能够燃烧,而且真的比干柴燃烧的时间更久一些。 木炭数量太大,不可能所有的都按照这个办法烤干,不过好在也不急用,麦冬就分批将木炭在客厅摊开阴干,还将冰室里的大石板拖出来,石板上摆放木炭,下面用火烧,待木炭中的大部分水分蒸发后就换另一批,剩余的水分则等待慢慢阴干。这样每天做一点,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所有的木炭都整理完毕。 看着灶台中火苗小小但很稳定的木炭,麦冬瞬间觉得这几天的辛苦有了回报。 但是想到那些被淹没的蔬菜和果苗,她瞬间又郁闷了。 这三天中,大雨仍旧一刻不停歇,小湖的水位一涨再涨,最终完全将菜园淹没,果园也变成一片汪洋,根系浅些的果苗都像浮尸一样飘在水面上,完全绝了她雨后挽救的心。 但事实上,大雨的危害还不只是淹了她的菜园和果园,临湖的许多低矮些的小树都已经被淹没了,原本恐鸟棚的地方也被完全淹没,因此即便小恐鸟已经完全康复,她也不能像咕噜兑现当初的诺言,让恐鸟一家一痊愈就搬出山洞,这使得咕噜怨念不已,盯着恐鸟一家的眼光简直要化成实质。 第三天收集木炭的时候完全是依仗咕噜的避水能力,有水的地方她就坐在咕噜身上,咕噜就像滑冰一样从水面滑过,到没水的地方再停下来。而没水的地方也只有山上,所以后面两天收集的木炭基本都是山上的,山下的基本都已经被淹地只看到一小截焦黑的树梢。 麦冬终于明白为什么山下的树都那么矮小,看起来没生长多少年的样子。还有海边的树木,也大多都是些小树,完全不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个森林,树龄成百上千年的都随处可见,这里的树木连树干的皮都还是青嫩的。 如果每年都有这么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雨,树木能长得起来才怪了。说不定那些小树都是在春季长出来的,毕竟这里的春季那么长。 树木的事不用她担忧,如果这是这里的自然规律,那么生物总会有适应的方法,她担忧的是:山洞有可能被淹没。 到现在,水位离山洞口已经不到十米了。 原本山洞口距山下的垂直高度约为十五六米,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坡道,麦冬还用碎石子铺了路。但现在水已经漫到了石子路的中段。 这样不到十米的高度,实在不能让麦冬安心。 她让咕噜驮着自己去了海边一趟。 海边的情况却更加糟糕。 宽广的海面上掀起巨大的风浪,远远地就看到海兽的身影在白浪间时隐时现,其中就有那种海蛇,它们一跃数十米,在风浪中仿若龙穿云海。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无数晶莹的碎沫,无数的小型海洋动物被巨浪卷到岸上又被带回海中,小型海鸟的踪影也几乎消失,只有少数几种海鸟和翼龙还在风浪中觅食,它们鼓起双翼,被飘忽不定的狂风吹地身形不稳,必需不停地调整着方向。 仿佛一锅翻滚的沸水,嘈嘈杂杂,热热闹闹,是大自然肆意表现自己的秀场。 麦冬坐在咕噜肩上遥望海边,明知海水和雨水都进不到咕噜身周,也不可能落在她身上,她却总觉得脸颊上有雨水的冰凉。 海龟沙滩完全被淹没,海岸边的稀疏树林也被淹了大半,再往上便是当初发现恐鸟的树林了。 麦冬仔细观察那些树林,终于发现,两片树林之间似乎有一道分界线?靠海洋这一边的树木又矮小又稀疏,树龄也不长,明显是新长出来的,靠岸一边的树木则茂密许多,年轮也久一些。这条分界线并不明显,水平地图上也不是一条直线,但在垂直高度上,它们却是严格地在一条直线上的。 麦冬不禁睁大了眼睛。 蔓延的海水距离这条线还有约五米。 这是否意味着,往年海水最多只到这个高度?如果每年的降水规律的话,今年应该也是差不多到这个高度,麦冬预估不出还要多久海水才能涨到这个高度,但起码她看到了雨停的希望,连续数天的暴雨几乎让她产生雨再也不会停的错觉。 而且如果只是再上涨五米的话,山洞还是不会被淹没的。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麦冬返回山洞,安心等待雨停。 等待雨停的时间,她基本都在烤干木炭,因为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没几天就将大部分木炭都烤干。 其他零碎的时间她也没闲着,抢救回的大葱和花椒苗栽地太挤,她又腾出一个石槽,分间距重新种上,但由于没有阳光,不论是大葱还是花椒苗都徒长地厉害,高高瘦瘦弱不禁风,但这却不是她可以努力便能改变的了。 再剩下的时间,她都在努力跟咕噜交流。 经过几次事件,她发现自己对咕噜了解地还是太少,也从来不主动思考它的一些异常,尤其牵扯到咕噜的种族时,由于不想咕噜离开的自私心理作祟,她总是下意识地逃避问题,因而忽略了许多本来可以察觉的东西,加上咕噜现在已经可以基本流利地对话,许多事她都可以向它询问,但她却很少主动询问,因此直到现在,她所了解的关于咕噜的事情,大多都还只是猜测。 但交流进行地却不算太顺利。 咕噜虽然已经能流畅地与她通话,但很多事情它自己也不清楚。但好歹,她搞清楚了很多关于龙族的事。 咕噜的讲述顺序有些颠倒,表达也不够清楚明晰,许多时候都要停下来想一想,有时还会突然停下来,然后跳过正在讲述的部分,开始讲其他的事情。 好在,麦冬能够听懂。 讲述从咕噜的诞生开始。 它其实已经不能很清楚地记起诞生时的记忆。它说,它诞生在一座巨大的山峰上,给予它生命的是一条优雅而骄傲的巨大黑龙。诞生后,它孤零零待在一个满是熔岩的山洞里,它待了上百年,终于等到了又一颗蛋,然后保持着每百年一颗蛋的频率,一直到它离开山洞,熔岩山洞中加上它一共有五颗蛋,但这并不是这些年中诞生的所有龙蛋,在它之后进入山洞的两枚龙蛋早就已经孵化,反而是最早诞生的它,还一直维持着蛋的模样。 它偶尔听到巨龙们讨论,讨论大陆上有讨厌的物种挑衅龙族的威严,但很快,巨龙们讨论的话题变了。它们讨论海水上涨,海水淹没了大陆的许多地方,同样淹没了龙山的部分,龙山上彻夜不熄的熔岩流浆正在渐渐减少。 然后直到有一天,那条给予了它生命的巨龙,它的母亲,将它带出了山洞,带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个熔岩山洞。 之后的许多年中,它再也没见到它的母亲。 麦冬是它在熔岩山洞见到的第一个生物。 讲完这一段,咕噜的情绪有了明显的低落,它变成小小的一只,爪子抱着尾巴,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还是一颗蛋的样子。 麦冬的心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愤怒——对给予咕噜生命的,那个被它崇敬和向往着的巨龙的愤怒。 虽然咕噜没有说,但她感觉的到,那绝对不是多么美妙的经历。 上千年的时光,它一直孤独,没有任何生灵陪伴,哪怕是没有离开种族前,似乎也没有多么快乐。 它絮絮地说着其他龙蛋的母亲来看望自己的孩子的过程,说它们怎样小心翼翼地将龙蛋抱在怀中,陪龙蛋游戏玩耍,为龙蛋讲述外界的精彩。但它却没有提及一次自己的母亲来看望它的过程——除了最后那次。 她伸出手,将缩成一团的小动物紧紧地抱在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它的背脊。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离开家人的悲伤,却从没有想过,一直陪伴她的咕噜,也有着那样的经历。 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曾经拥有过,而它却连拥有都不曾拥有。 得到再失去,和从未得到,她不知道哪一种更悲惨。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心疼怀里的这个,孩子一样的幼龙。 讲过了诞生,接下来就是那次不明不白的失踪。 海底、龙山、堆积成山的海兽尸骨、吸引它前进的引力和排斥它的斥力,待咕噜艰难地将这些一一讲出,麦冬心里冒出了无数疑点。 巨大的山峰被海水完全淹没,而且已经龙去山空。 巨龙去哪儿了? 咕噜只说——它们“不在了”。 不在了又是什么意思?是死了,还是离开了? 麦冬不相信那样强大的种族会轻易死去,因此她比较倾向于龙族集体搬迁了。但搬到哪儿了?而且,为什么没有带着咕噜一起走?即便咕噜的母亲再不喜它,也不至于刻意抛弃它吧?但联系咕噜前一段描述,她不得不相信,它的确是被刻意抛弃了。 为什么龙山周围会有成山的海兽尸骨?而且还都是大型海兽的尸骨?如果是龙族的威压尚在,那为什么没有小型动物的尸骨?生物都是趋利避害的,有无数前车之鉴在前,为什么还有无数海兽纷纷送死?难道龙山中有什么吸引着海兽? 最让她不解的一点,龙山为什么会排斥咕噜的靠近? 根据咕噜的描述,它是被海流带到了龙山附近,然后被冥冥之中的吸引力吸引到龙山,但到了龙山一定距离后,它却开始寸步难行,强行靠近便会被巨大的龙威压制地根本无法动弹,甚至可能像那些海兽一样葬身海底。 龙族的故居为什么会拒绝自己后裔的进入?如果说无法识别,咕噜一开始根本不会感受到那股引力,又排斥又吸引,简直就像龙山的威压系统除了故障,无法正确辨别咕噜的身份。 但麦冬不觉得龙族会闹出无法辨别这种乌龙。 如果龙山本身没问题的话,会不会问题出在咕噜身上? 麦冬忽然想起咕噜叙述中的一句:“水长高了,山泡在水里,火走了”,之后,咕噜就被送到那个他们相遇的熔岩洞穴。 为什么海水上涨就要把龙蛋送到其他地方?还有,为什么龙居住的地方会有火焰?难道不只是孵化,它们在日常生活中也需要火焰么?但现在龙山已经空了,跟海水上涨有关系么? 有没有可能,龙族无法离开火焰生存,更甚至,无法在水中生存? 所以龙族才会消失,龙山才会寂静地沉在海底,所以——龙山才会拒绝咕噜的靠近。 因为咕噜明显是不同的。 它不怕火,却也不怕水,它拥有水火双重属性,而在海中时,它恰好是水属性状态。 龙族遗留下的威压依据什么辨别后裔呢?麦冬想,无非是血脉和力量形式。 按血脉来讲,咕噜无疑是符合的,但按力量形式来说,它的力量属性却是跟龙族相悖的。 所以,这才是它又被吸引又被排斥的原因? 麦冬早就觉得咕噜有些怪,却没发现,原来在龙族中,它也是个小怪胎。 而怪胎,通常是不为世俗所容的。 麦冬没有忽略咕噜讲起同族时的低落,那种渴望靠近又怕被厌恶的感觉。 会不会咕噜被抛弃也是这个原因? ——它是一个怪胎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但这章很粗长哦o( ̄ˇ ̄)o ps,上章忘记感谢Me.腐女姑娘的地雷了,躺倒任抽打_(:з」∠)_ ☆、第六十二章 麦冬将咕噜紧紧地抱在怀里,抱了好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但她却没了探究的心思。 此时此刻,于她最重要的,是怀里的这个小东西。 她本就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以前咕噜受了委屈她还会像哄小孩儿一样哄它几句,但现在,她却连那样哄它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不会说,而是不想说。 知道它经历的是怎样的事之后,她再也不能像对待闹脾气的小孩一样对待它。它不是像她小时候那样,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就跟父母哭闹撒娇发小脾气,虽然平时也有这样的事,但这次却明显不一样,它既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趁机跟她撒娇,它只是不安地把自己抱成一团,仿佛那样就可以保护自己。 这样的咕噜,让她不可抑制地感觉到了心疼。 它所经历的,明明是跟她一样的,远离父母家人,远离种族家乡。它的痛她都懂,正是因为都懂,所以不愿糊弄。 这个时候,语言反而是多余的。 夜色渐渐降临,咕噜在麦冬怀里睡了过去,山洞里静悄悄地,麦冬倚在石壁上,手臂被咕噜压得有些麻,洞外肆虐的风雨声仿佛从天外传来,响彻耳膜却不真切,落在心上激不起半点涟漪。 能让她感觉真实的,只有恐鸟一家的轻微鸣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风吹动贝壳风铃的“叮铃”声,以及,咕噜睡梦中不自觉发出的小呼噜。 听着这些声响,她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管他外面如何喧嚣,她自心安一隅。 # 经过海边的查探,即便麦冬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相信积水肯定不会漫过山洞,但眼看着山下的积水一日日向山上蔓延,菜园果园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用来搭建畜棚的三米多高的栅栏也完全被水淹没,她的信心还是不免有了点动摇。 每天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水位,生怕积水已经漫到山洞口,而几次山体滑坡更是让她的神经像绷紧了的弦。 这样大的连续暴雨,山体滑坡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但幸运的是山洞所在的山峰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只是附近几座山体土石混杂的山峰有几次不大不小的滑坡。麦冬在山洞中听到轰隆巨响,跑到洞口,就看到对面的小山上整块山体如崩塌的冰山一样整体下滑,落入山下的一片汪洋中。 滑坡的原因,麦冬觉得主要还是山体本身就不牢固,而山洞所在的山峰主体都是岩石,石质非常坚硬,也没什么断层裂隙,因此发生滑坡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但理智上知道,心理却不能安稳。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打包了一堆行李,将必须的物资都放在行李里,准备积水漫过山洞或者山体发生滑坡时就迅速逃生,以咕噜的速度还是可以赶在灾难来临之前的。 但她却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准备派上用场。 积水离山洞还剩五米、四米、三米…… 当距离只剩一米的时候,麦冬几乎已经要背上行李走人了,而就在这时——雨水终于停了。 连日的晦暗阴霾一扫而空,灿烂的阳光照耀在遍是积水的山川间,水光倒映阳光,仿佛满地碎金。 整个山林都活了过来,形形色色的鸟儿在枝头叫着,闹着,鸣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高亢喜悦。各种小动物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忙忙碌碌地在没被雨水淹没的地方觅食,而有些动物居然是会水的,比如小野猪,麦冬以前从不知道它们居然会水,还有其他几种看上去丝毫不像会水的陆生动物,它们就在水里游弋,一边觅食一边玩耍,发出同鸟儿一样的喜悦的声音,仿佛在为了雨停而狂欢。 因为湖水漫溢,原本湖中的生物也流散到各处,加上海水也漫了上来,此刻积水中的生物可谓异常丰富,不仅有河鱼河虾,还有各种海中生物和特产,鸟儿们和会水动物的主要食物来源便是这些鱼虾。麦冬在山洞前就看到水中有鱼在游走,甚至在山洞外边的石壁上看到一只紧贴着石壁的海星,也不知是从哪儿冲来的。 那些被火烧光的山峰也恢复了生机,虽然还是一片焦黑,但仅仅一天的时间,已经有野草冒出了头,小小嫩嫩的草芽仿佛动物初生的绒毛,柔软稚嫩,却是一片绝望的焦黑中孕育的希望的新绿。 从麦冬醒来到现在,暴雨已经持续了十五天,再加上她昏迷的那几天,暴雨持续了整整二十天左右,而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先是大火又是水灾,急急惶惶担心焦虑了大半个月,现在一切终于都结束了,麦冬的心情变得像洞外的阳光一样灿烂。 她抱着咕噜又跳又叫,丢沙包一样将咕噜抛到空中又接住,口中唱起了荒腔走板的调子。 咕噜被她的情绪感染,小脸上也满是兴奋,它“哟哟”地叫着,配合着麦冬的动作,扔地越高反而叫地越兴奋。 直到麦冬一个用力过猛,咕噜的脑袋直直地撞上山洞的顶部,撞击之时发出“砰”地一声然后又陡然坠落,麦冬慌忙去接,脚下不稳加上咕噜下降的冲击力,一人一龙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咕噜原本摸着脑袋想哭,抬头一看就看到麦冬的动作跟它如出一辙:同样捂着倒下时砸到的后脑勺,正“嘶嘶”地呼着痛,心里的那一丁点儿委屈忽然全部消失,反而嘻嘻地笑了起来。 麦冬看着它笑,自己突然也笑了起来。 狼狈地滚在地面上,一人一龙,一对傻瓜,傻乎乎地相对而笑。 傻笑完毕,麦冬干劲十足地收拾起山洞。 种了大葱和花椒的两个大石槽搬到了山洞口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干货、木炭也能摊开晾晒的都晾晒,让它们接触久违了的阳光。 将山洞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收拾了一遍后,麦冬就眼巴巴地等积水退下去。 积水退得很慢,毕竟降雨是大面积的,几乎所有地方都有积水,幸好这里不是地面都被浇筑了水泥的城市,一部分水流顺利地渗入地下,储存为地下水,一部分则顺着地势流向大海——风浪平息后海水水位又落回了正常水位。 等待积水退去的日子,麦冬挑选几根弯曲的骨刺做鱼钩,草绳做线,树枝为杆,挑了轻软不沉水的皮毛做浮子,简易的钓鱼工具就出炉了。 找了些小虫虾米做饵,她稳坐山洞口,双腿伸出洞外,鱼钩直接下到洞外的积水里。或许是这儿的鱼警觉性太低,这样简陋的工具居然也被她钓上了鱼。 她并不缺食物,不说山洞里囤积的大堆果干肉干海货,就算现捉,咕噜的效率也绝对比她钓鱼来的高。但钓鱼之乐本就不在收获,而在垂钓本身。 她以前很喜欢钓鱼,可却不喜欢在城市里专门的供人钓鱼的场所去钓,那里的鱼都是人工养殖,傻傻肥肥的,密度又大,钓上来还得给钱,其实跟买鱼也没什么差别了。虽然说乐趣就在钓鱼本身,但钓鱼本身的乐趣却是那种凭借自己努力获得惊喜的乐趣,形同买鱼的垂钓就完全失去了这种乐趣。 爷爷奶奶村子附近的小河倒是可以钓鱼,但一到夏天放暑假回去的时候,河边坐着钓鱼的基本都是五六十岁的大爷们,或者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有时还有小子光着身子在河里游泳。这些人来自小河附近各个村子,麦冬大多都不认识,她又有些内向,脸皮薄,不好意思插进一群爷爷和男孩子中间做唯一的异类,因此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羡慕地看着。 所以说起来,这么无拘无束又有乐趣的钓鱼机会对她来说也是很难得的。 咕噜一直蹲在麦冬身边,不解地看着她忙来忙去。它纳闷地看着她忙半天做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做好后把那东西的一端垂到水中,然后就坐在洞口一动不动,双眼紧紧地盯着水面。 坐着好玩么? 它挠挠头,学着在洞口麦冬正襟危坐,但它的腿短,腰臀间也没有明显的过渡,想摆出麦冬那样的姿势是很累的,于是没一会儿,它就保持不住这样的姿势了。 保持不住就不保持,它眼睛咕噜噜地到处转,一会儿看看水面,一会儿看看麦冬,两只小短腿还在洞外晃呀晃。 浮子微动,水面荡起涟漪,麦冬双手陡然扬起,草绳被扯出水面,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啪!” 草绳落地,绳端是一条活蹦乱跳的胖头鱼,不大,只有麦冬巴掌大小。 麦冬却很高兴,从鱼钩取下可劲儿挣扎的胖头鱼,手一扬,胖头鱼落入早就准备好的装满水的石盆中。 看到正好奇地看着她动作的咕噜,她笑眯眯地摸摸它的头,“等下哦,钓够五条鱼就吃饭了~” 咕噜双眼一亮,顿觉恍然大悟:冬冬想吃鱼了? 下雨这些天虽然外面有鱼有猎物,但因为麦冬不想咕噜辛苦,因此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吃囤积的干货,新鲜的鱼虾却很少吃。 冬冬想吃鱼为什么不跟它说?它很会捉鱼啊!难道冬冬以为它几天不捉会忘记怎么捉么? 哼。 自认为找到答案,不想被小瞧的咕噜昂起小脑袋,招呼没打一声,“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没过几秒钟,一条足有三十公分、首尾正使劲拍打的胖头鱼露出水面,然后便是衔着胖头鱼的咕噜。 比它脑袋还大的胖头鱼挡住了它大半张脸,却挡不住它满脸的小得意。 脑袋一甩,胖头鱼在空中划过,稳稳落入石盆,与麦冬钓上的那条明显娇小许多的胖头鱼作伴。 “咕噜!”麦冬哭笑不得地叫了声,有丝错愕又有丝好笑,却唯独没有咕噜期待的赞扬。 对了,冬冬喜欢吃银鱼,捉银鱼上来冬冬就会表扬它了! 于是接下来,没等麦冬反应过来,一条有一条银鱼几乎在空中连成了线,排排队一个接一个落入石盆,直到石盆中装满了鱼,水都溢了出来,咕噜才像战胜的大将军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水。 鱼已经多到吃不完,麦冬的钓鱼活动只得被迫结束。虽然咕噜好心办坏事,她却还是笑眯眯赞扬了它,然后换得咕噜心满意足一整天。 不过之后,麦冬还是详细跟咕噜讲解了“钓鱼”这项人类活动,尤其重点讲述了“钓鱼之乐,在钓不在鱼”。 舍弃轻松的方法选择复杂的方法,关键这个复杂的方法的目的还不是方法所达成的结果,而是方法本身。 咕噜听得满脑袋蚊香圈,想半天仍旧想不懂,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人类真奇怪。 但这个奇怪的人类是冬冬,无论冬冬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它都只要跟着做就好了。 于是,满盆的鱼吃完后,麦冬又开始坐在洞口垂钓,不同的是身旁还多了只拿着一支更小的钓竿,同样一本正经在钓鱼的龙。 钓上的鱼有大有小,没了水中的优势,咕噜钓鱼没有半点优势,好在麦冬以前也没钓过几次鱼,同样是个半吊子。 两个新手半斤八两,钓上的鱼基本都是小鱼,直到麦冬走了次运,钓上一条四十公分的超级大鱼,她孩子心性上来,洋洋得意地对着比她更小的咕噜吹嘘炫耀了半天,成功激起了咕噜的兴趣,对待钓鱼再也不像一开始那么不上心,双眼紧盯水面,就希望钓上一条更大的鱼也向麦冬炫耀。 终于,又一次扬杆之后,沉甸甸的手,不,爪感让咕噜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冬冬,大鱼,咕噜钓的!” “咕噜真棒!”麦冬不吝赞扬。 “冬冬也棒!”礼尚往来,咕噜点点头,也郑重地表扬了一下麦冬。 大雨初停,积水渐渐退去的山间,少女和幼龙的欢快而亲昵的话语在山林间飘荡,宛如火灾后新发的嫩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以为不用练车就能空闲下来好好码字的,结果毕业的各种事一堆一堆,明天就要离校,可作者菌还要留在这儿考驾照,于是白天为了租房子的事跑半天,不仅预想的加更遥遥无期,还越更越晚了,抱歉QAQ ☆、第六十四章 积水在慢慢消退,山洞口外的水位从距离洞口两米降到三米、到四米……直到麦冬的自制鱼竿的鱼线已经垂不到水中去时,积水已经退去了大半。每天起来都能看到水位在下降,积水向低处流,渗入地下,晴朗而炙热的阳光更加速了水分的蒸发,雨停后的第十天,山脚下的陆地终于露了出来。 终于等到积水退去,麦冬雀跃不已,不等地面全干就迫不及待跑出了山洞。 她先去看了菜园和果园。果园早被冲地七零八落,之前她还在水面看到不少漂浮的果树苗,因此倒也有了心理准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地方一看,果不其然,三亩多的果园全部泡汤,连一棵果苗影子都不见了。至于菜园,虽然积水退去,但小湖水位也上涨了不少,侵占了许多原来岸上的土地,菜园离小湖近,现在还在水里泡着呢。 不仅是菜园果园,山下几乎所有地方都是一片狼藉。 被狂风刮折的树枝随处可见,甚至有树木整棵倒伏在地,或者从中间被拦腰截断。 即便没倒没断,剩下的树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水里泡了一个月,树木的根部积了太多水,虽然现在看上去还是枝叶青翠的样子,但麦冬知道,等水全部退去,阳光再度烘烤地面的时候,这些树也差不多该枯萎死去了,除非是特别抗涝的树种才能活下去,但从这儿几乎没什么大树看,这个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 或许就是因为每年夏天都有这么一场暴雨,所以山脚下几乎没有什么大树。 这里的地势太过低矮,适宜种植的山下的土地每年都被淹,即便她以后再开辟一片果园,因为地势的原因,一到雨季仍旧会被大雨淹没,最后只能是做无用功。 如果她还想建果园,要么另选他处,要么就种在山上。但山洞所在的山峰岩石太多,根本不适合种植,适合种植的山峰又离得有些远,实在不符合她原来的设想。 再加上一下一个月的暴雨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山火,也许这里并不是个特别适宜居住的地方。 但想再多也无用,虽然山洞有种种不便,但目前来说,仍旧是她最好的选择。 再说,投入了那么多精力去规划、去装饰,又在这里经历了许多事后,山洞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住处,更是她投注了感情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希望一直在这里安定地住下去。 树木倒伏断折,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却没什么大的影响,即便是在水中也仍旧生机勃勃,虽然草叶受损,但却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甚至积水还没完全退去的地方也冒出了新的草芽。 而这一片狼藉中,一个个小水洼仿佛一颗颗明珠散落在地面草丛中,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如镜。 走近一看,那波光不仅是天光的倒影,更是挤挨在一起的无数条鱼的鱼鳞的反光! 原本在河里、湖里、海里的鱼虾们被大雨冲出原来的生活区域,游到四处,但积水退下后,许多鱼虾仍旧滞留在原地,因此几乎每个小水汪里困着好些鱼虾,不同于寻常岸边水坑里的小鱼小虾,这里困着的鱼虾个头都挺大,还有许多麦冬以前从未见过的品种,应该是原本生活在海中或者深水,被风浪卷到这里。 小水汪里的鱼虾非常多,挤挤挨挨地几乎挤满了水面,随手一捞就能捞出几条。 麦冬小时候学过一篇有关北大荒的课文,对课文里描述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景象印象非常深刻,甚至因此对北大荒向往不已,做梦都想舀鱼打狍子,可惜一直没地方让她实现梦想,小时候仅有的几次跟爷爷一起上山打野鸡野兔就是最难得的经历了,后来山上开发,到处是果园和梯田,纯粹的野林子越来越少,她又要上学,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至于舀鱼打狍子,则更是做梦,爷爷奶奶家那儿不产狍子,鱼也没多到能用瓢舀的地步。 这儿虽然也打不成狍子,但却可以舀鱼,看到这样真的可以用瓢“舀”的鱼,麦冬几乎是立刻就忘记了果园的烦恼,蹲在水洼前,两眼闪闪简直要发光。 好多好多鱼! 不仅是麦冬,咕噜也兴奋起来,它跟麦冬一样蹲在水洼前,小嘴张地几乎要合不上了。 虽然对它来说捕鱼很容易,但这样满坑满坑的鱼看着就让龙激动啊! 一人一龙感叹兴奋了一阵,立刻跑回山洞:拿容器,舀鱼! 为了满足自己“舀鱼”的愿望,麦冬让咕噜当场挖了个大漏勺出来,漏勺的空就是咕噜用爪子戳出的一个个的洞,方便水流出去,这样的勺子可比没孔的瓢更方便舀鱼。 背着装鱼的藤筐,拿着舀鱼的漏勺,麦冬兴致勃勃地四处逛了一下,弄清楚大致情况后,玩兴大起的同时,发现自己的屯粮又能增加了。 鱼、虾、贝壳、田螺、泥鳅,这些小水洼里几乎应有尽有,而且数量很大,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不管是晒干还是腌渍,都能囤积很长时间。 于是咕噜拿来容器后,麦冬就指挥着咕噜,半玩耍半劳动地舀起了水洼里的鱼虾。 一人一龙说说笑笑你追我赶地干着活儿,几乎感觉不到劳累,麦冬终于实现小时候的愿望,更是兴奋地脸颊发红。 拿来装鱼的藤筐不一会儿就装满了,麦冬舍不得离开这儿,就让咕噜将筐送回山洞,来时再拿一只新的来。 听了麦冬的话,咕噜高高兴兴地将藤筐往胸前一抱,虽然身形还是小小的没有刻意变大,抱起藤筐来却丝毫不费力。高高地藤筐阻挡了它的视线,但它却好像知道路一样,走地稳稳当当,丝毫没有想要摔跤的样子。 看着咕噜抱着大筐逐渐远去的背影,麦冬不禁想起它第一次想要帮她的事来。 那时候它还那么小,想要帮她的忙,却傻乎乎地摔了一跤,那时,她还把它当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婴儿。 即便是现在,它的实际身量其实也没有长大多少,但却已经是她不可或缺的帮手,更是绝对不能失去的,极其重要的存在。 微笑目送咕噜的背影消失,她转过头,用根树枝拨开眼前茂密的草丛。 没有遮挡的水洼基本已经被他们扫荡干净了,这一片地方只剩下那些茂密的草丛中没有搜索过,但麦冬知道,里面肯定还藏着不少这样的小水洼。 她喜欢寻找这样隐藏在草丛中的水洼,因为喜欢那种拨开草丛后,陡然发现后面是一水洼的鱼虾的寻宝一样的感觉。 树枝拨动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麦冬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的草丛。 隔着一丛野草,她眼尖地看到粼粼的水光,心下一喜,伸出树枝将草丛一拨,露出水洼的全貌。 果然,草丛后是一个水洼,还是个比较大的,足有一平米大,里面同样挤满了游鱼,还多是她喜欢的银鱼。 麦冬脸上带笑,蹲下】身,伸手想去捏起那条最大的银鱼。 蹲下的过程中,水洼对面的野草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抬起头,眼光一边仍注视着水中那条银鱼,一边漫不经心地扫向对面。 心脏陡然停了一拍! 她眼睛张得大大地看着对面。 水洼那边,一株野草的枝杈上,一个白色微微发黄的东西随着野草的晃动也轻轻晃动。 ——那是一串骨头项链。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再试一次!!!再不成功就睡觉!!*让我更新吧【哭着求 ☆、第六十五章 咕噜的速度很快,将装地满满的藤筐送回山洞,再拿了新筐回来,来回仅用了不到五分钟。它依旧将藤筐高高地举在身前,眼睛透过藤筐的缝隙看着前方,而等它回到原地的时候,藤筐的缝隙中并没有麦冬的身影。 它放下藤筐,将脑袋从筐后伸出来,四处望了下,很快就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找到它要找的人。 它扑通扑通地朝着草丛跑过去,远远地就喊她的名字:“冬冬!冬冬!” 麦冬背对着它在草丛中站立着,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没有听到它的声音,仍旧保持着前倾地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咕噜困惑了一下,脚下却没停,很快就跑到了麦冬身边。 “冬冬,筐,拿来了!” 它停在麦冬身侧,仰起头看着麦冬,茂密的草丛甚至淹没了它娇小的身体。 这时候,它才发现少女有点不对劲。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偏下的位置,肩膀轻微颤抖,身体紧绷地像烤干的虾子,双手紧握成拳,无力地垂在身侧。 “……冬冬?” 它又小声叫了一声,目光不由顺着麦冬目光向那处望去—— 先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小水洼,水洼中挤满了鱼,大多都还是麦冬爱吃的银鱼,条条肥美,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但少女的视线不是落在这儿。 视线继续上移,便看到水洼对面的野草丛。 野草有些倒伏,草丛间还有被狂风吹落的树木枝叶,靠近水洼的野草一半浸在水里。但无论野草还是树枝,颜色都是深深浅浅的绿,在这一片绿色中,只有一个东西的色彩显得突兀,而那,也正是少女的视线所落之处。 白中带着一点微黄,那是一串动物骨头打磨串成的项链。 “咕噜……” 麦冬终于察觉到咕噜的到来,她有微弱地喊着它的名字,然后俯身将它抱了起来,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咕噜仍旧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它感觉到了少女的不安,它伸出爪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少女的胸口。 麦冬的呼吸有些急促,但随着怀中小东西的抚慰,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将咕噜放下,深呼一口气,走到水洼对面,捡起了那串项链,仔细打量。 骨头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质地细密紧实,颜色介于乳白与米黄之间,骨珠被打磨地异常精致,颗颗滚圆,每一颗的大小都整齐划一,好像现代的流水线机器作品,但骨珠的表面却有着机器打磨所不具有的温润感,那种一点点手工打磨出的效果,绝不同于现代的流水线作业。骨珠只是简单地磨圆,没有任何装饰,却有着一股古拙质朴的味道。 将骨珠串在一起的是一种不知什么材质的线,浅褐色,细细的,看上去倒是很坚韧。 虽然只是由动物骨头做成,却的确是一串相当漂亮的项链。 绝对不可能是还未开化的野兽们的手笔。 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智慧生物。 曾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希望能借助原住民的力量找到回家的方法。她走出丛林,走出群山,顺着水源一直走,看着窄窄的小溪不断合流,最终变成水面宽广的大河,看着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物种在她的旅程中出现又消失,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文明的踪迹。 直到路走到了尽头,而路的尽头,是大海。 她死心了,一直以来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豁然消失,她把回家的念头狠狠地压在心底最深处,告诉自己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这个转变的过程是艰难的,午夜梦回时,她总是禁不住想,如果这个世界有文明多好,如果这个世界不只是她一个人多好,如果……还能回家,多好。 但也只是想想,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些单调,有些寂寞,还有些辛苦,吃喝都要自己努力去获取,但起码安定下来了。 就在这时,这串明显属于智慧生物手笔的项链出现了。 看到项链,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不是激动,而是恐惧。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原始、蒙昧、未开化,一切都处在最原始的状态,她所要担心的,是天气,是潮水,是地动,是火山,是各种各种自然灾害,是能否获得足够的食物和其他生存资料,但现在,这串项链却告诉她,这个世界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智慧种族。 恐惧来源于未知,而她对这个种族,一无所知。 她像是突然发现了土著踪迹的鲁滨逊,担忧,恐惧,充满戒备。鲁滨逊起码知道土著的危险,她却连对方是什么种族都不知道。 安定了许久后,这个消息就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在她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她以前想得太过理想化,总想着找到文明就能融入其中,进而找到回家的路,但是,如果她不能融入这个文明呢?甚至,如果这个文明是极端排外的,将外来者视作敌人的呢?融入其中,进而找到回家方法是一个可能,但被其排斥更是一种可能。 她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对上一整个文明,而这个文明对她并不友好,她又有什么能力反抗? 她的脑子乱哄哄的,各种可怕的念头纷至沓来,直到听到咕噜的声音。 对,她还有咕噜,她不是一个人! 她将咕噜紧紧抱在怀里,摸着它小小的身体,感受着它的小爪子一下下抚平她急促的心跳,仿佛从飘渺的云端落到了实地,心里的慌乱和恐惧渐渐褪去,脑子终于能够重新理智地思考。 她一点点梳理着所有可能与项链制造者相关的信息。 从小溪到河流再到大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类,哪怕是地球远古时期的原始人,她也早该遇到了,如果是其他类似于人类的物种,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或者是因为这片大陆太大,她恰好避开了它们的聚居处?原始人虽然也会用动物骨骼制作饰品,但他们几乎很少对原材料进行加工,饰品大多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哪怕是加工了,也绝对达不到她手中这串项链堪比机器的制作精度。 因此,她排除了项链制造者是原始人的可能性。 不是原始人,又会是什么物种呢? 麦冬只能从这串项链中得出它们擅长饰品制作的结论,而能制作出这样精美的项链,常理来说,它们的文明程度应该也不会低,但事实却是,除了这串项链,她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现任何文明的踪迹。 三种可能:一是它们的整体文明程度不高,只是特别擅长工艺品的制造;二是这条项链或许只是特例,刚好是它们最杰出的作品,毕竟打磨骨珠其实也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三是,它们的总体数量太少,少到即使发展出发达的文明,也没有对除它们居住地以外的地方产生多大影响。 而这三种可能中,她更倾向于第三种。 数量极少,擅长制作饰品,居住地离这里很远,得出这三个结论,麦冬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咕噜的能力很强,目前为止遇到的所有动物中,除了没有机会交手的海中生物,还有没有一个能够胜过它,只要那个神秘种族不是像咕噜一样,拥有又能喷火又能吐冰这样的玄幻世界一样的能力,她相信哪怕以一抵十,咕噜也完全不会落在下风,哪怕对方数量太多,凭咕噜的速度,带着她一起逃走也是很容易的。 而擅长制作精美的工艺品,这是不是意味着它们性格比较温和爱好和平呢?就像精灵热爱艺术一样,也许它们也是类似的,不好战的种族。 再加上它们居住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或许只要她好好呆在这片区域,不去主动招惹,就可以完全避免冲突的发生。 想清楚这一切,麦冬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又看了眼手中的项链,她定了定心神,对上咕噜担心的眼光,不禁低下头,额头与它的小脑袋相抵,“没事了,咕噜不用担心。” 咕噜蹭蹭她的额头,“嗯!” 虽然出现了这场意外,原本的工作却还是继续进行了下去。 再次开始工作后,麦冬一直注意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类似项链的东西,但却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人一龙继续将小水洼中的鱼虾装入藤筐,一遍遍地送回山洞,最后所有的藤筐都装满了,小湖附近的水洼也基本被清理干净了,这项工作才基本结束。 天气炎热,鱼虾又都放在藤筐里挤压在一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腐烂臭掉,因此麦冬一回到山洞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这些鱼虾。 去鳞剖腹,一部分晾晒起来做鱼干,一部分腌起来做咸鱼,等终于将所有鱼虾都处理好的时候,麦冬又忙起另外一件事:建造防御工事。 虽然那个神秘的智慧种族也可能是友好的,但她却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有时候轻忽的代价,就是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更新好艰难,昨天JJ抽风,刷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更新,今天十点多的时候校园网停了…… 于是这章是用手机更的QAQ ☆、第六十六章 说是防御工事,但麦冬其实对这些一窍不通,提起防御工事,她第一反应只有长城,可她当然不能建个长城出来。然后呢?围墙、护城河、岗哨、堑壕……这些简单些,但也都不是小工程,尤其她既缺工具又缺人力,只能靠她和咕噜一点一点的做。 左思右想后,她最终决定弄个“护城河”和围墙。 麦冬准备在山洞口周围挖一条宽三米,深两米的壕沟,壕沟呈半月形拱卫在山脚下,从水平地图上来看,山洞口差不多刚好在圆点的位置,圆圈的直径则有十五六米。壕沟挖好后,还要挖一条从壕沟通向小湖的沟渠,以方便将小湖的水引到壕沟中。 壕沟内侧就是第二道防线:围墙。 围墙的形式则有三种选择:木墙、砖墙、石墙。 其中,木墙无疑是最容易建造的,只需要砍伐足够的圆木,再将圆木楔入土中。但木墙同时也是最脆弱最容易被攻破的。 砖墙则麻烦得多。之前制陶的尝试失败了,但却无意中得到了失败品:砖头,虽然那样烧出的砖头还有很多瑕疵,远远比不上现代成熟工艺烧出的青砖红砖,但麦冬相信,只要以烧砖为目的多琢磨一下,她一定可以烧出合乎标准的砖。但即便烧出了砖,建造砖墙仍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从烧砖到砌墙,这一整套程序走下来,所花费的时间已经足够建造好几道木墙了,毕竟要砍伐木材,要制作砖胚,要升火烧砖,砖烧好了还要一块块砌墙,砌墙则需要石灰,石灰的烧制又要耗费许多时间。因此,麦冬首先就排除了砖墙这一选择。 石墙是最坚固的了,但石墙的建造也不是那么容易,首先要将石头切成平整的方块,砌墙时同样需要石灰等粘合物。切方块倒是不难,这种活儿对咕噜来说丝毫没有难度,但要开采石料,再加上烧石灰,也仅仅是比砖墙省事一点点。 综合种种因素,麦冬最后准备先建造一道木墙,剩下有时间了再建石墙。 除此之外,山洞口也要做些防御措施。以前山洞口是用木头栅栏做的简陋的门,麦冬将之加固加厚,四层木材横向竖向十字交叉,最终的“门”厚约半米,而且异常沉重,以麦冬的力气,几乎要使出全部力气才能将门推开。这自然给她的进出带来了不便,但相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全,这点不便就完全不在麦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但即便有了护城河、两重围墙和坚固的大门这四道防线,麦冬仍然不能完全放心。世上没有牢不可破的防御,只要是防御,总有被攻破的可能。最可靠的防御是自身的力量,只有自身强大,才有直面一切的勇气。 高一时,麦冬因为好玩报了学校的跆拳道兴趣班,兴趣班每周六周日上课,有教练教授基本的跆拳道动作和技巧,针对女生,还教了些女子防身技巧。麦冬上了两个月的课,后来升上高二,高考临近,课业越来越紧张,就终止了兴趣班的学习。这样短暂的经历自然是练不出什么的,但起码,麦冬记得那些基本动作和技巧,她所欠缺的,便是练习和实战。 而现在,她的身体素质改善,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大大提高,身体的柔韧性也不错,绝对是非常适合练习武术的。麦冬相信,只要坚持练习,即便练不成武林高手,起码会比现在的自己强上百倍,现在的她徒具力量和速度,完全是浪费的良好的身体素质。 但她也很清楚,囿于种族限制,也许无论她怎么努力练习都不会有咕噜十分之一厉害,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准备放弃。 咕噜的确很强大,甚至也许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因为咕噜很可能能够对抗那个未知的种族,毕竟,它是传说中的龙。但咕噜的强大却不是她不思进取的理由,她不能总是依赖咕噜,也不能理所当然地习惯自己的弱小,哪怕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跟它一起并肩战斗,但起码,她可以让自己不拖后腿。 打定主意后,麦冬每天都抽出两个小时,反复练习脑海中的那些跆拳道动作:前踢、侧踢、后踢、下劈……很单调很枯燥,而且因为没有老师指导,她常常会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进步。但大多数时候,她坚信努力就有收获,尤其是练武这样的事情,只要方法没错,就一定会有成果。 等到觉得基础动作练得差不多时,练习内容又加了一个对练,对练的人选自然就是咕噜。她当然打不过咕噜,即便限制了它使用水火的能力,单凭身体素质,咕噜也是碾压她的存在,而且它似乎是天生就精通格斗,拥有着惊人的战斗直觉,哪怕它不知道那些人类琢磨出的技巧和招式,但应对招架时,它的反应总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虽然大多数时候它根本不用招架,凭借力量和速度就可以碾压大部分猎物。 她只得让咕噜故意降低速度,直到降到与她速度相当,但她刚开始甚至一秒都不能撑过,彻彻底底被咕噜碾压。每一天的结果都是在重复着前一天的失败,唯一不同的就是失败的方法,以及撑过的时间。她的应对全无套路,所有的招数几乎都是自己琢磨,以及对咕噜的模仿,但身体构造不同,咕噜的很多招架和进攻的方式都不适合她,于是她只能再自己琢磨、改进。总之,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赢。 练武的同时,防御工事的建造也在紧张地进行着。 木墙是最先完工的,除了砍伐和运送木料需要花费的时间较多,其他步骤都由于咕噜的存在而变得异常简单。木料砍伐后,顶部的枝叶和分叉都去掉,只留树干那一段圆木,麦冬选择的都是比较高大的乔木,树干部分至少也有五米长。截成整齐的圆木后,麦冬让咕噜将木头两端像削铅笔一样削地尖尖的,然后咕噜变大身形,怀抱一根圆木,将一段用力楔入土中。暴雨后土壤疏松,很好穿透,加上咕噜的力量,很轻易地就将圆木的三分之一都楔入土中。咕噜的速度很快,像是按根钉子在地面一样轻松,木材准备好后不到半天时间就在建好了木墙雏形:一根根圆木排列整齐围成半月形,卫兵一样牢牢地矗立着,虽然比不上城墙坚固,却已经能阻挡目前麦冬见过的所有陆上生物了,因此围墙建好后,她就将又重新开始茁壮生长的蔬菜移栽到木墙内的土地,这样就完全避免了动物的踩踏。 有了木墙,麦冬便不急着建造石墙,而是先挖沟渠,但沟渠的挖掘却比建造木墙困难太多。 宽三米、深两米,直径距离十五六米的半圆形沟渠绝不是项小工程,尤其麦冬没有趁手的工具,而咕噜也无法出太多力。咕噜的爪子锋利无比,能轻易的切石断木,尤其是横切,几乎是一挥爪子,石头木料便一分为二。但这样锋利的爪子却不适合挖掘,用爪子掘土的效率还比不上麦冬用小铲子的效率。 如果有铁锹就好了,麦冬不止一次感叹,但再感叹也无用,她只能继续用小铲子一铲一铲地掘土,速度慢也无法。好在她也并不心急,毕竟所有的危险都是她的猜测,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倒不必为了追求速度将自己逼得太紧。 就在麦冬和咕噜有条不紊地挖掘沟渠的这段时间,遭遇了水火灾害连番洗礼的山林重新焕发了生机。 积水已经全部退去,被淹了一个月的树木纷纷死去,刚好做了木墙的材料,但山林却并不显得寂寥。土壤中,无数的草籽和树种萌发,很快,被烧得焦黑的山坡重新恢复绿意,野草和树木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生长着,大水退去后的一个月,麦冬发现新长出的各种野果已经开始挂果,或许在不久后便又能迎来一次大丰收。当然,这些野果大部分是藤本、草本和小灌木,像黄杏果那样长在高高的树上的野果数量很少,但也有这样的果树开始生长,一个月的时间便长了两米多高,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便能开始结果。 看着植物们疯长,麦冬不禁在木墙内新建的菜园播了些茄子种子,半个多月过去,茄子苗都长了起来,完全有望在秋天前再收获一次。 大葱也已经长到能够储藏,但麦冬没有见过在夏天收获的大葱,不知道在这样炎热的天气怎么储存,因此也没有将葱挖出来,只是在做饭用到的时候会掘几棵,剩下的都还继续让它们长在地里。但她同时又洒下了一批葱种,按照这里的生长速度,这一批大葱或许能刚好赶上在冬天储藏。 花椒树也长高了许多,最高的甚至长到了两米多,完全不像一年的小花椒树,要知道,麦冬爷爷奶奶菜园里那棵长了十几年的花椒树也才两米多。让麦冬惊喜的是,那株长得最高的花椒树上居然结了果!虽然一整棵树上只有几串,但如果所有的花椒树都能结几串呢?最终活下来的花椒树可有十几棵呢。花椒作为调味品用量也不大,这些花椒已经足够麦冬省着用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章节号从63章开始就错了【捂脸 ps,感谢紫陌姑娘的地雷O(∩_∩)O~ ☆、第六十七章 接下来几天,咕噜的日子都不太好过,那两处凸起的鼓包又麻又痒,鳞片被鼓包硬生生顶起也让它疼痛不已。 而麦冬也很快意识到,那两处小鼓包根本不是什么瘤子。 咕噜总是忍不住磨蹭那两处鼓包,在她身边时就往她身上蹭,她做着事没空的时候,它就把后背紧贴着石壁,往石壁上蹭。这样一来,没两天就把那两处鼓包磨得又红又肿,上面的鳞片也更加松动。麦冬看着心疼,除了必要的活动,其他不太紧要的都停了下来,连壕沟都不挖了,每天守着咕噜,让它在自己身上蹭,时刻关注着它的变化。 而且,两处鼓包在不停地变大,最开始只有花生米大小,两天后,已经变地像鸡蛋一样大,什么瘤子能长这么快?麦冬又仔细摸了几次,发现鼓包虽然柔软,里面却还有硬硬的、似乎是骨骼的东西,结合鼓包生长的位置,让她不得不生出一个猜想:难道……咕噜要长翅膀了? 龙有没有翅膀?答案是不确定的。因为首先,关于“龙”的定义就有好几重含义,中国龙、西方龙、恐龙等等。 中国龙没有翅膀,或者说没有普通意义上的翅膀,因为它们没有鸟类或者蝙蝠一样的翼,却能凭借着身体力量遨游云海之中;西恐龙分为陆行龙和翼龙,翼龙自然有翅膀,陆行龙却不一定;而跟咕噜最相近的西方龙也是有翅膀的,但翅膀是什么时候生出的?是在蛋壳里就有,还是孵化后再慢慢长出?麦冬回想看过的关于龙的小说和电影,似乎所有的龙都有一双翅膀,哪怕是刚出壳的幼龙也不例外。但西方龙本来就是人类臆造的产物,因此,这一点谁也说不清楚,而咕噜其实也只是因为长相酷似西方龙,所以才被麦冬认定为龙,但它不是什么臆造的种族,它真实地存在着,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她不能把认知中关于龙的一切生搬硬套地安到咕噜身上,也许咕噜就是破壳几个月后才生出翅膀的种族呢? 麦冬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而这时候,她也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些似乎是关于咕噜的种族的梦,梦中,巨龙有着宽广地仿佛能遮盖住大半天空的双翼。 如果那两处鼓包真的是翅膀……想到这里,麦冬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像黑夜里的饿狼一样闪闪发光。 有翅膀就可以飞,能飞就能到处探索,而这样一来,探索范围比她用脚走大了何止几倍,如果咕噜再长大一些,长到梦中巨龙那样庞大的身躯,那么,即便是把这整个世界都探索一遍都不是什么难事! 探索完地图,小到生活资源,大到地理分布,她都可以了如指掌,来去自如,这样一来,她在这个世界的安全和生活质量将会得到最大的保障。 她也不用担心空中的安全问题,空中最大型的生物就是翼龙,而她所见过的最大的翼龙,双翼伸展开来也不过一两米,跟咕噜的体积完全不能比,再说咕噜还有水火异能,完全不用担心小小的翼龙会给它带来什么困扰。 唯一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她如果想要乘坐在咕噜背上的话,要怎么应对空中的压力和狂风,以及身处高空的恐惧感。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随着两处鼓包一天天的变化,麦冬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第七天,鼓包已经长到麦冬的拳头大小,鼓包表面变得有些半透明,好像一层胶质裹着里面的东西,而胶质里面的骨骼也越来越清晰,看上去就是翅膀的样子。 随着鼓包变大,原本覆盖在上面的鳞片也一片片脱落。麦冬将所有脱落的鳞片都捡起来放好,总共捡了十几片。麦冬捡得时候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是咕噜第一次脱落的鳞片,捡起来留下做纪念也好,后来却突然想到,传说中龙满身是宝,那么,鳞片应该也有点用处吧?她想了半天,又试验了几次,有些失望地发现鳞片本身没什么神奇的效果,既不能让她吐火,也不能让她吐冰,只是坚硬锋利一些罢了。 但很快,她又发现,鳞片的锋利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虽然比不上咕噜的爪子可以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地切石头,但却比一般的雕刻刀都强得多,不用多大的力气就可以轻松地在石头上留下痕迹,站在三米外的位置将鳞片扔飞镖一样往墙面扔,鳞片大部分都能嵌入石壁。 看到鳞片这么锋利,麦冬不由心中一动:她还没有武器。 每天的跆拳道基础动作练习和与咕噜的对练,让麦冬明显感觉现在的自己比以前进步许多,反应速度和对于力量的运用效率都明显上升,加上本就不俗的身体力量和速度,她有自信,哪怕现在对上两个成年男人她也不惧怕。 但练来练去,她一直是空手,没有任何武器,而有没有武器对于她这样的武学菜鸟来说,区别是很大的,趁手的武器甚至可以让她的武力值上升好几个台阶。 这里一切都是原始的,自然不会有刀枪剑戟一类的武器,唯一的铁器小铁铲自然不能拿来做武器,她原本打算过段时间找根合适的棍子,琢磨琢磨棍法,不管能不能琢磨出什么门道来,好歹比空手强一些。 但现在,她有了其他的选择,鳞片可比一般的刀枪剑戟锋利多了,如果做成武器,威力肯定比棍子强。 但是,做什么武器呢?鳞片的大小似乎是跟咕噜的实际体型相符的,而咕噜在不变身的状态下,其实还只是个身高刚到她膝盖的小豆丁。因此,脱落的鳞片也不算大,最大的几片也不过像麦冬的掌心一样,根部微呈扇形,顶部则是椭圆形,鳞片中间则像贝壳一样微微凹陷。 麦冬的第一反应是做飞刀。她的准头不错,鳞片又够锋利,如果把鳞片当飞刀用,效果一定很好。但很快她又否决了这个想法。飞刀是不错,但限制也很大,首先,拉开一定距离就是必须的,近身战完全派不上用场;其次,若是平时用来打打猎什么的,还有时间将鳞片收回重复利用,但在紧急情况下,根本没有时间回收鳞片,用一片就少一片,所有鳞片用完后,她就又回到手无寸铁的状态,而她做武器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在对抗那个可能对她产生威胁的未知种族的时候,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排除了飞刀,剩下的还有什么武器能用到鳞片呢?麦冬在心里一遍遍过滤各种冷兵器:刀、剑、戈、矛、枪…… 将不适合的一个个剔除,再在合适的中挑选,最终,麦冬选择的武器是——狼牙棒。 受鳞片形状大小所限,许多武器根本做不成,而能用上鳞片的武器中,狼牙棒无疑是最合适的。制作简单,长短适中,使用技巧也不算太复杂,只要有足够的力气,加上狼牙棒本身的重量和棒身上的尖刺,一棒下去就能给对手带来巨大的伤害,对她这种几乎不会任何技巧,空有良好的身体素质的菜鸟来说,绝对是再适合不过了。 而且,狼牙棒那种痛快的打击感也是其他武器所不具有的,麦冬做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去,连玩游戏都是无脑菜刀流,所以类似狼牙棒和砍刀这种看上去非常不秀气、好像只有糙汉子才会选择的武器,反而比剑更合她心意。 事不宜迟,打定了主意,她就想要开始准备狼牙棒的制作,但因为咕噜的状况,她这几天几乎不怎么离开山洞,因此只得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专心观察咕噜的变化。 咕噜背上的鼓包越来越大,里面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透过那层已经几乎透明的胶质,麦冬清楚地看到,鼓包里是一只小小的翅膀的雏形。像是裹在茧中的蝶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破茧而出,但就是那么一点点,咕噜都要为此一直忍受着麻痒和疼痛。 麦冬看着手痒,数次都想帮咕噜把那层胶质戳破,好让翅膀长出来,不过好在她理智尚存,知道这样反而很可能害了咕噜。 就像蝴蝶一样,如果人为地剪破茧,蝴蝶的翅膀没有经过磨砺,那么它的翅膀就废了,一辈子都再也飞不起来。 麦冬自然不想害咕噜一辈子飞不起来,因此再怎么手痒也忍着,只是心急地等待着破茧的那一天。 第十天,咕噜似乎感觉到什么,一整天都很焦躁,却又在焦躁中隐含着一丝未知的兴奋。 可能就是在今天了,麦冬想着,这天便一直密切关注着咕噜的情况,但直到晚上,鼓包除了变得更透明一些,再没什么其他变化。她守到很晚,实在看不出什么变化,又困得不行,实在支撑不住便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兴奋的叫喊声,脸上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磨蹭。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着洞口射进来的淡淡月光,就看到咕噜趴在她身上,小爪子抓住她的毛皮短袖,脸颊蹭着她的脸颊,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尾巴还在摇啊摇。 除了咕噜的声音,空气中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就在咕噜身后,似乎是——拍动翅膀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目光望向咕噜身后。 淡淡的月光从山洞口洒进来,落在咕噜的身上,脑袋、身体、尾巴,每个部位都是那么熟悉,除了——后背那双不停扑腾的小肉翅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觉得狼牙棒大砍刀之类的武器才带感啊~ ☆、第六十八章 没过多久,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山洞中也越来越明亮,晨光中,麦冬可以清楚地看到咕噜新长出的那对翅膀。 不同于在鼓包中时的透明,挣破那层胶质后,小小的肉翼逐渐变成跟鳞片一样的黑色。骨骼血肉快速丰满起来,摸上去感觉肉肉的,从翅根到翅稍约有三十厘米长,但因为生在背后靠里一些的位置,从前面看就感觉翅膀很袖珍,加上那肉肉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双翅膀能不能飞得起来。 眼巴巴终于等到天亮,麦冬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咕噜。 咕噜还在为身体的变化感到新奇不已,新长出的翅膀不停扑腾着,见麦冬盯着自己,它兴奋起来,小肉翅扑腾地更卖力了。 可是,任它扑腾地再怎么卖力,双脚牢牢地踩在石床上也飞不起来。 麦冬眼巴巴等半天,却只等来阵阵因翅膀扇动带来的清风,倒是挺舒服的,比得上电风扇了。 但是,麦冬想要的可不是电风扇,她想要的是私家飞机! 但此刻,承载了她私家飞机梦想的幼龙似乎对充当电风扇的工作上了瘾,两只小肉翅扇个不停,唯独没一点起飞的意思。 “咕噜,飞起来!”麦冬双臂摆动,做出飞的姿势。 “飞!”咕噜伸出两只前爪,高兴地跟着学。 麦冬赶紧把它抬起的两只爪子按下去,指着后面的翅膀,“不是爪子啦,是翅膀,翅膀!” “翅膀,翅膀!”咕噜跟着念了一句,好奇地扭头瞅瞅,然后小肉翅便学着麦冬的示范一挥——又一股清凉的风迎面而来,咕噜的双脚却仍旧牢牢地粘在石床上。 麦冬傻眼了:飞、飞不起来? 一定是方法不对! 早饭都没顾得吃,麦冬抱着咕噜跑到山洞外的空地上。 山洞太过狭小,不适合飞行,咕噜飞不起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现在跑到外面,天高地阔地,肯定能飞得起来!麦冬自认为找到原因,将咕噜放下,望着它的眼神再度充满了信心。 不用麦冬吩咐,咕噜自己就扇起了翅膀——它似乎把这当成了一项有趣的游戏。 雨后一个多月,地面上又长起了没膝深的野草,咕噜身前就有一丛叶子细细长长的野草。 半个小时后,这从野草的的叶子已经被风吹得倒伏在地,而野草的后面,造成草叶倒伏的罪魁祸首,咕噜,则显得有些疲惫,扇动翅膀地频率已经慢了许多,看上去显得有气无力。 麦冬蹲在它身边,托着腮,一脸愁容。 龙会飞不应该是天性么?就像鱼天生就会游泳一样,为什么现在会出现问题? 而且,麦冬清楚地记得,咕噜出生没几天就能下水捉鱼了,也就是说它天生便识水性,如果水性代表着它体内的水属性力量,飞翔是不是就是代表着火属性力量呢?毕竟按照之前咕噜的描述,龙族们都是火属性的,而它们似乎天生就能驾驭风的力量,凭风而上,扶摇万里,完全没有咕噜这样的问题。 莫非咕噜真的是龙族唯一的怪胎,在享受着双重属性带来的好处的同时,却也承受着其他龙族不会承受的损失,比如说——自由翱翔天空的能力。 麦冬不知道咕噜的同族们具体长什么样子,但印象中西方龙的双翼展开至少有身体的两倍左右,她在这里见过的、与西方龙长相类似的翼龙们同样如此,那些双翼展开有近两米的翼龙身体却不过一二十公分,相对翅膀来说,绝对算得上娇小了。而咕噜明显不符合这个标准,它的翅膀看上去实在有点袖珍,看上去就像一只发育不良的龙。 可是,既然生出了翅膀,难道就只能做摆设用?麦冬不相信造物主会做这样的无用功。咕噜的翅膀虽然胖了一点,虽然袖珍了一点,但看上去也是有模有样的,没道理飞不起来,她想着想着不由入了神,满脸的苦恼之色。 咕噜似乎意识到自己让麦冬失望了,原本高高扬起的小脑袋低了下来,两只爪子在身前搅成麻花,挥动翅膀的动作更加有气无力了。 麦冬不经意间抬头一瞥,看到它这幅模样,瞬间心疼不已,赶紧摸摸抱抱安慰。 不一会儿就哄好了沮丧内疚的幼龙,麦冬继续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咕噜飞起来。 想了半天,还是只有一个早已想到,一开始却没准备用的法子。 自然界的鸟儿也不是个个都是破了壳就会飞的,有些体积大的鸟儿,比如老鹰,刚破壳时并不会飞翔,而雏鸟的父母为了让它们尽快学会飞,就会将它们推下悬崖,在空中那种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只有自己的翅膀可以依靠,刺激之下,雏鸟很快就能学会正确地运用自己的翅膀,让风托着自己的羽翼缓缓下降,以保护自己不受伤。 某种程度上来说,老鹰和龙是有些相似的。它们的翅膀足够宽大,因此飞翔时不像小型鸟类那样需要不断拍动翅膀,只需扇动一次翅膀,甚至可以飞出几百米远。那么,也许可以借鉴一下雏鹰学飞的方法? 麦冬知道小鹰学飞的过程,一开始看咕噜飞不起来,她也想过这样的方法,但她心存侥幸,觉得咕噜毕竟是龙,多练一会儿肯定飞得起来,便不怎么想用这个方法。因为不同于雏鹰,咕噜的体重已经有三四十斤,又不像鹰一样全身羽毛占了大半,万一摔下悬崖没学会飞却摔下去,绝对会摔得鼻青脸肿,虽然咕噜貌似皮糙肉厚很经得起摔打,麦冬也不想让它平白受罪。 但既然现在已经一筹莫展,麦冬就决定还是试试这个方法。 她不舍得也不敢直接把咕噜扔下悬崖,万一扔下去它也没学会飞,摔下去摔成肉饼,她就连哭都没处哭了。 她找了块离地有五六米高的大石头,抱着咕噜爬了上去,叮嘱了咕噜一下待会儿该怎么做之后,就站起身来,高举着咕噜,闭上眼,狠狠心松了手。 空中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却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麦冬惊喜地睁开眼,就看到咕噜一双小肉翅不停拍动,身子摇摇晃晃地在空中勉强保持平衡。 “冬冬!”看到她睁眼,咕噜高兴地叫了一声。 话声刚落,麦冬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噗通”一声,黑色的幼龙翅膀稍稍慢了一拍,身体一歪便重重摔在地上。 四爪着地,脊背朝天,半个身子都埋进了茂盛的草丛里。 “冬冬……”草丛下传来幼龙抽抽搭搭的叫声。 麦冬捂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 试验了半天,麦冬郁闷地发现,咕噜在空中最多只能支撑三分钟,时间再长一些,就会脱力坠落。 太阳渐渐升高,已经过了平时吃早饭的时间,但麦冬却浑不在意,蹲在草地上盯着咕噜研究。 但她不在意,其他生物却不能不在意,尤其是胃口恐怖的恐鸟一家,到了这个点,一家三口都已经饥肠辘辘,左等右等等不到主人来喂,便大的领着小的,昂首挺胸,排成一列出来觅食,此时正好经过蹲在地上种蘑菇的一人一龙的身旁。 小恐鸟的病早就好了,但因为害怕再次发生上次那样的险情,麦冬索性没再建新的畜棚,打算就让恐鸟一家跟她和咕噜一起住在山洞。住在客厅是肯定不行的,不说干不干净,咕噜也不会同意,当初她可是承诺过它,小恐鸟一好就让它们搬出去,现在自然也不能自己打自己脸食言而肥。因此麦冬让咕噜在山洞旁边又挖了个稍小些的洞,有通道与主洞相连,就当做畜棚让恐鸟一家在那里住下了。 经过上次的事,恐鸟一家已经变得非常温顺,甚至完全不会想着逃跑,麦冬刚开始还在恐鸟住的那处山洞出口设了栅栏,后来看它们每天都会主动回来,便连栅栏也撤了,饲养也基本都变成放养,每天都是让它们自己出去觅食,除非是天气不好的时候才会把它们关在山洞。而为了防止它们吃了露水草重蹈覆辙,她一般会在前一天晚上准备好它们第二天早上的食物,其他时间则是让它们自由觅食。 现在麦冬一门心思研究怎么让咕噜飞起来,就忘了要喂这三只的事情,因此禁不住饿的三只大胃王就自发出来觅食了。 三只恐鸟排成一排,恐鸟爸爸在最前,恐鸟妈妈紧随其后,小恐鸟缀在最后当个小尾巴。 恐鸟爸爸和恐鸟妈妈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小恐鸟却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咕噜还在扑腾着翅膀,不过频率已经很慢很慢,整个龙都无精打采地,眼看着恐鸟一家在身边经过,都懒得像往常一样上前去恐吓它们一番。 小恐鸟睁着黑豆大的小眼珠,奇怪地看咕噜扑腾翅膀。 它歪着脑袋想了想,以为咕噜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便也学着咕噜,张开比咕噜更胖、更袖珍的翅膀扇动起来。 恐鸟的翅膀早就已经退化,因此小恐鸟扇了半天也还稳稳地站在原地,半点没起飞的样子,跟咕噜倒是半斤八两。 咕噜早注意到那三只讨厌的鸟,只是它忙着伤心,懒得理会它们,这时见小恐鸟学它的动作,即便仍然很伤心很失落,也不忘斜眼送过去一个恐吓的眼神,吓得小恐鸟赶紧收拢翅膀,迈着爪子追赶爸爸妈妈去了。 麦冬却望着小恐鸟的背影出了神。 仔细一看,小恐鸟和咕噜某些地方挺像,都是一样小小的,肉肉的,翅膀也是一样短短的,不过咕噜比小恐鸟的翅膀还是长一些的。 咕噜无法连续飞行的原因无非是翅膀严重发育不良,翅膀扇动带起的气流不足以维持身体的重量。 翅膀大小没法强求,但身体重量是可以控制的。 看看小恐鸟再看看咕噜,麦冬这才发现,作为一只龙,咕噜似乎有些……太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jiangruoyan2599的地雷O(∩_∩)O~ 咕噜要减肥喽~ ☆、第六十九章 麦冬从未限制过咕噜的饮食,所以咕噜虽然个子没怎么长,身上的肉倒长了不少,横向腰围比刚破壳时粗了好几圈。麦冬以前觉得它长得胖胖的肉肉的很好,但现在再去看,才发现它的身形似乎的确有点太圆了,加上翅膀又生的小,想要飞起来的话,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盯着咕噜左看右看,幽幽的目光看得咕噜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随即小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冬冬?” 麦冬回过神来,伸出手把咕噜抱了起来,感受了下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半晌,沉痛地道:“咕噜,你要开始减肥了……” 从未听过“减肥”这个词,咕噜眨眨眼睛,挠挠头:不懂。 # 在麦冬的身体力行下,咕噜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减肥”。 用树枝串好,刷上小野猪油,撒上盐巴,抹上野果汁液,再撒一点点辣椒粉的烤肉串“滋滋”地流着油,是咕噜的最爱之一。 石桌上放着一片大贝壳,贝壳中堆着一串串烤好的肉串,咕噜乖乖坐在石桌前的小凳子上,身边已经放了一大把啃干净的树枝做的签子,此刻两只爪子一爪一串,左爪中的肉串啃完,右爪中的立刻接上,同时左爪习惯性地向贝壳中的肉串抓去。 爪子在空气中抓了抓,欸? 肉串呢? 目光终于移开右爪中的肉,咕噜呆呆地看着石桌,惊恐地发现:盛肉串的贝壳不见了! 肉去哪里了?! 没有沉浸在惊恐中太久,很快,咕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咕噜,只吃肉对身体不好的,会造成身体营养不均衡,所以偶尔要吃些其他东西……其实蔬菜水果也很好吃……” 爪子里被塞了一串什么东西,咕噜抬头,就看到一串红红绿绿的……野果。野果串的那头,是麦冬笑眯眯的脸,而它心心念念的、盛满肉串的贝壳,则在她另一只手里端着。 咕噜一向很听麦冬的话,所以虽然不喜欢,它还是像吃毒药一样,皱着小眉头将那一串野果啃光了。 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果子,它充满希望地看着麦冬,双眼亮晶晶地仿佛最纯粹的宝石。 然后,在它期盼的目光中,麦冬拿出了一串香喷喷、热腾腾的——烤茄子。 麦冬有些心虚,但为了它的飞翔大计,还是狠狠心,坚决地将手中的茄子串递了过去。 其实,想更有效的减肥,少吃才是王道,但她不舍得让咕噜饿肚子,于是便想让它多吃点热量低的蔬菜水果,虽然可能不那么合它胃口,但总比饿肚子好……吧? 作为纯肉食动物,咕噜表示:一点都不好。 当幼龙发现不只是肉串,每天的食物中有一半都换成了它讨厌的各种果子和树叶时,它忧伤地尾巴都打起了卷儿。 咕噜虽然不反抗,麦冬给它什么,它就吃什么,可它那明显不高兴的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麦冬自然也看出来了,她想装作看不见,但没过两天,她就实在无法忍受了:在咕噜忧伤的眼神中,她总觉得自己是虐待小动物的变态狂! 而且,看着咕噜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也高兴不起来。 于是,节食减肥计划施行了两天,很快便宣告结束。 解除吃肉禁令的咕噜对着麦冬为补偿它烤的一大盘肉串大快朵颐,麦冬坐在对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节食的路走不通,可还有另一条路——运动。 咕噜的运动量其实不算小,除了一些太精细的活计做不来外,很多需要力气的活儿它都要出力,比如挖壕沟,比如打猎,可以说它虽然好吃,但绝对不懒作。 但现在为了减肥,运动量自然要加大。 第一招,最常见的减肥有氧运动:跑步。 因为之前“虐待”了幼龙而愧疚不已的麦冬决定以身作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陪咕噜一起跑。 为了达到减肥效果,咕噜全程维持豆丁大小。咕噜这阵子又长了些,已经超过麦冬膝盖,向着大腿的高度前进,但即即便如此,那双小短腿也不像很能跑的样子,这自然也是麦冬有自信能陪跑的一个重要原因。 咕噜对跑步完全没有抵触心理,她说一句,它就乖乖应一句,等她讲完路程和时间,它点点头表示明白,看准目的地,迈开两只小短腿就向前跑。 一个小时后,信誓旦旦要做配跑员的麦冬满身大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而她身边,是绕着山头跑了一圈又一圈,脸不红、气不喘的幼龙。 ——腿再短,龙的速度也不是人能企及的。 陪跑计划失败,但每天的跑步却仍旧保留下来。 在没有其他办法的前提下,既然咕噜也不抵抗,那么多运动运动总没坏处,虽然咕噜跑完几座山头仍然轻松自如的模样,让麦冬很怀疑这样的运动到底对减肥有没有效果。 每天跑步的不只是咕噜,麦冬也坚持了下来,但不是为了给咕噜配跑,而是为了锻炼她自己的身体。 第一次陪跑的经历让她认识到,她的身体还有许多可以开发的地方,每天的跆拳道基础训练让她身手敏捷了一些,但速度和耐力却得不到提高,而长跑可以弥补这一点。 她有一副被龙血和蛋壳改造过的好身体,弃之不用是最大的浪费。 除了跑步之外,每天的飞行练习也是必不可少的,从高处扔下,不得不拍动翅膀维持身体稳定,直到全身脱力,坠落在地。 虽然经历坎坷,但幸好结果是好的。经历了种种不靠谱的训练,半个多月后,咕噜终于勉强学会了飞。 最开始它最多只能在空中坚持三分钟,飞行几百米远,但也不知道是跑步的作用,还是每天练习拍动翅膀的作用,它的进步很明显,半个多月后,已经至少能坚持一个小时,也不用频繁的拍动翅膀,在风力充足的条件下可以滑翔很远的距离。 只是这仅仅是在不载物的条件下,如果身形变大,再驮上麦冬,它只能坚持最多五分钟。 这样的情况下,麦冬畅想的骑龙探索世界的场景是无法实现了。 不过,对这样的结果,麦冬已经很满意了。她并不急于一时,既然咕噜能从最多坚持三分钟,进步到现在飞行一个小时无压力,那么轻松地载着她飞行的日子也总会来临,无非时间早晚罢了,而她最不缺的,恰好就是时间。 在咕噜日复一日的练习飞行,麦冬为了生活各种忙碌中,季节在悄悄流转,太阳转到距离地面最近的位置,每天的白昼长度已经占到一整天时间的绝大部分,黑夜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 长日照带来的高温让麦冬几乎以为又要发生一次森林大火。好在,三个小时的黑夜时间已经是极限,当小湖的水位因为长时间没有大雨,以及剧烈的蒸发作用而降回最开始的高度时,天气开始慢慢转凉。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明天就要考科目三啦,上午科目三下午科目四,考完后天收拾包袱上火车回家! 咳咳,其实就是想说,因为考试和回家的原因,这几天更新时间会比较飘忽,只能找空码字,什么时候能更新我也不造[顶锅盖爬] ☆、第七十章 伤离别 天气是一点点变化的,在麦冬不知不觉间,在她忙着锻炼身体、挖壕沟的时候,时序悄悄从夏过渡到了秋。 靠着大量的冰块才熬过这个漫长而炎热的夏天,秋天迟迟来临时,麦冬刚开始还没有察觉,直到几场秋雨过后,山中又有大量的野果陆续成熟,许多植物的叶子开始变色,她才意识到:秋天到了。 天气渐渐变得凉爽,黑夜也在慢慢变长,小湖的水变得澄澈而明净,空中有候鸟成群飞过。 脱离炎热无比的夏天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秋天的到来同样意味着:冬天也快要来临。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从现在开始,就要为缺少各种物资的寒冬做准备了。看着漫山遍野的野果,麦冬正准备再来一次大采摘,恐鸟一家却突然出了问题。 不仅是麦冬,对生存拥有天生直觉的动物们也开始为了冬天而准备,山中各种动物出没的频率变得更加频繁,还多了许多麦冬以前从未见过的种类,它们或者大量进食,靠储存热量抵抗寒冬,或像麦冬一样囤积食物。 但还有一类动物,它们无法靠身体储存足够的热量,也不会囤积物资,为了渡过漫漫长冬,它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此处,再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冬,等来年春天再返回。候鸟便是此中代表,而许多食草动物也是如此。 虽然这片山林本就不常见镰刀牛和珊瑚角鹿,但最近却是完全不见踪影,许多平时常见的食草动物也纷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动物。麦冬猜测,这些消失的动物,包括珊瑚角鹿和镰刀牛,应该都是迁徙到更暖和的地方渡冬了。 这些本来影响不到麦冬,无非是食谱上的肉类换了些花样,但她很快发现,恐鸟一家也有了异动。 过了一个夏天,小恐鸟已经长大很多,身上的羽毛也从软软的绒毛变成坚硬的翎羽,虽然还比不上它的父母,起码赶路的时候不会太拖后腿了。等小恐鸟的羽毛全部褪换完毕的时候,大恐鸟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它们一遍遍地向着南方张望,口中发出急切的叫声,跟它们平时温顺安静的模样非常不符。 开始时还只是焦躁,几天过后,它们待在山洞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晚上觅食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这让麦冬不得不警惕,她又重新把恐鸟一家的那个小山洞口用栅栏堵上。 可栅栏堵住了山洞,却无法遏制它们的焦躁,事实上,发现自己被困在山洞后,两只大恐鸟更加焦躁了。它们扬着长长的脖颈,久久地向洞外望,爪子一遍遍在石质的地面上抓挠,直到将地面抓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而它们的爪子也被地面磨得出血,趾甲磨得光秃秃的。 小恐鸟今春才破壳,没有经历过寒冬的它不像它的父母一样焦躁不安,但随着渐渐长大,它不再满足于困在小小的山洞中,麦冬将山洞口堵住后,它总是趴在栅栏后,黑色的小眼珠透过栅栏的缝隙向外望,眼神热切而渴望,口中还发出仿佛祈求的声音。 麦冬仿佛没有看到它们的异状,仍旧将洞口堵紧。 她用毛皮裹住两只大恐鸟的爪子,以保护它们不再受伤,每天晚饭过后,则给小恐鸟放风一个小时左右。 正是野果收获的季节,她采集了恐鸟喜欢的野果喂食它们,但两只大恐鸟并没有因此食欲大开,相反,它们吃地比以前少了许多,按它们食量投喂的野果剩了许多堆在角落。 除了小恐鸟仍旧没心没肺地该吃吃该喝喝,两只大恐鸟都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瘦了下去。 每天都有新的野果成熟,最好的采摘野果的时机已经到来,但没有恐鸟一家,麦冬根本没办法大规模采摘和运输。再说,两只大恐鸟的情况让她也不放心这么走开,她怕它们会在她不在的时候逃走。或许以前它们不会逃,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它们急于迁徙,麦冬无法预料,对于寒冬的惧怕会让平日温顺的它们做出什么举动。 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感情,她都不希望它们离开。 她试图安抚它们,为它们顺毛,为它们清洗,给它们准备最好的食物,尽管知道它们听不懂,还是一遍遍地告诉它们冬天不可怕,她会好好地照顾它们。 但一切都是无用功,大恐鸟们仍旧整日惶惶不安,异常焦躁。 麦冬将它们的不安看在眼里,却仍旧将栅栏堵得紧紧地。 她记得爷爷家以前养的猪呀牛呀的,冬天都是吃各种晒干的草料,间或掺些豆饼糠麸。这里没有豆饼糠麸,麦冬只得割了许多的野草,摊在山洞前晒干,再切成细碎的草料,准备让恐鸟冬天吃。 第一批草料晒好,她挑了几种不同的草,准备喂喂恐鸟,看它们更喜欢哪一种。 到了平日喂食恐鸟的时候,麦冬在为恐鸟准备的石槽中堆了好几种野草晒干制成的草料,然后便蹲在栅栏后,透过栅栏的缝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们的动静。 但是,等了半天,没有一只恐鸟对石槽中的草料表现出半分兴趣。两只大恐鸟一直焦躁地踱来踱去,现在似乎是有些累了,恹恹地卧在山洞一角,没有向石槽投去半点目光。 在麦冬往石槽里放草料的时候,小恐鸟咕咕叫着,很兴奋地围了上来,待发现石槽中是什么东西后,欢快的叫声突然断了,它伸出小爪子,将石槽中的草料拨来拨去,直到拨到了底,却一直找不到预想的东西,才疑惑地朝栅栏后的麦冬疑惑地叫了声。 栅栏后,麦冬抓紧栅栏的手缓缓松开,唇边绽开一抹无力的苦笑。 她怎么忘记了呢,不论是爷爷家的猪还是牛,它们都是哺乳动物,食物来源也很纷杂,它们可以在冬天靠干草料支撑下去,却不代表恐鸟也可以。 如果恐鸟只吃新鲜的枝叶和野果呢? 她可以为它们准备很多很多草料,还可以为它们提供温暖的住处御寒,但在天寒地冻,万物凋零的冬天,她去哪里去找新鲜的枝叶和果实? 即便可以储存一些多汁的野果,但以它们的食量,要储存多少才能仅凭野果度过漫漫长冬? 天气越来越凉爽,越来越多的动物浩浩荡荡地开始南迁,天空中不时有大群候鸟呼朋引伴,遮天蔽日地结群飞翔而过。 终于,两只大恐鸟开始破坏栅栏。 这处栅栏并没有加固,只是简单的一排木料捆扎而成,以恐鸟的体积和重量,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栅栏全部破坏。 麦冬看着栅栏一天天破损,却没有了阻止的力气。 终于,一天早上,麦冬听到了隔壁山洞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然后,洞外传来恐鸟的鸣声,欢欣而兴奋。 太阳还未升起,山岚如轻纱笼在远处的山间,呼吸间满是沁凉的空气,两处山洞之间的草丛上还颤微微挂着晶莹的露珠,行过便浸湿了人的脚踝。 麦冬出了山洞,踏过草丛,便看到破损的栅栏倒在地上,不远处站着大大小小的恐鸟一家。 “咕~” 小恐鸟看到她,高兴地叫了一声,两只大恐鸟却没有声息。 她走过去,摸了摸小恐鸟的脑袋。 咕噜还没睡饱就被吵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跟在麦冬身后,揉眼的间隙,不经意瞥到麦冬手上的动作,瞌睡顿时通通不翼而飞,转而精神抖擞地朝着小恐鸟张牙舞爪。 小恐鸟吓得缩了缩脖子。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麦冬心下莫名一暖,笑了笑便拿开手,旋即转身。 “咕噜,我们回去吧。” 她轻声说着,拉起咕噜的爪子,向他们的山洞走去。 小恐鸟又咕咕叫了两声,但麦冬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停顿,没有回头,一直向前走。 很快,一龙一人的身影没入了山洞之中。 恐鸟妈妈低头为小恐鸟捋了捋羽毛,恐鸟爸爸立在一旁,口中发出温柔而低沉的唤声。 太阳渐渐升起来,大片的云朵被阳光晕染出裙带似的金边,雾岚渐渐散去,山川明晰如画。 倾斜的光线洒在山间,洒在三只从大到小排成一排,长着长长脖颈、粗壮后爪和厚重羽毛的大鸟儿身上,在树影斑驳的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大鸟儿们向前走,影子便也随之向前移动,然后起了风,风吹树叶,树影不断晃动摇曳,唯有那两大一小的三道身影始终不变,坚定地向前走去,直到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间。 麦冬回到山洞,没有洗漱,也没有做早饭,而是径直回了卧室,将身体埋入铺满干草的石床,又扯过一张完整的镰刀牛皮,将自己从头到尾裹住。 牛皮遮住了光线,她在一片黑暗中闭上眼,听着自己的心脏在黑暗中平稳而有力地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到山洞外传来两道长长的鸣声,似哀婉又似解脱,似呼唤又似道别,然后便是一道稍稍微弱一些,满是困惑的鸣声。 三道鸣声过后,世界又重归寂静,洞外再没有声音传来。 “再见。” 朝着黑暗中不知什么方向,她轻轻地说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食言了,昨天没更新,悄悄爬上来更一章…… 感谢客户号为12627086的姑娘投的地雷,姑娘没留名字,只好用客户号代替,咳。 ☆、第七十一章 恐鸟一家离开了,入冬的准备却还是要做,而没了恐鸟,物资的运输变得麻烦起来。 时间不等人,野果已经成熟,许多再不采摘就要落地,或者被鸟兽分食殆尽,麦冬来不及去找恐鸟的替代物,只能靠自己和咕噜的力量,背着一筐筐野果,一遍遍地往返于森林和山洞之间。 但由于夏季那场大火,山洞附近的野果数量其实并不多,那些被大火焚烧的的地方,植物都被烧得干干净净,生长野果的植株自然也不能幸免,所以现在新结的果子要么是在没被火灾波及到的区域,要么是少数新长出的草本植株的果实,而这些草本的野果大多很小,很少有像黄杏那样可以晒干保存的,现摘先吃拿来做零食还差不多,储存起来当食物却不太现实。 麦冬和咕噜在附近山里转悠了两天,摘了两筐野果后便再无收获。当然,不是说附近只有四筐果子,但山里靠野果为生的动物不在少数,秋天一到,更是有许多原本不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动物为了野果专程到这里觅食。 她采摘时经常碰到同样在囤积食物的小动物们,像是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那种浣熊一样的动物,以前从未在这片区域见过,但这几天却突然出现了几只,它们的习性很像松鼠,会在严冬来临前囤积大量坚果,这片区域的坚果数量并不多,只有几小片集中在一起,麦冬去采集的时候便遇到好几次这种“浣熊”。 它们忙忙碌碌地在树冠中穿行,摘下坚果,用柔软的小爪子捧着,然后飞快地消失,不一会儿又再出现,有时还会偷懒一下,尾巴缠住树干,猴子一样吊在树上,然后捧着坚果,用细碎的牙齿啮啃进食。 但在见过一次麦冬采摘坚果后,深觉食物被抢夺的浣熊们变得警惕起来,只要远远看到她的身影,前一刻还在偷懒享用美食的家伙立刻停止进食,立正站好,毛茸茸的尾巴直直地竖起来,然后发出尖锐的叫声,附近的“浣熊”听到叫声便更加快速地穿梭在树冠中,焦急地采摘着身边所有的坚果,简直像听到鬼子进村的村民们忙着收拾家里的财产一样。 没办法,麦冬和咕噜采摘的效率太高。咕噜尾巴往树上一抽就能摇落满树的果子,而它们摘果子全凭牙齿咬、爪子拨,完全抢不过麦冬,因此只能将一人一龙防鬼子一样防起来。而且不知它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没多久,所有的浣熊都知道来了两个跟它们抢食物的家伙,就有浣熊在麦冬采摘的时候搞怪,它们藏在树上,偷偷地用坚果往麦冬身上砸——柿子捡软的捏,它们不敢砸咕噜。 麦冬哭笑不得,却也除了尽量躲开飞来的“武器”,什么也没做,倒是咕噜见她被砸很是恼怒,当场扔了怀里的果子,就要爬树揪出凶手狠揍一顿,被麦冬赶紧拦住了。 砸就砸吧,反正也不怎么疼,再说她突然空降这里,大肆采摘,的确是抢了原本属于它们的口粮。之前是她考虑不周,到一个地方就把所有野果都摘了,没留一点给其他动物,的确不怎么好,毕竟现在不比春末那场丰收,即便没有果子,茂盛的山林总能为动物提供食物,即便她把附近所有果子都采了也不至于让其他动物饿死。但现在是最后一次能够大量获取食物的机会,接下来就是万物凋零的寒冬,动物们只有现在大量囤积食物才能安全度冬。 被讨厌的滋味不好受,哪怕是被小动物讨厌,有节制地摘了两筐果子后,麦冬无奈地收了手。 附近不能再摘,但麦冬也不想错过这个丰收季,于是只得扩大范围,准备去更远处搜索。 范围大一点,每个区域只取一点,这样就不会妨碍到其他动物的生存了。 几个方向想了一遍,麦冬最后决定先去河口方向搜索,一来熟,二来河口动物多,或许可以顺便囤积一些肉食。 只是没了恐鸟,不能快速地远距离运输,如果靠她和咕噜来回往返又太浪费时间,因此她准备这次出行的时间长一些,采摘后将果实集中在一个地方,等最后返回山洞时再一起运输。 做了决定,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完成狼牙棒制作的最后一道工序。之前每天抽空慢慢做,十来天后狼牙棒便初具雏形。狼牙棒主体是一种木质细密坚硬的树木,上部是枣核型,下部磨成圆棍,咕噜的鳞片就均匀地嵌在枣核部分,但咕噜的鳞片太少,不过十几片,跟狼牙棒的体积一比实在不够看,麦冬就磨了些骨钉和木刺做替代品,嵌入其他空白的地方。 狼牙棒做好后,麦冬将所有的空筐都找了出来,带着新做好的狼牙棒,再带上肉干果干等干粮,就和咕噜一起上了路。 时序入了秋,从山洞到河口的景色也变了样,大片的树林从夏天浓郁的绿变成如今的金黄或火红,一片片如霞似锦,拥着白色的沙滩和蔚蓝的海水,再映着秋日明净的天空,纯粹而明亮地令人窒息。 麦冬选择的第一个落脚点是海龟沙滩,海龟沙滩的上方就有几片树林,也就是以前恐鸟一家生活的地方,里面生长着大量成熟的野果,而之前为了暂时留宿而搭建的小屋则刚好用来放置野果。 沙滩上还是遍布着懒洋洋晒太阳的海龟,不同的是没了遍地的海龟洞,取而代之的是夏初时孵出的小海龟们,它们几个一群地跟着自己的母亲,同样懒洋洋地在沙滩上晒太阳。 麦冬原本想弄些海龟肉的,可看着那些大海龟屁股后的一溜儿小海龟,顿时觉得有点下不了手。 不过,屁股后面空荡荡的海龟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是公海龟还是年轻的母海龟。 麦冬苦恼了一会儿,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反正现在最重要的是采集野果,倒不用急着囤积肉食。 麦冬和咕噜在海龟沙滩附近逗留了两天,将附近的野果按比例取走一部分,用筐子盛了放在石屋里,总共装了两个大筐,三个小筐。 因为怕被潮汐淹没,当初建小屋就是选了比较高的位置,所以不用担心果子会被上涌的海水打湿。果子堆放好后,麦冬又用大石块堵住小屋门口,以防有路过的动物偷吃,又怕屋内太闷空气不流通,因此大石块之间都留了缝隙。 做完这些,麦冬和咕噜背起剩下的藤筐像河口行去。 河口附近没有山峰,平缓肥沃的三角洲平原孕育了丰富的动植物,肯定有更多的野果。以及河边饮水的动物们,之前因为她和咕噜能力不足,许多动物都是见了就躲,但现在咕噜已经长大很多,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再遇到以前惧怕的那些猛兽的话,谁怕谁还是未知数呢。 麦冬和咕噜走了,海滩又恢复了平静,海水一*地涌上沙滩又退去,很快就拂去了一人一龙留下的痕迹。 天色将晚时,海岸边的树林里有两个小小的黑影时隐时现,黑影身材矮小干瘦,动作却很灵活,猴子一样爬上爬下。它们在树上窜来窜去,寻找着掩藏在枝叶间的果实,果实摘下后便往背后一放,往近处一看,才发现黑影背后是一个大大的、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袋子,摘下的果实就是被放入了袋子里。 但海岸边的果树刚刚被麦冬和咕噜搜刮过,又因为离石屋近,麦冬就没有怎么节制,几乎把所有见到的野果都采摘了,只是在树林深处离石屋远的地方有选择地采摘。 也是因为这样,沿着海岸搜索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两个黑影背后的袋子看起来仍旧瘪瘪的,只装了约三分之一的野果。 似乎是收获不符合预期,两个黑影有些焦躁,急急地说着什么,它们比手画脚地,一个似乎在坚持向前,一个要转到树林深处。 它们一边争吵一边继续向前,就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座石屋,而从石屋中,飘来了它们熟悉的各种野果的清香。 它们霍然噤声,缩头缩脑地打量着前方的石屋,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私语了半天,又确定了四周并没有什么猛兽后,两只黑影终于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石屋。 石屋三面封闭,只有门的那一面用石头堵住,而从石头的缝隙间,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堆地满满的果实。 “%&¥#&*!” “#%¥&!” 它们齐齐发出欢喜地叫声,凑近缝隙就想往里钻,但缝隙太小,最大不过一掌,即便它们长得瘦小也无法通过,再说它们背上还背着个硕大的袋子。 钻不进去,大量的果子近在眼前却摸不到,两只黑影急地在原地转圈圈,但很快它们就想到了办法,它们用小些的石块堆积在门口,爬到石块上,然后便顺着石块爬到堵住石屋门的最上面一层石块,爬上去后,两个黑影合力将石块往外推,石块虽重,但在它们的合力下,还是慢慢地被推了下去。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石屋门口的大石终于被完全推开,两只黑影欢呼着跑进石屋,扑到满筐的野果上。 欢呼过后,两只黑影一边一个,抬着一筐野果出了石屋,但它们没有立刻走掉,而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后再度将门口堵了起来,虽然石头堆得比较杂乱,不如之前那样严丝合缝,但阻挡一下一般的野兽已经足够。 堵好门,它们费力地抬着对它们而言巨大的藤筐,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朝着来处而去,嘴里还哼着奇异的调子。 而已经到达河口的麦冬还全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了,断更好多天,前天还在评论里说昨天一定会更,但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没有更成,抱歉QAQ 谢谢观花关草观自在、千山独行和阿皮的关心,好感动,么么~ ☆、第七十二章 对石屋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麦冬和咕噜早上出发,一路不停,中午便到达了河口处。 河口仍旧是最热闹的地方,饮水的动物大军浩浩荡荡,河中潜伏的狩猎者也丝毫没有减少,无非是种类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熟悉的动物走了,一些陌生的动物又来了。 河岸边的平地上则如麦冬所料那样,郁郁葱葱的大片丛林变得或金黄或火红,里面蕴藏着丰盛的食物,养育着在这里生存的生灵们。 麦冬选了个平坦又空旷的地方扎了营,然后便和咕噜一头钻进了无边的树海中。这里的各种野果数量更多,以野果为食的动物也更多,好在范围够大,麦冬即便每棵果树只取一小部分,将河流南岸的树林都地毯式搜索一遍后,所获仍然足够丰富。 她还想去北岸看看,那里的森林似乎更加茂密,而且不像南岸这边有山,一眼望去都是森林,只有位于海岸边的有些起伏,其他地方俱是一片平坦。 但宽广的河流阻挡了她步伐,她虽然会水,却害怕河里潜藏的数不清的鳄鱼和尖嘴鱼,咕噜虽然不怕它们,但要照顾着她难免分心,。如果咕噜能载着她飞就好了,她惋惜地想着。 虽然渡不了河,麦冬倒也没多失望,南岸的收获就已经让她很满足了,不说将所有藤筐都装满的野果,更有大量的肉食。 以前她和咕噜武力值太低,许多大型动物遇见了都得绕着走,现在却不一样了。至今为止,咕噜还没遇到能伤到它的对手,再厉害的猎物,一口火烧成烤肉,一口冰冻成冰雕,哪怕不用冰火的异能,只凭爪牙也能稳占上风。甚至如果她想,抓几条鳄鱼烤来吃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她觉得鳄鱼肉肯定不会好吃,才让河里的鳄鱼逃过一劫。 不仅是咕噜,经过几个月的锻炼,麦冬的格斗技巧大大提升,挥着刚做好的狼牙棒,只要被她追上,没几个猛兽能从棒下逃走,当然,单凭她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几个就是了。 武力值大大提高,麦冬就没忍住,朝河边饮水的动物们伸出了黑手,好好过了把打猎的瘾。仅凭她本身的武力,不用陷阱不使花招就猎到几头镰刀牛,这在过去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 加上咕噜这个强力助攻,仅是在摘果子的间隙就猎到堆积成山的猎物。新鲜的肉食无法存放,加上还要剥皮剔骨等程序,麦冬不得不结束了这次旅程,只在河口待了不到两天就早早地返回。 但她并不准备立刻回山洞,而是准备在海龟沙滩中转一下,猎物的处理晒干腌制也都在海龟沙滩进行,因为海龟沙滩阳光充足,地方也够大,方便晒肉干。而腌肉需要大量的盐,冬天来临前,她也需要再煮一次盐,刚好一起做了。 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和咕噜化身苦逼的搬运工,一趟趟地将野果和猎物往海龟沙滩搬运。当然,这个活儿主要还是靠咕噜,从河口到海龟沙滩,咕噜全速状态下往返只要一个小时,她却半天都不一定能行。 麦冬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便和咕噜分开,让咕噜背着几头猎物先行,自己背着筐野果慢吞吞地在后面赶路。 按咕噜和她的速度估算,她走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应该就能碰到返回的咕噜了,但直到路程过半,也没见咕噜的影子。 麦冬心里担心,也顾不得劳累,全速往海龟沙滩赶。 等她气喘吁吁,终于到达海龟沙滩时,就看到咕噜孤零零地坐在石屋旁,身旁是它运来的那几头还未处理猎物。 看到麦冬的身影,咕噜立刻朝她跑来,撞进她怀里,带着委屈的哭音,“冬冬,没有了!” 麦冬被咕噜跑过来的冲力撞地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稳了,听到这话,急忙询问,“怎么了?什么没有了?” “果子!果子没有了!”咕噜又气愤又伤心,虽然它不喜欢吃果子,可冬冬喜欢啊,再说那是它们辛辛苦苦摘来的,结果全都没有了! 看到空空的石屋的时候,咕噜整个龙都傻了! 麦冬急步走到石屋前,也傻了。 不仅仅是因为发现石屋的果实被搬空,更是因为——从留下的痕迹看,这完全不是寻常野兽误入,而是智慧生物的手笔。 为了防止野兽误入,她离开时特意将石门堵死,一块块摞起的石头严丝合缝,要想靠蛮力撞开的话,估计会先被落下的石头砸死,只有从上面一块一块地挪开才行,但灵智未开的野兽会有这个智商么? 而且,石屋内空空如也,不仅是野果,连盛野果的藤筐也没剩下,地上也没剩下一颗果子,甚至连吃剩的果核也没有。这就说明,野果是连着藤筐一起被抬走的,而在抬走的过程中,甚至没有嘴馋先吃几个果子,这是野兽能具有的自制力么?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偷走野果的“贼”不是一般的野兽,而是跟人类一样的智慧生物。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她之前猜测的,那条骨头项链的主人。 麦冬在石屋门口愣了半晌,手心不知不觉冒出冷汗,好半天回过神才发现。 虽然早就做好了与这个神秘的“智慧生物”碰面的准备,但当真正到来时,却还是觉得太早,早地让她手足无措,脑子有一瞬间变得空白。 等脑子稍稍冷静时,她握紧狼牙棒,打量四周,试图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石屋的位置建地高,潮水涌不上来,虽然有风缓缓吹动沙子,但只要不是遇上大风天气,沙滩上的痕迹保留个两三天还是没问题的,虽然不会太清楚,但总会留下点痕迹。 麦冬蹲下\\身,仔细地查看石屋周围杂乱的脚印和痕迹。 最清楚的自然是咕噜和她刚刚踩上去的,而且似乎咕噜发现果子被偷后烦躁了一阵,石屋周围到处是它的脚印,将很多其他痕迹都掩盖了。问了下咕噜,果然,发现果子被偷后,它气愤又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跑回去通知她,又怕回去了留下的东西又被偷,只能转着石屋发泄了一通,然后就守在原地等她到来。 加上被咕噜运来的几头猎物所占的地方,石屋周围几乎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但麦冬没有放弃,她一点点地搜索、排查,不放过每一个可疑的印记,终于,从众多繁杂的痕迹中找到几个浅浅的、只剩一半的脚印。 有些是前半段,有些是后半段,有些是中间,而将这些拼接起来,就是一只细长的,长着四只脚趾的脚。 脚掌长度在十厘米多一点,宽则只有三四厘米,与人类的脚相比太过细长,以致显得有些畸形。但与大多动物相比——这是麦冬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接近人的脚印。 这几个残留的脚印有深有浅,有的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如果不是麦冬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有的则深深地陷进沙子好几厘米,比咕噜刚刚踩下的脚印还深。 虽然时间的先后也会造成这种不同,但麦冬更倾向于是负重的不同。 较浅的脚印是因为没有负重,较深的是因为带着装满野果的藤筐。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根据较浅的脚印可以推断,脚印的主人不会太重,五十斤都不会超过,身高也不会超过一米。 但最小的一只装满野果的藤筐重量也在百斤以上,如果脚印主人真的那么矮小,它是怎么将远远超过它体重的藤筐搬走的呢? 两个可能。 第一,它天生神力,就像咕噜。 第二,“它”不只一个。 智慧生物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懂得团结和合作。 从繁杂的脚印中推断出这些线索,麦冬不禁抬头看了看四周。 斜阳照影,风声簌簌,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沙滩,海鸟高高低低地飞。 一幅再正常不过的海边黄昏图景。 但,谁知道那个“它”是否正潜藏在四周,暗暗地窥伺着她? 麦冬打了个寒颤。 如果说之前发现骨头项链使她占了先机,现在,她则处于彻底的下风。她发现了“它”的存在,相应地,“它”也知道了她的存在。会建造石屋、会囤积食物,当发现有这样的生物存在时,它们又会对她做出怎样的猜测,怎样的反应? 现在她在明,“它”在暗,如果“它”是温和无害的生物还好,但万一是攻击性较强的生物呢? 她必须早做准备,主动出击,起码让自己不那么被动。 日渐西斜,天边被彤云染红,麦冬终于振作起精神,和咕噜一起收拾运来的野果和猎物,野果仍旧堆在石屋里,猎物则剥皮切块,简单地清洗后变摊在离石屋不远的大石头上。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所以还没等天色黑尽就已经完工。 做完这些,麦冬让咕噜背着自己赶紧离开。 “……果子、肉?” 咕噜不解地指指门口大开的石屋和铺满肉块的石头。 麦冬笑着摸摸它脑袋,“咕噜,那些肉和果子我们不要了,送给‘小偷’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果子抓不到小偷。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死卡死卡死………… ☆、第七十三章 麦冬的打算是引蛇出洞,表面佯装离开,暗中却让咕噜从海中悄悄潜回来,守株待兔,抓住偷果子的小偷。 但,打算地很美好,奈何鱼儿不上钩。 守株待兔了两天,什么都没守到。 不管是偷果贼太过聪明识破了陷阱,还是“它们”的确已经离开,一在明一在暗,它们不出来,麦冬就没办法,最后只能放弃。 直到将所有野果和猎物搬回山洞,都没有再出现任何“智慧生物”的踪迹。 麦冬只得暂时将这事放下,除了比往日更加谨慎小心,已经恢复了往日繁忙的生活节奏。冬天即将来临,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 晒干那么多的野果是个大工程,加上还有正头的猎物要处理,麦冬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猎物不像在海龟沙滩那样只做简单处理,而是仔细地将猎物身体各个部位的肉分割好,有的晒成肉干,有的腌咸肉,有的灌肉肠,还有的做成腊肉。 这些都是可以长久保存的,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哪怕到时捉不到任何猎物,靠这些肉干也可以撑过一阵,只要囤积足够的肉食和其他食物,麦冬对于安全度过这个寒冬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委屈了咕噜,它喜欢吃新鲜的肉食,虽然也可以接受这样经过处理的,但明显不怎么喜爱。麦冬怕它像恐鸟一家一样对饮食挑剔,特意问了它能不能接受长期食用肉干,它皱着眉头摇摇头,又点点头,“可以,不喜欢。” 麦冬不舍得委屈咕噜,于是便寻思着还得养些动物,只是要养什么她还没决定好。 猎物处理完了,接着便是野果。 经历过一次野果大收获,麦冬对于处理野果驾轻就熟,不能久放的晒干,能久放地储存,甚至由于野果过多,她还让咕噜挖了几个石头坛子和木桶,准备用来酿果酒。 麦冬没酿过果酒,也没见过别人酿,只在看小说时看到过主角们为了发家致富大酿葡萄酒,很多主角便是借酿酒赚了穿越的第一桶金。她当时比较感兴趣,于是百度了一下,大致知道家庭自酿葡萄酒的过程,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因为上制陶失败的教训,她再不敢自大,认为自己能凭着那点百度来的东西酿成果酒。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抱多大希望,只能在酿制的过程中小心再小心,希望能瞎猫撞上死耗子。 她只知道酿酒最好不用金属器具,以及器具一定要密封,当然,在这个世界她也找不到金属器具来酿酒,于是唯二的原料选择就是石头和木材。她让咕噜挖了五个石头坛子,又在咕噜的协助下捣鼓出三个木桶。 木桶都是选环抱粗的老树,直接挖空树心,挖出木桶的雏形,然后将木桶放入沸水中蒸煮,杀死木质中的细菌和虫卵,之后再烘干木材中的水分。这样的木桶仍旧很粗糙,麦冬只能自己有空的时候慢慢打磨,将木桶内部打磨地光滑无毛刺。 这样的手工活做起来慢,因此紧赶慢赶,麦冬也只做出三个小木桶。虽然她已经尽力处理了,却还是跟她小时候在奶奶家见的泡脚木桶差距甚大,桶壁不够光滑,连层清漆都没涂。对于这样的木桶能不能酿出好酒,她心里非常没底,不过反正也没报什么期望,所以倒也没什么心里负担,能酿出来自然好,酿不出就当吸取失败经验了。 果子都是挑成熟无损伤的好果子,然后分批处理。麦冬记得酿葡萄酒的过程中要仔细清洗,但又不能将果皮上那层能够帮助发酵的白霜洗掉,但现在不是酿葡萄酒,很多野果果皮上虽然也有白霜,但麦冬不知道能不能将经验照搬,于是便分开实验,有的没有清洗,有的简单冲洗再晾干,有的则仔细将果子上面的所有污垢都冲洗干净,然后做好标记放入不同的桶中。 酿果酒要加糖,但麦冬没有糖,这也是之前她没怎么想过用野果酿酒的原因。但这个问题在从河口返回的路上解决了。她在返程的路上发现了一个蜂巢,然后又顺藤摸瓜在附近找出好几个蜂巢,在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冒着被野蜂追的危险戳了六七个蜂窝后,终于收获了几斤野蜂蜜。 蜂蜜的作用多多,有了蜂蜜就有了各种甜味美食,哪怕不做食材,单纯冲杯蜂蜜水对身体也很有好处。自穿越过来,除了野果,麦冬再没有吃过其他的正宗甜味食物,发现蜂蜜简直欣喜若狂,之后便将周围都扫荡一番,于是毫不意外地又发现了好几个蜂窝,里面的蜂蜜自然都被她不客气地笑纳了。 现代时用蜂蜜代替白糖酿酒并不可取,因为人工养殖的蜂蜜浓度不够高,浓度不高就导致各种微生物的存在,而这在酿酒的过程中可能会导致意外。 或许是因为蜜源不同,几个蜂巢中的蜂蜜颜色有着不同程度的差异,有的是透亮的金黄色,有的是晶莹的浅琥珀色,还有的是像冰种翡翠一样似透非透的透白色,味道也有细微的差异,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蜂蜜的浓度都非常高。 蜂蜜的浓度是指波美度,与蜂蜜水分含量直接挂钩,水分越少,波美度越高,蜂蜜的质量便越好。野生蜂巢中的巢蜜浓度约为43度,也就是说含水量在百分之十八以下,而这个浓度的蜂蜜可以保存数年不变质,因为蜂蜜本身便有杀菌的作用,高浓度更抑制了蜂蜜中耐糖性酵母菌的滋生,使得蜂蜜不易变质。 麦冬不懂这些,但她知道天然蜂蜜肯定比人工养殖的好,尤其是杀菌作用上。她还记得看过的一个自制葡萄酒教程,教程不推荐加蜂蜜便是因为市场上的蜂蜜浓度太低,微生物太多,但野生蜂蜜却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她觉得用野生蜂蜜代替白糖是非常可行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在所有坛子和木桶中都加糖,因为她依稀记得葡萄酒不加糖也是可以的,只是保存时间会短一些。 不仅仅是出于降低风险的考虑,更是因为蜂蜜得来不易,酿酒所需蜂蜜数量太多,全用来酿酒就不剩什么了。因此她只拿出一小部分酿酒,剩下的都储存好,每天最多只吃一小勺,渡过冬天应该没问题,而等到冬天过去,春暖花开时,又该有新的蜂蜜了,到时注意留心搜集,或许能够找到足够的蜂蜜让她酿酒。 只可惜她不会养蜂,不然专门养几箱野蜂来酿蜜就好了,不仅蜜源稳定,还避免了竭泽而渔。 将果子清洗、捏碎,放入容器等待发酵的时间,麦冬又让咕噜掏了个更大的木桶,简单处理一下,便当了澡桶。现在气温还高,效果还不太明显,但等到了冬天,石盆散热太快,木桶就是绝佳的洗澡用具了。 除去晒干和酿酒的野果,剩下的便是一些破损和因为放置太久而腐烂的果子,毕竟去河口耽搁了几天,而之前在山洞附近摘得果子都没有处理,都是直接装在藤筐中,藤筐则放在了山洞中阴凉的地方。之前怕运输的时候藤筐太过颠簸使得果实破损,因此麦冬在筐底铺上了毛皮,这些毛皮要么有破损,要么实在不适合用来做其他用途,比如盔甲龙的皮就太过坚硬,浸透了晒干了还是硬邦邦的,根本没办法用来裁衣,于是便被麦冬废物利用,铺在筐底用来减震。 可当麦冬将筐底外皮破损或腐烂的野果一一收拾干净后,却发现有几块皮毛发生了变化。 变软了,颜色也变淡了,更像是硝制好的皮革。 其中就包括那块盔甲龙的皮,原本硬邦邦的皮革变得柔韧许多,虽然还不到能做衣服的地步,但已经能很容易地弯折了,很适合用来做皮包或者皮铠。 另外几块皮毛就是普通的镰刀牛和珊瑚角鹿的皮,其中珊瑚角鹿皮毛本就轻薄,是麦冬原本最心仪的衣料,但没有经过硝制的珊瑚角鹿皮毛还是有些硬,做外衣还好,做成贴身穿的小衣服则太磨皮肤,穿了还不如不穿,因此自从在那场大火中失去唯一一套现代衣物后,麦冬基本上便没了贴身的衣服穿。外面穿皮毛或树叶,里面则只能苦逼地裸\\奔。 而现在,珊瑚角鹿的皮毛变得非常柔软,摸上去手感很滑,完全不像以前一样有扎手的感觉,只要有合适的针线,完全能做出可以贴身穿的衣物。 裸奔很久的麦冬不可抑制地激动了! 这简直比找到蜂蜜还让她激动! 针线她有,针还是各种骨针,最开始她做的骨针很粗糙,一枚针最细也有水笔芯那么粗。但熟能生巧,磨了上百根骨针后,她现在已经能磨出相当细的针,虽然比不上绣花针,但用来缝制简单的衣物已经足够了。 线的发现还是受那串疑似智慧生物制造的骨头项链启发。 她研究了那串项链很久,除了骨珠的打磨让她震惊以外,串珠子的线也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线细细长长,关键是很有韧性,非常适合用来缝衣服。仔细研究了下,她发现这“线”其实是某种动物的筋,而发现了这一点后,每次打到什么猎物后她就不仅是扒皮了,她还抽筋,把所有猎物的筋抽出来比较孰优孰劣。最后终于让她找到一种比较适合的筋,那是生长在海边的一种像是海蛇缩小版的生物的筋,它们最长的有两米多长,最短也有一米多,它们全身无骨,只从头部到尾巴生长着一根主筋,取出来后呈白色,可以拉得很细很长却不会断,拿来做线再适合不过。 有针有线有布料,麦冬立刻就缝了件超简陋的内裤,虽然由于皮毛本身破损,内裤上破了好几个洞洞,但麦冬还是高兴地不能自已,裸\\奔什么的简直太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jiangruoyan2599的地雷,么么~ 码这章码地馋蜂蜜了,于是冲了杯蜂蜜水,可是——完全喝不出蜂蜜的味道! ☆、第七十四章 终于脱离裸|奔的日子让麦冬欣喜不已,但欣喜过后,她也没忘记,能做成内|衣的鹿皮只有一块而已,等这块皮子做成的衣物穿烂后,她又要面临裸奔的窘境。 想要彻底摆脱裸奔,找出这些皮毛变化的原因是关键。 是什么原因才使得这些皮毛发生了变化? 发生变化的皮毛各不相同,有如盔甲龙这样表面无毛,坚硬如鳄鱼皮的,有如珊瑚角鹿毛短皮薄如纸的,也有如长毛兔那般长着长长毛发的。但不论是什么种类的毛皮,都在几天之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柔软,变得浅淡,颜色中带着一点点浅黄色。 而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曾被铺在盛放野果的藤筐底部。 但并不是所有铺在藤筐中的毛皮都发生了变化的,放置环境相同,编织藤筐的材料也相同,唯一不同的,只有框内盛放的野果。 麦冬仔细回忆了下,又仔细看了看那些皮毛发生变化的藤筐:筐底孤零零几个躺着因为破了皮或者烂掉而剩下的野果。 破了皮的野果流出汁液,汁液浸湿了筐底,自然也浸湿了铺在筐底的毛皮。 导致毛皮变化的原因赫然呼之欲出。 麦冬好奇地将那些破了皮的野果堆在一起,仔细打量,最后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那因为颜色和个头被她命名为“黄杏”的野果上。 前面说过,黄杏味淡,既不酸也不甜,但胜在个大、水分多,麦冬虽然不怎么喜欢吃,但这次采摘遇到大片的黄杏林时还是摘了不少。 每个筐底皮毛发生变化的藤筐内都盛有黄杏,而且,黄杏的果汁颜色与毛皮上那淡淡的一抹黄也非常相似。 黄杏果汁与一般果汁相比较为粘稠,曝露在空气中一会儿之后,颜色便由黄色变成黑色,就像茄子一样。麦冬记得茄子会变黑是因为茄子中含有单宁,但具体单宁有什么作用她却不知道,难道黄杏中含有大量的单宁,而单宁又能够鞣制皮革,所以才会让那些皮毛发生那样大的变化? 如果是真的话,那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现代皮革需要那么多道工序才能制成,而黄杏却只要流出一点汁液就能完美地硝制各种皮毛,简直是开挂般的逆天存在。 不过幸好,这个外怪无疑是对她有利的,真像她猜想的那样,只凭黄杏汁液就能鞣制皮革的话,她就不用为四季的衣物和冬天的保暖发愁了,硝制好的皮毛完全可以代替布料,如盔甲龙那样坚硬的皮还可以拿来做铠甲和护手。 她迫不及待地又跑出山洞摘了一堆黄杏回来实验,还好附近的果子都没摘光,每片果林都留了一部分果子,她也还很清楚地记得黄杏分布在哪儿。 才来黄杏,她便满心期待地做起了实验。 皮毛铺筐底,野果划破外皮放在上面,完全还原之前的环境,然后便是几天的等待。 直到划破的果子几乎要腐烂时,麦冬才忐忑不已地查看实验结果。 实验结果并没有让她失望,毛皮真的变化了! 柔软而有韧性,就除了没有现代的皮革那样光滑外,只从功用上来说,已经是完全硝制好的皮毛。 麦冬开始疯狂地囤积黄杏果和各种动物的皮毛。 珊瑚角鹿马上要迁徙完毕,麦冬便赶在它们迁徙的最后一波猎杀了许多,剥下皮用黄杏果硝制好之后便做成各种适合贴身穿的小衣。各种长毛动物的皮毛也不能缺,长毛的皮做成被子、毯子甚或披风能很好地保暖。麦冬甚至捉摸着要不要捉些鸟儿,取绒毛做羽绒服羽绒被,后来觉得效率太低才放弃。 但做不成羽绒的,却可以做兔毛的,长毛兔长长的毛发是厚重衣物和被单的绝佳填充物,麦冬用珊瑚角鹿皮做里,外面则用长毛兔或其他保暖耐磨的皮毛,中间再用珊瑚角鹿皮做个套子,将又软又暖的兔毛填充进去。 这样忙碌着囤积制作保暖衣物,直到她感觉就算寒冬持续一整年也有足够的衣物穿才停止。 食物、取暖,两个过冬的最主要问题就让麦冬忙得分|身乏术。从入秋以来她就一直不停得搜集食物,大量的野果和肉食好像可以保证她和咕噜无忧地度过冬天,但其实则不然。 囤积的食物中果干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果干只能做为零食,只有实在没食物时才能当做主食来吃,再加上咕噜不怎么喜欢吃,果干只能当做平时补充维生素,急时救急的东西,如果最后沦落到只靠吃果干过活,麦冬不知道自己和咕噜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肉食方面,咕噜爱吃新鲜的是个问题。麦冬试验过,只要连续两天以上让咕噜只吃不新鲜的肉干腌肉等肉食,它便无法忍受了。 而随着它身形见长,食量也与日俱增,尤其是在长了翅膀后,咕噜的胃口已经大到让麦冬觉得恐怖的地步,以前一顿能吃下小半只珊瑚角鹿或者一整头小野猪,长了翅膀后就要吃一整只珊瑚角鹿再加两只小野猪,如果不是麦冬怕它吃太多发胖,估计再多吃一点都完全不在话下。 但这样的食量也足够骇人听闻了,要知道咕噜实际的体型也不过跟珊瑚角鹿差不多大小,它一顿便能吃掉几倍于自己体重的食物,一天要吃三顿,加起来就是一个可怕的数字。麦冬刚开始被吓到,以为咕噜是在那几天的吃素减肥计划中吃伤了,就像有些饿久了的人患上暴食症一样,弄得她愧疚后悔不已。不过,她很快便发现,咕噜是真的食量变大了,因为它吃下那么多食物肚子却还是平坦如昔,好像它的肚子连接着一个异次元黑洞一样,也不知那么多高热量的食物都吃到了哪里去。 身形没有暴涨,甚至连身上的肉也没有多一分,唯一能解释咕噜突然食量大涨的理由就是翅膀。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咕噜的翅膀已经比刚长出时大了许多,原本还肉呼呼地像卡通玩具,现在却已经显得有些纤长有力了。好在它的飞翔能力也在相应地随之变化,以前只能持续飞翔一个多小时左右,现在却能持续飞翔一整天都不怎么感觉累,这使得它爱上了没事儿便飞来飞去。 只是因为它的体重问题,想要载着麦冬飞仍旧很困难,勉强飞起来也是歪歪咧咧的,看起来非常不安全。麦冬只坐了两次,第一次,在它背上待了不超过三分钟就赶紧下来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摔下来了,第二次进步了些,待了有十几分钟,但看咕噜吃力地样子,想必仍旧不轻松。 但它的飞翔能力随着越来越见涨的胃口也一起变强是不争的事实,也许只要提供足够的食物,它的翅膀很快就能发育完全,但那所需要的食物是麦冬根本无法提供的,估计要咕噜一直不停地不傻,然后将所有猎物都吃掉才行。 这样的情况下,她似乎根本无法在冬天为咕噜提供足够的食物,尤其是新鲜的肉食。 相比肉干和咸肉腊肉等,咕噜比较喜欢用冰块冰冻起来的肉,在没有刚刚宰杀的新鲜肉食时,算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在冰室里冰冻了一整个屋子的鲜肉,但以咕噜的食量,省着点吃也只能吃半个月左右,但根据这里春夏的长度来看,这里的一个季节会持续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如无意外,冬天也是如此。 她只得将冰室扩大再扩大,直到将整个山洞的地下都扩成冰室才停下。但入秋的第三个月左右时,麦冬发现,冰冻的肉食超过一个月时间就坚硬地像石头一样,一点也不新鲜了,如果不是她强迫,咕噜连闻都不想闻。 如果冬天只是冷一些,而咕噜也不怕冷的话,那她似乎就不用为此担心了,只要外面还有活物,以咕噜的本事,总能猎到足够自己吃的猎物。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咕噜不能忍受寒冬呢?万一到时冰雪冰封大地,找不到一点猎物的踪影呢?她总要留一手准备。 肉食不能长久冰冻,豢养活物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可供豢养的活物并不多,不说大多数草食动物都要南迁,像小野猪这样适合食用也不迁徙,但因为习性问题而无法人工养殖的也不在少数。挑来选去,麦冬终于找到一种相对而言比较适合的动物。 那是一种长得有些类似大老鼠,被麦冬叫做“巨鼠”的生物。巨鼠的个头跟兔子差不多,毛色发灰,尖尖的嘴巴和黑豆似的眼睛很像老鼠,但更像老鼠的是它们的习性和繁殖能力。 巨鼠跟地球上的老鼠一样是杂食动物,荤素不忌,草根树皮都可以,哪怕是已经干透脱水的草料。这样的动物好养活,只要准备足够的草料就可以。值得庆幸的是它们不像老鼠一样爱打洞,这就为麦冬养殖它们提供了可能。 巨鼠更令人瞩目的是它非凡的繁殖能力。 麦冬以前从未在河这边见过这种巨鼠,还是在上次去河口采野果时,才隔着河远远看到对岸似乎有一大群大老鼠一样的动物在活动。 后来不知在何时,她发现山洞附近多出了两只巨鼠,似乎是一公一母,喜欢在小湖附近觅食。因为它们长得像老鼠,所以麦冬一开始完全没把它们当做食物备选。这导致了两只巨鼠对她完全没有畏惧之心,不仅不躲避她,还经常在守在山洞附近,就为了等着捡拾那些麦冬宰杀猎物时,扔掉的那些不容易收拾的内脏等物。麦冬刚开始还没发现,她一向是把不要的动物内脏连同生活垃圾埋在山洞附近的一个大坑里,准备沤成肥料,明年种菜时用来肥地。 又一次去大坑扔内脏时,她发现用来掩住坑口的树枝凌乱不堪,往坑里一看,昨天扔的内脏和垃圾已经不见踪影。 巨鼠并没有刻意回避她,所以她很快就发现了是谁做的。 她并不在意它们这个小小的捡漏的举动。大自然就是这样,所有的食物都被充分利用,一丝一毫都不浪费。 首先是位于食物链高层的大型肉食动物,它们捕获猎物,享用猎物身上最好的肉;其次是虽然食肉却没有足够能力,只能跟着捡漏的鬣狗、秃鹫等小型食肉动物,它们跟在大型食肉动物的身后,享用大型食肉动物不屑的边边角角;有时还会有更小的鸟类,它们负责啄食被两次盘剥后只剩肉渣的骨架;接下来便是昆虫的盛宴,它们可以找到藏在骨头缝里的肉渣,甚至爬进骨头中吸食骨髓,总之,所有能够食用的都不会被放过;等到猎物只剩一副光秃秃的骨架时,用餐者变成了无处不在的微生物,它们将骨架和无法食用的皮毛分解、吸收,使之最后化为有机物,重新回归大地。 由于麦冬对于捡漏的纵容,巨鼠愈加肆无忌惮,每到麦冬收拾猎物的时候就在一边蹲等着。因此麦冬对它们也愈发熟悉,也知道了它们许多习性,甚至连它们的老巢在哪里都知道地一清二楚,那是一个不知什么动物废弃的巢穴,只是一个小土坑,里面铺着些树枝和羽毛,破败而杂乱,被巨鼠毫不嫌弃地占用了,也不见它们稍稍休整一下。 巨鼠在山洞附近出现的一个月后,两只巨鼠变成了八只,除了原来的两只大的,又多出六只小的,不知母巨鼠什么时候生的。六只小巨鼠才刚刚睁开眼睛几天,便被父母赶着一起蹲守在山洞口,等着捡肉吃。 麦冬收拾着猎物,被一旁目光炯炯的两大六小八双眼睛盯地心里直发毛。 虽然很清楚它们对她没有威胁,但任谁被这样八只大老鼠盯肥肉似地盯着也不会好受,麦冬虽然不怕老鼠,却也谈不上喜欢,自然受不住这样火辣辣的目光洗礼。 她试着躲开它们,每天都换一个收拾猎物的地方,但它们好像长了狗鼻子似的,总是能在几分钟内准确地找到新地点,然后齐刷刷一排蹲在离麦冬不到十米的地方,目光炯炯,动作一致,仿佛幼儿园小朋友,排队敲碗等肉肉。 麦冬被弄地不胜其扰,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那几只大老鼠,尤其又两个月后,八只老鼠变成了十六只! 那只母巨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生了八只小崽子,小崽子在窝里度过最初的几天,随后便每到饭点准时与父母和兄姐们出现在山洞口,对麦冬进行惨无人道的目光洗礼。 麦冬还惊恐地发现,第一批出生的小巨鼠似乎已经长大,很快就要进入生育期,她不知道那六只小巨鼠中有几只母的,但只要有一只,巨鼠家族的繁殖速度都会成倍增长! 想想以后她收拾猎物的时候,身周乌泱泱蹲了一圈灰皮大老鼠的场景,麦冬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开始强制驱赶,用声音恐吓,扔石头砸,可巨鼠们为了肉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开始还会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一跳,后来干脆连屁股都懒得抬,简直是鼠不要脸天下无敌。 麦冬真的欲哭无泪了,不知道怎么就惹上这一群灾星。 但很快她的烦恼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或许是看出了麦冬的烦躁,又一次被巨鼠们围观时,一直跟在麦冬身边充当小尾巴的咕噜发怒了,它亮出锋利的爪子,呲着雪白的牙齿朝巨鼠们恐吓。 或许是巨鼠们智商太低,又或者是咕噜的龙威太弱,总之,巨鼠们完全感受不到咕噜身为龙的威严,依旧神在在地排排坐,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分给气急败坏的幼龙。 咕噜怒了,咕噜发怒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巨鼠们很快就为它们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麦冬看着咕噜跳进鼠群,东一爪子西一口地,顿时,鲜血共鼠毛纷飞,惨叫与哀嚎齐鸣。巨鼠们“吱吱”乱叫,四处溃逃,但它们的速度哪里及得上咕噜?最终,没有一只能逃脱咕噜的魔爪。 所有的巨鼠都死得不能再死,而且,咕噜似乎真的被惹怒了,下手特别变态,不仅把人家杀了,还放弃了平时干脆利落一剑封喉的战斗方式,将巨鼠身体撕得四分五裂,肠子内脏和碎肉散落一地,只有几只巨鼠有幸保住全尸。 大开杀戒后,咕噜站在满地尸体中间,骄傲挺胸。 麦冬看着满地乱飞的巨鼠内脏四肢,努力控制住嘴角不抽,半晌,扭头捂脸,吩咐咕噜把巨鼠尸体处理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宰杀猎物,但这么一副分尸现场的场景还是有点挑战她的神经。 没等来预期中的夸奖,咕噜小小地郁闷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将那些碎肉和内脏收拢在一起,然后挖个坑埋了。 转头看看剩下的那几只留住全尸的巨鼠,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上爪,开啃。 咕噜已经很少吃生食了,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喜欢吃,偶尔逮到小些的猎物,而它又恰好有点饿的话,它就会直接生吃了。麦冬觉得动物吃生食应该是天性,所以便也没怎么阻止。 但是,麦冬虽然知道它会吃生食,却没想到它连巨鼠也吃。 其实这完全是她先入为主了,在她的认知里,老鼠肉是脏的,是不能吃的。虽然现代时也听过有些地方吃老鼠肉的传闻,但只将其当成特例,完全不具有代表性,老鼠肉已经根深蒂固地在她心中贴上了“不能吃”的标签。 但是,不说现代的老鼠能不能吃,巨鼠只是形似老鼠,其实跟老鼠完全不是一种动物,忽略它的长相,其实它跟长毛兔也差不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巨鼠肉不能吃呢? 麦冬毫不怀疑咕噜会吃错了肉,傻乎乎吃了有毒的肉。动物都有天生的避险本能,很少会犯下吃错东西的错误。 念头在心里转了一遭,再看看正专心啃肉的咕噜,麦冬的眼睛豁地亮了起来! “咕噜,你喜欢吃这种肉么?” 咕噜嘴里正塞满了肉,正好是一只出生十几天的小鼠,肉质鲜嫩可口,听到麦冬的话,它一口咽下肉,大声地说:“喜欢!” 麦冬瞬间想起一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咕噜吃巨鼠肉,那么她一直苦恼的冬天的食物问题就解决了。 巨鼠无疑是很适合养殖的,吃地杂,长得快,关键是繁殖能力超强。从母巨鼠两次生崽来看,巨鼠的生殖周期似乎是两个月,一窝能生好几只小崽儿。取个中间值,假设一窝五只好了,那么只要养十只母巨鼠,两个月时间就会多出五十只小巨鼠,一个月就有二十五只,这样咕噜就不用一直吃不新鲜的肉了。而且,如果把没什么用的公巨鼠吃了,只留下一两只繁衍,剩下的便全是能生小鼠的母巨鼠,就算最初只有十只母鼠,最后总会慢慢壮大,新出生的小鼠数量也就不止每月二十五只了。 而且看它们连那样简陋的废弃巢穴都能一直待下去的懒散样子,想来对居住条件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在山洞旁边再开一个洞穴给它们住就行,或者直接让它们住在恐鸟一家以前待的那个山洞,到时只要定时打扫喂食就好了。 想到这里,麦冬恨不得马上就就捉几只巨鼠来养。 但她在山洞周围唯一见过的巨鼠群就是眼前已经成为尸体的一家,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 想到就做,她很快就把附近的几座小山都搜索了一遍,但,结局是令人失望的,找遍了所有小山,她连一根巨鼠毛都没看到。 想想以前也没在这边见到过巨鼠,只是上次去河口在对岸看到过,然后不久,山洞周围就多出了那两只巨鼠。麦冬猜测巨鼠的活动范围都在对岸,只是这两只不知怎么渡了河,然后又在山洞附近安了家,随后才引出这一系列事情。 巨鼠是一定要养的,既然它们的大本营在对岸,那就去次对岸吧,刚好可以趁机探索一下。 将手边的事都处理好,再腾出为巨鼠准备的山洞,麦冬收拾收拾行囊,再次踏上了去河口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应付严打,JJ出了个新功能,邀请读者审核文章,然后昨天我玩儿上了瘾……看了N多平时不会看的*百合红楼清穿等等等等,有时候还会审到以前看过的文,超级好玩儿。以及还见识了*各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和谐词,吃|屎、天|朝、太|祖这些和谐也就算了,我便是想不通为什么刘|胡|兰和玉|器也会被和谐! ps,这章超级肥发现了么! ☆、第七十五章 麦冬早上出发,不到中午便到达了河口。 河口的景象一切如昔,似乎与她前几天离开时没什么两样。隔着白茫茫的河水望过去,对岸除了一片葱茏的草木,便是与岸这边一样的各种动物,但在具体种类上还是有些不同的,例如那散落在草丛中,灰色斑点一样的巨鼠就只出现在对岸,这边却完全不见踪影。 河水湍急,水流裹挟着泥沙汇入大海,水面上下无数猎食者张开牙齿静静地等待饱餐一顿的时机,若不做准备贸然渡河,无疑是给这些猎食者加餐的机会。 虽然麦冬会游泳,良好的体力也足以支撑到对岸,但她完全没有考虑直接游过去,她还没有能一边游泳一边应付河里的鳄鱼尖嘴鱼的神技。 最好的方法其实是坐在咕噜身上飞过去,但去的时候还好,以咕噜的速度,飞过河大概也就是几分钟的事,而它可以载着麦冬飞十几分钟。但问题是,回来的时候可是要带着巨鼠的,载着麦冬一个人就很勉强了,再带着十来只巨鼠完全是强龙所难。 再说咕噜背上也没那么多地方来安置巨鼠。 思来想去,还是扎个木筏比较靠谱。 扎木筏不算太难,河岸边有茂盛的树林和虬结的藤萝,木筏的主体和捆扎的工具都能就地取材。麦冬和咕噜花了半天的时间砍伐树木和藤萝,又花了半天的时间用这些材料扎出一个结实的木筏。 木筏扎地很宽大,宽五米,长八米,麦冬躺在上面能滚好几圈,用的是足有麦冬大腿粗细的圆木,用韧性极好的藤萝牢牢扎了好几圈以确保不会散架。 为了方便回来的时候运输巨鼠,麦冬又用剩下的藤萝编了几个篓子。 这些事情做好,天色已经全部黑透,对岸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麦冬只好找地方生火宿营,明天再渡河。 劳累了一天,麦冬睡得很沉,湍急的水流声和夜间动物们稍显恐怖的鸣吼都没有惊醒她。 只是在半夜时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幽幽远远,层层叠叠,水波般一波接着一波绵延不绝,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近在耳旁。 麦冬咕哝一句,翻了个身,埋进咕噜怀里,转眼又沉沉睡去。 而咕噜却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 透过用有破洞的皮毛扎的简易帐篷,天上星子的点点微光倾泻下来,落入咕噜黑水晶般的眸子中,仿佛粒粒碎钻点缀其中。 它望着帐篷顶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龙脸上露出似怀念又似熟稔的表情,最后却又通通化作了困惑。 恰好麦冬翻身滚入它怀里,它收回视线,伸出爪子拥紧怀中的少女,也闭上了双眼。 在温暖的晨光和鸟雀的鸣啾声醒来,简单洗漱进食后,麦冬将篓子和帐篷干粮等物放在木筏上,然后便和咕噜一起推着沉重的木筏下了河。 木筏稳稳地飘在水面上,但很快,被惊扰了的水中居民围拢上来。 谨慎而沉着的巨鳄尚在远处观望,贪婪的尖嘴鱼已经一涌而上。它们布满利齿的恐怖嘴巴对准木筏,在木筏周围围了一圈,似乎在研究木筏能不能吃以及哪儿适合下口。 麦冬搓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裹着毛皮披风,撑着长长的木杆跳上了竹筏中央。 发现猎物的踪迹,尖嘴鱼们立刻兴奋起来,虽然麦冬站在了竹筏中央,但两三米的距离对它们根本不算什么。它们上下颌不断合拢又张开,似乎马上就要跳到麦冬身上,吸食她的血肉。 “噗通”一声,咕噜变成两米多高的巨大身躯跳进了水中,瞬间激起巨大的水花。 麦冬手中木杆一点,木筏缓缓向前驶去。 有沉不住气的尖嘴鱼急忙要跳上木筏,却被眼尖爪快的咕噜一爪子拍晕过去,一边拍鱼,一边用力推动木筏向前。 在咕噜的推动下,木筏的速度大大加快,离弦之箭般行在水面上,大多数尖嘴鱼都被抛在了木筏后,虽然又有新的围上来,但有咕噜在一旁盯着,没等到达能跳上木筏的距离就被龙爪拍晕了。有尖嘴鱼打咕噜的主意,“啪”一声跳到咕噜身上就要咬,可是,没咬到肉不说,还险些没把那一嘴尖牙给崩断了。 也有不长眼的鳄鱼围上来,下场依旧是被拍晕。 于是,在咕噜这个最强保镖的护卫下,一人一龙有惊无险地渡了河,十几分钟后,木筏终于划到了对岸。 上了岸,麦冬将木筏拖到草丛中放好后便左右张望着。 晨光渐渐变得浓烈,明亮而热烈的阳光照射在岸边的草木上,渲染出浓艳至极的颜色,绿的更绿,红的更红,仿佛童话书中大片的颜料泼墨似得涂抹出的色彩。 红日周围的彤云逐渐散去,空中再没有一丝云彩,平滑如镜,蔚蓝如海。天穹宽阔而高远,映着同样蔚蓝而宽广的大海,仿佛一块巨大的蓝水晶倒扣。 早上最为活跃的鸟儿们已经渐渐退场,林间草地上跳跃着昼行性动物们的身影,有麦冬熟识的浣熊,也有她不认识的其他生物。 但是—— 她让咕噜低下|身,爬上它的肩膀,然后又让它站起来,坐在它肩上,霎时将四周的风吹草动尽皆收入眼底。 ——却丝毫不见巨鼠的踪迹。 她纳闷地又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终于确定,这里没有一只巨鼠。 草丛,树林,所有的地方都搜寻过,但明明昨晚还到处可见的巨鼠,此刻赫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与一窝不怕人的巨鼠比邻而居几个月,麦冬已经摸清了它们的大致作息。虽然她并未刻意追踪观察过,但一日三餐,从早到晚,它们总是准时出现在山洞口,想来也不是夜行性动物。现在虽然天色还早,但也已经有八点多钟的样子,她在山洞时可是天一亮就醒,七点左右便准备早餐,那个点巨鼠一家就早早出动了,没道理岸这边的巨鼠八点多了还在睡懒觉。 麦冬不死心地将搜索范围扩大,连岸边更深处的树林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发现巨鼠的踪影。 但是,虽没找到巨鼠,却还是发现了一点东西。 按理说,树林中自然应该有野果,但麦冬一路搜索下来,不管是在树上,还是藤蔓,或者草稞子上,连一颗能吃的野果都没看到。 仅有的果实几乎都是不能吃的。 不仅是植株上没有,连植株周围都没有。通常来说,植株下会零星散布着一些果实,这些果实要么是熟透了自然脱落,要么是因为病虫害而早早落果,还有一些被鸟雀等啄食,却没有被啄食干净,剩下部分果肉还附着在果核上的。 自然情况下,植株周围,尤其是黄杏那种结果量大,果子也比较大的果树周围都会有些落果。麦冬看到了黄杏树,却同样没在树下找到一颗落果。 ——简直就像蝗虫过境一般。 但除了野果外,枝叶树干却都没有少,好像这是一群挑食的、只吃野果的蝗虫。 但事实上当然不可能有这种蝗虫。 相比蝗虫,更像是人类——或者说智慧生物——才能干出的事。 麦冬瞬间就想到了海龟沙滩被偷走的那些野果。 喜食野果,不似一般动物的智商,这两个线索让她立刻就断定了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本是为了捕捉巨鼠而来,结果巨鼠不见踪影,却意外地再次发现偷果贼——也就是神秘的智慧生物的线索。现在想想,巨鼠的突然失踪会不会跟“它们”也有关系?一时间,麦冬有点不知所措了。 敷衍地再搜索了一会儿,麦冬回到了岸边。 岸边还是不见巨鼠的踪影,而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麦冬看看天色,选了一个有树荫的空地,将早上拆开放好的帐篷又支了起来,弯腰钻进了帐篷。 但很快,她又钻了出来,生火垒灶准备午餐。只是,腰间一直不离那只狼牙棒。 多想无益,该来的总会来。与其因未知而惶惶终日,不如直面迎击,来个痛快。 她有自信,就算不能大获全胜,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这自信来自她对咕噜的信任,更来自对自己的信任。 她数月的辛苦可不是白练的。 吃过饭,在帐篷里午睡片刻,待精神完全恢复后,麦冬握紧狼牙棒,与咕噜一起继续探索周围环境。 她不敢往丛林深处走,那里不仅毒虫众多,地形也不利于她实力的发挥,万一不敌时想逃跑都不方便。 因此她便沿着海岸走,岸边的石林、沙滩和矮树林是搜索的重点。 她也不知自己具体在搜索什么,巨鼠、偷果子的智慧生物,还是紧紧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她将走过的地方都仔细观察一遍,发现看上去有些异常的情况便在心中默记下来,再将所有的情况仔细对比,看是不是真的异常。 排除了一些之后,还真的有些蛛丝马迹被她找了出来。 脚印、食物残余,还有少数制作简单,似乎是一次性的木石制品。 所有种种,都表明了这里的确智慧生物在活动。 她搜地仔细,因此进程并不快,打半个下午过去,才走了不到五千米。看着日影渐渐西斜,为了在天黑前赶回河口,她带着那些木石制品往回走。 才走了没一会儿,天空中忽然飘起一股水波般的声音。 悠远绵长,不绝如缕,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宛如佛前梵唱,加持无限念力,裹挟诸般祈愿,催动佛前净水莲花次第开。 只是,又比梵唱古朴一些,哀伤一些,仿佛洪荒中的远古先民拜月祈祷,献出所有一切祈求空虚的祝福。 麦冬被声音蛊惑,不由驻足倾听,面上露出迷惘的神色。 半晌终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太可怕了,简直就像神话中以声音迷惑过往船只的海妖塞壬,如果在她沉迷其中的时候被偷袭,她肯定逃不掉。 忽然她一愣,感觉手中……似乎少了什么? 脑中一道光划过:与她紧紧相握的咕噜的爪子松开了! 她慌忙向身边望去,立刻就看到咕噜屹立不动的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刚想唤它,便看到它正昂着头颅,朝着大海的方向仰望天空。 她随意地随着它的视线望去,目光从它身上移到海面,又移到海面上的天空。 目光甫一触及天穹,霎时便不能移动分毫。 碧空如洗,广袤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副再正常不过的秋空图。 不正常的是,蔚蓝海面的上方的天空中,一座巨大的赤色山峰巍然屹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仔的地雷O(∩_∩)O 终于又更新了(羞愧脸),嗯,有个好消息是接下来几天都会更新=w= ☆、第七十六章 蓝色的天空和赤色的山峰,极致的冷淡和极致的灼热完美地嵌合在一起。 山峰呈规则的陀螺形,无根无凭浮云一般悬在空中,从山脚到山顶高达数千丈,占据了半边天空,乍一看仿佛半天彤云。 山峰太过巨大,哪怕已经占据了半边天空,仍然像是在很远处,是以细处并不能看得分明。只看见一个规整的金字塔形山峰,下端连接地平线,上端没入云层,中间有环环夹道,像是环山公路。 麦冬仰着头,感觉山峰就在自己头顶,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她分不清是何原因,是对这鬼斧神工般的造化的慑服,还是山峰本身所具有的威严。她只知道,只是看着它,心底就油然生出一股敬畏,这敬畏让人下意识地屏气凝神,不敢擅动分毫。 良久良久,直到那股飘荡在空中,宛如梵唱的声音忽然变地高亢而激烈,麦冬才从那种震撼之感中脱离。 却又立刻被声音吸引住心神。 与方才的苍凉中带着一丝平和不同,此刻,那股声音赫然变得激烈无比。却又不是厮杀,更不是反抗,反而是一种明知无望仍旧前往的悲壮。不反抗,不怨恚,却充满浓烈至极的哀伤。 简直让人听得落下泪来。 麦冬也落泪了,她记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每天都在努力地让自己过得更好。而生活也的确如她所愿般逐渐变好,虽然还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和不便,但都是只要努力就可以克服的。 似乎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那声音像是一个引子,轻飘飘地勾起人心底的思绪,最深处的沉渣忽地泛起,铺天盖地潮水般将人淹没。 麦冬的脸上满是泪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孤独?恐惧?思念?彷徨?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太阳落到与赤色山峰所在的相反一面的天空,于是那一面天空也被渐渐染红,以落日为原点,红色霞光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大地,与那占据半边天空的赤色山峰一起,将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 麦冬背对着落日,霞光照在她的背上,泪眼朦胧中,她瞥到自己在地上长长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同样长长的影子。 不能沉浸其中,一切都是骗人的,什么孤独恐惧,什么思念彷徨,不过是被这魔魅的声音所勾|引。她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她可以很快乐,只要她愿意。 她哭着哭着便笑了。 狠狠地擦掉眼泪,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她侧身,望向身边。 咕噜还在抬头仰望天空,背着光,她看不清它脸上的神色。 于是她轻轻唤了一声:“咕噜?” 咕噜很快转头,眼睛飞快地与她对视一眼后便低下了头,然后它伸出爪子,重新握住她的手。 它没有说话,握住她的手后就往前走,走着走着似乎觉得走得太慢,忽然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地向前奔跑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一路景色只留下残影,似乎只过了几秒钟,仿佛急刹车般,麦冬的上半身猛然向前一倾,幸好很快便被咕噜的爪子稳住。 有不断扬起又落下的水浪声在耳边回响,那道神秘的声音似乎也更清晰了一些,但麦冬无暇分辨,快速的移动让她有些头晕眼花,直到咕噜将她放下,才有时间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一片沙滩。 宽阔,洁白,遍布着美丽的贝壳和可爱的海边生物,她和咕噜此刻正处在沙滩的边缘,眼前四五米处就是沙滩与石滩和树林的交界处。 她记得这片沙滩,一路搜寻过来,这片沙滩是最大的,距离河口三千米左右,却沿着海岸线绵延了将近一千米,比海龟沙滩要大上好几倍。 因为是被咕噜面对面抱着的,所以落地时,她刚好是背向沙滩的。 咕噜在望着她背后。 她也转身望去。 赤色的天空下,所有的景物的被染上一抹深红,似乎连雪白的沙滩也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但是,那不是霞光的颜色,而是真真切切的——血的颜色。 就在眼前两三百米,沙滩连着海水的地方,雪白的砂砾变得鲜红,仿佛最好的颜料染就,但浅红色的海水暴露了真相。 麦冬也没有听错,的确有此起彼伏的水浪声。 靠近沙滩的海水中,无数海兽聚集,有麦冬见过的海蛇和鳄鱼,也有无数她从未见过,却一样体积庞大的凶兽。它们狂欢一般挤在不大一片海域中,高昂着头颅,甩动着巨尾,激起巨大的浪花如雨般洒下。 所有的海兽都将头颅对着沙滩的方向,有的身体还在海中,有的则已经匍匐在了沙滩上。 沙滩上的场景则是海兽们如此狂欢的原因。 乍一看仍旧是一片雪白的沙滩,但,定睛看去才发现,白色的沙滩上还覆盖着一层白色的洪流,从岸边的树林到沙滩与海水相接处,洪流缓向前移动,就像一条白色的河流汇入大海,但雪白河流汇入后不仅没将蓝色的海水稀释,反而将其染上一层淡红。 组成白色洪流的,是一种全身雪白的生物。 白色皮肤,白色毛发,连眼睛似乎也是白色的,不到一米的身躯仿佛一座雪人。 它们身上裹着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与它们的身体一样雪白,没有裁剪,只是简单的一块布料,用一根同样材质的绳子系在腰间。 它们跟人类长得有些相似,面上无毛无鳞,眼耳鼻口俱全,只是眼睛狭长上挑,耳朵尖尖如精灵,鼻子高挺而秀美,唇色亦是与肤色相差不大的淡粉。 秀美如精灵,纯白如雪人。 而现在,这样的雪人有成千上万个,一个挨着一个组成了这道雪白的洪流,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数量众多却缄默不语,仿佛真的只是一座座不会说话的雪人,唯一的区别只是能够移动。 它们迈着固定的步子向前走,头颅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天空中山峰的方向。 日渐低垂,天空似乎也变得低矮起来,那赤色山峰便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仿佛就在不远处,踏过海浪,向前跋涉便可到达。 成千上万的雪人动作一致地望着那飘在空中的赤色山峰,仿佛朝圣的信徒,只为离心中的信念更近一些,纵然代价是粉身碎骨,亦能慷慨赴死。 队伍的最前端已然变成了海兽的餐桌,生命一个个陨落,鲜血染红整片海域,仿佛一场盛大的海祭。 爬上沙滩的海兽们疯狂地进食,那一个个自动送上前的“雪人”就是它们最美味的食物。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雪人”已经泰半进了海兽肚中,后面的“雪人”却仍在继续前进,仿佛没有看到前方同伴们的下场。它们坚定地向前走着,步伐始终不变,队伍也没有意思慌乱,仿佛前方不是死亡,而是极乐的天国 身材瘦小的白色小生物一个个落入海兽的饕餮巨口,流出的血染红了沙滩,染红了海水,也刺激地海兽们更加疯狂。 爬上沙滩的海兽收割着第一层生命,巨口没有片刻停歇,不断地吞咽、咀嚼。但雪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即便海兽不停地进食,仍然有漏网之鱼继续向前行进。等待这些漏网之鱼的是海中海兽们的第二层收割,而挤满整片海域的猎食者不会让任何一只猎物逃脱。 更何况,这些猎物根本不想逃脱。 不曾将半分目光分给那些海兽,脚步也未曾有半分停留,它们只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被某只海兽吞入肚腹,走到被海水淹没身躯,走到不能走。 如果忽略它们仰望天空的奇怪举动,这根本就是一场集体自杀。 毫不反抗,坦然接受,豁达到不可思议。 但那悲壮而哀伤的调子却没有如它们表现的那般豁达。 在队伍的最后方,接近岸边树林的地方,有一群雪人独立于洪流之外,一直站立在那儿,没有加入自杀的队伍中。 那悲壮而又哀伤的曲调便是从这群雪人口中发出。 它们看着赴死的同伴们,瘦小的身躯站的笔直,哼着那奇异的调子,声音明明不大,却宛如飘在空中,响彻方圆数千里。 麦冬瞬间明白了这曲调的含义。 这是送别,送别眼前成千上万,注定走向死亡的同伴。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JJ那个评审活动有报酬了,本来已经不想玩儿了,发现有小钱钱拿忽然又充满动力肿么破!等窝赚了钱窝给泥萌发红包! ☆、第七十七章 说起来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不过是片刻之间。 麦冬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惨烈的场景中,忽略了雪人走过后留下的那似曾相识的脚印,也忽略了身旁了咕噜。 直到一声龙吟响彻天空。 清亮而高亢,刹那间震彻四野,海浪声、嘶吼声,甚至雪人摄人心魂的送别曲,都被彻底掩盖住。 正在进食的海兽豁然停下动作,沙滩上、海水中,无数巨大狰狞的海兽转动脖颈,寻找着声音的来处。 雪人一直向前走,哪怕前方就是死亡也往前走,但此刻,它们赫然全部停下了脚步,像是忽然被冰冻起来,定格在龙吟响起的那一刻。 麦冬忽然感觉耳边一阵风吹过,然后便看到黑影一闪。 海兽最密集的位置窜进了一条黑影。 许多海兽还在扬着头颅寻找龙吟的来处,它们下意识地望向天空中那座悬浮着的巍峨山峰。可是,脖颈中突然被什么利器穿破。利器扎入皮肉,刺破血管,但是,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 海兽大多身躯庞大,偌大的沙滩上看似被挤满,其实也不过数百只,每一只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盘,所有踏入那块地盘的雪人都是它们的猎物。 但眨眼间,地位易换,杀戮者成了被杀戮的对象。 黑影如一阵旋风般穿梭在数百只海兽间,行经处鲜血喷溅,海兽巨大的身躯顷刻如泰山崩塌,喷出的血液铺叠了一层又一层,将本就鲜红的沙滩染成暗沉的褚红色。 但海兽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雪人。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当反应过来,发现突然出手的黑影不过是个两米多高的小不点儿后,海兽们震怒了。 大海真正的霸主都在深海领域,它们能力超绝,根本不屑于这场沙滩盛宴,因此虽然这里海兽众多,却不过都是些低级货色。 但是,蚁多咬死象,更何况咕噜不是象,海兽们更不是蚁。 震怒的海兽是可怕的,咕噜屠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利爪、尖牙和尾巴向它袭来,它仗着身形小,在巨大的海兽之间腾挪跳转,躲过了大部分攻击,但是空间就那么大,总有一些攻击怎么都躲不开。 咕噜的身上渐渐渗出血来。 但是,它没有退缩,仍旧挥舞着相对海兽小巧许多的爪子,保持着二十秒内一头的速度收割着海兽的生命。 但是,的确越来越难以支撑了。 雪人和海兽的血腥味浓重地令人作呕,却是吸引肉食动物的最好诱饵,海中又有无数海兽争相赶来,瞬间就补上了被杀掉的海兽的空缺。 其实,如果只是这些低级海兽,即便数量多些也没什么,大多数海兽都无法离开海洋,能爬上沙滩并长久地战斗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海兽还是只能挤在沙滩附近的海水中。即便最后不敌,只要咕噜远离沙滩,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当龙吟响起时,沉睡中的海中霸主便被惊醒,而当咕噜的血液流出,混着海兽和雪人的血一起落入海水中时,一股无与伦比的诱惑香味在海中散逸开来,灵智低的鱼虾还毫无所觉,但海中霸主们却已被诱惑地蠢蠢欲动。 为了方便收拾和保存,咕噜平日捕猎一般都是直接凭借肉\\体力量厮杀,几秒之间就能干净利落地夺去一头猎物的生命。而陆上也的确没什么猛兽,都是咕噜只爪牙就能轻松收拾的级别。因此咕噜其实并不太习惯在战斗中使用冰火异能,所以它一杀入海兽群就是凭借爪牙大开杀戒,却没有想过吐个火或凝块冰。 但眼前似乎无穷无尽的海兽令它暴躁起来,身上的伤口更是加重着这种暴躁。 又一次身周围满海兽后,咕噜忽然对着眼前一头海蛇喷出一团赤色火焰。 火焰燎上海蛇的头颅,还没来得及惨叫,海蛇巨大的身躯忽然软了下去落地时,足有脸盆大小的头颅已经被烧的渣都不剩,头颅下方的大半位置也被波及,只剩下半截身子还算完好。 见一击奏效,咕噜大为振奋,顿时喷火喷地不亦乐乎,除了血腥味,海滩上瞬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被烤焦的味道。 赤色火焰之下,几乎没有任何海兽能逃离,若是几头海兽离得近些,一口火便能直接灭掉好几头海兽。 刚开始咕噜还有些不熟练,火焰的大小都是海蛇的头颅一样大,后来见海兽们挤成一团,火团就成了火龙,无差别扫射身周的海兽,火焰到处就留下一头半截或整个身体被烧焦的海兽。 如此一来,没过几分钟,岸上的海兽已被清扫一空,只剩下海中无数闻腥而来的投机者。 咕噜的火焰实在太过厉害,即便是这些没脑子的海兽也知道趋安避危,虽然还有悍勇不畏死的想上前扑,但大多数都已心生怯意。 咕噜招惹不得,不代表雪人也招惹不得。 一头伏在靠近浅水中的海兽忽然身形暴起,张开巨口袭向岸边的一只雪人。 咕噜怒吼一声,一口火焰将那头海兽烧地干干净净。 但这么做的海兽却不止一个。雪人们被咕噜的突然出现打乱计划,集体化石般停驻在沙滩上,最近的距离海中的海兽不过一两米远。对于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海兽来说,咕噜太强大,它的肉是不用想了,但雪人们傻傻呆呆地站在沙滩上,不正是送上门的美味么? 因此,第一头海兽扑向雪人的同时,还有数头稍微慢了一步的海兽已经跃身欲试。 咕噜一口火烧掉最先一头海兽,却来不及阻挡其他数头,不过片刻间,沙滩上的雪人队伍空出一片,数头海兽趁着咕噜灭杀第一头海兽的空隙疯狂地进食,巨口一张便能攫住好几只雪人,时间紧急,它们甚至连咀嚼都不咀嚼,直接就将雪人们吞入肚腹。 但它们也不是完全没脑子,一看咕噜将第一头海兽收拾掉,立刻放下口中美食,重新退回海中。 海水给予它们安全感,而且,似乎是血脉中的记忆,它们下意识地排除了咕噜会跳入海中的可能性。 龙?那是渴饮岩浆,喷吐火焰的生物,它们是天空和陆地上的霸主,但是海洋却是属于海兽的。 这些低级海兽虽未见识过久远以前的巨龙,但祖先们的记忆随着血脉流传下来,继承了祖先血脉的海兽们有着天生的战斗直觉。即便它们并不清楚眼前的生物就是巨龙,甚至它们连巨龙是什么都不知晓,但,它们就是下意识地认定,眼前的生物惧水,在海中,它们是安全的。 可是,这个判断无疑是错误的,而错误的代价是付出生命。 眼看着数只雪人被海兽们杀害,咕噜被彻底激怒,它跳掉距离最近的一只海兽的头颅上,利爪狠狠插\\入它的头骨。 倒霉的海兽一命呜呼,但这样的手段这并没有震慑到它的同伴。 它们只是向深海处退了一些,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岸上的雪人。 但是,就在此时,它们忽然发现那个杀神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黑色的鳞片慢慢转化为银白,冰雪一样的银白。 然后,海兽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变成银白色的“怪物”跳入海中,毫无阻碍地在海水中游动,转眼间就来到它们眼前。 于是,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整片海域都被染红。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咕噜为什么会生气?可不是因为见到海兽杀害小动物而心生同情啊,在咕噜眼里,所有生物只分为能吃、不能吃和冬冬三种哦O(∩_∩)O~ ☆、第七十八章 咕噜在海中杀地第一头海兽恰好倒霉,被咕噜踩在了脚下,因此才很快送了命。但等其他海兽警醒起来时,这一招就不奏效了,海兽们也不是傻的,都时刻警惕着咕噜跳到它们身上。 没有借力的地方,咕噜的尖牙利爪就不太好使了。水又克火,咕噜一个火球喷过去很快就被海兽激起的水浇灭,根本对海兽们造不成什么伤害。海兽们满以为咕噜没什么手段了,也不离开,围在咕噜周围摇头摆尾,赤\\裸\\裸地挑衅着。 然后它们就发现自己被冻在冰块里了。 在海中,咕噜的水属性异能有着天然的优势,冰刃也不吐了,直接一口寒气将海兽身周的海水凝成冰,海兽们下半截身子冻在冰里,剩下上半截任龙宰割。咕噜年龄尚幼,能力不强,海水凝成的冰只有三四平方,厚度也不过半米,凭海兽的庞大身躯,只要给它们时间,迟早能够挣脱。 但咕噜会给它们时间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战斗步骤简化为:咕噜吐口寒气——海兽被冻住——咕噜喷团火——海兽死翘翘。 海兽虽多,咕噜身周却只有那么大地方,因此咕噜同时只要应付最多五六只海兽,两步弄死一只海兽,前后不超过三十秒,对它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一时间,咕噜在海水中沉沉浮浮,一会儿冰一会儿火地杀地兴起,海面飘起许多海兽巨大的尸体。 麦冬一直在沙滩上关注着咕噜的情况,看到它流血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拎着狼牙棒跑上去帮忙,幸好理智还在,知道以她的小身板和力气,即便冲上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很可能会让咕噜分心,进而连累到它,因此只能按下冲动仔细观察情况。 幸好,冰火异能一出,她就知道咕噜不会有事了。 松下一口气,麦冬虽然还在时刻关心战局,却也终于能分心关注点其他的了。 她把目光投向了雪人。 目光从精致秀美的脸颊落到裹着不知名布料的纤瘦身躯,再落到那赤着的、狭长的脚部。沙滩上有着无数它们留下的脚印——形似人脚,却细长地近乎畸形。 更重要的是,她见过这样的脚印。 一时间,过去的许多谜团都被解开。 身高、体重和脚印都符合当初她对偷果贼的猜测,而看它们这样井然有序的样子,虽然做出的行为让人无法理解,但起码可以证明它们有着远超一般动物的智商。 所有证据都表明——雪人就是她一直好奇、提防和恐惧的“智慧生物”。 而在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之前为了提防它们做的那些工作恐怕是白费了。 锻炼身体、磨练武技、修建防御工事,这些对真正有威胁的敌人或许还有些用处,但对于眼前的雪人,即便它们数量众多,但麦冬却近乎直觉地认定:它们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 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瘦小的身体,也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奇怪的、类似自杀的举动,更是因为它们身上散发的那种温顺而谦和的气质,那不是伸出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所具有的。 而且,咕噜选择了保护它们。 咕噜从未对除她之外的任何事物表现过太多的在意,在它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善恶之分,也没有什么伦理道德,一切都是生存法则在主导。强大的生物猎取弱小的生物天经地义,狼吃兔子和兔子吃草没什么区别,狼不比兔子残忍,兔子也不比草可怜,食肉的不比食草的高贵,食草的也不比食肉的善良。除了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个,所有的生物都扮演者吃和被吃的角色,只要有能力,获取自己生存所需是自然界每个动物都会做的事,无所谓对错善恶。 因此,海兽吃雪人自然也不会让它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它却的的确确生气了。 排除上述原因,麦冬只能猜测:雪人对咕噜是有意义的。 就像她之于咕噜。咕噜粘着她,保护她,哪怕武力比她强上许多,也从未将她与其他猎物等同。这是,因为咕噜有感情,和人类一样的感情。虽然和人类相比,它的许多行为举止和想法还是太过野蛮,但它的感情和人类是一样的,喜欢谁就会对谁好,对在意的事物就守护好,不允许别人破坏。而当它认定了一件事物时,表现出的执拗和坚持往往比人类更甚。 但麦冬猜不出咕噜与雪人有什么关系。 咕噜自从破壳就一直跟她在一起,完全没有可能接触过雪人,难道是那次失踪?可是,虽然咕噜描述地很不详细,但也没有提到雪人半个字,更何况那次咕噜是去了海底,而雪人却明显是不会游泳的。 想起咕噜的那次海底旅行,麦冬忽然心思一动,抬头望向海面上那座悬浮的山峰。 山峰巍峨庄严,赤色的山体仿佛凝固的岩浆——或许那真的就是凝固的岩浆。 咕噜说话流利后,又跟她仔细讲述了次那趟海底之旅。在咕噜的描述中,巨龙是以岩浆为食,以山洞为居的生物,它就出生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而它那次去海底,便是见到了它出生的那座山峰。但山峰早已龙去山空,它不知道巨龙都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是搬到其他地方了,而让它难受的是,它根本无法接近它出生的那座山峰,隐形中有什么在抗拒着它的靠近。 而在它简单的描述中,龙山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巨大和红色。 她几乎瞬间认定,眼前这座山,就是咕噜最初诞生的地方,也就是巨龙一族以前的栖息地。 眼前的景象像是海市蜃楼,海市蜃楼是因为光线折射而出现的光学现象,一般都是将远处的景物折射到近处,但据咕噜的说法,龙山现在沉在海底,难道海市蜃楼还能把海底的景象折射出来?麦冬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问题放开了。反正这个世界连魔法异能都出现了,再来个奇怪点的“海市蜃楼”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如果眼前真的是咕噜所说的龙山的幻影,那么,雪人的举动就很值得寻味了。 它们的行为像是一场献祭,对天空中那座山峰的献祭。 如果没有咕噜的反应,麦冬觉得还好理解,无非是原始的信仰一类的。就像地球上一样,无论什么种族,最初几乎都有着原始的信仰和图腾。尤其对于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远古先民们将其归结于神的力量,并对神祭祀膜拜,以祈求保佑。 雪人自然不会懂得海市蜃楼的原理,因此会把龙山当做信仰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即便会有祭祀,即便是最野蛮最残忍的用族人的生命祭献,数量也不用那么多吧?眼前排队等死的雪人数量保守估计也有一万左右。 信仰是有功利性的,几乎所有信仰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某种满足,或者物质或者心灵,而这种功利性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就会变成邪\\教。只有邪教才会干出让人心甘情愿去死的事儿,但龙山幻影只是一个自然现象,这里除了雪人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智慧生物,不受错误引导,即便雪人将龙山视作信仰,这种信仰也不会发展成邪\\教。 排除了邪\\教的可能性,麦冬也不太肯定关于信仰的猜测了。 如果雪人与龙山有什么关联呢?或者说,雪人与巨龙有什么关联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jiangruoyan2599的地雷,么么~ 这章写得好卡,一上午只码出两千字,怕你们等就先发出来了,于是这章还是短小君…… 不过下午没事,可以一直码字,所以晚上的时候应该还有一章\(^o^)/~ ☆、第七十九章 咕噜还在海中玩得不亦乐乎,完全不像会有什么危险的样子,麦冬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雪人身上。 前面排队等死的雪人们都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迷茫,有的望着海中海兽与咕噜的搏斗,有的回头看向队伍的最后方。 麦冬也将视线投向雪人队伍后方,那里站着的正是之前哼唱送别之曲的一群雪人。 仔细观察之下,麦冬才发现那不是一小群雪人,而是一大群,大到海滩都站不开,有的雪人都退到了岸上的树林里,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小部分,树林里还潜藏着不知多少雪人。看这阵势,麦冬估计雪人应该是全族出动了。 看看送别的雪人,再看看送死的雪人,麦冬忽然发现它们的不同之处。 送死的雪人中,几乎全是年老的雪人。雪人无论老幼都是全身雪白,但有的雪人皮肤干皱,眼眶凹陷,背部佝偻,明显已经垂垂老矣,还有的只是皮肤不太光滑,似乎并不算太老,以人类的年龄来看的话,大概是刚刚进入中年。 送死的雪人中,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老雪人。但也有年纪比较轻的,只是很少,混在年老雪人之中很是显眼,它们大多站在队伍的外部,似乎在保护老雪人一般。麦冬第一眼看到这些雪人时,就恰好看到的是几只年轻的,因此得出雪人面容秀美的结论。 送别的雪人中自然也有年老的,但还是年轻的占多数。 两支队伍截然不同的年龄差异无法不让麦冬浮想联翩。 她想起被偷走的那几筐野果。 这个世界目前看来算得上物产丰富,从春到秋,到处都有生长茂盛的植物。丰富的植物资源养活了众多的动物,不管是食草的还是食肉的,都能从大自然中获得足够的食物,只要身体健康,没有一只动物会被活活饿死。 但是那只是她所了解到的方面。现在是深秋,冬天马上就要到了,而冬天对于所有温血动物都不会很好过。 许多动物迁徙了,连恐鸟都不得不离开,麦冬明显感觉到最近的山林寂静许多,剩下的动物们都在像她一样忙忙碌碌地为过冬做准备,或大量进食,或囤积食物。 这都预示着:这里的冬天不好过。 雪人连她藏在石屋里的野果都偷,这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很需要食物? 麦冬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纪录片。 冰雪覆盖的北极,暴增的种群数量让旅鼠无法获取足够整个群体生存的食物,为了缓解种群生存压力,年老和体弱的旅鼠们成群结队地迁徙,奔赴大海,开始了一场死亡之旅。 当时麦冬年纪还小,被这个纪录片感动震撼地不行,后来互联网普及,她无意间看到一个粉碎谣言的帖子,其中就有关于旅鼠跳海的辟谣。麦冬这才发现,那部让童年的她感动不已的纪录片赫然是造假,所谓的成千上万的旅鼠迁徙,不过是摄影师用摄影技巧耍的把戏,而旅鼠跳海的场景,也不过是摄制组人为地把旅鼠扔下了悬崖,然后做出“旅鼠跳海”的假象。知道真相后麦冬呕出一口老血,大叹摄制组坑爹之余又搜索了许多关于旅鼠跳海的新闻。 虽然纪录片里旅鼠跳海的场景是假的,但自然界却真的是存在这种现象的。 当种群数量激增,一片区域的食物资源无法养活整个种群时,旅鼠会发生迁徙、分群现象。而在迁徙途中,路过河流大海时,不免有旅鼠一时失足落入水中,或者有需要集体度过江河的路段时,就会出现大群旅鼠“溺水”的假象。但旅鼠实际上是会游泳的,只是长途跋涉后,旅鼠体力下降,于是难免有旅鼠在水中耗尽体力,假溺水就成了真溺水,为有些人的猜测提供了佐证。根据这种现象,就有人将其演绎为动物为了种群延续的伟大牺牲,或者动物对首领的盲目跟从,甚至于猜测有某种神秘力量在主导它们的行为。总之,人类的想象力总是最丰富的。 形形□□的猜测研究让麦冬也迷糊了,不知道该信哪一个,不过她也不是有研究精神的人,所有说法也就是看看就忘,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眼前这一幕,与传说中旅鼠跳海何其相似。 雪人的种群数量不知道有多少,以她看到的来说,几万是肯定有的。而看它们瘦不伶仃的身体,想来也没什么狩猎能力,估计也就靠野果树叶果腹。但从她搜索过的岸边树林来看,它们也不是什么都吃的,起码树叶就不吃,而是只吃野果。就算附近野果产量比较大,但那是对她来说,对一个至少有几万数量的种群来说,那点野果真不算太多,再说以野果为食的动物又不止它们,如果它们固定在这一片领域活动,那么凭着那些野果能不能支撑过整个冬天还真的很悬。 麦冬以前是不太相信旅鼠有意识地自杀以缓解种群压力的说法的,或许最终结果的确是缓解了种群压力,但对于每一只旅鼠来说,它们肯定没那么伟大的意识,生存才是动物的本能。 可是,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总觉得,这个世界的很多动物都更聪明,也更加人性化。像为了群体牺牲自己的珊瑚角鹿头领,以前她也不相信动物真的会有意识的为种群牺牲,但角鹿头领的死让她改变了想法。还有恐鸟一家,它们有时候显得很蠢,即使危险来临也只会缩脖子挤在一起,而不是想着怎么脱离危险。但就是这么蠢的恐鸟,却拥有着许多人类都无法比拟的亲情,它们会为了对方的痛苦而伤心,小恐鸟生病的时候,两只大恐鸟忧心不已,恐鸟爸爸还冒着大雨为它找来能够治病的神奇果实。它们或许真的很蠢,但很多时候,它们比有些人类更有“人性”。 而雪人与它们又更加不同。 雪人明显更加聪明,已经脱离了普通动物的范畴,更像人类这样的智慧生物。而对于这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存在来说,为了保存群体而牺牲个体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是,如果因为种群数量太大而食物不足,为什么它们不像旅鼠一样迁徙呢?事实上,大多数动物因数量过多,却又无法获取足够食物时,第一反应都是迁徙,或者将种群分裂,一部分个体脱离原来的种群形成新的群体,然后找一个新的栖息地继续生存。 这片大陆非常广袤,仅仅麦冬所行经的就有高山、森林和平原各种地形,以这些地方的物产和面积来说,养活几万只雪人似乎并不成问题。 以雪人的智商来说,没道理想不到迁徙的办法,但是,她却只在海边发现过它们的踪迹。 会不会,它们有不能离开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很可能就与海面上的那座高大的山峰有关。 麦冬远远望着队伍后方的雪人,找了半天才从中分辨出一个似乎是头领的老年雪人。分辨的方法很简单,其他雪人的头发都是自然披散着,那个老年雪人却是编成好几束盘在头上,发辫上似乎还有什么金属首饰,远远看去也闪闪发光。 她缓缓地靠近雪人队伍,在距离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而那个老年雪人在其他雪人的提醒下也发现了她。 麦冬双手举起,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不知道雪人看不看得懂人类的肢体语言,但老年雪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对着身后的其他雪人说了什么便不再看她,而是再度将目光转向海面。 其他雪人停了老雪人的吩咐也都收回目光,专心地关注着海上的战局。 麦冬摸摸鼻子:好像被忽略了啊…… 算了,还是等咕噜战斗结束后再说吧,雪人总不会把咕噜也忽略掉。 暂时放弃了与雪人交流的打算,麦冬也跟雪人一样将目光转向海面。而就在这时,雪人群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麦冬的目光甫一转过,就看到海面上那座小山一样的黑影。 如果不是那黑影身周的上百根触手轻轻晃动,麦冬肯定以为这是一座浮岛,但那些触手告诉她,这是一个怪物,一个大地可怕的怪物。 怪物整体高达数百米,颜色难辨,露出水面的部分爬满了水草珊瑚和贝壳,水桶粗细的触手有上百根,看不到其他五官,只有头顶两只水母似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巨大的怪物仿佛是忽然出现在海面上的。 之前麦冬虽然注意力放在雪人身上,但也没忘记关注海里的咕噜,每隔半分钟就扭头看一眼它的情况,而在她上次扭头看的时候,海中明明还没有那个庞然大物。 怪物突然出现,而它的目标显而易见——正是咕噜。 怪物一到来,原本围在咕噜身边的海兽纷纷四散逃开,仿佛在躲避什么瘟疫般逃得远远的,有离怪物比较近的海兽躲避不及,被怪物的触手卷起,然后怪物眼睛下方忽然裂开一个大洞,触手卷着猎物扔进了那个大洞。 一连吞了数十头海兽,怪物终于稍稍满足,放过了惊慌逃逸的海兽们,划动着触手,转眼间就划到咕噜眼前。 上百条触手齐齐卷向咕噜—— 触手卷向咕噜的时候,麦冬终于跑到了沙滩最前边,距离咕噜几十米的位置。 咕噜银色的身影瞬间淹没在一片黑色触手中。 “咕噜!”她双腿一软,跪倒在沙子上。 触手裹成了一个圆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涌动,怪物只得不断地收紧触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萌头鹰的地雷,么么╭(╯3╰)╮ 这章不是超长菌是尺寸正常菌…… 附两张萌哒哒的旅鼠: ☆、第八十章 触手不断地收紧,似乎想将裹在其中的咕噜活活闷死。 更糟糕的是,触手表面分泌出一种黏哒哒的液体,而液体在接触到海水时,赫然激起一阵白雾,有游鱼经过此处,身体接触到被粘液污染的海水后像是被浓硫酸腐蚀了一样,连坚硬的雨淋都被迅速腐蚀。 但圆球却更加剧烈地晃动,忽然,圆球中传出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怪物尖叫一声,上百条触手倏地收回。 海面重新现出咕噜的身影。 被黏糊糊的触手闷了半天,咕噜早就憋屈地不行,恶心地不行,甫一脱身,张口便是一大团火球飞向怪物的脑袋。 但怪物何其巨大,咕噜虽然已经尽全力吐出足有它自己身体那么大的火球,但对怪物来说却还是不痛不痒的。 再说——火球根本没能落到怪物身上。 咕噜浮在海面,而怪物的头颅却距离海面上百米,火球的速度虽不慢,但这样向上飞行的路线却要耗些时间,有这点时间,怪物早就一个浪花过来将火球打散了。 咕噜还要再战,却听到岸上麦冬近乎声嘶力竭地喊道:“咕噜快上岸!上岸!” 看到咕噜从触手中脱身的那一刻,麦冬立刻看到了希望,使出最大的力气朝着咕噜呼喊。怪物毕竟是海里的生物,而且触手分泌的那种粘液分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海水将粘液的效果发挥到极致,对咕噜非常不利,但到了岸上,情况或许就会有所转机。 咕噜或许能打败怪物,但受伤,甚至死亡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而她却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可能性。她不用咕噜打败什么,她只要咕噜平安。 咕噜一向很听麦冬的话,虽然恨不得马上灭了眼前这怪物,却还是听话乖乖地奋力往回游。 可是怪物却不想让它如愿。 上百条触手忽然疯狂地搅动起来,海面扬起巨大的浪花,海水卷起一个个漩涡,急速转动的水流让咕噜根本无法稳住身形和方向,相形之下小小的身躯在浪花里时隐时现。 触手在兴风作浪的同时也没忘记分泌粘液,整片海水都混入了这种腐蚀性极强的粘液,无数海中生物的尸体浮上海面,又被不断卷起的浪花打下去。 咕噜的鳞片强韧程度当然不是一般的鱼虾可比的,因此即便是被触手裹住,直接接触粘液都没有将它的鳞片腐蚀殆尽,不过是腐蚀了表面的薄薄一层,因此也没有对它产生太大影响,只是觉得黏哒哒地比较恶心罢了。 但再强韧的鳞片也没法长久地泡在腐蚀性这么强的溶液中。 咕噜感觉到腋下、脸部等鳞片稀薄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有海水沾上了眼睛,它痛地叫了出来,并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咕噜更无法掌握在水中的方向。 听到咕噜痛苦的叫声,麦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无法保护咕噜,无法给予它帮助,在它有危险的时候只能在一边看着,甚至还要小心不要拖它后腿。 虽然明知自己的力量对于怪物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但她却不能因此而什么都不做。 她跑到一处碎石堆积的石滩,捡了许多拳头大小的石块,然后跑回来,站在距离怪物最近的地方方,握紧石块,对准怪物的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了过去! 她的力气很大,能轻易地举起装满野果的藤筐,她的准头很好,能准确地叉中水底的游鱼,而这一切都是咕噜给她的。现在,她想用它所给予的能力,不自量力也好,异想天开也罢,尽自己一切可能地,救它。 海上浪花太大,与怪物相比,石块的体积又太小,她甚至看不到石块有没有砸中怪物,但是,她听到了怪物的一声怒吼。 这声怒吼让她振奋起来。 她不断重复着扔石块的动作。 一次次捡起,一次次扔出,经过那么漫长的距离,麦冬不知道她扔出的小小的石块会对那样的庞然大物造成多大伤害,但不管怎样,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麦冬总是瞄准怪物的眼睛投掷,不然以怪物皮糙肉厚的程度,砸中其他地方根本不疼不痒。但并不是每次投掷都能砸中的,怪物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眼睛是它的弱点。不小心吃了次亏后,它便很注意保护眼睛,总是用触手挡住眼睛。但分出一部分触手保护眼睛后,能够兴风作浪、阻拦咕噜的触手自然就少了,所以,即便麦冬一次也没有砸中,也还是稍稍牵制了下怪物,给咕噜增加了一点逃脱的机会。更何况怪物也不能把眼睛全捂住,那样它就成任人宰割的瞎子了,因此,投上十几次后总能投中一次。 不断地将拳头大的石块全力扔出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只扔了几十次后,麦冬的手臂便酸痛之极,但她不敢停,她怕她一停下怪物就能分\\\\身去追咕噜。 不断的下腰和起身让她有些晕眩,目光只在石头、怪物和咕噜三点间移动,根本无暇关心其他。耳朵似乎都出现了幻听,海浪声和怪物的怒吼像单曲循环的老式唱机,单调而重复。 但是突然,这片单调中忽然混入了其他声响。 麦冬不禁停下了动作。 她听到了雪人的声音。 先是一个单独的、苍老的声音,说了句她听不懂,却又莫名觉得有点熟悉的话。然后,所有的雪人都嘶声呐喊了起来。 雪人音色如陨,即便是嘶声呐喊也不显粗俗,成千上万只雪人一起发出的声音仿佛无数只陶陨齐声演奏。 麦冬握紧手中石块,迅速地往雪人的队伍瞟了一眼。 下一秒,她的瞳孔霍然扩大:所有雪人背后的布料都窸窸窣窣地抖动起来,一双透明的羽翼缓缓从布料下伸出。 那双羽翼看上去非常轻薄,丝丝脉络在阳光下透出点点红光,似乎是血液在其中流动。就像蜻蜓的翅膀,只是大了许多。 但是这样轻薄的翅膀不禁让人心生怀疑,即便雪人看上去很瘦小,但这样的翅膀还是显得太过无力,就像咕噜的翅膀刚长出来时那样,身体和翅膀不相匹配,结果就是难以起飞。 雪人一刻都没有耽搁,翅膀展开后便轻轻扇动起来,虽然看着好似很艰难,但它们的确飞起来了。 白色的身体、透明的羽翼,沙滩上空仿佛被遮天蔽日的云朵覆盖。 麦冬又听到那个老雪人的声音。 她目光转到后方想寻找它的踪影,却发现地面上已经没有一个雪人,所有的雪人都飞到了空中,包括那个垂垂老矣、仿佛动作稍微大些便会死去的老年雪人。 老雪人的声音甫一落下,飞在最前端的雪人们挥舞着翅膀飞向海面。 因为麦冬这一刻的空歇,怪物有了喘息的机会,只留下几条触手保护眼睛,余下的触手更加剧烈地搅动着海水,刚刚浮出水面勉强保持住平衡的咕噜又被卷入漩涡,而且,此时这片海水中粘液的含量已经变得很浓,海面上不断浮起鱼虾的尸体,又不断被怪物卷起的海浪打下去。 最前端起码上千只的雪人径直朝着怪物的头部飞去。 它们飞得很快,透明的羽翼挥舞成一道流光,眨眼间就飞到了怪物的眼前。 怪物原本污黑难辨的身体像是下了一层雪。 一朵又一朵雪花落在怪物身上,然后便像水蛭一样紧紧吸附着,尤其是怪物眼睛的部位,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雪花盖满。“雪花”伸出并不怎么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找寻着一切可以伤害到怪物的机会,任凭怪物怎么怒吼摇晃也无法摆脱。 怪物的怒吼近乎癫狂,触手不断地扑打着落在它身上的雪花,但除非被碾碎、被碾成粉末,不论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一片片雪花都顽固地坚守着阵地。 无法挣脱,怪物只得加快体表粘液的分泌速度,大团污黑如墨汁的粘液沁出体表。 白色的雪花很快被染成黑色,旋即又像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融化、跌落,仿佛一片片羽毛般轻飘飘回归大海。 但怪物的境况丝毫没有改变,因为,更多的雪花又落了下来。 密密麻麻,一片又一片,仿佛真的是天上无穷无尽的雪花,一片融化了又有一片落下,一刻不停地填补着空缺。 不断地有被腐蚀的雪花跌入海中,与浮起的鱼虾尸体挤在一起,一层叠着一层,越叠越高,越叠越高,高到与怪物浮在水面的身体相接,高到围着怪物堆积出一个金字塔。 终于终于,洁白掩盖了的污黑,弱小战胜了强大,以数以万计的生命为代价在海面上堆积出一座雪白的山峰。 怪物的吼声变得微弱,但身体仍在挣扎,触手不断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只是动作明显没那么有力了——它原本眼睛的位置已经全部空了,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大洞,青色的血液从中涌出,冲刷着想要进入其中的雪花。直到再没有血液可流,两个大洞立刻被雪花挤满,像钻入骨头里寻找骨髓的蚂蚁一样从眼眶钻进大脑,吸食骨髓,掏空大脑。 良久良久,怪物终于停止了挣扎,巨大的身躯突然委顿,仿佛一座山轰然倒下。 随着小山的倒下,雪花纷纷扬扬落入海中。 天空中又响起雪人的歌声,似激战后的战场,寒阳衰草,血染金戈,风吹动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 天空中,尚存的雪人不过千余。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赚得钱发啦,于是窝们来玩抢红包游戏吧~\(≧▽≦)/~ 以后每一章的沙发有红包,已经发过的同学不重复领取~ 不过JJ不许用红包引诱读者留言,不然算刷分,所以记得打零分哦╭(╯3╰)╮ ☆、第八十一章 西方的天空中,一轮红日挂在山峰一侧,霞光艳丽如火,散成千万道铺满海面。 海水浓稠如墨,鲜血粘液混杂在海水中,凝成陈年朱砂一样的暗红色,经霞光一照,那暗红仿佛有了滑腻的质感。 海面上空,巨大的赤色山峰渐渐变得模糊,山峰边缘如融化的蜡,一点点与漫天的霞光同化,棱角模糊了,轮廓模糊了,最终,整座赤色山峰像出现时一样,悄悄隐去。 赤色的山峰幻影消失了,真实存在的山峰一样的怪物也在毙命后慢慢沉入海底,原本紧紧吸附在它身上的雪花也纷纷跌落,落入水中便如真正的雪花遇到了水,融化、消失,化作大海的祭品。 喧嚣已久的海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咕噜也终于回到了岸上。 麦冬双膝跪倒在沙滩上,心脏仿佛长跑一千米以后一样狂跳不已,她伸出手,想要将身前的咕噜抱入怀中,却又怕力气太大伤害到它。 咕噜的状态很不好。 雪人的自杀式袭击终于战胜了怪物,也使得咕噜终于能从充满怪物腐蚀性粘液的海水中脱身,但是,它在海水里泡地太久了。 所有鳞片比较稀薄的部位都被腐蚀,细小的鳞片整片整片地脱落,暴露出红肿流脓的血肉。鳞片比较密集的地方情况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看上去坚无不催的满身鳞甲只剩根部一点连着血肉,轻轻一揭就能揭下。 从浅水区到爬到沙滩上,短短几米的距离蹭落了一路鳞片,爬了几米,看到麦冬奔跑过来的身影后,咕噜便闭上了眼睛,意识陷入一片昏暗。 麦冬将所有掉落的鳞片捡起,半跪在已经昏厥过去的咕噜身前。 她想哭,可眼睛却干涩地连泪水都流不出来;她想为它包扎,却根本无处下手;她还想抱抱它,却发现根本无法避免碰到它的伤口。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咕噜从海中爬上岸的那一刻,雪人的歌声便停了下来,很快,天空中的振翅声也渐渐消失。 仅剩的千余只雪人收拢了羽翼,缓缓下落,像一朵朵雪花一样飘落在麦冬身前,不,正确来说,应该是飘落在已经昏厥的咕噜身前。 站在最前方的,是那个被麦冬认定为雪人首领的,白发盘在头顶的老年雪人。 此时距离变近,麦冬清楚地看到它头顶上的发饰,那是一顶金属打造的发箍,颜色是如月光一样的银白,箍身镂刻着复杂神秘的纹路,除了主体部分外,从箍身还延伸出数道细丝,只有发丝粗细,正是这些细丝将老雪人的发辫紧紧盘束在一起,而在每根细丝的末端,细丝又分成更细的丝,八爪状嵌合着一颗小小的红色宝石。 整个发箍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形制并不算复杂,看上去却精美至极,如果是在现代,这样的首饰绝对是能拿到珠宝展览中展出的级别。 但麦冬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完全没有在意老雪人头上的发饰有多么精美多么昂贵。 她的心中忽然涌出了希望。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们……” 话还未说完,领头的老年雪人忽然做出令她大吃一惊的动作。 在距离咕噜只剩两米的位置,它四肢忽然伏在了地上。 不是跪,而是整个身体,从头到脚,朝着咕噜的方向贴服在地面上。 而在它做出这个动作后,它身后的所有雪人也纷纷效仿,身体贴着沙子,五体投地,仿佛此刻在面前的,是需要它们全身心膜拜的神明。 “¥%&*%¥**&¥%……” 老年雪人开口说了句话,身后的其他雪人齐声重复着。 麦冬手心握紧。 她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却对这种语言很熟悉。 不,说熟悉也不正确,因为这与她所熟悉的那种语言还是有差别的。 这种语言很像咕噜曾经说过的龙语。 奇怪的发声方式,奇异的音调,独特到令她一听就辨认出来。 咕噜从未真正与巨龙一起生活过,因此它所会的龙语其实并不多,或许是在还是一颗蛋时偶然听到过几句,这些句子镌刻在脑海里,时不时地蹦出来,但也只是些零散的句子,并不成体系。 教咕噜学说话的时候,麦冬也动过学学龙语的念头,想着一来能更好地跟咕噜交流,二来万一以后不幸遇到巨龙,能沟通一下总是好的。 但最终却未能如愿,咕噜自己会的不多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却是麦冬根本无法发出龙语中的很多音节。 或许是身体构造的不同,人类的发声器官完全无法与龙族相比,咕噜能轻易发出的音节麦冬却不能,比如咕噜可以发出和弦一样的复音,1、3、5同时发出,而人类只有却只有借助乐器才能做到。 因为这些原因,麦冬最终也没能学会一句龙语,只勉强记住了几个人类能发出的音节。 但她也因此,她对龙语也算得上熟悉了,虽然不会说,却会在听到的一瞬间便能判断出是不是龙语。 雪人说的那句话很像龙语,但又不是龙语,最起码,那一句话里没有麦冬发不出的音节。 虽然不是,但高度的相似度似乎也证明了雪人一族与龙族关系匪浅。 拥有相似的语言,又有方才不顾全族性命的挺身相救,雪人无疑对咕噜没有恶意,不仅没有恶意,或许还充满了敬意。 麦冬看了看仍旧昏迷不醒的咕噜,声音不再发颤,清清楚楚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你们,能救咕噜么?” 雪人们并没有伏地太久,听到她的声音,领头的老雪人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戒备和谨慎。 但是又看了看她身前的咕噜,老雪人便不再管她,眼里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它站起身朝身后的雪人说了些什么。 其他雪人听到老雪人的话便也起了身,然后从中走出八个雪人,看上去都是正值青年。八个青年雪人分两列站在咕噜身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咕噜抬了起来。 老雪人又说了句什么,所有雪人都朝着岸上走去。 八个抬着咕噜的雪人走在最前面,老雪人走在一旁,不时关注着咕噜的状况。其他的雪人秩序井然地跟随着,上千人的队伍却静悄悄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把白沙一样换换从沙滩流向了树林。 老雪人没有对麦冬做出任何反应,其他雪人便也不彻底将她忽略,自顾自地走着,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麦冬沉默地走在老雪人身后,不关心雪人们对她的态度,也不关心他们要去哪儿,只时刻注意着被雪人抬着的咕噜。 雪人是一定不会害咕噜的,而以他们对咕噜的重视程度来看,如果咕噜真的有性命危险,它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淡定。 所以,咕噜一定会没事的。 雪人不理她、忽略她又怎样,只要能救回咕噜,她什么都不在乎。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真正在乎的,只有咕噜。 雪人并没有走太久,进入岸边的树林后又往前走了数百米,在树林中的树木变得茂盛而高大的时候,雪人忽然在一棵巨大的树前停下了脚步。 这棵树非常高大,似乎生长了很久,树身上满是各种苔藓,还有杂乱的藤萝紧紧缠绕着。树身非常粗,三四个人手拉手才能环抱住。 老雪人走上前,在缠满藤萝的树根处拨弄了几下,看似紧紧缠绕着的藤萝很轻易地被拨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树洞来。 黑魆魆的深不见底,似乎通往地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nutcracker、FANYG的地雷~O(∩_∩)O~ JJ把好多作者回复都给屏蔽了,好像是电脑回复的都屏蔽,悲剧的是我基本都是电脑回,于是姑娘们如果留言了却没看到回复,那一定是被屏蔽了,我每条留言都回了的/(ㄒoㄒ)/~~ ☆、第八十二章 树洞很宽阔,八只雪人一边四只,并排抬着咕噜走在树洞中也丝毫不显逼仄。 洞口几米处漆黑一片,仅靠洞外漏进的点点阳光照明,但走了几米后,甬道拐了弯,似乎在向地下走,麦冬感觉到脚下的树根变成了泥土,有种潮湿的气息从脚下传来。拐了弯,阳光便照不进来,通道内完全陷入黑暗。 雪人们似乎很适应这种无光的环境,即便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平稳地向前行进着,脚步没一点踉跄和犹豫。 麦冬却无法适应,她紧跟在老雪人身后,双手摸索着甬道墙壁前进,睁大眼睛想看清一点点。 没等她适应黑暗的环境,甬道内突然有了光。 不同于阳光,这光非常柔和,淡淡的仿佛是在有薄云的夜晚,云彩遮挡了一点月光,却又没有完全挡住,月色似白非白,有种磨砂的质感。 光源并不是集中的一束,而是从洞壁各个角落散发出。 尽管光线并不强烈,麦冬还是下意识地眯了眼,向洞壁上的光源望去。 发光的是一朵朵蘑菇一样的植物。 圆圆的,胖胖的,有大有小,最大的有成\\\\人巴掌大,最小的小如米粒,错落着宝石一般镶嵌在甬道墙壁上,半透明的菌体发出浅浅淡淡如月晕一样的光芒,柔和不刺眼,却足以将整个通道照亮。 继续向前行进,发光的蘑菇越来越多,不止是数量,更是种类。除了最开始发出乳白色光晕的蘑菇,红色、黄色、紫色、绿色……五颜六色的小蘑菇长满了甬道,发出的七彩光芒交织在一起,仿佛都市里的霓虹灯,但霓虹灯却没有这份安静的梦幻。 麦冬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一脚踏进了童话世界。 雪人们早对这幅景象司空见惯,自然不像麦冬一样啧啧称奇,仍旧步伐平稳一致地向前走着,一直向前走了好几分钟,墙壁上小蘑菇的光芒亮到麦冬能够看清身边雪人脸上沁出的点点细小的汗珠时,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 除了正前方摆放的一条长长的案几,其余地方都空无一物,足够容纳数千个雪人站立。 麦冬借着小蘑菇的光看向那条案几。 案几是木头做的,看纹理和色泽,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头,但仍旧不腐不蠹。案上摆了支高高的灯台,金属制的,竹节形,每截竹节都雕刻着什么东西,离得太远麦冬看不清。灯台上自然也不是什么燃烧的灯,而是一朵跟墙壁上一样的发光小蘑菇,也不知在灯座里是怎么生长的。 除了灯台,案上唯二的摆设就是两只巨龙。 两只用金属和珠宝打造而成的巨龙模型。 纯黑的鳞片,明珠般的眼睛,张开足有身体几倍的肉翅,两只巨龙并肩而立,做振翅欲飞状,底座是一座山峰的模样,两只巨龙就站在峰顶,睥睨着峰下云海,明明只是死物,却让人油然生出一股敬畏。 老雪人走向案几,八只抬着咕噜的雪人紧随其后。老雪人在距离案几约三米的距离停下脚步,动作缓慢而庄重地伏□,如在海滩上一般,全心地敬畏着案上的那两只巨龙模型。 其余雪人也纷纷伏地,霎时间,空荡荡的大厅被伏了一地的雪人占得满满当当。 这个仪式并没有进行太久,似乎老雪人也知道咕噜的伤势不能耽搁太久,很快便起身,皱皮橘子一样的脸上眉头皱了皱,朝身后的雪人大部队吩咐了几句,又单独对几只雪人说了些什么。 其余雪人便分了流,一小股一小股地流向大厅四周。麦冬这才发现,大厅四周有无数小门一样的孔洞,那些离去的雪人便是走进了这些小门。 大厅里只剩麦冬、老雪人、和抬着咕噜的其他八个雪人。 麦冬看了看,老雪人守在咕噜旁边,一副老僧入定状,不知道在想什么。其他八只雪人更是没什么反应。 她有点焦急,但因为对雪人的信任,再焦急也只能按捺着。 没有让她等太久,雪人大部队散开不久,那无数个小门的某一个中忽然钻出两只雪人来,它们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动物的毛皮。 两只雪人疾步走到前来,将毛皮铺到地上。毛皮一块一块的,明显是为雪人的身形缝制的,对咕噜来说就有些小了,因此两只雪人拿了许多块,一块块铺平了,很快就在地上铺出一个舒适的床褥来。 麦冬定睛看去,赫然发现那皮毛有些眼熟。 灰乎乎的,尺寸跟长毛兔的毛皮差不多——正是巨鼠的皮。 两只雪人拿来的这些皮毛起码需要十几只巨鼠。 她想起岸这边突然消失的巨鼠,心里有了猜测。 老雪人低声指挥着,抬着咕噜的八只雪人小心翼翼地将咕噜放在毛皮上。 落地时,咕噜发出轻微的痛呼声。 麦冬和老雪人都被惊动,连忙挤上前查看,麦冬动作快,身体又好,差点把老雪人挤到一边。老雪人眼睛一瞪,倒让麦冬有了点新鲜的感觉,之前她还以为它没自己的情绪呢。 还好,咕噜只是被碰到伤口,并没有其他大碍。 空荡荡的大厅又回复了死寂,拿来毛皮的两只雪人不知何时也退了下去。 老雪人和其他八只将目光投向一个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麦冬顺着它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小门。 其他所有小门都是差不多的,椭圆形拱门,大小刚容两只雪人并肩通过,若是麦冬想要进去就必须弯着腰。而这扇门却大了许多,而且门上还有着装饰,门框和门楣处都用金属绘制着一种植物的叶子,离得远,麦冬也看不清是什么植物。 她隐约意识到,这扇门里,或许就有能够治愈咕噜的东西。 脑海中忽然划过什么。 她摇摇头,将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摇去。 管他是什么呢,只要能救咕噜就好。 她也将目光牢牢锁在了那扇门上。 “咚咚咚”,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与此同时,麦冬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虽然只闻过一次,但却让她一直牢牢记住的——金色果实的香味。 很快,门内走出两只雪人,它们手中托着一张大大的叶子,而叶子上,则是满满的两堆金色果实。 麦冬瞬间明白老雪人为何不担心咕噜的伤势了。 当初小恐鸟病得都快要死掉,却在最后弥留之际,仅仅一颗金色果实就救回了它的命。咕噜的伤看上去恐怖,但毕竟都是外伤,其实还没有小恐鸟当初的情况严重。而且,雪人看来似乎是不缺金色果实的,两个雪人手中捧着的起码有几十个,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样。麦冬想起恐鸟爸爸当初回来时身上的伤口,不论是攻击力,还是伤口的大小和形状,都与雪人很是符合。 ——雪人就是那神秘果实的看守者。 守着这样神秘的果实,无怪乎老雪人一点也不担心咕噜的伤势。 老雪人将果实一点点弄碎了喂到咕噜嘴里,麦冬原本还担心咕噜昏迷了无法进食,但咕噜似乎闻到了香味,张开嘴自动吞咽起来。 喂了十来枚果子后,老雪人又将剩下的果子挤成汁,小心地在咕噜的伤口上涂抹,直到将所有伤口都涂上了才停下,而这时所有果子都已经被用光了,但看老雪人的神情,似乎没一点心疼的样子。 龙族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一般的伤口自能就能痊愈,就连喝了龙血、吃了龙蛋壳的麦冬也间接受益,自愈能力虽然比不上龙族,但相比一般人类来说已经是骇人听闻了。 咕噜以前也不小心受过外伤,但几乎都是很快就痊愈,一点伤疤都没留下。但这次不同,或许是怪物的粘液含有什么特殊物质,总之咕噜的自愈能力不管用了,从它脱离海水爬上岸,到现在也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了,伤口处仍然腐烂红肿,这也是让麦冬心忧不已的原因。 但现在,在老雪人用那金色果实涂抹伤口后,伤口处的红肿很快褪去,咕噜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起来。 麦冬一直隐隐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那八只雪人已经退下,只剩老雪人仍待在大厅,就坐在咕噜身边,时刻关注着咕噜的情况。 麦冬坐在咕噜另一侧,做着和老雪人一样的事情。 老雪人似乎决定对她忽视到底,既不看她也不赶她,完全将她当做空气一般。 其间有其他雪人过来给老雪人送食,食物就是几枚野果子,当然——没有麦冬的份儿。 麦冬看着老雪人很是珍惜地将那几枚果子啃地干干净净,不仅一丝果肉不剩,连果核都砸开,里面的果仁也被吃掉。 原本因为没有食物而升起的一点点失落立刻消失了。 看来,雪人真的是很缺食物啊,连作为头领的老雪人都这么节俭,可以想象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而既然老雪人决定忽略她,自然不可能还好心地分给她对于它们来说如此珍贵的食物。 不过,由于怪物的出现,现在整个雪人族群只剩下千余人,食物肯定是足够了吧,想到这里,麦冬眼眶又是一酸。 只是老雪人仍旧保持着简朴的饮食,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时还改不过来。 于是麦冬便一直饿着肚子等着。 还好,咕噜在第二天便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又断更了…… 最近找到了工作,原本很高兴,以为终于可以稳定下来了。前天第一天上班,但是一天过后,发现这个工作我完全无法接受,于是第一天就成了最后一天,幸好还没有签合同。于是,作者菌又要开始找工作了o(╯□╰)o ☆、第八十三章 在只有小蘑菇能够提供光源的地下,麦冬其实并不能清楚辨别出时间过了多久,只是在观察老雪人的饮食规律,再加上自己的估计,判断出咕噜差不多是在第二天的午后十分醒来的。 将近一整天未进食,麦冬早已饥肠辘辘,自然也没了探索雪人的这个神秘地下居所的兴致。她没有走远,就躺在咕噜旁边的空地上,意识一直在半睡半醒间徘徊。 咕噜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梦中,恍惚回到一人一龙初遇的时候,那时咕噜还是小小的一团,是比她还要弱小的存在。她将它抱在怀里,给它喂食,给它洗漱,像对待宠物一样养着它。 可是,眼前不知怎么突然涌出汪洋大海,她和咕噜一起落入海中,大海中有凶残的海兽,挥舞着锋利的爪牙向她扑来。 手臂忽地一松,小小的咕噜从她怀中挣出,瘦弱幼小的身躯扑向猛兽,妄图保护她。 海兽锋利的爪牙落到咕噜身上,坚硬的鳞片被破开,血液喷涌而出,顷刻间染红了整片海域。 “咕噜!”她声音嘶哑地喊着它的名字,眼睁睁地看着它像个玩具般被海兽玩弄于股掌,幼小的身体伤痕累累。 似乎听到她的喊声,它用尽了力气转过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她,温柔而沉默。 心跳瞬间停止了跳动,她豁地睁开双眼。 各色发光小蘑菇汇成的柔软光辉中,一双黑曜石般的瞳眸蓦地撞入她的视线。 梦境与现实交错,让她的思维瞬间滞了一滞,大脑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就在这几秒的空白中,耳边响起那熟悉却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冬冬~” 思绪渐渐回笼,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清晰,她张口,嗓音却因一天没有喝水而沙哑不堪:“咕噜……” 麦冬没有多少时间和咕噜交流,她和咕噜的动作很快吵醒了一旁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睡觉的老雪人。老雪人发出一道悠长却不尖锐的啸声,啸声在大厅中回荡,水波般荡入每一个孔洞,很快,随着孔洞中传来几道回应的声音,一个又一个雪人突然从孔洞中冒出来。 而这些雪人显然早有准备,手中俱不是空的。它们手持造型精致闪闪发光的托盘,托盘盛着的有清水、烤肉、金色果实,甚至,还有一整盘一整盘金光闪闪的珠宝! 雪人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来到咕噜身前,将托盘高高地举过头顶,走到咕噜身前时便恭敬地说一句麦冬听不懂的话。 还没搞清周围的环境,转眼就陷入了一个个雪人的包围之中,咕噜眼中的迷糊却只存在了一瞬间,很快就变得清明起来。 它似乎听懂了雪人的话,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小爪子从一个个托盘上划过,清水、烤肉和果实一一落入它的肚中。 麦冬早在雪人们进入大厅时就被挤到一旁了,此刻隔着好几个雪人,看着咕噜吃地那么香,她只觉得肚子饿得像火烧。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火热的目光,咕噜的视线终于从一个个托盘上移开,啃着果子望向了她。 相处那么久自然不是白相处的,视线交接的一刹那,咕噜立刻明了。 龙爪子直接接过一个盛满烤肉的托盘,越过几个挡路的雪人,蹭到麦冬身边,眨着眼睛,举着托盘道:“冬冬,吃~” 好不容易解决了饮食大计,麦冬终于有精力关注其他问题。 大部分托着盘子的雪人都已经退下,只留下几个托着满盘光闪闪的珠宝的,还有一直都在的老雪人。 同样填饱肚子的咕噜似乎对那些珠宝很感兴趣,目光一直在几只托盘间逡巡,眼里的光芒几乎比那些珠宝还要盛。麦冬想起龙族的另一个特征:天生爱财,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她扫了几眼,发现那些珠宝都是用能发光的宝石制成的,镶嵌衔接用的金属有金有银,还有麦冬认不出的其他金属,但无一例外的,制作工艺都可称得上巧夺天工,与她捡到的那条骨头项链一脉相承,只是制作材料珍稀程度相差太大。 老雪人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直到咕噜自己看烦了,将目光转向自己才开了口。 “¥#&*¥¥%¥……” 依旧是麦冬听不懂的语言,咕噜歪着脑袋,脸上也是一片迷惘。 老雪人没有沮丧,连说带比划一直喋喋不休。 半晌,咕噜口中突然冒出了一句简短的龙语。 老雪人大喜,高兴地白胡子飘啊飘,口中叽里咕噜又冒出一大堆话来。 咕噜认真地听着,大部分时间表情都是迷惘的,但偶尔也能简单回应几句。于是就这么比划了半天,中间目光和手势还指向了麦冬几次,似乎在讨论她,麦冬听到自己的名字,然后便发觉老雪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 如此沟通过后,咕噜似乎终于和老雪人达成了什么共识,老雪人恭敬地在前带路,将咕噜和麦冬引入了其中一个小门中——正是那扇门楣和门框都雕了花,里面有金色果实的门。 进了那扇门后,麦冬的嘴巴就一直处于阖不上的状态。 门后分了两条岔路,老雪人先是带着一人一龙走了左边岔路,岔路尽头是数个大小不一的房间,但是——每个房间里都金光闪闪,堆满了各色珠宝! 数不尽的宝石、珍珠和金属块堆积成山,散发的璀璨光芒几乎闪瞎麦冬的双眼。这些材料有的仅仅被打磨过,有的还藏在其貌不扬的原石中,但大部分都已经被做成了各种东西。 小到指环,大到腰饰,还有单纯观赏性的工艺品,应有尽有,只是尺寸悬殊很大。像之前用托盘盛着的那几盘的尺寸就比较小,比较适合咕噜佩戴,但这样大小的只占很小一部分,麦冬瞅遍了几个房间也没再找到几件,估计之前都已经被搜罗光放在托盘里了。大部分饰品的尺寸都很巨大,完全不像是雪人或者人类能用到的东西,或许只有巨龙的身躯才能够佩戴地上。 相比饰品和工艺品,更多的宝石被制作成了各式生活器具,杯盘碟盏,灯台桌椅,尺寸仍旧是巨大的,倒没见到床榻之类,麦冬估计是找不到符合巨龙尺寸的床榻原料。 如果是在现代,乍一看到这满室金光,麦冬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激动地晕过去。但现在,她连金山都见过,自然也就不会被这些东西迷惑。 但撇去这些宝物所代表的世俗价值,其本身所具有的美丽也是惊心动魄的,即便是一个最简单的碟子,都能让人感觉到制作者的用心和巧思。 咕噜自然不懂得那些俗世价值,但也被这些美丽的东西刺激地兴奋不已,嗷的一声扑上去,快活地在宝石堆里打了好几个滚儿,起身的时候还很恋恋不舍的样子。 而后,咕噜和老雪人一番鸡跟鸭讲,咕噜又转述给麦冬后,麦冬了解到一件事:这几房间的东西都是给龙族准备的,但如今世上只有咕噜一个龙族,于是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咕噜的。 即便早有预料,麦冬还是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虽然东西不是她的,虽然在这里金银珠宝什么都买不到,但还是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啊。 金银珠宝再漂亮也不能吃,而且数量太多一时也拿不走,一人一龙过足了眼瘾手瘾后,老雪人又带领着走向了右边岔道。 右边岔道比较长,麦冬感觉起码走了几分钟之久,而且越往里走发光的蘑菇就越少,知道另一端隐隐有光线传来,发光小蘑菇便彻底消失了。结合来时的观察,麦冬猜测发光小蘑菇应该只能生长在绝对黑暗的地方,除了蘑菇本身的光芒,不能接触任何其他自然光。 现在发光小蘑菇消失了,难道意味着岔道尽头是出口? 除了小蘑菇消失,另一个明显的变化是温度。 麦冬觉得好像回到了初遇咕噜的那个地下山洞,每往前进一步便能感觉到空气变得更加灼热,明明是清冷的深秋,却让人感觉身处盛夏,不过还好,这灼热尚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终于走到岔路尽头,岔道内光线已经十分充足,麦冬看到了出口。 出口是一个山谷,一个上窄下宽、几乎是在大山中腹凿出的一个山谷。山谷上方只一线可见天光,除了洞口,还另有两条狭小的小道通往外部,只是两处小道都有雪人把守着,想要进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山谷的中心处是一个熔岩池。 熔岩池不过十米见方,池中向下几百米的位置,滚烫的岩浆喷泉一样不断向上翻滚又落下,缕缕黑烟裹着刺激的硫磺味从下面冒出。 而在熔岩池的四周,红色的焦土上,有着碧色枝叶和金色果实的植物大片旺盛生长着,仿佛丝毫不受岩浆影响,仿佛扎根的是湿润肥沃的腐殖土。 果实的香气混合着熔岩池中硫磺的味道,使谷中充盈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正是这股味道诱使着谷外的生物们不断前来,妄图突破雪人的守卫,摘得一枚神奇的果实。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FANYG的地雷,在你投雷后第二天就断更窝真不是故意的【抱头 悄悄地更一章,爬走…… ☆、第八十四章 山谷的两处出口都有起码十个雪人守卫着,它们身高不过一米,身材更是瘦弱的像根麻杆,却一个个站得笔直,手中握着的武器却意外地不是简陋的木棍,而是闪耀着银光的金属长矛,至于是何种金属所制,麦冬却是看不出来的。 长矛显然是根据它们的身材量身打造的,虽然小巧,矛尖却很尖锐,看上去非常不好惹,若是有胆敢觊觎果实的野兽来袭,毫无疑问,这些长矛会给予其迎头一击。 但是,这只是看起来。 事实上,即便装备了金属长矛,雪人的武力值还是太弱,这一点很快便被咕噜证实。 咕噜对谷口一个个手持长矛的雪人很感兴趣,兴头上来也不打招呼,兴冲冲地跑上前跟人家比划了起来。 因为没有恶意,咕噜连平时实力的三分都没拿出来,完全就是逗弄着那些雪人玩儿。但即便如此,十来个手持长枪的雪人居然完全无法招架住咕噜,麦冬感觉咕噜不过挥了挥爪,那原本一个个站得笔直的雪人守卫便东倒西歪了一地。 即便麦冬只是个半吊子的武术爱好者,也看得出来雪人丝毫没有战斗的天赋,金属长矛拿在它们手上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被突然袭击,有些慌乱的雪人甚至完全忘记了武器,而是直接上爪子挠,虽然并没有雪人真的去挠咕噜,但情急之下的下意识反应还是暴露了它们。 以雪人这样差劲的战斗能力,如果真有什么猛兽想要闯进来摘果子,其实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麦冬想起恐鸟爸爸。 她不知道它是怎么知道河这边有着这样一种神奇的果实,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渡过了河,但显然,它曾经作为入侵者来过这个山谷。 恐鸟其实是很温和的动物,虽然身躯庞大,却不会对其他动物造成威胁,但为了救小恐鸟,恐鸟爸爸也只能转变角色,与守护果实的雪人站在了对立面。 麦冬还记得恐鸟爸爸回来时的情景,它身上的那些细小伤痕多是被小动物的牙齿和爪子抓挠所造成的,当时她只觉得恐鸟爸爸惨不忍睹,情状可怜。但是既然恐鸟爸爸能够摘得果实回来,也就意味着雪人一方的落败,而以雪人与海兽一战中所展现出的百死不挠来看,她不认为在面对恐鸟时它们会退缩。 恐鸟爸爸只是受了伤,但雪人这方,付出的却很可能便是几条生命。 麦冬看着地上歪倒一片的雪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种族实在是太过弱小。 弱小便人人可欺,弱小便只能委屈求全,甚至要依靠自杀才能维持种族的生存。 她甚至怀疑,雪人居住在这黑暗的地下洞穴,会不会也仅仅是为了自保?毕竟,相比起来地面上要危险地多。 可同时,它们却拥有无与伦比的艺术创造力,那些精致绝伦的珠宝制品与它们所拥有的力量完全不匹配,麦冬毫不怀疑,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人类这样对财富有着狂热爱好,并且同时具有一定武力的物种时,等待雪人的绝对是一场灭族的灾难。 即便没有人类,金色果实的存在也是一个巨大隐患。 相处的这两天,麦冬从未见过有雪人吃过这种果实,它们甚至连肉都不舍得吃,每日仅靠野果果腹,即便是身为首领的老雪人也是如此。 依麦冬的猜测,巨鼠的突然消失无疑跟雪人有关,而在看到那些巨鼠皮后,这个猜测更加得到了验证:巨鼠很可能是被雪人豢养的。 以雪人的武力值来看,它们也只能养养巨鼠了。 但显然养巨鼠对它们来说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起码不能养殖出足够全族食用的巨鼠肉,最有可能的是,巨鼠是冬天储备粮,所以在现在还能找到野果的深秋,没有一个雪人去吃冬天的食物。 麦冬可以理解雪人为什么不吃巨鼠,但她不理解它们为什么不吃金色果实。 整个山谷并不算大,但也有几十亩大小,除了中心处的岩浆池,其他地方都种满了金色果实。 金色果实的花期似乎并不固定,同一棵植株上既有初绽的花蕾又有成熟的果实,果实落地后,原处又生长出新的花蕾。 植株上果实累累,植株下却也已经落了厚厚一层果实,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刚刚落下,一层层堆积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生物踏入的痕迹。 这完全不像是珍惜食物的雪人的作风。 虽然老雪人还没有说什么,但看它带着咕噜来这里的举动和之前的种种蛛丝马迹,答案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这个山谷,这些果实,似乎都是为咕噜——不,或者说是为龙族所准备的。 麦冬不知道雪人与龙族具体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龙族没有消失以前,这两个种族是密切相关的。依据目前所知的种种,麦冬更倾向于相信,龙族是雪人的保护者,以雪人的自保能力来看,它们寻求一个强大的保护者是很合理的,而在万年以前的世界,最强大的自然便是龙族。 而雪人的回报,或许就是为龙族将它们喜爱的宝石和金属打造地更加精致,以及——种植金色果实。 咕噜平时是绝对的肉食动物,无论什么野果都引不起它的一丝食欲,但它却能吃这种果实吃的津津有味,显然这种果实对于龙族具有特殊的吸引力。 以龙族的强大,想要庇护弱小的雪人自然是很容易的,甚至龙族完全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雪人们身上有一丝龙威,就不会有不长眼的野兽敢来挑衅。或许龙族还需要为雪人提供食物,毕竟它们本身并没有猎食能力,但以巨龙的体积,或许它们猎物的残渣就足够养活雪人一族了,更别提它们的狩猎完全是没有难度的。 一方提供庇护,一方给予回报,原本非常和谐的共生关系,却随着巨龙的消失被打破。 麦冬不理解的是:既然龙族已经消失,为什么雪人还要继续着过去的职责? 制作珠宝、种植金色果实,甚至在整个种族都难以为继的时刻都仍然继续着,而且完全没有一丝监守自盗的想法。 它们不可能预知到这个世界还有一条龙存在,再说,就算它们知道还有龙族在世,已经不享受庇护的它们也是自由之身了,根本没义务还为龙族服务。 这样的举动,与其说雪人与龙族是和谐的共生关系,倒不如说是主仆关系。 龙族为主,雪人为仆。 而今主人已经消失,但忠诚的仆人却还在继续着过去的职责。 以麦冬人类的思维来看,完全无法理解雪人这样继续的意义。 若是她足够理智,肯定会觉得这就是一群笨蛋,一群为了早已消失的龙族却搞得自己差点灭族的彻头彻尾的笨蛋。 但看着一边的老雪人,还有那被咕噜捉弄的其他雪人脸上毫无怨怒,相反满是虔诚的表情,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双眼有些发酸 半个小时后,在听到咕噜转述说这整个山谷的果实也都是属于它的时候,麦冬已经完全不感到惊讶了。 咕噜跳进果林中,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脚下土地的炙热般,欢快地东摘颗西摘一枚,不一会儿就摘了一满怀的果实。 它嘴里叼着一枚,两手兜了满怀,双眼亮晶晶地跳到麦冬眼前,口齿不清地道:“公公,改!(冬冬,给!)” 麦冬无语了。 不过很快,当她好奇地拿起一枚果实,张开嘴轻轻咬上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计较咕噜的口误了。 金色的薄薄果皮一咬即破,鼻尖很快溢满果实的香气,果肉柔软得仿佛根本不需要吞咽,汁液香醇浓郁,从唇齿滑到舌头,再由舌头滑入食道,最终落入胃中时,麦冬的全身都颤栗了一下,仿佛每颗细胞都为之吸引,雀跃着跳动着欢歌。 整个果实吃完后,麦冬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好像冬天的晴朗午后,阳光照耀在身上,全身都无比放松而舒适,所有的病痛和烦恼都一扫而空的感觉。 简直就像毒品一样。 几分钟后,她终于从这种奇妙的境界中醒来,旋即便迫不及待地又拿起一枚送入口中。 但是,这次却再没了那种全身战栗,而后放松舒适的感觉。虽然仍旧很好吃,但也只是好吃的果子而已,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她不死心的又拿了一枚,但只咬了一口,却发现居然已经吃不下了。肚子并不涨,但那种大吃一顿后饱腹的感觉却很明显,看着诱人的果实却再没有一丝食欲,反而还有些昏昏欲睡,就像平时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一样,而且这次的睡意比平时更加强烈,她几乎想立刻就倒在地上睡一觉。 但事实上,虽然她刚刚吃过一顿烤肉,但她饮食一向很有节制,并且知道饿很久之后不宜暴食,所以她刚刚只吃了七成饱,肚子里还有不少空间,以她现在久经锻炼后的身体的食量,再吃十个果子都没问题。 她睡意朦胧地想着,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在了身前的咕噜怀中。 ☆、第八十五章 麦冬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双眼。 仿佛夏天一顿饱觉后在晨光熹微的早上自然醒来,全身没有一丝困乏,反而精力满满,麦冬觉得,现在让她马上跑个三千米也丝毫不成问题。 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是错落地镶嵌着宝石和发光蘑菇的墙壁,她眨了眨眼,很快就想起昏睡前的事。 吃了两个半金色果实,然后撑了,然后……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坐起身,下意识地便去找咕噜的身影。 咕噜没找到,却将山洞内情形看了个清楚。 这里是一处宽大的洞穴,虽比不上圆形大厅,但也足够宽阔,穹顶也很高,足有三四米,似乎是为了照应咕噜的身高,门洞恰好是两米多高。墙壁上朵朵蘑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与蘑菇交相辉映的,便是随处可见的珠宝器皿。身下触感坚硬微凉,低头便见一片盈盈碧色——竟是一整块碧玉雕成的床榻。床头边上有一个小小的案几,主要材料赫然是黄金,其上镶着许多宝石。此外,地面上、墙顶上,各种闪闪发光的东西简直像垃圾一样随意摆放着。 很“华丽”的房间,非常符合龙族的品味,环视一周后,麦冬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没有找到咕噜。 试探着叫了几声,半晌都没有回应,连只雪人都没有出现,只得翻身下床出去寻找。 洞穴外是一条甬道,往前走了十几米便发现甬道两旁有着并排的数扇小门。门洞小巧,只有一米多高,显然是给雪人出入的。几乎每个门洞都有着不同的形状和装饰,有的沿着门种了一圈的发光蘑菇,有的用小石头在门边镶嵌出各种图形,还有的挂上了贝壳穿成的帘子,也有草叶编织的草帘。 样式各异的门洞显示着主人的性格和喜好,只是,门洞后大多空空如也,只有极少数门洞后有雪人存在,麦冬敲了十几次门,才在一扇挂了贝壳门帘的洞里看到一只雪人。 这只雪人似乎还很年幼,身高还不到麦冬膝盖,仅仅比刚破壳时的咕噜高那么一丁点儿。听到麦冬在洞外敲击墙壁也不做声,直到麦冬掀开贝壳门帘,才对上它无措的眼睛。它怯怯地望着麦冬,小身子蜷缩在几块巨鼠皮围成的小窝中,像只小猫儿一样。 洞里面积并不大,大约只有十来个平方,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 最显眼的便是中心处烟囱一样的东西。 烟囱呈圆形,用石块砌成,似乎是为了防止人落入其中,烟囱愈往上愈窄小,形状如宝塔,最上端小如碗口,即便小雪人身材瘦削也不会掉进去。虽看不到火焰,但站在洞口都能感觉到腾腾热气从烟囱中冒出,这热气将整个洞穴变得炽热如盛夏,丝毫不用担心烟囱旁的小雪人被寒冷侵袭。 想想那个山谷中的那处熔岩池,麦冬瞬间明白了“烟囱”的来处和作用。 聪慧的雪人利用地下的岩浆引来地热,建成了这一间间温暖的育婴室。 说是育婴室,不仅仅是因为烟囱,更是因为洞穴里的其他陈设。 巨鼠皮小窝旁边有块石板,石板上放着只金属小盘子,盘子里是几枚啃地干干净净的果核。除了盘子,它的四周还散落着几件玩具一样的东西,都是用石头和金属制成的,有石球金属球,还有各种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材质不是上等,制作却一点也不马虎,精细程度并不比麦冬之前见过的那一山洞珠宝差。而在它的小窝不远处,还有一个用干草铺成的大些的窝,只是此刻,窝里空空如也。 麦冬看了看蜷成一团的小雪人,没有做声,放下门帘,退了出来。 这样类似陈设的山洞还有很多。 一个大些的窝,一个小些的窝,大窝通常已经空了,小窝要么也是空着,要么有一只或几只小雪人。 懵懂的、幼小的的,或许还不懂得死亡是何意义便已失去了至亲的小雪人。 连续见了几个这样的洞穴后,麦冬便再也没有进去,只埋头沿着甬道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甬道终于到了尽头,赫然是之前的那个中央大厅,甬道与大厅的连接处便是一处小门,小门旁边便是那条通向熔岩山谷的门。 离大厅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到咕噜的声音,麦冬加快脚步,很快就看到大厅中与老雪人相对而坐的咕噜。 她揉揉眼睛,愣了一下。 咕噜似乎……长高了? 明明她睡前咕噜只不过两米多高,坐着的时候脑袋刚刚与大厅中央的那条案几平齐,而现在,仍旧是坐姿,咕噜已经比案几高出小半米。 案几仍旧是那个案几,不可能她睡一觉就变矮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咕噜长高了。 仔细一看,不仅仅是长高,身形也比之前大了一圈。 难道她这一觉睡了好几年?麦冬惊悚地想道。 正在这时,咕噜已经看到了她。 “冬冬!”它高兴地喊了一声,以与庞大身躯不符的速度灵活地站起身,“咚咚咚”地朝着她跑来。 迎面抱住扑上来的咕噜牌大狗狗,一番摸摸抱抱后,她拧着眉,一脸严肃地问道:“咕噜,我睡了多久?” 咕噜立刻底下脑袋,掰着小爪子数了起来。 数了半天,两只爪子十根指头都不够用了,它又拉着麦冬的手接着数,数到麦冬两只手只剩最后两根手指才停下,伸出自己的十根爪子,又抓住麦冬那八根手指,比划道:“十八!” 麦冬看着它一根根手指数过去:“十、十八年?” 话音一落便知道不对,她还没教过咕噜怎么纪年呢。 咕噜摆摆爪子:“咕噜吃过十八次饭了!” ——果然不该指望吃货能有其他的答案。 这么说她一共睡了六天——可是,六天长高半米也是很惊悚的事啊。而且她整整睡了六天,没道理现在醒来却一点都不饿啊。 终于得了空,麦冬无视了一旁的老雪人,开始仔细询问这些天发生的事,包括龙族与雪人的关系。 麦冬只起了个话头,咕噜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 去除一大堆无意义的感叹词之后,麦冬从咕噜的话中得到几个重要信息。将这些信息结合一路见闻,麦冬终于将困扰在心上的谜团解开了七七八八。 金色果实——因其生长在岩浆边,姑且称之为岩浆果——是龙族除肉类外最喜爱的食物,也是唯一喜爱的素食,这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岩浆果味道鲜美,对于龙族来说,味道再鲜美的果子也还是果子,绝对不会比烤肉更能取悦它们的味蕾。 龙族喜爱岩浆果的最重要原因是其特殊作用。 这个世界的龙族是火属性的,这不仅仅意味着它们能够喷出火球对敌,更意味着它们其实是以热量为食。巨龙们居住在岩浆喷涌的龙山上,直接饮食岩浆、以岩浆为浴都是很平常的事,但这只是对成年巨龙而言。刚出生的幼龙还不具备成年龙那样钢铁一样的肉\\\\\\\\\\\\\\\\体,岩浆终究不是液体,巨龙将其中热量吸收后,剩余的残渣其实就是岩石,成年巨龙有一副好肠胃可以消化岩石,幼龙却没有,直接饮食岩浆会要了它们的命。而对热量的吸收,则需要在龙蛋降生的那一刻便开始。 龙族选择有熔岩的洞穴做为孵化室,甫一诞生的龙蛋宝宝便会被送入孵化室,日夜吸收着熔岩池散发的热量以等待孵化。一般龙蛋宝宝少则一百年,多则三五百年便会孵化。孵化的龙宝宝不能像成年巨龙一样直接饮食岩浆,靠在熔岩池边吸收热量却又太慢,而如果在发育期间得不到足够的热量,就像人类的小婴儿得不到充足营养一样,营养不良便造成后天不足,对于龙宝宝的生长发育是很不利的。 这时,岩浆果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岩浆果只有在岩浆附近才能生存,对于其他植物来说贫瘠炽热的土地,对于岩浆果却是最合适的沃土,因为与龙族一样,岩浆果也是靠吸收热量生长的生物。 岩浆果的果实蕴含了大量的热量,但这种热量与岩浆、火焰等不同,它更类似于麦冬理解中的“营养物质”,或者说“生物能”。所有的植物、动物和微生物都有生物能,岩浆果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它所蕴含的“生物能”数量是海量的。同等质量下,如果植物蕴含的生物能有一杯水那么多,肉食所蕴含的便有一盆水,而岩浆果所蕴含的生物能,则是一片海洋。 暴烈的岩浆热量经过一层转化,变成岩浆果所蕴含的“生物能”,这就使得龙宝宝能够通过食用岩浆果的方式吸收热量。 但这种“生物能”并不只是龙族能够吸收,对于大部分生物来说,岩浆果就是类似于灵芝人参一样的东西,食之能祛除百病,且因其蕴含大量热量,吃一枚便可抵数日之饥。但与此同时,与灵芝人参一样,岩浆果是大补之物,普通生物只能少量食用,吃多了反而补过头。只有巨龙身体强健,且本身一直以吸收热量为生,所以不会出现补过头的现象。 麦冬自然也是普通的生物,所以吃了两枚果实便再也吃不下,因为身体所吸收的热量已经达到了满值,若是再强行吸收,最大的可能便是热量溢出,七窍流血而死。但是麦冬喝过龙血,又吃过咕噜的蛋壳,还与咕噜结了生死与共的血契,可以说麦冬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改造过了,她的身体里不仅流淌着人类的血液,还流淌着龙族的血液。正是这一丝龙族血液才使得她仅仅是睡了一觉,在睡梦中消化完了岩浆果的热量才醒来。 而咕噜突然变大的身形,自然也是岩浆果的功劳。 可以说,咕噜之前一直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 热量的吸收渠道是多种多样的,对于咕噜来说,普通的食物也能为它提供热量,但与其成长所需相比,普通食物所能提供的无异于杯水车薪。如果仅靠平日的进食,咕噜根本长不到现在这样的程度。但机缘巧合之下,一次海底之旅,一次山林火灾,再加上一次暴雨,误打误撞之下,咕噜一次性吸收了大量的能量,使得身体瞬间暴涨,长到两三米甚至七八米的高度。 与其他巨龙不同,咕噜除了吸收热量,还能吸收各种形式的水能。这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能量,与热能可谓截然不同,它们分别是咕噜水火两种属性魔法异能的力量源泉。但归根结底,水能与热能的本质都是能量,除了吸收方式等不同,其本质都是相同的。 但是,就像长期饥饿的人偶然吃了顿饱的一样,这样的成长是非常粗暴的揠苗助长,虽然身形和能力在短时间暴涨,但如果没有后续能量的持续摄入,这种暴涨很快就会回落。而且,由于咕噜年纪尚幼,洋流山火这种自然界的能量对于它来说其实非常暴烈难驯,一次性吸收大量暴烈的能量对于它的身体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所以它才会在吸收能量的过程中浑浑噩噩乃至失去意识,身体更是由于突然长大而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也是咕噜身形忽大忽小的原因。一时暴涨的庞大身躯不过是表象,最小的状态才是它真正的身体状态。 岩浆果则没有这样的副作用。 经过一重转化,岩浆果所含的“生物能”变得非常温和,能够在满足幼龙生长所需的前提下不伤害幼龙的身体。咕噜是在春末破壳的,现在已经深秋,而这个世界一季便是五个月,所以咕噜现在已经十个多月大了,正常的幼龙在这个年龄最起码已经有三四米高了,而咕噜的实际身高却才不过刚过麦冬腰部,绝对是属于严重的“发育不良”。 在麦冬昏睡过去的这六天中,整个山谷的岩浆果任咕噜吃,咕噜自然不会节制,胡吃海塞了几天之后的结果便是麦冬现在看到的这样,短短几天就长高了半米。 梳理清前因后果,麦冬心里不可抑制地浮上一股内疚。 她还以为自己把咕噜养地很好呢,前段时间还计划着让咕噜减肥,谁知道咕噜不仅不肥,根本就是发育不良。咕噜身形的几次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却因为咕噜本身的种种神奇而忽略了过去,见怪不怪地以为变身什么的对于咕噜都是正常的,没有仔细想过其中逻辑,因而忽略了许多可能推导出真相的细节。 检讨了下自己的粗心,麦冬好好地将咕噜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才放下心,只能感叹了句“岩浆果果然神奇”。 岩浆果如此神奇,自然会引得所有生物趋之若鹜。知道了咕噜突然长高的原因,麦冬更加了解了岩浆果对于一般生物意味着什么,这样神奇的果实,对于所有生物的诱惑都是巨大的。 然而,岩浆果就像是上天专门赐予巨龙的礼物一样,只有在巨龙活动的岩浆周围才会有岩浆果生长,荒郊野外绝无可能出现野生的岩浆果,这就断绝了其他生物从野外获得岩浆果的途径。 而在巨龙称霸这个世界的时代,没有任何生物胆敢挑衅巨龙的权威,因此,岩浆果一直是巨龙私有物一样的存在。 但是现在,除了咕噜,巨龙已经消失,只剩下昔日的仆从还在恪守着过去的职责。弱小的雪人毫无任何战斗天赋,稍微凶猛一些的动物都能轻易打败雪人,即便雪人据守山谷地形,又依靠数量优势派人日夜不停守护山谷,还是经常有野兽擅闯山谷偷取岩浆果。 麦冬特意询问了咕噜这一点,咕噜又磕磕碰碰地向老雪人转达了问题。 看到老雪人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灰暗,麦冬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咕噜的转述证实了她的预感。 大多数时候,面对偷取岩浆果的猛兽,雪人只能获得“惨胜”。但凡有野兽入侵,不论其最后能不能摘得岩浆果全身而退,雪人这边总会有生命逝去。 武力不行,雪人唯一能依靠的便是人海战术。 蚁多咬死象,在雪人出动了足够的数量后,大部分猛兽都不能全身而返,即便摘得了果实,不流点血也是不可能的。 猛兽的一滴血,对应的很可能就是一只雪人的生命,每次猛兽来袭,雪人这方少则几个,多则数十,总会有雪人为了守护岩浆果死去。 老雪人说,为守护岩浆果而死的雪人是全族的英雄,它们的尸首也会葬在它们战斗的地方。 麦冬觉得奇怪,岩浆山谷里并没有坟茔,连小土包都不见一座,事实上,整个山谷几乎都被岩浆果占据了,剩余的小部分空间似乎根本不足以埋葬那么多雪人。 老雪人很快就解开了她的疑惑。 ——在熔岩山谷死去的雪人都将回归于熔岩中。 与巨龙不同,雪人虽然也喜高温,并且能在熔岩附近生存,但它们的肉\\\\\\\\体并不能直面熔岩的高温。 雪人们为死去的族人收殓尸骨,整理仪容,为它们佩戴上生前最喜爱的饰品,然后便将其放入岩浆山谷中心的那处熔岩池中。 滚烫的岩浆瞬间便将雪人的尸首吞没,成了这些雪人最终的葬身之地。 所以麦冬才看不到山谷中有坟茔。 再想想刚才那些空荡荡的育婴室,麦冬刚刚由于见到咕噜而好转的情绪瞬间又低落下来。 老雪人却没有像她一样失落太久,脸上的灰暗也不过一闪而逝,很快语气就变得骄傲起来。虽然听不懂,但麦冬懂得,它这是在为那些死去的族人而自豪。 虽然会为族人的逝去而伤感,但当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时,它们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论是守护岩浆果还是舍身救咕噜,都是明知必死却还是会奋不顾身。 死得其所,这或许就是所有雪人所追求的死亡哲学。 怎样的信仰,或者说忠诚才会让雪人为龙族这样奋不顾身? 麦冬终于询问起咕噜和雪人的关系。 得到的结果与她之前猜测大致相同。 虽然咕噜没有说出“主人”、“仆人”这样的字眼,但根据其描述,龙族与雪人的关系确实比较符合地球上的主仆关系。 雪人是天生的艺术家,所有的珠宝美玉到了它们手中都会焕发出更加耀眼的光彩。对于喜爱亮晶晶的东西的巨龙来说,雪人就是它们专属的锻造师、雕刻师和打磨师。而除了为龙族制作珠宝外,雪人的职责还有很多,比如为不爱打扫卫生却又爱干净的巨龙打扫洞穴,比如采摘成熟的岩浆果,比如照顾刚刚诞生的龙蛋宝宝……总之,所有巨龙不爱干却又必须干的活儿几乎都被雪人包办了。 作为回报,巨龙为雪人提供的便是强大的武力保护和食物。 别看雪人现在经常几颗野果便当一顿饭,数万年前,在巨龙还没消失的年代,雪人其实是纯正的食肉动物,现在既吃肉食又吃素食其实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适应而已,就像原本肉食的大熊猫改吃竹子一样。雪人自己没有捕猎能力,因此,肉食的来源自然是由巨龙提供。 就是这样,雪人和巨龙一方提供服务,一方提供保护和食宿,在麦冬看来,这跟现代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也差不多。但显然,雪人和巨龙并不这么认为,两者关系中,雪人处于绝对的弱势,因此龙族是主,雪人是仆,这样的观念镌刻在每一个雪人的脑海中,哪怕已经过了上万年,哪怕巨龙早已经销声匿迹,也丝毫不曾泯灭。 但在海滩的时候,咕噜会救雪人却不是因为它预先知道雪人有多么忠诚。会救雪人,仅仅是因为它记得雪人而已。 前面说过,雪人不仅是龙族的专属雕刻师、锻造师和打磨师,更是负责龙族生活中各个方面的全能保姆。龙蛋宝宝平时所处的孵化室也是有雪人的,它们负责清理孵化室,更重要的职责却还是为龙蛋宝宝们翻身,以使它们能够均匀受热。 生命力强的龙蛋诞生后几年就能自己翻身,这时候雪人只要注意龙蛋宝宝不要一不小心滚进熔岩池就行了。但咕噜不同,被断定毫无生命体征的它直到被母亲带离孵化室都还不能自己活动,在孵化室待的那几千年里,雪人保姆们给它翻了无数次身,就连它所躺的小窝里铺着的也是雪人制作的宝石。 在它为数不多的清醒日子中,见到的最多的不是巨龙,而是那些照顾龙蛋宝宝的雪人。 雪人不会对任何巨龙不敬,哪怕是它这样一颗已经被同族放弃,被视为不祥之兆的龙蛋,雪人的态度与对待其他龙蛋没有任何不同。 龙蛋宝宝们有着自己的意识,当它们的父母来孵化室来看望的时候,就是龙蛋宝宝们最活跃的时候。但在父母没有来的日子里,宝宝们也不会消停,所以雪人们除了给龙蛋翻身,平时还要陪这些精力充沛的宝宝们玩耍。 只有咕噜是不同的。 它总是沉睡,意识清醒的时间很少,在最初诞生的那几百年里,它甚至只醒过几次,短暂的清醒后便又很快失去意识。它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这段时间是不是也像其他巨龙一样隔几天便来探望自己的孩子,因为在它仅有的几次清醒中,它见到的只有为它翻身,对着它温柔絮语的雪人,却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是恰好错过还是从未来过,直到现在,它也不知道。 千百年间,孵化室里的龙蛋孵化了一批又一批,咕噜看着身边的小邻居们不断变换,一个又一个龙蛋被送进来,然后孵化了,然后离开了,然后又有新的龙蛋被送进来。 还有它还待在原处。 唯一可喜的是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还不能像其他龙蛋宝宝一样滚来滚去,但五感已经越来越清晰,它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它觉得,再过几百年,自己也可以像其他宝宝一样滚到母亲的怀里撒娇。 只是它没有等到这个时候。 这千百年间,孵化室的雪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雪人不似龙族那么长寿,咕噜在孵化室的时间比最长寿的雪人还要长地多的多,所以照顾它的雪人也一直在变着。 它总是一睡数十年,所以,它常常在再一次清醒时发现,照顾自己的雪人已经变了。 但是,无论哪个雪人,从来都是温柔地对待着它,就像它只是一颗普通的龙蛋宝宝一样。 它最先熟悉的身影是雪人的身影,最先熟悉的声音是雪人的声音,最先学会的语言也是雪人的语言。由于发声器官的不同,雪人的语言与龙语并不相同,但却非常相似,两种语言有许多用法和单词都是相同的,只是龙语用法更加复杂,发音也更加繁复,但双方都能听懂两种语言,只是雪人不会说龙语罢了。 咕噜开始几乎以为雪人的语言就是龙语。 它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识,便是来于照顾它的雪人的温柔絮语。 后来,它被母亲带走,独自在空荡荡的熔岩山洞里待了数千年,再也没有见过巨龙,也再也没有见过雪人。 记忆已经渐渐模糊,却在那晚在河岸边宿营时,被雪人的夜半悲歌一点点唤起,直至看到海滩的那场屠杀,记忆完全被唤起,它才想起,原来在还是一枚蛋的时候,它也曾被这么温柔以待。 虽然,所有龙蛋宝宝都曾被雪人这么温柔以待,虽然它没有受到任何特殊的优待。 但在遇见麦冬前的生命里,雪人给予它的温暖几乎是它所感受到的唯一。 所以,它不能容忍雪人在它面前被杀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念亲的地雷~ ☆、第八十六章 这场一人一龙一雪人之间跨种族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主要是作为传声筒的咕噜雪人语还不熟练,跟老雪人交流一直磕磕碰碰的,很多时候都要比划半天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但这也已经足够麦冬解开心中的疑惑。 听完咕噜转述过来的话,麦冬将因忆及过去而有些低落的咕噜抱在怀里,瞥着一直目光温和的老雪人,心底的想法愈加坚定。 这个种族的命运太过多舛,它们努力生存,却被现实的严酷一次次打入深渊。 也许是被那种近似与傻气的“忠诚”打动,也许是同为智慧生物的物伤其类,总之,她想帮助雪人,这个可敬可爱又可怜的种族。 原本麦冬对于怎么帮助雪人还没什么底气,但是,进一步了解了雪人的生活后,她已经有八成把握了。 谈话中老雪人透漏出住在地下的原因。 雪人并不是因为生性穴居的动物,在以前巨龙横行的时代,雪人住在巨龙挖掘的山洞里,白日里再外面活动,只有夜晚才回山洞休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非有事,不然就一直窝在不见一丝阳光的地底。 至于改变居住习惯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没了龙族的保护,雪人根本无法应付陆地上的众多猎食者。不要说豺狼虎豹这些凶猛的肉食动物了,就是体型稍微大一点的草食动物都能一蹶子把雪人踢飞,雪人在采集野果的时候还得防备着同样以野果为食的草食动物。它们甚至不像兔子一样会打洞,也不像羚羊一样擅长奔跑,上天似乎把它们的天赋点全都点在了艺术上,身体素质简直差地一塌糊涂。 哦,对了,它们还有翅膀嘛!再差劲的武力值配上翅膀也能上升几个档次吧,起码打不过可以飞! 可是,雪人的翅膀跟龙族一样,平时是收缩在身体里的=口= 于是,等到要用的时候还要让翅膀“长出来”,然后振翅,然后飞,然后飞的速度……麦冬是见识过这一整套步骤走下来的过程的,她还记得当初雪人透明的羽翼缓缓抖动的美景,当时只觉得华美而优雅,现在想来——太慢了! 至于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龙会奇葩的翅膀内收以及这样的构造符不符合生物学常识,这就不是麦冬要考虑的问题了。 总之,这样弱的武力值,在陆地上讨生活没有个安全的庇身之所自然是不行的。雪人当然也可以选择住山洞,但是,哪里有那么多山洞能住得下数万雪人?再说,平常山洞也没有岩浆让它们种岩浆果。 于是,雪人们只得将目光转移到地下。 如今的地下居所是雪人历经数代才挖掘而成的,刚开始的地底居所甚至是漆黑一片的,直到发现了发光蘑菇这种生物光源,雪人才摆脱了完全黑暗的生活,不过夜视的本领倒是进化出来并一直保留了下来。 从陆上转移到地底,雪人的生活习性等等不得不做出改变。 白天除了搜集食物基本不出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地底。尤其在冬季时,雪人几乎与一些冬眠的动物无异,它们一整个冬天都不出去,靠着秋天的储藏度过整个冬天,一直熬到春暖花开,当然,很多雪人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 它们的主食只有两种,一种便是秋天采集的野果。新鲜的野果不能久放,而吃不完的野果只有一种处理方法,就是做成果干。据守着一个熔岩池,雪人们倒是很熟练地掌握了烘制果干的工艺,因此它们从春天第一茬果实成熟就开始囤积,一直到了秋天,囤积的果干填满了十几个山洞。 但是,这些果干是远远不够的。 由于岩浆果和龙山幻影的存在,雪人们固执地不愿迁徙,千百年来一直固守着这片土地。千百年来,连地形都数次改易,原本岩浆池旁边的山峰一座座被风力水力磨平消失,海水渐渐上涨,海岸线不断向岸上推移,地下居所数次损毁又重建。 但是,虽然经历了诸多艰难,雪人的种族数量还是逐渐增多了,最多时,整个种族有十几万人。这是数字麦冬根据老雪人的描述大致推算出来的,具体数目并不清楚,因为——雪人不识数。当然,也不是全然不识,老雪人还是能掰扯清楚十以内的数目的,不过在麦冬眼里,这跟不识数也差不多了。能造出巧夺天工的工艺品的雪人居然还不识数,这一点让麦冬很是惊奇,她是在问现在还剩下多少雪人时才发现这一点。 当然,雪人识不识数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片土地根本养不活这么多的雪人。 雪人不会打猎,大部分食物都是野果,所以,这片土地上有多少动物资源都落不到雪人肚子里,只有野果时可以让它们果腹的。但是,需要多少野果才能供应起十几万只雪人所需?如果这片土地都种上果树,而且果实一年四季都结果,那么或许还有可能。 事实上当然没有“如果”,即便雪人从春到秋一直忙碌,也只能保证这三季的温饱,到了冬天,食物总是短缺的。 所以,雪人的种族数量总是在发展到一个高峰值后便陡然下降,从十几万下降到几万,唯有如此才能让整个种群延续下去。 至于让数量下降的方法,麦冬已经见识过了。 第二种主食自然是巨鼠肉。 麦冬没有猜错,巨鼠的确是雪人所豢养的,谈话中途老雪人还带着一人一龙参观了豢养巨鼠的山洞,参观之后,麦冬总算明白为什么雪人都会养巨鼠这种繁殖能力超强的家畜了还总是饿肚子。 巨鼠被集中在十几个巨大的山洞里,每个山洞里都有起码有数千只巨鼠,旁边还有几个山洞装满了为它们准备的草料。 一走进通往巨鼠饲养区的甬道就闻到一股怪味。 等到走近豢养巨鼠的山洞附近时,这股怪味已经到了刺鼻的地步,麦冬不得不捂紧了鼻子,而无感灵敏的咕噜早已经飞快地逃走了=口= 麦冬和同样捂着鼻子的老雪人来到一个巨鼠山洞的门口。 门是用数根金属条焊成的一个栅栏,透过金属栅栏,一眼就看到山洞里挤地灰压压一片的巨鼠。 怪味的来源一目了然,赫然便是满山洞的巨鼠粪便…… 努力忽略那满地的便便,麦冬将目光集中到巨鼠身上。 山洞里除了小蘑菇没有其他光源,在五颜六色的蘑菇光照射下,巨鼠毛皮的颜色似乎与在阳光下有些不同,然而,更不同的是精神状态。 所有的巨鼠都没精打采地窝在地上,看上去蔫搭搭的没一丝精神,如果麦冬没见过巨鼠正常的样子或许还会以为这是常态,但她可是跟一窝巨鼠比邻而居了几个月,那几个月里,她从没见过那窝巨鼠里有哪只是这样的样子。 很明显,这些巨鼠的情况不怎么美好。 原因麦冬也能猜到。 相处了几个月,麦冬很清楚,巨鼠跟地球上的老鼠不一样,它们不爱打洞,自然也不是穴居动物,事实上,麦冬经常看到那窝巨鼠吃饱喝足后在山坡上排成一排,摊开肚皮四脚朝天地晒太阳。 这样原本喜欢晒太阳的生物却成百上千地挤在一个不通风、不透气、不见天日的洞穴里,麦冬觉得,只是精神头差点儿还算好了,没有瘟疫都是奇迹。 当然,当日后麦冬能跟雪人轻松交流,得知瘟疫曾经爆发了数次后,她也没有惊讶。 让她惊讶的是雪人食用巨鼠的方法。 这样恶劣环境下豢养的巨鼠总是会死亡的,春夏秋三季还好,每天白天都能出去进食加放风,到了冬季,雪人蜗居不出,巨鼠自然也出不去。恶劣的饲养环境让许多巨鼠都生病死去,几乎每天都有几十只巨鼠死去,而这些死去的巨鼠尸体自然不能扔,而是全部进了雪人的肚子。 冬天的时候,雪人从不主动屠宰巨鼠,它们只吃巨鼠生病死掉的尸体。 反正每天都有巨鼠死掉,死着死着,就到春天了,而这时候,还活着的巨鼠多则上千,少则数百,它们就是下一年的种鼠了=口= 当然也曾发生过所有巨鼠全部死掉的先例,这时候雪人就不得不再从野外寻找种鼠繁殖。只要不是在冬天,巨鼠还是很好养的。 麦冬觉得,雪人居然没因为吃巨鼠尸体而灭族一定是龙神保佑。 要帮助雪人,首先要解决的自然是吃住问题。 而吃和住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体的。住在地下导致巨鼠死亡,从而间接导致食物缺乏,不然以正常情况下巨鼠的繁殖能力,雪人基本不必担心肉食来源。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让雪人重回地面。 如果是刚来异界时,麦冬对这个难题肯定是毫无办法的,但是现在不同。 烧陶虽然失败了,但她得到了失败品——砖,而且,还有整整一座生产石灰石的石灰山。 有砖,有石灰,房子还会远么~\\(≧▽≦)/~ 参观了巨鼠回到大厅后,这场谈话很快便结束了。似乎已经到了雪人睡觉的时间,安——谈话中麦冬得知老雪人的名字发音是“安”——弯着腰,态度极为谦卑地向咕噜告退,然后便佝偻着身体,脚步缓慢地踱回自己的卧室休息。 麦冬也和咕噜重新回到了刚刚醒过来的那个山洞。 经过那条两旁都是育儿室的甬道的时候,麦冬忍不住又向那些小门里望了望。 还好,这次小雪人已经不是孤零零一个了,每一个小雪人所在的洞穴里都有至少一只大雪人在陪伴着。 至于这些大雪人是不是它们的父母,麦冬没有仔细辨别。 因为,结果很可能不是她所期望的那样。 回到位于甬道尽头,同样引了地热、暖意融融的洞穴,麦冬抱着大了一号的咕噜躺在碧玉床上。 她有些兴奋,脑子不断地转动着,一会儿想着开春了就发动所有雪人盖房子;一会儿想着教会它们怎么种植,毕竟农业才是发展的根基;一会儿想着教雪人一些防身的本事,它们高超的金属锻造技艺可以派上很大用场;一会儿又想着自己还要学习雪人的语言,不然总是通过咕噜翻译太麻烦了…… 她折腾了好久,几乎将雪人未来一百年的发展规划都想到,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麦冬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带领着雪人年复一年地努力着,终于一步步走出了困境。一排排的砖瓦房整齐矗立,一垄垄的田地阡陌交错,树林和草地里是放牧的巨鼠,雪人的身影在田间地头时隐时现,劳作、嬉戏、学习。 再没有雪人忍饥挨饿,再没有小雪人失去父母,它们在这个蛮荒的世界建立起文明,种族的发展前景一片光明。 由于她的帮助,雪人们对她崇敬有加,它们赞美她,崇拜她,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亲近和爱戴。她生活在这个群体中,渐渐产生了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越来越少地想起另一个世界,越来越习惯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只有偶尔才想起那个世界,想起时,心底波澜不惊,只觉恍如前世,她觉得她真的放下了。 后来,她慢慢变老了,牙齿松了,头发白了,脸上爬满了皱纹,身体再不如年轻时强健有力,像仍挂在枝头却摇摇欲坠的秋叶,随时都可能回归泥土。 她坐在藤椅中晒太阳,耳边听着远处雪人孩童充满朝气的打闹声,感觉着生命力一点点流逝,身边是仍旧年轻的咕噜,它将脑袋埋在她手心里撒娇,说着令人发笑的傻话。 可是,她已经连回应它的力气都没有了。 血液、骨肉和内脏都已老朽不堪,她甚至抬不起手指去摸摸它的脸颊。 最后的最后,所有的雪人都聚集在她周围,它们为她哭泣,为她唱起她熟悉的哀歌。 她的意识模糊了,恍惚间听到不同于雪人的哭声,哭地毫不讲究,像个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那个哭地撕心裂肺的孩子说:“咕噜,再见了……” 再见,咕噜;再见,雪人;再见,这个世界。 人死后,灵魂会不会回到出生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jj又出新措施,后台存稿都要审,审核期间不能修改不能更新,这章前天晚上存了一千字,昨天白天想码字,发现审核中,直到今天才审核通过=口= ☆、第八十七章 小蘑菇的柔和光芒渐渐消失,久违的金色阳光一丝丝透了进来,麦冬眯着眼睛,双手挡在眼前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变化的光线。 咕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安亦步亦趋跟在咕噜身后,安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雪人,一行人串萝卜似地在甬道里行进着。 终于到了开在树洞里的甬道出口,安停下脚步,郑重中带着一丝不舍地向咕噜告别。 告别之后,一人一龙也没能立刻潇洒地快速离去,因为——在安的极力推介下,四条雪人牌小尾巴越众而出,跟在了咕噜后面。 看着四条小尾巴精致秀气的小脸儿上那充满敬意的表情,拒绝的话到了舌尖,又给麦冬生生咽回去了。 冲安挥挥手,带着一大五小六条小尾巴踏上回程。 虽然昨天睡觉前满腔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带领雪人奔小康,但醒来后脑子清醒了,再仔细考察了雪人的情况后,麦冬决定,奔小康什么的先放一边,她还是先回趟山洞吧。 最先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雪人烤肉居然不放盐! 之前因为睡太久刚醒来太饿,所以也没注意烤肉味道怎样,不放盐也吃地津津有味,毕竟以前有过不短的一段时间都是吃没任何滋味的烤鱼烤肉的,雪人的烤肉起码还抹了酸酸甜甜的果汁。但胃口恢复正常后,她却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寡淡无味的食物了,一问雪人才知道,不是它们不喜欢盐,而是它们根本就没有盐,平常盐分的摄取是依靠舔舐矿物里面的盐。 所以,如果她不想像雪人一样舔石头,就必须回山洞一趟去取盐。 就算没有盐的问题,她也该回去一次了,山洞是她努力许久的成果,她不可能抛之不管。 跟安说了要回去的想法后,安虽然没有阻拦,但显然很不情愿让咕噜走,它甚至提出让雪人全族跟着咕噜搬到对岸去,被麦冬赶紧拦住了。对岸可没有能容纳一千多人居住的地方,非要在一起的话,还是她和咕噜搬过来比较方便。 虽然打消了全族搬迁的念头,但安坚持,跟几个雪人随身服侍还是很有必要的。刚开始安是想自己跟去,无奈麦冬以它太过年老为由坚决反对,咕噜听麦冬的,最后安只能妥协。 当然,除了四条小尾巴,麦冬也不是空手回去的。 麦冬早就对雪人身上裹着的那层白布垂涎不已,近距离接触后便发现,这种白布比她想象中还要柔软,触感微凉,有些像丝绸。从安口中得知,这是一种树的树皮制成,雪人将树皮采摘晾干后再捣碎、去渣,最后得到纤细柔软的植物纤维,这种植物纤维黏连性很强,经过一系列工序后,不会像一般的植物纤维一样变成纸张,反而成了麦冬看到的布料的样子。当然,如果想在这种“布”上写字也不是不可以,麦冬用炭条试了下,书写效果虽然不如现代的纸,但也聊胜于无。 这种布料地获取并不容易,虽然不愁原料,但复杂的工序占用太多时间,雪人们忙着收集食物,只有在冬天时才有空制造布匹,因此才堪堪够用而已。 当然,现在不用担心不够用了,雪人囤积了几个房间的布料,足够数万只雪人所需,安很大方地送给了麦冬一大片布料——还附赠几根用来捆腰的绳子。 除了布料,麦冬还带了几件铁器。 雪人将天赋点全点在了艺术上,虽然掌握了高超的锻造工艺,却把心思全用在怎么把金属和珠宝更好地嵌合上了,实用的金属器具倒是不多,除了杯盘碟盏,便只有一个金属矛比较实用。 麦冬看着那些造型别致的金属工艺品,只觉得暴殄天物。 只能观赏,既不能吃又不能用,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更让她吐血的是,雪人收藏的各种金属矿石中,金银是最多的,铁矿石只有寥寥几块,因为——铁器易生锈,不符合雪人的审美观。 麦冬收集了所有的铁矿石以及仅有的几件铁制品,征求了安的同意后,全部回炉重造,让雪人帮她打了几件铁器,铁锹、铁铲、铁锅…… 虽然由于时间仓促,成品的卖相算不上标准,但麦冬已经很满意了,这可是她除了穿越带来的小铁铲外拥有的第一批铁器。 反正以后还会回来,铁锅便被麦冬留在了雪人这里,还顺手教了炖肉炒肉的方法,可惜没其他材料,无论炖肉还是炒肉,除了口感,味道跟没放盐的烤肉也没什么区别。 铁锹和铁铲被麦冬带走了,要盖足够一千人居住的房子,所需的砖和石灰数量是巨大的。现在距冬季不过一个月左右,赶在冬季前建好是不可能的了,但能建一点是一点,起码先建个畜棚养巨鼠,不然又得等着它们一个个死去,之前她不管,既然现在她在,自然不可能再让雪人吃死肉,不说口感好不好,谁知道死掉的巨鼠有没有传染病啊。 烧砖的原料好找,岸这边也有适合的土壤,但适合烧石灰的矿石却没有,虽说贝壳之类的好像也可以烧石灰,但效率肯定比不上石灰石,因此要烧只能去对岸的白石山,那里满山的石灰石,烧好了再运输过来,有咕噜还有雪人,倒也不算费事。 烧砖、烧石灰都不是轻松的活儿,有了这些工具会轻松许多,在大规模开采前,先试下工具是否趁手也很重要。 除了布料和铁器,自然还有一大堆岩浆果,这几天咕噜的主食都是这个,连烤肉都暂时失宠了。 从树洞到河岸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这还是以短腿的雪人速度来计算的,如果只有麦冬和咕噜,这点路程最多五分钟。 再次来到河岸,麦冬找出藏在草丛中的木筏,检查了下便推着木筏下了河。还好木筏做地大,即便一堆杂七杂八地东西都堆上木筏,也不显得拥挤。 咕噜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在水中护着木筏,它张开肉翅,低低地盘旋在木筏上空,木筏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黑影。 咕噜的身体长大不少,但变化更大的却是它的翅膀。 原本看上去与身体比例不符的翅膀长大了一倍有余,单翼展开有三米左右,双翼展开便像一朵小乌云一样笼罩了木筏上空。 之前由于翅膀太小,咕噜飞起来相当费力,只能勉强保持不掉下去,想玩什么花样那绝对是妄想。但现在,咕噜的翅膀灵活无比,没有一点笨拙的样子,甚至还有余力驱赶不怀好意的鳄鱼和尖嘴鱼,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岩浆果果然神奇,麦冬感叹。 四个雪人也慢慢张开了自己的透明羽翼,环绕在木筏上空,身姿如蝴蝶一般轻盈。 回程并没有用太久,渡过河后,麦冬放好木筏,留待再来时运送石灰等物。放好木筏,麦冬便抱着行李爬上了咕噜的背。 抱紧咕噜的脖子,眼前的景物从树干变成树冠,旋即又全部消失,变成白云朵朵,晴空万里,低头看,地面景物都变得渺小如斯,苍茫大地微如芥子。 麦冬起初有些怕,双手紧紧地抱着咕噜,生怕一不小心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但很快,身在高空的新奇感和刺激感压过了恐惧。 人类总是幻想飞翔的,她还记得自己曾经梦见自己是一条巨龙,舒展着巨大的羽翼翱翔天际,如今,这个梦也算变相地成真了,她没来得及在人类早已实现这个梦想的二十一世纪坐一次飞机,却在几乎没有文明的蛮荒大陆真切体验了身在云端的感受。 雪人飞行的速度很慢,为了照顾雪人,咕噜不得不放慢速度,因此即便没什么遮挡物,气流也并不强烈。 飒飒秋风拂过耳边,麦冬闭了眼感受,只觉得胸中浊气尽吐,心情无比轻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知道一更新就会掉收我还是勇敢地更新了! ☆、第八十八章 很快,包围在山洞前的一道木墙一道石墙出现在视线中。 咕噜收拢翅膀,稳稳地落在了深可及膝地荒草丛中。 即便已经是万物凋零的深秋,野草的生命力仍然显得那么蓬勃,不过几天而已,之前踩踏出的小径已经再度被野草埋没。 雪人身体矮小,站在草丛中几乎只能露出一点头颅,它们乖巧地跟在咕噜身后,不多话,不张望,只是在望着那高大的木墙和石墙时,眼中才多了一丝好奇。 麦冬在一旁走着,故作镇定,全当没看见它们好奇的目光。 不然呢?总不能跟它们说:哦,这是为了防备你们才建造的。 一直防备的所谓“智慧生物”居然是雪人这样温和无害,甚至比她更加弱小的生物,得知这个事实后,她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同样的,这个事实使得她之前如临大敌的态度显得可笑起来。 壕沟、木墙、石墙,这些所谓的防御工事显然是做了无用功,还未建成的部分显然也不必继续了。 但是,麦冬并不后悔曾经的决定。 在这个到处都是未知的世界,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哪怕做无用功,也比什么都不做好,因为,在事情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哪些是无用功,而哪些又是足以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的因素。 跨过壕沟,通过两道围墙,再沿着石子小路向山坡上走几步,便来到了山洞门口。 洞口用木栅栏和石块封死,麦冬将其挪开,终于又见到这个久违的“家”。 虽然只离开了几天,却好像已经离开很久一样。 而且,如果要实施那些帮助雪人的计划,搬离这里与雪人住一起是必须的。 麦冬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怔愣。 她在不舍。 这里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安稳的落脚点,她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度过。她试着对这个临时的处所倾注感情,规划房间布局、慢慢填充物资,将简陋的山洞努力营造出家的气氛。 而现在,又到了离开“家”的时候了。 其实,麦冬并不喜欢动荡的生活,骨子里也没有什么冒险的因子,她喜欢安稳,喜欢猫在一个小角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按部就班,波澜不惊,少了些刺激,多了些平淡,管它外面世界风狂雨狂,她只要有一间小小的屋子躲避风雨就行。 但是她却总是被迫离开,被迫流浪,像被拿走了壳的蜗牛,不得不为了寻找新的壳不断奔赴下一段旅程。 或许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主动或被动,不断抛弃狭小的旧的壳,再寻找新的壳以容身。 新旧之间,就是成长。 囤积了几个储藏室的物资自然不可能全部带走,麦冬只将每样东西挑出一部分打包好,准备走的时候带走,剩下的或许就要等到下次带着大批雪人来开采石灰石的时候了。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没有时间给麦冬挥霍,因此,打包好准备带走的东西后,麦冬立刻带着四个小雪人去了白石山。 白石山一如往昔,光秃秃的山峰到处散落着灰白色的石灰岩。麦冬将藤筐、铁锹等工具分发给小雪人,一一讲解了使用方法。还好,虽然沟通不是很不便,但雪人的智商却弥补了这一点,它们很快便能领会麦冬的意思,并且总是竭力做到最好。 但是,先天的体力弱势让它们通常无法完成麦冬的任务。而且工具也不是那么趁手:藤筐太大,铁锹太沉。 麦冬却不急,因为这次本来就是实验,所以发现问题比不发现好。她仔细记下了出现的问题,在雪人们采集了一堆石灰石和干柴后,在它们眼前演示了烧制石灰的全过程。 烧出石灰并没有让小雪人们露出意外的神情,但是,当咕噜转述了麦冬的话,告诉它们,那种白白的灰可以帮助它们返回地面时,它们不可抑制地激动了。 没有生物喜欢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如果在地面能够更好地生存,谁不愿享受阳光、清风和天空呢? 它们小心翼翼地看着麦冬的动作,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祈求。 麦冬鼓励着它们,让它们按照自己的做法重新做了一次。 雪人是最优秀的珠宝设计师和雕刻师,而雕刻珠宝时,精细的手法和谨慎的态度是必不可少的。 雪人一族就是这样精细谨慎到极致,凡事精益求精的性格。 因此,小雪人们严格地按照记忆中麦冬的做法,按部就班,没有丝毫差错,第一次实验就宣告成功。 作为指挥者的麦冬自然很高兴,虽然雪人力气小,在干重活方面稍显逊色,但它们听话、聪明,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属下。力量不足可以靠数量来弥补,但人心不齐却怎么都无法补救。 将采集的石灰石全部烧光,最终得到了两藤筐的石灰,这时天色已经晚了,除了活力宝宝咕噜还是那么精力充沛外,不论是麦冬还是小雪人们,都已经疲累不堪。 实验的目的达到,麦冬也不辛苦自己,干脆地宣布返程。 回到山洞,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夜路不能赶,麦冬便决定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再回对岸。 睡觉之前自然要先填饱肚子,麦冬从来没有虐待自己的习惯,再说今天还有四个小客人呢。 山洞里囤积的各种干货食材非常丰富,麦冬又让咕噜打了只长毛兔和嫩嫩的小野猪,做了顿几乎可称为大餐的晚饭。 蘑菇炖兔肉、麻辣胖头鱼、烤小野猪、干货海鲜烩、清煮咸海龟蛋、虾皮紫菜汤、野果干……虽然限于厨具,做法不是炖煮就是烧烤,但也算色香味俱全了。刚好前些时候酿的果酒到了时间,麦冬拍开石坛的泥封,浓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显然,这坛果酒酿成了。 石碗盛汤,贝壳做盘,树枝为箸,再找出几个石杯斟上果酒,在贝壳里摆上为咕噜准备的岩浆果,一人一龙四雪人开始享受晚餐。 麦冬觉得,雪人吃了那么久的无味食物,口味肯定不会太重,因此,除了煮咸蛋外,所有的菜都是一式两份,一份符合她和咕噜的较重口味,一份味道十分清淡。 小雪人哪里见过这样丰盛的食物? 它们吃的最多的食物就是各种各样的野果,或酸或甜,或苦或涩,偶尔在冬天吃上几次巨鼠肉,也无不是没滋没味的烤肉。因此,从麦冬做第一道菜开始,它们惊奇的目光就没有从厨房挪开过。 新奇的做法、丰富的材料,结合在一起便是无法抗拒的美食诱惑。 等到所有菜肴端上餐桌时,小雪人们的心神已经完全被美食吸引了。 但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它们的举止仍然显得那么克制而文雅,完全不负它们那美貌的长相。它们用不惯筷子,便用勺子一点点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没有洒下一滴汤汁。 “#¥%%#%……” 一只小雪人在吃下一口小野猪肉后,突然呢喃了这么一句,随即,琥珀般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水。 麦冬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咕噜。 “它说……”咕噜一边大嚼烤肉一边口齿不清地充当翻译,“……从没……唔……吃过这么好次的……烤哦肉……” 麦冬大囧。 真是一群可怜的娃……这样材料不全、烹饪方法简单的食物都能让你们感动到哭。 不过,倒是极大地满足了作为厨师的她呢。厨师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到食客喜欢自己做的美食,虽然她只是个临时的,但也很享受这种快乐。 所以当看到小雪人们对另一份重口味的食物感兴趣时,她笑眯眯地给它们各分了一点点。让她意外的是,小雪人对口味重些的食物也接受能力良好,包括那道麻辣胖头鱼,辣椒和花椒都是它们不曾接触过的调料,虽然甫一入口时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但很快,当舌尖记住那独特的味道和触感后,它们便像吃其他菜一样大快朵颐起来,丝毫没有不良反应。 看来,要多带点调料呢。 填饱肚子,麦冬举起石杯,教咕噜和雪人干杯。它们疑惑地举起自己的杯子,聚在一起碰撞了一下,然后听着麦冬的话喝了下去。 难道这样做之后,杯子里的液体会变得更加好喝? 麦冬一口喝尽杯中的果酒,没有解释它们的疑惑。 在这个世界,干杯自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它所代表的,是另一个世界的风俗,只有那个世界的人才知道它的意义。虽然竭力想要融入新的世界,但旧世界的烙印却深深地铭刻在她的骨子里。 干杯过后,这顿晚餐终于落了幕。 麦冬高估了雪人的酒量,即便只给它们浅浅地倒了小半杯,即便果酒度数很低,第一次喝酒的小雪人们还是醉了。它们雪白的脸蛋上飘起一丝红晕,水汪汪的眼睛泛着醉意,一个个笑嘻嘻地推搡着,叽里咕噜说着麦冬听不懂的话,比正常情况下活泼了许多。 还好没有发酒疯,它们兴奋地闹了一会儿后便沉沉睡去。将睡着的雪人安置到原本为咕噜准备的卧室,麦冬和咕噜仍旧回到自己的卧室去睡。 在岩浆果的作用下,咕噜的身体生长地极为快速,不过几天时间,原本宽大的石床对它而言已经变得刚刚好。 可能下次再来这里的时候,石床就睡不下咕噜了吧,麦冬朦朦胧胧地想着,抱着咕噜变大许多的身体陷入沉睡。 麦冬还是低估了果酒对雪人的影响,第二天早上,小雪人们宿醉未醒,直到日上三竿了才醒来,因此自然耽误了原定的出发时间。 还好他们速度很快,仍旧在天黑之前赶回了雪人的地下洞穴。 接下来,就要开始改造雪人一族的计划了。 麦冬做的第一件事是清点人数,要成事,自然要首先搞清楚手下有多少兵。 由于雪人不会数数,麦冬只好将它们聚拢在大厅里,自己一个个地数过去。那天她只是大概估算了下还活着的雪人有一千左右,但实际的数目却不止如此。并不是所有的雪人都去了海滩,还有一部分雪人留在山洞看守岩浆果、照顾幼崽等,那天幸存的雪人加上这部分留在洞穴的一共有一千九百三十三人,将近两千的数目。 此外,还有一部分雪人幼崽。 所有的幼崽都被集中安置在那条引了地火的甬道,甬道尽头就是安慰咕噜安排的房间。雪人的繁殖更像人类,没有严格的季节性,但为了生存,它们还是有意识地在食物充足的春天繁殖,这样才有更大的可能养活幼崽。 如果在秋天出生,幼崽们很快就要面临食物缺乏的冬季,在整个族群都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幼崽们的夭折率居高不下。 但秋天出生的幼崽也不是没有的,相比春天出生的来说,这个数目小了许多,通常只有一千左右,麦冬一个个数了,今年的数目的一千零二十七人。 所有的雪人,不论大小加起来,一共是两千九百六十人,也就是将近三千人。 而有了充足的食物,幼崽们夭折的几率小了许多,雪人的成长周期很短,这里的四季又长,因此到了明年春天,小雪人们成长起来,这三千个雪人都是可以使用的劳动力。 当然,现在实际能够为她所用的能有一千就不错了。 不过,一千人对于盖一个畜棚来说已经足够,在冬季真正来临前,只要盖好容纳巨鼠居住的地方就好。 因为是为了应付过冬,畜棚自然也不能太简陋,安全、清洁和保暖是最重要的。麦冬计划在树洞的出口附近建造一片联排畜棚,一共两排,中间用栅栏隔开,每间畜棚容纳二十只巨鼠。 虽然没有细数,但巨鼠的数目上万总是有的,假设以一万只算,每间容纳二十只,一万只就需要一千间畜棚! 一千个完全依靠人力建造的畜棚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时间可谓非常紧迫。但是,一万只只是假设而已,事实上,麦冬觉得巨鼠的数目最小也在三万左右。 容纳三万只巨鼠的畜棚,绝对不是一个小工程,能不能来得及在冬天到来之前完工完全是个未知之数,尤其当建造者团队从上到下都是个彻底的新手的时候。 真正当起领导者时,才知道领导者有多不容易做,领导绝不是只要高坐明堂,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无论是麦冬还是雪人,对于成立这么大一个团队都是第一次经历,每一个细节都需要不断磨合。 一千人说起来不多,但当麦冬作为指挥者指挥时,才觉得一千人简直太多了! 尤其她不懂雪人的语言,什么指令都要通过咕噜才能转达,简直不方便到了极点。麦冬一边痛苦地指挥着,一边努力学习雪人的语言,几天下来,终于先把一些常用的词语学会,指挥效率这才上升了一点点。 想要建造清洁、安全又保暖的畜棚,材料自然不能仅用木料,但全用砖料也不现实,因此麦冬计划的半砖半木,栅栏用木头围成,巨鼠休息和取暖的部分则是砖石砌成,顶部一半露天,一半用木料和干草树枝做顶,不用砖石做顶的原因自然是瓦片烧制麻烦,尤其麦冬还不懂得房梁的重力结构,用干草树枝比较安全。 建造计划做好,就要开始具体的工作了。 为了方便起见,她将挑选出的一千雪人粗暴地分成了十个组,按一到十组划分,每组的成员都在腰间绣上代表组别的数字以方便辨认。 第一组是锻造组,被麦冬安排去寻找铁矿石,然后将其锻造为铁锹、斧头等工具。 第二、三、四组是伐木组,清理建造地点地面上的碎石树木以及去森林里砍伐树木都是它们的任务。 第五组是烧砖组,它们负责用铁锹挖出麦冬需要的能烧砖的窑土,然后再在麦冬的指导下烧出砖块。 第六组是烧灰组,这一组将由那四个小雪人带领,渡河去对岸白石山去烧制石灰。 第七组是后勤组,负责为劳动的雪人们做饭,当然,有了铁锅和麦冬带来的调料,食物将不再是简单的野果和烤肉。 第八组是运输组,运输组内又分组,分别运送树木、石灰和窑土。 第九、十组是建设组,麦冬在畜棚地址上用白灰划了线,前期他们只要按着白线挖沟就行,等木材和砖石到位后,这两组就要将木材埋进沟里,将砖石垒砌起来。 当然,实际运行时不可能这么简单粗暴,总是有意外发生,计划不断地在原来的基础上微调着,而作为总领全局的指挥者,麦冬出现在每一个分组的工作地点,忙地分|身乏术。 好在雪人天性聪慧,而且非常服从命令,既没有消极怠工的懒虫,也没有挑衅滋事的刺儿头,除了人小体弱外,执行力一级棒,让麦冬非常省心。 另一个让麦冬省心的因素则是咕噜。 作为巨龙的咕噜,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超过雪人太多,一个咕噜能做的工作远超过一百个雪人。 尤其是在伐树上,雪人用斧头伐树既辛苦又危险,效率还不高,而咕噜只要抬抬爪,木质多么坚硬的大树也要应声倒,而且它也不用像雪人一样担心被树砸到,它的速度足以让它在被砸之前便躲过,而且就算被砸到也没什么,那点力量根本对它造不成什么威胁。 因此,麦冬干脆让咕噜专心伐木,从而解放了伐木组的一大批人数,转而调到其他组。 值得一提的是,安并没有对麦冬“奴役”咕噜的事情提出任何异议,其他雪人也是一样,它们并没有觉得咕噜也和它们一起工作有什么不对。 根据以前雪人的举动,麦冬原以为雪人身为龙仆对于咕噜肯定是敬之重之,别说干活,不把咕噜供奉起来都是好的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雪人虽然的确很敬重咕噜,也总是在第一时间满足咕噜的需求,但它们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也不认为自己做的工作低贱,更不认为咕噜做跟它们一样的工作有什么不对。 甚至由于咕噜高效率的伐木,雪人们明显对咕噜更加崇拜和亲近了,以前那种奉若神明的疏离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工作伙伴间的亲昵和熟稔。 安更是把咕噜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只是它太过溺爱这个孩子,完全部分轻重地满足它的一切要求。不过幸好,咕噜也从未有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在咕噜的参与下,建造进度大大提高,第一间畜棚很快建了起来。雪人们围在建好的畜棚前好奇地打量,虽然是它们一手建造出的东西,但它们还是有一种惊奇感。 它们知道,这种叫做“畜棚”的东西可以让巨鼠在冬天不再死去,可以让它们在冬天也能吃上新鲜的肉。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与它们长相相似,却大了好几号的女孩带来的。 雪人是知道感恩的种族,从对待龙族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当明白麦冬给它们带来了什么之后,它们很快便像敬重咕噜一样敬重麦冬了。 以前是看在咕噜的面子上听她的话,现在,则是由衷地信服她本人。 感觉到这种变化,麦冬自然也是高兴的。 倒不是虚荣心作祟,而是这种变化有利于她的计划的实施,毕竟领导者是需要威望的,得人心的领导者才能将下属的效率发挥到最大。 第一间畜棚建好后,剩下的进度就快了许多,因为这时许多基础工作都已经完成,比如第一组锻造组,所有需要的工具都已经锻造完成,因此这一组人力就能调到其他组,于是也就加快了其他组的工作进程。 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建造中,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树木的叶子渐渐干枯落下,野草枯萎一地。这倒是为棚顶的建造提供了方便,野草直接便能铺在棚顶上,节省了晾晒这一道工序。 与草木的对应的是渐渐销声匿迹的动物们,许多动物都彻底消失不见,剩下的要么在寻找过冬的温暖巢穴,要么还在不断进食累计脂肪,但当霜花挂上草尖,雪人们刚建好第一千间畜棚时,大地上已经没有什么觅食的食草动物了。 天气越来越冷,温度已经降到了湿度一下,离结冰也不远了。雪人是怕冷的生物,习惯了居住在岩浆附近,因此对于寒冷尤其难以忍耐。留在洞穴的雪人还好,地底的温度要比地面高的多,而且即便感觉到寒冷也可以聚在一起取暖,或者干脆跑到温暖的育婴室里,只要不耽误了自己的工作就行。但在外面工作的雪人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如果是以前,它们早就开始窝在地底不出,但现在为了赶进度,它们不得不继续留在地面上。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由于种群数量的大量损失,它们囤积的巨鼠皮完全足够一千个雪人使用。 每个在地面工作的雪人都裹上了一层层的巨鼠皮,但仍旧被冻得瑟瑟发抖,只有等活动起来出了汗才会好一些。 在寒冬的紧迫威胁下,建造进度反而更加快了,下霜时,第一批巨鼠已经搬进了新居。 空间不足,麦冬只得改变原来每间二十只的计划,好在实现已经考虑到这个变化,每间畜棚的面积建地比较大,能够容纳比较多的巨鼠。 每间畜棚都容纳了至少三十只巨鼠,第一批迁居的巨鼠一共有三千只,被分散在了一百个畜棚里。它们对新居适应良好,完全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而且原本蔫嗒嗒的精神很快变好起来,每天白天除了进食就是摊开肚皮晒太阳,一点也不担心冬天的样子。 看到巨鼠这样的反应,麦冬总算松了一口气。 如果千辛万苦地建好了畜棚,结果巨鼠根本不能住,那才叫晴天霹雳。 还好,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既然第一批巨鼠适应良好,第二批乃至第三批迁居也就很快开始了,随着建造的进程,不断有新的巨鼠被转移到刚建好的畜棚里。不能怪麦冬心急,实在是因为地底洞穴里的巨鼠已经开始不断死亡。 给巨鼠到地面上放风是需要人手的,而麦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自然分不出人手去放牧巨鼠。因此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数万只巨鼠都像以前的冬天一样窝在几个大山洞里,整日不见阳光,空气也不流通。 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病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麦冬刚开始被不断死亡的巨鼠吓了一跳,还以为爆发了瘟疫。但安却说这是正常的,往年也是在这个时候巨鼠便开始死亡,数量越来越多,直到春季。 而瘟疫也不是没有,但安表示这次死亡的巨鼠都是正常病死,并没有那种会传染的可怕疾病。 至于判断正常病死和瘟疫病死的标准,安也说不出来,只能说,在数千年的养殖过程中,雪人有了自己的一套辨别方法。 即便不是瘟疫也不能掉以轻心,因此即便畜棚还未全部完工,巨鼠的转移工作就开始了。越来越多的巨鼠被转移到地面,留在地底的自然越来越少,这也解放了地底拥挤的空间,环境得到改善,巨鼠死亡的数量得到了控制。 当一千间畜棚都被住满的时候,这场寒冬前的生产活动不得不被迫停止。 第一场雪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超级肥!【滚,明明是为了赶榜单 ☆、第八十九章 雪从入夜时落起,一朵朵小巧晶莹的雪花落在草尖,落在树梢,落在还未及时返巢的动物们瑟缩的皮毛,纷纷扬扬一宿,盖住了黑的土、黄的草、灰的山。 早晨起来时便看到一个银白的世界。 空气冷冷的,呼吸之间带着股寒意,虽还不到呵手成冰的程度,但也绝不会让人好受。 雪已经停了,太阳还没出来,但雪光映着天光,看上去倒跟白昼没什么不同。 麦冬弯腰钻出树洞,甫一冒头便迎上一股清洌洌的寒风。 麦冬以前体质算是偏寒,与许多女孩子一样有着气血不足的毛病,特别畏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经常一觉醒来脚还是冰凉冰凉的。但从气温降到十度以后,原本早该到来的症状都没出现,现在她睡觉经常是一觉到天亮,连梦都少做,手脚也不会冰凉地难受了。 她猜测这是龙血和蛋壳的作用,自己提升的身体素质不仅仅是速度力量等方面,连一些小毛病也一并治好了。 只是,虽然不像以前一样畏寒了,猛一从温暖的地底洞穴出来,沁凉的空气还是让她浑身一个激灵,仅存的一点睡意彻底消失不见。 她搓搓手,朝手心呵了口气,在空中形成一片白雾,然后裹紧了身上巨鼠皮做的大衣。雪人这里有针线有布料,还有堆满几个山洞的巨鼠皮,麦冬便给自己弄了这一身鼠皮大衣,内里用的是那种树皮纤维布料,外面足足缝了三层皮毛,看上去有些沉重臃肿,只是保暖效果还是差强人意。 与她一样裹了层层巨鼠皮的还有安和其他几个雪人,而且,由于天生畏寒,它们比麦冬裹得更多,看是去就像一个个灰扑扑的圆球,但即便如此它们还是冻地瑟瑟发抖。 如今的温度顶多不过零下三四度,雪人连这样程度的严寒都无法抵御,难怪它们要躲在地下了,麦冬无奈地想着。 跟麦冬和雪人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咕噜。 它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披,黑色的鳞片在一片雪白中格外显眼。它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寒冷,尾巴高高扬起,看着雪景一幅好奇宝宝的样子。 麦冬不知道巨龙是不是都是像咕噜这样,问过安后,安却也不清楚,它并没有见过除了咕噜外的其他巨龙,所知的关于龙族的一切都是组中口口相传下来的,而这些传下来的信息中,自然不会包括龙怕不怕冷这样的小问题。 况且,据说以前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那么大片的海水,到处是喷涌的岩浆,想来那样的环境也不会有严寒的困扰。 出了树洞,众人朝着离洞口不过百米远的畜棚走去。 用枯草树木和巨鼠皮做的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酸牙的“嘎吱”声,走过处雪地上留下一串大小不一的脚印。 附近也有着其他生物的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路线痕迹。麦冬以前听爷爷说过,雪后循着这样的脚印最容易逮到猎物。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玩打猎,雪下了一整夜,她得检查下畜棚和巨鼠的情况,毕竟是木质结构的棚顶,她怕雪下太大压塌了畜棚,更怕巨鼠承受不住这样的寒冷。 很快就走到畜棚,两排砖木结构的建筑排列地整整齐齐,斜斜的棚顶俱已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四下里静悄悄地每一点声息。 一眼望过去没见到倒塌的棚顶,麦冬松了口气,又走到离得最近的一间畜棚,探身去看里面的情况。 畜棚一半露天,一半被棚顶遮住,被遮住的一半还用砖砌了个小屋子,只留半米左右的一个小门让巨鼠进出。此刻一间畜棚里三十几只巨鼠全挤在了小屋子里,看上去像是还在睡觉。麦冬打开门进去,一个个检查过,发现的确只是在睡觉,外面一夜风大雪大的,它们倒是睡得安稳。 只要巨鼠不怕冷就没太大的问题了。 麦冬又将所有的畜棚检查了一遍,才彻底放下了心。 万幸,没有一间畜棚倒塌。 可虽然没有倒塌,但棚顶上厚厚一层积雪也要清理,木板和干草的棚顶不像砖石那样坚固隔水,现在不清理,等到太阳出来积雪融化,雪水怕是会慢慢下渗。棚里的雪倒是不用打扫,之前设计时就考虑了排水问题,每间畜棚都有一处角落较低,融化的雪水会聚集到这个角落里,然后流到外面的排水沟里。 同来的几个雪人已经忙碌起来,它们将畜棚附近一个堆放草料的草垛上的积雪扒开,搬草料去喂巨鼠。 此时太阳终于升起来,雪地上开始有其他动物出现,森林不再寂静无声,巨鼠们也伸伸懒腰醒了过来,看到抱着草料的雪人便吱吱叫着求食。 接下来整个上午都在清理棚顶中度过。 雪人身小体轻,又长着翅膀,清理起棚顶倒是方便,也不用爬上爬下的,就是一个个都冻地不轻,为了能暖和起来都拼命干活,一刻也不让自己停下来。 麦冬看地眉头直皱,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以后再寻找更好的保暖材料了。 清理了棚顶的积雪,一行人沿着原路回到地底。 一进入甬道,地底的温暖让雪人们精神好了些,毕竟在地下生活了数千年,它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虽然还是会渴望回到地面,但当严寒来袭,温暖的地底显然更让它们感觉舒适。 麦冬却觉得十分憋闷,虽然地面上寒冷,但空气是清新的,地底的空气却永远凝滞如死水一片,她不像雪人那样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因此呆久了就想往地上跑。咕噜也跟她差不多,再说它还不怕冷,因此更喜欢在外面,不过它一向不挑剔,麦冬在哪里它就在哪里,因此从没有抱怨过。 可是地面没有住的地方,接下来一个冬天,除非有事,她和咕噜都得待在地底了。 真是想想就憋闷啊。 回到大厅,其他雪人都散去了,麦冬不想回休息的山洞窝着,因此像安提出要去雪人储存食物的地方看看。 之前忙着盖畜棚的一个月,麦冬并没有怎么关心饮食问题,只是在第一天教会后勤组的雪人几种几种食物的简单烹饪方法,比如烤肉抹上盐,比如用大锅加炖煮食物,都是最简单的方法,但对雪人来说已经足够神奇了。这一个月来后勤组提供的食物大多就是经麦冬改良过的烤肉和大锅炖的大杂烩,当然,节俭习惯了的雪人也不可能奢侈地以肉为主食,因此野果也没少出现在菜谱中。 大杂烩的食材多种多样,麦冬当初是用干茄子炖肉做的示范,因此干茄子炖肉出现的频率就非常高,只是麦冬晒得干茄子虽多,却架不住一千人吃,很快干茄子便吃完了,后来麦冬让去河对岸烧石灰的烧灰组将她储存在山洞里的各种干货都带了回来,于是大杂烩就真成了大杂烩,巨鼠肉、干蘑菇、干野菜、各种干海货,麦冬告诉雪人这些东西都可以一锅炖,于是大杂烩的原料经常变化着,加上经过炖煮后食材的样子都发生了变化,麦冬有时候都认不出来自己吃的是什么。 她储存的东西太多太杂,自己都记不太清,因此她也不知道有些食材是来源于她的储存还是雪人的。 但是,当不认识的食材越来越多时,她心里就有了猜测,只是当时太忙,她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十个来用,根本没时间再关注其他事情,因此便只得暂且放下。 现在空闲下来,她自然要去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安欣然应允,带着麦冬和咕噜去了雪人储藏食物的地方。 最多的自然是各种野果,有些麦冬见过,有些没见过,种类和数量远远超过麦冬自己收集的。雪人显然对处理野果驾轻就熟,能久放地分门别类地存放,不能久放地都烘成了果干。 但除了野果外,还有两个山洞放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些也都是能吃的,但因为数量不多,种类又杂,就被单独放置在两个山洞里。 麦冬仔细看着,每拿起一种都向安询问。 安对这些东西不算太了解,有些东西它也不认识,但大多都能说出一二,比如有种弯弯曲曲蚯蚓一样的草根能够生吃,里面的汁液甜甜的,是小雪人最喜欢的零食。但是因为数量少,而且不挡饿,所以山洞里只有一小堆,也只能给幼崽们解解馋。 麦冬试探着嚼了一根,口中清甜的味道让她惊喜不已。 这味道,跟甘蔗很相似。 抹了点汁液在手上,不一会儿手上便觉得黏黏腻腻的。 因为地底环境而憋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有了甘蔗就有了糖,虽然这种草根并不是甘蔗,但无疑也含有大量的糖分。 糖在中世纪的西方可是奢侈品呢,不仅仅是作为调味品被使用,糖能够快速补充热量,舒缓神经,对于人体的好处显而易见,中药的许多药方就有糖。 因为这个发现,麦冬对于这两山洞东西的兴趣更大了,每一种都不放过,每一种都向安细细询问,虽然大多数都没什么大用处,却还是兴致勃勃。 等两个山洞的东西都看了大半的时候,麦冬发现了一种更让她兴奋的东西——谷物!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撸个粗长君的,结果大姨妈造访,粗长君没了TAT ☆、第九十章 大 只有一小把,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山洞的一角,还带着秸秆,每棵秸秆上只结一颗穗子,穗子有一指长,谷粒被包裹在浅黄的外壳里,剥开外皮便看到里面金黄的谷粒。 有点像小米,但颗粒又比小米大了一些。 安说这种“果实”不太好吃,又干又硬,而且外壳不好去掉,所以雪人不怎么爱吃,只是在冬天实在没食物了才拿它充饥,与其有相同作用的还有各种草籽。 听安说完,麦冬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将山洞里所有的这种谷物都收集起来,掐掉秸秆只剩谷穗,合在一起大约有十来斤。 十来斤的谷物,即便只是手工脱粒也用不了多久,麦冬让咕噜做了个小号的石碾,在谷穗上来回滚动,很快就将所有谷粒外皮脱掉,得到一小堆金黄灿烂的谷粒。 麦冬用手抓了一把,她的手不大,那一把还不到二两,但她抓起之后又心疼地放了一半回去。然后她让安带路,去了放置厨具的地方。 之前后勤组做饭都是在露天,昨天下了雪,麦冬就让雪人把厨具都收了回来,放在了雪人以前烤肉的“厨房”。此刻,原本后勤组的几个雪人就待在“厨房”,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它们已经习惯了每天烹制食物,如今突然不需要了,反而让它们有些不适应。 看到麦冬的身影,它们立刻高兴起来,离得老远就跟麦冬打招呼。 那些新奇的烹饪方法、奇怪的新调料、各种各样的厨具都是眼前这个正朝它们走来的女孩带来的,这使得后勤组的雪人比其他雪人更早地对麦冬表示了信服和敬重。 麦冬现在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句子,知道它们是在跟她打招呼,笑着挥挥手算是回应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取出一个小号的铁锅。这里原本便是雪人烤肉的地方,是像育婴室一样引的地火,不过比育婴室的地火更猛烈一些,比较适合用来做饭。麦冬清洗了谷物和铁锅,一小把谷物加了大半碗水,然后打开一个地火出口的盖子,将铁锅架上。 看着黄色的火苗舔上锅底,麦冬握紧了拳头,屏气等待着。 咕噜和雪人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围在一边看着,麦冬朝它们笑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地火很猛,锅里又只有小半碗水,因此水很快就沸腾了,金黄的谷粒随着翻滚的开水起起伏伏。 等到谷物膨胀起来,大半碗水熬成小半碗粥的时候,整个空间里便弥漫着一股纯粹的谷物香气。 后勤组的几个雪人兴奋起来,它们自然认识那种不好吃的“果实”,现在麦冬将这种“果实”放在水里煮,“果实”便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而且看上去也很好吃的样子,这让它们以为她又要教它们做什么好吃的吃食。 它们不知道的是,这不仅仅是一种吃食的问题,而是一个足以改变它们几千年饮食习惯和生存状况的问题。 拿下铁锅,重新盖上地火出口,麦冬将熬得金黄的粥盛到一个小碗中,等粥变得凉一些后,先取出几个勺子,示意咕噜和雪人们尝一下。 咕噜和雪人们拿了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粥放入口中,表情各异。 咕噜早就吃惯了麦冬做的各种食物,像这种煮食更是见多了,这次的食物虽然没吃过,但也没有多好吃,再说又没有肉,不符合它的口味,所以它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激动的表情。 不过,只要是冬冬做的,不管合不合口味都要捧场,“好吃!” 麦冬笑着摸摸咕噜的脑袋,注意力却放在了几个雪人身上。 雪人的表情则大不相同。 雪人虽然也是偏好肉食的生物,但对素食的接受程度也很高,不像咕噜那么挑剔,所以谷粥香甜软糯的口感让它们很是喜欢,脸上便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而且,与咕噜不同,它们大多都生吃过谷物,自然知道生吃的味道和口感与现在有什么不同,仅仅是加水煮了一会儿就将那么难吃的东西变成这样好吃的粥,雪人们——尤其是后勤组的几只——瞬间星星眼望着麦冬。 看到雪人的反应,麦冬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忧,也拿了一个勺子舀了一勺。 口感软糯,带着谷物特有的清香,虽然不同于她那个世界的大米小米高粱小麦,但的确是可以作为主食的谷物! 放下勺子,她拉着咕噜做翻译,笑眯眯地跟安讲述了谷物对于它们的意义——虽然会说一些简单的单词和句子,但这样深入的交流显然还要靠咕噜翻译。 等安明白了麦冬话里的意思,知道有了这种“果实”,雪人食物短缺的现状将会大大缓解后,它立刻兴奋地白胡子一翘一翘地,恨不得立刻按麦冬说的那样立刻撒种,立刻收获。 麦冬没有说的是,谷物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粮食作物,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以种植业为主的生活方式。 现在的雪人主要靠采摘和养殖为生,对于自然环境的依赖性太大,但当种植业渐渐发展起来,养殖技术也经过改善,雪人对自然的依赖变小时,就是雪人开始改变自然的时候了。 从依赖、惧怕自然到适应、改变自然,这是一个巨大的发展,并且——与地球历史上人类的发展轨迹何其相似。 或许,千百年后雪人将发展出媲美人类文明一样的别样文明呢!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那样的景象了。 糖草和谷物自然是这次的最大发现,但麦冬还找到许多有趣的食材,其中不乏能够调味的植物原料以及一些口感不错的蔬菜,下午无事,麦冬索性将所有能想到又能做到的菜式都做了一遍,煎炒烹炸、炖煮焖蒸、炝烩熘拌,中国菜的常见做法都一一演示了一遍。 雪人洗菜烧菜,咕噜烧火偷吃,麦冬则负责掌厨和指挥,配合地倒是有模有样,几口大铁锅同时烹饪着,不停地有各色美食出锅,香味引得原本待在各个山洞的雪人都聚集在“厨房”门口。 看引来了那么多雪人,麦冬大手一挥:今天聚餐! 权当犒劳所有人一个月的辛苦。 更多的雪人加入进来帮着洗菜切菜,连咕噜烧火的活都被热情度高又勤劳的雪人给抢去了,无事可做的咕噜只剩下跟在麦大厨身后偷吃这一件事,倒是提前吃了个半饱。小小的厨房很快挤得水泄不通,不过做菜的效率倒是提升不少,一些简单的菜式麦冬也都放给后勤组的雪人去做,她只是在一旁指导。 这样一来,很快就做好了足够数千雪人食用的分量,与之前一个月的大锅菜不同,这一次菜式丰富许多,做法也精细一些,因此自然更加吸引地雪人们的唾液蠢蠢欲动。 所有雪人都聚集在了大厅中,连原本在育婴室的幼崽们都被抱了出来,数十个雪人围在一起分享食物,平日安静的大厅喧闹如集市。 麦冬又将之前带回来的果酒开了封,一点也没留下,全给雪人分了,每个雪人都分到了一小杯。 美酒和美食足以令人忘却烦忧,更何况雪人似乎也没什么烦忧,巨龙和女孩的到来让一直处于困顿的雪人看到了希望,虽然种族刚刚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所有的雪人都对未来怀着美好的希望。 饭至半饱,酒至半酣,雪人们唱起了歌,歌声清澈流畅如水动风鸣,在巨大的大厅中久久回荡,传往地底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唱歌嬉笑,窃语玩闹,欢乐地仿佛不知忧愁的精灵。 麦冬窝在咕噜怀里,笑着看眼前场景,第一次有了前世身在人群中的感觉。 似乎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呢。 有雪人,有咕噜,在这个世界,她也终于有了伙伴。 雪停了,天气却越来越冷,积雪融化带去了大量热量,冷风更吹得刺骨,每天去给巨鼠喂食成了一件苦差事,雪人身上的巨鼠皮越裹越厚,却似乎仍然抵御不了无所不在的寒风。 每次去喂食回来的雪人都像去了半条命一样,哆哆嗦嗦凑在地火口烤半天才能好一些。 麦冬实在看不过去,主动揽下喂食的活,不让雪人再出去活受罪。她虽然也怕冷,但相比雪人却好多了,再说这几天她又做了几件毛皮衣服,除了巨鼠皮,还用了以前积攒下的各种毛皮,搭配着做了几件,比单纯的巨鼠皮大衣贴身保暖多了。 只是喂食几万只巨鼠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哪怕有咕噜帮忙,一人一龙也几乎要花大半天时间才能做完,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打农具、学说话,她还想着给雪人找个比较适合的武器,并且已经有了想法,只是一直没时间实验,这每一样都要花费时间,这样把时间花费在给巨鼠喂食上实在太浪费。 逼不得已,麦冬最后终于想出个法子,那就是修建地龙。 其实这就是炕床的变体,从畜棚中间的过道地下挖通道,畜棚两边烧火,让热气贯通整个通道,这样走在通道中也会觉得暖融融的,鉴于畜棚太长,可以在中间再加几个烧火的地方。 麦冬原本就打算将来给雪人建房子的时候用上这个法子,只是没想到雪人竟然怕冷到这个程度,于是只能将这个法子也用到畜棚上。 而且,这样也不只是方便雪人,居住环境变得温暖了,对于巨鼠也是有好处的。巨鼠虽然不会被冻死,但寒冷的天气让它们比平时更加懒于活动,经常一整天挤在一起一动不动,食量也不如以前了。甚至连繁殖活动都几乎停滞,最近小巨鼠出生的数量大大降低,而且就算出生了,死亡率也居高不下,就是因为畜棚内太过寒冷,初生的幼崽还没长出皮毛,亲兽一旦疏于照料,小巨鼠就会被冻死。 只是挖一条通道,这个活还算轻松,趁着土壤还未上冻,麦冬和雪人们只用了一天就把通道挖好了,有了铁制工具和人手,这种类型的工作可比以前麦冬和咕噜挖壕沟时效率高多了。 而且,通道不仅仅是贯通了畜棚,看工作效率那么高,麦冬就将从树洞口到畜棚的那段路也挖了通道,这段路不过百米远,倒也不费什么功夫。这样雪人从走出树洞就走在暖和的地面上,而且从树洞处就可以支一个烧火的地方,添柴也方便。 只是这样一来燃料的需求量大大增加,麦冬将对岸自己储存的木炭全转移过来才勉强够用。只是麦冬觉得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在地面上盖房子,以雪人的体质,恐怕不止是房间里的炕要烧火,整个部落都弄成一个巨大的炕床还差不多,不然雪人就只能各自缩在自己房子里别想串门了。 不说雪人需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储存足够烧五个月的燃料,那么多的燃料需求对于环境的破坏力也是很大的,再加上燃烧带来的烟雾,麦冬虽想帮助雪人,但发展带来的后遗症还是能免则免。 雪人在育婴室和厨房引的地火就很不错,只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实施的,如果可行,能将地火引至整个部落的地下就好了。麦冬这样想着,就跟安说了这个想法,安自然支持她,它说了一堆引地火的步骤,麦冬也没太搞清,但有一件事她搞清了,那就是:将地火引到部落地下的方法是可行的。 那个长满岩浆果的山谷其实就在树洞出口不远处,是个两山之间的夹谷,那两座山也是附近唯二的两座山,其他都是大片的平地。如果将部落建在夹谷附近的平地,引地火就会比较方便。 除了燃料问题,为以防万一,防止以后积雪融化下渗和土壤下陷,麦冬又在通道上铺了砖块和石板,砖块是盖畜棚时剩下的,石板则出自咕噜之手。 其实最好再在地面盖一条走廊,挡住风雪,但时间上来不及,麦冬也只好放弃,现在这样已经改善了许多。麦冬用动物毛皮缝了热水袋,让出去给巨鼠喂食的雪人随身带着,多少又缓解了一点。 解决了给巨鼠喂食的难题,麦冬立刻开始着手各种农具的研究。 除了那天煮的一小碗,剩下的谷物全被麦冬小心收了起来,还有糖草根茎以及其他能种植的植物,这些将是春天工作的重点。麦冬将自己带来的那些蔬菜种子也放在其中,准备明年春天一起种下。 到春天来时,除了这些要种的,还可以去野外寻找其他植物,肯定还有可以种植的作物。 这样的工作量,即便雪人比较多,没有适合的农具也很辛苦。幸好雪人精于锻造,而且又有了铁,早在之前麦冬就让雪人去找了许多铁矿石,原料充足后,雪人工匠们最近锻造的就不再是闪闪发光精致绝伦的金银器,而是黑不溜秋形状简单的铁器。 这么不符合雪人审美的东西,实在是让一向审美卓绝的雪人工匠们心塞,但它们也知道这些东西丑是丑,但对于它们的帮助却是巨大的。 既然不能违抗,聪明的雪人工匠们便另辟蹊径,锻造熟练后,便偷偷在不影响使用的前提下给铁器们加点“料”,比如雕个花,比如嵌颗宝石,再比如缠上一层金银丝……总之,经过雪人加料后的铁器肯定跟麦冬认知中的铁器大不相同,麦冬经常看着雪人送给她的那把镶了颗硕大宝石,柄用金银丝做出缠枝纹的锅铲,同样心塞不已:拿着这样的锅铲做饭,她亚历山大啊。 不说麦冬和雪人各自的心塞,虽然最终形貌有些差异,但雪人锻造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因此麦冬这几天都跟几个最擅长锻造的雪人混在一起。 基本的镰刀、锄头等比较好弄,麦冬画出个图形,擅于锻造的雪人工匠就能分毫不差地打出来,但至关重要的铁犁却费了一番功夫。 麦冬只在小时候见过铁犁,还是那种老牛拉的铁犁,至于传说中的木犁却没见过。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便很少回老家,而在她成长的那几年,正是中|国农村迅速发展的时期,农具的淘汰更换速度堪比电子产品,等到她上了高中,爷爷奶奶村子里再也见不到牛拉犁的场景,连拖拉机拉犁的都没有了,不论是整地还是收获,一律是大型农机在田野间轰鸣。 一来见得少,二来她平时也从未仔细观察过铁犁的构造,这就导致麦冬对于铁犁的构造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知道大致样子,细节却说不出来。 但只要有个大概样子就够了。 雪人的确是个很聪明的种族,麦冬将铁犁的大致样子和作用以及原理说了之后,雪人工匠们实验了几次,虽然每一次都不成功,但却一次比一次好。 等到将储存的铁矿石用了大半的时候,雪人终于锻造出符合麦冬要求的铁犁。 经过咕噜牌老黄牛的实验,新犁试用良好,完全可以满足春天时开荒的需求。 麦冬看着将拉犁当做新游戏的咕噜笑个不停,又开始盘算起到春天要抓镰刀牛来饲养的事了。 这个冬天,也不清闲呢。 不过,也很充实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今天还有更新吧!没想到今天不仅有更新还很肥吧!酷爱表扬我【摇尾巴~ ☆、第九十一章 做好了农具,剩下的铁矿石也不能浪费,麦冬开始着手早就构想的一个计划——给雪人配上装备! 雪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弱太弱了,虽然说现在有了咕噜,似乎已经不用担心它们的安全问题。但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咕噜虽强,却不能时刻保护每一个雪人,那么多雪人到了春天肯定要四处去觅食的,除非有分|身之术,不然咕噜哪可能个个护得周全。 即便咕噜能保护它们,但也只能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一旦失去咕噜,这个种族或许又将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会它们自保的方法才是最重要的。 要配置装备,武器自然是重中之重。而麦冬为雪人选择的武器是——弓箭。 雪人人小体弱的身体特点注定了许多武器都不适合它们,近身搏斗更是找死。所以,适合远攻和群体配合的弓箭就成了上上之选,在这个时代,拥有了远攻优势几乎就能压制大部分陆上生物。 麦冬原以为制作弓箭很简单,但真做起来却不是想象的那样。 当然,如果不求质量,只是做出个弓箭的样子来那自然不难,可难就难在质量上。 雪人个子矮,力气又小,重弓长弓肯定都不适合。麦冬便将弓身尺寸定为半米长,取质地细密的木料,用火熏烤使其弯曲,做成弓身,弓弦用的是动物的筋,就是当初捡到的串骨头项链的线,箭身为木制,箭簇是铁打,箭羽则是一种长尾野鸡一样动物的翎羽。 听起来有模有样的,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麦冬虽然没亲自射过箭,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书上电视上各种书面描写影视资料不要太多,什么百步穿杨、什么弯弓射大雕、什么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无论是射程还是穿透力,她做的弓箭都远远达不到这些“传说”的标准。 弓弦拉满能射五十米,而且,到五十米的时候,箭矢的威力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因此在保证箭矢威力的前提下,有效范围只在大约三十米内,三十米内穿穿杨树叶倒是可以,石头就别想了。 麦冬拿着新做好的弓箭和咕噜一起试了试,将能找到的还在地面活动的动物都试了个遍,发现这样的弓箭也只能对付对付皮毛不怎么厚的家伙,像盔甲龙那样皮糙肉厚的,箭射在它身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恰巧的是,盔甲龙几乎是平时坑害雪人最多的海边生物了,这货海陆两栖,皮糙肉厚,一般动物都奈何不了它们。而不知为何,它们特别喜欢吃雪人,因此对于雪人来说,每次靠近海边都是一次生死历险记。像麦冬见识过的那次海祭,其实她还错过了开头,错过了盔甲龙大啖之后满足离去的场景。 这样天敌一样的对手,自然要找到防御的办法。 虽然盔甲龙本身防御能力超绝,但还是不能阻止麦冬心里郁闷。她是想给雪人制作出一个强有力的攻击性武器的,但现在武器的威力只是能勉强自保,现实与预期值相差太大,她失落了。 灰心丧气地回了地底,顺便挷了几头倒霉被试箭的盔甲龙回地底,继续试箭。 接下来几天,几头试箭的盔甲龙在昔日口中食的地盘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虽然箭射在身上不疼,但蚊子咬多了还要命呢!尤其是随着逐渐改良,蚊子越来越凶残了!不仅要被蚊子咬,还要被以前任它们宰割的食物围观砸臭鸡蛋! 这日子没法过了! 幸好,在箭簇终于能射进盔甲龙体内一半的时候,上天总算听到它们内心的呐喊,几只倒霉蛋的苦日子总算到了头,麦冬干脆利落地一只一刀,痛快地送它们上了西天。 终于能破了盔甲龙的防,虽然还不算太好,但也差强人意了。只要能破防,雪人依靠团体优势还是有可能战胜盔甲龙这样的对手的,如果能找到见效快速的毒药,那么雪人的安全基本就可以得到保障了。 只是,这是麦冬自己试验的结果,可弓箭却是给雪人用的,而雪人的力量跟麦冬相比,那就是兔子之于猛虎=口= 一千个雪人里面,能将这为了照顾它们身高而特制的小巧版弓箭拉满的,不超过十个。而麦冬也只是在满弓的情况下才能勉强破了盔甲龙的防御,也就是说,只有满弓才能破防,而能破防的雪人,不超过十个…… 而这不到十个雪人之所以能拉满,是因为它们都是经常锻造金属的,平时抡惯了打铁锤…… 雪人的弱鸡程度再次刷新了麦冬的认知。 但既然有能拉开的,就说明只是没有足够的锻炼,而不是体质上硬性达不到要求,既然锻炼不足,那就增加锻炼好了,正好冬日无事,此时不锻炼更待何时?麦冬微笑着想着。安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毛骨悚然。 接下来的日子,一向羸弱优雅的雪人们可谓吃尽了苦头。 每天绕大厅跑十圈,下蹲练习一百次,哑铃练习二百次,抡铁锤二百次,最重要的拉弓练习——五百次。 对于除了寻找食物几乎再没怎么活动过的雪人来说,这么高强度的练习简直不是雪人过的日子!以前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猫冬好么?别说流汗了,不冻得发抖就好了,可现在,所有参加锻炼的雪人一天不流一身汗简直不好意思见人! 第一天,一千个参加锻炼的雪人中百分之九十都在第一关——绕大厅跑十圈——就倒下了。原本空荡荡的大厅挤满了雪人,一个个东倒西歪,小脸惨白,眼泪汪汪,幽怨的小眼神直指害它们如此的罪魁祸首——麦冬。 麦冬神经强大地完全无视上千人的目光洗礼,一边指挥着撑下来的一百来人去做下一个项目,一边皱着眉头跟安抱怨: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 安却笑呵呵地,摸着长胡子说,这肯定还有之前一个月劳动的缘故。不然以雪人的体质,正常情况下一千人中有十个能跑完十圈就算不错了。麦冬仔细观察了下,发现果然,撑下来的这百分之十,几乎都是在之前一个月劳动中干体力活最多的。 发现这个情况麦冬也不气馁,相反更加高兴了。至于为什么?当然因为这百分之十撑下来的雪人再次证明了锻炼的作用!所以,锻炼不仅不能停止,还要加倍!不过等到所有雪人都能轻松完成十圈跑太慢了,而跑圈却不能很好地增加射箭所需的臂力,因此可以适当减少每个项目的数量,每个项目小数量叠加为一组,一组一组地来。比如说一组锻炼包括跑两圈+下蹲二十次+哑铃二十次+抡铁锤二十次+拉弓练习五十次。这样一组下来身体的整体素质也提高了,最需要锻炼的臂力也锻炼到了。这样的练习,或许一天二十组比较适合? 麦冬愉快地宣布了加练的决定,顺便宣布,倒下的九百人休息时间到,现在全部都给她爬起来,继续练习! 话声一落,大厅里哀鸿遍野。 第二天,新的锻炼方法开始实施,能够坚持一组的人数仍旧不多,但在麦冬严厉的盯梢政策下,每天高强度的锻炼的确很有效果,没过多久,能将一组动作一次性坚持下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雪人开始向着第二组、第三组的成绩靠近着。 与雪人坚持的时间成正比的,是它们的食量。 雪人的食量在麦冬看来那就跟小鸟没什么两样,她亲眼看过安每顿只吃几颗野果,其他雪人也差不多,经常是几颗野果就是一顿饭,如果是烤肉的话,麻将大小的肉块,它们只吃一块就饱了。而且——它们一天只吃两顿饭。 这样的食量在麦冬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虽然雪人只有一米左右,但换成人类,这也是三四岁小孩的身高了,三岁小孩也不会吃这么少。她只能理解为雪人食物短缺,不得不将食量控制在一个极低的水平线内。 之前一个月的相处证明了这一点,在外面工作的一千雪人比留在地底的食量大得多,但也只是从三颗野果OR一块肉块上升到六颗野果OR两块肉块的程度。 经过两周左右的高强度锻炼后,参与锻炼的雪人们的平均食量已经上升到了一顿饭十颗野果OR四块肉块的程度,而且看样子,还有上升的趋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麦冬总觉得,这些参加锻炼的雪人似乎更加强壮了? 不过不管怎样,目前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食量增大不是问题,食量增大身体才好嘛,雪人以前的食量一看就是不正常,反正现在食物充足,麦冬表示,只要努力锻炼,食物管够。 入冬后一个月,也是雪人开始体质练习第三周时,外面的天气已经越来越冷,雪花再次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这一落就是好几天,断断续续地从未停过。 除了安排几次外出扫雪和喂食巨鼠活动,麦冬也不怎么外出了,专心待在地底训练雪人,闲着的时候就琢磨着给雪人弄些什么防具,目前已经研究并制造出的就有用藤条编的藤甲,以及用盔甲龙的皮做的护心镜。 经过两周的训练,能拉开满弓的雪人增加到了三十个,虽然还是很少,但麦冬已经心满意足。 什么都要慢慢来嘛,她有时间,雪人也有时间,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 ☆、第九十三章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山洞虽不是小楼,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进入冬季的第二个月中旬,第二场雪后,气温急遽下降,土壤上冻,小河结冰,积雪覆着茫茫大地,惨白的日光丝毫不能融化分毫。 给巨鼠喂食的难度再次增加,即便地底通道的火彻夜不熄,雪人也要全副武装才能对抗严寒。麦冬不得不将锻炼计划做了修改,上午只留五百人在地底训练,另外五百人出去喂食巨鼠,第二天再轮换。这样五百人一起出去,喂食速度大大提高,而且挤在一起也比较暖和。 因为雪人食量的增加以及咕噜这个大胃王的存在,每天被宰杀的巨鼠总是不下数百只,虽然巨鼠不再成批死亡,但由于繁殖率的降低,再这么吃下去,等到春天的时候,所剩的巨鼠恐怕也不会很多。麦冬想将巨鼠养殖扩大,自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不理,只是雪人锻炼量大,营养必须要跟得上,她也不舍得让咕噜少吃,因此节流的路是走不通了。 不能节流,就只能开源了。 天气已经冷地麦冬宁愿待在憋闷的地底也不想出去了,但现在不出去不行。她找出狼牙棒,又背了把特制的大弓,从头到脚,全身上下全副武装,拖着咕噜出了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猎物。 值得一提的是,狼牙棒已经鸟枪换炮,原本木头的棒身升级成铁,龙鳞也在锻造的时候就加了进去,鳞片与棒身浑然一体,不用再担心鳞片脱落的问题。 咕噜这些天一直以岩浆果为食,肉食虽然仍旧吃的很多,但却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且相比它暴涨的身躯,食量却没有相应增加,只能说岩浆果已经提供了足够它成长所需的营养。 最初遇到雪人时,咕噜的身高只有两米多,但到了现在,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它的身体就像春天抽条的杨柳,一日一个变化,成长的速度几乎肉眼可见。麦冬每天都跟它待在一起,因此往往会忽略这种变化,只是隔几天就会惊讶地发觉咕噜似乎又长高了一截。 现在的咕噜已经长到将近五米高,或许在龙族中还不算什么,但看上去却实在称不上幼龙了。 以前是咕噜只到麦冬腰部,现在是麦冬使劲踮起脚才勉勉强强能让头顶与咕噜的腰平齐。 出入地底的甬道本是按照雪人的身量设计,在咕噜长到三米高的时候,它不得不弯着身子通过。后来咕噜嫌弯腰难受,索性挥挥爪子,将甬道扩大了一倍不止,以方便自己进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咕噜越长越高,麦冬觉得咕噜身上似乎多了一种什么味道,有点像岩浆果,却又不完全是,淡淡的,却很好闻。她问咕噜,咕噜却一脸迷茫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又去问安,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事实上,由于没有文字的传承,又不像龙族一样能从血脉中继承部分记忆,雪人对于龙族的认知说不定还比不上麦冬,她起码还在梦中见过巨龙的样子,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咕噜的记忆,毕竟她和咕噜有着那个共命契约,说不定她所梦到的其实就是咕噜的记忆。 找不到答案,那味道也没对咕噜造成什么影响,麦冬也就不再纠结,心想兴许就是岩浆果吃多了,所以染上了岩浆果的味道也说不定。 # 一出树洞,扑面而来的寒气和脚下通道的热气在身上交汇,说不上什么滋味,总之不太好受。 麦冬先去看了看畜棚,见巨鼠没什么问题,才离开畜棚,向河岸走去。 双脚一离开地热通道,踩上厚厚的积雪,脚下的感觉立刻变得不同,而离通道越远,身体感受到的严寒也越甚,两相比较之下,麦冬才发现有无地热通道有什么区别。 前几天雪下地太大,积雪到了麦冬的膝盖,一脚踩下去就像陷入了深坑,踩下去再□□都要费好大的劲儿,麦冬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起来。 咕噜看到麦冬难受的样子,伸出爪子要抱她。 麦冬摇头拒绝。 反正不赶时间,自己慢慢走反而暖和些。而且,她总不能事事依赖咕噜,一些她做不到的事就算了,走路这种小事,她还是可以自己做到的。或许以后可以让咕噜帮助她,但第一次,她总要自己尝试。 咕噜沮丧地收回一只爪子,另一只却仍旧执拗地伸着。 明白它的意思,麦冬笑笑,将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它的爪子。 咕噜裂开嘴巴笑,已经长大的爪子牢牢握住麦冬带着毛茸茸手套仍显得小巧的手,爪子上的热度隔着手套依然清晰地传递到麦冬的掌心,让麦冬身上总算了个温暖的地方。 除了被咕噜握着的手,其他身体部位则要仅靠衣物抵御寒冷。 出发前她准备周全,手上戴着毛皮手套,头上带了个巨鼠皮帽子,跟电视上东北野战军的狗皮帽子似的,一个帽子便将脑袋、耳朵和脖子都盖得严严实实。露出的脸则被她用那种纤维布料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这种布料透气性很好,捂住鼻子也不觉得憋气。 咕噜不觉得冷,自然不用穿什么御寒衣物,见麦冬将自己包裹地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不禁觉得新奇,一边用一只爪子拉着她的手,一边侧着身子,想用另一只爪子将她的帽子和裹脸的布扒下来,麦冬也不生气,玩闹似地一次又一次打掉它的爪子。 一人一龙玩闹着走到了河边。 麦冬原指望在离河岸几十米的地方埋伏,用弓箭先猎几只大个头的猎物。但是,她的打算落空了。 在距离河岸几百米的地方,远远望去,河边空荡荡的,入目皆是一片雪白,没有一只动物。 ……明明上次来试箭还有几种动物的。其中几种体型还比较大,麦冬就是打着那几种动物的主意。 不过,等走近了,麦冬便知道了原因。 河水结冰了。 这条河并不算小,深度不知,但宽度至少在一百米以上。这样的大河每天河流入海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但现在,即便是有这么大的冲击力,整个河面仍旧结成了一面冰镜。 以麦冬的感受来说,现在的温度似乎还不足以让这么宽广的河面结冰,更何况这里还是河流入海处,天气虽然冷,但她不觉得已经冷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河水的的确确是结冰了,不仅结了冰,而且冰层还很厚。麦冬用狼牙棒砸向河面,冰面瞬间龟裂出一道道裂纹,却未完全裂开,显然,这一棒的力道并不足以打破冰面。 麦冬很清楚自己一棒的威力有多大,尤其是棒身由木头换成铁后,她全力的一挥足以砸碎山石。冰面没有完全破裂,只能说明冰层太厚,冰面分摊了这一棒的力量。麦冬目测着,觉得冰层厚度最起码也得有半米左右,而且,只会更厚,不会更薄。 这么厚的冰层,绝对不是零下几度的温度能造成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的眼睛不可能出错,那么出错的就只有可能是感觉。 麦冬想起她一次次觉得雪人体质太弱,对于严寒仿佛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但现在看来,也许不是雪人太弱,而是,她变强了。 龙血和蛋壳给她带来的好处是非常全面的,所以,她不仅仅是不再手足冰凉,抗寒能力也比以前大幅度提升,所以明明气温已经到了非常严寒的时候,她的感觉却还停留在以前她居住的那个北方小城最冷时节,不到零下十度的温度。 此时真实的气温很可能已经零下二三十度,或者更甚,只是她没有感觉到而已。 她有些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被龙血和蛋壳改造,以她畏寒的体质,要怎么度过这里格外漫长严酷的冬天?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咕噜的爪子。 咕噜转头看她。 由于身高的原因,它是俯视着她的,这种身高和体型的差距容易让被俯视的人产生压迫感,但麦冬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只要看到它的眼睛,那清澄的、仿佛黑水晶一样的眼睛,就能看到它眼里的依赖。 不管长多高,不管力量变得多大,在她面前,它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小小的、刚刚破壳、一切都依赖着她的幼龙。 # 没有猎物也不能空手而归,麦冬索性在之前那一棒砸下的位置又砸了几下,五下之后,终于将冰面砸出一个脸盆大的窟窿。 不出所料,冰层厚度几乎达到一米,而且,随着气温的持续下降,冰层厚度很可能还会继续增加。 让麦冬惊奇不已的是,冰层中居然有被冻住的鱼虾。 鱼虾都是活物,正常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被活活冻在冰里?但看那些被冻住的鱼虾的样子,又不像是死了之后被冻住的。因此,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温度下降的太快了。 气温下降到水温下降,再到水结冰,这需要一个反应时间,但如果温度下降地特别剧烈,或许这个反应时间根本不需要多长。那么原本在河面处活动的鱼虾刚开始可能只是觉得水温有点冷,所以一时没有潜入深水中,但等它们意识到危险时,水面已经开始结冰,急遽下降的水温或许还会影响它们的行动,这种种原因最终导致了它们被冰封在水中。 不管这个推测正不正确,但可以肯定的是,温度在麦冬不知道的时候下降了许多,只是最近她一直待在地底,自身对于寒冷的感觉又不像以前那么敏感,所以忽略了许多。 当然,鱼虾被冰冻也好,气温下降也好,都不用她操心,她现在只要负责捕鱼就好了。 但是,事实上,根本用不着她来“捕”。 不知是被冰层禁锢了太久,还是向往冰层之上的光亮,麦冬将冰层砸开不久,陆陆续续便有鱼从窟窿中往外跳,然后“啪”一声摔在结实的冰面上。 麦冬还在想着怎么捕鱼,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削个鱼叉的时候就看到这幕场景,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 之后的场景更是让她惊讶地嘴巴一直没合上过。 像是有什么特殊方法能在鱼群中传递消息似的,越来越多的鱼游到麦冬砸开的洞口下,然后便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跳,冰面上“啪啪啪”的声音响个不停,简直就像放鞭炮一样。 不一会儿,洞口四周已经堆满了鱼,银鱼、黑白鱼、胖头鱼,甚至还有尖嘴鱼,各个都至少有两斤多重的样子。麦冬总算回过神来,看着一圈或者摔晕或者还在冰面上蹦跶的鱼,赶紧地把冰窟窿给堵上了。 再不堵上,鱼就要往她身上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花暖弥弥的地雷和鱼的手榴弹! 明天继续更新我会说么?! ☆、第九十四章 在厚厚的冰层之下,海底最深处的地方,水流平静如死,生物静静地栖息在阴暗的礁石间,除了偶尔游过的大鱼,再没有一丝动静。 冰面上传来奇怪而又熟悉的吟声,悠长绵延,虽然还有些稚嫩,却已有了一丝威势。与吟声同时传到海底的,是一股足以使大多海兽疯狂的香味。 入侵皮肤,缠绕骨髓,直达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不会太嫩以致没滋味,也不会太老以致吃不到,这个香味,刚刚好。 无数暗流涌动,平静的海底瞬间起了波澜,小鱼小虾们四散而逃。海面结冰之前就已经被鲜血勾引地蠢蠢欲动的海兽们挥舞着巨大的身躯,缓缓上浮。 海面上 入目皆是浮冰,海岸已经离得很远。麦冬刚刚用铁叉解决了一只海豹一样的动物,现在正在费力地将它的尸体从冰眼里拉出来。 海洋生物体积巨大,重量自然也不轻。到目前为止,麦冬已经捕到七头猎物,最轻的也有二百来斤,最重的则有近千斤,这还是她挑选了之后的结果,像海象一样的动物她都没有去动,那样的庞然大物,就算她能打得过,尸体也没法背回去。咕噜背上已经放满了猎物,却也只是放了五头而已,它虽然能够背负远超过自身体重的东西,但背上的空间就那些,五头猎物就放得满满当当的了。 剩下的只能麦冬自己背,她身上已经背了一头最轻的、只有二百斤左右重的海狗,将海豹拉出来后,她打了个呼哨,示意咕噜返回。 她一直注意着来时的路,就怕走远了迷失方向,现在收获丰富,离海岸又已经很远,麦冬就不想耽搁,想要早点回去。 她背上背着海狗,足底使劲一蹬,拉着几百斤的海豹尸体便向来路滑去。咕噜听到唿哨声,拍拍翅膀也转了方向,因为不用再侦察猎物,也不用怕离得太近将猎物吓跑,它降低了高度,就飞在麦冬头顶一百米高的上空,翅膀带起的气流吹地麦冬身上的毛皮向一边倒伏。 二百斤的海狗加上将尽五百斤的海豹,即便有冰面减少摩擦,即便身体经过了改造,滑行了一段距离后,麦冬还是觉得手酸不已,她渐渐降低了速度,心里想着下次再来可以做个雪橇似的东西,再捉几只盔甲龙或者硬棘龙来拉车,她和咕噜就不用辛辛苦苦地做搬运工了。 咕噜也配合着麦冬降低了速度。 没过多久,就来到刚刚经过的一个冰眼。这个冰眼很大,呈椭圆形,直径五米左右,麦冬刚刚就在这里捕到了此行最大的一头猎物,花费了她不少功夫,此刻战利品就在咕噜背上背着。 她在距离冰眼几十米的地方向左一拐,想从左边绕过去。 由于一只手要拉着沉重的海豹,她的身子被海豹的重量拉地微微下倾,头也是微低着的,视野范围只在前方的十几米内。 耳边突然听到咕噜焦急的叫喊,随即身侧拂过一阵急遽的气流,即便隔着布料,仍能感觉到脸颊上一片刺痛。 与此同时的,是“砰砰砰”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麦冬迅速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咕噜急冲而下的身影,以及随着它的动作重重掉在冰面上的猎物。 在她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那个圆形冰眼里,赫然钻出了一条海蛇似的东西。 无手无足,硕长的身躯足有五十几米,仅舌头就有两米长,看着像是麦冬以前在海边见过的海蛇,却比海蛇大了好几号,细微处也有一些差异。 放大版海蛇从冰眼钻出后,以尾巴为支撑,立在冰面上的身体有四十米高,最顶端硕大的脑袋直直迎向俯冲而下的咕噜。 如果是在跟那个会喷射粘液的怪物战斗以前对上这条“海蛇”,咕噜很可能会落败,但现在不同了。 它甚至没有用水火的能力,仅仅是俯冲而下,然后用利爪去抓海蛇的脑袋,很快就将海蛇的脑袋抓得鲜血淋漓,猩红的血液洒满了附近雪白的冰面。 海蛇被抓地痛极,脑袋疯狂摇晃着躲过咕噜的攻击。在咕噜向上飞的一个间隙,似乎终于等到机会,身子向后滑行了十几米,仿佛酝酿着什么似的,脖颈的部位吞吐不停,像有个小球在脖子里来回滚动,等咕噜蓄好势,再次俯冲下来的时候,小球终于从脖颈滑到口中,海蛇弓着身子,突然张开大口,向着咕噜吐出一个大水球。 咕噜还没有被这样攻击的经验,再加上俯冲的速度过快,难以改变方向,发现海蛇的动作后,它迅速偏转了方向,却还是没有全部躲过水球的攻击,有大约一半的水球砸在了它身上。 怕拖累到咕噜,麦冬早就离得远远的,却又还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她拿出长弓,搭好箭,寻找着咕噜和海蛇分开的间隙,想趁机偷袭一下。 就在咕噜与海蛇分开,海蛇酝酿水球的时候,她也看准了这个时机,拉满的弓弦瞬间离手,箭矢呼啸着射向海蛇的脑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箭矢和水球分别命中了海蛇和咕噜! 麦冬比较走运,这一箭刚好射中了海蛇的眼睛。眼睛中箭,再加上之前咕噜抓出的伤,海蛇的身体轰然倒下,眼睛里流出淡青色的液体,尾巴大力拍打着冰面,身体痛苦地翻滚起来。 箭一离手,麦冬就看到了向着咕噜飞去的水球,然后便看到大半水球砸在了咕噜身上。 “——咕噜!” 如果只是普通的水她自然不会害怕,但如果是有其他作用呢?就像上次那个怪物喷洒的粘液一样,如果具有腐蚀的效果呢? 麦冬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咕噜还飞在半空中,那大半个水球刚好砸在了它脸上,有些还进了嘴里。凉凉的,咸咸的,还有点酸,总之——不好喝。给出评语后,咕噜赶紧“呸”了几下,嫌弃地将口中还剩的液体全吐出去。然后,它摇摇脑袋,甩掉脑袋上的水珠,收拢翅膀落了下来。 麦冬赶紧跑过去,“咕噜!” “冬冬~”,咕噜高兴地伸出爪子抱住了麦冬。 “咕噜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麦冬从咕噜怀里挣出来,踮高了脚要看咕噜脑袋的情况,她看得很清楚,水球是砸在了咕噜脑袋上的。 咕噜乖乖低下头给她看。 “——咦?没事?”麦冬脱口而出。 咕噜脑袋上没什么异样,别说伤口,连一片鳞片都没有损伤。 知道麦冬的意思,咕噜骄傲地抬起下巴,爪子指指还在一边痛苦哀嚎的海蛇,非常鄙视地道: “弱!” 麦冬没理它幼稚的炫耀,又拉下它的脑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它毫发无损。那个水球,或许真的只是普通的水球而已。 正呼出一口气,想去给海蛇个痛快的时候,冰面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麦冬看向脚下,猛然发现,由于一番打斗和海蛇的拍打挣扎,这一片冰面已经裂出道道裂纹,眼看就要裂开。 麦冬拉着咕噜赶紧向后退。 在将将退到安全的冰面时,破裂的冰面处又发出一声巨响,麦冬抬眼望去,心里不禁骂了句卧槽。 又是一头大海兽! 比海蛇还大一倍! 而且目标很明显,一爬上冰面就张着大口,直直朝着她和咕噜冲过来! 张着大口是很饿的意思么?很饿的话,旁边明明有头快死的海蛇君好吧?!相比她和咕噜,怎么看都是海蛇君肉更多更挡饱好吧?!饿肚子的话可以直接吃掉垂死的海蛇君啊,她不会介意的! 但是,海兽可听不到麦冬的内心吐槽,它果断无视了唾手可得的海蛇君,毅然决然地向着看上去没多少肉的麦冬和咕噜进攻。 咕噜勇猛地迎了上去。 麦冬迎风流着泪,重新搭弓放箭。 这只海兽明显比海蛇更厉害一些,加上身躯庞大,咕噜跟它周旋了好一阵。 虽然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但这只海兽仍跟海蛇一样,基本都是依靠肉|体力量在搏斗,身上也没有粘液一类的恶心玩意儿。但它的皮肉防御力足够强悍,咕噜发现爪牙对它造不成太大伤害,转而朝它喷起了火。 吃了数不胜数的岩浆果后,咕噜不仅身体长大,喷出的水火质量也发生了变化。 不管是水球冰刃还是火球,连发的数量和速度都比以前大大提升。 水球或者冰刃都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冰刃变得锋利无比,堪比雪人锻造的最好的刀剑,而且还能维持很长的时间不会融化,就像那次山林失火,麦冬醒来时看到的那铺满山谷的不化寒冰一样。 而火焰最显著的变化则是颜色,由原先红色还带着一点儿橘黄的颜色变成了彻底的红,红到极致,艳丽到极致,甚至有一点发黑,而被这种火焰沾上的物体,不论是易燃的草木,还是通常意义上无法燃烧的山石,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烧成渣渣。麦冬还想着利用咕噜火焰的这个特性,等到春天的时候让它去喷火烧石灰,这个速度可比雪人辛辛苦苦捡柴烧火快多了。 当然,龙炎最大的作用还是战斗。 黑红的火焰喷向海兽,但海兽似乎早有警觉,张口一吐,一个相比刚才海蛇吐出的更加巨大的水球撞上了火焰。 火焰被水球浇灭,水球也被火焰阻住去势。这一局,平手。 但是很快,几乎没有停留的时间,海兽再次张口,又一个水球喷向了咕噜。 但是,如果没有特殊作用,再多的水球又有什么用? 海兽惧怕咕噜的火焰,咕噜却不怕海兽的水球,两相对比之下,自然是咕噜占优势,更何况咕噜还能飞。 用了比第一场战斗多一倍的时间,新出场的海兽也很快被揍得奄奄一息。 这次,麦冬没有想着上去补一刀,反而动作快速地爬上咕噜的背。不顾散落一地的猎物,不顾两头海兽还在垂死挣扎,更不在乎龙背上冷不冷,刚一坐稳便催促咕噜往起飞,简直像逃命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是逃命。 就在咕噜跟第二头海兽搏斗的时间,海面下水声不断,隔着厚厚的冰面,隐隐约约能看到水下巨大的黑影。即便看不清,麦冬也能猜到:更多的海兽正在靠近。 即便接下来出场的都是海蛇这种水平,车轮战轮下来咕噜也要累趴,更何况谁知道有没有更厉害的?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qiqi的地雷~ 泥萌居然不信我,那我就更给泥萌看哼╭(╯^╰)╮ PS:文案改了一下,突然觉得文名改成《在异界养龙的日子》也不错~ ☆、第九十五章 咕噜这几天有点不对劲。 自从上次落荒而逃,麦冬已经十来天没去过海边了,嫌待在山洞憋闷了,便去河边凿凿冰,捡捡鱼,海边却是再也不敢靠近。她还记得那天冰面下黑压压的庞大身影,心知如果不是跑得快,或许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 但咕噜却不这么想。 咕噜很忧郁。 忧郁的咕噜连最爱吃的烤肉都比平时少吃了一串,龙以肉为天,少吃一串烤肉对它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事。 身为饲养员的麦冬自然注意到了咕噜的忧郁,但是,不用问,她都知道它为什么会忧郁。 一来,咕噜跟她一样不喜欢待在憋屈的地底山洞,而且它又不怕冷,无论外面是冰天雪地还是草木深深,对它来说只是景色的变化,丝毫不妨碍玩兴。麦冬待在山洞的这十来天中,自然也是将咕噜拘在地底的,十几天之中,她只带着它去过一次河边,还是只凿了凿冰,连热身活动都算不上,这样的日子对喜欢自由的咕噜来说自然难熬。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上次的落荒而逃让它不高兴了。 巨龙是极其骄傲的种族,它们曾经是这个世界的霸主,从来只有其他生物对它们顶礼膜拜的份儿,在龙语中,“逃跑”这个词从来不会跟第一人称连用。哪怕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在无穷无尽的海兽试图挑战它们的权威的时候,巨龙们也从未低下高昂的头颅,哪怕是死,也要面朝苍穹,背靠大地,逃跑更是会被每一条巨龙所不齿的行为。 毋庸置疑,咕噜是一条巨龙。 哪怕尚且年幼,哪怕跟一般的巨龙有着诸多不同,它仍是一条巨龙,不仅承袭了祖先的血脉了力量,同样承袭了它们的风骨和骄傲。或许在以前这种骄傲还不甚明显,但如今,已经具有龙威的它,早已不认为自己还是一条弱小的幼龙。 它已经长大,它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逃跑对它而言无疑是挥之不去的耻辱。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麦冬的安全它不得不暂时听从,逃离海面,但在内心深处,它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在龙族看来,战斗而死也好过苟且偷安,如果是咕噜自己,它绝对会选择战斗到底,而不是一看情况不对就挥挥翅膀逃跑。 当时会选择逃走,完全是因为对麦冬安危的担心超过了对自身原则的坚持。原则不是那么好打破的,当时它将麦冬送到海岸,便想拍拍翅膀返回海边继续战斗,被麦冬死活拦了下来,最后差点都要以死相逼,才终于把它哄回地底。 但一时妥协不代表一直妥协。 咕噜可以接受为了麦冬一时妥协,却不能接受妥协后便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再也不出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身为人的麦冬的处世哲学,却不是咕噜的。麦冬可以教会它说人语,写汉字,可以让它习惯人类的食物,但却无法让它习惯人类的一贯思维。 因为,从根本上,龙族和人类就是不同的。 包括雪人,哪怕它们跟人类长相那么相似,本质上,它们与人类的区别和差异仍旧是巨大的。 这种区别和差异不是文明上的,而是种族上的。 无论看上去相处地有多么融洽,她、咕噜、还有雪人,这就是三个不同的种族,相互之间并不存在种族之间的认同感。或许平时还不太明显,但当遇到类似这样的情况时,矛盾就像扎破口袋的小石子,瞬间显得尖锐而突兀。 麦冬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寂寞,会觉得即便有咕噜,有雪人,自己仍旧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但又总用各种理由安慰着自己,安慰自己现在已经很好,除非回家,现在已经是不可能更好的境地。 而回家,早已经是一个不敢触及的梦。 麦冬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等道理跟咕噜说了个遍,想让它不那么郁闷,但效果却不怎么好。 “如果现在就能报仇,为什么要等到十年后?”——因为现在报仇很可能会死啊! “我不怕死!”——我怕你死啊! “冬冬不怕!”(摸摸抱抱)——喂喂重点不是这个啊(╯‵□′)╯︵┻━┻! …… 沟通无效,咕噜继续忧郁着。 如果是一般情况,麦冬或许还会通融一下,小心点但也能带着它去玩几次,但上次的情形明显反常。 如果说海兽攻击他们是为了猎食,那为什么第二头海兽不去攻击已经奄奄一息的海蛇,而是挑上看上去就难对付的咕噜?再说麦冬当时看得很清楚,那海兽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海蛇,一钻出冰面就直直地向着咕噜冲来,显然,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咕噜。 还有后来赶到的海兽们,单单为了果腹,又怎么引来那么多海上霸主?不仅陆上生物拥有领地意识,海中生物同样各自划地为王。以那些海兽的巨大体积,肯定都是在各自海域称王称霸的角色,又怎会仅仅为了吃一顿肉而离开自己的领地,来到陌生海域,与其他众多霸主们聚在一起? 除非它们为的不是肉,或者说,这“肉”有着特殊之处。 麦冬想起了唐僧肉。 在那些海兽眼中,咕噜或许就是一大块吃了能让它们长生不老的“唐僧肉”,所以它们才会对咕噜如此执着,前赴后继地想要吃掉咕噜。 当然,唐僧肉只是比喻,具体海兽们所图的是咕噜的什么,麦冬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咕噜身上有着海兽们垂涎不已的地方,这种诱惑足以让它们失去理智地疯狂攻击咕噜。 这样说来,咕噜也跟唐僧肉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海兽们是怎么发现咕噜的踪迹的? 当时麦冬吩咐咕噜飞在天上,为了不吓跑猎物,还特意让它飞得很高,从地面上往上看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这样的高度按说已经足够安全,哪怕是龙威也无法无限制距离地蔓延。 变化就发生在咕噜降低飞行高度后不久。 但从咕噜降低高度到海兽突袭,中间也不过隔了几分钟,到打败海蛇和第二头海兽,大批海兽的黑影出现在冰面下的时候,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不到十分钟。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吸引来那么多海兽,除了咕噜对它们诱惑太大的原因外,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它们有着独特的侦察方法,可以在很远的距离就察觉到咕噜的存在。兴许它们一早就发现了咕噜的存在,只是等到咕噜降低高度,靠近冰面时才出现袭击。 麦冬想起了雪人海祭那次,同样是遭遇海兽,那次的怪物可以说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毕竟雪人、海兽和咕噜的血液流地太多,血腥味冲天,不引来海兽倒是怪事。但是这次不同,这次麦冬只猎了七头猎物,在七个不同的地点,而且她的准头和技术很好,每次捕猎,猎物流出的血都不算多,那些血被海水一冲,很快就能消散无踪,海兽们不可能是被这些血腥吸引而来。 咕噜一直飞在天上,根本就没流血,所以也排除了咕噜的血液的原因。 但海兽的确像是嗅到了什么气息循迹而来。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咕噜身上那奇怪的香味。麦冬一直不知道那股香味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如何祛除,但现在想想,香味出现的时间好像与龙威出现的时间差不多。 以前没有这种香味时,咕噜无论是在海边玩耍还是直接下海里游泳都没出过事情,甚至连那次被海潮卷走,去海底一游时也没有海兽找它的麻烦。 也许,香味就是幼龙长大的标志? 不,相比她在梦中见过的巨龙,咕噜无论体型还是年龄都还太过幼小,在龙族中,不到一岁的咕噜的的确确是幼龙无疑。 可是咕噜是不同的,同时兼具两种属性的它,虽然身体还算幼小,但能力或许已经能够比肩一些青年龙了。 因此,香味与其说是身体长大的标志,不如说是能力增长到一定程度的标志。 海兽们对当时年幼弱小的咕噜没什么兴趣,却对成长起来,变得强大许多的咕噜趋之若鹜,必然是因为这两者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这种变化就是吸引着它们疯狂的原因。 就像武侠小说中吸人功力的吸星*一样,如果是个刚刚学武的小孩子,自然不会引得人垂涎,但如果被吸之人有着几十年的功力,在练吸星*的人眼中,肯定就是绝佳的吸食对象。 咕噜现在就处于这个最佳的被吸食期。 这样一块移动唐僧肉,麦冬怎么可能让它出去。 麦冬装作看不到它的忧郁,既然讲不通,那就不讲,只要让它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就行了,小孩子忘性大,也许过一段时间它就会自己调节过来。 但是,她错估了咕噜的决心。 它是小孩子,但它也是龙,绝不同于一般地球上的小孩。在地底憋了一个月后,咕噜整个龙都已经萎靡不堪,食量大大下降,整日朝着大海的方向凝望,有时还会趁她不注意去树洞口望。 麦冬从未见过它这样。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错了。 她以自己的价值观去束缚咕噜,却无视了它真正想要的。虽然从她的角度来说,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但咕噜不这样认为。咕噜不是中二期的人类小孩,它不是一时热血上头才这样执拗地想要报复,而是流淌在身体的血液就是如此,哪怕过再长的时间,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两者之间认知的差距就是一个死结,除非一方低头,否则永远没有解开的方法。 麦冬也变得沉默,她看着咕噜一天天消沉下去,终于做了决定。 咕噜又一次偷偷跑去树洞口,回来的时候,它看到麦冬在大厅里笔直地站着,似乎正在等它。她又穿成了木乃伊的模样,因为还在地底,脸上还没有裹上布,其他身体部位却全裹得严严实实,身旁地下还放了一堆东西。 “咕噜,”她笑着对它说,“我们出海吧。” 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qiqi和Nashelion的地雷~ 新名字居然遭到一致嫌弃,伦家不用就是了嘛(;′⌒`) PS,明天出去旅游,在外面要待两到三天没法码字,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晚上,我至少要码出九千字的存稿嗷┗|`O′|┛ ~~ ! ☆、第九十六章 麦冬做了很充足的准备。 她先是找雪人工匠为她打造了一副冰刀,又做出能够安上冰刀的鞋子,做出一副冰鞋后自己去河边试滑了几次,又让雪人工匠重新锻造过数次,才做出满意的成品。有了冰刀,她在冰面上滑行的速度将会大大提升,不管是想在一旁帮忙,还是逃跑时不拖后腿,都会比以前好上很多。 上次想过的雪橇也做出来了,不过不是为了盛放猎物,而是为了以防万一……虽然那个“万一”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箭矢上也涂上了剧毒的植物汁液,据安说,即便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如果误食了这种汁液,照样会立刻倒地不起,麦冬将箭在毒液里浸泡了整整一晚,从箭簇到箭杆,只有箭羽后后半段箭杆没有沾到毒液。 一切准备好,终于等到咕噜回来。 # 虽然松口答应咕噜出海,却也不能就这样贸贸然去了。 麦冬先拉着咕噜在河面上练了几天,她练习怎样滑地更快、练习怎样射中移动目标,咕噜练习喷火、吐冰、飞翔技巧、闪躲技巧……甚至麦冬还练习了怎样尽快爬上咕噜的背,就是为了应付逃跑的情况。 将所有能想到的危险场景都演练了一遍,一人一龙才踏上了去海岸的路。 再次来到海边,结冰的海面如往常一样平静,他们上次在冰面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一切平静地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咕噜跃跃欲试地要飞到大海深处,麦冬一把拉住了它,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着它,让它保证:一定要听她的话,打不过一定要跑,跑了还可以回来继续打。但如果它不听话,她就再也不让它来海边。 咕噜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 麦冬松了一口气。 咕噜从不食言,答应就是答应,绝不会出尔反尔。 只要不是一根筋地跟海兽死磕,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 因为目的不是打猎,一人一龙直奔目标,一路不停,很快就来到上次打斗的地方。 那次搏斗场面太大,即便最近又下了几场雪,海面上仍有些残留的痕迹,厚厚的冰层中有鲜艳的血迹,倒是那两头海兽都已消失不见,不只是被后来的海兽吃掉了,还是捡回一条命逃回老巢了,不过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无限大于后者。 麦冬和咕噜就在冰面上安静地等待,咕噜做出最利于攻击的姿势,麦冬也已将淬了毒的箭矢搭上弓,只等海兽一出现就将箭矢射出。 没让他们等太久,冰面下很快就有了动静。 先来探路的仍旧是个不太强的海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咕噜就将它收拾了,然后继续等待——这只是小菜,大餐还在后头。 很快,越来越多的海兽聚集而来,海底不断有长相怪异身形巨大的怪物破冰而出,然后疯狂地向咕噜攻击。 海兽的品种各色各样,有依靠巨大的身体力量强攻的,有依靠水球或冰球的,也有其他有着各种奇奇怪怪技能的。 对付前两种海兽,咕噜都应付地很轻松,很多时候它都是只凭肉|体力量就能碾压过去。它的飞行优势足以让它在同等力量条件下战胜许多对手,而水火异能更是如虎添翼,很多海兽都无法承受龙炎的灼烧,只要让咕噜找准机会将龙炎喷到海兽身上,那么这一场战役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最难对付的是第三种,也就是类似最初遇到的粘液怪物那样的,这个时候麦冬就会伺机放冷箭。她本来准头就不错,经过特意锻炼后,现在虽说不上百发百中,但也差不了多少。海兽的身躯一般都特别庞大,只要瞄准了,基本上即使射不中原本的目标部位,却也差不了太远,基本都还会射中海兽的身体,而只要箭矢射进皮肤,涂在箭上的毒液便能很快发挥作用。 战斗进行了约莫半个小时候,咕噜和麦冬已经要同时应付数十头海兽了,咕噜虽然还没露出疲态,但麦冬却已经找不到好的站位——周围几乎都被海兽挤满了。 麦冬只得在海兽间不断穿梭,一边注意咕噜的情况,一边小心不会被海兽踩死。 她之所以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海兽们似乎都忽略了她的存在。只要不是她主动挑衅,海兽基本上都将她当做一只小虫子一样无视。它们只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咕噜身上,这也给了麦冬许多偷袭的机会。 战斗又进行了半个小时,海兽已经越来越多,虽然咕噜看上去仍然斗志昂扬,但麦冬看得出来,它已经累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战斗几乎消耗了它所有的精力,到最后龙炎都已经吐不出来,只是凭借高空优势周旋,间或吐个冰箭攻击。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成长也是惊人的。 在这既短暂又漫长的一个小时中,无论是飞行技巧、搏斗技巧还是其他各个方面,咕噜都在全面提升着。这种提升几乎能用肉眼看到,战斗从生涩到娴熟,这样的进步绝不是对着空气练习可以得来的,只有实战才能让它成长的如此迅速。 麦冬突然明白咕噜为何这么执着地要来这一趟。 不甘低头纵然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恐怕是咕噜对自己实力的信心。它相信自己能够战胜这些海兽,哪怕上次的确落荒而逃了,但它知道自己会进步,知道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它从未盲目错估过自己的实力。 以前在它还小时,它就从不去惹那些比它厉害许多的动物,现在其实仍然是这样,但它的实力在提升,它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挑战海兽或许会有危险,却没有像麦冬想象的那样危险。 麦冬身在局中,却是关心则乱了。 它在战斗中提高,也在战斗中成长。 但再迅速地成长也不可能在瞬间发生质的变化。 眼看咕噜体力不支,而蜂拥上来的海兽越来越多,麦冬脚底一滑,迅速滑出战圈,给咕噜打了呼哨。 咕噜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拍着翅膀向她的方向飞来。在飞到她身边的时候,它降下高度,麦冬脚下一蹬,翻身跳上咕噜的背,待麦冬坐稳,咕噜又升高高度,飞到海兽无法触及的高空。 留下一片狼藉的冰面上众多海兽不甘地怒吼。 #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之后的猎杀海兽之行便顺利许多。 从入冬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安说只要再过两个月的时间,天气就会变暖,花会开,树会绿,河冰会融化,雪人也终于可以回到地面。 麦冬一面吩咐雪人做好春耕的准备,一边每隔两天就与咕噜一起去猎杀海兽。 她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担心,虽然仍旧小心谨慎,但心态却已经轻松许多,这全是因为咕噜实力的提高。 从左支右绌到驾轻就熟,咕噜的成长是惊人的。它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每次的挫败都只会让它在下次爆发出更大的力量,现在的它已经不用担心怎么逃跑,只要它想,随时都能从战斗中抽身而出。虽然有时会遇到难对付的海兽,但只要小心一些,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的出海之行,已经从冒险变成了乐趣,咕噜每次都盼着遇到厉害的海兽,虽然经常打不过,但每遇上一次,下次再遇到便多了几分胜算。 因为这种变化,麦冬准备的雪橇也派上了用场。她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想着如果咕噜受伤了,有了雪橇,她也可以将它带回去,虽然如果真的受伤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她也许根本没机会带走它,这个雪橇根本就是心理安慰似的存在。 现在雪橇的用场却不是如此。如果没有遇到厉害地咕噜都打不过的海兽,离开时便会从容许多,从容到甚至有时间捡几头海兽尸体回去,雪橇就是用作运送海兽尸体的工具。 海兽的身躯巨大,麦冬将雪橇加大了好几倍,每次顶多能运回三头海兽,在海面时便让咕噜拉着,到了陆上就让她早就捉了拴在海岸附近的几十头盔甲龙拉着。一头海兽的肉便足够雪人全族吃上好几天,而基本上每次出海都能带回一到两头,这样一来,雪人的食物短缺问题终于彻底解决,畜棚里的巨鼠再也没动一只,全都留着到春天繁殖。 海兽的尸体都是让雪人处理的,麦冬顶多用收拾好的海兽肉做顿饭,而随着雪人厨艺的日渐成熟,她下厨的次数越来越少,毕竟还有许多比下厨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直到有一次她无意中看到雪人处理海兽尸体。 整个海兽尸体还是完整的,雪人才刚刚开始动工。麦冬好奇地瞟了一眼,就看到数十个雪人围在海兽头部,拿着特制的长刀在海兽脑子里戳来戳去。先是开了头盖骨,用长刀在里面搅几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未果后又去将海兽头部的其他地方都切开,又是一阵翻找搅动。 终于,一只雪人惊喜地叫了声,半点不嫌弃地将手伸入海兽脑袋上的一个刀口,摸了几下后,沾了*鲜血的手又拿出来。 ——手上拿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 其他雪人高兴地叫了声,纷纷围上来去看那颗珠子,传看一遍后,最初发现珠子的雪人将珠子擦干净,放在一边一个准备好的托盘里。 而麦冬此时也已经看清了珠子的模样。 淡青色,正圆形,如不是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她肯定以为是雪人打磨好的一大颗宝石。 但她看得清楚,这珠子是从海兽脑袋里掏出来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作者菌出去玩儿啦,这里是萌哒哒的存稿箱菌o( ̄ˇ ̄)o 存稿箱菌吃的是留言,吐的是更新,请不要大意地投喂它哟~ PS,作者菌让存稿箱菌转告泥萌,昨天更新的红包居然没!有!送!粗!去!!! 作者菌很忧伤…… ☆、第九十七章 淡青色的珠子圆润剔透如翡翠,摇晃间仿佛有流水在其中晃动,却又有着珍珠的温润光泽。 麦冬拿在手中把玩半天,仍旧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没有自己瞎猜,而是直接问了正在处理海兽的雪人。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能用简单的句子与雪人沟通,“为什么海兽脑袋里会有石头一样的东西?” 由于她的一系列措施,如今她在雪人中的威望已经仅次于咕噜,一听到她的问话,雪人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争先恐后的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它们的回答却让麦冬有些哭笑不得。 就跟从石头里打磨出的宝石一样,雪人似乎完全不惊讶动物脑袋里居然长了颗石头这样的事,仿佛这是天经地义地一般,反而还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 问了“奇怪问题”的麦冬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世界观”的不同。 的确如此,她眼中的世界,和它们眼中的,从来不是同一个啊…… 一些它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她看来却完全无法想象。因为,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许多都是不存在的。在那个世界,一年有四季,一季有三个月,有着一些与这个世界的龙族相似的传说。这个世界同样一年又四季,但一季却有五个月,没有关于龙的传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中,龙是真实存在的。会飞的雪人、脑子里长宝石的海兽,这些更是从未存在于她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 归根究底,她和雪人、和咕噜,都是不同的。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麦冬干脆换了问题,直接让雪人告诉她,那种珠子有什么用处,以及雪人有多少这种珠子,还有,是不是只有海兽脑袋中有这种珠子,其他动物有没有? 雪人直接带她去了放置宝石金属的山洞。 在过去的几个月,麦冬来过这个山洞数次,早已对满室金光有了免疫功能,所以,在雪人指向其中一个角落后,她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雪人所指的那处是放置宝石的地方,无数颗宝石像石子一般随意堆放着,璀璨的光芒交相辉映,麦冬一眼就在其中看到了与淡青色圆珠相似的珠子。 同样是青色,但深浅和大小有些不同,不过倒是一般圆润。 雪人走到那堆宝石前,在其中翻找了一番,然后便将找出的东西都放入托盘中,端到麦冬眼前。 托盘中滴溜溜的珠子约有二十几颗,颗颗滚圆,色泽却不相同,由浅青到碧绿,像不同深度的水。大小也随之变化,颜色越深的便越大,最小的如鹌鹑蛋,最大的则有鹅蛋大小。 雪人告诉麦冬,这些都是从海兽脑袋中取出的。 然后又有雪人找出几件已经完成的饰品,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即便仔细保存,也难免留下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这些饰品上面无一例外都镶有这种珠子。雪人说,这些饰品都是数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看风格应该是巨龙还未消失时的作品。 麦冬看不出雪人作品的年代风格,却看得出那些饰品上珠子的颜色和大小都比托盘中的深得多、大得多。 她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蔚蓝色的珠子,像是最深处海水的颜色。 麦冬觉得,她似乎猜到这些珠子是什么东西了。 这本来就是个玄幻的世界,既然有龙,又怎么会没有魔兽? 在麦冬看过的几本西方玄幻小说中,无论有没有龙,魔兽却一定是标准配置,而魔兽的标配就是魔晶。就像东方仙侠中的妖怪有内丹一样,魔晶也是魔兽全身精华所在,也是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地方。至于魔晶的作用,大约就跟妖怪的内丹一样,同样是能量的极度压缩形式,用处极为广范,在西方玄幻中,魔晶作为货币和魔法能源的作用是最为广泛的。 但在雪人的手里,这些从海兽脑袋中取出的珠子跟一般的宝石没什么区别。 如果这些珠子真的是魔晶的话……麦冬瞬间想起她所烦恼的能源问题。 雪人冬天需要一个温暖的居住环境,仅靠木材提供热量的话,不仅费时费工,对于环境的破坏也是巨大的。麦冬曾想过引地热取暖,但地热的局限性很大,不仅要将部落建在熔岩附近,而且地热的覆盖范围恐怕也不会太大,不然雪人早就把整个地底的每个山洞都引上地火了,现在却只有育婴室里有地火,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而且麦冬对地热的安全性也不怎么放心。那毕竟是熔岩,万一喷发了,地面上的部落绝对是第一个遭殃的。 用魔晶的话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 在魔法世界中,魔晶就相当于地球上的电,安全、清洁、高效。火属性魔晶能当暖炉,风属性魔晶能当风扇……总之,地球上电能做到的事情,在玄幻小说中,魔晶几乎全都代为实现了。 既然如此,她想用这些魔晶释放出热量为雪人取暖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了。 而且,如果真的能把魔晶的作用研究出来,意义就绝不仅仅是解决了取暖问题。它所代表的,很可能就是以魔晶能源为核心的一个新世界。 麦冬原本以为,在自己的影响下,雪人的发展将会走上与地球上人类相似的道路,但魔晶的出现却打破了一切。雪人天生体力不占优势,即便是麦冬为它们制造出了弓箭,以它们的力气也只能用威力小的半米弓,现在有咕噜在还好,但咕噜不可能一直庇佑着它们,等到发明出现代的各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似乎又要太久,因为麦冬对那些只是几乎一窍不通,只能靠着雪人慢慢摸索,在这个空窗期内,雪人要如何生存呢?但如果雪人学会了魔法,或者说学会了用魔晶制造武器,那又将会如何呢? 麦冬越想越激动,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雪人正确的发展道路。 但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最大问题是:魔晶要怎么用? 魔晶的那些功用都是魔法师们研究出来的,但这个世界可没有魔法师。 不过,虽然没有魔法师,却有一条会魔法的龙。 在雪人哀怨的目光中,麦冬将一整盘的“魔晶”全部截胡,兴冲冲地拿给咕噜去研究。 咕噜也是第一次见到魔晶,听了麦冬对于用魔晶制造魔法道具取暖的设想后,龙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它只会用魔法,却从不知道魔法是怎么来的啊!再说,使用魔法和用魔晶做出魔法道具根本就是两回事!冬冬的要求实在是太强龙所难了!QAQ! 但是,再困难也要试。 咕噜对着一盘子珠子枯坐好几天,绞尽脑汁,想尽方法,想得脑袋都快打结了。当然,它不是一个龙在战斗。同样苦思冥想的还有麦冬,她一直在一旁各种启迪引导,想到个主意就兴冲冲地让咕噜去试,虽然大部分主意都没什么用处就是了。而安知道了麦冬的想法后,更是发动了全族人的力量,群策群力,务必帮助咕噜早日研究出成果。 最初的二十几颗魔晶很快毁在了实验之中,麦冬和咕噜不得不再次出海,这次目的不是为了挑战强大的海兽,而是为了它们脑子里的魔晶。当然,现在还是实验阶段,所以魔晶的品质不用太高,只要找不太厉害方便猎杀的海兽就行。目的明确,猎杀海兽的效率便很高,来回搬运了好几趟,将雪人储存食物的山洞都塞满了海兽肉后,终于又有几十颗魔晶能够用于实验所需。 这次麦冬全程观看了取魔晶的过程,几十头海兽一头不落。比较了海兽和海兽脑袋中的魔晶后,麦冬终于肯定,魔晶的质量与海兽的强弱程度是成正比的:越强的海兽脑袋中的魔晶质量越好,反之亦然。 所以雪人拿出的那几件饰品上镶嵌的魔晶质量才会那么好,因为那是数千年前巨龙捕杀海兽留下的,成年巨龙们肯定比咕噜厉害得多,捕获的猎物自然也上了一个档次。 但是,第二批魔晶很快也全部用光了。麦冬和咕噜便养成了习惯,每隔三天就出一次海,一次至少要捕杀五十头海兽,所取得魔晶全部拿来做实验。在这样高频率的战斗中,难免遇上几次难对付的大海兽,虽然有时候会遇到险情,但在这样高难度战斗的磨练下,咕噜的进步反而更加神速了,它的战斗技巧已经明显上升了一个台阶。 咕噜战力的提升只是附加的好处,出海的最主要目标还是获得魔晶,源源不断的海兽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魔晶,这对咕噜的研究自然是有益无害,麦冬头一次觉得咕噜的“唐僧肉”体质还算有点好处。 在源源不断的魔晶供给和一人一龙数千雪人的群策群力下,一个月后,研究终于有了点进展。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铃铛的地雷~ 作者菌回来啦~大家中秋快乐哟~╭(╯3╰)╮ PS,泥萌的脑洞太厉害了作者菌好怕这章一出来泥萌会鄙视我想象力贫乏QAQ 没错珠子就是烂大街的魔晶啦,这是个魔法还没有真正开始发展的时代~ ☆、第九十八章 魔晶研究工作已经进行了一个月,距离冬天结束也只剩一个月。眼看冬天渐至尾声,春天就要到来的时候,研究终于有了突破。 以一颗深青色的魔晶为核心,周围半径五米左右的圆圈内寒气袭人,就像站在满是冰块的房间里一样。雪人都被寒气冻跑了,只剩一个咕噜垂头丧气,一个麦冬呆若木鸡。 是的,研究有了进展,但所取得的成果与期望的方向是相反的。 麦冬希望能用魔晶做出一个火炉,但是……咕噜却研究出了一个冰箱。 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奇怪,一般魔晶的属性跟魔兽的属性都是相同的,海里的魔兽除非个别奇葩,肯定大多数都是水属性,水属性的魔晶做成的魔法道具自然也跟水有关。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麦冬却还是不死心。 受二十一世纪自然科学的教育影响,虽然麦冬已经接受了身处玄幻世界的事实,但思考问题时却还是习惯从科学的角度去思考,虽然囿于知识储备的限制,她的“科学”常常不怎么靠谱,但却不妨碍她形成自己的一套思考问题的方法。 比如岩浆果,比如魔晶,再比如魔法,这些看上去都是很不“科学”的存在,好像都是人类异想天开的产物,但麦冬将这些通通理解为能量,跟风能、水能、生物能一样的能量。无论是魔晶还是岩浆果,都是能量的外在储存形式,而魔法则是能量储存到一定程度后的外放手段。 这样一来,这些难以理解的“不科学的存在”也就有了“科学”的解释。 麦冬虽然不是理科的,却也知道能量是能互相转化的,风能、水能、生物能都能转化为电能,反之,电能也能直接或间接地转化为其他能量,其中差别不过是方法和难易程度罢了。 既然如此,水属性魔晶为什么不能转化为火属性的能量呢?不过是能量的外在形式的不同,其本质还是一样的。 所以,虽然屡战屡败,麦冬却没有气馁,而是仍旧维持着三天出一次海的频率猎取魔晶,只是对于研究工作没有刚开始那么热衷了,因为她意识到这或许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涉及到能量转换的问题,她和雪人这样对魔法和物理都一窍不通的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仅靠咕噜自己研究,恐怕三五年都很难出成果。 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呀,麦冬感叹着。如果是处于魔法大发展的时代,几个大魔法师在一起琢磨琢磨说不定就琢磨出成果了,也不用像他们现在这样苦逼。 说起来,她一直忙着改善雪人的生存环境,却没有关注过雪人的精神文明问题,这当然是因为现在雪人最需要的是吃饱穿暖,精神文明什么的对它们都是浮云。不过现在除了出海捕猎也没有其他的事要忙,麦冬也就有了时间和兴趣关注关注雪人的精神世界了。 虽然雪人的自然科学还处于连萌芽都还没萌芽的阶段,但艺术上的造诣却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其中各种工艺品就是其中翘楚,麦冬已经收到好多雪人特地为她制作的饰品和其他小玩意儿,每一件都美地麦冬不忍触碰,更别提把玩和戴在身上了。 除了工艺品,雪人还擅长歌唱和绘画。 它们的调子非常古朴,歌词也极其简单,常常是一句话反复吟诵,但却非常感染人心,麦冬每次听到雪人唱歌,心情都会多多少少受到影响。 锻造和唱歌都是麦冬一早就知道的,让她惊讶的是雪人居然还擅长绘画,而且不是那种原始人的极其简陋的线条,它们的画同样有着各种风格,从最初的古拙天然到后来的惟妙惟肖,到了现在,麦冬觉得已经有了朝抽象派发展的趋势了。 她还记得梦中龙族的居住地,洞穴上除了闪烁的各色宝石外,还有色彩绚丽的岩画,现在想来,那应该也是雪人的手笔。 雪人的画最初都是画在石头或者岩壁上,后来有了那种树皮做的布料,很多雪人就转而在布料上作画,但还是有一部分雪人固执地喜欢在山石岩壁上画。 安就是守旧的那一部分人。 别看它看上去老态龙钟的样子,但当拿起作为画笔的刻刀时,那流畅的动作和专注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它已行将就木。 “年轻人都喜欢柔软的布料,但只有铭刻在岩石上的画作才能永垂不朽。”安很是感慨地说。 没有什么能够永垂不朽,连巨龙都有消亡的一天,更何况是连她都能毁坏的石头。麦冬在心里默默吐槽,当然,她不会没眼色地说出来来。 安还在怀念过去,“在布料出现之前,雪人握着刻刀的手坚强有力,先祖们留下的智慧至今仍在闪烁着光芒。“ 麦冬看着岩壁上栩栩如生的画,终于认同地点了点头。岩画的题材非常丰富,大多是雪人生活的场景,还有山峰、动物、飞鸟和植物,颜料有用山石研磨的褚红、石青,有从植物枝叶花朵中萃取的朱红、碧绿,虽然不像现代颜料那么丰富,雪人却总能用最恰当的颜料涂抹出最适合的色彩。完全没有现代工具的辅助,仅凭一把小小的刻刀,在坚硬石壁上刻出的线条却简洁有力,衔接转折处毫无停顿凝滞之感。虽然她是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但也看得出这些岩画水平非常之高,哪怕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却仍然熠熠生辉。 安这样感慨也不是没理由的,安已经五十七岁,但布料的出现其实不过才三十多年,在它性格养成的青少年时期,所看到和学习的都是在岩壁上作画。 三十年看上去很短,但对雪人来说,却几乎已经等于一生,因为雪人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到四十左右。安已经五十七岁了,在雪人中,这是一个绝对称得上高寿的年纪……也是一个离死亡不远的年纪。 或许是难得有人肯听一个老人讲古,安越说越有兴致,指着山洞墙壁上的岩画细细讲解着,两人沿着岩壁越走越远,离开了雪人们平时活动的几个区域。安拄着拐杖走个不停,麦冬也只能跟着,在迷宫一样的道路中转了将近两个小时,麦冬几次想开口返回的时候,终于走到了一处看上去已经废弃的山洞区域。 不知是地震还是其他原因,这里的山洞已经坍塌了部分,地上尽是散落的巨石,有的已经拦住了去路,只能从狭小的空隙中钻过去。 安说,这里是千年以前雪人的旧居,后来因为地势变化,海岸线上移,许多原本是高山的地方都被夷为平地,地下也受到影响,许多山洞都已经坍塌不能居住,雪人们只好另外在原址的附近另外开辟住处。 安身材矮小,钻起来倒是容易,麦冬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就显得太高了,她看着岩石上的蛛网和灰尘,有些不想进去,她对艺术的爱好还没到如此舍身忘我的地步。 不过,看着安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只有舍陪君子,弯腰趴地钻山洞。 这里也长着发光蘑菇,而且或许是因为无人打扰,这里的蘑菇反而长得更加肥大,有的长到了碗口大小,所以虽然山洞堵满卵石,视线倒还算清晰。麦冬就着蘑菇朦胧的光晕在狭窄的空间穿行,四周静地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见,这样的氛围忽然让她产生了穿越时空的感觉。 万籁俱静的环境下,人的心灵好像都变得安静起来。 因为这种奇妙的感觉,麦冬收起了心里仅存的那一丝不愿,跟在安身后慢慢艰难地向前行进。 行进过程中,安有时会停下,指着那些断裂的岩石山壁上的岩画让麦冬看。 看到那些岩画,麦冬有些明白安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了。 那些岩画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巨龙。 那些早已消失在时光中的巨龙,那个将咕噜独自遗弃在这个世界的种族。 战斗的巨龙、捕猎的巨龙、玩耍的巨龙、进食的巨龙……姿态各异,形容如生,千年前的场景仿佛在石壁上活了过来。麦冬走在其中,时空错乱感比刚才更甚。 与外面那些岩画所不同的是,这些岩画上面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力量,那力量起初让人将目光牢牢黏在上面,但看得久了,巨龙仿佛活了过来,脱离了石壁,摇着尾巴,拍着翅膀,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擅入的入侵者。 “就是这些,最完美的杰作!”安望着岩画上的巨龙,神态几近癫狂,“只有最完美的龙神才能成就最完美的画作!” 麦冬原本被岩画摄住,听到安的声音倒是惊醒了过来,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对于安的话,她其实是同意的,但那只是对于雪人绘画水平的额认可,至于龙是否是最完美的,她从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生物是凌驾于其他生物之上的。 因为这些岩画的所带来的震撼,麦冬终于对这趟“探险”有了兴趣,她想下次带咕噜过来看看。 又继续前行了许久,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麦冬正趴在地上从一个石缝下向前钻,感觉到眼前光线的变化,她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九十五章的红包还是没发粗去,九十七章又没有发粗去,经常留言的小伙伴都已经发了,所以现在已经发不粗去了么QAQ 虽然知道这文冷,但已经冷到连红包都发不粗去的地步了么(;′⌒`) 鉴于这个情况,每章的发红包活动结束,留到完结章时一起发,到时候留言的小伙伴都有红包,领过的还可以再领,窝就不信这样还发不粗去哼(;′⌒`) ☆、第九十九章 咕噜正趴在宝石床上苦恼地盯着爪中的深青色魔晶,这是他们能获得的魔晶中品质最好的了,它已经弄坏了三枚这样的魔晶,如果再弄坏,剩下的就只有颜色很浅的了。 虽然对于猎杀海兽完全无压力,但是研究这么久都没什么进展,即使麦冬没说什么,咕噜也还是有点郁闷。它用尾巴卷起一块亮晶晶的宝石无聊地甩着玩儿,一边玩儿一边继续盯魔晶,好像这么盯着就能盯出什么成果似的。 盯魔晶盯得太久,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很快,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上下晃动起来。 就在即将睡着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情绪龙卷风般席卷脑海,让它瞬间惊醒过来。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恐惧、失措……但是,其中最多的成分还是惊喜,甚至可以说是狂喜,仿佛跌落崖底早已放弃求生的人忽然发现了救援人员,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之后便是滔天的喜悦。 想大喊大叫,想痛哭流涕,绝地逢生的喜悦如狂风暴雨般尖啸嘶吼,激烈地在脑中震荡。 但是,这股情绪很快消失了,如来时一般突然,突然登陆又突然离港,只留下咕噜脑海中一片狼藉如狂风吹过的海岸。 它一骨碌爬了起来,手中的珠子也不管,随手丢到宝石堆里,然后拔腿就往一个方向跑。 能这样影响它情绪的只有一个。 平时情绪起伏小时自然感觉不到,但如果是受到十分剧烈的刺激,情绪起伏波动过大时,他们便能互相感受到彼此的情绪。 那样强烈的情绪,它不知道麦冬遇到了什么,但那样突兀的出现和消失,让它莫名地感觉惊恐。 它跑出洞穴,去麦冬经常待的地方找了个遍,但是,却全都不见她的踪影。它心里惊慌,拉住每一个经过的雪人询问她的去向,问了许多人,终于一个小雪人怯怯地告诉它,说看见麦冬跟安去以前的废洞了。 废洞就是雪人以前居住的地方,咕噜从未去过,它拉着被龙威压迫地瑟瑟发抖的小雪人来到废洞入口,却被满地的乱石堵住去路。 咕噜已经长得太大,即便是洞穴塌陷之前,五米多高的身躯也无法通过按雪人身高挖出的洞穴,更何况是现在,它根本无法穿越那些小小的石缝。 但是,冬冬在里面。 钻不进去,那就把石块搬开,路太狭窄,那就把路挖宽。 它一块块地将拦路的石头移开,一爪一爪地将通道拓宽,艰难地向前行进着,口中喊着麦冬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着无数块拦路石,它听到了麦冬的声音。 有些微弱,有些恍惚,但真真切切地是她的声音。 麦冬远远就听到咕噜惶急的喊声,她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但还是回应了一声。然后她听到塌陷通道的另一端传来咕噜高兴的回应,以及石块滚动碰撞的声音。 很快,钻过一块巨石后,她看到正用爪子和尾巴搬石头的咕噜。 “冬冬!” 爪子和尾巴上的石头瞬间被抛下,它“蹬蹬蹬”地冲过来,一下子将她整个揽进怀里,抱得紧紧地,“冬冬,你怎么了?” 她趴在咕噜怀里,感受着它剧烈起伏的心脏,心里的不安与挣扎、恐惧与期待,忽然全都消失了,心也落回了原处,安安稳稳地待在该待的地方。 “咕噜,先别问好么?”她闭着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倦,“我想先安静一下。” # 麦冬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 哪怕有时候正在跟人讲话,思绪也会忽然飘远,耳边听到了声音,却模模糊糊地仿佛在梦里。 她说想安静一下,这“一下”就是好几天。为此,咕噜急得团团转,但又不能问麦冬,只能抓住安,让它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安甚至比咕噜更加好奇麦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它开始回想那天的情景。 废洞之行一直很顺利,它抒发着对先祖智慧的崇拜欣赏,麦冬安静地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大概就是经过一段难行的路,眼前豁然开朗,进入了那个大厅之后。 那也是安带着麦冬在废洞中穿行几个小时最重要的目的。 那个大厅是雪人最早建造的地底居所,以大厅为中心延伸,四周的洞穴都是后来慢慢扩建的。后来地壳震荡,原本的洞穴大多都塌陷了,大厅自然也就废弃不用,除了像安这样怀旧的老人家,平时很少有雪人回去那边活动。 大厅也只是普通的大厅,没有满室珠宝,没有灵丹妙药。 唯一与雪人现在活动的大厅不同的地方只有一个:那个大厅的岩壁上,绘满了龙。 尤其是大厅的穹顶,足球场大小的穹顶上是一副巨大的画作,那正是安最为自己祖先骄傲的地方。 画作的主角仍然是龙。 背景是急浪滔天的海水和疯狂狰狞的海兽,但画面的正中心,却是那座赤红色的,喷涌着岩浆的龙山。 无数的巨龙围绕着龙山飞翔,龙山的山顶,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用鲜红的颜料绘着八角形的图案,八角形的每一个角都嵌着一颗蔚蓝色的魔晶。 八角形图案的正中心,一头巨龙的身影正在缓缓消失。 “龙神并未死去,它们只是暂时离开了这个世间。”安望着穹顶的巨画,神态虔诚而热忱,“终有一天,龙神将再度降临世间。” 这样的话安不是第一次说给麦冬听,不只是它,所有的雪人都这样执拗地认为,而咕噜的出现,更是被它们当做是龙神即将归来的讯号。 以往听到自己说这些时,女孩的神情总是无奈的,好像自己是天真地说着傻话的孩子。但是,安不是傻子,它知道女孩不相信自己的话,但它也无意辩驳,因为它的信仰是那样坚定,根本不会因为任何外物而改变。女孩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只要雪人自己坚信这一点就行了。 所以,安没有料到,为何这次它的话出口后,女孩的反应会与以前那么不同。 她愣愣地看着穹顶上的画,听到它的声音,眼神飘忽地斜了过来,再没有以前那种无奈的表情,反而低低地问了一声:“真的……么?” 它怔了一下,很快点头,“当然,龙神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她又将目光转向穹顶,脸上露出似悲似喜的表情,半晌,她忽然蹲下|身子,捂住脸,口中发出一丝压抑到极点的声音。它甚至分不出那声音是哭还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铃铛的火箭炮和萌头鹰的地雷~ 昨天炸出了好多潜水党,反正文也快完结了,就都冒个泡呗TAT ☆、第一百章 大 巨龙到底去哪儿了? 雪人说,龙族只是暂时离开,终有一天将会归来。但是,它们离开去哪儿了?雪人不知道,咕噜也不知道。 咕噜只知道它在暗无天日的熔岩山洞待了数千年,再出来时已经是沧海桑田,原本屹立于大地之上的龙山沉没海底,原本满是岩浆的陆地草木丛生,原本与龙族共生的雪人移居地底。 这个世界对它而言熟悉又陌生,但无论如何,龙族的确是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 麦冬一直觉得龙族灭亡了,雪人觉得龙族去了一个它们不知道的地方,至于咕噜,它其实从未仔细想过。不管是死亡还是其他,它只知道,龙族抛弃了它,所以,它也抛弃了龙族。 不去管,不去想,无论是死亡还是离开都与它无关。 它只要有冬冬就好了。 但是现在,麦冬的异样显然与龙族的去向有关,因为安说——那副穹顶巨画所绘的内容,是龙族离开时的情形。 如果画上所绘是真的,那么龙族也许真的没有死亡,而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消沉了十天,麦冬的情绪慢慢恢复,她仍旧像往常一样做事,走神的情况也少了许多,好像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咕噜敏感的发现,还是有变化的。 她比以前更忙碌了。 除了一些日常的工作,她经常自己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用炭笔和布料写写画画,比如一个人自言自语,她还让安挑出一些年纪小的雪人,她要“教育”它们。 咕噜不是能憋住话的,忍了十天已经是极限,整天看着她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终于憋不住询问。 麦冬正在她新弄出的“工作室”里。 “工作室”极其简陋,不过是一个石桌,两把石椅,麦冬正坐在石桌旁。 洞穴有些昏暗,只是不妨碍日常活动,却不能做太费眼的工作,桌上有一座精致绝伦的黄金烛台,烛台上镶嵌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以照明。烛台前凌乱地堆积着裁成小片的布料和用树枝烧成的炭笔。麦冬低着头,正在用炭笔在布料上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不时停下思考,看到咕噜蹭到她身边,一脸坚决的表情时就放下了笔,看着它,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它先是吞吞吐吐地说出她这一段时间的异样,东拉西扯半天,终于问出那句“你怎么了?” 等咕噜说完,她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想了半晌,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 过了许久。 “……你知道么,咕噜,”她终于抬起头,面向着它,眼睛却望着远处,声音极轻极轻,“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是的,另一个世界,不是这个蛮荒而玄幻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从出生到离开,她在那个世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然后,在自己十八岁的生日那天,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没有一切现代化设施,所见都是最原始的景色,甚至,没有一个同类。 她害怕过,期待过,为了回去原来的世界,她抱着希望走出丛林,走出群山,沿着曲折蜿蜒的河流,走了那么那么久,最后却走到了绝望的尽头。 如果不是咕噜,她可能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不是被冻饿而死,而是孤独至死。 她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学会从生活中找到让自己快乐的一切,让自己积极地应对每一天。 后来遇到了雪人。突然多出那么多可以交流的对象,又有着帮助雪人重回地面的任务压在肩上,她似乎找到了生活的目标,每一天都充实无比,每一天都在朝着目标迈进。 但是,她从未忘记过那个世界。 不论与这个世界融入地多么契合,她终究是一个外来者,无论雪人与人类长得多么相似,它们也终究不是人类。 她可以和咕噜、和雪人玩闹,可以无比融洽地相处,但她与它,与它们,从来都是不同的。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人。 平时她可以忽略这种不同,毕竟与最开始相比,现在已经好了太多太多。可是,他乡再好,终非吾乡。 如果有能回地球的机会,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愿意用尽所有去赌这个可能。 原本她以为这个可能性不会存在,但当看到那副穹顶岩画,听到安说那是龙族离去时的情形时,脑海中仿佛有一块巨石降落,震荡了她所有的思维,狂风暴雨般将理智席卷一空。 龙族真的没有死去,它们只是离开了,穹顶的岩画真真切切地证实了这一点。 不管它们去了哪里,都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它们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就像她从地球来到这里一样,完成了时间与空间的跨越。 如果巨龙真的是玄幻小说中的巨龙的话,她相信它们的确能够穿越时间与空间,岩画上的场景不就像是小说中描绘的魔法阵? 再说,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来到这个世界?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着因果联系,如果她穿越至此是果,那么因是什么?总不会是什么“命运选中的少女”这样扯淡的原因。看到穹顶上巨龙消失的场景,无法不让她联想到自己的穿越。 会不会,她的穿越就是由于巨龙的那个魔法阵?如果她重启了那个魔法阵…… 想到这里,心脏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每个未知的事件都可能导向一万种可能,她所期望的那一种,不过是这一万分之一。姑且不论那是否真的是能扭转时空的魔法阵,假设真的是,重启之后最大的可能性或许不是遂心如愿地返回地球,而是迷失在无尽的时空中。 可是,那又怎样呢? 即便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坏的可能,只要有那一种好的,她就可以赌上所有。 因为,从始至终,她最想要的,只有回家啊。 “咕噜,”她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幼龙,脸上还带着微笑,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在说着什么无法企及的奢望,“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篇文从始至终就只有一条主线:回家。 好像还有些姑娘不知道,作者菌最近都在想结尾,想下部,但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故事就结束在原本第一部的结尾才是最好的,第二部无论写什么都是多余的。所以——说好的下部木有了╥﹏╥... 为了弥补大家(尤其是cp党),番外可以点单哦,我会尽量在番外满足泥萌的! ☆、第一百一十章 强 经过了一整个冬天的蛰伏,春天终于姗姗到来。 积了一冬的雪还未融化,大地仍然一片银白,但积雪下面有嫩绿的草芽在萌动,南方陆续有候鸟飞来。天空也不再终日暗沉,太阳越升越高,终于有一天,冰雪“汩汩”融化,空气中有了土壤的气息。 没膝的积雪逐渐融化,远处银色山峦如融化的糖浆,轮廓不再如以往那般分明。雪水沿着地势而下,逐渐汇成溪流,漫上同样开始融化的河冰。 麦冬每天都能听到远处山峰上积雪整块崩塌坠下的巨响,每当这时,她就庆幸秋天时离开了山洞,不然现在很可能会被雪崩掩埋。 春天来了自然是好事,雪人们的情绪如冰雪般郁积了一整个冬天,现在也像冰雪般开始融化,脸上都泛着快乐的光彩,做事时也比以前更有动力。 麦冬最近很忙。 虽然还未到春耕的时候,她却已经跟安讨论过无数次春耕的安排。人数,分组,地点,步骤……就像战斗一样仔细演练,容不得一点差错。 选择的耕地就在巨鼠棚不远处,初步估计用地有上千亩,耕地北面靠近地底岩浆的地方留作建筑用地,雪人迁出地底时就会居住在那里。 除了这些,她还忙着与雪人一起创造文字。 是的,创造文字,创造雪人的文字。 雪人只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相应的文字,记事基本靠画图,它们精湛的画技可以很准确的代替文字的部分传意功能。但是,一个发达的文明不可能没有文字,哪怕再精湛的画技也不可能完全代替文字。 麦冬原本想直接用汉字代替,但汉字已经发展地很成熟,汉语的语法也与雪人语言截然不同,简单粗暴地直接拿来肯定不行,最好的方法还是创造出一种新的文字。 虽然不能直接拿来,但创造过程中却可以借鉴汉字构造方法。雪人擅长绘画,那么身为图画文字的象形文字便是最好的选择,也便于雪人理解。 麦冬在地面画了一个三角形,告诉安,“这代表山。” 安显然不甚赞同,在雪人眼中,这样简陋的构图怎么能代表雄伟壮丽的山峰? 但是麦冬没有过多解释,她又画出三条水波,“这代表水。” 文字本就是由图画演变而来,文字就是简陋版的图画,几乎所有的文字在最初都是在模仿图画,只是在后世的不断发展中,文字逐渐脱离了图画的“形”,成为了一个独特的存在,很多文字发展到后来已经完全看不出图画的影子。 雪人习惯了细致入微地描绘自然景物,让它们接受这样简陋的“画”,反而不是那么容易。或许这也正是雪人至今都没有文字的原因——它们的起|点太高了。 但是,无论雪人接不接受,麦冬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她让安把所有闲着的雪人都召集起来,将自己所创的那些“文字”一一教给它们。她自创了三千个左右的字,用炭笔写满了布帛,岩壁上也刻了满满一墙。 这些“字”的特点就是简单、好记,很多字比简体汉字还要简单,以雪人的智商,在开春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有些进度快的雪人已经掌握了一千多个字,进度慢的也有起码七八百了。 这些字中名词占大多数,因为雪人的语言本身就还比较原始,名词所占比重比较多,三千个字基本已经能够满足日常所需,要知道现代常用汉字也不过三千五百字,以雪人目前所需,三千字已经完全足够。 雪人现在还不太明白文字的意义,只是因为麦冬的吩咐才去学习,但当它们真正记住这三千个字,并将其与语言一一对应后,文字的意义就会显现出来。 有了文字,不论是文学还是自然科学的发展都会大大加快,但麦冬最盼望的发展其实是在魔法领域的。 这个世界毕竟与地球不同,魔晶和海兽的存在也注定了雪人的发展道路无法完全复刻人类。 当雪人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向大海进攻也就势在必行,但海中层出不穷的海兽将是阻碍雪人脚步的最大障碍,在科技没有发展到能够碾压海兽前,用魔晶制成的魔法道具或许就是对付海兽的最好方法。 只是这必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的雪人连陆地上的猛兽都还斗不过,更不用提海里的了。 # 除了教授雪人识字,麦冬自己也在用新创的文字记录着。她竭力回想着一切可能帮助到雪人的知识,不论有用无用,具体或详细,只要想到就会记下来。 地球上人类文明已经发展成熟,相比起来,雪人的文明就像还在爬的婴儿。从地球穿越而来的麦冬所要做的,就是教会这个婴儿走路。 她不能看着婴儿一点点长大,但她起码可以留下点什么。 因为布帛易损,一些短期内肯定不可能达成的都被记录在了石板上,麦冬握着雪人绘画的刻刀,在石板上刻下了一个又一个字,字不算好看,但却很清晰。 石板刻了几十块的时候,外面的大地终于不再是一片银白,积雪渐渐融化后便露出一块块黑色的陆地,虽然还是春寒料峭,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上太多。 大量的积雪融化也使得地面泥泞不堪,稍微凹陷一点的地方就变成了水乡泽国,经常走上数百米都没有可以踏足的坚硬地面。麦冬最近已经很少带咕噜去海面,一是因为海冰开始融化,二便是地面太过难行。但这样一来就无法获取魔晶,咕噜早已经将上次猎取的魔晶用光,现在已经没有魔晶可用了。 研究魔晶的工作不用着急,因为麦冬早就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只是现在计划生变,她的时间不多,自然追求效率最大化,慢慢研究海兽魔晶是一条道路,可也要有其他后路。 麦冬也打过陆上猛兽的主意,但盔甲龙硬棘龙没少宰,却没找到一颗魔晶。麦冬只能将问题归结于它们太弱,所以才没有产生魔晶,毕竟魔晶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实力的强弱,而陆上生物与海兽的实力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陆上猛兽的路子也走不通,麦冬只能重提原本的引地火计划。 将未来雪人部落的建筑用地规划好后,麦冬就找安商量了引火的可行性。果不其然,地火虽然可以引,但要将整个部落的地底都引入地火,不仅工程浩大,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衡量一番后,麦冬决定只在部落的中心区域引火,雪人们围着中心区域建造房屋,地下挖通道,用木柴做燃料。这样虽然还是很麻烦,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如此一来就没有了对魔晶的迫切需求,咕噜也终于可以暂时停止这项枯燥的工作,但是,它还是不能放松。 虽然现在不需要大量魔晶进行研究工作,但麦冬没有忘记穹顶巨画上那八角形法阵上镶嵌的八颗蔚蓝色魔晶。 正常推断来说,负担了传送整个龙族所需的能量,又已经过去了数千年,龙山上那个法阵里魔晶的能量很可能早已被耗尽,因此事先准备好魔晶是必须的。 颜色深浅代表着能力高低,蔚蓝色的魔晶就代表着最厉害的海兽,麦冬只在龙族的遗物中见到一颗,后来也在实验中用掉了。至于麦冬和咕噜自己猎取的,深青色就已经很罕见,蔚蓝色的则只猎到过一次,那次也是咕噜遭遇过的最凶险的战斗,但即便如此,这颗蔚蓝魔晶的颜色还是相当浅的蔚蓝,与龙族遗留下的魔晶颜色根本没法比。 麦冬知道,以咕噜现在的实力,能对付的海兽也就在这个层次,想要猎取更好品质的魔晶,咕噜的能力就必须再上一个台阶,不然贸贸然冲上去,结果肯定是狩猎不成反被猎。 所以麦冬一直关心着咕噜实力的提高,尽管它已经进步很快,她却还是觉得太慢太慢。咕噜知道了她的心愿后便拼命练习,哪怕她没有流露出半点催促的意思,它自己却未曾放松过。 但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直到积雪融化,咕噜的实力仍然不足以猎取蔚蓝色魔晶,而这时的海面也已经不像冬天那样方便狩猎了,想要在今年春天猎到蔚蓝色魔晶基本上已经不太可能。 麦冬没有急躁,这种情形她早就预料到,所以并没有失落,只是仍旧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行事。 积雪融化了整整一个月,地面的积水下流又用去将近一个月,等到地面终于松软湿润适合播种的时候,春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喜水的植物早已将大地装扮一新,触目皆是一片碧绿,气温不冷不热,与麦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形非常相似。 从初春到初春,麦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OE的地雷~ 回家也不能马上回啊,会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的,所以不用担心烂尾啦O(∩_∩)O~ ☆、第一百零二章 迫 乍暖还寒时节,空气中残留着冬日的丝丝冷风,同时还掺杂了初春的新鲜气息,雪水化成的山溪彻夜不停地汩汩流动,树梢上积雪化尽,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土壤刚刚解冻,地面松软而湿润,数不清的野草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一日一个模样,很快光秃秃的大地便重新变得碧绿。 这样的天气对雪人来说还是有些寒冷,但它们却没有躲在温暖的地底,而是全族出动,在刚刚解冻的土地上忙碌地劳作着。 树洞出口处是一片平坦的森林,只是树木在去年秋天盖畜棚时便被砍伐殆尽,现在只剩一片光秃秃的平地,面积足有上千亩,除了树洞口右前侧的巨鼠棚之外,其他地方都生满了野草,望上去一片青碧,夹杂着早开的各色野花,风吹过草颤花摇,仿佛晃动的绸缎。 害怕再发生去年水淹田地的事,麦冬向安再三确认了这里即便是雨季也不会被淹没才放下心。 她将这上千亩地粗略地分成了两块,南北划分,南面靠近河岸的是耕种区,北面靠近巨鼠棚和地火的是住宅区。 麦冬用长长的藤蔓做标尺,她不知道一米究竟有多长,就用藤蔓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再将藤蔓等分,才算弄出一个计量标准,让雪人有了米、分米、厘米等的概念,并让它们在测量田地的时候亲自动手体验。 大片的荒地不测,仅仅测了预备用作居住和耕种的区域,测量之后便将所有土地划分成一个个小块,用石子铺出小路,路边种上树。 住宅区较小,不过一百亩左右,以雪人目前的数量,一百亩完全足够。耕种区就有将近一千亩,但以目前的人手情况看,今年春天能不能将这一千亩都开垦完还是未知数。 住所什么时候搬都可以,农时却不等人,因此,这个春天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耕种,盖房子的计划还要押后。 绸缎般的草地被雪人们用各种工具清扫干净,务必连地下的草根都清除地一干二净。 麦冬捉了几头刚刚越冬回来的镰刀牛,都不用费心怎么驯服,放在咕噜身边几天,性子最暴烈的镰刀牛都变得服服帖帖。麦冬给它们穿了鼻环,上了缰绳,再套上铁犁,虽然长相不太一样,却也跟地球上的耕牛没什么区别了。犁铧深深插|入土地,千万年来从未被开垦过的大地上多出一道深色的痕迹,仿佛一道小小的伤口,黑色的泥土随着犁铧翻飞,扬起又滚落,带出地下积年已久的草根树根以及碎石。 雪人跟在犁后,将犁铧翻出的草根树根等捡起来堆在一边,后面还有雪人拿着小耙子,在犁过的土地上一点一点翻捡。 但麦冬知道,即便现在这么精细地翻捡了,过不了多久,土壤中仍会冒出数不清的杂草,想将荒地变为良田,绝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犁过地还要施肥,肥料的问题倒不用担心,积攒了一冬的巨鼠粪便就是最好的肥料。最初,雪人对于麦冬要留下粪便的做法还很不解,直到现在麦冬将施肥的缘由告诉众人才算明白。臭烘烘的粪便能催生出好吃的食物?这对于它们是完全陌生的知识,是几乎无法想象的。它们虽然也种过岩浆果,但岩浆果的种植方法跟普通植物完全不同。即便是现在,也不是没有雪人心存疑虑,但基于对麦冬和咕噜的信任,所有的雪人都选择了服从。 麦冬也不多说,只要雪人服从就好,因为,它们以后还会接触更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和观念,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土地整好就要播种,最先种下的自然是麦冬发现的谷物和其他能吃的植物根茎,去年收获的茄子、辣椒和大葱种子也被麦冬悉数带了过来种在这里。原本在河那边山洞口的几株小花椒树也被移了过来,目前长势良好,已经抽了芽。 其中那种类似小米的谷物被麦冬珍而重之地圈了一块地小心侍弄着,从育种到到播种到发芽全程照看着,生怕出了一点意外。 但是,即便把这些全种完,也不过才用了几十亩地,雪人紧赶慢赶,总共开垦了将近五百亩的田地,但现在这五百亩都没种完,剩下的大片田地都还荒着。麦冬便又将雪人分了组,让它们出去寻找一切貌似能吃的植物,找到了就带回来让她看,她自己也没闲着,整天除了看顾着田里的一切便是在附近林子里转悠。 在这样广撒网的大搜索之下,收获自然很丰富,各种奇奇怪怪,麦冬见过或没见过的植物被找到,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能吃且无毒的,大部分都可以大规模种植。麦冬将能种植的植物挑选出来,让雪人记住这些植物的样子,出去搜寻的时候看到就连根带回来。还有麦冬去年就试验扦插过的一些野果,果树不好移栽,麦冬直接让雪人带枝条回来,趁着土地湿润扦插了好几块儿地,一排排整整齐齐,虽然现在还看不到成效,但只要长起来,就能源源不断地产出。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终于将开垦出的五百多亩地全都种上了作物,由于雪人们到处搜寻,作物品种太多,麦冬甚至经常搞混,只得弄了木板树在地头,木板上用雪人特制的防水涂料标记着地里种的是什么东西,免得将来东西长出被当成杂草拔了。 这里的春天气候实在是太好,非常适合植物生长,不冷不热,雨水均匀,种子播下后没两天就钻出地面,扦插的枝条也长出了新的蘖芽。 但长势良好的除了庄稼还有野草,埋藏在土壤中的草籽纷纷发芽,比庄稼长得更加旺盛,雪人最近的工作就是除草,除了一茬又一茬,好像根本除不尽一样。没有现代化工具,雪人们只能用锄头一点一点地将草除去,有些苗太小,还不能用锄头,只能用手将轻轻地草拔去,以免伤了庄稼的根。这样的劳作方式效率自然不会太高,加上地还不熟,土壤中草籽太多,雪人的时间几乎全部被占住。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开荒肯定不能那么容易,只要熬过最初这几年,以后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而且,春天到了,不仅是巨鼠,雪人也迎来了繁殖高峰期,随着雪人族群的慢慢扩大,它们会越来越强大。 雪人像人类一样,并没有固定的发|情期,只是基于生存的考虑,春天诞生的小雪人一向是最多的。也不知是不是去年元气大伤的缘故,今年出生的小雪人格外多,几乎每对雪人都生下了一个小雪人,雪人数量一下子增长了几百。 但是,有新生就有死亡,生命就是这样交替轮回着。 一个晴暖的午后,仍旧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底大厅,安将一个麦冬很眼熟的雪人带到麦冬和咕噜面前,“这是我的继任者。”安说着,笑得很慈祥,“……也是我的孩子,它叫望。” 望是一个很安静的雪人,今年刚刚二十岁,却已经是雪人中相当年长的了。它的面容如其他雪人一般秀美,黑色的眸子很沉静。它平时帮着安处理很多事情,麦冬见过它许多次,但因为它的不多言,反而印象不深,麦冬甚至是现在才知道它原来是安的孩子。 麦冬看向望,却发现,它那一向沉静的眸子此刻却溢满了悲伤。 “我要走了,”安继续说着,脸上还带在笑,目光安详却疲倦,羸弱的身体仿佛风中落叶,“我感觉到了……龙神在召唤。” 它休息了一下,硬撑着站起身,没有倚靠任何人,通过那扇通往岩浆山谷的门,慢慢地走去。 麦冬想跟上去,却被望拉住了手,向她摇头示意。她犹疑地看向甬道中逐渐消失的背影。 直到甬道中传来苍老的歌声。 这声音早已不复年轻时清越,如风吹枯叶,嘶哑刮刺,实在称不上动听。但唱的人很认真,仿佛一生就只唱这么一次,这种认真,使得原本不那么好听的歌声具有了魔力。 明明声音不高,却迅速散向四面八方,很快,地底洞穴中传来无数应和声,麦冬听到身边的望也唱了起来。 苍老的声音先行,和声随后,仿佛辞行的客人和挽留的主人,一唱一和间,就是离别。 明明没有实现演练,明明没有身在一处,无论是唱是和,却都是那么和谐。 苍老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失无踪,与背影一起,彻底消失在甬道中。仿佛这首歌到了尾声,不喧哗,不刻意,静静地就结束了。 和声也落下来,山洞重归寂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麦冬突然落了泪。 她知道,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更新么?——因为作者菌突然又燃起了对饥荒的爱,渣游戏上瘾了,TAT ☆、第一百零三章 症 安走了,像所有垂死的雪人临终前那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入滚滚岩浆之中,让躯体与岩浆融为一体,连骨灰都不曾留在这个世间。 望接管了安的全部职责,有条不紊地协助着麦冬处理事务,看不出一丝伤心的痕迹,如果不是曾经看到过它悲伤的眼神,麦冬差点以为它毫无感情。 也许是因为身处极端恶劣的环境,每个雪人从出生起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所以它们早已将生死看淡,虽然还是会本能地为族人离去而难过,但却不会一味地沉湎在悲伤中,只会更加努力地生活,并将这作为对死去之人最好的哀悼。 麦冬却还没雪人这样的心境,她还太年轻,死亡似乎离她太远,亲身经历一个几乎算是朋友的人离去后,她无法让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早该明白,生命就是不断的遇见和分离,人潮来往,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走下去,谁也不可能陪着谁走一辈子。 她小时候曾经幼稚地觉得父母会陪她一辈子,后来稍稍长大,知道父母终究会老会死,便中二地想等他们走后自己就自杀。再后来更加成熟,慢慢地接受了父母终将离去,自己也会重新组建家庭成为另一个生命母亲的未来,但是,她以为起码能够与父母一起度过前半生,谁知后来连这都成了奢望。 现在有了一丝回家的希望,奢望不再是奢望,她终于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 似乎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她要告别这里的一切。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这个世界却也曾带给她欢乐。 这些欢乐虽不至于让她放弃回家的希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恐鸟,见不到雪人,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 除了雪人和恐鸟,还有一个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她离开了,咕噜要怎么办? 她不想跟咕噜分开,如果有完全的把握,她当然想和咕噜一起离开。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甚至那穹顶上所绘的到底是不是时空传送阵都没有证实,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顺利回到二十一世界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且还是几率最小的那种。 如果传送到错误的时空怎么办?如果传送失败,被时空撕碎怎么办?她可以赌上自己的生命,却不想咕噜陪着她一起赌。 故土难离,对人来说是如此,对其他万物也是如此。 她有什么资格让咕噜陪着她,离开熟悉的世界,用生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地球对她来说是家乡,对它来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而且,即便赌赢了,咕噜能在地球上顺利地生活下去么?古代人穿越现代都要被当成神经病,更别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到时只要咕噜的存在一暴露,不被人抓去切片研究都是好的了。要想不被发现,咕噜必须小心藏好自己,而在高度开发的地球,又有什么地方能万无一失?再说,即便不被发现,以咕噜活泼爱玩的性子,躲躲藏藏的生活对它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麦冬没有问过咕噜的意见,她知道,即便她把这种种顾虑都说给它听,它还是会愿意跟她一起离开。 理智告诉她要让咕噜留在这里,情感上却根本无法割舍,理智和情感在内心兵戈相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不知道怎么选就不选,她任性地当了一次鸵鸟,自那次谈话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回家的话题,也没有跟咕噜讨论过它的去留。 但安的离去就像一粒石子,在她强装平静的心湖又激起阵阵涟漪。 无论是走还是留,总要有面对的一天,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 春播已经忙完,剩下的都是日常维护,麦冬盯着看了几天,确认不会出什么岔子后就放下心,让望负责田里的事情,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雪人去了河对岸。 要开始着手建造房屋了。 供数千雪人居住的房屋自然不能像畜棚一样简陋,麦冬准备全部用砖石建造,砖石坚固又保暖,比木房子和泥坯房好太多。但河这边没什么山,石料不足,而且也没有石灰石,于是麦冬才带着雪人去对岸采石。 采石只是一个原因,但如果只是这个原因,她根本不必亲自去。去年秋天时,雪人们已经做过一次同样的工作,现在即便没有她,它们也能做的很好。 她和咕噜回到了原来的山洞。 洞口处已经被春天疯长的野草盖住大半,拨开草丛进了山洞,内里摆设布置一如往昔,只是由于东西都搬走了,显得空荡荡的没人气。 地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没有动物进来的痕迹。 麦冬在这个曾经倾注了许多心思的地方待了许久,看着自己睡过的床榻、坐过的石椅、甚至还有地上为了玩丢窑儿而挖出的小坑,莫名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但明明不过只是离开了一个冬天。 最后,她拂去石床上的灰尘,像以前那样躺在上面,平躺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山洞顶。 咕噜的身体早已躺不下这狭小的床,自然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爬上床,抱着她,或者被她抱着入眠。它庞大的身体倚在床边,将脑袋放在麦冬颈侧,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磨蹭着。 麦冬摸了摸咕噜的脑袋,想起以前那段与恐鸟一家同居一个山洞时的日子。那时候,为了照顾小恐鸟和恐鸟爸爸的伤,她让它们暂时住在了山洞里,小心眼的咕噜却划了条三八线,严禁恐鸟一家进入卧室,有时小恐鸟好奇走到门口,咕噜便像炸了毛的猫,张牙舞爪地恐吓起小恐鸟,恐鸟爸妈听到动静就会赶紧把小恐鸟带走。 现在想想,那样的日子还挺有趣的。 “咕噜,你说——”麦冬摸着咕噜脑袋的手停顿了一下,“恐鸟一家会回来么?” “我有点想念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新文开了文案预览,这篇完结半个月左右后开始更新,于是打滚求收藏!是篇古言种田,哦不,种花文。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花痴在古代吃吃喝喝养猫遛狗种花草的悠闲生活,温馨不虐,名字暂定为《莳花记》(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名字,不许鄙视(;′⌒`) ) ☆、第一百零四章 啦 麦冬在山洞待了七天,白天跟雪人们一起去白石山采石烧石灰,洞口放上恐鸟爱吃的野果嫩叶,晚上回到山洞休息。但七天来,除了一头误入的珊瑚角鹿,再没有其他动物造访过山洞。 这时天气已经相当暖和,几乎所有南迁的动物都已经折返,大地重新变得生机盎然。 麦冬见到了珊瑚角鹿,见到了镰刀牛,见到了许许多多在冬季来临前消失现在又重新出现的动物,却唯独不见恐鸟一家的踪迹。 她甚至抽空去了最初发现恐鸟一家的地方,却只找到它们去年夏天留下的旧巢的残迹。 她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跟朋友约定好见面,时间到了对方却没来的失落感。但事实上,恐鸟自然没有跟她约定,它们不是人,不会说话,哪怕再怎么有人性,也是跟她完全不同的物种,也不会有她这样矫情的思绪。 第七天夜里,恐鸟还是踪迹全无,麦冬辗转反侧了半夜,恍惚间甚至觉得,去年那几个月的温馨相处是否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于恐鸟而言,她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与珊瑚角鹿、镰刀牛一样,不过是自然中平平常常的一种动物罢了。所谓的温馨,或许只是她在寂寞环境下的移情,因为寂寞,所以将平常的相处看得太重,但对恐鸟而言,那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段日子。 麦冬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躺在石床上,眼里忍不住泛出酸意。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眼泪又快要落下来时,狠狠地揉了揉眼,小声地骂了自己一句,“矫情!”。 她从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初中高中的毕业聚会上,许多女同学抱着哭成一团,她却愣是没啥感觉,心想各种交通工具那么发达,就算一时分开,想见也总能见着,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这里不是交通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这次离别也不是“想见总能见着”的后会有期。 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都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才会比以往多愁善感,心情起伏不定,为了一点小事就想落泪。其实,恐鸟怎样看待她又有什么所谓?喜欢她也好,将她当成寻常飞禽走兽也好,那段一起相处过的日子真实存在着,她曾从中得到过快乐,那么只要记住当时的快乐就好,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都源于想太多。 # 第八天一大早醒来,麦冬盯着因失眠造成的黑眼圈爬起床,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雪人们在洞外搭的临时帐篷里发出起床洗漱的声音,才长舒一口气,走出山洞,加入雪人的队伍,一起在小湖边洗漱。 春水青碧,还泛着凉意,水中能看到各色鱼儿游动。麦冬定定地看了会儿水里的游鱼,最熟悉的银鱼、黑白鱼和胖头鱼都在湖水中自在地游动。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正是小溪里的鱼缓解了她的食物危机。她还记得黑白鱼鱼腥味很重,胖头鱼刺少肉嫩但同样味腥,银鱼个头小但无比美味,当然,这是生吃的味道。后来终于有了火,于是除了银鱼,她再也没有生吃过其他种类的鱼,黑白鱼和胖头鱼也能用调料和烹煮方式变得很美味。 不只是鱼,所有她接触过的这个世界的事物也都是如此,从陌生到熟悉,从试探到征服,从手足无措到驾轻就熟,就像婴儿,从初生时的只会啼哭,到会爬会走,最终能够无畏地行走于前方路途中。 虽然前方的路途似乎更加平坦,但还是会不时回望曾经走过的崎岖坎坷小路。 而现在,这条更加平坦的路出现折点,一条依旧平坦,一条充满未知。 她选择了后者,因为,后一条路的尽头可能就是家。 将凉丝丝的湖水撩到脸上、手臂上,沁凉的水似乎涤净了心底的一切杂念,麦冬只觉得脑袋从未如此清醒过。 她望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看着雪人们忙忙碌碌又要开始一天的工作,看着仍旧没有恐鸟踪迹的深山密林,最后,将目光投向被群山遮挡住的大海的方向。 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坚定地走下去吧。 洗漱过后,麦冬就和咕噜踏上返回的路程。 部分雪人继续留在这里采石烧石灰,还有一部分,则与麦冬一起将这七天的工作成果运回北岸。这批石头和石灰运过去,就可以正式开始建造房屋了。 临走前,麦冬叫来负责采石工作的雪人,让它留心附近,如果有恐鸟的踪迹,就让运输的雪人通知她。虽然这样吩咐,但她已不像来时那样抱着强烈的希望了。 能再见到恐鸟一家自然更好,见不到……也就罢了。 世事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 运输石灰的木筏从海边经水路运到对岸,有咕噜保驾护航,一路顺风顺水,偶有不长眼的海兽,很快便被咕噜收拾掉。经过一个冬天的海上猎杀,咕噜对付寻常海兽的效率非常之高,早已不是过去的水平。 但这不说明就可以高枕无忧,海路运输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便只是在非常靠近沙滩的浅海,即便风平浪静没有海兽攻击,小小的木筏也不足以载动千万斤的重物。不过幸好,这个问题在出发前就已经被解决了。 在早前的魔晶研究中,咕噜虽然没研究出取暖的法子,却误打误撞研究出增加浮力的法子。将魔晶处理后按一定规则嵌在木筏上后,木筏四周一定范围内的水体浮力大大上升,这就相当于减轻了物体的重量,因此即便木筏上装满沉重的石块石灰,吃水深度仍然不会超过木筏本身。 这样一来,即便没有性能良好的航船,也可以很好地利用水利来运输。 也正是这个成果的出现,才让麦冬一直坚信,用魔晶制作魔法工具是一条可行之路,只是现在一切都还处于开启阶段而已。 到了距树洞口最近的海域,木筏停靠上岸,岸上有事先得到消息的雪人来迎接,它们丝毫不嫌累,抢着上前抬那些盛放石头和石灰的沉重藤筐,手心被勒红了脸上还带着笑。它们知道,这些东西将被建造成坚固的房屋,而坚固的房屋则可以让它们摆脱地底的生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抬着藤筐,经过整齐的农田,来到规划好的居住区。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精心侍弄,农田已经初具规模,豆腐块一样的农田里,条条田垄笔直整齐,因为雪人的辛勤劳作,地里几乎看不到杂草。又因为雨水和光照充足,作物生长很快,有些已经开始了第一轮产出,野外搜寻的物种不说,茄子正在开花,青椒已经有果挂枝,去年刚播种的花椒小苗也已经开花,虽然花朵稀稀落落的,但能在第二年就结果,已经很出乎麦冬的预料了。而且,被麦冬格外看中的那种谷物也开始抽穗了。 只要没有什么天灾,今年的收成虽然不会太好,但也绝对比雪人以往单纯靠采集好上许多。而且这才只是第一年,随着种植面积的扩大和种植技术的改良,终有一天,雪人能够彻底摆脱原始的采集时代而步入农耕时代。 路过一片正在开着紫色小花的茄子,再往前就是居住区,望已经等候在那里。 麦冬没有休息,放下藤筐,就与望一起指挥着雪人们开始建造工作。 所有房屋规划都已经在冬天的时候就想好,连街道和地基都已经用石灰做白线画好,现在直接开始破土动工就行。 房屋是最简单的平房,为了保暖,建成了四合院的形式,四面围着中央,中央处引地火,每间房屋下都挖有甬道,以使地火的热量穿过整个四合院。 虽然房屋样式简单,但相比地球上的用料,麦冬规划的墙壁厚度几乎是地球上的一倍,不仅地基用了大块的岩石,连大半墙壁也是用的石砖,砖头只占了三分之一的量,而且这砖还是特别烧制的加宽加厚型,每块砖都有地球上的普通方砖两块厚。 墙壁越厚越保暖,也越能抵抗外敌入侵,所以麦冬自然是想将墙壁建的越厚越好。但越厚的墙壁用料越多,砖块还好,原料多人手足,总能烧出足够的砖,但石砖却完全是依靠咕噜。咕噜的爪子用来削石头特别方便,这几天都在充当削石工,一爪子下去,坚硬无比的石头便被削成整齐的方块,效率比数百个雪人烧砖的效率高,连形状都比雪人制出的砖更标准。就是这样的高效率,才满足了雪人房屋对大量石砖的需求。 房顶的材料也不再是盖畜棚时的枯草树枝,而是刚刚烧出的瓦片。瓦片是最简单的半圆筒形,再复杂的麦冬也不会弄,反正只要实用,能挡雨就好。 材料俱备,只等破土动工。 已经建造过一次畜棚,房屋的建造过程便非常顺利,挖甬道,引地火,打地基,砌墙体,上大梁,铺顶瓦……从一无所有的荒芜之地,到整齐矗立的联排小屋,这片土地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 看着逐渐有了雏形的村落,麦冬计算着时间,终于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 入冬前建造好房屋,安排好其他杂事,然后,就是她回家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准备回家啦~\(≧▽≦)/~ PS明天有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啦 房屋的建造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建筑场地上每天人来人往。如果是在以往,这么大量的雪人在野外聚集,必定会引来许多大型猛兽来猎食,像去年秋天盖畜棚时,就有许多野兽袭击,当然,最终都被咕噜轻松打发了。现在咕噜有了威压,野兽更加不敢招惹,雪人们没有了后顾之忧,都热闹地如同集市, 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作者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第一零六章 啦 教育计划初步完成,麦冬又将心思转向最后一件大事。 此时时序正是初秋,恰是动物开始贴秋膘的时候,无论是河里的鱼虾,还是陆上的禽兽,都一日胜一日地肥美起来。 麦冬对雪人的武力训练一直没有停止,只是因为还要忙着盖房、种植和学习,训练量相比冬天时下降许多,但尽管如此,经过了三个季节,整整十五个月的锻炼后,雪人的武力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 现在,就是检验锻炼成果的时候。 所有的雪人都手执一把半米长的短弓,弓上搭箭,箭上涂抹了一种具有麻醉效果的植物的汁液。 雪人力弱,弓箭也是小号,那种植物汁液虽然麻醉效果很好,但一个箭头上的量也不足以放倒一头猎物,尤其当猎物时镰刀牛等身形比较大的动物时。但雪人的优势就在于数量和配合,五十个雪人为一组,组成整齐的箭阵,每次放箭都至少有十支,十支箭一起射出去,哪怕是镰刀牛也抵挡不了。 为了不吓跑猎物,咕噜自然不能跟去,麦冬就将闲着的雪人分了组,穿了盔甲,挎了短弓,浩浩荡荡地开始秋猎。 初秋的天气温度微凉,天空高远而明净,正是最适宜打猎的季节。 草丛中兔子野禽之类动物的身影时隐时现,大型动物也并不鲜见,尤其是在水边、茂盛的草地和树林里,食草动物在为了冬季储存脂肪而进食植物,食肉动物同样为了储存脂肪而在一侧伺机而动。 五十个雪人为一组的狩猎小队分散开来,在茫茫的大地上很快便如一滴滴雪花般消失不见。 为了不引起猎物的注意,雪人穿着的衣服已经被麦冬用草汁染成了难看的草绿色。这种染色的草汁只是最简单的捣碎野草后制成的,染色效果不太好,不仅多洗几次就掉色,染成的布料颜色也深浅不均,东一块西一块地简直像狗皮膏药,实在十分不符合雪人的审美。奈何为了狩猎方便,雪人们只得听麦冬的话,乖乖穿上这丑的要死的衣服。 丑归丑,效果还是很好的,这无名草汁染成的布料跟跟迷彩服有异曲同工之妙,难看的草绿色完美地掩饰了雪人的行踪,使得猎物不会远远地就发现它们。 说起来,雪人以前那么容易被其他猛兽猎食的原因,未必没有这个缘故:它们不仅肤色雪白、发色雪白,连唯一制成的布料都是闪闪发光的银白色,走在丛林草地上简直就是个移动诱饵,猛兽不猎杀它们才奇怪。 有了遮盖行踪的“迷彩服”,再加上小心翼翼的接近,捕猎就成功了一半。 一群足有十几头的镰刀牛正在一片肥美开阔的草地上吃草。 这片草地是它们平日活动的地盘,没有其他动物会不长眼地来打扰。庞大的体积让它们少有对手,野狼之类的肉食者往往见了它们也要绕道,更大的猎食者也只敢挑落单的,一整群镰刀牛不是什么猛兽都敢挑战的。 所以,它们甩着尾巴,很悠闲地吃着草,完全不担心会有猛兽来袭。 但是,就在它们如此悠闲的时候,漫天的箭矢突然射了过来,铁制的箭头扎入皮肉,不深,但足以让箭头上的药物渗入血液,更何况,这样的箭头足有十几个。 “轰!” 第一头镰刀牛轰然倒地,激起草叶四溅。 余下的镰刀牛慌忙拔蹄狂奔,但是,已经晚了。 不断有箭矢落下,顺序错落有序,力度整齐划一,角度刁钻难避,几乎每一根射出的箭都落在了镰刀牛身上,每头镰刀牛都被二十枝箭对准,哪怕有几根没有射中,剩下的也足以将其放倒。 几声哀鸣后,草地上不见了悠闲吃草的镰刀牛,只有十几具备扎成刺猬的镰刀牛尸体。 不远处的石头后、草丛中忽然冒出一群小绿人。 它们欢呼着奔向镰刀牛的尸体,像抚摸珍珠宝石一样抚摸着,眼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这些小绿人自然就是雪人,从选定目标到潜行靠近,到选择掩体,到开始进攻……这一系列步骤,全是雪人独立完成,麦冬丝毫没有插手,换而言之,这十几头镰刀牛完全是雪人独立猎得的猎物。 对雪人来说,在以前,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镰刀牛的体型比它们大了好几倍,虽然性格温和,但也不代表好欺负,若是雪人动了猎杀它们的念头,它们有力的蹄子和弯弯的长角而不是吃素的,所以,雪人以前从未猎杀过镰刀牛,它们的猎物只限于长毛兔巨鼠之类体型小又没有攻击力的动物。 现在,没有麦冬和咕噜的帮助,它们居然也可以猎杀镰刀牛这样的大家伙了,这怎能不让它们欣喜? 但是,麦冬却没有像雪人一样满足于此。 镰刀牛体型再大也是温和的食草动物,即便雪人不敌它们,也不会有性命之虞,顶多不能捉来杀来奴役和吃肉,农耕发展起来后,雪人不用愁食物来源,自然也不用贪图这一点猎食所得的肉。 麦冬的真正目的,还是锻炼雪人的武力。 发展农耕只是解决了它们的食物问题,安全问题仍是没有解决,尤其现在大部分雪人都已经搬到了地面,相比以前,直面陆上猛兽的几率大大提高,如果不提高雪人抵抗猛兽的能力,她怎么能安心地离开? 所以,猎杀镰刀牛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随后的一整个秋天,雪人们轮流跟麦冬出去,在附近的树林和山野间扫荡,温和无害的动物不是它们的目标,只有以往将雪人当做猎物的猛兽才会被列入考虑。 雪人的箭阵一日日地成熟起来,配合更加娴熟,猎杀更加有效,几乎已经没有猛兽能逃过它们精心策划好的猎杀,以往的仇人各个都被它们虐了个遍。 捕猎娴熟后,麦冬又不满足于主动出击了。 她抓来许多猛兽,让雪人与它们直面战斗——当然,会给它们留下射箭的距离。 但是,这项训练的效果并不怎么好。雪人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哪怕麦冬已经给它们留足了距离,直面猛兽时,它们还是慌了神,如果不是麦冬在一边看着,伤亡几乎是难以避免的。 发现效果不好,麦冬便不再强求,立刻转而让雪人开始另一项训练:防守。 打不过就逃,保存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防守包括两部分,一是个体游动防守,适用于野外遇到野兽的情况,而是群体固定防守,适用于猛兽来袭时的守城。 个人防守其实也是群体防守,因为麦冬规定,雪人外出时必须结伴,最少也要五个以上才能出去。这样一来,防守之间就需要雪人之间的相互配合,除了技巧上的配合,更需要心意上的配合。 技巧上麦冬其实教不了太多,除了尽量从装备和武器上增强它们的防御能力,就是一些常见的防御技巧。但当遇到强敌时,这些装备武器和技巧很可能根本无法奏效,这时候就需要抉择了。 雪人是会飞的,只要飞起来,陆上的大多数猛兽都无法奈何它们。麦冬针对它们这个特点,也制定出几套空中作战的技巧。尤其是遇到袭击时,如果雪人能够全部起飞,再加上弓箭,哪怕是凶猛的海兽,雪人也不必太过惧怕,更不用说陆地上的野兽了。 但是,从伸出羽翼到起飞,这需要时间,而且,还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如何拖延时间,让雪人飞起来,就是最关键的地方。 分散注意、声东击西,这些都可以争取时间,但有些时候,战况激烈到根本无法拖延时,牺牲也在所难免。五人一组,如果一人的死可以换得另外四人的生,那么这个牺牲就是值得的。 固然,每一个生命都珍贵无比,不能做这样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但是,从整个族群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最好的。就像之前雪人隔数年便会举行一次的海祭一样,同样是用一部分的死换一部分的生,不过当时死的是大部分,生的反而是小部分。 现在,雪人仍然要做着这样无奈的抉择。 五个一组的小组,哪怕最后只活下一个,也比全军覆没好。 雪人们对这样的抉择全无异议,它们甚至自动地排出了牺牲的顺序:年长者先死。按着这个顺序,它们一遍遍地排练着遇袭的情景,年长者更是尽力尝试如何才能更好地拖延时间,以为其他同伴制造更多生的机会。 尽管对雪人的反应早有预料,麦冬心里还是一阵酸涩。 虽然训练计划是她制定的,但她只希望,这样的训练永远不会有用到的一天。 个人防守训练后,就是群体固定训练。 等到雪人村落完全建成,所有雪人都搬回地面,群居的雪人必定会引来大量猎食者,再加上岩浆果的诱惑,可以预见雪人将会遭遇到什么。 如果咕噜还在,这些自然不必担心,但是,咕噜总不能保护永远保护雪人。 它也会老,会死,会想离开雪人村落去呼吸外界新鲜的空气,虽然可以将龙威留在这里,但效果却最多只能维持十天,与它成年的母亲曾留下的龙威威力全然不能相比。因此,它几乎是被变相地束缚在了雪人的居处。将它禁锢在这里保护雪人,麦冬不舍得。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它最终是走是留。 不靠咕噜,就只能靠雪人自己。 麦冬将自己曾经所做的那些防御工程又提上日程,壕沟,城墙,护城河,瞭望塔……这些建筑一样都不能少,房屋建成后就立即开工。 有了城墙,在这样没有人类文明的蛮荒,对付不会攻城的野兽来说,雪人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麦冬将记忆中的守城工具和手法一一列出,什么滚石泼油,火羽箭阵,不管靠不靠谱,都让雪人挨个儿试了个遍。 没有云梯,没有投石机,仅凭肉|体力量,一般陆地上的野兽根本无法突破雪人的防守。这样一来,至少可以保证雪人村落的安全。 # 安全问题终于解决,时间也已经到了深秋,很快就要来到麦冬在这里的第二个冬天,也是她预定的回家的时间。 她心里有一种紧迫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还没做,一遍遍地在脑中回想,总怕把什么忘记了。 农田耕作没有问题,经过一年的耕种,作物已经收获了好几次,产量也在逐步上升,只要雪人以后逐步扩大耕种面积,即便人口数量再增加,也不会出现食物严重短缺的情况。 教育也步上了正轨,望承诺她,即便她走了也会监督着雪人不断学习。事实上,即便没有监督,雪人也会自发地学习。麦冬又留下许多先进的知识,绘在布帛上,刻在石板上,只要雪人不断学习,总会有用到这些知识的一天,而这些知识都将帮助它们发展地更加快速。 安全问题经过了这一番演练也不再是问题,虽然可能还是会有难以避免的牺牲,但也已经是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好情况。 哦,对了,还有畜牧这一块,农耕文明也少不了家畜养殖。 巨鼠自从被养在畜棚后情况便好了很多,现在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能够为雪人提供大量的皮毛和肉食,但是,还有其他可以利用的动物可以训化为家畜。麦冬抓了许多动物,没其他作用又能养殖的都养来吃肉取皮,能训练来干活的如镰刀牛都训练来干活,连下蛋的鸟儿都抓了好几种,剪了尾羽养在圈里,试图驯养成家禽。在咕噜威压的帮助下,驯化过程很顺利,加上各种束缚家禽家畜的工具,即便雪人也可以指挥起这些牲畜。 雪人的一切,都已经慢慢步上正轨,即便没有她,雪人的生活也会慢慢地变好起来。 秋天走到尾声,伴随着第一片雪花落下,麦冬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到来了。 麦冬想起小时候,天气转冷的时候,妈妈不许她在外面玩太久,经常拿着一件厚厚的衣服找到在外面疯玩的她,虎着脸,一点也不温柔地吼着:“冬冬!外面冷,回家!” 的确,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也回家了,老家没网,这几天要用手机更新,所以回复可能不会很及时。 ☆、第一百零七章 啦 麦冬忙着雪人的事的时候,咕噜也没有闲着,除了继续进行看似毫无进展的魔晶研究实验,每天找空宰几头海兽也是必备项目,上一个冬天结束时,它还最多只能猎到青碧色,或者浅蓝色的魔晶,现在却已经猎到不少蔚蓝色的。 它的威压越来越强,稍微弱小一些的海兽已经不敢再招惹它,敢招惹它的都不会太弱,魔晶的颜色起码也得是青碧色,更多的还是浅蓝色和蔚蓝色。 传送阵所需的八颗蔚蓝色魔晶,早在秋天结束前就已经猎到了。 为了以防万一,麦冬等到魔晶数量达到所需的两倍,也就是十六颗时,才着手出海的事。 初雪后没多久,咕噜就凑齐了十六颗魔晶。 只要没事,麦冬每天都会去看看那副绘着传送阵的穹顶巨画,对这幅画已经熟悉到闭眼都能描绘出每一丝线条的程度。 越是熟悉,越肯定那就是一个传送装置。 能不能穿越时空到二十一世纪她不知道,但起码可以将体型巨大的巨龙转移到她不知道的地方。结合巨龙当时的处境,她只能猜测它们是通过那个装置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传送阵其实非常简陋,无数红色线条勾勒出一个整体呈八角形的图案,除了每个角镶嵌着一颗魔晶之外,再没有其他装置。 麦冬问过咕噜,问它对这个阵法有没有什么印象,但咕噜却立刻摇了摇头。它在龙族生活过的时间虽然很长,但作为一颗不受重视的蛋,对于龙族的了解实在太少,如果不是血脉里的传承,它连龙语都说不流畅。 魔法也是一半靠传承,一半靠自己摸索,现在它所会的魔法基本都是攻击性的,更像是镌刻在龙族血液里的天性,就像人生来就算没有人教导,也会自己学会爬一样,这些魔法之于它,无需别人教导,自己摸索一下就会使用。但空间魔法,尤其是要绘制魔法阵的空间魔法,显然不属于这一部分魔法。 麦冬曾用炭笔在纸上画了无数次那个八角形图案,后来又用刻刀在石板上刻,然后用红色的颜料涂满线条,最后再嵌上颜色稍浅一些的魔晶。 只是,虽然看起来跟穹顶上的传送阵一样,却是没有任何效果的。无论麦冬将什么放在石板的中心,图案都没有一丝反应,不会发光,不会发烫,更不会将石板中间的物体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 即使是换咕噜来做,得出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即便将颜色稍浅的魔晶换成最深的蔚蓝色。 看起来,似乎只有去海底,找到龙山山顶的那个传送阵一途了。 龙山早已沉没在海底,好在咕噜去过一次,应该不会太难找,困难的是怎么到达那里。 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她要怎么在海中生存? 龙山在海底深处,即便不算上寻找的时间,她也要在水中待上不短的时间,她只是普通的人类,要怎么才能在水下呼吸、活动? 换做正常人类,也许只有潜水艇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有咕噜在,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麦冬清楚地记得,咕噜能够施展一个类似辟水结界一样的东西,雨水不能进入结界里面,她在结界里也能自如地呼吸。 但是,这个方法显然会消耗咕噜的力量,虽然不知道会消耗多少,但在危机四伏的海底,能多保存一份力量总是好的,在关键时刻,或许结界消耗的那一分力量,就是决定成败的决定因素。麦冬对自己的要求一向是不拖后腿,如果咕噜为了照顾她而受伤甚至失去生命,她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不用这个方法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方法。 那次咕噜被卷入海中,见到了龙山,最后归来时,除了多了水属性的能力之外,还带回了一把鲜红色的小珠子,就像西游记里面的辟水珠一样,那种珠子同样可以为她提供辟水结界。 以前没有需要,小珠子便一直放在咕噜那里,当麦冬问起时,它眨眨眼,很快,爪子中凭空出现了一把珠子,正是许久不见的“辟水珠”。 一颗辟水珠大概可以支撑两个小时,一共有三十多颗珠子,足够麦冬在海底待上六十多个小时,不耽搁的话,已经足够了。 有了辟水珠,麦冬可以自如地在水中活动,但同样的,她在水中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以前在冰面上和海兽战斗时,她偶尔还能帮咕噜补刀,但在水中,弓箭完全无用,她一点也帮不上咕噜的忙。 而且,用辟水珠在水下活动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以前从未在水中用过辟水珠,只知道它能辟水,却不知道她在水中时是什么感觉。 既然要去海底,自然要做好一切准备,她已经堵上了她和咕噜的生命,自然不会允许因为自己的粗心而导致失败。 她用一颗辟水珠做了实验,潜入了近海区域的最深处,那里虽然不比深海上千米的水深,但也有一百米左右的深度。如先前预想的一样,辟水珠会在她身周形成一个无形的结界,让她犹如置身平地,但在辟水珠中行走却不像在平地一样容易,在辟水珠中有一种失重感,她就像喝醉酒了一样,眼前的世界都是颠倒摇晃的,别说战斗了,连维持平衡都很困难,待得久一些就觉得恶心欲呕,就像晕车一样。 辟水珠不多,不能在练习的时候浪费掉,麦冬就让咕噜用魔力为她做了结界,然后在河里、在浅海,甚至跑到一处海兽较少的深海区域去练习维持平衡。 不知道吐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差点被路过的大鱼吞入腹中后,麦冬终于能够熟练地在结界中活动,虽然还是无法战斗,但起码可以在战斗发生时迅速远离战场,以免让咕噜分心。 水中活动的问题解决,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海中众多的海兽。 在海面时就有那么多海兽被咕噜吸引而来,如果到了海底,那情形绝对会更加壮观。而且大海是海兽的地盘,咕噜虽然不怕水,但在水中就失去了空中优势,水属性的魔法基本也都不能用了,能力打了一个折扣。 这样的两相对比之下,想要潜入海底到达龙山,怎么看都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如果可以,麦冬根本不想让咕噜陪她一起去。她不会吸引海兽的袭击,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反而比较安全,起码,咕噜比较安全。 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首先,没有咕噜,仅凭她一个人,找到龙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很可能龙山还没找到,她却迷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最终沦为鱼虾的腹中餐。 其次,咕噜也绝对不会同意。麦冬不过稍稍提了一下,便被它干脆地否决了,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听话,看她还要说,干脆扭了身子,捂住耳朵,不再听她说话。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止发生一次,在麦冬劝说它留下时,它也是这样的反应。 无论怎么说都不听,固执地只认准一条:无论麦冬去哪里,它都要跟着。 麦冬又感动又难受,虽然嘴上做出了劝说咕噜留下的举动,但心底深处,她其实有着一丝期待,期待着咕噜能和她一起走。 不是为了它能帮助她,只是因为不想跟它分开。 带不带咕噜一起走?这个问题她想了一遍又一遍,但到最终,决定这一点的却是咕噜,而不是她。 “冬冬去哪里,咕噜就去哪里。” 它的声音还很稚嫩,神情并没有特别严肃,但麦冬知道,它说地有多认真。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到这一刻,亲耳听到它的承诺,一直纠结忐忑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她满腹的酸楚,最终全化成了泪水,抱着咕噜哭成了泪人。“咕噜,咕噜……” 何其有幸,能够遇到你。 #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再也没有停留的理由了。 雪人的房屋在雪落之前已经竣工,所有的雪人都已经搬到了新建好的房子里,房子底下有地火贯通的甬道炙烤着整个村落,使得雪人能够在冬日活动自如。 初雪还未完全融化,但村落中却暖融融地没有一点积雪。 早上五六点钟左右,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麦冬就和咕噜来到了村口。 村落一片寂静,雪人还未醒来,只有鸟雀啁鸣和远处野兽的吼声错落起伏着,一声声似远还近,和着呼呼的风声,平白让人身上泛出一丝凉意。 麦冬站在村口,打扮地如同以前每一次出去打猎一样,背后背着装满食物的布袋,手上拿着的却不是长弓,而是一柄由望亲手锻造出的刀。 海底弓箭无用,倒是刀剑也许能派上些用场,虽然这个派上用场的可能性也很低,但总是有备无患。 再说,这把刀是望特意为她铸造的。 要离开的事,雪人中只有望一人知道。 询问了所有缘由后,或许是看到了她的决心,它并没有执意挽留,而是默默地打造了这把刀,在入冬后的一天送给了她。送给咕噜的,则是雪人宝库中最好的宝物,以及几乎整个山谷的岩浆果。 咕噜早已不用靠岩浆果吸取能量,现在岩浆果对于它只是一种不错的零食。宝物于它也没多大用处,虽然由于龙的天性,它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但也不知是因为没有从小长在巨龙中间,还是因为它与其他龙族相异的体质,它并不像其他龙一样那样执着,对它来说,这些宝物还没一块烤肉更能诱惑它。 但无论是麦冬还是咕噜,都收下了望的礼物。 咕噜将礼物放在了自己的个人空间,也就是之前放辟水珠的地方,不过一眨眼间,堆成小山的宝物和岩浆果就凭空消失。 哪怕离别在即,麦冬也不禁惊诧不已。 不过,试验之后,她发现这个个人空间是有着限制的,活物不能进,与龙族无关的东西不能进,只有与龙族关系非常紧密的东西才能被放进去。目前来说,这个个人空间也只能作为咕噜的个人储物间,并不能对他们现在的情形有太大帮助。 但即便如此,有个空间也是好的,起码大量的岩浆果可以帮助咕噜补充能量。 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将这个世界所有关心的事物都在脑海中仔细过滤,终于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麦冬才收拾了行囊,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和咕噜来到了村口。 她站在村口处的一块巨石上,咕噜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她看着熹微晨光中整齐宁静的村落,像是看着自己亲手养育的孩子,从小小的婴儿成长成稚嫩的少年。虽然还未完全成熟,但已经是可以放手的时候了。 她站了好久,一遍遍地打量着村庄,看着晨光细微的变化中,村庄中光线的微妙变化,听见逐渐有雪人醒来的声音,起床声,推门声,低声细语的说话声。 直到有早起淘气的小雪人跑到村口附近玩耍,意外地发现站了许久的她和咕噜。 “你们要去打猎么?”小雪人仰着头,看看麦冬手中的刀,细声细气地问着,话里没有一丝害怕,反而举起手中小树枝做的玩具弓箭,毛遂自荐道,“能带我一起去么?我很厉害的!” 麦冬跳下巨石,低下|身,摸了摸它柔软的头发,“不,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去打猎。” 小雪人神色严肃地点头,“嗯,那我要快点长大。” 越来越多的雪人醒来,村落已经不再寂静,麦冬冲小雪人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最后望了村子一眼。 晨光中,雪人们裹着厚厚的巨鼠皮,推开厚重保暖的木门,瘦小的身影开始活跃在村子中的每一个角落。有练习捕猎的,有一起学习的,有围在村落中央的那个地火出口锻造金属的,还有更多地雪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工作着,生活着,像春天里的野草,弱小但蓬勃,充满着向上的力量。 在更多的雪人发现她和咕噜之前,麦冬冲小雪人点点头,说:“再见了,小家伙。” 小雪人挥挥手,礼貌地回了一句:“再见,龙神保佑您。” 麦冬也朝它挥挥手,然后转过身,握上咕噜的爪子,没有一丝迟疑地,向着村落外冷冰冰的大地走去。 朝着大海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木火土金姑娘的地雷,鞠躬感谢~ ps,国庆期间战完结! ☆、第一百零八章 啦 天空蔚蓝而晴朗,日光却一点也不温暖,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冰层无限蔓延,丝毫没有被日光融化的迹象。放眼望去,视线中只有蔚蓝的天空和雪白的海面,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这两种颜色,同样纯粹地让人窒息。 就在这海天相接的画面之中,除了偶尔飞过的海鸟和几成实质的寒风,不知何时,冰面上多了一大一小两个黑色身影。速度并不快,走走停停,有时还要停下对付突如其来的海兽袭击,但无论怎样,还是一点点朝着大海深处走去。 这自然就是麦冬和咕噜。 咕噜虽然去过海底的龙山遗迹,但却是误打误撞被暗流带去的,对于行进路线一无所知,再说就算它知道路线,麦冬也不可能再顺着暗流的路线再来一次。 但咕噜在龙山待了上千年,龙族更是世代居住在那里,龙山本身已经与龙族融为一体,上面的每一块石头都带着龙族的气息。所以,虽然咕噜几乎没有从高空俯瞰过龙山全貌,但骨子里却早已牢牢印刻上龙山的印记。 所以那次在海底,它才会远远地就感受到龙山的吸引,仿佛冥冥之中的指引,黑暗中的灯塔一般照亮了通往龙山的路。 随着咕噜能力的增强,龙山对咕噜的吸引也在逐渐增强,好几次误入深海打猎的时候,咕噜都曾隐约察觉到龙山那似有若无的吸引。 但是,这种吸引是有距离限制的,龙山的影响还没有大到覆盖整个大陆的地步,甚至连覆盖整个大海都不行。在陆地上的时候,咕噜从未感受到过这种吸引,在浅海也不曾有过,只有在远离大陆的深海才能感受到。 这就是麦冬和咕噜一路走走停停的原因。 而现在,他们已经到达了以前从未来过的深海区域。 再次收拾掉一头挑衅的海兽,又向前走了数千米左右后,咕噜终于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低下脑袋,看着冰面之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冷,麦冬的声音有点颤抖,“……到了么?” 咕噜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半晌,终于睁开眼睛,冲着麦冬点了点头。 虽然它并不确定具体的位置,但是,就在这附近了。 麦冬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她解开腰间的刀,蹲下|身,在冰面上一刀一刀地挖了起来。 碎裂的冰凌四处飞溅,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每一片冰晶的每一个侧面都映出一个小小的世界,无数颗冰晶,无数个侧面,就映照出无数个世界。 麦冬挖地很慢,因为冰层太厚,而且刀也并不怎么适合挖冰。其实,若想要速度的话,咕噜一爪子拍下去都比她用刀挖半天来得快,但是,她仍然执拗地用着不趁手的工具,一点一点地挖着。 因为,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她根本无法平息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那颗因为即将回家、即将见到久违的家人,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即便再慢,挖一个足以使一人一龙通过的冰眼也不需要太久,不到半个小时,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冰眼。 麦冬一手握着刀,一手伸入冰眼中。手指触及的海水冰凉透骨,寒意顺着指尖向上盘绕,丝丝缕缕地吸附在骨头上,仿佛冻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结冰。 她打了个寒颤,心底突然升起不安。 虽然早就做好赌输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人类贪生怕死、趋吉避凶的天性还是会下意识地冒头。 冰面下是她完全不了解的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无数凶猛怪异的海兽,有沉没千年的龙族遗迹,她甚至只能依靠避水珠才能在水下活动,一旦失去避水珠,那么同样也就失去了生命。她已经习惯了警惕地面对周遭的环境,无论何时都不让自己落入手无寸铁的境地,但这一次,即便她拿着望精心锻造的刀,却也形同三岁小孩,没有一丝自保能力。 即便通过重重阻碍,最终到达了龙山,传送阵能不能如愿启动尚且未知。而且,即便启动了,最大的可能性也不是回到现代的家,而是被传送到不知哪个时代,更或者直接被时空乱流绞碎,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去,生的可能性太小。 而且,咕噜还陪着她。一旦失败,葬送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性命。 “冬冬。”咕噜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的伸向她的已经长大许多,已经完全能包住她手掌的爪子。 麦冬抬头看它,看到自己不安且怯懦的身影倒映在它的眼睛。 它的眼睛非常漂亮,清亮纯粹地好像品质最好的黑水晶,这双漂亮的眼睛会朝着她笑,会朝着她撒娇,会在她不安的时候给予她安定的力量。 就好像现在。 她深呼了一口气,握住它伸过来的爪子,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咕噜,我带你回家。” 早已清楚“家”是什么意思,明白麦冬口中的家是指另外一个世界,咕噜却仍然点点头,“嗯,回家!” 冬冬在的地方,就是它的家。 # 有些地方,不亲历就完全无法领会其中的奇妙,譬如海底。 吞下避水珠后,麦冬的身遭便张起了一个无形的结界。结界就像一个过滤网,将海水和水中生物都屏蔽在外,却不会阻挡咕噜,也不会阻挡氧气的进入,虽然海水中氧气稀薄,但也足够麦冬呼吸了。 待在结界里就像待在一个透明的潜水艇里,麦冬睁大眼睛,透过那看不见的结界打量着海面下的世界。 但是,因为身在其中,麦冬完全看不到海水的颜色,也看不到海中其他生物。因为随着深度不断下降,阳光已经很难抵达。附近一片漆黑,若不是常常有会发光的海中生物从身边游过,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变成了瞎子。 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紧紧握住咕噜的爪子,让它带着自己不断向更深处潜去。 深度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从一千米到两千米、三千米、四千米……直到麦冬眼前一亮,看到大片的细沙,大片的礁石,无数栖息在礁石上的海底生物随着水流轻轻摇动,无数发光的海葵一样的东西还有其他各种发光生物照亮了整片海底,这时,深度差不多已经到了接近一万米。 即便是在现代,如果不借助探测装备,人类也无法窥探到这样深度的海域,强大的水压足以将人体挤成纸片儿。 避水珠不仅将除了咕噜和氧气以外的其他东西都排斥在外,还完美地解决了水压问题,麦冬在结界里面完全感觉不到水压。 但是,随着水压的增强,避水珠的时效也在迅速下降,一百米以内深度时,一颗珠子能支撑两个小时,但到了这万米深度的海底,一颗珠子只能维持约四十分钟的时间。 时间快到时,水压会逐渐增强,这时候就要再次服下一颗避水珠,不然如果晚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计划三十多颗珠子能支撑六十多个小时,现在却只有不到三十个小时的时间了,从海面下潜到海底已经用去了三颗,现在的避水珠让麦冬在水下待二十多个小时。 不过还好,下潜过程非常顺利,麦冬原本担心的海兽居然一头也没有出现,甚至连头鲨鱼也没见到,除了要小心无处不在的暗流和险礁,再没有其他危险。 看起来是好事,但麦冬心里却总有一丝不安。 太顺利了,顺利地近乎诡异。 明明在海面时还不时有海兽破冰袭击,没道理他们都到了海中,也就是到了海兽自己的地盘,却被放过一马。 简直就像饿狼放弃去吃闯进自己窝里的兔子一样,反常地让人心惊。 因为这些反常,即便视线受阻,麦冬也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丝毫不敢大意。结界接触到海底沙滩后,四周变得明亮如陆地上,麦冬更加小心翼翼了,看到稍大块的珊瑚礁就怀疑会不会有海兽藏在后面。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海底平静美丽,各种麦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生物悠闲地活动着,她和咕噜徜徉在其中,就好像在海洋馆参观,隔着玻璃看那些鱼虾游动,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 可麦冬不能不担心。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的平静表象很可能是为了迷惑她为做出的假象,危险一定潜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的心绷得紧紧的,握住咕噜的手甚至渗出了汗,完全无暇欣赏美妙的海底世界,随时关注着四周的每一处动静。 一直向前走,类似海葵的发光生物以及其他发光生物突然全部消失,周围重新变得漆黑一片,她只得握紧了咕噜的爪子,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双眼还是睁得大大的。 海水异常安静,似乎连水流的声音也消失了,麦冬完全感觉不到身边除了咕噜外还有其他活物的气息。 直到走到一个高高的海底山丘前,视线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可以勉强看清周围事物的轮廓。突然感觉手上一顿,麦冬抬头去看,就看到咕噜停下了脚步。 视线昏暗,她看不到它的表情,却能够感觉到它身影中传来的寂寥气息。 咕噜没有停太久,很快,它握着麦冬的手,转过了那座海底山丘。 视线突然变得清晰,整个海底世界亮如白昼——散发出光亮的,是一座高大赤红色山峰。 龙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 ☆、第一百零九章 啦 麦冬听咕噜描述过海底的龙山,也亲眼见过海市蜃楼中的龙山,但这所有的经历都不足以抵消真正看到龙山本体时的震撼。 它就那么静静地立着,利剑一般插在海底,伸向天空,赤红的山体仿佛凝固的岩浆,即便主人早已离去,它却丝毫没有失去应有的光辉,仍是那么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照亮了周围数千米的海域。 它高大,它威严,它俯视众生,它像活物一般昭示着它的存在,没有任何生物胆敢轻视它。 麦冬终于明白为什么咕噜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龙族与它的紧密联系,更是因为——它是有生命的。 是的,这座山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这是一座有生命的山。 环顾四周,才发现方才一片漆黑时的感觉没有出错:龙山四周,除了她和咕噜,再没有其他生物,连最低等的珊瑚虫都不见一只,仿佛生灵莫入的上帝禁区。 视线再往前移,充斥满眼的是成山的白骨。 这情形甚至比龙山本体更让人震撼,皆因为那白骨实在太多,新骨叠旧骨,底部的已经泛黄腐朽,顶端的还洁白如洗,它们种族不同,形态不同,却同样葬身在了龙山脚下。 看着这如山的白骨,麦冬忽然一愣,想起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她扭头去看咕噜。 麦冬扭头看它,是因为她突然想起,咕噜跟她讲述那次海底之行的时候,曾经说过:龙山拒绝它的靠近。 就像眼前那些累累的海兽尸骨一样,龙山不仅拒绝了其他生物,也拒绝了咕噜。 按理说,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龙族是龙山的主人,哪怕龙族已经离去,这一点也不会改变,龙山上残留的强大威压说明了这一点。而咕噜能感应到龙山,也正说明了它与龙山之间的联系,如果龙山连龙族也一并拒绝在外,那么或许咕噜根本不会被吸引着来到这里。 但无论她的推测再怎么合理,现实却是——咕噜无法靠近龙山。 非要靠近的话,或许那成山的海兽尸骨就是前车之鉴。 她一心想着找到龙山就可以找到传送阵,就有希望回家,却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一点:她可能根本进不去龙山。 连身为龙族的咕噜都被拒绝,她这个与龙族没什么关系的人类又怎么可能进得去? 可是……进不去龙山,就到不了传送阵,就完全没有了回家的希望。 从知道有回家的希望那天开始,她狂喜过、不安过、不舍过、犹豫过、烦躁过、期待过……她准备了那么那么久,安排好了雪人,做好了失去生命的准备,最后却因为无法进入而被迫放弃? ——怎么能甘心放弃?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后却又被现实一拳打地粉碎,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过那副穹顶画,她或许就会安安心心地在这里过完这一生,虽然心底总会有遗憾,虽然这遗憾或许直至死亡都无法消除,但因为别无选择,因为只能如此,所以不会不甘,不会心心念念,不会执念到成魔。 但事实是,她发现了那幅画,现在却又发现,她或许根本无法靠近龙山,去测试那回家的可能性。 所以她看向咕噜,像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身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一样,妄图得到拯救。 “……咕噜,”她热切地看着它,眼中的光芒甚至超过了龙山上的璀璨光华,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跳动,“你,能进去么?” 咕噜一向活泼,虽然不算多话,但平时总是喜欢做出一些小动作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但自从感应到龙山的位置,下到海底,它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听到她的声音,咕噜的嘴翕动了两下,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的鳞片太厚,麦冬竟看不出它是什么表情。 “咕噜,咕噜!”她双手抓住它的前臂,声音像是要哭出来,完全不像平时在咕噜面前镇定的样子,反而像是变成了依赖咕噜的小女孩,“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一定有办法的……你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对不对!” 咕噜肯定不会忘记龙山拒绝它的靠近,但它没有提醒她,反而毫不犹豫地陪着她走到这一步。它不是爱捉弄人的性子,起码对于她,它从来对她坦诚无私,绝对不会明知前方是绝路还不提醒她。 那么,这不就是意味着,它是有办法的? 麦冬是这样想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咕噜为什么不回答?它懂得轻重缓急,绝不会跟她开这样恶意的玩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为什么它不回答?为什么要让她问第二次? 所以,她不敢肯定,她害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害怕到甚至想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就这样鸵鸟地将自己所想当成现实,懦弱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会这样懦弱,只是因为那答案对于她来说太过残酷。 但是,咕噜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能的。”她听到咕噜的声音,比世界上所有声音都更加悦耳动听,“咕噜能的,但是,冬冬要等我一下哦。” 咕噜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得有点羞涩,似乎在为了要让她等待而不好意思。 喜悦来的太过突然,麦冬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愣愣地看着咕噜,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具体不对劲在哪里。 咕噜仍是黑鳞黑眼的模样,如果是在体内两种能量不相等的情况下,这说明它体内的火属性能量占上风,但如果两种属性能量谁也不占上风,那么咕噜就可以随意地在两种模样之间随意切换,黑鳞黑眼或银麟银眼不过是看它喜好。 不过它一般都是选择黑鳞黑眼的模样,麦冬原本以为它是因为从小就是这个模样所以养成习惯,直到一次它说漏了嘴:会选择黑鳞黑眼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这样会和麦冬看起来比较相像——虽然后来每次一提及它就黑红着脸不承认。 平时可以自由选择模样,但在战斗时,如果想要发挥出魔法的最大威力,还是变换成属性相同的模样最好。比如说如果想要使用龙炎,并将龙炎的威力发挥到最大,那么最好是变成黑鳞黑眼。所以咕噜战斗时经常会在两种模式之间切换,黑白不断交替着。 说了那句话后,咕噜向后退了几步,黑色的鳞片很快变成了银白,然后,它朝着与龙山相反的方向施放了一个水属性的魔法。 冰凉的海水瞬间凝成海冰,从海底的沙滩和礁石开始,不断蔓延,自下向上,很快就封住了最近的数百米水域,而冰层的厚度还在不断增加,似乎要从海底一直凝结,直到与海面处的海冰相接。 不到一刻钟,除了龙山的方向以及麦冬咕噜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目所能及的地方都已经凝结成冰,冰层遮挡住了视线,麦冬看不到结冰的范围有多大,但即便是眼前所能看到的部分,已经是相当惊人。 麦冬从未见过咕噜这样使用魔法,而且,她也不明白它这样做的用意。 看上去除了把周围冰封起来,貌似可以阻挡一下万一有可能会出现的海兽袭击,似乎再没有一点意义。 但只是为了阻挡一下,用得着使出几乎所有的水属性力量么? 麦冬虽然不知道咕噜的魔力储备有多少,但对于它短时间内施放的魔法次数还是比较清楚的。但这次又有些不同,它从未施放过这样单纯只是将水凝结的魔法,而且是将整片海域的水都凝结。 这样所耗费的魔力无疑是巨大的,但麦冬不知道这是否到了它的底线。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海水似乎还在不停地凝结着,但突然间,咕噜身体一晃,鳞片颜色又变成了黑色,全身也弥漫着一股魔力损耗过度的颓废感觉。 它现在应该已经没有水属性魔力了。 咕噜疲惫地朝麦冬伸出爪子。 麦冬愣愣地握住,然后愣愣地被它牵着,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着龙山前进。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么?她心里涌上喜悦,回握住咕噜的爪子,满含期待又满含忐忑地走向龙山。 但是现实告诉她——当然不可以。 在距离龙山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前进已经非常困难,海水像粘稠的胶水一样,让人寸步难进,而前方龙山的威压也越来越强,不止是咕噜,连麦冬都感觉到,如果继续再往前走,他们的下场将会和山脚下堆积的白骨一样。 所以……果然不行么? 心里那团火蓦地又被冷水浇熄,握着咕噜的手无力地垂下,她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龙山,铺天盖地的绝望忽然潮水般涌了过来,心脏一阵阵抽紧。 “咕噜,咕噜……”她想哭,却又奇怪地哭不出来,心脏疼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撕扯着,啃咬着,很快就满是空洞,血液从里面汩汩流出,流淌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却再也回不到千疮百孔的心脏。 这疼痛让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她抱住咕噜,抱得紧紧地,像是要跟它融为一体,感受到自己与另一个生命紧紧依偎着,似乎这样疼痛就会减轻一些。 “咕噜我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地快要死了……”她神经质一样地反复说着,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用最简单的话语诉说着自己的感受,不懂修辞,不懂婉转,直白地宣泄着情绪。 “我想回家,真的好想好想……为什么不让我回家?为什么……” 她真的只是想回家而已,为什么那么那么难…… ☆、第110章 咕噜的身高已经比麦冬高了太多,她埋在它怀里,脑袋只到它腰间,就像它小时候一样,只不过当时两人所处的位置相反。 它已经长大了那么多,也比以前厉害了那么多,但她却还一直是原来的样子。虽然经过锻炼后身手远胜以前,但跟它比起来,她的身手不比一只蚂蚁强大多少。 以前,她将自己当做它的保护者,哪怕最后谁保护谁还不一定,但她一直试图保护它,并将保护它看成是自己的责任。 后来它长大了,远比她厉害得多。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在他们的关系之中充当主动的那一个,不肯躲在它的翅膀下,做一只被它保护着的小鸟儿,而是努力让自己成长为雄鹰,好与它一起在空中飞翔。哪怕是在与海兽的战斗中,她也努力找到自己的定位,希望能与它并肩作战。 它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它所成长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智,虽然她还将它当成小孩子,但其实,若从有意识开始算起,它的年龄甚至比她还要大。 她的努力,她的执着,她的一切一切,它都知道。 它也知道,她有多么渴望回家。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从没有试图劝阻,只是认准了:她到哪儿,它就去哪儿。不管有多危险,它也不想被抛下,因为那对它而言是比死亡还要残酷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回家的可行性似乎变得非常渺茫,它原本的所想的并不奏效,即便用光了水属性魔力,龙山还是拒绝它的靠近。 可是,它想帮她啊。 哪怕拼尽全力,也想让她如愿。 它低头,看着身体不断颤抖的少女,口中发出轻快的声音:“冬冬,不要难过,再等我一下哦。” 是的,再等它一下,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败了。 它曾经想不通为什么龙山会拒绝让它进入,直到有一天麦冬在整理教给雪人的教材时,顺便为它讲解教材内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的进化论将物种的演变看作是自然选择的结果……生命不是固定不变的,当环境发生改变,物种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否则就会被淘汰……当一个群体中出现一个有利变异的个体,就意味着这个群体开始了进化,经过变异后的个体将会更适应新的环境……” 它其实听不太懂,但显然麦冬也没一定要让它懂。 “……嗯,说这些其实有点没用啊,不过,咕噜你想一想,比起你的族人,你是不是更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呢?这说明你就是那个产生有利变异的个体,是很优秀的,才不是什么怪胎呢!” 这次,它终于听懂了。 对于自己的异样,它不是不在乎的,它曾经无数次想着如果它跟其他龙蛋一样该有多好。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它一直都是个异类,作为一颗蛋时是,破壳之后也是。龙族热爱光明和炽热的火焰,体内的力量也是纯粹的火属性,所以海水淹没龙山才会让它们那么焦急。 但它同时有着水火双属性的力量,同时身具了龙族与海兽的力量特性。 与其他巨龙截然不同,不论是外形还是内核。 所以,这就是龙山拒绝它靠近的原因么? 因为体内有着被龙族厌恶的水属性能量,所以即便的确是龙族后裔,却还是被当成了其他物种,因此像那些变成尸骨的海兽一样,被拒绝进入。 那么,只要没有了水属性能量,是不是就可以进入? 它不懂魔法的原理,最先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水属性能量用光,这样或许就可以被龙山承认。 但是,这个办法已经被试验过,事实证明,不可以。 刚刚那个将附近海域冰冻的魔法已经完全耗尽了它能释放的水属性能量,现在它连一个小水球都发不出,但是,却依然不能靠近龙山。 它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管怎样使用魔法,哪怕将所有的魔力都释放出来,力量的根源却还深植于体内,就像一个泉眼,虽然可能一时会干涸,但只要给它时间,只要再次遭逢大雨,就会重新焕发出生机。 想要得到龙山的承认,就必须拔除这个泉眼。 # 心情大喜大悲之后,麦冬对于咕噜的话反应有些迟钝,她抬起头看着它,再没有刚才那次那么激动,双眼望着它,却明显在走神。 再等一下,如果再等一下依旧不行呢? 不是不相信咕噜,只是无法再忍受满怀希望后却又失望的巨大反差。 咕噜却没有多做解释,它最后抱了抱麦冬,然后与她拉开了距离,闭上眼睛。 很快,它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纯黑的鳞片再度变为银白,但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很快就又重新变为纯黑,转瞬之后,却又再度开始轮回。 麦冬的目光终于集中在它身上。 银白与纯黑的颜色交替着,变换的速度越来越快,明明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变换速度却比使用魔法时还要快,极快的变换之下,麦冬几乎无法看清它的全身。 直到听到一声闷哼,变换缓了一下,她看到咕噜的脸皱成了一团,似乎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麦冬心底猛然一跳,她张口,想要让它快点停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她不知道咕噜在做什么,她害怕自己弄巧成拙,最后却反而害了它。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会儿,周遭的海水温度忽然变得更加寒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双眼依旧紧盯着咕噜。 鳞片颜色变换的速度慢了下来,麦冬也终于能够看清咕噜全身。 与之前以为的全身变换不同,到了最后,咕噜鳞片的颜色开始分成两部分。 左前臂以及附近的部位是银白色的,其他部位都是黑色的。 每一次颜色变换过后,银白色部位都会变得更少一些,黑色所占的面积则会更大,但相应的,银白色鳞片的部位就好像在发光一样,宛如实质的能量透过鳞片好像要散逸出来,寒气扩散到四周,正是周围海水温度下降的原因。 直到银白色全部龟缩在左前臂的部位后,银白与黑色的交替才暂停。 但咕噜的表情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所有的银白色都集中在左臂,使得左臂肿胀地似要爆发。 麦冬再也忍不住,一直没有流出眼眶的泪水刷地掉落下来,“咕噜你怎么了?咕噜,咕噜你别吓我……” 她想进入龙山,想回家,但如果愿望的实现是以咕噜的牺牲为代价的话,她宁愿一辈子无法如愿。 咕噜微微睁开了眼睛,嘴巴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它费力地抬起自己的右爪,在胸前高高扬起,忽然重重落下,径直落在了左臂之上。 龙族的身体非常强悍,几乎很少有其他生物能给它们造成瞬间的巨大伤害,即便是曾经给它们带来了不少困扰的海兽们,在它们眼中也不过是稍微厉害一些的小虫子,只是虫子多了也能把人咬痛,面对源源不断的海兽,龙族即便再强大也难免受伤。但即便如此,海兽一次顶多能撕咬掉它们几片鳞片,想要一击致命,即便巨龙们站着不动,它们也得攻击上好一会儿,因为龙族的防御力实在太强。 能真正瞬间伤害到它们的只有自己。 高昂的右爪落下,比最好的刀剑还锋利的指甲瞬间破开黑鳞,划破皮肤,切入骨肉,染满冰冷的鲜血。 鲜血瞬间在附近的水域飘散,将海水染得一片血红。 一只前臂从肩头处脱离,由于水的浮力,并没有“砰”地落地,而是轻飘飘地,水草一样渐渐沉入海底。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麦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咕噜将自己的左臂截断,所有银白色的鳞片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一个失去了一条前臂的黑色巨龙。 断臂落水的同时,咕噜的身体再次发生着变化。 鳞片、血肉和骨骼都在急速缩小着,淋漓的鲜血不止从左臂断处渗出,更从每一片鳞片底下渗出,血液很快就布满了它的全身,然后由很快被海水带走。 既然耗尽魔力的方法行不通,那么就只有后一条路可走:彻底拔出身体内水属性的泉眼。 但是,它并不是真正的泉眼。它无形无质,存在于骨血中,与整个身体密不可分,要怎样才能将其拔出? 从知道要陪着麦冬一起返回龙山那一刻起,它就在想着进入龙山的办法。耗尽魔力的办法第一个被想到,它希望这个方法能奏效,但是心底莫名地肯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才会想到第二个方法,也就是——拔除泉眼。 所以它做好了两种准备。 第一个方法能奏效固然好,但如果不行,就要使用第二个方法。 在麦冬不知道的时候,它已经无数次实验过拔除泉眼的方法。 力量的源泉根植于血脉,如果想要将其去除,似乎只有将全身的骨骼和血肉全换过才可以。但这样一来,它也无法存活了。 还好,事情没有坏到这个地步,无数次的试验过后,它终于能将那股力量牵引到左臂,就像将泉眼禁锢在那一个范围一样。 想要毁掉泉眼,只要砍掉左臂就可以了。 还好,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 所有的水属性能量都被拔除,就像原本能装两百毫升的杯子被削去一半,容量也因此减少了一半。因为力量增长而快速长大的身体也因此受损,瞬间变得只有原来一半的大小。 这种变化是强制性的,也是真真切切的,不像咕噜平时因为好玩儿而变换体型,除非力量再次增长到原来的程度,短期之内,它已经无法再变成原来的大小了。 可是,即便断了臂,即便身体因为这剧烈的变化而鲜血淋漓,比起所得到的,似乎也值得了。 龙族的恢复力很强,手臂断了可以再长,而力量失去了也可以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再次获取,所以,咕噜对这些都不在意。 只要冬冬能够如愿就好。 “冬冬,好了。”它虚弱地笑着,伸出剩下的那一只爪子,握住麦冬的手,往龙山的方向迈了一小步。 海水中再没有一丝阻力,原本粘稠的感觉似乎全是错觉。 那股由龙山散发出的威慑也倏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亲切的气息,仿佛在迎接离家许久的游子。 麦冬已经愣在原地许久。 从咕噜将自己的手臂切下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里就像飘满了雪花的老旧电视机,噪音轰鸣,无法集中思考任何问题,直到咕噜开口说话。 “……咕,咕噜……” 眼泪肆无忌惮地落下来,模糊了眼前的画面。她放任自己哭泣,放任泪水模糊了咕噜的脸,只因为她不敢去看它的眼睛。只要看了,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愧疚就会迎面而来,将她压得无法喘息。 她想过咕噜会在跟海兽的战斗中受伤,想过它可能会在传送的途中被时空乱流撕得粉碎。但是,想象是想象,但咕噜真的满身鲜血的站在她眼前,尤其是以这样近乎自残的方式时,她几乎立刻后悔了。 为什么要让咕噜陪着她去送死? 为什么咕噜受了伤她却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它还那么小,她无法保护它就算了,为什么反而会让它为了自己而做出这样的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了,上传到手机后又在手机上码了一千多字,点了直接发表后却没有发出来,然后我还没有保存那一千多字!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疼 巨大的海冰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微蓝剔透的晶体被龙山的光芒映照地如璀璨的宝石,光辉夺目,却也让人看不清来路。 麦冬嘴唇翕动,转过身看那阻拦住来路的海冰。 她咬着唇,忽然挣开咕噜的爪子,跑到最近的一处冰面,举起一直未曾离手的刀,重重地向冰墙上砸去。 金属与冰面交接处铿然作响,声波顺着海水幽幽飘荡,但细看交接处,却分明仍旧光洁如镜,没有半丝裂痕。 望精心打造的刀却出现了一个豁口。 那是咕噜耗尽了水属性魔力筑起的冰墙,无与伦比的美丽,也无与伦比地坚固,它将除龙山之外的三个方向全部堵住,除非打破它,否则,只有前进一个选择。 手掌又被握住。 “冬冬,走吧,我们回家。” 她看着那没有丝毫损伤的冰面,半晌才转过身来,目光对上咕噜的眼睛。 她的倒影就在它清澈的眼睛里,弱小,怯懦,像一条被调皮小孩踩在脚下不断挣扎的小小爬虫,可怜又可悲。 可既然已经被踩在脚下,那么剩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努力挣扎。 她回握住咕噜,声音喑哑,“好,我们回家……” 海水再没有任何阻隔,一人一龙一步步向龙山走去。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终于到了只离龙山一百米的位置。 这里堆积着数十米高的尸骨,一具叠着一具,有些尚能看出完整的形态,有些却早已经分崩离析,碎骨散了一地,但诡异的是,碎骨只会滚落到外面,却没有哪怕一块碎骨会滚落到龙山的方向。 将遮挡视线和路途的白骨移开一个缺口,眼前似乎再也没有什么阻挡,咕噜走上前,松开麦冬的手,用仅剩的那只前臂向前伸。 没有任何阻挡,前臂很顺利的越过了那道一百米的禁区线。 它又抬起后肢,向前迈了一步,后肢毫无阻挡地迈入了那一百米禁区。 它身体晕眩,断臂处还在隐隐作痛,脸上露却出如释重负的笑来,它转过身,想去拉麦冬的手。 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一种声音。 “喀拉、喀拉……” 像是巨大的物体破碎的声音,但因为在海中,声音被削弱,显得没有那么刺耳,但仍旧瞬间就传到了它的耳中。 伴随着“喀拉”声的,是周围突然开始剧烈动荡的水波。 “咕噜——” 身后传来少女惊恐的尖叫,咕噜还暴露在禁区线以外的背部忽然传来一股力道,将它整个身体猛然推入了禁区。 少女尖叫的尾音忽然拉远,旋即却又戛然而止,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铮然断裂。 海底忽然掀起巨大的风浪,龙山周围的水流形成了汹涌的急流,沉积了千万年的泥沙被卷起,将海底搅得浑浊不堪。 三面海冰围成的围墙轰然倒塌,碎冰上浮,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巨大身影,巨大身影之后,形形□□密密麻麻的海兽阻塞了整片海域,如闷鼓的声响昭示着还有更多的海兽还在赶来的途中。 泥沙、海水、礁石、海兽……却唯独不见短发少女的身影。 # 一片漆黑。 没有光,没有影,也没有声音,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是虚无。 像陷入黑甜的梦乡,思维全部沉眠,却又保持着一丝清醒不带丝毫感情地旁观。 直到一丝疼痛撕开这片虚无。 那痛感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最初如针尖扎进皮肤的一点,然后蔓延开来,仿佛油脂倒进了热水中,随着热水逐渐沸腾,油脂一点点融化在水中。 疼痛刺激了其他感官,耳朵苏醒了,鼻子苏醒了,眼睛也苏醒了,世界有了声音,有了气味,也有了光影。 但一切仍旧模糊如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似清楚却又模模糊糊。 但即便其他感官苏醒,那痛感仍旧不可忽视,且疼痛的面积越来越大。 疼,好疼! 麦冬豁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颤颤巍巍,比萤火更加微弱,那是从一只濒死的橘红色灯笼鱼上发出的,而那只灯笼鱼,就在她眼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痛感从下半身传来,而她的整个下半身都卡在了一堆鱼虾和海兽的尸体中,她尝试挪动双脚,却发现双脚已经完全无法听从指令。 她只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垂死的、唯一能够给与她光明的橘红色灯笼鱼挪到一边,双手撑住眼前不知道什么海兽的尸体,用上肢的力量一点点向上爬。 下半身像是从一团烂泥中被拔出,而随着拔出的动作,原本绵密如针的疼痛遽然变得猛烈如狂风。 眼前猛然一黑,刚刚有些清醒的意识差点又被打散,她喘着粗气,鼻孔和喉咙的气息如破旧的风箱。 “啊!” 她嘴唇干涩,喉咙嘶哑,发出的声音不如想象般尖锐高亢,反而低如蚊蚋。 停了好久,疼痛仍未散去,她咬紧嘴唇,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忽略那疼痛。然后她用着那仅剩的一丝力气,像条蜕皮的蛇,一点点一点点地挣扎,蠕动,任尖利的石子磨砺着陈旧的蛇皮,将它磨地鲜血淋漓,磨地与柔嫩的血肉分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灯笼鱼的尾巴已经无力拍动,微弱的橘色光芒也暗淡到了极点,麦冬终于将下半身全部挣出。 她坐在海兽黏糊糊的尸体上,就着灯笼鱼的光芒去看那让她痛地快要死去的下半身。 橘色的微弱光芒中,自大腿处的位置,不见她用兽皮精心缝制的长靴,也不见用草绳紧紧捆扎的裹腿,只见到还带着鲜红血丝的骨头,白生生的,散发着如玉石的光泽。 膝盖处还有一些淋漓着鲜血的肉,越往下越光洁,到了脚掌处,就再不见一丝血肉,只有一副如玉般的骨架。 作者有话要说:生蚝君我对不起你,这是无比短小的一章╥﹏╥... 结局章时速慢成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没有太多时间让麦冬去关注自己变成白骨的双脚,那条虚弱地拍着尾巴,翕张着鱼唇的灯笼鱼似乎终于撑不下去,尾巴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小,身上散发的光芒也越来越暗,直到那一点亮光如风中烛火一样“噗”一下熄灭,整个空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麦冬睁大眼睛。 这儿是哪里?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她的脚会变成这样…… 还有……咕噜怎么样了…… 黑暗让麦冬抱紧了双臂,她屏住呼吸,试图忽略下半身不断传来的疼痛,努力睁大干涩沉重的双眼,试图看清眼前的情景。 但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黑暗、沉闷,见不到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一丝声音,连空气似乎都是凝滞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呼吸开始困难了起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她摇摇头,努力回想,脑子里却好像塞满了浆糊,混混沌沌地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她努力地想,努力地想,半晌,终于回想起来。 …… 咕噜半个身体进入龙山……咕噜转身要拉她……她想伸手,可是…… 她看到那连刀锋也无法摧毁的冰墙像小孩子垒的积木一样顷刻崩塌,她看到山峰一样的巨大海兽突然出现,她看到那巨大海兽身后还有无数密密麻麻无数的海兽…… 那一瞬间,大脑来不及思考,她下意识地将咕噜推入了龙山的禁区线以内。 然后,然后怎么样了呢? 似乎是有迅疾的风声,顷刻间眼前天旋地转,然后似乎就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所以,现在是在那个黑洞里么?她伸出手,用尽力气向四周摸索。手指似乎也被腐蚀了,指尖处火辣辣地疼,在刚才向上爬时就蹭破了皮,手心一片黏腻。手中的触感以及之前所见告诉她,身下的那些滑溜溜的东西,是各种鱼虾海兽的尸体。 她轻轻地呼了口气,还想继续探索——起码得弄清楚身在何处吧。但是,身体已经濒临崩溃,思绪也断断续续像在梦里,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仍旧一片漆黑,而她也终于支撑不住,思绪再次陷入黑暗。 接下来的时间,不分昼夜,她一直游离在清醒与昏睡之间,清醒的时间少,昏睡的时间长,由于周围的环境,她无法得知时间具体过了多久。 好在,在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哪里。 第二次清醒是被砸醒的。 各种鱼虾海兽“噼里啪啦”冰雹一样混着海水砸下来,瞬间将她淹没,也将她从昏沉的境地中强行唤醒。求生的本能让她再次从鱼虾堆成的小山中爬出来,这一次,数条仍旧活着的发光鱼类让她看清了周围。 出乎意料地,四周不是坚硬的围墙,而是微微蠕动的、像是活物一样的东西。她盯着四周看了许久,吃力地运转着钝钝的脑袋,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她分明是在什么东西的肚子里。 这个东西,自然就是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头巨大海兽,除了它,应该没有什么生物能有那么大的腹内空间。 看着周围还在活蹦乱跳的鱼虾和死去的大型海兽,她终于明悟,自己是被当成食物吃掉了吧……就跟这些鱼虾一样。只是她有手脚,清醒后就爬到上面,才避免了像鱼虾一样被海兽的胃酸将躯体全部腐蚀。幸好,相比海兽,她的体型跟鱼虾也没差多少,因此被海兽像吞吃小鱼小虾一样直接吞进肚子,而不是像其他海兽一样被咬断脖颈,气息断绝后才进了海兽肚子。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 这个腹内空间大地出奇,视线所及之处,离她最近的胃壁也有几十米远,而头顶上貌似是海兽喉管的地方,则是根本望不到,更遑论爬上去。她看看只剩下白骨、连痛觉都已经消失的双脚,咬紧嘴唇,双手撑地,一点一点地向那正在蠕动的胃壁靠近。 她爬地很慢,身下堆积的鱼虾和海兽湿滑黏腻,还随着胃壁的蠕动微微起伏着,这些都阻碍着她前行。 几十米的距离,她却爬了很久。 但是,她还是爬到了尽头。 她趴在冷冰冰的鱼虾尸体上,大口地喘着气,呼吸之中尽是腥咸刺鼻的海鲜味儿,浑身都在叫嚣着,疲倦,困乏一起袭来,尽管身在这样的环境,她却想就这么躺在鱼虾堆里睡过去。 但是,她不能。 与鱼虾海兽一起涌入的新鲜空气在慢慢减少,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脑袋也随之变得迟钝,她知道,如果放任自己睡过去,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等待海兽再次进食将她砸醒,要么……再也醒不过来。 经过这一番动作,全身的感觉都苏醒过来,不仅是痛觉,更有一种强烈的、丝毫不容忽视的感觉也翻涌上来——那是如文火灼烧、小刀慢锉似的饥渴感。 好饿。 叫嚣的肠胃让她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她甚至没有去看,抓起身下一条不知什么品种的鱼类,用指甲刮去鱼鳞,顾不上被鱼鳞划地鲜血淋漓的手指,一口咬上散发着腥味的鱼肉,快速地狼吞虎咽着。冰凉的血液混着不加咀嚼的鱼肉一起滑入喉道,比河鱼更加浓重的鱼腥味瞬间弥漫了口腔,但她毫无所觉,仍然大口地吞咽着,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狼,茹毛饮血,毫无人性。 填饱了肚子,才有余暇去关心其他。 一连吃了三条鱼后,腹内的饥渴终于平息。 她擦了擦嘴角,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眼前海兽那微微蠕动的胃壁,低下头,就着灯笼鱼的微小光芒,伸手在身上摸索起来。 当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时,她松了一口气,动作迟钝地将硬物拔出来。 ——那是望为她打造的那柄刀。 她紧紧握住刀柄,看着面前柔软的肉壁,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扎了下去! # 最深最深的海底中,海水早就变成了一片血红,虽然海底洋流会将鲜血带到别处,但不断有新的血液流出,不过片刻便再度将清澄的海水染红。 惨烈的战斗之后,场面重归寂静,巨大如山峰的海兽静静伏在海底,双眼紧紧盯着龙山内那个比它小上许多的身影,却再没了进攻的余力。 周围尽是各种海兽的尸体,有的沉在水底,有的飘向海面,有的头尾俱全,有的化作齑粉……除了中心处那头最巨大的海兽,其余的都已经葬身于此。 除了如灯笼鱼一般低等未开化的生物,没有任何高等海洋生物敢靠近这一片海域,尽管这里有着吸引它们的血腥气味。 那头仅存的海兽似是睡着了,连一直盯着龙山的眼睛也暂时阖上。 刚刚进食了一次,它正在消化食物,为下次的进攻积蓄力量。 它不着急。 它的情况不算好,但它的对手更加糟糕。 如果对方一直龟缩在龙山的禁区线之内,它也无法拿对方怎样。但是,从之前的战斗中,它知道,只要对方恢复了力量,不管有没有成功反击的把握,都绝不会躲在禁区里,而是会出来与自己不死不休地战斗。 之前就是这样,明明对方已经进入了禁区,只要躲在禁区内,它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奈何对方。但对方却偏偏自己出来了,出来后就是疯狂的屠杀。 是的,屠杀,一头龙对成千上万头海兽的屠杀,还是一头受了伤的、还未成年的幼龙。 它有些惊讶,甚至萌生了退意,但后来已经不是它想退就能退的了。 收拾了碍事的杂鱼后,幼龙的目光完全聚焦在它的身上。 明明体型相差如此悬殊,明明对方伤痕累累而它毫发无伤,它却感觉到了危险。 不过,真正交手后就发现,对方毕竟是幼龙,虽然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狂而战力飙升,但认真起来,它完全不落下风,虽然也没能讨到好就是了。 现在,暂时都失去战力的双方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它知道,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刻,恐怕也就是分出胜负,甚至生死的时刻。 它的伤比对方轻,这就是它最大的筹码。 如果对方躲在禁区内一直等伤好后再出来,它的确毫无办法,但它知道,对方不会。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好在,这样的情况对它有利。 只要耐心等候,它总会找到机会。 不过,可惜的是,它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龙山脚下,一头黑色的幼龙倒伏在地,毫无声息,像是死去一样,但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流出。鲜血没有像以前那样凝成冰晶,而是像寻常液体一样被海水稀释,逐渐散逸在海水中。 它的意识有些模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但躯体的内部,龙族强大的自愈能力在发挥着作用,破损的内脏和骨骼在慢慢恢复,深可见骨的伤口也逐渐愈合,流出的血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失,伤口结痂,失去的鳞片重新长出。 海兽在积蓄力量等待反击的时刻,它也一样。 双方谁也没想到,最终平衡不是由它们打破的。 海兽已经活了太久,它的外部防御几乎可以媲美龙族,皮肤如岩石般坚硬,哪怕是二十一世界最好的锻造技术锻造出的冷兵器,恐怕也无法在其上弄出一点伤痕,能从外部对它造成伤害的,也只有同样防御和攻击同样出色的巨龙。 但是,无论外部怎样坚硬如石,内里却总是柔软的,柔软到一柄手工锻造的刀就足以给它造成巨大的伤害。 麦冬用尽全身的力气扎下去,闪着银光的刀刃瞬间全部没入柔软的肉壁,鲜血冒出来,浸染了露在外面的刀柄,以及麦冬握住刀柄的手。 她心里一喜,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也握住刀柄,双手用力将刀向下拉。 刀刃划开海兽身体最柔软的部位,扎破胃壁,刺入皮下的肌肉和脂肪,割断神经和血管。 就在麦冬疑惑怎么海兽毫无反应时,四周忽然急遽地大幅度摇晃,她的身体也随之摇晃,幸好手还紧紧地握住刀柄,这才没被甩出去。 尽管差点被甩出去,但她却欣喜不已。 不怕反应大,就怕没反应。 反应大说明它也会疼,只要它疼,事情就好办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见 麦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她的双手始终握紧刀柄,一次次挥刀,一次次将锋利的刀尖插入海兽柔软的胃壁,剜下一块块鲜血淋漓的肉。 海兽挣扎着,怒吼着,将一整片海域搅地地覆天翻,从海底到海面,轰隆的声响如海底地震般响彻天空和海洋。 海兽肚子里的震动相比外界要小得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海兽想要将腹内那个使它如此痛苦的东西摇出来,它翻腾着巨大的身体,甚至蠕动胃壁想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海兽腹内就像一个密封的瓶子,被顽皮的孩子用力摇晃着,整个空间不断地颠倒倾斜,原本堆在底部的鱼虾随着重力翻滚,一起翻滚四溅的,还有原本沉在最底部的胃酸。 没有支撑点,也没有可以抓靠的地方,麦冬刚开始总是随着鱼虾一起被甩出去,鱼类冰凉的鳞片、软体动物黏腻的体表,以及各种液体将她紧紧包围着,挤压、碰撞,几乎令人窒息地包裹,还有那四处飞溅的胃酸,随着海兽的动作雨点般落在她全身,头部、躯干、四肢,雨点落处便是一个被腐蚀的小坑,麦冬只能紧紧闭着眼睛,避免眼睛也被腐蚀。 鱼虾最拥挤的地方是通往喉道的途径,狭窄的喉道被消化未消化的食物挤满,没有一丝空隙,如果像那些鱼虾一样被吐出去,麦冬几乎再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小心避开喉道的方向,即便是动荡中,也尽力保护自己少受一些伤害,虽然根本无法完全避免。 后来经验多了,她索性趁海兽平静的间隙抓紧时间在胃壁上挖出可以抓住的把手,胃壁很厚,足以让她将计划实施。海兽再次动作时,她便紧紧抓住胃壁上挖出的一块凸起的肉,不管再怎么动荡也不松手,才总算没有被海兽吐出去。 但她的力气一直在流失,并不是每次都能抓住把手,海兽却好像永远都无法打败一样,平静片刻后,等待她的就是更加强烈的风暴。 她记不清自己被甩出去多少次,身上又新添了多少伤痕,明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但她心底有一股气。 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这样可悲可笑地在海兽的肚子里死去,被腐蚀成一滩粘稠的液体,任凭谁也认不出的恶心液体。 她原本想回家,想健健康康、漂漂亮亮地回家,用事实告诉家人她很好,哪怕离开了一段时间,她也依然过得很好,告诉他们不用操心,不用害怕,她一直好好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妄想。 即便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惨不忍睹。 这样子回去,他们会心痛如绞吧。 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出现。 还不如永远永远地,只记得她健康快乐的样子,哪怕只是抱持着一份虚无缥缈的希望,也好过直面物是人非的残酷现实。 所以,放弃吧……执着了那么久,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放弃…… 明明眼睛早就干涩不已,眼泪却还是流了出来,遍身彻骨的疼痛中,*与精神一起叫嚣着,有一个声音蛊惑着:放弃吧,放弃吧……执念与坚持,愿望与躯体,全部放弃吧,就这么死去,把一切都结束,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痛快地死去。 只要一刀,就可以结束疼痛和折磨,结束这一切——多诱人的想法。 可是,不行。 她哭着,嘴角却又绽出一抹温柔的笑,尽管黑暗中没有任何生物看到。 ——她还想看看咕噜。 不管是不是奢望,她只知道,如果现在就要死去,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再看咕噜一眼,那个一直跟着她,帮助她,关心她,在这个蛮荒世界唯一给予自己温暖的咕噜。 它很乖,从不给她惹麻烦;它野性未驯,却因为她一点点学会人类的喜怒哀乐;它从小小的一只长到她只能仰望的高度,从弱小地食草动物都可以随意欺辱,成长为陆地上独一无二的霸主,可是,她知道,不管外表和力量怎样变化,它都还是最初的那头小龙,单纯、固执、为了在乎的事物不顾一切,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可以,她多想再摸摸它,抱抱它,哪怕只是看着,看它大口大口满足地吃着自己为它准备的食物,看它威风凛凛地在山林间奔跑狩猎,看它展开双翼,自由而骄傲地翱翔在天空。 可是,她知道,她就快死了。 哪怕凭着毅力支撑,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她所想的,或许也只能想想了。 但是,无论怎样,她想支撑到最后一刻,哪怕只看它一眼,确认它安全无虞,看到它还好好地活着,她就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人的身体可以承受多少伤害? 麦冬以前听说过剐刑,据说,最好的刽子手能做到犯人身上无一片血肉,却还留有一丝气息,甚至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削下。她以前不信,觉得传闻夸大其实了,流那么多血,人怎么还能活下去呢? 但是现在,她却有些信了。 她的左眼已经睁不开,尽管小心保护着眼睛,却还是在无数次的摇晃中溅到了一点胃酸。强烈的腐蚀性液体穿透眼皮,侵入人体最为脆弱的部位之一,瞬间的剧烈疼痛让她混沌的思维都清醒了许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瞎了,但左眼已经疼地睁不开,她索性一直闭着,只专心保护住还安好的右眼,再怎么剧烈的动荡也不放开捂住右眼的手。 总要留一只,好看咕噜一眼。 少有的平静间隙中,右眼匆匆瞥过身体,她看到自己被腐蚀地破烂不堪的衣服,以及衣服下更加触目惊心的身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破败躯体,居然还能有鲜活的心脏跳动,还能支撑着挥舞刀剑。 血肉一点点被腐蚀,越来越多的白骨暴露出来,就像受了剐刑的犯人,白骨犹在,血肉不复,不过一具人形骷髅,却偏偏有一丝气息尚存。 她虽还不是骷髅,但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总有一日会变成那样的。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她还能不能活着,就算活着,眼睛还能不能保住,能不能……再看咕噜一眼。 以及……能不能撑到活着出去的那一天。 不管怎样,总要试试。 她从不知道自己拥有那样的毅力,一次次跌落,一次次爬起,然后继续挥着沾满秽物的刀,不辨位置,只凭着一股狠劲儿,鱼死网破般地破坏着海兽柔软而脆弱的身体内部。 堆积的鱼虾越来越少,仅剩的一些灯笼鱼也早已在数次动荡中死去,空间再度恢复一片漆黑。麦冬看不见画面,也用不着看,反正总是那样一成不变。 不过,鱼虾变少也让她栖身的空间变小,最后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 身体几乎无法避免地要接触胃酸,被腐蚀地身体面积越来越大。她觉得,自己离变成骷髅似乎不远了。 她剜下了海兽许多柔软的肉块,剜下后便垫在身下,以隔离那腥臭翻滚的胃酸。她的动作近乎机械化,脑子里已经几乎不能思考,但双手却还习惯性地挥着刀,熟练而缓慢地剜掉更多的肉。 剜下足够多的血肉后,她开始尝试穿透海兽坚硬的外部皮肤。 但是,即便是从内部,不甚锋利的刀刃也很难划破海兽的皮,好在她似乎已经给海兽造成了足够大的伤害,海兽翻滚的动作越来越少,即便翻滚,幅度也远不如之前那样大,她可以长久不变地将身体固定在一个地方,然后在海兽外部皮肤上划一条直线,用刀来回地割,虽然每一次都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但只要一直坚持,总会等到划破的时候。 可是,她似乎坚持不下去了。 精神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需要*的支撑,而她的*,早已濒临极限。 她还握着刀,手上却再没有了挥刀的力气。她的右眼还在,她却无力睁开它。 终于终于,身体的感知又逐一消失,先是痛觉,然后是嗅觉,再然后是听觉……她以为视觉早已消失,但是,最后最后,眼前的漆黑仿佛被闪电划破,即便闭着眼睛,也感觉到 那灿烂的光亮。 她用尽生命的所有力气睁开右眼—— 世界忽然又有了光彩,蔚蓝的海水,赤红的山峰,发出五彩光芒的灯笼鱼……以及,那纯黑色的,遍体鳞伤的幼龙。 她看着它,血肉模糊的脸上分明没有一丝变化,右眼中却露出最最温柔的笑意,仿佛在说:你来了。 ——你来了。 ——再见。 __________________end_______________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正文完结啦~!撒花,这段蛮荒旅程终于结束了! 但是,这不是be!作者才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真正的结局在番外哟^_^ 谢谢小伙伴们不离不弃地陪伴渣作者几个月,即使断更也不抛弃我,等更辛苦了[泪眼花花]~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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