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咒怨之妖物横行   作者:九矽   引序 幽城   云端之上,乃有幽城。   知道它的人无不带着一丝恐惧与敬畏,几经传言以后在其下的佑城内流传着这样一番话,云端以上乃是神迹所在,以清泉石为护城宝物,整座城池都在神的庇佑之下。   百年前的一场大水近乎堙没了整座城池,有易道师曰:独以求神明方可渡此劫难。城内城外灾民几经周转来到祭祀坛下布下贡品为城求福。不过多久洪水便已经消退,但灾祸并未曾结束,紧接而来的是一场无休止的大旱,周边居民颗粒无收,饥肠辘辘,涂有饿殍死于路边。   而后的征战连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人们亦开始淡漠,收去了对神明的崇拜,以及生命的崇敬,互相残杀食肉嗜血比比有是。   又是三年,大战突发边境传来的战报揪起每人的心。数以百计的半数以上的兵力攻向这座城池打破了昔日的宁静,整座城池陷入了危急之中。君位易主及时颁布新的法令才使这里的生活改善了许多。   自从将清泉石丢弃与城北,百姓亦扯去了对神明所有的朝拜,开始过着平淡的日子。   自此,幽城在后人的心中亦渐渐淡忘了。   卷一 梦靥   第一章 青丝魂牵于心(壹)   夜色将至,街道上有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音,小的怕人听到,一阵谈笑过去引来一丝娇媚的轻笑。   抬头朝街角望去,好不香艳的一副画面,一位富家公子正紧紧的揽着一位红衣女子与一间房前,房子破败不堪半壁已经无法遮瑕,看起来被弃之了好久,几垛毫无生命力的杂草正堆砌在屋顶之上,遮盖住了头顶的月光。从屋外探进去想敲个究竟,却发觉屋内一片漆黑,模糊的让人身上徒增寒意。   那女子挑了一下眼睛,娇滴滴笑道,身子也自然的斜靠过来柔弱无骨的埋在那个人的身体之内,她笑说:“公子今个性质好高,奴家回去晚了可是要被罚的。”说完拿衣袖轻掩口笑开,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那富家公子推去一旁。   那公子丝毫不介意,洒爽一笑,朗声道:“那又何如?改明…我让我爹向你家提亲。”话里含着浓浓的醉意,话说不大完整,身子踉跄着极力想要站稳,伸手一指便指向那破败的茅屋,恍然大悟的点点,道,“哦?原来你家在这里啊..很漂亮的房子就是…小了点。”说完伸手比划了一下。   那人转了一下眼珠子,眉眼里泛起了财意。   面前的宅子虽小但是格外奢华,金丝勾角,丝毫不是体派。怎么从不知这女子家中如此有钱,毕竟自己家的条件也是极好,若是能攀成亲家,就算日后败光了自家爹爹的财产后半生就不愁吃穿了。   那女子偷着一些空隙忙将身子抽了出来,扶着那位公子有些瘫软的身子,突然眼光一转眼神中乍然的寒意一并消失,眸若含水看到那座破旧的寒舍,道:“既然来了,公子可有兴趣去拜访我的父母?”   话一出口,那富贵公子连连击掌,嘴里不停的叫好,道:“正合我意。我..我今天就去做个登门女婿。”说完身子倒是晃晃悠悠的想要进去,却没看身后那女子面目可怖,眼神里微微露出一丝杀意。   刚一踉跄着身子走过去,扑鼻而来一阵发霉的气息,那人忙拿手掩着鼻子俯身在一旁干呕了起来,扇了两下鼻前,有点不耐烦的冲那女子抱怨道:“你家是不是多年未曾打扫了。怎么有一股子霉味。”   女子笑笑,倒是执着手里的灯兀自往前走着。   那人突然有些诧异似的环视四周,怎么这里这么奇怪,一进府宅开始就有一股子发霉的气味,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按这个点来说也应该有看门的小厮,或者是管家来迎接,怎的由小姐独自掌灯抹黑进家门呢?难道真如那女子所说,自己过了门禁时间,家里的人都睡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缩了一下头,觉得四周更冷了。他一抬头正对上女子的背影,却发觉那人在门口停了一下,似在等他一并上前进去,他暗自吞了下口水,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你家的管家呢?”   那女子并未回答,直直的走进了房子,富贵公子一见自个被丢弃了忙跟了上去。   内院里显得格外干净,只有角落里对着一舵鼓得老高的东西,上面被稻草遮盖着看不怎么真切。   只见那女子在草垛旁站住了身子,侧过头来泪眼盈盈道:“家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奈何怎么也处理不掉,难道公子难道嫌弃奴家..”   话还没说完,那富贵公子倒是被她表情给唬住了,一股子怜香惜玉就油然而生。心里一软便想上前安慰。   还未等他开口内院里突然掀起一阵寒风,风鼓鼓的掀起了衣服,哧溜的钻了进去剥夺着身上的热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碜,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满道:“这里真冷,改明帮你造个火炉。”话还没说完牙齿竟然有些打颤,极力的想寻些可以遮体的东西,眼睛一瞥看到旁边的草垛,一喜,走了两步将那草垛给掀了起来,笑吟吟道:“呵,此地还有貂裘可用。”   刚亦掀开一股子腥臭的气息传了过来,草垛一摆从里面掉下来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咕噜了几下停在那人的脚踝下停滞了,那富贵公子以为是貂裘上宝石一类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看。这一看,眼睛瞪得老大,刚才还有的醉意马上就消失了,一股子寒意从脚下蹿了上来,周身开始冒出冷汗,想要大喊出声却发现连嘴巴都无力睁开,身体一软瘫在了原地。   那草垛子下面,摆着横七竖八表情狰狞的尸首。   “炉子倒是不用了,有你相陪我自当暖和。”   一双冰凉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慢慢滑了下来,女子半跪下身子,把那人整个头都裹在了身体之中,眼神里的柔和消失殆尽变得格外冰冷,歪头斜了一眼旁边的草垛,轻轻一笑:“你一会便不用再闻那香味了。”   男子周身一颤,一股酸味卡在喉咙间害怕的差点落下来,声音颤巍道:“求求你…放了我..”   女子将双手拢上覆上对方的脖颈,慢慢收缩手上的力道,嘴角挂着有些残忍的笑容。   蓦地一个火光劈头打了过来,撩起了女子的发丝,那女子厉声嘶喝了一声忙松开了双手在地上打滚了起来,那富贵公子已经吓晕了过去。   有脚步声从黑暗中慢慢的踏了过来,那女子咬紧下唇,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从发丝到有脸的位置均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火光褪去留下一道可怖的疤痕,血液顺着脸颊不断滑落了下来。   从黑暗中引出一位紫衣男子,脸上被一个奇怪的面具遮挡住了,眼神中凛冽的有一丝杀意,那人一伸手快速将手中的剑横在了对方的脖颈之处。   自然很清楚对方的身份,那女子花容失色,半晌定了定神,道:“公子不可杀我。”   那人冷冷一笑:“不杀你让你继续危害人不成?”   “我并没有杀过人。”那女子一仰头厉声喝道,眼神里带着几丝诚挚。   “妖便是妖,怎可相信一面之词。”只见那人嗤鼻一笑,将手中的剑狠狠的滑了下去,这人倒是无情果断,丝毫不听人解释,剑指三寸狠狠的刺进了那女子的胸腔之中。   “好罢,就当我本应命丧于此,”那女子嘴角渗出血液,面目灼伤的疤痕衬得脸上的表情格外恐怖,眼光中似冒火一般的盯着一旁的富贵公子,厉声道:“但我今日必须杀他。此人罪无可恕,我只求为民除此祸害,已奠我亡母在天之灵。”说完后面几个字一字一顿的带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   佑城城北郊区一地,年方八岁的林家幺子传闻被梦魇缠绕了三年均无药可医,渐渐有了鬼神缠体之说,林家求访名医而百求不得。   夜色泼墨,原本平静的街道却被一阵梦魇的呼唤给打破了。   在一家格外气派的宅子中,住了一位林姓的府尹,而今日府尹之中却格外闹腾,一家几个来来回回的家丁手中执着大小不一的盆灌,里面均装着辟邪用的狗血,雄黄酒一类的物品。   林家以古玩生意发家,祖辈上曾在一次契机之中得到许多弥足珍贵的古玩和财宝,林家为不显招摇仅仅取出几件民间器皿来贩卖起来,一部分赠与官吏人,家其余仅是当做寻常物品置于家中观赏。   小小的古玩店中来来往往的客人亦是众多,抬价砍价的人亦不适识货之人。大部分的古玩被如数的搁置在架子上,架子越高的古董就越弥足珍贵了起来,怕是平常人家仅能远观而不可亵玩。   林家最稀奇的古玩莫过于一尊雕像,那雕像整体形状似若一位美丽的女子却面部有些模糊不清,自打将雕像搁置在柜台林家便频频的遭遇大火,因此雕像亦变成了不详之物,被尘封在后院的木箱之中。   而后的一日,林家长主偶然被朝中一位重臣举中,而走上了仕途之路,而那举家的古董包括那木箱亦尽数被封存在后院的仓库之中,再无人提起。   然而一日,林家的二子将其突然翻出,擦拭干净以后那女子面部亦显出了全貌,那男子诧异于那女子面色的美丽将其置于柜台之中,方才一天便被一位神秘的富家公子买了去,此人亦未曾露面,仅仅托家奴捎来了消息。   老长主病倒在床,气的脸色有些发黑,忙朝床床周围跪着的家丁厉声喝道:   “快!你们都是群饭桶!少爷的病怎么可能无药可医,去给我请最好的神医来!”   一旁的妇人无语凝咽只得以泪洗面,连连那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那一日府门之中凶兆连降:林家幺子久病缠身,又及二子失踪之事忧劳成迹久病不愈。一旁的儿孙忙忙安慰老人,捶胸顿足的倒是没有一点效果。   这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而过,含含糊糊的半天说不清楚,林长主一怒便捶床,那人忙顿了一下身子,这才附耳与林家长主道:“门口有位顾公子愿一试,称有法子可以解公子的梦靥。”   老长主亦甚是惊喜,忙忙发问道:“此病是否真的有药可医,快快有请。”   来人是一位年岁不大的男子,面容姣好,一袭褐衣倒是格外鲜光,看起来亦算是富家子弟,但眼神格外的干净清爽,唇见含笑如一湾春水让人突生亲近的感觉。一路走来老人家把幺子的症状介绍了个遍此人愣是没有一句话,一时的口干方才发觉自己已经磕磕绊绊的说了多时,瞧不见那人的神情,林老有些心虚的抓抓头发,蓦地才发问一句:“阁下现在诊治?”   林老倒是并不生气,好脾气的将那人引去了内堂并吩咐管家备至那人所需的一切物品。   方才将手置于脉搏之上,那男子的微微一怔眼神有些黯然,微叹一口气缓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管家在一旁干着急,以为寻得了仙人自家的公子终于有救了,而眼前这人的连连叹息,脸色却并不那么好,看来这还是颇为苦手的事情,他眉间有细汗划过,眼瞅见那人似若发呆的模样,忙问道:“公子所需何物,小的一定照办。”   男子抬头盯了那管家几眼,却问了一件毫不相干的问题:“府内一年前最近可有办喜事?”   管家转了一下眼珠子,忙到:“有,有的。我家小姐要嫁于叶家公子。”   说完便瞅见那人皱紧了眉毛,他一抬眼顺眼让他继续说下去,管家犹豫了一会还是紧接着道,“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叶家公子休妻了回来,目前在别院居住。”说完他挠挠头发,在府内谈论小姐是个大忌,更何况当时小姐回来的时候老爷封闭了所有消息,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曾知晓。   见目前只能问到了这里,那男子点点头,执起桌上的一直纸笔写了几个单子裹好,交代再三说去城东区的一家新开的药铺,交予那铺子之人,此人定会明白。   管家觉得新奇,很想去探寻一下手中的药单子到底写了些什么神药,但少爷的病显然更是火急火燎,顾不得犹豫就走了出去。   这一走,倒是影响了在凉亭上歇息的老长主,老长主夺门而入,瞅见脸色依旧苍白的小儿他有些发急,连连问道:“幺子可有法子医治。”   男子点点头,道:“吾将拜访城家一位神医处,若此人愿意医治,吾愿意鼎力相助,定能佑其平安。”   管家很快就得来了回复,踌躇着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那男子脸色微微一遍,轻轻叹息道:“此人恐怕依旧不肯帮忙,请恕在下无能为力。”语罢微微一抱拳,歉意的朝那老长主鞠了一躬,道声告辞。   林老一慌,虎泪横生。眼瞅着见面前最后一点希望都要放弃,却还执意的拦住那人:“我家仅着三个子,大儿已故,二儿目前长睡不醒,女儿现在尚且…”说完,他似有不忍一般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我不指望这些孩子有多大的前途,仅希望他们能健康成长,连这点小愿望亦不可满足么?”语罢,他的语气颇为激动唇齿微微颤动了起来。   林老不抱什么希望,苦着脸:“若是仙人可以救我小儿一命,我注定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仙人,再说不辞。”听了这话,林老大概做好了求尽一切只救小儿一命的准备了吧。若是林家的小子真出了什么事,恐怕这人也年岁不长了罢。   思忖着基本可算一尸两命的事,男子犹豫了一会,安慰道:“老人家莫要伤心,这...这不是没有法子。”   一听有法子可循,林老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阵,欣喜的感觉从心里直升眼底,他害怕自个太激动听错了,又反问了一句:“可是真的?”   男子不漏声色的点点头,看不出悲喜,似回避一般的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听闻家内小姐婚娶目前尚在娘家,可否待在下拜见一下。”   第二章 青丝魂牵于心(贰)   林老犹豫了一会,眼神明显滞在了原地。他心中一紧看不明眼前的人到底作何想法,以为那人说笑心中突生一分愠怒,却一抬眼眼瞅着男子脸上认真的表情。林老有些犹豫,思忖着开口:“这…小女也是命苦,目前在别院暂居下来,不知什么原因倒是不肯见任何人。”说完脸上微露出歉意,道,“公子看…”   男子摆了摆手,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看似无害:“待我去拜过小姐需要向他询问几个问题,自当对令公子的病有所帮助。”   林老一惊:“难道幺子的病和小女有关?””   男子摇摇头:“并无。”动了一下身子,从身上掏出几个有些枯萎的草叶挂在林家幺子的床头,目不斜视的盯着那人看了几眼,细声道,“怕是长期有怨气缠身的缘故,具体缘由我还需要探究。”   林老允了一声,引着那男子走到别院,走了两步发觉有些太失礼数,也不顾自己的辈分高了眼前人一等,一支手走于那人身边,手臂的方向似在为他引路,走了几步搭讪似的问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别院倒是清幽的很,周围一尘不染,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打扫。偏右的位置有一口水井,但井水已经枯竭了,上面罩了一颗郁郁葱葱的梨树。   “在下顾关玖。”那男子朝那方向礼貌的拱了拱手,目光一扫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一树梨花,诧异道,“这里的梨花居然开的如此之好。”   林老应道:“正是。”伸手指了一下那梨花含苞欲放的骨朵道,“此乃幺子无意间得到的稀有品种,花苞一年四季都会开放,而且常岁不枯,有长命百岁的意味故幺子赠与老朽作为贺寿大礼,小女见到甚是喜欢便被移栽到了内院。”果真现在的天气一点也不适合梨树的开放,而梨苞却瑟瑟缩缩毫不畏惧周围的寒气,那梨花开的十分灿烂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隐隐间在梨花下看到一个女子苍白的面庞,目含笑意盈盈走来,手中一把带血的利器闪着寒光。   嗒——嗒——   血液不断的渗了下来。   “顾公子。”林老一看对方的表情不对,忙唤了一声。   关玖这才回过神来,一揉眉间,吸口冷气问道:“怎么?”   林老有些愁容,每每走到这里而来的外人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最后悻悻的逃走,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问了个遍府内的人均是摇头,八成都摸不清头脑,想要问那些请来的人罢,却发觉自那人一来他们均如避讳瘟疫一般的躲着自己,应该说是躲着这个宅子。林老在心中微微定义,难不成是这个宅子真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知今日这位医者...   沉吟片刻,林老还是决定缄口不语,一摆手道:“顾公子请往这边走。”   关玖点点头也没有要走的模样,随林老来到了一处厢房。房间四周冷清极了,它处在花园的伸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根粗壮的枝干还正巧掩住了人的视线。这里和外方开的繁美的花丛真是颇大的对比。   林老做个歉意的眼神,向前两步凑上前去,低声朝房内询问道:“尹儿,是爹爹。”房内没有一丝动静,看起来像是没人。林老生生知晓这女儿的脾气,自打那日一来就在房间里沉默了起来,如换了一个人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曾说一句话。他顿了一下身子,微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这边有一人想见见你..”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东西突然倾倒,半晌一切回归平静。   林老无奈的看着关玖,歉意的解释说:“小女就是这样,不怎么见人。”   他满以为这人会知难而退悻悻的回去,却没想到关玖倒是不以为然,眼神有些恍惚的盯着门内,道:“且让我与小姐谈一谈吧。“林老点点头,无可奈何的走到了一旁。   走到房门前关玖将手覆在了门上,门像不止被内锁住,道有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封印了起来,只得无奈的放下手,轻敲了两下门,兀自介绍道:“在下顾关玖,有一疑问在下不知可否请教小姐。”   半晌,门内传来一阵懦懦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公子且回吧,小女子怕是无能为力。”   听那语气到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要问的什么,想了想,倒是顺口就发问道:“小姐行嫁娶之礼只见可曾遇到什么人?”   只听里面似有茶杯碎裂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道没有人应答。   关玖怔了怔,断定对方肯定知道些什么,提示道:“小姐可知道铜方镜?”   门内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翻动,瓷器破裂的声音,木桌掀翻的声音接踵而至,紧接着似有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尖着嗓子吼道:“我不知什么东西。那..那是妖物的东西,不是我的。”说完,屋内一阵轰动,似乎有一个身子挪过来,双手不断的抠着门梁,发出一阵难听的刺耳声,女子厉声喝道,“滚!都给我滚走!”   林老在一旁脸色一变,忙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却不料关玖摆了一下手,道:“不可。”   林老的眼中噙着泪水,拽进关玖的袖子,颤微微发语道:“公子到底何人?说是法子救我儿为何又在此处刺激我家小女。”说完身子虚弱的想要瘫下去,几个儿女之间祸患不断已经让老人家有些崩溃,仰天一啸道:“我林家造了什么孽啊,天要亡我儿女么!”说完手虚弱的覆上了眼睛。   男子于心不忍,嘴边蠕动了几下念出几个音节,突然眼光一转直直的盯着林老道:“请先生随我一趟寻访那医者,也许会有转机。”   ...   往来平静的街道今日也不知怎的变得喧闹了起来,北来南往的商人亦是络绎不绝,道路两旁张灯结彩挂起了几扇灯笼,手指掐算起来看着已经到了荧惑日,过节之喜亦使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格外兴奋。   说道荧惑日已算是佑城之中比较大的节日之一。说道这一日亦就是在比赛男女老少的才华武艺,此日城内老少均聚于一堂,由上一届的获胜者出题来做比试,此日之中的胜者不但可以得到万金更可以向出题人提出一个心愿,前提是出题者必须心服口服的。   虽说往年的荧惑日亦是人山人海,但今年的荧惑日却更是热闹非凡。据传言上一届的获胜者是个容貌及其美丽的女子,不少公子哥们愿放弃风花雪月只为去看那女子一眼。   因此,走到哪里都是一甘传言,人们亦兴奋的猜着今年的考题,以及今日获胜者会有谁云云。   正在想着,周围的人发出几阵唏嘘的声音,亦有小声叫好的声音杂糅在里面,方才抬眼看去只见二楼的侧方一位白衣的姑娘抬手掀开了一旁遮掩的布稠,踏着轻盈的步子走近台子正中央,身材娇美半张脸被绸子遮住仅露出如明辉般璀璨的双眸,几位俏丽的丫鬟亦负手站立在她身后,漓若心里便有了个底——这位怕就是今日的主角,上届的荧惑日获胜者了罢。   那女子缓缓的在台子上坐定,周围竟突然安静了下来。   看着那双眼睛,漓若的眼睛暗了一暗,倒是个很美的女子,却被那人硬生生的给伤害了半张脸。想着这里,她撇撇嘴目光突然扫至一处,眼神有些危险的盯着那地方看。   台子的一角坐着一位男子,看上去岁数也不算大不大,身体也有些单弱。这几日身边道一只感觉到那人的气息,说是巧也有些太巧过头了,反而有种监视自己的感觉。   漓若摇摇头,暗骂自己是否太敏感了,自己从未念过那人,那张脸好看的让人过目不忘,若是自己见过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见那男子身着紫色衣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立在原地,手边放着一壶刚刚沏好的暖茶以及方才不知什么时候取到的考题。待所有人都在为考题发愁的时候竟仍然不动声色的品着自己的茶,眼睛阖上微微小憩了起来。   这时侧台上站着的一个小丫头微微低下头去踏着碎步慢慢的移到了那女子身边,手里一方白色的纸条摊开在他的面前,那女子亦淡淡一笑挥手便示意那丫头退去。那丫头像是了然点点头,后退两步大约在台正中的位置站定方才转身,拿起手中之物轻声念了起来:   细软青丝履   光明白氎巾   深藏供老宿   取用及吾身   语罢,抬眼淡淡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轻言道:“此乃今日之题。”话一放出周围人无不眉头紧锁,甚至更有大胆的人嚷嚷了起来,道:“你家小姐为何不说此题解法,到底是琴棋书画何解?”   亦有人紧跟着随声附和了起来,道“对啊,方且看来你家小姐亦没有让人取胜之意。”话还没说完那丫头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起来,只见一条白绸瞬间劈头而来,那人的脸上几个红色的印子格外扎眼。   这一动作到时唬了不少人,在场闹事各位均有了一个了解——这些人不可惹。只见那丫头依旧面不改色,毫无道歉之意,高声道:“方才亦是解题之法,我家小姐说了题解乃通物之物,只有真正读懂它意思的人方可解此题。”   这时,那女子站起身来,朝台下一个欠身,淡淡道:“今夕已困乏了,恕倾寰不再奉陪。”话一出口不顾众人失落的表情重新隐进了侧台的帘子后。   这女子还性格倒是不一般。漓若在心里定义道。   有人还想追上去,却被那小丫头拦了下来,那丫头倒是毫不畏惧这些人的才识家族,一律淡淡回应道:“若能猜到我家小姐的命题,方可与我家小姐见面。”   那人不放弃的嚷嚷起来:“不就是一首情诗嘛!绾丝亦女子出嫁时与夫君长发结心,我必定会给小姐一个名分,让她不流落于风尘之处。”漓若的眼角微睁,讶然的盯着那个走出的女子,原来这人居然是烟花之地的伶人,怪不得性子如此清高。   她摇摇头,突闻门外一阵吵嚷的声音,几个壮汉身带大道,圆目怒瞪疾走而过,屋内的人都被这气势给唬住了,有几个胆大的还凑出来看热闹。   “老爷,便是这里了。”嘈杂之中,有苍老的声音唤了一声。   举办这大会的人忙应了上来,行了个礼,发问:“请问几位来所谓何事?”   林老顿了一下,面色有些挂不住。倒是一旁的大汉不识抬举硬是把人推到了一遍,嘴里厉声喝道:“我家老爷要去寻那救少爷的医者,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待的起么?”   这事本来就成了村民议论纷纷的怪谈,话一出周围如炸开锅一般小声嘀咕了起来。角落里那位紫衣男子蓦地放下手中杯盏,眼光也朝这边看来。   谁道林老一摆手,朝那壮汉喝道:“不得无礼。”   门外挡着的那几个壮汉恭敬的退至一旁,林老缓缓走了进来,目光带着几丝激动和惊喜,冲一旁的男子道:“此中可真有人有法子救我儿。”   关玖点点头,抬手指向一处位置,兀自介绍道:“那便是鄙人的弟弟,顾洛祈。”   语一出,漓若倒是好奇的盯了他们俩看了几晌,眉眼之处有些神似,清丽的如同仙人一般,倒是眼神一个冰冷让人发颤,一个含着些温润看起来很好说话。   看了一会便觉得有些不对。这模样倒是让漓若一怔。这不就是那日除妖的那位男子么?   林老欣喜过望,忙急着步子走了过去,眼中含着泪光,一弯膝盖几乎要跪下来,一旁的小厮吓了一跳,大力的拽着自家老爷嘴里不断的叨扰着,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也是,这人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何时居然如此卑躬屈膝的求面前这人。她轻叩面前的杯盏,饶有兴趣的打量这面前的这方人来,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见林老喉头一动,哽咽道:“愿神医救我家小儿一命。”   洛祈的眼光似有冰,直直的穿过一处看向门口关玖,那眼神似乎在责备。末了他淡淡的开口道:“恕在下无力,已很久不与妖物往来了。”这么说的语气很明显,直直的就拒绝了那老汉的请求,也像是对门口的男子暗示着什么。   林老心里一动,果真是妖物的原因么?可是面前人不容可至的拒绝却让他犯了难,到哪里请来法术高明的道士来为小儿一治呢?   此话一出,漓若的眸子亮了一瞬,倒是对对方的身份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可能自身掩盖的比较好,不然在此处一个不留神就丧命了,这么想着还是决定远离这群人的好。说干就干,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捏下几粒碎银置于桌面,故作自然的朝门外走去。   这么想着也就往房门外逃走,谁料刚走到门前却被一人横在了门内,那人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一瞥投向后方什么地方,有转而在她面上打量了起来:“姑娘且慢,此时出去怕是有危险。”语气倒是平淡,只是隐隐觉得话语里满是威胁的成分,这么一说如芒刺在背,她微感寒意,感觉有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那眼神给人褪不去的重压。   第三章 青丝魂牵于心(叁)   蓦地一阵寒风在耳边穿过,漓若的眼神微微有了变化,身子一闪便看到一个盘子侧着耳畔掀了过去,力道之大真的让人有些骇然。而端盘子的小儿吓得有些脸色苍白,身子几乎要软了下去,忙拥过去连连说自己一时手滑不是故意的云云。   漓若的眼神逐渐有些冰冷了起来,手紧紧的握着——她很清楚的知道,有人想要杀他。那小二见人不回话以为对方生气了,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到是一旁的关玖摆摆手示意小二不用在意,那人方才拿帕子将木桌上的茶渍擦干净逃也似的走了。   这还真是进退两难。   漓若咬咬牙,顺着那眼光直直的朝后看去,只见洛祈冷着脸盯着她眼睛看,似乎要看穿身子一般。那目光的杀气…如那日一般。   横在自己前面的关玖不以为然,依旧笑笑开口:“姑娘还要走么?”意思大概就是如果你要离开,你身后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很好,既然针对我,那么就监视到底吧。按这股子劲来说看戏人还若是没得到甜头是不会罢休的。   这时,一位官差摸样的人提着刀匆匆的跑了进来,一破门掀翻了门前的几个桌子,他脚步仍然未停,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林老身边,礼貌的行了一个李。看起来似乎有很重大的事情要商量。   林老诧异,忙问:“官差大哥,可有出甚么事?”   那官差犹豫片刻,重重的哀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想说什么,却有些为难。   林老见状点了点头,挥挥手,几个大汉迎上来,把看热闹的一群人都摒退了。   官差面含苦涩,凑近林老身旁压低声音,道:“您的二儿子找到了,和那群以往失踪的壮汉一样,就被丢弃在山脚地下。”   林老一听,身子有些体力不支的软了下去,向后一踉跄忙扶住了身后的桌角,激动的声音有些颤巍巍的开口:“那...我儿子怎么样?”   那官差重重的哀叹了一声,道:“这就是让我们为难的地方,”说完询视的目光看了一眼林老的表情,有些苦闷的开口,“您家二子,如那般壮年男子一眼,都昏迷着,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   林老一个激动,几乎想要昏倒,脸被涨的通红。   关玖见状忙上前扶住了老人的身子,细声安慰道:“老人家可不需着急,待我们前去核实一下也不晚。”   林老点点头,几个人就这般慢吞吞的告辞了,留下在旁唧唧喳喳的村民。   漓若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了身子朝那丫头道:“小女子不才想去会一会小姐,必有解题之法。”   不出意料,那丫头顿了下身子,眼光带着丝丝兴奋的样子,笑道:“甚好。”语罢让出了一个位置,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姑娘请随奴婢来这边。”   漓若晃过洛祈的身边,佯作无事一般的不再看他,直直穿过走了过去,她知道洛祈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那股视线盯得她周身却冒出一阵冷汗,攥紧了拳头,让自己沉静下来。   不知对方的底细之前,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性。   刚了几步,只见洛祈站起了身子,亦不再理会那在一旁恳求的林老,冲着那丫头道:“在下也有一解,可否同这位女子一同拜访你家小姐?”说完眼光又朝那方斜了漓若一眼,冷的让她身体打了个寒颤。   那丫头思量片刻,点点头。应了一声:“请两位随我前来。”   …   那丫头引着两位走着,那路到不像是同往什么府宅的,越走就有点越荒凉的感觉,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城郊之外的一处山坡。   才到那里天色方才发暗,隐隐有些光亮,往深处走了两步就来到了一处山洞,漓若环视了一下四周,阴暗的不透出一点光来,此处高势上刚好有一方凹墙,杂糅的植株交相辉映抵挡了月光的照射。此处显得更加寒气逼人。   洞门应声而开,如预想一般到了山洞光亮就已经如数全部消失。本该丫头走在最前端,但那洛祈却不知怎的像躲瘟神一般的躲得远远的,甩开身后俩人很大的一段距离,自打上次得知山洞之中的不明妖气,在不确定对方是什么妖怪之前还是给自己一个后路的好,漓若在身后偷偷布下了法术消除了自己的气息。丫头被夹在两人中间。   走了几步那丫头突然停住了步子,恭敬的负手:“两位请进去吧,我只能将两位送到这里了。”   漓若淡淡的环了一眼四周,那是山洞的中央,无论是进还是退看起来都要走一定的路程。那丫头不知领着他俩绕了多少个弯,归程看起来麻烦太大。看来对方早已布好了心思让我俩有去无回的吧。   那丫头突然挥了挥衣袖,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漓若大惊难道这丫头也会法术。但..又皱紧了眉头。按理说如果这小丫头是什么妖物自己定能够发觉,况且消失的如此干净,若我俩是寻常人士不怕这消息被穿出去么?正发愣却被那前面的洛祈喝了一声回了神。   “她是妖物做出的幻象,故会些子邪术。”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故意解释给漓若听的。   漓若这才了然为何在对方身上看不出任何妖灵的气息,心里暗叹道:此人倒还算是面冷心善。不过对妖物好像很了解,又好像很敌视。   又走了两步,洛祈突然驻足了脚步,停在原地亦没有动也没有说任何话,漓若心里一惊,难道发觉了什么不成?便惆起眉头,敏锐的巡视起四周的异动。   大约是周围环境过于安静有了警觉,声音亦在山洞中放大了很多,乍一听前方不远处有了窸窸窣窣的几声响动。只见前方轰隆隆的一阵响动,山洞之中忽明忽暗了几下突然全部亮了起来。   一阵梅花的暗香传来,隐隐闪了几下洞之中的火炬噗的一声全亮了起来,整个山洞被照得如同白昼。各色棱角不平的彩石折射着光芒如数汇聚在上空一出,而在正下方立着一位白衣女子,才看一眼,漓若有些讶然:那女子不就是白天在看台上那人么?   那女子却不惊奇,礼貌的微微一欠身,曼声道:“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   漓若将目光扫过洛祈,却见他脸上仍然淡漠,没有一丝表情。   难道…这人并没看出面前的人是妖物化身?   洛祈的眼光紧紧的锁在女子身后的一处,只见周围昏迷了一个壮年男子。那男子大约二十有余,双目紧闭,脸色显得苍白。   这人,果然是害人的妖物不成?   漓若紧颦起眉头,走上前去探了一下那人的脉处,只见脉博仍然在跳动着,一下一下显示着主人的生命力,只是脉象颇为薄弱,似乎被吸走了大量的阳气。   一回头,只见身后的洛祈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盯着自己看。停顿了几秒紧接着扫过面前的女子,紧迫的眼光似乎在逼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无事,”那女子倒是不以为然,也不作答,仅挥动一下衣袖将正上空的水晶取出,踱步在洛祈身边,道:“公子请收好,倾寰祝公子荣至而归。”这不温不火的样子倒是让漓若都觉得有些骇然。   话已至此,她心里便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女子故意出题眼来扰乱人的思想,以为此题族男女情爱有关。实然题眼却在那诗句之中,她在鼓动勇敢而又机敏的男子把手中的宝物赠与他,让那人去斩杀妖物。不过…这题倒像是在提醒什么人一般。   传闻拥有洞仙的宝物便可再无所俱,不过这对于洛祈来看亦不能算是什么有用之物,胆子的话这小子恐怕并不缺失。   谁道洛祈突然将那宝物返还了回去,道:"姑娘此寻并非是我,恐难担此重任。"   这一话出,验证了漓若的想法,这妖物怕是要引导什么人去一般,竟然误打误撞的被他们两人猜中了。   倾寰接过那人递返回来的东西,眼里似有水波一般温润,半晌才开口:“倾寰并非害人的妖物。”   这女子倒不像是说谎,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沉吟了一会,漓若却有些好奇的发问了起来:“为何会有失踪昏迷的村民在你洞中?”。   倾寰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沉吟了一阵盯着面前的人半晌方才笃定什么似的,双膝着地行了一个大礼仍不起身,缓缓开口:“还望两位不要怪倾寰。”   倾寰直了一下身子这才开口道:“吾本是小家子门户,方得到山神的庇佑在此安家,谁耐知得知了不知如何得罪了此山的妖物被驱赶至此,洞门亦被封印了起来,待吾好不容易冲破了洞门的封印却无奈法力尽失,只得留在洞内,念系于世间的生命吾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声音有些迟疑的越变越小。   漓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看了一眼那女子面纱之下的容貌,只见那人面色柔媚,楚楚可怜,身子猛地一怔,一股子血气冲上了脑门。   不…不对。此人虽然和那人的妖物有些相像,但并非是一日自己放走的那一妖物。   一旁的洛祈听完脸色大变,手紧紧的握了起来不知何时置于那女子身旁一手佧住对方的喉间,声音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被丢弃在山脚昏迷那些成年男子,都是你所为?”   倾寰的眼睛微微蒙上一层雾气,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洛祈再次收紧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更加发冷哼笑了一声,脸上微微的显出杀气道:“妖物果然是妖物,只会屠害生灵百姓。”手中不知何时唤出了一把冰刀,看不清它的形状那杀气却骇得漓若身体微微一怔,倾寰亦不再辩解什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下去这妖物怕是不久便命丧黄泉了。漓若握紧了手心的幼梅,不顾那骇人冰刀所释放出来的杀气,将梅花掷了过去,洛祈淡淡一挑眼睛直直的盯了那梅花半晌,那梅花瞬间结成了一团冰凌反向朝着漓若飞了过去。她的身体猛地怔紧了,想要躲过去却奈居然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拿那手捂与胸口护住自己的妖灵。   花簪并没有如期的打到漓若身旁,睁眼一看,只见倾寰挡在了自己面前,花簪打到的位置正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液来。眼神却变得如同日光一般柔和,紧紧的盯着地上的花簪,嘴里呢喃道:“梅花啊..和那人赠我的那只那么像。”   漓若心里一动,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始至终这人身上都有一种淡淡的梅花香味,看起来与梅倒是有宿世的情缘。   一旁的洛祈眼神突然冰冷了许多,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询视般的目光扫视了面前的漓若,眯起眼睛冷冰冰的开口:“你果然..”说完有些自顾自的喃喃,“难怪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对于自己身份的暴漏,她并不在意。她有百分之百的自信笃定这人不会伤害自己。漓若用复杂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倾寰,那一攻击居然没有什么伤害。定睛一看,料到了七七八八。   好狠呐。那哪里是什么除妖的冰刀,分明只是一把普通的利器而已,只是眼前的人制造出来的幻象。   这么一想也就明了了,这人恐怕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了,现在只差的就是确认,而方才那一下子确是很好的诱饵。漓若突然对眼前这人颇感好奇,先不说一切都由着他的轨迹发展着,这人似乎对面前的这些子人的过去甚至未来都了如指掌。   “到底是什么让你有这么大的自信笃定我一定会去救她?”   洛祈无辜度的看着她,仅言:“直觉。”随即语气带些狂妄的笑意。   那人果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倒是有些不经意的发问,对象却是方才几乎命悬一线的倾寰,依旧冷淡淡的语气道:“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倾寰伏在地上,看来被刚才的阵势亦吓到了,苍白的面孔上泪腺亦不断的滴落下来,哽咽的开口道:“为..为什么又要相信吾。”   洛祈仅那目光淡淡的扫过倾寰的身子,将手中的剑退与掌心中,缓缓道:“你的身上并没有那种气味——你没有杀过人。”   第四章 青丝魂牵于心(肆)   漓若的身子微微一怔,方才有所警觉,难怪在倾寰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妖气,并不是她隐匿了身上的妖气,而是自始至终如人一般的生活着慢慢的减淡了身上的气息,以至于一般的术士也判断不出她妖物的身份。   倾寰的眼中噙泪,整个身体都在瑟缩着发颤,缓缓地道出了真正原委。   ...   洞仙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有日,倾寰在瑶池之中偶然得到了一面镜子,以镜窥往事可以看到前世之日。   在一间华丽的古宅之中四周都被红红的绸缎装扮的格外鲜丽,宅子之下几位少年在兴奋的敲敲打打,倾寰诧异的发现镜中的自己着一身鲜丽的红衣,头顶亦带着凤冠,有千斤之重,蓦地有人将红巾盖于自己头顶,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扶入轿子之中。   在骄子中晃了一阵子之后方才停靠下来,周围寂静一片,倾寰忍不住好奇的想要掀开头盖一看,却见轿子的帘子被一点点的掀开,赧羞的急忙要放下来。   这时一个怀抱将自己抱下轿子,倾寰透过红盖头看那人,只见那男子样貌英俊朗目星眉,两人置身在府宅之中,均身着红衫,周围的人吵闹不断嘴里倒着喝彩的信息。   倾寰知道,这边是民间的嫁娶仪式。   镜中的自己被掀开帕子,一脸幸福的坐在床上。周围红烛染得格外明朗。   镜面一转,又是一样的一抹鲜红却刺得眼睛生疼,府宅之中又填了一桩喜事,虽说是纳妾同样是吹吹打打丝毫不是场面,一位女子着一白衫忧忧而过,那便是前世的自己。   她轻步曼立直直的站在一间吵闹的房间之外,双眼冷淡的盯着里面兴奋的觥筹交错的人,转而视线直直的看着最中心和来客喝成一团,身着红衣的男子,亦是这场嫁娶的新郎官——自己的丈夫,顾盼。   有管家视线一扫,看到了自己,忙将扯了一下还在吵闹之中的顾盼。   顾盼一颦双眉看到了久立在门外的倾寰,疾步走来轻声道:“你怎么回来这里?”   倾寰脸上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仅淡淡一笑,伸手整理了一下顾盼身上的衣着,兀自笑道:“你还是这般不讲究。”动作娴熟的让人咋舌,却又显得那般理所当然,凌乱的衣襟很快便被整的平整。   谁料顾盼往后一站躲开了对方的动作,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大力的往后推搡,冷冷喝出:“吾与你之间再无瓜葛。”语罢,冲一旁的管家丢出一句冷冰冰的“送客”。   境外的倾寰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忙捂住了心口,她隐隐间看到镜中的自己转身而走,没有丝毫留恋。眼泪一点点滑落,甚至而后带着浓浓的血丝。   镜面一晃,又转眼到了一年之后,依旧是那个府宅,宅子之中的主人匆匆的策马而走,带走了不少管家,仅留下几个手无寸铁的丫鬟。   丫鬟们匆匆忙忙的奔走在府宅只见,手里端着几个瓶瓶罐罐,府里一片喜气昂扬,传闻这家的女主人不久就要诞下孩子。   那时,一位白衣女子翩然而至,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丫鬟认不得很是诧异的开口道:“姑娘前来拜访何人?”   倾寰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府宅,淡淡道:“一位故人,吾乃你家主人的故友前来像夫人贺喜。”   那丫鬟道也没在追究,这几日夫人待产期将至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便兴奋一福朝倾寰道:“姑娘请随我来。”   倾寰慢慢随着那女子来到夫人的屋前,打量着眼前的房子心中五味陈杂,这便就是当年顾盼抱自己入府之时安置自己的住所。   那丫鬟微微诧异的看着她,迟疑懦懦吐出一句:“姑娘好像对这里很熟识。”   倾寰仅淡淡一笑:“是了,我常来拜访夫人。”那丫鬟自打就不在有任何疑虑,兴奋的引着此走了进去,嘴里还叨扰道,夫人这几日气色不好,最好有个熟识的人陪她叨扰叨扰,这么看来姑娘倒是一个好的人选。   倾寰微微点头,不在言语。   方才踏入房间,屋内陈设如同自己新入府宅一般,倾寰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那时,待看到床上那位安眠的女子,眼目之中才露出深深的恨意。   那丫鬟一福,道:“姑娘请在此安息一会,夫人马上便要醒了。”倾寰点点头,那人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不要开窗开门一类的,便匆匆走了。   那时,倾寰才认真的打量着床上的女子,那女子面带愁容似乎睡得并不安生,脸如胶腊看起来并不那么美,一手紧紧的护住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一个生命急待出生。   倾寰静静的坐在床沿处看着那女子,伸手抚了一下额头,将额间的发丝如数的拢于耳畔之后,缓缓的抚着女子的容貌,心里一阵凄凉——这就是那人这生深爱女子的容貌吧。   正沉思之际,只见床上的女子微微动了动唇,嘴里呢喃着什么。   想必,呢喃的毕竟是顾盼的名字,那个这一世就要和自己牵系在一起的名字。这女子看来亦比自己更爱那人吧。   倾寰的眉眼之中的恨意消失了,转而带着些温柔。   蓦地那女子似乎遇到了什么梦靥,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倾寰一愣,忙掏出衣袖间的帕子帮那女子擦拭了起来,那人依旧没反应,头不停的摆动着像是要逃避什么残忍的记忆,胡乱挥舞着手臂,嘴里急急忙忙的呼唤着:“朝青,朝青…”   倾寰一怔,手上的动作蓦地停止了,呆滞在原地里不知如何反应。她狠狠的咬着下唇,眼神里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待看到面前的人吓了一跳,忙支起身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拖过来紧紧的护在肚子上。   女子见过倾寰,亦知道她是这间府宅的旧主人。   倾寰惨淡一笑,目光却直直的盯着那女子的腹部,沉吟了半晌之后开口:“那孩子…不是顾盼的。”语气却如期的肯定,并不似询问。顿了一下,又断言道:“你爱那个朝青,此子是他的。”目光清清粼粼的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一怔,眼中噙着泪光没有回答,半晌之后无奈的点点头。   倾寰身形一个不稳忙探手扶住了一旁的床栏,半晌没有说话,眼神像是一把刀一般凌冽的刺向那女子。   那人见状慌忙紧抓着倾寰的衣袖,急切而又恳求的语气道:“求姑娘不要为难我的孩子,一切错均在我,若孩子无碍,要杀要剐希若悉听尊便。”   倾寰冷冷一笑,道:“我要你性命如何?”语罢眼神苍凉的看着门外的天空,心里暗叹道:顾盼,这就是你选择一世的女子,欺瞒了你为你诞下别人的儿子。   希若一听便呼了出来,豆大的汗珠如数的砸落了下来,一边护紧了洞中的孩子,一边若受刺激一般不断的开口厉声喝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的朝青…”   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燃起一片鲜红,四周血溅开如一朵红梅。   女子嗤嗤的笑着,手中的利器上沾着骇人的鲜红。   那日,顾家遭受了丧子之痛,而顾家夫人亦被诊断出来再无子嗣,来人便推断夫人丧子悲痛欲绝而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   三日之后,倾寰执一身红衣而死,那红衣便是她嫁娶时的嫁衣。   倾寰几乎一手两命,魂魄永远的封在瑶池之中不得而出。   放下镜子,倾寰执意来到人间不顾任何天规,冲破封印,魂魄几经散去,谁亦不知她为何而往,而倾寰因为妖灵不定而不得现身于白日,只得藏匿于阴暗的洞穴之中,靠幻出的自己来打探那人的消息。   若能最后见你一面,那也是好的。   …   这么一说,漓若便有些诧异,忙开口询问道:“那为何要迷惑尘间男子至此,吸气阳气丢掷在村角,并至城内城外梦靥?”   话一出,倾寰抬起眼睛,懦懦道:“吾却是有迷惑尘间男子,不过…并无梦靥之说。”说完低头拜了一拜,眼神里带着几丝恳切和虔诚。   一旁的洛祈没有什么表情,而漓若和仓流明显都愣住了神。   “这么说,你是为了复仇?”沉吟片刻,洛祈定断道。   倾寰摇摇头,想了片刻,曼声道:“吾家沦落至此被一妖物所害,奈何吾力量不够亦不能与她抗衡。那妖物曾经祸害人间亦有神人寻之不得。吾便将那些采药男子迷惑于洞口之外诱其进洞吸取阳刚精气,但并非为自己所用,而是将它的力量转给神物,由英勇之士为其所用去降那妖物。但…绝非害其生命啊。”倾寰说着眼中带着些歉意与不忍,停顿了一下方才开口,“吾寻镜中已经探到,顾盼在此生是为勇猛无比的捕猎者,他可降其妖物,所以才一直寻他,希望他可以助佑我黎明百姓。”   漓若思索片刻,淡淡一笑:“世间勇猛无比的捕猎者如此之多,你可说你并无私心?”   倾寰顿了顿身子,亦不做隐瞒的低下头开口:“有。”想了想紧接着解释道,“吾要问他一些事情,他亦欠我一个答案。”   话一出口,漓若微微叹息的摇摇头,道:“好是好,只是时隔千年,顾盼亦非那时的他,就算找到此人,又有何用?”这话一出,倾寰便沉默了,眼神里露出黯淡的凄凉。   漓若在心里暗叹道:亦心系青丝,再无可依。   突然,一旁的洛祈冷不丁的开口:“也并非没有法子。”   第五章 青丝魂牵于心(伍)   话语一出,漓若微微诧异的眨眼睛,这面冷之人真有如此好心?倾寰亦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看,眼睛里闪着丝丝期待。   而洛祈正目不斜视的盯着倾寰看,看的漓若心里都有些发毛,心里嘀咕道八不成也是个逞一时之勇心里也没底的主,或者是来耍帅的愣头青。   谁道洛祈看了两眼之后,目光继而有些靠上不断的盯着一出沉吟,半晌道:“姑娘可否借头顶的花簪一用。”   此话一出,漓若有些窝火,敢情这人只是个风徒浪子,借着帮人的幌子来调戏人不成。   而倾寰不解的摸向自己的头顶,倒是乖乖的取下一个娇艳欲滴的梅花簪子,盈盈走去,将花簪递给了洛祈。   洛祈接过沉默不语,将簪子置于二指只见轻微一滑,一道血流子顺着指尖便流了下来,几滴鲜血落在地面之中,又探手接了一滴,那血滴置在指尖微微发颤到也不曾滑下。洛祈将带血的指尖置于倾寰的眉心,一滴鲜血就这样融入了她的眉间,这一动作引起了漓若一旁惊呼。   妖物沾染人的鲜血是要遭天谴的。   洛祈倒是不以为然,皱紧眉头瞪着漓若,冷冷的抛下两个字:“闭嘴。”   停了停,洛祈方才开口道:“吾将还原她的整个梦境。”   …   恍惚间,倾寰置身于一处华丽的府宅之中,金丝勾角带着几丝繁杂的花纹,房瓦之上尽数用琉璃装饰而成,苍白的天际亦仿佛被浣洗了一般变得格外透明,那浮在四周的白云恍若伸手就可碰触。殿前伫立着几尊神兽的雕像,活龙活现。殿门侧旁一位白衣女子正摆弄起一旁开的正艳的牡丹。   那人蓦地转过身来,朝着一个方向轻轻的笑笑,倾寰的身子一怔便愣在了原地,此人便是自己丈夫前世的夫人,希若。   她目光所视方向紧接而来的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女子,看那身份来说正是家中的婢女。那女子微微一福身子,道:“三小姐,老爷在侧堂有请。”   希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亦猜到了爹爹此次前来请自己是为何事,前两日与爹爹恳求嫁于叶家公子叶朝青,爹爹允诺自己三日之间必有答复,眼看着也就快到三日了吧。   这么想着,脚步急急的奔向了侧殿。而倾寰亦不做停歇,紧跟着步子随希若而去。   方才一到侧殿,希若就看到自己的爹爹坐于右边的位置上,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盏,看来是客人刚刚才走。   希若忙去福了福身子道了声安,林府尹看到自己的女儿到来亦面目含笑的忙招呼着一旁的丫头将其扶在位置上。   这么一个角度,希若诧异的看到桌子一旁安置着几个箱子,箱子上都被红色的绸缎给绑的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很是贵重。才看了几眼,希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赧羞的红了脸,一旁的倾寰却变了脸色,这个箱子再熟识不过,就是从顾府中出来的。   府尹瞧见女儿的目光,亦料到了七七八八,也不做拐弯抹角直直的开口道:“我已答应了顾家的求亲,下个月初八便是你的婚事,好好准备下吧。”   话一出口,希若变了脸色,嘴唇微微发颤怔在了原地不知如何开口。倾寰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算着大约此时离顾盼休妻不远了。   府尹到也没注意到对方的时常,抿了一口茶水自顾自的开口道:“顾家小儿才高八斗,来日我举荐圣上必有大成。”   希若紧紧的扶住一旁的台檐,脸色唰的变得惨白,手指被咯的生疼也未有知觉,咬牙开口道:“女儿不同意此婚事。”说完恳切的目光里闪着盈盈的泪珠。   府尹大人目光一转,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的砸向了桌台,厉声一喝:“胡闹!嫁娶之事从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合来小女子愿意不愿意之说!”   语一出,希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扯着府尹的一角哀求道:“女儿心有所属,况那顾公子已有妻室,此事…万万不可。”   府尹的眼一跳,唉声叹气的连连将希若扶起在一旁的靠椅上,希若的身子有些瘫软,呜呜咽咽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林府尹半晌摸着她的耳鬓道:“爹爹年岁已高,后无子嗣无有继承者,况朝中内乱需要有才能之人举荐,朝青他..自命清高本就视官阶于粪土,此人万万做不得我林家女婿。而顾家我亦与他谈妥,三日之内必定休妻...”   倾寰听不下去了,绝望的靠着身后的门栏勉强定住有些发软的身子,转而疯跑了出去。   …   跑了几步竟然跑到了顾府,倾寰迟疑了一会还是踏了进去,恍恍惚惚间一间一间的走着,看着,突然一个转弯,在一个房门前驻足了脚步。   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立于书房之中,手执一支娇艳欲滴的梅花簪,面容愁苦。   一位年岁已高的管家在门外打旋了一会,方才一咬牙推门进去,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地上,忙扇自己的嘴巴,一边扇一边倒:“都是小的不好…”   顾盼忙俯身将他扶起,温润道:“管家年事已高,切不可对我跪拜。”   倾寰微微一怔,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方才看清楚那管家便是希若大婚那日将顾盼拉出门中的那人,亦就是娘家府宅之中的老管家,此日前来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般想着,倾寰亦探进身子走进来倾听。   那管家开口,泪眼汪汪,悔恨道:“我亦不小心将夫人的账簿丢失,却不知怎么落在了林老爷手里,老爷并非生性贪财之人,那账簿上的那笔糊涂账…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说完便泣不成声的哽咽了起来。   顾盼皱了皱眉头,轻言宽慰道:“不碍事,林府尹亦对我保证不再追究此事。”   那老管家的面容并没有丝毫好转,哭道:“可是苦了您和少夫人了。”语罢有些哽咽,缓缓神目含凶相,厉声咒骂道,“这棒打鸳鸯是要遭天谴的啊!”   顾盼忙伸手制止了对方,摇摇头,苦笑:“怕是我与倾寰此生无缘。”随后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梅花簪,直起身缓步走出了门外,嘴里呢喃道,“还好她未曾过门多久,亦没有玷污她的清白。”   那管家低头思索了一阵,愁苦状开口道:“可...可少夫人一心只有您啊!如果得知了这么消息,怕是..怕是..”说完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顾盼的眼睛暗了下去,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般,转身回房间内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将手中的梅花簪小心翼翼的搁置在箱子中锁了起来,连连摇头道:“罢了,我俩缘亦至此,她可另寻好人家嫁了,就且让她认为我当真如此绝情吧。”话语一过,嘴里叨叨绕绕道,“这般认为心里便会好受一些,绝情,情断,心亦就死了。”   那个时候,心大概就死了吧。   她若是安好,那便好,若你我再无缘,但最起码你还能活着。   话一出口,倾寰忍不住伸手去触,想要重新抚上对方的脸颊,却如透明一般的从那人身体之中传了过去,她亦绝望的捂住双唇,泪如雨下。   ...   蓦地一阵浑浑噩噩间恍惚,四周的景象又重新回到那个山洞,倾寰正伏在地面上泪声俱下,漓若走过去轻轻的扶起她的身子,却奈倾寰怎么都不肯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洛祈拜了三拜,哽咽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倾寰无以为报。”   洛祈不以为然,仅淡淡的摆了摆手道:“并未想要一个妖物的回报。”   漓若在一旁盯着洛祈手中花簪,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了,有些奇怪的开口:“为何是此物。”   洛祈看了那花簪一眼,淡淡一笑便将她还与倾寰,倾寰有些呆滞的接过来将花簪缚在脸颊处贴近像是感受什么一般,轻声道:“此乃那一世顾盼为我购置的,亦是他送我的唯一礼物。”   漓若心中一暖,目含怜悯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洛祈掏出一张符咒,指尖一点那符咒便烧成了纸灰,手指一捞便将纸灰尽数涂抹在伤口之处。就在漓若以为他不会开口解释时,他方才淡淡的跑出一句:“绾青丝,青丝断便断了红尘。”   漓若诧异的看那女子,倾寰方才绾上的发丝果然如瀑布一般如数的倾泄了下来。这才明白,那题眼并非是无用之物,而是两人生生世世心系的牵绊。   方时,倾寰从衣袖只见掏出手帕将眼泪尽数抹去,一步一顿的走到了洛祈身边,微微一福,道:“公子的好意倾寰亦心领,但此行亦下定决心不在织染红尘。”语罢将花簪摊在手中,推搡在了洛祈面前,洛祈点点头,随即皱眉盯着面前的花簪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此物与我无用。”   漓若咬牙在心里感叹道:好无情的一个人。   然而倾寰凄然一笑,并不以为意:“此花簪可送公子有情之人,上面沾着我与顾盼一生的情谊。”   洛祈一看对方再三,不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算是收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单弱的倾寰,漓若心里一紧,怕是心死了身亦就自生自灭了罢。握紧了手臂走了过去,犹豫了一阵子开口道:“倾寰以后可有归处?”   而倾寰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朝漓若看过去,漓若颦眉想要偏过视线,却见倾寰一笑便立在她面前站着,微微仰头叹了一口气:“此生亦无系与世间,本已触犯天命怕是命不久矣。若两位有帮忙之处,倾寰愿听从差遣。”   一旁的洛祈冷冷的勾了勾嘴角,看着倾寰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指向漓若,道:“此人是妖物,你甘愿为她的爪下之食。”   倾寰并不震惊,反而一脸淡漠,还未等漓若解释便凄凉道:“本已罪人再无可恕,为妖食灵也好。”   漓若手一紧,等着面前的洛祈亦不多言,从袖口见掏出一个卷轴,衣襟一挥卷轴便呈现在四人的面前,上面猼訑二字便闪着亮光。只见漓若眼神飘忽的轻念了几句咒语,嘴角微微含笑道:“吾送你归往。”   倾寰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解脱似的笑开了,张开怀抱,身子在月光下慢慢融开,渐渐变成了一头羊状妖物封锁在了卷轴之中。   …   才出了洞口,看到山脚之下横着七七八八的壮汉,那些都是被倾寰弄昏迷的人,只是一时之间恐怕难以醒过来。   漓若有些发难,忙问:“这可怎么是好,这些人什么时候醒过来?”   洛祈扫了那一言,断言道:“恐怕很难。”   这话一出倒是让她懵在了原地,眼神定定的看着怀里的卷轴喃喃道:“可是,这东西已经收回来了啊。”   “是啊,若是收回了怎么那些人还不会醒呢?”洛祈仿佛把问题抛了回来,这一问倒是点醒了漓若,她一怔身子,恐怕这事还没这么简单。   洛祈亦不发言的转身就要下山,将倾寰给的东西尽数的塞给了一旁发愣的漓若。   漓若急了,忙走了两步挡住了那人的去路,挑眼看他,道:“你还有任务,你不能走。”   洛祈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看他,淡淡一句:“此事与我无关。”语罢侧身直直而去,待已走远留下一句让漓若恨得牙根痒痒的话,“我不与卑贱妖物同行。”   第六章 山鬼暗啼风雨(壹)   又东三百四十里曰尧光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金。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蛰,其名曰猾褢,其音如斫木,见则县有大繇。   行于车行,时常东归。东归在途凡有停顿车马者,再无所寻。   ...   市井之中,蒸蒸的热气如同炭火一般扑面袭来。耳畔之中满是喧闹嘈杂的吆喝声音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小巷很是繁华,穿过它便是帝都的中心了,因此来来往往的商贩子络绎不绝,但此处又因直通帝都的心脏,因此周边的官员亦更加谨慎的保护了起来,在这里行马是严厉禁止的,甚至连马车亦是稀罕的东西,因此很多家的小孩就放心的在街上玩耍,爹娘也不担心被磕着碰着的问题。   在巷子的拐角处,一个不大的铺面引起的人们的关注。那是一个医馆,整个铺面向阳对开,干干净净的牌匾上没有一字,仅勾了一个圆月的浮雕。传言那铺子是两天前突然开起来的,以前是一个打铁的老汉家祖传的老屋,很久无人居住。那老汉姓张,因居家迁移到临城的青城居才打算被铺面盘点出去,消息还没放出来几日,便有一位女子花重金盘算了下来。初开之时没有炮仗庆贺亦没有亲朋好友的关注,人们便猜测道大约是个外城人士,因为几日也不曾见人登门拜访。每每天刚亮的时候铺子里就会传来一阵阵药香,和普通药香不同的是好闻的很,有种百合的甜腻香味。   好几日了,医馆之内没有踏进去一个病人。   又过了几日,漓若执着一篮草药从村头缓缓走进来,看到以拉干草为生老刘面色愁苦的坐在了巷子的拐角,唉声叹气的引来了一群凑热闹的人。   “哎呀,这不是村头的刘老。”一位有些发福的妇人挎着个篮子笑吟吟的挤进了人群,转了眼珠子,看好戏似的尖着嗓子发问道,“刘嫂的病可有好转?”   话一出口,老刘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手插进头发里无奈的说:“哪里有什么好转,除非有神仙在世。”   “是了是了,刘哥,我会让老杨为刘嫂备个好的棺材的。”开口的是棺材铺老杨的妻子,语气里满是讽刺,话一出口引来几阵唧唧喳喳的声音,老刘也是愁劲在头,没有和她过多的计较。   那发福的妇人哼了一声,觉得有些无趣便扭着身子走了。   漓若从几人身边直直朝老刘走过来,挎着的篮子搁置在了一旁,忙迎上前去轻声道:“可否进门一坐?”眼神带着几丝真诚,直直的看像老刘。   老刘这才有所警觉,往后一看,自己所做的位置正是前几天的话题风头之上的那个医馆。有几个村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边是那盘点下张老汉铺子的那位姑娘,讨论的声音就更大声了,有人竟然大胆的嚷嚷了起来:“姑娘好是胆大,也来查收他家子那摊子事,不怕被诅咒了不成?”   漓若亦淡淡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眼神变得有些发冷直视那群人,道:“这位小哥说笑了,世上哪有诅咒只说,怕是有人心里有鬼便看的世间都成了鬼。”   那人亦不知说什么好,辩驳的话被卡在了喉间,涨得满脸通红,一甩袖子便出了人群。看好戏的人也哄笑了几声,看到没什么看头便一哄而散的去各忙各的事情。   漓若俯下身子,将草篮重新挎在手臂上,用钥匙滑开那把生锈的锁,淡淡的冲着老刘一笑,道:“里面坐坐吧。”   不大的铺子朝阳显得格外亮堂,门内的布置亦算是干净节俭,连一半医馆之中的台子都没有,正对着门的是一个书柜,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各种各样的卷轴,每一堆似乎都有定数。后堂之中摆着一个暖炉,旁边便是熬药的灶膛,几个罐子齐生生的摆在了上面。书柜之下横放着一个软卧,靠离大约两丈的位置对放着两丈木桌,两旁就是两丈靠椅,显然是为进门的客人设计的。   漓若将草药置于右边的台子上,抬抬手示意老刘坐在对面,看着这么整洁的环境老刘显得有些不自然,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坐。   漓若见状亦无奈的不再强求,开口直接发问道:“尊夫人出了何事?”   话一说出口,老刘的脸色变了几遍,哭丧着脸方才吐出了关于自己媳妇的事情。   原来他与刘嫂幼年相识,早已定了娃娃亲,谁知刘嫂在十岁左右的年纪生了一场大病而后变得有些痴痴傻傻,每晚便是梦靥,又一次甚至出现了梦游的症状,从自家的枣树上摔了下去摔断了一只腿,两家人求医不得,又是贫困的紧仿不到好的名医,有人说是有恶鬼缠身,为此受尽了各种白眼。   话一出口,漓若便陷入了沉思之中。早有传闻林家幺子的梦魇无人可医,但并没有这么严重,也没有痴傻的表现,可能又是一种妖物的作祟。想到这里,漓若下意识的紧紧的握住了一旁的台檐。   老刘看着漓若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以为对方亦没有什么法子,便又哭丧着脸宽慰道:“罢了,姑娘,我亦早不抱有什么希望,只希望养着老婆子过一日是一日罢。”   漓若一怔,心中一暖不自觉的开口说道:“不..也并非无法子可医。”   一听说有希望,老刘即刻热泪盈眶的一下子跪了下来,垂泪道:“姑娘,若是可医我夫人,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亦愿以一命换一命。”说道最后已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漓若忙伸手将老刘扶起,笑道:“我是医者,救人乃本性,自不会取人性命,不过..还是待我去拜访了尊夫人之后再说吧。”   …   三日之后,漓若如约去那人家登门拜访。   刚一走进门就感到铺面而来的一股霉气,蓦地拿帕子捂住了鼻子。老刘的脸上带着些愧疚的神色,匆匆道:“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家里太忙亦很久无人打扫。”   漓若摇摇头,这霉气恐怕也没有几日不打扫这么简单,便将帕子放下仔细环顾起四周来。   老刘家住在城北的一个偏远走道,长日之中没有日光的直射,院子之中的植物基本上都枯涸而死了,隐隐有几些杂草亦有些发黄,在寒风中瑟瑟而立。屋子很简单,砖砌的支架上面只是盖着清冷的草垛简单搭成的房顶。   这家还真是贫困。   正在沉思着袖子口中一阵悸动,漓若心里一紧看老刘在和夫人讲话没有注意到这边,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外院看看。”得到允许之后便疾着脚步离去了。   刚一踏进外院,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将袖口的卷轴拿了出来,伸手一抹上面的几个字迹微微的闪出蓝光出来。   漓若的脸微微一白,眼神凛冽的扫视着四周的庭院,勾勾嘴角冷笑了几声——果然猜的没错,这里还真是不少妖物。   把卷轴一身,直直的掏出一张纸掷在了一处,只见一团黑漆漆的影子直直的冲自己叫喧了起来,像是猕猴的样子,两只兽耳才刚刚长出幼嫩的很,呲牙咧嘴的朝自己呜呜哀嚎起来。   漓若心里一紧,虽说这小妖方才成型与自己来说不能算的上是自己的对手,但…怕是成了这小东西的敌人,如果一个不慎伤了此妖的妖灵怕是几百年来的修行就要付之东流了吧。忙收了卷轴置于袖间,甩了几下袖子张手将方才掷出的白纸收于掌间,戒备了起来。   那小东西也倒是灵敏,抬起脸来嗅了几下,大约觉得自己攻击起来不抱有任何优势,迅猛的朝着反方向跑走了。   漓若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将那白纸揉成一团一收力便迎空而散了。   刚刚打算从外院回去,就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直直的从门内冲了出来,嘴里还不停的嚷嚷着什么。紧接着老刘也随后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追着那女人。   那人怕就是老刘那疯疯癫癫的夫人了罢。漓若在心里定义道。   那人看上去大约有三十出头,身子像只有一个骨架一般瘦弱的很,眼睛没有一丝光芒深陷在眼眶之中颓废的像是一具死尸,嘴巴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痴痴傻傻的笑了起来,便笑便长着双臂绕着院子之外的那颗枣树疯跑了起来。   老刘气喘吁吁的追在后面,大约是年龄太大有些力不从心,跑了几步便半附起身子大口喘息了起来。   漓若亦是疑惑,说是此人痴痴傻傻但从未见她踏出院子一步,亦不曾见有人传言她在市井之中闹腾。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线索。   这么想着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底疾着步子走到了枣树一侧,站定了身子。那女子仿佛没有看到前方的人一般并没有停止脚下的步伐,直直的冲了过去,随着老刘的一阵惊呼,那女子和漓若撞了个满怀,漓若猛地一怔,一手握着那女子的右臂,另一手迅速的在那女子的头后穴位上点了一下,那人的眼睛微微合上,身体一个瘫软,老刘猛地跑过去抱住了她几乎要摔下去的身子。   漓若的眼神有些乖戾,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女子身上,转过视线又扫视了一眼那颗高高的枣树,心里有了个七七八八的定论,帮老刘扶起了她妻子,佯作不经意间随口发问道:“她是一直绕着那颗枣树转么?”   这一冷不丁的发问让老刘呆愣住了,有些不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发问,只得诚实的点点头。   第七章 山鬼暗啼风雨(贰)   简单的为刘嫂把了脉,漓若也不曾说什么将其被角掖好,交代了几声不能受凉。老刘欸了一声也不说什么就只直直的站在身后搓搓手,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漓若愣是觉得奇怪,颦眉打量了他半晌,定了定神也是猜到其中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倒也不漏声色方才开口宽慰道:“有话但说无妨。”   老刘简单欸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漓若请去了侧堂,东翻西翻的将一个庞大的木檀箱子从一个暗格里搬了出来。箱子上罩了一层厚厚的土堆,看来很久已经没有再碰过它了。箱子上挂着一把有些生锈的锁,轻轻一扳那锁柄就碎开了。   箱子里躺着几张大小不一略显发黄的纸张,纸张之下铺着一个凹凸不平的东西。看来就是掩饰那东西所用。漓若方才想伸出去碰,却看到箱子一角上贴了一张符咒,面色微微一变,把手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这是何物?”漓若将手隐在夸大的袖间,做了两个手势把一道看不见的保护层拢在身子周围,免得自己触碰到那箱子上的符咒。   老刘亦没有察到什么,惨淡开口道:“这是我家老婆子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捡到的。”语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捞将纸张下铺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雕塑。雕塑看起来像是新成型的,刻画构造格外精致也算栩栩如生,唯一不不足就在于那做雕塑的人似乎在偷懒,并未给雕塑刻上五官。   隐隐间似有怒气充斥着老刘的面容,他的双手不经意间收拢了力度发狠的握紧了手上的雕塑,老刘继续开口解释道:“自打老婆子拥有了这雕塑便如着了魔一般的爱护着它,到哪里都不松开,曾有道士做法道此物有邪气将他封至在了箱子之中,自此老婆子就开始疯疯癫癫的到处胡言乱语。”   漓若想象亦觉得奇怪,忙开口询问道:“那为何在今日又将其拿出,不怕又沾染了晦气不成。”   老刘亦有些愁容百般解释不得,脸色狐疑的盯着漓若:“随道士而至的一位仙人曾说过若有人肯解我娘子之病,便可将此物交予她,我以为姑娘清楚此物…”说完脸色陈如木炭。   漓若将那东西接过在手里,方才面色惨淡的退了一步,匆匆的告别了老刘。临行只是悄悄的将一个小包裹挂在了枣树的枝头上。   很好,目前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   眼看着就要到铺子了,竟被一个从自家铺子奔出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倒是没什么,但那人衣袖之间的东西如一股强大的蛮力一般却把漓若的身体推搡了出去。漓若惊呼了一声,身体向后倾倒,却在瞬时只见被拽住了手腕面前定住了有些重心不稳的身子。   刚想看明那是何物,微张开眼睛却发现关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脸色却格外的不好,眼神里也闪出从未有过的焦急。   “怎么?”漓若皱起了眉头,若不是在暗处辨别对方的身份。几乎要以为他是别人冒充或者是附身的。   那一视线仅在一瞬间消失了,关玖摇摇头算作答。   漓若见他不答,心里也一时着急,以为出了什么事,一下子一大堆问题正糊在脑袋里不知道先问些什么么,只得咬咬牙开口道:“你怎会在这里?”   关玖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不解一样突然恍然大悟起来,阴冷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景色,身子微微一怔,似若没有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转过头来看到了面前的漓若突然惊觉到了什么,忙紧抓着她的肩膀逼问似的语气开口道:“那夜可有遇到什么异象?”那夜便是从倾寰洞中出来之后。   见到这样的关玖,漓若微微一惊,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关玖顿了一下,又急匆匆的绕过她转头朝山头跑了出去。漓若见状脸色一白,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忙追了上去,一把紧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道:“此处不可莽撞闯入。”   那关玖的步子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跑越快,不多一会便到了山脚之下,漓若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   …   一路上关玖难得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低着头行走于崎岖的山路之上。漓若微微侧头过头,脸上显出几丝诧异:从方才至今他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一旁的关玖亦察觉到了漓若投来的目光,抬起疑惑的眼光发问道:“作何?”漓若只得讶然的点点头,苦笑了几声,现在这些人的心思怕是越来越难懂了。   关玖微微的舒了一口气,执起手边的一根柳条折断用力掷到远处的树枝上,方才打量起面前的树枝,眼神飘忽不定的开口有意无意的询问:“你可有见过洛祈?”   想到前几日的话,漓若心里微微有些发苦,这人怎么肯轻易待见他?   一提到这名字漓若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出来,那洛祈亦太过分,不分青红皂白的伤害世间的妖物,亦不管是好是坏。心里一闷,炮语连珠似的开口咬牙恶狠狠的数落了几句:“那个面冷,心冷,是个冷血动物,怎么可能待见我这种下等的妖物。”话一说完,才想到两人亦是很好的兄弟关系,忙捂着嘴不再发语,细心的打量起了对方的神情,关玖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不再发言,眼神有着从来未见过的认真直勾勾的盯在山谷之中。   漓若有些诧异,但亦不知如何开口询问,眼瞧着眼下的事情还是最要紧的,便顾不得那么多,衣袖亦挥动一个卷轴便投在了手心间,执掌将其平摊着展开,卷轴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咒符,仅有数字可以辨识,而那“猼訑”两字在微微的闪着金光。漓若将手一抹那金光便消失了。   这动作引起了关玖的注意,他凑了过来执起来仔细的打量了起来,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语气里带着几丝询问的味道:“这好像是幽城里的东西。”话一出口又歪头沉吟了起来,嘴里呢喃道,“但又不像…那卷轴上的花纹虽然繁琐但我可辨的,而这…”   漓若倒是没有诧异对方如何辨认的得,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仅将那卷轴接过,淡淡的抛下三个字:“锁妖卷。”眼神突然变得越发的冰冷,紧紧的盯着不远处草丛间的一出,轻咳一声抬高了声音,像是让什么人故意听到似的,冲那方喝道:“不论何种害人妖物都不要妄想逃脱。”   听那草丛中突然传来扑簌一声,似有风吹过,但又不是,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簌簌的从草丛间传了过去直奔着于两人相反的方向跑过,速度之猛让人反应不得,道也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关玖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只匕首,手一抬想要掷过去,却被漓若按住了手腕不得动弹。他亦惊奇的转过头去看她,只见漓若微微的摇了摇头并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   关玖亦了解了对方的想法,警惕起来环视四周——应该还有别的妖物在。   黑暗之中静的仅有几丝蝉鸣,夜色如墨亦算是好坏掺半。好处在于这夜色可以隐匿两人的踪迹,再加上一路上漓若亦消除了两人身上的气息,倒也在这里不会突然被害人的妖物突袭,而坏在于..对于对方而言亦是如此,漓若不能在这里辨认出来此处有多少妖物,她们是好是坏。   方才那一喝本以为可以用那小妖引出来周围的地形,却无奈忽视了妖物的狡猾。   正在想着突然衣袖被牵了几下,以为突然出现了什么异动忙得心头一紧,低头一看是关玖才出了一口大气,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了?”   关玖没有说话,又拽了几下对方的袖口,抬手一指示意让对方的目光吸引过去。漓若抬头朝那方向看去,远处有一间茅屋,影影憧憧,里面灯火有些微弱不断的跳着忽明忽暗,但也可以辨识茅屋的轮廓。   在这里一间茅屋却是稀奇中的稀奇。虽说是稀奇到重点在于那“奇”字至上,奇到深处就显得有些诡异,漓若正在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去那一探,就看关玖突然做了个口型,待看到对方说了什么,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了起来,头上亦不断的冒出豆大的汗珠:   ——我们被包围了。   不…现在还不能慌。如果心跳过快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眨了几下眼睛就把四周的景色尽收在眼底,确定了一下四周大概的障碍物,漓若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平静。   瞥了一旁的关玖,那小子亦有些沉静的过分,看起来丝毫不担心命丧在此,真想破开他的脑袋来看一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色全黑,右边闪出扑簌簌的声音,一个身影朝这边直冲冲的撞了过来,弱小的身影一跛一跛的,才几步路身子便有些东倒西歪的几近摔倒了地上,圆滚滚的身子上拖着一个什么东西,有那身体的数倍之大,近看起开倒像是身上裹着一个大的网兜。   那小东西跑的倒是急切的很,看来受了很严重的伤,且身后有东西在追他。   第八章 山鬼暗啼风雨(叁)   待跑到两人身边,那小东西头微微一斜,在草地上居然打了个滚,圆圆胖胖的身子一下子斜到了关玖的身边,紧紧的咬着对方的裤脚不停打转,嘴里呜呜咽咽起来似若在求救。   漓若微微讶然的看着那小东西,这不就是在老刘家院子看的那猾褢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且受了如此重的伤。   低下身子想为对方检查伤势却被那猾褢身子一闪给躲开了,眼光里带着敌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想到方才还打算那卷轴去伤害它,这小东西八成早就把自己归纳在敌人一列了吧。忙将手缩回去,转了目光看着关玖。关玖的表情亦算是诡异的说不清楚,虽然身子没有动,但是眼睛里满是一种冷漠,甚至有一丝厌恶,丝毫没有打算救对方的意思。   那猾褢见求助无效,忙直了直身子,一打滚便显出了一位漂亮的少年,紧紧扯着关玖的一角急的开口道:“求公子救命。”   关玖亦看都不看他,淡淡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为何救你?”   语罢,那猾褢微微讶然,语气更加急切,握紧对方衣襟的手收了几收,恳切道:“我们上个月方才见过一,公子曾许诺与我,若有事相求自可随时来找公子。”话未说完,脸色变得一阵苍白,头顶亦有豆大的汗珠滑下。   不料关玖亦不以为然,声音有些发冷的开口道:“我并不记得此事。”话语一出让漓若亦愣在了原地。   猾褢眼中微微噙泪,看着楚楚可怜,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绝望,一旁漓若到也看不下去,不顾对方的敌意一把将其身体捞过掏出一个通体红润的罐子就往他嘴里灌。   被猛灌下药物的猾褢显然是被吓傻了,脸色苍白四肢不断的扑腾了起来,却无奈力道不由漓若更大只能乖乖的任其动作。待漓若舒了一口气将瓶子收回,却看那猾褢死死的卡主喉间想要把药汁给吐出去。八成这小东西以为被灌了毒药。漓若无奈的摇摇头。   一旁的关玖突然冷冷的笑了几声,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两人看去,冲着漓若发问道:“若要食妖灵何须费这么大的功夫,现在它亦算是无处可逃了罢。”   漓若心里发出一阵恶寒,抬头亦用凶狠的目光回敬了去,也不做任何辩解。但见一旁的猾褢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身体上面那个巨大的网兜亦无生命般从身体上脱落,活动了一下身子居然可以随意动了,手脚也灌满了力气。   猾褢不解的目光投向漓若,方才的敌人居然变成了现在的恩人。漓若亦不以为然的站起身来,淡淡抛下一句:“且行吧。”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破这个妖阵。   看着一旁事不关己的关玖,漓若笃定了一下主意,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把其拉过身,伸头近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想去寻那妖物对吧。”   “嗯。”关玖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还依言应了一声。   “我有法子,你可要听?”话一放出漓若心里微微打鼓,这人也算是异术师又会些子阴阳怪术,怎么会把性命轻易交给一个小妖去攀遣?   意外的是关玖依旧面不改色的点点头,脸上意外的显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隐约还含些好奇成分道:“你有何招数。”话锋一转视线亦随之转到一个角落里,声音亦低沉的有些兴趣盎然,开口便是让漓若噎了半嗓子的话,“对于一个修行高于你一千倍的妖物。”话一出口漓若就后悔了,早就领教过了此人探妖灵的功底,但这也听着太玄乎了罢。在不知对方位置的情况下就可以这般轻易的推算出来,说不定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害了他的性命。   漓若咬紧牙关,反正现在情况紧急,试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就单单这样逃跑怕是不出一刻钟就要葬身于此。   说干就干,漓若倏忽从袖子中掏出一支梅花,手执花蕊握紧将将整个花头掐了下来,凌空一撒花瓣如六月飞雪一般绕着气流柱旋转了起来,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漓若一伸手忙将关玖推进那空气柱里,朝那方向大喝一声:“把手指割破。”   人血..乃是对妖物最大的引诱。现在只能一拼破掉自己的先机暴漏两人的位置,而为了引出这里暗处的敌人。   关玖没有丝毫犹豫,恍若早就料到似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阵冷笑,从旁边捡起一块尖尖的树枝朝手臂上猛地滑了下去,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便出现在白皙的手臂之上,血如雨柱一般攀岩着手臂慢慢的滑了下来。漓若看着有些心疼了起来,心里暗骂道这人还真的一点都没变,都不会心疼自己。   脸色微微一变,周围一阵异样的气息流动,气息煽动着周围的血腥味茵茵的浓郁的充斥在山谷之中,那血倒是很快的引来了妖物,一团黑黑的怨气围绕着方才的那堵花墙,气流被混杂了几些乌杂的气息。   阴阴的几阵声响从四周传过来,伴随着风声更像是撕心裂肺的呐喊。   ——你是忘了我了吗?   ——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   一阵阵凄咧的呐喊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猾褢被吓得直直朝两人身后缩,漓若亦有些脸色发白,这声音似若在哪里听过。   一旁的关玖不知何时把剑架在了指尖,被漓若看到之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脑子一空便抱住了他的胳膊,厉声喝道:“万万不可。”   山中似有鬼怪的呜咽声音,回荡着久久不能离去,而那妖物却没有一丝攻击的一丝,只是在凄厉的哀嚎着。   蓦地一阵火把闪过去,四周的声音居然离奇的消失了,山谷之中通亮一片,火焰顺着枝条蔓延了起来,灼烤着几颗树木噼里啪啦的作响,一股浓烟滚滚的燃了起来。漓若亦觉醒到什么忙转头盯着关玖看,关玖亦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闷不做语。   正直谁都没有发话的瞬间,猾褢脸色一变,伸手去拉关玖的袖子,急声道:“公子我们快些走吧,管娘子怕是不远就要到了?”   漓若多多少少亦听过周围的传言,很明显他们口中的管娘子便是那纵使梦魇的妖物。亦是觉得新奇顾不得问那妖物怎么会察觉,就听关玖倒是冷不丁的发问了一句:“走去哪里?”   猾褢一听自己的建议遭到了采纳,忙兴奋的盯着山下的那件灯火黯淡的茅屋,伸手一指便道:“去那里落脚吧,周围村民都是很好的人。”顺着对方手指的地方看去,那便是方才关玖指的那个位置,就在此时那烛光微微的亮了些,漓若方才可以看清周围还有几个小屋的轮廓,看来这里是佑城边界上的一个小村落,是以前未曾察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好像在印象之中并未见过这里。   难得关玖点了点头,猾褢便引着步子走在最前面,而最后便是漓若。   …   村子没有几步,很快便到了头,令人觉得奇怪的是那村口出挂了很多火把,看起来格外的亮堂,但两人从山上看的时候却未曾见过这里闪出一丝亮光,周围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就更没有可能是为了欢迎夜晚进村之人方才挂上火把之说。   正想着,一个打扮简朴的壮汉抱着几笼柴草朝两人走了过来,看那阵势也像是进村的。待看到三人站在村口不禁有些讶然,随即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朗声道:“三位可是村中之人?”   漓若一听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紧张的戒备了起来,而一旁的关玖倒有些不以为然,淡淡的道出一句:“并不。”语罢,沉吟了一会紧紧接言解释道,“路过贵村想要行个方便露宿一宿。”话一出口,漓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有事没事也不要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呆着,若是遇上了什么送命倒是容易的很,毕竟山谷离佑城并没有多远的距离,稍作歇息也可早些赶回。   那人倒看起来是个实诚的汉子,又热情好客,朗朗一笑便热情说道:“何必这般客气,待我令几位见过村长再说吧。”   关玖点点头,倒也不动声色的自顾自往前走,丝毫没有顾忌身边两人的意思。仅仅擦过漓若身边的时候淡淡的丢下一句:“你若不愿意,可以回去,顺便..”声音一做停顿,眼睛转而盯着一旁沉思的猾褢,“把那妖物也也一并带走。”   漓若心里微微一惊,半晌眯起眼睛,随之便走,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轻声道:“若我甘心要回去就不会随你走到这里了。”   那憨厚的村民见两人对峙在此处,到也处变不惊的笑了笑:“小两口的关系真好。”   关玖一听,脸色一暗,倒是一旁的漓若不经意间笑了出来遭到了那人目光狠狠的瞪了一下,漓若佯作没看到,伸手有意无意的勾着关玖的一只手臂,声音嫩的像是要掐出水来,带着些消不去的笑意,道:“是了,我与我家相公一只是这般相处的。”   那人也不以为然,微微叹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漓若在暗处发泄似的狠狠的掐了一把关玖的胳膊,语气倒是不变,目不斜视的看着对方的表情笑吟吟道:“我与我家相公自小关系就好的很,形影不离。”说着,还将相公二字加重了语气,满意的看着关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起来,忍不住捂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暗暗在推搡她胳膊的那人耳边低语道,“看那人拆穿我俩不是夫妻,还会让我俩在这里立足?”声音里满是威胁的语气。   关玖只得微微无奈的揉揉眉心,认命的朝前走着。   刚走一阵子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软,要命似的将身体的重量转移了一般压在了关玖的身上,而看一旁的猾褢走起路来步子有些轻浮,脸色白的像纸,身子摇摇坠坠的想要倾倒。漓若便了然了,怕是着村里有吸取妖灵的东西在,久久这般下去她与猾褢都要在此送命。   一旁的关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忙诧异的低声询问道:“怎么?”这一出口倒是引来了那壮汉的注意。关玖亦有所察觉,连连戒备了起来。   漓若方才要开口吱声,只见那壮汉突然驻足了脚步,转过身搔搔头,憨笑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可否待我将柴火递回家再说?”   第九章 山鬼暗啼风雨(肆)   漓若微微的点了点头。   木门像是时代已经久远,侧面斑斑驳驳的有些腐朽的菌类,但整个门却像是被新整修过一遍。那壮汉连忙道了几声谢扣下了门环,不多一会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便拉开了门闩,苍老的容颜上满是褶皱,颤颤微微的拄着拐杖,另一手被一位妇人扶着。   壮汉忙迎上去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将手中的柴火递于搀扶那老人身边的妇人,对那老人道:“大伯身体近几日可有康健?”那老人像是没有听到,支起耳朵啊了一声,那壮汉又耐心的附在对方耳畔重新说了一遍,那老汉耳朵凑得更近了,又忙啊了一声。   就此一往,一旁的妇人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开口道:“自打小莲死了以后老人家就痴痴颠颠的,亦不知中了什么魔。”话一说出便声具泪下,擦拭了几下眼泪。   只见那壮汉哀叹了一声,仰天长啸道:“造孽啊。”   蓦地,那老人突然有了反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漓若咧开嘴笑了,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紧紧的指着漓若的方向,唤道:“小莲…是小莲啊。”语罢,激动的握紧身旁那妇人的手臂,唤道,“我看到小莲了,她..还是回来看我了是吗?”   那妇人脸色微变,一手置于老人身后安抚起来,努了努嘴唇朝那壮汉示意,那壮汉一个了然的表情,走到漓若面前满含歉意道:“我家老爷子的脑子有些糊涂,他把你认错成了他的老伴才会如此激动,不要介意啊。”   漓若摇摇头,淡淡道:“无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家子人看似大有蹊跷但又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劲,转头目光询问一旁的关玖,那人依旧淡淡的盯着前面,目光不知道锁在了哪里。   那老人突然哀嚎了一声附身于那妇人肩上痛苦,那妇人细声的安慰了几句,忙哄着老人想要往屋里送,但那老人性子倒是倔得很,死死也说不动让他进屋,眼睛时不时的瞥过漓若,嘴里念念叨叨小莲的名字。   蓦地那老汉的脸也有些挂不住,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那三人道:“三位还是现请随我去见村长吧。”   漓若点点头,这样也好看来那老人是看到了自己方才唤醒了什么不该想起的记忆才会发狂,这样不在他面前刺激他恐怕是最好的方式了。这么一想便扯着猾褢往前走,一旁的关玖却无动于衷的站在远处,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那老人。   “走啊。”漓若觉得奇怪,扭过身来唤了两声,那壮汉方才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他。   蓦地,那老人突然丢开了拐杖,一大力挣脱了那妇人扶着自己的手,踉踉跄跄的跑到漓若面前,紧张兮兮的抓着漓若的肩膀,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嚎道:   “小莲,你回来了罢。”   “小莲我对不起你,不要再走了。”   “小莲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这三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半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漓若看,这冷不丁的行为却把漓若给吓了一跳,忙推搡开那老汉牵制自己身体的手。   那妇人先醒悟过来,忙呼一声趴去扯开那老人,那壮汉却似乎被吓傻了,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关玖淡淡的看了壮汉一眼,礼貌的拱拱手,笑道:“不知吾家三口可否再次落脚一日,只需一间小屋即可,吾自由办法救治尊夫。”   话一出漓若惊呼了一声,那妇人脸色变得铁青,尖着嗓子即可反驳道:“不可。”语罢大约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收不住,一下子红了脸,轻咳几声,放柔了声音,“我家见不得这女娃娃,免得又要受刺激。”   那老人却有些异常,将漓若护在身后,厉声朝妇人喝道:“汝这蛇蝎心肠的妇人!又要赶我莲儿!”语罢突然恍若忘了什么似的,眼神的凛冽散去变成了一阵阵的茫然,忙开口掰着手指开始数数。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怔了几怔。   漓若挣了两下,躲在了关玖的身后低身询问道:“这老人家是否遇上了什么附体?”   关玖摇摇头,不露神色的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发言。   蓦地那壮汉突然醒悟了过来般,俯身突然跪拜在了地上,道:“求几位救救我叔叔吧。”那妇人咬咬牙转过头去,不再说什么。   漓若忙将那人扶起:“这是作何。”转头环了一旁没有任何表情的关玖,和一旁有些虚弱的猾褢连连拒绝道,“吾等乃小家子门户,不懂什么岐黄之术。”   谁知那壮汉亦是脾气倔得很,趴在地上连连大哭:“若三位不肯搭救,陈四便长跪不起。”漓若无奈的揉了下眉心,盯着那始作俑者看,那人倒不以为然,突然专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将那自称陈四的人扶起,道:“吾一定帮你还愿。”   …   陈四的家里到也不算贫瘠,据他所言举家搬迁于此之时仅有一家四口相依为命,也不曾有什么亲戚前往,因此盖房子时也就仅盖了两间房屋,一听三人要住在此陈四倒是和气的将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独自拉着闯入去了柴房。   漓若方始想要拒绝,待看到陈四已经屈就自己去了柴房才将口中的拒绝话语如数咽下,而一旁的关玖脸色却变得铁青了起来,皱起眉来眼睛里满带着嫌弃打量着漓若和猾褢。   漓若自知是因为什么,不动声色的故意靠近对方坐下,用法术泡着一壶香喷喷的花茶,带点点茶香燃起的时候,方才慢悠悠的兀自填了一盅,笑吟吟开口道:“你不是生平最讨厌妖么?为何还要与我俩前往?嗯?顾洛祈。”   “关玖”不漏声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知道了?”   漓若嗤鼻一笑:“我又不是傻子,你厌恶妖的举动这么明显,虽说我对你俩都不是很了解,但凭我判断总不会有错。”   洛祈冷淡淡的一笑,亦执起一旁的茶盏,方才要凑过去喝,眼神突然一变握紧了手中的杯盏,嘴里抛出了两个字:“来了。”   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漓若忙将手中的卷轴掏出从上面撕下一快方方正正的纸片,风一吹纸片变成了如书本大小,飘飘忽忽在一旁瑟缩着的猾褢身上,全数的裹了上去。   洛祈淡淡的瞥了一眼,不解道:“为何用裹灵布,而不将它直接锁在卷轴之中。”   漓若眼神有些恍惚不定,盯着猾褢道:“我封妖自要让他甘心情愿,非对凡尘无欲者方可入卷。猾褢凡间的青丝未断,依然留恋于此,切不可做出如此残忍的行为。”   “哦?”洛祈挑了挑眉毛,有些不以为然。   蓦地两个个黑影闪了过去扑扑簌簌的飞的老高,一下两个相反的方向扑腾着飞了过去,洛祈不知从什么地方点起一只符咒朝那方向飞了过去,那符咒凌空一把火变成了两只凶恶的雄鹰,眼光凶狠的盯着前方扑腾着双翼直直的朝那黑影猛追了出去,尾巴上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整片天空,双翼扁平状在空中凌冽翱翔了起来。   只待洛祈喝了一声分头追,两人急冲冲的分过两股朝那黑影走了过去。   …   那黑影直勾勾的飞向一处低矮的房子,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只见那东西突然甩了甩头,似人一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漓若看,那眼神里黑漆漆的见不得一点亮光,漓若心里一紧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火鹰亦追倒了此处,尾巴上的光亮让漓若看清楚了目前的所在地。是一间破旧的寺庙,寺庙上的牌匾已经不知怎地消失了。残破的庙宇也有半数破的看不到痕迹,上面只留下几个稀稀疏疏的干草搭成的一个简单的盖棚。   那火鹰突然一阵盘旋,将身体变成了一根火炬挂在了寺庙的门口,漓若觉得好笑:这灵兽也太有人情味了罢。   眼睛往里面瞅了半晌愣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依旧黑洞洞的一片,漓若决定还是到里面探探在做决定。捡起身旁的一根木棍,点燃了手中简易的火把,漓若一脚踢开了寺院的大门,只见那门轰隆一声碎裂开了,地上仅露出几个残渣,看起来已经时隔很久没有人来到此处了。   屋门一打开刺鼻而来一股浓郁的腐朽的味道,漓若一怔,这不就是那老刘家的那股怪味么?忙用帕子掩了口鼻一点一点的挪了进去。   方才一进去,脚踩上了一个东西紧咯了一下.,忙抬脚蜷过去拿火把一绕,一个头盖骨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咕咕隆隆的滚了几米之外。   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头引了出来,漓若晃了晃手中的火把朝四周探了去,隐隐见几个尸体杂七杂八的瘫倒在了一角,每个身体都有半数以上的面积被毁,人的面容已经辨别不得。   一股胃酸从肚子里险些翻出来,漓若看着恶心有些想吐忙拉过一旁的稻草将尸体遮盖起来,兀的也不知怎么,那稻草一碰尸首便自燃了起来。方才一燃便燃的旺了许多,这时一股阴风冷冷的灌在了破庙之内噗的将漓若手中的火把给熄了,屋内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的更旺了起来,幽幽发起了蓝光。   第十章 山鬼暗啼风雨(伍)   正在这时,身后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回身一看只看见几点零星的火把晃动,身后的人影影影重重的显得格外不真实。   定睛一看,打头那人便是方才那茅屋那位妇人,一边走一边朝身后的人说着什么,目光似有寒意朝这边袭来。   漓若一愣,才往后退一步便有两个壮汉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这么一来心里猜到了七七八八,看来这一切八成就是针对自己,操纵之人便是那可疑的妇人,而看戏之人就是这帮愚昧的村民。   “各位,我说的没错吧,此村之中绝对有邪物入侵。”一位彪壮的男子抱拳对着周围道。   此话一出便如石子坠入河中衍起丝丝涟漪,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话语里无非就是“妖物”,“祸患”一类的字眼。   那领头的妇人冷哼一声,抬高语调朝各位喊道:“村民们,为了我们的安全必定要将妖物诛灭。”说完,狠狠的扫了漓若一眼。亦有村民被煽动起来提议说撒狗血,烧艾草一类的建议,那妇人一个摆手,只丢下一句:根本不是这怪物的对手。   在人们吵吵嚷嚷之间。一位年过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倒是礼貌似的拱手介绍:“在下乃此村村长,不知其中有无误会可否待姑娘确认一下。”   此话一出,周围喧嚷的声音便消失了,漓若亦有些诧异了起来。   “村长不可!”那妇人依旧不依不饶,慌忙厉声喝道,“若是此等妖孽危害我村村民..该当何如!”话语的后几个字已经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村长犹豫了一下,倒是有人提议道:不如先由锁妖链锁起再由道士做定夺吧。   ...   四肢都被一条粗锁链给锁了起来,走起来叮叮当当的作响。算起来自己亦并非妖物之身这东西对自身的危害并没有这么大,上面封印的咒符也都牛头不对马嘴,显然是个二流的道士所做,只是..上面一出不显眼的地方沾染了一些黑狗血,如妖物一般身体若是沾染这些东西必定会变得很虚弱,况且现在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拖长战线来看那些算计自己的人到底要作何?同时也可以修养一些灵气想办法逃出去。   良久,牢门处传来吱呀一声闷响,几个唯唯诺诺的声音便清晰的传了过来:   “道士请,这方便是那妖物的所在之处。”   漓若支起了耳朵,侧在墙根倾听起来,方闻两个脚步声,一深一浅,一个道像是长期习武之人走路铿锵有力,而另一个亦算是道行颇深的人,光是听也听得不是很真切。   看来那道术师亲自来了么?漓若冷冷一笑,这人也恐怕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吧。   哗啦一声,铁门被打开了,是李四。   只见他走在走前面,一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看着阵势倒是对身后的人百般敬意。漓若好奇的挑了眉毛,真不知这二流的道术师用的何种方法唬住了这群村民。才看了一眼,漓若就有些傻眼了。   “那人便在牢中么?”道术师浅浅一笑,开口道。   李四忙点点头,错开身子给对方让开一条道,让他走了过去,那道术师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蓦地笑了笑,轻言道:“此妖物法力真高,一时半晌亦看不真切,不如麻烦尊长将我师传的法宝拿来降服如何?”   一听那妖物道行深不可测,李四吓得腿有点软,恨不得立即跳出牢中,一听可以解脱开,马上躬身连连点头讪笑道:“可,若能帮到道长忙,小的一定进全力。”   道术师吩咐了几句,将几张灵符交予他,那李四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道术师超前走了两步,亦不见怪,一盘腿便坐到了漓若的对面,笑笑道:“怎么不害怕我?”   漓若扫了一眼,好笑道:“小妖和顾大道士的交情颇深,自不畏惧。”说完转了转眼睛,伸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道,“你们兄弟都有易容癖?都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为何要遮遮掩掩的。”说完故作配合的哀叹了一声。   这一动作到引起了那道术师的发笑,缓缓摇摇头,道:“洛祈扮我的妆容亦被李四发觉,若我不易容那人怎可轻易让我进入?”   提到这名字,漓若心里一阵火大。愤恨的砸了三个字:“又是他。”   这般生气到也奇怪,若不是他指引自己跟着火鹰自己就不会碰那诡异的寺庙。   突然,只听身后传来犹犹豫豫的窍门声音,一声一声的敲得格外没有底气。关玖清了清嗓子,问道:“是谁?”   “是小的李四”顿了一下,那人紧接着说,“小的把道长的法器拿来,请问需要些许什么,小的给递进去便是。”   这么一胆小,倒是连门都不敢进了。   关玖转头淡淡道:“你且把箱子推进来,若有用它自会来寻我。”李四应了一声,将箱子推了进去。   取出一张符咒,请念了几个咒语从那草篮之中飘出一张荧光的灵片,通体透明发着有些诡异的蓝光。   漓若微微讶然,轻唤道:“隐身符。”随即呀了一声将它置于手中细细观摩了起来,吃惊道,“此乃妖界之物,方是上等妖灵七七四十九天才可修炼成的,你怎么会有此物?”   关玖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先出去,若有任何疑问我定当在事成之后一一作答。”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万万记得,切不可相信任何人。”   这么一想到也分清楚了事情了轻重,简单道一声谢,漓若将它披在身上蹑手蹑脚的塌了出去,身上的锁链愣是一声也没响。   走出那门,正发懵着要往哪个方向走,只见一个石子砸在了自己身边,漓若眼睛一跳,提高警觉的朝那地方看去,那方向便是不远处一丛幽深的森林,森林深处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都透不出来。   又一个石子朝这方向砸了过来,正巧落在身边不远的地方,看来这是吸引自己注意的一个方式——那里有人似乎故意要引自己去。   刚一踏进脚步,周身便传来一阵寒意,让身体打了几个颤。周围树木颇为复杂看来一般的人进去绝对是会迷路的,这么想着倒是有了个警惕,漓若拾起一根枯枝在树上做了一个标记,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   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里面越走越深,就算是个林子倒也是个不大的树林,像现在这样走了约一刻钟还没走出林子的现象是在很罕见。   漓若猜测到会不会是自己在森林里迷了路,亦或是这森林本来就是为了让人迷路所设。   这么一想,自己也就否决了,因为从一路看来自己所做的那个标记压根就没有看到,更别提走重复的路之说了。   “姐姐,在这里。”有小声的呼唤传了过来,那人居然就是猾褢,好像受过伤一般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扶住的胳膊还在涔涔的渗出血迹。   猾褢以为对方没听到,又唤了一声,身体也随之往前挪了几步。   刚一走到漓若面前,一把剑就指向了猾褢的喉间,猾褢诧异的愣了几下,忙道:“姐姐..”眼光里有楚楚可怜的意蕴。   漓若冷冷一笑,将剑又往前推了推,那猾褢只得连连往后退,走着走着,脚下突然绊倒了什么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看着对方寒意盎然的剑猾褢连连求饶道:“姐姐不知何因为何突然如此对我?”   “哦?”漓若挑挑眉毛,似觉得好笑般开口,“你不知我是妖,妖便一直是这般对妖的么?”   猾褢周身开始冒出冷汗,双膝一跪趴在地上,求饶道:“求姐姐绕我一命,来日自当感激。”   “那到也可以。”漓若缓缓开口,目光带有寒意盯着面前的猾褢,“你只需告诉我一个问题便可,为何要冒充猾褢将我引致此地?”   猾褢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连连摇头,话语也发颤的连不成句,颤巍巍道:“不..并没有。”那话像是否认自己冒充又像是否认自己将漓若引了过来。一说出口,声音便有些哽咽了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漓若嗤嗤一笑,冷冷道:“当我是傻子?猾褢已被我封在卷轴之中,若是没有我的允许又怎能再回九州之中?”话一放出来,猾褢的身子猛地顿了一下,抬起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半晌吞吞吐吐道:“封印...卷轴...锁妖轴?”听了几下,呢呢喃喃像是自言自语的歪头道,“你...你是景月的,那个景月要来找我的人?”   从对方口里提到这个名字,漓若顿了一下身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把揪起对方的领子,疑惑的看了几眼,这才开口问:“景月?你怎的认识景月?”她顿了一下,上下扫视了一遍手中的人,语气里带着些迷惘,“景月从未告诉过我要来找一个妖物。”这语气看就像是断定那妖物是瞎掰的。   “猾褢”猛地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抬起眼光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漓若,眼神带着一些畏惧:“我说你为何看起来如此面熟,原来是身上这气味吸引着我,你是来自那里的,景月身上也有。”说完,身子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往后缩了缩,嘴里诺诺的开口道,“我...我只是认得景月而已,其余的,我均不知晓。”从她的面容来看,面色含着畏惧似乎在躲避什么问题。   难不成这妖物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害人的,因此后怕自己会对它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漓若这么一想又摇了摇头,若是这样她就不会再接近自己,而早就被景月所封印了,怎么会留这一条妖命到今日。   她勾了勾嘴角,真是有意思。佯作生气一般的板起了脸,冷冷的呵斥道:“若你今日不告诉我一个始末,就算是景月拜托的我也不会管你。”这话成功的吓倒了那妖物。   第十一章 山鬼暗啼风雨(陆)   那“猾褢”倒是机灵的很,将身子一翻蜷作了一团在地面上一滚便顺利的逃脱了出来,身子一隐,隐在一处便找不到了踪迹。密不通光的树林倒为此提供了很大的优势。   漓若一抬手将身上的隐身衣扯了下来,放在手里一捏,上面开始燃起了团团火焰,隐隐有淡淡的花香在周围盘旋起来。火焰一闪照亮了整个森林,在右方的丛林中“猾褢”正瑟缩在那个位置,动弹不得。   见状漓若一个翻身,将那团火焰丢了过去,一个密密的火网紧罩在“猾褢”周围,它似乎并不甘心,咬紧牙关看着漓若道:“为何要烧了那物,那不是你朋友交予你保身用的么?”   漓若淡淡一笑,道:“他还真帮到我了,多亏他的那句‘不可轻信任何人’。”说完看到“猾褢”的脸色变了几变,顺着话语紧接着道,“他还真忘了,这任何人中,必定包括了他自己。”   “猾褢”身子怔了怔,身体扒着草丛道,仍然不死心的发问:“你何时发觉的?”   漓若缓缓道:“有两点。他若要帮我可以简单的在村民面前帮我洗清罪行,置于这第二点”漓若将目光转了转盯着面前如困兽一般动弹不得的人,道,“我若穿的真是隐身咒,且不说被我封印妖灵的猾褢,就算是妖王前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将我辨个真切。”   说完,漓若的脸色变了一下,眼神厉厉的直盯着面前的“猾褢”,淡淡道:“既然我已戳穿你的伪装,你必要遵守与我的约定,将这一切如实道来。不然,就让你着百年的道行功亏一篑。”说完手一抬,那火罩的网子便掀了起来,置于一旁燃成了灰烬。   “猾褢”身子被吓得猛的一抖,连连趴在地上叩首,声音颤巍巍道:“求姑娘饶命,小莲并非有害人之心。”   这名字还真眼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了想,才记起前几天那奇怪的老头愣是把自己当成了小莲,难道说,眼前的这异物便是那老头口中的那位小莲?漓若便有些发懵,定定的看着对方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咬咬下唇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说…你便是小莲?”   “猾褢”点了点头,抬起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对方。   漓若看着对方倒是诚恳,忙将其扶起,问道:“为何要将我骗至此处。”   小莲连连摇头,泪珠在眼眶中打颤,似有痛苦但又隐忍着畏惧开口,看上去愈发的楚楚可怜。漓若叹口气道:“你这般像是为难我,若真有什么冤屈大可直说。”   小莲微微诧异看着对方,一激动手紧紧的抓住对方的肩膀,忙道:“姑娘可愿相信我的话。”   漓若苦笑一声:“但看你要说些什么。我自当会判别。”   …   小莲本是农家女子,自小就在此村里面生活着,小时家中父母和李家定了一桩娃娃亲,李兆和小莲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对此也颇为好感。看着这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几位老人也觉得非常欣慰,在小莲十六那年李家上门提亲。   嫁娶虽然不算豪华但丝毫不是排场,婚后两人算是相濡以沫百般恩爱,没想到这么幸福的家庭却突遭遇了变故。   这一日,村中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子,面若桃花看久了有种清新脱俗的感觉,恍若仙女一般。那女子自称是芜文是外城人士,求亲却寻不得亲人,无奈停留此地愿行个方便打听一下亲人的下落。   村长很是好客,将那女子安排在了李家。   小莲本还在犹豫,芜文却娓娓道来自己的不幸,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哽咽了起来,连连拿手帕擦拭泪水。小莲但生性善良,被那女子不幸感动,便将她安排到了一侧的厢房之中。生活了几日芜文动作十分勤快做饭家务都是一人所作,这颇得小莲的好感。   一日深夜,芜文突然敲开了纺纱间的门,道:“李兆到现在还未归,不知如何是好,妹妹心里甚是担心,姐姐可否与我一起相寻?”   小莲诧异的呼了一声:“怎么现在还未归家?”忙朝侧房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呆着的样子。   原来小莲近几日想要帮夫君分担持家的重则便开始没日没夜的在屋内纺纱,而李兆则去外为府尹当差每日早出晚归,两人也见不了几面。以前的家活都是小莲在百忙之中匆匆做完的,自打芜文来了以后家里的家务活就由她包揽了,小莲就更专心的忙着手中的活。   但..就算忙活再晚,这么晚了还未回来也倒是让人颇为担心。   一想到李兆会不会出什么事,小莲立刻慌了起来,抓着芜文的手臂道:“你且先去村子那里问问看看他有无什么法子,我先去邻家打听一下。”   芜文点点头,忙跑了出去。   小莲疾着脚步走去挨家挨户的敲了起来,但问到的结果却格外让人失望,没有一个人曾经见到李兆的踪迹,更有一个人说:李兆今日并没有去当值。   隐隐不好的感觉让小莲有些发懵,强忍着瘫软的身子喉间有些干涩的想要落泪。走着走着一时走到了树林之间。   那树林在村间流传是个鬼林,晚上进去的人都没办法出来。不是在里面迷路饿死了过去就是找不到尸首失踪了。有人道曾在里面看到冤魂女鬼来找人索命。   小莲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就怕李兆不小心走了进去。这么想着目光来回扫着路口,突然在右边的树下看到了一双鞋,小莲脸色微微一变,走近去才看到那双鞋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在新婚之夜送予李兆的。   想到自己的夫君恐怕就在里面,小莲咬咬牙走了进去。   一走到里面一股寒风便呼啸而过,卷起身上的衣服,冷意飕飕的往身上直钻,小莲被那样子骇住了,掏出身上携带的护身符心里有了一个底,慢慢往前挪过去。   走了好久愣是没有看到头,小莲有些慌了,环顾周围一模一样的树木内心被恐惧和绝望填满了,站在了原地。   隐隐的从森林深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有脚步声一深一浅的从这边走了过来。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在森林之中,莫不是自家夫君?   小莲眼睛一亮,忙冲着那个方向奔了过去。奔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身子有些颤抖,那人走的步子很慢但是很轻,根本不像是李兆的样子。一想到这里鬼魅索命的传说小莲觉得周身有些发冷,一股寒意钻进了脊背之中,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慢慢的往后退去。   退了两步便猜到了什么似的,小莲忙跳了起来,戒备的看着四周。却意外的看到了芜文站在自己的面前,淡淡的冲自己笑了起来,娇媚而清零。   小莲忙舒了一口气,卸下心中的恐惧,问道“咦?你也寻到了此处?”   芜文点点头,走过来拉着小莲的胳膊,表情满是欣喜:“我到此处是来寻姐姐的,李兆已经回家等着姐姐呢。”说完轻轻的笑了笑,看着对方这么赤诚的表情小莲心中一暖便随着芜文准备回家。   两人走了几步走的倒是更深了,丝毫没有走出林子的样子,小莲微微发难道:“这可怎么是好,恐怕我俩迷路了。”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芜文脸上淡漠没有什么反应,以为她依旧吓坏了,忙安慰道,“不过这里也就是夜晚容易迷路,一到白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芜文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突然呢喃一般的兀自吐出一句:“怕是等不到明日了。”   小莲猛地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讪笑道:“你..你说什么呢?”   只见芜文突然摇头笑笑,说了声:“不,姐姐误会了,明日芜文就要与姐姐告别。”小莲一听才知对方指的是要回家,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干嘛自己吓自己。想想芜文也来了不久也到了归家的时候,心里免不了有些不舍。   正发怔的时候,芜文突然阴森的笑了笑,轻声道:“不过,还是决定今日晚上要与姐姐告别了。”目光中突然含有凌冽的杀意,还未等小莲回神头上就被大力击中了,瞪大眼睛看见头部的血液如瀑布般流泻下来,视野渐渐模糊,晃神只见看到芜文诡异的笑容,眉眼之间带着些几丝得意。   “没了你我便可以和李兆在一起了。”   ...   小莲说完,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像是自说自话般开口:“我心心念念那人真是个可怜的女子,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念想想要将我夫君占为己有。”   漓若静静的听着,突然眼神变了几变,大概想到了小莲口中的几人分别是谁。那老人必定是小莲口中的李兆,而旁边那位清冷的妇人...这么想着漓若忙开口问道:“你说那李兆有多大?”   小莲有些疑惑不解,但仍老实的开口回答:“大我一岁。”   漓若问道:“与芜文想比呢?”   “虽说芜文看起来倒是很年轻,但两人的年岁绝差不了两岁。”小莲沉吟了一声,肯定的回答道。   第十二章 山鬼暗啼风雨(柒)   刚一走出树林却村长迎了上来,后面紧紧跟着的是李四,李四的脸上表情很奇怪,有些尴尬也有些悔恨。   村长搓着手,突然恭敬的鞠了一躬,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真是为难姑娘了,若不是鄙人听信谣言,恐怕就要将姑娘如同妖物处理了。”   漓若微微讶然的,问道:“此话何意?”   村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道:“村内的道士已经向我们解释了,他在锁上加了些东西却没有为难姑娘,想必姑娘并非妖物。”说完眼神瞥了一眼漓若四肢挂着的锁链,忙招呼到李四把锁链给解开。   李四还是有疑惑,犹豫了一下子,应允了村长所言。   “请姑娘随我前来,道长吩咐姑娘前去一续。”村长恭敬的一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打头而引,身后的漓若脚步一顿,倒也跟了上去。   一走便走到了那破庙之间,漓若审视了一下四周,却奇怪的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如自己初到这里一般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那被火焰撩起的草棚子依旧安生的置在原处,没有火焰灼烧的痕迹。   正诧异着,不料村长冷不丁开口解释道:“道士说了,此乃妖物制造的幻象。”   漓若沉吟了片刻,兀的开口发问:“你说那道士身在何处,为何不出来见面。”话语间满是冷冰冰的语气,带着几丝戒备。   谁料那村长突然一笑,道:“道士不就在面前么?”   漓若眉眼一跳,大致猜到了原委。只见李四哼了一声将脸上的面具出去,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容,环起胳膊有些嘲弄似的开口:“不曾见过如此笨的妖物。”   妖物妖物,又是妖物。   漓若不由在心里苦笑,这人到底与妖物有多大的渊源,怎么话语三句离不开这词。   关玖亦取下了脸上的面具,挥了几下手阻止两人之间的危气,脸上的表情有种难得的认真:“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洛祈斜眼看了一旁的漓若,冷哼一声抬腿就往破庙里面走。却是关玖解了围,解释道:“我弟弟自小被妖物所害因此对其有很深的怨恨。”   这么一说漓若也倒是了然,对方话语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庙里的摆设一如往昔,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倒是想必刚才亮堂了不少。突然目光极至到门内的一尊佛像上,佛本有普度众生之意,也算是面目慈善祥和,而这尊佛像面容虽在笑却让人有些发寒。身上满是可怖的划痕,本自人心脏的位置已经被掏空了,里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黑洞洞的看不真切。   “你刚才进来到底燃着了什么东西?”关玖冷不丁的在一旁发问道。   漓若抬手指向一角:“那个地方有许多尸首。”话一出三人的目光均投向拿出,漓若突然蒙住了怔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动作——那一处哪里还有什么尸首,干干净净的铺着几垛干草。   漓若忙咦了一声转头寻找那引起火源的草堆,却发现寻了几遭就只看到那个地方平整的对着些干草,其余四周简直可以算是一尘不染。   “这…这…”漓若怔了,吱了半天愣是没有下文。   一旁的洛祈淡淡一笑,道:“怕是当时吓坏了,眼睛花了吧。”   漓若哑口无言,就听关玖在一旁打圆场,道:“也倒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里曾经有被人改变过的痕迹。”说完伸手指了一出,只见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印子,若不是细心之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漓若冷冷一笑,道:“此人还真是抬举我了,居然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把我给消灭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手中有什么通天的法宝在呢。”   话语一出引来了那两人的沉思,半晌洛祈不确定的开口发问:“你已知是何人?”   漓若点点头,将方才在森林中遇到的事情如实道出。奇怪的是关玖沉默不语,而洛祈却神情复杂。   “你可相信他的话?”洛祈接着发问。   漓若点点头:“她与我有约定,若我寻到她,她便回答我一切事情,自然说的话不会有假。”这话一出关玖便有些哭笑不得:“就是已我的样貌所说的那些?你到底有多大的自信啊?”   漓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发问:“你可知妖界的锁印。”   “嗯。”关玖沉吟了一会,点点头,道,“当日锁妖塔被毁所得的残片灵力铸成,若得此锁印必当听从主人的一切吩咐,若有任何隐瞒,必定散去千年道行永无实体徘徊在三界之中。”   漓若迟疑的一下,还是原实托盘而出:“幽城的锁印是由景月带来的,她从天牢里放出之后曾经归来一次,她的出现扰乱了不少天象,因此妖物横行于九州大地之中,景月曾经将小莲带到了幽城之中并加之与锁印,持有锁妖卷的人便是她的主人。”说完从袖口只见掏出一个卷轴,伸手一挥便使它停在了高空之中,果不其然上方有小莲的模样正在幽幽的闪着蓝光。   “月神为何要对人间带来如此凶险?”   话还没说出,漓若的眼神变了一下,脸色铁青的喝道:“没有!景月一直爱着这里,怎么会对这里造成任何凶险!”   洛祈冷冷一笑,扭过头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说是心系苍生却在幽城内养妖,这就是你们幽城的神明?”话语指的谁再明显不过了。   漓若的唇齿有些微微发颤,道:“不..我亦不知道那一日遭受到了什么大劫,小莲也告诉我说,锁妖卷被毁,”说完有些茫然的盯着手中的卷轴,“她说的话并不是什么虚言,但这东西却又明明显显的在我手里..”说道最后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关玖一摆手,不耐烦道:“好了,两位不要再争执这种事情,目前要探究出来这地方发生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正想着,蓦地眼前景色一晃,寺庙之中一阵地动山摇,寺庙之下的地面不断的裂开,三人站着的地面突然凌空而起,低下有岩浆向上翻涌,几个人像是置于火山之中。   漓若有些惊吓坏了,四肢扑腾着就要摔倒在裂缝之中,顾不得身边的是谁忙闭上眼睛拉住了一旁的人的胳膊,那人甩了几下倒也甩不开只得认命似的稳住自己的身子。   睁开眼睛,看着下面有些恍惚的景象,面前在火焰之中居然出现了一张清秀的面庞。隐隐的有些像自己,也有些像那清冷的妇人。   ——姑娘,姑娘。   有人在不停的唤她,一句,两句。   ——姑娘且不可听那疯婆子所言,我是她害死的啊。   凄冷的面容,几滴眼泪不断的涌了下来,整张面容紧促在一起,脸庞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姑娘可要为我伸冤啊。   半晌才听到一阵轻微的晃动,一双温暖的大手覆在手臂上不断的摇晃了起来,漓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看便是洛祈。   他面容有些难看的斜开身子,没好气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漓若一看自己正在紧紧的环着洛祈的手臂死活不松手,心中大窘忙放开了手臂,这一踉跄倒是让身子不稳的跌在了地上。四周一环视看到自己已经在寺庙之外的空地上,而眼前的寺庙却没有一点异样,哪里还有什么破裂的痕迹,就如同刚才进来一般。   漓若抬起诧异的目光盯着洛祈,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洛祈皱紧了眉头看了她几眼,有些奇怪的发问:“你..当真不知?”   漓若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只见他脸色一黑,随即舒了一口气,道:“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你就开始发癫,不知着了什么魔嘴里不断的在呓语着什么,说完还扑上去死命的拉着我的手,怎么拉都拉不开。”说完还抬臂嗅了几下自己的胳膊,喃喃道,“还好没有留下妖物的气息。”漓若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里断定到: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方才一想,才意识道什么,忙问:“我们..没有进去吗?”话一出才发觉周围少了一人,刚才站在自己一旁的关玖不见了。   洛祈用复杂的眼光看了她一眼,肯定的摇摇头:“你恐怕是中邪了吧。”   漓若摆了摆手,伸手一摸似乎摸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拿起一看是一块小小的石头,石头上有血迹,看起来年岁到也很久了。   看着面前洛祈有些复杂的眼光,漓若淡淡一笑道:“你早就已经看出了这个圈套吧,这里到底谁真谁假,或者说我刚才梦魇也是你的杰作?”   洛祈眯了眯眼睛,不耐烦的一转头,道:“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谁道漓若倒是面不改色的挑了挑眉毛,兀自开口道:“当初用火鹰将我引到此处就是为了让我被那村民抓入牢中,这样你就好让村民将怀疑的目光置于你身上误以为你也是妖物,或者和妖物有很大的联系。你早就看出村民之中有一人行为乖张,她的妖灵受到了很大的危害,若她要在此立足必定会去寻你,你就不用吹灰之力便可以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洛祈突然摇摇头,兴趣盎然的笑笑:“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还不算笨。”话锋一转,眼神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漓若,淡淡道,“这么说来,你还要继续帮我么?”   第十三章 山鬼暗啼风雨(捌)   两人走着就来到了李四的居所,房门紧闭着,看起来李四还没有回来。   沉吟片刻,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洛祈走上前去叩响了房门。扣了半晌里面愣是没有一点动静,动荡荡的倒像是夜行的脚步声一步步的戳在人的心里。   扣了半天,最终放弃了一推门门却很轻易的就被推来,定了下身子洛祈率先走了进去,漓若跟紧脚步丝毫也懈怠不得。   屋内果然空无一人,黑漆漆的一片。一阵摸摸索索之后才把烛台给点亮了。晃了一圈周围才把屋内看到个七七八八。桌椅全都被瘫倒在了地上上面有不少深深浅浅的抓痕,看起来像是争执打斗的痕迹。床铺上的被褥凌乱的团作了一团,像是什么人走的匆忙就跑出去了。   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幅画卷。   洛祈将它拿起来伸手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摊开。看着举动漓若心里有些发急,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欣赏画作,说不定仅仅这些时间之内就有人会死于非命。刚想开口,洛祈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示意她走过来看看面前的画卷。   一看眼睛就有些发直。画面之上是重重的火焰,火舌灼烧着上面的石块,一幅画倒让漓若想起刚才在寺庙里看到的那个场景,火焰之中那位嘶鸣的女子。   想到这里,漓若目光歇他,开口问:“这画也是你的杰作。”   洛祈摇摇头,吐出一句:“并不。”想了想接着那话顺了下去,解释道,“方才那幕却是我给你的,但并非出自我之手,我只是做了个转托人。”   这么一来,就更加发难了,漓若扶着额头:“这画又是何意,莫非是同一人之手?”   洛祈没有直面回答他,紧紧指了火焰之中的一处,淡淡道:“你别慌张,仔细看。”只见火焰之中隐隐的灼烧着什么东西,它的初衷像是将什么东西给焚灭一般。将烛台晃过来仔细看了几眼,觉得身子有些瘫软,一股寒意蹿近了脊梁之中。   “那女子…我见过,就是予你与我托梦的那女子。”   洛祈不再言答,只是冷冷一笑:“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阵凉气,门吱呀被推开了,漓若好奇的转过身去只看到一个带血的棍子倏忽仰头就要劈下来,棍子之下露出一个女子森森可怖的笑容。   恍惚间,来到一片漆黑之中,周围静悄悄一片,偶尔似有蟾蜍的鸣叫。蓦地枝干突然刷刷的刮了起来,一股凉意紧跟着袭了过来。   漓若朝前面走了两步,脑袋有些发懵——这里不就是遇见小莲的那个森林么?   正想着一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音,似有砰的一声想,那交谈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厉声的呵责。   “你这无耻的女人,叫你勾引我的夫君。”这声音..漓若微微讶然。这不就是小莲的声音么?虽然小莲在自己面前一直是细软懦懦的语调,但也不难听的出来。   扒着树枝,漓若探过头去想看个究竟,只见小莲正弓下腰手中撕扯着一位年轻的女子的衣服,拳打脚踢。而那位女子一手护着自己的头部,凄凄苦苦的语气连连求饶。这求饶道令小莲更加猖狂了起来,手一挥一巴掌就打了下来。   那女子怔怔的捂着自己的脸,小声啜泣了起来。   小莲的表情格外清冽,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匕首在那女子脸上比划了起来,隐隐闪着寒光,冷冷的笑了笑道:“若我将你的脸划伤,李兆是不是就会回到我身边了。”满意的看着那女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痛苦的摸样,突然发疯一样的大声的笑了起来。   小莲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凶狠厉声发问道:“说话啊!有本事勾引男人现在哑口无言了吗?”   那女子一个哆嗦几乎要跌在地上道:“姐姐,我与李公子绝对是清白的,求姐姐放我一条生路。”说完,拉起那女子的衣衫苦苦哀求。   小莲突然笑了,目光含着些温润,倒是语气不相符合,淡淡的撇下三个字:“不可能。”那话一出狠狠的砸在了那女子的心里,那人绝望的闭上眼睛。   这…难道就是真实的情况吗?   漓若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小莲用石头发狠的砸在那女子的头部,然后把尸体埋在了森林一出的枣树之下,若无其事的离开了那里。   走了两步,小莲突然顿了一下脚步,转过来盯着这边,目光似若对着漓若,嘴巴里比了一个口型,然后又是那温和的表情笑了笑。   ——我等你。   …   有日光不断的晃自己的眼睛,晃得头有些发沉像是要撕裂一般。漓若抬手一遮,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目光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还在李四的家里,在自己身旁倒着还有那清冷的妇人。   不..现在应该唤她为小莲了。   “醒了?”坐在一旁的洛祈放下茶杯,淡淡询问道。   漓若的面色有些难看,伸手一掌就想劈下去,但被那人轻松的躲开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若无其事道:“你耗费了不少妖灵,现在很虚弱,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语气倒是云淡风轻,好像和自己无关。   漓若咬紧嘴唇,语气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以为这是拜谁所赐?”   洛祈倒是不以为然的睁开眼睛,笑笑:“你说过要助我,那么怎么做就是由我来决定了。”漓若在心里暗暗肯定,那绝对是在山丘之上那些放血的报复。   正在两人交谈之中,一旁的小莲突然起来缓缓的坐直身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如以往一样清冷的表情突然消失不见,面容复杂的盯着那两个人,头紧紧的低了下去,似有泪水不断的从面庞滑落,打在地面上,那手捂着嘴不断的抽泣了起来。   漓若叹了一口气,心里料到了七八分。刚才在梦境中的那场景恐怕洛祈也传了一份予面前的这位小莲。   只见小莲抽抽搭搭道:“三位..我真没有害人之意,那就是我…一时糊涂啊。”说完两手不断的敲打着大腿,脸上的表情格外痛苦。   这一阵势倒是让漓若有些左右发难,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喝茶看戏的洛祈。只见他无谓的耸耸肩膀,淡淡道:“既然非妖物害人,就与我无关了罢。”   冷血。漓若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骂归骂,那小莲突然面容憔悴的软了下身子,缓缓的吐出了实情。   她在无意间撞到了李兆与那女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样子,所以才想到用这个法子将那人引到山林之中杀害。那林子本身就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那鬼林的传言是小莲放出去的,倒是唬着了不少人,自那时起就再也没人敢踏进林子之中,小莲也不担心自己被发现。   然而一人出现了变故,自己的夫君突然逐渐消瘦了起来,有一位神秘的人路过这个地方断言道这里的风水不好有冤魂在此,小莲才想到了被自己害死的芜文的鬼魂。   小莲忙向道士请教该如何收那女鬼。   那人摇摇头,眼神清冽的盯了房子半晌,道此女鬼并未害人,若一只在此处徘徊不去则别无他法。   小莲有些为难,忙跪下来求那道士救自己夫君一命。   那人无奈的摇摇头断言李兆的心脉已尽。说完有些不忍心倒是给了一个建议——佛本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在神明面前日夜祈祷也许与夫君之病有用。   小莲每每像村头破败的寺庙之中祷告。一日那佛像的胸膛含有金光,小莲误以为佛像要用心来救自己夫君一命便砸破那佛像的心脏位置,取出一枚金色的丹药。回家便予夫君服下,说来也算惊奇,李兆服下之后第二天脸上就开始有了起色,七天之后到可以下床走动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兆自从服了丹药之后身子倒是好了只是衰老的速度却是常人的数倍,一日又一日,居然变成了一位老人。   小莲吓坏了,忙将李兆藏在家中不让其外出,对外称为抱病而亡,而将自己神志不清的父亲接来养老。村民们都各自来追悼悲恸,无人怀疑这件事情。一日李兆突发梦魇开始神志不清了起来,推搡着小莲要她离开家去,嘴里口口声声叫着要小莲,说自己赶走了小莲。   这般情形,那么小莲真的死了吧。   漓若在一旁沉默不语,半晌抬起不解的眼光问道:“为何不承认自己就是小莲呢?”   小莲突然笑了笑,眸子里含着散不去的柔和,摇摇头不再说话。   蓦地一股闪雷划破天际,只见从外面才匆匆跑进来一人,捂着耳朵,身子不断的哆嗦着,嘴里呢呢喃喃的说着什么:“小莲,我好害怕,你说过你每次响雷都会在我身边的。”   李兆颤抖着双肩,将身子缩在了窗门之下。   小莲突然摇摇头,道:“自从他生病受伤之后,我就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是一个自私的人,那么这就是我的报应。”   漓若微微诧异了一下,看了两人交汇的目光,大概知道了什么。   小莲目寒温和盯着近在咫尺的李兆,却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李兆捂着头,眼神之中含着茫然而又痛苦的神色,看着面前的小莲,嘴里也喊着小莲。   这个小莲,不是眼前的那个小莲。他只是潜意识的把自己爱的人叫做了小莲。   那么那个小莲,不就是真的死了吗?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小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鲜红的血印子,那是她一生都抹杀不了的错误。   临行的时候,小莲看着面前的两位,目光带些诚意:“我现在就想看着他慢慢的衰老,照顾他的衣食起居,然后帮他安葬,多一天是一天。其实神明已经对我极好了,起码我可以继续陪着他度过了他下半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回去之前,漓若提议说要去那个森林看看,洛祈没有拦他。   第十四章 山鬼暗啼风雨(玖)   在森林深处的枣树之下,漓若找到了芜文。   芜文笑笑说我承诺过你事成之后回答你的一切疑问,现在终于到了那个时候了。   漓若问:“为什么要颠倒事情的始末,告诉我你是小莲呢?”   芜文看着她,摇头叹道:“你不探寻下去,那么他们也很好,那便好了。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毫不犹豫的去杀了他们,我不希望他们死。因为...他们也有苦衷啊。”芜文的眼里含着泪光。   漓若顿了一下,想想还是问出口:“为何要用自己的妖灵造出那延缓寿命的丹药,却不让人知道?”   芜文有些诧异:“你知道?”随即舒缓似的笑了笑,眼神有些发愣盯着头上的天空,“原本就是一条贱命,我是被李公子所救的,是该还恩的时候了。”   那时,芜文是位大家闺秀,每日就在闺阁内埋头做着自己的绣活,很少去听那些市井居民的闲言碎语。   一日,芜文的外婆想念自己的外孙女,派了一辆马车去接芜文。多日未见的两人相拥在了一起久久哽咽不得言语。   半晌天色有些发黑,芜文和外婆匆匆告别,雇了一辆马车朝家中驶去。临行前,外婆赠与芜文不少金银财宝,装在箱子里面。那箱子在搬入马车的时候突然散落了下来,一箱的金银财宝露在了那些车夫面前,那些贪婪的人便起了歹心。   走到山路之上,那几个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将马车停了下来。   这一动作倒是令芜文吓了一条,从未见过如此让自己心里发紧。周围静悄悄的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小心翼翼的拉开帘子,只见马车悬在了悬崖中一触待发,她这么一倾身子,没有稳住身子的重力,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这么一掉,掉进了水里,被善心的李兆捡了回去。后来打听才知那婆婆以为自己命丧黄泉为自己举办了丧礼,家里也被变卖了出去,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地步。一时没有地方住的她留在了李兆家中。为了报恩,她每日每夜都辛勤劳作,各种农活均争着抢着干,而她并未发觉一旁的小莲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了起来。   那日的森林之中,她从一位女子的眼中看到了复杂和挣扎,她想她不应该怪她,责怪她的凶狠与自私。毕竟..她早就应该死了啊。   有位神秘的人路过,摇摇头道:你倒是痴情,只是红尘未断。   这话有些像是自顾自的小声呢喃,但芜文却听到了,一咬牙就把自己的心里想法说了出来:我想留在这里,可有法子?   那人叹气看着苍茫的天空,笑笑:他都已经忘了你了,你居然执意要留在这里?   芜文沉默不语。   那人突然笑了笑,笑的那么熟悉,让芜文有些发怔。   如果他还记得你,还能想起来你,你就能留在这里了。   她的续命,是他的善心给的。她的断命,也是因他而起。那么恐怕这就是命亦如此。   二日,她去看他,看到小莲的痛哭与悔恨,她在不断的喊着: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把我的命取走吧,我愿代他受罚。   小莲拿手抚摸着李兆苍白的唇齿,一点一点的描摹着,另一只手捂着颤抖的嘴唇。眼睛里那流失不掉的目光,温柔的目光,就像自己经常不经意间看到的那样。   她想:大概那就是爱吧,她一辈子就要流失的东西,是该报恩的时候了。   芜文踏进林子,来到那人面前,她说我后悔了。   她不得马上消失在了那里,她将妖灵卖给了那个人,然后答应了要帮她做最后一件事情,在这里等,等到带她回家的那个人。   她就如一个旁观者,看到自己的心变成了丹药,看着那人将小莲引到了寺庙,看到佛像发出了光芒,看到了李兆将他服了下去。   然后那个时候,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之中一丝悸动让她有种幻觉:自己还仍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后的那一日,她就依那个人所言,在自己尸首所埋的那颗枣树下静静的站着,像是身形被困在那个地方一样,不能走,没有泪。   她在等一个人,那个可以带来她想要消息的人。   一日风卷残月,森林里的枝叶刮得脸生疼,芜文终于等到了那个神秘的人。那人告诉她说李兆没事了,而且生活的很好,只是..不怎么记得你的名字。   芜文倒是无所谓。   是该我回报你的时候了,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我已经没有妖灵了,是个随时随地就可以散掉的废人。   芜文看着她,眼睛里闪着丝丝不解,她不明白那个人怎么会耗费自己身体的灵异去帮助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   那个人怀着依旧那抹熟悉的笑容,说:你想有个归宿对吧。那么就帮我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吧。   她把锁印交给了芜文,交代她这么最后一件事,让她在这里等,等一个来带她回家的人,那个人手中拿着锁妖卷,那里便是她的归宿。最后她刻意的交代了几遍:锁印在找到她之前,千万不可以去用。   让她直接把我给收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笑的很舒缓,但是心里却有苦涩的感觉呕在喉间。   她终于听到了,李兆每日心心念念他的小莲。   那个人看着她,然后身形慢慢消失,仅留下一句:你会知道的。   漓若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洛祈觉得有些无趣兀自走出了林子。   芜文沉吟了半晌,问她:“你明白么?”眼睛里闪动着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漓若无奈的笑笑,拿手摸了一下锁妖卷,只见它在手里不断的跳动起来,有些不安生,叹息道:“景月的心思,我怎能明了?”   芜文叹了一口气,没有很在意对方的话,继续解释道:“不过,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漓若抬头盯着她看了半晌,视线偏了过去,手中继续摆置着那卷轴。   “看你这般情形,你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了,”芜文有些可惜的摇摇头,“我倒是明白了,李公子的心中始终是爱着小莲的啊,我看到景月的那抹笑容觉得很熟悉,是因为景月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悲悯和善意,而那抹熟悉的笑容..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李兆时候的样子。他一直都对我深深的同情和哀悯,真好,真善良的一个人。”这么说着,芜文的眼睛里泛出丝丝泪光来,像是充满甜蜜而又痛苦的回忆一般,像是倾诉也像是喃喃自语。   漓若应了一声,拍拍手站起身来,将手放在芜文的头顶,柔声道:“你该回家了。”   芜文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是啊,为什么要执意的去见那人一面呢,他好一切都好了啊。   …   从林子里面走出来,刚好遇到坐在树干之下无所事事的洛祈。他冷不丁的朝她发问:“你为什么要骗她?”   漓若怔了一下,将手中的卷轴收好,缓缓道:“你记得顾盼的那句话么?绝情,情断,心亦就死了。”她既然恋着红尘而不曾归去,那么就让她这般安详的走了吧。   “你倒是好心,”洛祈笑笑,将手负在头后做枕,眯上眼睛,道,“这自编自导毕竟我也有参与,虽然我与那妖物的目的不一样,这次功劳在你,但我也替它做一件事——前前后后有什么疑问,你就问吧。”   漓若走过去,报复似的扯了一下对方的脸,随即拍了两下,笑吟吟道:“比女子的手感还好,怎么保养的?”   洛祈的脸色有些发黑,恶狠狠道:“不知好歹的妖女。”   漓若倒是不以为意,既然被对方耍了那么久,那么也就报复回来了,一挑眉毛炫耀似的开口:“你以为我这么笨么?你的那些子伎俩我能想明白。”   “哦?”洛祈有些感兴趣的笑笑,“愿闻其详。”   既然对方要听解,自己也不是个小气的人。索性就在对方面前席地而坐一点一点的讲了出来:“你的计谋倒是好,关玖的样子很不对这让我觉得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而且这么做来也可以让你与妖物撇的两清。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猾褢,你就让自己的身份暴漏出来,顺便将我的注意力引在你身上,让你一来有时间去探究那妖物的情况,二来可以造出庙宇的幻象来抓我。”   “乌鸦是以腐食为生的动物,所以飞往了那庙宇,你就放火鹰去监视我,一直到我入狱,到引我重新回草屋,你就要挟芜文,并且教她如何自编自导将我引道这个怪圈里。”   “芜文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我去伤害李兆和小莲,而你的目的...就是硬硬的逼我了解事情的真相,并不断的深入进去。”   沉吟了一会,洛祈点点头,饶有兴趣的发问道:“为什么认为是我告诉芜文的?”   “很简单。一来关玖的样子和习性只有你了解,二来,两次故意引我去茅屋的也是你,三来,景月叮咛了芜文不可拿出锁印来...因此呢”漓若嗤嗤的笑了两声,凑过去缓缓道,“我从来不确定她身上是否真的有锁印,而我都不确定的,却在您这大术士面前证实了。”   话一说完,洛祈拍了几下手,连连叫好。想了一会,歪头不解的问道:“你这般解释确实正确,但你忘记了一件事——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真不知你是讨厌妖还是讨厌人,”漓若盯着他看了半晌,摇摇头:“我没那门子心思猜想你的意图。”   洛祈不作回答,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淡淡道:“以后你助我收妖,如何?”漓若毫不客气地发狠咬了下去,冷冷的丢下几个字:“吾不与恶妖之人合作。”   月光突然如水般柔和的倾泻下来,晃的人心也是一片平静。   漓若突然好奇的发问:“你说…芜文到底爱李兆么?”她眼里那褪不去的温柔却是让人看得真切,但是她却从来不肯承认这个问题。   洛祈的眼光黯淡了下来,直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抛下两个字:“无聊。”兀自径直的往外走出去,漓若亦随着他的步子往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问芜文这个问题,虽然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好像。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自己又是为什么不肯告诉芜文李兆现在这般惨烈的光景呢,他恐怕命不久矣了。   月光照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她好像隐约看到芜文扶着门栏,目光里带着丝丝释然,看着小莲小心翼翼的在喂李兆药汁,那目光如同自己一般,但她在他们面前始终是个外人,是个多余的人。   漓若突然想起来,芜文在森林里问她,你明白么?   洛祈也在路上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明白么?”   明白么?当然明白了。她要让芜文明白:爱而不得。她这戏是她来演,然而观众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些,景月怎么可能告诉她呢?景月要她明白:李兆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啊。   漓若突然想,如果芜文知道李兆心里心心念念的是她呢?   可是,这世上的一切都不能用如果来解释了吧。   第十五章 梦亦沉似归来(壹)   今日等来明日等   那堪消息更沉沉   明知梦境无凭准   无聊还向梦中寻。   一袭红衣着身轻晃,染着门外张灯结彩的绸子。她循着自己的步子在大铜镜面前看着自己,拿手抚上了脸,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门外是一片敲敲打打,声音格外热闹。   只见一位丫头急匆匆的迎了上了。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小姐,外面的轿子准备好了。”   今日,便是她的嫁娶之日。   ——战事即发,吾亦去征兵。   ——何时而归?   ——不退敌军,有何颜面归家。   ——奴家佑官人早日击退恶贼,平安归来。   那丫鬟忙疾步走过,探手扶于双肩,颦眉轻言道:“夫人还是去看看吧,最近常常胸口发闷亦不是甚么好现象。”   张氏连连摇头,一手撑于额头间,道:“近期心有些慌乱,怕是出甚么事了吧。已走了几月之久,归期将至怎不见得一点消息。”语罢,透过恍惚的窗层眼神有些呆滞的望着窗外。   自知自家夫人担心甚么,丫鬟忙慰藉道:“夫人这是担心过度,老爷在前线保家卫国勇猛杀敌定当吉人自有天相,怕是三两日便会给夫人惊喜吧。”   正交谈着,只见门外一声吵闹声。张氏忙站起身来,诧异的小声喃喃:“外方何时如此喧闹。”   那丫鬟看了两眼,话语有些迟疑,半晌吞吞吐吐的:“是刘氏在邻家痛哭...”刚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张氏的表情,紧接着补充了一句道,“可能是为了近几年的年成问题罢。”   张氏点点头,方才一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对丫鬟道,“我且出往左右邻家,打听你家官人消息,在家仔细看守门户,我去去便归。”那丫鬟低头称喏。   方才走到街道只见四周漆黑一片,方才喧闹的街道上竟变得空无一人,不由在心里喟叹道:乱世亦真乱心。   走道一处,便停了步子,那人自是与丈夫同被征兵的孙嫂家门口。只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男有女辨析不得,刚抬起手来心中百感交集,定了定身子礼貌的叩响了那门。那门一响屋内小声嘀咕的声音也紧接着消失了,仅留下让人有些发怵的空静。   半晌,屋门被小心翼翼的拉开,探出一位漂亮的少妇,那少妇眼噙泪水脸色带些红晕,亦不知是伤心还是欣喜,只见她看见门外的张氏微微的舒了一口气,轻抚胸口道:“还好”,语罢蓦地将张氏拉入家中,警惕的环顾了一眼四周,将房门严严的阖上,轻言道,“怕是姐姐等久了罢,奴家还以为又是那征兵之人。”   张氏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被收拾的格外干净看不出一丝异样,突然视线一扫扫入桌角,上面躺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筷子,张氏身体一怔,忙伸出手握着孙氏,道:“你家官人可有稍书信回来?”   孙氏被唬了一下,乖乖的点点了头,脸色带些欣喜,道:“书信倒不曾捎回,只是人偷偷地跑了回来,他倒是心里惦记着我。”   张氏一听,身遭雷劈一般的顿了顿身子,体力不支般忙扶住一旁的台檐,觉得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酸涩的感觉不断的翻滚上来,嘴里呢呢喃喃道:“这么说战事已经结束了..可为何我官人迟迟不归,”这么说着抬起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孙氏,问,“可有我官人的消息。”   孙氏转了一下眼珠子倒是想着什么,半晌才道:“不曾。”说完倒是诧异的惊呼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家官人说了,他逃回的那会他正在奋勇杀敌呢。说不定..说不定过两天就要归来了。”   这么说着张氏的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微微的舒了一口气,那帕子擦拭涔涔渗出的汗珠,连连道谢的走回了家中。   ...   夜半有风声呼啸而过,暄动着还未关紧的房门,像是人强行推门一般隆隆作响。微弱的烛光在屋内渐渐跳动起来,但只燃起了桌边的一角不大的一处。   有一男子推门而入,拿起一旁的烛台点了一支新的蜡烛,拿手挑动了几下在手中不安分跳动的火焰,那火焰闪了几下光便正正的燃了起来,男子忙用手护着不让风熄灭,将灯盏摆在烛台之上,扣上灯罩,烛光一下子将房间照亮了开。   张氏被那烛光晃姓,揉揉有些恍惚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睡着明明已经将灯盏熄得七七八八,但现在屋内却亮堂了很多。这么想着诧异的打量着四周,眼神看着一处夹杂着欣喜和震惊,泪珠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亦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里,迎上去唤了声,官人。   此人便是张氏的相公,那征兵之人——王恢。   王恢如刚走那般着装,一身战袍却格外干净没有一丝尘土以及出入战沙场的血腥味,眼眸中含着一丝暖意,抚至起发髻笑了声道:“吾归家逾期,等久了吧。”   张氏没有回答笑吟吟的看着他。伸手将对方的战袍褪了下来,娴熟的帮他把衣服穿上,动作娴熟的让人咋舌,却又显得那般理所当然,凌乱的衣襟很快便被整的平整。轻声询问:“战事如何,可还顺利?”   王恢点点头,笑的很是温和,伸手张开怀臂如孩童般挥了几下:“这不是平安归来了么?倒应了你的吉言。”   张氏一笑:“官人你怎么离家数日便性情大变了许多?”   王恢怔了一下神,笑笑便不再回答。   张氏的手有些发颤,一股欣喜的感觉一冲脑门倒让她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手将衣襟打了一个结正愈绾在身后突然身形顿了一下,忙拿手去触碰对方的身体,惊慌道:“官人可有着风寒,怎么身体如此之冰?”   王恢诧异的摇摇头,道:“不曾。”话一说完,张氏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官人,只见那张脸在灯光下晃得有些惨白,不带有一丝血色,面目发青,那温和的笑容却显得越发的诡异的起来,身子也有些恍惚,张氏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倒。只见王恢嘴巴一张一合。   ——你做了一个梦。我便是你的梦啊。   一阵飘忽的声音传了过来,张氏猛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俯于桌上已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身上凉飕飕的,这么一看才知道屋内的窗户没有关牢,有风不断的打着窗沿往里面灌着,寒风不断催着瘦弱的烛光,那烛光压着被压得老低。张氏起了起身子将窗户关紧,屋内这才亮堂了一些。   匆匆一个脚步声走了过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只见那丫鬟神色匆忙,紧紧张张的盯着张氏看了一圈,舒了口气道:“方才听到夫人屋内有些动静,不知出了何事?”   张氏这才想起刚才的事情来,铁青了脸,忙问:“可有老爷归家消息?”   丫鬟顿了一下身子,开口道:“并无。”说完诧异的看到张氏的眼睛神情黯淡了一下,心里一念想这主子亦有大半年未曾回来亦不见夫人如此失态,倒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吧。于是开口张问:“夫人可有心事?”   张氏犹豫了一阵子,点点头:“我看到官人归家”。这么一说完踱至门口小声呢喃道,“怕是真如刚才所说,一场梦境吧。”   丫鬟停了半晌便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开口安慰道:“夫人这些日子太累了,那李信都已经回来了,老爷归途亦在不远了,夫人还是好生歇息着吧。”   已到此除了等下去恐怕别无他法,张氏微微了叹了一口气,方才想将烛火吹灭歇息一会,却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声一声的像是敲击自己的心脏一般。那丫鬟忙福了下身子就去开门,张氏想到了方才那个梦境,却是那般真实,不由得心里一紧有些期盼了起来。   这么想着,手中的茶盏有些握不住了,丫鬟疾步的走了过来,低头道:“门外有一女子想进来借宿一宿,不知夫人可否方便。”   话一出口,张氏舒了一口气,暗自喟叹道:怕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蓦地摆摆手,直起身子朝门外走去。   门外站着一位白衣女子,面若二八,面若很是清秀透着一股隐隐的稚气,看起来年岁不大的样子,张氏有些诧异,此时怎么会女子独身一人在此城中。   那女子迎了上来,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氏,颦着眉头像是要确定什么,,晃儿觉得自己失神,歉意的一笑,兀自介绍道:“小女子来佑城探亲不料迷失方向,天色一晚可否在此借宿一宿?”   张氏亦是心善,况且如此弱小的女子若是在外面也是很不安全,便点头允诺了,吩咐丫鬟备了间干净的客房供那女子居住。   那夜,府宅之中几人一夜无梦。   第十六章 梦亦沉似归来(贰)   看着两边错综复杂的小路,漓若还是决定放弃了。   她对这里不算是陌生,也并不熟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从景月的口里听到了这个小城,城内有什么她不知道。她也憧憬过这里,至少是在景月被关之前。   想想就觉得来气,本来是追着猾褢来到这里的,没想到那小东西狡猾的很,骗自己把身上的裹灵布缠开之后一溜烟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这倒也很好理解,心怀鬼胎。   漓若愤愤的一咬手指,在一棵树枝上滴下了一滴血。那血滴凝固成了一颗血珠子,滚了几下倒像冰冻在了那里。看你还往哪里逃。   又朝前拐了几个路口,天有些黑了下来。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四周静的越发出奇——一路走过来却没有见到一个外行的客人。   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伴着凄厉的嘶喊声,有几个火星子隐隐的在那旁跳动着,看起来似乎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蓦地一阵黑风徘徊有乌鸦在一家破旧的房子上方,凌空中不断的徘徊不过。乌鸦自有凶兆之说,这乌鸦长久的在此徘徊不往,爬怕是这家会出了什么事。一时觉得周围的气氛诡异了很多,漓若皱了皱眉头,朝那帮子人的中心探过去。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夫人正拍腿坐在地上嚎哭,好不悲恸。   有几个旁边的人看不过去,忙安慰道:“刘婶请节哀吧。”这一话倒是惹得那人哭声更加悲切了起来。   八成这家死了什么人。   那老妇人哭哭啼啼话不成语,厉声喊道:“真是造孽啊...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   漓若心里一动,有些凄然的盯着那妇人。一路上边防告急,壮年男子充军的事情也早有耳闻,目前正值边戎归家之时,若是冠翎归故里也好说,只是带回的却是森森白骨。   “是谁在此吵弄闹事。”一声大喝声音传来,定睛一看,便是这里的官差大人。   那人一使眼色,几个官府样当差的人嘴里忙喝着“让开让开”一边强行扒开了人群。那些市井小民难免畏惧官差的势力,均拱着手躲在一旁看热闹了起来。   很快就清理出来了一条大道,那官差大摇大摆的走到刘氏面前,趾高气昂的俯视着她,道:“何人在此闹事?”   刘氏身体猛地一颤,俯倒在地上痛哭道:“大人..!并无啊..”有些泣不成声的说不出话来,一旁一位年轻的妇人忙去抚背,顺着刘氏的话接了下来,声音哽咽道,“我家官人去边防迟迟不归!谁道...今日得到了一具尸骨归来!”声音有种咬音的痛惜。   那官差毫不在意的冷哼了一声,道:“朝廷于你们的安葬费可谓是仁至义尽,为国捐躯也是他的光荣,你们不要不识好歹。”说完几乎要扬长而去。   刘氏忙上前去紧紧的拉着官差的衣角,哭道:“大人..一条人命难道仅值二两银子么?”话一出口周围一阵议论声,众人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很显然,这是下部官员克扣的原因。   那官差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狠狠一踢腿,厉声喝道:“汝等刁妇再次闹事,吾必将汝等关入府衙之中施以重刑。”说完朝旁边几个小厮一使眼色,那几人把刀拔出鞘来示威。   刘氏身边的女子脸色大便,忙爬过身子在刘氏耳边低语了几句,刘氏眼中有愤恨的目光,迟疑了一阵重重点头,将手中的衣襟放开。   那官人哼了一声,扬长而去,一旁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摇头,更有不满的人小声的抱怨了几句。   这些子官,看起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漓若摇摇头,决心要离开。   咯吱——咯吱——   却没想刚走了两步,有一人缓慢挪步到了自己面前,一步一步踩在地面上似乎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头紧紧的低着,看起来年龄却不大。   漓若颦急了眉头,从这人身上看到了不好的气息,是从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之间那“人”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一般低着头径直的穿了过去,一步一步的逼近痛哭的刘氏和她的儿媳,他走的那条道路上有长长的血迹拖拉了下来。   恶灵...而且带着强大的怨念。   这是漓若对此的第一反应。   刘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痛哭,抬头盯着面前的人看。刚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铁青带着些不可置信和异常的欣喜,忙拉着一旁的妇人道:“希儿,快!快看!我儿子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了!”   一旁唤作希儿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连连摇头,面色有些难看。   刘氏有些发癫似的喃喃自语:“这衣服..这鞋子都是我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啊。”说完眼神无焦距的忙伸手想要抚上去,嘴里一边念念:   “我的儿啊。”   “我的儿啊。有什么怨气和娘说。”   “儿啊,你是想娘了吗?”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让面前的两个人猛地怔了一下。面容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容貌半数有种被烧伤的痕迹,一只眼已经没有了,只留下黑洞洞的一个眼眶上挂着一条血肉,还在不断的淌出血来,另一只眼只看得出一种悲恸的冒火。   希儿猛地大声叫了出来,连连后退了几步想要远离,刘氏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原地。   漓若心里一紧,忙奔了过去。看来此人已经是一个游离的魂魄了,这沾了人的阳气可是大忌,而且他极有可能会杀了那两个人。   刚近了两步,只见那魂魄伸出手来,张张嘴想要说出什么,却不断的喷出鲜血来。   眼看着伸手就要触碰到了,漓若一咬牙将手中的卷轴打了过去,那魂魄的手像枯枝一般的绕了几下从手臂上脱离了下来。那人面含愤恨的转过身来看着漓若,嘴里一张一合:   ——你会有报应的。   身子在暗夜的影重中晃动了几下,如尘粒般消失了。   一旁刘氏愣在了原地手依旧保持着刚才伸出的动作,半晌还没有回神来。而旁边的希儿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闭着眼睛,双手禁捂着耳朵像是要逃避什么。   漓若狠命的叹息了一下,这样下去这两人恐怕要疯掉了。一转眼珠子把手中的缎带打了一个结朝空中抛了出去。一只白鸟倏忽从绳结中飞出叼着那结绳就跑了。这是结绳,算是妖物与人类达成共识的一种标志。   那白鸟并没有飞远,在一旁的屋顶着盘旋了两下,嘴一松,绳结掉了下来,被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   那人悠闲的靠在屋顶上,朝下方一笑,淡淡道:“无论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会在。”说完得意的扬扬手中的绳结。   漓若愤愤不平道:“说好了,顾洛祈,我们并非合作,只是你帮我一忙,来日我定会还你。”嘴里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没想到竟然要求助于一个弑妖之人。   洛祈不以为然的翻身跳了下来,有些发愁的皱眉盯着面前的两人,道:“你想怎么做?把他们的记忆洗去?还是...”   话还没说完,漓若硬生生的打断了他,道:“不必这么麻烦,就让他们当做一个梦就好。”   开玩笑,人在凡尘中的时日都有定数,若是洗去了一部分记忆恐怕为之的代价是这人的命数必须要短掉一大截。   洛祈摇摇头,看着她:“你倒还真是善良。”   “至少比你这种人善良...”刚想挑衅两句,话还没说完,脸色一白,脑中慌乱的闪过几个画面,暗呼:“坏了。”   洛祈一个不解,用眼神询问着她。漓若倒是火急火燎,忙扯着他的衣袖推搡到刘氏的面前,道:“快与她看看,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张氏的家中,恐怕有大劫。”   ...   是夜如梦,张氏喝了一碗安神汤缓缓的眯了起来。   蓦地觉得身上一暖,警觉的摸了摸身,一摸竟是一张袍子,反面一侧不显眼的地方是自己亲手绣的鸳鸯,与夫君走时赠予他的。   这么一说...   张氏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带着欣喜朝后面看去,王恢面容含笑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中有散不去的温柔,像是审视一件瑰宝一般。   “官人,你终于回来了。”张氏忙迎了上去,泪眼盈盈,哭泣道,“前些日子,刘氏家儿子死去,让我心中很是不安,又见那孙氏的丈夫归来,让我以为你又在边关出了什么事..我可真的经不住这般打击!”话还没说完语音有些哽咽,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王恢忙拥住那人的肩膀,抚背轻声安慰道:“夫人不要想这么多,为夫在边关会好好照料自己的。”   一听这话张氏就更是难过,哭了起来:“本自我俩结婚不过几日,你就参与那边关战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独活。”说完泪痕还未擦干,急忙伸手抓着对方的肩膀扳过来,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几眼,一边看一边关切的询问道,“怎么样?在边关的日子可有受伤?”   王恢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张氏的心一松,连连点头:“这就好。”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突然想到了什么,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懊恼道,“看我,真是不中用了,只顾着欣喜,没有想到官人劳顿片刻,居然连一杯茶都没有泡。”嘴里窸窸窣窣的说着什么,一转身拿起身后的茶杯想要泡茶。   蓦地一阵天旋地转,感觉耳旁有沉重的号角声响起来,一阵一阵的重重敲打在自己的心里,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四周一片凄凉,感觉似若边防之地,周围枯草连连,到处没有一点生机,有股子腥霉味隐隐从身后传了过来。   张氏的身子僵硬的定在了原地,缓缓转过头去。   手中的茶杯“啪嚓——”一声碎裂在了原地。   第十七章 梦亦沉似归来(叁)   待到两人赶到张氏家屋子时,张氏已昏迷不醒,一旁的小丫头不断的啜泣了起来。   漓若有些发怔,疾步走过去探着张氏的鼻息,舒了一口气,还活着。   洛祈神色复杂的看着床上的张氏,开口询问一旁的丫鬟:“你家夫人受了什么刺激?”   话一出口,丫鬟有些发怔,而漓若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一旁一个更老成一点的丫鬟推了她一把,方才惊醒了她,那丫鬟抢先开口道:“夫人她今晚喝了安神汤就睡了,我们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听到屋内的一阵响动才来看看。那个时候夫人就昏在了地上。”   “夫人昏迷前可有说什么?”漓若顺着话发问道。   那个丫鬟转了一下眼珠,像是极力在想着什么,突然惊呼了一声开口道:“有的,夫人一直不停的喊着官人的名字。”   …   夕辉即将隐去,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又转了一个拐弯,眼前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铺子。说是神秘,只是从外表看过去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房门半掩着,倒是擦拭的一尘不染,头顶悬着一块方方的门匾上什么字都没写。   一时间好奇,漓若踏着步子走了过去。只见那半掩的房门里黑漆漆的,一时间犹豫的要不要推开,还不知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请进。”里面发出清冷的一声,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既然有人盛意邀请,那么不去也是难了。   一推开门,一股子馨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在空气中越发的甜腻,是莲花。   那铺子老板坐在正中,笑的格外温柔,一伸手招呼道:“真是稀客。”   漓若倒是讶然,一下子坐在了一旁待客的桌椅上,笑笑:“走得有些累了,想来你这里讨些安神的茶水。”说完正襟危坐到摆出一副“你要好好招待我”的样子,视线到不停歇的扫视着四周,调笑道,“顾老板的生意看似不错。”   关玖无奈的揉了下眉心,走到一旁泡起茶来。   说是还真的不错,大小有自己铺子的三倍有余,里面格外干净,整个铺子里全摆着大大小小的桌子,数一数倒是有个十来张。若是餐馆也太过奢华了些。   漓若不解的颦起眉头,问道:“你这做的是什么生意?难不成靠卖木材为生?”怎么看也都是一个富家公子哥的打扮,万不可这般落魄吧。   关玖失笑摇摇头,解释道:“是学堂。”说完也不顾对方的诧异,硬生生的把水推到了她面前,轻声道,“花茶,有安神之效。”   妖物,绝对的妖物!看来这佑城里最大的妖物就属这俩人了。   漓若在心里暗暗咬牙,莫非这俩兄弟都有通天的能力,不然他怎知我最近一直被梦魇所扰。那双清亮的眼睛好像能把什么都看透似的。   这时,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叫了声“哥哥”,紧接着有兴冲冲的影子破门而入。那小孩大约有十三四岁,脸圆圆的长得异常可爱,一扭身子径直的扑到了关玖的怀里。关玖倒是很惬意的接了过来,揉着他的头,轻声念:“小宝乖,今日的功课可有好好完成?”   那孩童兴奋的重重点了头,将手中的卷轴递了上去。   关玖一拍那孩子的脑袋,笑笑道:“那去找你洛哥玩吧。”话一出,正在喝茶的漓若几乎要呛着,很难想象出那一张冷冰冰的冷血动物如果和这帮孩子相处。   一旁的漓若格外讶然,接过来翻看道:“小孩子而已,怎么教他这些东西。”书卷上出奇没有普遍的唐诗宋词,全是些武士谋略一类的东西,繁杂而又深奥。虽说这世间有不少小时就已领奇兵猛将勇猛杀敌的神童策略者,但对于这年岁的小孩来说还是有些太吃力了。   关玖倒是不以为然,反问道:“你信吗?这孩子已经和我学了两载?”   两载?这孩子看着也就不过十岁出头,两载的话…   “为何?”漓若紧了紧手中的被子,还是问了出口。   “我教人,自当要从他的兴趣开始。自打我见那孩子的第一眼,他眼中那种桀骜不驯的志气就感染了我,还有那份想要保家卫国的决心吧,”关玖喝了一口茶,神色一如往昔,淡淡道,“已孩童时代来定天性,是我的习惯。”   漓若在一旁沉默不语,手指覆上面前的卷轴。一字一笔刚劲有力,看起来练了很久的字体。从来就耳濡目染,自亦如人性,想必那孩子在战场上必定是个奋勇杀敌的铁血男儿。   关玖紧接问道:“你知道那孩童是谁么?”   漓若只在喝茶,见她不语也不做刁难,解释道:“那是王恢的弟弟,王恢也就是张氏的官人。”   一杯茶砰然撒了,漓若愤愤的目光投向关玖。这俩兄弟分明是耍她玩的嘛,这么明明早就开始着手调查了,却把自己瞒在境况之外,总是好像猜到了一切让这场戏的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步子走。   关玖见状连连摆手投降:“我可没有耍你。这王烨是自己来找我的,说是要早日占勇杀敌去帮他战场上的哥哥。”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喃喃道,“他还说…”   “还说什么?”漓若有些着急了,因为现在与王恢有关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遭受到危险,一句话都不能放过。   “他还说他曾经看到过哥哥,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欸等等你要去哪里?”   漓若没有理会他,急冲冲的赶到了张氏府中。不出意料的是王烨也在这里,在自家嫂嫂的床前侍奉了起来。   王烨一见他,忙礼貌的上去鞠了一躬。   漓若摆摆手打断他,上去去询视张氏的状况,开口朝一旁一只在身边伺候的丫鬟道:“张氏的状况可有转机?”   丫鬟沉吟了一会,老实回答道:“已派了大夫前来。开了几个安神的方子,大夫说夫人受了大刺激,调养两日就会有所好转的。”   刺激?果然被那个人料中了。不过依张氏现在的状况来看,不像是被什么妖物入侵的样子。   王烨思索了一会,将几个丫鬟摒退。紧拽着漓若的衣袖忙问:“姐姐可有想到了什么?”   这小孩子倒是聪明的很,也很会察言观色。   有那么一点不对劲,衣袖被攥紧的地方有种火燎般的灼热。漓若猛地将王烨的手翻过了,才看一眼便晃神的甩开了,脸色煞白。   “姐..姐姐?”王烨有些不解,看着对方失神的状况,自己也怔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好。隐约感觉到掌心有黏黏的东西,忙翻过来看,一看不好一摊子鲜红的血迹布满了整个手掌,王烨惊呼起来,忙拿手去擦。   “别动。”漓若喝了一声,制止了他。   半晌,她好奇的发问:“这一路上你可有遇上什么人。”   王烨摇摇头,皱眉道:“人不曾遇到,倒是遇到了一只很奇怪的猫咪。”   “猫咪?”   “对,圆滚滚的身子比普通的猫咪大了一倍,我拿手摸了它一下,它就跟着我来到这个宅子里了。”王烨这般说着,用眼睛审视对方的反应,但是面前的人脸色怎么都不好。   漓若一甩袖子,匆匆离开了。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将手心的血迹擦掉。   一直到黄昏,漓若还是没有回来,王烨开始无所事事的到处走动了起来,手心里的血迹已经不怎么黏着,渐渐的也就干巴巴的滞留在手心里。   仿佛有种力量牵引一般,王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家庄园。   庄园看起来不大,周围生长着两棵茂盛的梧桐,梧桐的枝叶已经长得很高拔地而起足足有三四米,枝干相当强壮大约有三个壮汉才可以环得住。梧桐生长的地方就在园内的一角,探出来的枝叶密密的遮住了整个庄园,庄园里阳光不得直射倒是阴凉一片。   王烨在门前顿了一下步子,刚想要推门而进却迟疑了,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哥哥,你来陪我玩吧。”有孩童轻笑的声音,王烨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头脑有些发懵。这孩童的声音多么像自己啊。   “烨儿乖,哥哥还要把这些看完,烨儿先去一旁找姨母玩吧。”   时间周周反反而过,似有明晃晃的夏季,俩人也依旧在此庄园中席地而坐,明润如水般少年勤恳的读着手中的卷书,满腹报效祖国的斗志。小点的少年在一旁时而缠他,时而乖乖坐在原地看着他读书。   那种美好的时光,就如现在的梦境一般。   王烨有一阵恍惚,推开了那扇紧闭着的破旧的木门。   “呀,烨儿。你回来了?”迎面而来的是哥哥温和的笑容,明媚如日光一般。   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脸,王烨眼眶有些湿润,身子猛地扑向了面前的那个人,泪珠从脸畔滑落一滴滴的撒在了地面,他厉声的哭喊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么?”   怀里的人身子一怔,随即轻柔的拍了拍他的头,道:“是啊,哥哥要回来一直陪着烨儿。”一直身子把怀中的人的眼泪抹去,温柔的看着他,道,“烨儿不是要做威猛的大将军么?既是男子汉就不要轻易的哭了。”   王烨抽噎着把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重重的点点头。   哥哥,你就是我的骄傲,我的榜样啊。   王恢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摇晃了几下身子没有稳住,几乎想往后倾。王烨吓得急忙想去扶住他的身子,却被王恢拽住了手腕。他摇摇头,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别忘了,你我的承诺。   头部沉重的疼痛传过来,王烨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头。一阵天地猛眩,眨了几下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仍在庄园之外,庄园的门紧紧的闭了起来。   没有进去过吗?王烨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湿湿的。   第十八章 梦亦沉似归来(肆)   四方古宅格外冷清,房门紧闭着有种冷冻的阴森感。   房门一拉开,一股腥臭的感觉铺面而来,有蝇蚊轰隆隆的冲了出去,可以看出是一片惨淡的景象。这里存放了大量的尸体,由于战争连年,边防的战事吃紧,战场上为国捐躯的人的身体就暂时停放在这里,若是家中富贵则可以自行领认回家下葬,若是贫穷的出不起银子,待到日子好些才得以安顿。   美其名曰是给乡民一个交代,实际却是落井下石。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漓若皱起眉环视四周。   里面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小,尸体被横七竖八的叠在一处,大部分都是战死的士兵,散掉的肢体被随意的丢掷在一旁末端露出森森白骨,不少伤势更重的人有些血肉模糊,这情景好不让人动容。   “你说到底是哪个不对?”漓若往后看,身后站着一个紫衣的男子。   洛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都不是他心中所料想的那样。抬手一指一个草垛,草垛堆得高高的,里面有一抹猩红隐隐乍现。   漓若不动声色的小心挪了过去,猛地把上面的草垛子掀了起来。定睛一看,手一抖,那草垛子重新跌了回去。   那尸体血肉模糊,辨认不得,一只眼睛瞪得很大,面容枯槁已经开始腐蚀,一条血肉上的血液已经干涸粘在了脸上,这人死相甚是难看。   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眼光一往下移草垛子没有把他的尸身遮个完好,露出两只,手上的皮肉已经裂开有苍白的肉向外翻起,情况格外凄冽,待去看另一只手,突然有些惊醒——那只手好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扯断了,交接处露出可怖的裂痕。漓若脑子一蒙,怵在了原地,这难道是刘氏家的儿子?怎么尸身好像比魂魄更惨烈了数倍。   看她大概了解了七八分,洛祈重重的点点头,开口解释:“刘荣确实死于战场之中,但是魂魄难得安生,怕是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   这一句话点醒了在一般沉默的漓若,遥想那日刘荣踱着虚晃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刘氏,眼神里带着些诚挚的恳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漓若有些犹豫了起来。判断总归是判断,刘荣眼中的杀气恐怕也不是能轻易排除的,怎么说人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一旁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晃动了起来,一股冷风嗖的呼啸而过,直直的在这个方宅里面打转,周围的气温一下子下降了不少。漓若缩了缩脖子和洛祈交换了个眼色,两人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了那里。临行之前,洛祈在方宅面前贴了几个咒符,封住了方宅的阴灵。   …   “你怎么想?”洛祈直接开口来问她。   漓若摇摇头,回答倒是恳切:“总觉这刘荣有些怨气在身,迟迟不肯离去怕是心中有些不平的东西。”   洛祈没说话,赞同似的点点头。又朝前走了两步突然一回身看着他,缓缓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刘荣是有被托之事要告知刘氏和她的妻子?”   话没说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朝这边奔了过来,两人朝那方看去,只见一个丫鬟摸样的人,年方十六七,但面生的很,看起来像是张氏家的丫鬟。   那人奔道漓若面前,气还没有喘匀,连连问道:“可是张氏家的客人?”   漓若点点头,看着人的表情大概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里一紧忙问:“可是你家夫人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一听欣喜的拽住了漓若,忙道:“我可算找到你了!”说完神色匆忙的审视了一圈四周,方才压低声音道,“方才我路过刘家门口,看到刘府之中正在办丧事!”   漓若的眉眼一跳,隐隐的在远处听到一阵痛哭的声音,伴着隐隐沧桑的哀乐。那真虚晃的声音衬得周围越发的诡异了起来,风一吹几张纸片飘然而至,吹到了三人的脚底。   漓若一伸手将那纸片捡了起来,脸色一变,那就是办白事时撒的冥币。   这家果然是在追悼,可那刘荣的尸首并未被领回去,难不成…这家又有新的死人?   一旁的洛祈沉默不言了很久,猛地拉住一旁的漓若,把复杂的目光投向那个丫鬟,无意似的开口询问:“你到底是谁?”这不冷不热的话让那丫鬟的身子一抖,支支吾吾的开口:“我..我是张氏家的小丫鬟。”   话一出口惹来洛祈的一阵笑意,笑意没有传到眼中,紧紧的用目光锁着那人的身上,道:“张氏家的丫鬟怎么可能在半夜绕两条街拐去刘家门口。”   漓若心里一紧,握住了手心。   丫鬟头上开始冒汗,紧低着头似有把头埋在胸前的阵势,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这拷问没有得到甜头,这人是不会罢休的。   洛祈把手中的剑一晃,架在那人的颈间,那小丫鬟吓得身子几乎要瘫软在地上,连连求饶。那人怎可听,冷哼一声,视线紧紧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剑:“我这剑是弑妖用的,从未杀过任何人,也不知锋利不锋利。”   一看那把熟悉的剑,漓若就恍惚了解了什么,怪不得这人的目光如此熟悉。   威胁!语气之中满满都是威胁!漓若愤愤的看着那一脸淡然的洛祈。那剑他曾经见过两面,一次是在一间破庙之前,她看见这人在斩杀一只妖物,不过令她奇怪的是紧紧在那妖物胸口刺了一剑之后却放她走了。第二次就是在洞中用倾寰来逼自己亮出身份的时候。这东西哪是什么斩杀妖物用的,分明就是供小孩子手中把玩的。   那丫鬟倒是相信了,吓得不轻,忙趴在地上不断的叩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   洛祈淡淡一笑,道:“若要我饶你性命,要看你的表现情况了。”   那丫头哭哭啼啼,泣不成声才方把这件事的原委道了个清楚。   …   丫头本自真是张氏府中之人,刚刚忙完手中的农活隐约觉得有些困乏想去休息一下,为了逃避责骂来到了后院的一角的草丛中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一阵风袭来,有些发冷的抱紧自己的肩膀,睁眼一看天都已经黑透了,才知道刚才不小心在此处睡着了。丫头的心里猛地揪了一下,最近夫人的神色不好,四下之中均有人传府宅之中有阴灵停住,所以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被贴了符咒,除了这后院。   后院更是阴森的诡异,传闻到了夜晚就会隐隐有小声啜泣的声音,但那驱鬼之人却大手一摆不以为意。   前方一阵骚动的声音传了过来,看起来是在不远处的一撮草丛里。   丫头猛地绷紧了身体,头皮有些发紧,一步也不敢抬的怔在了原地,一滴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来,湿湿的痒痒的,像是有人在背后不断的骚弄一般。   “谁..谁在那里!”丫头壮着胆子喝了一声,却没料到声音被吓得有些喑哑,似从地狱中发出厉鬼的呼声,衬得周围更是恐怖了起来。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大声音了。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嗖——”的朝这边扑了过来。丫头吓坏了,急忙捂着自己的眼睛,待感觉脸上一热,有腥粘的感觉传了过来,一抹,是一摊子血。   丫头脸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这是谁的血..?   “喵——”   身后一阵轻柔的猫叫声,丫头的心松了一阵,原来刚才那个黑影是一只流浪的猫咪。她缓缓的转过头去,只看那只猫咪眼睛直直的看着它,目光里带着些清冷。   一只黑猫。传闻黑猫的出现就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   丫头倒没有想到那么多,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准备要离开,却看那黑猫在身后紧紧的追着她的步子,她走一步那黑猫也跟一步,猫的步子格外轻,但是身后紧逼的视线却让丫头无法忽略掉。   丫头一咬牙,从旁边拿出一个木棒护在自己的身前,朝那黑猫喝道:“不要过来了!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那黑猫朝丫头叫唤了两声,不同于刚才轻柔的叫唤,叫声格外凄厉,似有鬼魂般哭泣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一种可怖的杀气。   丫头心里一紧,猛地把棒子甩了过去。这一甩本身是想把那黑猫吓走的,那黑猫竟然呆在原地不知道躲闪,棒子直直的朝黑猫头顶劈了下去,顿时血溅四周。   丫头身子一个瘫软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上,眼前闪现的均是方才最后那一幕,黑猫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头顶投下的棒子,嘴角一勾,扬起了一个格外诡异的笑容,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喵呜——一声,那黑猫咽了气。   丫头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手捂着双眼小心翼翼的巡视着,却见哪有什么诡异的表情,那黑猫很安详的倒在地上,死去了。   丫头忙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颤着身子奔出了后院,来到自己的房间,同宿的人正在筛着手中的谷子,一见那人脸色铁青,急匆匆的跑进来,很是不解,贴心的发问道:“怎么?可有遇上什么事?”   丫头一咬牙,安抚似的笑笑:“并无。”   那人倒也不再追究,继续忙活自己手中的活,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忙道:“方才有一封信有人要我转交给你,我放在你的桌子上了。”   丫头愣了一下,自小就是无父无母,在城中也没什么亲人,怎会有人给她捎信来。她狐疑着步子踱道了自己的房间内,果真在桌子上看到一封装叠完好的信。信封上干干净净的并未署名。她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拆开,刚看了一眼,惊呼了一声慌忙把信给扔了出去,身子向后一软几乎瘫倒在了地上,手紧紧的攥着桌角,喘息了起来。,   信纸如落叶般飘飘乎落在了地面之上,上面一行血字格外清晰:   ——将客人引到刘家,好好招待着。   结尾处画了一只黑猫的图案,那只黑猫脸上挂着格外诡异的笑容。   第十九章 梦亦沉似归来(伍)   追丧的队伍很快就走了过来,领头的就是刘氏的儿媳希儿。她着一身白衣,头顶蒙了一块白色的桑布,捂着脸不断的痛哭着,步子在地上挪着显得格外沉重,一步一步仿佛用生命走完那条路,身后几个低着头的少女不断撒着纸币,身后两个壮汉正费力的抬起一口棺材,棺材还新,看起来是刚做好的,这情形好不可怜。   漓若步子一抬,朝那方向奔过去,走到希儿面前慢慢驻足了脚步,看着那口崭新的棺材忙询问:“死去的可是你婆婆刘氏?”   希儿突然抬起头,眼睛猛地睁大像看厉鬼一样的看着面前的漓若,身子往后一顿几乎要跌坐在地上,身后一位少女见状忙扶住了她的身子。   旁边一位少女搭腔道:“棺材里的就是刘氏,前些日子有些发癫寻各种大夫都无效,这几日躺在床上怎么都不肯睁眼…谁知..就在今晚的时候突然断了气..”那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嘴里嘟囔着些什么辨认不得。   希儿突然大骇,瞪大眼睛指着面前的漓若惊呼道:“你…是鬼啊!!那日我见了..”说完有些痛苦的捂着脸连连后退,表情没有一丝血色,嘴里还在不断的喃喃自语道,“我见了,惨白的脸,浑身都是血…”   一听,漓若就想起那日的事情,大概是被那个魂魄给吓得了,这人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在这么下去,恐怕这家要准备一个新的棺材了。   漓若愤愤的上去抓住希儿的肩膀,让她的脸对准自己,厉声喝道:“你看清楚点,这里的都是人,不是鬼!”   希儿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身子猛地颤抖了起来,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漓若,看了几眼,动动嘴唇道:“你…不是鬼。”眼神空洞着没有焦距,里面带着几丝狐疑。   漓若重重的点点头。   希儿眼中的恐惧一点点的消失,转而被疑惑代替了,呢喃道:“那..我那日看的浑身是血的…”眼珠子一转,皱紧眉毛好像在拼命的想着什么,“是..是个男的,浑身是血,一步步的朝我们走来,浑身穿着…”一想到这里,希儿的眼中被恐惧充满了,厉声哀嚎了起来,“是我的夫君吗?我的夫君难道已经死了吗?”哀嚎声凄厉的朝向天空,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难道这人记忆被改的不彻底?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漓若一咬牙,稳住希儿的身子让其动弹不得,手掌在面前挥动了几下,道:“不..那只是你的一场梦。”   话一出,像是一阵催眠曲一般的萦绕在希儿的脑中,不断循环。   朦胧间,一位身穿布衣的男子款款走来,伸出手,温和的笑笑。   ——我是你的一场梦啊。   ——我有话想跟你说。   希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子软了下去,身后一个少女忙去扶着她。   “不碍事,她只是太累了。”漓若看着她面含窘迫,解释道。   一旁一个妇人迎了上来,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姑娘,刘氏和刘氏的儿媳两位这几日常常口出这般子诡异的话语,也不知是不是被鬼神附体…”   话没说完,漓若打断那人的发言,断言道:“并不。”抬眼看了四周瑟瑟发抖的人群,缓缓开口,“鬼神之说并不存在,只是唬人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居然都舒了一口气。   那妇人仍不放弃,指着身后的一口大棺材:“姑娘,可这又如何解释?”   漓若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方才开口:“她只是太累了,又思念亲人过剩,若是休息二日必定有所好转。”话一出,四周人发出一阵小声议论的声音,更有甚者仍不相信步步紧逼着发问。漓若没有理会,只是接言道,“若是几位不信,小女子有位熟识的道长,道行颇高,你们可以与他商量。”   张氏的后院不大,因为草木都枯了主人也就懒得再种,此处因此荒废了很久。刚一入里面就有一股子诡异的腥味,那是从入口处不起眼的一侧的猫尸身上散发出来的。   看来那丫头确实没有说谎。   漓若小心翼翼的挪步想要走过去瞧瞧,却见一道黑光从旁边急速的闪了过去,快如闪电,似乎带着一些子猩红。她急忙朝旁边一闪身子,   只见一条五步蛇盘旋着身子径直冲了过来,心里一阵骇然,就见那蛇一个弹跳朝漓若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下去,动作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   “嘶——”倒吸一口冷气,手臂一沉,上面出现一个血印子,鲜血正不断的冒出来。   那蛇仍不放弃,在一旁吐着舌头打算来第二波攻击。   漓若忙捂着正在流血的手臂,将头上的发簪拿出来凌空戳了出去,那发簪戳进蛇骨三寸下必杀的穴位,蛇挣扎起来,跌倒在地上一扭身子便躺着不动了。   手上的血液已经不流了,不过四周渗着铁青。看起来这蛇的毒液还是挺厉害的。   刚想要包扎却听一阵喝声:“别动!”   一人风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二话不说掏出一根锦缎,将伤口的位置扎了起来。黑血慢慢的从伤口处涌了上来。这人包扎算起来也就是个二流,包的也不成样子,但至少血是止住了。若不是清楚对方的性格,漓若绝对以为他是故意的。   漓若甩他一个白眼,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洛祈没有回答,站起身来环臂看着他,脸色很是不好:“你以为这蛇的毒是这么好化解的?把它包起来过半个时辰你的手臂就别想要了。”语气说重也不算重,倒是把漓若唬住了。   “这是什么毒?”   洛祈没答她,只是指向一边,道:“你自己看看罢。”   随那人视线指过去只见那猫咪的身子有些异样,走过去仔细看才看出来那猫咪的身子一处正在不断的留着黑色的血液出来,和自己手臂上的血液如出一辙。   “这么说…它早就过不久了。”   洛祈点点头,顺着她的猜测继续说:“这猫咪中了毒而被人控制到了此处,王烨手上的血痕就是明显的证据,那是妖物宣扬自己猎物的一种标志。”   漓若一翻手掌,指着掌心的一块红印,问:“就是这个东西?”   洛祈一看,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盯了她半晌,方才沉重的点点头。   “这周围恐怕有催蛇之人出现。”   “可有法子解?”   “有,也无。”洛祈的话让人捉摸不透,他说的这么玄乎也就一个原因——这符咒应该挺厉害的要解它恐怕要大费周章。   这话一出,漓若有些骇然,心有些发荒:“这么说,王烨现在有危险?”   这断言很快就有了验证,高墙之外只听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惊呼道:“小少爷,你怎么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王烨倒在褥铺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旁的丫鬟来来回回不断的端着盆子热水一类的东西,有人拿帕子在他头顶不断的擦拭着。   一个丫鬟端着手中的盆匆匆的奔了出去,没有看到来人一股脑的撞在了漓若身上。   “他怎么了?”漓若也顾不得那么多,紧抓着她火急燎燎的发问。   丫鬟匆匆行了一个礼,愁苦道:“我也不知,只是今日少爷在照顾张氏然后把我们几个屏退了,待听到门内一阵搔弄的声音,我们进门一看就看到少爷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话一出,漓若觉得有些熟悉,一旁的丫鬟点醒了她:“少爷的昏迷和夫人简直如出一辙。”   张氏…王烨…刘氏…希儿   这些都多多少少的被妖物所困,但这会是同一妖物所为吗?   漓若感觉一张巨大的网深深的笼罩在自己的头顶,动弹不得,身子一软连忙扶着桌角。那丫鬟吓了一跳,忙呼:“姑娘你没事吧。”   一旁沉默不语的洛祈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去忙。那丫鬟松了一口气,继续去清洗手中的帕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丫头推门而入,看见屋内的情景神色匆忙的低下头去。   漓若一看这样子不对,忙起身问:“出了什么事?”话一出引起了其他丫头关切的目光。   丫头一低头,吞吞吐吐的说道:“门外刘家媳妇刘希儿想见见姑娘。”话一出,漓若的脸有些发沉,那丫头一看不对忙换着话语道,“她说了,若是姑娘肯见一面,她有法子可解此次灾难。”   其他丫头一听,都有些晃了,不断的上前去劝漓若,甚至想要跪下。一人面含愁容,可怜兮兮道:“姑娘可是要救我家夫人一命,官人恐怕难归若是夫人和小少爷出一点差池,那么我们就无处安家了。”   话一出,一旁的女子撞了她一下,低声喝道:“你说什么呢!”   这一阵势,恐怕这些人都知道些什么,只是把自己蒙在了鼓里,若不是这位女子不小心说漏了嘴,恐怕这事自己是永远都理不到头绪了。   漓若面色一冷,如一尊大佛一般定定的坐在了一旁椅子上,手执茶盏,目光巡视着那几人,那目光分明含着“你说吧,你不说我就不走”的阵势。   那个小丫头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嘴里碎碎的说着“姑娘,我们并非有意瞒你。”   这一跪到使一屋子人紧跟着跪了下来,那些人哆哆嗦嗦的说出了始末:“今个孙家的老娘说我家官人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恐怕危在旦夕。况且官人日日不归,夫人又做些子那么不祥的梦境…我们..”那丫头哽咽了一下,道,“我们也就是一个猜测而已,官人他怕是已经战死在战场上了。”   “你们简直是胡闹!”一旁沉默不语的漓若突然一扣杯盏,恶狠狠的逼出了这几个字。话一出洛祈拉拉她示意让她平静一下,漓若这哼了一声才头一扭不去看他们。   “你要怎么做?”洛祈小声问她。   “能怎么做?”漓若没好气的看了这些一眼,一杨袖子就走了出去,“我去看看那位装疯的夫人到底要对我说些什么。”   第二十章 梦亦沉似归来(陆)   夜中,到处一片静谧。   一出门,刘希儿果真在门口等着他们,她头低下来发髻没有打理一片凌乱,看起来好像是匆匆跑出家门一般。   三人就这么站在月色之下,面对面的看着。   洛祈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符咒,淡看了那人一眼,忍不住开口:“姑娘,我们到这里恐怕不是陪你看月的,若是无事,我俩自行告退。”说完拉着漓若想走,漓若楞是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希儿猛地抬起头,眼中含着盈盈的泪光,哭诉道:“两位且慢,希儿这次来真的有要事!”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拉着漓若的衣衫,恳求道,“求姑娘救我婆婆一命…我家官人已经死了,若是..若是婆婆再出了什么事..”说着有些泣不成声。   漓若一个动容,叹了一口气,一弯腰把那人扶了起来,道:“小女子虽是医者但并非会死而复生之术。”   希儿大骇,抬头急速的审视了面前的人几眼,忙道:“不..我家官人说了。姑娘若是肯帮忙定能救我婆婆。”   话一出,洛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忙打断她的话:“你说…你见到了你家官人。”   希儿重重的点点头,方才娓娓道来。   “那日,我与婆婆在街上痛哭,我家官人走了过来,他的样貌及其骇人,但是他好像有话想要告诉我,”话一出,抬头看了一眼漓若的表情,方才小心的接言道,“那一日,那位姑娘也在。但…不知是梦还是真实的画面。”   “第二日,我见到我家官人是在婆婆追桑的时候,那时姑娘也在场,在姑娘身后,我家官人如出征之前那样温和的冲我笑,然后告诉我说,他有想要和我说的话。”   漓若沉默不语。这才想通为何那一日的洛祈的术法失灵了,以及那天希儿的表情是那么的不对。   “当天夜里,我请来了一位道士,用官人教我的方法见了他一面。”希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道士?”话一出,洛祈便愣住了。这城里哪里有那么法术那么高可以请到鬼魂的道士。这城里来的人八成都是来混口饭吃,随便拿剑耍耍的二流游民。   希儿重重的点点头,怕对方不信又加了一句:“那道士长得甚是好看,一身褐色的衣衫好像是位翩翩公子的打扮。”   得了,话一出就能料到是谁了。不过这结果也并不奇怪。   “那道士做了法术,要我在屋内见我家相公,周围全部密封了起来。有人推门而入,辩不得是谁,但是声音正是我家相公,”希儿说的有些激动,也有些害怕,抓住了一旁漓若的手,手心里有汗,看来是刚刚受到了不少惊吓。这般看来,她现在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漓若忙问:“那你家相公想要对你说些什么?”   “我家相公进门想让我带句话给张府。”希儿的面容有些惆怅,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张家的公子怕是再也不可归来了。”   话一出,就听得“啪嗒——”一声。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忙回头看,只见张氏脸色惨白的杵在那里,脚下一片碎片的痕迹,看来是刚才不小心打翻的。她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得老大,唇齿都在发颤,有些无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夫人。”一个清脆的唤声从宅子内传了过来,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下了台阶朝这个地方奔过来,急忙扶着张氏的肩膀,埋怨道,“夫人出行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张氏?已经醒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小丫头一看见三人呆立在原地,忙行了一个李,目含歉意道:“刚才我家夫人已经醒了,我们欣喜坏了想去拿些食物,但谁知夫人她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整个宅子才看到夫人在这里。”   一旁的张氏沉默不语,有泪一滴一滴的滑下来。   丫头吓坏了,忙安慰道:“夫人,怎么了夫人!”   张氏这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话不成语:“我…我就知道我家官人这次毕竟遭受了打劫。我已经做了那么些子不祥的梦了,谁知最后的梦居然成了真。”   漓若脸色一变,忙问:“夫人可有做了什么梦?”张氏才那么一想,身子险些歪了下去,趴在丫鬟身上大声痛哭,丫鬟动容了,也含泪抽泣了起来:“我说姑娘,不要再为难我家夫人了,本身老爷的事已令夫人格外伤心了。”   漓若在一边沉默不言,倒是洛祈发话了。   “若是此事不如实相告,府中再有些子丧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这话说出口很明显是个威胁作用,但张氏和那小丫头却当真了,不知怎么才好的犹豫怵在原地。   既然是威胁,那么就要像样一点。   漓若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唬人道:“这附近经常有些魂魄在此飘荡,若你我不知是何原因而让他们误伤了人,这怕是不好交代了。你家老爷分明就是想告诉我们些子线索,既然你们要对我们恪守秘密,那么我们即可便走,也不在此费心。”   话一出,果然唬住了那群人。   张氏一抹眼泪,娓娓道来。   “前日我正在房门里面安寝,谁知见到我家官人来了。”这话一出,身后的希儿怔了一下身子,漓若忙安抚她道:别怕。   “近几日我每天都有梦到我家的官人,看他推开我家的房门与我相聚。我以为是他回来了,那么相似。”   “前两日,我在沉睡,官人推门而入为我披了一件衣服,那件衣服正是临出战前我为我家官人准备的一件薄衫。我以为他回来了,谁知…谁知…”   话到了这里竟然哽咽了出来,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得在一旁小声的啜泣了起来,身子一软扑在了地上,丫鬟忙俯身抚着她的背安抚她。   漓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有些不忍心看。这人刚刚得知了丈夫去世的消息,小弟也因为魂魄缠身而昏迷不醒,已受了太大打击了,恐不是一般妇人能够承受的了。   希儿却突然上前抓住了张氏,急迫的发问:“你…看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忽视的颤抖。   她的脸上含着些挣扎的神情,让漓若有些诧异。似乎很想得到答案,但是也怕得到答案。   张氏摇摇头,道:“我耳畔听到了战争的号角,好像身临战场之中,转过头去的时候并未看到我家相公,只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荒凉的山坡之上,山坡上堆着一堆森森的白骨..”   这话一出,希儿向后跌了两步,捂住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畔传来了张氏的痛哭。   有水渍滴在自己的胳膊上。漓若抬起头,天上正不断的滴起小雨来。   淅沥淅沥——   雨越下越大似乎要淹没这里的悲恸。   张氏抬头绝望的看着天空。都说雨天是与阴灵间传递信息的媒介,那么你为什么不在我面前出现呢?   我想见见你。有些话卡在喉间却不知对谁说出。   惶惶然,张氏突然伸出了手,掌心有雨滴不断漏下,远处是王恢温和的笑容。   张氏张张嘴,那句“官人”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我看到了在一堆白骨中,一个完好的骨架端坐在石凳上,似人一般眺望着远方。那方向就是帝都的方向啊。”他是为了我们这个国家,到最后,我想他是满足的。   漓若紧紧的盯着院门落的那个合欢树,有团黑气渐渐的散去了,一切的恩怨纠葛就这般结束了吧。她突然想起来希儿对张氏说的那句话。   你家相公嘴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很想你,还有..他对不起你。   王恢的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吧。事情也很明了了,王恢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但死后心心念念自己的妻子想来看他一眼,所以为张氏制造了那么多的梦境,却不料被当做了冤魂来索命,而张氏与王恢心有灵犀,又心系自己的丈夫,根据一来众多的事情的发生,最终梦到了丈夫战死的场面。   漓若暗暗的发叹:“爱而不得,恨别离,阴阳两隔还真是悲惨的事情。”   洛祈笑笑,反驳道:“还有人比这位还要悲惨呢。”话一出漓若拿审视的目光询问着他,他到不以为然假装没看到,扭头思绪不知道什么地方神游去了。   不说,不想说你就一个字也不要说啊。漓若甩了他一个白眼。   这时,张氏突然起来抹把眼泪,声音哽咽道:“虽然夫君死了,但奴家仍要帮夫君打点好这一切。”   漓若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张氏,夫君之死对她的打击是颇大的,新婚燕尔就要收寡的底部,怕不是一般的妇人能够承受的。   张氏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道:“吾与夫君早日有约,定当做他的贤会的妻子,他不在的日子帮他照顾好家中的老小。若是这些我还做不到,怎么对得起为了国难而上战场的夫君呢?”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恐怕王恢上战场的时候早已做好拼死的准备了吧,这俩人心照不宣,一方到了另一方便要扛起整个天地来。   漓若叹了一口气,刚要走,只听一个小丫头匆匆的脚步而过,在张氏身边停住,喘着粗气着急道:“夫人快去看看小少爷吧,小少爷的状况又严重的很多。”   话一出,漓若觉得有些不对。这王恢的魂魄已经归去了,那么这...一个不好的想法油然而生。   张氏急忙问道:“烨儿他怎么了?”   丫鬟顿了一下身子,老实回答:“少爷他在不断的吐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语气带些哭腔,身子也在不断的颤抖。   张氏一个趔趄几乎要晕过去,还未站稳就冲进了府宅里。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漓若很着急,但看一旁洛祈不以为然的样子让她更生气了,断然了解这小子肯定知道些什么。   洛祈没有应答,倒是将目光投向一旁有些慌神的希儿。   希儿捂住嘴连连后退,嘴里嘟囔着:“不是我..不是我..我并没有害人啊!”话一出完大叫了一声转头就跑,身影撞在了漆黑的夜里。   第二十一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壹)   哒哒——哒哒——   往日的街道在夜里更加凄冷,两人秉烛而坐,身子冻得瑟瑟发抖。   疯疯癫癫的人儿从医馆门前经过,二儿媳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财路,忙上前去拉住希儿。   女娃一个奇怪的眼神,咧开嘴笑了笑,嘴里嘟囔着:“官人…婆婆。”   “死了——他们都死了——”   笑声逐渐扩大,逐渐回荡在夜空之中。二儿媳的身子一顿,有些发凉的打了个寒颤。   固二子忙过去拉她,低声道:“这女娃娃怕是疯了,我们离她远一些。”   谁料那二儿媳一个审视的目光投过去,一甩胳膊,笑吟吟的看着希儿,道:“你说谁死了?”   女子的眼神有些茫然,盯着二儿媳半晌视线愣是对不上焦距,嘴巴里呢呢喃喃些什么:“官人..死了..我婆婆也死了。”划一说完眼神突然变得凌冽,似有火焰般灼烧着,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吐出一句,“死了也好。”   固二子身子一抖,脸青的推搡着面前发癫的希儿,低声吼了一句:“疯婆娘,离我俩远点。”   固二子嘴里暗呼不好,忙揽着自己的媳妇走回家里去。   一道闪雷猛地从天际劈了下来,天地间混沌成了一片看不真切。   “你会帮我吗?”   “你们不是医者么?”   一句句冰冷的话重重打在两人的心里,二儿媳刚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嘴,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固二子跌倒在地上,爬的里面前的人越远越好。   只见这女子不知从何处提起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嘴边挂着一抹嗜血的笑容。雷电滑下衬得她的脸格外苍白,犹如鬼魅一般。   这事说大也大,但是结果却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这小城中有户姓固的人家,祖上是开医馆的,儿子继承父业一直延续到今天。目前固家医馆是固家的二儿媳经营的。若是问固老爷子的儿子呢,那么就要从固家人之间的关系开始谈起。   固老爷子有两儿一女,女儿在前年嫁给了一个秀才远离家中而去,自那时起女儿就再未归家过。固老爷子很是伤心,再加上年岁过大不久就病倒了。临终之前固老爷子把两位儿子召到了身边,扬言要把固家的财产交给两人中的一个。   固家大儿子是个颇有书卷之风的秀才,一心想考取功名,但面对爹爹的祈求也犹豫不决,固家的二儿子是个败家子常常拿着爹爹的钱财去花天酒地,并且觊觎固老爷子手中的家产。   这二儿子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典型的妻管严,自打与邻家的“豆腐西施”结婚以后,属于典型的厚脸皮的样子,每日都如小厮一般受着夫人的欺负。   固老爷子十分爱护自己的大儿子,对于二儿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祖家的位子本就尘埃落地在大儿子头上,但事情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转机。   那一日大儿子突然失踪,寻遍了城内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什么收获。固老气坏了,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花了大量的钱财去找大儿子。三日后,有人通报说大儿子找到了,顺便抬了一具尸体上来,尸身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看来不小心遭受了一阵火灾。   固老气坏了,咳出一摊子血便撒手人寰了。自此,固家的一切资产就落在了二儿子身上,二儿子自小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二儿媳又已豆腐为生,哪里懂得什么医术,这医馆也就成了一个摆设,自此门可罗雀,眼看着家底就要光了。   又过了两三日,固家突然遭到了灭顶之灾,医馆突然在半夜着起了大火,固二子和儿媳妇都被困在一场大火之中不得幸免,最后被抬出来的是两句烧得焦黑的尸体,面容已经辨别不得,有人突然说这不是和固家大子一样的么?   这话一出引来周围村民的一阵恐慌,有人说是固二子和儿媳妇设计杀了大子,后大子的冤魂来复仇,有人说这是鬼魂来索命。反正种种猜测都与鬼魂脱不了关系,于是医馆被封了起来由道士做法贴上了咒符,固家的三位也草草的葬在了一个小山坡上。   这事不吉利,也就没人敢去调查下去了。   漓若握紧手中的印章,咬咬牙还是敲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虽说临去之前洛祈的眼中是有戏看的样子,但是她的心里没底。怎么说也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又是替自家婆婆来求寿命的,真不知这人的术法是灵还是不灵。   谁道话还没有说出口,那人便无所谓的开口:“管他灵不灵,宁愿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这话一说出来漓若就像把他的脑袋给敲烂。   说做她也就这么做了,虽说是一妖一人但道法始终是摆在那里的,不但自己被耍的团团转不说最后连这档子跑路的事情也交到自己的身上。   漓若狠狠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卑鄙小人。   骂归骂,这代价也少不了。只见洛祈淡淡从袖口中掏出一枚印章,神秘的告诉她说:“如果那女的不肯承认,你就拿这个来吓唬他。”   吓唬..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敢情你这除妖大师也是个屈打成招的主吧。   这后悔归后悔,但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总该完成。   门内沉默了很久,传来一阵虚弱的唤声:“谁呀。”   漓若没有应言,又敲了两下,门才缓缓被打开。开门的就是刘荣的妻子,希儿。   希儿身穿一身素衣,但与追桑队伍里穿的那件不同,显然是回到家中换掉的。那衣衫与往日追桑的不同,上面绣了一朵巨大的合欢。   合欢,朝而往,暮而合,青色欲速魂牵欲难断。怕是与夫君相守牵绊的证明吧。   漓若想要开口,却不料对方伸手一摆,示意他不要说话。希儿的表情格外安静,似乎早已料到一般,一探手腾出一片空地把漓若请进了屋子,独自去斟茶。   屋子里不大,却收拾的格外干净。厅室是一体,里面仅摆了一张床   “我家官人来找过我。”希儿一边泡茶一边冷不丁的开口,这一开口倒是把漓若唬住了,半晌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要说这点自己也早有料到,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如实的告知。   希儿见她不语,紧接着说:“我家官人在战场上被王恢所救,为了报恩才千里迢迢来到此处。”茶水入杯的声音格外清脆,茶香袅袅升起似如仙境一般。   希儿执着杯盏慢步朝这边走了过来,笑笑。   “既然姑娘来做客,不如由奴家讲个故事如何?”   冬日将至,一人踏雪而来,脚步匆匆的在白雪上印下几个印记。那人走着身后竟然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寂静的夜下,有人秉烛而过,灯火在风中不断的摇曳着,似昏似暗。   小镇子中有条青河,河中传言有鬼魅丛生,每晚在夜间痛哭,声音凄厉似乎在引导暗夜归途之人的善良和爱心,也有人传闻,那鬼魅寂寞了很久想要找人投胎来换取自由之身。   每夜,人们都匆匆的从河边绕道而。   那人一转头,站在了林家宅子前。府里的小厮通报关老,说是有海外商人想请他过去一叙洽谈生意。   有丫头在一旁担心,这河中似有鬼魅,恐怕难得安生。   希儿本家姓关,是某地一位商人家的女儿,自小与父亲一同出海做商,什么大的场面都见过,家人就是不相信这种鬼魅的传言。   哒哒哒。平缓的步子悄然而至,   那夜入魅将至,希儿好像沉睡了好久,一晃眼间就到了深夜,有打更的小哥叫唤着从府门前走过。   希儿抖了两下身子,隐约间有不好的感觉。   这么晚了,怎么爹爹还没有回来?   自小希儿的胆子还算大,自家老爹也就把她当做一个男儿在养。她麻利的套上几件衣服就出了府宅的大门,一路往西直奔青河所去。   到了那里,海上一片寂静连船只的影子都没有,哪里还有她父亲的什么影子?   希儿裹紧身上的衣服沿着河岸转了几圈,在池塘的一次凹角处发现了一个沉落的船只。凑过去一看船只上的标记不就是自家的标记么?   希儿的心一沉,忙小跑过去确认。船只确实是自家的,只是好像被什么人破坏一般,没有生气的半淹在了那里。   难道是遇上了海盗?还是什么人的突袭?这么多假设总归只有一个答案——爹爹恐怕遇到了危险,现在也是生死不明。这么一想,希儿更是慌了,乱了步子就往前面冲,也不知去何处寻爹爹。   不知跑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轻唤的声音。那声音渐渐虚弱却格外熟悉,希儿靠近两步发现在青河边缘的一块大石头上靠着一人,是宅子中随着爹爹从商的一位管家,姓张。希儿眼睛一亮三不做两步奔过去,扶起管家问道:“张伯,您这是怎么?可有看到我爹爹?”希儿的话语有些急切,唇齿有些发颤。看到这样的张伯恐怕是遭受了歹人之手,这么说来爹爹也恐怕凶多吉少。   张伯的眼中闪着急切的目光,伸手拽进了希儿的衣衫,看起来精神很不济,几乎要昏死过去,嘴里虚弱的呢喃着:“快..快去救你爹爹!!你爹爹被歹人伤了正丢在前方不远的河里。”   话一出,希儿向后跌了一脚,忙支住自己的身体,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你…你说什么?”那人抬手颤威一指,指向远处的不远的一个凹洼之中,光线昏暗的看不真切,若是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到,那里有一抹衣衫正在漂浮起来,潮水滚滚的掀了几下,那抹衣衫时隐时现。   第二十二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贰)   而后,待希儿跑去那个海湾的时候,海湾一个浪头打过,那尸身已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希儿定定的站在一片荒海中,眼里含着泪,不知何去何踪。   跌跌撞撞中,她挪着脚步回家,却在自己大门之前顿足了下来。大门前面站着两个扛刀的凶神恶煞模样的壮汉,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她被吓坏了,忙猫着身子在弄堂口的一侧藏了起来。   几个小厮模样的人陆陆续续的走进走出,这时一位那件的家丁率先大头,对后面几许人群挥了挥手,喝道:“快些!”那几个人连连称诺,手中正费力的抬着一个箱子。   看到这里,希儿有些不可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不是爹爹的箱子么?   这么一来,事情也就明了了许多,这是一窝子土匪强盗早就预谋好的,由一人引着爹爹外出捕猎顺便将其杀害,而另一帮子人在府中肆意妄为大开杀戒,顺便抢走府中值钱的东西。这府里的人八成都遇害了吧,一想到这,希儿痛哭的捂住了唇。   往日的一片繁华昌盛,而如今居然要落入贼子之手。   正敢伤怀,只见一位小厮模样的人抄起一柄玉如意笑嘻嘻的递了上来,咧着夸张的嘴脸开口:“爷,小的在宅子里看到了这个。出去能卖一个好价钱。”   这么一看,希儿有些心惊肉跳的,那柄玉如意是在今年生辰之时爹爹耸于自己礼物,若是这东西被强抢走,她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而冲上去把它抢过来。谁料那强盗头子愤愤一瞥,一个回手就把手中的玉如意摔在了地上。玉石瞬间碎成了几块。   而后,而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可知晓了。因为有人打断了她。   “不用说了,这些已经够了。”漓若挥挥手,打断了她的思路。   一杯茶还未尽,仿佛就要颠覆一个人的一生。   她看着她,眉目中含笑,却似很苦。   “我辗转了那么久,才查到,那强盗头子的本家就是我现在的夫君。”   姑娘可知如何救活一个人?   这世间的因果循环是有定数的,一个人的命恐怕就是那么长,无论如何你也左右不过它。   可是姑娘你有想过吗,若是把其他人的寿命全部抢过来的话,那么不也就不会打破了宿命这个瓷坛子了?   姑娘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很傻,但那是我恨了一生,却又爱了一生的人啊。   希儿自言自语一般的笑笑,看着面前沉默不言的人。   这说到最后,还是出事了,到底是因果报应还是周始循环已经无人知晓,只知道似乎有人铺了一条路,然后大家就不受控制的朝那路慢慢的走下去。   她来到市集,市集中还是一样的繁华,只有她知道这里是用何种砖瓦砌成的高墙。   兜兜转转来到了一间府宅门口,宅子很大,格外奢华。她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口中打量到了这位宅子的主人在招工,宅子主人姓邹。   邹氏,便是灭了她家一门的强盗头头。   她化为女装,破破烂烂的跌在邹家门口,凄惨的哭着,夹杂着伪装却半开真心。   这一哭倒是按照了她的布局往下走着,只是这路却在半途上拐了一个岔口。她跌倒的那个位置,遇上她此生的至爱至亲,她相伴一生的夫君,邹荣。   那时还是衣衫如雪的白面书生,朗目星眉温文尔雅的富贵公子。就如那时他还姓邹,家族繁华如雪。他抬手一合折扇翩翩君子一般的将她扶起,轻声问侯了几句。   希儿同她一起进府,这进府却引来了不小的轰动。   邹荣是邹家的嫡出公子,自小优柔寡断的很不受宠。而她的母亲在三年前被一位术士定义为了妖孽而绑火烧死,事实之后证明他的母亲是清白的,但奈何人死不能复生又有姨娘在一旁不断的煽动,以至于邹家现在对于邹荣的态度依旧很冷淡,所有人都在回避自己和邹荣之间的关系,如躲了瘟疫一般的躲着他。   邹荣也是善良,将希儿拉去了父亲面前想要给她安排一个工活,却不知邹家世代武家出身,对于来路不明的人难免忌讳很多,尤其是邹家的主母,甚至扬言要验明这位女子是否是妖物身份。这事中规中矩还是在往邹荣身上添堵。   邹家的长主也有些为难,好呆也是他对不起眼前的这位儿子,虽说不受宠,好歹也是自己亲生的。   考虑再三,邹长主决定将希儿许配给她作为妾侍。   这也就合情合理了,既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又可以给希儿安顿一个好的归宿,妾侍的待遇自然比丫鬟是好上一些的。   邹荣很犹豫,但是希儿却出奇的同意了,邹荣出奇的用了行娶之礼把希儿给娶回了家里。   这事大概也就这样一锤定音了。但不料世事总有不透风的墙。   希儿说道了这里,也就不在说话,只是坐在一处看着面前的人。   漓若抬起头来,盯着她看,目光却有些发冷。   “你的朋友来找你…我说的是没错吧,”想了想,希儿又加上了一句,“那位帮我的道士先生。”   漓若心里一惊,早就想到了在这场灾难之中帮助希儿的人。总以为看他面容和善温顺,却不料他用这场悲剧的代价而葬送了一个生命。   “他说那是我的心魔,他也奈何不了。”希儿透过一种干净的眼光,直直的盯着对方看。   心魔,说到底也就是一瞬间的愤怒。如火候一样,控制好了,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任期发展则可以让一切消失殆尽。有人犯了事,便用这理由来开脱,慰藉自己得一心理平衡,而有些人则肆意的用这个理由,不断的折磨着自己。   不过这话,也倒是像他的说辞。   漓若起身展展自己身上的衣服,冷淡淡的开口道:“我想要见他。”   希儿身子顿了一下,眼光中含着些亮光:“为何…即便是这样也要救吾。”泪一点点的滑落下来,但愿那被她伤的人可以泉下有知,她亲手灭掉了自己的心魔。   一出门,门外悬起了一阵冷风,有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铺洒了一地。   本是个月朗星稀的日子,却不料被这雪给毁灭殆尽。   关玖坐在树上,一腿半屈,一腿垂下来,手中执了一片厚厚的关玖坐在树上,一腿半屈,一腿垂下来,手中执了一片厚厚的树叶,手在上面挥动了两下,笑笑:“想要听我一曲么?”   话一出,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他就兀自吹了起来,吹的却是一首南思湖。是首离曲,曲调异常的凄凉,是首闺阁女子难见心爱之人最后在出嫁之日跳入火海的悲剧。   现在还有闲心干这个,说白了漓若真的很佩服眼前这位淡然的人。她开始考虑下一次要不要带根棍子,这俩人那个人更冷静就去桶他们一棍。   一曲而中,簌簌的树叶从枝头抖落了下来,那人一探身子一个翻山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这一动作倒是带下来了不少树叶,那树叶居然没有落在地上,在空中打着旋。   “走吧,我带你去。”这话听着好像刚才在磨时间的人不是他。   关玖突然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这时间要是赶得不对就太可惜了。”   这么听着,到好像是一个富贵公子哥在赶着去听戏,这人真悠闲。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愣是找不到北,但漓若也就乐得自在,本身就不怎么熟悉这里,但是凭着两人的关系来说,这人最起码不会加害与自己的吧,所以就勉强让他充当一个引路者也不会因为迷路而发愁。   这一路,两个人走得都很急,也就没怎么交谈,不一会,那人冷不丁的开口道:“你知道固家的大子是怎么死的么?”   这一话倒是敲醒了漓若心中的疑惑,难道这还有个深不可测的秘密不成?   事实证明,有时候越想知道什么就越要把自己武装的像一个智多星一样。漓若顿了顿开口道:“据说是在城北流浪的时候借住一家破草屋,被那草屋引着的。”据说这词并非是她所愿,但事实上周围人口耳相传的也就是据说的意思,只不过在自己这里加以概括。   漓若一时摸不清头脑,扭过头去看他,他也只是兀自笑笑不发话。   肯定知道什么,又是一个装深沉的。漓若愤愤不平的想着,敢情这次自己又被卖了二话不说就牵扯到一堆疑问之中,最后却只受用了一句“你好,你被我卖了,非常抱歉。”   这人,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一天之内就能给你变出几个样子,这兄弟之间也就更不一样了。眼前的关玖很明显不如那个冷血的魔王一般,倒是歉意似的说了一句“你别误会,我也只是猜测,有什么情况还要我们去实际考究一下。”   这话不出还好,一出却把当事人噎了一把,漓若闷闷的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当然是去你刚才提到的那家破茅屋啊。”   原来他不知道啊,亏自己居然把他捧得如神一般,现在看来世事的人都不需要膜拜神了,学无止境才是正道。   第二十三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叁)   眼见着前面的路断了,然而来人却没有一点心急的样子。想到这里漓若就为他暗自捏了一把汗,如果不出意料这两人就要再次过上一夜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哦…不。起码还有一间破茅屋。   有那一个天天耍自己的恶魔,自己怎么有十足的把握眼前的人不是装出来的?怎么说他们都是正邪不相立,要说他们的初衷一样,可是有谁会信呢?   说来这事也算是稀奇,两个人刚打算走上一趟去看看那个传闻中拥有无数神秘诡异色彩的茅屋,谁料刚一半的路久被阻拦了起来。要说背也算是幸运的,至少在这里又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   “你说,就是这间屋子…?”漓若思忖了一下该如何组织语言去形容这间屋子,外表看不出这屋子的用途,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这屋子的年代久远而且主人似乎特别讨厌这里,不然怎么会这么破烂还不知道修正而却一把火几乎要把这里毁之殆尽呢?   待看眼前这位人的样子,似乎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有失体面的样子,一手点燃了一个咒符,神色淡然的盯着里面的空间:“进入看看罢。”   这房子是什么地方?据说这里就是固家二少落魄时的安身之所,虽然一把火而过不知还遗留什么东西,但目前进退两难的处境来看,这里恐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倘若…倘若不是那团火焰。   一想起刚才的灾祸,心里便隐隐的有些发凉。刚才正欲与身边的人去调查固家大子的下落,却被一个不明之人摆了一道。刚一踏出城门就看到几根箭带着团团火气扑面而来。说是恐吓也可能,但是那火箭却丝毫没有任何做做样子的意思,那紧跟而来的杀气根本不可忽视。   只前进一步就这么狠毒的提示,让她微微讶然了。不由得怀疑那人的对象是自己呢?还是身边的人,或者是两人合谋起来的?   淡眼看身边那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不露声色的挡着自己而来的箭。   也许她想错了也不一定,但这,却不能赌。   两人决暂且藏在一个地方先观察一些,而眼前的小屋就成了目前救人最好的场所。   咬咬牙,漓若跟了进去。   屋子里很大但是却很黑,刚一进门一股子扑鼻而来的煤灰味就把人呛了个半死。   漓若试图朝里面看过去,屋内没有一个人影,仅有几张干净的木桌立在空挡的大厅之中,桌子上有着参差不齐的裂痕竟然无一是新的,柜台一脚躺着几个被摔破的罐子,这里曾有打斗的痕迹。桌角斑驳了几张蛛网,看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踏进去了。   漓若来回扫视了一下,颦眉深思,这里的摆设好像在哪里见过。目光一扫便看到了那堆破罐子周遭有几片白色的例如信笺一般的东西,便前走了几步,才一眼疑惑便更深了,不由弯腰捡了起来。   是片古书的的遗迹,上面的字符被灰尘附了厚厚一层,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符却并不属于这个年代。   “可有无新的发现?”冷不丁的后面有人开口,漓若忙将那纸张塞进了衣袖里面,佯作什么事都没有的轻摇了几下头。   关玖却并不发难,似乎知道对方在防着自己,这也算是好事,不与她有过多的牵扯这事也就好办的多。若是得不到那人的信任就斩灭她所有信任来的更实际。   “我这里倒是有个发现。”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谈论一间好玩的事情,抬手一指一门边传来一个黑洞洞的凹槽。   打开,是两件隐身衣。   她认得这个,在芜文冒充道士的时候曾经赠与她相同的东西助她从监牢里逃出来,也正是那件东西让自己卷进了一个谜题里,想不到今天恐怕也要用相同的方法出城了吧。   两件隐身衣,好像特别准备的一样。她睁着眼睛看着面前含笑的人,心里却有一阵子毛骨悚然。   被算计了罢。   这不是我准备的。他摊摊手,还想解释一番来着,谁料漓若兀自的将手中的隐身衣披了上去,顺便甩了一个白眼过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出城却是意料以外的轻松。   漓若披着那件不明来历的隐身衣,手捏这咒符来消除两人的气息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就算走出了城门之外也再也没有见什么带火的箭一类的东西。   就是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   天黑倒是让人有些发难,这城外的天似乎阴晴不定的,尤其是在夜晚,越是白日里好的天气在夜晚总要卷起一丝风暴来,就如暴风雨前的平静预兆一般。有夜风渐渐袭来,把身上的袍子鼓得紧。   她觉得自己到了茅屋又要郁闷一番了,事实证明果真如此,那时在一个小村内的庙屋已经收到了一些不公平待遇,而现在看来,这两兄弟也不排除同时耍人这点好处。   刚一走到面前,她就有些抑郁。这些庙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破烂程度都有些不可恭维,想那时还是只不成形的雏狐狸,被母上丢弃流落在荒郊野外的时候暂居的庙宇都比这个豪华上百倍。   “就是这里了。”关玖说的云淡风轻,眼睛却不看她一眼。   果真是这里?漓若嘴巴长了半天,弹出来几个字:“不会像上次一样吧?”   “上次?”这话一出,关玖蹙起了眉毛,似乎在努力的回想着什么,“我不记得曾经和姑娘一起去过寺庙。”   果然!果然那个人就是一个幻象,那日引我而来的大概是那二流法师扎出来的小纸人。一想到这里漓若就在心里愤愤不平了起来,怎么说也是一个下等的法术,自己居然看不破。顾洛祈你够狠,拐着弯子说我的术法低。   一看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关玖吓了一吓,忙问:“姑娘,怎么?”   漓若扯开一个脸皮,似笑非笑的做了一个假象,道:“没什么。想到了一只老鼠有些恶心。”并不再多加继续这个令人生厌的话题,话锋一转目光看到了眼前的破庙,沉吟的开口询问,“我们要进去看看么?”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关玖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奇怪?哪里怪。这话一出到令人发渗。总是觉得这种寂寥无人的地方有一些不好的东西,而且这里白白丢失了一个人的性命,这在村民面前便是个忌讳的话题,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不大好的东西?   怪?哪里怪?   审视了半天,愣是看不出一点猫腻。她便开始虚心求教了起来:“你倒是说说看?”   关玖抬起眸子审视了上面半天,凝眉思索了一阵,清亮的眼睛居然闪出了一丝亮动。这一看漓若的心里也有底了,笑吟吟的问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猫腻啊,大道士?   关玖不动声色的笑笑,轻声开口:“好像这宅子比一般的高了一点,难怪我看了半天觉得不舒服。”说完还配合似的指尖点着那铺子。   漓若一个转身,抬脚狠狠的踹了过去。   “你先走。”这话是难得的肯定句式,带了些不可抗拒的威严。   关玖也到无奈,乖乖的走在了前面,谁料这一唯命是从的态度却惹得对方又狐疑了一层。   开什么玩笑,总不能一直被这些子人耍的团团转吧?漓若转了转眼珠,来了一个“约法三章”:   第一,不可在庙宇之内对我使用幻象。   第二,不可在里面让我看到失去三秒钟。   第三,一切决定要做的事情都要问过我的意见。   很无奈,是自己拖着她来的,都怪洛祈那家伙不好吓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吓这只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野狐狸,自己也只能双手一摊任倒霉的被坑了。   关玖点点头,谁料对方依旧没有满足的意思,一边走一边还加了一句:“有什么发现不要闷在脑子里,告诉我。”   不计较到底是三还是四的问题,总算和平的进去开始了工作。   漓若到还没有忙着动手,左看右看的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虽然是一间破庙但是来的却是规整,而且根本没有一丝被烧过的痕迹。   “不是说…固家的大少爷是在这里面烧死的么?”漓若觉得有些奇怪,忙问身后的人。   关玖应了一声,开口解释:“根据我听到的来说,大少爷是在这里找到的。不过就此而来可能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固家大子被烧死的地方可能不在这里,也就是说有人将他安置在了这里正好被发现。而另一种可能性…”   “你说是被人口传误了实?”漓若抢先打断他的话头。   他点点头,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比较出了烧毁这点来说,这案子是绝对要查下去的。若是阻止人查下去就必须要吓上一吓。而鬼神之说就是人心里防线最脆弱的一层的。”   话外之音非常明显,连她也不得不信这层假说。简单来说就是固家二子想要杀害自己哥哥的心思已经存念了很久,但又怕这罪名加在自己身上,只好把他的哥哥杀害了丢弃在这里再一口一口的传输给周围的乡民哥哥是被烧死的,但房屋却是完好无损紧紧尸体有被烧毁的痕迹,这就不免让乡民提到了鬼神之说。   看来这效果也算很明显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你要怎么做?”   漓若支头思索了一阵,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那盖着尸体的帕子,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啪——”周围突然亮堂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肆)   房间一亮,她看清了草垛下面的那具尸身,尸身已经开始有腐化的痕迹了,上面不规整的遍布几块大大小小的尸斑。死相用很惨来形容也不为过,整张面皮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   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到关玖正在不断的点着两边的红烛,周围也随着红烛的点燃亮了不少。   “你要干嘛,通婚?”漓若吃吃的笑了几声。   关玖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失笑着摇摇头,开口:“这里恐怕也只有你我二人了,难不成你与我通婚不成?”这话说完也到没什么反应,点燃了最后一根烛台甩手把手中的木棒给熄灭了。一旁的漓若表情就有些扭曲了起来,像是把刚才那只倒霉的老鼠吞进肚子里一样。   都这阵势了,没准对方的玩笑还能开的起来?   见她不语,关玖笑了一下,将一个草垛子点燃然后罩在门外。一股呛鼻的青烟寥寥的燃了起来,饶了几圈以后像是一个引路者一般直直的朝远处的林子奔了过去。   漓若讶然,一股脑的把门给拉上了,一股脑的闷气发泄了出来,语气恍然若冰的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她突然有种错觉,这混蛋不会是冒牌的天师吧,那什么神通广大的招数也就是个整人的幌子吧。   刚才做的那些很是显而易见的,都是冒险的举动。你想死拜托也不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吧。   方才燃起的青草木虽说是旅客门在外经常燃起的一种木料,本身也到处可以寻到而且木料普遍干燥很适合点燃,燃起来也算能撑上好一阵子,但是这并不一样。她倒是看清楚了,那位传说中的天师大人将自己手指刺破滴在了那对草垛里。   关玖眨了眨眼,十分柔和地道:“我要做什么?我不想做什么啊。”语气神情极之无辜,看起来就是一个闲来无事玩火的十来岁少年一般。   越看对方淡然的样子她就越是窝火,一个照面打过去,却擦着衣襟而过,鉴于两人实力差距太大她也并没希望可以一拳把人打醒。漓若恶狠狠的甩下一句:“我警告你。你想死就自己去死,这堆妖物还没有解决完,你想把全天下的妖全部都引过来我们好来个阴间大团圆是吧。”   “你知这是妖物所为?”恍若这两者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一般,在那人口里说出却是这般自然。   这话却是一个难题。若是这不是妖物造次怎么会把一个人活生生的变得焦黑又把全镇上的人都洗脑认为这周围妖气缭绕,若是妖物所为…这就更难办了些,怎么说那城外的弓箭显然都是针对妖所布置的,隐约走过去还能感到一股子正气。   漓若思忖一下该怎么答,怕这又是一个套子给自己一个梦魇什么的,倒是冷着脸反问了一句:“天师大人何必问我,我一妖道女子哪里管得这么多?”   这话要是在那人的身上绝对管用,怪就怪在眼前这个人让他太捉摸不透。   虽说他的那个弟弟也算是一个满布疑团的人,但怪就怪在好像是全身故意佯装包裹着谜团让人层层剖析去审视一样,褪去繁重的外衣暴漏出来的却是一个简单而又任性的性格。那谜团是故意佯加上去的,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而眼前的这个人,太过简单,没有丝毫掩盖越过单纯却又显得内敛了很多。而是温润细腻宛如玉石,可是又比玉石温暖柔软,那双眼睛清透的发亮,心中情绪呼之欲出都似乎能一目了然,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笑却未笑。   漓若觉得周身一个发寒,索性转过头不看他。   再是水深火热的地方,跑总是还能来得及。好歹如果真遇上那么危险的境界,最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关玖不语,仅笑一下只是继续手中的动作,烛心摇曳,周围显得有些不真实了起来。   蓦地一根红烛的烛心突然闪了几下,猛地蹿起来三尺之高。   漓若身子猛地一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小心。”   门似乎被风吹的咯吱咯吱响,像是有一把有力的手强行想把门推开破门而入一般。关玖随手捏了一个咒符在指尖打转了一圈朝门上抛了过去,那咒符粘在了门框上,死死的贴住了那扇门。   漓若舒了一口气,刚一回头,却骇然了起来。   方才一旁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上半身呼啦一下坐了起来。   她一跌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踏到了什么东西,身子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身后有一只手把他扶了起来,关切的开口问道:“姑娘,可有事?”   喉间猛然觉得一阵恶心,尸身散发出来的恶臭莹莹不断的朝这边袭来。那身体居然转过来一个弯,嘴巴一张一合的盯着他看。   她哽咽一下,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摇了摇头,直身想要站起来。   谁要她这么倒霉,次次被道士抓来驱鬼都没有什么好事,恐怕一半好歹也会连自己的小命一块葬送了吧。   虽说同有妖气,但她不确定,眼前的这魂魄是不是针对自己的。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低语:“你觉不觉的,这尸身很眼熟?”是关玖,在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可是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啊。   等等,眼熟?他方才说眼熟?   漓若一睁眼睛,倒是把这些事情都穿在了一起。突然暴死的刘荣,疑似杀人犯疯掉的希儿,还有面前被称为“固家大子”的诈尸。   “嗯。”她迟疑着,应了一声。虽然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仍然开口,目的却是在身边站着的关玖,“我们谈一笔交易如何?”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心里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天知道如果这样出去会不会被这人带来的妖物给宰杀掉。   一旁的关玖怔了一下,苦笑的摇摇头:“你这是对我发难,你明知道我没有洛祈一般的才智,我如何能引得了这妖物的注意力。”   对于对方猜测八九不离十,漓若没有觉得奇怪,一直都把这些人的思维当做神物一般供奉着,也倒是适时的可是用来杂耍一般。不过对方说的似乎并无道理,他的弟弟却是个处事圆滑的人,若是能够满足他的利益连可怜的妖物都要利用。但这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到处放血一大把然后满地复生的人。   漓若迟疑了一下。   一旁关玖突然提示她,道:“不过你说的并无道理,你可以看看那人的手间。”   漓若一个绝望,心念:难不成这妖物还带着上古的兵器不成,这样下去恐怕更没有什么胜算了。眼光突然一瞥,认命似的却突间那妖物手指间有些不对。   她的目光渐渐冷了起来,难怪这里的环境这么不对劲,原来是受了诅咒的原因。   有了这个线索,这俩人就不似没头的苍蝇一样瞎转了。   漓若一合手,一阵风将门上的咒符吹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冷风脱离了束缚如涌泉般毫不停歇的灌了进来,吹着门内的几根稻草条,周围显得格外凄萧。   那尸身一个发愣,眼珠子在眼眶打旋了一会,嘴巴一张一合的居然哑着嗓子开口了:“水…火…火…”话语不连贯也听不怎么真切,却好像很凄凉。一股子泪珠便断裂了下来砸在面目全非的脸上,这情形格外凄然。   漓若一个轻笑,欠了一个身子引得身后一群妖物借风飘了进来,忍不住拍着一旁关玖的肩膀赞扬道:“呀呀,我们的道士还有如此大局之风啊。”   说这,真是一部好棋。但是要赌。   凡是妖物都有属性之分,这尸身临死之前是被焚尸而死的,那么依照五行之中半数以上就是与火有深渊,说是半数以上却是是有个分界线的。若是此妖是因为自身原因而想要自焚来说或者是意外而来的火灾,那么这就是火系无疑了。若是被人所害,那就要靠他凡间的能耐,看他在阎王爷面前能讨出一个什么货色了。   眼前的尸身百八十确定,恐怕是自己点燃的房子。这人…恐怕想要自尽。   而方才关玖引入的妖物,大多是在外面的游魂。说是属性也各不尽相同。而这些游魂怕的却是正气之道,从两人上山而来的阵势来看,这山都被正气所封闭成了一个圆,所以山内的妖物无法脱离周身而到城内去,这也就是为何芜文不能接近李兆的一个重要原因。然而大部分的妖物需要汲取阳气来维持自身的生命力,但又不惜于害人,只得采用相反的模式——就是极以阴气。   这对凡物是件好事,但对妖物来说好坏掺半。就好比自相残杀,妖物的阴气一散就会重新回鬼门关投胎做人,也就断了这凡尘之事,自然不会萦绕了人周身身边了。而这期间,是绝对不会伤害人分毫的,算是妖界与人界的一个契约,若非非常时期,两界互不干涉。   “不错,你很聪明。”关玖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审视的目光似若一件稀世的艺术品。   漓若愤愤的一扯袖子,落荒而逃,在心里把那人骂的百八十来遍。   关玖有些讶然,方才开口却被她甩来一个警示的眼光给悻悻的吞到了肚子里,只见漓若一个咬牙,眼中似有冒火一般,不满的开口:“你个混蛋,难道忘了么?我也是妖物。”   我还不想死啊。   第二十五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伍)   夜晚,黑漆漆的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说,我们现在去哪里。”   眼前的人走起来似乎漫无目的,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重要的是自己的袖子还被紧紧的攥在手里。关玖叹口气,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漓若有些奇怪的转过头去,审度一遍当时的人是否为真人或者是假冒的,方才开口:“当然是去找希儿逼她招供啊,害人这么大的事情可是要报官的。”她的语音有些奇怪,表情更是一副“你白痴啊”的样子,像是在教一见万民均懂的常识。   关玖皱起了眉头,倒是耍赖似的在原地不走了,顺便也叫住前面跑的风风火火的那人。哦不,那只狐狸。   “你这个样子去,我们更像是恶霸。”丢这一句话像是一个重磅炸弹一样惹得人郁卒了。漓若审视了一下两人的装扮,经过了刚才那个劫难险些葬入虎口,倒像是两个逃荒而来的人。   “那…”   关玖紧接着甩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这种不安常理的出牌,你觉得到了县官面前,他会相信一个弱女子灭了一门紧接着又杀了两个人么?”   傻瓜才会信嘞。   她倒是完全泄气了,有些急躁的跳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们就看着她继续作恶不成?”   关玖眸光微闪几下,不动声色的摇摇头。一人一骑出现在尽头巷口,马踏声声,片刻后已来到他们面前,仿若一阵疾奔的风。骑在马上的是一位的男子,打扮甚是干净,年龄二十上下,身形矫健连马匹都有种飘忽欲飞的感觉,看起来格外洒脱。骑士勒住骏马停下,此时漓若才看清他的模样。   好俊美的一个少年,倒不如顾家两兄弟一般柔和如女子一般的面容,脸上带着些未脱的稚气,看起来却格外认真,黑黑的眼睛有些发亮,似有清泉流过一般格外清冽。   只见他一个侧身从马匹上翻身下来,朝关玖作了一个揖,恭敬道:“顾公子,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漓若莫大的兴趣,她审视了一下那个人,这人似乎看起来脱于尘俗之外,有一丝高傲的样子,应该说对于谁的账都不买的类型,却是对面前的关玖如此尊敬。   关玖点点头,拍了一下面前的漓若,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失神,悻悻的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冲那人笑笑。   那人皱了皱眉头,上下扫视了一下面前的漓若,眼底有些排斥和诧异。   难不成这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妖物?漓若有些讶然。   “这位是我的知己,顾思陌。”关玖一旁介绍,一边对那人使了个眼色。漓若低着头倒也没看见,然而那人倒是心神领会的点点头,但又别扭的往后退了一步。关玖轻咳一声,无奈摇摇头,将漓若推搡往前一步,紧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我在路上偶遇的好友…”   谁料一个介绍还未结束,那人一摆手制止了对方的动作。一个转身就看不到那人的表情,道了声“关玖兄,告辞”径直的朝反方走了出去。   明显!明显的不待见。那臭屁一样的表情果然是个别扭的孩子性格。漓若在心里愤愤不平的定义着。好歹她的样貌也是不错的。   “我们该走了,去晚了就辜负了思陌兄为我准备的那些东西了。”一阵轻唤唤回了她的思维。这才想到有正事要办怎么在这里和一个如此不礼貌的人斗气。漓若揉了揉额头,但是心里那股劲还是没转过来,一个别扭就忍不住开口:“那算什么,歧视种族不成?”   关玖只得无奈,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朝下面的人伸出一只手。   漓若嘴巴有些合不上,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一下对方的马匹,意思是:你要和我同骑一匹?   这可是老大难,倒不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要说成妖那即不穿衣服到在不少男狐之中疯了个遍,她道也不是害臊。只碍于这位天师先生会不会半路上来个翻脸把自己给丢回荒郊野外出去或者直接来个尸骨无存?   碍于他是那人的哥哥,很有可能。   这倒是让马上的人长了万张嘴也说不清了,索性也就不解释,道:“若你要步行去城北,也是可以的。”   城北!现在可是城南。若是运用法力指不定有几个小妖跟在后面吸食阴灵,还没到地恐怕就余下半条命了,若是跑到城北也恐怕没好到哪去。   在心里揣摩了一下,她还是咬咬牙上了马。   一个侧头,眼刀狠狠的甩了过去。还未开口那人无辜的摊了摊手,连连道:“我绝无害你之心。”这人本身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表情凛然眼中却带着些赤诚。若非演技太好就是这人的城府太深。   一路上倒是走的格外平静。   “就是这些?”漓若皱紧眉头,看着面前一些碎裂的东西。   人的毛发和指甲。   看起来就是那个人遗留下来的。那个倒霉的被误烧死的人。   脚下地泥土浸饱了水,湿滑而泥泞,她脚有时候陷入泥坑之中,心里一阵难过的想要拔起来,却又深陷入其中,她用尽身体全部的力气想要往前走,想要一只前进。有时候一踩上去又几乎滑到,有时候踏入周围的泥坑稳定不住身形...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个弄堂口,她脸上身上已经多了几处瘀痕擦伤,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交错着折磨。   风。在此时越来越大了,密如麻地白色雨线被吹得东倒西歪,一波一波的,好像源源不绝的波浪,拍打着这弱小的不断向前挪着步子的人,她的身躯矮小,走起路来也歪歪斜斜的,几乎要跌倒。   希儿转了一个弯,发疯似的跑了起来。   就要到了,就要回去了。   她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玉佩。   静谧的街道上冷清的过分,只有几些发疯的脚步声,刚转过一个弄堂口,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两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挡住了来人的去路。希儿一抖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希儿两手中的玉佩紧紧的贴着自己的面颊,冰冷的感觉,就像咫尺最后一次抚摸着他。   突然,在人群中传来一阵苍老的轻喝:“都别动。”   那几个壮汉闻言都垂头闪在了一旁,腾出了一条道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扶了出来,那老人步履蹒跚的走向跌倒在地的希儿,眼中噙着不解的泪光。   希儿张张嘴,想唤出那人的名字,到头来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老人一个俯身把希儿扶起来,慈爱的抚着她的额间,唤了声:“孩子,是我们邹家对不起你啊。”   十米之外,有一双亮亮的眼睛在看着这一切。   她倒是好脾气。   平时遇上这事情,你不是最爱追查到底么?洛祈不解的歪头。看着那画面,熟悉的陌生。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人,她的眼中承载了太多未解的情绪,有悲悯和痛惜。然而令他更不解的是,她的那些情绪全部都被一种所掩盖了——疑惑。   他见过很多妖,也杀过很多妖,自以为总是很了解那些为了私心而酿成这些麻烦的人,但是他却始终读不懂她。   若是可以,这人说不然会成为这座城里的第二个月神。   这话一出,洛祈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一直尊崇妖便是妖,你若犯我,我必让你不得好死。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缠紧的绷带那时留下来的伤痕恐怕会锁他一辈子,他还是摇摇头走了出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希儿掂了一个包袱来,说是告别。   漓若奉了茶,就像她们第一次交谈一样。壶中倒的茶燃起了丝丝余香,恍然如越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远,茶杯于茶盅相碰,格外温润的声响。   她在倒茶,也继续听哪个完整的故事。   那时的她,一心想报仇,嫁入邹家的当晚她亲手将那颗爹爹送她的玉佩打烂,拿起一块碎玉再手腕强划了一道。   那是她毕生的耻辱,她绝对不会忘记。   血液渗透皮肤,很疼。她咬着牙撑了下去,准备找些东西来包扎。   但不巧,被推门而进的邹荣看到了。   新婚之夜,见血是不吉利的。这是每个闺阁女子的常识。邹荣心里也有了个明了——眼前的人大概恨透了这场婚姻,一个女子的贞洁和年华就这样被邹家毁了。   邹荣定了定神,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仅用手中的方帕细心的为她包扎好,方帕上有一枝合欢,那是他娘给他最后的一件礼物,是给未来儿媳妇的。他笑笑解释道。   他看到血液没有渗出才放下了心。   希儿是个很要强的人,尤其是在仇人面前自然不会掉一滴眼泪。看着眼前人的动作,她咬着唇也没拒绝,静静的等着这人细心的把自己的伤口包好。   她的夫君,她相伴一生的人,只得了她手臂的伤口,却治不了她心中的伤口。   这事出奇的被邹荣抗了下来,他仅淡淡的在自家老爷子面前说是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谁都不需要过问,一切包扎的任务交给自己就好。   老爷子也不再过问。   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第二十六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陆)   手臂上的伤痕已经长合,但是却留下了一条难看的疤痕。出奇的,她总是避讳这疤痕让邹荣看到,恍然之后,她也不知道为何。   往后的日子里,平静的让她觉得她就如一个一般女子一般,在绣楼里等着他的夫君。   三日城北,艳阳高照。   城里的天气一到初春就开始回暖,四周的暖炉都被撤掉,仅留下几个埋头打扫一东散落香灰的人。那几个丫鬟突然发现了什么,纷纷低着头退了出去。   邹荣突然拉开挡在床前的帘子,目光似如水一般的看着她。他走到她的身边,笑笑说我想带你走走。   她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她本应该拒绝的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大约是害怕看到眼中的那一抹失望吧。   “去哪?”她直直的看着他,开口询问。突然一摸喉咙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哑。这一想,大概在绣楼里面呆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太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甚至忘记了说话是怎么一件事。   他讶然的盯了希儿半晌,似乎并没有料到她这么果断的答应了。旋即笑开,合了一下手中的折扇道:“甚好,待我去租条小舟,我们一起去湖心赏玩吧。”这么一说,他迈出了步子想要走出门去,抬脚刚跨出一个门栏,突然转过头来轻声嘱咐了一声,“你的嗓子大约不好,等会我让小兰熬些梨汁来。”这一走,就真的走了,还带上了房门,只留下了希儿。   自打她嫁过去那会,这人就从未叫过自己夫人,娘子一类的。也是,在邹荣的眼里希儿总不是甘心情愿的与自己在一起。   乘着马车,转眼就来到了湖心。这条湖从未听过有什么名字,湖的面积格外大,连接着城南和城北。仰慕来拜访的人却是很多,大多都是因为这湖所流传的曲子而闻名。那曲子名叫“南思湖”,传闻那女子痴心的天天在湖边弹奏这曲子等着她夫君的到来,然而她的夫君还是抛弃了他而去。接到消息之后那女子纵身跳入火海,传言在湖边,每到深夜的时候还会听到那首南思湖。   希儿侧头看了一眼湖上的亭子,目光中含着一丝柔软。   她必定是个很幸福的女子,有了那么多的梦。   湖上一片波光粼粼,晃动的如水晶一般。然而在希儿眼里却是一个坟墓。自从她亲眼看到爹爹在水中离她而去,对水,对湖,她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抗拒。   邹荣以为他在害怕,率先跳进了湖中,伸出一只手安慰她:“不要怕,下来就好。”   他的声音似乎有中魅力,蛊惑的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心情。   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只留下那温润的一句:不要怕。害怕就闭上眼睛吧。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出这几句,一闭眼睛跳了下去,这一跳,跌在了邹荣的怀里。邹荣似乎没有料到,惊愕了一下还是一抬手稳稳的接住了她。那是他们此生最近的距离——一个拥抱。   之后的一切,发生的却是很平静。   他在船头划船,她坐在船尾,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很远。她看着船头那个人卖力的身影,心中一丝悸动,似乎很久以前看到爹爹也是这样迈力的在水里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张张嘴,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倒是在划船的邹荣转过了身子,这一转身,希儿像是在背后偷窥而被抓了个正着,一撇头转过视线不去看他。   邹荣一个讶然,失笑的摇摇头,开口:“希儿可会唱歌?”   希儿下意识的点点头,半晌却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这一举动被邹荣看在了眼里,他觉得无奈极了。俩人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不可估量。邹荣揣摩着怎么样开口比较恰当,还未揣摩清楚呢,嘴巴就先张开了,轻声道:“那…希儿可否为我唱一曲,好山好水也就为这助兴罢了。”话语的意思是,山水在无言难读我心意,愿君歌一曲聊以解怀。   希儿沉吟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一开嗓子轻念几句清词来做开调: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助兴词一过,细细浓浓的唱出一首曲子来,是首江南姑娘的闺阁小曲,声音婉转清脆,但曲风十分凄凉,却带着一番解不尽的一番愁苦。   曲一过,两人都沉默的站在船中,四目相对而无言。   邹荣率先反应了过来,似有哀恸的情绪在眸间划过,轻叹了一声:“这曲是好,只是太过悲凉。”这话像是说给希儿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希儿眼眸暗了暗,也不曾说什么继续坐在了原地。   一个浪头突然滑过,掩着水中的小船趔趄了几下,竟然在水中失去了方向。小船可怜兮兮的在水中飘荡着似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摇摇欲坠。   天,说变就变,转眼间已经阴了一大片。   邹荣心里一慌,他何曾想到这么晴朗的天气怎么会突然遇到了暴风雨。转头看船尾的希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所处的位置万分危险,稍微一个不留神就要跌倒在水中。   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希儿咬紧牙关大脑空白站在原地,船尾一摇,她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滑到水中,虽说经常和爹爹一起在水上做商,但从未遇到如此凶暴的天气。   邹荣忙平稳自己的身子,吵希儿大喊道:“快,快些蹲下身子。”   这声音的震慑力到很有力度,希儿的脑子瞬间回了神,忙扶住船尾的栏杆蹲了下来,她闭紧眼睛,似乎在等着最后的命运。船摇了几下,响动越来越小。   希儿慢慢的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的官人邹荣卖力的用手中的浆稳定船型,这一举动确实有成效的,船由剧烈的晃动慢慢变得细小的抖动了起来。邹荣的身上全部湿了,面容有些苍白,看起来方才是拼进了全力。   希儿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想要走过去,却被一声轻喝给止住了:“别动,站在那里。”希儿的身形一顿,果真站在了那里。那人大约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骇人,接了一句,“我没事。”   我没事,这三个字戳进了她的心里。他时时刻刻都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心理慰藉。   希儿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再次蹲了下来。   好景不长,那划桨突然崩断了。更大的浪头随即打了过来,希儿往后一仰摔倒在了船尾。浪头将船一周掀了起来,像一个猛兽一般紧紧的抬高,又急急的朝下压了下来。   希儿的脸色很难看,浑身都在颤抖,眼中含着未有的惧怕。   快要死了吧,也许就这样结束了。   她就这样想着,闭上眼睛迎接这那个所未知的世界里。也许在那里就不存在仇恨了吧。   船终究是翻了,希儿一仰落在了冰冷的湖水里。头在嗡嗡作响,一切的声音都听得不真切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冰冷的湖水在戳着皮肤,冷的刺疼。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湖水突然变得多了一丝温度,带着一丝甜腻的感觉,沉重的脑袋一轻,她又昏迷了过去。   梦中,步履蹒跚的她正跌跌撞撞的朝前走着,前面伸出一双白皙的手臂,双手拍者,脸上挂着难隐的笑容,正乐呵呵的对她道:“希儿,这里。来爹爹这里。”   这是她的一岁,最初记得爹爹的笑容。   画面一转,一位青衣男子在桃林之下耍着手中的剑,身形矫健而颇有型,剑如白龙一般在他手中繁华的舞动着,一旁的女童大约五岁上下正在痴痴的看着他,眼中带着难隐的羡慕。那男子一个挽手收回了手中的剑,笑吟吟的走到她面前,拍拍他的头道:“希儿想学,等长大一些我就教你。”   这是她的五岁,最初和爹爹的约定。   雪花簌簌的落了一地,压满枝头。一首离曲在上空宛转悠扬。少女在一片落雪中拨弄自己手中的琴弦,低声的吟唱了起来。一位青衣男子推门而出,一步步走到少女的身旁,将手轻柔的搭在少女的头上,哀叹一口气,眼中带着一丝哀愁和伤感,道:“希儿,爹爹要出行,一定很快就回来。”   这是她十五岁,最初的离别。   雪..血..   一点点的交融在了一起,那刺目的笑容怕是永远都看不到了吧。她心中一阵悲凉,想要开口呼唤,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在紧张,她在着急,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上滑落,但却无可奈何的看着那鲜血从他的额间划过。他张张嘴,做了一个口型:   希儿,珍重。   蓦地身子觉得一轻,汗珠被一双帕子擦拭干净。一只冰冷的手正不断的抚着她的脸,从眉间到唇瓣,再拢了她额间的发于耳后。这种冰冷在她看来格外舒服,她挣扎着想要让那双手多停留在自己脸上一秒,紧紧的抓住那手放在脸颊周围轻蹭了几下。   第二十七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柒)   梦里有一抹烧红,残破的想要撕裂一般,她害怕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在一个不明的地方,周围漆黑一片。   天黑着,远处天际交接的地方透出一丝亮意。   她害怕似的顺手摸了几下,冰冰凉凉的,却还带着一丝温度。像是摸了一下倒像是一个人的脸。   希儿眼睛一跳,慌忙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地方。待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块破旧的庭院里,而在身边,邹荣正在熟睡着。他的睡眠似乎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间,然而伸出的手却在一半悻悻的收回了,因为身上的衣服突然滑落了下来,她认得,那衣服是属于邹荣的,这时她才发现两个人有多狼狈。   邹荣只穿了一件单衣,苍白的面容近在咫尺,头枕在一块石头上,身子似乎紧紧的蜷缩在一起护着什么。希儿的脸颊有些烧红,看他方才的位置自己大约在对方的怀中睡着了吧。   她的衣服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架子下面有些散乱的稻草都没烧的漆黑,不少还隐隐冒着些黑烟,看起来是燃了很久渐渐熄灭的样子。稻草周围用大量的石堆堆成一个凹槽,多多少少的挡住了些夜晚吹来的冷风。   看起来是自己昏迷的时候邹荣堆起来的吧。希儿看着面前似乎柔弱无骨的书生,这些石块大约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吧。   她摇摇头,把滑下的外套披在了邹荣的身上,从一旁捡起一个枯枝捣着一旁有些熄灭的枯枝,思忖着是不是应该让他重新燃起来。   一旁的邹荣皱了皱眉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恍惚中一位女子坐在火堆前沉思。她托着脑袋似乎在懊恼什么。他从未如此安静的看自己这位夫人,她长得十分清丽,宛如一朵泥潭之中的白梅一般,眉眼盈盈处含着一些纯真,但眼底却有一摸始终未曾抛弃的悲伤。他不知为什么,大约是讨厌自己罢,于是他故意撇开与她之间的距离,但是那女子始终淡淡的情绪,眼睛闪着一丝不明的情绪,静静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想着,再过些日子吧,再过几周,他就可以把她送回家然后让她改嫁一个她真心喜欢的人。   偷看人始终是一个不好的行为,希儿感受到一处投来的视线,朝那地看去,却看邹荣睁着眼睛静静的审视着她。被抓着现行的邹荣眼底一阵慌乱,忙挥挥手想要解释什么,加上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间,那是她从未看到他的样子,狼狈。希儿一个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那是邹荣第一次看到她笑,她开心的像一个拿到糖果的小孩子。   笑过以后,希儿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调皮的那那个捣火棍捣了呆滞在一旁的邹荣,道:“呀,我的邹大才子,快些整理一下你的模样吧。”   邹荣这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手一合于鼻尖做了一个抱歉的动作,温和的笑了笑。   希儿也笑了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什么,怔了几下,忙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继续捣着面前的草垛。   果然好有意思的丫头。邹荣无奈的摇摇头,从地上捡了一个火棍扒了两下,将还在燃着的几丝火星扒在最上面,又朝上面撒了几丝干的草丝。那草丝冒着几丝青烟冉冉而起,邹荣顺势吹了几下,就看火苗跳动了几下燃了起来。他索性坐在对方身边,指着那草丝解释道:“你方才投入的木炭都太湿了,是点不燃的。”   希儿有些手足无措。果真自己在这方面还是个大小姐,从未懂的这些知识。转念一想,她又开口问道:“这些你怎么知道?”   邹荣又向火堆里投了几个木条,那火焰一下蹿了起来,映着他的脸,他眼睛平视着面前燃起的一缕缕青烟,淡淡开口:“我在十岁开始便为了家里的活计奔波,经常会来不及赶回家而被迫流落在外面。”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希儿这才真正的了解自己身边的人。他从小不受宠,这是她从进府的时候就得知的事实,要不然他的爹爹绝对不会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婢女许配给他作为妻子。邹荣在三岁时候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一干村民绑在树桩上,大火燃了一片,似乎要撩起整片天空。   自此,他的世界一片漆黑,眼中只有浓浓的火焰,还有火焰中凄厉嘶喊的人。   五岁时候,他方才从黑暗中走出来,摸索着爬到父亲的身边,他的父亲却冷着脸将他一脚踹了出去,恶狠狠的丢了一句:“野娃子,自食其力去吧。”   那个时候,他眼中深深的恐怖,似乎在对父亲说:我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那时,他的世界变了,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有打骂和凌辱。好容易挨到了十岁,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外面的世界,这世界新奇而又刺激,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为邹家撑起一片天。   那夜,他们围着火焰说了很多很多。大部分都是邹荣在讲。他在将自己的命运,自己的使命,中间掩盖了他的不甘和委屈,但她刻意听得出来。希儿只是在听,一直听,然后累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偶尔应了一声。   这便是她的一生了吧,她的夫君,他的家庭。   “睡吧。”   这两个字如一首蛊惑人的催眠曲一般,萦绕在她的耳畔。她听话的闭上眼睛,即使是在情形把身子交给这么一个人,希儿依旧觉得很安心。   如果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但是只有她知道,她与邹荣之间不仅仅只有爱情这般简单。   天亮了,衣服也干了,他们回到了邹府。   邹荣在翻账本,她在书房里绣着面前的方帕。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她把手臂弄伤了,他着急的为她包扎的样子,过后悻悻的解释道:这方帕是干净的,我都没有用过,是…我母亲的遗物。   很宝贵的东西吧。   她想绣一个方帕,然后由他贴身保管着,在外擦汗的时候可以笑着对周围的人说:这方帕很漂亮吧,是我夫人送的,我都没有舍得用过。   想着,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抬头望了一眼邹荣的样子,突然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嘴角含着浓浓的笑意,他们相视一笑,心意不照而宣。   若一切都这么平和也就好了。   一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门,邹荣吓了一跳,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小厮害怕的趴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磕了几个响头做出一个想要哭出来的表情,急急道:“少爷..老爷他,被抓起来了!”   这话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罩在了邹荣的头顶,他脑袋一乱,忙摔下手中的账本一个手势对那小厮道:“快与我看看。”   希儿一个慌张,也跟了上去。半路上邹荣不断朝那小厮询问出了什么事,那小厮也像是吓坏了有些泣不成声,好容易才把他的一番话串了起来。   原来邹家的老爷是靠金钱买上了官,这官不大但却花了不少银子。邹家老爷又想把投出去的钱全部赚回来,于是不断的压榨周围的乡民又和几位大臣私吞起来国家的银子,这天底下每天有不透风的墙,被一个清官给查了出来,而邹家老爷正交予官府正准备查办。   一道正厅,只见几个姨娘颓废的倒在了地上,面色无神。在最前的是邹家的大夫人,她的面容憔悴,头发格外散乱的堆在头上,看起来格外狼狈好似还没有回神一般。   一见邹荣出来,邹家的二夫人一个凶狠的眼神就冲了上去,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厉声的冲邹荣嘶喊道:“都是你!你这个妖孽!灾星!若非你老爷子怎么会出事!!都是你!都是你!”   “都是你!都是你!”   对,都是我。若是这被查出来,爹爹指定没命,而且说不定也会牵扯到一家老少。   这些年他知道爹爹在干着什么,无非是引火烧身,但怎么说都是无果,每次看到爹爹脸上难隐的愁容,心里就在想——最后一次,就最后迁就一次罢。然后就帮他料理着账本的纰漏,自知是引火烧身但也没有退路可循。   这话像是一个符咒,不断的在邹荣的心中回荡了起来。自小他就被说成不详,当然和他被烧死的母亲有一系列的关系,但母亲死了,这妖孽,灾星的帽子就想当然的扣在了他身上。他心中五味杂瓶,也许就是这样,他的父亲才被自己害成了这个样子吧。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个小厮好容易回过神来,忙上去拉住了二夫人。二夫人的神情仍没有丝毫冷静,咧着嘴狠狠的咒骂了起来,一句比一句难听。她突然发疯似的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厉声道:“邹荣,真是老爷的好儿子。若是老爷出了什么事,你必定一起下地狱!”   这句凶狠的诅咒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次,但终究没有这次的凛冽。二娘有些歇斯底里的嘶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在面前混混然模糊了起来。他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发颤有些站不住身子。   啪——   一个响亮亮的巴掌落在了二娘身上,二娘呆了,一旁的邹荣也呆了。   希儿的表情阴冷,开口咬牙切齿一般甩出几个字:“不许这般侮辱我官人。”   官人,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的称呼,却没料到竟是这种场面,邹容笑容越发的苦。二娘亦反应了过来,尖着嗓子嘶鸣道:“臭丫头!居然敢打我。”她奋力的扑了过去打算还个更厉害的。希儿没有躲闪,仅是冷冷的盯着她看,二娘一咬牙巴掌甩了过去。   啪嗒——一声,所有人亦惊呆了。邹荣半边脸红了,希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突然,也就是很戏剧性的一幕。一旁一个拭泪的丫头突然叫了出来,手指定定的指着面前的希儿:“呀!奴婢上次见到的在老爷房内鬼鬼祟祟的,就是这位姑娘。”   第二十八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捌)   夜半,灯火摇曳。她静静的坐在烛火下补着一间红袄。   没有人说话,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她一个人,周围寂静一片,略有些孤单。   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有脚步声踏了进来,她没抬头似乎等着那人发话。   “这..真的是你做的么?”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些不可置信。   希儿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也没回话,挑眼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复杂。   邹荣转过头不看他,缓缓解释道:“我是不信的,只是这些不好交代罢。不然..你与我去..和他们说些。”这话一出,似乎自己也觉得面子挂不住,怎么也就是怀疑了自己同房这么长时间的妻子,就算再怎么解释也硬硬的造成了心里伤害。   她把手中的绣活摊在桌上,很自然的伸手展平它。就在邹荣以为她会再度沉默的时候,她却冷不丁的开口反问了一句:“你相信是我…”这么一说,话也没有要询问对方的意思,紧接着话头不紧不慢道,“或许你更希望是我,这样的话我的身份一尴尬你们一家老少就自然的可以脱了关系。”   这话倒是说到人心坎里去了。邹荣不动声色的咳了一声,想要解释,却发现张张嘴也不知要说什么。也是,希儿的身份却是让人捉摸不透,突然的出现,而且还有人证在,若是花些钱财安一个“嫁祸”“汉奸”的罪名也不为过。   见对方杵在哪里不言,希儿方下手中的女工熄了几个面前的蜡烛,轻声道:“睡吧。”   烛火一熄,门里门外一片凄静。   是夜,有打更的小哥经过,嗓子里干吼着在路上到处游荡。   偶然在门外听到一声猫叫,希儿心里一个警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瞥一眼身边的人,邹荣的眼睛紧闭上,呼吸格外匀称,这么看去目光投合下只看到鼻翼微微煽动。想了几下,她将一旁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绕过床上熟睡的人,穿衣,下床。   门一打开一股冷风壤过,像是一把有力的手把人推搡入屋一般。希儿紧了下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裹紧,小心的探寻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府内的一干人睡得正熟,没有一个闲游身影。   轻阖上房门,希儿急着步子轻声迈到了书房之前。方才一接近门内就听见一阵轻轻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咬紧牙关,猫着腰探着身子往内看,却发现书房之内的地上摊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书籍,一个神秘的黑影正在不断的在书房翻动着什么,随手翻动上面的一大摞,然后把一堆不需要的东西如数的推搡在底下。   希儿冷笑了一声,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这人虽说寻了不少邹家的证据但终究是没有找到可以当场让邹家破产甚至灭九族的证据,他不甘心,所以这人必定要来。若是这人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府内胡作非为却又如此清楚哪些证据更管用,那么这人一定是熟人无疑,就算不是,那么府内必有接应之人,而他们的信号…就是那声猫叫!   她要抓,要亲手抓到这个把黑锅背在她背上的人,然后丢在那人面前,说你误会我了。   希儿推门而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正欲抬脚上去,却发现那黑衣人有警觉的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刺了过去。她终究是个女子,也没有练过什么功夫,一个趔趄稳不住身形摔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匕首越来越近,她有些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突然灌来一阵风声,有衣襟擦过她的面庞而过,而那匕首终究是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希儿诧异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无事,而空荡荡的书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心有余悸的站起身子,抚了下心脏念念道好不容易捡回了这条命。但心里另一方面又在打鼓,怎的?这人已经被抓到了又会放了自己,难道这事另有蹊跷。   这话说来的也巧,门外突然冲来一阵乱哄哄的杂音,四周突然亮堂了很多。她转过身子,眼睛一跳突然也就明白了很多。门外站着的是邹家的人,打在前头走着的是几个家丁,两侧护在一个包围圈里的是方才还在痛苦的大娘和二娘。而最前面,正中间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就是自己的官人,邹荣。   他的面容复杂,看不出什么情绪,脚下的步子愈发的沉重了起来,面容有些苍白就如那日她醒过来看到的苍白。   她很痛,她知道,他也是。   希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任何话,脸上挂着嘲笑的目光看着那些人,眼睛一瞥看到人群之中一个畏畏缩缩的脑袋正伸长看着什么,与自己的目光相撞又悻悻的低下了头去。那个脑袋的主人就是方才指责自己去书房的那位丫鬟。一想到这里,大概也推出了七七八八,自己被耍了,亲自跳进了那人布好的局套里,做了一次替死鬼。   二娘先是尖着嗓子吼了出来:“我说这丫头就有问题!看吧,你们不信。我的蓉儿都已经那么说了你们还要差,还要差个什么!我看你们这么就是护短!”说完眼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了一旁的邹荣,这话很明显是对着他说的。   这么一来,希儿的心里也就有了个明了,这戏是谁来布局的,这套又是谁来纵使的。她突然转过目光不去看她,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官人。   邹荣抿了抿嘴,没有厉声的责备和恐慌,心情很是平静的直直看着她,道:“我知道你…”话还没说一般,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是你么?”仅三个字让希儿的喉间有些哽咽,这比二娘的任何一句凶狠的话都砸的痛哭,仿佛是世间最凶狠的诅咒。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神色有些悲凉的看着他。她在直视邹荣的眼神想要看到些什么,然而看到的却是一片混沌,让心也渐渐的凉了下去。   一片的二娘急了,抬手指着面前的希儿厉声喝道:“不得让这害人的贱人留在此处了,吾等必须交予官府处置,也为老爷伸冤啊!”她的语调很高,看起来格外激动,若不是里三层外三层奴仆围了个遍,她早就扑上去揪着希儿的头发厮打起来了,不为别的就为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挨得五个指印。   希儿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意却难到达眼底,她要用那双眼冷冷的扫视这群人,害他的那些,还有曾经真正相信过的那些。   漓若抬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茶,她垂下头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情绪。才喝了一口突然发现茶杯已经空了,只得无奈的放回了远处。   希儿走了过来,笑笑问:“需要我添些么?”这话也不似询问,兀自继续手中的动作开始往杯盏里添着茶水。茶音滑过,一阵余香再次缭绕。   漓若也没有了喝茶的心思,一后仰舒适的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交环手于腹前,斜眼看她:“那..后来呢?”   一提到这,希儿苦苦的笑了两声,匆匆一解释道:“后来啊,我就被抓去了官府,然后二娘他们买通了官员行刑硬逼着我承认栽赃邹老的事实,还硬说是谁谁谁派来的,结果他们倒是赚了很大一笔,不但邹老放了,而且那被替罪的柴米商也破产了,他的资产一半被邹家分了,一般给了那贪污的官员。”   越听起来就越觉得离谱,她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邹家为何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兴许是邹家的那档子事挑的太大又被人给揭发了,来了一个清官接手了这件案子,邹老的事情很快就败露了,那些假账也上报了朝廷,朝廷一发怒给了他一个满门抄斩的帽子。”说完之后嘴里嘟囔了一阵子“罪孽啊,罪孽。”然后一转话锋紧接着解释道,“我也是在监狱中听牢头说的,那牢头遇到假期开心的喝多了然后胡言乱语了一番,夸得倒是很神奇,说完就把我放了,说是大人翻清了案子,我也就脱了罪名。”   漓若听完唔了一声,转而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再说了,一起身展了展衣服想要告辞,却发现希儿看她的目光带着些困惑和透亮。   她一惊,首先反应过来摸了摸脸上,发现什么都没有,有些奇怪的发问:“怎么这么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希儿一个苦笑无奈的摇摇头,她终于知道了古书之中的“女为悦己者而荣”,而女子却是如此在意自己的打扮。这么转念一想也觉得有些不靠谱,这女子怎么看起来就不像是凡俗间的脂粉女子,而后沉思了一会得了一个了然,八成这仙姑动了春心。   这么一想,她为自己的毫无漏洞的想法满意的点点头,而一旁的主角却在此看的云里雾里的,忙去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希儿一个犹豫,还是低声的说了出来:“姑娘,上次那位天师也倒是不错的,不过脾气倒是捉摸不透了点。”说完还颇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漓若半晌,紧接着开口道,“我也觉得你的眼光一次比一次好了。”   这话一出,漓若就更是疑惑了,知道她的话里说的是谁。心里揣摩着自己又干了哪档子事,还是那小子又干了哪档子事。   希儿一扬下巴,还在提醒,眼光有意无意的往身后瞟。漓若缓缓的回过头去,心里一骇,默念道不要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好,目光一定神,只看到一位褐衣男子正在后面悠闲的品着茶,看到她一转身,随和的笑了笑。   漓若有些哭笑不得,仰头一望,心里发凉: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而后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幽幽的说:“天师大人似乎来了很久了,看来是专门寻你的?”   第二十九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玖)   刚一回到屋子漓若就一个跳步奔到了阁台上翻找起来。一旁的关玖讶然的挑了眉毛,问了几遍都得不到回应,索性就蹲在那地看着她翻了翻去。   突然听到惊呼了一声“找到了”,她抬起头兴奋的看着手中的玩偶。   关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绷紧,想了半天没个所以然,正欲开口,就听到漓若开口兀自解释道:“这是芜文送我的巫术娃娃。”在手里掂量了一阵子,看起来这娃娃也没什么大的改变,心一横咬破手指把血液涂抹了上去。   “可是要做血咒?”   漓若点点头,拍拍自己身上的得意杰作,看那娃娃身上已经被涂了一个古老的咒符,似有妖魔鬼怪一般在上面张牙舞爪。   大约也看懂她在干什么了,关玖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就算这样做的,人死还是死了。”眼神中带着些看不懂的情绪。   漓若手顿了顿,很快变得无谓起来,眼光直直的盯着手中的娃娃,道:“你不懂。”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惊呼了一声,懊恼的托着下巴在想:“我们又没有府尹的地图,院子这么大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磨蹭啊。”说完目光一转倒是把主意打到了来人身上,兴奋的抓着他的衣袖道,“诶我说不如这样吧,你去诱惑几个小丫鬟。”   关玖的眉梢一跳。诱惑,这家伙是木头做的脑袋么?   她毫不在意刚才说了什么,兀自拍了下对方的面颊,轻口笑笑:“你看,一个眼神就可以把人给迷得七荤八素的,然后一句话的问题嘛。”   这人还真够不识好歹的。   抬手撑了一下额间,像是沉思一般的思索了一会,就在漓若眼睛发亮的以为他终于接受这看似万能的“美男计”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把手给拉了下来,硬生生的从嘴里憋出来几个字:“不好意思啊,我不是狐狸种族的。”   歧视,严重的种族歧视!漓若咬了一下下唇愤愤不平的看着他。   看到劝告无成效,关玖只得摊牌的闭上了嘴巴,末了,突然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似乎很远很陌生,巡视了几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似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的开口道:“我本不想让你卷入这些事情之中的,只是…洛祈那小子太过任性。”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漓若还想听解释结果那人就一副大爷的样子靠在靠椅上小憩了起来,似乎没有开口的样子,她愤愤的咬咬牙心念:没你们我还不活了不成。突然觉得越想越生气,狠狠的瞪了他一样,准备一脚把那悠闲的人给凳翻。谁料脚刚一出,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还未等漓若反应过来,就看他一伸手把人给捞了过来紧紧的固在自己的怀里。   突然的举动让她没有反应过来,下巴一下磕在了一旁的靠椅上,猛抬起头恶狠狠的开口道:“你要干什么?”这头一抬起来却觉得两人现在的动作实在尴尬,占便宜?吃豆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见那人把自己拢紧,下巴搁在自己头顶稳住不安分的身子,轻声念道:“别动。”   这话一出,旁边传来轰隆一阵,像是爆炸的声音。眼睛一跳,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顾不得什么警告一把把对方的胳膊拽了下来。开玩笑,我唐唐一个狐妖好歹也是修炼了几百年成精的,怎可遇困难缩在人的怀里呢?这么想,也索性把身子一转,却看那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由得怀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一旁关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一手指着地。她这才紧紧的盯着地面看,地上深深浅浅的有几滴燃烧过的灰烬,大约是方才那阵势留下的。   漓若呼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   面前的人皱紧了眉头打量了那东西半晌,有些迟疑的开口:“这…不去近看的话我也不能确定是什么。”突然将目光一转投到怀里人身上,笑笑开口,“姑娘,你这样子我没法子起身啊。”   漓若咦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刚才目光被那东西给吸引了,丝毫忘了自身的处境,忙一推。那人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向脚下的那团石灰,倒是毫不在意伸出手去摸了几下,后来还觉得有些不尽兴就放着鼻子下闻了几下。   这一动作让人讶然,万一是毒药呢?   一系列动作做完,他拍拍手中的粉末,转身对身后人解释道:“怕是不用你费心了他不会好好招待人了,有人要请我们过去。”   两人随着送信人的步子来到了府尹约见的地方,说来也算是稀奇,府尹并未约自己在宅子之内,点名说要竹林见面。   听完这段推测漓若有些吃惊,忙问:“你怎么知道的。”心里一想两人也都好好的呆在一起,若是有什么动静自己必定也会知道。这么看来自己和他唯一不一的地方就在于中午的那个石灰没有亲自去验罢了,难不成重点就在那里面?   这么一来一旁的洛祈摆出一副“你无药可救”的表情淡淡开口道:“你们俩的差距不止在石灰上面。”说完还加以肢体解释一样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脑袋里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几乎要崩断,她用眼神以及侧面语音不断的朝一旁沉默不言的关玖示意:这个人怎么又来掺和一脚哇。得来的却是当事人胜利一般的嘲笑目光。   就在她被自己的好奇心逼急了,关玖才把手中捣鼓半天的棍子扔了,不急不慢的解释道:“我上山之前看过这片竹林的地势,这竹子似乎非不寻常,看起来也不是普通的养殖方法。”说完还取了一小截子点燃,然后仍在地上。那竹子果真燃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瞬间熄灭成了一团灰。   果真是这竹子的问题。漓若在心里冷嗤了一声:这老头子倒也灵活多变,还能想起这怪招来。   这时,远处突然撩起一阵白烟,好似在引路一般直直的朝这个地方溜了过来,像一个腾空而出的。   洛祈开口笑道:“这老头还蛮通情理的嘛。”   话声一落就看那缕白烟果然就如一个引路人一般的蹿向了竹林深处。   走到竹林深处果然见一个黑影直直的立在丛林之中,极矮的身子,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半截木桩。那人的步子缓缓往前挪了几下,引得草丛内沙沙作响。   他一个步子稳稳停在十步开外,月光一斜倒也让他光亮了很多。漓若看了一眼惊呼了出来,只见月光之下那人皮肉粗糙有深深浅浅的划痕,看起来像是被利器所滑出的隐隐流出几些黑血,看起来面容十分可怖。   那人毫不在意抬手摸了一下脸,低声道:“抱歉,姑娘吓到你了吧。”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方黑色的帕子盖在脸上,遮住了面容的丑陋。   漓若还在心有余悸的看了两眼,发现这人遮的也倒是彻底,果然这样看来顺眼了很多。突然有些讶然:既然这人早有准备为何不一早就把容貌给遮起来,好像在故意隐瞒着些什么。觉得四周莫名的安静,一环视却看身边的两人淡然的看着面前的老人,丝毫不觉得奇怪。   那老人恭敬的作了个揖,低眉道:“顾家公子好,小的请两位来这里是有事相求。”   “哦?”洛祈语调变得很奇怪,有些讶然的挑了眉头看他。   那老人续道:“最近在吾家里经常会见有鬼怪作祟,不知…”想了想又加了几句好听的话,“两位天师大人的法力无边,想必定能手到擒来,若驱除了鬼怪,吾必将出天师身价十倍的黄金来。”   呦呵,这人出手挺阔绰的。想必是被吓傻了吧。一看旁边两个富贵公子一样的打扮光是除妖降魔就已经够吃上几个月的了,这人差不多要把家底搬光了才能撂下这种言论吧。   洛祈一摆手,哼了一声,道:“不帮!”   话一出那老汉就变了脸色,一看硬的不行就屈身来试个软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痛哭道:“几位可要救救我,那妖物明显是要把吾带去地狱啊。”   这情形也倒是可怜,漓若心里一动,暗骂这俩小子毫不懂得“百孝为先”的道理,一看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他们俩跪拜,顾不得教育想跑过去拉他起来,却见一只手横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   她讶然的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关玖,倒是第二次看到这表情在他脸上了。第一次,就是旁边洛祈小子冒充他的样子。难不成这个也是冒充?   这么一想,突然见那人唉声叹气了一阵,然后缓缓转头盯着她道:“你如果帮他,一会会后悔的?”   后悔?难不成这人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还未开口询问,就听他转过头对那老头冷冷淡淡道:“你自己做的孽总要自己承担,若不是害了那一家子的性命就嫁祸于人身上,何必遭受冤魂不散呢。”   那老人似乎有所触动,头趴在地上不敢抬起来,身体在不断颤抖着。   眼看对方哑口无言,洛祈打头转身就走,拍了一下还在沉思的漓若。   刚一转身,只听后面幽幽的传来一声:“两位可真是不帮?”   顿了顿,又道:“我死后倒是没什么,全是我一时糊涂所造的孽,只苦了我的孙儿现在被那恶鬼缠身已病了七日未见好转。”话一说完,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漓若小动作拉了几下洛祈的衣襟,问道:“那人是谁?为何不帮他?”   洛祈缓了几口气,解释道:“这人就是当时害的邹家满门抄斩的那贪官,后来家道中落革去了官职又做起了算命的生意。”   第三十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拾)   今个天气也倒是晴朗,除了周围喧杂叫嚷着变革的场面一切看起来也算是太平祥和。   破旧的草屋之内一人负手正在焦急的来回走着,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旁边的草垛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少年的眼睛紧闭面容毫无血色。   一阵吵闹之后,有一人推门而入,拱手道:“我已请来了那人,道长他请你出去。”   老头的视线紧紧盯着床上那人,丝毫不改。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了少年的面庞,轻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那人有什么代价。”话一终,起身拍了下衣衫的褶皱,有些无奈,“不论是杀人放火也好,我都希望能救活我孙儿的一条命。”   夜静的出奇,月光细细如丝一般坠落。远处响起了归巢的牧笛声,引导着归家的男子。   脚下一步一步的踏进未知的丛林,他将手指划破血液粘在了一旁的树木上,那树后缓步走出来一位白衣女子,脸色苍白双眼凹陷,看起来带着一股子邪气。   那女子轻扬起脸笑了声:“怎么?老爷子终于想清楚了。”   府尹迟疑了一阵子,狠心点下头:“若能救我孙儿,吾愿用性命相抵。”这话一出倒是出奇引来一阵低笑,来人奇怪的抬起头倒也忘了阴阳相隔的恐怖。   那女子笑着转了一下鬓前的发丝,解释道:“我不需要你什么阳寿,那样对我并没什么好处。你的阳寿已经很短了这点毋庸置疑,我何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触犯界限去犯你人类?”   这话一出,府尹的额上冒起了汗,除了阳寿这一点以外他还真没有什么底气可以赠与妖物的了,难不成真心让自己杀人放火不成?   那女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又近了两步,道:“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相反的不是害人,而是救人。”   府尹错愕的抬起头看着她。   那女子倒是不动声色,紧接言道:“二十年前邹家的案子你也可知。这也是你一手操办的罢。”话一出口,斜睨了一下那人的面色,只见他面容苍白无顾言。她倒是不介意,发愁似的紧接言道,“这些我也道不予你讲述了,事间的种种纷纭你应比我清楚的多。只是一点,你可知那希儿是邹家的仇人?”   她眼光一斜,如一把刀子一般剜进那人的胸膛。府尹一怔身子,半晌才记得轻点了几下头。   那女子舒缓的笑笑:“是了。因此我才想与你探讨这间事…这女子看似善良但有着强烈的复仇心理,只是这家破人亡刚好被你做了替罪羊而已。若是邹家…哦不,现在应该称作是刘家。依照他们现在的低位,恐怕死了也不会有人去帮忙翻案。”   府尹不言,面容有些扭曲,可以看出他内心在翻涌动摇。   女子一看有了势头,忙加了一句:“别忘了,当初邹家灭门的案子是你一手操办,若是以后他们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不会牵扯到他人身上,那冤魂可是缠着你一生的。这可不是,邹家老爷子的冤魂就在缠着你的孙儿。”   这“冤魂”之说看起来比什么都有效,府尹爱孙心切,忙跪倒下来呼道:“我愿意,求神仙救我孙儿一命。”   “这神仙二字可担待不起。”女子笑笑,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其实这也简单,我仅需要刘荣的几些毛发和指甲即可。然后,你就为我演一出戏罢。”   后来的事情就无人知晓如何了。只知道三日之后传来了刘荣战死的消息,然后尸体竟然被莫名其妙的安置在了一间破茅屋里,官府的力量插手解释:这尸身需要皇室亲自附以荣耀才可以送回。   一日,一位女子找了上门,指着门前的匾额道:“这里…可是驱鬼的道士家里?”   他将一张俊秀的面皮粘在自己的脸上,最后做了一个修正这才缓缓走出门外,点了点头。这一出门,他就愣在了原地。没想到,这事居然来的这么快。   这人再清楚不过,自打她被自己诬陷下狱到尚书大人翻案被释放出来,这女子的面容她是熟悉的不得了,邹家的妻子,希儿。   希儿点点头,一个欠身,解释道:“我婆婆死了,我听闻大师可与鬼怪相交谈,希望可以还我婆婆性命。”   话一出,府尹嘴角冷冷的笑,推拒道:“生死由命,若可以让人还阳还需阎王爷作甚。”   希儿趴在地上急切道:“前些日子我见到了官人,官人告知奴家婆婆的寿命未尽,若是可以便可向一位道士求救,必定能生还。”说完头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下,嘴里念叨着:求道士相救。   府尹还想回答,但一张嘴就意识到了多说无益,故作踌躇似的叹了一口气,掐指一算道:“姑娘的命数被鬼怪纠缠,怕是与身边亲信多招来杀身之祸。”   希儿吓了一跳,忙问:“可有法子解?”   府尹缓缓点点头,道:“有的。但需姑娘寻一样东西。”   说完踱步进入门内,在一张白纸上圈圈画画最后用笔尖点着一出,解释道:“此处曾有固家大子的尸身至此,不知是自杀还是误杀,但总与这事有关。此去去寻些固家大子的毛发和指甲,与婆婆在水中一同饮下方可得救。”   “为何是固家…传闻那里有煞气。”希儿犹豫极了。   “姑娘不知,这鬼魂不散就是阴气太重,若是用阳气以至只会加深自身的阴气,若是用煞气相冲就可相以抵消。”最后一笔,落笔滴出了一个巨大的墨迹。府尹眉眼一挑,忙把笔收了回来,将纸片递与希儿,嘴中轻念了几声:切记切记。   府尹将那女子给自己的皮面贴在了脸上,一股辛辣的感觉刺满了全身,这种刺疼连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都不一定承受,更何况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咬紧牙关不出声音,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门被两个人推开,一男一女。   “哇。没想到这么多尸体居然被安顿在这里。”透过草垛,他窥到那位白衣女子巡视一遍,有些吃惊,这么清丽的面容看起来倒像是世界少有,怕并不属于凡间女子。   “你可觉得哪里有问题?”又一句发问。   那男子倒也很有警觉性,抬手一指就指向了自己的草垛。一切都很顺利,空荡荡的房子里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被掀起的时候他还觉得意外,怎么说都是妖物总是见怪不怪的,但这人的神情看起来也太过夸张。草垛子很快被丢弃在了一旁,两人的身影也就消失在了这里。   他舒了一口气,起码这点他就赢了。   掺乎了这两件案子,又间接的杀了两个人。府尹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样的话一切的怨念就汇集在我身上了罢,只要与我家人无害就罢了。   果真,在意料之中的,刘荣的母亲死了,后又传来固家大子死去的消息。得到消息,他紧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一个咒符,然后瞬间撕裂成了几片。   后来,这个道士的屋子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追桑的队伍路过,希儿有些颓废的趴在原地,身子软软的没有支撑,根本就不想往前走。   他在人群之中静静的看着,面容却丝毫不带一丝忏悔,一切都看起来理所当然。   魂魄在上空徘徊,阴阳两个再不负相见。   他迈步朝家里走去,一个活泼的少年跳着跑了过来,一股脑的冲进了他的怀里。怀抱中的沉重让他安心了一会,拍了下少年的头安慰道:“乖孩子,没事了。”   少年懦声唤了句爷爷。   府尹的身子突然怔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拍着孩子的头道:“你的病...是谁治好的?”   少年答:“是一个漂亮的姐姐,她为我熬了些粥,喝完之后我就不困了。”   粥..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才他也像希儿建议道将固家大子的毛发和指甲拌于粥中给他服下,而少年口中的那位女子,想必就是竹林深处的那个人了罢。   看到爷爷不说话,少年有些呆了忙问:“爷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府尹连连摇头安慰起小人儿,哄他上床睡觉。   看来,还是要去见一下故人了。   谁料刚一沾身床上,少年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这让府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忙帮他拍背顺便喂些水给他。几杯水下肚,少年的样子没什么好转反而更严重了起来。   府尹着急极了,看着少年咳得满脸通红的也没有他法,突然见少年拿手抠着自己的喉间,圆目怒瞪的样子可怕极了,像是要把什么误食的东西给吐出来。   府尹了了个大概,抓着少年的双臂大声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嘶喊:“你把一切罪孽都加于我身上罢,我的孙儿是始终是无辜的啊。”   他仰头望着天梁,希望能有回应,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的孙儿一口血喷了出来最后倒在床上,生死不明。   一杯茶的功夫,几个悲剧就这样展现在面前。恩恩怨怨难舍难分,几条鲜活的人命却逃不过一个“情”字。   “所以我说吧,你肯定不肯帮他。”洛祈冷冷发言,盯着面前垂头的府尹,加了一句,“这也就是他自作自受。”   漓若一个起身,斜睨了几人一眼,将那老人扶起来,道:“我若帮你,来日可要与邹家的人道歉。”   这话一出,洛祈诧异的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半晌,连府尹都猛地抬头身子颤抖的看着她,一旁的关玖好似早已料到,不动声色的品着手中的茶。   “我自知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怎么说他也算是半个被害人,若是置于孙儿的命不管他也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了。置于当年邹家的案子,也算是世道累及,他即以破产也算受到了教训。   “一切都由情起,就由此灭吧,纵是不说他害了几条人命,但刘家老母和他孙儿也是无辜的。”   府尹眼中噙泪,颤抖着双唇不肯发音。   关玖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面,第一个站起身子,摇摇头:“我说不动你,但这事要管就由老人家你带路吧。”   第三十一章 梦里犹窥山界外(终)   最后一行,意料之中的来到了山上的那个茅屋里。   风霜残月,茅屋却焕然一新,像是被翻新一样有种堆成宫墙的感觉。   府尹一侧头,恭敬的解释道:“这个茅屋因为传闻的晦气,因此被翻成了圣上出行的暂歇地,目前还在筹划中。”   漓若眉眼一挑,忙呼道:“这样下去,那茅屋里的尸身岂不不保?”   府尹踌躇着怎么样开口,有些犹豫的看了两旁的人几眼:“这…”   洛祈一个抬手,挥了一把手中的折扇,眼光却看着那翻新的茅屋:“但说无妨。”其余两人像是默许一样的都点了点头。   认命似的哀叹了一声,府尹大步走进了面前的茅屋。茅屋里面的东西果然被搬光了,空荡荡的像是被盗匪洗劫一空一般,还有些地方落魄的留下几丝枯草的痕迹。   还未等几人发话,府尹率先一探身子弓身趴在了一出地上,朝墙上拍了几下。只见那墙上凹出来了巨大的一块,里面黑洞洞的看不真切。   府尹一拱手,垂目站了起来,朝几人道:“因为这里遇到了拆迁,我自知总是需要保存这尸身的,所以把它藏在了这里。”话一说完,他踢了一下旁边的石块,一个腐朽的身子在地上咕噜了几下,坠落了下来。   尸身经过了那两日,更是腐朽多了,不少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其实不是固家大子的尸身,也是有人骗了她,这是她丈夫的尸身。”府尹话一出,有些哽咽了起来。漓若自知那人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心一凉倒来不及反应震惊在了那里。   老头借着解释道:“前些日子我见过那鬼魅,鬼魅逼我向邹家媳妇提议这个方法。但…具体情况我是完全不知情的,是她说不会害人!我自知鬼魅均是祸害人间,但…唉!”话还没说完有些懊恼的哀叹了一声,颤巍巍的手重重的拍在头顶,“我真是老糊涂啊!”   漓若不自主的摇摇头,默不作声。她这一动作却被看出来,老头有些呆滞的看着她。   自知自己失神,不住的轻咳了一声,问道:   “你真心觉得她在害你么?”   她的眉眼之中似有水波流动,看起来如春水一般清澈见底,给人以一种莫名的暖意。但眼眶中的目光却含着悲伤,还有一种悲悯的情绪。   “这…”府尹有些苦恼。虽说这魂魄当真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在里,但从来都不觉她有害人之心,甚至觉得是这个社会深深的伤透了她。   漓若瞥了他一眼,也把他的回答了解了个大概,解释道:“你不答也就是对了,这妖与人绝无二样,你不犯我我必定不会犯你,若为了一个不明之人而触犯自己千年的修行,怕是全世界最笨的妖物。”   这话一出,府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面含苦笑:“我也只心念那妖物不要再加害与无辜人儿。”   “自打我因为贪财家途破败之后家中的东西已被充公,唯一值钱的也就是我老头子这条命了。我家儿子死得早,或许是天命在惩罚吾家,只留下一个刚满月的孙儿。家里穷,孙儿找不到娘亲的照顾天天哭死苦活的,吾一把老骨头了只得四处求生为孙儿讨口饭吃。若不是佑城之内的人接济我…我真不知怎么活下去好!”   府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如一个迷途者在佛祖面前阐述自己的罪过,恳求他人的原谅。   但是原谅他的,还能有谁呢?   门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四周寂寥一片,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门板子不满的咯吱咯吱响,倒像是要被人掀翻一般。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从一个拐角处缓步走出来,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苍白的绸子。瑟瑟躲在寒风中的白桑让自己清醒了——这屋子里的人已经死去了多时。   已经死了么?不,我不相信。   对啊,是你亲手,亲手的毁了她。女子眼神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虽然没有沾上一丝血腥但却血腥的要命,似有怨灵在不断呐喊,嘶鸣:你这恶毒的女人,灭了我一家,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总是心里哽咽的痛,想喊,也喊不出来。   她毁了夫君一家,让他们家里落魄。本以为这件仇恨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没想到又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死了夫君,最后…也害死了自己身边唯一的婆婆。   她后悔了,手指紧紧的插在双发之间,心里也在无声的呐喊了起来。若是邹荣在她身边,她一定,一定会告诉他:她是冤枉的,但她有这不可推卸的责任。   府尹一家早就觊觎于邹家的财产,妄图想扳倒邹家,但又苦于邹家的家大势大而找不到方法,只得想办法联系府内的人,但总介意与邹家老头子老狐狸一样缜密的心思,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而初来邹家又是因为意外而嫁给邹家少爷的希儿就成了首选的目标。   府尹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希儿这个人,然而得到的信息却让他意外极了,恍若是天助于他,希儿与邹家有莫大的仇恨,这样就很容易被自己所利用。   第二日,府尹在一个弄堂口拦住了去买丝线的希儿。那时希儿还是满目仇恨蒙蔽的女娃,不曾与外界交流,她知道府尹与邹家交好,但总与自己无关,她想要躲走。   一柄玉如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滞住了步子。   “你…”   “想必姑娘对这东西很熟悉吧。”府尹油滑的笑了一声,脸上打着如意算盘,开口,“这是邹家在本官贺寿之时送来的贺礼,我觉得做工甚是美丽。”说完有些陶醉一样的伸手抚上了玉如意的身子。   希儿一个激动猛地将那物抢了过来,护在手里呵斥道:“你这混蛋!不要玷污了这柄玉如意!你不配拿他!”   意料之中的愤怒,府尹在心底得意的笑了笑。   果然没错,家破人亡又长年累月的呆在自己仇人的家中,她的理智怕早已到了底线了吧。若是一件她最熟悉的东西总能唤起她心中最深的仇恨。   “我帮你报仇,如何?”平等的交易,各取所需。   然而令府尹意料之外的是,希儿肯定的摇摇头,凶狠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人。   “你…”   希儿冷嗤一声:“你这贪官妄图我帮你夺邹家财产。别开玩笑了!别忘了,我也是邹家的媳妇。”她的目光直直的,说的却很恳切。   “但,他们从未把你当做儿媳看待。”府尹仍然不放弃,争取最后的一点利益。   希儿歪歪头,不以为然的甩了甩手中的水渍道:“唇亡齿寒。”说完她嘲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就是这四个字!他不懂!有些忽视了什么,还是早已调查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个决绝的拒绝了自己。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府尹茫然地站在了原地。   既然这人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就毁灭了吧。府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笃定了一个主意。   府尹家有二子,大儿子已经嫁娶,因此他就怂恿二儿子去针对邹家人出手。二儿子长得颇为清秀,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动,言谈举止无不雅观,但心里却是个手段急辣的高手。   经过多方打听邹家二娘颇爱琴音。他就找来人放出消息道:府尹家的二子琴音及其美妙,但不经常在人面前演奏。越是虚幻就越惹得人心里痒痒。邹家二娘偷偷的去拜访了去了府尹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却不胜酒力晕倒在了房间,邹家二娘一早醒来就傻了眼睛,自己正羞耻的同邹家二子睡在一起。   丫鬟蓉儿推门而入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盆掉在了地上。   被骗了!被设计了!这女人现在才知道了自己的悲哀,一双坚硬的手臂慢慢的拢了过来,就看那人轻蹭了几下她鬓后的发丝,在耳边吞吐着暧昧的气息:“呀,小娘子何不多睡一会。”   一切都完了吧,中了他的套就再也无颜面去面对邹家。邹家二娘心里这么想着。   屋内,红烛烛光在不停摇曳着,几个人静默的站在了原处,面容颇为沉重:一切的一切将在今晚结束了吧。   有一女子推门而入,顿了几下步子来回扫了下站在这屋子里的人。她想到了他们回来找,但没有料到这一天居然这么快。   目光扫视洛祈之处突然顿了一下,眼神中带些畏惧。想想又就觉得释然,俯下身子一笑:“叶氏叶希若恭迎各位到来。”女子声音很柔,带着些过度的平静,让人听了很舒服,让人忍不住去探看这女子的妆容。   这么一拜别希若兀自站了起来,另几人吃惊的是她的脸上被面具挡了半边,看的很不真切。她将垂下的发丝拢在了耳后,冲几位笑笑道:“几位一来有失远迎,只是奴的面容实在见不得人,还请多多见谅。”   漓若一个不耐烦打断了对方的恭维,直接开口道:“何以要害那些人的性命。”   话一出从她的面容上却丝毫看不到一丝的后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呢还是觉得自己并无错处。   果真,她无谓的抬头盯着面前的漓若,缓缓开口:“奴并未害他们性命,只是让他们安睡几日。”说完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卷轴,递了过去,“想必这位就是景月家的小狐狸吧。”   听完漓若觉得脑袋一懵,丝毫没有料到这人居然会认识她。   希若舒缓似的笑笑,解释道:“想必你早已听过了我,我受到景月的恩泽深重,总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她受到的苦并非不及我重。”   这话一出,她才突然意识到了。这名字好熟悉,叶氏,叶希若。   “她是叶家的大小姐,总与我夫君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们好,便好了。”   对啊,这人不就是后嫁于顾盼那人么?   三个面庞重合,叶希若,倾寰,还有曾经看到的那个嚷喊着自己并无错处的女子。   这之中的恩怨纠葛,谁解?   第三十二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壹)   ——看到了你,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但它,绝对不是我想陪在你身边的理由。   灯火摇曳,河流在烛光的映照之下影影重重,缭乱了一整条河。   河内流着长长的一群灯盏,灯盏自有祈福的意味,带着人们的夙愿漂流向远方。据说今日是辰日,古老的辰君将会在二更时分降临于这座城池之中,在那个时候对神君祈祷的任何愿望都会成真,传言倒是灵得很,人们都抱着试着看的心态络绎不绝。所以即使现在的时间已晚仍有不少的人聚集在这里。   突然,有一人抬手指着池水,惊呼道:“快看,辰君降临了!”   这话一出,当场所有人都呆滞在了原地,还有些不断的发出惊呼的声音。   只见池水之中的灯盏突然排成了一条直线,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一般,又如排列整齐的列兵昂首挺胸走向远方。   一个人率先反应了过来,颦眉嘟囔了一句:“奇怪,真是奇了。”说完手一打扇身,把扇子合在了掌心。   另一人好奇的问:“叶兄发生了何事?”同样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说不出来。   姓叶的公子将纸扇一摇,转到了那条河流上,道:“你们没有发觉,今日的河流流速之缓,这一盏灯似乎在这里停留了好久。”   这话一出有人呼声应了起来:“对啊!我说我的灯怎么总是看不到头。这河水!的流速不对哇!”   又有一些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呀!会不会是水鬼作怪。”   “就是,前些日子还见河里淹死了一个孩童。”   “好恐怖,看黄历就知今日不宜出行,可是我家老婆子硬要我来求个儿子!这样看来…唉!”   话语之中,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蹦出,音量不大但却格外有震慑力:“怎么可能,今日是辰君坐镇水中,有神君在哪里的小妖敢来放肆。”说完眼神傲气的瞥了一眼水底。水里黑黑的,什么都看的不真切。   这话一出,周围果真安静了不少,人们也在嬉笑之中转移了话题丝毫不提河水流速的问题,最后也无人知晓水流的流速到底有什么事情。   今日是个过节的好日子,和几个好友畅饮了一番便拱手而去,相约下一次的共醉。   叶朝青是个酒量甚浅的人,如果不是好友的劝导推拒可谓是滴酒不沾,那些人也算是偏偏君子,一见友人这样也就意思几下让了几杯,之后就不在让他饮用。但,由于这几杯自己的脑袋依旧混沌成了一片,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极限。   有友人担心他提议说先送他归家,但他仍然摇了摇头。   今晚真是有些过了,若是希若还在,想必必定会怒斥自己一顿。一想到这个人他的眼睛突然黯淡了起来,好久没有见过却听到了你去世的消息,若我早知你会如此悲惨,那么我一定八抬大轿将你娶入叶府。揉着疼痛的额角,叶朝青摇了摇有些发懵的头,想去寻找回家的路。   晃晃荡荡的走了几步,心里一阵恶心扶着一棵枯树呕吐了起来。   一股冷风吹过来,吹散了他的头巾,几缕发丝打在了脸上痒痒的但很舒服,像是一只手在抚摸。他闭着眼睛想着心中的人,呢喃了一声:希若。   风突然止了,一切回归以常。他诧异的睁开了眼睛迷茫的仰望这四周。   希若,我自知你在这里。难道你恨我到始终不肯来看我一眼么?   城东,风声夹杂啼哭声连连。   正直寒冬腊月,雪花扑簌着下满了一地久久不得停歇,九州大地被冻于冰天雪地之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亦是神色匆匆将双手拢于衣袖之中疾步驱于冰雪之中。   一方不大的院子之中,落雪压满了梨树的枝杈,一阵风吹过雪簌簌的落下似若梨花盛开,带来一丝春意。   离那一日已经很久远了罢。她叹了口气。   抬头望去,苍穹之中黑漆漆的似无月光,周围冷寂成了一片,寒风卷起雪花吹进了屋内,屋内一片白晃晃的样子,淡下丝丝的雪渍。   执掌轻抚上额头,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究竟什么时候了,这般光景居然如此摧残这座小城,这里无辜受害的人们。怕是辰君来了也不会对这里有所帮助吧,无辜的人们。她的眼神里装满了悲戚,怜悯如俯视苍生的神君。   提到辰君,她的身子怔了一下,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手腕,那里空空的,似乎本应该有什么东西挂在上面。   星目微张,她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看来时间也不早了。   简单的休整了一下易容,她提起衣角走进了内阁。   内阁之上便可看往佑城的繁华景象,千年以前那位女子亦面对此处驻足眺望最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这镜花水月终究是被染了。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佑城的风风雨雨亦倒影在漓若的眼内,残杀,屠杀,背叛,一切善恶本性均展现在了眼前,漓若尽是旁观这一世态的变化,半晌方才冷言几句嗤笑道:看罢,着就是你一心悲悯的天下。那时的她仅为了一个男子的一言而不顾舍下了一切去帮的那个人,他现在又是在哪呢?就如那时的景月,她也是为了一个男子口中的一席话而改变了初衷,居然那么迫切的想要去救一些人,那时的她们亦在修仙途中,区区半仙的法术怎么可以改换天意,却不料落得下连人亦做不得的下场,永远封印在幽兰阁内阁之中。   梦魇紧紧的撕咬着胸口,哭喊的声音伴随着火焰冲天模糊在空荡荡的梦境里面,血迹斑斑的遗留在小庄的每个角落,似乎还有刀穿过肉体碰撞的声音,那是生命结束时候发出的嘶鸣的警响。   漓若一步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人能发现她,亦没有人能伤的了她,纵使最初会感到不适合恐惧,但时日一长他便准确的知道这是一个梦魇。她亦如旁观者一样看着这场血腥没人性的屠杀。   突然一个鲜血淋漓的身体朝自己直冲冲的冲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双臂求助般的目光朝自己看着,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吐出一口一口的鲜血。原本青灰色的眼睛被染得有些发红,带着愤怒,疑惑,惊喜,不确定的目光。   漓若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好熟悉,名字仿佛就在嘴边却叫不出口。   “停止吧。”   而后她就掉进了一片漆黑之中,四周满是那个少年恳求的声音,急切而又凌冽,像是一个咒符一样惹得脑袋发疼却无法停止。有些无助的捂着自己的额头用力的按压起来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方才被惊醒,漓若喘了几口粗气,拿起身上的秀囊深吸了几口才渐渐的恢复过来。秀囊里藏着幽兰草,是一种解除梦境最好的药物。   望着有些发白的指节,漓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又被梦魇缠住了么?自打与希若交谈了一场回来之后就会做这些奇怪的梦,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好像有人故意要给她看一样。这么一想就想起在小莲家的那次托梦,难道又是有妖物在传梦?   反正也睡不着,就索性披了一件衣服下床,屋外还是漆黑一片,纯白的月光让人看着格外静谧舒适,觉得周围有阵风掀起来,她又将手中的薄衣拽了两下。   明日便要去寻访叶家公子了,真不知这事谁能说到是非对错。   脑袋里一股脑的想起了很多东西,包括那日希若来找她的情景。   “奴家自幼在府内长大,自小父母就说我聪秀至此我就更想变得完美起来,不想让任何人失望。但谁知这一来也为我惹了不少麻烦。”   她顿了顿,接着说:“自我成年之后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父亲总是有些犹豫亦是疼爱我,见我拿不定主意就让这事先暂缓些时节,一直到我长大。”   “我嫁于了夫君,但夫君并非我爱的人。我不顾一切的相与我爱的人在一起,但是我们俩始终有缘无分,最后阴阳相隔,亦不知是悲是喜。”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悲伤和惋惜的情绪,也许是过纵的掩饰。她说这些话,完全像是在于别人讲另一个人的故事一般。   漓若与洛祈相对看了一眼,只见他点了点头,也算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肯定有事情在隐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完全能摧毁一个人心。   “那…我的孙儿怎么样了!”似乎更不关心这女子口中的话,府尹一直在催促她唤回自己的孙儿,想想也觉得可怜,爱子心切的老人,错了一辈子也被惩罚了一辈子。   希若冲他笑了笑,似安抚:“无碍。你的孙儿,王家少爷,刘氏都无大碍。只是不知何时才可以醒过来。”她的眉头蓦地皱在了一起,像是在思索什么。   府尹有些不可置信,唇齿在发颤,忙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希若解释道:“那并非是我所为,我想要的紧紧是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罢了。而那些人无法醒来也八成是妖物在作祟。”这话一出,漓若有些讶然的睁大了眼睛。   “梦妖!”她断言道。   希若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盯着面前的府尹看,眼中带着“你要相信我”般的真诚。   为何总是要探究让人悲伤的事实呢?   漓若叹了一口气,她推门想要回去休息一下,木门突然传来几阵急促的敲门声音。   第三十三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贰)   城北本来就很凄寒,伶仃的透出几抹湿气。   叶朝青把簪花抛在一边,也不在理会那人口中的奇事。   其实这是说来也算是神奇,自己正要回家的时候突然被人背后喊了一声。转过头去却发现背后无人,他到不是信奉鬼神之人总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管不了这么许多就开始想要回家,这没走两步就撞上了祸端。   叶家在城北的一间古宅子里,而辰河所在的地方离家里不过几步之遥,总是没有走半天也走不到头的苦处。他方才觉得自己已经迷路了,也是,这城南城北的路大多都没什么区别,也就在大晚上的想要找回归家的路也算难上加难。   迎面走来一个老人,岁月在脸上磨上了大量的刻痕,老人看起来很疲惫双眼凹陷在一起,但身子骨却很硬朗,走路像是一个青年。   老人走过他,目光直直的盯了半晌,嘴里咕哝着几句听不懂的话。叶朝青一时间没听懂,但老人话里的“辰河”“妖物”总是让他心里悸动了一下,有不好的感觉,忙去恭敬的追上去询问老人:“老人家方才说什么?”   老人的表情很玄乎,有些忌惮的开口:“世间生灵若是信了就真是有,若不信则无。”   叶朝青一位老头子怕他不相信自己才这么试探一下,忙开口解释道:“老人家莫要介意,方才是我不懂礼数。”看到那老人的脸又黑了半晌,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那老人抬手一指,指尖停留的方向正是自己走来的最初之地,辰河。只听他道:“恐怕你有些东西遗留在那里了。”   之后老人头也不抬的走了,倒是惹得他有些茫然的呆在那里。叶朝青觉得很奇怪,摸了一下身上却发现身上并没有少什么东西。想想也还是顺着老人的意思往辰河跑了一次,刚一到视线居然奇怪的被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东西吸引住了,可能是处于先入为主他走过去相去看两眼,却突然发现是一个白布,布里面包着什么东西看的不真切。   觉得有些玄乎,他也不敢太靠近打算离开,却突然见一阵风沿着辰河吹了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见那布包突然被掀开了一角。   他的视线也就被定住了,布包里包着的是一枚花簪,这花簪他再熟悉不过,自以为那人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想不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也不顾什么诡异诅咒的说法,把花簪紧紧的拢在了怀里。   据传言,叶家第二天突然来了一场紧急的翻修,把几个房间挪了位置,对外声称府内有种不祥的气息。翻修的工人是看着一张白色的绸子上画的图样而翻修的府内房间。得到那种说法翻修的小哥觉得诧异极了,这分明不符合常理,几个老道风水师傅也说,这种风水诡异的从未见过。   后来府宅里隐约传来些“闹鬼”“不安生”一类的传言,索性也没见过伤到什么人,宅子里闹腾了一段时间也就安息了下来,再没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   一晃眼,十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叶朝青也没用想那么多,悻悻的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无非是觉得很幸运罢了,但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有一日一位打扫庭院的小厮起了个大早,正在扫地的时候突然看到门那有一个黑洞洞的东西。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忙用手去揉了一阵子,再去看时突然叫了出来,原属于府内的管家居然歪着头倒在了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后来,那管家倒是救活了,但这梁子却触动了府内人的底线,纷纷吵嚷着要搬家,这才引得老爷子无奈四处游访,想求驱鬼大师前来。   二日,有人去敲他家的门,有小厮行迹诡异的把人拦在了门外,声称这家的主人不在家。   漓若有些讶然,再三确认了一下,等到对方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把随身携带的请柬给拿了出来,道:“我是修远道士来为你家老爷除妖的。若非这里不干净要危害生者性命,我绝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话一出口漓若有点想咬舌头,果然现在和他相处久了就会用威胁论了么?   不过这话还真的管用,生者都比较忌讳这种不明不白的不可用常理解释的东西。那小厮的脸上果然闪出了一丝犹豫。   漓若抓紧时机紧接开口:“放心,吾除妖鬼怪之后自行离开,绝不会多问。”   这房子有鬼怪,事实上也就说这人却有鬼怪。   小厮一看也就不再隐瞒,直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邀人进屋,顺便说了一句:“这宅子布局比较复杂,姑娘可要跟紧了。”   说复杂还真是不离这句话,兜兜转转了几十个圈这才来到一间古旧的房子前,房子远远没有前方看到的那么奢华美丽,破旧的似柴屋一般,难不成这家老爷勤俭过度?   那小厮看到门神色有些抵触,像是躲避什么灾祸似的猛后退了一步,开口:“姑娘我不方便进去,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漓若唔了一下,也没想太多,大约就觉得这小子被教的懂规矩,不该打听的事情有所介怀。谁知她一摆手那小子蹿的比兔子还快!   果然这里有稀奇鬼怪的地方!   她环视四周,刚一走进这门的时候就有种错觉——隐约觉得这人所设的布局有些熟悉的地方,这么一靠近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局她见过而且熟悉的很!曾经还是妖身的时候曾经见槐树精布过这个局,后来打听了才知道那局是为了吸引并且捕捉猎物用的,如果说锁印是一个锁链,那么些局就是一个大网,深入的任何人不要妄想出来。   她一个晃神面前的门突然开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来迎接她的居然是一个清秀的小伙子,看起来是这家主人的孙子。   那人礼貌的行了个李,开口介绍自己:“我是叶朝青,这宅子是我爷爷的。”   这名字城内城外的人无所不知,自小这孩子就才华出众是不少富家官家的理想女婿,但这公子为人正的很性子却很清高,不但从未去过烟花之地,连所有提亲上门得名门闺秀也全都被拒之门外。若是不和他的意,谁的帐都不会买。   老爷子听到这些事急得直蹦哒,劝了好多遍这才知道自己的孙儿心中已有了他人,而且早已和那人私定终身。   老爷子不是不开化的古董,虽说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很重要但老爷子总是也尊重他孙儿的意见,只是有一点男子先成业后成家一直是他们叶家的潜规矩,老爷子只开出了一个条件:叶朝青必定要先参加来年的秀才考才能娶那位女子。   后来的传言就衍生出了各式各样的说法,有的说叶朝青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子抛弃了她,后来那女子郁郁寡欢而死了,死后拉着他的新欢一同去了地狱。也有说那女子被父母逼着嫁给了另外一个人,叶朝青回家后得到消息欲终身不娶,后又有人说那女子行为不检未婚生育被她父亲一怒之下打死了等等。总之就是一点:这是是一个悲剧而终。   叶朝青一个侧身让出一个位置来,示意对方进来谈,屋内熏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气,很好闻。   他从侧室让了一杯茶出来,开口问:“想必姑娘就是我爷爷提到的除妖之人罢。”   漓若也不做隐瞒,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听他接下来发言。   他平淡道:“是了,这屋内不干净原本以为是我爷爷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但府内大量的人都看到了这种事情。”   他的脸色沉了一下,犹豫着不想说出来什么。   漓若也不再过问,倒是把话题引到了这人身上:“叶公子为何不去做官?总是很有才华的人不打算为国效力么?”   叶朝青一愣,总是没想到居然会扯到自己身上,有些尴尬的笑了两下,道:“朝青才识浅薄远非胜任官职。”   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叶朝青的眼神也怪异了许多。想了想还是从最初的疑惑开始,她直接张口问道:“为何要把房门布成那样,不知有所不详么?”   叶朝青有些差异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对这人懂得如此多有些不解。又突然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开口呢喃:“不…不可能啊!这是一位道长告知我,确是缓解我家危机的布局。这一来我就连日让府内人赶工才挪了这些房子。”   怪不得这间房子如此破旧,看起来是制造房子的人造得太过匆忙而毁了这间房子。但房主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些破阵之法。   漓若觉得有些奇怪,示意他继续讲下去。他果真不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实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顺便拿出了那老人给他的簪子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无假。簪子拿出之前她还在犹豫,她认为那老人也是个风水上的半吊子,只懂的风水皮毛对于如何破解还是有点大话倾向。   毕竟这东西玄乎的很,错一步皆满盘皆输。就是说如果一步说错一个祥阵就能被你变成一个凶阵。   她以为是那人不小心说错了或许是眼前人不小心记错了都有可能,但看到那簪子她才清楚——这老人却是故意的,就算不想害人也是想传达出来什么信息。   漓若执着簪子,双眼打量着叶朝青,问:“你识得这簪子?”   叶朝青的眼神有些抗拒,虚飘的将它投向别处,嘴巴发颤开口:“没…没有。”   这一看就是知道情形的人,这个时候还想隐瞒些东西。   第三十四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叁)   话一出漓若还在思索着什么,没有紧接着开口。   屋内一片寂静,似乎也得不到什么结论,她就把手里的东西给还了回去,夹杂了么一句:“看来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叶朝青有些急了,忙站起来丝毫不顾形象的拉住她,急忙开口阻止:“姑娘且慢!”话一顿,他恳求道,“求姑娘救命。”   “你要我帮你,居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予我隐瞒,看来你真的无心除妖,还是收拾收拾为府中之人做个后事吧。”她冷叱了一句。   叶朝青脸色惨白,无奈的重叹一口气,道:“不是我不想说于姑娘,这实在是我心中的心结!”   “是啊,你这理由找的好。就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别人的一命?”   听到这话叶朝青并没有多大反应,只入一个做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苦苦的笑着。   “我本身想娶希若,就算那孩子是谁的也好我都会好好的照顾她们母女,可…可谁知!唉!”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懊悔的神情。   半晌了,他认命似的将手中的衣袖撇开,无奈的摇摇头道:“我早知她有一日回来找我,只是不料想她居然扯了这么多人命在里面。”   “一直以来我也听到不少消息,总不觉得是希若做的。在她活着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他仰头在自言自语,好像在介绍一个人。   总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无道理,爱上了一个人就会觉得她是全世界最耀眼的。   这事很长,大约要从他的身世开始说起。   叶朝青自幼父母双亡,被接到爷爷家度过了童年。他的爷爷是个谷商发家的农民,家里很有钱,叶朝青从小的生活待遇就很好,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但这人的性子很好,懂得上进,从不败家,把求学放在第一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可以考取功名为家里争光,因此,他自小就在诗情画意上有很大的造诣。   又过了几年,爷爷把一家宅子送给他让他在此安静的读书,来年可以上京去考功名,因此偌大的宅子就变成了叶朝青和几个使唤小厮的地方。   自从搬进宅子以后,叶朝青经常困在书房不出去,一旁的小厮急了忙上前提点着:公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天天把自己困在房子里面对身体没好处。这么思索一来他就给自己定下了个主意——每日吃过午饭就去园子里转转。   园子里到别致的很,这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各种稀有的植物应有尽有。   一日,叶朝青独自在园子里转,就见园子的角门突然开了一角,紧接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他一时感到疑惑就听一位清脆的声音唤道:小梅,去去快回,莫要让人发现了。声音很低,看起来是不为让人发现。   叶朝青是走累了在一角的石凳子上休息,这个角落很不容易让人看到,但却能看清楚园子里的一切。叶朝青好奇的去看那位在阁楼上站着的女子,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被怔住的感觉。女子长得很清秀不修粉底整个人宛若从池塘处初开的莲花,让他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倘若我要认识这位女子该有多好。这话一在心里闪过,叶朝青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那时的女子出闺阁之前是不得见人的,更别提认识这一说。   久而就来,这就成了一桩心病。他往往在读书的时候想起那位女子,然后发愣了好一阵子。   小厮端茶过来,看到主人这样未免有些担心,忙推搡了几下问道:“公子,可有出什么事情?”   叶朝青这才回过神来,佯装的把手中茶杯抬起来掩饰心中的慌乱。半晌了悄悄问那小厮道:“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那小厮没料到公子会这般问,一下子红了脸,唯唯诺诺了几声才点了点头。   叶朝青一听倒欣喜了起来,忙问:“你是如何与她在一起的。”   小厮一低头开始讲述了起来:原来他们俩早日是邻居,那女孩十分能干因为贫寒早早的就挑起的家庭的重担。他对勤劳朴实的女孩一见钟情鼓足勇气去帮她干各种各样的农活,女孩很是感激总是早早的起来为他准备饭菜,一来一往这俩人就亲密无间的在一起了。   小厮的故事很平淡,但却很温馨。叶朝青满意的点点头自以为料到了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那便是想办法认识那女孩,并把自己好的印象留给她。   第二日,他又去那园子,果不其然那女子的婢女又来掐花。   叶朝青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鼓足勇气抬起扇柄击了那婢女一下,婢女一跳脚一个惊吓差点瘫软在了地上,忙转过身去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叶朝青忙抬手扶住了她,一边道歉道:“姑娘,不好意思吓到了你,只是姑娘实在认真,叶某想不出第二个方法来接近姑娘。”   那个叫小梅的婢女一开始还以为他在生气,眼睛里还在寻思着如何道歉。一看这人斯文的摸样心里的恐惧就消了一大半,忙摆手道:“没什么。”说完还学着对方的样子行了一个李。   叶朝青转了下手中的扇子指着那堆花明知故问道:“姑娘这是作何?”小梅一看就讶然了,以为自己成了小姐的冤大头哭丧这脸娓娓道来:“我就是个婢女,我家小姐见这家很久未有人居住这花开得甚美却无人欣赏一时间觉得可惜,就…就…”话中说出来还带着不少哭腔。   叶朝青本就无心在这些咋花杂草上,又是一个善心的孩子心里一动开口安慰:“无碍。只是见姑娘久在这里有所好奇罢了。”   小梅一听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一项又觉得不对劲,忙问:“这家不是很久都没有人来居住了么?”   叶朝青想了一会,笑答:“是啊,但我可不是凡人。”   小梅惊奇的啊了一声,忙捂着嘴后退了好远,这一下就狼狈的跌在了身后,叶朝青觉得奇怪忙垮了一步想去把她扶起来,就见小梅大声的吼道:“你…你是妖怪!不要过来。”这话一出让叶朝青哭笑不得,难不成这世道除了人就是妖?   叶朝青摇摇头,恳切道:“我亦不是妖物。”   小梅一个趔趄,扶住了身后的墙勉强站了起来,有些后怕的问道:“那…你是…”   叶朝青神秘的一笑,道:“我是神仙,上通天文下晓地理。”   小梅一个鄙视的神情撩过去肯定对方在吹牛,憋着嘴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恶狠狠道:“得了吧还是神仙,哪有你这么落魄的样子。”   叶朝青有些讶然,问:“你有见过真正的神仙?”小梅想了半晌,无奈的摇摇头,却没见过只是心里的形象先入为主了。这一点破自己才拿正眼看他,难不成眼前这个儒雅书生形象的人就是万人朝拜的神仙?   叶朝青一看有戏,忙搭腔道:“我可是通晓天文,容我掐指一算可以算出你的姓名。”小梅一下子来了兴趣,忙揪着他的袖子问道:好神仙,我叫什么名?这人的态度也太多变了罢,叶朝青无奈的摇摇头,认命的学算命先生一般闭着眼睛掐起指节来。半晌突然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着她,嘴里吐出一个“小梅”来。   小梅的嘴巴张的老大,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然后又兴奋的扯着他道:“那…那你快去算算我家小姐叫什么。”这是叶朝青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但有不能直口问出来,故作很懊恼的样子摇摇头。   小梅一看,有些急了,忙问:“是不是仙人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叶朝青点点头,缓缓道:“我断人必定要对着她本人来看,她的命格与生辰八字自写在这个人的门面上,若没有实物我就是一个瞎子无异。”   这本身是托词,谁料小梅豪放一拍胸脯,道:“这有何难。”说完就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方帕,道:“这是我家小姐绣的自己的肖像,和真人绝无二样。”说完兴奋的展开。叶朝青总有听到闺阁女子在辰节绣自己的肖像偷偷交给自己心仪男子的事实,难不成这位小姐早就有了自己心仪之人?这么一想心中黯淡了许多。   正巧小梅突然解释道:“这可是我家小姐送于老爷的过寿贺礼,老爷平时很忙难得见小姐一面小姐才想的起这个法子来,总是很珍贵的东西,可不能弄坏了。”絮絮叨叨着把手中的帕子展在对方面前,灿笑道,“喏,仙人请看。”   叶朝青心情一好,丝毫不管刚才的那个大谎言,扫视了一眼上面的绣品。绣品格外精美一针一线都有规有矩的,似乎多添了一笔少添了一笔就会毁了整一张画。里面的女子生动的如要走出一半清纯可人,就像那天站在阁台上那位清若莲花一般的女子。   正在发呆,小梅推了他一把,急急问道:“仙人还未看出么?”叶朝青一个恍惚才回神,掐了自己一把又粗略看了绣品两眼,这一看让自己眼前一亮。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这绣品的一角果然留着“女儿希若留”几个字样,字体格外清秀端庄,果然字如其人。   叶朝青点点头,胸有成竹的一打扇子,小梅好奇的看着他,他朝她笑笑道:“我已经猜出你家小姐的名字来,你家小姐小字希若,你又是林家人,那么你家小姐的闺名是林希若。”   第三十五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肆)   话一出,小梅惊呼了两声“仙人”,几乎就要叩拜下来。叶朝青不动声色的笑笑,总是觉得自己这哄个孩子可有法子,但一被聪明的小姐听到自然就骇了面子。   他轻咳一声,低声劝小梅一句:“我自是仙人,那么今日施法多有破戒之处,所以不可告知与多人。”   “我家小姐也不可?”   叶朝青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还点点头,毕竟还有个心理安慰至少知道自己心仪之人的名字。小梅连连点头,唤了几声仙人之后才料到时候不早,忙带着自己的花蹦跶回了角门。   这一回阁楼时间已经变得冗长,希若就有些奇怪从来小梅都是手脚勤快之人,怎料今日迟迟不归?正要探头去看一股脑的撞到了正要上楼的小梅。   小梅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走路有些飘浮。希若板起脸叱责一声:“丫头去哪里野了?”   小梅一见小姐生气,忙悻悻的一低头,解释道:“今日摘花的时候遇到了一位仙人,有些晚了。”说心里没底或者是太过实诚,她忘了叶朝青的嘱托嘴一快就把他的身份给点了出来。   希若自小在书香世家里长大,父亲又是个文官,也从中学到了不少知识,总是对这些有的没的神秘的妖啊神啊一类的不敢兴趣。一听对方这话就以为她在搪塞自己,在为自己疯跑到外面忘了时间的一种说衬。   希若有些头疼的摇摇头,缓缓在门内做好:“哪里有什么鬼神之说,你去野就去罢,不要忘了饭点就好。”   小梅一看她不信自己,忙拉着她道:“是真的,我有见那位仙人,他还能算出小姐你的名字!”这让在喝茶的希若愣了神,嘟囔着问:“可是真的?”   小梅点点头:“那人算出我叫小梅,小姐你叫林希若。你说奇不奇?”说完自己在一旁巴拉起来桌子上的枣糕。希若倒是被挑起了好奇,仔细捂着桌子上的枣糕问:“先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梅一看到手的枣糕就这样跑了,瘪了嘴只得回想了起来。最后觉得肚子一空也就脑袋一空,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了两个字“忘了”。   希若白了他一眼,兀自在喝茶,摇摇头似乎觉得她太大惊小怪:“肯定一个登徒浪子花言巧语骗了你罢,你也就是个木头脑袋。”   小梅一听急了,宁愿不吃手中的东西也要捍卫自己的智商,忙支着手不满道:“我.我没有!”说完觉得有的呛气,转了一下眼珠子,解释,“那公子长得就好似仙人,眉清目秀的一股脱离凡尘的模样,看着好生俊俏!”虽然叶朝青长得也道不错,但小梅这样形容也倒是过火,她没多打量那人几下但是总体给她的印象很好,又被小姐这么一激化不由得夸张的起来,一方面捍卫自己的形象,另一方面也说明那人并不是她口中的登徒浪子。   哪只也就是这句话让她小姐心中这位仙人的形象更加伟大起来。这股好奇慢慢加深就在希若的心中埋下了深根。   二日,希若打发着小梅在此去摘花,顺便打听一下那人的名字。小梅一个白眼只得看着食物去跑腿。这一来居然发现叶朝青在远远地等着自己,小梅一激动忙跑过去,道:“仙人可是在专门等我的!”   叶朝青点点头,其实也就为了通过小梅和林希若出好关系罢了。   小梅觉得很兴奋开口道:“昨日我与我家小姐说了,她还说你是登徒浪子不得相信。”说完有些忿忿不平的神色。一听心心念念的人给自己这般评价叶朝青有些急了,忙问:“怎么?我有做什么让你家小姐为难的行为么?”   小梅觉得奇怪,也没想那么多,就把昨日的事情与叶朝青讲了一遍,这越讲下去就看那人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讲完的时候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小梅及时的安慰道:“没..没什么大碍啦!我家小姐后来的态度改变了,也就被我的话给震慑住了吧。”   看了对方一番释然的表情,叶朝青有些苦笑的摇摇头。   这一来一往,小梅就成了两个人之中负责传话的人,但碍于这人的年龄过小脑子也有些不管用总是将一些事情搞得很杂,就好比这样。   那日,叶朝青觉得两人没有什么进展,还想让林家的小姐高看自己一眼,想了半天去求教自家的小厮:“我有哪方面可以让人高看么?”   小厮有些摸不清头脑,迟疑的开口:“公子才高八斗又万众俱全,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怎么会突然突然嫌弃自己了开?”   叶朝青懊恼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道:“可…没有一个突出的?”   小厮觉得自家公子不出这点弯子是不会放弃的,遂随便开口点了一下桌子:“唔…就好比是这书籍吧,很少有人的才识比的过公子。”   原来叶朝青是个诗文上的神童,自小博览了群书之后开始了创作。他的诗闻罢让世人惊叹因此小厮提议让他把所有的诗全部装订成册也好翻翻看看,有个提升的尺度。这果然奏效,叶朝青很快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他捻起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籍,细细品了几下暗叹: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诗集到了希若的手里,果然赞不绝口。她也对诗文有了很深的造就,一来一往两个人之间就算是心有灵犀。   提到这里,叶朝青突然沉默了起来,只顾喝着杯子中的茶也不再说话。   漓若开口问他:“那最后的结果呢?”   叶朝青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按着额头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总是趋近于一种发展之外。我自知对不起她却无奈不能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她想了想点点头认同了这句话,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好奇的问:“既然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为何你们俩仍旧不能在一起?”   这话一出,旁边突然出来“砰——”一声响,漓若一个惊跳就想站起身来却突然发现刚才还在那人手中的茶杯突然碎裂开了,碎片一粒粒撒在地上看起来格外丑陋。叶朝青脸色惨白一边道歉一边去捡地上的碎片,漓若刚想出口阻止只见他的手指被地下的瓷片划破露出涔涔血迹来,手指和瓷片模糊成了一片红。他双肩剧烈颤抖的起来,嘴里还在不断呢喃:“不…不可能。”   这一来漓若得到了七八分的警醒,问:“你…居然不知她怀了你的骨肉?”   这看似很可笑的事情却格外惹人同情,但这事就值得让人琢磨半晌了。   谁料叶朝青果断的摇摇头,面色有些阴沉。   “这,绝不是我的骨肉。”迟疑的半晌,他给出了一个可怕的回复。   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为了身上的孩子兜兜转转了那么长时间花了一个生命的代价想要保护的东西却被这软弱无能的人给否认了。   “那…孩子呢?”想了想,他问道。   “死了,”漓若的眼中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就想看一眼那个人眼中或有的悲悯,然而却被茫然所代替——这人居然有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她一时间觉得有些恶心就想把手中茶盏的东西全部都泼向那个人面兽心的人。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她转而道,“在希若肚子里的时候被顾盼的娘子杀死了。”   这话一出,他的眼神果然悸动了一下。难道就是孩子才使得两个人感情破裂的么?   叶朝青嗯了一句,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突然有些自言自语一样开口:“你也许觉得我很自私吧。但是这时并非我所愿。”她斜眸开始看他解释出来。   “其实希若怀孩子的事情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个时候我与她已经两地相隔再无牵系了。”   “后来…她遇到了一系列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痛苦的捂住了双眼,惨烈的摇摇头,道,“其实她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我真希望我可以风风光光的把他娶进叶家,然后我会好好的尽责把她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但…”   “她还是死了,为什么!”说完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在挣扎的吼出。   门被冷不丁的推开,门外的一树梨花开的正艳,不少花瓣晃悠悠的荡回了这里。一片飘落在方才茶杯碾碎的地方,叶朝青怔怔的看着那片梨花忘了自己口中的念想。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他忍不住引了出来,然而心中却有苦涩卡在喉间,说不出也哭不出。   从门外一旁冷不丁的传来一阵声响,就听门外几阵喧嚷的声音大声叫着“没有老爷的命令这里不允许任何人通过”“请阁下改日再来拜访”尔尔。   漓若觉得有些奇怪,刚想探着身子去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开口:“既然如此想念你的情人,为何不去陪陪她?”说完似乎恶作剧似的一阵低笑。漓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第三十六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伍)   “既然如此想念你的情人,为何不去陪她?”洛祈自然的合动手中的折扇,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叶朝青的脸色变了变,忙朝外唤管家来问,管家一副微微诺诺的样子几乎要跪下来。   叶朝青开口问:“这位公子是何人?”话虽然对着管家发问然而眼睛却看着站在门外的洛祈,眼里闪烁着不欢迎的神色。   那管家的身子一软几乎要摊下来,一看自家的主人脸色不好,忙解释道:“禀少爷,这位公子非要说是道长拜托他来除妖的,和…和那位姑娘是一个来路。”说完视线扫视过在一旁坐着的漓若,漓若有些讶然的指指自己表示全然不解。这不是废话么?谁知他口中的一个来路指的什么,难道这天师道长会甘心的把自己和妖划在一起?   这刚一摇头就看来人射过来一股怨恨的目光。漓若却乐得自在,不是我不帮你呦,是人妖实在疏途。   叶朝青的目光果然投了过来,似有责备的看着漓若。这不,方才还是道长一般的客气现在就快被划分到敌人一列了,漓若还是觉得自己装傻更好,于是乎坚定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全然不解。   看那人好似突然舒了一口气,淡淡对管家道:“这人私闯死人府宅,交官吧。”说完还瞥了一眼那人的打扮,看似不是什么大身份,应该并无不妥。漓若有些讶然,传闻中的叶公子总是个翩翩公子打扮,也似个善良的人,怎么会什么都不过问的就简简单单的把一个人给轰出去?   叶朝青似乎料到了对方要说什么,舒缓似的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府中经常会来些江湖骗子来这里捣乱,把府中搞得阴阳胀气的,若非道长请来的人,我一概不接待。”   漓若点点头,总觉得那人话中的“江湖骗子”又好气又好笑。若非自己有些心里愧疚对不起他恐怕早就想抬起头来看看那人的表情了。   谁料那管家依旧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似乎碍于什么隐情,身子居然也有些颤抖了起来。这举动倒是有些惹火了叶朝青,他不耐烦的问道:“怎的,我的话听不懂么?”漓若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却看当事人倒是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靠在门栏上笑着打量着主仆两人的一举一动。   管家重重的摇摇头,道:“不…并不。”   “哦?那为何在这里不动?”   管家头顶有些冒汗,眼睛又瞥了一眼门中的漓若,眼神中带着疑惑。叶朝青也发现了同顺着目光看过去,漓若指了指自己也表示不解,但看管家似乎戒备着自己的样子,手挥了一下,道:“管家但说无碍。”   管家“欸”了一声,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站在一旁的叶朝青,道:“这..是那位公子带来的信封,和那位姑娘的一模一样,我看…难不成道长请了两位天师前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大约也发觉了自己假设的不可靠性。   叶朝青接过信封,一看也有些大骇。掏出漓若的信笺比对起来果然一模一样,这可就难倒了他,照理说两份信一模一样但按照道长的性格绝非带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沉吟了片刻又看了两眼站在身边的人,居然对旁边的管家道:“总是有一个先来后到之说,那么请这位公子出门罢。”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管家点点头,对洛祈道:“公子,你看这…”   谁料洛祈本就没有这么乖乖的走掉,依他的个性就是来了绝对不会空手而归。他对着背向他而坐的叶朝青发话道:“相比叶公子是来找天师除妖而来。”   叶朝青的身子一顿,缓缓的点点头。   洛祈一笑,继续道:“那妖并非常物,非计高之人不得除之。”说完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漓若,漓若感受到周身冰冷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只听那人发话道,“既然有道长的推荐信而来想必是个道行很好的人,这也好,我也想与姑娘切磋一下看看谁更有资格来破除这个旧物的风水。”   这话一出叶朝青愣了一下,管家也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那里,而漓若有些哭笑不得,总是觉得这人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但自己那点小伎俩骗骗凡人可以,遇到了技高一筹的天师大人说不定比到一半就灰飞烟灭了。   更何况这推荐信本来就是有点来路的。   这说就要从那晚来敲门的人说起。漓若正准备进门浅眠就听见自家房门被啪啪的重击了几声,一时觉得有些奇怪她披了见衣服就去观察,越是走近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敲的声音很奇怪一阵高一阵低,好像是树被风刮在门栏上参差的声音。   漓若戒备着缓缓的打开门,本自有这么多凶狠的经历门外是什么都不觉得惊奇,然而门外居然什么都没有,她探出身子扫视了一眼门外,确实什么都没有,看似是一个恶作剧的小孩捣乱一般。   她摇摇头,无奈的想要进屋,脚边却踢了过来一个东西,那东西发出咕噜一声闷响,周围漆黑一片若不是碰到了还真难以发现有这个东西在。   漓若低下身子摸了几下,发现是个檀木的盒子,盒子格外精致美丽但却有一股子邪气。她本身就是邪物出身总觉得这盒子眼熟的很,和自己的力量不断相互吸引着起来让她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   她咬着牙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来盖在盒子上,盒子突然不满的晃动了一下几乎要从手中脱落。果然没错,这是个不详之物,既然对她衣服上的咒符相斥,那么这盒子一定是妖物的东西。   那…又是谁呢?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低吟声音,好像是有人在不断呼唤,又好像是一个人在低声的唱着一首不明不白的歌,声音飘忽如风声一阵阵发着甜腻的感觉,漓若下意识的左右环顾了几眼,四周什么都没有。漓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很好,看来这事她是想躲也躲不掉了。她想把盒子给扔了,但却神差鬼使的把她重新带了回来。   走进院子她放弃了进屋的打算,从旁找出几片艾草占卜了起来。卦象很奇怪也似很模糊,似乎看起来不凶也不吉,她正要松口气却发现艾草轻轻的飘到了她手中的盒子里,看来这卦象总是和手中的盒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把盒子置于月光之下,直到一个月光完全包裹的范围才小心翼翼的把上面的衣服给拿起来。刚一拿起盒子周围突然闪动着一摸子黑色的戾气,看起来阴森极了。漓若摸着下巴沉吟起来——难不成这怪盒的戾气连月光也进化不了?   正想着,那戾气突然旋了几下团成了一团子飘飘的似乎想要挣脱开盒子的束缚。这一来底下的盒子也不安生,似乎有生命一样在原地不断的打转了起来,又在台子上跳动了几下扑腾腾这似乎有东西想破出来,她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忙把衣服重新罩了上去,那盒子动了两下之后就停止了动作。   漓若呼了一口气,心中渐渐泛起了好奇,想要看看盒子之中的东西,却见那小盒子被一把陈旧的锁给锁住了。难不成里面是千年宝藏?这么想着她把手伸了过去摆弄了几下那把锁,锁的倒是很紧看起来若没有钥匙就别想打开。   她晃了几下刚想放弃,却见那锁“卡啦——”一声居然被扯断了。   这一声动作猛地敲击在漓若的心里,没开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想这盒子居然开起来这么方便,眼角一跳总是觉得有不好的东西要出现,但妖物界总是有个规定,部分的锁总是特质的封印造成的,既然开了那也实属有缘,看起来这锁也就是为你特质的。   她吐了一口气把盒子掀了起来,这一眼看到盒子中的东西倒是让她觉得失望了起来。不是宝藏也不是咒符更不是毒药暗器,只有一封信静静的躺在盒子之中。信的周围还放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漓若小心翼翼的把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道:知道你被妖物困扰于此,希望这东西可以帮你解开你心中的疑惑。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字字的戳进了自己的心里,没错,她现在就是对希若的事情耿耿于怀可又不知如何是解,虽然自己已经明确的拒绝了这女子的拜托,但事实中这事远远牵扯到了自己。   倒是谁有如此好心?漓若笑笑,眼光直接往下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眼睛居然有些发直,落款居然是“顾关玖”。又是他!按照他们俩兄弟神算的本领这倒是有可能,但完全搞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帮自己。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她心中的疑惑居然有些扩大,不论在哪里有灾难他们俩总是比自己抢先一步,有意无意的把自己拉进去也同样在不断的身边提点着,帮着她。但…这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最重要的是那个盒子,上面明显带着一股巨大的妖气,连她都差点被影响到,这非凡人可以做到的,只要一触碰绝对会变成干尸,或者可以说是妖物所托?   漓若哀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信塞回了衣衫里面折好。   第三十七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陆)   而现在,面对如此窘迫的状况漓若又想哀叹一声。是这两人没有商量好还是故意要看她出丑来着,若是面前的洛祈她信,但关玖她绝对不信。   看到他有些挑衅的目光,以及叶朝青眼神中动摇她一下想摔门而去,却觉得这样灰溜溜的格外憋屈还让人看了笑话,想了想她还是一副大爷的样子安坐在那里,用手中的茶水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喧涌。   转念一想这样叶朝青会不会以为自己有十分的把握可以赢他,果真来个比试来着。那么应该表现的更加不安起来如何?   还未等她想明白,叶朝青开口:“这位公子说的对,家里的事情非一般人能处理,两位比试一下也不无道理。”这话一出漓若一口茶喷了出来,直接喷到了洛祈的身上。一看对方有些窘迫的样子,她一边道歉一般凑上去擦了起来,有意无意的丢下两句凶狠的话:“你好狠。”说完依旧笑的灿烂如花的狠狠擦了过去,本来就有些落魄的样子这衣服一擦就变得如一团团抹布一样。   洛祈依旧淡然的看着叶朝青,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说完握着她的手腕甩开了,低笑了一声,“只是讨教而已,不要太较真。”   这天师的比试自然就是斗法。漓若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器件琢磨了半天却一件都不会使,虽说她是个妖物总也是从小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哪来得从天师手中逃离的命运撞到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在旁边低头埋做的洛祈,心里被疑惑给充斥了过来。真不知这两人打得是什么哑谜,一个硬生生的想把自己往这里送,而另一个居然扯破了脸想把自己赶出去。   难不成两人闹翻了要拿自己来报复?开玩笑。   旁边传来一阵低咳的声音,漓若疑惑的抬起头去看,却见叶朝青的目光直至的看着自己,有意无意的在提醒自己什么。她一个不解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这一看倒让自己收不回面子,原来刚刚想的太过入神了。这人总是有点不好的地方,也算是半个缺点,一想什么想的入神总是收不过来喜欢摆弄自己近区的物件,这不手在不断的摆弄着一个装着香灰的炉子,里面的香灰几乎都被自己倒完了,撒的桌子上慢慢的一团。   漓若大窘,忙道歉着把桌子上的香灰给收好。收拾着之间旁边传来一阵嘲笑,她在心里愤愤的叫了一百遍“顾洛祈”这个名字。叶朝青有些摸不清头脑,难不成这姑娘是冒充来的,居然连香灰炉子也会打翻来着。   漓若收拾了半晌,觉得有点委屈,这世上哪有这么落魄的妖物居然要和降服自己的东西有些过不去,她真怕一个成真自己就灰飞烟灭了。这不是夸张,她还真有这种“撞运”。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撞晕来逃过一劫的时候,叶朝青率先开口问:“姑娘…没事吧?”漓若一个紧张以为他看出了什么,顿了一下,反射性的说了一句:“没什么。”说完还笑了一下,突然面部表情僵硬在了原地,这一下子到不能借用身子不舒服来推脱了,心中有苦不勘言哇!   这一浪费时间一旁的洛祈早就把手中的东西摆好,连香灰炉都点燃了起来。漓若拿眼光去瞥他,那人的桌子上摆的还真是一丝不苟,什么东西都规规矩矩的安放在那里,看起来还真有些摆阵的味道。这时只见他从怀中钞出一把剑,放在了桌子一角。   那剑刚一出来就有一股气息镇住了自己,在她的印象里面那些和小妖玩命的天师都会带着一把铜钱铸成的剑,每个铜钱都在在固定的炉子中烧制,定下了世间最强的阳气,那剑也有弊端,如骨骼一般紧密的连在一起,一旦被打散了这把剑也就完了。但…目前这人手中的这把剑从来未见过,但绝对不和铜钱剑在一个档次上的,她有些想逃走但身子却呆立在远处无法自拔。漓若心里知道若是被那剑砍了一下基本上自己就要玩完,那与他几次以来吓唬小妖的那些剑完全不同,光是看一眼气势就比了下去,看来这人动了真格。   漓若突然很想抱着他,规劝一句:大仙绕我一命吧。   这么想着洛祈居然没有下面的动作,环着手臂在闭目养神了起来。漓若一个愤恨心中的斗志似乎被点燃,也学着他那样把桌子上的东西摆置好,除了刚才被自己基本上玩完的香灰一样,凭着自己良好的视力和记忆力到也有模有样的摆置了七七八八,只差一样——剑。   偷?不可能。那东西说不定碰一下就得死。难不成变一个?漓若拿眼睛去斜叶朝青,突然发现这人的目光也被洛祈的剑给吸引了,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难不成他也被那剑身所骇住了?漓若也不管那么多,从容的把手指咬破滴了几滴血在脚底的一根树枝上,那树枝慢慢燃气一团烟气,变成了一把漂亮的剑。这是障眼法但却对凡人来说绝对有用。   漓若朝手指吹了口气,满意的看着自己造成的剑。   突然觉得旁边传来一阵低声叹气的声音,紧接着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的剑只是绣花枕头,等会要拔出来看你怎么办?”漓若一惊,忙探头去左右看,叶朝青的目光依旧没有转过来,管家也是低头顺眉的样子。她目光投向洛祈,之间他朝自己摇摇头,眼中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才知道,原来那人朝自己传音而来。   她这才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这才想起来障眼法的弊端来。这本身就是一根树枝,要他拔出来肯定是不可能了。   这时,居然从剑身传来“卡啦——”的声音,剑头和剑身居然分离了出来。漓若愣了一下,一翻过来才看到剑上居然贴了一张被隐上的黄符,而一旁的洛祈笑的很是得意。   她咬咬唇,既然这人肯定要帮着自己的,那么也就不用做什么太大的事情,静观其变的看这人到底打什么哑谜的好。   她冲叶朝青点点头,叶朝青好似突然回神一般身子怔了一下,随即舒缓的笑笑。轻咳了一声之后轻声道:“既然两位已经准备好了,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话还没说完,洛祈好似没听到一样兀自的翻起了手中的法器。先是从一张黄符一般大小的纸上拿毛笔蘸着狗血画了几笔,拿起来看了几眼之后居然放在香灰炉上烧了起来。那香灰炉上的本自黄色的火焰居然跳动出莹莹的蓝光,蓝光一开始很弱跳动了几下居然蹿起来很高。   漓若一惊,脑袋里突然想起来草屋里发生的事情,难不成这又是一个局?   漓若沉住身子,问他:“你到底要干嘛,还想把我困在这里么?”话一出,洛祈出奇的没有开口,只是紧锁眉间,视线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烛光。   漓若眼睛一跳,只见那烛光突然如喷射的水滴一样四散而开,几乎要烧到了这里。她一个跳脚,只见衣袖的一角被烛火撩住了。这一来她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她能肯定这是什么,这是专门对付妖物所用的火,除非施火的人一个好心一个善举,否则这火只有把人化成灰才能熄灭了。这人好狠心,看来是要把她烧死在这里。   不过这火也是有缺点的。漓若眼睛一瞥看着面前的狗血,心里想来个一试,就算被退了几年法力身上再来电伤痕也总比被硬生生的烧死在这里强。这么一想,心里就笃定了几下,颤颤巍巍的手指伸向了那碗里的狗血。   洛祈的眼光一瞥,突然脸色苍白的喝了一声:“你不要命了!”说完一挥衣袖举起手中的剑砍了下去,漓若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剑气一落手中的衣袖落下来了一大截。但总是没有伤到自己,漓若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沉重的呼了一口气。   她一安神就想开口骂道:“你到底要干嘛…”话还没骂出口,之间那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手指指向了一旁的叶朝青。漓若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之间叶朝青的周围被一团火焰给团团围住,他在火焰之中脸色苍白的左顾右盼头上闪着巨大的汗珠,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你怎么可以攻击人类!”漓若一紧张,忙想上去帮忙。洛祈一把把她捞了回来,示意她仔细的看过去。这仔细一看倒看出了些眉头,显然这人的目的并不是人类,若是波及到了人总是能把管家给包在范围之内,然而那管家的却被吓坏了一样的摊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颤颤巍巍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他…”   洛祈摇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他还是否是人类,我仅是能做到困住他这一步而已。”这一来叶朝青刚才的失神就很好解释了,看来他和自己一样对于洛祈手中的那把剑有所戒备,但多多少少也是没见过不敢轻举妄动。   第三十八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柒)   圈子之内的“叶朝青”突然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刚站稳又往前走了两步。期间周围的跳动的火焰倒像是故意逃避开他一般闪的老远,他这一站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包围圈一样的把人给团团的围了起来。   站起来的他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火焰,那眼光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畏惧。仔细看他的眼睛,眼睛里似乎有一阵哀凉的蓝光闪过,不知是看到倒影在他眼中的火焰还是眼睛本身闪动的颜色。   “这火焰好像伤不了他…”漓若有些苦恼的支起脑袋想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了一声,问道:“难不成这人被鬼怪给缠住了?”   洛祈应了一声也根本没心情回答他,踱了几步过去一个黄符突然脱离了他的身子朝那团火焰飞了过去,一贴便贴在了火焰的源头上,那火焰似乎不满一样的扑扇了几下,渐渐的熄了下去。这一熄灭火焰之中的人就如一个脱线的布偶一样跌倒在了原地。   难不成已经死了?   这么想着,漓若三步作两步忙俯下身子一指按住对方的颈间处,颈间微微煽动,脉象还有跳动的气息亦不觉得羸弱,看来只是被惊吓到了吧。呼了一口气,却见洛祈一直身子看向了一角。   瑟缩在一角的管家脸色有些苍白颤抖着身子,头拼命的摇了起来。   洛祈低下身子,刚唤了一声“管家”,只见那人像是吓坏了一样,尖叫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着开口:“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话一看就知识知道内情的人,但这人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正常,看起来是被什么记忆给吓坏了的样子。   洛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开口:“你看到过什么,大可以告诉我。我保证那些妖物不会动你!”   这“妖物”两字似乎触动那人的心灵,他大叫了一声,身子像是躲避什么一样不断的往后挪过去,一边挪一边拿慌乱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洛祈,这打量了半晌似乎笃定了什么似的开始把他不断的推搡出去,一遍推搡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你们都是妖物!不.不要抓我去啊!”洛祈的眼睛突然暗了一暗。   “还是让他休息一下如何?”漓若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建议道。   洛祈沉吟了一会,摇摇头:“这人的明显有些神智不正常,就算让他休息几日也不会恢复。”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咒符按在那人的脑门上,那人力量被抽空倒在了原地。他紧接着又开口道,“你没见他方才的样子,我可是看的真切。自打我提议要做法的那一刻起这人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尤其是提到妖物的时候,他的面容更是可怕,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这一说漓若也赞同。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恐怕要看看他遗留给我们一些有用的东西了。”洛祈这么一想,手中的动作也不停把那人的身子翻了一翻面对着自己,一动手开始解那人的衣服。漓若的嘴角一跳,性骚扰?居然还是个男生。这人什么眼光,还是说漂亮的小姐都被骚扰惯了想要换个口味?   正当漓若暗叹这人口味真重的时候,洛祈一个怨恨的视线投了过来,愤愤不平的叫宣道:“有心思在那里胡思乱想不如快点来搭把手。”   漓若极其不情愿的踱步在那人面前,头一直低着根本没勇气去看那个被“骚扰”的人,声音低沉的询问:“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洛祈拿手中的扇子狠狠的在她头上敲了一把,道:“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漓若有些不平的揉着头顶心想:我想着什么你也能猜出?   这么一来居然低头一看,看到管家坦胸露乳的躺在了地上,而身边的洛祈正低着头面对着那个昏过去的人。她一叫又蒙上了眼睛,嘴巴里小声念念有词:你都把人扒光了还不龌龊。   洛祈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又给了一个爆栗,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再慢吞吞的我把你丢到香灰炉里烧个干净。”   漓若哭笑不得只得接受了那人的威胁,手指打开了一个缝想看看那人在干什么,只见洛祈正在严肃的拿方才沾了狗血的毛笔画着些什么。她马上一个激灵好奇的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之间他鬼画符一样的在那人的身上画了几个圈,大小不一的一环套这一环,看起来居然练成了一副图案,那图案远看上去看似一个正在阴森笑着的脸。   她皱紧了眉毛,问:“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刚刚好勾好了最后一笔,把手中的笔刷扔在了一旁,指着旁边的纸张道:“你帮我裁一张与这画一般大的图案来。”看来目前是得不到什么回答了,漓若应了一声乖乖的去拿纸张来。   洛祈不动声色的接过纸张视线丝毫没有离开面前的“杰作”。只见他把手中的纸铺在了那人的身上,四周的褶皱刚好对齐了,远看上去似乎给那人套上了一层纸做的衣裳。   漓若沉吟了一下,似乎感觉少了些什么。   这时,洛祈一点那人的眉心,那人的眉心突然渗出一些红丝。不断的有红色的物质渗透出来,一流便竖直的落在了那纸张上,纸如一个被人操作的物件一般慢慢的涂满了一副画。待到纸张上的画被补完整了,漓若凑过来看了一眼,画的倒是很工整看起来像是锻炼了不少年的人。她有些诧异的开口:“你倒是万能的,居然连画画都有一手。”转了下眼睛,她突然笑了一声,“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面子上帮我画一幅自画像如何?”   “不怎么样。”几个字就把她给噎了个半死,本来就知道这人没这么好接受自己的建议,但是被拒绝的这么果断还是想让她有种杀了他毁尸灭迹的冲动。   这杀人的计划还没勾画完之间那人开口道:“这画不是我所画的,是属于那人的记忆。”他目光淡淡扫过地上躺着的那人,缓缓站起身子,把画给铺在了桌子上。漓若刚想开口那桌子被她搞了一团石灰,但是依旧完了,那惨不忍睹的桌子已经把那幅画给毁了。   漓若吐吐了舌头,暗叹了一句:“天理报应。”   这几个字说的真对,你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就要有天理报应这东西,但她没有料到的是这道理也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天理报应被夹杂了人为的因素。她感觉周身一寒,忙转过头去朝那个强忍着发怒的人赔笑。   洛祈勾了一下嘴角,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审视了漓若。她突然觉得不好的感觉急忙把衣服给裹紧了,开玩笑一个大男生的坦胸露乳不算什么,但是她好歹也是个女子的身体总是被看光了是要以死明志的。   洛祈冷笑了一声道:“虽然你比他能看点,但我对你的身段没兴趣。”漓若暗舒了一口气,头上的青筋又跳了半晌,好歹我们也是狐狸氏族,自古以来就是最美的妖物,怎的在这人形容起来就是一文不值的样子。其实灾难往往是在后面,洛祈开口道:“不过你有另一方面的用处。”自顾自的说完揉着下巴打量着漓若。   她终于知道“不怀好意”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谁要你这么笨呢,连香灰炉都能给浪费了。真不知道你是如何休成的人行。”哦对了,这就是“天理报应”那四个字最合理的解释。   话一说完,他拿手中的剑把手指割破点在了那人的眉头,一滴鲜血盈盈的挂在了原处,似想滴落下来却依旧被卡在了原地。   那管家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睛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神色。   洛祈突然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是一堆大小不一的赤豆。他掂量了几下,把手中的赤豆在旁边摆了个看不懂的阵法,念了一句:“破”。只见周围猛地刮起了一阵风沙,风沙惹的人睁不开眼睛,还有几粒沙子不断的灌入人的口鼻之中,想要呼吸却呼吸不得。   漓若憋足了气,想是一个溺水的人,什么都听不到,似乎连自己是否活在这个世界都不知,心里的深处有一阵声音似有似无的在徘徊:“归去,归去。”这声音在排斥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赶出这个人的世界里。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只听见周围一片模糊的刺响。猛地突然蹦出一个清亮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格外有穿透力,好像在耳朵周围低语一般:“呼吸。你在梦境之中,憋气会死掉的。”那声音循环一样的提醒着自己。   漓若下意识的吸了两口气,突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起来,身子也轻了很多。只是这一吸下去脑子也迷茫了起来,不断的蹦出来几个问题:我在哪?我要怎么出去?   “别怕。”那声音又开口提醒,“我们现在的梦境会很真实,但它终究是假的。若是有一丝害怕的地方你就一个不小心被杀掉。”   这样,我会死么?   那声音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回答:“不会的,我会保护你平安的走出来。”   心里安心了许多,她想伸手抓住,想要依靠些什么,手一伸出去却扑了一个空。   “那你准备好了么?”   好了,请开始吧。   第三十九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捌)   画面渐渐清楚了起来,漓若呼了一口气心情这才松懈了下来。这一看周围的漆黑就这么散开了,渐渐的透出了几丝光明出来。   她睁开眼睛环顾了一眼四周,这里很陌生,看似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她目前所在的位置在一间小破屋前面,屋子好像被弃置了很久无人打扫,看不出年代也看不出它多久没有使用过了。四周很安静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稍微一点动静就能牵连一系列的响动。   周围越是静,心里就越是发晃。漓若顿了一下身子四处走走想脱离这里。此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别动。”   声音很熟悉,但她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似乎大脑不允许她反应一般的呆滞在那里。   那声音又提示道:“别怕,向前走。”   她的脑子中充斥着这个声音,然而却不排斥,居然被蛊惑一样的一步步向前踱步走了过去。步子走的格外轻浮好似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一步步踏在地上脚步深深浅浅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心里一时间觉得奇怪为何走了这么久都进不去那个屋子。   这么一想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屋子,突然觉得自己和那屋子的距离居然一点也没有改变。她咬紧牙关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发觉那屋子像是有生命一样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我没地方可以去。   漓若心里乱乱的觉得有些孤独。在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却要被抛弃在外面,连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都没有,她环紧自己的身体,身子冰冰的像死去了一般。   她的心空空的突然很想转头跑出这个地方。   耳畔那声音又想了起来,它说:“信我。”这两个字格外有温度,一下子击中了心里的位置,她觉得心里一下子有了底,在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还有一个在看着我的人。   你在哪?   漓若仰望着天空,天空被一阵阴霾所罩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是天明但却没有一丝日光透过来。她不知如何到了夜晚该如何活下去。   那声音沉默了很久。半晌它提示道:“往前走,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前面,我等着你。”   漓若没有停歇,提了步子就朝前奔了过去,一路上她闭着眼睛奔了起来也不知跑了多远就听脚步蹭着草坪发出噌噌的声音。   “停,停下来。”那声音突然着急的喝了出来。她一怔身子突然发现自己前面一米开外居然是一个悬崖,下方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楚那地方有多高。   她突然想到来之前咨询那人的问题:   ——我会死么?   ——我会保护你的。   是啊,可能在这个世界里一不小心就会死去。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看似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格外清脆好听似乎是一个方才成年的花季少女。漓若有些奇怪的转过头去,之间面前女子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唤了出来:“你终于来了啊。”   漓若讶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对这女子的样貌再熟悉不过了。她就是已经死去的林希若。   漓若张了张嘴巴,心里有千千万万的疑惑想要开口问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想不起来开口问什么,什么话到嘴边就只唤了一声:“希若。”话一出口居然是个低沉的男声,她突然惊觉了一下,忙去摸自己的脸,突然发觉自己的脸有些变化,这张脸根本不是自己的。   希若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突然惊呼了一句:“呀。朝青,你怎么受伤了。”说完忙提了步子朝这个地方奔了过来,一把拽着她的手臂,脸上忧愁的神情格外清冽。   漓若一个着急,忙问:“希若,这是怎么回事?”这话一出倒是把两个人都唬在了原处。漓若不知自己为何变成了叶朝青的模样,而希若却被对方问的找不到头脑。   愣了半晌,希若试探性的开口问:“朝青,你…不记得了么?”   漓若一个骇然,脑子里确实有什么冒了出来,却被自己强行的按了下去,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有些头疼的按住自己的头,暗呼疼。   “没事的,朝青。你只是一时间忘记了一些事情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一双温暖的手抚住了漓若的太阳穴,细心的按摩了起来。希若的眼中噙着泪水,一边揉一边好似哭诉一般的抱怨道:“都怪我爹爹,居然把你打的这么重!”   “我…”她一瞬间楞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希若的眼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盯着面前的人半晌,轻声道:“信我,我们这就浪迹天涯,然后过着你口里那种神仙伴侣一般的生活。”说完居然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猛地抱住了漓若,嘴里呢呢喃楠着开口,“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朝青。”   她还想开口问什么,却听耳边轻唤了一声:“不要多问。”那声音又低吟了几句话,看起来似乎是对希若所说的话。漓若居然被蛊惑似的张口道:“我…我没事。方才只是脑子有点乱。”不…不是的。漓若在心里呐喊道,我不是叶朝青。他是骗你的,你不要和他一起走。   然而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兀自变成了,“你与我说说,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也许我很快就可以清醒了起来。”   希若果然信了,重重的点点头,把泪水抹干,道:“前些日子你与我商量着我们要一起浪迹天涯,一起去寻世外桃源过着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她的眼光有所向往,看起来好似已经憧憬到了两人的日子。   私奔,果然和父母闹翻的鸳鸯逃不过这种宿命。   希若紧接着说:“但是我爹爹不知怎么知道了你与我一起私奔的消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打成了这样。”   难怪,身上这么多地方有伤口。刚才走路的时候步子轻浮,原来是腿脚不方便。若是痛觉全部加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是要被躺在地上打滚了。   “我从小梅那里得到了消息,小梅说爹爹把你关到了柴房里,我就拜托她想办法把你给放出来。小梅和我共想了一个主意,用酒灌醉了在柴房里看门的那些小厮,之后我们带着盘缠有多远走多远。”   “而这里,就是我们今晚见面的地方。”   希若的声音很轻,戒备的看着周围。   “怎么?”漓若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扫视着周围的样子。   “总觉得一路上有人跟着我的样子…大约是我太敏感了罢。”她这么想着重重的摇摇头,舒缓似的笑笑,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小梅的酒恐怕当不了多久了。”   这话一出,希若小心翼翼的把那人扶了起来。身子一有了支柱她觉得好受多了。又晃了几下脑子这才清醒了起来。方才那人口中的话全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依照叶朝青的记忆来看这些都是真实的事情。这…看起来就属于叶朝青的记忆吧。   但,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就在只是,一片的希若身子逐渐发抖了起来。她一紧张忙问:“出了什么事?”希若的嘴唇有些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抬着手指指着远处,她顺着那人手指指向的方向,却看几个火星不断的朝这边走了过来,随着喧哗的声音,看似好多人。   “我…爹爹!”希若突然绝望的呼了出来,眼神痛苦的想要哭出声来。果然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徐徐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衣着华丽全身上下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严,眉头紧锁着看两人好似盯着犯人一般,看起来这人就是希若口中的爹爹了。   “爹爹。”希若懦懦的又唤了一声,身子往后一缩所在了叶朝青身后。林老一看就更生气了,朝那边低声喝道:“若若!回来!”他话语一放身后的人身子颤抖了几下,看起来希若是很惧怕自己的爹爹的。   漓若下意识的在她身边当了一下,林老的目光似有刀刃一般的朝这边丢了过来,盯着漓若心里有些发怵,她忙礼貌的问了声林尚书好。   林老冷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盯着她道:“打算拐走我女儿,看来我打你还是太轻了。”说完一摆手,身后的几个小厮摩拳擦掌的想要扑上去。   身后的希若一个骇然,忙唤道:“爹爹!不可!”   林老爷子像是被点燃了火线一般,跳脚的怒吼了一句:“闭嘴!”说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身后的希若开口,“孽女!我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希若颤抖着双唇,看着离自己心爱之人越来越近的小厮,眼神痛苦的一闭,绝望的望着身后的悬崖,道:“爹爹,你放了我们吧。”   “不可能!快与我回去!下月是你嫁娶之日不要再惹些事出来!”   “不!”一提婚嫁希若有些激动了起来,她从叶朝青身后退了出来,脚步站着的后面是万尺之高的悬崖,她痛苦的喝了出来,“若是爹爹执意要让女儿嫁为他人妇,女儿…女儿甘愿一死!”   第四十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玖)   漓若眼睛一跳,忙想伸手去拉住悬崖边的希若,却被耳边的声音唤了一声:“不要动。”她听着这声音知道自己必须听从这人的命令,身体动弹不得。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不通人性!谁知这对话是在心中延伸出来的,这在心里骂的自然而然的也就传给了那人。   那人愣了一下之后,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俩的宿命,也就是记忆而已。你怎么改变对之后的结局都是无用的。”   这么说叶朝青当初并没有伸手去拉住自己心爱的人。这么一下漓若心里有些酸酸的,替在悬崖口站着的坚强女子觉得心里不值。   林老气急了,忙唤着旁边的小厮要他们去救自己的女儿。小厮踌躇不定,道:“老爷,这…小姐正在气头上,这怕会一不小心掉下悬崖!”这话果然有震慑力,林老忙一摆手示意两人退下,语气放软了看着面前的希若:“好女儿,有什么事好商量,不要做傻事啊!”他的眼光一刻也不放松的盯着女儿站着的位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   希若呜呜咽咽的哭泣了起来,嘴里呢呢喃楠道:“爹爹,是女儿对不起你…可是,我心中只有朝青一人!”说完目光柔和的看着面前的叶朝青,缓缓道,“若女儿今生不再公子面前,只有来生在于公子续缘了!”这话隐隐的确有生死相隔的意味,看起来那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漓若眼睛一跳,不顾那人耳边的低语,大声喊了一句:“不要!不要做傻事!”话一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出的口吻呼尽了脑子之中的氧气,脑子浑浑噩噩的几乎要昏倒在那里。   希若一个震惊,欣慰似的笑了笑:“公子还惦念着我,我心里真是高兴。”   一旁站着的林老也听出来了什么,有些发急了。什么都没有自己女儿的命重要,一个跺脚狠狠道:“若若!你快些回来!爹爹答应你与那叶朝青在一起就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一字一顿看似用尽自己身体的全部力量。这话在别的父母嘴里看起来是个搪塞,但只要对林老有交集的人都知道这老头是说到做到,家里是以买卖为生的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所以这话从这人口中说出格外有用。   希若果然眼睛亮了一下,绝望的神情一扫而光,欣喜唤道:“爹爹,可是真的!”   林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揉揉眉心:“若我要放弃女儿的性命去追求荣华富贵!我觉不允许。我宁可还是那个子孙满堂一无所有的老人。”林老无奈极了,似乎一瞬间老了很多。希若有些动情,忙上前去扑到了那人身上。   林老抚着她后背,叹息:“回来就好。这事是爹爹不对,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   漓若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这时,事情还是发生了。在所有人都骇然的情况之下,一个黑影突然从草丛中出来,踏着步子直直的朝悬崖这里冲撞了过来。悬崖之中的希若已经回到了林老的怀抱里,而悬崖上只剩下了还在愣神的漓若。   岚风不断的吹拂着树木猎猎作响,暗示着危机,又似乎再为一个生命的陨落而哭泣。   伴着呼啸而来的风声,漓若从耳旁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朝青——”是希若的呼唤,她想怕是叶朝青最后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呼唤了吧。   这么一想,身子就如乘风一般的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耳畔的风不断的灌入耳朵,脑子里混沌成了一片,隐隐的发出几阵低鸣的声音。   她想到了那声音的那句誓言:“我会保护你的。”她嗤鼻一笑:保护我?居然这么容易就把我推向了悬崖。由此一来定义——陌生人的话果然是相信不得。   耳畔那声音突然又回来了,夹杂着一声低笑:“居然说我是陌生人,真令人伤心。亏得我费这么大的力量把你拉回来了。”声音带着些得意和轻蔑,格外,格外熟悉!   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定义,她一惊忙坐直了身子,大呼了一声:“顾洛祈!”这么一睁开眼突然被一股刺辣的目光盯的睁不开眼睛,看来眼睛还是熟悉了那股黑暗。   罪魁祸首居然无辜的耸耸肩膀:“这可不是我的责任了。”   漓若一揉眉心,果然头疼得要死。看来方才那人施法真的波及到了自己,说不定胸腔中的妖灵都在悸动了起来,这样下去恐怕不妙啊。说不定还未等到这谜题解开自己就只能化为狐身了。   怪只怪自己居然听不出来那人的声音,居然还真以为是一个来帮自己的人。   她张嘴抱怨了一句:“这可好,你满意了。”突然觉得这话很似小媳妇一般的抱怨,于是乎干脆缄默不言。   半晌了居然没听到那人开口反驳自己,刚一转头却看着那人奇怪的盯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躺着的两个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不成被勾去了魂?   漓若这么想着探头想去看看,只见那人一挥手把自己推搡开了,嘴里嚷着:“别闹。”   漓若闷闷的应了一声,好歹我也是费了妖灵险些被打回原形才把这记忆给你现了完整的,这看来没有用处了就随意丢弃了吧。   “你知道方才那是谁的记忆么?”冷不丁的开口询问到让漓若愣了一下。   附身在谁身上明显就是那人的记忆嘛。漓若想想也就这么一说,但见眼前的人面容又黑了半晌。他沉吟片刻,摇摇头,指了倒着的两人。   “这很奇怪,我一直不懂。”他开口似乎自言自语,“我倒是希望那是叶朝青的记忆,这样一切的事情都明了了。”   漓若啊了一声,开口问:“那…方才跳崖的不是叶朝青?”   洛祈又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想。这一动作让她又骇然了起来,面前的人居然在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看似一点事都没有?难不成是命好被什么遮挡住了?或者…被谁给救了。还有一种结果...漓若揉了揉脑袋,总是觉得自己有种后知后觉的感觉。   “你就告诉我他是人是鬼吧。”她干脆把话撩了出来,问道。   洛祈没有立即回答他,兀自笑笑:“有意思。”这开口之后他把管家身上的符咒拽了下来,漓若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在他旁边问道:“你就不怕他醒来看到这个样子羞辱的自杀泄愤?”话一出来脑子上又被挨了一下。   漓若痛苦的摇着脑袋,骂了一句:“无情。”   “走了。”他站起身斜了一眼骂的正欢的人,淡淡的开口,“如果你想替我做这个替罪羊也不错,他一醒来说不定还要对你负责来着。这样你就不用再为妖身份而奔波了。”话已至此居然有种看好戏的味道。   她一愣神,倒没想到这人放弃的这么快,这看似看了一场戏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根本不像是对方的行为。   她想问一句去哪,却觉得那人总是一个别扭脾气,大约想到哪里就往哪里奔,怎么可能如此好心的和自己解释?可惜了每次总是需要别人替他料理后事。她摇摇头,还是追了上去。   一走出宅子日光居然暗淡了很多,大约眼睛的感光度适应了,看了几圈周围除了有种头重脚轻的不舒适感觉基本没什么大碍。而拜他所赐的不舒适感觉恐怕需要休整个两日才可以恢复回来。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   她追上步子,在她终于认为那人不会作答的时候,洛祈居然主动开口问她:“方才…你落崖的时候遇到了什么?”   她一急,怎么又把问题抛回来了。这人总是有不想回答就转移话题的毛病。   洛祈直直的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待着答案。她放弃了挣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哪有人跳崖的时候还欣赏风景的!”   洛祈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摇摇头,暗叹:“我以为你知道的,你居然还不知谁打算杀死你。”   “我?怎么是我!不是…叶朝青么?”   谁料洛祈一点头,一副淡然的样子开口:“当然是你,你还差点害了叶朝青。”   这话一出漓若倒是思索了起来。自己也不曾惹过什么麻烦,若是有人想要害他必定是一个道行颇高的妖物可以一瞬间就可看出叶朝青身体之内的自己。转了一下眼珠子,倒也实在想不起来最近得罪了谁。   “看来你的仇家还不少。”洛祈低笑了一声,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说完倒是摊开折扇作势挥了几下,道,“你该感谢我,让你意识到了危机感这样你就有了足够的危机和仇人保持距离。”   漓若眼神一跳,看着对方似乎明白了几分,那人一副“你被耍了”的样子。   洛祈一看气氛不对,忙转移了话题,开口:“不过,那人还真是狠心,这让我都没有料到。”说完手中的折扇一转,扇柄指向了她,神态认真的开口,“这就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事情,更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推叶朝青下山的,就是他目前的管家。”   第四十一章 生死隔断两茫茫(拾)   “管家?”她早在心里有了无数个人的定义,然而没有想到这个和叶朝青说近也近说远也远的人。她嘟囔了一阵子,有些犹豫的开口:“不可能啊。那管家深受叶朝青的亲濑,若是他害了他…那…”   “这没什么不好说白的。”洛祈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道,“你被推下崖的时候不也没有看出是谁么?”   漓若想了想重重的点点头。这倒是可以看明白了那管家为何如此忠诚于叶家,并且对于叶朝青心中始终怀着一丝畏惧的模样。看来这人心中也是心虚,但和一个冤魂在一起生活的话…漓若拿眼睛斜了他一眼,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拉着两人隐在了一个胡同的拐角之处。   只见一个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遍审视着周围的模样,看那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呼了一口气,叩响了林家的大门。   那人始终是低着头,等走到叶家府宅门前的时候还是侧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年岁已经很大但腿脚却利落的很。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开门,那人愣了半晌之后笃定了什么似的推门而进。   看来,这人对叶府很熟识。没有人的牵引居然敢闯进那么曲折的府宅之中。   洛祈点点头也证实了她的猜想,她问:“我们要去看看么?”   洛祈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去是要去,但不是现在。”漓若突然有种谜底就在眼前的感觉然而却被那人给硬生生的打断了,幽怨的神情盯着面前的人看。   洛祈被看的有些发毛,抬手就顺了一下对方的头发,哄道:“乖,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一动作彻底把人给惹毛了,她毫不客气的把那人咬的哇哇直叫。   看着面前悠闲的在摆弄着手上茶盏的人,漓若忍不住想开口大骂。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兀自作气坐在一旁摆弄着桌子上的花草。她爱惨了这些东西,还在幽城的时候主动的担起了照顾景月殿前花草的任务,和这些小生命打交道能让她高兴很久。   再觉得很悠闲的事情但一到事点上的时候哪有这门子心思在这里照顾这个东西,她摆弄了半晌已经快要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你说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养花?”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洛祈好似突然回神一般,吃惊的看着她:“怎么可能?”   “那,你这..”她突然觉得两人似乎无法沟通。   洛祈突然不明所以然的笑笑,道:“我试试看你的耐心有多大。”说完身子一斜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丢来的一个花盆,面不改色的开口承认道,“和我料想的一样,蛮可以合格的。”   正当这个时候,门前突然闪过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时而靠近时而远离,看似踌躇不定要不要敲响这个门,漓若暂且放下恩怨想要开门,却被洛祈拦住了。他脸上的模样换做一股子认真的神情,紧紧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这事能否解决,就要看他会不会进来了。”他低声趴在她耳边,那声音很低沉,倒是熟悉的让人觉得很安心。她想起在幻境之中一直指引自己方向的声音,迷茫想逃的时候那声音在耳边不断的说着“别怕”“我会保护你”云云,这么一想居然心中一暖。   门还是被叩响了,这一想把漓若的念想给拉了回来,她大窘的坐直了身子,只见旁边的人清了清嗓子,冲门外道:“请进。”   门外的人好似没听见,又一声接着一声的敲了起来,时而定时而不定。   漓若有些诧异的盯着门外,只见洛祈一把扇子敲在她的头上,吩咐道:“去看门。”漓若斜了她一眼,只得无奈的去开门。   门一打开,来人却让她愣了一下。那人正是叶府的管家,也就是洛祈口中的“罪魁祸首”。那管家丝毫没打算看屋内,低着头似乎在忏悔一样,双肩在不断的颤抖。   看来他已经受到了莫大的心里谴责,这难怪,只是吓了这么一吓这人居然来这边畏罪自首来了。   漓若冷冷的一笑,语气极其不好的问了一句:“怎的?叶家的管家居然如此悠闲光顾这里?”话语里带着深深的讽刺让人闻风丧胆。果不其然管家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用手捂住了脸,满脸痛苦的神色。   冷不丁,屋内传来洛祈有些责备的声音:“怎么让客人在门外说话,快快请进来。”   漓若欸了一声,一斜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那管家看着眼前两人的双簧早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但还是走了进去。   管家一进门便立在了洛祈身边,神色慌张的不断搓着手不知说什么好。   洛祈一抬手示意对方坐下来,举起一杯茶盏来打量着他,道:“你再不来这茶可就要凉了。”语气里含着一丝抱怨语气,有些像是抱怨迟到的友人一般。   难道这人真的料到的这么准,这管家今日会来家中拜访?   管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突然一弯膝盖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求天师大人救命。”说完头居然不打算抬起依旧保持那个动作趴在地上。   洛祈却连看也懒得看那人一眼,淡漠道:“我为何要救你?”   管家愣了半晌,开口道:“我…我被妖物缠身,这除妖本身就是天师的本分。”说完语气逐渐弱了起来,其实他心中也没有把握,必定像这个游离于四湖之中的天师不肯搭救平常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洛祈冷冷的一笑,开口:“你这理由倒好。那我问你…你当初谋杀叶家公子的时候怎的没想过有一日他会寻你来报仇。”   这话一出管家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心中一骇把头磕得更想了,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这并非是我愿啊!况且…况且…我还是把他给救了!”   果然这样没错,按理来说叶朝青确实是死了,但这人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又把人给救活了,而目前看到的叶朝青也就相当于是一个披着皮囊的魅,脑子里有的记忆也就是那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难怪提到希若的孩子时候叶朝青表情那么奇怪。   洛祈冷哼了一声,道:“你把一个人变成一个活死人的感觉也倒算是救他,若让那人知道了实情恐怕连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管家木讷的看着洛祈,有些迷惘的呢喃着:“是…少爷?怎么可能?不…不可能啊!老爷明明说过少爷已经活了回来!这…这…”他说话语无伦次但还是好理解的。看来他口中的叶老爷子不知在哪里学了一门子邪术想要把孙儿的魂给召回来,然而那招魂的人却是个半吊子,也不知从哪里招来了一个孤魂野鬼而来。那人自然就没有叶朝青的记忆,那术士却胡编了一通道:“这就算是一世轮回,少爷把前世都给忘了,恐怕需要人来教了。”这也倒是符合了叶老爷子的性子,本不打算把希若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孙儿,让他忘了那人也好,这样下去就可以安安分分的考取功名,然而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叶朝青得知自己还有一位深爱的小姐名叫林希若。   复活后的那次见面自然而然是小梅的杰作。然而叶朝青的身体还真还是叶朝青的,他看到了林家小姐心中悸动了一阵子,摸着还在跳动的心脏他笃定了自己和林家小姐有着不可牵绊的联系。然而得知了林家小姐怀孕的消息更加坚定了要娶她过门的决心。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叶家老爷子的耳朵里,老爷子想了想,把他唤在身旁语重心长的讲了一下关于他与那林家小姐的故事。这故事半成是真的半城是编纂的,为的就是让叶朝青打消娶林家小姐的事情,他不惜编纂了谣言诬害林家小姐的清誉。把她怀孕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城中,城内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更有甚者直接指着林府道:“呀,你们可不知,林家小姐不知在哪里坏了一个野孩子,硬要让叶家公子来负责。这还真是…”   一人接口:“这还真是稀闻呦!总是觉得林家小姐知书达理的怎么干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出来!”   另有一个人捂着嘴说:“这可不是,可怜了叶家公子总说也是个实诚的人,怎的爱上了这种不要脸的货色,还差点找了这狐狸精的道被扣上了绿帽子。”说完几个人便哄笑做了一团。   门内希若捂着嘴想哭却哭不出来,有些恼恨的捶着自己的肚子。   小梅见状忙拉住了她的手,骇然道:“小姐,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说完温柔的用手抚着她的肚子,道,“这是小姐和叶公子爱的证明,老天有眼让叶公子回来找小姐了,可不要辜负了上天的这份礼物啊。”   希若这才欣喜的点点头。谁知这灾难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第二日居然听到了叶家公子订婚的消息,订婚的人不是自己。   希若听完几乎要晕了过去。往后的日子她不吃不喝,人就这么憔悴了下去,最终郁郁而终。   这事看似也就这么有了一个头,管家心中有苦难开。   “我本没有打算把少爷给推下悬崖,林老爷当时拿着我家一群老少的性命威胁我说只是吓一下他就好,谁知悬崖那里打滑了一阵子,我就那么一失手把他推了下去。”说完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洛祈哀叹了一声,半晌道了一句:“你起吧。”   管家头顶一阵发汗,忙道:“这位天师大人,就...就这么结束了?”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些不甘心。   洛祈的目光变得很奇怪,开口发问他:“你觉得他想要你的性命?”话一说完管家茫然了起来,盯了前方半晌之后,犹豫着摇了摇头,“没有。”   “那我可帮不了你。”他手执杯盏连看也懒得看那人一眼。   管家头顶冒汗,不知怎么的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头埋得更低了,心心念念道:“天师大人,救..救他一命吧。”话一出漓若懵了一下。   “那你其实是想把属于他的身体还给他吧。”   早知自己的想法败露,管家哀叹了一口气,道:“少爷一生太不容易,只是想给他一个该去的归宿而已。尘归尘,土归土。”   漓若怔了一下身子,不知说什么好,这也正是她的心愿。然而洛祈却缓缓的摇摇头,叹息道:“这不可,他既已不属于世间的人,已经改回他该去的地方了。”他的目光如矩,也似在打消漓若心中的念想。   是啊。尘归尘,土归土,有些地方总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他的。   第四十二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壹)   正直寒冬腊月,雪花扑簌着下满了一地久久不得停歇,九州大地被冻于冰天雪地之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亦是神色匆匆将双手拢于衣袖之中疾步驱于冰雪之中。   一方不大的院子之中,落雪压满了梨树的枝杈,一阵风吹过雪簌簌的落下似若梨花盛开,带来一丝春意。   梨树之下,一位青衫女子将手置于树上,仰头望着矮墙上的落雪微微叹气。   还剩下三日了罢。   抬头望去,苍穹上亦是漆黑一片,模糊的见不到一丝月光,连星星都显得有些败气。多久了,佑城再亦没有见过月光的痕迹。蓦地一道白光划破苍穹朝城北一处滑过,快的几乎不可用肉眼来辨认。那女子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转头望着那道白光的所踪,眼神里满是悲戚——恐怕又一个生命将要陨落了。   淅淅沥沥的大雨下了整整三日,浣得路面如洗净一般的白。   方才赶上天晴的日子出行的人亦越发的络绎不绝,来往街道旁都在不经意间的小缝隙中填满了大小不一的红绳来保福之用。还未至黑色便可见灯火影重,万家光鲜的灯火不为了照明紧紧是个防灾。   大约是这里太偏僻的原因,方圆一千米竟然找不到一座城池。这还是第一次从外面观察这座城池。洛祈提了提手上的包袱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有些失神。古雕繁华金丝勾角,雕刻着不少奇珍猛兽的门匾上大大地刻着“佑城”几个大字,大约因为年岁过于幽怨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渍。   很小的时候在师兄辈之间就流传着这座城池的传说,他们称这里为一座鬼城。话说鬼城,似乎以前有过那个说法,说是城内的人在一夜之间突然发起颠来四下屠杀,亦有人说是鬼神一夜之间夺走了城内所有人的命。反正总之以来就是一个结局,这城也还是终究变成了一座空城。   几百年过去了那个被冠上被诅咒的城池的地方已经被战争动荡摧残而迁移的人定居在了那里。落挨城不知是谁起的名字,以前的名字也被人们淡淡的忘却了。不过近几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城门被紧紧的闭上了,所有进城的人都要接受一一的盘问和回答,守城人的身份很特殊好像不通过的人无一例外没有一人可以进城。   到底是什么呢?洛祈思索起来冷不防的被身后的一个人冲撞了起来,身子侧了一下还好站住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冲撞自己的人,那人意识到自己撞了慌忙把双手陇在袖子里连连弓腰道了几声歉。   并不是什么大事,洛祈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无需介意。那人便低了下头匆匆的走在城门前抬手叩响了城门的门环。也是一个进城的人么?似乎打扮很奇怪的样子。眼前的人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戴了一顶厚重的草帽因为一直低头的原因盖住了大半张脸,宽大的衣服既不合身的用绳子绑在了身上,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身体单薄的弱不禁风。   很快城门就被打开了一点小缝,一个鬼煞般凶狠目光的壮年男子挡在了城门之前,傲慢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空空的伸出一只手。   那人低下头从衣袖里掏出几锭碎银子忙点头道了几声谢从一旁走进了城门。   洛祈不禁有些愣神,难道这么简单就可以通过,这里不是..不过,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那壮年大汉伸手打了一个哈欠,拿手掂量了一下手中碎银的重量,突然脸色一暗把双手慌神的掰开手中的碎银观摩起来,只见那银子在手掌中慢慢的变成了黑色,一霎间怒气从脸庞蹿了起来,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的朝后面追了过去。   呵,这里的人连这种小小的障眼法也会被迷惑么?不过这样的情况正如了自己的意,本身就没带什么碎银,若是被那群贪财的守门人打劫了去恐怕以后的日子要生活的更加艰难了。   洛祈摇摇头,朝城内走过去,城内和城外的颓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吵闹声,嬉笑声亦使整座城池充满了活力。   哪里有一丝鬼城的影子。洛祈苦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才至八月,不合时宜的连降暴雨引起小镇居民一度的恐慌。事情并未因此结束,怪事因此接二连三的发生,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镇民在小心嘀咕着这年来的几遭“灾祸”。   “听说了么?林员外家的府尹不明原因失火了,周遭被烧了个精光。”一位年方三十出头的妇人边摆开摊子边压低嗓音抄一旁来吃面的客人道。   此言一出好比一颗石块坠入湖面,引起阵阵涟漪。马上就有人按耐不住的接言道:“可不是?据说蹊跷的很,又没有一点头绪愣是让县太爷都傻了眼。”语罢像是想到了那头上冒汗的九品芝麻官的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举动亦引起一旁人起哄似的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看来这老头怕是当不久喽,得罪了林员外怕是连十个头也不及砍啊。”一位年轻小伙抿口酒,有些醉意的手舞足蹈起来。   那妇人叨扰了两句愣是觉得话题失去了新鲜劲,便依旧忙活着手边的面摊。   听了两句愣是觉得有些不对,洛祈走了近去面摊想要休息一会顺便打听一下最近城内的怪事。拉开右方的木凳坐下,方才执起桌子上的杯盏,只见那起哄的声音渐小下去,几缕好奇的目光朝自己扫过来。洛祈颦了下眉毛,有些讶然的看着来往周人。   待见那面摊的妇人率先反应了过来,捧着一碗面笑吟吟的置于洛祈面前,道:“公子看着不像本地人,怕是才来不久罢。”   “嗯。”简单的应了两句,想到这里似乎很少有外城的人千万迁居,这些人的行为亦似乎不难理解。见到对方并不理会自己,那妇人亦不生气,招呼起下一桌来吃面的客人。方才宁静了片刻的面摊又恢复了刚有的热闹。   这里不适合喧闹,碍于城内的喧嚣他还是更喜欢寻一处静谧的地方。   休息了两日,体力已恢复个七七八八,思忖着应当去城中转转怕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简单打点了一下屋内的行李,便将包裹里的几件保命物品如数装于衣衫之内,执几块碎银去雇了辆马车。   “年轻人,怕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吧。”   那车夫大约年过半百,是个很随和的人,音调轻快到显出身体健朗,隐约带着口音像是从别处迁移而来的,听起来到也不算费事。不大一会便可交谈几句,人亦很是健谈,洛祈借机打听了很多关于这里的旧事。   洛祈闷闷的应了一声,不时的掀起帘子的一角探看两旁的景象,待看到一间有些焦黑的房屋便一时觉得讶然。想起今日早晨听到的面瘫交谈,有些不解地问道:“此处经常会发生大火么?”   那老人亦不惊奇,手中的动作也没听一下一下的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开口道:“小兄弟,这你有所不知,此处传言百年以前曾经天降大火三天三日不曾熄灭,那时全城城隍,荒无一人呐。”语罢回忆似的撅了撅胡子。   洛祈一听,隐约来了兴致,笑道:“老人家怕是记性不大好罢,这里自从百年以前征战过后这里的百姓倒也是风调雨顺,那里来的荒无一人只说。”   话一出,那老人便严肃的板起了脸,朝洛祈瞥了一眼,语气有些不大好,道:“虽说老儿亦有六旬但身体健朗,何来记性不好只说。”   得知老人大多不服老,洛祈亦对自己说出的话认栽,忙支手讪笑了两声朝那老人道歉,那老人到亦不记仇,摆了一下手语气里带着几丝神秘的强调,压低声音道:“说来这也倒是玄乎的很,自打一位仙人路过此处此处的大火便被浇熄再也没有燃起来过,据说那仙人最后亦为当时攻城的君主卖命。而现在在此处安身的居民多是来自与不同地方躲避战争祸患的灾民。”   话一刚说出口,洛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仙人?难道此处又扯上了幽城?   隐约觉得马车一阵响动,洛祈颦了一下眉头,忙掀起车帘一探究竟,却看那老人家空挥了一下鞭子,原来是马车的轮子卡在了一条沟壑之间。   方才想下去帮忙,那老人忙支了支手轻声道:“小兄弟还是坐好罢,此处不适宜下地行走。”微微讶然的看向地面,洛祈这才看见地面上布满的大大小小烧焦的木屑以及留下的灰渍。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打扫了罢。   只见那老人手指一收力,甩了几下鞭子同时嘴中轻喝了几句,马便撒开蹄子朝前方奔了过去,陷入沟壑的马车亦顺利的脱解了出来。   又往前走了两步,马夫惊呼了一声忙拉住马栓,那马前蹄凌空蹬了几下,头傲向天际嘶鸣了一声,便停住了脚步。马车里巨大的晃动了几下惊醒了正在倚窗浅眠的洛祈。   难道马车又被卡在了沟壑里么?   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洛祈连唤了那老人家两句没有得到回应。忙变了脸色,低身下去抓起手旁的剑撩起了帘子。   第四十三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贰)   这一看马上哪里还有什么人的踪迹,赶车的老人早就不知到了哪里,只留下一个马鞭被弃之在一旁。洛祈翻了一下身子低头去看,好似是突然遭遇到什么劫难一样。   “火..好大的火啊!”   一阵声音把他的注意引了过去,他眯着眼睛一看,之间一个不大的小孩顺着城中悠转了两圈,嘴里在呼唤着什么,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那小孩转了几圈之后突然发现了坐在马车上的洛祈,一个激动的跑了过来,兜转着马车惊呼了起来:“火啊,火啊。好大的火!”   洛祈眉头皱了几下,看着面前的小孩,觉得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时,有人唤着小孩的名字跑了过来。看来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看着好似是这小孩的娘亲。那人一边跑一边擦拭着眼中的泪水,表情看起来格外痛苦。   妇人跑近了马车,好似才看到洛祈一般,朝他礼貌的点了点头致以歉意,洛祈不以为然的也朝人回应了一句:“无碍。”那妇人拉着那位有些疯癫的小孩打算回去,那小孩执意在原处不断蹦跶起来,眼睛里带着惊恐,指着面前的妇人惊呼道:“你…你是恶魔!”   “是你纵的火!”这话一出,妇人一颤身子一把把那小孩的嘴捂住,哭泣道:“这孩子…疯了啊!我可怎么办是好!”说完嘴里嘀咕了几句,又在小孩的耳畔低吟了几句什么,那孩子突然变得很安静起来,只是眼光依旧黯淡无神。   看着周围空空的街道漓若显得格外无奈,盯了旁边的人半晌,想想还是把嘴边的话给逼了下去。   自打这个人一句不吭的把她从叶府里拽出来就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看,说话也总是说一半总是隐藏了很多东西在心里。总是动不动的一句走吧,自己去给他跑腿不说还总是没有什么好处。   漓若觉得自己有些亏大发了,但碍于两个人的法术根本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她也只能打破了牙往肚子里吞的地步。   她心中愤愤不平,的了一个念想: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安生了一会,这人可真是会使唤人。她斜眼看了那人一眼,淡淡开口:“我觉得这事本就和我无关的,你为何总是不明不白的把人给牵扯进来?”转了一下眼珠子,她如法炮制的开口发问,“上次你帮了我一次,我很感激,但这我也早就还给了你,你莫要不认账。”   由于那人口中的天理报应,漓若觉得自己的脑袋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   洛祈斜了眼看他,似有不解的目光。步子居然停在了原地听那人抱怨完整,这才开口道:“你要搞搞清楚,这事是我帮你,而并非是我情愿的。”   漓若啊了一声有些摸不清头脑。   洛祈一伸折扇,之间上面点缀了一棵繁盛的梨花,梨花开的格外美,细细密密的从树枝上落下来一铺就铺了整整一层,在树枝上点缀起来格外好看。这…好看确实好看,但整个画面确有说不出的诡秘感觉。   “看出了什么么?”   漓若摇摇头,总是觉得有些不对,但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   洛祈有些“恨铁不成钢”,抬起折扇毫不客气的敲了上去。她呼了一声痛,伸手准备还击,却在触碰到扇子的一秒之中脑袋里闪过了一丝东西。她一个讶然伸手又触碰了一阵子却发现扇子上面冰冷一片,好像是雪花细细密密的铺撒了一层。   她好奇的摆弄着手中的扇子,想看出个所以然来。这反复一兜转,扇子里居然扑扑洒洒的落下几丝白的东西。   漓若一跳脚,忙道:“雪…雪花?”   洛祈摇摇头,斜了那物体一眼,开口解释道:“仅是我夹在扇子里的梨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漓若支吾了一声,现在正值深秋时节哪有可能性能找出雪花这东西。她觉得自己反应有些激进,好笑的摇摇头。伸手一触也突然发现了什么:目前的时节怎么会有梨花开的这么好。这怎么看也像是新采摘出来的花瓣。   漓若审视的目光投向洛祈,他低声一笑把手中的折扇给合上,细心的问了一句:“怎么样,我就说是为了帮你而来的吧。”   好家伙,居然在这里下了套子给我。漓若愤愤不平的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你会后悔的。   这话一说出,后悔的到先是她自己。这在城内都已经转了个大半了硬是没有发现什么事情,而来人好似在欣赏风景一样不紧不慢的走着。   走了半晌,两人走到了一个巷子里。漓若的脚步慢慢的迟钝了起来,几次怀疑对方走错了路,这怀疑不是并无道理的,这里已经越来越偏僻了,看起来再走个不久就要出城去了。   她忍不住发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她想那人无论指一个什么方向她就有一个判断力,朝后就是这路走错了,朝左是城北拜访的应该是一群子农户,朝右是城南,是一片森林,大概会有不少宝藏和线索埋在那里。谁料那人居然左右摇摆不定,也没摇头也没点头。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住额间,道:“我也有些不知。看起来还是需要一个引路的。”这话一出漓若的眉梢青筋就开始跳动了起来,强忍住把眼前的人揍几遍的准备,她还是决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站路口左右看了一圈,问道:“你哥心思到底怎么想的?”   “我哥?”洛祈诧异的又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你们兄弟俩打得什么主意,是故意要我避嫌的吧。”   洛祈摇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了弄堂的拐角之处,视线直直的盯着前方弓下身子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视线所至是今日城北见的那个孩童,他穿着早上那件衣衫褴褛的衣服,脸上粘着些难看的泥土,细处打量时才发现那孩童瘦弱无骨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倒,眼神紧紧的凹陷在眼眶里,四周有些乌黑。那孩童的父母亦不知所踪,只留下他兀自在一方净土之上挖着路旁的泥土,边在挖着泥土嘴里还在小声的嘟囔着什么。   "这…这是?!"她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前的人看,只见面前的孩童脸色及其苍白,看起来似乎是被抽光了血液的干是。   她觉得有些恶心,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洛祈摇摇头抚了几下她的背部,道:"放心,他暂时还无什麼大碍。"   “那小孩仅有三天的命了。”漓若抬起头冷不丁的开口,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倏忽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席地而坐亦指为笔在上面画了起来。笔至最末,只见她舒了一口气点了一下纸中心部分那张白纸便如有了生命一般便成一只白鸽扑棱着双翼凌空盘旋了几下,漓若一抬手指那白鸽便直直的远处的苍穹飞了过去。   那孩童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抬头紧紧的盯着那白鸽,眼神里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只见他跳了起来连连拍手道好。   漓若踱步过去半蹲下身子与那孩童平视,变戏法似的从他的衣衫之中翻出几颗黑色的草药,笑笑道:“小孩,这是谁赠与你的?”   那孩童紧紧的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蓦地想到了什么,惊呼道:“是一个紫衣服的哥哥。”然后目光一瞥突然看到身后的洛祈,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手指直直的指向洛祈轻声道,“和那个哥哥好像啊!”   漓若的眼神一暗,不解的眼光投向身后的洛祈,洛祈亦无奈的耸耸肩示意自己全然不知。那孩童突然呜咽了一阵子,手指投入嘴中吮吸起来,嘟囔了几句:“也不是,那哥哥…比这位哥哥要漂亮好多呐!”话一出漓若忍不住笑了出来。   洛祈亦不知是悲是喜,只得用无奈的眼光看向漓若。漓若亦佯作没有看到,朝那孩童头上轻拍了一阵便直直的朝城北反向走了过去,那孩童的眼神重新变得有些迷离的起来,继续蹲在原地挖着地上的泥土。   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响,她抬起头,如那孩童一般盯着上空的鸽子。那动物不断徘徊在周围不肯离开,似乎发现了什麼通天的秘密一样,急迫的想传递给它主人。   她伸开手,这鸽子一落却躲开了她的手,悠哉的落在了一旁的洛祈身上。   漓若眉心一挑,这谁才是主人。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那鸽子埋头费力的在洛祈肩膀上啄了一会,而那人时而点头时而表情凝重,似乎听到了一些值得深思的事情。就这么过了一阵子,他兀自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颇为凝重。   漓若问他:“鸽子给你说了什麼?”   洛祈拿有些复杂的目光斜了她一眼,反问她一句:“若这是最后的秘密,你可愿继续探寻下去?”   漓若有些摸不清头脑,翻翻白眼,想说这不是废话麼,我们花了这麼常时间,为的就是把这城中的秘密给破解开。看了对方凝重的表情她还是抛弃了那人在耍自己这麼一说,隐隐也严肃了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   洛祈似乎舒了一口气,揉这她的头开口道:“我猜想也是这样。”说完不顾那人投来仇恨的眼神,又把目光头在了室外,望著月色有些出神,呢喃道,“若这事就这麼过去了,就好了。”   第四十四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叁)   两人来到一间紧闭的茅屋前,屋子很大从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难不成这里就是梦魇的始端?   漓若斜眼看他,要他给个解释出来。洛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走了两步去敲门。   他敲门的声音很奇怪,不像连续击门一样,倒似打著拍子,一阵轻一阵重。拍子也不连贯,每敲了几下都会有一个短錾的停顿。   敲了几声,门内却没有什麼动静。漓若觉得有些奇怪趴在门上一看差点笑趴在原地,她捂著嘴点点门上的门槛,嘴中满怀笑意的开口:“这位兄台,这门根本就没有锁。”   他拿目光投置了半晌,果真仔细的看了那门,一边凝重的看著似乎也在沉思一些什麼,而后认命一般的摇摇头。   这事选比想像中麻烦了很多。   离若倒是没有多想,以为对方良好的素质不允许他破门而入,还想开口规劝一下那人:“不同情况之下要不同应对。”但碍於那人想的太过认真就好心帮他一把,大大咧咧的把他拽进了屋子。   到了院子之内那人方才回神,问到:“我们…如何进的来?”   漓若甩他一个白眼,无奈正经回答道:“当然从门进来,不然要怎麼?”   话一说完还朝墙那方看了看,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也就料到那人在担心什麼了。墙上居然被贴满了大小不一的咒符!如果他一个常人可以进入就不足为奇,但关键是属於妖物的自己,居然丝毫没有感觉到?   难不成做符的人是个半调子?混饭吃的?   一阵寒风吹过,符咒如旗帜一般吹了起来,似有女人的叹息声夹杂在里面。她竖起耳朵认认真真的听,只见那符咒如大手一般的召唤着,似有女声小声反复低吟着几句:   来,归来。来,到这边来。   像是一个慈母在召唤自己玩耍的孩童一样。她想把视线偏转过去却发现身子动弹不得。她张了张手觉得全身酸痛,动作也停滞了很久。   她一转身身子猛的松懈了下来,和方才相比变得有些轻飘飘的。这时又一个声音顺著风声入耳:“来,来。到我这边来。”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涉猎人的心灵一般,狠狠的掐住了神经,让自己无法忽视那一阵阵的呢喃。   归来...归来..   声音好听而空灵。   漓若甩甩脑袋,看了那些符咒眼晕。鬼才要到你那边去呢!我这不是自寻死路麼?   越是紧急的状况一般就越容易出个状况,那僵硬的身子如被丝线牵引一般,慢慢的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看到了大量的火焰在眼前灼烧,冒著一团团诡异的蓝光。大脑在不断的叫喧不要去,如去了就会没命的!   手颤颤巍巍的伸了出去,那画像突然变成了一张脸。脸色很苍白却无法显示那人精致的五官,那人面目含笑,周身烧了团团的火焰,但身体根本没有处于火焰之中,脸上反而带着些舒适的满足。那人看着他,目光汇聚成了一个焦点,眉头紧锁的似乎在想她的名字。她有些呆愣,伸手过去想要抚平他眉间的皱痕,刚一靠近,一股灼烈的痛楚饶在手指间,似乎要把整个手指烧毁撕裂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嘴巴之中呢喃着,声音似乎在空空荡荡的反射着,越发的空灵了起来。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盯着她看。   她又开口问:"你…还好么?"   那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嘴巴一张一合:"嗯,我很幸福。"这几个字好似给人一颗定心丸,她也跟着笑了笑,道了声那便好了。那人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加了一句,"我和景月都很幸福。"说完,眼神不断的看着漓若,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了一瞬,他居然有些狡猾的笑了声。   “你还是这么的怕我么?”   她虚弱的笑笑,苦叹了一句:“你这是在报复我啊!”   那人静静的看着她,似乎不想反驳。而后突然看着那距离自己仅仅几寸的指尖,他深知那手指深入这结界会有什么后果,不过那人也懂得分寸,刚试探了一下子觉得还是不能承受就放弃了。但仍然不放弃开口一试,他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温和的笑了笑:“平日里你不最喜欢替我梳发了么?怎么今日是嫌弃了我。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愿意碰我。”   漓若的身子一顿,猛地抬起头来看他。他皱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但这事却真有存在。他下意识的卷了卷头发,这一举动也引起了漓若的注意。   漓若点点头,浑浑噩噩的开口:“是了”,她的目光突然便的很温顺,轻声笑了笑道,“我最喜欢你的头发,可你却不懂如何保养它。”   “那…再为我最后一次盘发,如何?”   她似若被蛊惑一般,把手又往前伸了一阵。那结节果然不怀好意,她的手被灼烧的厉害,依旧咬牙伸了过去。   手如被锯断一般撕裂的疼痛。她险些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手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掌团在了手心里,阻隔了外界来的束缚,手上灼痛的感觉消失,那火焰也在慢慢褪色。紧接着就被拦腰截起脱离了那结界三米开外。   ""别中了幻象!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焦急的唤着,这一吼但是把她的心给拉了回来。   她看着自己灼烧的手,诺诺开口问道:“我…这是…?”   洛祈斜了她一眼,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答道:“你被梦妖操纵了,差点着了他的道灰飞烟灭了。”   出奇的是她的眼中没有愤怒和害怕,那神情到似很清醒自己经历了什么,又不可抗拒的感觉。她摇摇头,笑了一声,取而代之的又有种茫然,恍惚了一阵子她开口提议道我们走吧。   洛祈的眉稍一跳。有句话说的好呀,风水轮流转,这这么快就已经把主导权让给了那人。   他看得出她很在意刚才的那位男子,但终究没有失了神智扑上去,这让他觉得越发好奇了起来。   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女子?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种断定人心里的事情实在应该交给心思缜密的关玖。   她一破门,进去被眼前的事情给吓了一阵子,这一吓到让她差点夺门而出。洛祈一挑眉忙拽住了准备往外奔的人,她往后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漓若一怔身子好像突然回神一般,把眼睛睁开重新看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门内躺着几个横七竖八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她突然有些畏惧去看这个事实,然而一旁洛祈拍了她一眼,指着面前的人道:“现在回头是不是晚了点”。说完想想又加了一句,似乎在安慰人,“放心,他们还没死。”   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几个人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看起来像是一堆喝醉酒的大汉。   她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怎么了?”   洛祈无奈的一耸肩膀,也是全然无知的样子。他猜想:“大约是被方才的人给迷惑住了,现在在做些什么梦吧。”   这并不严重,关键在于这些人什么时候醒来。漓若一个接一个人审视过去,只见在一处停稳了步子,有着诧异的点了点其中一个:“这…不是那个遭遇梦魇的小孩嘛!”   洛祈点点头同意她的回答,推算出来:这些人应该都是被梦魇缠身的。   她小心翼翼的去探视了一圈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孩童手刚刚触碰道那孩童的脖子,脖子上一阵脉搏悸动的感觉,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紧张,就怕这时候出些什么事,她舒了一口气,刚刚紧绷的身体恢复了。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有些讶然的开口:“我看你怎么这么不正常。”料想她不会开口,转而又换了一种问法,“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居然这么不要命的去要那个符咒,需要的话我可以画一大堆供你把玩嘛。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漓若瞪了她一眼,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手点了点地上的身体。   那孩童如才见时一样嘴里小声呢喃着什么,显然睡得有些不安生。头上慢慢的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头不断的偏转像是驱散什么可怕的回忆。   “他在梦魇。”   漓若应了一声,肯定了这个结论。   “方才你也是遭遇了梦魇?”有些无意的开口,这句话点醒了依旧蹲在地上的人。   她沉吟了一会,居然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怎么解释出口。他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一丝波动,总觉得眼前这人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会相信的。   “唔,”她突然抬头想了一样,然后提点似的加了一句,“好像看到了故人。”   “嗯,我觉得你梦魇挺严重的。”他低声笑出来。   她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心里正在念叨着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一下眼前的人好,谁料那人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瞥向门外。   她猛地一惊,盯着门外闪过的黑影。   第四十五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肆)   目前还是雨季,周围气温明显降低了不少。街面之上的人都躲在家里,畏惧周围渐淡的春意。   辰日已经过了,但人们仍对河内的神灵抱着一种畏惧的情绪,很少有人靠近这里,因此辰河就变得荒凉了不少。   这天,雨还未停住,一位青衫男子执着木伞静静的站在辰河之前,眼中带着几丝无奈。   雨打在伞檐上,又落下来。水滴沿着青衫滴落下来,看来这伞丝毫没有什么作用。   哒哒的脚步声走来,一步两步格外轻,像是不惊醒河边站着的人一般。   身后有人轻唤一句:“寂双。”男子有些讶然的转过头去。   一把伞遮在了头顶,有人开口:“怎么辰神会这么落魄,一向不是与雨君交好么?”话说完,那人轻笑了一声,语气好似玩笑。   男子并不在意,微微笑了一阵子,温润的开口反驳:你不也与花神交好么?怎的却被她摆了一道。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就看身后的人嘴角抽了一阵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一瞪让他差点举手投降。身后的人认命似的出了一口气,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象征性的安慰道:“该来的总会来,总是会过去的。”他以为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害的堂堂月神亲自来到尘间定居,居然连本本分分的事情也不管了。   身后的人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把她花草给卖了被迫来做苦役罢了,不要说的与我要送死一般。”   寂双看着她摇摇头,眼神带着着诚挚:“若是让天上的神使得知你被一个小小的花妖来做劳役,这也真是怪谈一阵。”说完他如凡间说书男子一般,悠闲的轻摇了几下手中的折扇。景月懒得理他,心中暗骂了一阵:好心当作驴肝肺就这么愤愤不平的走了。寂双觉得好笑,低声笑了一阵子,然后望着那人的背景有些发呆。   他突然开口,沉沉的一声:“月神,你何时以真实的面目示我。”   走在之前的景月步子一怔,停顿了几秒,又苦笑的摇头往前走去。   ——你想见的永远不是我,就算我以真实的面目见你,你也不一定相信,这又是何必。   这话她在心中憋了很久,就是没有说出口。   一座古宅之中,烛火一阵阵不平稳的摇曳起来。   洛祈托着脑袋,等着眼前的人醒过来。这等人醒来的时间往往就是漫长难耐的,趁着有些时间他顺便考虑一阵那人醒过来之后会如何来报复。这么一想各个版本也就出来了,都无非是自己被整的很惨。因此他心中也在考虑要不要先在身上贴几个符咒来保平安。若是贴咒的话是个止血的还是抗击打的?   还未等他想清自己该贴何种符咒,就见面前的人睫毛颤动了一阵,嘟囔着什么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头。他的眼睛一亮,往往这就是紧要关头,他以为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忙支着耳朵去听,却听那人嘟囔了一句:“好亮啊…”   他有些哭笑不得,简直想用一只召唤咒来把人从梦魇中醒来。此时,漓若揉着脑袋醒了过来。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没有那么激烈的打骂,却很正经的问了一句:“方才我怎么了?”   他有些讶然,难不成是咒术过剩把人给弄傻了?他还是开口解释:“我探究了这件事的始末,把你送进了一些可以找线索的梦境里。”   漓若像是听明白似的唔了一声,然后迷茫的指着自己说:“这么说就只是一个梦境,而并非进入了什么幻象。”   洛祈下意识的点点头,就要拿着杯子悠闲的品茶,没有瞥见方才迷惘的那人脸色一瞬变得很难看,嘴角抽动了几下,周围有些低气压。他不以为然,就见一壶滚烫的水像自己亲密扑了过来。洛祈一挑眉毛警惕的躲了过去,就听漓若咬牙切齿的开口,愤愤吐出一句:“卑鄙小人,每次都拿我来耍!”   洛祈有些奇怪发问:“你的反应是否慢了一步。”那人答曰:“为了以防你在我身上下些奇奇怪怪的咒。”这话让洛祈的身体颤动了几下,他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周围又沉寂了起来,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的沉思着什么。   “所以说…这次的事情和月神有什么关系?”洛祈率先发问。他的咒明显去向就是针对这件事情,然而线索却走向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方向。   难道这段事情的始末也终究是在月神身上?他托腮沉吟了起来,月神在尘间的口碑也是极好的,这么多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而且还为尘去的灵魂创造了七七回魂夜,总是心悯着世人。   漓若摇摇头,表情却很正经:“我也不知道。”想了一阵子,还是犹豫的开口,“照理说景月应该不会制造这种梦魇。”   洛祈叩了叩手指,盯着眼前的人开口,嘴角里挂着一抹笑意:“这事你得说清楚。”话外之音就是你如果没说清楚这事没完,令他感到出奇的是她竟然点了点头。   “这事不说清楚这梦魇没完。”漓若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来,看来这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最后一关给过了。   “景月当时爱过一个人,叫寂双,是天上的辰君。”   她抿了一口茶,目光直直的盯着腾起的水雾。洛祈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景月在被封印之前一直都在幽城里居住。”   看似与这事无关的话,洛祈还是静静的听着,偶尔应了一声,没有插话。   “那次她因为一时贪玩而毁坏了花妖精心培养的花,她扬言要取一个凡尘间绝世美花来赔给他。有人告诉他说昙花很美,但开放的时间极短,需要契机,她就在尘间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着昙花开放的那一日,这…才遇到了辰君。”   “然后?”   “然后景月就爱上了辰君,这也是顺理成章的。”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   说话期间她的眼光一直看着手中的杯子,紧锁眉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虽然这人的决心是好的,但洛祈断定她一定没说实话。   她抬头,撞遇上那人奇怪的眼神,冲他笑了笑:“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这事我知道的不多。”她语气很轻松。   洛祈低声应了一句,想想也没什么好问的,索性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来。该问的就问完了,接下来就差动手了。   看着面前人间的一举一动,漓若有些哭笑不得。   看那人抬手挥完最后一笔,扫视一遍之后满意的笑笑,漓若觉得自己的忍耐能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极限。她嘴角一挑一抬手,手中的杯盏朝那人飞了过去,而后被顺理成章的牢牢接住。洛祈一手执着画笔,将杯盏放在桌子上摆稳,嘴里轻喝了一声:“别闹。”语气带着宠溺,这有些像呵斥宠物。   他不以为然,用手指摸了一下纸上的朱砂,直到确定他完全干了才放下心喊着那人来看。   漓若愤愤不平的吼道:“我这么辛苦,还差点灰飞烟灭了!你居然在一旁涂鸦。”   他嘴角一抽,轻念了一句见识短浅。之后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拽了过去,让她看看刚才的画。   她有些茫然,自小只知道如何躲着符咒就是不懂得画符咒是怎么一回事,自小她的教育就是遇到了符咒就赶快跑,越远越好,哪有心思去看一眼这是什么符咒。就算小时候贪玩看到一张贴在石头上的黄纸,好奇的摸了一下差点连命都没了,自此她心中也就有了个阴影,甚至于看到了黄色的东西就想拔腿就跑。   “这是锁妖咒。”那人淡淡一说,就见漓若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卷轴。他瞥了一眼紧接着道,“这和你的锁妖卷没关系。”   “你要这个来做什么?”漓若挑挑眉让他来个解释。   他漫不经心的把手中的卷轴卷了起来,一边说:“我把这咒放在门口,看那到底是否是妖物。”说完还拿眼光来打量着那人的反应,一遍正经言辞的开口,“我这也是为民除害,恐怕那些妖物还会回来。”说完用手指点了点身后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迟迟不能醒来的人。   这些人自那日开始就倒在这里,漓若问眼前的人不需要送回去么云云却被那人以一口回绝了。洛祈悠闲的说:“这也好,起码在这里会安全一些。”   她想想也是,反正这些人也带不回去。这里有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师在也就不愁这些人会遇到些子什么灾难出来了。说不定还能歪打正着把事后的人给拽出来。   这么一想,这些人也就如个活死人一般的瘫在这里,为了避免这些人身体出什么毛病,他们也倒是好心的定期喂些水出来,有些梦魇醒来迷茫的人也会喂些流食。   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个人恐怕也就撑不了多少天,所以时间成了头疼的唯一问题。   漓若脸色一白,问:“你…你是要针对…?”转而紧锁着眉头冷笑了一声,“你在怀疑我。”   对于她的表情洛祈觉得好笑:“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帮你断定一下那人是否是妖物罢了。”   “不行!”   要就料到那人的反应,洛祈有些兴趣盎然的看着她的过激反应。   第四十六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伍)   看着每天挂在门外的咒符,终究是心里有个堵,她决定还是暂且不理那个人的好,这一来一往生活就变得更加单调起来,单调的她可以每天数一数自己的头发又长了多少根。   有人推门而进,她一个警觉的站了起来,却发现进来的人笑着走了进来。那张脸也就是近几天一直躲着的,漓若面目一阵惨白又怄气坐了回去,嘴里嘟囔着:好生生的一副面容居然用来吓人。   那人却不生气好似没听到一样,把手里的东西抛给她兀自坐在一旁。   打量了面前的东西,漓若这才晓得这人这么一大早出门的原因。近些日子辰日已经过去了,逐渐也就迎来了曜日,这天是普普通通的日子,但却是女人中一日最美的日子。传言在百年之前一位贞烈的女子为丈夫洗刷冤屈冒着严寒去大小府尹去申冤,最后就死在了半途之中。有人说是被一个贪官乱棍打死的,也有人说是天寒地冻饥寒难耐而死,总之这一日也就变成了专为女子,尤其是妇人设定的时日。已婚的男子也经常在这一日送给自己的夫人些许白银首饰或者衣装云云,所谓“女为悦己者为荣”,这日的女子往往就是着艳非凡。   不过…这与我有和关系?漓若眉眼一跳,打量着手中的包裹。包裹里是一套清清亮亮的衣衫,通体白色,花纹也颇为简单,但布料摸起来确实上等的丝绸。   一旁人不以为然的投了目光过去,淡淡道:“这几日也总是在这里憋惯了,今日带你去外面转转。”语气一惯的悠闲,搞得两人好似是结伴出游的夫妻。   这么一说,漓若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来,难怪今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这么热闹,原来到了曜日会有一场盛大的游展,人们都聚集在了城北的庙口,举办着各种各样的活动。洛祈挑着眼睛,似乎在等她的回答,她心里一想,去看看也总比整日呆在这房子里守株待兔的好。   市集之上果然热闹非凡。除了辰日,曜日,还有荧惑日以外难得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一出,平日里人们很排斥出门,也渐渐受传闻这里不详的影响。   漓若摇摇头,总是觉得这里的人是否太敏感了些。   远方传来一阵又一阵吆喝的声音,来来往往做生意的商人络绎不绝。最繁盛的莫过于街角的花灯,据说猜中灯谜的人会有意外的礼物。   正想着,衣衫被轻拉了一下,抬眼就对上洛祈有些不耐烦的目光:“我唤了你好久,怎么在这里发呆。”她这才审视了一眼周围发现自己站在中心的位置已经很久都没有挪动脚步,和周围来来往往的喧闹一点也不和。   她改了面容,笑着说:“我这不是从未参加这等盛世嘛,有些看呆了。”洛祈白了她一眼,轻念一句:这里人多且杂,不要跟丢了。说完就迈着步子朝前面走了过去,漓若乖巧的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总是要看看这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洛祈走了两步,步子突然停了下来。漓若方才在失神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步子一起停了下来,这思绪被周围乱哄哄的人群给拉了回来。周围热闹的很,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洛祈拉着她顺着人流选了一个比较能看清楚的位置。   漓若在心里讶然,难不成这等子脱离世俗一般的人也喜欢凑热闹。她这一看不打紧,就见两人前方站的位置有一个道士模样做法的人,样子道很认真,但看他手里的东西漓若就想笑,全部都是来坑人的小把戏。   那道士听到一阵笑意传来,眼睛一斜就往这边看过来。漓若的表情僵在了原地,忘了自己站在一个太过显眼的位置了,说不惹得人注意才奇怪呢。她只得把头低下去尽量把身子缩在一个人的身后,希望那人能把眼光投向别人。   道士看起来并没那么好说话,恼羞成怒的朝这方喝过来:“泼皮野丫头,没见过世面的,笑的甚么。”说完颇有气势的把手中的剑举了起来,有模有样的挥动了几下,自豪道,“我祖上均为除妖的道士,威力可是无比的。祖上曾经用这把刀斩杀了万千妖物的鲜血,为民为百姓造福。”   也不知这里的是是真正的愚昧无知还是被这人的气势给吓傻了,小声的躁动了起来,话语里满是膜拜和羡慕的样子。   道士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继续道:“就好似这把剑,他曾在这块土地上斩杀了凶猛造恶的豺狼妖,救下了好多人的性命。”说完他用方帕小心翼翼的抹了一下手中的剑,如擦拭一件珍宝一样的小心谨慎。那把剑上还有不少干涸的血迹,看着也就像是那么一回事。   人群之中有几个人跟着说:“对,我还见那豺狼妖吸食了好多人的鲜血。有一道士就是拿剑把它给刺死的,我…我还是亲眼所见!”这物证加上人证自然赢得了很多人的方赏,人群之中不断引来感叹:真是神人啊。   漓若心中冷冷一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豺狼妖明明是被狐仙所诛,这人好生不要脸。”这话本身就是自己发闷时候抱怨一句,谁料突然被扩大了几倍声音,本身就被围在了一个不大的圈里这声音一扩大自然而然也就被所有人听到了,包括圈子之中的老道士。   漓若愤愤的瞪了旁边人一眼,这个罪魁祸首分明就是让她下不来台的嘛!谁料那人有些无辜的耸耸肩膀,悠闲的说道:“背后说教根本不算什么事,这样他就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了。”说完还附赠了一个“我做了好事”的眼神,惹得漓若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道士的脸色铁青,三步作两步的走到了漓若身边,质问道:“你这丫头,瞎说什么!”   漓若一个激灵被那士气所吓倒了,忙讨好似的摆了摆手,道:“我方才胡说的,真是不好意思。”看着道士的气消了一些,她刚想出一口气,却忘了身旁还有一人可以添油加醋。那人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好意,轻声开口,语气夹杂着一些无辜的样子:“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教训一下这瞎说八道的二流道士。”   这话成功的激怒了那个道士,漓若有些哭笑不得,一伸手狠狠的掐了那人一把。   “你…你再说一遍!”道士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漓若,看起来气的不轻。   “这…”她苦恼着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冠些烂摊子,皱着眉半天没有想起来怎么解决,就感觉那人一把把她给拽出了人群。   道士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才把目光投向了身边有些尴尬的漓若,朝四周围观的人发语:“你既有如此自信,那我们今个当着众人的面来比试一局,若你赢了我我就甘拜下风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的二流道士。”后几个字咬音如此严重,看起来这人真是被激怒的不轻。   “比?比什么?”难不成比作法么?   那人冷叱一声,道:“比什么?当然是作法。”说起来这也就在她情理之中。   作法,怎么又是这个。她斜了一眼前不久才与自己比过作法最后还让她丢脸丢的大发的人,他轻摇一下手中的折扇,朝她不怀好意的点了点头,她头里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了。   不过今日不比恐怕那人会不依不饶,漓若叹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个二流道士怎么说也伤不了自己,只要拿着一些小法术来忽悠一下周围的人就好。这么一想,她还是接受了那个道士的提议。   一模一样的台子,漓若认真的回想起那人洛祈摆阵的样子。手中慢条不紊的摆弄着桌子上的法器,桌子很快就被摆满了,看着东西也七七八八的齐全了,她轻舒了一口气开始琢磨怎么来吓唬一下周围的人。   就在这时,旁边的道士不以为然的哼笑了一声,拿着拂尘指着面前漓若的阵法,暗叹道:“你是要招魂么?”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就听那道士满怀自信的解释出来,“炉灰朝东摆阵妖向,西方邪剑直捣正气,南朝日晷呼来阴魂,你这明明是来招魂咒。”这话听起来振振有词,道好似有这么一回事。   漓若心里一个讶然,这阵法看起来就是很正事的就被自己拿来套用,以为这可以唬住这个二流的道士,却不料这么一来就被这套说辞来个哑口无言。也许是他在胡诌呢?漓若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洛祈,之间他也皱起眉毛,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这阵势看起来面前的说辞并不是胡说的,也就是说自己真的摆错了阵法。   一看摆阵的人慌神了,人群之中也就引来了几丝不满:“明明是个二流的货色何必来与人较真,真是白白的丢人现眼。”这话很尖锐,就在漓若的耳边,虽然没有提及自己但明显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漓若一咬嘴唇,求助似的目光看着人前的洛祈,却料那人连目光都不投向自己,倒是颇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一旁的道士,恍若自己的生死也跟他无关似的。她一觉得委屈,脑子就当机了。这该怎么下台的好?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的声音在耳旁轻唤:“别慌。”   她一个激灵,以为是洛祈在传音给她,但那人的思绪明显不是投向自己也就不可能。   那声音停了一阵子,又开口:“若你信我,就由我来助你过这灾难。”低沉而好听的男声,格外熟悉,她用脑子认真的分辨起来,突然身子怔在了原地,久久不得回神。   怎么…竟然是你。   怎么…竟然是你?   那人低低一笑,道:“真好,你还记得我的声音。”不会忘,这世轮回怎么能忘记你的声音。太熟悉的感觉简直刻在了心里。   漓若觉得自己有些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那道士以为她害怕,嘲弄似的开口:“小丫头我看你也实属无心,现在求个绕冲我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以后也别坑蒙拐骗的了。”这话成功的引起了众人的一阵笑意。   漓若无心理他,脑子里乱乱的,就听那声音又开口:“我是来帮你的。”这话一千年前已经听过,却不料离自己如此之远,自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句话,却觉得心里又凉了半晌。   为什么帮我?她发问道。   那声音答曰:“我心系着你。”   她猛地一抬头,撞见洛祈的目光,目光里含着复杂的神情,似乎穿透人心一般的审视着她。漓若突然躲过去那个目光,冲那声音低声道一句:嗯,开始吧。   后来就引发了众人不可置信的一幕,方才有些慌神的丫头居然有条不紊的收整起来桌上的物品。先把它总归在一处,嘴里念念叨叨这什么,很快也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又换了一个新的阵法。这阵法看在那道士的眼里,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东西都归正好了,她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那道士的脸色,就看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桌子上的阵法,眼中透出一丝惊异和疑惑出来,方才的笑意已经全然不在。   看来,这阵法是没错了。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兀自愉快了起来。   那道士不放弃的开口:“姑娘…这…”连称呼都有些变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看起来这阵法摆起来还真有两把刷子,恐怕不是一般的道士可以得知的。看到那道士的脸色变了,一旁的人也就了解个所以然来,看来这姑娘还真不是一个捣乱充愣的人。   漓若抬起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那道士支支吾吾的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有扯出来。道行的高低看起分明就摆了出来,这人连比的信心都没有了。   她方才觉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如此之美,怪不得人来人往的都想站在权贵的最高峰。   道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开口问:“姑娘,你摆的这个阵法…”   “怎么?”漓若故作不解的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手掌狠狠的拍在了脑袋上,暗叹:“这世间果然是高人多,也是我看走了眼。”说完恭敬的拱了拱手,眼神似有似无的朝两边飘去,嘴里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漓若盯了他半晌愣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倒是洛祈上前走了一步,礼貌的冲人群中的人一笑,道:“今个看来是这位姑娘赢了,这道长希望能和这姑娘切磋一下,若是各位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大家还是不要打扰了这道行上的互通学习。”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而且尤其是这人过分柔美的面容配上淡淡的笑意,确实使谁都无法拒绝。   漓若突然觉得美人计这个法子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到好处,她心里念念叨叨道:改名去看看狐族家的妖谱,看看顾家的两位公子是否也在族谱之上,说不定还是一个远亲。   正当她想的开心的时候头顶被扇柄猛地击了一下,这一击倒是让她恼羞成怒一个着急就想扑上去还击,那人手轻轻的拉住她,轻唤了一声:“别闹了。”这话说来也对,眼瞅着这时节就不允许小打小闹的,她愤愤不平的收回了手。   洛祈朝那道长看过去,道长也自当料到了这人的水平绝对不在话下,恭敬了很多,行了一个李。他勾了勾嘴角,一手把漓若往跟前推着,轻声念道着:“道长无需在意,爱徒顽劣冒犯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漓若一听有些恼火,我甚么时候拜了这么恶劣的人为师傅。   那道长将目光扫过两人,迟疑了一阵子。   洛祈问:“这阵法有何玄乎的地方?”也是,这人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也终究让人觉得很好奇。   道长将拂尘一拐,点了点阵法的中央:“这阵法我只见过一次,是在我祖上的书籍上有记载。北方置水克妖,南置香炉锁阳,西方直戳阴气要害,抛弃了传统的以阴制阳直说,而是硬碰硬,攻过于防也就无防。”说完道士兀自沉吟了一会,慢悠悠的开口,“这阵法被锁在古书之中已经上千年没有人在触碰过,谁料今日我居然亲眼见了。”   漓若有些骇然,没想到那人给的阵法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地方。要是自己根本看不出这玄幻的地方,就分出个东南西北已经用了极限了。   那道士突然抬头问她:“敢问姑娘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个?”这话一说完,他的面容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搔了搔头,语气也变得含糊了起来,“喏,我们这些作道的半成也就是个半吊子…嗯..这阵法既然是祖上的东西我也就没有兴趣学过多少,”说完讪笑了一阵子,然后把头给低了下去。   “唔..我也就是来拿着阵子忽悠一下人,不成什么大事的。所以这阵法的始末我是不知。”   看来也得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了,漓若有些灰心。奇怪的是洛祈好似听懂了什么,居然深沉的点了点头,这让她有些讶然的看着他。那人道:“我有法子可以解。”   漓若应了一声,迟疑的跟着他走了。   走在前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个在前。漓若偷瞄了前面的人一眼,突然觉得这关系倒是进展的超乎自己想象,本自就完全敌对厌恶的人居然这么容易的互相信任走在了一起,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感谢一下爹娘的教育,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树梨花似雪般刮了下来,在空中转了一阵子飘忽的落在了漓若的身上。她的肩膀上传来淡淡的香气,这情景让她有些浑然起来,思绪似乎飘得远道远处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画面。   真的是你在救我么?你真的心念与我?   “你在干什么?”冷不丁的一一句发问,漓若看到不远处那个男子驻足了脚步,在远处疑惑的扭头看她,这才料到自己又发起了呆来。诺诺答了一声无碍,就又跟着步子往前走。   果真是无碍么?看来又是遇到了故人相助。他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那步子越迈越远,居然有些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第四十七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陆)   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周围愈发的冷清了起来。这一走就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台子前,台子前放置着零零乱乱的几张桌子,是个戏台却很久都没人来了。   据说这里的荒凉是因为葬送了许多著名的伶人,某日而来的一把火把这里给烧了。烧完之后这里偷着一股子邪气,又因为这个地方紧紧的挨着辰河,因此也就有好事的人把这两件事紧紧密密的牵连在一起,毕竟这怪事居然连众多官员都没有能解开这个谜题。   眼前的人就在台子前坐定了,桌子前有一个残破的茶杯,那脏兮兮的感觉好像是被主人遗弃在这里,却成为这里唯一带有人气的东西。他一手悠闲的执着茶杯绕了起来,也不品茶只是目光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杯子,似在审视一件艺术品。   本来以为就原处而返的,没想到来到了这么荒凉的一个地方,她审视了一眼四周发现悠然而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心里却刻意的想躲避这里,躲避这个位置。   看他安然的在前面坐定,眼神里带着惬意。她忍不住开口,压着心里的火,发问:“你为何带我来这里。”转眼一想又加了一句,“我以为你肯定会带我回家去的,毕竟…”   “你怕这里么?”那人突然发问。这句话让漓若心里慌张了一阵子,只见洛祈把手中的杯盏置于桌面上,手指轻敲了一阵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漓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她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全部都在眼神中定下了。   洛祈呼了一口气,轻叩几下桌面,悠闲的说:“此非你所愿。你想这么说,对么?”这话语调听起来似交谈一般轻松,但字字都如刺一般刺进了人的心里。   他见不语,紧接着开口,语气里带着讽刺:“我倒是忘了,你本身就是妖物。”   “这么一说维护自己的同类也并无道理。”   句句话都是平平淡淡的,却让人哑口无言。   漓若应了一声,语气有些低沉:“怕是你不了解我罢,我与你想的并非相同。”她的声音诺诺的,格外轻,“如果你觉得我会给这地方带来灾难,你大可以杀了我。”   这话一出,她就显得有些轻松了起来,居然笑出了声音,有些自嘲般:“反正我这次出来也和景月无关的,是我偷偷跑出来的。”   洛祈讶然,挑了挑眉毛。到底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这话挑到了头,她干脆在那人面前坐定,幽幽开口解释:“反正事情就成这样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你。”   “这事的始末要扯上那时的幽城,要从我的灾难开始说起。”   那方才是三千年的晚秋,那时久远到世界还是混沌一片。漓若亦不住在天台之外,她随着景月住在天门之内。   天门之外有台,名曰:迟顾。意思就是迟到的顾念,上方牵系着很多繁杂而又笼乱的丝线,神说那是时间繁杂的丝线,凌乱就代表命中多灾。   那时漓若只是随在景月身边的一个幽灵,方才得到身体的她如一个出生的婴儿一般对世间万物都很感兴趣。在景月未曾发觉的时候,漓若偷偷的跑到迟顾台前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命运,却无奈找不到自己的丝线,无意之间又把一堆丝线打成了死结。   正在漓若慌张的时候,感受到一丝火焰的跳动,天性敏感的她忙睁大眼睛定了定神忙侧过身去躲过一阵突袭,然后将身体瑟缩的隐藏在台子下的一个小角落里,她现在唯一害怕的便是遇上了那天神。   有时候心里怕什么就来什么。有一人衣衫飘动轻盈的降临在这里地方。   漓若一闪身子把整个身体埋在了一处的石块之外,隐没着自己的身子偷偷观察面前发生的事情,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一个男神,这天界上的男神一般都是刻板苛刻著称的一板一眼,很少真正通理的人,自己犯了大错若是被逮到了恐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被绑到神君身边接受审判吧。这期间快的估计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一想到这里,漓若吞了吞口水,害怕的盯着面前男神的一举一动,令她更害怕的是那人是背对着她的,看不到情绪,这也就有千般万般这样的想法出来了。   完了,这人指定是生气了,还不知以什么样的罪状来抓自己去受刑。说不定这么躲起来还会罪加一等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把身子缩的更紧了。这往后一拽也就带动了些声响。她紧张极了,看到那神仙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把身子缓缓的转了过来,目光来回的扫视着。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浑浑噩噩中听到清亮的发声:“我知你在这里,快些出来。”话语虽然很轻但带着些不灭的威严。   谁要出去受死啊。漓若在心里不断的呐喊着,心里嘀嘀咕咕不断祈求,我也就是一时贪玩没有料到会有这般灾难,这事若是这么容易过去就好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贪玩了。她希望心里的祈求能被辰君听到。据说辰君是为很温和的神仙,对待一辈极其的好,因为时常在辰日里去尘间转转满足人们的要求,因此在尘间的口碑极其的好。   那人又开口,语气软下来了不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可总不要躲在这里。”他的语气放松了不少,也似乎发现了自己一般,脚步声哒哒的朝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轻声念道着,“既然不出现那我就去请你。”   这话语气格外轻快,就似尘间躲猫猫的两个人,若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和你玩了。   她不断的在心里自我催眠,念叨着: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耳边低声一笑,她讶然的睁开眼睛,有些痴呆的看着面前的人。面目如玉一般白皙,整个脸恍若一张绝美的水墨画,清秀而且亮眼,眉眼间含着浅浅的笑意,目含温柔的盯着眼前的人看着。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本身酝酿好的话张开嘴一句也说不出口,平时嘴皮子很利索的这一来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由衷的在心里骂了一句:真失态。   “啊…那个…神..神仙。”她一咬舌头,真的不知如何称呼的好。就听那人突然撩出来一句:“辰寂双。”   漓若没听明白大声的啊了一声,那人格外的耐心,解释了一句:“这是我的名字。”漓若心里一暖,心里千恩万谢,原来这人这么通情理知道我在琢磨着什么。   那人看她傻眼,觉得好笑,一伸手温柔的问:“怎么不打算起身?”   她一听才发现自己蹲在这里已经很长的时间,腿脚都有些麻木了起来。嘻嘻哈哈的笑着,忙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看着那人友好的伸出来手,想了想还是回避的抚着一旁的迟顾台站起来更方便一些。   寂双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刚站起来目光刚好顺着那人的身后看过去,这一看就看到刚才自己搞的凌乱的命线,心里猛地一紧惊惧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人,感情这站起来是要教训的啊。   寂双看着那人面容大变,最后居然苍白了起来。想起来了大概的原因,轻咳了一阵子也摆出一副样子开口发问:“后面的那些命线是你弄乱的?”   果然是为了这个啊。   漓若哭笑不得,心里有些发堵。刚才还觉得是那么通情达理的一个神仙,原来自己也逃不过为自己筹办后事的命运。她只得无奈的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   “那你就帮我整好吧。”   漓若心里正在打鼓自己是该被褪去千年法力打回原形还是应该被发放尘间去做苦力,或者是在哪个牢房里郁郁而终。谁料那人的一句话让她眼睛一亮,有些不可置信的呼出口:“呀你居然不怪我么?”   寂双摇摇头,叹了口气:“怪你有何用,还不如快些把这些东西还原来的好。”这话一出漓若觉得委屈,原来不是不怪还是觉得无奈啊,这也怪自己太过莽撞了。   她有些颓废的收拾着手指下的丝线,这边扯扯那边拽拽,方才缕平了几根丝线。   寂双看她一脸愁容,也有些颓废的样子,显然还是在担心刚才的劫难吧。他舒缓的笑笑,安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若是这些丝线整理好了,我绝不说出去。”这话语气听着格外诚恳,让人心里一暖,殊不知这话就是漓若目前最担心的事情给排解了。她激动的念叨了一句:可是真的。那人点点头。   惊喜的消息一出来,她就轻松了不少。也更加卖力的整理着手中的线团,因为没有经验,线全部都缠在了一起,格外繁琐。   她心里一赌气,就想撒手不干。目光一瞥看到那个人格外认真的面庞在帮自己收拾烂摊子,手指动作轻盈而又小心似乎在摆弄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那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神中带些疑惑。看到偷窥被逮了个正着她忙慌乱的把视线转了回去,为了防止尴尬抓起手中的线团继续摆弄的起来。   寂双突然开口:“看你也无聊,我就与你说说手中的丝线吧。”   漓若有些狐疑的转过头,举着手中的线团,道:“不就是凡尘间的命线么,有何可以说出来的?”   那人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把一个线团给解开,耐心的解释:“在我们看来也就是一些小线团可是对凡尘间的人来说就是一生。”   漓若半懂的点点头,显然她根本不知道一生的概念是什么。他顿了顿接言道:“这些线团把一个人和命运这字眼紧的牵连在了一起,不可分聚,不可随意搭配。丝线绝对不可交缠破碎,因为一个人的命运是自己的致死就必须自己一个人漫漫长路走下去。交缠也就是一个人左右了自己的命数,而破碎…就是已经忘记了命格的前进方向,那么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漓若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偶尔会应一句。这话语也就是年岁高的人可以听懂的,而自己也就是个半懂的状态,最多也就把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和自己灰飞烟灭联系在一起,总是不好的东西,舍弃了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惹得人伤心,而今天这般话也使她深深的印在了脑里,觉得面前的神仙如此对人恩惠,应该是个好的神仙吧。   她开口问:“敢问仙人的名讳。”说完觉得自己说的过于刻板,又调皮的笑了笑,加了一句,“仙人在哪里当值就是人们的福气啊。”   谁料话一出那仙人有些无奈的笑笑,摇摇头道:“这话说的太过早了,恐怕我还是一个不详的人不得得到人的幸运和朝拜。”   漓若大声的啊了一句,心里讶然了起来。如此关心人的命线的人居然对人来说是个不详的人。   只听寂双紧接着说:“我是世间的辰君。”漓若心里咚咚的跳着,终于想到了那人为何能够知道自己在哪个地方躲藏着,原来自己祈祷的时候居然引起了他的注意。确实她心中早有确认了,一个如此温和又大度的人,怜悯着尘世间的一切,不是辰君是又是何人。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近些年来在世间的传说。最近辰河周围经常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灾难,有人说是被怨气缠身,也有人说是辰君抛弃了世间的人,因此最近辰君经常会很头疼。   而那尘间的灾难也就是个自然现象,那个位置的风水摆阵被人为的破坏,常常有怨灵缠身,而人们却往往喜欢把这种事情推给一个并不肯得知的人。   她心里一苦,想要安慰几句却说不出口,转念一想打破了尴尬:“那…辰君为何会管理这些命线?”   “你不知道么?”寂双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今日里来司命神君去往蓬莱送与神间的敬意,这方也就这么拖置在了这里,我与神君交好,自然也就帮他打理着这些。”   这话一出恍若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问道:“这事神间都知道的事情,你是在哪里当值啊。”   这下就轮到漓若苦闷了,她闷闷的说了一句:“我并非是神人。”自己也就是一个妖物促成的灵异体罢了和面前人的身份真实错了个十万八千里,说是神人恐怕这一世都赶不上这个位置吧,这么一想心里居然油然而生出一股自卑感。   寂双更加吃惊了,皱着眉头似乎要定义眼前人的样子。漓若索性率先的介绍了自己:“我是景月在池中培养出来的一个妖灵体,前世是一个狐妖。”声音没有底气,大部分神人都很讨厌妖物的,更何况自己连妖物都算不上格。   谁料寂双突然一笑,把掌心放在她的头顶温和的揉了几下,道:“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的胆子闯入天界,原来是景月的朋友。”   漓若对他的态度大吃一惊,又突然想起了他口中提到了景月,问:“你和景月认得?”   令她不解的是寂双的眼中突然萌上了一层温柔和悲凉的情绪,目光变得很深沉,倒是没有开口点了点头。那情绪转瞬间消失了,又对上了自己的目光,道:“这天上的神仙哪个不认得,都是经常在一起供事的人,算起来景月也与我一起在辰日工作了许久。”   漓若唔了一声,的确。辰日里来人们都是要把灯盏对准月光膜拜一阵在放入辰河之中的,这已经成了一种礼数,所以辰日之中月光总是最亮的,也就是景月最忙的时候。   漓若想了想又问:“你与景月很熟识么?”若是熟悉就好办了,让景月求个情自己心里也就没有这么添堵了。   寂双的眸子暗了一暗,应了一声:“唔,也许吧。”这话说的很含糊,漓若看着疑惑却晓得那人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开口问了,人却陷入了沉思,思考各种关于辰君和景月的事情,怎的看起来两个人挺熟悉的却从未从景月口中听到这个辰君的一些事情。   这失神倒是没什么,手中的工作却很辛苦的报废了。她的手突然一收紧,把一团缠起来的命线硬生生的扯断了,带线团扯在自己的手中看了半天才有所回神,紧张的叫了出来。   寂双一吓,忙问出了什么事。漓若的脸哭丧着,举起手中的线团给寂双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果然又闯祸了。   看着面前人的忏悔想要哭出来,他也不好责备,只得温和的安慰道:“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就这么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这话一出漓若忙大力的点点头,紧张的盯着面前的人手忙脚乱的补救着那个线团,耳边回荡着那个人说出的话:   若是线团扯断,一个人的命线就无法继续下去,这个人的生命也就没了意义。   这一忙又一乱,线团狠狠的扯成了一团,解都解不开。漓若的手掌有些颤抖手心里全部都是汗,她着急的瞄着那团命线的始末,却发现是那个佑城,全部都是城内的命运,被齐齐嚷嚷的全部栓在了一起。   命线纠缠,必有大乱。   第四十八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柒)   直戳云霄的是一座华美的宫殿,金丝勾角带着几丝繁杂的花纹,房瓦之上尽数用琉璃装饰而成,苍白的天际亦仿佛被浣洗了一般变得格外透明,那浮在四周的白云恍若伸手就可碰触。殿前伫立着几尊神兽的雕像,活龙活现。殿门侧旁一位白衣女子正摆弄起一旁开的正艳的牡丹。   伴随着一阵阵花香,一位白衣女子从袖内掏出手帕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扶着一旁一块岩石上轻喘了一阵,看到周围花枝招颤的样子愣是没有一丝改进,便赌气似的将手中的刀刃丢在了一旁。那刀刃通体如水晶般熠着光泽,方才一碰到地面便如数碎裂成为几片。   看到此景,漓若神色微微一变,身体怔了一下手中擦拭帕子的动作亦停滞了,暗呼一声不好忙顾不上歇息,将摔落在地上水晶碎片包裹在手帕以内置于衣袖中敛好,皱起眉头,暗暗嘀咕道:“这可怎么是好,已经没有法力再去恢复它了罢。”   方才一开口,一股青色的光芒直直的刺了过来,在宫殿朱雀勾角出停滞了一会,分成几股如一张细细密密的网般紧紧的罩住了神像。   女子微微讶然,不仅抬头细看了一阵,才刚确定这是福还是祸。盯了那东西半晌,方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抬起头内紧紧的盯着浩瀚的苍空,目光透过苍空所至是穿越云层而下的一座城池,宝石蓝的眼睛里闪出了几丝不可察觉光芒。不经意间轻声叹息道:“终究是该回去了吧,已经三千年了。”   这么一想起来她的眼睛一暗,心里总是一阵阵的刺疼。   那一日她把命线给弄乱并且折断了,然而灾祸是在所难免的就算有人宽恕也是要背上一阵子的黑锅。   有小神传言走来,说神君要寂双带着命线去找他。那时神君游历与尘世间看到了一些看不懂的雾气萦绕着佑城之中,一个一个人的命运都被突然改变到了最坏,他想要问问这究竟是因为何事。这一听漓若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刚才被自己弄乱的命线,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她的脸色一白,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辰君。   此时寂双也整好目光顺着投了过来,朝他笑了笑示意没什么。她缅怀的希望总是觉得面前的人一定会有法子,这么一想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寂双恭敬的朝那小神行了个礼,礼貌道:“我自会去拜见神君,且由我在这里收拾一下。”那小神走的匆忙也没有多问,就这么走了回去,漓若呼了一口气还好这人够仗义没有吧自己给共出去。   小神走后,漓若匆忙的问他:“怎么样,可有法子解救?”   寂双沉吟了一阵子,没有点头也没摇头。漓若以为他在沉思想法子,索性也就皱起眉头把自己的好奇心强压下去,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就在此时,寂双似乎下了一个决心,拿着手中散乱的丝线走了出去。漓若忙追上他,眼神含着焦急,提醒道:“可…可这丝线…”   话还没说完,辰君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笑笑:“无碍,若是神君的话定有法子可以解。”   “可,你会受到重则的!”漓若急忙脱口而出,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忙尴尬的搔搔头,念叨着,“你看吧,这..本身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却..”话还没说完就满头的懊恼,自己总是会闯些灾难来麻烦人。   寂双摇摇头,轻声道:“无碍,神君是通情达理的,若是我去道歉指不定会有个转机。”这么一说漓若有些懊恼的放开了那人的手。   寂双轻念了一句乖,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正欲往外走,却没料到步子顿在了原地,漓若好奇的看过去,却见景月迎面而来。   “景月!”漓若急忙的呼了一声,似若看到救星一般。   景月也怔了一下身子,打量着面前的辰君,仿佛是初见一般。寂双朝她笑笑,景月恭敬的行了个礼,嘴里礼貌的念叨着:“不知辰君在此,有所打扰。”话语里含着恭敬礼貌,还有,生疏。漓若觉得她的话生疏极了,两个人似乎根本不认识一般。她觉得疑惑,明明寂双说过他与景月是很熟悉的。   寂双举止谈吐礼貌,也礼节的回了一个李算是应对。   景月探过他的身体望去,却发现身后立着的漓若,也就知晓可能是这妖物太过无聊了所以出来玩耍一把。她叹了口气,走向身后畏畏缩缩的小东西。   景月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是偷偷来这里玩恐怕也要去丰台阁一类的地方摘花去玩,怎么会在这台子周围?   漓若瞥了一眼身前的寂双,不知如何开口的好。这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呼了一句,忙求助似的拽住景月的手,着急的问:“如何才能修好命线?”   这发问让景月愣了一阵,苦笑的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沉吟了一阵子,看着漓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得放弃了发问,解释道:“命线是从出生起就带到了神界的东西,一点一滴都昭示着你在凡间的举动,若是损坏无法修改。”这话一出看到漓若快要哭出来,直直的在地面上跺脚。   她问:“怎么了?”   漓若看了一眼寂双,哭腔答道:“我将命线给缠乱了。”   这她也猜到了几分,那人突然如此着急的问这句怕是命线出了什么问题。虽自己不知晓命线是什么,但看辰君手里的东西也能明白个七八分。   她无谓的笑笑:“解开不就好了么。”这不算什么大问题。   “可…可我又弄断了它!”漓若急急忙忙的接言。这话一出景月才意识到了实情的严重性,知晓了方才辰君的眉头为何皱的那么紧,这可是尘间生灵的命运之线,随意的有些什么灾难是要遭天谴的。   景月皱紧了眉头,一遍安慰着在一旁小声啜泣的漓若,一旁审视的目光求助向辰君:“不知…不知辰君如何见解?”漓若也抬起头一同看着他。   寂双面不改色,笑笑道:“我且把这等苦差事给揽下来再作打算吧。”话语的意思很明显,总是要有一个背黑锅的人出来。   景月唔了一声,也知晓辰君是个很讲义气很善良的人,只是这难处实在大的可怜。思忖了一阵子想总是要有一个帮腔的人在一旁好些,忙提议道:“我与你一同去见神君。”   寂双怔了一下身子,微微的点点头。面容上的神情格外复杂。   漓若一听两人如此打算忙支了双手,大声的叫嚷道:“我..我也一同去!”话一出景月就反驳了她,理由是你是妖灵之身还未成形,见不得神君殿内的正气,怕是有什么灾难出来。   她颓废的垂下了头,只得在一旁唉声叹气   紧接着景月就伴着寂双双双走进了神殿,漓若就在一旁苦苦的等着。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在漓若急的直跺脚的时候景月的身子幽幽的走了过来。她一直低着头,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东西。   漓若迎了上去,问她:“怎么样?”   景月好似突然回了神,眸子又暗了下去。漓若还想问,就听她嘘了一声,手指点了点那个神殿,一抬手示意她回去再说。   回到殿内,景月如瘫痪一般的倒在了一张靠椅上,看起来很疲惫。   她兀自作答:“就算我帮衬着他,他还是受了惩罚。”   漓若心里一惊,忙抬着眸子看过去,唇齿在颤抖。   “他被贬去凡间五百年,整修辰河,为民造福。”她叹了口气,“虽然罪责不是严重但总是能让他受一辈子了。”   “他做的上那个高的神位,却要受这等严厉的重则,也真是为难了他。”   景月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那人听到了多少,她闭着眼睛摇着摇椅,手中的梨花却没有放下来。漓若心急火燎的却不知如何是好。   “那…”   景月出言阻止,语气里带着呵责:“不要妄图去救他,你这是做傻事。”她的语气格外凛冽,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漓若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她,颤了一下身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漓若唔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兀自坐在一旁掐着手中的花束。景月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突然睁着眼睛审视了她一阵子,盯的她心里发毛。   “你…可曾看上了辰君?”这突如其来的发语让漓若一个惊奇,险些摔倒在地上。   她连连摆手,自己的道行能和神君说上一番话已经很照顾她妖物这个身份了,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和神君来些什么接触。   景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神色格外复杂。她不排斥与妖物的低等身份,也不排斥与这等的事出来,这让她觉得有些惊奇。漓若哭笑不得,自己的上司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了。   景月没有解释什么兀自的仰头睡了过去。   这事以一个不想发生的结局结果了。   再后来就是听说景月也同样遭受到了惩罚,就是因为那人的一句:我不想再让这些人受难了。景月偷看了司命手中的命格,发现红线缠绕在一起就有大灾难出现。这一看不要紧,就是看的那一样让她知晓了那人口中为何会如此发难于她,也是他灾难过后迟迟不肯归来的理由。而景月,就是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让自己变得有些不像神人的样子。   而后,她偷偷的篡改了命格,又私自抵挡了佑城的那场洪水,这事被神君知道了,一怒之下把她扔到了锁卷里久久不得放回,佑城也因此糟了劫数。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佑城里再无月光。   这事天上的人都是知晓的,却也无可奈何。天上独独的少了两位法力高强的仙人也就变得乌烟瘴气了起来,每个人都是默默的样子,一脸颓废,有人愤愤不满却都被遭到了各自的惩罚,神君似乎对这事格外的固执,一道降旨指明佑城之中的人民愚昧无知犯此灾祸必须遭受劫难,这尘间也就不安生了起来,满是妖物和怨念。   一千年过去了,神君终于忆起来了景月这个人,一个命令下去把月神给放了。但是心里的赌气仍是在的,因此景月也就被流放到了幽城,一个介于神界与人界的空间里,独自的生活了下去。   收回视线,漓若轻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怕是她亦多多察觉到了,恐怕醒来是要怪我的吧。附身跪拜在一方肃穆的台柩之旁,嘴里含糊着念了几声咒语,台柩上方隐隐发出淡红色的光芒,有亮而逐渐转暗,随着光芒的隐去,一股淡淡的香气充斥了整间屋子。   呀,是兰花香气。漓若的眼睛亮了一下,轻抿了一下嘴角笑了笑。看来景月亦恢复的差不多了罢。   方才站起身来,从衣袖内掏出一根折梅置于底座之上,底座上空倏忽显出一个通体晶莹的玉瓶,枝丫底部的嫩茎刚刚接触瓶颈便从如染墨般通体变为了神色,底部的叶子亦疯狂的钻出来紧紧的缠绕着花径。   这时,一束月光投掷在瓶颈之上微微显出白色。漓若忙支起身后的镜子将月光如数的反射在花径之上,抬起镜子的一角手抚平了一下上面的轮廓,便见镜子之中显出一位女子略显苍白的面庞,随着一阵雾气的缭绕白皙的脸上渐渐的显出一丝血气。   看到千年来未见的面庞,漓若的声音有些哽咽,失声唤道:“景月..”   镜子内的景月颤动了几下眼睛,缓缓的睁开,手指拨动了一阵子,又抬高那双手,想要探出去抚摸一些那个面色苍白的人,却无奈双手置于镜像之中,方才发觉两人亦是两个世界的人,恐怕再不复相见。   “景月,你马上就可以被放出来了。”   她颤颤巍巍的用手抚摸着镜面,嘴角勾起一丝苦笑。镜像之中你我相隔,隔断的也就是彼此之间的命运。   回到厅堂之上,洛祈正在认真的听着她的话。这佑城中的灾难在心中也就有了个底,但知道了又能怎样,还是无法解决眼前的灾祸。   他看着那人的目光盈盈含水,直直的盯着面前却没有一丝焦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果真觉得这女子如何也看不穿的感觉。   “没有法子将命线恢复了么?”沉吟了半晌,他率先开口发问。   漓若突然转过头来看他,唇齿之间的话带些无意:“欸。你如何这么关心这档子事来。”她一直觉得这人本自就是置之度外的好,若是这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万万不会出手参与到什么事情来。按理来说这事也就是一个命子,依照眼前人的性格定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万万不会问自己解决之策。   洛祈苦笑了一会,将手中的杯盏扣在了桌面上,眼睛里带着些严谨和认真的情绪。他念叨着:“我也是凡尘间的人,你这妖物都关心与尘间的琐事,若我置之度外岂不太没有道理了?”这话语里带着些讽刺的样子,让漓若听起来很不舒服。   她不满的开口:“我是个卑贱的妖物之身还真垫染了你这位天师的身份。”洛祈觉得好笑,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念叨着:“无碍。”   沉默了一阵子,洛祈提议说要回去。漓若点点头应了一声。出门突然卷起了黄沙。黄沙卷起的宣动在耳旁猎猎作响,如一把利剑一般直钻行人的眼睛,把天际接处硬生生的批成了两段,有些略长的袍子被风鼓鼓的撑了起来,有些宽大的衣料在身上窸窸窣窣的摩挲起来。   这末日般的狂欢曲却让两个人更加身心疲惫了起来,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得知这梦魇已经到了头。两个人急匆匆的赶到了那个房屋里,却发现那些人依旧在地上沉睡着,眉目里含着些笑意,怕是做了一个好梦。   洛祈没说什么,从门梁上扯下来那个咒符。咒符刚一下来就变成了黑色。他的眼神一暗,冷冷的直视着手中的符咒,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面前低下头的人。   感觉那人投来炙热的视线,她有些恍然,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却消弭于唇齿之间。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阵发怒,本想用着咒符来困住那个妖物破解这梦魇,却被面前的人给摆了一道,不但自己的计划全部被打乱还白白的葬送了自己的一个锁妖咒,他觉得心里一阵烦闷把东西狠狠的丢弃在了地上。   不知自己心里为何如此的气愤倒不像以前的自己。他想开口问一句:你就这般维护者他,就算是一个欺骗你的妖物。漓若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人,有些被吓到了,支吾的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废一个锁妖咒去把那妖物给揪出来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了。“是我,”漓若咬了下下唇:“你…不可以伤害他。”话音很明了,若是你再伤害他我依旧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洛祈挑挑眉毛觉得奇怪。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居然面不改色的吐出一句:“这事有始有终,我需要询问一些问题来。”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这事由我自己来了结吧。”   第四十九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捌)   洛祈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她倒是一脸了然的样子,淡淡吐出一句:“这事有始有终,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嗯了一声,把手中的香灰炉递了过去。那人手接过的时候,他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小心。”漓若哑然的看着他,眯着眼睛笑笑,无意似的开口:“这么说,你还真是对我的态度大变啊。”   洛祈笑而不怒,目光盯了她半晌,道:“是啊,你是多么称职的一个收妖器。”这话满意的戳进的漓若脸黑了半晌,若是平时定要和他说道一阵子,但终究是个特殊时期,若是错过了这个好的时节恐怕要害的不少人的性命。她呼了一口气,继续摆弄手中的香灰炉。   烛火亮亮暗暗闪的人有些眼晕。在一块空旷的地上被圈成一圈红色的烛火光。烛光之中静静的坐着一位女子,双颊蒙上一层纱巾,眼神静谧而端庄的仰望着月光。   “月色正好。”她冲着身后的男子点了点头。   洛祈头也不抬,手中摆置着桌子上的各种神器。那阵势却是比与自己嚷着斗法的时候要认真很多。   一束月光偏移,刚好落在了烟灰袅袅的香烟炉上。他的口中小声呢喃着什么,眼神一冽将香灰泼洒出去,正好将那一圈的烛火给扑灭了。   漓若心里一紧,忙往中心挪了几步躲开那和危险物品。香灰如烟一般腾然升起,转了几个圈,在前扑了一条平整的小路。职的一个助手。蒙蒙的青光之中,一位朦胧的身影在烟灰中乍现。   你还是把我唤回来了。   他轻声的笑了笑,目光如一湾湖光。漓若唔了一下,把手伸过去。眸子里含笑一如往昔。   寂双突然有些发怔,摇摇头,道:“你从未对我这么笑过,我觉得好奇。”说完目光似有意无意的投向身后的洛祈,轻声开口,“大概有值得让你改变的人吧。”   漓若也不反驳,抬头看了一眼月光。月色刚好照在头顶,引出一片静谧。   寂双走了两步在她面前,顿住了步子。   在他的眼里,这个很久未对自己笑的女子突然摆出一阵清亮的笑容。笑意过后,她突然开口:“以前景月也喜欢这个样子的月光,亮的正好就像是我们还陪着她一样。”   寂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但仍然点了点头。   她接着说:“景月但是只考虑了自己,却没料到你们之间的感情这么脆弱。她傻到致死都不知你们为何不在一起,她不懂你为何不回来,但你知道她会懂的,因为她下凡间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关乎的只有尘间万民的宿命却不知如何经营心中的爱恋。在这么重大的责任之间你还是放弃了这个责任,景月也是傻,居然理解了你并且支持你做的抉择。”   也许是幻觉,她看着寂双的眸子黯淡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一场寒风卷着梨花不断的飘落来,似雪花在两人身边飞舞。漓若笑得很苦,突然伸开手如当时抚摸符咒一般的伸了出去:   “寂双,抱抱我吧。”她突然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那人沉吟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脚步上前紧紧的环抱着怀里的人,软香的身体如一抹化开的阳光。   他满意的笑笑,心里算着自己最后的时日。突然心口被冰冷的贯穿,一把利器刺进皮肉发出一阵闷想,身体如被硬生生的撕开一般疼痛。他的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双手依旧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一声不响。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亲密无间的恋人。   漓若面无表情的推开了身上压着的人,叹息了一阵子,开口:“你又何必造了幻象来麻痹我们,感情的事情你说也说不通。嗯?梦妖?”   寂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轻笑着开口:“你知道了?”话一说完,脸上温和的笑意褪去,随即而来的脸庞渐渐模糊,变成了一个柔美的女子。梦妖锁住的心被自己刺碎了,这梦魇也就破了。梦妖低声笑了笑,抬手抹去嘴边的血渍。饶有兴趣的开口:“是我太不像了么?”   漓若轻轻的放开她,摇摇头,断言道:“像!而且一模一样,像的可怕。”   梦妖突然怔了一下身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她仍然不放弃,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发问:“那…为何…”为何你没有被我精心编织出来的梦魇迷惑!   就是因为太像了吧。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嘲弄似的准备转身离开,眼神黯淡。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临转身前,她的话语里含着些凄凉。   梦妖点点头。   “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的梦魇出来。为何要把他们封锁在自己的梦境里?”   “那些都是他们心中的梦,有的温馨有的凄惨。我能听到他们的祷告,只是想还原给他们一个最美好的梦境,珍藏在心底。”梦妖的眼神变得很温和,拿手抚上了心口,很甜蜜的感觉,然后目光盯着面前的漓若,苦笑了一阵,“没想到还是被你给破了。”   “你为何能识破我的梦境?”梦妖低声发语询问,这困扰了她很久。   漓若抿抿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一句解释。她想得知的已经知道了,目前看到这些人都没事,况且这妖物也没有害人之心她也就放心了,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梦妖不放弃,上前一步想要栏着她,却被凌空而来一双手挡住了去路。梦妖抬头,用凶狠的眼光审视着眼前的人,她自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能看出自己真身的无非就是两种人,和自己一样的,或者是…敌人。谁料那人却事不关己一般无辜的耸着肩膀:“你的那些兄弟绝非我所杀,我对弱者不感兴趣。”   梦妖咬牙切齿,这怒火更深了。   洛祈勾勾嘴角,道:“不过,我可以回答你心中的疑问。”这话成功的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   梦妖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过,我当然是有条件的。”   沉吟了一阵子,她还是点了点头。自己最得意的东西被硬生生的破坏了,总是惹得人发怒,想要探究这事情的始末出来。   洛祈道:“你虽善于进入人的记忆来模仿所爱的人,但你却没想到一点。有时自己脑袋中的人与现实的差距太大。”   “你…你是说…?”   他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那人的话,接言道:“当然你可以不信我的,但总是听过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罢。”洛祈一合扇子,悠闲的开口。   梦妖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只是从一个人的心中变化而出,殊不知一个人心中的那人只是她想要的样子而已。而那人的真身却并非如此。”   洛祈返回房间的时候,漓若正在梳妆。她出气似的把石灰粉洒的到处都是。   洛祈叹了口气,重新把它收拾起来。漫不经心的的吐出一句:“只是一段回忆而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漓若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他模仿任何人皆可,除了寂双!”   洛祈扶了扶额,突然觉得爱恋中的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蓦地突然觉得心里失落了一块,总是觉得面前的这段感情太过耀眼。   辰寂双,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眼看着石灰粉被撒光了,她的气也就出了个七七八八。她突然沉稳了下来,念叨着:“看来还是要把想想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事吧。”   “不用了。”旁边突然传来闷闷一声。   漓若奇怪的转头看他。只听他道:“我有法子。”   这话当真是安抚人心情最好的良药,漓若的眼里发光,忙问:“什么法子。”   这话一出,看到那人脸上笑得很诡异,觉得自己可能又中了圈套,跟这人相处就要时刻提防着,他绝非这么容易的答应自己的条件。就算是他想办成的事情也总是要随随便便的找到一个理由接到些好处来。刚才懊恼的像想收回刚才的话,只听那人悠闲的说:“放心。很简单,告诉我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说…寂双?   洛祈点点头。   他一点也没有兴趣,只是突然想到那个妖物临走之前突然告诉自己的一段话:“我之所以想要了解辰寂双。他让我赶到了满足和幸福。”“那人很爱他,真的,不然绝对不会正视自己的心灵。其实你了解的是么?她明明可以在这个梦里幸福的走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那样的人真的值得你心心念念如此之久,久到永远都不想醒来么?   传闻晴朗的夜空中时常会有亡灵出现,他们用身体遮挡住月光,给那些还未还愿在阳间飘散不定的灵魂一个安息之所。   今日又到了七七回魂夜,月光藏在了林木身后透不出一丝光泽。   辰河之中,灯火摇曳。一位白衫女子站在河岸前,眼神静谧的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河水。   在发呆?一个温润的声音低声传了过来,女子没有回头,轻声应了一句。   那人低声的笑了一阵,佯作讶然开口。景月。你一个月神居然如此纵容这种妖物,不怕被革职么?   唤做景月的女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摇摇头,手指着辰河上的灯盏:每一枚灯盏都是一个亡灵,它们有一日的时间鬼回到自己应去的地方。   她的话看似所问非所答,但却让人听出了话中的决心。   景月又反问他道:你总是向着人间正道,为何不把我抓起来治罪?   她眨了眨眼睛,在等一个回复。令她失望的是那人摇摇头在身旁坐下,却并不打算给出任何解释。   黄沙卷起的宣动在耳旁猎猎作响,如一把利剑一般直钻行人的眼睛,把天际接处硬生生的批成了两段,有些略长的袍子被风鼓鼓的撑了起来,有些宽大的衣料在身上窸窸窣窣的摩挲起来。   这末日般的狂欢曲却让这个旅行者更加身心疲惫了起来,眺望了一下不知何时能够走出的荒漠有些眼晕,轻晃了几下沉重的头想到近几日来光是顾着赶路倒是不曾停下休息,这样下去硬撑别说走去那里,恐怕连出这个荒漠都是个问题。   这里…果然有点当时人迹罕至传言的味道了。   又向前挪动了几步,依靠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块侧身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从佩带里拔出水壶往嘴里灌了几口,眼光不断的向四周扫视起来,目测着在自己倒下之前能否找到一些撑下去的水和食物却不料想这里连野草都是稀有的。   哀叹了一口气,谁教自己如此冲动还未摸清这里的底子便夸下海口独身前往。一想到今日是七七回魂之日,恐怕难以投宿与人家之中,但..若在外露宿下去也恐遇到什么灾难。这么一想,他有些发愁了起来,谁教自己这么冲动非要去尘间走这么一遭。   说到七七回魂日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天好坏搀半,几家欢喜几家忧。喜的是能看到自己已故的亲人,忧的就在于生死相隔,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因此,在这一夜街道上总是寂无一人。家家的房门都被紧闭了起来,即使是来投宿的客人也没人会把门打开。   但,总是有不信鬼之说的流浪人。他们无处可投奔,也不好在黑夜之中露宿在外,只得去敲响了农宅家的房子。   这日,风卷残月,月光褪去了最后一丝影子,整个街道都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迹。一位落魄的旅人敲响了一户农宅的大门,外面的寒风让他瑟瑟发抖,眼看着暴雨就要下起来了。自己已经遭到了众多农户的拒绝,这已经是村中的最后一间房子了,若是这户人家再不肯开门,自己也只得在树上安息一夜了。   敲了半天依旧只有空空指节回响。看来这家人也在介怀这种回归的亡灵。他叹了口气,正欲转身而走,却听屋里传来闷闷的一声:“谁呀。”   那人愣了一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半晌又扣了两下门,就听有匆匆的脚步声挪了过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审视着面前的人,一袭靛紫色华丽的长袍垂膝,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有种穿透力一样,眼神是冰一样淡淡的蓝的给人清爽的感觉,配上清秀的脸庞却若火焰一样的绕媚,但是看起来年龄并不大。   他正踌躇着如何去说,就见那人率先开口:“你是来投宿的。”   他忙一支身子,恭敬的行了一个李,觉得眼前的人还好说话,兀自开口介绍到:“在下辰寂双,无意路过此地想暂住一晚,明早赶路归家。可好?”   那人抬着清亮的目光审视了寂双一阵,从头到脚似乎穿透一般看过去。嘴边含着一阵笑意,开口道:“你..你叫辰寂双?”不知为何觉得这少年眼中的目光有些危险,像是早就认得自己一般,寂双还是点了点头。   那少年没有再说话,侧身让开一道,对面前的人说:“辰公子请进。”举手投足之间格外的礼貌,浑身上下带着不可轻视的气度出来,而看起来根本不像这么大孩童的表现。   似若看出眼前的人的困惑,那人解释道:“我并没你想象中那么小,与你岁数差不了多少别将我当小孩一般。”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我叫顾思陌。”   寂双苦笑了一阵,看来自己留给他的印象还真是糟糕。   思陌引着他走进了房子,寂双环顾了一下四周,厅堂格外简单却很是整齐,各类东西摆置的却是紧紧有条,看起来应该是个礼数很周到的家人。   思陌示意他随意,就直着身子去倒茶,寂双方才觉得尴尬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忙碌的好,只听思陌嘴里呢喃道:“作为辰君必定要好好招待的好。”   这话一出寂双愣在了原地,辰君。他知道自己是天上的辰君。可..这少年怎么会晓得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思忖了一阵子,在神界上也从未见过这般清丽的少年,更没有一个叫顾思陌的神仙来。   一阵视线投了过来,思陌开口解释:“你不认得我,但我可认得你。”他把泡好茶的杯盏轻轻的放在了那人的身前,巧笑顾盼的看了那个慌张的人一眼,道:“天上的辰君,因为私自将命线毁坏而被贬到了尘间为民造福,也算是个好神仙。”说完他的语气中含着笑意,有意无意的把这事说的很是寻常。   寂双有些无奈,这少年的身份颇为神秘,但也算不得他是敌是友,怪不得在七七回魂夜里居然能收留一个不明身份的过路人。   思陌看他觉得可笑,又开口:“我与你不是敌人。”这话一出打消了他的顾虑,就听内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做饭一般叮叮咚咚的声音,这一闻饭香味就出来了。   思陌瞅了他一眼,笑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们正好开饭。”说完听到内室之中传来一声脆亮的女声:“思陌,快来帮我一把。”少年应了一声,匆匆的跑进房门里。   寂双怔在了原地,那声音…他忘不了,那么熟悉的声音。   “呀,有客人啊。”   随着匆匆的脚步声逼近,以为白衫女子撩起了前方的帘子,目光投了过来,身子也兀自怵在了原地。   竟然是你。   第五十章 如今风摆花狼藉(壹)   面前的人依旧如初见一般不可方物,寂双怔在了原地,久久不得回神。   那人面色苍白,却被思陌从身后一推方才回神。思陌冲她唤了两声:“姐姐。”景月转过头来看他,躲开的眼神是故意的有些匆忙。   “姐姐认得这位客人么?”他的声音带了些暖意,丝毫不如方才与寂双的开口,眼神也变得灵动了起来。看来两个人的关系不错。   景月应了一声,低下头摆着手中的菜色。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闷,两个人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晚饭过后,景月抬头看着天上一片漆黑,心中似有千般的苦也就麻木了,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有一个脚步声慢慢的踱了过来,并不打算走在她身边,只是站在一处静静的看着她。   景月暗叹一口气,转头冲身后的人道:“为何出来了还不来见我?”说完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喟叹道,“我就让你如此不待见么?”   寂双又往前走了两步,忙说道:“不…你确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重要?”景月哼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眸子中含着疑惑不解,还有些许..愤怒。她冷冷的开口冲那人念叨着:“这我可不敢。”   寂双听出那人口气的冷淡,也晓得自己这么久吃吃不归已经惹得那人生气了。他无奈的笑了笑,手抚上额头,轻念道:“缓些日子,我会回去的。”   这话触动了景月,她转过头闷闷道,眼神中带着些捉摸不定的情绪,她发问:“为何?”话语凄凄惨惨的格外凌冽。   寂双也不作隐瞒,答道:“你知晓么?近些日子里佑城有大的灾祸。”他的眼睛依旧是悲悯,盛白的就似一朵凡尘的莲花。   景月沉吟了一阵子点了点头。走一路上都能听到些事情来,无非又是哪里的灾难哪里的难处,她也不是不能管,就是无法插于尘间之中的事情来,她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这次神帝是扬言不要再管这凡尘间的事情,自己也实属无奈。   她叹了口气,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寂双开口:“我总是不能放弃这里的人,总要把这些事情给处理干净。这也是我的责任,毕竟,这命线的线团子也是我看管不好所弄砸的。”他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讨论别人的事情一般。   景月看着他,也默许的点点头。上前一步双手相扣,我陪你。   又过了几日,门被一个漂亮的小姐给推开了。她来的时候满脸愁容似乎遇上了什么天大的灾祸,景月问了她好久,她都不肯开口,嘴里念念叨叨着一些说不清的话语。   她执了一杯安神的茶水递给她。那女子方才颤颤巍巍的接过来抿了一口,这情绪才安定了很多。   “怎么了?可以说给我听么?”景月轻声坐在她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人抿了抿嘴,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你…你们可以帮我么?”话根本说不愣怔,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景月拿奇怪的目光看她,却料那女子低下头去不再开口了,那眼神生怕是有人拒绝了自己,也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沉吟了一阵子,那女子开口:“我…我是林家的四小姐,林析尹。”这简单的介绍让景月也知道了七七八八。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林家的新夫人是个妖物的化身,给林家带来了莫大的灾难,所有的人都离林家远远的说是免得惹祸上身。   却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居然就是林家的小姐。   那女子一见对方沉默,以为这人也想躲避灾难,忙如抓救命稻草一般的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嘴里害怕似的念叨着:“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很多你想要的东西,请你救救琉蓝。”   景月怔了一下,这琉蓝大概就是人来人往口中的那妖物罢。她好奇的笑问:“为何觉得我可以救她?”   那人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解释了出来:“是一个人,他将这封书信塞到了我的房间里。”说完从衣袖之间掏出一张洁白的纸,之上的字迹很干净,清秀的让人赞叹不已。那几个字言曰:若想救你的姨母,可向城北的顾家求救。   看这字迹景月也就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事不容拒绝啊。她把信笺置于桌面上,冲林析尹道:“你先暂且回家去,我会令想办法。”   一间那人似乎同意了自己的决定,她欣喜若狂,连连行了几个李。   景月思忖了一阵,又冲那人说道:“这事还暂且不要与外人提起。”也是,为了避免增添更多的麻烦,况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封住那个妖物。   “那你与我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她轻敲了几下桌面,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林析尹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什么。   一件这样,景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手中续杯着茶盏中的水,悠闲的泡起茶来,似乎对这事并不这么上心。而实质上就是为了不让她那么紧张罢了。   添上些舒神的熏香,景月在她身旁坐定。   一瞧见对方认真的神情,有再大的事情恐怕也不好隐瞒,林析尹一低头,开口讲述了起来。   市井之中,蒸蒸的热气如同炭火一般扑面袭来。耳畔之中满是喧闹嘈杂的吆喝声音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小巷很是繁华,穿过它便是帝都的中心了,因此来来往往的商贩子络绎不绝,但此处又因直通帝都的心脏,因此周边的官员亦更加谨慎的保护了起来,在这里行马是严厉禁止的,甚至连马车亦是稀罕的东西。   四周虽然嘈杂的很,但觉得比起清冷的府宅里却是安心里许多,林析尹惆怅的蹲在马路边上手中执起方才折断的纸条有些呆滞的对着面前的持久不变的一抹景色——一片漆黑。   没错,自打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开始失明,不知自己打哪里得罪了人,愣是让人绑架,硬生生的丢下了悬崖。这事说来也算蹊跷,她好歹也是尚书大人的女儿竟无一人过问此事,就连平日里来宠自己冲的过分的爹爹也不曾追究下去,只是慈父一般的抚着自己的额头,无奈道:“尹儿康健就好。”   因此,眼睛自打一睁开开始再也没有见过日光,眼前黑洞洞的一片只是知道自己亦还身在那个熟识的世界里了,虽说这样亦有好有坏,倒也顺理成章的什么都不用干,安心做自己林家府尹小姐,不担心别的事情了。   啪的一声利响亦唤回了自己神游的心思。大约是力道过大手中的柳枝已被硬生生的折成了两段。伸手摩挲了一阵折断柳枝的部位,心中免不了一阵凄凉,柳亦有留只说,但吾欲与何处?此处却并非是林析尹的归所。   正在感伤之时,只见那边慌慌传来几阵急促促的马车声,一想到可能是来抓自己回府的,毕竟偷偷跑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认命般的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柳条赌气的拍在地上,便直了起身子拍拍脏兮兮的手准备来个“自投罗网”。   谁暗知那几人竟毫不减速的直冲冲的朝这边跑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才发觉自己认错了人,在心里暗呼不好想要躲闪却无奈眼前一片漆黑把握不住方向,脚一歪便力不从心的摔倒了地上,一股辛疼的感觉从手臂间传了过来,林析尹顿时感觉无奈极了,八成是破了皮,这下回去又不免挨了骂。   “哪里来的泼皮野丫头,走路也不看道。”只见那驾车的车夫粗声骂了一嗓子。   林析尹愤愤摸索着街道,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眼神凶狠的瞪着那声音的来源。   那人大约亦发觉了她有些不对劲,迟疑了一阵子轻声咦了一下,方才哈哈大笑出声音,话语里尽数带些调笑的语气出来,四下冲着周围嚷嚷道:“呦,难不成居然是一个瞎娃娃,可怜的长得这么水灵却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话一出宛若一颗石子打在池塘中一样引起了丝丝的涟漪,才几人的街道上瞬时围满了尽是看热闹的市井居民,人们亦起哄般哄笑了起来,仿佛在看一只落水狗一般。   虽说眼睛看不到但大约可以想象到那些人嘲笑的样子,有些想哭,她狠狠的咬紧牙关硬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无所畏惧的挺起胸膛,却无奈这身子亦只有方才十几岁的年纪纵不可拿出什么镇人的气势来。   那车夫气亦没有消去,反而更有上蹿的势头,嗤鼻一笑,道:“瞎丫头还是回家玩泥巴去罢否则死亦不知去哪里讨债。”   林析尹一听心里便有无端的怒火,看来之人亦真不识好歹,方才转了转眼珠子,嘴巴咧起来到脸扯得生疼,笑吟吟的开口道:“阁下教训的是,想必依照阁下的谨慎避过了不少吧。”转了一下眼睛,亦同样反击似的开口,“这么说..照阁下这般驾车方法,想必亦糟了不少人命罢。”   不出乎意料之外,那人半天没有一丝回应。林析尹嘴角一扬得意,想必那人的脸黑了一大片,在这里,阁下亦是对这里地位尊贵的官级人物的称呼,在官场之中算是抬爱,在市井泼皮面前却是讽刺。呵,亦算是报了一仇。   这般想着,却不料听那马夫那边传来簌簌梭梭的声音,紧接着伴着几声惶恐,亦有磕头的声音不断传来,林析尹亦颦了下眉头,伸长脖子探听了起来,却听那马夫声音有些发颤,嘴里亦在不断含糊的嘟囔着:“打扰公子小憩真是不胜惶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听到这里林析尹的心里一紧便有些慌张了起来——看来马车里的人倒也是个大排场人物,亦不知认不认得爹爹,虽说今日并不是理亏但事情闹大了终归不好,还是走为上策。眼珠子一打转用衣袖掩住脸面转身就想跑,却被乱哄哄围着的人群慌了方向不知该从哪里逃跑的好。   却无奈从马车那里传来了一阵低声的轻笑,伴随着盎然的玩味声音传来:“好有趣的小丫头…哪里人?”   料想这里不解决怕是回不去了,便任命似的停在了原地。随着几声轻咳声音在旁有意无意的提醒,她这才警觉,发觉马车上那人是在问自己。   “小女子青城居人士,而今陪着姑母来城内来探亲,不料两人走散冲撞了贵人的马车,还请多多担待。”林析尹亦叽里呱啦的编了一通,说完微微欠了欠身子做了个礼,虽不知在哪里但起码的礼节亦不能少。话意亦很明显,说的也算是恳切,身份不能报,事也不能找,想必如果不是没事找事之人就可无事而退了吧。   那人亦长时间没有开口,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心里愈发的没了底气,第一次觉得这失明的眼睛格外碍事。难不成还在记恨林析尹方才的话,或者是认出了她的样子?纵然她不轻易出门,但一些排场是少不了的。就在林析尹的耐心即将被磨光想要再次开口之际,那人终于开口冲一旁的车夫轻声道:“我们走吧。”   那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便换了一个方向从自己身边擦过。   林析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方才惊醒拍了一下额头才发觉额间亦是汗涔涔的样子,看来刚才那一撞吓得惊吓到是不小。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又一辆碌碌而过的马车朝这方始了过来在面前停定紧伴而来的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呼唤道:“四小姐。”大约发觉了自家小姐身上的擦伤,声音又中伴着几丝哭腔,几滴清泪便落在了她白皙的手臂上,亦是心情激动般狠狠的抓住了下她的肩膀,嘴中喃喃道,“四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了,下次若是被老爷发觉了奴婢就算有十个头亦不够砍的。”   听她一呼四小姐,林析尹一时警觉了起来,一手忙拿手掩住了她的嘴侧耳打听起来那边的马蹄声,待到那声音完全消失方才舒了一口气——开玩笑,这一开口这辛辛苦苦隐藏起来的身份不就露馅了。   琉蓝亦是不解的又唤了一声四小姐,林析尹觉得有些无奈,只得放下手抬起头笑吟吟的道:“我们回家。”   “是。”第一次被抓到这么听话没有耍赖要四处转转,就是为了不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而留蓝显得非常兴奋,架起林析尹的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扶入马车之中。   一入马车便闷得可以,林析尹又生来有些晕这些摇晃之物,觉得心里烦闷的很拉开车帘子想要透透气,便伸手在窗栏间摸索了起来,刚摸索到一个布条,想要掀开却奈何拿东西轻飘飘的一下子就被拽了下来,她害怕似的又惊呼了一声几乎磕在地板上,却被琉兰眼疾心快的捞住了身子才勉强保持平衡,又正正的扶在了马车座位之上。   没有摔下去林析尹道乐的自在,而一旁的琉蓝却被吓得不轻,带着哭腔开口讨好道:“四小姐您别惊吓奴婢了成么?四小姐若还是这么淘气下去奴婢的性命可就堪忧了。”一听林析尹的心中便有些烦躁了起来,罢了罢了,多大的一个人却动不动的就哭鼻子像个小家子气,又动不动间拿自己性命来说事,似乎林析尹那爹爹是吃人的猛虎一般。   据林析尹了解,琉蓝自打这位小姐出生便被安置在她身边伺候着,那时方才进府仅是个八岁的孩童却显得格外老成。林析尹那的爹爹那时刚刚走入仕途之道,仅是个小官亦算是为人和善,那时琉蓝在街角卖身葬父,爹爹路过见她无依无靠便帮她安置了父母带入府中,由此琉蓝到时甚为敬重爹爹,时常在林析尹的耳边叨念着,亦天天诵经祈福祝爹爹官途平顺,身体康健,对自己这位尚书家的四小姐甚小就是万般宠爱,磕着碰着就要掉下一大箩筐的泪来——这话方才林析尹来了几天便深有感触。   林析尹只得无奈的点点头,任命的乖乖坐在马车上。   马车又晃了几下,就听到那车夫一甩鞭子,马一阵嘶鸣便停了下来。林析尹坐在马车上来回听起动静来,猜想道大约已到了府中,琉蓝伸出手在林析尹耳边念念叨叨道:“四小姐该下车了,我们到了。”   马车刚一停好就听到远处一声略带深意的笑声,清脆之中夹杂着些魅惑,虽说林析尹看不清长相但八成又是个狐媚鹞子,那声音的主人盈盈的迎了上来,一股浓烈的海棠香味卷了过来,渐而离这里越走越近,一边走一边嗔怪道:“尹儿怎么这般不听话,明明眼睛不好,又摔了一身伤回来。”话语里带着些深深的讽刺。林析尹亦不和她一般见识,仅在心里暗暗叹道,八成又要添油加醋颠倒是非了罢,这厮的眼睛倒是尖的很。   随着那海棠味越发的刺鼻,觉得有些恶寒,林析尹大约推断的出她就在自己的面前,她伸手手来假惺惺的想要扶一下摔倒的那个人,却被林析尹一把给她甩了开。   第五十一章 如今风摆花狼藉(贰)   那人动作呆滞在了原地,竟然小心的啜泣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丝楚楚可怜,道:“我自知不如姨母们照顾的周到,但亦属于你亲母亲,你居然不我也罢,居然..居然嫌弃我。”语罢,便嘤嘤的又小声哭了几声,林析尹在心里冷冷的笑了笑,骂了一声:无耻做作。   林析尹亦在心里猜到了七七八八,这做戏做的如此之好终是会是有观众出现的,不大一会一个脚步匆匆的走过来,厉声的朝这里喝道:“放肆,尹儿!”   虽然先前已有了准备,但是被那一喝硬生生的吓到身体不自觉的抖了几下。到听得旁边那自称为生母的女人得意的轻笑了两声。   好狠呐,但是她现在不能输。林析尹咬住下唇,傲慢的昂起头面不改色的开口唤了声:“爹爹。”平日里来这长主对于这四小姐的宠爱却是非凡,一般就是有求必应。但前两日起不知从何处接来一位娆媚女子便隐隐的改变了对她的态度,那女子自称为林析尹的生母——亦就是这位林家四小姐的亲生母亲,但府内府外无人不知这位四小姐的母亲打她三岁之时已散手人寰,说来说去也大约是那女子的身份过于卑贱碍于了爹爹的仕途怕了,但爹爹又喜欢的紧就这般瞒了下来。曾经有一位浣衣的姐姐无意间提起那位女子,道破了那人卿暖居伶人的身份,便被杖刑半条命,赶出了府尹中,至此再无人谈论起这位女子的身份来,人们亦就对她更是敬畏了起来。   说道卿暖居帝都的人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里虽说晃着弹词说赋的清楼,伶人们亦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主儿,但骨子里男子风花雪月的地方。   爹爹亦不肯消气,板过林析尹的身子一把蛮力就带到了那女子的面前,恶狠狠的冲她发语道:“快与你的母亲道歉。”   “不。”林析尹咬紧牙关,狠狠的甩开了爹爹的手臂。   怎奈那力道太大林析尹一个不留神撞在了那女子的身上,那满面的海棠香气萦绕着口鼻久久不能散去,她觉得一时报复心起置于那女子袖口之中恶狠狠的掐了一把,那人惊呼了一声狠狠的甩开林析尹的手,林析尹亦拽进不松手,手中的力道更甚,在一阵拉扯之中就被推倒在了地上,头恰巧撞在了方才驶进的马车岩壁之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在头上留了下来。   刺拉拉的感觉直直的戳进心窝,她倒吸一口冷气抬起手臂来摸了几把那血淋淋的口子,一摸湿湿的可能留了不少血。   那女子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着嗓子叫唤道:“你这不识好歹的疯丫头!”   林析尹亦顾不上疼痛在一旁看着她的发狂有些略微得意,琉蓝惊呼了一声忙小跑过来将她扶起身来,连连朝那女人道歉,嘴里不停的叨扰道:“夫人请息怒,老爷请息怒…”   那女的依旧不依不饶,奔过来一把扯起来还坐在地上的林析尹。这阵势怕是一个耳光就要下来了吧,林析尹害怕的闭上了双眼,连睫毛都在不自主的微微发颤。   等了很久,那巴掌愣是没有下来,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林析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伴着几丝无奈,轻声道:“柳若,算了罢。她..还只是个孩子。”是爹爹的声音,看来是爹爹拉住了那女子。   蓦地觉得肩上一送,林析尹便跌在了琉蓝的怀里,那女子哼了一声,随即娆媚的朝爹爹撒起娇来,声音略带些哭腔,可倒是戏演得真足。   爹爹的语气软了下来,慌忙安慰了几句,便朝向琉蓝厉声道:“琉蓝,还不带着四小姐去上药。”   琉蓝忙支了一声,扶着林析尹走进了府尹。   林析尹紧紧的用手抓着她,小心翼翼的漫步走了下来。目前在这个府尹里林析尹能信任的紧紧是琉蓝,而其他几些人没有几个肯是真心待林析尹之人,就例如眼前这位生母以及几日以来不断的看生母演戏却乐此不疲的爹爹。   一路上琉蓝小心的提醒林析尹各种障碍物,根据她的指示小心翼翼的走上林析尹阁楼的台阶,跨过门栏,很顺畅的就走到了屋内,在屋内的软榻上安分的坐了下来。   不大一会便有几个脚步匆匆走了进来,语气里带着些担忧,道:“小姐,可伤到哪里?”   林析尹一时见觉得诧异,琉蓝在林析尹身旁低声说,这些便是爹爹在林析尹身边新添的几个小丫头,听那声音大约与林析尹差不了几岁,可无奈年纪轻轻就开始为主子卖命的活。   林析尹摇摇头,本来就是个小小的伤口用不着那么大的阵势。   谁只一双手突然伸手附上林析尹的脸,惊呼了起来:“哇,好大的一个血口子!”说完身上有湿哒哒的感觉,声音亦哑着带着些哭腔,道“这..这可怎么是好啊!小姐的脸怕是会破相了罢。”语字间怀着深深的怜惜,话一出后方引来几声微微啜泣的声音,林析尹一下子觉得心里一暖,几近要哭出来。   一旁的琉蓝道不是这么好说话,摇摇林析尹的手,林析尹一时不解的愣在那里亦不知怎么开口,只听琉蓝轻轻嗓子,朝那几人厉声一喝,一板一眼甚是威严:“小姐刚回府不知需要休息么?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话,你们几个就不怕坏了林府的规矩。”   话一出周围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小声啜泣的声音亦戛然而止,只听为首的两个女孩小声的道了声是,有簌簌的脚步声渐远,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才这时,林析尹才卸下了冷面的容颜,她笑嘻嘻的推了琉蓝一把,调笑道:“真有你的,方才的气势连我都有些震慑到了。”   琉蓝一阵轻笑,没有再发话仅告诉林析尹两句让林析尹在这里等一会。不过半刻钟便问道一股药香传了过来,刺鼻的味道铺满了整间屋子,林析尹一时有些发怵,捂着鼻子将面前的药盅往外推了推,另一手支摆着扇子状扇了几下,撒娇似的开口道:“我不要这东西,怎么这么骇人。”   琉蓝却吃林析尹这一套,硬生生的把林析尹的身体摆正,将药膏涂抹在林析尹的脸上。林析尹生平最怕这种药物的味道,脸下意识的移开远离那膏药,一手凌空摆了几下将那药膏挥开。琉蓝却不依不饶的抓着林析尹的手不松,硬是往林析尹的伤口上糊,一边糊一边吓唬林析尹道:“我的好小姐,不涂这凝玉膏,您这帝都第一的容貌可要变得丑八怪了。”   这一套怕是在任何爱美的女子身上倒是大好,可在林析尹这边却没有一丝用处,林析尹连连闪避甚至几乎要钻进桌角,琉蓝挽着她的手臂不放,该用另一种语气威胁,厉声道:“若是再躲闪怕被这药不小心触到伤口可是要疼上个把个星期的。”林析尹忙歪头,哭丧着脸一边讨好道:“姐姐,我平最怕药味了,倒是饶了我罢。”   琉蓝亦放弃了抓林析尹的动作,乒乒乓乓的亦不知在桌子上捣鼓些什么,猛地像变戏法一般的将一件东西显在林析尹面前,闻上去有股淡淡的百合气息,林析尹感到一时舒服,多闻了两下,忙拽着她的衣袖开口道:“姐姐这是何物?味道真是好闻。”   琉蓝笑嘻嘻的不做回答。那味道离林析尹越来越近,蓦地一个冰冰的东西触及林析尹的皮肤,林析尹忍不住缩了几下脖子,伸手想要去摸,却被琉蓝一巴掌打了下来,轻声道:“别碰,这是我祖上治疗疤痕的秘药,很灵验的。而且丝毫没有难闻的药气。”   林析尹凑过去多闻了两下,越闻便有些越发上瘾了起来。琉蓝将手指刮在她的鼻子上,笑笑道:“四小姐亦越发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析尹亦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也好歹是个成年人了,论年岁她也大不了自己多少,怎么会如此开口?   正在愣神之际只觉得琉蓝的动作突然放缓了很多,冰冰的指节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伤口周围,不见得丝毫懈怠,她方要开口说话直听到琉蓝一声低低的啜泣,声音里带着几丝发颤,辛疼而有酸涩的味道,懦懦道:“这…夫人下手也太重了,小姐还这么小的身子怎么经得起这种摔打。”语罢感觉脸上湿湿的,几滴泪落了下来。心中顿感无奈,怕是刚才的药膏又是白擦了罢,琉蓝亦方才有所察觉,忙拿出帕子胡乱的抹起来林析尹的脸。   林析尹忙伸手环住了琉蓝的身子,感觉那人的身体微微颤抖,忙一手抚着她后背一边低声安慰道:“罢了姐姐,又不是你受伤怎么哭的像个泪人似的,方才骇人的士气哪里去了。”   琉蓝没有说话,但啜泣的声音倒是小了很多,变成了哽咽。这姐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软的很,见不得林析尹受一点伤,平日里倒像个成熟的姑娘,一哭便如同个孩子似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见状林析尹亦无奈的如大人一般轻拍了她几下头,亦学她那般威胁,调笑道:“不哭了,再哭就丑了,林析尹琉蓝姐便没人可要了。”   琉蓝这才破涕而笑,那帕子轻掷了一下林析尹的头,语气中亦含些娇羞,故作生气的嗔喝道:“又在笑话我,还真是讨打!”   虽然力道不大,林析尹亦随着她,连连捂头求饶,一边求饶亦一边逗她:“姐姐难道害羞了么,这么凶悍到也没人敢来娶你。”方才一开口又迎来了两句讨打,这里的哪妆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自己做主。到了大点的官途之上,正如爹爹哪个男子亦不是花天酒地三妻四妾,就算爹爹与林析尹娘再是恩爱亦终究逃避不了被赐婚各种侍妾的命运。想到这里林析尹便有些发冷的环起了身子,便缄口不言。   而琉蓝倒是没有知觉,大约见林析尹半天没有反应以为林析尹被打疼了,忙慌将她的头抬起来,紧张的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一时没有注意到力道。”   林析尹摆摆头,示意自己没事,琉蓝亦觉得奇怪忙问林析尹道怎么了。她的话温暖的亦让林析尹觉得舒服,心里一酸便懦懦的开口道:“我不想嫁人。”   话刚一出口,琉蓝笑吟吟的拍着林析尹的头,轻声道:“四小姐你还小,这大了亦就有了自己的路子,这女人终是需要有一个好的归宿的。”   林析尹一听完便觉得有些火大,忍不住开口反驳了起来:“归宿归宿!男人能做的我有甚么做不来的,大不了出去干苦力,摆面摊…”话一说出口林析尹便有些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些道理在林析尹的年代倒是很好了解,可惜了在这年代之中,女子亦不知道什么自主自立只说。   琉蓝亦似乎被她的话骇到了,一时想不起什么反驳的话愣在了那里,林析尹忙轻咳了一下嗓子,转做狗腿是的笑吟吟的看着她说:“我的好姐姐,方才我胡说的,莫要介意。”   琉蓝舒了一口气,拿手刮了一下林析尹的鼻梁,笑骂道:“野丫头,你以后这直冲冲的性子怕是到了夫家是要吃亏的。”   于此,林析尹只得听话的点点头,开口调侃道:“得得,琉蓝你怎么唠叨的似我姨母,干脆嫁于我爹爹得了。”语罢又引来了一次好打。   那时林析尹未曾料到,她的一句玩笑话居然成了真,而琉蓝亦在一周之后真的成为了林析尹的姨母。   听到这消息,林析尹的面色有些发白,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个叫自称为林析尹的生母,那个叫依若的女人亲自跑过来亦是亲口告诉林析尹的,虽然她看不到但是大约可以猜想的出来那人当时带着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来看她的笑话。   林析尹冷冷的一笑,摸索着执起刚泡好的一壶好茶好心的去迎接这群来看热闹的人。依若笑吟吟的走到了林析尹面前,将手覆于林析尹的手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林析尹琢磨着大约是对她那一日的报复。那人就是那样,绝对的有仇必报。林析尹用凶狠的目光瞪着,她却不以为然,语气依旧讨好似的开口说道:“你的眼睛不好,还是我来吧。”   本来就心情不好,那人亦算是来找事,但林析尹绝对不可在此时爆发,那几日观察之下她就知道了自己根本就不是这狐媚貉子的对手,林析尹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将握紧茶壶的手放开。谁知刚一松手只听到那边惊呼了一声好烫,就听得啪的一声瓷器摔碎的响动。闻声她里一紧,缓缓神思推断道:八成这人把茶壶给打了。   罢了,打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亦如这些人的宿命。那个时候林析尹突然很想看看着狐媚鸨子的脸,她在听到爹爹要迎娶别的女人的时候会不会也会有一丝伤心和心痛,那时起码林析尹能知道那人是否真心的爱爹爹。回头想想才觉得自己真是傻,在这府宅之中亦有多少真情和爱,抑或这牵系着财富和仕途的帝都里有多少真正的情意。   不多日便迎来了琉蓝的嫁娶。   因为爹爹仅仅是纳妾,在林析尹的娘死后主母的位置就一直为她保留了起来。因此按照规矩来说是不需要在府里吹吹打打大型操办的。然而一切均有例外,爹爹就搬出了两例例外出来——一例自然是那春风得意的狐媚鸨子依若,而另一例就是林析尹在府尹最贴心的,而现在却成为林析尹姨娘的琉蓝。   那一日天不亮府尹里便开始吹吹打打起来,琉蓝也要按着规矩被送去母家,然后用八抬大轿将她接与府中。炮仗的声音府内府外响了半晌惹得让人谁都睡不安生,林析尹又自小怕这种响动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就被惊醒了起来。   响动一出,林析尹亦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本身差些就要忘怀的事情如潮水一般硬生生的给压了过来,林析尹亦满肚子酸涩无人可倒苦水,林析尹这才认识到了一件事情,从此琉蓝在林析尹身旁消失了自己便没有了依靠。   这般想着,林析尹便将身体瑟缩在被子里,紧紧的捏住被子的一角,身体突发的颤抖了起来像是怕打雷的小孩,林析尹一摸身子却突然发现原来身体竟然这般冷。   想着想着居然浑浑噩噩间又睡了过去,恍惚间被一双手不断的推搡了起来,先是一阵轻轻的呼唤然后是一双温暖的手不断的在林析尹的额上抚着,林析尹亦觉得有些烦闷别人打扰了她的睡意,扯过被角重新攮在了身上,裹着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人倒也并不气馁,推搡了几下林析尹的身子,声音变得有些着急了起来,不停唤着:“四小姐,该起床了四小姐..”   第五十二章 如今风摆花狼藉(叁)   嘈杂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林析尹哼了几声伸手拍了过去,嘴里喃喃道:“琉蓝,再让我睡一会吧。”   又一个声音传来,夹杂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唤道:“四小姐,今儿个是琉蓝主子的好日子,四小姐可别误了吉时。”   林析尹一听便有所警觉,猛地睁开了眼睛。对啊..琉蓝她现在八成坐着花轿正在朝这边赶过来吧,跨入这个房门之后她亦再不是琉蓝,她就该改口唤她一声姨娘了。   林析尹紧咬住嘴唇,转过头懦懦发语:“我..今日不适,不想去可以么?”   那一刻林析尹有一种感觉,她并非不接受琉蓝作为林析尹姨母的事实,其实这也并非可然,谁都一样,就算不是他爹爹也会应为各种原因而迎娶不同的女人,就像宅子里的那些侍妾,以及现在极宠的那个狐媚鸨子。但..林析尹就是见不得琉蓝披嫁衣进府尹的那一刻,那抹鲜红葬送了她的青春与大好年华,大约亦将她深深的锁在了命运之中。   那丫头微微一怔,似若没有料到自家小姐会如此发言,犹豫了一阵子方才开口道:“这..奴婢做不得主,待林析尹回禀了老爷在做定夺吧。”   林析尹懒得回头,应了一声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很快的时间,几乎在林析尹再次进入梦乡之时,一阵响动门被猛地给掀开了,有急促促的脚步朝这边小跑而来,亦有几个仆人在后面尖着嗓子唤着:老爷慢些。   林析尹定了定神,竟然是爹爹。   忙簌簌按着床边的壁栏慢慢支起身子,方才坐稳就感到一个温暖的手臂握着林析尹的手腕,手有些发颤,手中有湿茧拂过林析尹的面容,苍老的声音沉吟了一阵子开口道:“尹儿,有哪里不舒服?”   林析尹心头一暖热泪滚滚的几乎要落下来。亲情的温暖林析尹有太久都未感受到了吧。那时爸妈丢弃林析尹于孤儿院门口任林析尹如何叫唤都唤不回他们的决心,那时的林析尹多么想让他们他们轻抚林析尹的额头,唤一声尹尹。   爹爹见林析尹多久不说话,又一副欲哭的表情,慌了神,道:“尹儿需不需我请最好的郎中过来。”语罢转身欲出门,林析尹忙拉住他摇摇头,伸手揽住他的臂膀,撒娇道:“尹儿想要爹爹陪。”   半晌,爹爹摒退了屋内的那些子人,执起林析尹的手,沉音道:“爹爹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依若…她太盛气,别的姨娘又不能帮衬着你,也只有琉蓝是真心对你好的。我这么做以后有个什么事她也能更好的照顾着你。”   林析尹脑袋有些发懵,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半晌哽咽的唤了一声:“爹爹。”   爹爹仅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叹了口气:“尹儿快梳妆打扮的起来吧,不要让府尹里其他人看了笑话。”   门外依旧是锣鼓喧天,只听那敲打的声音离府门越来越近了,八成是抬新娘的轿子来了,爹爹又安慰林析尹了几句,忙疾着步子赶了出去。   …   没有了琉蓝的梳妆她觉得不习惯极了,那帮她梳妆的婢女到是手生的很,几梳子下来梳的并不顺利,连拽下来好几根头发,疼得林析尹呲牙咧嘴的。就在差不多她就以为她是故意的时候,那女婢紧张兮兮的附身在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这是第一次做梳妆的活。”她声音微微发颤,大概是看林析尹的脸色很难看,这人也吓得不轻。   林析尹到并不介意,拜拜手吩咐道:“你切出去端盆醋来。”   那人啊了半天,便没有了反应,林析尹大约猜到她被吓傻了,忙不耐烦的摆手道:“此法乃琉蓝家土方对顺发格外有用。”那人这才慌张一应跌跌撞撞的便出门了。   林析尹道没有说谎,此方却是琉蓝提供的,但不知是不是她家的土方。说道琉蓝却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她精通医术但却并不张扬出来,仅在林析尹面前耍些小把戏,若非林析尹对草药有些子了解连自己也被她糊了过去。   梳妆很快便好了,她们为林析尹着了一条长裙虽不知是何色倒也挑挑拣拣了半天,穿在身上后面紧托在地面几分,显得格外繁重。林析尹伸手摸了一下发髻,没有什么变化,长发披在肩上,上面大约绾了几个小辫子,琉蓝亦曾经告诉她说女子嫁于夫君之前是不可绾发的,长发亦只为夫君一人绾起,绾发亦就是绾青丝,最后绾断了世间青丝便可紧随一人一世安寝。   林析尹亦讨厌绾发,土里土气的像个老妇人,这样长发甩来甩去倒也自在。   很快林析尹便被几位婢女扶进了迎宾阁,根据林析尹的意思将她安置在清闲的一角,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乐呵呵的说些祝福的话,不时传来爹爹的一阵爽朗的笑声。   有小厮朗朗的声音唤了起来:“新娘子来了。”   一瞬间,厅阁里更是炸开了锅,有几个急速的步子朝内堂迈了进去,就看到有人再唤:“新娘新郎一拜天地。”   …   周围轰隆隆的声音一波一波的掀起,她道没有心思过问,缓缓陷入了沉思:想必琉蓝已经被爹爹牵进了府尹之中吧,她的样貌林析尹见不得,想到那日调笑,她总归是要有个归宿的这样的结局总归好过就那般自生自灭。   突然觉得喉间一阵哽咽,林析尹忙摸索着想去取壶茶压下来。   蓦地一个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一手拉起林析尹的衣袖将茶杯搁置在她的手心之间。这种时刻也会有注意到这角落的人么?怕是也觉得这婚礼无趣的很。   林析尹忙点点头以示礼貌,轻声道:“谢谢公子。”   那人亦有些诧异,发出一阵低笑,开口:“你如何知道我是公子?”林析尹一听那声音还有些稚气未托,大约与林析尹年纪差不了多少,可能此次也是跟随家人所来,亦不知什么身份倒也比成人更容易谈开些。   想到这里,林析尹便直言道:“方才公子将杯盏与我手中时手心有湿茧,像是长期袭剑之人所练出的。”   那人闷不作声,也不称赞也不反驳,仅淡淡道出一句:“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林析尹轻点几下头,笑道:“来者便是客,何须如此客气?”   有脚步声匆匆而过,林析尹支了耳朵有些好奇,只见那人停在林析尹身边半晌却没说出来一句话。   林析尹的性子有些发急,一摆手,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沉吟了半晌,还是开口了,话语里带着一丝没来由的恐惧,道:“禀小姐,夫人她..要你过去一趟。”   林析尹心中暗暗冷笑,难怪这小丫头这般吞吞吐吐。在府尹里这位夫人倒是霸道潇洒了很,动不动就对下人施以私刑,但长着爹爹对他的宠爱无人很惹,只有林析尹见不得这人的气焰嚣张总是在宅子里和她对着干。整个尚书府无人不知林析尹与她恶劣的关系,所以这假惺惺的请林析尹过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这般卖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哪个傻了吧唧的人会干?   若是林析尹去了,那指不定又是一场大战,搞不好琉蓝的婚礼也会被搅黄,若是不去,不但长了那厮的气焰,更会让眼前这位小丫头陷入危机之中。   权衡了一下利弊,林析尹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伸手对那小丫头道:“前面带路吧。”   刚要走,一时突然想到身边还有人在,还不知那人走了没有。自打他在林析尹身边坐下,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碍于礼貌,林析尹依旧福了福身子,道:“公子请慢坐,小女子去去便来。”   话一出听到一句应声:“无碍,姑娘请忙,我自会照顾自己。”   林析尹心中暗暗苦楚,敢情这人还在啊,你在旁边是装深沉来着。   那小丫头扶着林析尹一步一步走着,不多会便好心提示道:“小姐,到了。”   林析尹一时诧异。早就做好了被丢在远处辱骂一顿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那人领林析尹去的位置那么近,恐怕找茬起来会很麻烦,还是说..这厮已经想好了更厉害的报复之术?   管他想的什么斜的歪的。林析尹一仰头,塌了进去。   刚一进去,周围的安静让林析尹有些恐慌。林析尹有些吃力的随手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个安置点坐下来。只见手触碰到了一个温暖的身子,便入溺水一般的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尹儿。”一股不怀好意的海棠花香传了过来,林析尹就知道林析尹扶着的是谁。无奈那人抓林析尹的力道过大,怎么甩也甩不掉。   依若见林析尹这么不听话,将林析尹狠狠的按在了一旁的靠椅上,呵责一声:“尹儿别闹!”不知是不是林析尹的幻觉,总觉得今日的依若有些和寻常不同。   身子有了支点,林析尹倒是乐得自在,安坐在靠椅上沉默不言。   依若见林析尹不说话,哀叹一声:“尹儿,我知你一直嫌弃我的身份,亦不喜欢我在这个家中,但…我们毕竟是要生活好久一阵子的人,何不和平的相处呢?”她的语气沉沉的,满带些诚意。   若是有人这么跟林析尹说话,自己自然觉得很是感动,但那个人是依若,她还是有些不信。   依若拿手覆上林析尹的手背,坐在一旁紧接着开口:“尹儿,无论你多恨我,都不要针对你爹爹。如今你爹爹有难,你怎能置身度外?”说完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了起来。   林析尹一听,便慌了神,忙扯着她的衣袖问:“怎么?爹爹出了什么事么?”   有泪滴在林析尹的手上,烫烫的,林析尹想她大约哭了。   依若道:“今日之婚亦是我的责任,当初挑选日子之时没有想那么多。没想到…居然冲撞了太祖的忌日。”话还没说完有些泣不成声。   这么一说,林析尹倒猜到了七七八八。   依若挑婚日的时候无奈冲撞了太祖忌日的时间,而平常在官场上与林析尹爹爹为敌的那些人倒是逮着时机开始参上一本,这一参本肯定大费苦心添油加醋。若是皇上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么好说,也就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若是…恐怕这事要是闹大了。   见林析尹沉默不语,依若哭的越发的放肆了起来,绕的她的脑子格外乱。   林析尹一开口,吼了一声:“吵死了。”自己做的错事还要只知道在旁边哭泣,随即呵责了起来,“哭哭哭..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   话一出,林析尹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看来她也八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挽回这个损失。   这般想着,林析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有些发乱的思绪,开口问:“现在有什么法子补救么?”   依若这才渐渐的停下来哭泣,哽咽道:“恐怕..圣上不就就要得知这个消息赶过来了吧,还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重则。”   圣上,林析尹从未见过这个人。不过古代的皇帝大多是高高在上的,就算是明君也不能容忍在丧葬时节办婚事的人吧。这时说小是无意,说大了就是挑事。   林析尹沉吟了片刻,道:“可有法子免除爹爹的刑责?”   依若一听,兴奋的扯着林析尹的手道:“尹儿可帮爹爹么?”随即有些犹豫的接话,“有一法子可行…不过…”   林析尹翻了几个白眼。那是林析尹爹爹怎么说林析尹们的感情也好过你们,这般说来,倒是林析尹是活雷锋做了好事帮了你。   一听有主意,林析尹也顾不上以往的恩怨,忙问:“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我们尽量置办就是。”   “圣上颇爱听南思湖。”   南思湖,听起来倒像是一个曲子的名字。难道说要用音色来讨好圣上不成?可这寻人就又是一大难事了。   林析尹一时犹豫了,闷闷道:“府中可有人会弹?”   依若咦了一下,有些诧异道:“这普天之下能把南思湖弹出绝美音律的不就是尹儿你么?”   林析尹怔了一下身子,面前一片漆黑她无奈的摇摇头。随即,依若又有些迟疑了,声音带些无奈的发恨:“倒也是..尹儿这样子,恐怕难以操起琴音来了。”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呢喃般的发语,“恐怕这次是躲不去的灾难了。”   林析尹一时间发怔在那里,想了想来到这么多天,爹爹对林析尹半百的呵护和疼爱,眼睛有些生疼。若这次真的生出事端不但爹爹的官途毁了,一个说不定性命也就难保了。   想到这里,林析尹咬咬牙,开口:“谁说的我弹不出南思湖。不就是一首曲子,曲自人心,我摸也要摸索出来。”   依若闻言惊呼了一声:“真的么?”语气里带着丝丝兴奋。   依若大约没有看到林析尹面容的愁苦,朝一旁的丫鬟唤道:“红翠,快去将我的华服拿来予小姐换上。”林析尹微微一哑然,这人也太过兴奋了吧。她的华服她能穿么?   林析尹忙摸索着站起身道:“我的衣服还算新,不需要华服一类的东西了。”   谁道那依若却疼惜般的挽着林析尹的手,戚戚然道:“上台怎可失我林家体面,这般被看到了更是让圣上发怒了,以为我林家接待不周。”   一听这语气林析尹便有些发闷了起来,接待这字眼说了也太过火了吧,总觉得像是青楼的姑娘接客一般。呸呸呸。林析尹好歹也在这里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和那种风尘女子扯上了关系。   一路上依若屏退了各位丫鬟,兀自搀扶着林析尹往正殿里走过去。由于家中的女子是不可以在出嫁前抛头露面的,所以她们要去的目的地就在侧室的琴阁。依若与林析尹商量好了,她将她带去那里,她再去正殿里请示爹爹和圣上。   路上,依若不断的向林析尹灌输各种礼仪,以及每个有身份的官员分别坐在哪个位置,怎么和圣上开口比较好等等。待林析尹的耳边快起了糨子,林析尹不耐烦的一挥手道:“反正林析尹是个瞎姑娘,想必各位也不会这般为难我。”   这话一出口,依若有些不高兴,依旧不放弃的开口辩解:“这可不对,你是你爹爹手中至心的宝,怎么说也要有点大家闺秀的气质。”好歹也就是一点,她就是见不得林析尹这般不守规矩的样子,总是处处挑毛病。   林析尹连连点头,这么一走就听见两边不时有嬉笑的声音乱成一团,几个小丫头在兴奋的谈论今天的这场豪华的嫁娶。林析尹一时觉得诧异:难道圣上还没有发火,怎么这些小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又往前走了两步,依若俯身在林析尹耳边轻声道:“你先在此等候一阵,我去去便来。”手臂一松的感觉很是不好,林析尹感觉有些恍惚的头重脚轻,极没有安全感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这一伸手倒是抓住了一个温暖的手。   那人惊呼:“四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她一开口林析尹就有些慌了,怎么会是琉蓝?今日事她的嫁娶仪式,还未入洞房之前掀开头顶的帕子是很不吉利的现象。   第五十三章 如今风摆花狼藉(肆)   而后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怎麼回事,心里明显的抗拒这这人绝非这麼好心。林兮尹紧紧的咬著下唇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琉蓝伸出手紧紧的握了她一下,手心里出了大量的汗。她低声的朝她开口:“没关系,尽力就好。”   她点点头被琉蓝扶著来到了侧屋内,因为年纪过小且当前坐下的圣上,谁也不敢议论甚麼。   她扶著手中的琴,手心传来的感觉格外熟悉,他轻轻盈盈的拨动起手中的琴弦   那场演出很顺利,没有著了那人的道,没有遭到圣上的呵责,也收到了意外的效果。   “也就是那次的曲子,让我锁在了深深的宫苑之中。”她苦苦的笑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她说话的时候头低低的显得格外顺从。   景月看著她心中一阵波动,开口问:“那…你的眼睛。”林兮尹啊了一声反射性的附上自己的眼睛,末了才晓得对方问的是什麼,有些尴尬的开口解释:“看我…晃的都忘了。我的眼睛是被神医给治好了。”   “神医?”她挑了挑眉毛。   林兮尹应了一声,道:“那场婚礼过后我就被琉蓝送去了一位神医那里,他的艺术很好也很照顾我,我的眼睛就是被他治好的。”说话期间她的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格外的幸福。   “你爱上她了?”   林兮尹身子一颤,还是小声的应了一句。   暮雨,秋叶珊珊而下,周围一切晃当的有些不真实。一把青伞骤然出现在潇潇的雨中。   她踩着步子轻盈的走动着却不料迷失了一处地方。琉蓝将她送来的地方格外偏僻,好似传言中的蓬莱仙境。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她有些害怕。   林兮尹差诧异的睁开眼睛,眼神不断打量着面前的人。那人被盯着很不习惯无奈的开口念叨着:“怎么了?”   这话声音好耳熟。那人也发觉了,笑笑说:“你记得我的,我们在琉蓝的婚礼上。”   她惊呼了一声,没想到那人居然还记得自己。   一袭红妆,她打扮的格外美丽。手附上泪眼摩挲的脸颊,想哭也哭不出来。爹爹曾经警告过她不要爱上任何一位男子否则伤心的是自己。   爹爹位高权贵,而这就像是一把锁锁住了自己的一生。她所要嫁的夫君要就有定,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来了,林兮尹不知如何反应的好。   那人唤她一句以后静静的开口:“我来见你。”   她点点头细声的问道:“你好么?”   不得相见了那么久相互无言,无语凝噎。   就在她站起身想要触碰那人的一刻,他一抬手拒绝了,她有些惊奇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瞅着一阵凉意朝自己翻涌了过来那凉意如一把刀子一般划过皮肤,刺刺麻麻的感觉穿破了全身。   她抬手摸了一下脸上,脸上有血渍滑下来。   再去看眼前的人,那人居然如雾气一般慢慢的消失了,一点一点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她大叫一声反射性的伸手去抓,却一个踉跄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哀叹一口气,附上额头浅眠起来。   隐隐约约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飘渺低沉,但却深入骨髓。   那人轻唤一句尹尹,语气中带着兴奋。   皮肤擦过一抹凉意,似有风在耳旁穿过。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   ——尹尹我好想你。   ——尹尹我来看你了。   字字句句戳进她心里,她捂住颤威的嘴,眼神中满是惊喜。   就算是梦,我也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当然记得,能把南思湖在弹的如此美妙这可是世间无有的。这话她听的多了也见怪不怪,但他的口中却听得有些脸红。   她大概喜欢上了眼前的人。她恍惚的在心里轻念却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那人眉眼之中含着温和的笑让她觉得舒心了不少。林兮尹在捂住胸口,眼神中带着甜蜜。她对景月说:“也许那时是对他的感激才萌动了心,然而后来的相处让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真的很幸福。景月的眸子一暗这么想着。   “后来呢?”她问。   “后来我们就分开了,然后再也不负相见。”她一字一顿的咬音拼出了这么一句话,眼神中满是绝望。   雨越下越大,她害怕的将身子锁在一个山洞里。   “会不会有野兽出现?”   她心里害怕极了,因隐约觉得前方传来一阵嘶喊的声音,八成就要葬送在这个地方了吧。   有时候往往怕什么来什么,草从中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害怕的把身子缩的更紧了。   有时候越是怕什么就越容易出来什么。一只黑影从草丛中蹿出来,直直的立在她面前不远,因为前方一片漆黑四周看的不真切极了,仅仅凭直觉知道是个半人高的凶猛野兽。   野兽嚎叫了起来,声音利利的像是蹿破长空。   她害怕的捂住耳朵,完全看不到周围让她的心更加慌了起来。腿有些麻木,她挪了一下身子却扫住了一旁的草丛,轻微的声响绝对是在这静谧环境中吸引猛兽的绝佳声音。   那猛兽果然发觉了这里,提着步子朝这边走来。   救...救救我。害怕的声音无法发出,只有心里默默的呐喊。   一步两步,眼看就在面前。她害怕的闭紧了眼睛,倏忽一把剑擦过前方有利器刺进肉发出的声响,半天也没有了动静。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方才的猛兽倒在一片血泊中。   抚着胸口,她想:大约捡回了一条命。   刚舒了一口气,有脚步声缓缓而过,她新一紧。难不成是更大的野兽。她闭紧眼睛心脏承受第二次冲击,却见衣料摩挲皮肤发出一丝凉意,额上的汗渍被抹去,有兰花静谧的味道刺激着神经,身体也不自觉的卸下了紧张的气息。   她讶然的睁开眼睛却见一双温和的眸子,眉眼中夹杂着紧张。   “你没事吧。”他抿着嘴,有些迟疑的开口,手中的动作也变得轻柔了很多。大约是自己现在的样子下到了那人,林析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摇摇头。   想要开口,突然觉得喉间一凉,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人见状上下扫视了一下,大约觉得没有什么伤就舒了一口气,笑笑:“没事就好,我生怕我来晚了。”   林析尹觉得心里一暖,有委屈的感觉透过皮层狠狠的蔓延了上来。她一抽鼻子,落下了眼泪。   墨澜有些慌张,忙停止了擦额头汗渍的动作,改成慌张的擦拭她的泪水,一遍安慰道:“诶你别哭...这不是没事了么..这..”大约从未安慰过女孩子,自己有些慌张。   林析尹呜咽了几声,发狠的环住了面前的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遍孩子气的敲打起来:“你为何这么晚来寻我,我还以为...还以为...”话有些说不下去了,哽咽了起来。   墨澜轻抚着背,头一侧在她耳边,声音温和的念叨着:“都是我不好,别哭了。”   这话似一个咒,狠狠的把林析尹的心锁在了他身上,有时候她在想,大约也就是这种英雄救美生死一线的感觉,让自己的爱与安心牵系在了这一个人的身上。   回忆渐渐的淡了,那画面慢慢的模糊起来,连对话的内容都在渐渐消失。   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的爹爹紧紧的抱着她。方才那一切都不负存在了,自己躺在床上,床边围了一圈的人,然而寻到底却始终没有琉蓝的影子。   她惊奇的问:“我…我怎的会在这里?”   林老身子有些颤抖,反问了一句:“你…都不记得了么?”   林析尹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老却突然没有做任何解释,缓缓的摇了摇头,微叹了一口气,爱惜的揉着她的发丝。睡吧。他,念叨着就想转身离开,衣角却被紧紧的扯住了,林老看她一脸的疑惑,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蓦地,她突然惊呼一声,发问:“琉蓝呢?怎么没有见她?”   林老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她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然也不知改如何去问。   林老吞吞吐吐的,然而依若却在这时推门而入,一进门像是嫌弃一般的扇了几下,嘴里嚷嚷道:老爷,你累了这么久需要休息了。突然把视线转到了床上的林析尹,嘴里得意的笑道:“尹儿恢复的不错,那道长还真是厉害。”   林析尹有些摸不清头脑,问:“什么道长,府里闹鬼了么?”   林老的脸色一暗,呵斥依若闭嘴。然而那人根本不给面子,嘴里不断的说着:“尹儿你是被怨鬼缠身了啊。”说完故作玄虚的笑了笑,“你猜猜是谁?”   她觉得这人的表情看来美没什么好事,一个答案就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却迟迟不敢说出来。   依若见此接言道:“不错啊,就是琉蓝。”说完面部有些可憎,怀着些愤恨的目光,我怎么说她为何对我们这般讨好。   她的脑子蒙了,求助似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爹爹,然而绝非所愿,林老的目光带着闪避,但也没有否认依若所言。   琉蓝...是妖物?   她环视四周只见四周贴满了大大小小的横幅,看起来格外恐怖。   “府内中了邪?可…我刚刚看到的是那么真实。”   林析尹捂住嘴,脑袋里突然冒出琉蓝的一句话:“小姐莫急,我会让你再见墨澜一面的。”她以为只是一句安慰,没想到真的随了心愿。难道…?   她不敢往下想。就看到一个小厮推门而入,恭敬的跪下身子,对林老说道:“老爷这妖物如何处置。”   林析尹果然从那人身后看到一个人,她所熟悉的面容,本美丽的面容被整的脏兮兮的,还有不少被鞭打的痕迹,看来身上也受了不少折磨。头发乱蓬蓬的真的看不出是个新婚的娘子。   她缓缓的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祈求,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林析尹。她心里一动伸出来手却看那人表情舒缓了许多,露出淡淡的笑,缓缓的摇了摇头,似乎在感谢他的信任。   林老脸色一青加上依若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下令把琉蓝关到牢中择时放火烧死。   宣布的时候琉蓝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就似在听别人的事一般。   这事说到头也就明白了七八分。景月问她了一句你是否相信琉蓝的妖物身份。这话说的时候她一直盯著林兮尹的眼睛看,看她面部表情的变幻然而那种失神的表情也让她心里有个大概的了解。   林析尹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她轻轻念叨者她对我是真的好。   送走了林析尹景月沉默的坐在一旁。   寂双来看她的时候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她吓了一跳,问了半天才知道是这麼一回事。他安慰道:“没什麼,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了。”   这事也终於会有了个终了,景月捻著手中的符咒走去外面,寂双也跟著她一起,两人来到了林家的门口。   路过一个小厮路过了门口看着两个人忙迎上去问。   寂双恭敬的拱了拱手,一笑:“我们是来拜见林家老爷的。”他沉吟一阵有些神秘的开口,“我恐怕府内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来看看。”   那小厮一听就变了脸色,连连摆手拒绝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妖物两位还是快些走吧。”那表情紧张得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景月觉得诧异,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而过。问了几句之后态度居然大变,低声询问道:“几位真有神力可以驱除那妖物。”   寂双淡淡一笑,脸上表情偷着自信。开口说:“我得知你那位妖物是府内新娶的夫人还险些把你家四小姐给害死了,是么?”   景月白了她一眼,嘴里念叨着拿我的功劳来说事。寂双苦笑了一阵,却见一旁的管家变了脸色,头上挂着汗简直要跪下来。   管家连连开口:神人。说完就偏过身子恭敬的迎人进来。   管家迎着两个人来到内堂,轻丢下一句:“两位稍我去叫我家老爷。”   说完之后匆匆步子而去,他们就站在内堂之中,两人面面相觑。   “你想如何?”寂双抿了一下手中的茶水,抬眼看着她。她沉吟一阵还是说:“不想去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你…你是说?”话还没说完景月做了个噤声的动物,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的走进来,一进来就激动的拽着寂双的手,唇齿颤动着,道:“不知天师降临,有失远迎。”这话一处景月就想笑,八成是那管家吓傻了,把两个人添油加醋的介绍了一番吧。   之间寂双轻拂下他的手,安慰道:这些我们会解决的。景月头一歪之间门后一个索索偷看的身影,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似乎要开口说什么。景月示意她不要开口,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林老。   林老撮着手,问:“那…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呢?”   “我想先瞧瞧那位妖物。”   这话一出口林老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似乎在犹豫。   景月一见,忙接言道:我们需要断定那妖物的法力。   林老思索了一阵,还是点头同意了,他唤来了身后站着的那位女子,轻声道:“尹儿,引两位到内阁去吧。”划一说完,转头冲他们两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位暂且休息,让我安排一下。”   林析尹走在前面一句话都没说,引着两个人走向了最里面的房子。房子很大,格外的奢华,看起来是一个对待贵宾的房间。   林析尹匆匆的走了,丢下一句:“两位请慢慢休息。”那神情像是刻意躲避什么似的,一直想开口却什么都不说。景月觉得奇怪,寂双拽了拽她,又摇了摇头。   林析尹走了屋内也就空了。景月有些好奇:“为何那人感觉躲着我们一般。”   寂双淡淡的瞥了她匆匆而去的脚步,回应道:“既然她不想说就算了吧。”   初夜,雾气还未全部散去,寒风卷着一阵凉意,波动的暗影中有两个身影走来,轻捏着步子,仿佛怕人听到。   走前面的人一抬手指,对身后人嘘了一声。   她有些奇怪,看着面前人这么玄乎的样子,沉声的发问:“如何?”   寂双指尖一饶前方出现一团紫色的雾气。   “你…怎么用催眠咒。”景月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人。   是了,照理说仙人不得对凡尘中的人出手,为了避免两界之间的恩怨纠葛。实质上也是不想扯那么多的麻烦罢了。   寂双苦苦一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改计较这个。”景月一听,觉得语塞。这人说的好似是自己责任似的,瞧他这么一说自己,她也觉得理亏,自己好歹也是个几千年来尽职尽责的神仙。   寂双轻执她衣袖,轻念道:“为了避免这事态严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景月应了一声,觉得心里一暖,他还真是个牵戏尘间的人。这情况下,她在心里甜蜜的想着八成也是想快些回去天界吧。   寂双看着她笑得开心,不忍心打扰,手一拽两人就猫身躲在了一方矮墙下。景月被吓了一跳从未有过这种待遇,差点惊叫起来,还好及时被寂双捂住了嘴。   第五十四章 如今风摆花狼藉(伍)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渐渐的移到了一个木门前。那身影一晃就从两人身边蹿了过去,若是有巡视的人在恐怕早就被当做小偷给抓去办官。景月也就这么顺其自然的想到了贼。但,定睛一看,那身影单薄的很,却是个不大的姑娘。   景月一看,有些吃惊。这不是林析尹么?   她疑惑的去看寂双,却发现那人脸上含着淡然的情绪,似乎要有料到。她觉得有些难过顾事轻咳了一阵,严肃的轻声开口:“为何她会出现?”她不满的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却觉得那人心虚似的撇过头去,言谈举止之间颇感无奈,她索性就偏过头将脸摆正在他面前,努努嘴示意解释,那阵势指定对方知道些什么。   看她的表现,寂双哭笑不得,伸手揉了她的头发:“这事待会与你解释。”语罢视线也就顺其自然的观察前方的一举一动,这一观察让他身子突然一顿,面含愁容,这事有些麻烦啊。   景月有些好奇,还想问什么一时被截住了话头,寂双一带把她带进了那人进的屋子。那动作顺手的让她心里有些酸楚。   这人到底是多么拈花惹草。她愤愤不平的在心里念叨着。   寂双没有发觉,轻捏着脚步走了过去。刚靠近屋子,屋内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他俩猫着身子,屏息凝神的观察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只见屋内林析尹左右环顾了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晃了一下身子,眼看着就要转过头来。八成是发现我们了罢,也是,这地方说到底也不是什么躲闪之处。景月在心中苦苦一一笑,方才想着要怎么解决,之间寂双站直了身子寻莫过去。   这一举动把还在沉思的景月吓坏了,她一着急,又不敢大声,紧张的拽着那人的衣襟,低声喝道:“你怎么这么傻,你…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寂双提步子走了进去,那样子自然的就想刚才偷窥的不是他自己一样。景月痛苦的捂住了双眼。   之间屋内传来两人低语的声音,景月好奇探身看去,只见林析尹朝她欠了一身。   “等候两人多时了。”   景月身子一怔,这才发觉那人话中的“两”字,以及投射过来来回扫视的目光,她话有些不顺畅,慌张发问:“你…怎知我们要来?”   这话倒是唬住了林析尹,她脸上求助的目光瞅着寂双。寂双被她瞅的无奈,轻咳了一声,有些不确定的轻声念叨着:“我看…大概她有些迟钝。”说完还作势点了点头。   方才不知这月神耳朵灵敏的地方,如意算盘打错了地方。景月脸一白,这话是听明白了。正欲发怒,却见林析尹紧张兮兮的跪在了地上。   她念叨了起来,清秀的脸挤成了一团,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她道:“这次若两位肯救琉蓝,我自当重谢。”话说完还作势的磕了几个头,那阵势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寂双把她扶起来,无奈开口:“我们自是会尽力。”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房间内的一片漆黑,念了一声,“请带路吧。”声音极轻确有不可推脱的威严,这话一出,她似下了一个决心,往屋内走进去。   身后的寂双沉吟了一阵,突兀的开口问她,目光带着一些严肃:“你真信任她不是妖物?”   身前的人步子顿了下,沉默着点了点头。寂双皱了皱眉头,索性也就不打算再问。景月扯了一下他的袖口这才唤回了那人的深思,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寂双有些哭笑不得,在景月耳边解释道:“其实她白日里不便只得约我们夜晚行动。”说完他抬手比了一个月的形状,“她就是这样约我们,月半在中堂见面。”   景月想了一阵,那时自己确实只发呆,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还注意到谁干了什么。   就听寂双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嘟囔了一阵:“我以为你知晓。”那话说出来含了不少委屈的成分,似乎自己指责了半天倒是她的不对,她愤愤不平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还真是抱歉,我有点笨。”寂双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但见那人如冒火一般的神情又咳了两声便不再言语。   正讨论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步子,搞得她有些扎不住步伐,身子一歪,还好寂双扶了她一下,念叨着:小心。她应了一声,内心却没有那么平静,为何自己来到凡尘一种总是要被这人帮衬着,在她的观念里,帮衬也顺便着占便宜。   林析尹转过身子,敲了一块空砖,一方牢笼被呼啦一声打开了。看来还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她讶然的盯着那人一连串的动作,恐怕若没引路人自己是永远也找不到吧。,景月苦笑了一会顺手把手附上了周围砖头上。   手指一摩挲上砖头她的脸色就变了,一旁的寂双看着不对忙问如何。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却看一旁的林析尹面色苍白的看着她,大约也是被吓得不轻。她嘟囔一阵这才说:“真是失误,这种二流牢笼怎可困住妖物。”   是了,这牢笼只是一个幌子,也就是说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的作用完全和凡尘中的牢笼没什么两样,要拿着玩意去困住凶猛的妖物,这法师八成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久了。   一旁林析尹诧异的呼了一声:“神君是说…?”   景月拿刚才抚过墙壁的手给她看,解释道:“诺,这是障眼法,就是误以为人觉得他法力高强。”她的手指上方才附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真切。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一旁的林析尹好似突然舒了一口气,笑笑:“实在不好意思。”这话一丢下,又转头往深处走,语气轻快了很多,突然一感慨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惋惜,“真是委屈了琉蓝。”   景月觉得她担心琉蓝坏了,于是就开口安慰道:“没事,她会好好的。”   林析尹嗯了一声,直直的来到了洞门的前方,一挥衣袖洞内被照得通亮。景月盯着那地方一看,原来是这姑娘点燃了洞口放置的两根火把,她转过身,拿起一只火把递给景月,交代着:“里面黑,你们注意一些。”   景月狐疑着抬手接过,却被一旁的寂双顺手拈了过来。寂双朝她笑了下,声音极轻:“这种活计还是交给我吧。”她出奇的没有反驳,一摊手走在了前方。   有了火把前方的道路突然轻松了许多,林析尹急着步子挪到了一间屋子里,刚一踏进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害怕似的闪避到了一旁。   “怎么?”景月好奇的问她。她眼神慌张似乎看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她思忖了一下,忙开口询问道,“难不成…”林析尹摇摇头,指着身前方的牢笼:“有看守的,怎么办,我走不去,爹爹明利禁止我接近那里的…”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景月发觉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面色严肃的盯着前方,看起来格外精神,周围发散出来的气息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已经是深夜,两人却丝毫不困,这让景月在心底由衷的佩服两人的忠诚度。   她把视线投向寂双,之间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微微的叹口气:这人总是处变不惊的,也许什么后果早早的就考虑到了吧。   果不其然,寂双一抬手指紫气萦绕至牢门前。景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提醒道:“方才你的催眠咒与这些人到没什么用处,为何还要重复试验。”照理说面前的人绝对不是几头牛拉不回头的倔脾气。她有些不耐烦的抬头看去,却在那人指尖看出了端倪。   那…绝非是催眠符咒,而正好是催眠符咒的解药。难不成…?   寂双点点头,收回手指解释道:“这些人八成被催眠了。”话一说完他轻执身旁人的衣袖,唤道,“我们要快些了,我撤去了催眠咒想不然府内的那些人就快要醒了。”   景月看着面前人自如的执起手,有些怄气也不好发作,只得陪着他走进去。   火把牵引着,林析尹一个转弯停在了一件牢笼的门口。轻轻抬手一绕火有些动容的抬脚而去,身后两人见状忙跟了上去。   面前女子的身形有些颤抖,努力了几下方才稳定情绪,开口道:“琉…琉蓝是你么?”她的目光紧紧的锁住牢笼之中的一处,牢笼内黑漆漆的一切都看的不真实,待到眼睛勉强适应了黑暗过后才从笼中看到一团漆黑的影子。   那影子挪动了一下,扑簌簌的声音传来,却是一个受伤的人。   “小…小姐么?”有虚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析尹一个动容几乎要扑上去砸掉铁门,寂双眉头一皱扣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喝道:“你还想她的罪孽不够么?”   这话果然有效,林析尹渐渐的平复了心里。也是,若是这个时候琉蓝还能破了牢笼而出,也就真是默认了这人妖物的可能。   她身子一软瘫倒在了牢笼之前,低声的抽噎了起来。   前方扑簌簌的声音,只见那团黑影缓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逼近。   林析尹一惊,忙将身子扒着牢笼往内探望,呼道:“琉蓝!莫要勉强自己。”话说完但是来人却不肯听,依旧持续着往牢笼外挪着的步子。   “琉蓝..”林析尹呼了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景月心里一动,将手掌附在她的发丝上,安抚似的开口:“她,也许有什么想要告诉你的吧。”她把目光重新投到了牢笼之中,看着里面执着的黑影,突然涌上一股酸涩。   林析尹紧紧的咬住下唇,蓦地转身拽着寂双的衣袖,恳求道:“望神君将我打开牢笼。琉蓝…琉蓝她肯定有什么想要说的!”她的言辞恳切,眉眼之中闪烁着慌张。寂双有些无奈,将目光投向了景月,却发觉景月也被这情形动容,眼神中带着恳求的悲悯直视着他。他苦苦的笑了声,应了一句:“你莫要后悔。”话一说完他张了张手指,牢笼应声而开。   牢笼一开林析尹就忍不住踱步进去,一把环住了身下的琉蓝。   “琉蓝,你怎样。”有豆大的泪珠滑下,一滴滴的低落在华服上。   琉蓝动了一下,气若悬丝:“小姐,我无碍。”说完费力的想要抬起手,抹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痕,念叨着,“小姐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林析尹一抽鼻子,瘪着嘴语气里慢慢的指责:“说什么傻话,我们是永远的好姐妹。”   琉蓝一低头,有些歉意的开口:“我对不住小姐,害的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说什么傻话!”她忍不住呵责起来,眼神中似有火厉声指责,“都是那女人的杰作!她..她说你是妖物,诚心让我们都过不去!”   琉蓝顿了一下身子,有些迟疑的开口:“若..我真是妖物呢?”   林析尹猛地抬起头,眼光扫过面前的人,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眼神总挂着笑意,打趣的开口:“琉蓝你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睛瞪大了,讶然的打量着面前的人。琉蓝慢慢的抬起头,那张被各种刑具鞭打的面目全非的脸正在一点点的恢复起来,伤口慢慢愈合还隐约看出伤口下清秀的那张脸。   “我本打算带着墨澜回来,你们俩私奔到南湖后,你们幸福就好。”她一笑,脸上的痕迹消失,面容变得与以往无二样。   “没错,我却不是凡尘之中的人。你的眼睛,以及那次精彩的演出都是出自我之手。”   林析尹一怔,想起了几次奇怪的化险为夷琉蓝都正巧陪在自己身边,那样的好福气根本不是天命可以概括的。   她想起了面前相伴的人是一个妖物,是导致自己悲惨命运的始祖。她怎能不恨不怕。   “那次是我害了你,往后我一直想补偿与你。”琉蓝轻轻的开口,眼神中带着诚挚,“但,我绝非害你的。”   林析尹将手抚上了胸口,心脏跳得悸动让自己明显的感知,这不是梦。面前的这个人,一直是异类,和自己不同。究竟她相信了谁,信错了谁?   她猛地推开面前的琉蓝,呼喊着冲出了牢笼。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景月怔在了原地,一直到牢笼里少了林析尹的身影,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拽身边寂双的袖子,她急迫的开口:“怎么?不去追么?”   寂双缓缓的摇摇头,视线却未曾从林析尹奔走的方向收回。   一看那人的样子,景月也觉得有些无力。去追?追什么呢?追回又要解释什么?难不成说面前的人虽是异类但绝非有害人之心?怕是尘间的人一听妖物就与害人联系在一起了吧,怎么能听从我们的言语。   她将目光投向地上的琉蓝,目光中带着悯惜。琉蓝始终低着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蓦地她抬起头,面色依旧沉静,这让景月有一阵的恍惚,怕是刚才的一幕仅仅是一个幻想。   琉蓝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欠了一个身子:“不知月神与辰君到来,有失远迎。”   景月讶然的看着她,一旁的寂双到面不改色手一抬,轻声道:“起吧。”   琉蓝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月神怕不知我是谁吧。我暂命于南湖湾,是新生的一只花精。”她的语气淡漠但却软软的,很有湖水一般温润的样子。   哦却有这么一回事,在她在神殿内听宣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南湖周围新生了一只花精一直任劳任怨恪守本分,甘愿散去自己千年的法力化为尘人只为报答当年拯救自己那人。神君曾说她的性子软,又颇为善良,曾命司命君将花精的名字写在神录上,来年恩公转世之时便可来神殿报道,说的就是这位花精啊。   景月上下打量了她半晌,琉蓝朝她一笑,不再言语。   她一动容,开口道:“你可有后悔。”   琉蓝身子一顿,很快就恢复了淡漠的样子,声音柔软的开口解释道:“不,并无。”   “老爷和小姐与我的福泽已经够深了,我能报答的不过万分之一。”她笑着摇摇头,眼中却有泪水划过,“小姐一心念叨着我,又信我不是妖物,这般恩情我很是感动,怎会怪她。”   景月厉声打断她:“你不知么?她早已怀疑过你!”   琉蓝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似早有料到。她目无焦点的直视着前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何必戳破呢,若是表象的事实该有多么完美。”   她一直在笑,面色却如纸张一般的惨白。   景月看不下去了,转头走出了牢笼外,临走之前背过身子似对身后的人交代着:“三日之内我带你回神殿,若有什么不可忘记的最好在这三日之内修整好。”   她顿了顿身子,又加了一句:“莫要被情所牵。”   身后迟钝了好一会,方才听到回音:“琉蓝听命。”   数月之后,天界神威的殿堂之上,景月恍然的看着面前走来的人,一样清冷的面庞,柔柔的嗓音,她跪拜在地上,朝神君恭敬的唤道:“花仙福泽恭请神君盛安。”   她的眼神冷寂了很多,看起来是强行蜕变了出来,眼中少了一些对凡尘的牵系与悲悯。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心已不在了。   第五十五章 灯烬垂金藕(壹)   洛城八月初,细雨雾一样蒙蒙纷纷下着。黄昏光景,街头如常人声喧哗,各形各色的百姓来来往往,细密的雨丝交织如烟。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挽着一朵云髻,眉眼秀丽,高鼻薄唇,袅袅婷婷一路走来,引来路人目光无数。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长得真是好哇......”有人小声议论。   "看那水色,那眉眼,啧啧......”路旁茶馆的店小二倚门感叹,随即被掌柜一掌拍醒了,忙去沏茶。   她慢慢地走着,对耳边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并不理会,走了很久很久来到城门外,不知疲倦的走到了城郊。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城郊有几间歪歪斜斜破烂不堪的茅屋,久已无人居住。前面连着杂草丛生的小院,后面是一个大湖。这湖名叫彤湖。湖水常年碧清,然而看不到底,可能是太深了。周围柳树如烟如雾,亭台楼阁历历在目,一片风光大好,据说许久之前这片地方是一位太守府邸的一部分,如今府邸早已荡然无存。   晴天朗日,偶有城中游玩的公子驾车来此,或携容貌清丽的歌女泛舟湖上,或与同行者饮酒看风景。   雨早已停了,起风了,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时间已是深夜。四野一片静悄悄。   她慢慢地走着,只身来到彤湖前破烂不堪的茅屋,径直推开其中的一间。古旧的破门“吱呀——”一声开了,有灰尘纷纷抖落。她在这间屋里找到半截红烛,向它轻轻吹口气,灯芯燃着了。烛光摇曳,堪堪照出一屋子的残破桌椅以及墙间的层层蛛网。破落的茅屋四下漏风,是残桌上的灯火更加飘忽不定,杂物黑影投在墙上,也摇摇晃晃。   她看了看周围,抬起纤细的手指向,茅屋便幻化成一座别致的住宅。前廊后院,左右厅堂一应俱全。   ......   黎明时分,残月渐渐消隐。不知从何方飘来厚厚的乌云笼罩着洛城,霎时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一泻而下。雷声滚滚,树枝折断声不绝于耳。寻常百姓都在家中闭户不出,街上空无一人。大雨一连下了很多天,终于在一个清晨停歇下来。   雨后初晴的天气凉爽,在家中闷坏了的世族公子们纷纷出门游玩散心。这天午后,只见一辆装饰富丽的马车款款停在彤湖边上。车夫下来,掀起帘子,说道“到了,请爷和旋儿姑娘下车吧。”   下车的是位穿白袍的公子,手牵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姑娘。他们一路说笑,走到彤湖边一座石亭里坐下来。“叶公子,你可好久没带我来这里了,今天真是好兴致呢!”被唤作叶公子的人笑的斯文,“前段时间天天下雨,哪能出来,你看天一晴我就带你出来了不是?旁边又没别人,叫我景升吧。“旋儿不敢,一个歌妓怎么也叫不出口的。”叶景升无奈的笑笑说,我们去湖上走走吧。   旋儿望着远处一所房子,惊奇的对景升说,“公子你看,以前那不是有几间茅屋么,谁在那盖了好漂亮的屋子。"“是有人住在这了吧。走,去看看。”说罢拉着旋儿走上前去。彤湖实在很大,他们走到对面的小院也花了不少时间。   走到那座房屋前面,高高的院墙是红褐色的,大门开着,院中路两侧花草茂盛,正门口一丛竹子青翠欲滴。青砖铺成的小路直通正门。“这么好看的宅子,叫人真想进去看看。“景升用手不轻不重拍了拍大门,朗声问道:”有人么?请问有人在吗?“拍了许久无人回答。旋儿道:”怕是不在家,公子我们走吧。“他们有点沮丧,走了这么远才到却见不到人,旋儿说公子要不我们进去看看?走这么远我也累了。天也晚了,主人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去歇一下无妨。   于是两人走进院子,只觉有种很淡的香味。院子很宽敞,厅堂廊柱都是新的,像刚刚漆过似的。不是特别大的宅子,然而建造的玲珑精致。   他们走在青砖路上,一边看着院子。走到了正门,看见正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枕梦堂”。正门没有关上,但是有帘子。帘子是用翠玉珠子缀成。   叶景升牵着旋儿,步子停下来,有点犹豫,说:“看这宅子的样子,主人倒真不像一般的人。你我这般贸然进去......”旋儿见状,“公子,我们又不是强盗,来这里只是拜访罢了。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主人,会怪罪不成?再说,这里是城郊,恐怕很少见人,主人看见我们来,说不好很高兴呢。”“这倒也是。”景升一笑,两人进屋。旋儿说,有人么?依旧无人回答。他们走得很累,就在两张椅子上坐下,一边看着屋里的摆设。   堂上一幅巨画,上面是恣意飘洒的山山水水,还有题字。地上铺着带有暗红色花纹的白色方砖。一张雕刻卷云纹的长桌上供着一瓶香草,满屋奇异的香味。   景升摇着扇子笑着说:”这屋子真不错。装饰的别致,又不知道熏了什么香。不知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旋儿皱了眉头,“依我看啊,这房子里太空了,东西摆得太少,显得没有人气。不过倒是很清静。公子,我能到处看看吗?”   “坐着歇会就回去吧,房主不在家,你也不能把这当家啊。”景升道。见旋儿百般不自在,又说那你去吧,快回。旋儿高兴地向后面走去。旋儿好久不回,景升坐在堂中,不觉犯了困,靠在雕花的椅子上。   一会,只见旋儿笑着回来了,“公子公子,醒醒啊。”旋儿的手拂上他的肩头,“叶公子,醒醒啊。”他勉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你回来了......怎么这么久啊。”景升缓缓地站起身来,旋儿俯下身为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扇子。   “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景升说,尽管头有些疼,他还是拉着旋儿走出去。“公子,那屋子后面的房子也不错,还有个后院,种了很多花草。还有一些树,树上挂了灯笼,好看。”旋儿不停地说着。景升头脑昏昏沉沉觉得好奇怪,在树上挂灯笼干什么,又不是元宵节。但他太困了就没多说。   两人走回来时的地方,见到马车还在那里等候,马车夫竟让人有一丝面目不全的错觉。他微笑着说,“爷,旋儿姑娘,快上车吧。”车夫扶着他们上了马车。“公子真是困了啊。”旋儿说。景升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公子睡吧,今天没给你唱歌,现在唱吧。”说罢轻轻唱起来,“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   不知不觉到了家。他在大门前下了马车,景升让马车夫送旋儿回雁云楼。自己走到家中。只见父亲叶璜站在庭中,“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威严的声音。景升站在一旁回答去见了朋友田璟,讨论学业。母亲赶快走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去吃饭吧,就等你呢。   景升头脑昏昏沉沉,只觉得每个人都有些影影绰绰。他坐在饭桌前,只吃了一点,觉得饭菜味道奇怪,有一点腥味。便不再吃,回到自己的房中。他的侍女晚晴为他沏了一碗茶,放在桌子上。他说头疼,晚晴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可怖,“你先下去吧。”景升挥挥手,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晚晴也不来点灯,屋里很暗。谁外有谁在窃窃私语?景升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往屋外走去。晚晴看见他连忙走过来,快步走过来,“当心。”一把扶住他,“天黑了,快去点灯吧。什么都看不见了。”景升边说边回到房里坐下。   看着晚晴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陌生。朦胧中,她穿着绿色百褶衣裙,挽着一朵云髻,步履轻盈,纤腰楚楚,完全不像晚晴。头有些晕,他低下头看着地上,原先的木地板怎么是白底带有红色暗纹的......抬头看到一幅山水图......一支又一支红烛被点亮了,火苗跳动着,将屋子照的通明,屋里静的出奇。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彤湖边的那座房子!   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心砰砰的跳着。明明是回家了啊,还带着歌女旋儿,旋儿呢?“公子,点过灯了。”陌生女子的声音。   景升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她说:“你是谁?我在哪啊?”“我是这里的主人。我叫绿绡。”她娇媚的露出一丝轻笑,“公子不认识我,就来我这里做客?”“对不起绿绡姑娘,我......怎么记得我回家了,还见了父母。现在怎么还在这里?”景升有些莫名和害怕。这个陌生的女子,说不清什么地方,好像多年前在赌坊认识的万元橙,赌坊老板的女儿。   “那是你的梦吧。我回来时,公子还在椅子上睡着呢。”叫绿绡的女子轻轻一笑。叶景升混混沌沌,心中惊疑,“那,旋儿呢?她说去后面看看怎么这么久?天都黑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说完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身,向绿绡施礼,“打扰了,还请帮助在下找回旋儿,好回家。”   “是么。公子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看看。”绿绡一转身,融入了屋后的黑暗。景升心想他的车夫可能等急了,也可能太晚自己回去了,不由得心里着急。他向着东边的一个房间走去,希望可以快点找到他的歌女旋儿。   他拿了一支蜡烛,轻轻推开了那扇门。“旋儿?你在哪?”没有人回答,刚要退出,里面却传出轻轻的歌声,婉转,悠长......他举着蜡烛,向里面走去。   奇怪,这是个空空荡荡的屋子,怎么会有歌声?四面墙上都有几幅画,全部都是仕女图。长袖飘舞,环佩叮当,艳若桃花。眸光如流水明澈,无数双含情的眼让他看得怔住了。手中蜡烛无声滑落在地板上,火苗跳动着,歌声流转,目光闪动。   不知什么时候,旋儿站在他身后。烛光黯淡,飘忽不定,刹那间墙上所有的目光变得凄厉,凄惨,一齐注视着他,想要把他钉在墙上,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要退出去,却碰到了旋儿冰凉的身体,竟突然跌倒在地上。抬起头,看见她酷似旋儿,只是面如白纸,静静的俯视着他,嘴唇动了,“叶公子。我是旋儿,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叶景升惊魂甫定,“你是旋儿?真的是你吗旋儿?我们快走吧,我们快点回家吧。”旋儿笑道,“我们还未向主人告别,这样走太失礼了吧,叶公子。”叶景升心砰砰的跳着,脸色青白,完全失去了往日谈笑自若的气度。“快走吧,别说了。”说罢拉着旋儿跑出去。   这个夜晚没有星光,月黑风高。这里是在城郊,人烟稀少,何况又是在半夜三更,没有灯火,因此一片漆黑看不见道路。旋儿说:“我们回去借一支蜡烛吧。”景升害怕,不敢回去,便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旋儿便独自回去了。   四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秋夜夜寒,叶景升有一点发抖,独自站着,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心里急切的盼着旋儿回来,每一刻都无比的漫长难耐。冷风嗖嗖的吹起来,四野死一般的一片寂静。   “旋儿你快点回来吧......好冷啊。”可是他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正在惊慌时,只见远远地有人提着灯走过来。叶景升大喊,“旋儿!你总算来了。”说罢便向她快步走去,不防绊住石头摔倒在地上,一阵剧痛蔓延全身。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站起来。心想胳膊上一定出血了,隔着袖子都摸到粘稠温热的液体。   抬头四望,提灯的人还在走着。景升便站在原地等着。走到近处,他看到了女子的脸,分明是那个穿绿衣的绿绡,长相酷似元橙。绿绡手中提着一盏闪动着磷磷绿焰的灯。绿绡的眼这般妖异,静静注视着他。“怎么不说一声又走了?害我好找呢叶公子。”   “旋儿呢,旋儿怎么没有过来?”“还记得元橙吧。”绿绡举起灯火。   “我不知道谁是元橙。旋儿呢,你快叫她回来!”景升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变得颤抖。绿绡脸上现出了怒意。忽然挑灯照着他的眼睛。眼前一片诡异的绿莹莹的光一阵刺痛,他霎时晕了过去。   他不愿意想起元橙,但是越是不愿想起,就越控制不了自己。一片漆黑里,他忆起了多年以前。那时候他才十七岁,终日迷恋宴饮游乐,他常常和堂弟叶朝青流连在赌坊酒楼。万年昌是胜业坊的老板,家资巨万,他的一个女儿叫万元橙。叶景升和叶朝青以及洛城巨富子弟们在胜业坊豪赌。叶景升不幸连输了七夜,欠下巨额债务,几乎是把半个家业输进去,如此子孙不肖当诛。因为和老板豪爽的女儿元橙有点交情,就去求元橙帮忙。   当时元橙对他的堂弟叶朝青倾心迷恋,叶景升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就告诉元橙,“你若是能够帮我大忙,我一定设法让你嫁给叶朝青。而且日后敬你十分,时时感念你的恩德。”言之凿凿诚意动天地。商量后万元橙决定偷偷毁掉欠条的十分之七,只余下十分之三让叶景升来还,作为与叶朝青共度余生的价码。   于是,元橙冒险偷了管账先生的钥匙,以及好几把柜子的钥匙,半夜起身行动。元橙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孩子,虽然不容易,但她成功的找到那一摞欠条并偷走了大约十分之七,顺利的将钥匙放回原处。她私下里烧掉了欠条,来找叶景升。   “该做的我已经做好了,剩下的轮到你了,叶大公子。千万要践诺哦,不能让我失望。”“你放心,我会的。”叶景升还有一丝信心。元橙又说:“毁约的话你会死的很惨。”转身离去。轮到叶景升兑现承诺了。   于是叶景升找到他的伯父,装作无意间提起万老板的女儿,说与朝青相配,且又家境甚好。不料伯父说朝青幼时已经与当朝宰相的孙女订下了婚约,况且赌坊是个什么地方,又非书香门第,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这样的出身,任何书香传家的诗礼大家都不会愿意与之结亲,纵使金银满箱,家财巨万。叶景升只好去找他的祖父,但是祖父所言与伯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拒绝的更加坚决。叶景升说烂了嘴皮子也没有用,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叶景升从此不再去胜业坊,一般的赌场也不再去,连大街上也不敢常去,生怕遇见了万元橙。后来父亲在京城做官,要他去京城随父亲读书,他便慌忙逃走去了京城。   第五十六章 灯烬垂金藕(贰)   但是良心时时不安,常常梦到元橙来质问他。但他生性散漫,过了不久就忘了,在京城潇洒的过了三年回到家乡。   回到洛城的他不再赌博,比较安分,只是有时喜欢与歌妓混在一起。旋儿是个有口无心,比较随意的歌女,他因此喜欢去哪都带着她。   回来后,叶景升想起元橙,却没有在街上或者朋友中听到过她的名字。或许是嫁出去了吧,他想。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现在这个绿绡是什么人?为什么提起元橙?突然间,叶景升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旋儿也在。他们被关在同一间房里。这间房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彤湖。叶景升疑惑的问旋儿:“你不是来借蜡烛吗,怎么没有回去找我?你说去后面看看,怎么那么久?”   “公子我不知道,我一进这所房子,就会浑身发冷,不知怎么回事就昏睡过去了,还做了很多梦。叶公子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不小心摔的。”叶景升说道,同时站起身来。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绿绡手持红烛站在门口。“姑娘让我们走吧,我们只是来彤湖游玩的,打扰了您,还请你原谅......”旋儿向绿绡说。只见绿绡微微一笑:“可是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招待的。”目光转向叶景升,“你还记得元橙,对不对?你答应她的事没有做到,反而过的这么逍遥自在,真叫我看不过去啊。”   她走过来,绿色的裙裾拖过冰凉的方砖,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上他的眉心。“我在想怎么处置你。”“你是元橙的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和元橙的事?元橙现在在哪里?她要我补偿的话我会竭尽全力补偿,只是除了叶朝青。”   “公子问了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其实我与万元橙也没有很大的关系。只不过和你一样,我与她也有一个契约,一个关于你的契约。”绿绡再次笑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弯弯如同新月,妖娆无比。此刻东方已经破晓,几颗黯淡的流星悄然滑过天际。   绿绡纤细的手在叶景升眉心一指,只见一道莹莹绿光充满了整个屋子,叶景升再度昏睡过去。旋儿吃惊,慌忙去叫他,被绿绡用一种奇特的香草摄取心魂,飘飘荡荡地跟在绿绡身后,真实的身体斜斜的坐在墙边。   绿绡一把捞起地上的叶景升,快步走出屋子,来到彤湖边。绿袖飘然一闪,叶景升缓缓沉入湖中,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旋儿想要大喊,但是却发不出来声音。绿绡对她说,你现在就是我的手下,与你的叶公子无关。我的命令必须执行,否则你永远别想有还魂的机会,懂么。旋儿点点头,没有敢再说话。   叶景升缓缓沉入水底,忽然醒了。他发觉自己身在冰凉的水里,吓得扑腾起来,可是越扑腾越是下降得快。他于是安静下来,发现自己在水中,却没有憋闷的感觉,很惊异。他突然想,没有憋闷的感觉,不会被闷死,会不会是自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他一身冷汗,开始觉得有点闷。彤湖的水真是清澈......“什么时候落到湖底呢,又怎么上岸去啊。我只是没有对万元橙守诺,不必这样对我吧。”叶公子觉得困惑。自从和旋儿一起进了那个奇怪的宅子之后,就没有正常的感觉了。   突然觉得不会动了,一看脚下,到湖底了。很滑,有很多舞动的水草缠绕着脚踝,一些鱼虾在身边围绕。他的白袍在水中散开了,两袖满是清凌凌的水。眼前似有白雾在游走,围绕着他久久不散,像秋天的冷雾,逐渐将他吞没。   他看着这些白雾,忽然想起那年,一个深秋的早晨他和堂弟叶朝青一起牵着马走在郊外。也是一个有雾的天气,他宠爱的小马看不清路踢到一位穿白色百褶裙的俊秀姑娘。他道歉尚未出口,只见看似温柔的姑娘对他怒目而视,“对不起......”话未说完就被一把推倒,跌坐在地上。叶朝青赶快过来劝解......那就是脾气暴烈的万元橙。   因为失信,这个场景常常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白雾散了,眼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向前走一步,看清了,那是......元橙!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景升紧张的说。”   只见元橙面色苍白的注视着他,“问得真好。我在这里不全是因为你吗?”她缓缓坐在地上,神色黯淡,开口了:“是你一走了之忘了与我的誓约。我不知道你去了京城,还在偌大的洛城里到处找你。你没有把叶朝青给我。而我烧掉欠条的事被我父亲知道了,他发了很大的火,及其严厉的责罚了我,在我受罚期间,我父亲的一个小妾将我推入了彤湖。”   “你已经......死了?”叶景升脸色由青转白,身子微微发抖。   元橙凄然一笑。“是的,我现在魂魄被困在彤湖。”   “对不起,我害了你。”叶景升声音颤抖,充满吃惊和痛楚。他从来只知四处游乐,所作所为虽然荒诞不经,但从来没有太大的恶意。现在自己的毁约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这种沉重的悔意叫他难以承受。   “是我叫绿绡让你来的。”元橙并不理会他的后悔,手指触到一根纤长碧绿的水草,继续缓缓地说,“绿绡是这湖里的一只颇有些法力的妖,这里的水草都听命于她。”“那么,你和她有什么契约呢?绿绡说,是关于我的契约。还有,你要我给你什么补偿的话,我都愿意。”景升说道。   ”是,我们有契约。不能让你知道。你现在要替我留在这里,做我的替身我才能离开,现在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再回来。”元橙说。“好,我愿意。”景升毫不犹豫说道,“你走吧。”元橙看了他一眼,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一根尖锐的水草刺到他的每一根手指上。有淡血色的光芒笼罩着他们。他渐渐觉得浑身冰冷剧痛,身体慢慢没有了重量,而元橙慢慢有了血色。叶景升静静的坐在湖底,看着元橙转身走了。越走越远,逐渐消失......   老爷子自然点点头。他就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在老爷和元橙之间停下。问道:“家里还有人吧?怎么不在?”   大家一看才发觉尹思弦不在。元橙有些疑惑,她平时是不离老爷左右的,怎么突然不见了?她,不会是妖吧?......洛祈没有多说,便走了。家里的侍女都目光闪亮的望着他。唉,绿绡呢,又要去找她。元橙坐着发呆。绿绡......这个尹思弦!   尹思弦回来了,老爷迎上来,“你去哪了,刚才怎么不见。”她笑笑,我在街上走走,没什么事。   元橙看了她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见那把桃木刀还在桌子上放着,就拿起来仔细研究。刀面上有一行小字,她却不认识。因为这字太像天书了。她想到绿绡,有点担忧,绿绡会不会认为自己想要毁约?昨晚的桃木刀,今天的除妖法会......怎么都不像是真有事,绿绡这样多疑的妖,一定已经误会了。   时间还早,她把刀放在平常没有人去的杂物间,走出家门。   再次走到那一家杂物店,在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正在犹豫,窗口伸出一个脑袋,“进来吧,请进来看看吧。新进了好货呢。不买也有小赠品,不看白不看。”   元橙有点想笑,但是忍住走进来。店里装潢一新,确实有很多新鲜的小玩意。洛祈道,“姑娘府上真阔气,给了那么多钱,叫我好激动哇。我就重新修了这店。怎么样?是不是很华美富丽?还进了这些好货,你仔细看看,保证是你没见过的东西。”   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朵云,这倒真是新鲜。像是一朵散不开的雾气。元橙把这云抓在手里,似有似无,觉得真是好玩。   “还会下雨的。我这店里,都是除妖啦,指示可有妖物临近的东西。这多云化成雨的时候,就是身边有妖物,必要警醒的。这可好玩?”   元橙惊奇十分,长这么大,她见过太多除妖师的奇奇怪怪的法器,但这个东西,确实从未见过。她拿起另一个石头铃铛,铃铛都是用银子或者铜做的,石头铃铛,显得不伦不类。   洛祈刚要解说,只见门外有一个绿色的人影闪过,而万元橙飞跑出去。   他无奈的说,这个万元橙可真是莽撞。整理货物的时候发现,那朵云不见了。   他一晃,心里笃定想着:一定是元橙一时慌张没有放下,拿着出去了。她怎么又白拿人家的东西!我又要登门索银么,那多难为情啊。不如我跟着她要回来。   洛祈暗暗沉思。说做就做,他将小店门一锁,尾随元橙而去。元橙看到的很像是绿绡,于是便尾随她,想要确定一下。那同样穿绿衣,身材窈窕的女子正在走路,忽然觉得有人跟着她,便转过身来。元橙走的不紧不慢,这时便立即躲藏成功。   绿衣女子似乎有些事情,走路很快。元橙跟的好辛苦简直追不上。谁知道洛祈更辛苦。万元橙这丫头从小被父亲惯坏了,成天跟街上的野孩子东跑西藏,力气比一般的少爷小姐大得多。洛祈正是一般的富家公子,从小被几个人教育扶养长大的孩子。这样跟着她跑,果真累的不轻。   洛祈本来要直接追上她要那朵云的,看到她鬼鬼祟祟的似乎在跟踪谁,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便也跟踪起来。   这条长街有很多杂货铺,行人觉得这三个人好玩,出于好奇,有好事的闲人也跟在后面。洛祈很是无奈。前面街市有些拥挤,路面狭窄,逐渐不好跟踪。绿衣女子走的太快,导致元橙跑了起来。   洛祈一看慌了,也跟着跑起来,不提防绊住一块石头“咚”一声摔倒了。这一摔不轻,而且把道路党的严严实实。后面跟着的闲人也都被堵在这里。洛祈大叫疼,却也没办法。后面的闲人们开说他真是中看不中用,连个柔弱的姑娘都追不上。   “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他哼哼唧唧站起身来,那边人早就跑的没影了,他只能一步一步往回走。这个万元橙,真没给他带来什么好事!改天还要去要回那朵云。   这边元橙好不容易跟上绿衣女子,却发现她向着一所深宅大院走去。万元橙已经看见这个女子并不是绿绡,但她发觉手中的木盒里,那朵云已经化成了水。这就叫做下雨吧?下雨的话,就是附近有妖物现身。那么,这个女子也是妖了。   若能认识这些妖物对她来说是有好处的。妖物才有可能帮助她真正的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因为神虽然有法力,但却不可能帮助她这个普通的死去的人。妖一定会要报酬,但是,是值得的。   那女子刚刚走到那所富丽的宅子前面,只见朱红的大门里走出一个长相有点像洛祈的人,怀里抱着个小黑猫。   他见到绿衣女子,眼睛亮了一下,笑道“稀客稀客,欢饮欢迎。”绿衣女子挥了挥衣袖,说道:“关玖先生,我来找你是有事的,出去说吧。”   “漓若小姐,你见到我老弟吗?不知他去哪了,好多天没回来了。我真的好担心,难道,你不担心他吗?”关玖脸上是很严肃忧虑的神色,看到漓若带嗔的样子,立刻把表情转化成委屈。“走吧走吧,我么边走边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漓若道;“近来城里有许多人口失踪的事件,怕是有什么妖物在此活动吧。我听说,张家的公子,周家的小儿子,叶家的公子等等都失踪许多天了。难道你是没有听说?”   “哦,是这件事啊。哥哥去忙了。我也在附近调查。”关玖摩挲着小黑猫。“你不是说你哥失踪了吗?!”漓若愤愤的看着他。“没有没有,我胡说的......这个,洛祈在城中心开了个杂货小店,买一些驱魔除妖的小法器。顺便打听打听情况。前几天他还说他似乎找到了妖气的来源呢。说是什么叫做绿绡的妖。你可有听说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失踪的都是些大家族的公子。还有个歌女叫什么旋儿的,也失踪了。不知道洛祈在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漓若担忧地说道。   “你真是只悲天悯人的狐妖。”关玖一脸悲悯的表情。漓若不发一语,面无表情走了。万元橙在一颗树后面藏着,见他们分开,也走开了。   真麻烦,这个漓若,倒是没法认识一下。能认识就好了,让她帮自己除掉尹思弦,这个恶毒害死她的人。一面往回走,一面想着如何结识她。看似善良,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再说,一定是有报酬的。   一路走着,路过了洛祈开的小店,想到洛祈,关玖,他们不是兄弟吗?!对,倒是忘了这个道理,通过洛祈来引荐是可以的。想到这里,她再次转身进了店里。洛祈皱眉说道,“你总算来了。还算有点良心,怎么能老是拿了东西不给钱就跑?看你家里也是很气派的,你爹对你也很好。你不会没钱吧?老让我去你家要钱,我也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万元橙愣了一下,低头看见了手里精巧的木盒,瞬间明白过来。   “对不起啊我给忘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你看这是银子,买这个木盒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添上。”洛祈谦逊的拿过钱,像个谦谦君子,微笑相迎,“哪里哪里,姑娘出手大方。以后一定要常来,我这里的东西,保证你会喜欢。你再看再看,好多着呢。”   万元橙笑笑,对他说:“我在街上看见一位好生俊朗的公子,面目与你很相像,不知道是否尊兄?”   “有可能,不过那是我的,叫关玖。怎么了?”   元橙无奈,随心想了理由:“那位公子,真是丰神俊朗......”说罢低下了头。   “哦呵呵,哦呵呵呵。又是一个迷上关玖的姑娘。放心,你在我这里买了东西,我自然愿意为你引荐。   只是引荐之后,要常来买东西哦。”洛祈大笑。万元橙温柔的说,“那我先告辞。”   明天再见。等她回到万家,发现天下大变。整个万府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往常这个时候,是下人们来来往往摆上晚饭的时候,一片饭菜香味。店里的几十个伙计也都来吃饭。一盏盏灯笼都点亮了,父亲会坐在桌前叫让绮思去叫小姐出来吃饭。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今天家里竟然空无一人。她在所有的房间转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天色已晚,也没有人来点灯。   第五十七章 灯烬垂金藕(叁)   从高墙上顺着看过去,已经有寥寥几颗星星,点缀在墨蓝的天空里。没有丝毫月光。   她站起来,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她想去街上问问家里人都去了哪里,可是走到大门前竟然开不了门!她神色有些慌张,忙支了手去用尽一切力气都无法打开门。   她一急,看来她是被锁在这所房子里了。   万元橙不顾一切爬上了屋顶,看到大街上人来人往,但却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就当她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她的心有些发凉,软倒在墙根一角缩起了身子。   同时,在彤湖底,叶景升昏昏欲睡。   这冰凉的灰暗的湖底,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鱼虾围绕着他,好像随时准备吃掉他的身体。他现在只是一只困在彤湖的魂魄,或者说孤魂野鬼。原因只因他的血气借给了元橙。   “若能再世为人,我再也不会去毁约了。”   他透明的身体正在湖里飘来荡去,一片绿衣幽幽而来,飘绕了一圈湖水的涟漪。他抬头一看,绿绡来了。绿绡站在十米方处静止,笑意盎然的看着他:“莫要太担心了,现在已过了四十八天,四十九天过后你就可以走了。”   “那么元橙呢,元橙还要回来吗?有没有办法让她离开彤湖?还有我的旋儿呢,你没有害死她对吗?”叶景升急忙问道。   见他这焦急的模样,绿绡再次轻笑:“她对我没什么用处,还给你也无妨。不过这也要看我的心情。心情好的话,自然还你。不好的话,连你也自身难保,少说话,给我安安静静的,懂不懂?”这话说的语调不大,但是话语之间骇然的气息忽略不得。   “好。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叶景升这人很没记性,依旧不松口。   “叫你少说话!”绿绡双目一瞪,眼中似冒火一般的看着他,抬头喝道,“说!你要问什么!”“我...你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非得是我被困在这里四十九天?莫非我有什么神通?还是你随便挑中的。”叶景升有点害怕,心中混沌的不知要表达什么,但心中的疑惑牵系着他还是继续发问下去。他说:“这,要是随便挑中的,那我多亏啊。我只是带旋儿看看,就遇到你了。平时也有很多人来这里游玩的,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你福泽深厚阳寿绵长,在此困上几个月也不会魂飞魄散。”一双美目在他身上打旋了几下,她轻笑一声,接着说,“若你再出去,还可以活蹦乱跳。你在这里四十九天,就可以帮助我成就大事。别的,你就不用再问了,以免我心情不好,叫你化成水。”绿绡说完,转身离去。叶景升在心中感叹这人的感情变化是否过于曲折了些。   听她这么一说,叶景升觉得还好,我还是可以活下去。只是万元橙是去报仇了吗?但她从未回来看看我。旋儿怎样了?最关键的是家中父老,想来不是担心死就是气死。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心中围绕不断,抬头仰望碧水,惆怅十分。想起了旋儿给她唱过的“叹红颜薄命前生就,美满姻缘付东流。薄幸冤家音信无有,啼花泣月在暗里添愁…”好像他在这里也过得不错似的。   歌声似在耳畔悠长,朝向碧波湖畔掀起状状涟漪。继续在水中飘来荡去,看着头顶光线黯淡,方才知道时间不早。   这一来,又是一个夜晚悄悄降临。   第二天是个沉沉的阴天。早晨就像是在日暮一样,天色昏黄,看这样好像要下雨,万元橙困在自家空无一人的大宅里。   昨日与洛祈约好今天上午去看看关玖的,但如今的她没有办法出去。手中的那朵云已经完全化成了水,她记得那人警告她,这阵势也就说明这座房子妖气很重。   洛祈在小店里等候很久,却没有见到万元橙出现,不禁有点狐疑起来。   他本来对万家就有很重的疑心,那宅子妖气太重,满是邪气必定是与城中人口失踪有干系。想了一会,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将小店的门锁上,再次前往万家大宅。   路上行人都显得灰蒙蒙的,天气灰暗,空气压抑。   来到万家大宅,站在门前扣动铜门环有些发蒙。仅是过了这几日如今看这房子格外不同,颜色,形状均没有改变,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他眉眼一跳,觉得发生了什么,朝内大喊了一声:“有人吗。”只听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没人么?该不会是万家小姐耍性子爽约了罢。他迟疑了一下,想要离开。临走之前瞥了一眼竖起的高墙,惯性眯起眼睛盯了半晌,这么一想这么大的宅子里不应该是这样安静的。他皱起眉头,倒觉得很可疑,于是继续喊了几声。   万元橙听到那声音,放佛救星一般,连连答应,可是门外的洛祈偏偏听不见。   但这人有个好处,第六感万分灵敏,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却感觉到有人在。伸手拔下背后背着的宝剑,想要撬开大门,但是大门实在是坚固非常,怎么也无法打开。   “万元橙!你在吗?打开门去找关玖吧!在的话喊一声啊!”   “关玖在等你啊!!”   万元橙急的团团转,真想一把拍死他。突然看到手里的木盒,奋力向门外一扔,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洛祈“啊!”大叫一声,万元橙心里一跳,有些无力的捂住眼睛。她心中一断想,大约那盒子砸到他头上了。   “万元橙,你真在里面吗?我再想办法开门吧。你砸我这次,要记着。”他拾起来木盒,打开看看,转身走了。   门内的万元橙紧张万分,企图挽留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救星,她慌张的把院子里别的东西扔出去,却不能成功,好像扔出去的只有那只木盒。她只好静静坐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阵沉默之后,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一个激灵慌忙爬出来,顺着门缝朝外探望,见关玖急着步子带着一个方盒前来,这一牵连,漓若也来了。关玖站在门前静看了一阵,轻微皱起了眉头。漓若从未见过这种万能之人有如此愁容,不由深感欣慰,洛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抬起折扇敲了过去这才让她把打算溢出的泪水给收回去,关玖作势轻咳一声,三个人就正经的站在门外正商量如何开门。   关玖睁眼看了一眼这宅子,说:“你们看,这宅子上方似乎有一层流动的黑雾,是不容易看出来的。”漓若也仰起脸来,看了好一会,才隐隐约约看见一丝又一丝彼此纠缠的黑雾,觉得太蹊跷。她没有见过这样一片边界方方正正的流动着的黑雾,还如此巧合的罩在这座富丽的大宅上方。洛祈挑了挑眉,说道:”看来这是个被妖物封锁的结界,很不好破的。这里边的人都会变成魂魄,而且彼此不能相见。要破这样一个坚固的结界,短的三天,长的可能会要数年呢。妖物可能会招来更多魂魄锁在这里。”   里面的元橙听见“数年”二字,差点晕过去。   “那就是说,这个宅子里应当有很多人,不,是很多魂魄,而且,他们不能看见彼此,也不能出来吗?”漓若问道。   “正是。”洛祈面不改色的断言道。他在想,之前一直怀疑在城里作祟的就是那个叫绿绡的水妖,且传说失踪的人大约是去了城外的彤湖,倒是应该去看看。万一遇见了,也好将她制伏。   漓若轻敲了一下门板,朝里面喊了一句:“万姑娘暂且在此等待,我们先去探究一下。”   他们说话间,关玖兀自找了一辆马车,前往城外的彤湖。去了彤湖,湖上清净无人,湖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水天几乎一色。   他们没有见到人,只看见湖的对面有新宅一所,便前去探问。那所宅子依然秀丽别致。高高的檐角指向天空,门楣上都有别致的彩绘,尤其门帘是翠玉缀成,触目如同山间刚刚取出的一竿翠竹,鲜亮,并且清新。   进屋,只见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淡淡笑着欢迎他们一一入座,沏茶。“敢问姑娘是这里的主人么,这房子盖得真是漂亮。”漓若转着手中的茶杯,抬眸盯着面前的人,忍不住发问。   “不是的。我家主人有事外出,不日就会回来,留我在这里看家,同时招待来访的客人们。我叫环儿,公子小姐如有什么要求,环儿都会奉命。我家地处偏远,不常见客,有失远迎。   还望客人们不要见外才好。”女子微笑,十分的妥帖。   关玖温和的笑道:“那么敢问环儿胡娘,你家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样精致不俗的住宅,真想了解主人怎样啊。只是,不会问的有些唐突吧。”说完低下头轻轻地喝了一口茶。   环儿笑道:“经常有人这么问,有什么唐突的,公子多虑了。环儿都习惯了。我家主人呢,是个来去无踪,自由自在的人。平时也不常在家,看见哪里有好山好水,就会去游玩。有时候竟会十天半月的不回来。她还十分好客,一有客人来访,总是高兴地叮嘱我好好招待。总之,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漓若心说道,这不是白说么,就是想知道她的长相,看看是不是那个绿绡。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句解疑的。漓若不动声色的笑说:“那么,你家主人可是常常穿一件绿衣?”   “这么说您也见过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还极喜欢换衣服,又有很多衣物多的数也数不清,姑娘所说,可能是她穿的绿衣吧。”环儿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很似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漓若依旧问不出什么,心想这个环儿说话机敏,滴水不漏,确是不可小视。   “那么姑娘主人名讳可否透漏一下?在下听闻她性情高雅,举止脱俗,不禁萌生敬意,着实仰慕。”洛祈微微笑道,这一双美目到让一般的小女生心慌慌的,可对面前这位就没这种本事。   “呃,公子小姐们对我家主人真是好奇呢。一连就问了这么多问题。我家主人连名也不只有一个,多的有时候她自己都记不过来。公子既然问了,环儿想要回答,只是环儿一个下人,从来不敢直呼主人名字。这个...还请公子谅解。”   洛祈连连挥手笑说:“无妨无妨,在下明白姑娘的难处。”一双善解人意,充满同情理解的眼睛亮亮的。   漓若心说,洛祈和关玖都变得如此文雅和善,措辞这么...真是见所未见啊。这个环儿,什么也问不出来。是不是绿绡,完全没有头绪啊。   大家低头喝茶。忽然听到门外有轻轻地说话声。四个人都不约而同透过珠帘向外看。仔细一听,却没有什么声音。于是他们又开始随意的说些什么,环儿也不时的说上一两句话。漓若提议去屋后面参观参观,环儿当即表示乐意带他们展示一下。   他们走进那间挂满仕女图的屋子,漓若好奇的四处观察。   “呀,我有点头疼,这些画看着漂亮,怎么看过的感觉不很好。你们先看,我出去一会。”洛祈讪笑一声,边说边往外走去。   “我也是。”关玖也跟着应了一声。   关玖也走出去了。只有漓若和环儿两个人在这里看画。漓若觉得这些画有点可疑,每一幅画里都有一个女子,姿态是在跳舞,目光却不约而同地看着所有进来的人。她来回的走着,吃惊的在一幅画前面停下了脚步。那幅画上是一个穿白色纱衣的女子,一双桃花眼透着聪明,不似庸常脂粉。   这画上的,正是漓若自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一幅画里?她心里疑问重重,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迹象,好在她目前的模样有了一丝变化。环儿走上前询问,她若无其事的摇摇头和她一起走出了这间屋子。   出去以后,漓若讶然的看着面前两位翩翩公子一脸颓废的模样,正欲开口问,洛祈打了一个扇面朝她一使眼色。   关玖闷声说:“打扰了片刻不好意思,我们改日拜访。”语罢这些人十分礼貌地向环儿道别。漓若说了心中的疑问,她是从来不会找人给自己画像的,而且在此城中,也根本不认识其他的妖。   “也许是你在城里走路的时候,有个男子对你一见难忘,走了以后画了这么一幅画。而且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关玖说道,说完,观察了一下洛祈的表情。但是洛祈却不待见,毫无表情。   “先打破那个结界要紧。”漓若不理会他的玩笑,没好气的说。   天色暗下来,他们走在彤湖边,准备先回到城中再说。可是看见前面那个亭子里有个黑影。西边是绚丽的晚霞,沉沉暮色即将吞没大地,在黄昏柔和的风里,凉亭里站着一个人。走到近处才发现他穿着白衣服,一望而知是城里大家走出的贵公子,宽大的白袍在风里翻飞。他眉清目秀,峨冠博带,额头轻扬,面向水面的夕阳,好像与这夕阳阔别重逢一般,流露出陶醉的神色。   漓若心说,这个人除了表情,全像是楚国伟大诗人屈原。   三个人一起走上前来,漓若开了口:“敢问这位公子,天都黑了,还在这里看景,不回家吗?”那人一个激灵,退后三步,难掩脸上惊慌的神色。看得出他努力镇定,当他看到洛祈和关玖是,仿佛心安一般,镇定下来。   三人觉得奇怪。   “姑娘你好,在下叶景升,洛城人氏。这两位仁兄也好。”非常恭敬地行礼。   他们也回了礼。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在哪听过一般,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   “叶兄,怎么天都黑了还不回家?是独自前来的么,你的车马呢?”洛祈关切的问道。   叶景升悲从中来,但是面上没有露出。他说,“我没有车马。”他哀叹了一口气,缓缓言出四个字,“一言难尽。”   几人支着耳朵听着却听到这么含糊的一句,洛祈的脸色有些发黑,漓若一支手摊在他面前以防这人急了放出些咒符发难于凡人。   洛祈果真笑的妖娆:“不如让我恢复一下兄台的记忆。”话说完那阵势就要从袖口里掏出些什么,漓若眼睛一跳,忙挡在身前。   “那么,做我们的车走吧,有什么事,在车上说就可以了。”漓若轻咳一声,一摊手引着他上马车。   叶景升千恩万谢。   方才跨上马车,他却犹豫,一顿身子来了个礼貌的拱手,轻声道:“我的歌女还在那所宅子里,我想,叫上她一起走,不知可否?”   “当然当然,不要客气。只是尊兄的歌女不会芳名环儿吧?我们三人刚从那里喝过茶出来,那宅子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叫环儿的姑娘,自称是那里主人的侍女,不像是个歌女啊。”关玖温和的解释道,这阵势没有缓和周围诡秘的气氛,漓若心念这个也景升胆子很小,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环儿?不对,我带来的歌女叫旋儿啊。难道她不在这?”叶景升疑惑,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木然变得苍白了。   第五十八章 灯烬垂金藕(肆)   “我们先走吧,月亮都出来了。”半晌,漓若抿了一下唇,眼神淡淡的盯着头顶的月光,“公子,既然那位姑娘不在这里,就改日来吧。”眼睛一瞥,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叶景升迟疑的开口:“那好吧。”拉着手中的马栓,他迟疑了一阵,眼神一暗盯了下远处的山脉,微微叹息。洛祈见状安慰了几句,他应了一句终究是未说什么,马车声哒哒,驶往城内。   马车里一阵摇晃,关玖支着头,手臂斜倚在窗口淡看着窗外的景色,蓦地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转头紧紧的看着他看,看的人心里发毛。叶景升心里有些慌张,左右看了一眼身上,满眼的疑惑。   “叶兄,你就是那个失踪了的叶景升?”叶景升一转眼,倒是忘记了自己失踪这么多日早就传遍了城内城外。他连连点头说是的。这话一出,一旁漓若诧异的坐直了身子,这一趟真没白来,遇到了失踪很久的人!这么说这事情也就好迎刃而解了罢。   “那么,你为什么失踪,失踪去哪了?和我们讲讲吧。这位是城里新来的除妖师,万妖不敢近身。”这话一说出引来一阵轻咳,漓若心念这两位是否近期话说的太多嗓子有些不适。蓦地一想这话有些似阿谀奉承过度,也就是周边人最厌恶的推销,一吐舌头转了个介绍了法子,“咳,这位也是城中人,有什么话就对我们说说吧。”漓若神情微微一动,故作把声音放软,希望他可以镇静下来把他失踪那些天的事情讲个清楚。   “我四十九天前的下午,带着歌女旋儿来到这里看风景。因为好奇来到那所空无一人的新宅,坐在椅子上。旋儿说要去后面看看于是我就坐在那里等她回来。可是她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他说话的时候总是锁着眉,似在讲述一件神秘而困惑的事情。   旁边三人静默的听着,漓若有些坐不住总想问些神秘,洛祈一个抬手制止了她。   她斜了一眼,只听离叶景升最近的关玖微微一笑,顺着问了一句:“有什么麻烦大可以告诉我们。”   话一出漓若就知晓为何那人要阻止自己,若是她忍不住发问定是要问有没有遇到一些妖啊魂啊类似的事物,恐怕这胆小的人哪怕想一想就要吓得昏过去。   叶景升神情一顿,紧接着开口:“我睡着了。到了晚上,我才醒来,看到一个妖冶迷人的绿衣女子,自称名叫绿绡。我为了找旋儿,开了一扇门,里面都是些仕女图。之后她就把我的魂魄扔进了彤湖。那个绿绡说四十九天后放我出来,果然守诺,我就出来了。不知旋儿的下落。我现在看见穿绿衣的女子,都有些怕,还请姑娘原谅我初见的莽撞失礼。”说了这么多倒是觉得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他的目光含些歉意。   “没关系。”漓若思索了一阵,这事的目标果然要从绿绡开始寻起。她把目光转向洛祈,两人对了一下眼色。洛祈点点头,一摊帘子对车夫说,我们回彤湖。   这话一出口,叶景升吓了一跳,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他连连道:“让我回家吧,天这么黑我..我谢你们载我到此,请让我在这里下车。你们要回彤湖,我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漓若眼睛一白,目前的状况你一跳恐怕也能摔个半死。   “在这里下车吗?连城门都没走到,在这里下来,还要走很远呢。我们还可以找到旋儿,到时候送你们回家。这样可好,叶公子?”漓若皱着眉头,她满含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神色慌张的人,也许这人真的隐瞒了一些事情,否则单是方才所言绝非让寻常人害怕成这样。   “和我们一起吧,人多也没什么好怕的。虽然天黑,但我们带了有琉璃灯,很亮,你不用担心。”关玖把目光投向车外,神色淡然的开口。   “那...也好。”叶景升满头都是细细的汗珠,他实在不想再次遇见什么妖了,自小就不信这种异物,但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何都接受不了,历经了那么多天的心惊胆战,此刻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回家。   洛祈把手放在他肩上,轻声一笑:“不要担心,我们几个可是妖物躲都躲不急的。”这话一出又引来漓若一记白眼。   叶景升果然放松了点。一想到有可能找到旋儿,也觉得是一种安慰。很久没有见到旋儿了,那个有口无心,自由自在的女孩子。若能找到她,自己就不用愧疚了。   马车再往回走,已过了城北却要回到城南,车夫嘟嘟囔囔很不乐意,天黑了还不回去,今天回家可能就到半夜了,妻儿在家等候他回去吃饭,但碍于两人钱财以及威胁,他还是硬着头皮回转了回去。   外面只有草虫鸣声,又是一个格外就安静的夜晚。   洛祈悠闲的靠在车后的垫子上,漓若转头好奇的看他,你是如何说服了那马车。   洛祈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看着车外脸色苍白的那人。   “那要看他一人能否找到回家之路。”漓若嘴角一抽,心念果真如此。   马车内叶景升继续讲述他被扔进彤湖,在湖底的事,但是没提起万元橙,也许他始终觉的愧疚,没有对元橙守约。否则她可能就不会那么惨,不仅仅没有和心心念念的朝青在一起,还被后母尹思弦抓住机会推进彤湖溺死,又撞到了彤湖邪气重,魂魄被囚禁在此不能离开。   每每想到这些,叶景升都无比的自责。   又问了些别的,漓若突然想到了今日见到了几方仕女图,她把这件事情一联系,踌躇着开口问道:“你在绿绡家中可有看到几些仕女图。”   他转了一下眼珠点了点头。   叶景升说:“我在彤湖底的时候,绿绡有时候在水里。我记得有一次我问那所宅子里挂的仕女图为什么那么可怕,绿绡没有理会我,但她走了以后,里面的水草说,那是因为每一幅画都是这洛城里妖的画像,功成之日,这些妖全部要听从...说到这里,就被回来的绿绡打断,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漓若眉眼一跳,这妖果真可怕。那幅画的谜似乎揭开了。   城南,月光隐秘在云朵层中,是个阴天。一盏烛火脆弱的跳动了起来,几近熄灭。绿绡闲适的拨弄一把烛心,待屋内拨的亮了些,心不在焉的把头转过去,看窗外。   而洛祈和关玖则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转眼到了,车在绿绡的新宅门口停下来。洛祈在前,关玖扶着腿有些发软的叶景升,往里面走来。   “有人在吗?环儿姑娘,我们又来打扰了。”洛祈轻叩了一下木门,朝内朗声问道。   屋子里的灯火突然熄灭,连仅存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周围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在,仅有几次扑簌簌的草丛响动。   关玖从陇袖中拿出琉璃灯,走进了屋子,一片静悄悄,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环儿姑娘?你在吗?”又叫了几声,始终无人回应。   洛祈提着灯,和漓若并肩走在前面。关玖和景升走在后面,星星点点的灯光在此处显得更加诡异,叶景升有些害怕,反射性的紧紧抓住关玖的衣袖,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关玖被拉着袖子很不舒服,但是没有说话。“见谅。”也许也见得自己失神,他定了神色愧疚的说道。关玖朝他点点头算是认同。   洛祈小心翼翼的再次推开那间挂满了画的屋子,四个人依次走进来。   一走进去,灯光一提照亮了整个房子。漓若讶然的盯着面前空荡的房子。奇怪,怎么墙上一无所有?本来有很多的仕女图,不,是城中妖物的画像,哪去了?   抬眼看去,只见四周墙壁上一片雪白,没有一点挂过画的痕迹。难道是走错了房间?但是他们都觉得没有错,就是这间屋子挂了画的。在这间房里没有任何的发现,他们只得走出去。   相邻的房间也是空的,但是有一股强烈的奇怪的气味。非常浓烈,但说不上来是什么味。灯火昏暗,他们隐隐约约看到这屋里没有什么家具。只是北面有一扇小窗。洛祈举着灯走过去,看不清外面,但是很像是彤湖。   叶景升突然站住了脚步,轻念了一声:“这个房间,有一点熟悉。”这宅子里太安静了,以至于他略带颤音的话语听起来有一丝恐怖,梦呓一般。   三个人等他说下去,但他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话。窗户旁边放着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瓶花。   移灯去看,发现这种花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花瓣很大,颜色是乌紫色,而且就散发着这间屋子特有的强烈味道。景升站在一旁看,脚下移了一步,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等他低头去看,吓得“啊”大叫起来。   其他三人被他震了一下,连连问他怎么了。大家都低下了头,看见桌腿边躺着一个姑娘。灯火昏暗,但是可以看清她的脸。长眉,挽着黑发。“旋儿!”   叶景升脸色苍白,不顾形象的大声喊道,“她就是旋儿!快看看她怎样了。”   洛祈一个不耐烦,伸手捂住了他几乎要叫喊出来的声音,在旁低声喝道:“闭嘴,你想引来多少妖物。”这话震慑性果然强,叶景升吓得瞪大了眼睛,身子在轻微的颤抖,目光还探视性的左右张询。   “会..会有妖物么?”   洛祈一挑眉毛:“你若喊,便能叫出一些。”那话之意也就是“你敢叫一下试试”。   叶景升乖乖的闭起了嘴,他就着灯火扶着瘫倒的旋儿坐起身来,旋儿的身体还是冰凉的,但是很柔软。   “这种情况,应该是魂魄离开不久,还是可以活过来的。我怀疑城中万家的那个结界有可能禁锢很多魂魄,也包括她的。”洛祈简单的查看了一声,断言道。闻罢,几个人脸上露出愁容。   现在要找到绿绡实在是毫无头绪,更何况天还黑着。四人都觉得一筹莫展。他们只好吧旋儿放在彤湖边的石亭里。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夜凉如水,有一点没什么心肺的安乐公子叶景升想到之前在京城,在家里过得无忧无虑自在逍遥的日子,再相比当下的处境,不禁感到忧伤。关玖安慰景升,不要担心,你看我们不是还找到了你的旋儿。别的事我们一起,都会慢慢解决的。   叶景升点点头。   他又问洛祈:“为什么绿绡要我在同湖底待上四十九天呢?为什么又放我出来?我真是不明白,在湖里两个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洛祈沉默不语,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洛祈这一天的话都少了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想在万家那次作法,每个人都被排除了疑问,只是那个没出场的家人是谁,是什么身份。他很怀疑。   ,有时也是非常需要直觉的。绿绡没有害叶景升,也没有真的害了旋儿,怎么都让他感到绿绡是个手下留情的主,不像真正的幕后操作者。至于那个四十九天,则可能是什么妖物在修炼,四十九天是个期限。让叶景升在这里,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正的缘由他也不知道,也许他也并不想知道。   天上没有一颗星,秋夜夜凉。琉璃灯灯火飘飘摇摇。几个人昏昏欲睡,坐在石亭里。   后半夜的时候,叶景升忽然醒了,兴许是因为太冷,感觉有些头疼。他站起来,四处看。其实看不到什么,因为没有星光,而身边一灯如豆,且在黯淡下去。   他站起身子,双目探视着四周的模样,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目光及一处突然发觉彤湖对面的宅子里,灯火通明。那一点光芒,幽幽的亮在茫茫黑色天地里显得分外明显。   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才确定不是幻觉。蓦地觉得身上隐约的轻了起来,他低下头一看,方才靠坐在地上的旋儿居然不见了。他忙坐起身子,惊讶的四处寻找可都一无所获。   荒凉的夜空仅是一片静谧,猎猎响动的风袭来,撕裂长空似有野兽般嚎叫传来,显得格外诡秘。叶景升心头一紧,惊慌的呼喊那三个人,但这些人兜兜转转了一日,身心实在很累的紧,不容易叫醒。   叶景升紧张的摸索着三人的身体,身体冰冷,他忙去支了火堆在一旁,事实证明人在极致冷的情况下比较贪眠,不易叫醒。   “什么事?”循着些温度,有人醒了,声音好似梦中呓语。   “旋儿不见了!你们快醒醒啊!”叶景升眼睛一亮把火把燃火的藤枝仍在一旁。关玖一揉眉心推搡了一下身边的漓若,几人纷纷从梦里醒来。   漓若迷糊的支起身子,面容带些厌色。   洛祈左右环顾了一阵冷笑了一声:“怕是这些人是让我们在睡梦中冻死在这里吧。”关玖也同意似的点点头。这一来一往漓若也察觉了大概,按照狐的习性寻求温度深眠还有的见谅,但这些人都睡得如此沉,确实让人心生疑惑。   叶景升一怔身子,忙问:“如何?是我们着了那妖物的道么?”   漓若在沉吟了一阵,思忖着如何开口解释,只见洛祈凌空揪出一个什么东西,摊在几人的面前。手掌之中赫然的冒出一只飞蛾,那小东西扑腾着身子,急切的想要挣脱。   “这…”   “这是魇虫,以风带粉,中招的人短期时间内是无法醒来的。除非魇虫不再施粉。”洛祈解释道。这话一出叶景升显得更加恐惧。   他缩了缩脖子,问道:“那么这里会有多少这种虫子呢?”   洛祈轻笑一声,锁紧手指掐了一下,把虫子置于一个洞穴之内埋葬起来。   “目前就没有了。”漓若捂着额头,总觉得这人莫过于自信,若是这虫子沾惹了什么凶狠的毒物,这人还能这么淡然笑出声来?   关玖沉吟片刻,冷淡淡的看了周遭一眼,开口道:“目前但是这种情况,真的很难采取行动。因为有点无从找起。”   已忙碌一天,若是寻常之人早就体力衰竭,更何况身边加了这么一个拖油瓶,方才找到人的喜悦渐渐的演化为发愁,这文弱书生不但弱不禁风不说,也忒过于胆小了。漓若不忍,提议说还是在此暂且休息吧。叶朝青紧紧攥着关玖的袖口,连连摇头,他实在是不想再去那座宅子,只好提议天亮再说,只有天亮了,方才能再去找旋儿。   洛祈一句主意已定把他的话头给堵了回去,他斜看那书生一眼,他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寻常人定心怀不忍,可这人偏就不能寻常而论,他一歪身子,靠在一出浅眠了起来。   转头看剩余的两人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若现在出去光是黑夜就能下个半死,前方又是一个阴暗的古宅,指不定有什么血口妖物等着他自投罗网,叶景升没有办法,只好先睡觉。   历经了这几日,他却睡不着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均是这些天来的状况,他无奈的叹息了几句,仰头看着头顶的苍月。他没有在野外过夜的经历,这阴冷的野外总是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时间一点点流逝,慢慢地,又是一个早晨降临。   第五十九章 灯烬垂金藕(伍)   东方渐渐露出了曙光,湖上白雾弥漫。清冷的空气里掠过一只只飞鸟。   一晚没睡的叶景升眼眶发青,他神色厌然,几度垂下头来,似经历了什么大劫一般。初春的风并没有那么暖意,一阵风吹来刺骨的疼,他忍不住打着寒碜把身体缩成了一团。   蓦地有脚步声轻轻挪来,肩上传来一阵温暖,转头看到漓若温润的眸子,她清淡淡的笑着,似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叶景升率先打破平静,他仰望着苍穹,目光如踞:“自小家中不剩平和,我觉得日子总是会好的,所以一直在忍着。”   他摇摇头,似在自嘲:“自我认得了元橙,她心里只有朝青,我也就这么心灰意冷了。似有人断了我心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意思,以为这一切都是个幌子,我也就这么坚信着,总有一日总能找到心中的一心之人。”   漓若应了一声,托腮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他继续说道:“就在我遇到了旋儿之后。”说起这个名字,脸上总是能带着幸福的笑。虽与那些女子安于夫君满足的笑不同,却带着一丝恬淡。   他不断的讲述些许与环儿之间的事情,从相遇相知相交,那是从未体验到的一种知心的快乐。   他说环儿不同一般女子,性子软确颇为坚强,谁的账都不买,独独心念与自己。话说完,他的语调苍凉,几度要落下泪来。但碍于男儿有泪不轻弹,总是把这些活着血吞入腹中。   “环儿是个好人。”漓若轻拍了一下那人,丢下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叶景升脑中回味着这句,思绪也不知翻转了多久。   那我呢?我能做些什么?   整顿完备,几人动身去那所新宅。新宅看起来绝无二样,却褪去以往阴冷的感觉,和一个普通的宅子没什么不同。   洛祈迟疑了一阵,隐约觉得熟悉。一旁漓若斜他一眼,轻笑道:“莫非是妖物吓到了战无不胜的天师大人?”这话是激将法,也是那人用烂的招数。洛祈“唰啦——”一声收回手中的折扇,扇柄一指,冲那人挑衅似的一挑眉头:“那就请勇猛的将领打头?”   漓若咬咬牙,走在了最前列。身后的关玖直摇头,止住了叶景升的劝阻,他笑道:“这就是他俩的相处模式,见怪不怪。”这话说的颇为暧昧,漓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搞得他只想抬手投降。   进去以后屋内乱成一团,有零零杂杂的东西陈列在周围,一推开门一股子霉气迎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捂着鼻子。   整个宅子的门都被紧紧的锁着,黑压压的给人一种凝重的紧迫感。   漓若锁紧眉头视线环顾周遭,那些艳丽的花有些萎靡,透出一种拜气。   漓若眼睛一斜,突然间发觉右侧院落里一个小门正轻掩着,似乎有人在哪里。他们很惊喜,想必那个环儿还在。   叶景升有些犹豫,怕是有些不好的东西。漓若在旁安慰道:“说不定还是你的环儿。”她的眼光扫过那人,他果然眉眼一动,有些动摇。   洛祈顺话安慰他:“若是出了事,自有我和关玖来保你周全。”这才听到那人应了一声,抬着有些艰难的步子顺着他们走在最后。   几人一进屋,叶景升讶然的叫了出口。房间里摆设简单而不凡,最中央坐着一位女子,正静谧的掂着手中的针,一针一线的做着绣活,眉眼丰盈涌动,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漓若眉眼一跳一个念头冒在了心口:难不成这人是…   这猜想很快便证明了,只见叶景升惊喜的大唤:“环儿!真的是你。”说完就急着脚步匆匆的朝那人奔了过去。   闻言,那女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绣活脱落至地面。她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眼中含着泪氲,用手轻掩口小声啜泣。盯了那女子看了半晌,漓若冷吸了一口气,这个环儿长相明明就是昨晚的旋儿。   叶景升紧紧抓住她的手:“旋儿!”   “公子!”握住的手心有些颤抖,环儿含泪回答,“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说完几度要落下泪来,叶景升体贴的拿出手帕擦拭着她的眼泪,眸间带着深深的怜惜。   “你还好吗?我以为,以为你在水里淹死了...”抬起头,一想到什么就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昨晚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叫我好担心。”叶景升轻声呢喃道,两人目前的模式就似阔别相当久的恋人。   旁边那三个人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他们没有在这里看这场抒情戏,洛祈提议道不如分别去查看那些房间。当然,走之前,他们轻声对叶景升交待他要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改名叫环儿?”   环儿沉吟了一会,低下头小声说道:“是绿绡要我改的。我必须听命于她,做她的侍女。如果不听命令,就再也不能活过来。所以我才在这里看门。只是为了活命。公子,我这些日子真是...”   洛祈不耐烦的打断她,视线环顾了房子周遭:“那么,那间房里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那间房里有一种花,紫黑色的,它的气味可以让尸体始终保持柔软不坏,只要魂魄漂移过来就还可以生存下去。绿绡把我放在那里,她说她要走了,我已经没了用处,就放我的魂魄回来了。我醒了以后,发觉自己在石亭,天黑还有几个人,看不出是谁,我就回到宅子里。天一亮,你们就来了。”她极力的想回忆起什么,目光寒颤,视线来回不断的打量着几人,生怕这些人不相信她。   叶景升觉得这样问有点像审问犯人,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用略带不满的目光投向了不断发问的洛祈,洛祈淡然的偏过头去。环儿体贴的拉了一下叶景升的袖子,眸子间带些后怕。   “是否环儿说错了什么?”她小声嘟囔着,声音也渐小了起来。   叶景升抬手想要宽慰,却突然怔了一下,苦笑一声把手放在环儿的肩上,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旋儿委屈你了,若我不曾带你来此,你就不会这样......”说罢牵起她的手,默然一会,说:“等我回去,就为你赎身。带你回家。”   “旋儿不敢。公子受苦了。”环儿猛地抬起头来,满眼的感激。漓若心里一动,这怕是一个艺妓最好的结局了罢,她用自己的真心换来了后半辈子的幸福,这代价,也值了。   她会很幸福的。她念起自己与叶景升说的那些话,她是个好人,恐怕真应了那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洛祈轻敲了她一阵,这她方才回神,一抬头之间关玖投来疑惑的目光,身子似要出门一般的偏转过。   “我们…”   洛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见她几度搪塞不语,也就放弃了询问,仅淡淡的抛下一句,“算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几个人一起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周遭城内陆陆续续的人群走来,脸上面带喜色,攀拨交谈,举止合体,和沉寂的马车之中显出鲜明的对比。马车驶过,远远的都避开了人群,往城里走来。   马车走了很久,才停下来。几个人纷纷下车,洛祈给了马车夫一些碎银,车夫的脸色有些苍白,看着那银子也打不起什么性质。   漓若有些讶然,突然记起来之前洛祈吓唬车夫那一遭,抬眼白了他一眼,便笑着对着车夫道:“大可放心,我们保你在此城之内,出入平安。”车夫睁大眼睛盯了漓若半晌,只见她面目平淡不似在开玩笑,他把目光一斜方才遇到了在一旁紧锁眉头的洛祈,他也不做发言以为认同了这女子的话语。他连连应了几句,高兴地走了。   叶景升很久没回家,旋儿也是想回雁云楼看看,这一番就有了分歧,叶景升决定还是不麻烦这些人跟随的好,于是两人道谢后分别离开。   看着他们甜蜜的背影,漓若深锁起了眉头。他们幸福了罢,那元橙呢?   元橙,你是如何在这件事情之中立足?   一阵沉默,关玖率先打破了僵局,他问:“我们呢?现在要去哪里?”他目光一顺,刚好看到漓若有些虚弱的发笑,他摇摇头,宽慰道,“没事,她会很好的。”   洛祈伸手揉动了她的头,温和的开口:“既然如此担心,我们去看看如何?”漓若眼睛一亮,忙应了一声,脸上的痛苦减淡。   这三个人前往万家大院。   万家大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万元橙还在里面,从前天开始她就被困在这里,发现自己走路没有声音,照镜子看不到自己,终于有点明白自己是一只孤魂了。   一只透明,无声的孤魂。   绿绡何在?景升何在?众多的家人何在?她都不知道,她觉得与这个世界脱节了,这里似乎并不能容纳她的位置,她是多余的。   真的是这样么?她捂着眼睛,在一个角落里苦命的呻吟了起来。   她十分困惑和痛苦,双手恐惧的朝两旁抹去,企图摸到一个凡界的东西,让她的心宽慰下来。一摸索,摸到了一个冷冷冰冰的东西。她将那物件置于自己的颈旁,轻手抚摸了起来。是桃木剑,眼前突然出现那些人的目光,种种历历在目。   她紧紧握着最初从洛祈那里拿来的桃木刀,无声的落下了眼泪。   阳光从来也找不到这里,高远的天空里永远是浅浅黑雾,自己的魂魄再度被禁锢在这里。   “元橙!你还在吗?”洛祈的声音。但是她没有回答,他突然意识到就算回答了,他也听不见,有些烦躁的靠在一旁的墙边。   关玖和漓若见了,也顺势喊了几声。但都无法得到回应。   “没用的,”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带些败气,“这里围了厚厚的结界,与凡间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声音是无法传到那边的。”他目光凌冽,横扫了一下那高高的墙壁。   洛祈想到了叶景升。那是他的直觉。既然绿绡愿意让他的魂魄在彤湖四十九天,但是又没有杀死他,这个人一定不同寻常。   他放弃了在这里颓废,回到小店里,拿出一张黄纸,上面是画好的符咒。他把符咒用布包起来,拿着一把宝剑去开那一扇大门。没有成功。他就让关玖和漓若都试试,但是一样都没有成功。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漓若“啊”了唤出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目光投向一旁淡然的关玖。她指着那人,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难不成要关玖去殉情。”   “咚——”一记狠狠的甩在了她的头上,洛祈的目光冷冷淡淡的,吐出一句:“你别异想天开。”   漓若有些委屈,伸手捂住了额头的痛处。心里念叨着:又不是说你,人家还没急呢你怎么这么着急了。   走了一圈,最终还是定位在了叶景升伸手,几人去叶家找到叶景升。   “元橙在里面吗?那我一定要进去!她说好过不了几天就去彤湖的,却一直都没有来。我要见见她。”叶景升一听元橙有难,有些慌了,一双手紧紧的拽着关玖的袖子。   “好啊,试试吧。”关玖沉吟了一阵,方才说道。   漓若有些奇怪,小声问他:“这事是否会有一些麻烦。”   关玖轻瞥她一眼,点了点头,但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令他们惊奇的是,叶景升刚刚走到门前走到哪里,一接过来宝剑,大门应声而开。   他们目瞪口呆。   符咒在他手中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光芒照向门里,所有的魂魄都显出了真实的相貌。一起走出来了。元橙,还有她的父亲,她的侍女,家里所有的仆役家丁全都走出来了。他们已经被囚禁三天了。   光芒所到之处,都现原形。   叶景升惊恐的看见漓若瞬间幻化成一只白色的狐狸,吓得跳起来。   “你你你…怎么不是人?”他的目光转向洛祈和关玖,请问,你们知道她不是人么?   他俩笑笑,何妨,漓若不管怎样,都是我们一起的。你不用害怕和担心。   叶景升才慢慢平静下来。   洛祈一把抓起狐狸放在手中。狐狸一口下去,洛祈发出了轻轻地“啊”一声,好像很舒服一样。但其实是手疼的要命,见这小东西一点也不听话,只好又把狐狸放在地上。   关玖抬起头看见黑雾决然散了。他转过身对这些飘荡无依的魂魄说:“快去寻找你们的身体吧,找到以后,你们就可以真正活过来了。”魂魄四散而去。只有万元橙,还静静站在原地。   大家还未开口,万家大宅里又走出一个人。   尹思弦!   这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吗?   尹思弦徐徐开了口,“万元橙,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但是跟着你父亲多年,也就没有理会你。现在我突然不想再看见你了,你就有本事带来这么多人。姨娘好佩服。”妖冶的笑笑。   万元橙苦笑:“我回来之后,若你不是几次三番的激我,我本来就不会这样了。我想放开手,你害我的事也不再提起,不再追究。可是你逼我的。你想要我死。这样万家一切,都可以给你了,是不是?”   尹思弦大笑,“我要的可不是钱财。想要钱财,这洛城所有的钱财都可以是我的。我想要这里变成一空城。每一户人家,都如同万家一样,禁锢你们的魂魄。让这里变成没有人的地方。我可不是那么贪财的人。你真是误会姨娘了。”   万元橙还未说话,洛祈就上前去,将一把剑放上她的肩膀。   她若是妖,也是该现出原形的。可是她依旧是那个样子。   “像我这种修为,你们这群人别想看出来。”尹思弦似乎能够读心。   洛祈吃惊的退出来,他后退了几步,眼神中带着凛冽,他一个侧身奋力将剑刺向尹思弦。   宝剑瞬间化成一滩水。   绿色的绸子饶了几圈又回到了主人的身上,他们一定神,绿绡出现了,她轻笑着站在尹思弦身后。叶景升叫了一声,绿绡对他微微一笑。但是没有走过来。依旧站在思弦身后,这是表明立场吧。   尹思弦带着绿绡飘飘然离开了。留下这群人在发愣。   剩下的人纷纷在万家的地下仓库里找到自己的身体,重新活过来了。重新活过来的他们对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全无印象。   洛祈困惑,关玖困惑,这事变得有些无厘头起来,正在困惑时,突然零星的火把幽幽的扫了过来,有人大声的唤了几声企图唤起这帮人的注意。洛祈抬头一看,是城里又有人来。   只见那人说:“不好了!有好几户人家都是没有声息,打不开门!也不知道人都去哪了。”   景升听说,一把抓过洛祈的宝剑跟着他们走了。   叶景升用同样的办法,打开了所有的大门,但是这些魂魄却无论如何找不到自己的身体被藏在哪里。日夜在街上游荡。吓得百姓不敢出门。   第六十章 灯烬垂金藕(陆)   这天夜晚,叶景升正在家里坐着说话。自从他失踪回来,家里从老爷子到侍女都对他好的无以复加,生怕少爷会心情不好离家出走或者被什么妖怪抓走。   秋风呜咽着,窗外清冷的天上悬着一轮清冷的明月。   什么地方似乎有人在树梢弹着琵琶。   景升喜欢音律,就对下人们说:“你们都出去写歇会吧。”下人们散去,一个人侧耳倾听这乐曲,觉得很奇妙。   他闭上眼睛好好欣赏,一会乐曲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吓得几乎坐到地上去。眼前一个拿着琵琶的老翁。满面尘灰,两鬓苍苍,向着他倒身下拜。   “请…请起请起。您快起来。”叶景升连忙回礼。“您是哪位?”   景升心说这个老人怎么进来的,也没有人向我通报一声。他是父亲朋友还是?   “公子,其实我是这里弹琵琶的。略会看相。公子相貌不凡,绝非凡品啊。”那人抬起头来,满目崇敬的目光。   叶景升无话可说,且不说这弹琵琶的怎会突然找到自己,单单他的话从小到大这样说他的人太多,数不清了。也正如此,才变得如此骄纵。这话听习惯了。只是一个陌生的老人跑到家里说这个,他觉得奇怪。   “还请公子明日午时三刻前往城北。那里有一座祭坛,请前往进香一炷。拜三拜。用以拯救城中受苦百姓。多谢多谢。”说完行礼而去。凭空消散于无形。   叶景升揉揉眼睛。方才发生了什么?或者是自己在做梦。他有些呆滞的掐了自己一把,刺辣的感受,当真不是在做梦。他瞧着被自个的思绪打断,苦笑的摇摇头,不是幻觉,但是不可能有如此真实的幻觉。   这几天洛城不宁静。已经有十几家人静若坟墓,无数幽魂四处飘荡呜咽声不绝于耳。家家闭户不出,风声鹤唳。传闻已有几家小儿被夜半幽灵活活吓死。   百姓不安,洛城官府已逃走。也有几家开始搬迁,眼看要变成空城,死城。   叶景升无力的揉着额头,眼神呆着苍凉静静的看着集市上散居在地上的凌乱的包裹。怕是逃亡的人太匆忙遗留下来的吧。   正想着,前方传来一阵骚动,目视以为中年男子裹着包袱,神色匆匆而去,而一紧却被一妇人紧紧拉住。   “官人,你不可丢下我。”那妇人几度催泪,身子一歪几乎要跪下来祈求。   那男子脸色苍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忙拉扯自己的衣角,嘴里骂骂咧咧道:“疯婆娘你懂个屁!快些让老子逃命,否则要你好看的。”   那妇人仍不放弃,手拉的更紧了,一遍焦呼道:“你..你不可将我娘儿俩丢弃在这里不闻不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那男子冷眼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转而目光投视着那人满脸泪痕,他无情道,“若我带上你们两个累赘,恐怕半途就要命丧黄泉了!这诅咒..”话还没说完,似乎突然压倒了什么敏感点,止住了后半句的语言,看着妇人依旧苦苦哀求,心一横,一脚将那人蹬翻,扬长而去。   叶景升一见有些恼怒,忙小跑而去扶起那妇人。只见那妇人眼神呆滞,无神的望着前方。叶景升有些担忧的轻唤了一声但丝毫没有引来她的注意。   他哀叹一口气,那妇人的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这一流似乎让她反应过来,伸手捂住眼睛痛苦的啜泣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的:“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叶景升一动容,安慰却找不到说辞。   啜泣变成了愤怒的发泄:“为何老天这般不通情理。”   “我洛城诚心拜于天际,为何要灾难连连。”   “不通理啊,不通理啊…”那妇人似如疯癫一般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叶景升忙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如患了魔障一般小声呢喃着什么,一步一步的挪了回去。   叶景升有些痛苦的捂住胸口,百姓痛苦不安,可我也是百姓之一啊。   为什么要我去呢?   当夜他正在睡眠中,洛祈给他的宝剑在身侧放置。忽然,红烛不点而亮。   他醒来。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睛。   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他觉得好生熟悉。   她双眉如弯月,眼秋水,高鼻薄唇。穿着似水的白衣,静静站在床前,注视着他。   景升看到她,只觉得恐惧,虽然美丽,但让他恐惧。“你是谁?”景升手中握着宝剑。   女子杳然出门去,景升手中持剑,跟出门去。她衣袖飘飘,景升随之走到花坛边,不防“咚”一声绊倒。女子遂不知何处。   他站起身的时候,忘了捡起宝剑。那把亮闪闪的宝剑于是无声的沉睡在花木扶疏的花坛里。   转身回到自己房里。他看见了万元橙。   元橙也是个眉目秀丽的女孩子,只是任性一点而已。当年在赌坊认识的时候,叶景升就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只是因为叶朝青,这感觉从未出口。但他在得知叶朝青不会与元橙在一起时,尽管为自己毁约而内疚,却也暗暗有一丝欢喜。但从不敢流露。   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见到元橙,他心一动。“你怎么在这里?”   “不要说话,跟我走。”元橙牵起他的手走出去。   真奇怪,瞬间置身在一座满是桃花的园林里。蓝天白云,阳光遍洒。   只有两个人。   景升陷入迷乱。元橙说:“叶景升,我们在这里生活下去吧,把一切都忘了吧。”   他笑了,俊秀的脸上显出孩子一样的天真的笑容,说:“好。”   时光一下子回到很久以前,十七岁的他们。   ……   可是突然一阵头痛,痛得他不能忍受。转眼醒来,只见洛祈和关玖以及狐狸都在看着他。洛祈在用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自己躺在床上,满头汗水。透过他们的缝隙,看到窗外依旧阴沉沉,看不出早晚。   “你终于醒了,你被妖物缠身,时间不短。”关玖说。   原来只是大梦一场。   他突然想起老翁的话,午时三刻。“现在什么时辰?“他问。   “午时二刻。“   他迅速起身,向外奔去。骑上一匹马,前往城北。很快就到了,现在想必是午时三刻。那里果然有一座很高的白色祭坛,建造的绮丽无比。   他走上去,白袍在风里翻飞。他在旁边点燃了一炷香。元橙的面貌在脑中一闪而过。有种说不清的预感,像告别。他躬身缓缓拜了三次。刹那间灰飞烟灭。   这个世界朗朗乾坤,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天又高远了一层,阴沉沉的云透出了淡蓝色。   云的缝隙里,透出一线光辉。   这天黄昏时候,西天晚霞十分绚丽。洛祈和关玖找不到叶景升,很着急。他们城中四处寻找,但是没有结果。甚至去彤湖也没有找到他。他就像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城北不常有人去,他们决定再去城北看看。漓若已经幻化成人形,也随他们走着。   在街上,百姓渐渐多了起来。与前几日没有生机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觉得奇怪,却也高兴,毕竟这是个好兆头。   走到城北,在高高的白色祭坛上,风刮起来,将尘土杨向天空。祭坛上空无一物。   “这下他是真的失踪了。”洛祈看着这座汉白玉祭坛,再也想不出叶景升会在哪里隐藏着。   “真搞不懂,他居然就这样消失了。你们看,他的马还在那里。”漓若说。   天黑了,他们只好回去。   尹思弦不知所踪,绿绡没有再出现。洛城的百姓仿佛忘掉了前几日的事情。纷纷开始正常的生活。   万元橙万家的胜业坊又开始热闹起来。只是这一堆热闹的子弟们,再看不见叶景升的身影。当年跟着他的少年纨绔们,以及雁云楼的姑娘们,一开始还常常提起他,念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时间长没有消息,也就渐渐的淡忘。   立秋过后,冬天来的快。   早晨地上接一层亮亮的白霜,天空澄澈,仿佛冻住的一块冰。元橙无事,骑着马出来玩。她穿着紫色棉裙,小马靴,纤纤玉手紧握着一只长长的鞭子。向城外走来。   小马轻快,一鞭下去,飞跑起来。只听耳边的风呼呼响,房舍树木人群瞬间身后滑去。不知不觉到了彤湖边。湖水还是老样子,只是冬天来了显得更加寒冷。彤湖边的那座漂亮的新宅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几间东倒西歪的茅草屋。破木窗户上结着层层蛛网。与那座新宅简直是天壤之别。   元橙知道,这里原本就是如此。新宅再美,也不过是妖的幻化之物,要取人性命的。   元橙翻身下马,把她的马拴在湖边的柳树上,一个人走上石亭看风景。   站在栏杆边低头看水,看着自己的影子和来来去去的游鱼,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脸像绿绡一样。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波心荡,一圈又一圈,水面平静之后,她再次看自己,惊讶的发现自己真的是绿绡!   心跳开始加速。她听见内心一个声音传来:“你忘了吗,万元橙早就淹死了,是被尹思弦一把退下湖里的。还以为她活着吗?”   万元橙坐在地上。抱着头,在恐惧中苦苦思索。   自己是谁?   我是元橙,万家的女儿元橙,恋慕叶朝青的元橙。   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出现。你才不会是元橙。   元橙应经淹死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这个声音告诉她,你不是元橙。你是绿绡,那个妖媚的女子,居住在彤湖的水妖,天生的水色灵动,眉目含情。   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位年轻的公子,他俊逸出尘,眉眼含笑,而且身汾贵为君临星的转世。有他镇守彤湖,自己的灵力能够迅速提升。尹思弦分派的任务,就可以完成。而且有朝一日可以超过尹思弦,永远不受她的辖制。   这位转世了的君临星,就是那个看似一事无成没心没肺,只知眠花宿柳的叶景升,空有一副好相貌的叶景升。   将他囚禁在彤湖的时候,每天来看他,就觉得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也好。   四十九天过后,放他离开。不敢伤害这样的君临星转世。   心知他的慈悲,亦不忍再多伤性命,故而,放了他的歌女。   元橙抱着剧痛的头,黑亮的发丝丝垂地,靠在栏杆上。   “你怎么了?没有事吧?”是关玖的声音。   “没事,你怎么也来了?”元橙感到好一点了,抬起头,心说,刚才都是幻觉,我是万元橙,万老板的女儿。   说罢,对他和善的笑笑。   关玖突然笑出声,“啊,常听人说,万家的女儿性子暴烈,倨傲不羁,没有想到,与现实的差别这么大。看来闲人的话还是不要相信为好。”   “是谁这么说我的?!我找他算账!你说,谁说的?!”元橙听不得别人坏话。   关玖连连道歉。二人分别骑马回到城里。元橙回到家里,拴上马,在客厅坐着喝了一盏热茶,闷闷的沉思了一会,就再次起身走上街去。街市也不很热闹,天冷了,能不出来的人都守在家里给孩子缝制一件件冬衣,给房子添些砖瓦。   她在街上看见有卖糖画的,站着看了一会,觉得实在好玩,就买了一个。拿着刚刚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好熟悉的影子,身着白底兰草滚边的长袍。那人笑着走上前来。   “元橙!好久不见啊。”叶朝青看着她手中的糖画,微笑着说。   “是啊。你去哪了,又是刚刚回来吗?能在街上遇见你真好。”   “我还是在京城,说是随着我爹读书上进,其实不过是游山玩水罢了。也没学到什么,家中祖母致信要我回来看看,我就回来了。看见家人,真是惭愧的很。”朝青说道,“对了,我不在的时候,城里可等发生过什么新鲜的事情?还有,我回来一直没见到表哥,你见过他吗?我问别人,都不告诉我。真奇怪。”   元橙苦涩的笑笑,轻轻叹了一口气,“城里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还如常。你说也景升?我倒也没见过,说是去哪游玩,就没回来。”   看着叶朝青不相信的神情,又说,“是带着歌女去了,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不想回来了。”   “哦……那也不能这样啊。我听说他很久没回来了。我这表哥,怎能这样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别担心了。”元橙说。又说了些话,两人告别。   看着叶朝青离去的背影,元橙心说,过了这么多年,对你的恋慕已经有些麻木,只是,仍然如此坚固存在不灭,你又如何知道呢。轻轻叹口气,仰首看见苍鹰在高空里盘旋。围绕着谁家孩子放飞的风筝。   天阴沉沉,似要下雨。不一会雨点落下来。街上顿时乱作一团,人们纷纷回家避雨。   元橙在雨中,看到洛祈在小店屋檐下倚墙而立,抱着胳膊看雨。就也走过去,一同站在屋檐下。“万姑娘,你说我也算把关玖介绍给你了吧?你怎么都不来买点东西啊。我的店都快倒闭了,倒闭了我可怎么谋生。怎么言而无信啊?”   元橙笑出声,“好啊,我会常来买东西的。把你的店买下来也无妨。”   洛祈突然瞪大了眼睛,“元橙,你真的是元橙吗?我怎么觉得你长得有点像绿绡?”   万元橙吃惊,要拿镜子来看,拿来之后却又发现还是自己,就把镜子甩给他,“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不会饶你的。”   “没有啊,真的……”洛祈喃喃地说。这时候漓若走过来,也有些奇怪的说,“元橙,你倒是真的有点像绿绡。不要生气,我是实话实说。但是,像绿绡也不是坏事,绿绡也很漂亮的。”   坐在自己房间里,想到今天早上在彤湖的那一幕,不禁有几丝害怕。怕自己突然醒过来就不再是自己了。   靠在椅子上,绮思端来一盘小点心就下去了。一个人,又开始头痛。   恍惚脑中又是一个声音:“不要再否认,你就是彤湖的绿绡。”   在很深的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君临转世的景升,不愿意再看见尹思弦将洛城化作寂静的焦土,希望可以挽回不断发生的灾祸。   前往城北的祭坛,向上天祈求灭掉那些一心蛊惑、煽惑人心的妖。用自身作为代价,以君临星的血为代价。   像我这样的,虽然心地并不像思弦那样乖戾阴狠,却也助纣为虐罪不可恕,并未完全消散智识但却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形体。   所以,我是绿绡。仍然是绿绡。我曾经暗暗地,毫无自知之明地倾心恋慕那个人。   最终又消散于寂灭。   我曾在他梦里深潜,在五数重高楼广厦间,一个很深的地方找到你的画像。是万元橙。   他把这个元橙藏匿在这么深的地方,一定是珍视她的,是心里的明珠一颗。   而现在的我,有了她的容貌,如能在遇见君临,博其一念真心,我便甘心。   而他早已化作烟尘,无从寻觅。   没有君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安乐的活着?我、不、允。   万元橙忽然站起来,眼中似有火光。盈盈眉眼,满是光华。   第六十一章 箜篌音未止(壹)   白溪吞下碗里的最后一口药,倒在一旁靠椅的扶手上熟熟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不知谁在自己的脑后垫了一个枕头,软软的很暖和,她蹭了几下觉得很舒服,舒服的不想睁开眼睛,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然后,白溪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她知道,梦境又来了,而且这是一个新的轮回。   不算是一个很糟糕的梦,没有预想而来的黑暗和血腥的味道,倒是一片红色红的有些耀眼就变成了橙色,正如当午被阳光照亮的天空一样。   迷迷糊糊的过了几日,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身子软塌塌的倒在一处,抚着胸口唯有胸口一下一下的悸动改在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是啊,但是离死又有多远了?   她嘴角一撇,眼睛放空静静盯着床上的桅帐。   有人推门而入,声音轻轻脚步轻轻。隐约有人靠近想睁开眼睛看一下来人的模样,但眼皮沉的发胀就是无法睁开。她有些害怕了,眉心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睫毛微颤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目光含着凛冽。   蓦地门外传来一阵鸡叫,身旁嘈杂的声音。有人轻唤:小姐,小姐。叫的声音急切却如飘渺一般,仿佛在梦境深处传来。她伸出手触摸梦境中一片黑暗,手掌被握住,掌心湿湿的,有汗渍不断冒出,出奇的温暖之后就是一阵冷意。   她抖了几下身子,缓缓的睁开眼睛,却突见一个俏丽的丫头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个金闪闪的盆子,眼中满是焦急。   那人见她醒来,嘴里轻唤了一声:“小姐,小姐…”   原来梦境里那轻唤的声音来自面前这个小丫头啊。   白溪勉强撑着身子,一手揉着额头,打算站起来。那丫头见了慌忙把手里的盆子支在暗架上,也动手扶起那个软塌塌的身子。   “小姐可有好转。”似乎见她醒了,丫头的脸色也红润起来,眼中浓浓的担忧一扫而光。   白溪有些迷糊,发蒙似的问了一句:“我…我这是怎了?”   丫头身子一怔,眼睛睁大,吃惊的问道:“小姐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溪沉吟了一阵,只觉得脑袋里昏沉,空空荡荡的。试着想回忆起什么脑子里确有不断的杂音,像是阻止什么东西从脑中溢出。   白溪望着她,点点头。这人,怕是可以相信吧。   丫头垂着眉角,一撇嘴几乎要落下泪来:“小姐已经昏迷了十日之久。”   白溪一愣。昏迷了十日,可是自己仅仅睡了几个小时罢了。   丫头继续开口道:“这期间昏昏睡睡怎么都不醒,可是急坏了老爷和夫人,他们请来全城所有的郎中为小姐把脉,药吃了好些可都不见效。他们一直守在床边。夫人身子弱,受不得风寒被奴婢好说歹说的请回了屋内歇息,今日皇上召见老爷,老爷方才收拾了着装出门了,要不然小姐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老爷了。”那丫头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白溪才终是听出个始末来。原来自己睡梦之中迷迷糊糊见有人灌药,这居然是真的。   “小姐。”得不到回应,丫头有些着急,“小姐怎么了?可不要吓我。”   白溪方才回神,虚弱的笑了几下,冲她摆摆手:“小翠你先出去罢,我要独自待一会。”   叫小翠的姑娘迟疑了一会,但自己总是挨不过主子的命令,只得垂下头恭敬的道了一声“是”,退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满目愁容叮嘱道:“小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就在门外候着。”   白溪有些哭笑不得,昏迷的这些日子搞得府内府外人心惶惶的,若是再不醒来这些人恐怕就要哭丧了,她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对方水润般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的眼睛,她还是不忍应了一声。   屋内回归一片寂静。白溪觉得腿上有些发麻,咬唇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她起身靠在一侧的软卧,开始回忆自己,和这个家。   她叫白溪,今年应当芳龄二八。爹爹是京城内的一个小官,大小自己的身体就不好,虚弱的很。请来了不少大夫都纷纷摇头看不出什么端倪。有一日,一位自称江湖游仙的人踏门而来,说自个家中环境不易,宅子与自己五行相克,要搬去一个清静些的地方调理数年。因这里的环境幽静适合身体调养又离帝都颇近,因此爹爹就下令在这方建了一个小宅子来供自己居住,宅子里虽说家主不在,确有颇多的管家丫鬟供自己差事,一来一往也就没有那么孤单。有时间爹爹就会带着娘亲来这里小住,问候一下自身的情况。   谁料事宜愿为,前些日子不知怎地突然嗜睡成狂,无论谁叫都叫不醒。府内的丫鬟急坏了,忙去请爹爹和娘亲来,请来了诸多的人都医治无果。   回想到这里,白溪耸着眉头。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傍晚的路总是一片凄冷,来往的人走的格外萧索,偶尔几个裹在貂裘内吟诗作对的公子哥儿倒是一幅悠闲。月湖波光粼粼,风一袭来引起一阵薄雾,月湖在叹息。白纱裙,绿丝绦,裹脚的莲花绣鞋,带着一丝清香踏过青石板。   她垂眸目光一歪头露出少女般甜腻的笑容。   “你们来了啊。”少女一阵轻笑,眼睛却盯着面前的虚空。恍惚之间雾气散开,几个身影影影绰绰的显在少女身前。   有谁提着步子上前一步,恭敬的一拱手,头低低的垂着,轻唤一声:“主子。”   少女面不改色,一抬手:“不必多礼。”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笼月,月光阴暗的如几百年前。就在此时,少女突然想到什么,一斜眼睛盯着一旁始终没有开口那人:“伊,你可有什么发现?”   那人不为所动,淡漠的一摇头,眼睛也不瞥一眼少女,含着一些冷漠。   头行那人有些生气,厉声朝他喝道:“怎敢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说完大有除之而后快之意,眼神一洌,从袖间探出一把利剑直刺入,一字一顿带着剑意的凛冽,“今儿让我来教训一下你!”剑气紧逼三尺几乎进身,那人始终目光淡淡,并不做任何回防的动作。   霎时剑被一阵风卷走,有利器划破长啸猎猎作响,那人睁大了眼睛,不满的将手中的利剑一带收了回去,只见剑身上绕着一把红苕的九节鞭,刺目的红色格外扎眼,就似鲜红狰狞的血液。   那人突然半跪在少女身前,拱手道:“属下唐突,望主子治罪。”   少女脸上带着些不耐,一摆手叨叨着:“说了多少次,不要对自己人动手。”一挑眉头看到那人眉目中有些发汗,料想自己却不适合生气板着面孔的样子,于是手放在嘴旁轻咳一声,一个抬手让那人站起来,“下次莫要犯了。”   那人有些不满,急迫的开口解释:“可..可他。”   少女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冷冷淡淡的丢下一句:“叶迟,你要记得谁是你的主子。”   叫叶迟那人心怀不甘,轻声嗤了一声,嘴里嘟囔了一句:“是。”   灯盏一亮,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客栈。客栈内空无一人,桌椅残破无形,格外萧条。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只是个还未开张的客栈一般。   少女轻叩桌面,一手支在脑袋上,缓缓开口问道:“白伊,着你可告诉我实情了吧。”她挑着眼皮看他,目光似要把他戳透一般。   白伊不紧不慢的从桌上托起茶盏,轻轻吹拂上方飘动的几丝茶叶,眼神波澜无物。   “我不知主子要问何?”   少女不怒反笑,一拍手掌:“白伊你做的好啊。”她眨眨眼睛,眼睛里的童真一散而光,话语带着与年纪不相同的戾气。   白伊放下手中的杯盏,杯盏轻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他勾了勾嘴角,慢声细语的问道:“主子可是要那铜方镜。”   少女笑而不语的看着他。   “主子要的东西三日之后必定有人双手奉上。”语气平淡的似叙述今日天气一般,笃定的语气让人觉得格外真实,是自信还是另有企图?   少女眼珠一转,应了一声。这才卸下脸上让人发寒的表情,调皮的眨眨眼睛,有些撒娇似的开口道:“就知道伊哥对我最好了。”   对于称呼的转变白伊并不感到惊奇,不做言语的盯着门外的漆黑。   “天很快就要下雨了。”他突兀的抛出这么一句话。   风雨大作,一座突兀的山包上,一位少女正艰难的爬行了起来。时而扯了几下身上湿透的衣服,时而修正几下贴面的发丝,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的感觉格外难受。   爬了许久,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洞口,洞口里隐隐的闪着光束,很暗,似黑夜之中萤火虫的斑点一样,让人浑噩的看不真切。   她擦了一下滑落眼睛周围的雨滴,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早有预测带把伞就好了,为何强硬着不听那人的话呢?”漓若突然想到临来之前洛祈曾经提到过今夜会有雨,而且一夜不会停。她嘲笑道,你又不是雨神,又没有天书,怎的这般确定?谁道那人轻声一笑,便不再言语。   漓若心里有些堵塞,还以为那人是说着玩的,难不成自己一直低看了他。   她摇摇头驱散了心中的念想:这一定是个巧合,绝对似的。她自我催眠了一阵,继续提着步子朝山顶走了去。   漓若环视了一下四周,阴暗的不透出一点光来,此处高势上刚好有一方凹墙,杂糅的植株交相辉映抵挡了月光的照射。此处显得更加寒气逼人,难道这里就是毒蛛精的藏身之处?   三百年前传闻毒蛛精屡犯天条被打入了凡间大牢之中,那里传闻暗不透光是三界之内最恐怖的地方,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牢做的也不是踏实,她亦背着形神俱灭的风险拼尽全力从大牢里逃了出来,从此消失在了三界之中,甚至有传言道她亦在冲破大牢封印之时形神俱灭。   山洞之外蓦地惊起几阵响动,伴着瑟瑟凛冽的风不断的拍打着树枝,竟然有种女童呜呜咽咽的声音,好似是哭声,紧接着转而欲紧像是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几经呼喊之后山谷之中刮起一阵岚起,卷起山洞周围的叶子显得格外诡秘,隐隐间透出几丝阴冷。洞口沿着的几片枯枝不知怎的,突然被岚起尽数的翻滚起来,吹搡在了一边。没有了枯枝的掩映地面上露出几丝异样的泥土。   漓若脸色微微一白,一阵岚起从袖口钻了进去,像是泥鳅一般的雨冷冷的钻进自己的袖口,湿冷侵入骨髓烙印下来,忙伸手裹紧身上的衣服紧紧的扳住双肩维持身体的温度,挪了挪步子找了一个山洞的凹角缩了起来。   撇眼见被那大小不一的泥土快吸引了目光,从衣袖之间掏出一张方帕将散落在地面的泥土裹了几丝进去,凑过来细看了几眼。   泥土之中夹杂着一些草药的痕迹,这些草药亦是平淡无奇无非是些迷药,能够让人瞬间失去直觉如凡间的蒙汗药一般,对人的本身没有太大的影响。也不是城内城外中让人惶恐的梦靥草。   她好奇的俯下身子审视其地上的草药,捻起一掊土凑在鼻翼前嗅了几下,眼神一跳,有些想不通:这里的环境根本不适合中这种草药。   她思考的有些入神,突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想了几下身子有些回暖。她一摸身体,雨滴居然没有了,难不成这雨听了?   漓若忙抬起头,只见头上罩着一把雨伞,伞下那人冲自己轻笑了一阵。   她忙站起身子,抬头看他:“怎么,你也来了。”   洛祈有些不满,一瘪嘴:“我为你挡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居然得到这么一句质问。”   漓若方才看出那人的衣袖也湿了,虽然站在雨伞之下,可是山上的岚气是绝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就逃脱这场大雨的。   她有些不忍,低头道了一声谢。洛祈一摆手,也就没怎么介意,有些好奇的问她:“你方才在看什么,看的这般入神?”   漓若一摊手给他看自己手中那剖鲜明的泥土,洛祈没有嘲笑,紧锁起眉头沉吟了一会:“是有些奇怪。”   “这水土能种出梦魇草是绝不可能的。”她断定道。   洛祈一盒扇子,手一抬指着前方的一个山洞:“不如我们去探求一下虚实?”   “这…怎么又来到了这里。”本以为把倾寰给收到卷轴之后就已经破解了这洞的秘密,然而这洞却如一种巨大力量吸引一般让人看得不真切。   无论如何还是要进去看看的。   她这么一想就打算踏了进去,这刚踏了一步就愣在了原地,头像灌铅一样沉重,和上次来的时候有太大的差别,洞内似乎被封印着一股很强的正气力量,漓若并不属于仙,勉强可以算是半个妖亦没有足够的法术去隐匿自己的身子。   怕是这里并不允许自己通过罢。   洛祈在一旁亦是无奈的旁观,如若自己在此帮了她一把反而会害了她。漓若扶着一旁的嫩枝舒了一口气,只得无奈的对着前方的洛祈道:“你且自己去罢。”   料到恐怕这是最好的方式了,洛祈点了点头,拿火把撩起了洞口处的蛛网,漓若一看便变了脸色。恐怕这是是蜘蛛精的久居的洞穴。蛛网为捕猎所用,每个上面都滴着一滴毒蜘蛛的专属唾液,亦是无药可解,看起高度大约是为成年壮男准备的。   说道这,这里似乎比外面要冷了很多,山上的岚气刮得树枝猎猎作响,配合如此的境地显得格外诡秘。刚刚走了两步手指就已经开始僵硬麻木了起来,她不断的踱步在草坪上,企图能让身体暖和一会。看来传言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这里的气温往往反常的惊人。慢慢的朝前踱步,耳畔便一阵凄冷的风吹过,几根头发被簌簌的刮落了下去,贴面的面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色血珠。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漓若立刻戒备起来四处环视着这个潜在的敌人。   回刀仿佛有灵性似的从身后的水泥墙面上反弹了回来,还未看清楚对方的动作一阵银色的东西就直冲冲的朝自己而来,漓若一个翻身,将那东西夹在了双指之间。是一把刀子,刀身是黑色的上面凝固了自己的血迹。   难不成是有人要杀害自己?   双眼猛的睁开,隐约感觉到有一种异动的气流流了过来,微微整了一下衣衫便半坐了起来审视了周围的环境,才看了一眼便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远处腾腾的升起一团红光,伴随着一阵刺响的烧焦东西的声音从生生的传了过来。火焰一时蹿得很快就要朝这边蔓延伸来,迎面而来的热气逐渐的加重意识提醒着自己,火势就要烧到这里来了。   第六十二章 箜篌音未止(贰)   说到底这点小把戏她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对于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很感兴趣。这是擅长用火的人经常来吓退外侵者的小把戏,应该算是最低级级的纵火术,尽管如此被烧到的人不仅仅是烧伤那么简单对于低级的术士来说手臂也要麻上个三五天。   但这种术法一般不对外人使用,除非是那人犯事侵略了自己的地盘。她眼睛一转看了眼周围,难不成这里是那妖物的地盘?   漓若佯作慌张般的胡乱的揉了一下伤口,朝一个方向歉意的笑笑,恭敬的开口道:“不知竟会如何打扰了贵族的修行,实属无意。不过这种危险的失去还是注意点不要误伤他人的好。”   话音一传出去就没有回应,仿佛被吞噬一样,仅有黄沙刮过沙沙作响的声音。   漓若皱起眉来,环视着周围打量了起来,他可以确定这里还存在着淡淡火星的气息,那凛冽的杀气让人头皮有些发麻,最难的就是自己在明,敌人在暗,若是突袭来说自己恐怕不能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躲过。   她从袖间不动声色的掏出一个符咒,手指一收力,那符咒在指尖隐灭了化作白色的灰渍。灰渍顺着岚风一带散在空中。漓若皱着眉头,面前的一片漆黑居然没有一丝改变。看来对方隐藏的很好,连符咒都不可让他现行,恐怕有着天生的敏感的景月也很难发现了吧。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伴着风声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漓若忙抄起衣袖里的匕首朝那个方向挡了一下,随着啪的利器相碰的声音,周身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蹿向天际一般烧的更猛了。漓若被突如其来巨大的冲击向后滑了半步,看着身后的火焰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距离,咬牙定了下了自己的身子。   开什么玩笑。死都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等了几秒的时间对面的力度渐渐的小了下去,攻击自己的那团火焰状的东西也熄灭了掉在地上,漓若低头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了个七八定数,那是一把剑,剑身微微的泛着红光半身出有一个小小的凹痕,剑柄上刻了几个看不懂的符咒,看来这就是术士的主人操纵的工具。   警惕心还没有放下,火焰突然朝一个方向不断的涌了过去,漓若吃惊的看着那像流水般自如的火焰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对方不仅是一个层次,能把火焰操纵到这个地步的人看来并不算是一个低能的火术那么简单,也可以叫浴火术,传言有些术士曾经拿火焰来净身沐浴来提高自己的异能。   火焰慢慢退去,漓若看到这个人的样子。一袭靛紫色华丽的长袍垂膝,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有种穿透力一样,半张脸被遮在了绸缎之中影影绰绰的倒也清丽很多。   眼神里没有一点杀意,并不是真心冲着自己来的,想到自己被玩了漓若无奈的摇摇头原来自己的形象这么像是一个文弱无骨四处被欺负的女子么?一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不便与在这个地方引来过多的麻烦。   “我们…认识么?”她没好气的开口问。   那人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摇摇头。   这动作成功的惹恼了漓若,简直想出手把那人给揍一顿,这不是摆明了没事找事么?   “我叫白伊。”那人好笑的勾了勾嘴角,做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抬手点着漓若的眉心,嘴里淡淡的吐出一句话,“你是被妖物缠身了么?怎么满身妖气的?”   漓若心念道:我本身就是一个妖物,可惜不成形的,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在术士面前自然也就能躲过一劫了,只是除妖的过程中有些痛苦而已。   她料想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天师,佯作紧张的摇摇头:“没,没有啊!”她可不想在经历那般痛苦了。   那人不满的挑了眉毛。   漓若心一冷,似回忆般突然大彻大悟:“哦!我记起来了。我小时和树精沟通过一阵子。”   “树精?”   漓若眉眼一挑,慌忙打量那人的表情,大约见没什么,忙应了一声。继续编织谎言道:“是啊,那女子很漂亮的,她告诉我可以给我家很大的福气。”她弯着眼睛笑了笑。   白伊沉吟了一会,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漓若摸了摸鼻子料定这边不会有什么大碍,转身准备离开。蓦然周围传来一阵气流的移动,漓若吃惊的忙将头朝右方偏了几厘米,一团火焰擦着耳后的头发飞了过去撞击在远处的一块巨石上,轰的一声,石身碎裂成了几块。   感受到了窒息的愤怒和杀气,漓若的脸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转过身抽剑去挡住了凭空来的一击,额角的汗渍表明着自己身体的吃力。手中的匕首被巨大的冲击打掉了地上,漓若有些显得有些不安。开玩笑,这明显的差距,和眼前这人杠上了吃亏的可是自己。   “等,等等。”看到对方和刚才判若两人的样子,漓若有些无奈的开口,“我哪里惹你了?”   对方一双目光刺穿般的朝漓若扫视了过去,仿佛是一把利剑刺穿对方的胸膛一般,直直的盯着漓若的眼睛缓慢道:“装,你再装。”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等居心。”白伊眼睛一眯,脸上带些杀气。   漓若身子有些颤抖,果然是被看出来了吧。   看到近在眼前的清亮的眼睛里跳出的一团红光,漓若突然有点感慨果然这家伙果然不是尘间之人,而且隐藏的很好,那双眼睛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把杀意渐渐的收敛了起来,看来只是个警告。   “你…你是?”   漓若视线上下盯了他半晌,突然轻笑出了声音。刚笑了两声那人拿剑的手臂向上紧紧的收了一下,用剑抵住漓若的脖颈处,命悬一线的紧迫感让漓若周身冒出了一丝冷汗。   漓若几乎要举双手投降。嘴里不满的念叨着:“都是妖嘛。给个面子,怎的可以自家人打自家人呢?”说完,她狗腿似的笑了笑。   那人冷叱一声:“谁和你是自家人?”漓若苦笑一声,这人脾气真不好,她在心里暗暗断定着。   她心里发慌,正要组织语言如何攀个近乎,只见那人眼神一洌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慌张把视线转去了一旁,身影一动,如风一般的消失了。   她皱起眉头,紧张的打量着四周。突然觉得周围杀气渐渐隐退,居然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刚才那阵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人,走了。居然就这么不见了,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漓若刚沉思起来却被一阵轻喝唤回了思绪,抬头一看便见从山洞里走出的洛祈,脸色有些苍白密密的汗珠布满了整个额头,身后背着的是一个已经昏厥的孩童。才刚一看惊呼了一声,那孩童紧紧的闭着眼睛,眉宇之间有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   “怎,怎么了?”漓若望着她,忧心忡忡的问道。   洛祈的情况一点也不好,几处衣服已经破了开,手臂也已经受伤,有鲜血不断的滑了下来,本身身体并不强健的他有些失血过多,脸变得毫无血色。   漓若抬起他的手臂审视了几下,想到了刚才的推断隐隐有些担心,但看起来他的伤势并无受伤痕迹看起来更像是被利器攻击的样子,眉头便不解的拧成了一团,忙开口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洛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是妖物。”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便缄口不语。漓若还想发口询问却不料洛祈摆了一下手制止了她的发话,让漓若带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孩童快速回家。   “不行。”一察觉到对方的想法,漓若不依不饶起来,紧紧的拽着对方的衣袖不再松手。开玩笑,这人不要命了罢,受伤这么严重还不去医治,恐怕再遇神仙这条手臂也要是废了吧。   洛祈有些无奈:“那妖物与我战斗伤势不轻,此时乃是降服她的好时机…”   他话还没说完被硬生生的打断,漓若朝他喝道:“你不要命了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未寻到那妖物就要流血过多而死的。”她话中浓浓的着急,她从未见识过也从未知道这种感觉。   她一皱眉头,更何况..此地不宜久留。   一想到这里漓若笃定了心思,一手环起孩童紧紧的抱住,另将对方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便山下一步一步的踉跄着踱步而去,脚底提着灵力清扫起路边杂乱的障碍物。虽说自己亦有了千年的修行但还算是个半吊子,方才走了几步便有些吃力了起来,漓若亦不服输咬紧牙关直直的朝前继续走了起来。   洛祈无奈,只得认命的随他一起回去。   才到小镇洛祈便指了一出空地让漓若放自己下来。漓若感受不到妖灵的压迫方才点点头将孩童的身子小心的搁置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孩童紧闭着双目,鼻翼亦在微微煽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睡熟的孩童,但额头上一块巴掌大小的青斑引起了漓若的注意。   “他发生了什么事?”漓若皱着眉头,那熟睡的孩童却有些不同,胸口起伏紊乱,气息四平不稳。她忙着伸手抚了一下孩童的额头,额头的温度不像是一个常人的体温,格外的冰冷,像是一具死尸一般。   洛祈的脸色舒缓了不少,捂住嘴轻咳了几声,方才开口道:“我刚进洞之时就看到那孩童被洞内的妖精吸取了内力,但具体情况我也并不知晓。”话一说出口有血渍顺着嘴角滑落了下来,那血遇到空气就变为了一团漆黑。   毒液?怎么刚才并没有察觉到。看来这孩童的情况也不算乐观。   漓若身子怔了一下,抬眼看那人,急慌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慌忙撩起孩童的衣袖中指弹在脉搏之上。脉象有些虚弱游丝似有似无的样子,看起来近乎断送了生命,不过还没有中毒的迹象。   漓若缓缓舒了一口气,从衣袖间掏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到了几下,几颗白色透亮的丹药便出现在漓若的手掌中,漓若将丹药递了过去,洛祈伸手接过之时亦是讶然,眼睛里闪着飘忽不定的光亮。   乍眼一看漓若便开始仔细打量这人,脑子有些发懵了起来。自始第一眼看他之时便发觉他的容貌堪比的上幽城任何一位的女子,如此清凉的眼眸带着一丝温柔,宛如景月池潭之中飘飘欲仙的莲君子一般吸引人。   洛祈亦察觉到了她的失神,将手指置于对方眼前晃动了几下,关切的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漓若紧咬住下唇,无奈的摇了摇头。   洛祈这才舒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孩童的身上方确认没有别的伤口,便兀自站起来来熬制安神的草药。漓若亦低下头不再看他,伸手重新探了一下孩童的额头——还好,体温已经渐渐的恢复了起来,休息个十日八日的也能恢复了罢。   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微笑,方才目光一转看到地上的血渍忙惊呼了一声,方才走出房间的洛祈怔了下身子忙开口询问怎么回事,漓若才想起来是对方受伤的原因忙将其安置在一旁靠椅上为其把脉。   洛祈眼看着不大好拒绝只好任由对方治疗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诧异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漓若,笑笑开口道:“你们幽城不是很少管这俗世之事么?”   漓若在心里愤愤的骂道:这是拜谁所赐啊。一看着他有红又肿的伤口,漓若嘴角勾起恶劣的一笑,拿着手中的药的狠狠砸在了对方的伤口上,方才灼痛的感觉再一次袭了过来。   …   第二日天刚亮孩童便如一个没事的人一般醒了过来,对于洞内的情况居然全然不知,仅仅知道洞内是黑漆漆的一片,连随身准备的火把亦被熄灭了。   漓若沉吟了一会,仍不放弃的开口询问道:“在洞内方可有什么人?”   一句话引来一旁洛祈的诧异目光,方才孩童的话语里并没有提到他曾看到些什么东西,他忍不住发问道:“你可想到了什么?”   漓若缄口不语,倒是一旁的孩童率先开口,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嘟嘟囔囔的开口:“好像..有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他告诉我说他需要帮助..去寻找..”孩童的记忆看起来很模糊,连话都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话还没说完,额头上的汗珠细细密密的如数落了下来,孩童亦忍不住捂住头上两侧穴位蹲在地上直呼头疼。   一旁的漓若率先反应了过来,忙抚背微微施加灵力让孩童的疼痛减轻了下来,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洛祈,嘴巴一张一合的做了一个口型,洛祈才看了一眼,身体猛地顿了一下,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他的一段记忆被抹去了。   漓若皱紧眉头,手指轻抚着那孩童的额头。   “你刚刚给他了什么?”洛祈斜过头去不解的看着和自己并肩而走,眼神有些可怕的漓若。   漓若也没回头,仅仅甩了一句:“安魂咒。”   安魂咒,可以暂且封住人的灵魂,那男孩的寿命大约可以延缓一周时间,但是期间人就如同木偶一半重复着做一件事情,就算可以正常的生活亦会不断的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与做过的事情。   不过,目前看来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你可知道有解毒之法?”他顿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开口发问,心里在想如若对方是药草师,对毒草的精通方法应胜过自己一筹。   漓若没有立即开口,皱紧眉头思索了一阵,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洛祈看着一时不解,正在发闷,她便解释道:“第一,如果要解毒怕是要去寻那位施毒之人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点头。然而,眼下最糟糕的是,施毒之人怕不是成为妖仙便是有二千多岁了。”   思忖着对方的话似乎并无道理,虽说自己看不得毒草的年份但那毒草怕不是一朝一夕炼制成的,但又隐约觉得对方的话语里有些不对劲,想起刚与那孩童的模样,忙开口道:“那…方才他遇到了什么?”   “这就是关键。”话还没说完,漓若便打断了他,声音有些低沉。转而脸色舒缓,呼了一口气拍了下掌心,眉眼弯弯上下审视了一下面前的洛祈,笑笑道:“你可是在洞内遇到了什么艳遇,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捞上伤痕?”   洛祈挑挑眉,毫不理会。   看着那眼神他有些无奈的揉着额头,道:“你不要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蓦然间瞥见一弯明亮的长袍而上,急速的蹿去了一旁,他步速极快,让人捉摸不透方向。漓若一失神,皱起了眉头,断定到:这人身上妖气好重。   洛祈一挥手,身体率先反应回来动作,呼了一声:“追上去看看。”   洛祈赞同的点点头,几个拐角之后居然在山洞之前停稳了脚步。   第六十三章 箜篌音未止(叁)   街角,灯火影憧,晃了几下就变得不真切了起来。   路面上有一人撑伞而过,青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路旁行人纷纷侧目,对那人指指点点的,对于一个晴天的夜晚又不遮阳又不挡雨了,盯着一把纸伞作甚。这诡异的行为无非是颇为招摇的,自然也就引来了形形色色不同的人。   蓦地有一娇俏的少女迎面走来,如踏莲般不慌不忙,故作矜持一步步的挪着前方,低头似认真的测着步速。待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她突然急着步子走过去,就在步几米之外一个不小心歪了脚,白皙的手指柔弱无骨的攀上那人的肩膀,整个身子的重心就要斜过去。那人不慌不忙的伸着一只手,支起少女的身体。   “小心。”轻灵的声音,如泉水冲响。   少女抬头一敲,连烧红了一半,话语不支愣了起来:“你..你..我…”   “不必道谢。”   那人低声一笑,将伞柄垂低,往面上又遮了几分。   少女一低头,紧张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何必来为难别人,若想要生计大可去前方白家,那里似乎最近在招婢女。”那人不作声色的轻抚一下少女的青丝,还未等回应兀自朝前走着。   他,他知道,他全都知道。不知是羞愧还是内疚,少女的眼眶湿红,全身都在颤抖。顿了顿身子,她鼓起勇气朝后往去,却发觉身后空无一人,果然是走了,以后还会相见么。   少女在心中轻下了一个决心,朝前方的走了过去。在一间华美的宅子前停下步子,眼睛静静的盯着面前的“白府”两字。   虽说已经来到这里无数次,但这一次却格外不同。   山洞周遭黑漆漆的被盖上一层黑雾,凄厉的嘶喊被隐去,只透出呜咽的声音,恍若是谁气若悬丝般的哭泣。   她俩随着那人轻捏着步子挪了过来,却出奇未见有人来到这个地方。稳了一下身形,抬头看过去,头皮有些发麻。   这时,身旁一阵轻微的骚动,那是一个稻草编制成的篮子下面扑簌簌的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漓若忙惊呼了一声往洛祈另一侧闪过去隐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捂住耳侧,洛祈无奈的摇摇头,小心翼翼的踱步走去,用手中的匕首挑起了篮子,一只浑体漆黑的猫从篮子下方钻了出来,哧溜烟的跳上了一侧的矮墙,绿色的瞳孔在黑夜中亮了起来一闪一闪幽幽的泛着光芒。   那猫毫不示弱的瞪着面前的两人,张开嘴嘶鸣了起来,声音有些喑哑,趁着浓郁的夜色显得有些恐怖可憎。   蓦地哀嚎两声,那黑猫张开利爪直直的朝一旁的漓若铺了过去,漓若脸色有些惨白,执起方才的卷轴呼啦啦的慌乱摊开就要往黑猫额头上方扣,那黑猫亦不示弱一抬爪子将卷轴拍到了十米开外。   漓若的身体更是有些发抖,苍白的嘴唇念了几声咒语那晶蓝色的光束便如数的集中在了黑猫的身上,黑猫叫了几声抖了抖圆滚滚的身体那些光束便如数的散开了消失了,黑猫向后拱了拱身体,像是卯足了力气一半前爪紧紧的扒在地上一蹬后爪便朝着漓若扑了过去,动作之急让漓若无处可当,一旁的洛祈脸一沉用匕首刺伤了黑猫的前爪,黑猫嗷呜一声摔倒在了地面不停的打滚。   黑猫!又是黑猫!上次在张氏的园子里就有这诡异的小动物,是巧合还是有人肆意操纵?   漓若想到万元橙曾告诫自己,绿绡绝非是那害人的妖物,也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她的情况及其诡异,难不成是有人操纵了她,迫使她的一举一动?   这看出来绝非是一种偶然的现象!她眼睛一亮,又回到方才所想的内容,这也证实了那个时候的短策——应当是有人操纵。   漓若见状忙抓起洛祈手中的匕首,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四周便有气流的力量汇聚在匕首之上,猛地一睁眼睛匕首的锋刃便朝那黑猫的颈部刺了过去。不料想刚接近那黑猫又一匕首将其打落了下来,漓若猛地一转手指两只匕首便顺着气流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黑猫残弱的摔倒在地上,眼神凛冽的瞪着他,目光含些不甘。   漓若弯着嘴角笑笑,这小东西真有几分入人的感觉。   正想着,暗夜的深处,一位青衫的男子缓缓的走了近来,看起来比自己要小上几岁,眉目异常清秀,精致的五官轮廓棱角线条柔和,恍如女子一般漂亮,只见他亦愣了一下,支了支手温和的开口道:“抱歉两位,此乃在下的宠儿。”语罢那黑猫仿佛如童子一般被唤了回去,亦步亦趋恭恭敬敬的踱至那男子的身边。   洛祈亦恭敬的弓手做了回礼,轻言道了一声无碍。   漓若盯着面前的男子看,总是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不…这人肯定在哪里见过!不仅是那面容,只是给人的一种压迫感,就好似狼嚎的声音能吸引千百米外的狼群一般,她正被那重压深深的吸引着,几近透不过气来。   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却见那男子的眼光亮亮的,似有意无意的向这边投来。她一抬头正好对上那目光,犀利的红被隐退,留下一片澄净,他好似看到了什么一样,便不多做停留道一声告辞便朝着城中的方向踱了回去。   “我们还会再次相见的。”那男子蓦地驻足了脚步,轻笑了一声。亦不转头背对着洛祈,朗朗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话中带着几丝空灵。   洛祈一惊,方才那男子来的方向却是是刚才的城中,但是方才去城中一路之上并未见什么住着的人家。   一旁的漓若慌了神,看着背影这方才想起那人的身份,正是那日在洞口遇上的妖物。绝对不会错的,那种眼神好似在平静中将人绞杀,光是气势就骇人三分。   洛祈思忖了一会,开口嘟囔了一句:“还是过两日再去探寻一下吧。”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回客栈小憩一会的好,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旁边的人没什么动静,忙又唤了一声一旁的漓若。唤了两声不见有回应,忙转头看去只见漓若跌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放空直勾勾的盯着方才男子离去的地方。   不会是死了吧?   这么想着,洛祈忙俯下身子一指按住对方的颈间处,颈间微微煽动,脉象还有跳动的气息亦不觉得羸弱,看来只是被惊吓到了吧。呼了一口气,洛祈将食指置于漓若的眉心处画了一个圈,一团火焰便现在面前,火焰跳跃与瞳孔之中让放空的瞳孔有了一丝活力,漓若猛地咳了两声支起身子站了起来,脸色却并不大好。   洛祈眼神一暗,忙去抚背,轻声问了一句:“你怎样?”见漓若摇摇头,也不在言语,她的眼神中含着复杂的情绪。   突然想起什么,漓若抓住一旁那人的袖子,惊呼起来:“你…你还记得我们方才路过的小庄么?”   “你说是城北的那间宅子?”   漓若点点头,神色盎然的回忆起来:“若说那庄子,我晃过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个七八来,呆在那里我恍然有种感觉,那地方愿不是这般摸样,大抵是有人扣了一个帽子上去。”   洛祈应了一声,又问道:“就算是,又如何呢?”   漓若摇摇头,有些无奈。   她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人,问道“你可记得那宅子上的名?”   洛祈思索一阵,给出了个结论:“白府。”听完这话漓若的脸色有些发白。又是一户姓白的人家,是巧合还是…?   沉吟片刻,洛祈凝眉看着她:“要去看看么?”似在做一个决定,他隐觉得那地方有些难言的感觉。   白伊从袖口里拔出匕首定在面前半掩的木门上,木门突然散发一阵黑气像是蒸发似的消失了,只留下一股烧焦木料的味道。果然不出所料。木门上被涂了一层厚厚的暗毒,是暗族的异能者最阴险的用毒之法,只要一碰触所涂的位置能形成一股无色无味的气流,那气流随热源而居,效果确如蚀酸一般,还未等你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开始被腐蚀了。   白伊心里琢磨到,如果从客栈正门推门而进的话即使是天资聪颖的异能者恐怕也被熔的找不到尸骨罢,一般人很难察觉,那女子恐怕也如自己一般有着对异能术的天生敏锐直觉吧。   白伊试图朝里面看过去,屋内没有一个人影,仅有几张干净的木桌立在空挡的大厅之中,桌子上有着参差不齐的裂痕竟然无一是新的,柜台一脚躺着几个被摔破的罐子,这里曾有打斗的痕迹。桌角斑驳了几张蛛网,看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踏进去了。   白伊来回扫视了一下,颦眉深思,这里的摆设好像在哪里见过。目光一扫便看到了那堆破罐子周遭有几片白色的例如信笺一般的东西,便前走了几步,才一眼疑惑便更深了,不由弯腰捡了起来。   是片古书的的遗迹,上面的字符被灰尘附了厚厚一层,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符却并不属于这个年代。   白伊挑着帘子,身体有些颓废的往一旁斜靠,重心不稳的想要昏倒。他伤势过重,手臂上渗出层层的鲜血,血渍不断蔓延出来湿了单薄的绷带。   他倒吸一口冷气,将手中的剑置于一旁,靠在一个门栏上小憩了起来。   突然“吱呀——”一声,有人把门推开,轻盈的步子一步步的踏了进来。   进来的是位女子,白纱敷面看不清真实的面容,视线在房内一转嗅了几下,转而去瞥那角落里的人,清清冷冷的视线扫过去,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她提着步子一步步缓缓的挪向那人,女子轻唤一声:“你来了。”   她俯下身子看他,眼神一动看到臂上的伤口,一抬手摸了一下刚才出血的伤口,有些发痒刚一碰触就有一种刺刺麻麻的感觉传来,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收势把自己受伤的胳膊挪离那人的限制,便见那女子的目光突然瞪过来朝自己呵斥了一句:“你的体内有毒,如果你不想要你的脸话就站在原地不要乱动。”   语罢,那女子挥了一下手一个黑色的小包便朝自己丢了过来,迟疑了一下翻开裹着的布条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还未打开就闻到一阵花香的气息,似乎是海棠花的味道。   “涂上它可以暂时缓解你的毒性。”白伊斜了他一眼,视线偏向一旁不作理会,那女子有些气结,硬是把手中的药瓶塞了过去,丢下一句残忍的“爱要不要,死了与我何干。”   她瞪着面前的人,半晌也不见那人表情的松动,吐了一口气,女子认命似的将手中的裹布扔在了一旁,那裹布躺在地上慢慢的变成了黑色。女子压低声音,目光不曾在客栈掩门处移开一刻,目光里带着凌冽的杀气,“记好,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要动。”   重新包扎好了,这次白伊似乎听话了很多,没有反抗也没有开口。   女子舒了一口气,挑眼看他:“你就这般不待见我。”他不做声,她就挪着身体随他靠在一起,靠在门栏上,那女子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曼声说:“罢了,你八成是忘了我是谁。”   白伊神色一动,未做答,眼中闪过一丝光点。   那女子继续开口,仿佛介绍般自然:“我是你妹妹,白溪。我俩从小就交好,有一日你失踪了,全府上下的人都在找你,爹爹和我都忙坏了,我…”   “够了!”旁边那人冷眼打断了她的话,恶狠狠的甩下一句,“不要装作她来骗我。”   白溪眼睛一暗,低下头去,嘴里呢喃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你从未见过白溪,你们一丝也不像。”他的后半句话在咬音,一点点沉重的挫伤那人的心、   白溪自嘲般一笑,眼中一阵泪氲划过:“哈哈,难不成我这些年来只是一个空壳,在半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一边说着,手扶着一旁的门栏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眉眼中含着深深的绝望,一步一步的走开了。   白伊静静的盯着他看,皱了几下眉头。   白溪从腰间抽出一把暗红色的剑,一起身走向了客栈二楼的位置,身形晃晃嚷嚷的几乎要倒下,单弱无骨的躯体一点点的撞进了黑暗之中,那女子步态轻盈没有发出一声响动。白伊的听力太好也只听到只留下一阵悉悉索索的身体摩挲带来的气流的声音。   他伸手摩挲着那个小瓶子,但看瓶子来说真是一个极品。而这种质地要保护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解药补药,为了以防它的湿化无效,而另一种就是毒药,非细心的人绝对问不出那药味的怪异。   那..这到底是什么呢?   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子没有打开的意思,好在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是某个白家老祖宗留下独家秘制配方,防止毒液在全身范围内扩散,可以在突然遭到暗箭中毒时保命而用。不过,用过以后的半个时辰内内力近乎全部丧失甚至连走路也会觉得吃力。这秘方确实神奇无比,但也是根据毒药配置的,效果很明显但毕竟是毒物对身体的伤害作用太大。   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以前绝对不会用这种麻烦的东西,   白伊深皱了一下眉头,从衣袖里掏出一瓶黑色的小瓶子朝嘴里灌了几口扔在了一旁,那是临走之前拜托一人帮自己找到的暂时可以消掉身体内部一半的毒性,剩下的部分只能过一会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想办法处理一下吧。   况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呲的一声,顶楼发出了一阵吱呀的嘶喊,天花板有些摇摇欲坠,白伊连忙扶住一旁的桌角翻了一个身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站住了脚步,委身在柜台处藏匿起自己的身形。天花板轰然的砸到了地面,巨大的力道吹起地面的打量的灰尘,一些被震裂的碎石弹了几下落在四周。   待两人的身影渐渐清晰,白伊才看清直面朝向自己站的是那个自称自己妹妹的白溪,置于北面朝向自己的人看不太清楚,只见那人大约二十由于身形挺拔,一袭黑衣,看不出身份,但周身的戾气来看八成是个很厉害的主。   白溪一抬手勾了一下手中剑,剑快速出艄一把通体血红色的剑身此开的周围的气流,剑挽了一个花,直冲冲的朝那人擦了过去。白家的剑法多变,也就在于一个有形和无形之间,快此乃第一要素,在一瞬间剑可转几个方向不断交替的刺中人的要害,有意无意之间就把对方的心智给摧毁了,看不到剑的套路自然不得回击,没有了战斗力,那么这人就如一个废物一般。   白伊有些呆愣,能把自家剑法舞的这么出神的,难不成真是自己的亲人。他苦笑的摇摇头,就算是也没用了,自打被爹爹赶出府门后就不再与白家牵连。   第六十四章 箜篌音未止(肆)   套路花哨,白伊却看清了,自小他就在练习这套剑法,眼睛也格外灵敏,一根一角都能看出对方的招式。恍惚之间只见那男子一斜身子扑了个空,白伊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剑未戳中人继续前行着,她一咬牙打算收回,但那男子动作却没停,那男子一个侧身单手抓住了白溪的手臂,轻一歪,手中的剑急速的坠落在地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实力悬殊居然如此之大,白溪一时间惨白了脸。   那男子也不做动作,待到火焰离他的身体一米开外周身形成一个庞大的气流团将火焰四散震开,照这么看来白溪恐怕凶多吉少。   “你…你是?”白溪顿了下身子,不可置信的言语道,“你为何懂的我白家剑法的套路。”   那人冷哼了一声,话语里带丝笑意:“不是你来追杀我的吗?竟不知道我是何人。”声线凛冽没有一丝温度,却极具穿透力一般的空灵,四周仿佛是个回音阁一般的不时回响起来那个余音。   白伊隐约觉得有些不舒服,周身像坠入冰窖似的罚寒,而心脏部位却撕裂交通恍若要破裂开一半的炙热,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让人承受不得,白伊有些痛苦的抓住心脏,脑上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滑落下来。   是魅音术。   阵中的白溪也没好到哪去,只见她咬紧了下唇,额角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拿剑架在地面上面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牙缝里恶狠狠的逼出两个字:“卑鄙。”   那男子也不做怒悠闲的收回刚刚做符咒的手指,抬手做了一个图形就看到一团黑气融做一只凌空嘶鸣的鸟,拍打的双翼朝那女子的方向直勾勾的冲了过去。   白伊心里暗呼不好,从袖中揽出一把匕首,笔直的朝那大鸟的方向砸了过去。匕首尖直戳双目,鸟发出一阵刺耳的悲鸣周身就被大火给燃烬了,灰渍刚一触碰地面便消逝的无一点痕迹,仅留下匕首直直落地发出清冽的声响。   黑衣男子转过身来,清秀的面庞上诧异的目光一闪而过,眼睛里带着微微的震惊。白伊猜想他大概知道身后藏的有人但是没有料到身后的人会出这么一击。白伊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大抵是方才看到了白家的剑法念想以前师傅曾教自己的“自家人有难必定绚丽来帮。”白伊垂首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陈杂。方才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照这情形拿回来时不可能的了。白伊暗叹一声真是够麻烦的了,如果没有那匕首那么他俩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正在这时,白溪猛了一睁眼睛,挺直了身子,手中的剑挑起垂掉在地上的匕首挽了个剑花接着气流的推力匕首直勾勾朝那男子冲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   那人大概没反应过来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阻挡,只得单手握住了匕首一手护住心脉的位置,血渍从握紧的手间流出来滑落在匕首之上。一股巨大的冲击让那人身形往后踉跄了两步,扶住身后的桌子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白溪垂下头冷冷的笑了两声,她的样子突然变得很平静,缓缓的开口道:“多亏你的术让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流离。”她顿了下身子,虚弱的笑出了声音,“真巧,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听了这名字,白伊眼中的疑惑乍然消失了,转而勾起嘴角冷冷的笑了几声。周围格外情景,这笑声也无意的有些扎眼。   流离皱着眉头来看他,似乎很不满意这人的反应。   白伊抬眼看他,最终含笑却未曾传入眼底,他清冷的问流离:“南酒有无告诉你,白家的人是惹不得的。”   流离眼神一动,复杂的看着他,眼底的疑惑却深深隐藏不去。   白伊继而又哼了一声,转而目光投向了一旁虚弱支撑着的白溪,她在勉强,但绝对撑不了多久,这只是不让自己的士气低于别人罢了,确实个愚蠢的行为,若是激怒了对方,恐怕得不到活路。   流离皱了眉头,没再说什么,一弯腰把手中的剑柄重新握在手上,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走前,冷冷的扫视了一眼白溪,四目交对,彼此眼中含着愤恨。   白溪放下手中的剑,眼神复杂的看这面前坐的人,眼神中满是复杂。   白伊勾了些嘴角,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她试着往前走两步,却见那人没有反应,于是就更大胆的又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他面前看他。   “我总算是信了,你真是白家的种。”他的话很轻,但说出语言却似一把利刀一般刺了过去,直戳人的心脏。   白溪身子一顿,不稳身形朝后退了一步,脸色难看极了。   “你..”她一句话说不出,眼里含泪哽咽了起来。   白伊不自觉,连看也懒得瞥一眼,继续开口道:“可不是么?你们白家干过什么勾当,曾经残害了那么多的人,居然还面不改色的打着慈善的头号,也不怕遭天谴么?”   “啪——”一声轻响在此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白伊撇过头,脸上不知是何表情,白溪凌空举着双手,眼睛里似有冒火。   有血液顺着嘴角流出,看到了血,白溪有些慌张,仿佛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呆滞的看着那只手,居然有些颤抖了起来。她眼神无措的看着白伊,那人却倔强的一眼都不瞧他,想要低下身子看他的伤势,脚步却如固定在原地一般挪也挪不开。   白溪眼中擒泪,有些痛苦的捂住了眼睛。   “白家也是你的。”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白伊却听闻细声的笑了笑。   他回神而出,请吐出一句:“白家啊,我记得十年前那里确实是我的家。”他轻声一笑,却让白溪怔在了原地,久久不得回神。   她忘记了哭,忘记了反应,反问一句:“你..你说,十年?”   “是啊,十年。”他又强调了一遍。   白溪有些茫然,低头在思索什么,白伊却觉得奇怪,环臂看她,看这位妹妹到底有什么企图。却见她重重的摇摇头,一遍摇嘴里嘟囔起来:“不..不可能啊。明明是..明明是上个月。”   白伊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中带些不耐烦。   白溪陷入沉思中,突然啊了一声恍若想起什么似的夺门而出,视面前人如无物。   漓若扒了一下手中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个颜色不一的药罐子递给了面前的这个少年,便兀自走开开始收拾今晚居住的床铺。那人嗅了两下以后抬起头,眼神中带些吃惊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阵以后摇了摇头,半晌有些迟疑的开口:“姑娘怎么会有妖物的药魅?”   药魅还有一个称呼流传至今,那就是妖魅,显而易见这药物是妖的借助自身的灵力练就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得到的,而每练就一次,自身的灵力基本全部都被药物吸引了,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就算恢复了那身体也比以往若了很多,因此这药物基本上一生只见过一次。   漓若头也没抬不做停顿手中的动作,想了几下,才道:“是那树精交给我的,保命所用。”想了想隐约觉得这样的解释有些不妥便加了一句,“我救了她。”   一切的联系就变得顺理成章,那人沉声的应了一句,点点头,开始麻利的为自己包扎伤势,伤口很深,就算是妖族的宝药也无法阻止伤口的流血。   漓若皱了下眉头,好奇的问他:“你不是一个挺厉害的妖物么?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   那人低着头沉默不语,脸色如霜一般没有一丝波动。真是一个冷漠的人,自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有这种自觉,这人八成不会搭理自己。也许如洛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永远以强者为胜,而弱的人都是一个招牌。   若是别人早就士气低落的坐在一旁不搭理了,八成还在心里怄气。但漓若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妥协,她转了一下眼睛,一个主意就这么打定了。   她有意无意的目光寻视过来,一眼两眼还好,多看几眼就盯的人心里发毛,再冷漠的人都忍不住发颤。   漓若看着他,眉眼一挑:“不如,我将你交去那白家,说不然你还可以看到你心里牵挂那人。”她支着腮帮,观察那人一举一动,却见他脸色苍白,身子不可抑制的有些发颤。   一见来了兴头,她就不明白放弃,嬉笑着问道:“哎呀,你真的和白家有关系?”这话一出,却见那人只回应了一句:“与你无关。”索性就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这反应愣是让漓若表情僵在了原地,本自就是一句玩笑话,觉得白家与这事多多少少有些牵连不由得这么开口一问,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料,这人果然和白家有牵绊。   “喂,你..”   还未等她开口,白伊拿眼睛斜她,兀自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看他神情,漓若有种不好的感觉,一种预感几近挤破胸膛而出。   白伊低声一笑:“我是白伊,白家的大公子,是人。”   漓若身形一顿,犹如遭遇雷击,手足无措的站在了原地。   见那情形,白伊也不做奇怪,斜她一眼淡然的收回视线:“哦?原来你不知啊。若不信我,你大可去白家打听一下,白家公子有无失踪。”他的话淡淡的,但总是透出一种很危险的味道,似乎事情的一切的牵系都围绕着他展开了。   漓若有这种感觉,团团的迷雾都笼罩周身,白雾的实相兀自遮着面前的这人,让人看得很不真确,如一柄屏障遮住了这人的身体,雾里看花,花未开,人未果。   这种感觉很不让人舒服。   她沉思了一阵,又想起那日去白家那阵。   晃眼的宅子,奢华的人走来走去,形色匆忙的穿过门而进。她与洛祈一同而上,扣了几下门环,里面却始终没人而来。   她惊奇万分,门内守着的人视她无物。   她忙拽了一个小厮问:“你家主人在家么?”谁料那人如木头一般的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洛祈在旁思索,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漓若不放弃,转头又问了另一边的一个小厮,得来确实同样的结果。   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口,面带灰色,嘴里不住的抱怨了起来:“这里的人都太过无情了罢,怎的半天也不来招呼一下。”   她垂下头,正料一柄折扇重重的敲在自己的头上,她一捂脑袋,抬头不满的看着那人。方才想回头来看却把想说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瞧见对方的眼神不对,她咽了口水,忙问道。   “这宅子,”洛祈环顾一下四周,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沉吟一阵,那扇柄一转敲了几下门栏,门栏上乍现了一次光,之后又暗灭了,漓若吃惊的看着他,面容见带些疑惑。洛祈见状开口解释道:“这宅子是个凶宅。”他语气很肯定,“而且被下了结界。”   漓若眼神一跳,忙问:“妖法?”   却见洛祈缓缓摇了摇头:“是人设下的。”这就让人觉得奇怪,那不成是白府的仇家,结界的力量牵系着人的阳气,靠它而生存着,若是长久的困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有灵气衰竭。   这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洛祈一敲扇面,一个符咒就紧贴在了上面,符咒暗暗的像是蒙了一层灰。待他们跨入的时候,两旁的小厮眼神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无神。   “我们进去看看。”洛祈一敲手,打头走到前方。   进了宅子,宅子里出奇一片冷清,偶尔几个鲜亮的婢女慢悠悠的走过,若是不明的人恐就觉得这宅子荒凉万分,请不去伺候的婢女。   他俩打了一个照面,抬脚紧跟一个婢女走着。那婢女晃着脑袋走路慢慢悠悠的,似乎在梦游一般,两人在身后跟了一阵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就好似没有看到。   就此事,迎面走来一位女子,白衣悠悠,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人眼神中带些讶然,顿足了步子,做了一个李,盯着面前的人问:“不知两位…”   漓若有些慌张,好似是贼人私自闯入府宅一般,方才想道歉,却见洛祈不动声色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他温和的朝那人解释道:“我家是商人,想要做一笔生意,来找这府宅的主人商量一下。”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只见那女子狐疑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前方的婢女,婢女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错,却像是一个引路的人。   女子沉吟了一阵,缓缓道来:“唔,爹爹他近几日有些繁忙,恐无法接待各位。”说完抱歉似的笑笑,歉意未曾到达眼里,像是蒙上一层面具。   原来这人是白府的小姐,怪不得全身有种和人不同的感觉。不过这人还真不傻,做事也谨慎的很。   “唔,其实我们的身份还有一层,”洛祈有些神秘的笑笑,附在那人的耳边说些什么,却见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带些愤怒。漓若觉得奇怪,忙去扯那人衣襟,朝他做了个眼神,但那人好似没看到,脸皮厚的紧。   那女子果然怒了,厉声喝道:“你们说什么幌子,莫要以为我们不懂。”   她冷冷一笑,视线扫过两人:“妖物?我倒觉得你们更像是妖物。”   这话漓若听懂了半分,难不成这人死心不改又拿身份来欺骗无辜的少女,求得一席安寝?这样的话总觉得两人的举动也太惨了点吧。   正这时,一丫鬟匆匆而过,附在女子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女子的表情有些呆愣,蓦地拉住她的手臂,慌张问:“可是真的?”   丫鬟一垂首,细声道了一声是。白衣女子的脸色更难看,忙折了回去,又想起什么回头瞪了漓若两眼,恶狠狠的开口:“你们莫要开口胡说八道,当心我将你们送去官府。”   女子来的快,走的也快,漓若有些苦不堪言,不知自己妖物的身份能否承受官府的酷刑?洛祈白她一眼。   那小丫鬟抬起头,眼神一扫两位,目光有些奇怪,不是害怕不是抵触,确有一丝躲闪。弄得漓若浑然无力,就想问一句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那小丫鬟摇摇头,转身要走,擦过衣襟的时候却被漓若一把拽住了袖口。   “你,可否通报你家老爷?”漓若苦苦的哀求着,这事不解决总是心里的一块疙瘩。   那丫鬟狐疑的看着她,问:“姑娘所谓何事。”她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家老爷已有数日未曾出房,不见任何人。”   “为何?”她惊异道。   小丫头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我家大少爷离家出走,至今未曾,老爷四处寻他,突然病重。现在府内府外忙做了一团。”话一出,她似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捂住了嘴,匆匆的离开了,步子很慌,一边不时的回头看,似乎在看那两人是否追了上来。   第六十五章 箜篌音未止(伍)   思道此处,漓若皱了眉头打量着面前的人,难不成这人就是那丫头口中的白家大少爷?   迟疑了一阵,那人率先开口,敛去了戒备和冷淡的态度语气有些温和起来:“多谢今日姑娘搭救,不知改如何称呼?”   漓若有些摸不清头脑,唔了一声,迟疑的开口说:“我家居日,自小也没什么名号。自小称呼小北辰慧,你且就这样叫吧。”她舒声的笑了几下,倒像是那么一回事。   白伊思忖了一阵,皱着眉头看她:“辰字辈,难不成是南酒家的。”这话清清淡淡的却似无意,漓若一怔,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居然和南家有牵连,这可是除妖的正道。”她笑道。   白伊挑了眉毛看她,目光带些挑衅:“你不也是正道人士,居然还会救我一个妖物。”听完这话,她无所谓的笑了一声,也就不再言语。   城关外朦胧成片,四周氲着一股雾气,遮住了夜晚显得更加漆黑。   万家灯火俱熄,仅一座宅子内亮着虚弱的灯光,淡淡的,一吹就要熄灭一般。   白溪坐在烛光前,一手托着腮帮,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烛光,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出眼中无一丝的焦距,似在思索一件郑重的事情。她时而皱眉,时而迷惘。   蓦地,她突然轻声笑了笑,脸上带着自嘲的面容。   吱呀——一声,门响了。有一人推门而入,步态细碎,仿佛捏着脚步不打扰沉思的人。思考的人思绪果然严谨,半晌也没有回神。   那人在耳旁轻唤一声:“小姐。”白溪没有转过头,从背后看去就似在沉睡。   丫鬟咬紧下唇,再唤了一声:“小姐。”那人轻声动了一下,这才侧目而来看她。   白溪皱起眉,问道:“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   丫鬟上下打量了一眼,似没有发现那人的盛怒,舒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的始末,忙开口道:“小姐,方才老爷让你去一趟。”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快低到了胸口。   对白家有了解的人都知晓,这白家的小姐的脾气很不好。   自小这家小姐就备受恩宠,虽不算是搅蛮无理,但却阴晴不定,尤其在最近几日,少爷不再府中就更没有人牵住她的脾气,动不动就冷言相对,话如一把利剑一般。   白溪揉了揉额头,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且去吧。”   一听这话丫鬟高兴极了,忙抬起头不漏形色的低身福了福。待她转身正欲出门之时,白溪突然想起什么,忙唤住了她。   “绡儿,你最后一次见公子是何时?”   绡儿眉眼一挑似乎摸不清头脑,只得老老实实的开口道:“奴婢..上个月见过公子。”她挑了眼皮看她,然后一低头接上一句,“唔,从天香楼回来。”   说出这话白溪有些头痛的抚上额角:“不必说的这么具体。”近些日子自己的哥哥果然是很奇怪,总是出没于烟花之地,虽说名流的公子哥面前见怪不怪,可就在这个自命清高的白伊身上她打死也不相信,但那人依旧如此的面容,如此的脾气,混于烟尘之中却如清雅的一只莲花一般,让人想忽视也难。   见她不语,绡儿又唤了一句:“小姐。”白溪方才觉得自己又发呆了,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挥了挥手:“我有些困了,一会我就去见老爷。”   绡儿轻合上门,走也不发出一丝声音。屋内又恢复一片寂静,白溪垂着头有些苦恼。蓦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掂手中的剑冲了出去。   内阁的环境比不上这个大小姐的地方,因为是顺带修建的也没人打算入住在此处,就是白家老爷有些善心,想为一些远行的人置办一个客房作为歇息的地方。   四周萧条,杂草丛生,看起来很久都无人打扫。白溪皱了皱眉头,心里念叨着:总是要好好处罚一下这里的丫鬟,不够尽心尽责怎能伺候好自己的爹爹。   推开门,有些陈旧不满的发出吱呀的声音,门板几乎要坠落下来。白溪一个讶然,抬头望内看去,一张干净的床上一位白发老人闭目静静的躺在此处,形容枯槁,全身瘦的只留下皮包骨头,若不是一浮一起的胸口还以为这人已经病逝了。   白溪眼神一动,走过去手轻抚着老人苍白的手掌,握在手中,贴面摩挲了起来,面容之中带些凄凉和不忍。她伏下身子,平视着老人的眼睛。   她几乎要落泪,唤了一声:“爹爹。”那老人的手指一动,却没有睁开眼睛,白溪知道他听到了,但就是醒不过来。   爹爹得了病症,连大夫也不曾知晓。就在自己醒来的那一秒,她几乎要觉得是自己的梦魇传染了爹爹,但大夫而来却说了一句:老爷气脉虚弱,恐怕是劳累过度。她不知欣喜还是担忧,心情有些复杂。   再无可解?不论任何情况我都去办到。白溪眼中含着坚定的目光,还有一丝的希望。   果然有人给了她希望,那人说:在佑城南区的山脉上有一种药草可以治老爷的病。她眼睛一亮,但那人却迟疑的告诉她:具体是什么自己也不知,只是听说而已。   她眼睛一灰,但仍然背起了行囊去寻那草药。寻不得却遇到了那个被重伤的白伊,也就再没有心思呆在那里了,她心里乱乱的觉得有什么事情乱成了一团。   她眉眼盈盈望着白老爷子,语气带些无奈:“爹爹,为何他告诉我他才是白伊,白伊怎会是一个妖怪。那…陪我十年的那人又是谁?”她连连发问,也指不上有人能回他什么,闭上眼睛把他的手紧紧的贴在面上,垂着头,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之间,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抚上她的面庞,撩起有些乱的刘海整理好,别在耳朵之后,动作极为轻柔,好似恋人一般。   那人一定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白溪这么想着,想要沉寂在这温柔中永远都醒不来,脑袋中混沌一片有一双眼睛清亮的出现在自己的脑袋中,面容清丽。   哥哥。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旁有盆子打翻的声音,她一惊忙抬起头看去,却见绡儿立在一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小..小姐。”绡儿显然吓坏了,话语也说不囫囵。突然一看白溪的面容变了以为自己又闯了什么大祸,身子也有些颤抖了起来,就好似要跪下来一样。   “小姐。”绡儿快要哭了。白溪突然想到那个朦胧的梦境,眼神带些巡视,却又摇摇头,问道:“你…你在这里作何?”她的声音清清凉凉的,也没有什么情感。   绡儿只得诚实的开口:“绡儿每日在此时就要伺候老爷梳洗。”她一低头,身子在发抖。   白溪也觉得这人被吓坏了,忙收回责备的目光,轻声唔了一声,语气变得温和了起来:“这不怪你,是我吓到你了。”   白溪说完盯了她半晌,绡儿感受到了前方的目光,害怕的不敢抬头。白溪思忖一阵如何发问,突然问她:“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有见什么人。”   绡儿一顿,不解的望着她:“并无。”她的语气很肯定。   “你确定?”   绡儿认真的思索了一阵,郑重的点了点头。   白溪应了一声,索性站起了身子立在一边,绡儿就低下身子认真的为白老擦洗起来。   “你来这里多久了?”冷不丁的发问,绡儿在旁顿了一下身子。   绡儿小声的回答:“三月了。”   白溪轻笑:“啊,三月之前还是开春的时候,正巧梨花都开了呢。”她的话语似有意无意,糊涂了绡儿的心,她摸不清头脑,应了一声。   三月的梨花,果然漂亮呢。   白溪从袖中掏出一只漂亮的锦囊,放在胸口似在珍重一件难得的宝物。她闭上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绡儿朝他笑笑:“小姐很珍重这锦囊呢。”   白溪讶然的叫了起来:“我…我不一直都很珍惜东西的么。这这么漂亮的。”她抬起来炫耀了一阵,脸却有些烧红。   绡儿也似搭讪一般顺了下去,问了一句:“是小姐的心上人。”   白溪不满的轻声喝了一句:“休得胡说!”说完把手中的锦囊整了几下,又收在了自己的袖中好好珍藏了起来,沉声的说道,“是我哥哥给我的。”   “白公子!”   有些不满对方的惊奇,白溪皱起眉,问道:“怎么?”   似乎觉得自己多嘴,绡儿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摇摇头。白溪不满的斜她,她只得开口,嘟嘟囔囔的,话语不连贯但说的也算是清楚:“唔,白公子总觉得和平时的公子不一样呢。”   “哦?”白溪挑了眉毛,问她,“你如何见解,且说来一听。”   绡儿低下头,诺诺道:“自我第一次见白公子之时,他救了奴婢一命,然而后来在府中总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从未见过我一样,但奴婢受欺负的时候,公子总会挺身而出为奴婢解忧。”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有些烧红。   白溪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果然最遭人喜爱。越是单纯的女子越容易倾心,就连风雪中的一碗汤就能擒住一位女子的爱意。   见白溪这样,绡儿连连开口:“小姐,我觉无歆慕公子的意思。”   “无碍。”白溪低声一笑,然后觉得奇怪的问她,“我还从未问过你,你为何要来白家?”   绡儿思索了一阵,开口:“那日我在街上转,想要找到有些生计的钱财,因为到处都不收女工,所以…所以奴婢…”说完她低下声音再也说不出来,她顺了眼睛看她,却见白溪毫不介意,提醒她继续说下去,白溪晓得她要说什么,但并无在意,毕竟这样的身世也让人动容。绡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遇到了公子,公子要我莫做此时,并推荐我说白家正在招女工。这我才来到了这里。”   “那时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白家的少爷。”   白溪眼睛一转,调笑道:“所以你就不承认他是白家的少爷,总觉得她不与我们同流合污,是个善良主?”   绡儿脸色一变,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不,绝不!”   “小姐和老爷给的恩惠绡儿一声也还不起,觉无怨两人的意思。”   白溪歉意的笑着,似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火,忙去扶她起来,嘴里说道:“莫要担心,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绡儿这才放心,解释道:“之所以是叫公子,那是公子的意思。”这话说的极其拗口,但白溪却听懂了,并且觉得奇怪。   “公子将我收在府内伺候老爷和小姐,我唤他少爷却遇来他的不满。他对我说依旧叫我公子就好,少爷这称呼我听不习惯。”   白溪皱起了眉头。不习惯,好歹也听了二十余年了,怎可能不习惯。   突然,一个念头冒在了脑袋中,白溪拍了几下绡儿的手臂,抬脚走出了内阁,嘴里念叨了一句:“你且在这边先照顾着,若老爷醒来寻我,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绡儿觉得奇怪,还不得回备那人的话,只得诺诺的答了一声是。   心中一个念叨几乎要破穿胸膛,她不断的飞奔起来,眼睛在跳,几乎有不好的感觉。   她站在一件紧闭的房门前,眼中带着些疑惑。   她在心中自问:“你,真的想要去探寻这事实么?还是这人比亲情更加重要。”她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念想,一推门,走了进去,步子几乎没有一些停顿。   她转了一个身,从旁拿起一个烛台走了进去,烛台的灯光很暗但影响不了她的视线,自小她就与白伊同在这里授课,作业,这里的构造再熟悉不过了,一闭眼睛就可以摸索出来这里的一分一毫。   白溪深吸了一口气,在书桌前停了下来,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摸上上面的石墨。墨迹早就干了,很久都没人用了,也残败的无人问津。   眼睛中含着温柔,似在回忆中沉沦。突然眼睛亮了一下,手指从石墨之下抽出一张什么,她抬眸一看是一张宣纸,纸张格外粗糙,几乎用力一下就要破裂。她小心翼翼的把纸张平摊在桌面上欣赏了起来,蓦地拿手指摩挲上面的自己,似在抚摸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纸上陈墨,龙飞凤舞的书了几行大字: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幼年的时候她总是在笑那个人,这人脑袋笨的很怎就会这两句。这话一出那人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他生气的一甩袖子说出什么声音不大,却格外委屈。   白溪凑过身子问他:“你说什么?”却见那人一低头,脸色发红生气一转头不再理他。   白溪轻声一笑,也就不再理他,转头去寻别家的小孩去玩。   她有一阵子拽住爹爹的袖子,好奇的抬头问:“为何哥哥这么笨,是否没遗传爹爹的聪明?”白老爷子伸手抚她的发丝,温柔的说道:“不是,你哥哥是最聪明的。”   白溪赌气的嘟起了嘴,问道:“那为何他就不理我,不与我玩呢?”   白老爷子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自此,她也就不怎么和白伊讲话。   有一日,她在街角玩耍,自己的毽子被一人重重的踩在了脚下,毽子上灰溜溜的一片,残败的羽毛被抛得到处都是。身边一群人都在哭,她只是冷冷的瞪着那些人,嘴里朝那些人喝道:“你们,莫要和这种人低头!”   那小孩很凶,十里八街的霸王,常常欺负女孩为乐。见这次撞了一鼻子的灰,有些生气,走到白溪面前环臂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白溪冷冷的对峙他一眼,鼻子一哼,转头不再说话。   那小孩极了,提起领子,恶狠狠的开口:“我在问你话。”他一字的咬音,语气恶狠狠的。   白溪面不改色的把他的手拂去,抬头与他对视,面无惧色。   小孩目光一斜,盯着前方一个哭坏的小女孩:“你说。”   那女孩颤微身子,哽咽几声不得言语,却突然见那人的视线凌冽,竟一时间害怕的忘了哭泣,嘴里结结巴巴的开口:“白..白溪。”   小孩转着眼睛一想,有些乐了起来:“啊呀,不就是那妖物的妹妹嘛。”他语气随意却热闹了白溪。白溪眼睛一洌,伸手打了过去:“不许这么说我哥哥!”   她知晓,近些日子不知怎的,自己的哥哥在十里八乡的名气极差,总是有“妖物”“魔物”些许类似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更有甚者来白府面前指指点点的,若不是碍于爹爹的权贵恐怕家里就被拆了。   有一日一位自称活神仙的人来,气势汹汹。他指着白伊舒缓的一缕胡子。   “这小孩留不得。”这句话成功的引来了一种唧唧喳喳的探讨声音,也热闹了白溪,最后那活神仙在白溪的追打之下灰溜溜的逃走了,只恶狠狠的抛下一句:“你们莫要后悔。”“你们会遭天谴的。”尔尔。   白溪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坑人的老道士恐怕才要遭天谴。”   她满意的拍了下手掌,回头看自家爹爹面容复杂的站在原地,看着道士走的方向发呆了起来,那时她不懂为何爹爹会有这样的表情。目光远长,她回过头朝她笑笑,爹爹也回头冲她一笑,那笑容却很牵强。   第六十六章 箜篌音未止(陆)   她一直在迷惑,那是爹爹的表情,如此复杂带着迟疑和悔恨,她很想抓住他的衣角,说哥哥是个好人。   白老爷子伸手揉着他的脑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想到此处,白溪忍不住低声一笑,抚平了手中的画卷。风一股吹进了房内,翻起了书房的窗户,白溪一惊冷得缩了下肩膀。她奇怪的踏步过去,嘴中呢喃着:怎么搞得。明明记得方才进来的时候窗户紧闭的。   一股寒风灌入衣领,就似一双冰冷的手不断的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碜,呆立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心中有畏惧,这畏惧慢慢加深成了一片笼罩心中会散不得的阴云。   推破窗子,似乎在挣扎外面的风雨。窗户应声而破,楼兰烟雨之中风吹得古裂的袍子在雨幕中湿湿嗒嗒的氤氲,与天界相接,分不得边界。   雨季而后,一位男子温和的笑意,嘴角勾起的笑意,他轻唤了一声:“溪儿。”笑的甚是好看,如雨幕中霜打的白梨花。   白溪怔了一下身子,手探入窗外想要抚摸什么,这却被冰冷的雨滴刺激的想要缩回来。她心中一阵凉意,忍不住瑟缩了一阵。   那人曾在风雨之总阻挡着,在自己恳求之下从火把之中救回了这个身子,而后就一直对她冰冰冷冷的人,从未见过这种笑容,让她有些失神,控制不住的颤抖,心中有什么想要破冲而出还是忍住了。   事实上,她确实会隐忍,而且诟病严重。   嘴角升起一个残忍的笑意,她转过身子,话语有种刺疼的冰冷:“白伊。”不知何时她已经抛弃了唤他哥哥,不再能如以前一般相处了。   雨中的白伊摸了一下流下的雨滴,凄然一笑,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她这才发现,原来天上下起了雨,并且这雨是越下越大,简直要淹了这个地方。   白伊迈着步子,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步速平稳似对外境毫无感觉。   白溪迎上步子,在门前等他。待那人走进之后也近身迎了上去,探出手指擦去他额头上的雨滴,无奈的叹了口气,淡然的如抱怨一般:“怎的还这么如一个孩童,不知怜悯自己的身体。”   白伊低声一笑,也不做言语。   白溪摇摇头:“罢了,我也管不得你。”这话说完她的眼角垂下,低头看他的靴子,“走了这么长的路,怎不知看着点,用一些法术也好,正不用走路了。”说完吃吃的笑了声,似乎在说出什么笑话一般。   白伊的身子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回避。   “你…”   “你以为我不知,可我偏偏知晓。”她一笑,说的云淡风清。   “你也晓得了,我隐忍了十年。初初是觉得你可怜,甚至依恋那个温暖的怀抱,可后些日子我居然在想,如果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多好。”   “但不可,我太自私,太过残忍了。”她用手指捂上眉眼,痛苦的神色不经意间留露出来,那么不自然的扭曲,让人看了心疼。   白伊扯下她的手臂,锁在手心之中,问她:“你可是信我?”   白溪眼神直直看他,手不经意的抽出来,手心空洞的感觉让心脏有些窒息。无意间躲避那炙热的视线,白溪苦笑一声:“信,可有什么法子。”   说完,她加了一句:“这地方可是我哥哥的,他还是白伊,而你,就再也不拥有这个身份了。”她的话语带刺,更好的发挥了毒舌的作用。   白伊轻声一笑,自嘲的摇摇头。   “喏,你还是在意他。”说完,身形消失在空洞的雨季里,就如初来一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漓若赶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抬头任雨滴灌入自己的眼睛里,到处都是一片,湿哒哒的黏在自己的身上,毫不自觉。   她眼神中淡淡的愁绪挥散不去。   一把青伞遮在头顶,转头而去却不是心中念想的人。一样清秀的面容,温润的嗓音,男子轻笑一声于理十分合衬:“姑娘怎会留在此处,这么冷的天当心伤了身子。”   清冷的眼睛扫视了那人半晌,心中有了一个底。   “妖就是妖,怎会受些风寒。”   那人却毫不惊奇,眸子中波澜一片,宛如没有听到方才的话,兀自说出一句:“呵,我今日的伞可算是有了用途。”   漓若有些好奇,问道:“你一直都带着这把伞么?”   那人似若玩笑一般,摇摇头,也学她模样吃惊的说出来:“妖就是妖,怎会在意这些风寒。”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如故交一般。   风雨之总,破茅屋摇摇欲坠。   漓若靠在一旁的门栏上,有意无意的抓起手中的一把稻草,往火堆里填了填,抬头看那人静谧的坐在一处,双眼没有神色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火篝。   “你和他真像。”她的话很含糊,甚至不知说的那人是男是女,又似在自言自语。   那男子提起了精神,用木棍捣了几下火篝,让火蹿高了几米。   他低声的应了一句,也没有搭话。   漓若好奇的问他:“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姑娘的心上人?”那人话语不紧不慢,语速祥和。   她听完轻声一笑,摇摇头,吐出了一个名字:“白伊。”说完满意的看着那人眸子中闪过的一丝讶然,之后消失于波澜之中,她加上一句,“怎样,是个好名字吧。”她得意的一笑。   “和你有相同的名字呢,你们啊,前辈子说不定是兄弟。”   白伊抬起头,眼神与他平淡直视起来。   继而轻笑一声,这笑的让漓若摸不清头脑。   他说:“不会的。我们是个仇人还差不多。”说完,他别过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棍子。   时间恍若停滞,没有人开口说话。   许久,白伊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手抚上额头:“你晓得我在骗你,为何不揭穿我?”   漓若挑眉看他:“我怎晓得?我又没有通明之术。”   “我方才骗了你,也属无意。”他低声的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我是一个镜妖,自小被封在黑暗之中,所以我才畏惧一星点的光点。”他抚上自己的面容,语气平淡的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星点的光辉汇聚在镜面之中就会成一团火焰,造成不可抑制的痛处。”   漓若有些讶然,问:“可是…控制这些明明是镜妖分内的事情啊。”   “原本是这样的,但我的身上曾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无法控制自己。”他眼神痛苦,有些挣扎。   漓若沉默了,她早已猜到了这些,可又苦于无奈。   “我本自南酒,是铜方镜的妖灵。”他轻声呢喃着,说出了这句。光是这句就够让人震慑了起来,漓若眼神一动方才想起这个熟悉的名称“铜方镜”,一些梦魇的起源。   南酒看他,头低下来:“我也不想成这梦魇的始末,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方才讲述起来。   潼湖之间,沄沄白起,恍若仙境,他就从中氲生而出。   自他出生之日,他就晓得自己将会带来一场灾难。铜方镜可以窥视人的前生今世,可以寻到命中之人,但却万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深陷入仇恨之中无法自拔,所以铜方镜一直是被封印起来,而自己千年聚成的身体也就深陷在这个地方永无出路。   有一日,洞仙之女走来,神态之中带着些疲惫。她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愁苦和氤氲。南酒奇怪的看她,到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那女子突然跪拜了下来,让南酒吓了一跳。   泪眼丰盈,她突然哽咽的哭泣了起来:“小女子名倾寰,只愿仙君肯帮自己找到前世之人。”   南酒愁眉:“前世?”照理说所有仙姬入天之前绝对要灭七情八欲,前世的一切恩怨纠葛就算在自己面前也如擦襟而过那人。   倾寰哭哭啼啼的,这才道出了始末。   她没有饮下那药水,但总是灭了心中的欲望。心中有一块空空的,隐约觉得有人在生命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南酒叹了一口气,执杯轻叩起来:“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帮你。”   倾寰一急,忙道:“只求仙君将铜方镜借我一用。”神态恳切惹人怜惜。南酒心中一动,还是摇了摇头。   倾寰拽紧他的袖子,低声恳求:“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事件的最后,倾寰还是不甘心的走了,走的时候南酒轻飘飘的丢出一句:“铜方镜一出必有灾祸会来,我不可这么自私。”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感到了不可抑制的灾难,然而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第二日,铜方镜被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南酒脸色苍白,方才踏出堂外想要向神君汇报,却被一仙者挡在了门外,几位不由分说的判了南酒的罪行,丢去了尘间,罪行很深几乎要灰飞烟灭,可就是一缕魂魄而来造成了这个不似神也不似妖的身体。   漓若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原来是同道中人。   那么自己呢?她曾问过自己无数次这样的问题,心里空空的,有一块也被硬生生的剜去了,她真想知道若是那个时候是自己的话,会不会也如倾寰一样奋不顾身的去寻找这一快的记忆。   南酒还在回忆,眼神带些迷离。   他说:“那一日我被迫降临尘间,方才进入了一个温温暖暖的怀抱,一睁眼睛自己就变成了白伊的模样。”他的眼中带些迟疑,也不可相信的感觉。   “你信么?”他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漓若,“我这身体是白伊的,但,白伊却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茫然了却不知晓要怎么解释。”他抬起手臂,摸上了自己的脸,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存在的。   漓若思忖了一阵:“也许白伊被救了呢?”   南酒应了一声,这才道:“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好奇的调查这事情。却不料…”说完他苦笑的摇摇头,有些自嘲。   “我的身份暴漏的太快了。”   说完漓若不由得斜了他一眼,太快了,十年了还算少么?   南酒似乎晓得对方心中在说什么,苦笑一声:“我早就被知晓了,只是那女子在不断的欺骗自己一样。”他未曾发觉,提到那人的时候眼睛中含着一种难隐的柔情。   南酒伸了一下手臂,突然动作僵在了原地,脸色苍白。   “你听!”他暗喝着提醒了一声。这话一出漓若不由得汗毛竖了起来,感觉到很强的一股妖气,那气息骇人的很,让她忍不住想要藏起来。   “妖物。”南酒皱起眉头,似在提什么不好的东西。   漓若应了一声,两人猫起身子去寻那处妖气最重的地方。这一寻却在一洞门前停住了身子,漓若不由得有些无力的揉了额头,果然是这里么?兜兜转转最重还是到了此处。   洞门之前,静静的站着一人,仰望着天上的凉月,眼神凄凉。   见她走进,那人的神情冷淡,漓若苦声一笑,一模一样的脸,还真是偌大的区别。   南酒毫无惧色的向前一步,眼神带些笑意:“好久不见了。”   白伊冲他点点头,也不说话。眼神却格外难看。   很快就陷入了僵局,谁都没再开口。   漓若正在踌躇,却出奇的传来一声:“我是见这里妖气颇重才来一看,没想到真是你们。”那人有些冷意的笑笑,似在嘲笑。   漓若一翻眼睛,心念,你不也是妖物,怎妖气不是从你身上发出了。   白伊眼神一转,流连在漓若身上,低声一笑:“你莫要太过分了。”这话一出南酒倏忽从手中翻出一把短剑,剑鞘一出让人看不清动作。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发出泠泠的响声,漓若眼睛一跳,心念八成自己是被偷袭了。   这一看果真不错,地上掉落了一把匕首,很精致的匕首但让人再熟悉不过了,对付妖物的东西。   她脸色不好的看那人,被抓个正着却依然面不改色。   “我救了你,你就如此报答我?”她冷叱了一声。   白伊一个笑意,冰冷无情:“报答?我不需要那东西。”说完手一张,那匕首就如有了生命一般的腾升了起来,架在自己的双指之间。   漓若心里暗叫了一声:无耻小人。   手中做了一个动作就想攻击过去,却被南酒不动声色的拦住了。   漓若瞪他:不知自己已被欺负成这样了么,怎还这么不通情理。南酒哭笑不得,索性就抬手一指让她自己去看,漓若不看不打紧,一看就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一位白衣的女子翩翩站在此处,眉眼中带着一丝哀愍。   “白…白溪!”漓若忍不住唤出了声音。   这一唤成功的让身边的人怔了一下身子,头有些僵硬的转过去看那人。之间白溪站在不远处,目光却很遥远。   手中的匕首不受控制的坠落在地面,人却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哥。”白溪轻唤了一声,白伊的身子却颤动了一下。   “我总是念你无情,可没想到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妹妹。”白溪有些开心的笑出了声音,伸手想要扶他,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白溪垂下了眼睛,看不清表情。漓若看一旁的南酒,他眼神复杂,也不知是什么情绪,似乎感受到一旁投来的目光,南酒转过身子,无谓的笑了几下,却笑得格外陌生。   漓若晓得,白溪在躲避。她在躲避什么,是爱上了自己的弟弟还是爱上了一个用着弟弟身份的妖物。   她在茫然,她的眼中在挣扎着,有什么东西破腔而出,似乎不可抑制的疯狂了起来。   白溪躲闪了他的目光,径直的走向了白伊,伸手拾起落地的匕首,轻拽了一下那人的衣袖:“我们回家,哥。”她的话语轻轻的,一旁的南酒袖中的手却握紧了。   白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走在前方的白溪突然转过头来,低身福了福,冲漓若一笑:“谢谢姑娘,此乃我家中的一些事情,让姑娘见笑了。”视若身旁的人无物,白溪没有朝这边看一眼,身子渐渐的隐在了黑暗之中。   待她走远,南酒才勉强收回了有些发直的目光,抚上额头低声一笑:“我在幻想什么啊。”   “她终究是走了。”他肯定似的又说了一句,对自己说的那般。   “嗯。”漓若看他,应了一声。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恨我,不想见我。”南酒的目光有些苍凉。   “嗯。”   “你不晓得我有多爱她。”漓若一怔,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明白的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她人为他会埋藏的更深一些,永远都不得出口。   仙君受到的第一点道理:求之不得,不如不求。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你看她的目光沉淀了太多的东西,深深埋藏在眼睛中的那丝底处的情感却如何也挥之不去。   漓若抬头盯着他,他的神态轻松,已经恢复原来清丽的模样。   她问:“你以后打算如何呢?”   南酒还没回答她,拖着步子兀自走到了远处。   第六十七章 箜篌音未止(柒)   她随着南酒静静的坐在一家客栈里,见他一杯杯的灌醉自己。漓若晓得,这南酒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正应了他名字中的一个酒字。   听一个交好的树妖曾说过,有意间见过南酒在庭院中陪酒的样子,一杯杯下肚面不改色的,倒是一旁的仙君喝的颠三倒四的,有几个甚至吐了出来。因此,在神殿之中谁要和南酒应酒那八成是嫌自己命大。   现在的她觉得这“喝不醉”的好处一瞬间变得让人惋惜,如果醉一场兴许也就这么忘了吧。   南酒突然合下了杯子,手撑着头低声笑了起来。   漓若斜眼看她,那深不见底眉眼中一片苍凉,如荒漠般的凄冷。   “我也真是傻。”转着酒杯,上面花里胡哨的一片鲜艳的色彩,现在显得却格外扎眼。倏忽一道白光穿了过去,南酒眉头一阵,轻呼一句小心,忙把漓若推了出去。   漓若有些心急,一闪身子就攮在一旁的桌椅后出。   南酒扶了下身子,歉意的一笑,视线突转冰冷,盯着虚空的一阵黑暗。   “出来吧。”   轻声说了一句,像是笃定有什么人在那方向一般。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低笑,脆如银铃,花瓣如风一般轻盈的在空中扬起,慢慢的汇聚成了一个圆圈,圆圈缓缓降下,一位青涩的少女被包裹在里面,如襁褓在保护新生的胎儿,少女眼睛里满是笑意,柔软的面纱遮了一般的容貌。   南酒眼神一暗,轻声开口:“我不知与姑娘有何交情,为何要来暗算我等?”见惯了他温和的面容,冷峻的神态也着实让人发迷。   漓若眯起眼睛,审视着面前出现的人,一身蓝衣看不出年龄,也不知是人还是妖,抑或是天上哪位来人间把玩的仙姬?   这想法让她觉得有趣,低声一笑。突兀的笑声果然引来那人的侧目,少女一歪头,不解的投向她,目光连连:“你觉得我很有趣?   漓若讶然,这话真是猜对了一般。那少女收回目光,一转手指,将身上包裹的花圈褪去,脚跟触地,在地面上站好了身子。身材娇小,好似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但漓若心中有种警惕,这人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话很快便认证了,少女手指轻叩了一下桌面,礼貌的行了个李:“我可以坐这里?”也不等人回答,就兀自坐了下来,如熟人一般的为自己泡茶。   “西湖龙井,真是好情趣。”少女凑过去轻嗅了一番,挑着眼皮看他们。   “我不记得我又允许你坐在这里。”南酒一环臂,有种仇视的看着眼前的人。难不成他们俩认识,漓若目光扫过两人,却发觉两人身边有种沉重的压力,不,却是南酒单方面的杀气,难不成这人是个嗜血如魔的妖物。   少女似发现了漓若的心思,尤其的托腮审视着她。突兀的丢下一句:“在他心里我恐怕比妖物更可怕,是吧。”她语调上扬,冲南酒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像极了一个未出世的小女孩。   漓若无奈的抚上额头,怎觉得这女孩四处发情。难不成是南酒惹的情债。   正在犹豫她是否要管的时候,南酒冷不丁的说道:“怎的?怕了自己的身份,不打算介绍一下与我朋友认识?”   少女盯了漓若半晌,眼神讶然,所问非所答:“呀,原来天上的镜君居然与一个狐妖是至交?真是奇了。”   她,她晓得南酒的身份。漓若探头看去,却发现南酒脸色淡然没有一丝改变,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个状况,看来两人的交情不浅。南酒发现什么,朝这边无谓的怂了肩膀,也不再言语。   闷葫芦,总是将我置于室外。漓若愤愤不平的想着。   那人见南酒如此瞪她,只得缩了下肩膀,如实的介绍了自己。   “我本名柒浣,是南酒的妹妹。”她的音调很清脆,时而有些嗲气,却很招人喜欢。但这回答似乎很不让人满意,气氛一瞬间阴沉了起来。   “好嘛,好嘛。”那少女无奈的一闪周围似要赶走什么气味,轻捏鼻子,“你就不要再放火药味了,有些为难我。”   “我真心会以为你会杀了我。”柒浣轻笑,说的云淡风轻的,话语中没什么惧意。   南酒冷冷的看她,索性觉得不耐烦的转头就打算走:“我不认得你,更不知晓自己何时有了个妹妹。”柒浣见他欲走,慌张的走过去拉他的袖子,却被甩开了,柒浣见自己这么不受待见,也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她轻声开口:“总要在外人面前给我个面子啊。”小孩子!漓若给她这么一个定义,不过这人的性格也倒是不错,看起来很黏这个南酒。   “说重点。”南酒又瞪了她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你啊…”这话没说完,柒浣忙举手投降状,“重点是说一下关于你们一直感兴趣的事情。”   气氛一瞬间缓和了起来,南酒和漓若都有些好奇的盯着她。   感兴趣的事情,难不成?   柒浣把目光投转向一旁茫然的漓若,一斜身子调皮的歪头看她,语气含笑,却有些引诱的味道:“你很感兴趣么?要不要我帮你?”   漓若有些无奈,不知这小姑娘可以帮她什么。   柒浣对于她的怀疑不以为然,伸手示意那人把手伸出,漓若迟疑的一下目光投向一旁的南酒,南酒冲她点点头,目光也没有什么惧意,她放心的把手放在了她手掌,掌心相碰,一股暖流窜入了身体。   “如果我能猜出你的兴趣,你也就相信我了吧。”少女懦懦的声音,格外空灵。   还未等她回答,柒浣眼睛轻轻的合上,睫毛在颤抖着,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的神态安详如熟睡一般,白皙了脸上腾出一丝红晕。   募得柒浣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澄澈:   “你想知道铜方镜么?”   她开心的笑了出来,手扣着桌面,一手支着腮帮,鼓气的样子格外俏皮。   “可是这是我的机密呢。”   漓若有些讶然,虽说心里这股念想格外强烈,若是一个凡人那么读心术并无太大的吃惊,因为凡人的心脏总是在跳动了,一丝一毫的韵律就能凭妖感传入妖物的心里,这并不稀奇,一个年岁有余的仙姬就可以办到。   但..自己已经没有心了啊。漓若的手指有些颤微的抚上心脏,空空洞洞的,有些冰冷。   柒浣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看,似在等回应。   “你不要担心,南酒哥哥的朋友我是绝对不会伤害的。”   “我要害的,就是他的仇人,例如那个白伊,让哥哥伤心的人简直碎尸万段都不为过。”柒浣轻声一笑,这残忍的话在她口里说出倒是轻易。   漓若颤微一下身子,突然想起什么:“你知晓?”她问。   柒浣点点头,一指门外一团漆黑。漓若顺着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有一个隐形的妖物在此处,而自己看不出来?她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那人。   柒浣视线一转,站起身对虚空换了一声:“叶迟,你还要在此站多久。”   话一出一股子梅香扑鼻而来,有人轻欠身子降落在地面,神态间带着冷漠,五官分明却不张扬,有股清秀的意味,乍眼一看还以为是个装扮的女子。不过那周身发出的气势颇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味道。   叶迟顿了一下身子,缓缓的走了过来,就在漓若分明他是敌是友之时,那人脚步一出,朝前迈了一大步,居然单膝跪在了柒浣面前。漓若见状有些吃惊,眼神一跳,八成还是这少女的属下?   南酒有些生气,环臂冷冷的盯着柒浣,嘴里不满的念叨着:“你一个堂堂槐花精居然拉帮结派的,若是神君见了指不定把你的毛拔了丢去绞台。”这话骇人的很,漓若周身都有些发凉,她自知那是什么地方,恐自己的小命就是在那里断送的。   原来她居然是天际的那只槐花精,漓若不由得认真的看两眼那少女。槐树自古就与妖物妖气联系的紧,整个都透着一股子邪气。所以自命清高的仙君都恨不得躲的越远越好,颇有扫把星的意味,而她也曾在景月口中听说有一槐花精小小年纪就修的了仙位,目前在神君面前,让神君也颇为难,从未遇到这种状况。   说完这话,漓若心里不由得有些好奇:真想见一下让神君也头疼的仙姬。   天上的仙君也就躲着着妖物,好似怕沾染身上不详,而那槐花精也勤勤克克,尽职尽责,颇受神君的喜欢,一来一往槐树的妖气,不详之说也就慢慢的淡了。   柒浣脸上表情未褪,嘻嘻哈哈一笑,似若毫不在意。   “南酒哥哥怎么这么说我。我知道哥哥是最疼我的了。”她语调轻快,似乎并不担心。   看起来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啊。漓若在心里暗暗定位道。   隐约感到一旁的怒气,漓若转头一看之间叶迟的手有些发紧,眼神中带些戾气盯着一旁的南酒,那心中的感觉颇有大干一场的意味。   漓若眼睛一跳,难不成是南酒惹上的仇家。   之间叶迟冷冰冰的开口:“主子,不如要我教训一下这蛮不讲理的人。”这话一出,她方才晓得为何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不就因南酒对待柒浣的态度不合,搞得这人有些大动肝火,她心中有些无奈,是忠诚还是愚忠啊。   一抬手,柒浣只开口吩咐了一句:“你且起身吧。”听这话也就不赞同这人的建议了。叶迟只得瞪了旁那人一眼,不甘心的站起了身子。   “可是主子…”他仍不放弃,却不料柒浣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话语中带些威严:“你不知私在尘间与仙君打斗是什么下场么?”她娥眉一跳,颇有气势,“你倒是忘了这里谁才是你的主子。”她说的很正经,也就颇有些陌生了,还是说这是她本身的模样,只是对待南酒的态度不一样?   想到这里,漓若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你个南酒,招来桃花的,还不都是你搞得。   南酒毫无自觉,觉得有些无趣端着一个酒杯子就上楼了,临走之前丢下一句:“你们慢谈。”这话一出果然引来了一阵记恨,柒浣的目光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方才想拽着她的衣襟却被南酒眼睛一横,她悻悻的缩回了自己的手,目光涟涟。   漓若有些不忍,南酒却走到镇定自若。   南酒一走,柒浣的目光一转,支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股热茶铺面而来,置放在她面容之前,愔愔的茶香袅绕不断。柒浣盯着他有些发呆,眼睛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蓦地她一摆手,把叶迟唤了过来。   “白伊现在如何?”她提目看着叶迟,却发觉那人白了脸,心里由衷感觉不好,她眼睛一冷直勾勾的盯着他,“说实话。”这三字从嘴缝里露出了,格外的冰冷。   从她口中听到白伊,漓若好奇的支着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叶迟一怔,向前走了两步,这方才说出这两天的情况。   原来白伊回家之后冷冷淡淡的,周围婢女小厮类的感觉这人和原来少爷不同,虽说面容一样的但却给人冷漠的感觉,白家小姐扬言说要好生照顾着,一帮人也不敢说什么,虽说没有怠慢,也终是没那么上心。   有一日一丫鬟推门而入,却见屋内空无一人,什么东西都是圆整的模样看起来很久都无人居住,那人一慌神忙去报告自家小姐。   据那小丫鬟的口述自家小姐的神态十分奇怪,脸上看不清表情,却脸色苍白。   小丫鬟以为她有些惊吓过度,忙细声的安慰道:“小姐莫担心,少爷兴许是出去游玩,很快便回了。”少爷才被寻来就又毫无踪迹,呆在谁的家里都让人接受不了。   那时,白溪的动作很缓,定定的坐在椅子上轻摇了起来,恍若和自己无关一般,她眼睛一睁空洞无神,叹口气,轻吐出这么一句:“他不会回了,怕是恨我罢。”说完眼皮就渐渐的合上了,神态祥和就似一个已故的尸体。   丫鬟觉得周身有些发冷,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忙托辞一句什么退了出去。   门内,一片凄冷,白府自此就冷清了,没人发问之下谁都不敢提少爷的事情。   这话说完,柒浣皱紧了眉头。   “这人怎的这么傻。”她叹口气,似有些头疼似的揉了下眉心。   漓若颇感好奇,却不料柒浣站起身子:“我们去寻他罢,我晓得他在哪里。”话一说完,头一偏盯着面前的漓若,问了一句,“你不很感兴趣么?与我们一同来吧。”说完还未等她反驳,一伸手,漓若只觉得周身的花香,身体就腾腾的生了起来。   叶迟见怪不怪,脸上表情淡然的盯着漓若。她敢打赌那人绝对看出她妖物的身份,正在等主子发令来除掉自己的!她有种小命都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心内紧张的防备了起来。   一路上,柒浣突然开口:“你了解白伊么?”漓若诚实的摇摇头,盯着她让她继续说。   柒浣言到:“我初次见白伊,他真是应了他名字,一身白衣。我从未见过那般纯净的魂魄,也就是那抹纯吸引了我。我初初见的时候才晓得为何南酒会选择他的身体,他们很像,真心的。”她神秘一笑,眼神中带着苦艾。兴许提到那个名字,她的眼中情绪才会不由自主的留露出来吧。   “唯一不同的是,南酒的纯如仙,就算除去一身仙气也似个脱离凡尘的仙人,而白伊却有两股气息,一半正一半邪,这也就是他的魂魄为何不成仙的原因吧。”   “等等。”漓若打断她,有些吃惊的发问,“你说…魂魄?”   柒浣点点头:“我初见他的时候确实是个脱离身体的魂魄。”   可,难不成是南酒占据了他的身体?漓若不由得这么想,可是一个消去仙力的仙君怎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把魂魄提举人的身体。   她陷入沉思,一旁的柒浣不以为然,继续说道。   “那时我曾问他,可有什么念想。他说他想要回去。我就了解了大概,他宁愿放弃仙君不做,甘愿却做一个游离的魂魄。”   “死去的人必须转世投胎,若有自己相中的人大可以带去天际为神,而白伊周身的气息却让我觉得好奇,我不甘心他投胎为凡人,也许只是我的一个私心,他却拒绝了我,注定会在这里成为一个怨灵。”她的眼睛亮亮的,也许是悔恨,“我不放心他如此的祸害于尘间,一遍寻铜方镜的下落,一边引导他迈向了另一方向。”   柒浣垂下头,漓若这才晓得了白伊是个妖物为何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兴许是柒浣没有把握自己的力度,让白伊脱离的自己的控制。   “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他对尘间如此执着,以至于永远束缚在了这里,无奈之下我才给了他一个妖物的身体。错了一步,终须是错。”她叹了口气,眼神飘渺的盯着远方。   第六十八章 霜夜尽湿窗(壹)   初春的夜晚往往惹人发寒,一阵寒风掠过瑟瑟缩动着身子,藏在一处让人发寒的位置,一件小破屋里,屋内徒有四壁,萧凉的很,看起来根本无法让人居住。风一吹来,窗栏吱吱作响,那声音骇人的紧。   一双明亮的眼睛面带悲色眼神眺望至远方空洞的山脉,九州大地之上却无一处安息之地。他仰头来,望着苍空,轻声呢喃了几句:“母亲,孩儿不孝致死也未能让您安寝。”说完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门外风箫抵挡不了远行而来的人,有脚步声请走过,抬手扣了几下门板,门板不满的发出吱呀的怪叫声音。   书生有些奇怪,睁开眼睛又听了几声,发觉声音确是从门外传来的,才悻悻的站起开门。照理说他已无牵无挂,就算是投宿的客人也不甘居住在这么破旧的一件茅屋里。   想到山上前些日子传闻的闹鬼,书生伸出的手又缩回来,眼神里含着一丝惧意。   “谁呀。”他大声的询问了一句,也似在壮胆。   敲门声顿了一下,门外突传来一阵冷冷清清的声音,如圆滑的灵玉一般作响格外清脆。那人开口,话语间礼貌:“小女子半夜迷路在此,妄公子行个方便。”听起来像是一个弱女子,书生舒了一口气,觉得那人有些可怜,想要开门突发觉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他有些迟疑了。   那人等了好一会,又敲了两下门:“公子,我实在没处去了。”她声音近乎哀求,语言恳切。   还是善良站了上风,书生咬咬牙,大不了自己睡在屋外就好,这漏风的破房子就有门外有何不同呢,他拉开了门闩不由得有些发愣起来,门外站着一个清丽的女子,白皙的脸颊上有微微红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宛若冬季里的一只红梅,无人见了不爱。书生一看红了脸,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那女子欠了下身子,细喏着声音开口:“叨扰了公子,不置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一住?”   书生这才回神,有些慌张的把门推搡开来,无奈拉扯之间力度过大,门板吱呀一声断落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书生的脸更红了,双手舞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女子见状轻声一笑,一侧身将门板支起来靠在一侧的门上。   书生哀叹一口气,闷声道:“姑娘可见我家的残破,不绝流落至此有些委屈了么?”女子穿的虽说清淡但面料不凡,几层薄纱隐约见还可看到细腻的皮肤,若不是个官宦小姐就是个富商家的女儿,想到此处书生不由得奇怪,为何这样的贵小姐回来这种地方?   他抬头一间,女子的头发被岚风吹得有些乱,正用手不时的修改的易容,见书生盯着自己不由得歉意的说道:“公子莫怪,今日与婢女来山中烧香拜佛,无奈中途与之走散迷了方向,又担心山中的野兽故来此小憩一晚。”这话说的格外体贴,言谈举止也很有礼节。   书生心中一惊,大约是自己盯了那人太长时间,忙转过头去不去看她,嘴里轻声说道:“若姑娘不怕坏了名节且在这里一住,我…我住外面便好。”说完拿起一张薄席就要夺门而出,那女子见状慌张一栏,意识到自己失神,这才换了面色,说道:“公子太见外了,这么一来我会觉得愧疚,屋内有的是位置,我只需在一旁靠上一晚便好。”   “可…这…”   那女子轻笑一声,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我不说自不会被坏了名声,再说了,若是我嫁不出去公子娶我便好了。”这话一出书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女子在这个时代绝非如此开放的,怎可在口中谈婚论嫁私定终身?   女子见状忙道歉:“公子莫怪,我自小被惯坏了口无遮拦。”说完一转视线,盯着面前的木板,苦恼的抓了下头发,“目前还是公子与我修好这木门的好。”   书生迟疑的应了一声,从屋内拿出些垂头和木板,一叹息:“今夜只能凑合一阵了,姑娘莫怪。”那女子没吱声,兀自的垂下身子手指在木板上滑了起来。   书生有些奇怪,女子挑着眼皮看他,解释道:“我家自小是木匠发家,会干这种活计并不奇怪。”书生羞红的脸,确实以为这种富贵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被自己的这种心思愧疚了起来。   取了一张薄板,女子用手比对了一阵,掂起一旁的锤头正欲砸下去,却不料书生头一低拦住了她,他道:“姑娘不方便干这种粗活,还是我来罢。”女子没有拒绝,把手中的锤头低了过去。   一阵敲打的声音,似很温馨,女子正襟的坐在一侧椅子上喝起了手中的茶水,眼睛静谧的盯着眼前的人,书生很卖力,侧脸严肃的表情格外迷人。   “公子叫什么名字?”冷不丁的发问,书生一顿差些砸到了自己的手。看到这么手忙脚乱的人,女子苦笑的摇摇头,真是一个单纯的人。   那书生倒了一歉,开口说:“在下姓曾单名一个胥字。”   这话一出,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对上那人有些恍惚的目光,她的眼神直直的盯着他,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心却跳动的很快,被那美丽的女子盯着看,谁不有些心跳加速。   那人见状收回了视线,缓缓的开口:“小女子姓叶名浅溪。”说完突兀的一开口,问道,“曾公子是要参加下月的科举?”   曾胥迟疑了一阵,点了点头。   他疑惑的问:“姑娘怎么知晓。”   叶浅溪说道:“我听爹爹说过,这届的科举出来一位才智神勇的少年,没想到是公子。”   曾胥大吃一惊,突然想到了这个姓哪里熟悉了。原来是南湖附近住这的叶员外。员外确实有个娇女生的犹如天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传遍了十里八乡。但碍于上门求亲的家族太多又全是富贵人家,叶老有些迟疑,推三阻四的,嘴里说着要看小女的心思,一边让她的哥哥叶景升为其筹办婚事,扬言要去一位天命不凡的人。   想到此处,曾胥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是招了什么运遇上了叶家的这位娇女,不知是福还是祸。   想到这里,听到那人又呼了一声。他愣了一下忙应了一声。一转头看到叶浅溪正在唤自己,只听她说:“公子看不起小女的身份。”她眼光一垂,好不可怜。她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很多壮志难酬的书生都看不起官宦家的小姐,一向清高的他们视名誉于粪土,这种金钱而来的官衔也就很不稀罕。   曾胥一怔,忙起身摆手:“不…不是。”说完有些慌张的挠了挠头,无奈的一笑,“只是觉得有些吃惊,叶家的小姐怎会流落至此。”这话一出见女子脸色一变,头低的更低了,不由得在心里暗骂,恐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无心探究人的私事,怕是被当做轻薄了浪子吧。他方才惶急的想解释,叶浅溪直直的看他,倒是问了一句:   “公子深居在此处,可有见过曜莲?”   这话一出,曾胥一愣,想了几下方才记得这这片真有传闻有这东西,传闻曜莲的作用可以消病解灾,无病之人可以强身健体,女子吃完可以维持花容月貌长岁不老。   他一沉吟,却见叶浅溪慌张的一伏下身子,曾胥忙扶她起来:“姑娘这是作甚,万万使不得。”开玩笑,怎能让这种富贵小姐在给自己跪拜,他何德何能。   叶浅溪抬起含泪的眸子,哽咽了起来:“公子不知,那曜莲对我意义重大。”   这话首先让曾胥想到的是叶浅溪的容貌,传闻女为悦己者为荣,这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令他吃惊的是叶浅溪接下来的话。   “佑城的灾难已经空前严重了,若是再不去想法子恐要受到灭城之灾。我实在是不忍啊…”叶浅溪声音颤微,看起来极为隐忍。   曾胥吃了一惊,问了一句:“佑城?”自打他的一家被赶到城北的这个小茅屋里,佑城里的事情仿佛与天隔绝,再也没有听到关于那里一丝一毫的消息,今个从叶浅溪的嘴里听到方才觉得那里已经陌生了很久,因此,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叶浅溪解释道:“公子不知,佑城今日病疫严重,城内所有的大夫都手足无措。”   难不成是灾异?这天灾人祸的也倒是说不清楚。   她眼眶中泪水打转,那帕子轻拭了一阵,继而说:“许多人都放弃了治疗,城内横尸百万,好不让人动容。”   “那…可有法子。”曾胥心中一动,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名啊,也不知是这城中人造了什么孽,居然伤及这么多人的性命。   “有的。”她点点头,眼神颇为认真,“曾有一位路过的游医告诉我一个法子,以曜莲为药引置于居民的水源之中,方可破解这场疫情。”   曾胥有些迟疑,虽说他很想帮这个忙,可曜莲只是传闻中的一方药剂,究竟是有还是没有,亦或是被人采摘光了这都是不可预料的,这希望背后伴随的也就是浓浓的失望。一抬头看到叶浅溪有些神色的眼睛,愣是把丧气的话给吞了下去。   叶浅溪激动的扯住他的袖子:“公子可陪我去寻那曜莲?”   话一出曾胥有些无奈,这,摆明了是不给自己拒绝的余地,何来发问之说。他有些退意,继而婉转的开口:“你这心意是好,可曜莲只是传闻中的一方药引,采摘起来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却见叶浅溪慌忙打断他,从袖子见掏出一张洁净的帕子,帕子上黑乎乎的一片看的不真切,她指着那张帕子说:“我这里有曜莲的位置,是哪位游医赠与我的。”   “哦?”曾胥有些吃惊,拿起帕子审视了一番。帕子上的字迹看起来颇为古老,让人看起来有些困难,但好在一旁简单的画了几个图形,仔细审视方可看出就是这座山脉上的位置,而标注的地方也在山脉的半中腰处,依他在此居住数年的经验,这地方他有些眼熟。   叶浅溪凑过来,问:“公子可知这位置。”   曾胥诚实的点点头:“我曾山上采药之时经过这一片区域。”   叶浅溪激动的呼了起来:“太好了!那公子可以与我引路一起去?”这话一出曾胥皱紧了眉头,有些迟疑的问:“可…姑娘不先去寻那些走丢的人么?”   叶浅溪脸一红,低下头小声的说了些什么。曾胥努力的想去听,听完之后觉得有些石化,这姑娘还真的单纯的很,居然一个人偷偷的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这一个万一。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她轻叹一口气,颇为无奈:“爹爹只愿我在家中琴棋书画,做好自己的闺阁小姐,可殊不管街上人的生死,但我绝不能当做看不到。”她瞥了一眼曾胥,继续说道,“好了,我答应你,若此事一平我就没日没夜呆在房间里做我的才女。”她一字一句咬音,可见对着身份并不很喜欢。   曾胥朝她舒缓的一笑,说道:“没有这回事,早就闻名姑娘才华过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这是场面话,但听起来让叶浅溪舒缓了一阵。   第二日,阴风向北,天气急剧改变,恍若阻止人出游一般,枝丫被刮得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被遗弃在一周的山脉上。   曾胥有些发愁,他宽慰道:“不如等风停了我们再去?”叶浅溪皱紧了眉头,紧抿着嘴不说话,心里暗暗苦楚,这事拖一阵子就有数十生命陨落了。   她兀自进屋环视了一圈,看看周围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曾胥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动。   “姑娘…”   叶浅溪打断他:“今日天气不好,公子还是在此处静养吧。”说完她垂着头,有些沮丧的模样,“这事把公子牵扯到里面实属无奈。看着天气公子还是不要远行而进这么危险的地方。”这里的山脉极为抖曲,尤其是在刮风的天气,光是迷路不说,一不留神就会失重滚落山崖下去,因此这类天气突发的隐患极其的多。   听了这话,曾胥心中暗骂自己懦弱,一个小姑娘还没有退缩的,自己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居然留在这房内避难。满身的抱负却把志向放在了仕途之上,殊不知现在正在残害万千的生命,若是生命无了,那这城内还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曾胥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我与姑娘同去。”   叶浅溪讶然的盯了他半晌,却看曾胥什么也不说,进屋收拾起一些登山的用具。   他说道:“这山我必定熟悉,这样的天气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方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俩还可以相互照应着。”   待两人收整完毕,一推开门却发觉门外的风雪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上很多,风拍着门板几乎要把这小房子给掀开。   身上单薄的袍子被刮得猎猎作响,一旁叶浅溪衣服单薄缩起身子直打哆嗦。   曾胥见状忙把袍子褪下与她披上,一来一去叶浅溪也就接受了,言到了一声谢。   两人寻觅一出避风的山洞掏出身上的帕子研究了起来。对周围的地形比对了半晌,曾胥很快便发觉了此处坐落的地方,原来是在帕子地图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曜莲的生长地还在更高的地方,他不由得愁了起来,这地段就有这么狂的岚气,若是再往上..他不敢想下去,但叶浅溪却坚持要采到曜莲。   他叹了一口气,按照自己的经验选了一条最安全的路。路要经过一个深洞,若是今日到达不了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可以避难的地方。   两人收拾好行头,就往山上出发了。山路极为崎岖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叶浅溪一手紧握手中的枝丫,一手摩挲着前方的凹岩给身体一个支撑点。   突然手中的石块一滑被剥落了下去,叶浅溪惊呼了一声,身子一斜忙挥着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曾胥见状忙去扶她,她的身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曾胥的怀中。叶浅溪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由得红了脸。   她站直身子小声的道了句谢,曾胥笑笑没有说话。   眼光一些,叶浅溪突然发觉了什么,惊呼了一声,忙去拽一旁曾胥的袖子。他有些茫然也探头去看,却发觉一出石块上有一星星点点的色彩,凑过去认真一看方才发觉是一朵花。那花极其艳美堪比世上任何一朵花朵,造型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托盘有一片大大的叶子。   “这,这是…”他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眼中看到了。   叶浅溪惊讶的拿着手中的方帕比对了起来,一对眼看到这朵花竟然与方帕上的一模一样。   她拿着帕子的手在颤抖,不由得说:“呀!这不就是曜莲么!”曾胥也吃惊的凑过去看,发觉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六十九章 霜夜尽湿窗(贰)   曜莲在风中摇摆,周身真有一股神韵,但是这位置十分险峻,让人有些发愁。   曾胥苦恼的摇摇头,比对这距离要想取到曜莲恐怕很难。照理说这神奇的草药一般都在风雪的山峰上,远没有那么容易采到。这自己早就应该有种自觉,否则怎能说是稀有品种,况且帕子手中的地图也只是标志了一个大概位置,究竟有多么险峻还是亲眼见到才知晓。曾胥心中一叹:怕是这帕子的主人也退缩了吧,前方就是摇摇可坠的千丈悬崖,这掉下去分明尸骨无存。   叶浅溪轻探着身子缓缓靠近,曾胥眼睛一跳忙拦住她,轻喝道:“你做什么,不想活了么?”   叶浅溪咬紧下唇,眼眶红红的,不知是冻得还是有些难过,她执意的说:“既然来到了这里,我绝不会甘心空手而归。”   “可…”   叶浅溪苦笑一阵:“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要去采到这东西。”说完她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睛,“莫要小看我,我可是很厉害的,以前和她们爬树我总是第一。”   曾胥哭笑不得,这可是赔上一个生命的事情啊。   叶浅溪心中下了一个决心,探低身子去扒着一旁的树杈,身子缓慢的拖了过去。   曾胥心中一动,不知怎么想的,用力一拽紧扣着她的手腕往这方拉扯而来。叶浅溪一个趔趄身子就斜在一旁的岩石上,曾胥忙环住她身子让她站稳。   “怎么了?”她有些奇怪的问着,虽说在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全身还在不住的颤抖,看来悬崖下方还真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曾胥摇摇头:“你且在此处等候,让我去试一试。”说完他撸起袖子,把绳子绑在一侧的树干上。   叶浅溪不由一愣,急迫的说道:“这怎么可以,这么危险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曾胥一抬手打断了她,皱起眉头表情出奇的认真,他言到:“危险,你也知这地方危险。”他的语气有淡淡的怒意,不知怎地心里就很不奇怪,他略微觉得自己失神,一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放柔声音说道,“姑娘家不便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是让我来吧。”   勒了几下手中的绳子,打上死结,曾胥将绳索套在一旁的一棵粗壮的小树上,侧斜身子降低自身的重心,那手指摸索着地上的石块,待抓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比照了力度,忙朝那个方向砸了过去,曜莲的径枝一斜,歪倒在了一旁。   曾胥皱了下眉头,原来不知这神物的枝丫如此强劲,居然砸不断。   上侧的叶浅溪慌张了起来,一跺脚朝这方喊道:“公子,怎么样?”曾胥忙应了一声,定神靠近那方的曜莲,心中有些后悔,怎不知带些利钝的刀具来。   眼看着离那曜莲只剩下一个手臂的距离,曾胥忙伸开了手去够它,手臂不够长仅能碰到曜莲的幼枝,他沉住气,将绳索往那方扯了几下,眼看着手又向前伸了一寸,他心里一喜忙去抓了起来,正在惊喜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从石块中掉落了下来,随着几颗小石子坠落悬崖,他身上惊起了冷汗。   那石块坠落没听到一丝响动,看来这悬崖比想象中的还要高。   身子荡在山谷中失重的感觉很不好受,他努力的向上攀岩起来,想要考自身收缩的力度让自己着到一个力点。   山顶上听到了动静,叶浅溪慌张的问道:“公子,怎么了!”曾胥想要回答,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努力的向上攀起来,却发觉身体有些发虚,方才的力度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许久没见到回应,叶浅溪忙探出身子去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了一跳。跪坐在那个位置低声的哭了起来:“公子,这..这可怎么是好。”   头上升起一层薄汗,曾胥努力的睁开眼睛,甩了甩头顶的汗珠。   天有不测风云,绳索的一出突然崩开了,几股绳子很快便变得单单几根支撑起来,瑟瑟发抖显得格外无力。叶浅溪惊呼起来,慌忙一伸手:“公子,我拉你上来。”看她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曾胥觉得有些绝望。但叶浅溪执意要拉他上来,甚至还丢下一句:“公子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这话听得像是殉情,曾胥有些无奈,若是叶家的老爷知晓自家女儿是这么死的,恐怕要平了我曾家的祖坟。   曾胥无奈的伸出手,一边开口说:“你且抱紧旁边的小树,找一根树枝来拉我。”他不是不怕,怕极了,但在这灾难面前镇定是最好的方式。   叶浅溪听话的点了点头,寻了一根枝条,这时峭壁上的绳子只留下了一股在单单的支撑着,曾胥只得信服的抓着枝条,叹于老天能开眼救自己一命。   绳子“啪——”的断裂开了,曾胥的手也紧紧的攥住了那根救命的枝条。叶浅溪咬紧牙关想要拉他上来,但碍于她是一个柔弱的富家小姐,手被勒的生疼也紧紧是能稳住两人的身子不往下坠落罢了。   叶浅溪闭紧眼睛在心中祈祷着,但天不随人愿,身上的力气很快就被抽空了,连环臂树干的力气都没有了,曾胥的身体成了一个极重的负担拖着她不断的朝崖边滑下,眼看着就要滑落悬崖叶浅溪咬紧下唇死活都不松手。   曾胥一动容,忙朝前喝道:“快些松开我,否则你会死的!”   叶浅溪愣住了,低声哭泣了起来:“可..可你!”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紧了紧手中的枝条,开玩笑,掉落这么高的悬崖不被摔死才怪呢!   曾胥也知自己的处境,但现在的状况若是持续这么下去两个人都要完蛋。他有些于心不忍,自己无依无靠死去也没有什么,可面前的人是个官宦家的富贵小姐,若是有一些闪失。他咽了下口水,执意的说道:“你还有父母,还有哥哥,莫要这么随我一起去死。”曾胥心中已经绝望了,这下子恐要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可叶浅溪哪能听到这么多,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   “啪——”最后的一声空想,曾胥只觉得手里一松,耳畔有风声呼啸而过。伴随着台子上紧呼了一声“公子——”犀利的叫喊声,只觉脑袋一疼便失去了神智。   一片漆黑无际的地方,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的走着,手触不到任何东西,哪里都没有一丝光点,他慌了神,难不成自己已经死了,这就是地府的模样么?   曾有人说过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死后就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曾胥不由得苦笑,原来自己的心思是那么肮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舒缓了,似乎在坠崖之前曾将手中的曜莲抛了上去,这样的话就能够拯救那些人了吧。   他摇摇头,暗叹自己生命的短暂,继续往前走着。   突然在前方听到一阵轻笑,不可辨认但却是女子的声音。他不由得有些讶然,难不成还有人在这附近。曾胥心中一喜,忙叫了两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不成是孤魂野鬼?他心中一紧,突然想到自己已不在人世,自己不就是个孤魂野鬼么,居然还畏惧这种东西,心中暗自嘲笑了两声,朝那方向走过去。就算有一个人也好,他这么想着。   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看到前方有星星点点的光点,虽然很弱但在这漆黑无际的地方却显得格外清晰,曾胥心中暗喜,忙朝那个方向跑了两步。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有光的地方。   就在此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唤:“公子,公子。”他一愣,站住了脚步,却发觉那声音不见了,只有耳畔呼呼的风声,阴冷的恐惧。   他瑟缩了一下身子,突觉得身上有些冰冷,不由得茫然起来,原来鬼魂也是会觉得冷的么?   曾胥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耳畔又传来呼唤的声音,与方才不同的是很急切,也很熟悉。他停下来仔细辨认那人说了什么,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开口:   “公子,切莫再前行了!”“公子,快回去!”   那声音极其恳切,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曾胥探头看着前方的光点,那声音却催促他回去方才阴暗的地方。他不晓得那是谁,但声音让人格外安心,正踌躇着该怎么办才好,那声音又开口说道:“公子,信我!”   听到这里,曾胥突然琢磨到了这声音为何熟悉,正与自己坠崖时呼唤的声音一模一样,叶浅溪!   这个念头一冒出,曾胥有些吃惊,难不成自己坠崖的时候不小心把她也给拽了下去,两个人都到了阴曹地府?他摇摇头又觉得不对,按理说阴曹地府是前世十恶不赦的人才呆的地方,那么善良纯洁的女子怎会到达这种地方。   叶浅溪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快回来!”   曾胥望了望身后的一片漆黑有些迟疑,但心中却极其相信叶浅溪的话,他心中笃定了什么,朝身后走了去,走着走着突觉得身边颤抖了一阵,他忙停下步子左右张望,那地方又静止不动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他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是否神经过敏了,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震动的更加激烈了,甚至站都站不平稳,他的身子东倒西歪的,勉强稳住身形却无济于事,他心中有些绝望想要抓住些什么,手舞足蹈的突摸着一个温润的东西,一看是一只白皙的手臂,他如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的握在手里。   突然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他惊叫了一声,拽进了手臂,却被一只手狠心的掰开了,身子又坠落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曾胥不由得苦笑,原来自己的灵魂也是这样的待遇,恐怕要经历那地狱十几层的惩罚了罢。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身上突然没有一丝感觉。曾胥有些奇怪,却觉得身旁有一人不断的推搡着他,小鬼还是阎王,他索性害怕的在地面上装死。   有一声音传来:“喂,醒了就快些离开这里,不要再装死了。”   曾胥猛地睁开眼睛,一阵亮光刺了过来,他反射性的拿手去挡,这一触碰脸上觉得手心有些发汗,身上也是暖暖的温度。他有些讶然,难不成鬼也是有体温的?   漓若似发觉他在想什么,无奈的揉了下额头:“你还没死。”   “我还没…你说什么?!我没死?”曾胥呢喃着那人的话想要刻在脑内理解,突理解到什么不由得惊呼了起来,这一呼声音极大让漓若只想拿一管胶带把他的嘴给封上。   “是啊。”强忍住心中的不满,她就这么抛下两句话索性把这人丢在了这里,自己去打扫这个不大的屋子。   曾胥去环视这个屋子,不大却格外整洁,有种家里的温馨感觉,一个柜子上放着瓶瓶罐罐的,倒也看不出来这屋子是干什么的,他这才发现自己横在人家的靠椅上,忙道歉着慢慢站了起来,脚落地的感觉让他激动的想流泪,白捡回了一条命啊!   突觉的不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自己居然一点事也没有。他拿审视的目光看着漓若,心中一个念想也就出来了,他开口问:“难道是姑娘救了我?”   漓若拿眼斜他,没有忘记手中的活计,开口冷冷淡淡的说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说完又似想起什么唔了一声,说,“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将你送到了我这里,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啊,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死。   这话如一记定心剂一般的让曾胥舒了口气,他一弯腰行了个大礼:“多谢姑娘相救。”   漓若摆摆手不以为然:“若是要谢就谢那位女子吧,你的伤口之所以好的那么快就是拿女子的药草作用,我仅是提供了一个呆的地方和一些建议罢了。”曾胥还想发问却见那人转头就走,索性坐在一处,心里有些捣鼓,一个女子?我似乎没有这么样的朋友。   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紧,难不成梦里的声音是真的,叶浅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正这时,一人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笼七七八八的草药。   女子见状大喜,忙丢下那笼子跑了进来。   “公子你醒了!”这话声音很激动,曾胥一看,真是证明了心中的念想,她是叶浅溪。   曾胥有些摸不清头脑,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浅溪低下头去似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抬头一件曾胥探寻似的目光,慌张的把视线一偏偏离了过去。曾胥有些摸不清头脑,又问道:“方才那姑娘说是你救了我,可,可是我明明掉落了那么高的悬崖。”   叶浅溪懦懦开口:“公子坠崖的时候我也爬了下去,虽不知是怎么原因但公子确实还活着,我就带着公子来到了这里。”   听她这么一说,曾胥也未曾觉得有神不妥的地方,思忖着大约是自己命好被哪个枝丫挡住了,这坠落下来的位置有些浅,方才保住了自己一命。这么一想他在心中有些骇然,大约是自己生命尽头还是做了些好事罢,这才化险为夷。   叶浅溪见他发呆以为是撞傻了脑子,忙在他面前挥手,一边急切的唤着:“公子,公子。”   曾胥一回神,行了一个大礼道:“姑娘相救之恩曾某感激不尽,妄有一日可报答。”想来也是,就算自己大难不死,徒徒身上那么多伤口在荒郊野外耗上些日子免不了被感染了风寒,他不爱欠别人些什么,所以这恩还是要还的。   叶浅溪也明晓他在想什么,温和的一笑:“公子莫要介意,公子此难是为万千百姓造福,神君一定在天际看着,绝不会让公子枉死。”   两人如此交谈一番,就见一人推门而入,脚步匆匆忙忙的。他埋头走着也不曾看前方的路,猛地没有刹住自己的步子撞在了叶浅溪的身上,曾胥见状忙去扶她,有些怒意的盯着那个冒冒失失的人。那人也察觉自己闯了祸,面含愧意的抬起头,方才要道歉,不由得一愣。   “小溪?”那人迟疑的叫出了声音。   叶浅溪也是一愣,身子有些僵直。曾胥心中不由得想着两人八成是认识的,但叶浅溪的举动却很奇怪,在他面前很是尴尬也似故意在躲着这个人似的,头低低的。   曾胥方才打量面前的这个人,容貌清秀虽不是很美浑身却透着一股子华贵的气场,精美的袍子似量身定做一般紧衬起挺拔的身姿,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那人把视线一转定在一旁的曾胥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番,礼貌的笑了几声,介绍了起来:“我叫闵谷。”顿了一下,倒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小溪口中的那位救命恩人吧,我代全城的人们来谢谢你。”说完一弯腰把手中的折扇握在手中,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曾胥有些摸不清头脑,忙道:“兄台八成认错人了,我并无这般的荣幸。”   闵谷一怔,挠了挠头发,嘟囔了几句,迷惘的眼睛盯着一旁的叶浅溪。   第七十章 霜夜尽湿窗(叁)   湾湾月下,湖畔摇曳着波光,潼湖岸边一片澄澈。   浪花拍打着海岸盈盈的一片凉意。青衫置底她毫无感觉,一步步的踩在地面格外吃力,偶尔抬起头揩去额间的细汗,抬起头来整个脸变得憔悴了许多,清秀的脸庞面带愁容。   她喘了口气,轻呼一声手,相互搓了几阵,手中这才回暖。   抬起头仰望着天际,心中紧张兮兮的暗叹:“这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明?”心中苦笑一阵,望着天际交接的地方,心中仅是苍凉。   她丝毫不敢歇息,弯下身把手中的木板又绑紧了几下。   认真看才知全身上下都被绑着粗壮的绳索,一股子绳索腕在了自己胳膊上,她喘口气将木板拖动的开,一个娇弱的女子丝毫没有如此大的力气,仅是几步路已经废掉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软不由得跌在了地面,叶浅溪低声的哭了起来,一探那人的鼻翼,全身已经冰冷了起来,她心中也紧跟着一凉,手紧捶着地方撒泼了起来。   蓦然突然放声大哭,谷中荡起幽幽的哭泣声。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突突而过,叶浅溪一惊眼睛亮了起来。脚步声渐渐靠近她认真的听着,突发觉那脚步声有很多,很杂。看起来不少人要经过此处。叶浅溪心中一骇以为遇到了歹徒,咬紧牙关想把曾胥的身子给拖到一旁的石块后藏起来。   越是慌张有时越是办不成事情,挪动了半天勉强才挪动了几厘米的位置,叶浅溪心中发紧,瞧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中一慌四处张望而去找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遮盖的东西,就在此时,在丛林的一处看见了一些杂草,她心中一喜忙去摸索过去将草丛给拽了出来,不经过一些喘息忙将那人的身体盖好,又左右看了几下,方才见没什么不妥,只得恋恋不舍的躲在石块之后,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人发现的好。   方才藏好,见一匹马队急速冲了过来。叶浅溪眼睛一跳觉得有些熟悉,待领头的那人靠近她的心脏恍若提到了嗓子眼里,就想大叫出口。   这么想她也就这么做了,大叫了两声:“闵公子!”马蹄声哒哒而过淹没了这声音,叶浅溪心中一紧不由得有些失望,但曾胥的生命危在旦夕却一刻都耽误不得。她又鼓起勇气冲了出去,张开双臂拦在了那人身前。   领头那人心中大骇,忙手一勒缰绳握紧手中的皮鞭,马匹高声嘶鸣了一阵踢着蹄子仰面呼啸起来,驻足了脚步。   闵谷皱紧眉头,似对眼前人很不满。这方才一看清楚,眼睛亮了起来,讶然的唤了一声:“小溪!怎么是你。”后面驻足的马匹络绎不绝,所以人的目光都投注了过去,听到闵谷的唤声方才听出了这人大约就是自家主子要找的人。   闵谷一个翻身从马匹上落下来,驻足于叶浅溪面前,伸手抬头想要揉这人的发丝,叶浅溪身子一僵不留神就躲了过去,闵谷的手臂僵在了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叶浅溪垂下头,眼眶红红的让人看得好生可怜。   “公子,我…”   闵谷一抬手打断她,笑盈盈的开口:“小溪不用这么客气,唤我名字就好。”   叶浅溪点点头,嘴巴张着却唤不出一个字。气氛一瞬间僵在了原处,闵谷也只能不勉强她,叹口气换了个话题问道:“小溪你怎在这里?”他环顾四周荒凉一片,如何也不得知叶家娇宠的二小姐怎会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叶浅溪一听,回想今日的种种几乎要哭出来,闵古见状方才见这人大约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心中一动容不由后悔自己的突问。   面前的女子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见他面带愧意,叶浅溪却不介意,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闵谷见状朝身后一吩咐让这些人自行先走,而他留在此处细声的安慰道:“我们去一个地方吃些东西,你慢慢与我说吧。”   叶浅溪点点头,突然想到了重伤的曾胥还在此。她忙一吓,扯住了闵谷的袖子。他一怔似从未想到这女子如此行为,叶浅溪也察觉自己失态,红了脸低下头。   “唔,公子,我还有事要说…”她迟疑了一阵。   闵谷皱起眉,寻视目光看她。隐约觉得这人有什么失神的地方,可这个姑娘自小就是自强的一人,不是紧急状况绝不会麻烦别人,看来还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么一想之间叶浅溪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一个杂草堆砌的土堆,闵谷觉得奇怪,正凑过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倒是让自己骇了一阵,土堆下方正躺着一个人,面容憔悴,唇齿发白,有中死后的病态。他心里一堵,难不成是个死尸?   这年头冒出来吓了他一跳,忙开口问:“这…”   叶浅溪抬头直视着他,眼神中带些恳求,她言道:“公子可否救他一命。”   听罢这人语气中的坚定,闵谷放弃的摇头的念想,自小也被私塾先生熏陶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这人还有救自然是好的。   他俯身过去探了下鼻息,气息全无,浑身处都是冰凉。他一个趔趄身形不稳,手指那躺倒的人:“这人已经死了啊。”闵谷故作压低声音,环视一圈周围发觉无人听到。若是这人真是叶浅溪杀的那么被听到绝对是要报官的下场,就算不是这也说不清楚。   叶浅溪一怔,忙去探他的脉象。她自小身体不好这种岐黄之术也略懂一二,她脸色一白,有些颓废的倒在地上。   闵谷轻咳一声故作敛下神色,抬高声音冲瘫倒在地上的叶浅溪道:“你莫要担心,这人还是有救的,我自然会带他去寻最好的医师。”这话虽是冲着叶浅溪说的,但眼色却瞥过一干人等,那些伸长脖子好奇看笑话的人都懦懦的低下头不敢言语,看这样的主子谁还敢多看一眼。   一小厮顺眉低首走了过来,迟疑一阵眼角瞥过那倒在地上的人,却见自个主子略带寒气的视线忙收了回来,轻声说道:“主子,不知这人…”   闵谷一抬手,淡淡的说道:“你们先走吧,这人我自会带他求医。”   见主子这么执着的样子,那小厮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再三的点头哈腰,转头一挥手一行队伍卷起尘土飞奔而走。   待这些人走远闵谷才舒了口气,一转头望见呆坐在地面的叶浅溪,看他颓废的模样有些生气,但仔细一看她眼眶红红的却连哭都忘记了,怕是吓坏了罢。他有些动容忙换了情绪低下身子去抚着她的背部。叶浅溪的情绪近乎崩溃,见到那人坠崖是谁都接受不了的,她汲取温暖一般的紧靠在闵谷的怀里低声的哭了起来。   见她这模样闵谷也舒缓了,但着急于这人到底有无救。他轻声的拍了几下怀中的人,说道:“小溪,我也不确定这人是否有救,不如我们先去看郎中?”   郎中这词点燃了叶浅溪心中的希望,她一怔,忙拉着闵谷的衣袖:“公子,公子是说。”   闵谷顿了一下身子,苦笑一阵:“一条性命就算是希望我们也不得放弃。”叶浅溪抹干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闵谷心中一动,这姑娘真是想不到的坚强,若是平常的女子早就吓傻了,瑟缩在家里几日不出门也是正常,可眼前这个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眼泪一抹强作坚强。他心中微微发苦,这样的姑娘怕是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吧。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人抬上马车,叶浅溪执意要进去照顾他,拗不过这人闵谷也只得赞同了,坐在马车前方一甩皮鞭,马车如剑一般飞奔了起来。   到了城中已是黄昏,闵谷有些发愁,若是送去好点的郎中家中必定会引起家里的注意,若是送去一般的郎中看若这人死了就有理说不清,说不定还会上报官府。就在犹豫不决之时叶浅溪突然指了一处矮小的巷子,说道:“我信得过这家郎中。”   闵谷点点头一刻也不得耽搁,将马车一转拐去了那巷子中。   跑了两步,叶浅溪惊呼一声:“停车!”闵谷忙去拽那匹跑疯的马匹,一勒手中的缰绳马嘶喊着停了下来,正巧在一家店面之前驻足了脚步。   闵谷抬头一看,不由有些发愣,牌匾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屋门半掩着,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都看不出这房子究竟是干什么的。   难不成是认错的地方?闵谷转过头方才想问,却见那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迎面而来一位清丽的女子,俊秀的面容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那女子轻步走到马车面前,礼貌的行了个李,说道:“可是叶家的小姐至此?”她声音不大却让闵谷吃了一惊,这人怎么知晓?   女子斜了闵谷一眼,眼神中带些“少见多怪”的表情,就在此时叶浅溪一撩帘子,匆忙的从马车上下来,抓着那女子的衣襟,语气难得的有些着急:“姑娘,请就我朋友一命。”   漓若有些讶然,问道:“怎么,难不成又是疫病?”   叶浅溪摇摇头,心中一冷几乎要哭出来:“怎么办,我明明是想救人的却不料害了人。”   两人均是一惊。   叶浅溪继续说道:“姑娘莫怪,那曜莲所处的地方极其险峻,这公子怕我遇到危险提议说自己下山去采,却不料落空而坠下悬崖。”这话一说,漓若心中一紧,又是一条人命啊。   叶浅溪愁苦起来,急切的问道:“姑娘可有法子。”她心中早就有了决定,不论是再难的事情也要拯救这无辜公子的生命,若实在不可那么就算一命抵一命也可以,想到这里她无比后悔,若那时下去采曜莲的是自己该有多好。   闵谷此时不知心情是如何。轻松的是还好不是叶浅溪杀了这人,可目测这人也是因为她出事的,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叶浅溪恐怕下半辈子也不会好过了。   漓若忙上前去看了几眼,伸手叩像那人脖颈间的脉搏,闭眼凝神了一阵脸色有些愁苦,真是难办的事情,可自己也不忍心看到这人香消玉损。   叶浅溪以为这事没救了身子一软,痛苦的神色遍及整张脸,一旁闵谷一见忙去扶她,轻声的安慰了起来。漓若摇摇头,这事若没有个结果怕是两条人命就要没了。   “这事也是有法子的,”她喟叹道,眼神一敲发觉叶浅溪有些激动,颤抖着身子,她一挥手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但却很困难。”   叶浅溪连连点头:“若可以救此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么?漓若有些呆滞,这话好熟悉,总是在哪里听过,以前的自己也是这种样子这种心情吧,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晃神,不由勾起嘴角,待她回神之时方才发觉自己点了点头。   漓若吩咐两人将这人抬进自己的屋子,放在一处的房子的软靠上。她轻步的走进内室往香炉里填上一抹不明的香,香气极其怡人,闻起来很舒服甜丝丝的想要睡觉,叶浅溪不解,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漓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抬手示意两人出外再说。   待几人的茶品坐定,叶浅溪明显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急迫的说道:“姑娘,到底我需要做些什么。”   漓若执杯抿了一口茶,掀起眼皮去看她,唔了一声,冷冷淡淡的说道:“等吧。现在还不是时机。”   这话一听,闵谷觉得极其不靠谱,若是晚了一步就有一步的性命之忧啊。他有些生气,皱起眉头轻声喝道:“你这人还如何做一个郎中,不知这人命在垂危么?”   漓若不理不睬,兀自抛下一句惹人发毛的话:“他早就死了,一时半刻又有何妨?”这话一出她斜眼看那两人的表情,却见他俩的脸色苍白,有些不可相信的模样。   “可,你明明说…”叶浅溪不愿相信,漓若轻声打断她:“你也懂的些岐黄之术,你说这脉象全无可还有救。”这话正戳到了叶浅溪最不愿想起的一点,在山上的时候就为曾胥把了脉,已经完全感觉不了它跳动的感觉,冷冰的皮肤也暗自提醒自己,这人已经死了啊。   她伸手抚上了眼睛,痛苦的低声啜泣了起来。   闵谷见状心中一动,一边拍背安慰这个近乎崩溃的人,视线一边朝漓若瞥过去,嘴中不依不饶道:“可姑娘说还有救的!”   漓若轻勾起嘴角,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看不出你还蛮关心她的,你俩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旁的叶浅溪早已听不近任何话的,而闵谷却听到了,他脸色蓦地变得十分难看,也是,自己与叶浅溪什么关系也不算,勉强能是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但好似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面前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无端的恼火,这个时候这人分明是想岔开话题嘛。他不满的嘟囔起来,眼神中带些冰冷:“这八成与姑娘无关,若是姑娘这么喜欢耍我们,我们也在此告辞了。”说完他一抬身子扶着几乎不会动的叶浅溪缓缓走出房子。   漓若神色未动,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面前的杯盏边沿。   待两人走到屋外,她突然盯着面前的门栏那两人,轻声开口:“但我从未说过这人没救啊。”说完她成功的看着叶浅溪的身子颤了一下,连步子都抬不起来,紧跟着闵谷也只得无奈的驻足了脚步。   闵谷转头看她,眼神略微闪过一丝怒意:“不知姑娘到底是何意思?”   漓若低声一笑:“这人死了必定是有魂魄在的,这曾胥的身子是冷了,但七魄还在他的体内,若是能重新找回遗失的三魂,魂魄重新回归这个身体自然就可以拯救他的生命。”说完她也似想出什么似的,兀自轻声说道,“这人是为了完全的村民而死的,阎王定不忍心收他,你就放心吧。”说完朝闵谷眨了下眼睛,笑的却颇为得意。   叶浅溪一听怔了下身子,好奇的发问:“姑娘怎知这人名叫曾胥,而且,而且是为了曜莲而死的。”她话一出闵谷也听出了玄乎,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漓若耸耸肩膀,轻松的语气说了出来:“啊呀,你们来找我不就是我够玄乎的嘛,我是神人啊,上天入地无所不知。”这话一出她暗自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和洛祈这小子混多了居然也会出这种小孩子才会相信的发言。   但她终究还是想错了,能信这话的不单单只有小孩子而已,例如这面前两位富贵人家的子女。   闵谷还在沉思而叶浅溪却瞪大了眼睛,满眼的喜气,漓若猜想若一旁的闵谷不扶着她,她恐怕要一个箭步往前一步跪拜在地上给自己磕几个响头。   不过这事说来轻松还真不好办,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了半天,她突然觉得有些倦了一摆手说道:“今日我身体不适,两位明日再来吧。”一抬头看那两人执着的模样,那表情怕是想让一个活生生的曾胥立刻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一改话说到,“罢了,你们今晚来吧。这曾胥的醒来是离不开你的帮助的。”她的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叶浅溪,眼神带些认真。   第七十一章 霜夜尽湿窗(肆)   夜半钟声突鸣惊奇一番栖息的鸟儿,打更的小哥敲着铜锣在街角走过偶来几个面色愁苦,眼神四处的瞥着周围像是躲避什么危险的事情。   有两人匆匆而过,拐进一家没有门面的铺子里,推开门一股子馨香扑面而来,熏得人有些沉醉。白衣女子步态轻盈,脚踩碎莲趋步迎了出来。   叶浅溪左右环顾了一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犹豫着开口问:“姑娘,怎的这铺子和白日的有所不同。”闵谷仔细一看果真如此,房子内的布局以及发生了大的变化,原来直面朝外的柜子被转过去背对着房门,几个桌椅被挪在了房间的四角处,这摆设一完四周就空荡了很多有大片。   漓若没抬头轻声的唔了一句,特别也没再说什么。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一人背着一个竹筐漫步走进来,视线在屋内两人身上流转,似乎确认了什么似的随意的开口说道:“呀,这不是闵家的公子和失踪很久的叶家小姐么?”他说话似无意但闵谷却对他极其戒备,自己不长与人打交道但却经常周转与官场之上,若是认识自己美什么稀奇的,关健是叶浅溪失踪这事却是府内府外都封闭起来的,叶老爷子扬言说谁要捅出去后果自负,叶老爷子是个出奇的急脾气说道做到,所以一行人都十分怕他。   几人之间气氛一出代发,漓若有些无奈,一抬手挡在两人之间,轻声解释道:“这事是我说出去的,若要曾胥活着这个人还要帮上我们大忙。”   叶浅溪抬头看他,眼前的人容貌俊秀,微挑了下眉毛神色清泰,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人看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究竟能成什么事?   漓若低下头和那人商量了几句,他的眉头轻微的皱了起来,也不说话,漓若拿视线直直的看着他似在等一个回应,这人见状只得口气一松微微的叹口气:“我说你,管的事未免也太多了吧。”   漓若轻耸肩膀:“是我的责任。”她的眼中漆黑一片不透一丝光点恍若要将人给深陷进去。   丢下这句话,她忙去招呼了叶浅溪来,而在旁的洛祈只得摇头晃荡在了一旁,这一来一去闵谷闲置了下来,他搔搔头无奈的问道:“那个…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洛祈轻瞥他一眼环臂坐在一旁,手指轻叩着桌面,说道:“你与我先坐在此处。”这话一出却似把人惹火的意味,闵谷斜了他一眼,却见自己手忙脚乱的什么也帮不上忙,只得乖乖的坐在一旁怄气。   此时,两位女子一前一后的进入内堂,漓若轻声问了一句:“可听明白了。”叶浅溪点点头,面露感激的神色。闵谷有些诧异忙上前想要询问,前方突然凌空横来一把折扇,他一转头却看洛祈拦着他,眼神盯着面前的两人。   叶浅溪低头收拾起行囊,漓若从一个凹室内掂出一个古生古色的草篮递给她,草篮中摆着一件细小的东西,不经意看却看不到,她一见抬头忙去感谢却被漓若一挥手制止她,她仅是解释说这事我也有责任。   叶浅溪点点头,收整好了准备出门。   闵谷一急,忙去问:“怎么了?你要去哪里?”门外天已经黑透,这种情况下要出门恐怕是太危险不过了。   她看着眼前的漆黑脸色依旧不变,眼神中带些坚定,一旁的漓若替她回答:“我需要些草药,现在务必去采。”这话说的在理,本身她就是个救人的游医,而拜托这事的人至少要把所有的后事处理完整。   但自小在奢华环境中的闵谷却不这么想,他心中一急,破口说出一句:“你们是医者,本身这些草药必定是你们要准备好的,怎让这个弱女子去做这些事情。”这话一出叶浅溪急迫的扯着他衣袖后退,说道:“公子误会了,此乃我的意思。”闵谷一怔,视线投向一旁的漓若,却见那人无辜的眨眨眼睛,方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怕是这小姑娘还对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漓若也就给她一个安神的作用让她帮上些什么,好以缓解心中的愧疚。   想法一出闵谷也觉得自己过激忙歉意的一拱手,转而问叶浅溪:“小溪你要去何处采药。”这话一出叶浅溪的脸色突然白了一阵,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漓若朝她微微点点头,她这才说出:“姑娘要我去辰河河畔。”   辰河?闵谷眼睛一跳,谁不知辰河自始一来在夜晚都是极其危险的,很多的女子都在此处遭到了迫害,若她一个人出行还指不定会搭上一条性命呢。   他沉吟了一阵,叶浅溪怕他不同意,忙说:“不碍事的,这些日子也经常见辰河边际有很多的人游玩均无什么大碍。”   瞧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闵谷自知无法阻止她这个想法,喟叹了一句说:“好吧。”叶浅溪心中一喜,却见那人继续说了一句,“我与你同去。”   叶浅溪有些愕然,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什么,一旁的洛祈却低声笑了起来,随意一开口:“两人的关系果真是好。”这话一出闵谷心中暗叹,怎么这两人是否商量好的,同一心思。   漓若斜了那人一眼,洛祈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手中折扇一合轻摇了几阵,笑意盎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在漓若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这俩人倒想起了以前的模样?”   “哦?”漓若挑眉,诧异的看着她。   洛祈兀自一搭手中的扇柄,似回忆般的说起来:“你却无前世的回忆了,但我知晓。”这话一出她心中震惊了一阵,一抬头撞上那人含笑的目光,却觉这人最近有何不同也说不出什么,她心里一阵茫然,思忖着不如何时去问问关玖,他的这个弟弟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看着人言及于此,她心中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这人总是话说一半,心思缜密的不能让人知晓他在说什么。   闵谷在旁轻咳一声唤起了漓若的思绪,怎突然发呆了起来。她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洛祈有些无辜的一耸肩膀踱步在一旁喝起茶来,瞅见这气氛有些僵直,却突然把视线一转抛出一句话:“就是让他去了又怎样,两人好歹也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三人都愕然了起来,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这个决定。   漓若有些犹豫:“但这坡草恐怕只需一个人才能采。”   听完这话洛祈不由得勾了下嘴角,无谓的说了一句:“那坡草又不是人不通人性的,不能看也不能摸,更不能嗅,怎知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来。”   听这话漓若有些犹豫了,她思忖着试着说出来:“你说…是在坡草面前隐去她俩的踪迹?”这是个冒失的办法,若坡草成了精说不定两人都回不来。   洛祈似乎看出了这人的想法,安慰道:“照你这么说若是坡草成了精,就算叶浅溪一人前去也就都别想回来了。”漓若听这话有道理,连连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况且多一个人也就多一次胜算的机会。   她叹口气,看闵谷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和退意,忙道:“那你们就结伴前行吧。”   闵谷心中一喜,一心想保护眼前的姑娘这次终于等来了这次机会,叶浅溪眼中含着感激,忙向两人道谢,漓若再三叮嘱了些许注意的事项,他俩懦懦点头认真记在了心里。   待两人走进,漓若身子后斜倚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舒了一口气。   一杯热茶被捧了过来撩起阵阵的茶香,氤氲着荡漾在整个小屋内,茶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她满意的眯起的眼睛想要睡觉。安逸舒适之下隐隐觉得些许不对,她眼睛一跳忙去看面前站着的人正把着一杯茶恭敬的站在对面。   “你想干什么?”她皱起眉头,挑着眼皮子看他。   洛祈丝毫不在意,一杯茶置放在斜侧的腾阁上,负手站在一旁却颇有一股子富贵公子的气势。   漓若眉眼一动,转了下眼珠问道:“你刚才那话还没有解释清楚。”   眼前人低声一笑,倒有半分狡黠的意味,他讶然的开口一笑:“我以为你就当玩笑这么说说而过了。”突觉身上一阵寒意探头看去那人脸色黑成了一片,他心中暗呼不好,忙添了一句说道,“若我知晓你这么在意这事我也不会开这种玩笑了。”   这话终于触动了面前这只狐狸的底线,她一跳起来一爪子就勾了上去。   晚风吹破湖湾引来一阵涟漪,辰河河岸冷冷清清的,偶尔几个人拉着敞开的领子轻步的踏了过去,走过河岸的时候还好奇的探看了一下河内的模样,刚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晦气忙把视线转开,加快了脚步。   叶浅溪来的时候,岸上已经空无一人,一阵风吹过把身上的薄纱吹起,她有些冷的瑟缩起来,牙齿冻得咯咯作响。闵谷见状忙将身上的袍子褪下与她披上,这个动作让叶浅溪身子一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抿着嘴唇半晌不说话。   闵谷见状有些奇怪,忙问:“出了何事?”   他向前一步突见叶浅溪低声的哭了起来,眼眶红红的湿润了一片,他暗呼不好大约问道了这人的伤心事,刚愁着怎么安慰可好,却见叶浅溪坚强的一抹眼中的泪水,哽咽着声音说道:“这事不关你,是…是我想到了曾公子。”这话没说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闵谷心中有些动容,这曾胥八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翩翩公子,看来是个好人也很会照顾人,这样的人真是命不该绝,他暗自喟叹了一声。   叶浅溪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说:“公子我们要动作快些,漓若姑娘说过我俩需在子时之前返回。”闵谷点点头,时间真是不多了。   两人沿着河畔走了一会,叶浅溪低声的讲述着那药草的模样,身后的闵谷视线却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这位女子,自小两人都玩在一起,叶浅溪小时都有着不同于寻常年龄的坚强,小时叶老对她的要求严的紧的很,就算是平日里来小伙伴在一起玩的日子,叶浅溪却单单的坐在房间内学习四书五经,不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思想,叶老尤其终是德才,叶浅溪小时的光阴也就被学习所代替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惆怅了起来,两人虽是青梅竹马却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两家的父母有所交好也仅仅出于官场之上,他盯着眼前的人,心中一片温暖,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融化开了。   “公子,公子。”见他半天不搭理自己,叶浅溪急急忙忙的唤了两声。   闵谷方才回神“啊”了一句,急迫的问道:“如何?出了什么事?”   瞧见这样的人,叶浅溪知道这人绝没有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无奈的叹口气,眼神飘渺而至辰河的河面。闵谷心中苦叹一句自己太过失神,却瞧见面前人毫不在意,叶浅溪低声一笑,指了面前不远处的一个树桩子。   她说:“还记得我俩小时的日子吧,那时多么愉快。”她脸上的愁容一散而过,让闵谷突有两人在外郊游的感觉,身旁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眼前,耳边都是这个人开心的模样。   看到这里闵谷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总是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感觉,原来自己的心早就被这个坚强而又娴淑的女子占据了,能为了面前的人哭,笑,尝尽人生的甘甜和苦涩。   他笑道:“是啊,还真怀念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在一起,能一长久的陪伴,对月吟诗作对,花前月下都能陪伴在身边。   叶浅溪突然诧异了起来,嘻哈一笑:“小谷别说笑了,那个时候我们还都是劣童一只,总是和爹爹带来莫大的麻烦呢。”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忙捂着嘴,眼珠一提溜看着面前的人,却见闵谷含笑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她羞愧的一低头,脸上红红的,怎么一想起小时候就开始止不住自己净说些胡话呢。小时候大家都不懂事,总是给别人起些雅号或是叫别名一类的,闵谷有种超越平时人的成熟,取下的那些雅号都尽数不入他的法眼,一干的人也只得放弃,到后来几人觉得有些烦了,就听叶浅溪提议道:“那就用他的小号吧,就叫小谷。”几个人听完哈哈大笑不止,叶浅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吐了吐舌头,那时也如这个模样一般的看着面前的人,面前人也依旧含笑眉目依旧没有生气的样子。   那时闵谷就包容了她,对一众的玩伴说道:“那就叫小谷吧。”这话一出引来一阵唏嘘,一人起来咋呼:“哈哈,闵谷你对小溪还真是不一般啊。总是纵容着这个小妮子。”   另有一人也跟着起哄:“闵谷是不是看上了叶家的二妹子,打算以后娶回去做媳妇啊。”   听到了嫁娶一说,闵谷不由得一愣,那时的他也不懂嫁娶之意,从爹爹那里听到了八成是与自己相爱的人相守一生,他心中还是真心想和这小姑娘一直在一起的,还未等他开口一旁的叶浅溪脸色倏忽了红了起来,娇嗔了一句忙去扑上去收拾那几个人,那些人一躲闪叶浅溪紧跟着扑了一个空,她一跺脚在远处俯下身子生起了闷气。   闵谷瞪了那几人一眼,瞅见几个小孩吐了下舌头就一哄而散跑远了,只留下叶浅溪和自己留在此处,看到鼓着气的姑娘闵谷心中一动容,忙伸手抚着那人的发髻,轻声的说道:“莫要与他们计较,他们也终不是故意的。”   叶浅溪一抬头,瞧见一抹灿烂的笑容,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而后的日子,叶浅溪也懂的了自己以后就要婚娶,身边的玩伴一个一个接着长大,有些游手好闲中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有些苦于求学却终究一事无成,待到弱冠的年纪几个人都分道扬镳基本上也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也就仅是面前的闵谷,那时的她心中挥散不去这人照顾自己的模样也在心中笃定了,这人八成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吧。   有一日,叶景升突来问自己关于嫁娶之说她方才知道自己的年岁已可以成婚,媒婆络绎不绝简直要把叶家的门栏踏破,她心中暗叹了一声支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却是一阵空空荡荡的。   媒婆在一旁不住的推荐着手中的人,这家的王爷那家的公子哥,都是一个个钱势均有的主,有些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光是从媒婆的口中听到了这人如何在官场翻云覆雨。有一日一个媒婆上门居然提到了淳家的当家,那当家已有三方内室却对叶家的小姐独自倾心,扬言倾尽所有家产也非她不娶,她一瞥那人,三方子孙成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后那媒婆的结局也就被爹爹用扫把赶了出去。   那时的爹爹格外生气,胡子吹着瞪大了眼睛,厉声的丢下一句:“我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怎能嫁于一个与我同辈的人。”媒婆只得灰溜溜的跑了。   想到此处叶浅溪轻笑了出来,一抬头正对着闵谷的目光,她不由得脸一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暗叹,怎突然想出这种东西,真是脑子烧坏了。   第七十二章 霜夜尽湿窗(伍)   两人沿溪走了起来,扯起了小时的那些事情,一阵嘻哈效果之后心照不宣的都笑了起来,周围的气氛突然轻松了很多。   流光四合,叶浅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了一句:“小谷可还记得小时的游戏。”这话轻轻的,她眼神也不变望着前方,似在思索。   闵谷心中一念,小时确实有过不少一起相处的日子,零零总总的也经历了不少时光,他沉思了一会有些苦楚,那时的事情大多都忘却了,依稀记得几个玩伴的模样已经算是尽力。   叶浅溪侧过头看他,目光流连:“你可还记得舞出?”   这个词格外的耳熟,闵谷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阵,方才惊呼一句:“记得了,上次辰日中在河边表演舞出步的不就是…”这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铁青,一顾去瞥那人的模样却见叶浅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丝毫愤怒和悲伤。   他知晓,叶浅溪的母亲跳完舞步之后突然坠入河中淹死了,至今未有找到尸身,因此曾有人朝小时的她丢石头,骂她是个妖物的孩子。这种深刻的记忆恐怕困在脑子里消散不尽罢。   他叹口气犹豫着怎么说才好,却见叶浅溪突然开口:“没事,都是陈年旧事罢了。”她的语气清淡的不真实,闵谷怔了一下也没做怀疑。   脑袋里跟着思维恍若飘去了那个时候,一缕轻纱衣披肩,缕缕月光淡淡的拢在衣袖之间,飞舞旋转如一只轻盈的薄蝶。微勾上嘴角,帕丝半遮半掩附于面上,神秘,雍容,华贵,让人的视线如何也移不开。   舞出,传闻是李氏从祖上传下来的绝美舞步,李氏也就是叶浅溪的生母,因舞步简而凡很多人想要尝试却终究是失败,除了李家的子女无人能跳出步色的清泰,那振动帝都的步伐怎能是一般烟柳女子可以媲美的?因此,能亲眼见舞出只是一种奢望,最后这步子传到了皇家,传闻皇族抚掌大叹一句:非尘人可以及也。   不知是何原因,在叶浅溪生母那时舞出已经变成了一种禁令,叶家的后代子女都不可以跳着步子,若为誓言则不得好死,誓言是誓言但祖宗的规矩却是不能破坏的,因此在叶浅溪这里从未跳过这步子,这支舞也被渐渐淡忘了。许多名门望族的人曾意愿用舞出来吸引皇室的目光,期望能用这舞步来吸引皇室的目光,让自己得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无论如何倾家荡产都被挡在了门外。   传闻曾有一人与叶母交好,但这话一说出两人就此断交直至死叶母也不愿见她。   而后,叶母的死死的蹊跷,那一日是实在无奈之举只得以舞步来哗众,跳完了这支舞就屈身跳入河中,因此这支舞也被冠上了重重的诅咒类,叶老十分宠爱叶浅溪,曾有一日将她叫入房门内,一日过去叶浅溪满脸泪痕的走出来,那一日夜晚她亲自滑下了自己的双腿近乎残废,血色弥漫了整个屋中,灯火影憧满着一股子红色的血腥味,有女子低声的哭泣着,叶老慌了忙去请尽这个府内的所有郎中才勉强保住了叶浅溪的双腿,但舞出却是不得跳了。   这事传遍了整个小城,有人说是叶浅溪生母鬼魂的诅咒,有人说是叶家小姐害怕自己和母亲一样不得好死,甚至有人说是叶老爷子的苦肉计,种种的话很不好听,她也只当没听见做自己的大家闺秀。   想到这里闵谷不由得沉思了起来,怎么今日叶浅溪突然提到了这舞?   前方的叶浅溪背对着他,面容看不到,只见她突然低声说:“要不要我给你展示一下,可是很美的。”说完她一张手臂,风一刮过将袖子迎起,半袭半攘搭在手臂上恍如仙女一般,美丽的极其不真实。   叶浅溪一侧头正对月光,轻吟出一首曲子来。闵谷瞪大了眼睛,这曲子他怎能忘记,是南思湖,专门为舞出而做的曲子,那一日叶母投河他也在旁边,他紧紧的唤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叶浅溪,浑身都在发抖。   如此,他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脑袋里满是叶母投河时的那幕画面,身上突觉得冰冷,想要开口阻止却张开口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叶浅溪继续吟唱,一抬头手附上月光,如摸丝绸一般的柔柔轻抚了起来,衣袖翻飞如风般转了几圈,她的脚步一顿后退了一步,脚步碎莲身子随着音乐见性转动了起来。   低沉的音调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闵谷缓缓陷入了沉思,突觉眼皮犯困,真想永远沉寂在这种甜腻当中,两人陪伴一朝一夕。恍惚中他看到叶浅溪转头冲他轻轻一笑,笑音极轻带些尾音,挑起的音调给人无意间的挑逗,他心中闪过一丝涟漪,却见叶浅溪朝他越走越近,手里捧着一个什么东西。   闵谷讶然,突然觉得叶浅溪怎会离自己这般遥远。   那人走近,他抬头一看,之间叶浅溪手中捧着一个酒杯,晶莹剔透的浑身冒着一股子雍容华贵的气息,这杯盏只在爹爹招待贵宾时见过一次,酒入杯中清亮成一片,入口甘甜心仪。他讶然,叶浅溪何时有了这杯子?   难不成是自己在做梦?闵谷狠狠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的感觉刺便全身,不…不是梦。但却丝毫不真实。   叶浅溪走近,眼神如面前的辰河,波光连连,她委屈的说道:“公子难不成不给面子?”她声音娇滴滴的,闵谷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很快便镇定下自己的心思,他推拒开,开口问道:“小溪,你这…”   话没说完,叶浅溪把酒杯推在他的唇瓣出,身子软塌塌的扒上了闵谷的衣服,手臂下滑环住那人腰间扣紧,媚眼如丝,轻声笑意看他,也不说话仅是眼神就能让人回味无穷。   闵谷眼神一洌,后退一步,朝那人喝道:“你是谁!为何要冒充我家小溪。”说话之时狠狠的扣住对方的手腕,任她挣扎不开。方才就觉得叶浅溪有些不对,这样一来就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叶浅溪讶然,委屈的一低头几乎要抿出些泪来,她娇滴滴的轻声哭道:“我,公子不认得我了么?”说完她从衣袖见探出帕子轻抹了一下泪痕,帕子掩面突见她眼中闪过狡黠的一丝目光,而闵谷却没看到。   闻到帕子上的气味,闵谷一怔身子,却是叶浅溪平日的熏香。这小姑娘对于香料极其了解,也极其热衷,家中所有的香料都是自己调制的。   难不成面前的人真是...?   他一失神,只见叶浅溪眼中精光一闪,一把匕首隐在了帕子之后,匕首突一转狠狠的朝这个方向刺了过来,她美丽的容貌变得狰狞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嘴角勾着残忍而又冷气的笑容。   闵谷没反应过来,刀近三寸,突然身后一个重力带动身体后滑了一阵,匕首被什么东西弹开,发出咣当一声轻响,手执匕首的叶浅溪也受到了冲击,身子直直的向后仰去摔在了地上。   闵谷一骇,大脑空空的,仅有的一句话竟然是:她要杀我。他瞪大眼睛,慌神怔在了原地。   身边一阵轻咳,他方才回神,一件看到两张熟悉的脸,那两人神色慌张在喘着粗气,看起来是奋力赶来了这里。   闵谷轻声问:“两位怎么来了。”   洛祈脸一黑,很不好看,他闷闷的开口说:“我们不来你就没有命了。”一旁的漓若斜了他一眼,他只得一摊折扇脸转在了一旁。   闵谷这才发觉方才出了什么事,他敢确定那人绝非自己认得的叶浅溪。   漓若一点头证实了他的推想,眼神望着一旁的叶浅溪神色有些难看,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变得凌冽了许多,皱起眉头,她说:“你们怎么走到了这里。”闵谷有些糊里糊涂,奇怪的问道:“这里怎么了?”确实在辰河是不详的,但这里与平日的地点没什么不同的地方,相反这里没有阻碍月光照射下来更显得明亮了许多,明明是这两人要自己来这里采草药的,怎会…   她也没做声,抬手在地面画了一个圈,泥土的颜色骤然变得漆黑一片。她拍着手掌,说道:“临行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如与河十步以内,你们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久了么?”她的话轻轻的确有不容忽视的戾气。   闵谷眼神一跳,忙四周张望,却是快走到了河岸。   他垂下头轻声的道歉,漓若叹息了一阵抬步走到昏迷的叶浅溪面前,一探鼻息那人还活着,鼻翼煽动的感觉让她缓了口气,一松手一件物件从手中滑了下来丝丝柔柔的,她颦眉去看发觉正是叶浅溪不离手的帕子。   闵谷身形往后一顿,指着面朝上的人问:“她…她是人是鬼啊。”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极惧的尾音。漓若抬头正对着那人的目光,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到底,她轻声问了一句,声音冷冷的:“如何,见心爱的人变成了鬼,现在才知道怕了?”这话一出她不动声色把帕子塞回了叶浅溪的袖间,佯作无意的低头审视着面前的身体。   闵谷脸色一暗,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她含糊的抬头注意到那人脸上复杂的表情,虽然可怕却带着深深的悔意。他将双手附在脸上,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他摇摇头:“你们一定是骗我的,她还没有死,对不对?”听不来这句话是安慰自己还是在求一个答案,漓若抿抿嘴没有说话。   闵谷上前一步,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把叶浅溪狠狠的按在自己的怀中,像是抱着多年来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品一样仿佛要揉进骨头里,嘴里不住的呢喃,叫着那人的名字,他叫“小溪,小溪”。声音轻柔的似在呼唤多年未见的恋人。   一旁的洛祈倒吸了一口冷气,突觉得浑身冰冷,吐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你说,叶浅溪会不会被她闷死过去啊?”   漓若白他一眼,忙伸手去拉开这个有些疯癫的人。   见他没有动作漓若苦笑着在一个方位点了一下,闵谷的身体如雕像一般滞在了原地。他抬头,眼神中微微怒意,搞得漓若只想伸手投降。   一旁的洛祈搭话,一合折扇轻笑说:“她方才是骗你的,你的心上人只是晕了过去。”说完朝这边递了一个颜色,漓若唔了一句低下头,得知玩笑是开过火了。   闵谷狐疑的目光转了一圈,投掷在两人周围眼神迷惘。他不知该相信谁,也不知该相信那句话。   就在此时,在怀里的叶浅溪手指动了几下,她唇瓣微微煽动似呢喃了一句什么,眼睛眨巴了两下,缓缓睁开。一睁开眼睛就怔在了原地,抬头见闵谷诧异的脸,审视四周才知自己倒在了这个地方,而现在的模样,她不敢想下去,忙问:“这…”   闵谷也全然不知,漓若跑过来向篮子中投了一个什么东西,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可,可是…”她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那救命的草药分明没有到手,怎么就可以这么走了。难不成,难不成是曾胥已经没救了,两人特意来告诉自己的?   漓若摇摇头,说:“东西已经采到了,快些赶回去吧,怕是还有救。”   一听到“还有救”这话,她猛地抬起头,见那人眼中并无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叶浅溪惊喜的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待四人赶到了房间内,漓若吩咐了一声,开始布局周围的屋子。屋内的摆设很奇怪,布满了几张厚重的帏布正好庇荫住了周围的月光,月色正浓散着一股甜氲。   叶浅溪稀里糊涂的,忙问:“怎么这样布局,屋内什么光亮都没有,怎不点灯?”漓若顿了下手中的动作,黑漆漆的眼睛有神的盯了她半晌,若有所思一样。闵谷提议要一直带在这个屋子内,却被漓若一使眼色被洛祈带走了,本身还想英勇的反抗几下,那人二话不说一个符咒被贴在了脑门上四肢动弹不得。   闵谷咬牙切齿,好在嘴巴可以动,忙低声的喝道:“汝等的妖法就是这边折磨无辜的人?”洛祈好似没听到一手托着这身体走了出去。   到了屋外,他一支头看着在旁被规制的正好的身体,一耸肩膀一脸无辜的模样:“这里她最大,我只是个来打杂的。”说完眯起眼睛歉意的笑笑,“顺便将一些不听话的病患给规制一下。”这话一出闵谷缩了下身子,这俩人都是出奇的不好惹。   洛祈没再理会他,撑着头看着房内若有所思。房门隔板隔断了门外的视线,整个房间恍若包裹在一个空大的黑匣子里显得格外诡秘,闵谷心里着急万分,想要得知叶浅溪的安全却又信任面前的两人,毕竟他们还是救了自己一命,如万蚁噬心,若不是身体被封住了动弹不得他绝对呆不在原地。   一旁的洛祈低头喝茶,半晌挑了眼皮子看他:“你担心那姑娘?”他的话中含着笑意,像是在看好戏。闵谷强压心中的不满,重重的一点头。   “直到今日我才发觉,若没有了她,我的后半生就会是永远的缺憾,”闵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诚挚,“那种缺失的感觉是可以舍弃自己性命去救别人的。”   听完,面前的人低声一笑,折扇轻敲桌角,说道:“你们倒是好,一个在门外信誓旦旦的为心爱之人而死,另一人为了一个女子丧命,自个的命也就这么轻贱。”他的话清清淡淡的,却让人木然觉得周身发冷。   闵谷一怔,突觉得自己有些失礼。那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也许终须是自己头脑一热罢了,若是他真的为了叶浅溪而死,那么如何对得起养育他而大的父母?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一寒,想到了在门内躺着的曾胥,那人的性命终须是为了叶浅溪而送上了。   洛祈突然收敛的目光,眼神冰冷的盯着面前的人:“有些话你还是在心里想明白了再做决定,性命不是你说能舍就能舍去的。这一来叶浅溪为他伤心哭泣自责,而我们要为这事奔波,你死的一了百了也就罢了,徒留生人为你戴罪。”他的话很犀利,却让闵谷心中豁然开朗,如当头棒喝,他心中一暖暗叹自己太昏头。   此时,内室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动,连屋子都跟着摇三摇,突见一阵似有似无的轻唤:“公子,公子,快回来。”闵谷眉眼一跳,却是叶浅溪的声音,她唤的声音很急像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听这声音,他不由得想,难不成是把曾胥的魂魄召回身体之内?   他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坏了,在他心中人死便是死了不得复生,就更不存在魂魄一说,而这么看来这有些太于理不清。   他苦笑一声,突然听到内室传来一阵惊喜的唤声,那声音一出闵谷不知悲喜,眼神木然的看着那扇门。   “公子有知觉了,我感到了他的呼吸!”   第七十三章 霜夜尽湿窗(陆)   月色正浓,几个厚重的帘布不知被堆放在了哪里,整个屋里亮堂堂的。叶浅溪这才有所觉醒,这个地方虽说是在小弄堂子里,但正好面朝着月光,完全没有人传闻中的阴森简朴的感觉,每每月亮出来的时候都似少女一般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格外好看。   月下独酌,无疑平摊了些许情调。   曾胥迷迷糊糊的听完这档子事,只觉得自己捡了一命遇到了贵人,其余的什么他一概都想不起来。   叶浅溪朝杯盏内添了一杯酒,嘴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曾胥连忙起身,一探手,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这..这怎么好意思让姑娘亲自来。”说完他起身想去抢那杯盏,却被叶浅溪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见她眼神诚挚,闵谷挡住了他的手,说:“让她去吧,不去做点什么她觉得亏欠了你。”说完他低声的叹了口气,心中无疑在心疼这女子。   曾胥心中暗想自己采摘曜莲而坠崖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是为了一干苍生,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如此牵心,倒是谁才过意不去。   他低声一叹对着月光独酌,闵谷眼神淡淡的看着他。   叶浅溪换了杯盏来,把石桌上那套杯盏推开,脸上挂着柔和的目光,她解释说:“这杯子性凉大病初愈的人不适合多饮。”   曾胥应了一声垂下头,三人都无什么话来。   闵谷精神不怎么好,一直很少说话,突然将杯盏置于桌面上,皱起眉头开口:“小溪,我们何时动身回去?”这一话两人都愕然的抬头。   叶浅溪一怔,苦笑一声,自己出游了如此长的时间恐怕家里早就闹翻了天了罢。不过后来闵谷找到了自己,并待小厮回去带话要与她周游些许日子这才让叶老爷子舒心了。想想曾胥身上还有伤,她现在回去还是于心不忍。   闵谷似看出她在想什么,苦笑道:“这也不能不会,一干百姓还需你的曜莲来,目前病情虽是控制了但后发症状确实不断。”闵谷定能思出这人心中的牵挂,用九州百姓的性命去赌量她也可以分出轻重。   不过他的话也不是空口一谈来吓唬她,这百姓服了曜莲下去确实有些起色,但紧接着确实灾祸不断,每人都有不同的反应,有的呕吐不止,有的心中悸疼,因此叶浅溪才会在这几日带着草篮奔波于周围寻些救命的草药。   这话极其有效,叶浅溪果然犹豫了,两边都是犹豫不决。倒是曾胥开口,一摆手大声说道:“我已无什么大碍了,你们还是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他一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总是没有帮上什么忙还要这些人为自己操劳,若是因此耽误了城中人民的救治他是万万不得原谅自己的。   “可,这…”   闵谷看出她心里的挣扎,只得无奈的叹气:“这样罢,这位公子先与我回府,就说是我的好友遇难,若你有空得以来我府中一见。”这话说的格外体贴,闵谷的心思缜密把一切的事情布局的万分完美,她也想把曾胥带回去调养但带着一个男子回家终须是要遭来不少非议的,若是闵谷带回,这也就好解释了,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不浅,时时的串门也是在所难免的。想到这里,叶浅溪舒了一口气,目带感激。   看那目光,他不觉得一丝畅快,闵谷心中一苦,这人对叶浅溪来说还真是重要的紧。   回到叶府,一踏进门家中管家都瞪大了双眼。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回房间,一遍跑一遍大声的叫喊着:“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声音传遍了整个府中,他跑的卖力连绊倒了几次都不曾察觉,一拍身上的泥土照例站了起来。   听着声音叫来了不少的人,急匆匆的脚步朝门口而来,叶浅溪心中一暖,这就是家里的感觉。   叶老爷子在小厮的掺引下而来,眼神中带着震惊和欣喜,连眉毛都是发颤的。他一见叶浅溪迎上来,忙一把环住了她的手臂,紧紧的抓住她肩膀上下审视了起来,那眼神几乎要把叶浅溪的身子凝刻在自己的眼睛里。   他颤微着开口:“溪儿,是…是你吗?”叶浅溪心中一动,苦涩极了。为何自己的任性让爹爹如此担心。   她不由得跟着哽咽了起来,答道:“是,爹爹,我..我回来了。”后半句话咔在喉咙间,她突然说不出来什么别的话来。   叶老爷子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握紧了手上的力度,眼神似有火冒出,这力度让叶浅溪身上生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见这样,叶景升忙上前扶着叶老爷子,一边宽慰道:“爹爹别生气,溪儿只是贪玩忘了时辰罢了,人回来就好。”   叶浅溪自知惹了爹爹生气,咬紧嘴唇不敢说出一句话。   叶老爷子脸色缓和了不少,一吸气,冰冷的丢下一句:“你还知回来!”   叶浅溪低下头,一屈身跪在了地上,一句话说不出。一旁的叶景升吓坏了,忙去伸手扶她,她却倔强的跪在原地不起,叶景升也知这妹妹倔强的脾气,喟叹一声也就把手伸了回去,眼神中带些无奈。   叶老爷子眼神中有些不忍,一动容眼中擒泪,一旁的人吓坏了,丫鬟小厮麻溜的跪了一地,都恭敬的垂着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爹爹别担心。”她一抬头撞见叶老爷子伤心的模样,她忙掏了手帕出擦抹叶老爷子的脸颊,嘴中连连不断的开口说,“爹爹,别这样。溪儿…溪儿再也不敢了!”   叶老爷子心中担忧心急,但重话也说不出口,只得气结似的重重叹口气,身子一颤几乎要昏倒过去,一旁的叶景升见状忙去扶他,眼神内带些恐惧。叶老爷子轻咳一声,发昏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叶景升眼光一瞥却见叶浅溪跪在地面上,手僵直在半空之中不知如何是好,泪水连连满是悔恨,她自小十分宠爱这个妹妹,见她这个模样他也有些不忍,轻声附在她耳畔说:“溪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看爹爹。”   叶浅溪一怔,她抬起头眼神中有些不甘,一转头看到爹爹苍老的容颜,他默许似的摆了摆手,好久一会这才迟疑的点点头。   待她走去,叶景升目光流连转了一阵,这才慌张把叶老爷子给附近内室里。   一推开门,门内布局如旧,就和自己出府之时一模一样,桌上摆着糕点一摸还是热的。叶浅溪见状热泪盈眶,捂着嘴不发出声音,唇齿都在颤抖。   一定是爹爹吩咐下去做的,每日三餐准时回来不要让她受饿,她觉得自己过分极了,跌了身子过去枣糕的香甜味勾起了味觉,她抓了一只填在嘴里,馨香充斥着口腔,心中微微翻苦,咀嚼一阵才发觉里面和了自己辛酸的泪水。   她身子一软斜在一旁,突有一人推门而入,她琢磨着大约是丫鬟,一摆手,轻支起头部,眼睛微微合上不再别人面前示弱是她的宗旨,她稳住自己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阵。”半晌没有听到回音,她诧异的转头一看,身子怔在原地。   叶景升轻步走来,犹豫了一阵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皱紧眉头:“溪儿,你怎么回事?为何失踪了那么久还没有消息?”提问了一大堆,隐约发觉那人眼眶红红的才知晓这人已经哭过了,他心里一慌,这妹妹自小就不知哭为何物,比谁都坚强,看她这么伤心叶景升心中也是苦涩,左右不知如何是好。   叶浅溪轻抿了一下泪水,忙道:“哥哥莫要担心,我并无受什么委屈。”   叶景升忙出了一口气,这样便好了,若是她受了什么委屈,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对了,”叶浅溪眉眼一挑,慌忙一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惊奇的抓紧自家哥哥的衣袖,语气急切的想要求证什么,她问,“那些受了疫病的村民如何了?”   这话一出叶景升方才明白这妹妹近些日子失踪的原因,他有些哭笑不得,叶浅溪这孩子自小就喜欢把别人的事情摆在第一位,尤其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个邪门歪道的偏方,说是传闻中的神药可以拯救村民的疫病,便执意要去采摘,先不说这草药有没有,就算是有了也恐怕要赌上性命。   想到这里,叶景升沉重的叹息一阵:“溪儿莫要再这么胡闹,若是你有些三长两短可要让爹爹如何去做。”   若是平日,叶浅溪总是信誓旦旦的一拍那人的肩膀说句安心,可曾胥就在她面前坠落悬崖,她如何也不会把那句话说出口,想要说什么卡在喉间,她自知自己是太过任性了,一低头顺眉说了句:“知道了。”   瞧见妹妹这样的模样,叶景升自知说什么也没用了,交代了几句之后方才踏出房间,临走之前突想起什么似的丢下了一句:“记得好好去闵家,好好谢谢三公子,他可是好容易寻到了你。”   听到这些,叶浅溪讶然的怔了半晌,原来闵谷寻到自己不是偶然,他带着那么多的一些人都是来寻自己的?她怎知道自己是来寻曜莲的?想到这里叶浅溪心中一动,一股暖流流满了全身,脑子里尽是那人的模样,专注的神情,忧伤的样子,以及把自己狠狠揉在怀里那时脸上的惊惶无措,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那给自己一股生离死别的感觉。想到那时她不由得脸一红,低头一探,一个滑柔的东西从袖口滑了下来,冰冰凉凉的,她忙弯腰去看,发觉是一张方帕,她舒缓的一笑,怎忘记了这个东西。   叶浅溪掏出手中的帕子捂在胸口,回忆把胸膛填满,她轻勾嘴角笑了起来,早些处理好这些事一定要去和闵谷道谢。   初入街口,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佑城虽然很大,但来往的人多多少少都认识,再加上叶浅溪的人缘较好,走在哪里都是一行人热情的打招呼,偶有几个人诧异的走在她面前审视了一阵,问:“这些日子不见你,哪里去了。”   叶浅溪愁容的皱起了眉头,不知如何回答。   却见身旁一个人嘻哈的一拍她肩膀,调笑说道:“谁不知啊,是和闵家三公子一起去郊游了呗。”她诧异的一睁眼,原来闵谷这搪塞似的理由已经传满了整个城中,人们也就顺其自然的和游山玩水连在了一起。   她一笑,也不反驳就当是这样也好。   一人走过来递来一个水萝卜,晶莹剔透的模样,看起来刚盛下来新的一棵小萝卜。那人笑笑,说是为了答谢前些日子的药贴,叶浅溪推拒几下推拒不得,只得接了下来。   来来往往走着的人络绎不绝,嬉笑,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每日脸上都入头顶的日光一般灿烂的笑着,偶尔擦过衣襟还有一句轻声问候。   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原来这些人都大好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句轻唤的声音,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一转过头却看一个中年妇女,笑容可掬的模样,举止典雅,手中垮了一个不大的菜篮子。那人见她转过面来,上前一步礼貌的欠了一下身,说:“你就是叶府的小姐罢。”   叶浅溪从未在记忆中见过于此模样的人,一怔身子,不由得脱口问出:“是…没错。请问你是?”若是自己认识的人必定会有些记忆的模样,而勉强的这个人却格外陌生。   那妇人轻声一笑,侧头看她,不以为然的模样:“姑娘当真不认得我了吧。”说完,她把头发往耳朵后面轻拢了一下,这个角度叶浅溪就能清晰的看清面前人的样子。她心里咯噔了一声,惊奇的几乎要叫出口来,这女子举止形态和自己已故的母亲有七八分的相似,不是仔细看的话几乎以为他们是一个人。   女子的眼睛不如母亲一般的墨黑,褐色的眸子在日光反射下更添几分翘楚的神韵。   女子眯起眼睛自然的笑了笑,说:“姑娘还记得救了我家的儿子罢。”   儿子?她更加糊涂了,皱紧眉头盯着面前的人,却什么都想不起。虽说她经常与人抓药不错的,但从未救过什么人啊。   那人点点头,语气却肯定叶浅溪就是她话中那个人。   看她疑惑的模样,那人下了个决心加上了一句:“我儿子自小身子不好,有日得了不治之症全身溃烂…”   听到这里叶浅溪心中有些豁然,她知道那人口中的儿子是谁了。想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岐黄之术也学个七七八八,因有一日在郎中的府中取药,见郎中在内室里一人忙乎着,她心中一动,忙问那郎中为何不去寻一个小厮在身边使唤。   郎中愕然的抬起头来,无奈的苦笑着:“姑娘莫开玩笑,这小店里都基本上没什么利头可赚,我家还有一大帮的人需要靠我来养活,哪里有什么什么闲钱来请小厮啊。”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中一阵空洞无奈。   叶浅溪心中一动,油然而生出一种不明的感觉,她心中酸楚着,兀自走过去帮忙整理了起来。郎中讶然的看她,她却有些不以为然,轻声说道:“我也学过些岐黄之术,家中的医者曾说过要经常熏些不同的草药,方可将身上的病症褪去。”她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倒像是那么一回事。这里的郎中医术上是个半吊子,隐约就从前人的口中听过“药熏”“药浴”之类的话,这么一想也就把这两事联系在了一起。   叶浅溪浅浅的笑了声,说“喏你看,我不需要你的闲钱,我们就当是互帮互助罢。”这么一来,郎中也就同意叶浅溪经常来这里帮工。   在她帮工的那段日子来了不少病人,面容痛苦神色疲惫。她从未见过如此多重病的人,甚至有人全身溃烂的跪在这个门口恳求这人能救他一命,郎中面带愁容他至多能治些浅薄的小病小灾,抓写药熬些药一类的,怎能治这种让所有名望的医者都无可奈何的病症,其余医馆的人都不让他踏入馆中,这人自然求不得抓药的单子,就来这里求这位郎中。   郎中苦叹一声,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走吧,我真没法子。”   那人脸上两行清泪划过,面容抬起头来格外骇人,郎中心中大骇就想夺门而逃。却见那人哭哭啼啼的说:“我自知没法子,恳求郎中可为我开张药单。”   一来一往,叶浅溪突然走了过来。远远的见一人模样的跪在远处,她眉心一跳,忙走近看,一看才证实了心中所想。   她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人,今日天气很热,这人皮雕裘子却裹了一通,格外的不合时宜,头顶带着一个硕大的帽子刚好把侧脸给结结实实的挡住了,让她心中突生一股寒意。   “请问…”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侧过头看她。虽是一半的脸也是狰狞的吓人,叶浅溪倒退一步几乎要叫出声音,见那人面容凄哀,她狠狠咬下嘴唇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第七十四章 霜夜尽湿窗(柒)   那人偏过头去,见她这个模样眼神一洌也不知怎地就别扭的把头又偏转了过去,头顶的帽子又裹紧了几分,面色凄冷的看着屋内。他想进去,想要治疗。叶浅溪这么想着,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心中觉得一阵悲哀蔓延看了,一条性命就这般不值一文么?她将那人请进了屋子。那郎中见了急切的想要阻止,她却执意一挥手叫郎中准备一间柴房便好。还好这人身上的病症不传染,郎中也就默许了。   以后的日子,叶浅溪翻遍了医术想要寻这病的法子,偶有一日兴许是上天垂怜她的执着,愣是让她翻到了一本医术。医术上介绍了各种疮症的救急,她眉心一跳慌忙往后翻,翻到后面大出了一口气,果真不负所望,那书上就刻着这病的治疗方法。   她心中一喜,忙耐着性子往下看。这一看又有些发愁了起来,医书上的这些草药她从未见过,也不知这个城镇里会不会有这些东西。往外望去正是阴霾之时,心里空空洞洞的似有什么惋惜,从余光一瞥见那日带回来的那位伤患身上正坐在柴房中安静的看着门外的一片,她心中一动,大概这人也想出去吧。叶浅溪哀叹了一声,觉得在此时放弃了未免太对不起那人,就算没有起码也是努力过了的。   说干就干,采摘了各种草药都是郎中从未见过的模样,她皱起眉来盯着面前熬好的一股冒着难闻的药水,叶浅溪犹豫了。会不会喝死人啊。她摇摇头,自己的学识还是太过浅显,甚至连单纯的草药都分不清楚。   想到此时越来越觉得手中的东西危险,一歪手方才准备要倒掉,那人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叶浅溪身子一僵,那人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在她耳边轻唤了声:“抱歉。”突目光一转,流连在她手中的药罐,浅浅的勾起了嘴角,“我道姑娘为何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是给我熬的药么?”   叶浅溪一怔,自己首次见到那人的笑容,若是脸上没有这些狰狞的伤痕,这人笑起来一定很漂亮。正在发愣却瞅见那人皱紧了眉头,目光有些发难的打量着那个药罐。   糟糕了,这样的药恐怕会被当成毒药的。见他这样,叶浅溪以为他生气的,伸手抓了抓头发,颇感有些无奈:“我的医术不行,也不知这是什么药,可…”那人沉默不语,照例上下打量了药罐子半晌,凑过头去轻嗅了几下一把抓过来咕咚一声一罐饮尽。叶浅溪眉心一跳,忙来抢罐子,嘴中还着急的说:“这样是太过量的吧!”   那人听完哭笑不得,重点不是在这里罢。   “金银花,干草,莲子,苦艾…”他如发炮一般报出一些药名,说完之后又接了一句,“这些倒是清热解毒的良药。”   一旁叶浅溪愕然的看着他,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竟然都晓得。”   他一挑眉,自信的点头:“自然,否则我如何会这般信任你手中的药。”这话说完他皱起眉来打量那个空药罐,眼中含笑,“你这跟毒药一般的药,哪个人会亲自去尝。”   这话一出,叶浅溪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原以为这人真心如此信任自己,这么看来她还是被摆了一道,原来这人是对医术颇有研究的。面前人知晓她在想什么,继而解释道:“我家自小是医药世家,大小就和各类草药打交道,我自然晓得。”说完很自然的将手指抚上了脸颊,轻刮了一下面目狰狞的疤痕,“再然我这脸上也试过了各种草药,试药之前自然对这些是了如指掌的。”   “再说了,若是这药有效我必定会重谢于姑娘,若是这药无效那起码也可以清火消炎。”他的话中带着笑意,叶浅溪暗自在心里嘀咕:真是好算盘,亏她为此时如此上心,难不成这人觉得无所谓么?   叶浅溪低呼一声,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难不成你的脸…”   这话一出只见那人身子怔了一下,脸色突暗了下来,苦笑道:“没有,这伤痕是另有原因的。”见他这么不想说叶浅溪也就尊重他,不再发问。   叶浅溪有些后悔,想要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境地,“我叫曾冕。”他轻声说道。   原来在介绍自己,这人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的。叶浅溪低声一笑,礼貌的学他模样拱了拱手,也介绍自己。那人突然讶然的睁了下眼睛:“叶家的小姐居然会在这里帮工?难不成是被苛刻了零钱?”   头上青筋发跳,她觉得这人也太不讲面子了。   曾冕自然的笑笑,道:“玩笑罢了。”说完一抬头,院内一片光亮。叶浅溪抬头一瞧,原来今日的阴霾是因为太阳被云层遮盖住了,现在看来它已经破云而出,照亮了整个院子。日光真是暖和,她一瞥却突然见面前曾冕白了脸,他身子不稳的颤抖了两下,道了一句:“我先回了。”便逃也似的跑回了屋子,独留下一脸迷惘的叶浅溪。   那日之后她就再未见过曾冕,仅是隔着一扇门把罐子递进去,瞅着他喝完了才去收那空空的罐子,他没说什么将手中的空罐子放下,轻声倒句谢门内就持续一片寂静。叶浅溪心中总是毛毛的,这药是施了可药效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仅是凭借他每日还会在门口去罐子还得知,这人还获得。碍于女子的矜持,她强忍住想推门而进的想法。   有一日,叶浅溪实在忍耐不得心中的疑惑,她轻叩了下门,半晌也无任何声响。她心中一寒,难不成是他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她又持续不断的扣了几下门,不知多久,门内传来闷闷的一声:“别把门给弄坏了。”听到这话,叶浅溪不免安心了起来,这声音,这语气,就是自己认识的曾冕。   叶浅溪开口,有些急迫的想要确认什么:“曾公子,不知那药…”她迟疑着改问些什么,曾冕突然抢白,打断了这人的话:“药很好,谢谢。”   她还想说些什么,曾冕一句“我有些累了,姑娘轻便”就给截住了话头,叶浅溪心中愤愤不平,当初还认为这人很好相处来着,没想到却是这个臭脾气。她心中有些凄凉,难不成是什么时候惹住了这个人,不过不对呀,就那次他心中不知哪门子犯抽夺门而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日不停伺候不说还要受闷气,哪来惹他之说?   叶浅溪摇摇头,既然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得这么任性坚持了,她兀自走开。   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门内的曾冕捂住了脸,身子不断的颤抖了起来。现在的他正强压起身上的疼痛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日了无时不刻都受着身体的折磨,也不知这些寻常的草药有哪些不对,他的身上钻心一般的疼痛,他不能喊不能怨,只能如裹貂裘一般的把自己裹在一个冰冷的罩子里,那女孩是好人,自己不得再麻烦她了。   他这么回忆着,却在心中想那日的药罐,企图这般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么一想也突然想出了一个头来,那些常见的草药他都晓得,可入药的药引以及里面的两位药他是如何也品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曾冕又咬紧了嘴唇,一阵的疼痛袭来,他再度的昏了过去。   又过了几日,叶浅溪闲的有些发蒙,每日呆呆的坐在台子前,干什么事也不如以前利索。   郎中踱步走来,好心的询问:“叶姑娘怎么了,最近有些魂不守舍的?”叶浅溪惊奇的一跳,最近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看来是发呆的后遗症。   郎中也吓得不轻,她忙讪讪的一笑,道歉说:“无碍,只是最近遇到了些麻烦。”说完她眼神一瞥,一个主意笃定在心里,凑过去与那郎中套近乎,“我有些担心后院那位公子,你与我看看可好。”   郎中听完脸色一白,那模样谁见谁害怕,他尽力的忘掉了后面院子还住着这么一个“怪物”,可今日提起,他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叶浅溪见状忙说:“他的状况有大好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最近有无好转。”   郎中一听,话已经说道了这份上了不好拒绝,一撅胡子,点头应了。   叶浅溪在门外着急的踱来踱去,半晌了不见郎中出来,她心中一寒,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想直接冲进去,正准备跨入门栏,突然和急速奔出的郎中撞了正面,那人一扶她,忙问:“如何?有没有什么事?”   叶浅溪一摇头,眼神一瞥内室不由得愣了,室内空无一人。   见她如此疑惑,郎中也有些犯难,他踌躇着开口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找了半天也不见一人来,恐怕…恐怕他是走了!”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瞅见叶浅溪脸色不好,心想大约是受了什么打击。突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将手中一物递给他,说:“这是我在他屋内找到的,大约是与姑娘的。”   抛下这句话走了,叶浅溪手中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张纸,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手中的攥着的纸轻飘飘的仿佛一用力就会碎了。她咬紧下唇将手中的纸张慢慢展开,一展开就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纸张。   纸上清秀的字体,清秀的如一名少女,分明和他脸上可怖的疤痕不一。   信上浅浅的写了几句分别的话,叶浅溪心中一苦,也不知那人怎么样子,就这么不告而别走了,就算没有什么作用也是自己辛辛苦苦熬出来的药品,起码要给自己的恩人道声谢吧,这浅浅的几句分别话又算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还在期望什么,这人八成也就是这个样子吧,将信陇入袖中重新打起了精神,她直直的退回那个药馆子里施药。   郎中见状有些讶然,忙问:“姑娘不去寻么?”   她缓缓的摇摇头,眼睛飘忽直视远方,莫罢轻声的叹息了一阵,方才说道:“不用了,这人心已经不再这里,寻也是无用功了。”郎中听的糊里糊涂的,挠挠头终须是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渐渐的,她也就忘了那人。而如今面前站着这位女子大约是那少年的母亲吧。她的面容清秀岁月丝毫不掩面容的媚态,笑起来的样子似若仙人,她说:“谢谢姑娘救了我家胥儿,我感激不尽。”说完还作势的一福身子,行了个李。   叶浅溪愕然,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人的名字不是叫曾冕么?”   这下倒让曾母有些疑惑了,她摇摇头:“姑娘记错了罢,我儿子的名字却是姓曾,但单名一个胥字。”叶浅溪的身子明显的怔了一下,这名字她倒是能想起一人来,但…曾母兀自紧抛出一句话,“我儿子自脸上的伤痕好过以后身子很弱,后来因为一场风寒而害了身子,卧床数日不醒极坏了我俩,后经过郎中的诊治是醒了,但脑袋糊涂的对以往的事情有些模糊了起来。”   她恍然大悟,终是明白了曾胥为何变得这么奇怪的原因。她也大致确定了那人便是以前自己救下来自称是曾冕的男子。一想到这里,叶浅溪哭笑不得,天理轮回还是真的,自己救了一命的人反过来却救了自己还差些配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的。   曾母见她发愣,忙问:“姑娘,出了什么事?”   叶浅溪方才回神,无谓的笑了几声:“没什么,突然看到了您想到了我的母亲。”这话一出突然心中一动,有想起什么心中涌动一种特殊的感情来,这人确实好似自己已故的母亲。   曾母愣了几下,舒缓的笑了一阵:“姑娘说笑了,姑娘母亲必定是名门闺秀才把姑娘教成这般善良贤淑的模样,怎会是我一个乡下老婆子可以比拟的。”说完她自然的将额头上的碎发拨在了一旁,拢了几下发现额头的发丝有些碎,又重新捶搭在了头顶。这一串流水似的动作让叶浅溪终于知晓心中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她心中一动分明看到了自己母亲在世的模样。   不知怎么,她有些闷闷的开口:“不,我的母亲也是来自乡下家的女儿,因为舞姿颇好才入了名门贵族的眼。”   不知为何,曾母身子剧烈的颤动了几下,一低下头似做歉意:“抱歉,我…我不知…”   “无碍。”这也没什么可丢人的,贫富差距自在她心里也没任何可与低贱挂钩的。   曾母突然抬头,慌乱的视线撞在了叶浅溪的眼眸之间,似想说什么迟疑着没有说出口,寻思了一阵子,却发觉面前的人有些手无足措。大约是自己吓到了她吧。曾母轻声的问着:“不知姑娘母亲的姓氏?”   对于这突兀的发问叶浅溪有些摸不清头脑,碍于礼貌起见她还是认真的回答了:“母家人姓李。”这话刚出,她突然讶然的瞅见曾母脸色煞白。叶浅溪心中一动,难不成是这人认得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她小心翼翼的发问:“你可认得我的母亲。”说完她还自然的打量着那人的脸色,心中有些毛毛的,不知该不该问。   曾母意识到自己失神,忙摇头,却掩盖不了眼底的慌张。瞅见她精神不太好,叶浅溪刚想关怀的问候几声,曾母却突然开口:“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情,就先不与姑娘聊了。”还未等叶浅溪开口,她礼貌的道了声别,匆匆而去。   身后的叶浅溪皱起了眉头,她脚步匆匆却如踏玄思,看起来心思分明飘去了很远的地方,恐怕连撞了什么人都无所知觉。叶浅溪不由得好奇,什么样子让她这般失神。   顺着一个角度看去,却发觉曾母的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分辨了几次,叶浅溪眉心一跳,她如念咒符一般的分明念着一个名字,那名字她今日只在心里念叨过,那是自己生母的名字。待她回神的时候突然见前方已经没了曾母的影子,叶浅溪无奈的摇摇头,怎么可能呢,自己母亲从未说过有亲信嫁去了曾家。   大约是自己一时失神看错了吧,她就在心里这般轻告诉自己。   来往的人满是喧嚣,大约今日来都未曾有这么好的太阳,每个人脸上挂着灿笑。叶浅溪尽力不去想刚才奇怪的事情,只是认为是一个母亲来替儿子道谢罢了。   突然有一人踱步在自己面前,瞅见叶浅溪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几下,轻声笑了句:“呀,姐姐可是让我们好找。”   叶浅溪一抬头,隐约对这些人有什么印象,小时候几个玩伴在一块玩耍之时就有这两小姑娘,似乎是隔壁王员外家的闺女,不知怎的居然拌了男装逃出来玩。   一旁更小模样的女子调笑道:“呀,不过多久就可见闵家三公子来求亲了吧。”说完被一人头顶拍了一下,那人佯作愤怒一样,厉声道:“说什么呢,女娃子家家的,也不害羞。”那人讪讪一笑,忙歉意的挠了挠头。   叶浅溪脸一红,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就和几人道歉逃也似的走出了巷子,目的地就在那家没有挂名的医馆,她心中还有一个疙瘩未除,总是要看看才能放心。   第七十五章 霜夜尽湿窗(捌)   刚一跨进去,铺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气息差些把她给熏出去。自小以来问到的药味也不算少,独独在心里从未闻到过这种味道。   她轻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在鼻翼前煽动了几下,隐约见周围的气味没了她才敢小心翼翼的踏进去。一进去方被屋内的情境惊呆了。   感觉到了什么,屋内堂正中的女子讶然的抬头,一对上那人的目光不经意的撇开不去看她。叶浅溪的身子有些发抖。   “你…你是。”她咽了咽口水,刻意的忽视了那人身上的白色的毛皮。   “没错。”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如脆响荫竹一般的清脆,但在此时此刻面前这人发出的任何一句话都不经意的给她一阵寒意。漓若不以为然,一拢头顶的碎发,清晰的开口说道,“我是妖。”   一想到今日的事情漓若心里苦不堪言。   时日,太阳刚升到午后。这灼热的温度着实让一个常人都无法承受,漓若性子畏寒自然受不了这般刺辣的日光,拿着帕子轻拭了额头上的汗珠,她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杯一杯的冰水下肚,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肿胀,再这么下去恐怕会被晒干晕了过去。   此时,方才有一贵人模样的人走进来,一摇手中的扇子轻声笑了出来。漓若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总觉那笑容的背后有些嘲讽看笑话的意思。   轻把扇子合上,洛祈毫不避讳的点点头:“是了,我是来看笑话的。”   她抿着嘴,也不做反应,仅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不会示弱是自小的性格,尤其是在看不惯的人面前。一滴豆大的汗珠滑下正巧落在眼睛里,刺得生疼,她用手揉了揉却没有任何好转,有更多的泪珠从眼睛里出来。   怎么觉得好似要哭了出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坚强了。   她用手抿着眼眶,一旁洛祈见了脸色僵了起来,难不成她是哭了么,兴许是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了。他一抬脚忙俯身去探视那人。   “你怎么样?”他无意的放揉了声音,抬起的手本想把她的脸抬起却突然转了一个方向轻搭在头顶揉了起来,“哭什么啊,我又没惹你。”洛祈苦笑道。   漓若吸了两口气,抬头愤愤不平的瞪了她一眼,一挥手把头顶的那只手给打掉了。这一举得让洛祈有些讶然的睁了下眼睛,可以来见怪不怪的性格让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真不知最近如何惹到了她,为何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漓若突然惊呼了一声,恍若想到什么似的在那人身上轻嗅了几下,皱起眉头巡视的打量了面前人几眼,看的人心里发毛。她收回目光,轻笑一声:“呦,居然还会流连于烟花之地?”她的语气讽刺极了,虽是在笑可脸上的笑意种种如一根刺般狠狠的扎进人的心窝里。   洛祈也不做慌张解释,勾起嘴角轻微一笑,一打折扇,目光偏转至门外,抛出一句所问非所答的话来:“今日天气不错。”   这话一出,漓若的嘴角不动声色的抽搐了几下,她瞪了几下那人,却见洛祈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触碰上,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面前的洛祈如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般轻眨了几下眼睛,狡黠一笑:“啊呀,我记得有些人似乎有些怕热?”漓若在心里愤愤吐槽那个“有些”是否太轻微了些。   她不怒反笑,一把环住那人的肩膀,很好主动的投怀送抱怎能放弃这个好的机会。漓若低声一笑,将嘴角勾起了几分,把脸凑过去紧贴着面容上,眼睛轻微的眯了起来,一斜旁边居然有种挑逗的意味出来,她心中暗叹道不愧是狐狸之身,骨子里的媚态居然表现的那般自然。她也顾不上瞧那人的目光,如撒娇一般轻蹭了几下他脸颊,末了还满意似的拍了几下。   “不错嘛,你的体温挺低的,蛮适合我。”   “哦?”洛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一侧头脸色未变,淡然的抛下一句,“若是我入你的腹成为了血肉,是否就温热了?”   这话一出满意的看着那人脸色一变,嫌弃的皱紧了眉头。   她愤愤的哼了一句,而后语气略带生气:“你什么意思?一命就在你手里如草芥一般一文不值?”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人莫非太过狂妄了,以为阎王殿是他家开的么?   洛祈不以为然,讪笑了几声:“只是个玩笑罢了,别太介意。”说完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转话锋就把这话题带去了另一个方向,“说到底,那日你和那妖物做了什么交易?”说完还去象征性的瞄了一下那人的表情。   她果真讶然的看他,试探着问:“你…知晓?”洛祈听闻这话仅是一笑,也不作回答,但这笑也就代替了他的回答。   漓若唔了一声像是了然,缓慢的摇摇头:“我倒是忘了,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洛祈忍不住笑出声音,一搭折扇轻敲在那人的头顶,佯作愤怒一般的轻声喝道:“你这不是打击我嘛,就偏举出两样我不会的来刺激我。”漓若委屈的抱住了头。   “别想转换话题,”他的笑容渐渐散去,从眼神到表情变得格外认真,他又问了一次,“你和那辰河里的妖物到底交易了什么,那叶浅溪本就应该葬送在那里的,中了那种梦境的人我还从未见过不跳河的。”   漓若苦叹一声,看来今日不给个靠谱些的理由他是不会放弃的。   洛祈挑眉看她,她思忖了一阵倒是真给了个理由,能不能过关不能说却让他一瞬间黑了脸。   “我说若你帮我这个忙,我必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人叨扰你的生活。”她一字一顿的,眼神中含着笑意,这话明显是针对面前这人的,天知道这人对辰河那妖物到底多么感兴趣,若不知晓那是个男人还以为面前的洛祈是个登徒子贪图人家的美色。   漓若吐吐舌头,狡黠一笑。   瞧见他居然认真思索的模样漓若有些讶然,难不成这妖物对他如此重要?是叨扰了他的修炼,还是要拿这物的妖灵去炼什么丹药。漓若眉心一跳,有些犹豫。   面前人脸色一松,一个起身也把那人给带动了起来,如发命令一般认真的看着他,眸子里的冰冷似能把她冻成冰。漓若隐隐觉得时光倒退恍若回到了当初见他时的模样。   “带我去见他。”仅仅几个字,不容置喙。   她讶然的张开了嘴,这也太快了吧,难不成真是要去做什么丹药。洛祈见她有些失神,轻咳了一声,倒像是解释一般:“我仅是需要向他确认一件事。”   “事?”她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洛祈点点头,笃定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明明知晓的,辰河的那妖物就是白伊。他的妹妹拜托我一定要把他抓回去。”   很丰厚的报酬?听他这么一说,漓若忍不住也就这么顺着想了出来。她眼神带些轻蔑,不是财诱就是色诱。洛祈有些无奈的揉上了额头,却说:“我没有给她提任何条件,也就说这是无偿帮助。”   “你疯了!”漓若忍不住轻喝了起来,“你不知若是把一个妖物抓回去到底多么危险。”她笃定白伊也许怕伤害了白溪才会不告而别自行离开的,在他心里白溪比什么都重要罢。   “不,”他打断了她的话,缓慢的摇摇头,“他本自不是妖,就该回到他的世界里去。”   这下倒是让她更加糊涂了起来,照理说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这样的事情她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往往自己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事情始末让她觉得真心不爽。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看来人们对这里畏惧又加了几分,想到那些日子安慰闵谷的话,自己也是会圆滑的说些谎话啊。想到这里漓若不由得笑了出来,酸酸涩涩的,想想也没觉得有何不对,自己本身就是狐,若没有狐的奸猾狡诈怎能配得上这个名字呢?   一旁的洛祈看不出她的悲喜,打断她的沉思:“有时间在这里想不如想我们怎样去引那人出来吧。”   漓若讶然的睁开了眼睛:“我和他有约定,他定会助我的。”   听了这话洛祈摇头有些悲悯的看着面前的人,末了如恨铁不成钢一番的数落了她几阵,如笨啊傻啊,脑袋发育不好尔尔全部搬了出来,漓若强行忍住头顶的青筋甩去了一个白眼,一呲牙。这阵势一出来洛祈方才明白了——已经惹毛了面前的人,若再刺激深一层恐怕今日不得回去了。   见他见好即收漓若也不想和他计较,一转眼珠一个主意就出来了:“不如你把手中降妖的东西全扔了,若你在此,他指定不敢出来。”   洛祈眉心一跳,有些无奈。   漓若收回目光,见旁边那人慢慢蹲下的身子拿了一个树枝在地面写写画画,画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图案,看起来有些像孩童的涂鸦。这人小时指定没有学过画画,她心里这般想着也不敢去问,笑话,若是问出来那人会不会把自己给丢在湖里泄愤。   她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这图案有些熟悉。   看到最后她忍不住轻叫了出来:“我见过。”这话一出,洛祈的手顿了一阵,他抬头眼睛诧异的盯着面前的人,这视线让人有些发毛,漓若不动生色的回避开。   “那次白伊受伤的时候,我曾在他的袖子见见过一方帕子,帕子上有许多我看不出模样的手帕,有一个就是这模样的。”她的话引起了洛祈的深思,他一只手很久没说话。   漓若怕打断他,睁开眼睛静静的看他,却瞅见洛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看错了?”   她摇摇头。洛祈狐疑的眯了眼睛,勾起嘴角笑了:“你说一个人变成的妖物,为何要会这锁妖阵,难不成是要让自己灰分湮灭?”这话一出,漓若的脸色突然白了起来,原来…原来这个是..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看自己离它越远越好,瞅见那人得意的目光,她心中一怒:“你难不成是要让他消失么?”   洛祈也不说话,低头继续布他的阵法。   突兀的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未等她转头却听旁边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低叹声音,那声低沉阴冷带些难隐的悲哀,他说:“劳两位费心了。”   漓若转头讶然的看着那人,面容枯槁,看起来几日不见整个人沧桑了许多。   “白伊。”洛祈不停手上的动作,认真的干着手上的活计,“好久不见。”他语气轻松的就似两个亲密好友之间的问候。   白伊缓缓的抬着步子走进,擦过衣襟的时候漓若的心悸动了一阵,那阵法绝非开玩笑的,这样压迫的模样倒是让她想到了怀里的那样东西,一模一样的气味,和那次与梦妖交锋是一样的场景。眼前的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在这里交代了,如一阵风一般破碎开。   破碎了,那么…漓若猛地睁大了眼睛,突兀的在心中想到了白溪。那样的女子究竟该如何存活的下去?   还未反应过来身体率先做了行动,漓若忙小跑过去推开白伊道阵法之外,脚步一划自己的身子倒是跌落在了那个布好的阵里,不偏不倚的正中红心。漓若有些哭笑不得,今日真不是个好兆头,恐是天要亡我。   周围突兀的亮了起来,突见一股蛮力把自己整个身体甩了出去。她心中一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原来不是自己今日是被摔死的啊,这死法未免也太恐怖了些。她不由得这么想到。   痛感持续没有传来,取代而至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抬头正撞上那人有些慌张的目光,见她没什么大概,他的一口气才舒缓的放下。   轻柔的动作附上她的额头:“你怎的了,今日如此调皮?”漓若没有反应过来愕然的呆愣在原地,却瞅见他一把的把自己爪子抬起来,左右看了两眼,爪子上破了些皮,却并非很严重的模样。   等…等等。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东西,一个想法从心底探出。她慌忙的低头审视自己现在的模样,这一看不由得悲哀的拿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相信,居然又被打回了原型。   关玖把她放在了地面,皱起眉盯着前方的白伊。白伊无奈一笑:“真巧了,临走之前还能见到故人。”话一说话朗声的笑了两下,漓若第一次见到这人脸上如此变化复杂的表情,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悲凉,那些人是否太过分了些,难不成心都是冷冰冰的石头。   她抱着一丝希望看着面前的关玖,却见他走近了两人。   他问:“你可想回去。”这话一出白伊顿了顿身子,眼神中有难隐的挣扎。   “回的去么?”他苦笑一声,自嘲般摇摇头,“一个妖物住在白家,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周身的戾气也会伤到她,我现在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妖物根本不能自控,我怕...我怕”他不敢说下去,不忍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也不是没法子。”许久不发语的洛祈突然云淡风轻的描了一句,却突见那人眼睛一亮。   白伊欣喜的问:“真有法子让我重新便回去么?”洛祈闷闷的应了一声,漓若讶然的盯着他,这可是逆天而行的事情,千万慎重更甚啊。   洛祈一个抬手,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的头顶,眼前黑洞洞的一片很不舒服,她不满的去扯面前的那个布,一动便牵动了伤口,她冷吸一口气,就这般昏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霜夜尽湿窗(玖)   难得的光亮突然袭过来刺得头脑生疼,她轻皱了下眉头反着手臂挡住了那光亮。怎么会这么刺眼,刚才不还是晚上么。她吃痛的揉了下额头,这一触让她心里一惊,慌忙的抬手去把自己身上摸了个遍。毛皮,毛皮,浑身都是毛,只有脸还健在,这人不人妖不妖的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她在心里暗暗的骂着把自己变成这样的那个人,就算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狐狸也好啊,可现在的模样怎么出去就是吓人啊。   一瞅现在的天已经大亮,大约今日那叶家的小姐就会找上门了吧。她扶了下额头,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正想着突然见一人破门而入,她心中一跳,暗呼道,不会这么悲剧吧。事实上却是如此,门外身子突然站在原地,漓若有种错觉,若是普通人总要夺门而去的,这么一看她的定力还算好的。   面前的叶浅溪脸色苍白,她垂下眼睛不敢与人直视,浑身都在发颤,也是,这个模样在谁的眼里不是被吓呆了,她叹息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   瞧见叶浅溪一步步的往后退,她有些无奈,干脆吓她一下便好了,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这么生了出来,漓若狡黠一下,一抬头眼中的笑意全失,那凌冽的目光一扫而过面前的叶浅溪不由得抖了下身子,嘴里迟疑的哆嗦起来:“你…你不要吃我,我…我不知。”她的话支支吾吾的脚步凌乱的连连后退,还没跨出门栏只听她“啊”了一声,脚步被门栏一般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看这阵势漓若有些哭笑不得,想去扶她却撞上叶浅溪惊恐的目光,她索性一摇头,站在原地呲牙一哼:“你再动一动,我便吃了你。”说完她用手一抓,做了个骇然的动作。   她吓唬人的功底果然如火纯青,面前的叶浅溪身子僵直如一个木偶一般一动都不敢动,可心里的恐怖明显超过的控制,她身子不自觉抖得如秋风中瑟瑟的黄叶。   一人自然的跨步门栏,走了进来,一瞧见这样子不由得了解了七八分,他一叹气颇感无奈:“你又何必吓她?”   漓若别过头冷哼了一声,首自抱怨了起来:“这还不是你那好弟弟的杰作?”   瞧见他这样,关玖一手支头目光静静的盯了半晌,不由得轻笑了起来,这一笑搞得漓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多么恐怖啊,就算是一张再怎么惊世骇俗的脸若是上长了一张怪异毛茸茸的耳朵都会别扭三分。   谁料那人低声一笑之后,倒是说:“你这模样也倒是可爱。”着话一出漓若抬头愕然的看他,他不动声色的一点头,目光却澄澈的如一弯秋水,甚是好看。   一旁有人轻咳了一声,漓若忙回神一看,这一看也黑了半晌的脸,罪魁祸首就表情复杂的站在前方,她忍住心里的怒气,但瞪他的目光是不得少的。   瞧见她的模样,洛祈倒似一个没事的人一大折扇就偏过了头,他在关玖耳旁嘀咕了几句眼光却不是的往这里瞥,她心里一凉,又七八分的错觉这人在说自己的坏话。漓若有些哭笑不得,本想着这人这么可恶也可求求好心的关玖让自己恢复身子,却不知…   眼瞅着关玖脸色未变她也就放心了,只听他好笑的说道:“你不要再气她了,若是急了注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这话倒像是在为自己说好话,漓若心中一暖对他抱有深深的感激,一侧头却突然见洛祈的脸色有些不好,他冷哼了一身索性偏过视线不在说话。   她心里在想着,什么时候惹到了这冷面神不成?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轻柔的声音:“你没事吧。”她一怔,才发觉叶浅溪还在地上坐着,这姑娘果然是吓傻了,脸色苍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关玖一低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来,她弱柳扶风的模样让漓若心中一凉,自己是否做的有些过分了。叶浅溪的脚有些软,身子的整个重量都在关玖双手支撑着,最后索性半个身体都靠在了他的怀里。   关玖有些无奈,漓若更觉对不起她,无奈她超前埋一步,叶浅溪索性就把整张脸快要埋在了这颗救命稻草的怀里。   关玖颇为无奈,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轻拍几下肩膀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叶浅溪眼睛紧紧的闭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姑娘莫怕,我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的一句话抛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叶浅溪抬头看他,眸间似有不解,打量着像在求证他的话。盯了半晌大约觉得那人不似在开玩笑,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将目光投向了那方的漓若。关玖脸上摆着笑,一个眼神交汇过来漓若隐隐的知晓了他的想法。   她轻咳了一声,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因为惹到了这人身后的那位公子因此赔礼道歉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叶浅溪很是吃惊,目光投降了一旁的洛祈,洛祈被盯得不自然改回来瞪了她一眼,她悻悻的把好奇的目光收回来。   “这…”   漓若讪笑了两声:“别看这人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可心思却不如一般人一样。”谁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调笑,倒是拐弯抹角的骂了那人一通,就算不得恢复身份这也算是解气,她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丝毫不在意面前人愈发冰冷的眼神。   叶浅溪弄得有些糊涂,支吾着也不知如何才好,气氛一瞬间尴尬了起来,她只得将求助的样子投降身后的关玖。关玖果然是个沉静的性格,他眼瞅着一行人的心思都投注在自己身上,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几下,侧头对一旁的洛祈说道:“还不快与她恢复回来,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你做的有些过了。”这话说的云淡风轻,教训起来也没有丝毫的气势出来,一旁的洛祈却垂下头去轻声的念叨了句“是”。   漓若的下巴差些掉下来,这人也莫过于太听话了吧,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若是关玖让他去一命赔一命恐怕这人还乐得自在。   洛祈斜她一眼,她吞吞口水也不知自己的心声是否被听到了。   眼瞅着那人的步子慢吞吞的超这般挪着,她转了转眼睛一个主意生了出来,既然有买账的何不多捞一笔,她的嘴角轻轻的勾起来,目光紧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子:“公子却是过分极了,道歉却是这般恶劣的态度?”她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向身后的关玖瞥去,却觉那人没任何反应,含笑的看着这方似在看好戏。   洛祈冷声的笑了出来:“道歉?”说完一摇头,觉得可笑,“我哪里有道歉的意思。”   这话一出她噎了一阵,有些无奈,原来自己怎的忘记了这人恶劣的性格。一抬头正撞上一只手臂,她吃痛的揉了下头顶的伤口,抬起头却见那人在脑后挥了几下一个东西刷拉一声的扯了下来,她一哑然,难不成什么时候身上被贴了咒符都不知?抬头却见一撮浅灰在他指尖瞬间消失了。   她愣了片刻,伸手再摸向头顶之时没有再抹上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看来这人还是有些人性的。   她眼神盯着他,似求一个解释。一旁的关玖开口了:“这是鄙人弟弟的恶作剧,只是想吓姑娘一把,却不料吓到了其他人。”说完他投过一个歉意的目光,;漓若晓得她是对叶浅溪的说辞索性也就闭上了嘴巴。   叶浅溪突然回神一般,一抬脚拽上叶浅溪的袖子,她急迫的问道:“姑娘,城内的那些人是真的好了么?”   这话问是在意料之中,那时她明显的告诉叶浅溪,这些人都在城内出了些事情才勉强的把她骗了回来,而现在于理什么都说不清的。   叶浅溪的眼神有些击破,急急的寻求一个答案。她犹豫了一阵,点点头。   没事,确实没事了。   叶浅溪舒了一口气,请闭上了眼睛,嘴巴呢喃着,看她的唇形漓若晓得这人在嘀咕着太好了,太好了。她的眼神突然的暗了一阵,真是太好了么?   见他并不开心,叶浅溪小心翼翼的问出口:“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漓若有些犹豫,一抬头有些迟疑的扫过站在门前的两人,正好撞上了关玖的目光,他递于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轻点点头这才说:“其实我很担心的,曜莲虽说是神物,也对顽疾极为重要,但实在是太过难得,也无人知晓这曜莲的药性如何。”   她迟疑道:“虽说你现在看着却是不错,那因为我在城内人的药中加了一位药。”   瞅见叶浅溪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她叹口气,那人也终须想到了那一位药是什么了吧,不过她的震惊却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谁,谁的?”她舌尖一打颤,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   漓若抬头有些担忧的看她,轻咳一声:“你也莫要担心,只是一些血罢了,不对他的身子造成什么伤害,再说了他也是自愿拯救城内的人,与理你不必觉得对不起他。”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瞅看着面前的叶浅溪,她如碎叶一般一吹就要碎开。   颇懂医术的人都知晓,曜莲是神物,神物自然需要不寻常的东西作为药引,寻遍了医术漓若方才知晓曜莲需要的是什么引子,人血,人肉。这是个颇为残酷的法子,一般人都狠不下心来做。   她有些迟疑,没想到自己的主意一提出来那人却很痛快的答应了,问其原因仅是说了些,为民造福之类的话,她不信,也半信。   叶浅溪明显也晓得,又问一句:“谁…到底是…”   “曾胥。”漓若眼神盯她半晌,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第七十七章 霜夜尽湿窗(拾)   走到河东口,她一步步的踏进那宅子,终于在门前站定了,凝望着宅子上莫大的“闵府”两个大字,这么长时间来了终须是要看看他了吧。   叶浅溪脑子一片糊涂,只知漓若在耳畔提点的那个名字,曾胥。他用自己的血和肉作为药引借以曜莲的力量救了全城的百姓,一想到此处她倒吸一口冷气,心若坠入悬崖一般空空凉凉的,凭什么就这般决定,有问过我的意见么?   她上门,轻扣了几下,有脚步声轻轻走过,一拉开门闩两人面对面都怔住了,良久才听见内阁里传来一句“谁呀”的轻唤,她转头一看瞅见一抹青色的衣襟,有人轻步走了出来大约是太久未曾见门口有些响动了,瞅见了叶浅溪有些讶然,迎上去弯了眉眼笑开:“溪儿怎在这里,不进去坐坐么?”   叶浅溪眼睛有惊喜却不做言表,看到这包含的温柔目光心中不由一动,低下头索性不去看他,嘴里小声呢喃道:“啊,我只是随便转转…”看到闵谷的眉头轻微皱起她不自主的脸红了,怎连谎话都不得编出,一看这样子只得眼睛一闭丢出一句实话,“我是来找曾公子的。”   闵谷脸色微变,不自然的扯了脸皮僵硬的笑着,叶浅溪也没在意轻问了几声安就走道曾胥面前,她迟疑的抬头看面前的两人,闵谷苦笑一阵,八成是要让自己回避吧,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苦不堪言他点点头,一抬手为两人引路。   他说:“两位站在门口总不是事,还是进屋来说罢。”   曾胥有些迟疑,却见叶浅溪眼神直直的看着他,眼睛中含些乞求,思忖了片刻,他只得也点头提步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宅子。   闵谷给他们提供的房子很隐秘,并且隐退了所有的下人,这一举动让她有些摸不清头脑,叶浅溪一急忙去扯闵谷的袖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晓得的。”她的话里有些急迫,闵谷转头看她,眼神中颇带些无奈:“你且在这里与曾兄好好聊下,我去为你打点明日的行程。”   叶浅溪一愣,疑惑的问:“行程?什么行程?”话一说出口瞧见闵谷眼神一变,她了然的哦了一声,却又摇摇头。   “我不走。”她肯定的说。   闵谷面含尴尬,一扫身后的曾胥:“别任性。”他的语气颇含宠溺,叶浅溪脸一红却执意的强调“我不走”这三个字。   闵谷不再理会他,一摇头兀自离开了,身后的叶浅溪气急败坏的一跺脚,轻声吼了出来:“我说我不走,你没听到么?”他真如没听到一半的往前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多日之后,他曾支着头在想,若那时回头见到她的眼泪,自己是否就会软下心来继续争取自己的幸福呢?   闵谷走后,曾胥一瞧叶浅溪低声哭了起来,他吓坏了忙去安慰:“姑娘,你别伤心。”这话并不是万能的,却是此时万万不能的,叶浅溪果然哭的更伤心了。   曾胥一时慌了手脚,懊恼的在一旁盯着她看,嘴里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他是最不会安慰人的。   良久,哭声终于停止了,叶浅溪用衣袖一抹眼上的泪痕,闷声问他:“你明日要离开镇上?”   曾胥听闻一点头,叶浅溪把头一低,两人之间仅剩下了尴尬。   “可以带我见你娘亲么?”她思忖了一阵抛弃了拐弯抹角的说法。   听闻这话,曾胥的脸色一僵,歉意的一笑:“抱歉,我娘亲她已经仙去了。”   虽早已想到了这个结果,听完叶浅溪还是觉得有些震惊,心中不断的说着果然果然,不漏声色的想套出各种有用的信息。她一转眼珠,故作痛心的表情:“抱歉,我不知…”   曾胥到底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一摆手只道了句无碍。   叶浅溪舒了一口气,又揣着那人的心思,小心的问了句:“那…她是怎么死的?”   曾胥吃惊的看她,苦笑一声:“姑娘为何想知道这些事?”叶浅溪吐了吐舌头,确实,在这个时候揭人的伤疤是要遭雷劈的。   曾胥也不避讳,看她也没什么恶意也就答了:“娘亲出了事故才流落到村口的那个小屋里,正巧被父亲给救了,自此以后两人便心生爱慕在一起,后来..”说到此处他皱起了眉头。   “后来?”   曾胥轻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抹悲凉,他继续说:“后来我母亲就回了娘家去看,谁料娘家的人全部丧生了,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听到这话叶浅溪心中一动,仔细想想也似乎什么都想清楚了。   “你的娘亲可有给你什么信物?”她仍不死心,相让面前的人想起些什么。   果真,曾胥一点头,有些讶然的看她:“你…你怎么知晓?”   叶浅溪讪笑一声:“我猜想的,留给生人一个念想罢了。”   曾胥也没作发言,静静的从衣袖内掏出一个镯子,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深邃,暗淡的几乎要隐退一般,手指如恋人般摩挲着镯子上的痕迹,上面几个大大小小的凹槽却似写着什么文字一般,如画符一般让人看不真切,镯子的质地很好,翠绿却晶莹剔透的模样,摸上去凉凉的柔滑的如苏绸一般。   “我娘最后交给我的东西,”他低头轻声的叹了口气,“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就没气了。”曾胥说着眼眶有些湿,一旁的叶浅溪有些动容想要抱紧这个身子有些颤抖的人低声安抚他,想着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做了,她轻靠在曾胥的肩膀上,如念咒一般的说着:“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曾胥闷闷的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这般的温暖好似母亲的感觉。   这么想着叶浅溪突然抬起头,认真的瞧着他,她问:“你当真觉得你娘亲已逝么?”话一出曾胥有些摸不清头脑,似有想起什么眼神痛苦的一闭:“当真。我是看着她死去的。”说完他的语音有些颤抖,叶浅溪知晓那种痛苦,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般悲惨的经历。   她咬牙,正经的说道:“也不管你信不信,我当真见过你的娘亲。”   曾胥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瞧见叶浅溪的目光有些感伤,他摇摇头,苦笑:“姑娘莫要打趣我了,你又怎认得我娘?”这话说来也是,她从未见过曾母。   “你小时候有无全身溃烂,你的娘亲抱着你四处求医?”她突然一问,曾胥的眼神一滞愣在了原地。   瞅见他的变化,她一笑,果真如此没有寻错人。   她继续说道:“你的记忆在十五岁那年被迫断了,那年之前的事情模糊不清,但身上的伤痕却突然好了起来。”   曾胥愕然的抬头看她,叶浅溪还想说什么却瞅见他的模样硬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欣喜,惊愕,惊恐,不解,疑惑,重重的眼神深深的陷在他的眼底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她似若看出那人心底的挣扎。   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呢?她一斜眼静静的打量面前的人,却见他脸色一白有些迟疑的低下头,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曾胥的情绪很快便收敛了,他低头一问:“她…还好么?”   叶浅溪点点头,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手中的镯子。   “她很好,只是很想你。”   这话一出,曾胥突然红了眼,现在的样子变得格外恐怖,他嘶喊一般的吼出一句话:“你说这话算什么!她既然没死为何不来见我!”   叶浅溪身子一怔,缓缓的摇摇头,她也不懂,但隐约觉得这人心中似有苦衷,可这简单的理由面前的人会听的进去么?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她抿抿嘴,最终没有说话。   曾胥突然一个眼神甩来,眼神中似有戾气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的逼出了几个字:“你说,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已经忘了我这个儿子,她已经不要面前的这个儿子了。”他僵硬的语气配着这如冒火一般的眼神看到叶浅溪心里发毛。   叶浅溪慌张一摇头,她想告诉曾胥他误会了,事情怎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曾胥痛苦的一摆手:“你不用说了,我都知晓。”末了他加上一句,“兴许是我太没有出息,她不想再认我了罢。”   “你…”   叶浅溪想解释,曾胥捂住眼睛,突兀的笑了起来:“你没有想过,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他自嘲一般的摇摇头。   叶浅溪有些生气,扯着他的袖子如吼一般让他清醒过来:“若我是你母亲也不要认你这个孩子,你有无想过抛弃了娘家人,你母亲带着你是如何活的,如何逃出命运的?”她这一吼愣是让曾胥安静了下来,他讶然的盯着面前这个人,心中五味陈杂。   “你别这样看我,”叶浅溪淡淡的斜他一眼,蓦然想起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她从衣袖见掏出一个物件如曾胥手中一般的镯子,唯一不同的是这镯子是白玉的,一晃眼格外清丽。   瞧他不解,叶浅溪解释道:“只是我母亲留我的遗物。”   她的眼光似很远看着窗外,回忆般的呢喃着:“你母亲与我是同胞,我自小就知道曾有一个表哥,他失踪了。”她把目光对上一旁不知如何反应的曾胥,“自从姨娘失踪以后母亲每人以泪洗面不断的责怪爹爹,可有一人终于无意间在一处得知了姨娘失踪的真相。”   她眼神颇为认真,静静的望着曾胥,一字一顿的说:“你想知道么?我可以告诉你。”   第七十八章 霜夜尽湿窗(拾壹)   叶浅溪不由分说的把他带到一处宅子,宅门口挂着一个特大的匾额。宅子的门是开着的,门内的风景复反给人一阵暖意。   曾胥踌躇的看了一眼,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叶浅溪一个眼神递给他让他上前一步,他迟疑了一阵方才把那宅子里面看清,只看了一眼感觉浑身触电,一妇人正在屈身打扫着庭院,她浑身透着一股子华贵,粗布的衣料裹在身上丝毫掩盖不住她浑然天成的气质,垂头认真的做着自己的工,不时的把鬓前的发丝拢在耳后。   曾胥不敢相信,一步步的上前,他走的动作极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人,步子犹如千斤般沉重,生怕眼前只是他的一个念想。   那人察觉有人走进,愕然的抬头一看,身子一怔便愣在了原地。   曾胥晓得了,苦笑的唤了一声:“娘。”曾母的的眼眶瞬间湿了,泪水盈眶迟迟未有滑下,她捂住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上前一步站定在她面前,眼中颇含认真和悔恨的神情。他问:“为什么?”曾母的头偏道一边,没有回答。   “为何你要骗我与爹你已经死了?”他的眼眶微红,浑身都在颤抖。   曾母猛地抬头撞上了那满含怒意的眸子,她悻悻的把头低下来,懦懦的说:“我..”   “够了,”曾胥冷冷的抛下一句,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年来我和爹爹就当你死了,所以你现在仍是死了。”这话声音不大,却很残酷,曾母身子猛地一颤几乎要瘫倒。   一旁的叶浅溪忍不住,拉住了正欲转身走的那人,一把拽到了曾母面前:“你为何不告诉他实话,你的初衷是什么呢?”   这话一出,曾胥讶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这人的话如一盆凉水一般把他从头浇了个遍,耐住了心里的的愤怒。他心中懊恼不是一直非常想念自己的母亲么,为何见面之后却要这般犀利的指责她?曾胥的眼中带着歉意,却不知如何道歉。   曾母擦干泪水,望着两人期盼的目光一叹气狠心的说:“我就是个攀附富贵的小人,不习惯贫穷的日子,你们…你们还是走吧,莫要再寻我了。”   这话一出,曾胥浑身如坠冰窖。   叶浅溪仍不放弃,她如何都不认为面前的人居然这般的想法。   “曾氏,”她唤了一声,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人的表情,逼问道,“若你真的攀附权贵为何当时你要带着曾胥脱离我家,郑家只是一个刚起步的官宦家庭,怎能与我叶家相比。”   曾母咬紧唇,没有说话。   叶浅溪低声笑了声,又问道:“是了,也许是恨我们叶家当初把你赶出去吧。”   曾胥皱眉看她,颇是不解。   “这是…”   “曾氏是我的姨娘,也就是我母亲的亲妹妹。”她的话闷闷的,提到这事让她颇感伤怀,“因为李家同时生了同胞胎才引起的祸端。”她哀叹一口气,眼睛肆意的巡视着面前人的表情,却见曾氏的脸刷白。   “我说的是对的吧。”她投来一个莫名的目光,继续说,“李家一出生那日有占卜的小儿路过说同胞胎必有大患,若是平日来我爹爹定是不会信这一派胡言,但很快李家便有了报应,家破人亡落入中途。爹爹曾下令要去处死同胞姐妹中的一个,但娘亲不允许哭着恳求爹爹,后来,她想尽了办法哪怕去求了妖物。”   “后来,也就是我的娘亲一舞动京城,也最终觅得了好归宿嫁给了爹爹。那时她只提了一个请求就是让爹爹同日里来吧姨娘给接入府中给她改了身份,后来爹爹偷偷寻得神医将姨娘的面容变化了些许这才安定下来。”   曾胥认真的听着,心里无尽的感慨,一旁的曾母闷不做声,她自知已不能隐瞒什么了,只得静静的听着,看着伤疤一点点的揭开。   叶浅溪继续说道:“后来姨娘突然爱上了一个人并且与之私奔,最终不知所踪,娘亲打量了颇久才知晓她已经坠崖,每人以泪洗面。”说完,她轻声的叹了口气,“我也只知晓这么多了,其余的你还是告知我们罢。”   曾母犹豫了一会,喟叹一声:“造孽啊。”   曾胥心中有些动容,没想到面前这位富家官宦的女子居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表妹,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曾母将头发拢开,点了下耳后的位置给叶浅溪看,她凑过去不由得有些讶然:“这…这是”她终于知晓了曾母为何会有那么惯性的动作,原来她与母亲一般耳后有一个明显的胎记,只不过一个在左耳一个在右耳。   “这便是我永生的烙印。”她哀叹了一声,“终是我对不起妹妹,本来她可以不死的。”叶浅溪身子明显一阵,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曾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还是开口说,“我妹妹就是因为救了我,而死的。”   “我本身就带着不详,她处处的帮我护我,自小吃了不少的苦头,没想到…”   她一哽咽,拿帕子轻掩自己的嘴。   “李家的舞出本自就是禁舞,那一日是我好奇跳了起来被一个皇室少年发觉了,他大抚掌夸了我一阵,我颇有些害羞的走了,谁知妹妹脸色不好的进来说帝上想要看一出舞出。我有些讶然,紧接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恐惧。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执着,而我,本自就是一个已死的人,若要人发觉李家的灾女还存在,那…”   叶浅溪打断她,话语有些颤抖:“那一日的辰河畔,居然是娘亲代替你而跳的?”她颇为震惊,当时还在责怪娘亲是否有些攀附富贵,而后来一丫鬟劝慰她说若是逆了帝上的旨意一家人都不得安生,她犹记得当时不解的如何不得安生,那丫鬟想了想打了一个比较熟悉的比方,就是你的爹爹和娘亲都会离你而去,再也不见你了。这话听上去很重,她也就接受了。   后来,亲眼看到娘亲坠海,是她一辈子的痛楚,一辈子也忘怀不了。那人她才晓得生命里真是不得安生了。她有些挣扎,明明娘亲已经跳了舞出,为何这天道居然出尔反尔?   曾胥仍执着的问:“那你当初为何要做已死的假象来让我和爹爹伤心?”   曾母垂头,手指摩挲着耳垂的胎记:“就是因为我的这方胎记不小心让一人寻到了,虽是样子变了,但是身上的记号如何也不会消失的。”   叶浅溪恍然大悟,原来有人知晓了叶家的那位灾女没死,从而才说自己母亲是被诅咒之说,后又有一小厮爆料曾说叶家收留了一位李氏的亲信,从来神秘小心的伺候着,这二者一联系也就不外乎想到了这位李氏的灾女。这一顺其自然就责怪到爹爹头上来,说叶氏的老爷贪图美色,害了自己的妻室。   曾母一叹息,两行清泪从脸畔划过:“终是我害了她啊!我…我也对不起你们父子。”   曾胥是个明白人,知晓这曾母却又苦衷,一软身子便跪倒在曾母面前大声的哭泣了起来,哭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叶浅溪见了颇为动容,曾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看来他大约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罢。   曾母忙去扶他,轻抚他的头:“没事了,我仅是想避过那些日子等到风平浪静了与你们解释,现在看来…唉!”她重重的哀叹一声,目光突然抬起盯着面前的叶浅溪,声音带些恳求,“叶姑娘,也可以求你件事么?”   叶浅溪听罢忙说:“姨娘莫要这般客气,有什么吩咐便是。”   “真好,你还肯叫我姨娘,”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的摇摇头,把手搭在了曾胥的肩膀上,往前推搡了一阵,“我儿就交给你照顾了,他有很大的才华,终是会有一番作为的。”她看着曾胥目光似有水波一般。   叶浅溪苦苦一笑,这人恐怕心中已有此答案了吧,以后都会过着躲避的日子,或许是丧失了生命都会给自己儿子一个安定的环境。   曾母将他拉起来,拍了几下他身上的灰尘,将额间几缕青丝慢慢的拢在耳后,相顾无言。   “我该走了。”半晌,她轻声说。   曾胥眉眼一挑,慌张拉着她问:“你又要去哪里?”   曾母眼含遗憾的目光:“真好,再能见到你。”她摇摇头,“其实我早已死了,自我妹妹将救出那日,我跳了一支舞出,葬身湖泊之中,后来醒来之时她告诉我说她求的神医相助捡回了我这条命,但殊不知,她是用我不知的代价换回了我的性命,准确的是寻回了我的灵。”   她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手心:“我也不知现在算是什么?妖?人?”她低声的苦笑了一阵,“怪只怪我那时突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会安以千年,她会不得好死。”   听闻这话,曾胥的眼神一滞,慌张的把视线投向叶浅溪。她感受到那方传来炙热的视线,匆匆低下头咬紧牙关也不曾解释什么。   “叶浅溪。”曾胥瞅着她,居然叫出了全名。   “叶浅溪你,你也…”他愕然的摇摇头,眼神中有丝发苦。曾母听闻这话才明白了这事情的始末,来回视线一转看着面前的两人,良久才回神,叹息:“姑娘你为何这般傻啊!先是你娘亲,后又是你,我欠你们良多啊!”   第七十九章 霜夜尽湿窗(终)   六月初的城内,一片宁静,有阳光铺洒下来晕出一片红光,看起格外静谧。   再次从府内出来的时候,叶浅溪挡住刺眼的日光,她很讨厌这种刺眼的光芒。   她还未走出那个宅子,有一人就拦住了她。叶浅溪愕然抬头,一撞眼就看到一明晃晃的袍子,白衣女子在她面前微微一笑,问:“叶浅溪,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来的人正是白溪,正是一个暖暖的天气,叶浅溪只觉身上一冷,她不由打了一个寒碜。   “白溪,”她勉强稳住自己的心思,缓了口神却丝毫改变不了面容上的一丝发白,她虚弱的笑笑抬眸与其相对,“我晓得你来像我讨什么,那事确实是我做的,但我从未想过害你们。”她一字一顿的,话语里满是诚意。   听闻这话,白溪抚掌一笑,眼眸中有些微冷:“好啊,你从未害过我们,就是所说的一报还一报么?你的娘亲死了,就让我哥哥一起去陪葬。”说完这话,白溪的眼眶有些发红。   叶浅溪的身子明显怔了一下,来往的各事均浮现在她面前,儿时较姣好的两人同床共枕,喝骂嬉笑,追逐嬉戏,一切都不在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刺目的红,和一群人无端的指责,你们都是妖,都是妖物。   是夜,夜色微凉,有风吹过枝丫颤抖涟漪。她把身子紧紧的缩在树下,捂着耳朵,嘴里念叨着:不,我是有娘亲的,我不是野孩子,我的娘亲不是妖,是一个人啊。   这话像是一个咒符深深的困扰在她心里,她安心的沉沉睡去。梦中恍惚有人用手掌抚摸她的鬓前发丝,一下一下格外温柔,她嘴里呢喃着小声的叫出一句:娘亲。   待她醒来,坐在她身侧的确实一个身子娇小的女子,她甜甜一笑,介绍到:“你大约不认得我,我叫柒浣。”甜腻的声音,动人的脸庞让人一看就得安心的面容。   柒浣见她的模样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捻起一旁的一个瓦罐,眨着眼睛地给她:“你今日得了风寒,必须要静养才是。”举手投足格外有一种脱俗的神态,看起格外清丽。   叶浅溪怔在原地,手捧着那药罐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自大娘亲死后就没有人向她一般的对自己这么温柔,想到自己的娘亲叶浅溪的眸子突然湿了起来。   “你…”只是一个字,沙哑的声音格外刺耳。她索性放弃了开口,一摸自己的喉咙面容带些惨白。   柒浣知晓她在想什么,劝慰道:“别担心,你只是得了风寒,几服药下去自然会好了。”   这话给人的震慑力不是一般的,叶浅溪重重的点点头,一仰头便把药给灌了下去。   看着她一口饮尽柒浣轻声的笑了,后慈爱般抚着她的背,动作轻柔的让人如坠梦境。叶浅溪的力气恍若被抽空一般,突然眷恋这种温暖靠在了柒浣的肩膀上。   “叶浅溪,”那人突然开口,“你可想再见你的娘亲?”   听闻这话,怀里的叶浅溪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她抬头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眼前柒浣正经的看她,拉起她的手如下咒符一般一字一顿的说着:“我可以让你的娘亲再世。”   叶浅溪的唇齿在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眼睛净是复杂的目光,欣喜,不信,愕然…   柒浣轻缓一口气,说:“你大约不信我,但你的娘亲仍在人世。”她望着叶浅溪,眉眼中有笑,倒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那一晚,她的耳中就是这个人的话,你的母亲还活着。   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如何回家,回家之后就倒在床上睡了起来,睡得很沉很沉,梦见娘亲笑颜如花,步态盈盈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伸开了双手,她心里一动也想要把手伸出去,伸了一般突然一抹猩红刺破了整个梦境,梦里没有了一切。   她着急的四处呐喊却没人回应,偶然从远处哒哒而来的脚步声,叶浅溪心中一紧,就是这个人,我一定要看出究竟是谁的过错。   她蹙眉看去,只是一眼身子便僵在了原地。白衣少年,衣发翩翩驻足而立。   第二日她是被人摇醒的,一摸身上居然出了好多的汗。   她抚住胸口觉得一口闷气上不来,有丫鬟急忙而来耐心的问有无事被她手随意一挥退下了。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叫住她。   这一叫准备关门的丫鬟吓了一跳,忙垂手踱步在她面前:“小姐还有何吩咐?”   叶浅溪想了一阵,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问:“近日来白府可出了什么事?”   丫鬟听完脸色一白,打哈哈似的说:“小姐怎突然关心起白府来,还是注意自己身体的好。”   她的话没说完,叶浅溪皱起眉打断了她,声含微怒:“放肆,我的事何曾让你来念叨了?”从未见过这般严厉的小姐,丫鬟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   叶浅溪自知自己过了,但总是要把这事给问出个头,她摆正严肃的目光盯着那丫鬟,那人半晌不见自己的主子有什么反应,悻悻的抬头怔撞上那人面含怒意的目光,她的脑袋一缩还是老老实实的供出来:“白公子,他…他被当成妖物,正欲处决。”   “啪——”的一声,叶浅溪手中的杯子骤然落地,她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脸上毫无血色。那丫鬟吓坏了忙去问自家小姐有无大碍,叶浅溪听不得她再说什么一拉杯子夺门而出,也不管自己的仪容有何不妥。   刑场之上,来往指指点点的人络绎不绝。叶浅溪站在正中央感受到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在低声的哭泣,嘶喊,她顺着那声音看去,却发觉白溪跪倒在地上挣扎,紧紧衔住她的是两个彪形大汉。   刑场上的白伊被五花大绑紧紧的绑在一个庄子上,他的神色淡然的盯着面前的人似有恨意和不甘都被隐去,不知是毫无知觉还是太多复杂的神色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白溪一见来到的人,如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喊出:“浅浅!”她的眼光直直的,如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面前人的身上。   叶浅溪回头看她,被那目光给灼热的刺疼。   白溪不放弃的挣扎了一阵,又大声的吼道:“浅浅你最知我们,让他们把我哥哥给放了!我哥哥不是妖物!她不是!!”这话一吼,两个彪形大汉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把白溪的嘴捂住了,白溪脸色狰狞还想说什么确实无用功。   叶浅溪心中一动,发觉周围的人都在盯着自己。她知道,这些人也对白家的权贵有所后怕,因此很多人都对这事抱有迟疑,认为惹上了白家恐有报复,而现在若是连叶浅溪也开口说的话,自然很多不爱多事的人就会一哄而散当做一个笑话,这确实像个笑话,一个牙口还没长齐的孩子,居然是个妖?   她紧紧咬紧下唇,想冲上去把白伊给解救下来,但是她不能。   她一转头不敢去看白溪的目光,就那样走了,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   有人低呼起来:“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连叶家小姐也都确定了白伊公子是个妖。”   又一人跟着掺乎:“是啊,他们的关系那么好的,啧啧..”   一人惊呼道:“难不成是叶家小姐遭到过那妖物的迫害?”这话一出很多人默认了,脸上满是后怕的表情,用嫌弃的目光狠狠的盯着架子上的白伊。   叶浅溪没走一步如在针尖上,她知道身后有一人凶狠的目光盯着她,那满含的恨意犹如娘请跳河那时她扫视一干人所有的目光。   她回到家里如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一般软到在了床上,她扒着被褥低声的哭泣了起来,谁敲门都不理,她知晓,也不知晓,为何总是让我们这些人承受这般痛苦?   后来的日子,她大病了一场。起来的时候瞅见叶老花白的头发,她眼神一动险些哭了出来,叶老轻抚她的背,欣喜的说:“好,好,醒来就好。”   良久,微微的喟叹了一句:“你的娘亲已故,我…我还以为你也一起…”他的眼眶湿了,别过头轻拭了一下脸上的泪佯作无事的模样转头抚摸她的头发,温柔的模样让叶浅溪心中一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张张嘴,想要安慰出口却发觉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老见状忙安慰道:“你昏迷了多日,滴米未尽,过几日便好了。”   叶浅溪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沉吟片刻,睁着眼睛盯着叶浅溪看了几眼,轻声一笑:“好,我的女儿大好只是定要准备个厚礼,嫁娶白家。”   这话一出,叶浅溪突然觉得那里不对,愕然的抬头一看:“白…白家?”   她怎能不知晓,白家只有一儿一女,自己嫁的肯定不会是白家的女儿白溪,而儿子白伊他..他…   叶老爷子也想到了什么,忙开口解释:“放心了,白伊那小子没事?”   “没事?”她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那小子命大,行刑之前有仙人翩至说是他受了陷害,说是因祸得福能让仙人特意驾临,这小子简直要被城内的百姓供成了神啊。”叶老乐呵的笑着,叶浅溪听闻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但..白溪还是不会原谅自己罢。她苦笑一声。   门内袅袅的茶香依韵,漓若低头静静的喝茶丝毫不在意面前的人。   “这三家的恩恩怨怨还真让人说不清。”洛祈合着折扇一笑,眼神中确有一丝玩味。   良久没人搭腔他也觉得无聊,索性一把坐在那人的身旁,认真的看着她:“这事你还要管到何时?”他的语气颇不好,就为这一段波折几人耗费了多少心思。   漓若轻声把茶杯放在桌角,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明日启程。”   “明日启程?”洛祈念叨了一声却发觉那人走的越来越远,他一摇头颇觉无奈也提步跟了出去。   月光正好。这事的恩恩怨怨还是让他们自行解决吧,冰化了便是冰释前嫌了,只是不知那暖冰的日头何时才会出现。   呵,命该如此。   卷二 离火   第八十章 蕊丝含苞放(壹)   出城的日子已经逼近,有马车摇晃的络绎不绝,街道上满是喧嚣,来来往往的马车走的确实四平八稳的,却愁苦的车夫的一张脸。   一公子哥一打折扇,轻步走了过去。   迟疑了一阵在一辆停驻路边的马车走了过去,举手投足之间颇有礼数。他一拱手喊了一句:“老伯。”没人吱声,面前的人恍若没有听到,连头都不回。   步子一停,正巧那老汉面前,方才要开口之间那人木然转过头来,眉眼之间含着一股子吃惊。那公子哥不晓得怎么一回事,索性还是报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下宫江人士,今个路过此地却对城内不甚了解,可否让在下搭载一成。”   话一出,车夫的身子怔了怔,脸露苦色。那人有些愕然,忙解释道:“车钱定不会少付一毫,只要将在下送去城北即可。”   车夫迟疑,苦着脸说道:“公子不知,今日里来已无人雇佣马车,我的马车内装满了储粮已押送粮草为生,实在腾不出位置来与公子。”   话一出,面前的人有些讶然,吃惊的问:“怎会如此?”谁不知晓一个富贵人家雇佣马车的钱就可买下半月的米粮,而押送粮食所得的钱财仅是其中万分之一还要受到颇多的劳顿,面前如此华贵的马车怎会是…   “正是,”他一言断定了方才的话,接着解释道,“公子初来此处并不知晓,此处的轿子与马车实属不想,已无人再入。”那人还想再问什么却被一句“我还有事,公子自行寻觅他法吧”给截住了话头。   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也终是知晓了为何觉得这城内不大对劲的原因,原来这里人们络绎不绝来往均是靠着两条腿,即使再苦再累也只见过数数马车的踪迹。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苦笑起来,得了,还是自己慢慢打听着走罢。   “你又来寻我作何,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漓若垂下头,吹着杯中的茶叶。   那人有些急了,满堂打着转。   漓若手指轻搭桌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眉头也不皱一下淡淡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人。   良久,她清泠的声音开口:“别转了,扰了我的生意。”   那人脾气暴躁到了极点,眉峰一挑,恶狠狠的抛出一句:“生意?我从未见过你如何关心过这里的人。”   “说完了,”她也不动怒,仅是淡然的哦了一声,说了句:“然后?”   “然后?”打旋那人停下脚步,疑惑不解的望她。   漓若静静的朝杯中添了些水,抿与唇齿间,茶味四散醇香宜人。   她面无表情的说:“说完了,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   漓若摆摆手,一揉眉心一脸厌烦的模样:“走罢,别再来了,说我不去就是不去。”   那人有些急但索性没一个法子,只奈太晓得面前的人,吃软不吃硬,一转眉眼就来个劝慰之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咽下一口气,把声音放的平和了一下:“我知晓你做过很多好事,很多人也都劝我说你是个好人,我们自当要多交情一些…”他信口胡诌,有什么话索性一翻白眼就撩了出来,能让人高兴就好。   面前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瞧见她眼神越来越冷,叶景升忙咽了口吐沫顺便把开闸的话头子也给缩回了肚子里。   她抬头撞上那人的目光,嗤鼻一笑:“叶家大少爷我看你最近睡得有些糊涂,还是回去好好调整几日的好。”   叶景升的脸色一白,凑过去压低声音,声音中带些微怒自然察觉的明了,他问:“你不信我?”漓若无辜的一耸肩膀,索性连看他的兴趣也没有了。   他有些焦躁的抓抓头发,天知晓为何他又要摊上这档子事来,他叶景升的霉头当真触到了天王老子头上去了,也许是八字和太岁反冲,总之什么倒霉的事情都瘫倒了他的头上。先是万元橙后是绿绡,现在又什么茹家的小姐茹郡。   这个茹郡他连听都没听过,也凡没什么大的风浪姑且可以算是深闺名门大家闺秀。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欣慰,经历了那么些子的斜事就算最后捡了一条命回来也被人在身后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家中的长辈见他如此无不担心起婚事了,叶老捶腿叹息:自家小儿明明正常的很却要被说出有克妻只相,怪只怪那万家的小姐太过短命了。   他这一叹息,叶母有些愁容,两人一商量不然就去寻个农家的小姐娶了吧,人也踏实能干。照他儿子这样自然没有一家官宦小姐愿意嫁入叶家,白白葬送了性命。   叶景升一听有些犹豫,还是闷声的答应了。索性都是为自己选的妻子无碍于身份的关系,也仅是能安抚两老的换新罢了。   谁料这事竟然突来了转机,有一天一媒婆喜气洋洋的登门,手中晃着鲜红的帖子。那笑容一个灿烂如五月的暖日,脸上的泪痣简直能笑飞了出去,叶景升一挑眉大料这人接到了一些好事,他苦笑八成又是自己妹妹的那些烂桃花,由此他不觉的喟叹道:同父同母所生,为何命运竟如此不同。   命运果真再次转了个波折,那媒婆问声安,忙眨巴着眼睛媚笑道:“叶家公子好福气,马上就会有娇俏的姑娘入府了。”   叶景升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抚着额头想要不要再去补个觉。   那媒婆下一句话让他犹如雷劈般无知觉,她将手中鲜红的帖子置于桌面,一转眼盯着坐定的叶老,眉眼轻挑说:“老爷子,茹家的小姐看上了贵公子,何不择个好的时辰将她娶入府中。”说完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跟自己嫁人一般开心。叶景升心里笃定,这人一定收了不少的银子,他又一迟疑,为何茹家这么着急的要嫁女儿?   叶老也察觉不对,碍礼还是客气的搪塞了几句,问道:“怎会突然要这么着急办婚事。”   媒婆有些无奈,一耸肩膀:“我也就是负责传话的,中间的一切我概不知晓。”她一转视线流连在一旁叶景升身上,别有意味,“公子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要安个家,这可是打了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啊。”   叶景升心中思忖一下,也觉得有道理。这事索性就这么定下来了,改日林老亲自登门去拜访茹家。   说起茹家,则说是佑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祖上靠丝绸发家,仅仅数年就在这城内扎稳了脚跟,再加上他们的口碑普遍很好,价格合理而又精美很是受人喜爱,因此茹家基本上就包揽了四里八乡所有的绸子供应。   真是一个大户人家。叶景升盯着紧闭的宅门,徒留脚底生出一股子寒意。这家的门所处位置未免太过荒凉了吧。环顾四处宅子周围中满了两人之高的梧桐,浓密的枝叶四散而开如不透风的墙壁般罩紧了整个屋子,眨眼看去还以为是一片树林。   他咽咽口水,心里暗叹这茹家主子真有怪癖。   门吱呀一开,有人探头出来,小声的询问:“不知二位来访?”   他话未说完,叶景升神色恢复,忙扯了一旁叶老的衣襟。叶老反应过来,歉意的一笑,招呼着后面几个小厮递上一个黄布包裹的锦盒,他礼貌的解释说:“吾乃叶氏,前来拜访你家主人,请问可否方便?”   那小厮轻呀了一声,忙垂下头走了出来,一边赔笑道:“原来是叶老爷,小的有眼无珠。”瞧他这恭敬的模样,叶景升心中叹了一句果然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简单的寒碜了几句,那人一支手让两位进去,叶老狐疑道:“为何不通传你家老爷?”   小厮不好意思的一挠头,笑开:“老爷说了,叶家是贵人,若是叶老爷带领公子拜访那自然不用通传就可直接进去。”   这话惹得两人发愣,似被这两人的热情给唬住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叶景升心乱如麻临行却像逃离这个地方,这是绝对有鬼。   叶老一叹息,索性都到了这一步退是不可能的了,他一点头用眼神示意叶景升跟他走了进去,叶景升心中只能无语问苍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罢。   走到了宅子里,看着里面还亮堂,叶景升不由舒了一口气。那些日子里的阴霾还在心中挥之不去,他可不想再次踏入一个阴宅里。   小厮恭敬的垂手,引着两人踏入内堂,堂内白日来却摆着几根白烛,看起来颇是诡异。   他有些疑惑不解,方才想开口发问,内堂一侧有脚步声哒哒的想起来,却是有人来了,听闻那脚步声铿锵有力八成是个很有气派的主,也就是这屋子的主人茹老爷了吧。   来人不慌不忙的走近这位置,礼貌了拱了拱手和叶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说些什么,说完两人如常年不见的挚友一般朗声的大声笑起来,叶景升忍不住抬头打量那人,气宇轩昂棱角轮廓犹如刀刻,脸上始终挂着随和的笑容,这表情让一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年轻,岁月都未曾能在脸上勾勒多少刻痕。   第八十一章 蕊丝含苞放(贰)   听着周围突然没有动静,一股责备的视线朝这方传来,听到一旁的家仆吸了一口冷气,叶景升觉得茫然忙转头顺那视线看去,叶老瞪大眼睛看他。   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顺眉上前一步拱手介绍自己:“侄儿名景升,小字甘汝,特来拜访茹老爷。”说完还狗腿似的拍了下马屁,正经的抬头说道,“就问茹家家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这话让人心里听的格外舒坦,茹老哈哈一笑,手重拍在叶景升的肩头,冲着叶老朗声道:“汝家小儿果然有礼有节,我看着甚是欢喜。”   叶景升心里一凉,八成也就这么定了,只是不知茹家的小女长得是个什么模样,传闻来说是个清秀的美娘,可惜就这么屈就给了自己除非是这人有什么不可说的毛病。   方才想开口问却觉得有些不妥,总不能当堂扫了茹老的面子罢,他也只得作罢活该吞下一口闷气,此时眼前一抬,一个眉眼斜去却见以为娇俏的女子静静的站在茹老的身后,星目若流水一般娇颤,着装如蚕丝,华服庸贵头顶挂着几个晶莹易透的白玉簪子,这装扮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   叶景升心里想着这人八成就是茹老的女儿了,想来也是,这么大的事总要让两家的儿女出来交谈一番好歹要有个认识,总不能待到洞房花烛夜之时才想起有无“退货”这一服务。   果真,交谈了几番之后,茹老一个站起来,脸上表情肃穆,他冲叶老一拱手,迟疑的说道:“我看景升也有些累了,不如今日就住在此处,我与小儿在东厢收拾一件上房,你看如何?”   “这…”叶老有些迟疑,虽说即将是亲家的人,可一来一往也是初次见面,就这样居住在别人家恐怕有些不合礼数,碍于茹老忠恳的话,他只得一点头应了他,脸上堆砌笑容,说话起来格外客气“那就叨扰了。”   叶景升被一小厮请到了右方宽敞的一间屋子里,刚一走进身后忙忙碌碌的小跑而来几人,信手垂眉的行了一个礼就利落的把四处的东西收拾了起来。叶景升好奇的这屋子,虽说亮堂的紧但周围的摆设确实格外陈旧,看不出这屋原来的主人身份如何,只知大约许久未有人居住在这里了。这么久来好歹也要有人打扫一下,何以这里住的人这般的不受人敬重么?况且这屋子是正对着门外的,若是让人见了难免会有笑话。   想到此处,他不由觉得好奇,一探头去转问那忙前忙后的小厮:“这屋原来的主子是谁?”   那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但主子问了就必定要是答的。他神态恭敬的老实交代了:“回公子的话,这屋本自就是客人住的?”   这话一出,叶景升更讶然了起来:“可这屋子明明数月都未曾打扫了?”他一说,也方才明白了什么,那大宅门前自己站着就觉得有些发寒,像是这样的庄园谁敢多呆几天来拜访。一说这茹家老爷也未免忒客气了点,自家的客人就与主子身份等同了,比他亲儿子的身份都高。   那小厮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叶景升也不在难为他,一摆手只得算了,那人舒了口气,刚好一扫地的小丫鬟正朝这边来灰尘翻飞的满屋都是,蒙蒙的有一屋子雾气。叶景升皱起眉来轻扇了几下,那丫鬟连一白连连道歉,小厮见状有些发汗,提醒道:“公子不如与我到门外站站,这里恐怕一时半会还弄不好。”   见这样,叶景升只得点头答应了。   一出门,几个下人低头行礼走过,谁都知晓茹家今日有客人来,说不定还会变成这家的大主子自然是要小心着点伺候。一来的时候他也从自己爹爹嘴里听到了些许事情,一来是这茹家与别家确实很大的不同,别的人家都是重男轻女认为女子都是优容寡断成不了大器了,再加上“女子无才便是德”,大抵家的人都会认为女子嫁出去了,嫁个好人家,儿孙满堂又不会一纸休书休回娘家,索性也就好了满足了。但这家确实大大的不同,先不说是这家的家业与绣庄有关自然与女工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要有识才的人来举头评论一番,再者茹家的少爷茹行实在是个纨绔子弟,用茹老恨铁不成钢的话说就是绣花枕头一个,天日里来游手好闲,逛逛花楼喝喝美酒从未过问过自家的生意,看到账本也只得两眼一翻索性差点晕了过去。   有一日茹老实在气坏了,带着账本冲进儿子的房里,茹行那时方在看些什么东西,一见有人。来了忙那一方白纸遮盖了起来,这一举动可是把他给气坏了自知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干的是什么,一口气没出来差点憋回去。   他走进去,霸气的一甩账本:“三日之后把这些给我整明白了。”   茹行果真不愧是水深火热里锻炼出来的,一翻白眼就瘫倒在了地上。那一日整个府里鸡飞狗跳的,揪了一个郎中而来,郎中把完脉正对上茹老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自个吓了一跳,茹老没好气的问他如何了,那郎中八成被吓傻了话语有些不支楞,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才听出了一个大概了,茹行是吓过去了。   听完这话,茹老胡子一颤差点气火攻心也一起晕过去,索性一个孩小厮冲进来报告说有一人要来访与之谈生息,他一甩衣袖也就出去了。   谈生意那人是苏州一出的绣品供应大户人家,一见此人眉眼含笑,一股子寒意就生入脑门,看起来这人是笃定赚大一笔的主。   谈了半天,茹老终于知道那人贼笑兮兮的目光从何而来,原来今日里来天气干旱农民颗粒无收,这一来苦了苏州一带的农户人家,好多人吃穿都成了问题。说来着本和佑城之处的人没任何瓜葛,相隔太远了想牵连也前连不上。但这个来谈生意的主一出来却一个大手笔把这两事牵连在一起不可分割了,他料到这是一个好的时机,绝对稳赚不赔的生意,索性就把周围的几家布匹厂给包了起来,有人出银子还不会面临失业周围的人都很是欣喜,纷纷来此加工,由此这富商基本上也就承担了半个绣庄的生意。   听闻这话,茹老心中有了个大概,最近确实急需布匹原料,这人八成是趁火打劫企图抬高物价。想来也是,在那个关头上施恩还做的这么大,也是出了大的血本在里面,这人八成是想尽快把自己的银子给收回来,再来个回笼猛赚一大笔。   茹老斜眼看他,这人轻手捻起一旁的茶盏,眼眸垂着也不看他,嘴上挂着得意的一抹笑:“想来茹老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的话只说三分也就够了。”   这话一出,茹老有些犹豫了,本来价钱定的好好的,若要抬高布匹的价格恐怕这边的价格也要突升上去,一不留神自己还会亏一大笔。   那人丝毫不介意,也似看出了什么帮衬着说:“茹老适当加些价格也好,总是一贯的低廉可是没有好的利润。”说完他轻声一笑,面含喜气。那话语里分明就说,你好我也好,我帮衬着你,你也可以想法子多捞一笔。   “这…”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却看那人猛地站起来,把茶杯置于桌面上,轻叩了一下杯口,云淡风轻的丢下一句:“您老自己看着办,想清楚了大可去景楼寻我。不过我可不能停留太多时间。”   那人走的也是自然,挥动衣袖丝毫不在意。也是,就算没了自个想要和他做生意的恐怕也不计其数。他有些发愁,真是一个难办的决定,正想着,突然听到耳畔有一阵轻唤,一抬头,忙回神过来一笑:“郡儿你来了,快快坐下!”他招呼着茹郡坐在一旁,茹郡却是个乖巧听话的主,她没有坐在那位置上兀自踱步在茹老的身后按起头来。   良久,茹郡问他:“爹爹,可是最近生意上有什么事情?”   一谈到这里,茹老的头就更疼了,但还是强忍着性子来不想让儿女为此操心。他虚晃着回答道:“无,无什么大碍,一切都好。”   茹郡突然顿了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弯腰与茹老的视线相对,眼中确有些无奈:“爹爹你总要这般欺瞒与我,方才我…我都听到了。”她一咬下唇,楚楚可怜的模样。   茹老不忍心,一摸她的头,叹息:“你终究不是男儿身,唉!这些事情还是交与爹爹处理吧,你先回去歇着。”   茹郡不放弃还想说什么,却被茹老固执的一瞥硬生生的把话给吞了回去。她只得叹息一阵,看了林老一眼愤愤的走了回去。   这茹家的闺女虽说是个柔弱的小姑娘但骨子里却是个坚强的主,思来想去心中有些不平,想替爹爹分些忧愁,以至于一月之内茹府之中不得安宁,自家小姐心情抑郁,每人都小心的伺候着。   茹老以为女儿有了思慕的人,从旁敲击了好久却没有探出一丝口风。   后有一日也不知怎的了,有小厮慌张的通传说是苏州那绸缎商来见茹老,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不就是个商人么,就算给他些利息有何?这批秀材是供应皇族之手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就怕全家老少的性命都要被葬送了。   第八十二章 蕊丝含苞放(叁)   茹老叹息了一阵,出门却发觉那人笑容收敛,之后更愕然的是这人居然比以往低廉的价格卖于自己的布匹,他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觉布料实在很美,于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想说什么,那人一抬手打断了他,惨淡的目光盯了茹老半晌,丢下一句:“我很有兴趣与贵公子合作。”   这话一出,茹老有些愕然,自家的儿子早已泛游西湖数日了,一打听才知是自家女儿在背后搞得贵,他有些哭笑不得,真有些怀疑自家的儿子和女儿是否投错了胎,最后在茹郡规劝之下只得让她做了个闺阁商家小姐。   听到此处,叶景升有些愕然,这小姐怎么看都好嫁给自己委实有些委屈。   正是想着,一个转角自己就来到了后花园,花园里枝叶惨败很少有人打扫了。眼中露出惋惜的目光,他一个唏嘘:“这模样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子为何长久的站立在此处,也不怕撞了风寒?”声音柔柔的带些江南水乡的气韵,让人听了从心底感觉到舒畅。   他一回头,撞上一弯如水般的眸子,嘴角含笑赏心悦目。   叶景升忙道歉:“不知小姐在此,叶某造次了。”   茹郡见状低头轻笑了一番,一弯眸子又撞上那人的目光:“公子明明先到的,若是造次也应归结在我的头上。”这话说完,叶景升的脸腾地红了,左右不定如何开口的好,本想留个好些的印象,却不由得把事情给推诚这般杂乱的模样。   茹郡见状忙忙解围,走过去抚着一侧枯干的树枝,叹息:“我爹爹生性颇为爱树,自以前就在此处种了众多的树木,后来也不知怎地突然一日发癫将那些树尽数的全都拔去,只留下了这一颗。”说完,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提来了一个水罐,慢慢的朝里面浇灌了起来,叶景升有些狐疑,她来的时候也没注意这人手里掂了东西,难不成是凌空变出来的,他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条,摇了摇头。   见状,茹郡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好奇,乍眼一看才发觉这树的树干全都裸露在了外面,怕是不日就要完全枯死过去吧,这哪个小厮如此的粗心,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茹郡的脸阴沉着,眼里含泪几乎要滑下来。叶景升见状忙去安慰,可从未和女子打过交道的他自然有些神色有些惶然,左右阴晴不定,他在心中叹息道为何女子都不如自家妹妹一般坚强?说那时她确实在叶景升愕然中倔强的把眼泪擦干了,偏过头不忍看着地上的树木。   他不由心中暗叹:这人未免太过感情用事了。   茹郡一低头,道了生别就走了出去,她有些凄凉的眼神挥之不去,他想八成是找些小厮来把这泥土给规制完整了,但这样不就好了么,为何却要流泪?   他摇摇头,不解的走了回去。   正想着,一股寒风刺穿过来,那股劲破窗而入直直的推开了窗户,寒气四窜而来直挠挠的戳进人的衣袖里,叶景升骇然的跳了起来,却发觉只是风吹开了屋子,他不由得自嘲般一笑,自己何时有些神经过敏过头了罢。   他踱步道窗前,一伸手把窗子给拉上了。谁料今夜的风不知为何如此的大,他方才一拉开就又被打开了,索性他也就站在窗前想办法把这窗子给定住。正当仔细打量窗子的时候,余光一瞥却见一侧飘飘乎一个白色的衣角。心中一骇,有寒意从脚底油然而生,他想起了绿绡还有万元橙,那些已经死去的魂灵,他捂着胸口擦了把身上的汗。   又看了一眼,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那翩飞的衣角似与他接近一般离这里更近了。   一猫腰,他躲在了门侧的缝隙旁边,想看那人究竟是什么样,谁知刚一躲好冷不丁的一阵敲门声音,他骇了一骇,全身有些发抖。   敲门的声音不止,像是有人知晓里面会有谁在一般。   他轻咳一声,问道:“谁呀?”敲门的声音顿了顿,转而又不断的敲了起来。叶景升心中一冷,暗呼不好,这人恐怕没那么简单,头上有涔涔的汗液划过,来不及抹去,贴在头上湿湿的撩人。   他心里一紧,索性就一拉门闩,门开了。   敲门那人瞪大了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神,忙一弯腰歉意的笑道:“真..真不好意思,公子。”这声音到让他想起来了,这人正是迎自己紧肤的那个管家。   他来做什么?叶景升狐疑的瞅着眼前的人。那管家涎了脸皮笑开,伸手抓了抓后面的头发:“真不好意思,半夜唐突了公子。”   叶景升理了下自己心思,平伏下来,狐疑的问道:“这么晚了,管家来有何事?”   管家一愣,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在底下一阵唏嘘的搓了手,脸上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叶景升见他这样也摸不清头脑,冷着脸站在那里。废话,谁甘心情愿在这种夜晚突然蹦出一个影子吓个一跳。那管家看他脸色不对,索性就招了,忙说:“对不住啊叶公子,我有梦游的习惯,这…所以。”   这来不及组织的话叶景升倒是听了七八懂了,原来这府内的管家半夜梦游到这里来?想到这里他也终于摸清了这里为何如此少的客人居住,废话白天那么阴森的宅子,夜晚居然有一个时常梦游的管家,料是谁都不敢居住在此处吧。   他有些无奈,摆摆手,索性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那管家一摸脑袋,一个苦笑不得的表情,他苦苦的哀求道:“叶公子你就行个好,若是老爷知道我惹你生气了非要把我赶出府不可。”他一急,就差些跪下来。叶景升这下明白了,这人八成是怕自己被告了状,想来自己被这般照顾着自然很尊贵的身份,这管家也有些惶然了。叶景升一笑,忙安慰道:“无妨,天色已晚先去歇着吧。”   管家一转眼,看着没什么事就舒了口气,唉了一声转身就走。叶景升的眼睛随意一探,突然愣在了原地,他眨眨眼睛,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脸色一白,忙捞了管家过来——管家的衣服哪里是什么白色的,分明是灰布袍子。   管家有些摸不清头脑,问还有什么吩咐,一撞眼看到叶景升铁青的脸,他有些慌了。   叶景升努力的定下神色,问:“管家方才来的时候有无看到什么人?”   这话让管家愣在了原地,他仔细的想了想,再想了想,后断然的摇摇头,很是确定:“没有,一路上来就小的一个。”   叶景升有些疑惑:“你不是梦游,怎会如此的清楚。”   那人嘻哈一笑,以为他在佩服自己,不由伸手一指指着自己的头脑说:“我这人有一个好处过目不忘,方才虽是梦游但眼睛是睁开的,我,我连自己的梦境每一次都记得格外清楚,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话一说,叶景升的脸色又白了白。   隐隐觉得气氛不对,管家缩缩脖子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   他一揉太阳穴,摆了摆手,太多的事情都不清楚了,也不知他是与鬼怪有缘还是怎样,还等过些日子去寺庙里求个平安符的好。这一想突然想到了那只狐和那个自诩天师的人,他脸色白了白,早就说不要和这些人打交道,省的一身的麻烦。   管家垂头正要告退,一旁的叶景升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了一句:“后院的树可有翻好?”   话一出,管家的步子顿下来,一抬头茫然的问道:“树?什么树?”   叶景升脑子一懵,提醒自己兴许是老人家健忘一时没想起来。他忙又提点了一句,说:“就是后院那个树,树根被拔了起来,我看八成撑不了些时日就快死了。”   管家恍若大悟,一拍手:“哦原来是那个。”叶景升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怪异的事情,然而这气松的有些早,眼瞅着他又噎了一口气,那管家突然转了一下眼珠子,改而又接了一句话,不紧不慢的,他说:“那颗树早在一星期前就被端出去烧了,公子怎会知道这件事。”说完还狐疑的盯了叶景升半晌,以为他思慕于家中小姐,对茹府上上下下都打听了个便,真是年少猖狂啊,他不由在心里感叹。   叶景升吓了一跳,身子果不其然的有些颤抖:“怎…怎么会。”   管家唏嘘一阵,说:“叶公子你要打听的话自然可以来府中找小人,我这包打听,可…你这话说的,也不知是谁传的小道消息让公子白担心了那么久。”说完他歉意的一笑,好像是自己传错了消息一般。   “那,你家小姐呢?没有让你把树给规制好么?”他不放弃,又问了一句。茹家的小姐总不会有假吧。心里想着,突然一个念想涌了上来,他想到了万元橙,眉心一跳,又自责的摇摇头,总不会每个人都这么惨的,不可这般诅咒他家的小姐啊。   那管家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一抬头盯了他半晌,之后吐出一句不确定的话:“你...你见过我家小姐?”   叶景升神色凛然的点点头。   管家不经意间咽了下口水,又问:“就在今日?”   叶景升还是点了点头。   那管家眼睛有些发直,连连说:“不可能啊。”叶景升也觉得有些不对,忙问出了什么事。   后来,他就被管家那句话愣在了原地,因为那人告诉他,他家的小姐一星期之前就已经出门探亲去了,怎可在今日还能看到他家小姐的身影。   第八十三章 蕊丝含苞放(肆)   他一怔,恍然间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稳,也不顾身后管家的呼唤,一溜烟蹿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他气喘吁吁的在一处停了下来,眼神有些发直的盯着面前掩蔽的门。   心中一个决定,他重重的去敲面前的门,敲得力度之大,那门梆梆的响,咯吱一声几乎就要被催到一番。敲了几下,门内没什么动静,他咬紧牙关不放弃的继续敲着,直到有脚步声响起,他才知晓停下,猛地一停下觉得手有些烧红,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手被磨出了一些血口子。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门开了。   一人哈欠连连,身子软软的靠在软榻上,随手捞起一旁的狐裘为自己披上。末了又嫌冷就又往自己的肩上塞了一塞。   叶景升自进门起嘴唇就打着哆嗦,双眼无神的坐在一处。   “你来我这到底是什么事?一句话不吭的我可要请你出去了。”慵懒的语气,那人换了手指头,眼神中带着倦意瞥了一眼面前的人,满是不耐烦。   “我…我..”他支吾了半天愣是没有蹦出一个字来。   漓若有些急了,跳下软榻将身上的东西丢过去给他冷冷的抛下一句:“你且轻便,好好回回神罢。”   嘴里说着摇摇头就进了内阁,留下一个七魂去了六魂半的叶景升愣在那里,他手紧紧的抓着身上的狐裘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哪里都是冷冷的,他不由的害怕的颤抖了一下身子。   第二日,方才一起来却被门口颓废那人吓了一跳,她一跳脚却发觉那人正打耸着脸,看他颓废的模样似乎一夜都没有休息。   那人慢慢的一抬头,哀怨的眼神盯着他盯了半天,想开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漓若下意识的以为这人发了颠,八成是失恋了?   “你到底怎么了?”她一叹息,只得放下阵势索性捏了一个咒法点在他眉心,叶景升闭了下眼睛,然后又睁开了。神色果真不一样,清清凌凌的似乎也夹杂了许多慌张,不过看样子那股颓废劲倒是没有了。   听完之后,她隐约觉得眉间有些发颤。心中暗叹一声:这人也忒过了些吧,索性就不去理他一扭头偏过去不去理会,这举动让叶景升手足无措,他又去摇几下那人就是执意不让她睡,漓若被惹恼了,一个不耐烦就冷冰冰的送客。   两人僵持不定突然有一人迈着门进来,刚一脚伸进却被里面的人给愣住了,此时一人清泠淡漠的斜靠在一旁的软椅上,一人正愁眉锁着四处幽转了起来。   这刚一进门两人就拿见了神仙般的眼神盯着面前的人,几乎要烧出一个洞来。洛祈轻咳一声,怎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肩负重任,照理说叶景升八成是求自己些许什么事,而眼前这个狐妖又是唱哪出?   果不其然,叶景升眼泪一横,小跑到洛祈身前握紧手,愤愤不平的开口:“天师你可要救我啊!”   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瞥眼去看身后的人,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巧那人打着哈欠慵懒的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叹口气,他问:“怎么?出了何事?”这话一出他有些后悔了,这不就探明了自己会帮他么?   果然,叶景升的眼色一亮,一脸的欣喜:“天师果然善良!”这话出来他真心有些无力,这不就是说眼下那人是个凶残的主么?   漓若的脸色变了变,斜眼去看他,叶景升往洛祈身后缩了缩,摇摇头,一脸无辜的模样。洛祈只得做了好事,索性一歪身子把这人给遮挡在了后面。   叶景升老泪纵横,着急的一笔画说:“府内…府内有鬼!”说到“鬼”这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似若没有什么底气有丝在刻意的避开什么东西似的,洛祈晓得了,这人是被鬼怪这档子事给吓傻了。   他一叹气,转而一想:“叶浅溪?”   叶景升“啊”了一声没有明白过来,而后恍然大悟,摇摇头,说:“不是我家,是那茹家。”   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他,盯得叶景升有些发毛,他一缩身子缄口不言。   洛祈先开口,他笑声的笑了下,但皮笑肉不笑的,让人看得格外渗的慌,他问道:“怎的?比惹了茹家的女儿。”   他一说完,叶景升顿了一下,忙问:“你知道茹家的那女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待到无人能听到的时候凑到洛祈的耳旁,嘀咕说,“你说奇不奇,我昨日去茹家看到了茹家的小女,但…那管家告诉我居然说她家小姐早在一星期之前就泛舟游玩去了。”   他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抬起头,眼神中也有疑惑:“那…那我看到的那位小姐算是什么?”   洛祈轻声一笑,断言:“就是茹家的小姐。”   这话让叶景升又愣了愣,他如入了魔杖一般又重复了一便,说:“不可能。”他脸色惨白,嘲笑一般的抛下一句话,“难不成茹家小姐会瞬间转移,或许是…”一想到一个想法,他耐住了往下说的意思。   一把折扇轻敲他的脑袋,洛祈抚掌笑道:“你这人真是通情理,我还以为你想不明白呢。”   叶景升有些犯傻:“不可能啊,难不成是管家骗我?”   抬头,面前的人不露声色的点点头,叶景升脸色一青,也就知道了一个大概,也真是被他说中了。   “也算是,可他也是个受害者,因为这消息明显是茹家的老爷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能找个好的说辞把这件事给掩盖下去。”那人话锋突然一转,又丢下这么一句。   “好的说辞?”叶景升看他,眼神中带些狐疑,“为什么你会知道?不对,他是要什么说辞?”   洛祈有些发难,他揉揉头顶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你真想知道?”瞧见那人正经的模样料知大约这人是铁了心思,一顺眼瞧见身后那人正托腮看着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却丝毫没打算帮上什么忙。果然狐狸就是爱凑热闹,他不由在心里愤愤的想着。   “罢了,”他叹息,抬头看见叶景升的样子,他开口说,“你要娶的茹小姐已经死了,就在一星期之前,茹老封闭了所有的消息因为她死的蹊跷。”说话平平淡淡的,就如谈论今天天气一般,眼神四扫想从面前的人身上破出些什么东西。   良久,叶景升的身子开始颤抖了,八成这个时候才品出那人方才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真是可怜人呐,嫁娶之前又出了这档子事,这下恐怕又要让人指指点点的了,但每件事却与他并无半点关系啊。   洛祈沉吟一番,又接着说:“茹老为了不让这事公开,假意推辞说小姐去游玩。后来听说了你的事,就像不如接着你的声明让女儿死去的消息一点一点的公布于众。”   这下全都明白了,原来茹老早就听说万元橙在嫁于叶景升之前死去了,而叶景升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克妻的命,而这,别人发愁茹老爷却似捡了一个宝,她女儿死的蹊跷自然不能这般轻易的公布出来,正巧借了这人的名声把茹郡和茹府撇的一干二净,省的什么时候自家的人出行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但,正常的人肯定不会娶了排位度过一生吧,于是茹老想了个法子,暂且说小女不方便出来接见,去游玩了什么的,若是叶家提起就这么搪塞,谁知叶景升居然连提都不提一句,倒是让茹老舒了一口气。   后来呢?后来的事情也就更好办了,他也不在计较什么自己女儿已故会遭人鲜花的这个事实,有一个甘心被拉下水的,他就不能不用。茹老不愧是一个做生意的人,事事都安排的有条不紊的,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着,唯一让他挫败的事茹郡的魂魄居然找了回来,还正好撞上了正在后花园游乐的叶景升。这魂魄死的蹊跷,来的也颇是蹊跷。似乎只是赖定了她出事见到的第一个人,而叶景升正是那倒霉的喝凉水都塞牙缝的那人,谁料茹家小姐仍然不放弃,夜晚来访也不知所谓何时,大约是有事相求的吧,那管家自然也就看不到人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一干的承认兴许是他看错了。瞧他这个样子,愣是被撞上了,也就这么自然和茹家的小姐纠缠在了一起。   洛祈劝他还是早日回去的好,茹郡的魂魄还是干净的定然不会害你,然而面前的人显然没有这么好打发,一听到自己要娶的人变成了魂魄,心里一咯噔又想起了绿绡和万元橙。他险些哭了出来,忙拽着洛祈的袖子恳求道:“你就行行好吧,与我一同去把那女鬼给除了,也算是为民造福。”一瞧这模样着实的让人有些怜动,洛祈拿不定主意左右的顺着目光去看身后的那人,她却极其不给面子,一侧头也不管不问,索性就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两位要走请把门给带上。”   “你不去?”他狐疑的问,明明是一庄好差事。   漓若头也不抬的回答:“我今日身子不适,需要补眠。”好理由,这分明就是无理取闹的搪塞罢了,一看这人也没心思,洛祈只得自认倒霉陪人走了一趟,怎么说也要先探究出来一个虚实自个方才能够下手。   第八十四章 蕊丝含苞待(伍)   到了那一处,叶景升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盯着旁边的人,自从带他来到这个宅子开始一旁的人就没有说出什么话,看似是淡定然而这气氛让他忍不住有些着急。虽说面前的人足以可以保护他,万一那女鬼神智不清楚来个反扑好歹也要有符咒可以顶住。   最怕的是莫过于面前的人丢下一句…   洛祈突然转头来看他,冷冰冰的抛下一句话:“我看这事我办不了,你还是自行解决吧。”居然应验了,叶景升想要仰天大哭三下,自己料定的怎会如此之准?   叶景升脸色苍白,有些手无足措。   洛祈正欲离开,突然转头又加了一句:“哦对了,处理好之后把她墓穴的位置再挪一挪,免得又会沾染阳气来个诈尸。”   叶景升实在忍耐不住了,就想摔门而去,瞅见洛祈含笑的眸子抑郁的吐出一句:“法师莫要再逗我了,我怎么…我怎么能收复好这件事情?”   却见眼前的人摇摇头,正经的说道:“不怪,这事不难处理却不是我的处理范畴。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可知晓?”他挑挑眉毛在叶景升肩上一拍转身就要走了。叶景升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事啊,怎么突然就牵连到了自己的头上,天地良心,他以前从未与茹家小姐见过一面。   洛祈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你从未和茹家小姐见过一面?”   他正经的点点头,眼神颇感无奈。   “这就怪了,她怎么会缠着你不放。”叶景升也有些茫然。   洛祈思索一阵,扇柄一敲脑袋,恍若想起什么似的:“你将那时候的细节仔细的说给我听。”   叶景升一点头,又认真的回响了一阵,连个叶子的摆动也应景的加了上去,描述的绘声绘色淋漓尽致,那仔细的劲让洛祈眉梢一跳,这人真是个说书的料。   说完了,两人陷入了沉思。周围安静的可怕,叶景升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人,一撞上视线,他似乎被抓到一般有些心虚,洛祈不以为然,缓缓的站起身,说:“我们去拜访家主。”   虽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叶景升还是感激涕零的跟着走了。   到了正宅的内阁,茹老很是热情的招待了两位,他觉得心里一暖,怎么看眼前这个和善的老头都不像是害人的模样,正欲和盘托出的问他,却被洛祈轻咳了一声,用不耐烦的目光斜他要他闭上嘴巴,他只得听话的不在法语。   茹老搓搓手,恭敬的问道:“两位这么晚了来拜访所为何事?”   正在喝茶那人猛地抬起头,眯眼冲他笑了笑,说:“我们故交拜访。”听闻这话,茹老突然恍然大悟,忙嘻哈一笑,对叶景升摆摆手:“侄儿太客气了,难得还时常惦记我这老人家。”   这话哄的叶景升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接的好。   一旁洛祈不漏声色的摇摇头,继续笑道:“茹老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所说的故人不是叶公子,而是我。”说完又淡淡的加了一句,“茹老怕是不记得在下了吧。”   这话一出,两个都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叶景升忙去看面前站着的老人,却见他的眼神由狐疑探寻仔细的想着什么,想了一回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惊惶无措。他料定了,面前的人肯定与茹老有过交情,而且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果真,茹老的态度又恭敬了三分,一低头礼貌的说道:“啊,抱歉。老人家了脑子难免有些不好使,不知活神仙降临,有失远迎。”   一旁的叶景升很容易的被“活神仙”三个字卡主了喉咙,他噎了一下,视线提溜着在两人身上打转。   洛祈一转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笑意未见,整个人却愈发显得冰冷难以靠近,他突然开口问:“不知茹老爷家的千金如何了?”话一出,他明显的看到茹老爷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叶景升心中一寒,八成他料中了,茹郡确实已经死了。   茹老脸色一白,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一摆手说:“多谢活神仙还记得我家小女,她现在...现在很好。目前正与我那侄子一同去游山玩水了。”   这话一出,洛祈没有说话,手指轻叩着杯盏发出些声音,四周静的出奇,每个人都似乎心怀鬼胎。   茹老正想着怎么转个话题,却见洛祈又问:“唔,我来的时候看到后院亭子里有好些子的树,拔了多可惜啊。”   茹老涎着脸,笑道:“天师有所不知,那树木一到夏天颇招虫子,我吩咐管家去将他拔了。”说完,还别具深意的看了洛祈一眼,说,“那树木还是天师你说的,不太干净。”   洛祈听闻一打折扇,笑:“是我说的,我都忘了。”茹老见状,明显的舒了一口气。   正僵持不定的时候,一小厮突然奔过来,在茹老的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他一转眼忙去看向两位,顺着眼低下头退下。茹老听闻点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冲面前站的两个人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不如一起享用如何?”   一天下来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叶景升有些饿了,点点头,临走出门的时候,洛祈轻飘飘的丢下一句:“鸿门宴。”他心中一寒,愈发觉得茹老脸上的目光凶狠了不少。   两人在席间坐定,叶景升坐立难安,盯着面前花哨的菜色却提不起精神来。   茹老让两位入席,自己方才坐下来,一招呼着伸手忙对两位说道:“今日的菜色简陋,往两位不要嫌弃。”叶景升点点头,赔笑着目光斜向一旁的洛祈。   旁边那人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笑说:“茹老太客气了,我们只是个外人。”   “哪里哪里,”席上的人分明板着脸摆摆手,“这里都是自家人,哪里分什么外人之说。”   茹老动了一下筷子,却看面前两人都没什么动作。叶景升是担心洛祈方才的那句话,自己可只有一条命怎么知道这菜哪个有毒哪个能吃,只能等面前两人谁先动了筷子再说。   茹老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今日的菜色不符两位的口味?”   叶景升礼貌的一笑,一举杯:“这里自然是老人家做东,我等怎能先做造次,不如侄儿现在这里敬您一杯?”   茹老哈哈一笑,拍着桌子叫了声好,也忙拿起一侧的杯盏举了起来,对两位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我们今天必定要痛饮一番,若是两位回不了家自可以在我家小住。”这话一出,叶景升心里咯噔一下,心念留在这里不会被杀才怪。   洛祈轻咳一声,目光盯着面前的杯盏,叶景升心中一寒:难不成这里也有毒?   洛祈无奈的说道:“实在抱歉,在下对酒精有些过敏,还是两位慢饮吧。”此话一出,叶景升和茹老的身子不由怔了一下,这酒里果然有毒。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把舌头咬了吞到肚子里去,明明是自己和善的举杯起来,若是自己又不喝这杯酒的话...他无法想象出去,手中拿着那杯酒直直的心里发苦,怎么什么事都不经过大脑呢?   自己只得自认倒霉了,叶景升一闭眼把那杯酒给灌了下去,只能盼面前的人有些良心能在自己死后处理好后事,把这事在坟前说与自己听了。   一杯酒下肚,叶景升缓缓的昏了过去。   他这一昏,茹老有些发汗,不敢去看洛祈的目光,一垂头,半晌不见一丝声音。   “小侄?”茹老擦了擦汗,去唤了一句一旁的叶景升,却发觉那人沉闷闷的睡过去没有一丝知觉。又连续唤了几声照例的那人没有反应,茹老的眼神呆滞了起来。明明没有在酒里下安眠药啊。   突然听到前方一阵低笑,冷冷的声音格外刺耳,那人不缓不慢的抛出来一句:“茹老,你这是谋财呢还是害命?”茹老心里咯噔一下,五味陈杂。   他一慌张,忙站起身子在那人面前,一低腰险些跪了下来,嘴里颤抖着说:“不...我并没有害他啊!”   洛祈笑道:“这么说,若我灌了那壶酒也是这个样子?”   茹老摇摇头,仔细的回想到:“不...我并没有在酒杯里装迷药啊。”一发话才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捂住嘴巴,慌张的瞪着面前的人。他苦笑一声:“活神仙,果然是瞒不得你。”   洛祈盯着他,他眼睛漆黑看不到底,让人觉得有些发毛。   他一挑眉,问:“这事究竟是如何,你总要说清楚了吧,你所干的那些事,以及你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儿,我听闻似乎是叫茹郡的,她又怎么缠上了叶景升。”   “什么!”茹老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激动的吼了出来,“你说我女儿缠上了叶景升。那小子?”他的指尖点了点趴在桌子上正在酣睡的那人。   “怎么可能?”   洛祈没解释,继续问:“你想要让茹郡的死加害在叶景升身上,却不知你的女儿死的蹊跷么?”   茹老双目含泪,半晌点点头。他知道,但也无可奈何,如果要探寻这件事情自家的产业就要被毁了,被按上一个诅咒的名声,就如那时的白家。他...他虽很想为女儿报仇,但绝对不可以这么自私啊,一家的老小都要靠自己养活着。   洛祈沉吟一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莫要害人了,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帮你。”   第八十五章 蕊丝含苞待(陆)   迷迷糊糊之间,叶景升突然醒了。一醒觉得头痛欲裂,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又不大记得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醒来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却瞅见远处一个人托着腮帮正认真的想着什么。   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眉心一跳,忙想去看那人是谁,这一看让他有些发懵,洛祈。   “顾公子。”他忙从床上下来,一溜烟走到了洛祈面前,问,“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此处?”他环顾了四周,却发现是个不熟的地方。   洛祈挑眉看他:“你当真不记得了?”   叶景升皱眉思索了一阵,而后拼凑出一个不顺畅的话:“唔...昨天茹老招待我俩,然后我喝了一杯酒...”说到此处,他突然眉心一跳,慌忙的去摸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摸脉搏,也是跳动的。   他舒了一口气,却发觉一旁的洛祈笑的发紧,他糊涂的问了一句怎么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住洛祈的衣袖,问:“昨天我是否已经死了,是天师救活了我是不是?”   这话一出,那人笑的更厉害了。笑了几声之后,有些奇怪的摇摇头,嘴里直说:“完了完了,你没救了。”说完还痛心的把手搭在那人的头上,说了句,“脑子有无被喝傻了?”   叶景升一愣,不知所然。   洛祈好心的解释道:“昨晚我确实不知你有无死去,却是我把喝醉了的你给带了回来,这说到底也算是我救了你。”   “喝...喝醉?”叶景升的嘴角猛地抽了几下。是的,他怎么突然忘了自己的酒量完全不行,一小口的酒就会醉的不成样子,更何况昨天任命似的灌了那么大一杯酒下肚。   洛祈点点头,好笑的看着他。   “对了,”他突然神色一变,问,“你方才做了什么梦,那么痛苦?是梦到了茹家的小姐。”一边说一遍看那人的表情,果然见他神色一变,猜到了七八分。   “确实。”叶景升苦笑。   他记忆中似乎梦到了一个女子,穿着白纱衣,脸上的表情给人看不清却觉得自己总是见过的,一核算那个人和当时在夜里见到的那个纱衣,不是茹家的小姐茹郡还能有谁?   “你梦到了什么?”他沉吟了一番,索性就直接开口问了。   “轿子,还有几个人在轮番的抬轿子。”   叶景升又回忆起那个模糊的梦境,一回忆却发觉有些画面确实清晰了不少。   一阵恍惚间,四周一片迷茫。叶景升就在黑暗之中走着,摸索着。石壁凹凸的让他心里不再那么害怕,他定了下神,继续往前走。   前方豁然开朗,他一怔,突然觉得自己恍若身在世外桃源。   有人嬉笑灿若眩光,他一下看得有些入迷,不由得也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那人,那声音,那容貌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分明就是万元橙,小时的她正与他一般嬉戏玩耍。真是怀念那个时候的时光,笑起来也不会耽误了时日。   他勾起嘴角,突然河面上的两人消失了,只留下一弯清澈的河水。他愣了一下,忙小跑过去看,没有,到处都没有。他一抚头,方知自己坠入了梦境,这不是很正常么。   正想着,迎面而来一个轿子,车载抖抖而来,临来的人一甩鞭子,对抬轿的吆喝了一声。叶景升不知怎地就突然被那甩鞭子的人给吸引了,愣愣的想走过去,刚才一这么想,又截住了自己的身子,摇摇头,这只是个梦境罢了,难道还要与人交谈么?   这么一想,突然认真的看了一眼那马车,一看,就犹如坠入冰彰一般,马车上正坐着一位少女。不,准确说来不能算是坐着,应该是被强行绑在了马车之中。   绑架?勒索?他心里这么一想,不由得有些发寒。   要跑么?还是要救?自己能救得了这些人么?叶景升苦苦一笑,分明是不能的吧。不如报官?可是...他实在不晓得这个地方,照理说叶景升与万元橙曾经确实来过了这里,但那也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十年之中太多沧桑变化,这个城郊的小溪具体位置已经不可知晓了。   正在他慌张的时候,轿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唤。他一愣神,才确定那确实从轿子里传出来的?   等等,轿子?   有人似趴在他耳畔,轻声呼了一句:“公子。”那声音柔媚的仿佛戳进人的心底。   他心里一惊,四处张望着,却听到一阵低声的叹息。那人确是在叹息,也夹杂着一些触摸不到的痕迹。只听她说道:“公子,但愿你能记得我。”   “我虽然已经死了,但始终卡在你的记忆之中。”   又一声音开口说:“你八成不记得了,五年前的夏,湖边,轿子。”   叶景升愣愣的听着,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却一句都开不了口。   那人又轻声的叹息道:“公子,我始终都不相信,我居然死了。可那次,我确实没死,却有人一直在缠着我,向我索命。”   “她凶狠的眼神瞪着我,从心底寒到了心里,我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死去,那手几乎向我抓过来,向我扑过来。我不知道是为哪般,兴许我对不起她,不,我确实对不起她,可是...可是我就一定要死么!我就一定要是这件事情的牺牲者?我好狠,她为何不去找真正杀害她的人,非要一直缠着我。”说完,那声音沉声的哭泣了起来,一声一声的催的人心冷。   叶景升打了一个哆嗦,不知说什么好。   良久,他突然开口,不确定的问道:“我...我也看到了?”他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一幕,还是说漏掉了这些。   那声音又传来,幽幽的说了一句:“公子,你当时看到的确实是我死去的婢女,梅弄。”一字一顿的如一根刺刺进了叶景升的心里。   他心一凉,又问:“我..我见过你么?茹郡。”   那方传来低声一笑,说道:“公子确实好记性,我就是茹郡。”说完又开口,颇带些无奈,“昨日是小女子唐突了,忍不住出现在你面前,可,我也没有法子,一直这么下去,我就冤枉的死掉了,我好生不甘啊。”   叶景升听的糊里糊涂的,忙问:“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是如何死的可以与我说说。”说完,他察觉到自己似乎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咽口水,心里念叨着这是自己的梦境,这女鬼也不会将自己怎么样的。   茹郡迟疑了一阵,开口:“我是茹家的独女,因为哥哥不才爹爹费了不少的心思操心着家里的产业问题,后来因为一个官宦企图发财就收拢了江浙一带的布匹生意,后来因为爹爹想要进贡一批绣品与皇族,必须要用上好的布匹,而那人却是狮子大开口,一开口简直要断送我家所有的收入。”   叶景升点点头,这些他早有耳闻。   茹郡轻声叹息了一阵:“想必公子也早听说了,我从那事起接手了爹爹的生意。就因为我想了个法子威胁了那商宦公子的生意,这事情说来话长,我也就不与你细说了。后来,那人同意了已低廉的价格来换取他的布匹。爹爹很是赏识我,就让我与他一起帮工。但碍于我是一个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表面上是在绣庄内帮忙女工实际上打点着茹家的声音。”   她话一出,叶景升心中暗叹:茹老有一个乖巧的女儿。   茹郡接着道:“可是谁知...”说完她就说不下去了,半晌没有声音。   叶景升猜到了个七八,问道:“是不是那人打算报复你,起了杀意?”   “公子好聪明。”茹郡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愤愤不平的说道,“说是商场无情,可这些人也太过无情了些罢,我仅是搅了他的一番生意这些人就打算将我绑走,然后拖入野林之中除去。”   叶景升一惊,难不成茹郡在那个时候就死去了?   茹郡看出他在想什么,安慰道:“公子莫怕,那次茹郡并没有什么事。”这一话,让人愈发的糊涂了。   后来,茹郡就讲述了这件事真正的始末。原来那一日,那商宦约了茹郡出门谈生意,但从未见过茹家小姐的她愣是把茹郡的贴身丫鬟梅弄给代替了,说是也巧,梅弄在茹家的低位可谓非同凡响。本身梅弄的娘亲就是来投靠家中亲戚的,然而到了地方却知晓家中的亲戚早已在一场疫病中病发身亡。她有些手足无措,没有了容身之地的她只得流浪在外。有一人,梅弄的娘亲敲开了一间宅子的大门,好在她出身于绣品之家,用举世无双的绣计争夺了家主的目光,那人乐呵呵的要她留下帮衬着自己的声音,而那人,就是现在茹家的家主。   后来,事情就按无可收拾的地方进行了起来,茹家的家主爱上了这位女子,却碍于夫人的面子迟迟不得娶她,只得暂时把她的吃穿给安排好,后,那女子生下了梅弄后就自尽了。梅弄长得讥诮客人,而茹家的夫人也从旁听说这小孩是个没爹的野娃娃觉得可怜,就收留在了身边,自小好吃好喝的带着,长大一些就安排在了茹郡的身边,索性两人的年龄差不了多少,也就按两个女儿一般的照料着。   然而事情就出在这里,梅弄一身华服惹得那官宦公子眼直了,再者茹郡从小清简惯了,一身素服自然引起不了那人的注意。那公子索性把旁人都敲晕了,把梅弄给拐到了车上,拉去荒郊野外杀害了。   第八十六章 蕊丝含苞待(柒)   叶景升猛地惊醒了,一抬头发觉自己在此昏倒了床上,眼神一转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想来自己又昏迷了一天了,他揉了揉头,惊觉方才自己梦到了什么。   真的是这个样子么?难不成就是梅弄代替了茹郡被抓,才酿成了这么一系列事情?   正想着,有叩门的声音响起,他惊觉,忙翻身下来。一拉开门,发觉茹老低着头也不知想什么就那么怔在了门外。   “茹老。”叶景升恭敬的已拱手,“不知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何贵干?”   茹老没有立刻回他,转而把视线投在了叶景升的身后,看了半天似乎得不出个什么结论,忙问:“屋内那位活神仙呢?”   叶景升锁紧眉头,问:“你说顾公子。”   茹老啊了一声,忙说:“就是他!他…他不在么?”这话一出,叶景升哭笑不得,这人怎会在自己屋子里。   他茫然的抬头问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人:“不是你安排的住处么?兴许他是回房间了。”   这话一出,茹老大力的摇摇头,断言道:“不可能。”想了想又解释道,“做个顾公子说要照顾你,我就让他住在了这里,诺,床铺还是新准备的。”说完他有些发急的看了一眼,愕然,“这么说顾公子一天都不在此处,床铺都没人动。”   叶景升心中道:这人怎能耐住睡在地下,八成是趴在桌子上趴了一晚。   “他不在,兴许是出门见人去了,若我知晓定去告诉世伯。”他的话极其礼貌,明显的逐客令。茹老爷思忖了一番只得点点头。   正欲转身走,茹老突然叫住了他。他正经的盯着叶景升的脸,神色突然变得很是哀伤,低声一叹气,说道:“孩子,委屈你了。我…我当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叶景升有些茫然,突然想到了洛祈那个推论也就明白了八九分,兴许是又利用了自己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吧。   叶景升一笑,忙说:“世伯哪里的话,看您这么抬爱景升,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我。”说着一边看着那人的脸色,果然茹老的脸色一白,垂下了头,眼神中满是悔意。   半晌,他突然开口,摇摇头:“罢了,这帮婚事就这么做罢了。是我不对,不该隐瞒小女已经过世的消息。只奈…只奈孩子你能原谅我了。”说完,双目含泪几乎要哭出来。   叶景升心中亦动容,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过世了,怎能不伤心呢。   他忙去安慰,话语里含着一丝温柔,他道:“世伯别难过了,我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茹老重重的叹息了一阵,说道:“孩子,我也不是故意如此的!可是苦了你了!我…我当真没有想过小女会来寻你,让你又摊上了这一档子事。”   说实话,叶景升也没有想到。   叶景升垂下头,有些疑惑的问道:“世伯,可否具体的告知小侄,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听他这话,茹老的身子明显的怔了一下,苦笑道:“那是一月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茹郡帮助茹老管理家里的账务,一切都如期的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茹老甚是欣慰。可有一日,她突然丢失了一般到处都找不到,茹老有些发疯一般的冲到各处想去寻找自己的女儿。   叶景升心里一跳,八成就是那官宦家的公子把梅弄给抬走的那天晚上。   后来,茹老派去的小厮说在一个弄堂里看到了家里的小姐,她和几个家丁一起被敲昏了倒在弄堂里,也不知生死。   茹老极坏了,忙急着步子去看,这一看,那郎中说不要紧,调养几天就好了,他这才舒了一口气,而后,知道茹郡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他一看也就放心了。   过了几日,茹老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己的女儿突然沉默寡言了起来。话少了,看账本也格外无力。茹老以为是那日事情的打击,他忙去安慰自己的女儿,并且让他休息数日不要再干了,茹郡应了一声,同意了。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索性茹老对自己的女儿梅弄没有那么上心,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这女儿的来源,一来一往也就更看不顺眼了,慢慢忘了之后也就不记得茹郡身边还有一个小丫鬟了。   有一人,茹老随意一看有些慌张了,茹郡的脸色不好,整张脸虽说还是秀气,但却有中病态的白。他很是生气,忙叫来一人,责备道:“你是如何照顾你家小姐的。”   那丫鬟觉得委屈,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声的哭道:“回老爷,奴婢只是打扫庭院的,照顾小姐的应该是梅弄姑娘。”   梅弄。茹老皱紧眉头想了一会,这才察觉了,似乎确实觉得自家女儿身边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那个贴身的丫鬟。   他一愣,随意的问茹郡,道:“你的小丫鬟呢?”   这一问不打紧,茹郡的脸色惨白如纸,低声的哭泣了起来。这一哭茹老慌了手,左右安慰不是,差点也就陪着一起哭了。茹郡哭是哭嘴里却始终撬不出来一句话,茹老急了忙安慰了几句,谁料那女儿的身子太弱,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   茹老一慌,叫来了所有的郎中。   有郎中诊治完,安慰道:“小姐有些疲惫再加上惊吓过度,调节几日便好了。”说完又开了个方子,交代了下去,茹老陷入了沉思,自然和那日有些关系,但始终找不到线索。这一摆手,索性把那日的小厮全部传唤在了周围。   那些人横着一排排在了面前,低着头身子在发颤,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老爷那么生气,索性连大气都不敢出。   茹老见状,放宽了自己的语气,开口:“你们都先起身吧。”没人动,他一火大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的说道:“都给我起来!”   那些人“嗖——”的一下同时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茹老的目光挨个扫过,慢悠悠的问道:“那日陪小姐出府的,可是你们?”   那些人吃了一惊,那晚发生事情确实是自己的过失,本以为小姐无事老爷便不再追究了,却没想到这旧账又这么容易的背翻了出来。   承担责任这件事,自然是要躲的及时的。果真,没一人开口。   茹老气急了,索性抛下一句狠话:“若没有给我开口,我就剁了你们的双手双脚。”从来见到老爷温和的一面,那些人眼睛发直了。索性一个率先反应过来,抖着身子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老爷,都是小的的不对,没有保护好小姐。”   茹老一听点点头,叹息一阵:“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自知你们已经悔过了,不责怪你们了。”那些人一听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   茹老又道:“可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   一人紧接着开口道:“那日我将小姐送去景楼,却不料半路上蹿出一窝土匪。那土匪将我几人打昏然后劫持走了梅弄姑娘。”   梅弄?茹老挑挑眉毛。果真又是这个人。   茹老厉声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与我说!你们几个人就斗不过他们,梅弄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就这么容易的让她落入带歹人之手?”   他这一喝几个人都愣住了,有一人委屈的开口说:“老爷…我们早就告诉过你了啊。可是..你不是说了嘛,小姐没什么事就好了。”茹老点点头,就算一个丫鬟的命丢了又怎样,索性也就没在管那么多的事情来。   后来,怪异的事情愈发的多了。天天房中传来茹郡的梦魇,不时的在梦里唤着:“我不去,我不去…”随着这怪事愈发的多了,有人嘀咕的声音也愈来愈多了,不少人说了,茹府有诅咒,茹家小姐入了魔障。   听了这些话,茹老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碍于这些流言自己的生意几乎损失了一大半,出门也都是指指点点的,不少的府内人还自动的辞乡归故。   有一日,饭桌上。   茹老敲了敲桌面,盯着面前阴森森的一群人,不满的说道:“吃饭!你们一个个死气沉沉的,嫌我的命岁太长了么!”   茹郡惊了一下,像是防着什么似的左右看了半晌,确定没什么事方且舒了口气。   茹行调笑道:“郡妹,难不成你是被鬼缠身了?”这话本身开玩笑的,茹郡吓坏了,跳起来狠狠的打了他几下,打得呲牙咧嘴的求饶方且放弃了。   那晚,茹老叹息了一阵,迈进女儿的房里去,伸手抚着茹郡的头,问道:“最近怎的了,总是见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茹郡双目含泪,眼神惹人怜惜,她唤了一声爹爹扑进了林老的怀里。林老心里五味陈杂的,伸手捞了就在怀里轻抚着,茹郡蹭了几下,方才心情抑郁的说道:“我这几日总是见四五个人抬了一个轿子要我坐上去,我死活不上去,他们就拖我,拽我,我知晓我如果上去,那么…”她说不下去了,心中有苦难开。   茹老忙安慰:“只是梦罢了。莫要担心了。”   “可是…可是梅弄就是这么死了。”茹老听完这话吃了一惊,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却见茹郡脸色苍白,眼含悔意,一字一顿的开口说,“她死了,替我死的。我看到了,她被他们拐到了轿子里,然后被人拐到南郊杀害了!”   茹老心中一跳,强忍住心中的寒意,安慰道:“睡吧,只是一个梦。”   “睡吧。”这像一个咒语,很快让人陷入了沉睡。   第八十七章 蕊丝含苞待(捌)   白皙的手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无谓的敲打着,那人斜靠在桌面上轻闭起眼睛,一手撑在脸侧头部的重量微微加在此处,却实自然,细看之下那模样甚是恬淡。   半晌,有清淡的摩挲衣角的声音,来的那人喘息起来,形色匆匆,应该是件颇为紧急的事情。漓若本身就是浅眠,这风急火燎的气氛让他不耐烦的睁开眼睛。   来人顿了一下身子,细密的汗珠布在额头。   叶景升见他醒了,忙开口问:“姑娘这可怎么是好。”   对面那人不急不缓的摩挲着杯盏,轻轻的摇摇头,半晌也不开口一眼。叶景升以为她在思索,也不好开口打扰,只得耐着性子愁在一旁。   半晌,漓若轻叹息一阵,开口:“人,是救不得了。”   叶景升讶然,也强忍住开口询问的意思颇为乖巧点点头。   那人挑起眼皮,拿眼斜他:“那你还来干什么?”   这话倒是把面前的人唬住了,他的脸色僵青,不可置信的目光投掷在漓若面前,眼前的人倒是闲淡的自在丝毫不拿这质疑的目光当回事。   他倒吸一口冷气,冷冷的开口发问:“你愧对天下苍生,殊不知那茹家小姐死的甚是冤枉。”此话一出,漓若的眉头紧紧的锁上,眼神一跳打量着面前的人。   “我愧对苍生,”她轻声一笑,“何以这么见得,我就一定要帮她。”她的话不紧不慢的却格外有力量,一字如一把刀狠狠的扎进叶景升的胸口,胸口发闷寻不出反驳的话,也只能干干的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漓若不以为然,手一下没一下的扣了几下桌面,紧接着说:“好,你要寻理,那么我就与你谈上一谈。”   叶景升头顶有汗渍冒出,自己确实太过鲁莽,就算面前的人是异类有通天的法力,也确实没有十足的必要一定要帮着自己。   “你口中那位茹小姐却是遭人陷害,但何以人来陷害她,你看到了表面却未看到此事的实在。与江南公子做活的人千千万万,这公子哥为何会但是和茹家小姐过不去,难不成是贪恋她美色,求之不得就想毁尸灭迹?”她冷冷一笑,似在嘲弄方才的一番话。   叶景升浑身一怔,茫然的站在此处。自己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自己曾经想过这些,只单单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有时候单是认为谁正谁邪那么这个观点就在心中根深蒂固,永远无法改变了罢。他垂着头,有些沮丧。   漓若看他,终是觉得有些不忍,仔细思索一阵方才开口:“你敲,你还是太过于片面,仅是我的一番话就影响了你。若我故意偏袒他人,你是否恨得茹家小姐恨之入骨?”   这话警醒了面前的人,叶景升狐疑的抬头打量着她,蓦然又摇了摇头。   漓若深觉奇怪,问:“怎么?”   叶景升沮丧的开口说:“你没有骗我罢,我知道。因为你没有理由骗我。”   漓若诧异的打量面前的人,这个男人恍若第一次相遇一般如此的特别。她终须是败下阵来,把桌上的杯盏摆在一角,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衣物。   “走吧。”她斜眼看面前的人,叶景升心中一紧,问要去哪里,却发觉面前的人绕过他而去,他忙提着步子跟了过去,心中一片疑惑。   真是个怪人。   回到茹家,那股阴森森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恍若那次被绿绡给抓紧古宅一般,叶景升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站在那人身后紧张的盯着。   漓若回头,笑道:“我以为你早已把胆子锻炼出来了,怎还这般小。”   叶景升苦笑,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已跨进宅子,茹老在门口早已翘首期盼,他讶然的盯着面前走来的女子,脸色一白,指责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叶景升。漓若可以从那目光中看出些许不屑,有些暗暗不悦。可是苦了身后的叶景升,左右视线扫过去也不知如何开口调解。   好歹茹老也是一个性子恭厚温顺的老人,礼貌的问了声好就先请客人进屋,待客之道茹家一直做得滴水不漏,不愧是商宦世家。   一进门,漓若不由得呆愣了起来,左右也不知是进还是出,一脚跨入门槛却突然的受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   叶景升一见,忙去问:“姑娘,怎么了?”茹老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在女子周身扫视着什么,看那目光,叶景升索性也就想到了什么,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可是尘间的怨灵。”脸上柔和的表情漠然撤去,茹老面无表情的质疑着面前的女子。   漓若摇摇头,方才要开口却被叶景升一个眼神止住了,他上前一步抢在那人之前,朝叶老一笑,拱了拱手:“这事是我不对,率先没有与你说。”   这话一出,两人都怔住了,目光投向了面前笑着的人。   叶景升开口,眼神看着一旁的漓若:“此乃我偶遇的贵人,有一人景升周身是伤跌倒在山腰上险些丧命,是这位姑娘救了我。”说完,眼中亮晶晶的。虽说是做戏,确有七分真意,漓若思索了一阵,对这话不抱有怀疑,自己确实救过面前这个倒霉蛋。   索性也就听他继续编下去吧,她狡黠的一笑,想看这人到底多么的不靠谱。   叶景升轰动气氛一般的抬袖抹了把脸上的泪渍,索性一把袖子捂上了脸,大丈夫哭哭啼啼的确实不成样子,头一侧就声音哽咽了起来:“没想到那一日是一妖物抓灵之日,我正是那妖物的美餐,这位姑娘为了救我与那妖物结上了梁子,却…却…”他的话说不下去了,漓若更在心里琢磨着是这人编不下去了,这么恐怖的妖啊鬼啊的事情哪是他能承受的了得,倒是想一想就八成要昏倒吧。   茹老心里一动,果然信服了,目光中充满的着悲切,喟叹一声实属孽缘啊,蓦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漓若,唏嘘一阵:“姑娘是实属不易,是老夫错怪了你。”   听到这话,漓若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由心里嘟囔着:“这里的人莫非都是入了魔障,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茹老一支手,恭恭敬敬的请两人进屋。看来这个叶景升还是蛮聪明的,方才那句话不但证明了自己不是怨灵,况且也间接的在茹老面前吹嘘了一般自己的神力,可以刻一般的怨灵交对。漓若思索了一阵,拒绝了他的提议往院子赶了过去,两人心中一惊,忙跟上步子一同移步到了院子。   一掊土,光秃秃的一片,她的视线却颇为凝重。   茹老心中一动,一翻眼就想昏过去,索性叶景升的性子快,忙扶了一把。茹老唏嘘一阵之后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他仍是不放心,眼睛如捕猎的狼一般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茹老。   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漓若盯着面前的茹老,问:“老人家在此埋了一些珍爱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茹老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即有些瘫软,两行清泪扑簌簌的滑下。   “姑娘…说的却是实情。”叶景升颇为震惊,难不成茹老派人去挖了这棵树紧紧是为了埋一个珍爱的东西,若真是宝贝的东西何以埋在地底下而不随身携带呢?   他心中一动,一个想法破脑而入,身上有粘兮兮的冷汗冒出来,他紧握着手指,若是…若是这样,那么这个东西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问了出来:“里面埋的...可是你的女儿茹郡?”   果真,茹老轻轻的点点头。叶景升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哭笑不得的模样,怪不得茹郡在那一刻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后花园怕是自从埋了小姐的尸体之后就再也不敢有人踏入了吧,若真是这样,自己那次误入也未免忒过于凑巧了。   叶景升调整杂乱的心情,又问:“那…她是怎么死的?”   “小女是自杀,待我发觉的时候已经没了气。”茹老老老实实的回答,眼神中满目的绝望。叶景升突觉心中不忍,忙上前去安慰。   茹老叹息道:“贤侄你可曾怪过我,我的私心差些毁了你的一生。”   “您也是有苦衷的,若我早些知道,定会帮你。”叶景升看着他,目光尤其的坚定。   漓若瞅着面前的人,嗤鼻一笑:“你确定要帮她,拿什么帮?娶她么?一个灵魂飘荡在外只有安了一个家方才是安了心。”   叶景升讶然的挑了眉头,问:“怎会?这里不就是她的家么?”   漓若不着急回答,眼神瞅着一旁的茹老,一旁的他居然沉默的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叶景升把目光投过去,急需一个回答,茹老叹息道:“此屋是小女从那布匹公子手中抢回来的,小女说这屋的环境好很适合绣坊。”   这下叶景升就更奇怪了,茫然的愣在此处。   茹老苦笑一阵,方才说:“我曾坐坏了一笔生意,几乎让我家破人亡,那些日子被迫拿了以前的宅子做抵押,险些流落街头,好在那主人是个好人,说了几句之后暂且让我在宅子内安歇着,期限一个月,一个月后便收回那栋宅子。”   这下什么都说通了,叶景升觉得一股子轻松,虽说茹家小姐趁火打劫也终始有了一个理由交代,想到此处他不由暗嘲,果真被那人说中了,自己认为对的人就会一根筋的相信下去。   那么,就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吧。叶景升下了个狠心,定定的盯着面前的茹老。恍若隔年,他开口轻说出一句:“请让我娶了茹郡吧。”   茹老愕然的呆立在原地,漓若倒像是早有料到似的轻勾起嘴角笑笑。   这个可怜的女孩,她的一点点愿望他定是要完成的。   第八十八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壹)   金钗面,短五舷,轻敲竹楼,方把蓬莱现。   有人轻歌曼舞款款而来,一手执鼓手被轻叩鼓面,眼神娇俏带些灵韵,浑身清爽仅有一层薄薄的纱衣,足上绑了一张娟秀的手帕,脚底的绣鞋更是奇特,娇俏的灵动,上方缀着各式各样的珠子,看起来格外华贵。   好在是夜晚,各家各户都紧闭房门,仅是一个路过串门的城中居民讶然的看过去,每个人呆愣在此处不知如何反应。   女孩轻转一下眼珠,眉眼弯弯翘如一轮明月。   半晌,她轻步的踏在一个呆愣人的面前,手背在身后,曼声开口,连话语中都带些甜腻:“这里就是佑城么?”突然这么一问那人不知如何反应,一挠头脸上露出些苦笑。这也难怪,这么晚的时间突然出来这么一位女子,谁都觉得奇怪。   旁边一人拿眼瞪他,轻柔的一笑,道:“姑娘,此处正是佑城。”脸上蓦然挂些讨好的笑容,心里盘古些许的主意。   女孩点点头,眼神中透着晶亮:“谢谢。”礼貌的一欠身,索性就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手中的鼓发出隆隆的声响,夹杂着娇俏的声音,让人寒意不断的上蹿。   那公子哥仍不放弃,心中有所想法,一步上前去挡在那女孩的面前,笑问:“姑娘此去何方,若是我能帮忙的,定会帮姑娘一把。”脸上森森的笑容,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女孩一歪头,脸上带些疑惑的表情,盯了面前的人半晌,方才喃喃的吐出一句:“不是说,这里的人都是冷漠无情的,怎肯帮我?”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在了原地。   “怎么会呢?”那人笑容慢慢的加深,一手执起芊芊玉手握于手心不断的揉捏了起来,声音变得格外轻柔,“呐,姑娘肯是听了旁人的误言,这里如我一般的好人简直满街都是的。”   女孩报以轻柔一笑,沉默不语。   那公子哥以为来人动容了起来,忙加上一句:“若姑娘不肯相信自可去打听我乃何人,方圆十里之外无人不知我马家公子,马文升的。”   “马文升?”女孩讶然的重复了一边,随即抓紧了那只手,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就是远近闻名的才气公子。”   马文升一笑,露出些许白牙,心中得意的一昂头,嘴里却挂着谦虚,他连连道:“哪里哪里,都是大家吹捧的虚名罢了。”   女孩咯咯的笑了起来,巧笑苒苒的模样着实让人心中勾的紧,马文升得意对方的俏皮模样,看到红润的唇轻微的嘟起来,心中一动方才有种想要亲下去的感觉。蓦地摇摇头,怎能在这个时候失神?万一自毁了自己的形象以后还怎能见到眼前这位女孩。   女孩沉吟了一会,好奇的问:“马公子,明日的‘文墨公子’比赛,你可参与。”   马文升一愣,不知所措的挠挠头,推拒了起来:“啊…这个…明日我还有事,恐怕…”   话还没说完,那女孩的眼睛突然暗淡了下来,叹息了一阵。   马文升心中一动,忙问怎么?   那人抬起一双含水的眸子,眼中带些惋惜和委屈,懦懦的开口:“小女自知从小拖累于爹爹,爹爹又想许我一个好人家,无奈才想到要与城主合计在‘才墨公子’比赛上选取良配,可…可我一心倾慕于公子的才情,若是公子不去的话,恐怕我俩再无相见之日了。”   马文升愣在此处,不知如何是好。   女孩一偏过头,接着说:“罢了,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公子一面便是小女的福气了。”说道后来她的声音居然哽咽了起来,此时此刻可怜的模样愣是惹得马文升心中一颤,几乎也要跟着落下泪来。   “姑娘…”他试着开口解释,却被女孩狠心的打断了,她一抹脸上的泪渍,投以一个淡淡的笑容,柔柔的开口丢下一句“公子,我们来世再见”就这么走去了前方。   半晌,马文升方才回神,忙问一旁的那书生:“你可知明日会有‘文墨公子’的比赛?”   那人乖巧的点点头。   他思索了一阵,沉声的自语一般:“怎么从来未曾听过哪家的小姐会在‘文墨公子’比赛中选取自己的夫君?”   那书生愕然的抬起头:“马兄,你居然不知?”   “知?”他有些发怔,问,“我知道什么?”   确实,每日被爹爹看管的甚是严厉,除了读书写诗以外的时间均是呆在自家的院子里,他自小就与书籍无缘,但爹爹的严厉的指责下还是乖乖的坐在房间,一坐便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之后就把自家书童写好的诗集交差交上去。索性爹爹日常很忙,平日也顾不上他,自然不知晓自己手中的这份诗集是出自谁之手了。   说道那书童,他还真是觉得庆幸,偶有一才气的书生终日不得志却被他看上了,衣食供饱只为了解决自己每日搪塞爹爹的傀儡,却又一日路过一处诗画会,突然想起书童今日念叨的一首诗,蓦然的念了出来,那诗得到了在场多数人的亲睐。一瞬间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而自己也终是在那之后有了些名气,才气公子这称呼就是在此处流传出来的。他的爹爹得知此事以后很是欣慰,也免不了让他参与了些许这种场面,说是作诗论画他颇觉困难,好歹临行有所准备,记得了那书童递给他的一些诗词撑住了场面。   不过,那状况也算不错。回顾自己的光辉荣耀,马文升轻勾起嘴角一笑,被万千光芒笼罩着,真是求之不得啊。   偶尔会和眼前这位兄弟一起出去逛逛,喝些小酒。而最近,与一些富贵的公子哥评头论足顺便去才情之处郊游了一番之后就瘫倒在了家中,哪里会去关注这种消息。   那人了然的一笑,长哦一声,道:“原来马兄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听到这种夸奖,马文升不由得苦笑出来,一拱手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果然这名声背起来也好似有代价的。   那人索性恢复了正经的模样,一转眼珠方才说道:“那人是王员外家的小姐,王凤紫。”   “王家?”马文升吃了一惊。他可是晓得这家的人,传闻他家财大气粗的虽说不算什么太大的官职,但是家中富裕的可以,光是在外伺候的仆人的穿着打扮都远远的胜于自家的贴身丫鬟。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讶然,从未听闻过着王员外家居然有个娇俏的小姐。   旁边一位青衫的书生似乎看出了马文升的想法,低声一笑,开口解释道:“马兄还真是不了解啊,传闻那王家小姐王风紫本自就不是王家的亲生女儿,是菩萨赐福的。”   “菩萨赐福?”马文升一骇,这就更加离谱了不是。   谁料那人正经的点点头,一摆手,说:“这小姐以前你自然没有听过,听说是偶有一天昏迷在王家的门口,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被王员外收留的。”   一人急迫的接言道:“说来着人也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怎会流浪在外,还正好昏迷在了王家的门口,王家也不怕触了眉头,居然还敢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那青衫的书生缓缓的一摇头,沉声说:“那倒是未必,你没听说过么?王家自打那一日开始突然富贵了起来,陆陆续续就有人传言说是这位王风紫小姐的到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对对!我还记得那王员外宴请宾客的时候还说出来,说王家的那个小姐是菩萨赐福来的,专门给王家带来好运的。”   又有一人补充说:“我听闻那一日王员外在酒席上吐露出来,说是自家的女儿到来的前一日有菩萨托梦,那菩萨要她善待众生,他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眼就心中一暖收留了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翻来覆去说的真是天花乱坠。马文升沉沉的想着,这女孩也真是奇怪,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但仔细一看,但是看着样貌也觉得这女孩浑身透着福气,难不成真是菩萨降临普度众生的。   一人见他的模样,不由得开口挑笑道:“我说马兄,你不会真是看上了那个女孩了吧,怎会如此的关心她。”   有人在旁起哄,唠叨了起来:“马兄啊,你见得市面多,主动对你投怀送抱的女孩也有千千万万,虽说一般的胭脂俗粉你可都看不上,但好兄弟可是警告你,王家可不是你能招惹的氏族,还是早早的躲着这女孩,越远越好。而且这个王风紫的来历实属不明,你都不觉得很担心么?”他的眼眸中含着浓郁的忧愁,眉头紧锁,这话一出,旁边也有人唏嘘了起来表示赞同。   马文升的心思本就是一根筋,听到这人的话更是起了浓浓的兴趣,回头一看黑暗中已经看不到了女孩的身影,却偶有幽幽的鼓声传了过来,鼓奏的声音撕裂黑夜一般的直直刺穿人的胸膛,像是捕获人灵魂一般深深的扣住了他的心。   会在见的吧,他在心里轻声的说,然后低头勾起一抹刺目的微笑,明日还真是一个好的时节,恐怕必定是要去看一眼了。   第八十九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贰)   回到自家的宅院,一股疲惫油然而生。但那清秀的面容却在心中挥之不去,他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虽不知在烦些什么,但就是止不住脚下的步子。   走着走着,书童来看他,一看便有些讶然起来,忙问:“公子,此乃一更,该安歇了。”   马文升沉吟一番,直直的坐在凳子上,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目光一扫看在乖乖立在一旁的小书童,心中五味陈杂,想来,他拐着弯子问了一句:“你最近在府中打点,可有听过什么关于外部的传言。”   书童眼珠一转,伸手挠挠头,笃定的说出一句:“不曾。”   马文升咬牙切齿,这人莫不是太过乖巧了,简直是木头脑袋,这般的话居然听不懂。强忍住心中的愤怒,他又问了一句:“有关于‘文墨公子’的比赛,你可知晓?”   书童愕然,忙点点头。对于对诗画比赛如此热衷的他,怎不知道这等声势?可是自家的主子却有些游手好闲,平日里来衣食无忧惯了,也就很少去探寻这些功成名就来,因此他不敢妄自在自家主子身上提到这个事。   谁料,眼前的人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倒是很有兴趣。”   书童诧异起来,眼睛中带些欣喜:“公子可当真。”   马文升眉头一皱,轻声的喝道:“放肆,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允许你来妄加猜测了。”他这话就是为了唬住眼前这个人用的,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去参加这等比赛,动机不纯,怎会这么好心的帮助自己在‘文墨公子’的才艺展示上崭露头角。   好在这个书童是个很单纯的人,一垂头立刻灰心丧气了起来。半晌才眼巴巴的抬头看着面上那人的神色,却看马文升的脸色并无太多变化,忙说:“公子请勿生气,若公子有兴趣参加这个比赛,我定当助公子一臂之力。”   马文升点点头,脸上挂着舒缓的笑容。   第二日,阳光明媚。恍若整个身体都被熏陶的暖洋洋的。早早的他就已经起床,转头一望窗外,还真是好的天气,这么一看果真上天都眷恋着自己。   带着小书童晃悠悠的出门,不多远就一个轿子横跨在自家门口,管家一躬身子礼貌的请了个安,连忙说道:“公子外出一切小心。”   马文升有些讶然,看着那顶轿子却百般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管家敲着他心思也知道个十有八九,忙眯着眼睛笑道:“公子好福气,是老爷吩咐的,自知你看上了那王家的小姐,老爷也为你高兴着,甚至扬言说若是公子能在‘文墨公子’比赛中崭露头角,自己一定好好的去王家提亲,把这事给张罗成喽。”   马文升眼睛一眯,哈哈的大笑起来。   “天要助我啊!”他仰头一探,乐不思蜀。   一旁的站着的书童突然脸色有些难看,直直的低下头去明显不在状态之上,马文升看过去,以为这人突然生气了,忙安慰道:“莫青,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光耀门楣罢了。”   莫青苦笑一阵,顺从的低下头,嘴里说道:“公子想到哪里去了,莫青的命是公子救得,自己也没什么安息之地,否则就要被饿死冻死在外面了,哪里会有今日的辉煌。”   他的话很轻,却很诚恳,蓦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人轻叹口气:“不过莫青要提醒公子,自来是红颜祸水,公子莫为了一个女子而神伤至这个地步。”   马文升一愣,不知这话如何从眼前这位小书童口中提出,一折折扇,说了句:“莫青,你太过杞人忧天了。”   莫青听闻摇摇头,笃定的说道:“这王家的小姐王风紫来的实属蹊跷,公子还莫要和她走的太近的好,否则容易遭来祸端。”   马文升听闻毫不在意,甚至嘲笑那人:“怎的?难不成还是狐狸精转变的,专门来勾人用的?”他的话说的格外戏谑,周围一帮子人都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此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管家轻咳了一声,打断这番的谈话,一支手示意让马文升进入轿子中,自己又临行在莫青耳边交代了几声,方才一摇头而去。   莫青看着那老人家的眼神,也唏嘘了一阵,看来这次公子真是动了情,非王家那位小姐,恐怕谁都入不得他的法眼。   来来往往的公子商人不断,有人轻敲折扇巧笑研研的走过去,来往奉承,甚至还有人互相攀得了生意。马文升来的时候方才看到了这么一幕,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这哪里算是什么才气的比赛,分明就是乌烟瘴气。   有人讶然的低声叫了出来:“呦呵,这不是马公子么?”   马文升讶然的一转头,正对上一双青青亮亮的眸子,那人轻声一笑,和周围几个人说了几番话,一个拱手就从那圈子中退了出来,直直的走在了马文升面前。   “马公子今天居然来到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   马文升皱起眉头,四处的打量了一番,这里的人果真是一番好的打扮,半数是王家的人,而半数是石家的人,来往之间亲密的不亦乐乎,而石家的少爷就是面前这位,九童。   石九童轻声一笑,自然的说道:“马公子今日前来居然不带任何礼来,实属是该罚该打。”   马文升一愣,撇开他的话不谈,问道:“这里居然是你的地方么?”   石九童一挑眉,道:“这么大的事,马兄居然不知么?”   知?我知道什么?又是这番话,让他不由有些火大了起来。   石九童见对方的脸色不好,忙转了话题,解释道:“也难怪,马兄近些日子不在家中,我的妹妹嫁与了王家的公子,王家与我家本身就有生意上的来往,这些日子以来居然亲上加亲,正巧听闻我家要举办‘文墨公子’的比赛,王家小姐又是一个才情过人,才想到这么一个主意把小姐许配出去,以断了部分人的念想。   马文升眉心一跳,又问道:“听闻王家小姐王风紫却是个才女,但碍于她的年岁不大,为何早早的来嫁人。”   这话一出,石九童的脸色突然一变,却是摇摇头,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晓,王家的老爷仅是告诉我这么一个消息,我们也不好再问了。”   马文升有些灰心丧气的点点头,料到问不出来什么就想离开,谁知石九童突然拽住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在一旁说话,他点了点头,跟那人走了过去。   石九童斜视一圈四周方才大胆的开口说话,脸色阴沉不定。   “马兄你不知,最近王家出了大问题。我觉得和王家小姐有莫大的关系。”   此话一出,马文升愕然了,不是传闻王风紫是菩萨赐福而来的么,难不成竟然是一个诅咒?   石九童沉吟一番,紧接着开口说:“你听到的传闻不错,王家小姐确实给王家带来了部分的财运,但是后期不知怎的了,王家平白无故的生了很多祸端,先是有怨灵挥之不散不说,后来王家遭到了盗贼的青睐,时常会有人闯入王家而来偷取王家的诸多财宝,而那些人大多都是形迹可疑的根本没一点蛛丝马迹可循。”   “可能是同一个人。”马文升断言道,这世上爱财之人不算少数,有些武力高强的人动着一些小心思,恐怕也就不难。   谁料石九童却缓缓的摇摇头。   “有一日我正巧路过衙门,看到衙门的县官在审一人。左右打听了去才知道是在王家偷盗的时候被抓了,而那人一口咬定自己是一时的财迷心窍,从未干过这件事。”   “王家的怪事本来就多,那县官又惹不起这个大财主,怎能相信眼前的人的一派胡言,后在刑讯逼供之下,那人的口中却透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那情景让人毫不动容。后来,那人居然自杀了。”   “自杀?”马文升心中一跳,几乎要蹦出来。   石九童点点头,无奈的一耸肩膀:“大约是挨不过刑讯反而自杀了吧。”说完,他又皱起眉头,眼神中带些不解,缓缓开口说道,“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怎会脑袋这么一根筋下去。难道命就这般的不重要么?只要一承认错误把自己偷盗的钱给还回去就好了嘛,何来这么遭罪,这般的糟蹋自己。”   “偷了王家多少银子?”马文升问。   “总体算来大约五千二百万两。”一个天文数字就这么冷冰冰的跑了出来,马文升一怔,心里低呼着这人实属好大的野心啊,对于一个贫民户来说恐怕是十代也挣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恐怕是他拿不出来呢。”冷不丁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出来,两人都愣住了。马文升连连苦笑说只是自己的猜测,石九童脸色一灰索性也再没说什么,一叹息,摇摇扇子,手拍在了马文升的肩头,低声交代了几句话之后,脸色就恢复了神情。   “马兄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啊。”他哈哈一笑,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第九十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叁)   十方见外,一个不大的屋子里静静的坐着两个人,小姑娘粉面唇红,嘴角静静的勾起来好友一番撒娇的意味,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就觉得喜欢,不由得很想亲近面前的这位小姑娘。   有一人跑过来搭讪:“姑娘,你今年芳龄几何?”   那人嘟起嘴,骨折腮帮子,笑道:“不知这样是很无理的举动么?”声音虽说娇媚温和,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冷意。那人一缩身子索性也就不敢再问了,碰了一鼻子灰。   旁边一人笑嘻嘻的走过来,方才想出口嘲笑一下那人,却撞见女孩眯了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心中一动,走到那人面前,温和的开口:“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古某仰慕姑娘已久了...不知...”   那人眼珠子一转,掩口笑了出来:“你仰慕了我已久,怎能不知道我是何人?”娇嗔的话一出,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心中含着些委屈的意味。   那人脸色一白,不知所措的站在此处。   小姑娘脸上的目光骤然消失,之后挂着不同于她年纪的冰冷,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我知道了罢,你们不过是人面善心的畜生。”   说出这话跟讨论今日的天气一样,让人在暖活活的天来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出来。   “这...”那人妄图解释,却看面前的人一窝身子躺在了身后的软榻上,眼神眯了起来,似有不耐烦挂在眉间,他低声一句唏嘘,这小姑娘看似单纯但性子实属恶劣,恐不好相处。   待客人都走光了,小姑娘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心中一阵烦躁。   她偏过头,冲走来走去忙着抓药那人不满的抱怨了一句:“我说漓大小姐,可否今日关门歇息不要在做生意了。”   被点名那人也不放下手中的活计,随便的应了一声,半晌又丢还过来一句:“你若能不干活给我银子,我就关门从此逍遥世外去。”   姑娘愤愤不平的一咬牙,暗自骂道:“你这人怎这么不同常理,我们是妖,他们是人,你自有通天的法术,怎会在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的要来银子。这世间有什么事不是你一伸手方才可以得到的,何来这么委屈自己。”说道这话,她不不由低声叹息一阵,真不知这人能听出来几何。   她果然低下头沉默不言,丝毫没有被刚才的话影响。   小姑娘摇摇头,伸了一个懒腰,兀自的抱怨道:“难得的好天气,却要在这房门中活生生的闷死过去。”   有脚步声轻声的走过去,漓若垂下头盯着面前含着倦容的人,伸手一戳,戳着那张脸皮,她笑道:“你这人好歹也要有些分寸,马上就是要嫁人的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番话来。”   “没有?”漓若一挑眉,居高临下的看她,“王家老爷不是昭告天下,说要在‘文墨公子’的比赛中寻得你的夫君么?这不就是要嫁人的意思了?”   王风紫的脸色一暗,惨烈的啊了一声,后没有力气一般垂下头一阵唏嘘。   漓若无奈的一摇头,手搭在那人的头发上,轻念道:“你可莫要玩的太过火了,殊不知这里的形式非常严峻,有些人面兽心的人,你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王风紫乖巧的一点头,脸拉得老长,半晌低声的吐出一句话来:“你说...我可不可以不嫁人啊。”   这话一出,漓若不由得嘻哈笑了出来,指着她说道:“若你不嫁人,自当成为一个老太婆不成。”话音刚落,王风紫的脸色铁青,一把拳头挥了过去,厉声的说道:“这还不需要你担心,我可是较贵的冰妖,自当不会毁了我自身的容貌。”   漓若一仰头,好奇的看她过去:“那你当初为何会被王家捡到,带回家?”   王风紫一叹息:“这事说来话长了...”   那时的她仅是一个法力不精的小妖,在这个世界里强权当然是照顾自己的唯一出路,可不知怎地了,那时的自己居然落得上一个流浪的样子,本身身体就差,干什么都使不上力气来,这样虚弱的自己实属是要被折磨个半死的。   王风紫低声一叹,抬头却撞上一个灼烈的目光,她不由的在心中想着,难不成我被抛弃了么?   居然有人如此恨我,在这个关键头上居然如此充满恨意的目光,让她全身有些发抖…   她拼了命的跑啊跑,不知自己能躲在那里,躲在何处。跑到一处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箱柜,想也不想的,她就把身子装在了那个地方,企图能躲过一次灾难。   所有想法一股脑的冒了上来,头有些撕裂般的疼,如一人一根猛刺般直蹿进头部。王风紫闭上眼睛痛苦的呻吟起来,犯事的那人恍若更兴奋了起来,将那根猛刺在脑中搅和了几下,居高临下的眼神带些蔑视得意的看她,似乎有人在耳边倾诉:“活该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无语凝噎,滚烫的泪珠就这般没有预兆的滑下,王风紫有些发愣,本以为身体冰冷连泪珠都冷到了心底,却不曾想它竟这般滚烫的惹人发狂。   仅存的一丝温度,能融冰么?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唐突的想法,她低声一笑,有些像是自嘲。   突然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王风紫有些发困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皱起眉头只期待那声音可以离她远去,然而事宜愿为,那声音逼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各种声音被轰隆隆的砸门声给淹没住了,王风紫也没有力气再去听,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天神的审判,我是死,还是继续活下去?   一股暖流突然洪勇而来,如洪水一般顺利的包紧了整个身体。   有太阳升起来了,她不由这么想着。   暖暖的,如和煦春风一般的声音低语在她耳旁:“风紫,别怕。”那声音如一个魔障一般的刺破骨膜,蹿进了心底和寒流抗拒,有人在抱她,温柔的如孩童细心照料自己的娃娃,他劝诫自己告别黑暗,放弃冰冷。   醒,是果真醒来了,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垂手站在这里地方,虎目含泪的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浑身都是疼,想要挪动一下身子却不知如何限制自己,王风紫的唇齿冰冷,几番下去浑浑噩噩的睡了下去。   之后又温暖的感觉照料着自己的全身,她甘心沉溺在那种感知中,就这般的睡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了王府的小姐,独具宠爱与一身的,她看到那个白发苍苍老人眼神中的溺爱,就像这般一直沉沦下去,以前的事情也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在老头的逼问之下,勉强的编出来了一个甚是,自己本家姓顾,是个柴米油盐都短缺的贫户家庭,家中有了好多孩子照顾不周,无奈她的父亲才会想办法把她卖给一个屠夫家做童养媳。那屠夫的性格十分暴躁,她每日都被虐待的全身都是伤痕,有一日是在忍受不了了就从屠夫家偷跑了出来,却碍于自己身上伤痕的缘故跑不了多远,只得浑身虚脱的倒在了雪地之中。   那老头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王风紫知道他信的,因为在他问自己话的时候,为了更好的编出自己的话的真实度,她还抬手在自己身上做了一大把的文章。   有一婢女轻呼一声:“老爷,奴婢真的不知小姐身上有伤,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有一人恭敬的紧接着一句话:“彩月说的对,还是大夫看看比较咬紧,要是伤口有些发炎了恐怕是要惹来身体的其他疾病的,恐怕老爷也要担心好久的。”   王家老爷持久的沉默,重重的点点头,罢了叹息一阵,又交代了一句:“对外就说这是王家最娇贵的小姐,要他们好生的伺候着。”   王风紫有些讶然,身不知自己的身份居然高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王家她多多少少也有些听说,王家的老爷是个财迷,却是个性子极其温和的人,虽说吝啬可是对于穷苦人家的孩子却怀着难忍的一丝悲悯,兴许是自己小时候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此才对这些人身怀难过罢了。   真是杞人忧天,你能照顾的了多少人。   王风紫不由的在心中苦笑,好在自己昏在这个王老爷的宅子外,若是在其他贪官污吏的宅子中,恐怕自己早就被轻薄了吧。   那人半晌含泪转过来看她,交代了一句:“你好生歇着。”就这么轻拉着门退了出去。   有这么一个爹爹,王风紫当真是开心的不得了,悠闲的在府中当起了自己娇贵的王家小姐,好在两个哥哥也是极为温顺的,王家又没有女孩,这个地位就徒然而生变得很高,所有人都在宠着她娇惯着她,那种感觉恍若在梦境中都能笑醒过来。   其实这个王家也算是不错的了。   有人,见到王家老爷有些发愁,她忙去细心的问些什么,却听闻王家最近遭到了危机,若是处理不好这件事几乎要满门抄斩。   第九十一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肆)   听闻这话,王风紫不由得一愣,这事情怎怎会突然坏到了这个地步。   王家老爷痛苦的捂上了眼睛,低呼了一声:“造孽啊。”   从一旁的仆人口中方才得知了始末出来,原来王家一直有一个死敌,那就是石家。王家擅长与舞墨弄画,世代也都是一个文官,而石家更是看不上这一点,几番唏嘘之后断言王家就是一个没用的绣花枕头,几次上书都有意无意的与王家作对。   王老爷是个好脾气,并不见外。   然而有一次,王家却真正遭到了劫难。   王家大摆筵席,邀请可很多官场上的人,独独没有邀请这个天天与自己作对的石家。石家的老爷极其生气,大约还未见过自己被拒绝的这么明显的时候。   那一次,账房的小厮拿着账本来,不小心掉落在了一个老官面前,那老官的眼神极好,又是一个清官,一眼就看到了账本之中的不实之处,冷眼的看着王家老爷,看得那个人心里有些发慌。   王家老爷一抹脸上的汗渍,忙收起了账本,谁不知这人在呵圈子中是有了名的贪钱,看到他的这个反应没人能把他和“栽赃陷害”扯上一丝关系,王老一低头,他们就觉得虚心了。   那老官眼睛一横,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聪明,账目居然做的那么细还没有人抓住把柄。”   王老爷子头上有细汗出来,不紧不缓的抹了一把,忙垂头解释,可这些人怎能听到他的解释,直言嚷嚷说要把他交去处理,王老有些慌了,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场宴会也就这么过去了,留下了一脸惆怅的王老。   听到这话,王风紫心中知道了大概。王老这些日子给自己的好她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她心中不断叫喧着一定要帮这个老人渡过难关。   她沉吟了一阵,想着怎么说才好,却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抬头,王家的老大抱着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出来,交给自己的爹爹,道:“爹,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帐钱给补齐了,若是人查到了实钱之后,我们大可以说是账房小厮的漏洞,把人开除出去就可以了,我与弟弟会想办法凑齐的。”   王老颇感欣慰,后来又摇摇头,脸色很是难看。   “爹爹,怎么啦?为何不行?”老二也走过来,脸上很是诧异,“我觉得大哥的提议甚好,可与我们说说,要帮爹爹分些忧愁。”   王老颓废的一捂眼睛,说道:“你们不知,那账面是个很大的数目,肯定补不齐的。”   老大和老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   王风紫在一旁听了很久,不由的破口而问:“爹爹,具体是多少银子,你给我们一个实数。”   王老愕然的抬头看她,从未想过这女儿会这么问。   迟疑了一阵,转头看向两个儿子坚定的目光,又心虚的低下头,呢喃着丢出几个数字:“五...五千...五千二百万两。”   这话一出,两个儿子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几乎要昏厥过去。   大儿耐不住心思,急忙的说道:“爹爹,你怎会做了那么多的假账,你都用这些钱去干了些甚么!”   王老咬紧牙关,一副打死不肯说的表情,王家老二拽了拽有些急躁的大哥,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思索了一番,有些绝望:“这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恐怕一时半会很难凑齐。”   王家老爷脸上清泪滑下,痛心道:“真是苦了你们...是我...是我害了你们啊!”说完一抹脸上的泪水,兀自的颓废了起来。   老二拉着老大走了,徒留下在身后很不是滋味的王风紫。   “风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轻唤,她忙蹲下身子来,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几乎要崩溃的老人,心中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风紫啊,”他又唤了一声,抬起有些发颤的手指摸向了王风紫的头发,左右的摸了几遍之后眼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怜爱,让王风紫不由的想到了那次,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时的模样,他也这么轻轻的摸着自己的头发,眼神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怜爱。   他叹息了一阵,说:“风紫...我的苦孩子,最终还是把你给牵连了进来了。”说完,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挑起眼睛看他,眼神中带些诚挚,他说,“风紫啊,这件事把你牵连进来,我实属不忍,本身就是我给王家带来的劫难,却不料把你也牵连了进去,你...你还是走罢!”   说完这话,雾蒙蒙的一片,他不舍的看着这个在身边养了颇久的女儿。   王风紫一愣,心中突生很多情绪出来。她重重的摇摇头,说:“我不走。”   王老有些愕然的盯着她,她又坚定的开口,还是那么一句“我不走”。   说完,又有些撒娇一般的环着林老的腰部,懦懦的声音开口:“除非爹爹不爱我了,拿着扫把赶风紫走。”这样的情形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身份是妖,若是知道这个事实,恐怕王老要气的发疯了过去。   “你...你这又是何必!”王家老爷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倔强,这可是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王风紫确实倔强,什么都没说就托着身子走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左右是睡不着觉,不由在心中盘算起来这可是如何是好,这一想又想到了王老的种种,心中报些暖意。   该想的都想了,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一阵苍凉,不知如何是好,起码要这么利用自己,来保全王家吧。   就这么一想,迷迷糊糊的也就睡了过去。   朦胧的梦境中,一个稚嫩的少年悄然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笑着,那笑容却苍老的几乎要断送掉,蓦然,她吓得浑身都是汗。   那人开了口,语气颇为温和:“风紫。”他轻声的呼唤着,声音脆响的如一个催玲一般。   他又唤了一声:“风紫。”这下子,他的眼神痛苦的闭了起来。   好熟悉的感觉,仿佛以前见过这般的情景。那模样像极了一个人,但却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她在迷蒙中闭上了眼睛,也随着他一般,感受心中的喧嚣。   蓦然,身边传来凄厉的一声低呼,她忙睁开眼睛,刚一睁开眼睛却忘了合上,忘了呼吸,什么都忘了,徒留下自己呆愣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抹了抹溅在脸上的那抹血迹。   想叫出口,却不知如何才能开口。   她呆呆的望着手上的血迹,不如如何去看眼前的人,一看便是伤神。   眼前一声闷响,有人就那么直直的倒在了自己面前,咕噜咕噜的头颅滚过来的声音格外刺耳,她如一个牵线的木偶一般直直的看过去,才一眼,就觉得浑身冰凉。   死了,就这么死了。也许王家那日也会这么死掉吧。她不为自己感到惋惜,她是一个妖,生死自然不会受这些尘世间人的控制,但是那些人都不一样了。   她惊叫了一声,醒了过来。一醒来突然觉得浑身都好似汗,身上粘滋滋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她,徒然而生出一股寒意。   王家,若王家消亡了,那么自己又徒留在何处,我将归往何方?   这么一想,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冷意,满身都是冷的,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镜子之前,又要回到那种凄厉的受人欺压的生活么?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急切的呼唤凄厉:“风紫,风紫!你没事吧!”   风紫一怔,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抚着,一股暖流从心肺留了进来,赶走了心中的寒意,这种感觉什么时候竟然如此熟悉,他有些想哭,哽咽了几声之后又怎么都哭不出来。   看清来的人,风紫觉得心中一颤,抬起颤抖的手指去摸那人的脖颈,那人也愣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二哥?”她不确定的叫了一句,那人方才回神一笑,暖暖的笑容。那笑容让风紫想到了自己梦境之中,那人也是这么温润的笑容,不断的叫着自己,然后,血,鲜红鲜红的血喷洒在了自己的脸上,柔软,温暖,铺洒在自己的心中。   “风紫,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那人收回了自己的笑容,关切的问道。   风紫摇摇头,垂下眸子惹人怜惜。   又是匆匆的脚步声,王家老二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放开了自家妹妹的肩膀,他知道这妹妹表面是王家的确实自己爹爹收留的,这般举动实属不妥。   来人又急着步子奔过来,忙问:“妹妹,怎么了?”是大哥。   风紫心中一暖,摇摇头,懦懦的开口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做了个梦。”   听到这话,王家的老大方才舒了一口气,低声一叹息:“也难怪,是王家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弟弟忙去安慰他,道:“大哥莫怪,爹爹本自善良,定有仙人会保护他周全的。”   这话一出,风紫的眼神一亮,仙人,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九十二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伍)   天朗气清,台子上围着络绎不绝慕名而来的人,周围轰动的没有一丝缝隙,所有人翘首期盼,想看这位王家的小姐究竟花落入谁家。   又一衣着鲜亮的公子款款而来,礼貌的一拱手,兀自介绍道:"在下是平氏,平勇。愿各位赐教。在下有一对子想和各位来斟酌,学习,不知…"   说完这话,旁边一人嗤笑:"从未听过这等人,居然还在此处大放厥词。   旁边一人看他如鬼魅,诧异道:"你居然不认得平大公子?他可是传言中连马公子都赢了的人。"   那人愕然:"马公子…难不成是…"   话没说完看那人的表情就知到自己说的是对的,不由一抖,抬头看台上那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人。   "怎么可能…?"那人讪笑道。   开口那人一脸鄙夷,似乎在说见识真是短啊。   那书生羞红了脸,一摸鼻子,索性也就不再开口说话,一心想听出来个大概来。   马文升正巧听到自己的名字,颇觉得惊奇,忙怀了十二倍的好奇心来听着,心里却对这个平家公子着实没什么印象,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输给了这么一个无名之辈。   那人果然不付所望,开口便来:"据说两人争执是为了一个小书童。"   "书童…?"那人愕然的看他,心里紧张万分,一个小书童居然如此重要,难不成这公子竟有龙阳癖好?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鄙夷,那人拿眼衡他,薄薄开口:"你想多了…"   那人讪笑一声,又听他继续说:"其实公子不过是心疼那个小书童,据说那人是逃出来的,而那公子却一口咬定是小书童离家出走,后马公子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就退推据了…"   "后来呢?"几个人顿时来了兴致。   那人不紧不慢开口:"后来那位…"话还没说完,旁边几个人哄笑起来,看到周围热闹几个人戛然而止,呆滞的视线转到了台上。台上,平公子脸上含着笑,却觉得格外冰冷。旁边那位公子的脸色有些复杂,似乎想哭笑笑,又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台上的人兴奋的宣布了消息,说这位平公子胜了,胜的理所当然。   台子啊,马文升的脸色苍白。   一人突然笑道:"马公子,难不成是害怕了?"马文升一愣,方知身后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忙转头去,冲那笑笑:"哪能啊?石兄,你想多了。"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他也知道。   面前的人是谁,他当然认得。而且一辈子也恐怕难得忘了,当初不记得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放出那个平公子不是眼前这个人,况且那个平公子也不是眼前这个长相,唯一相似的是他们都有相似的气质,那种笑着就能冰冷的感觉。   马文升突然想起了杀手,真正的杀手杀人于无形,就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坠入地狱万丈深渊。他觉得眼前这个平勇就是那个人。   他冲身旁呆愣的人一笑,开口:"我却是不如平公子,但那一日平公子不是眼前这个人。"这话说的云淡风情清,一旁的莫青却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身子。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垂头的莫青,抿口不言。   台上突然又来一阵骚动,几个人看去,原来又一人垂头丧气的倒在一旁,身旁全是散乱的墨渍,那人满脸疲惫,让马文升一种错觉,这是比武呢还是比文?   马文升嘴角不动声色的勾起来,眼睛弯弯成月牙状,猛地朝台上那人低下一句:"在下马氏不才,前来赐教。"   这一话吸引了若有的目光台上那人面容含笑看他,一个拱手的动作,马文升一扫紫袍大步走了上。去。   是夜,几个小厮身子抖得发紧,身子紧绷的看着面前的主子,心里一阵凄凉。   马文升不动声色的把手中杯盏一撩,不以为然。   小厮抖得更厉害了,垂下头低声回着话。   马文升突然把杯盏一摔,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一些人,脸色铁青。   "不想干的话你们去可以去账房领银子。"   几个人大骇,心中有苦说不出。   莫青往杯盏里添了一杯茶,也乖巧的垂下头一句话都没有,四周静静的一片。   半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颤抖着身子,试着开口:"公子…你…"   料他定有话说,马文升强行忍着心里的不耐烦,凉凉的抛出一句:"说。"殊不知这一个字在老人家面前真是要了命的,管家的身子抖成了筛子,琢磨着开口:"公子…兴许是不满老爷的决定,但…王家的小姐的婚事可是退不得的…这个王家…我们可是惹不起啊!"   他的话说的倒是恳切,马文升听完冷冷一笑,道:"何时马家的事情允许你来操心了?"那人方才觉得自己失言,忙磕了几个响头,嘴里说含着饶命之类的话。   马文升自然不和他计较,冷哼一声,又说:"我何时说不如娶王家小姐了?"   管家一愣,周围小厮一愣,居然都忘了害怕,愕然的呆愣在那里。   半晌,马文升开口:"莫青,你来我房间一趟。"说完他一抬手顺便带走了那个桌上的杯盏,手负在身后,宽大的袖子猎猎鼓风。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由得都舒了一口气,莫青始终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句。   王风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踏进门,一股熟悉的感觉让她几度落下泪来,摸着门槛,冰冰冷冷的,一如往昔。   可…真的就是往昔么?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步子,还是这么走了进去。   有一人迷糊着眼睛,看到她急忙惊呼了一声:"小…小姐!"王风紫已经,本来就不愿意让谁看到自己,这样以来又要惊醒不少人了吧。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回房间,一遍跑一遍大声的叫喊着:“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声音传遍了整个府中,他跑的卖力连绊倒了几次都不曾察觉,一拍身上的泥土照例站了起来。   听着声音叫来了不少的人,王风紫听着那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心中五味陈杂,待的脚步朝门口而来,王风紫心中大骇,还未想过怎么去见这些人,本一心想来偷偷看上一眼,怎无奈被逮了个正着。   远方传来哒哒的脚步声,王老爷子在小厮的掺引下而来,眼神中带着震惊和欣喜,连眉毛都是发颤的。他一见王风紫而来忙迎上来,一把环住了她的手臂,紧紧的抓住她肩膀上下审视了起来,那眼神几乎要把王风紫的身子凝刻在自己的眼睛里。   他颤微着开口:“紫儿,是…是你吗?”王风紫心中一动,合适见过这样的爹爹,   。王家老爷自小就是傲气傲骨,从未向人低头,无论发生什么也是处变不惊,怎会有如此惊恐的表情。口中如含草药,不得吞咽,苦涩极了。   她不由得跟着哽咽了起来,答道:“是,爹爹,我..我回来了。”后半句话咔在喉咙间,她突然说不出来什么别的话来。   此话一出,王老爷子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握紧了手上的力度,眼神似有火冒出,这力度让王风紫身上生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为何要离家出走啊!"王家老爷的语气有些发颤,"我…我自知治好了王家,你们就会好好的待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可…可是!为何…为何突然要抛弃爹爹!"一阵阵苍老而又无奈的叫喊,让王风紫的身子不断的颤抖颤抖。   那声音,那语气格外熟悉,就如四年前他她与哥哥偷玩掉到了水里,王老爷子也是这般的担心,哭红了眼睛。   心中一暖,就想如平日一样扑在那人的怀里撒娇,但突然浑身觉得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喧,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它唤,莫青,莫青…   这个字眼深深刻在心底,如一个咒符深深的压在心里,密不透风。   王风紫猜对了,也猜错了。惊醒的确实很多人,而那很多人的概念就是府中的老少上下。   王家老爷突然觉得有些失神,轻咳一声说道:"风紫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说完这话还去瞄眼前人的反应。   王风紫的脸色一白,自知后面开口那人要说些什么。   "爹爹让我嫁谁,风紫就嫁给谁。"以前含着撒娇意味甜蜜的话,现在说的却如白开水一般五无味。   王家老爷一怔,这薄凉的话戳进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一琢磨,兴许是突兀的给自己定了一庄婚事,而那人却如此纨绔不堪,惹得自己姑娘不高兴了,思忖一番,这人方且说:"这次比赛,是…马家公子赢了,他人还不错,就是…花心了些。哎!其实,哪个男人不是花天酒地的呢?"   王老揣着愧疚的心里看她,风紫静默的听完,一点头算是完事。   "风紫…这个…"   "爹爹来办就好。"丢下这么一句话,云淡风清就把自己卖了出去。熟不知王家小姐要嫁于这届的文墨公子,然而这次的公子比赛大胜之人既在料想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王老一叹息,索性也就不再计较,暗叹一句人回来便好。手扶着额头,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珠,那神情仿佛在说:我的风紫,长大了真好。   王风紫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心中却中没有一丝不舍。   第九十四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陆)   房门半掩,烛火跳动氤氲成一片格外不真实,踏近一步心中便大骇起来,咚咚作响,深不知这几日不在家中,家中会有什么大的变化。难不成这里居然有人在?还是我走了之后就有人搬到了这里?   这么一想,心里有些发堵。   王风紫咬紧下唇,正欲转头走掉却突然听得屋内一声呜咽。她讶然,头过纸窗一看,竟有些吃惊的合不上嘴。   这…究竟怎么回事?王风紫强压着好奇心,仔细看去,那人竟是自己爹爹身边的贴身丫环雨雪。   雨雪泪眼朦胧,俯身趴在床沿上哭了起来。   哭了几下,手指不断摩挲着床上的被褥,哽咽几声,嘴里轻声唤着什么,一张一合却听不真切。但这却难不到一个妖物,她心中念了个诀咒,闭眼认真听着。   声音如随风顺到她耳中,心里一瞬间被填的满满当当的,隐约有些酸涩。那声音叫:"小姐…小姐。"声音格外凄苦。   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就推门而入了,正对上雨雪那张满脸泪痕的脸,她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睛睁大,里面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惊喜,疑惑,不信…王风紫觉得委屈,伸手环住了地上那人。   "雨雪,莫要路哭了。"她轻声说,声音糯糯的好听。雨雪忘了哭泣,小声问:"小姐,是你么?"   王风紫没有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原来,自打王风紫离家出走以后王家全府上下都没有消停过,每人忙进忙出找人。主子的颓废,小厮们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自有时说错了什么就会僵持半天,府内死气沉沉,没了一点生气。   雨雪小声开口说:"小姐,你知么?自打你走了之后老爷每天吃斋念佛,只求你平安回来。他…他还说你一个女孩家孤苦伶仃的,能去哪里啊!他硬是觉得你是被拐走的,很是担心,我们的话都听不进去…"话还没说完,她一就小声啜泣了起来,一句也来不了口。   王风紫的头低低的,抿口不言。   雨雪突然抬头看她,着急的问道:"小姐,你为何突然要离家啊!"这是最让他们疑惑不解的事情了,若是前些日子,他们一定会以为是王家心疼这位娇滴滴的小姐,把她送出去免予灾祸,可…可是这个灾祸已经消失了啊!   王风紫眼睛一暗,什么都说不出来。   雨雪见她这样,也知道是有苦衷,理解的拍了她手背,轻声说:"去看看老爷吧,他消瘦了不少。"   一路上,王风紫的脑袋中都是这些人的议论纷纷,王家老爷发愁几乎命丧黄泉,是为了王家么?还是为了我自己?她不由这么想,脑袋里乱乱的,很容易就撞到了人。   身子蓦然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浓郁的青草香包围着自己,暖暖的有阳光味道,一如往昔。   "小紫…没事吧?"温柔的声音,几度催人泪下。她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抬头撞上波澜不惊的眸子,那人皱着眉却也格外好看。   "小紫?"那人又低呼了一声,王风紫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居然用手拂在那人的眉头企图可以将它舒展开。   王风紫的手一顿,就这么怔在原地手足无措,那人讶然,又唤了几声名字方才惊起面前面色惨白的人。   "风紫,你怎么了?怎么这些日子不见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王梓关切的开口询问,面容含愁。   她一咬牙索性什么也说不出口,苦苦一笑摇头。   王梓哪里肯放弃,继而又问:"可是在外面的日子受了什么委屈,可以与我和爹说些。"   "哥哥,若我说在外面看到一个与你一模一样之人,你信么?"淡淡几字犹如利剑。   见那人一板一眼的表情,王梓也方才沉思起来:"紫儿,你在开什么玩笑?"眼中透出复杂的感情,正经说,"世间从未有长得一模一样之说,除非…"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王梓的眼中含着悲戚。   王风紫一怔,脸色苍白。"你…想到了,对不对?"   王梓点头,思忖着如何开口,然而王风紫却不给这个机会,索性脱口而出:"你有一个兄弟,而爹爹抛弃了他!"她的眼眶红红的,有泪水晕开。   "紫儿别胡说,你爹爹不是那种人!"王梓脸色铁青,轻声喝道。指节苍白,她抿口不语。   王梓低叹一声,这才开始说:"其实我小时却有一个同胞哥哥,但他在我一岁的时候已经夭折了。"   "为何?"王风紫瞪大眼睛,近乎忘了哭泣。王梓摇头,也是无奈。不知怎么回到了房间,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斜靠在软垫上头重脚轻,胳膊无力的搭在额头上,暖暖的却温暖不了整个身体。有清香而过,甘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紫儿。"手掌拂在冰冷的额头上,把额前的发丝拢在脑后,有人轻声唤。   "为什么…为什么…?"她小声呢喃着,始终闭着眼睛,如坠梦境。"嗯?怎么了?"   "为何要把莫青带走,为何要杀死他?为何要一个与王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来代替他?   "她不满的把心中愤怒一股脑的抛出,完全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她哽咽着,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滑下。那手明显一僵,变得有些颤抖。   叹了口气,有声音轻声说:"别担心,他很好。"   王风紫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依旧是那个惨白的梦境,和那时一模一样,有清晰的人影而过,朦胧却熟悉。   血,血渍蔓延的到处都是,腥甜味刺激着神经,头晕脑眩,简直是噩梦。   小妖弱弱气气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血液蔓延来在雪面上氤氲成一片。眼睛半眯,剧烈的喘着粗气,远远一看就觉得浑身僵硬难耐,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有温柔的手指绕紧发丝,他温暖的怀如冬季的暖日,将自己锁在里面紧紧的,密不透风。   "救…救我。"气若悬丝,最后一句话卡在喉间,也不知那人听到了没有。   后来?后来大抵是真的被救了吧,她感到周身温暖,一睁开眼睛看到王梓那明亮的眼眸,若是平日会觉得温暖,如今看来觉得格外悲凉。   "小紫?"一看她醒了,那眼睛明亮了起来,眨巴着看她。她虚弱的点点头,想要坐起身。   那人眉眼含笑,扶她起来:"起了便好了,可是吓死我们了。"   王风紫手附上额头,虚弱的问道:"我…我究竟睡了多久?"   "有两个时辰了罢。"沉吟一会,那人叹息了一声,王风紫听在心里有丝不忍,忙说:"紫儿没事了,大哥还是回去休息吧。"   王鸣摇摇头,喟叹一声:"其实我还好,只是二弟照顾了你很久,看出来他颇为在乎你。"有些话卡在喉间无法说出,王鸣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妹妹。   "二哥,他…"王风紫皱起眉头,问,"他一直都在这里?"   王鸣点点头,不再言语。   她方才明白,刚才的一切怕都不是梦境,却有一个人一直陪她身边,这么说,他八成也已经知道了始末罢。   附上额头,却听王鸣在一旁关切的问:"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头,唯一难过的就是心了,冰冷却无药可医。   王鸣舒了一口气,瞥眼拿来一个瓷碗爱惜说道:"把这些都喝了罢,可是热了许久的。"   一看碗里的东西,王风紫心中酸酸的,欲说什么却哽咽了。   王鸣在旁唠唠叨叨的说着:"你不知,若不是二弟今日发觉你不对劲来看你,你恐怕要烧糊涂过去了。"说完,温暖的手指揉着她的头发,笑,"你能好便是我们王家的福气了。"   夜半微凉,王梓推门而去,脸上满是颓废,眼中含些浓浓的倦意。   跌着步子,一步步的挪到了床边,方才一摸被褥猛地惊起,大骇的跌倒在一旁。床上一人柔媚的扶着床栏而起,眼神中一丝饶媚。   "小紫?"王梓不确定的低声一唤,皱紧了眉头。   床上人低声一笑,满目风情:"二哥,我一直倾慕于你。"   王梓眼神一洌,渐渐起身而上,居高临下的看那人。   柔弱无骨紧紧的攀在他脖子上,手扣在脖颈之后,王风紫紧趴在那人的怀里,撒娇道:"二哥…今日好黑好冷,我有些害怕。"   王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定定看着面前人,如一把弯刀狠狠刺进人心,把人剖析了个遍。   王风紫不满的嘟起了嘴,轻声呢喃道:"别这样看我,好凶。"   企图再往前一步,那张白皙的脸上突然变了表情,柔媚如丝般的眼睛变得几丝冰冷了起来。   "你…"她半眯起眼睛,视线一转盯着卡在腹间的一把匕首。   "你还真狠心啊。"表情瞬间一变,平静极了。她咯咯一笑恍若与自己无关。   王梓挑了眉头,话语如坠冰窖:"哪里来的小妖,居然敢来冒充我妹妹,你是何居心?"   王风紫的表情慢慢平静,清亮的眼睛盯着眼前人看:"好聪明,可你为何看不出你的妹妹也是妖物呢?"双眼含笑,手指绕着一缕发丝把玩,轻声一笑,娇俏的面容好生灵动。   第九十五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柒)   腊月十八,真是个好日子。   轻挽发丝,镜子里的人容貌姣好,一颦一笑宛若清水芙蓉。轻捻起一旁的朱钗将发盘固定在定角,几缕流苏垂在耳畔,点缀着有些苍白的面容,红袍加身,几根明晃晃的缎带束在腰上,一片浮光捻华。   有人轻手隆起耳畔的青丝,脸上含笑:“小姐这样打扮,当真是好看。”   一衣着鲜亮的婢女走过,娇嗔着打掉了她的手,佯作生气般轻声喝道:“别乱碰,可是坏了我与小姐的妆容。”   那人含笑点头,嘻哈一声:“我知了,慧姐您的妙手之下,哪里会有毁掉的妆容,只要经过您手中的人儿啊自然是貌若天仙啊。”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的小丫鬟,掩盖不住心中的笑意,肩膀轻撞了那丫鬟一把,两人掩着帕子偷笑。   知晓两人话语分明不怀好意,雨雪气的跺着脚,眼神瞥向眼中含笑的王家小姐,急急地唤了声:“小姐,你看她俩…”   王风紫微微一笑,侧头过去,一把拍过那丫鬟的头顶,轻声喝道:“叫你调笑我最爱的雨雪,过来家法伺候!”   那丫鬟泪眼汪汪,唤声小姐,嘴里却说不出一句。王风紫轻咳,只当没听见。   雨雪更是知道两人的双簧,索性不满一哼:“小姐,你也欺负我!”结果引来一阵更深的笑意,女孩脸红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一阵唢呐轻唤的声音传来,王风紫的身子一僵,屋内几人却没知觉,雨雪一拍大腿:“坏了,新郎官居然来的这么早,也不知都收拾好了没。”   几人笑道:“早干什么去了,小姐都快被装点成孔雀了。”   雨雪不满一哼:“小姐可是王府的宝,让人捧在手心里的,这场面绝对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自当是竭尽全力。”说完一低头,又仔细的数起了已经数了千八百遍的装饰品。一行人无奈的摇头,把不舍的眼光投向了坐在中心那人。   王风紫心中百味陈杂,是喜是忧也不知。原来自己竟然是王府中的宝么?一个宝就这样被自己的爹爹遗弃了,若是以前自然有原谅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可如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处置,如何不能丢掉这个捡来的孩子呢?   身后有人轻推她一把,嘴里轻声唤:“小姐。”   一转头,发觉一旁人看她眼神有些诧异,抬头觉得面容湿湿了,伸手一探才发觉已有泪不小心掉落了下来。   雨雪仔细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哽咽:“小姐,我们都知道你不舍得王家,可…终究是没办法的呀!”身边那人无不动容,啜泣声渐而变大。   “小姐,”雨雪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严肃看她,“你要记得,无论我与众位是否陪在你身边,若你有什么受伤的时候,王家永远是你最好的归所。”   归所?原来我还有家呵。她轻声一自嘲,还是点点头。   一别西风后,恐无来日时。   雨雪细心的帮她铺面,粉底刷了一层又一层,那双灵巧的手又把妆容给带还了回去,粉唇玉雕,格外好看。   雨雪轻声笑开,手附在王风紫的头顶轻柔几下:“这才是我坚强的小姐。”   门外鞭炮声隆隆,几欲把人的耳朵震隆,几个衣着炫丽的女子搀扶一位喜服姑娘轻捏步子走了过来,几个小厮一见吹得更带劲了,几乎把房顶都掀翻了。一领头的姑娘迟疑一阵,走了两步对轿前的人低语几句,那人抬头连连答是,脸色肃穆凝重。   几番耳语之后,雨雪重新回到了穿喜服姑娘的身边。   “雨雪,你与那人说些什么?”王风紫好奇的问。   被点名的人吓了一跳,忙转头轻呼一声:“小姐莫要坏了规矩,这喜殿可是肃穆的地方,容不得人交谈闲言碎语的。”   王风紫哦了一声,缄默不语。   一旁边小姑娘讶然抬头,奇怪的说:“小姐,你明明盖着红绸子,为何知道雨雪姐去和人交谈了。”这话一出,方才准备责怪那姑娘的雨雪也愣了一下,不解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主子。也是,厚密的红盖头,华贵的珠帘,怎会对周围知晓的一清二楚。   王风紫颇有些不慌不忙,耐心的解释说:“你们这些姑娘,平日里总是有事没事的在我面前晃荡,谁谁身上的香味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的,雨雪颇爱栀子花,衣襟上浓郁的花香突然远去,我怎会容易不知?”   她的话缜密,几人没有听出一些猫腻,倒是垂了头有些愧疚。   王风紫见状忙安慰,嘻哈一笑:“自然是和你们开玩笑的,若是没了你们这些活宝,王家有什么意思。”这一句话引得旁边几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正高兴却听一旁凉凉的传来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如此造次与小姐的喜殿。”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忙跪下身来恳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头低低的,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   新郎官冷哼一声,方才要开口,一旁立着的新娘一把将头顶的绸子取了下来,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人,说道:“既然如此,马公子是否连小女子也一起处罚了去?”她的话语冰冷,丝毫没有初见面时甜腻的味道。   马文升一愣,怎奈这小姑娘居然有了如此的变化,一样甜美的面容,如今却挡不住眉眼之中的冰冷,看着就想要把面前的人给冻成冰块。他自然想不到在人前人后传遍的,王家温柔贤惠的小女居然有如此大的脾气,当众给了他难堪,他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很是尴尬。   突然有人轻咳一声,一拱手朝前迈步而来:“马兄,好久不见。”温柔的话语,举止上下都是甚为得体。马文升一瞥,不由有些发愣,这眉眼却是熟悉的打紧,脑袋中显出一个和这眉眼类似的脸,视线一往下斜,却看到那人身上暗红色明晃晃的袍子,上面几层绣纹几层针脚格外细腻,整个袍子的做工却弥足的珍贵,衣料贴身趁在姣好的身材上格外的妥帖,如量身订造一般,那含笑的眸子周身一股不凡的气度,一联想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小书童,他直是摇头,碍于两人的身份悬殊还是摇头,根本不像嘛。   他口中暗暗咋舌,王风紫的眼神却愈发的冰冷,这人心中想的,她八成已经猜到了七八。   王梓站在一旁,皱紧眉头责备面前的小姑娘:“紫儿,这样就把头巾拿下来,着实的不合礼数,快些带上,莫要让这些宾客看足的笑话。”   王风紫凉凉的瞥了那人一眼,一句话没有就把头巾重新裹上了,唤了一旁的人说:“我习惯了雨雪的伺候,若是花轿上没有她,我今日就不嫁。”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何以如此屈就与你在我王家兴风作浪。   马文升听出了话语中的针对,一摸鼻子索性一笑完事,化千愁随风去,忙说:“哪里的话,文升是在替小姐教训府中的丫鬟,若小姐都没什么在意的地方哪里轮到我来发言了。”   “那可以起了么?”不给他做足场面,王风紫不耐烦的抛出这么一句。   马文升乐的自在,连连道:“当然可以。”   几个跪下的人抹了把凉汗,悻悻道:“谢谢公子大恩。”   马文升一挥手,几个呆愣在原地的小厮继续昂头吹起了唢呐,喜庆的气氛一扫而过方才的阴霾,似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我们,可以走了么?”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身边人的意见,待到那人不着痕迹的一点头,方才放心的执起她的手,这一牵怕就是一辈子。   行完拜堂里,马文升和几个书生吵闹成了一团,喝的有些上脸却格外喜气的难耐心中的欢喜,一抬手中的杯盏,大喝一声:“喝!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一清秀的书生走来,笑眯眯的递上一杯酒:“马兄,恭喜得到如此标志的美人,我等敬你一杯。”他一拽进手中的杯盏,一股脑的全数饮尽,杯子倒扣没有留下一滴酒液。   人影晃荡,头痛欲裂,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看来太过高兴了,有些不可节制自己的身体,他摇摇头,眼皮子有些打捆。   旁边一人看不下去了,伸手扶了他一把,轻声说:“马兄,你今日喝的有些多,还是回屋歇息去吧。”   另一人随声附和:“是呀!这是大喜的日子,将新娘子撂下来终究是于理不合。”   马文升虚弱一笑,嘴角发颤:“哪能啊。”他的话说的不囫囵,含含糊糊的吐出几句,“爷我今天高兴!一辈子才这一件喜事,大家尽情的喝啊!”   旁边几人有些动容,虽是看出这马公子真心喜欢王家小姐,却依然有些不明他眼中的遗憾和落寞,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贴身的小厮顿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靠近,扶着马文升有些摇晃的身体,对面前几位公子哥点头哈腰的道歉:“各位实在对不住,我家公子今日有些兴奋。”   索性几人都是相处久了,没有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来敬酒的那位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快与你家公子扶去歇息,我们自行在此欢脱便好。”说完一摆手招呼几个勉强清醒的人,一举杯,笑道,“今日是马兄大喜的日子,说好了,不醉不归。”几人爽朗一笑,厅中顿时乱轰作了一团。   那小厮无奈一摸头,撑着那醉倒的身体掂量着步子小心翼翼的扶去房间。   “虽说今个是个大喜的日子,公子的反应也未免有些过了罢。”他一摸脑袋,脑中甚是一片浆糊,主子的忧愁又有甚能说懂。   第九十六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捌)   红烛之过,屋内一片光辉。暗暗而来的风轻拂过烛心,一燃便撩起一片光亮。   红装素裹,女子端庄的坐在床间,火红的盖头盖住了那如水墨画染般的脸庞。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小厮探门而入,小心翼翼的往内瞅了两眼,吞咽几下口水,轻捏这步子走了过来。   “如果是替你家主子传话的,大可以不必如此拘谨。”冷不丁的一声唤,那人儿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在地上。   一转头,红盖头遮掩了女子的脸庞,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让人不由松了口气。   “主子。”迟疑了一阵,那小厮还是上前走了两步立在她床边。   王风紫的身子一怔,有些吃惊。   那人轻勾嘴角,眼神半眯笑开:“呀,这么容易就看出我的装束了。在马家的院子我可是畅通无阻的。”话一说完,那人衣袖轻挥脸上的表情尽数退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王风紫撩起身上的红盖头,笑眯眯的回礼过去:“漓大小姐,你的装扮是越发的神奇了,竟然混作我的婢女和我一起来这里。”   女子一侧头,眼神黯然。   半晌,她垂头盯着面前的红烛,轻笑:“漓若,你也没有想到过罢,有日我会如此草草的嫁人。”   面前的人沉默不语,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恍若要把人看穿。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只为去寻一个人?”她讶然的问。   王风紫乖巧的点头,心沉,手指抚上了胸口的位置:“一度给我在最寒冷的时候带来温暖的人。我自小就是与冰雪为伴,却无人知道我是否真的喜欢寒冷,知道那一日他将我在生命最后一息小心翼翼的锁在怀里,我方才知道,我需要的怕是温度,温暖罢了。”   面前女子沉吟半晌,一屈身坐在了一旁的靠椅上,捻起茶杯往里添着茶水。   “你呢?你不在意你的前生今世,方且就屈就与自己一个人不似人妖不似妖的模样?”王风紫意味深长的瞅她一眼。   她垂眼,轻抿一口茶水,反问一句:“是呀,你倒是得知了你前世今生,那又能怎样,嫁给一个富家子弟,然后每日张望于他,乞求陪在他身边么?”她手指轻叩杯盏,冷冰冰的说出一句,“你的意念倒是强烈,虽万年俱死,却聚了身上的灵气,不灰飞烟灭。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王风紫一怔,露出一丝苦笑,垂头不再言语。   自打那一日被妖物攻击以后,几度认为自己已经活不下来了。倒在冰雪里这才发现身子的温暖是那么重要,由衷一次的憎恨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心死,身受,求取温暖,愿下辈子原理那冷冰冰的死物。一双温暖的手却拂过自己的脸颊,一时间身体回温,整个心脏暖暖的砰砰直跳。   出太阳了么?周身如此温暖,全身的僵硬都在融化。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看,便愣在了原地。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正奋力的裹起自己的身体,一双手抚摸过脸颊,从温暖到冰冷,他唇齿冻得青紫却丝毫不放弃,将身上的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一瞥眼发觉身上的盖着厚厚的棉衣,墨蓝色的绸子,却不是自己的。   她嘴角挂着轻微的笑容,手指不由动了下,有了些温度。   那人似被惊醒,慌神一样的看她,嘴里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冻得了。   “你…你醒了?”   王风紫没有张嘴的力气,眼神含笑,微微点头。   “那…你饿不饿,我…我去寻些吃的。”好弱小的一个人,风一吹就要到了。却如此禁锢自己在怀里,如一颗珍宝,明明是丝毫不相识的人呐。瞥眼过去,发觉那人的身子有些颤抖,她有些无奈,抱着现在的自己如抱着冰柱一般,若是常人早就反射性的扔出去了,这个呆子书生却如此的坚持。   那人一瞥,脸色霎时红了起来,眼光不知放在哪里是好,怀中的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颤威着,开口:“姑娘…别介意。那..我只是单单寻不到取暖的东西,才…才这么…”   王风紫摇摇头,不介意。这人才舒了一口气。   寻到了草木,腾腾而生的火苗温暖了整个身子。   书生立在一旁,神色黯然。王风紫抬头,讶然看他,一拍旁边的位置,轻声开口:“怎么,公子为何不来此处烤火?”   书生一怔,神色慌张的将头瞥过去:“姑娘,方才实属不好意思,不是有意唐突。”   王风紫会心一笑,摇头:“无碍。”说完抬头盯他,总觉得这人眉眼之中颇为熟悉,却一时寻不到这人的究竟在哪里见过。迟疑一阵,她开口询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莫青。”他一拱手,举手投足之间颇为礼貌。   她讶然,又问:“姓呢?”   面前人身子不可抑制的一骇,随即垂头缓缓摇了摇:“没有。”   她一侧头,好笑的问道:“难不成你对所有的女孩子都如此唐突?不怕毁了别人的名节。”她这话是说笑,却在别人面前成了千夫所指的大罪名。那人面色一白,慌张的摆手,及时解释说:“不…姑娘,我只是看你在雪地里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   那人一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认得姑娘你,我曾…咳..关注过姑娘,想要知道姑娘是哪家哪户的小姐。”话音渐渐的小去,他一低头脸烧红。   王风紫方才了然。   半天得不得回复,莫青一慌张,忙说:“姑娘放心,我绝无半点歹心,今日唐突实属无奈之举,若姑娘要我负责,我大可八抬大轿风光的将姑娘娶入家中,若…若姑娘嫌弃于我,或是已有婚配..”他低垂这头,简直要缩到怀中,直直的盯着自个的脚尖看。   这人说话吞吞吐吐的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忍住心中的疑问,王风紫一挑眉,却没从记忆里寻得和莫青有什么交集。斜眼过去,却发觉那人衣衫破旧,隐隐露出几丝鲜红,整个人看起来没生气极了。   她一吓,忙问:“怎么回事?公子受伤了?”身体比心的思绪更快,她慌张的站起身拉上那人的袖子,莫青骇了一下,迟疑着把手给缩了回去。   “怎么,有人在追杀你?”王风紫皱眉,轻问道。打量面前这个柔弱无骨的书生,看似也不像是能惹上什么大事的人,难不成是偷盗了别人家的钱财,但瞅着这人衣装华贵的也不似落魄的难民。   那人迟疑一会,方才叹了口气,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山下瞟,嘴里说道:“只奈今日虎落平阳,我也不知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那一夜,睡得很不安生,隐约觉得发生了些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以至于偶然之间居然忘了那个给予自己阳光般温暖的人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样子。   那一日,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在了一个大宅子里,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铁青,回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只记得昨日被一人深深的缩在怀里,如一个宝物。   有匆匆的脚步声而过,一白发老人走来,步履蹒跚,他摸了一下那女孩的发梢,有些红了眼睛,颤威着话语让她感到了一阵怜惜。酸楚过后,她听那老人的话,他说:“孩子,你受苦了,可有伤到了哪里?”   她摇头,还是很虚弱,多半是亲情的感觉,浑身如包围阳光一般。大概就是面前的人救了自己罢,她不由这么想,就想用自己的后半余生好好的帮助这个家。   再然其后,其余的都不知道了。   血液,夜在此袭来,她恍若又回到了那一日。   突然,有人肩头拍了她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却看一双眸子正关切的看她。漓若开口询问:“你没事吧,刚才你的脸色很难看。”   她虚弱的一摇头,与她同坐,托起杯盏正欲一饮而尽,一双手挡在了她面前。漓若有些哭笑不得,眼神提溜着看她手中的杯盏:“新郎还未归,就算今日空守喜房也不要坏了规矩。”想了,又落井下石一般的接了一句,“别葬送人家的大好婚姻。”   王风紫苦笑一声,道:“那人与我无关,我巴不得他永远都不进来。”她睁开眼睛盯着门外的月色,凄冷,没有一丝温度。   漓若垂下头,喟叹道:“方是此时已经晚了,既然嫁为人妻莫要毁了一个人的前程,当真要恪守本责,莫要让爱你的人为难了。”   她睁眼,有些绝望:“事到如今,还有谁会关心我呢?”侧头,闭眼,靠在了冷冰冰的横梁上。   漓若看她面如土灰,直直的摇头,一抬脚正欲走出房门,门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她眼神一洌,一扫衣袖将门从内破开,衣襟的末端紧紧的缠在来人的颈部,一捏,一个生命就要逝去。那人脸色苍白,眼神惶恐的看着面前的人。   “救…救命。”细若蚊蝇的声音,无助的挣扎。   漓若瞪他,轻声喝道:“你是哪里当差的,来这里干甚?”   此人面色铁青,一口气不上几乎要背过头去,王风紫看他愈发觉得熟悉,忙唤道:“漓姑娘大可放心,他是这府中之人。”   她这方才放心,慢慢的松了手上的力度,那人一回身瘫软在了地上,直直的喘着粗气。看那模样也是二十出头,不大,身手矫健,一身黑衣,这么大晚上的又在这晃荡,未免不有些太可疑了。   第九十七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玖)   那人头低着,眼里满是恭敬,低眉顺眼的劲毫不如方才那个偷偷摸摸如盗贼一般的人了,见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今日公子大肆宴请宾客有些醉了,公子说不来此处安歇了,请小姐…呃..是夫人,好好歇息。”   旁边两人有些讶然,王风紫先是回神,一摆手,道“知晓了,你退下罢。”   那小厮点头称是,一瞥眼看到旁边的漓若满是讶然,却碍于不得议论夫人身边的红人还是眼红着退了下去,走的时候竟有些不干。   瞧他这神情,王风紫嘻哈一笑,骂道:“看你惹得这事,他八成把你当做仇人了。”   漓若虚心的一叹息,手抚上额头:“府内真是少年英雄辈出啊,还是输了不甘心的好苗子,看来以后的日子可是苦了我了。”   王风紫不以为然,暗骂你活该,轻哼一声,转头翻身拱在了被子里。   “诶诶我说你。”女子轻摇头,不满的拿手戳她,骂道,“这么大的人了,已然嫁为人妇,莫要如此的不懂事来。”   戳了几下再无反应,那人不满的嘟囔了几声,又翻身转了过去,脾气臭屁的如一个孩童。她又唤了两声,再无其他动作,一看便是睡得很熟。漓若无奈的摇摇头,掌着红烛静默的坐在原地,眼神防空静谧的看着窗外的月光。   谁说我毫不在意以前呢,可终是徒留伤心。   第二日,太阳正好,迷迷糊糊间醒过来一转头发现那人早已不知所踪。   整理下身上的着装,漓若踏出房门,左右一探有些无奈,这马府也未免太大了些吧,这要寻人的话要寻到何时。一咬唇,闭上眼睛轻念了一声诀咒,猛地睁开眼睛一触便是指尖的冰冷,摸上一块大石头将身子掩藏起来,原来这人居然在后花园。   突然,前方出来一声轻喝:“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那声音带些哭腔,却是王风紫的声音,她好奇的探头看去,一看居然是王风紫和一个青衫的男子站在一起,朝这个角度看,她正在奋力的抬起头和那人理论起什么。   那人垂着头,恭敬的模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不成是在叫教训下人?她眯起眼睛想把面前人看个真切,一看便心中大骇起来,这人和王家二少爷长得也忒像了点吧,难不成是这做哥哥的不放心妹妹偷偷的跑来一观。   她按捺心中的好奇心,又仔细的听下去。   那声音唤一句:“莫青。”她一愣,又听下去,确实是在唤莫青,那个王府的弃子,果真是izai这个地方,她的眼神渐渐的冷了。   那人又唤了一句莫青,便哽咽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换做莫青的青衫男子叹息一阵,说道:“夫人你这又何必。”王风紫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不解,有流水般氤氲而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青又说:“夫人你要寻的人终须不是我。”这话她哪能听的过去,咬牙摇摇头,眼中的泪肆意的流了出来。   莫青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有人猛地上前轻轻的环着他,手臂如千丝魂梦难相见,她的手渐渐收紧,如获珍宝一样静静的汲取着温暖,如那一日一般,他给予自己温暖却暖不了这冰冷的身体。   他将手慢慢的抬起,想要抚一下云鬓,却复又垂了下去。   他说:“夫人,你确实寻错了人,为了莫青而将自己后半生葬送了,这罪孽怕是莫青一辈子都还不清了。”他的眼神呆呆的看着云烟,却不知在想写什么。   怀里那人懦懦的开口:“你救了我,在我最冰冷的时候给予我温暖,我会让你一世繁华。”她的誓言很是动听,也涂有真意满是胸腔。   莫青喟叹一声:“终是我该被抛弃,天理不容。”   王风紫不解,抬头盯着他看,眼神里流出一种不明的感觉。她有种错觉,面前的人他虽是熟悉却不是自己梦里寻了千百度那人。   “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匆匆而过的小厮急冲冲的跑过来,一低头跪拜了下来,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小厮见两人,眼睛闪过一丝讶然,浑然又急冲冲的开口说:“夫人,公子,不…不好了!”莫青颇为得到马公子的宠爱,因此凌驾于所有的家仆之上,来人都要如对待他般的对待他身边的书童,因此自然冠上了公子的称呼。   莫青见他形色慌张,也青了一张脸,知道大约不是什么好事,他忙扶起那人,轻声的问道:“小生,你慢些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人咽了一口冷气,这才稳住话语。他说:“夫人不好了,王府里面出事了!”   莫青的身子一怔,慌张的拽着他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他这模样,却看一旁真正的王小姐没有一丝表情,小厮有些摸不清头脑,但碍于自己卑微的身份还是如实禀报了:“回公子,今个有王府中的管家来报,说王家..王家得罪了官家,几家联合来弹劾他,怕是…怕是…”声音越来越小,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府中未来的夫人。   听到此处,他便有些了然了,大步迈着步子朝书房走了过去。   王风紫反应过来,三步两步的小跑过去,忙挡住他身前,问:“你为何要救王家,你不是恨惨了他们么?”   莫青一怔,复而又问:“谁告诉你的?我恨他们?”   这话让面前的人云里雾里,她半晌愕然的抬头,小心的组织语言:“你…你不是…被王家抛弃了么?还…还被追杀着要杀掉你。难不成…不恨他们?”   这话一出,莫青哭笑不得:“你如何这般想,若是我真是得罪了王家被王家追杀,我还有活到今天的命么?那日却是被马公子救了,可…他犯不着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得罪了王家啊!”   这话如当头棒喝,王风紫愣在了原地,难不成一切都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眼神呆滞,心中回忆起那日马文升在他面前说过的话,她当时也是如此的反应,不知所措。   那人说:“你不知么?你心心念念的恩人正被你现在所拥护的王家所杀。”   一看她反应,他又复说:“当时我救了他的时候,血淋淋的模样,他紧紧的拽着我的袖子,说那人是他的父亲和哥哥,他好恨呐!为何王家要牺牲他的性命来保全一遭的人。那落魄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都动容。”   他笑笑,问道:“你在王家呆了那么长时间了,怎连仇人恩人都分不清楚?王家的二少爷,果真是你要寻得那个人么?”   一句句,一字字如一根刺一般狠狠的刺进她心里,她挣扎,却又一个网一般的东西牢牢实实的把自己给紧紧的包裹起来,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信了,她相信面前的人不会骗她。那一日,她撤回了家中的银两,又蛊惑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去偷那银两,一来一往,最后抓到了那人却始终招供不出自己的目的。   她笑了,复看爹爹和哥哥忙进忙出,焦头烂额。   那日晚上,灯火通明,几个小厮进来进出,手中的包裹裹得颇为严实,她知道,大半是王家供养不起他们,他们要逃命去罢。   让她有些讶然的是,一小厮紧紧的拽着包裹哭泣跪在地上乞求。求什么?银两么?然而却不是,那小厮紧紧的扣地,叫喧起来:“王家对我有恩,我不能在此处忘恩负义,求主子收留我罢,我不要银两,只需在您身边就好。”   她身子一怔,心中有个软肋被触碰。王家,究竟是什么样呢?冷眼旁观,观却观得不真实。   那小厮紧紧的扣地,又扣了几下。王家的二子急匆匆的出来,脸色含着愁容,他说:“你这又何必。”说着要拉他起来,那人甚是倔强的脾气,如何也不起。   他喟叹:“现在王家有危机,时刻有丧命的风险,我不可让你留在此处。”   那人摇头:“我愿与主子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这几字说的轻飘飘,王风紫冷笑,恐怕再无什么人在砍头面前依旧这边的正气。   正想着,肩头复又温暖,她讶然的转头,一看却是一个清凉的面容的人,她的大哥,王鸣。   王鸣关切的问她:“紫儿,你为何在此处?”   她摇头,说:“我睡不着。”   王鸣探头朝内看了一眼,一看便了然了七八,叹息道:“王家也是无奈,这些人是终须留不得的,留下便是拖累。”   她心中一动,问:“怎么出了这档子事,爹爹不是很厉害么?”   王家老大摇头,说:“大约是天命罢,这次的坎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说完一仰头看着头上的明月,心中满是凄凉。半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垂下头盯着面前的小姑娘,问,“妹妹可是已然二八。”   王风紫点点头。   王家老大思忖着复又开口:“若…若我为妹妹寻得好的夫君,妹妹可愿意嫁人。”   这话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九十八章 奈待空鼓余音留(拾)   第二日,王家对外宣布说,王家的唯一小女即将出嫁,嫁于这一年的“文墨公子”。   王风紫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红衣,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宽大的手掌轻抚她的鬓稍,他叹息一声,说:“紫儿,爹爹实属是无奈啊,若是能寻得第二个出路,我…我绝对不会将你嫁人的。”   她知道,她大抵能猜得到。这次弹劾王家的主角便是这个石家,就是这次办的“文墨公子”的那个大户人家,虽说他家也算是个书香之地,可终须是个玩乐。   她心中一冷,勉强抬头一笑,轻声说道:“爹爹看着便好。”心中五味陈杂,王家老爷一看,心中也终是唏嘘一片,一摇头复又走了出去。   当天夜晚,门外一片凄冷,她抹干脸上的泪痕,留下一张书便走了出了大门。   这一来以往的种种,等的不就是今日么?可为何心中居然没有半丝高兴。   莫青猛地推开书房的大门,马文升正执着手中的卷轴,悠闲的靠在一个软垫子上面,旁边放着两个茶盏,浓香的竹叶青飘渺了整个房间。   看叶不看来那人,他轻抿嘴一笑,说道:“坐。”   一看这阵势怕是早就料到了自己回来找他罢,感到自己今日了一个套子,他还是定定的坐了下来,一坐下便拿满含怒意的眼光看着他。   “你大可不必如此恨我,若不是一个如此痴心与你的姑娘,我是远远做不到这一步的。”那人低声一笑,手中的书卷附在了额头上,轻敲了起来,“怎样?我的计谋远远的胜过你那王家的老爷罢。”   莫青猛拍了一下桌子,那杯盏承受不了重力,抖了几下,倾倒了,茶渍沿着桌面留下来,晕开了一片的光华。   他冷笑:“马文升,你真是聪明,这样就败了王家。”   马文升毫不介意,一摇折扇在手心拍打了几下:“是啊,我这叫反将计。”他一挑眉,丝毫没有以前纨绔公子的模样,眼神中颇有一丝凌冽,“你们王家打算把我们拖下水,也未免算计的太简单了吧,王大公子?”   莫青冷眼一哼:“是么?原来你一早就布局了!”说完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愤,说,“王家没有对于你做过任何事情,你为何要灭掉我全家的人!”   马文升不怒反笑,眼光一瞥看到桌上的杯盏,悠闲的开口:“莫要着急,先喝口水再说。”说完便走过来慢慢的往内倒些茶水,茶音袅袅,转动着手中的杯盏,他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马文升定定看他:“你们的计谋真是不错,可是演的太过过了,这苦肉计也应该由一个美女来演,你说啊…若是王家的小姐亲自来,我兴许也就会上当了。”   一看那人咬牙切齿的模样,马文升复又笑:“你说,自己被王家养了那么久居然是一颗棋子,有什么样的感觉?”   笑意传不到心底,他冷冷的直视面前的人,仿佛要把他剖析解透了看。   莫青一撇过头,毫不在意:“能将我王家的仇人绳之以法,我莫青誓死无悔。”   马文升拍手大笑:“好,好!真是好有骨气。”随即把手中的杯盏凑到唇边轻抿,闻着茶香慢慢的舒缓了笑意,“看来今日的谈判不是很妥协,就先这样罢。”他一挥手,兀自躺在了床上。   这人,真是个人面蛇蝎的畜生。   莫青心中暗骂,一甩衣袖走了出去。方才走出去,看到一个满脸泪痕的人,那人抬头定定的看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呆滞,怨恨,疑惑,重重复杂的神情融为一个空荡的眼神。   “他…说的是真的?”王风紫抿嘴,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莫青叹息,点头:“是的,我们都被算计了。马家的公子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愚蠢,这也是我们失策的一点。”   头上如五雷轰顶,王风紫身子猛地一颤:“所以…”   “所以王家现在真的完了。都是我害了他们。”莫青捂着脸,颓废的坐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为何不早说?”语气有些冰冷,早已看不出眼前那位甜腻幸福的少女。   莫青摇摇头,实属难耐:“难以相告,棋差一步便是满盘皆输。”说完,复又想到了什么,垂下头,颇有些无奈,“还是败给了那贼人。”   怎么办?王家置于何地?她的头内一片乱杂不知如何是好。   莫青复又抬头,加上一句:“你现在是马家的夫人,若是爹爹承认你是王家捡来的弃婴,就算是满门抄斩你也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王风紫抬头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那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   她轻声开口,说:“不必公子担心。”一转头,再无留恋,这事本身就是错,那就让它错到底罢。   衣襟而过,留下一丝抓不到的余香。   驻足了脚步,那人头也不回,轻飘飘的丢下一句:“那人…是你弟弟是不是。”   莫青轻声嗯了一句,想了想又解释道:“那一日却是我俩一起山上,我原离去,可是我那弟弟不顾自己救了你,复又照顾你了良久,后来我寻到了你俩,两人一商量来了这段苦肉计,可是…他不放心你,就由我来照看着。”停顿了几声,他复又加上了一句,“那时的话我绝无隐瞒姑娘的意思,我当真倾慕于你。”   一切的一切怕是不能挽回了,她愤恨的瞪了面前清秀的公子一眼,转身离去,毫无牵挂。   路过王家,一片萧然,让人看了不由落下泪来。   推门而入,里面的种种是那么熟悉,但却让人不免有些怜惜起来,往日的繁华到如今居然烟消云散了,热闹的场面均变成了土灰。   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过来,王风紫讶然,低着身子躲在一块石头之后。   有苍老的老人而过,轻薄的衣衫,满脸的愁容,衣衫破旧耐不住寒冷,轻声的咳了几声,旁边一小厮顺眉低头,嘴里念念叨叨的:“老爷,你还是回去吧,外面的风大。”   王老一摇头,颇觉得无奈:“今日的天气好,见不得这太阳几日了。”   小厮有些着急,抬头宽慰道:“老爷是说哪里的话!如菩萨一般的人,定能长命百岁。”   王老一摇头,唏嘘一阵:“怕是我作恶多端,可惜了我的紫儿,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却又嫁于一个纨绔子弟。”   小厮不解,问了一声:“既然老爷如此的担心小姐,为何要让他嫁于那纨绔的公子哥?”   “我还有的选择么?”王老苦苦一笑,“先不说石家与马家交好,文墨公子比赛中必定是马家崭露头角,单单是马家的权贵,他…他却能保住紫儿的命啊!”   听闻这话,王风紫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哽咽,心中酸涩难忍。她上前两步,紧紧的环住了那个苍老的身子,紧紧的锢在了怀中。   “爹爹。”她轻唤一声,如以往的撒娇。   王老伸出颤威的手,拂过那人的云鬓,不可置信一般的唤:“紫儿,是你么?”   王风紫点点头,说不出一句。   “你…你为何要回来啊!不如憎恨爹爹,永远都不回王家的好。”   怀中的小姑娘倔强的一摇头,眼神闪过一丝坚定。   “紫儿愿与爹爹同生共死。”那日听到的话,她铭记在心,也终是知道了那小厮为何如此的坚定。   王老轻拍他的头,两行清泪而下:“你…真是个傻孩子!快回去,回到马家,一切都会好的。”   王风紫摇头,坚持:“爹爹放心,就算紫儿一直伴着你,一切都会好的。”   她的话格外有震慑力,王家老爷无奈的垂头,紧紧的环住了怀里的姑娘。   愿一切安好,不要牵连我的孩子。   第二日,京中突然传来消息,王家的弹劾余党一举被捕,原因是肆意的放播不利的消息,实则是为了私人的恩怨,这些人一旦落魄,几个往日恭敬垂手身边的人定是摩拳擦掌,纷纷的上书举报说几个人勾结官商打压了很多世家。   天子大怒,几家满门抄斩。   一落雪而下,几分忧愁尽是化解。一青衫公子站在她面前,眼中含着一些捉摸不透的情绪,他朗朗的大笑:“终是我棋错一步,低估了你。”   王风紫抿唇不语,冷冷的看他。   “风紫。”他伸手,想抹一下那人的头发,却被无声的躲开了,手滞留在原地,颇为尴尬,半晌还是垂下来。   他笑,递过一张纸,休书。   他说:“我终是放不下你,本想让你的幸福与我马家一起葬送的好,可…你还可以更加的幸福。”   话语一出,那轻飘飘的纸片就塞到了女子的手中,她半晌回不过神来,眼神中颇为复杂。本以为自己酿成的罪孽就可以得到解脱,实是看不出那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到手中的纸张,几个字足以让心中酸楚。她握紧手中的休书,满眼都是泪光。   清秀的字迹,斑驳的墨点,模糊了一片。   有人高声的宣布,马家满门抄斩。   这年的最后一日,血液终究是换洗了整个宅子,大雪纷纷的掩盖了整个宅子,它的华丽,它的落败,全成了苍茫茫的白色。头顶有纸伞挡住了风雪,有人开口:“我们回家吧。”   轻嗯了一声,转头而走,这里不属于她。   第九十九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壹)   有人曾放言,我输了天下只为得到你。   有人曾笑,坐看江山我只想与你共享。   谁人嘲笑誓言太过轻狂,谁人却沉迷于此,万劫不复。   走过巷子,不见一奢华的酒楼,那人倚楼看一出破败的房屋,鲜亮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张完美的壁画一般。往来而往的人不负此般的招财宝,嬉笑着脸皮慢慢的挪了过去,一垂头满是恭敬的模样,那人笑道:“公子,请问还需些许什么饭菜么?”   那人恍若没听到,复又往窗外看去。   瞥眼桌上的几个家常菜,没有动用一分,小二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懦懦的问:“是否今日的饭菜不合公子口味。”   慢吞吞的转过头,凉凉的瞥了面前人一眼,嘴里吐出一字:“滚!”   那气势让面前的小二不由抖了几下,一挠头,点头哈腰:“对不住公子,小得这就走。”说完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便蹿的老远。   一人端过酒坛,嘲笑他:“你今日闲来无事了,撞了一鼻子灰罢。”   那小二轻声一哼,脸色很是难看,小声的骂了一句:“好心招待他却不讨好。”   那人笑道:“真是个新来的人,不知这里的规矩。”   小二讶然,一条眉头,好奇的凑过去,问了一声:“怎么?这人的来头不浅么?”   “来头不知道,但是看那模样,看那装扮却是一个富贵公子哥,”那人摇头,叹息道,“每次来这里总是奢华,要上几盘家常小菜也不动筷子,就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独自饮酒。”   “难不成是在等人?”小二一挠头,想到。   “这我们早就想过了,可是无人来到这个桌子前,就算是屋内没有位置了,那人依旧一个人不动神色的坐在那里,来往凑桌的人都被他瞪了回去。”   小二冷吸一口气,又想到那人的眼神一点也不奇怪。   “好霸道。”他定义道。   点点头,那人喟叹说:“兴许是受到了一些挫折,或者单单是一个败家子。这世道慌乱的很,谁知道呢?”说完扬长而去,只留下那个小二想的出神。   有人朗声喝道:“小二,来两壶竹叶青。”   那人方才回神,一拍脑袋,嬉笑一声转头回去拿酒。   看到一人垂头打酒,他轻拍了一下那人的头顶,叫了句:“两壶竹叶青。”   “门桌的客人点的?”那人不抬头,闷声问道。   小二算了一算,摇头:“不是,是天桌的客人点的。”看样子是个富贵的主,这伺候好了可是一大笔的收入。   谁料,那人突然抬头,满脸惊讶的神色,从旁递出一个酒坛:“就说我们的竹叶青不卖,这上等的女儿红只当是孝敬他的。”   小二讶然,只想探头去摸这人是否有些发热。   “不卖?为何?”他不解的问。哪里有酒楼是不做生意的,非要让人笑死不可,怕是得罪了这人,以后就下不了台了。   那人摇摇头,轻蹙眉:“让你去你就去,做好了这事有赏。”说完便不再多言,又布起了手中的酒坛,冷冰冰的抛出一句,“新来的规矩是要守的,但不该问的也不要多问。”   心中一股闷气,却觉得那人说的不无道理,只得吞咽下去不和人计较。小儿一转头,朝那天字桌的人走过去。   嬉皮笑脸的一凑过去,他把装满酒的坛子掀开,几个酒鬼霎时来了兴致,嗅了几下就招呼着倒开,一手臂却挡在了几人面前,轻声说:“慢。”几人马上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恭敬的呆愣在那个地方。   看样子,这就是这几人之中的头了罢。   小二笑的更开了,简直要把嘴咧到天上去,一提步子便凑到了那富贵公子的面前,将酒坛凑到那人的鼻尖,笑着开口。   “公子,这是我们酒楼孝敬你的。”   那富贵公子眉头紧皱,转过头来,眼神中带些严厉:“你们当我是傻子?”   小二一愣,豆大的汗珠滑下了脸颊,心中暗叹,都是那酒保不好,非要用什么女儿红代替竹叶青,虽都是有名有堂的酒,但要是嗜酒的人看来怎能相同。   为了自己的面子,那人连连摇头:“公子,这说道哪里去了。”   那人挑眉,指着手中的酒坛,冷哼一声:“妄想用这女儿红来代替竹叶青,是否真是看不起我冯家公子。”   一听这名号,小二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谁人不识这冯家公子,城内城外传了个便,传闻是被圣上看中了,小小年纪便因他的才华封了一个官职,虽说是不大,但却足以光宗耀祖,但这小公子确是一个固执脾气的人,颇为不好相处。   小二心中一凉,终于知晓了那酒家为何要将手中的酒送与他了,既然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为何要多生这些事端。   那人冷哼一笑,看他有些呆愣的模样,复而又说:“怎么?非要我们去见官不成。”   小二吓得有些想软在地上,连连摇头:“小的有眼不知。”   “还不去换!”旁边一人厉声的喝道。   他一点头,灰心的正欲走人,连身子都是颤抖的,几欲摔倒。却突然身后走来一人,偏偏华贵的服饰,满脸的倦容。   “不知冯兄也爱这竹叶青,若兄台不嫌弃,大可与我一同来饮。”听闻这话,在场的人都怔了一怔,那富贵公子居然垂下头来,轻咳一声,摆摆手:“不…不必了。”   几个小厮恭敬的垂头在一旁,不再说话。   一看这阵势,小二有些发懵,难不成眼前人的身份竟然比冯大公子还要厉害。转头想要看清来人,一看便愣在了远处,他哭笑不得起来,这人不正是立在窗前感伤的那位公子么?他哭笑不得,可是一个大的主顾。   那人一笑,眼角的凌冽却化开了,不放弃的说道:“公子既然如此执迷于这酒,何必举杯痛饮一番。”话一出,只听旁边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人眼中的笑意加深了。   “这…”他眼睛一瞥,看旁边几人都脸色铁青,犹豫一下,放言道:“好吧。”   那富贵公子垂头,灰溜溜的跟他走去了窗前。   一幕幕让人目瞪口呆的,小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小厮厉声的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些与我家公子上菜。”他一点头,连连称是,尴尬的退开了。   端着手中的盘子,心中五味陈杂,放也不是,端也不是。低声叹息一阵,有些头痛。旁边一人走过,讶然的看他:“怎么了?”   小二垂头丧气的,抓到一人就连连抱怨:“旁边,窗前那人当真是个狠角色啊。”   那人讶然,瞪大眼睛问:“你不知吗?”   “知?”这话让人摸不清头脑,他复又反问了一句,“我知些什么?”   那人看他如见鬼魅,脑袋一缩,环顾左右开口:“你是才初来这个城市罢,不知道冯大公子可真是有些孤陋寡闻。”   小二一昂头,轻蔑的说:“我怎不知冯大公子!”   那人戳戳他的背,嗤笑道:“既然知道,就应该听到冯大公子的美名吧,而窗立着的那位,就是冯大公子。”他顺眼看去,发现那人所指的居然是本子立在窗前的富贵公子,他讶然,思维有些跟不上趟,问:“可…冯大公子,不是坐在天字号的那位么?”   那人嗤笑,摇摇头,不复言语。   他浑浑噩噩的把菜色布齐,却听那位真正的冯公子开言,喊了他一声。   他周身一冷,礼貌的垂头:“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冯公子点着桌角,眼含笑意看过那个缩头缩脑的富贵公子,纸扇点了点盘子的菜,说道:“这位公子平日不吃辣,叫些不辣的菜来。”   瞅着语气,两人应当是认识了。但看这两个人也没有为难自己,颇为的舒了一口气,那小厮懦懦称是,低着头退了下去。   他探头,朝做菜的厨子吩咐了一声:“天字那位不吃辣。”   有一人油光满面的探头来,狐疑问道:“冯公子交代的。”   小二讶然,心想这里的人都是卜卦出身的罢,又细想这公子的名声在外,这也不为奇怪,点头称是。   那厨子乐了:“冯公子和管公子来了啊,今日又当是一笔好的收入啊。”说话似是自言自语,那人乐和自在,一转头往内交代了几个菜色,埋头做了起来。   小二讶然,又不好多问,复又认真的招呼起其他的客人。   满桌的喧嚣今日却有些反常,冷冷清清的一片,不少人的眼光不时的往一边瞟过去。一人轻抵着折扇,小声的开口道:“真不知为何管公子又来了。”   一人附言道:“是啊,若是冯家与管家联手,这天下怕是要如他们囊中了。”   “可不是?”一人挑眉,暗叹,“管家今日又风光了一番,清癯公主招了管家的二子做了驸马爷,啧啧,国舅大人啊,管家真是风光。”   小二在旁听的有些心惊,这么声名大肆的管家居然如此顺从于冯家,这又是什么道理?   “啪——”的一声想,周围寂寥无声,每个人都面如土灰的垂下头,只听冯公子抬头,冷视眼前的几番人来:“若要议论,滚去别的地方,莫要在我眼前晃荡招烦。”   第一百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贰)   这话一出,周围人均是噤声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小二有些讶然,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不敢抬头看去,只得如那些人一般的顺从低下头去。   那富贵的公子连连安慰,道:“冯兄,只是几人闲言碎语罢了,别这么动气。”   这话说的到很奏效,冯公子瞥过周围的人,坐下来继续喝着杯中的酒。   方才议论那些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复又沉默着低头啜着茶水。   一场闹剧就这般过去了,几个来看戏的人觉得颇为无趣都进屋干起了自己的事情。   天冷夜,夜未眠。   有人轻叩茶盏,倾听门外的风声。半晌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人一声一声的叩着木门,叩了两声,复又消失,又叩了两声,似一个旋律一般。紧接着就是不耐烦的拍门声音。   漓若轻叹一声,提着步子去开门。门一拉开,站着一位富丽堂皇的少年,少年眉眼清秀,眼里黑漆漆的,满是愁容。   “你又来做什么呢?我不是说了么?你身上的病已经消失了。”漓若叹了一口气,转头便走。   那人急切的拉着她袖子,眼神一时的涌动,看不见思绪。   “我…我可以很好的,但是我还是担心冯楚义,他…他…”他急迫的想说些什么,袖子却被一大力甩开了,面前的女子冷眼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你还真是不识抬举。”   “姑娘,”他急切的喊道,“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给你想不到的荣华富贵,但求…但求你能救救他!”   听闻这话,那人的步子停驻了下来,在少年的错愕中转过头,眯起眼睛,问:“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你上次就已经提出了这个条件了。”   “这….”那人抿唇不语。   漓若复又说:“既然在门外踱步了那么久一会,相比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为何又复来苦苦纠缠不休。”她的话语冷冰冰的,让人不由得寒碜。   “可是,我总不能放的冯楚义不管!”他厉声的喝道,眼神中满是凄冷。   面前女子冷瞥他的状态,嗤笑一声,道:“可以。我可以帮你,再帮你一把。”   那少年抬起头来,眼神中有光,急切的问道:“真的!姑娘可是当真。”   漓若不着急回答,视线扫过那人的身体,懒懒的开口:“其实你又何必,冯楚义拿你当兄弟一般,他要结交的兄弟定是一辈子的事情,何以以一个男儿身来接近于他。”   那人身体一怔,颤威着开口,问:“姑娘,你…你知道了?”   面前人冷笑:“熟问这世间的真情,当真会为了一个交谈颇浅的人不惜求助于别人,甚至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若不是爱情,那复又是什么?”   他咬紧唇,低下头去不言。   末了,突然把头上的缎带扯开,如瀑般的头发坠落,没有了头饰,周围的发丝更衬出她较小和饶媚。一看,当真是一个清丽的女子模样。   女子开口,唤了方才故意压低的嗓音,却是清儒泉水一般的清脆:“既然姑娘已经知道了,小女子便不做隐瞒,我却是女儿身,是管家的三小姐,管千,我之所以如此之作,却对冯公子无半分冒犯,也无半点要他换恩的意思。”   “目的?”她环臂,盯了面前的人半晌,轻微开口问。   那人一怔,苦笑一声:“哪里有什么目的,只是当时公子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时心存感激,所以…所以…”   救人?漓若转念一想,却始终想不起那个冰块脸一般的人哪里有这么好心。   那人一瞥,随即解释说:“是…是在小女八岁那年,几个顽劣的孩童欺侮我,他,他挺身而出帮我解围。”说的话越来越小,声音也愈发的轻。   听闻这话,漓若有些无奈。远道了近十年以前的事情,这女子未免也太过痴心了吧,但看现在的冯楚义来说,这不以为然,现在他自才华横溢,免不了让这些女子倾心于他。   她笑笑:“当真是一段好姻缘,可,为何要瞒着你的情郎?”   管千脸色烧红,头埋的不能再低了。   蓦地,她复又小声开口,说:“公子自小性子孤僻,不善于女子交往,所以…”   她话语一出,面前的人有些讶然,抬头看她满是不解。   “不善交际?”她问。   管千点点头,漓若沉思了起来,传闻冯公子却是风流倜傥,善于结交朋友,怎就会有不善交际之说,她复而一想,想到那人口里的话来。   不善于女子交际。   “为何?”她颇为好奇,却见管千愈发的愁容的起来,她摇摇头:“大抵是受过什么伤害罢,兴许是他爱的那人伤过了他。”话说完,那人的眼神黯淡了起来,漓若看在心里,料想真是小女子的心思,这人的心思未免也转的太快了吧。   漓若轻声笑:“那你今日又要求些什么?”   管千猛地抬头,欣喜问:“姑娘答应我了。”   面前人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她似若又看另外一个人一般的,那么的不真实,却又那么的傻。半晌,她点点头,坐在一旁仔细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上次是让冯楚义在圣上面前大露头角,我帮了你,而如今呢?”   这话一出,管千有些苦恼,鼓着腮帮子坐在一旁,手指缠绕在了一起,似在考虑什么着急的事情,罢了,她叹息了起来,满目的愁容。   “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圣上,他,他希望冯公子可以娶当朝的三公子桑久,可是…”   漓若静静的盯她,接言说:“他不愿意,是不是?”   管千面如土灰,还是点点头。   “这可是难办,若是违抗了圣命,他有几条命可都不够的。”冷冷清清的言语,她一语点破现在女子的困扰。   “那…那怎么办?”显然,她被骇得不清,一着急,连桌上杯盏里的茶倒在了身上都无所知觉,漓若皱紧眉头,递过一个方帕。   “抱…抱歉。”她垂头连连道歉,手中胡乱摸了起来。   漓若暗叹一声:“哪里有什么法子?只能等圣上脑袋想清楚了。”说完便兀自的低头啜起茶来,一旁人脸色很是难看,近乎哭了出来。   她念叨说:“姑娘,虽然我也抱有私心,可…可公子和那公主在一起实属不会幸福的啊!”谁没听闻那桑久公主的刁蛮任性,只为了一个婢女揪疼了她的头发就要把那人的头发全部扒光,而冯公子又是一个迁就的翩翩公子,免不了受了不少的气来。   漓若摊手表示无奈,抚上额头:“我早说过,这事我帮不了。”   管千急了,忙问:“可是姑娘,你…你答应我的啊!”   这话让低头那人来了精神,笑嘻嘻的问道:“这事八成只有你能完成了,若你听从于我,保证你的公子毫发无伤,还可以退了这门婚事!”   管千一听,双腿一软连连跪下:“愿听姑娘吩咐。”   椅子上的人一跳,大骇道:“你这是做什么。”说完一伸手想把那人给扶起来,眼前的人倒是倔强,直直的叩了几个响头,“若姑娘可以救冯公子,小女为奴为婢在所不惜。”   漓若心中五味陈杂,这就是那富丽堂皇的管家心中的掌上明珠么?居然为了一人甘愿降低自己身份置于如此地步,看了这人真是动了心的。   她连连摆手,叹息说:“好吧,你先起来。”   管千乖巧的起身,问:“那姑娘,我们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呢?”   一看这样子,必定是不能拒绝了,提溜了一下眼珠子,漓若开口提议说:“我们现在去冯家,寻你那冯公子。”   管千点点头,拿起手中的缎带,一只手却横在她面前拒绝了。她狡黠的眨眨眼,拉着她在镜子面前坐下,说:“既然你要听我的,那么就由我装扮吧。”   反手而过,翻云覆雨,很快,镜子里就出现一位貌美娇俏的女子,清丽的妆容,不仔细看看不出半点的粉饰,本身这管家的小姐姿色就立于万人之上,稍微一打扮,便是倾国倾城。   管千讶然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皱起眉来:“姑娘,这….”   漓若冲她一点头:“就是这般模样去见冯公子。”料到自己猜中了,管千忙起身,一摆手,急迫的说道:“不可啊!”   面前人不以为然,又将她摆置好,一把古色的簪子固定在头顶,乍眼一看,朴素却很是奢华。漓若满意的一点头,抚着几缕垂下的青丝。   “放心吧。”   马车上一颠簸,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管千不时的去瞥眼前的人,却发觉那人脸上无半些表情,懒散的靠在马车里,她的心有些怦怦直跳,只想跳了马车而去。但,面前的人扬言说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她还是咬咬牙,如坐针毡。   半晌,有一小厮探头:“姑娘,冯府已经到了。”   管千一骇,几乎要跳起来,旁边人凉凉的瞥她一眼,对那人一点头:“知道了。”   幽幽的凑到她面前,漓若似笑非笑的看她,下了车。管千的身上满是冷汗,突看到有人撩起帘子,漓若递出一只手来,笑:“小姐莫要害羞,冯府已经到了,快些下马吧。”   第一百零一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叁)   一踏进屋子,管千有些手足无措,她低垂着头,眉眼甚是尴尬。方才一走神,就跟丢了前面的人,三步做两步急跑过去却突然发现面前女子笑容可掬,正不慌不忙的等待着她。   那人越瞧她愈发的有趣起来,索性开口调笑:"管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了,这若是落在下人的眼里未免太过落了口实,你管家的面子也太过不去了罢。"蹙眉微起,说话带着七分狡黠,但是把面前的管千说的丝毫不自在。   "你...这..."她一低头,话都说得不支愣。漓若在旁瞥头,颇为正经的开口:"今个主角可是你,必须要来得像样一些。"   管千有些讶然,抬头有些不解,方才想问出什么,一人正急着脚步低垂着眉眼走过来。   漓若看他,问道:"一切可曾打点的妥当了。"那人点头,颇为恭敬的模样。   随着白衣翻动,盈盈碎步,举止大体,她一步步慢慢走来,眼中含着笑意。"漓大小姐,看来今日的恩情我是要还清了。"   面前的女子乍然笑开,骂道:"你对我分得但是清楚,"说完她眼睛一转,话头却对准了面前的管千,"你看,我这是办好事促成个好姻缘,王家小姐可是如此不通理不成?"   这话说的颇有意指,一听那人话语里的"办好事"管千不由觉得脸红心跳,难不成真是自己想的那些?   面前的王小姐听罢,目光突兀的转了过来盯着面前的管千看了半晌,里面颇具些看不清的意味。   "这位就是名动帝都的管家千金小姐?"她一挑眉毛,格外好看。管千吞吞口水暗自在诽语:什么时候居然名动帝都?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王风紫一看便笑弯了眉眼,捂着嘴眼神中划过一丝狡黠。   面前漓若瞧她这幅眉眼,不满的狠狠瞪了过去,那人却合不拢嘴,格外滑稽。管千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眼中净是迷惑。   "哈哈…漓大小姐,我…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你要帮她。"她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囫囵,说到一般还被笑意给掩盖住了。   漓若一旁黑了脸。她丝毫无自觉,继续说:"你别看她傻傻的,倒是颇有那个时候的我的感觉。"   一旁管千彻底愣了,漓若一支手索性打断了一人的发颠,连连说:"还是去办正事吧。"   王风紫勉强止住笑意,眼神中有星星点点的光滑过,她冲着面前管千一笑,嘱咐道:"等一会还需要王小姐配合我一下。"   管千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她有些勉强:"我…我不知…"   话还没说完,王风紫大手一挥打断了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王小姐配合我就好,只要我说些什么你不要反驳,仅在一旁听着点头,我必定让王小姐心想事成。"   话到此处,管千有些吃惊,但一想兴许是那位漓若的女子多少告知了些,便舒心了。她低下头去恭敬的行了个李,神态明明显的羞涩:"多谢姑娘了。"   这动作一出,两人下意识的都愣住了,王风紫先行反应了过来,手扶着额头叹息:"怕是这一次我真的是义不容辞了。"旁边漓若偷笑。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一垂头,说道:"小姐,一切准备妥当了。"   王风紫点头,昂头阔步的走在最前读端,身后一人小心翼翼的提醒着:"王小姐,休息身份…身份…咳,不要太过招摇…"   可是面前的人哪能听得过去,大步流星的迈进了正厅,那阵势颇有拆了人家房子的感觉。   一到了那地方,管千低垂下头,眼神颇为无奈,虽说以前同爹爹来过太多次,但是自己也从未一人来到正厅见过家主,这么一来免不了的紧张。   王风紫不动声色的退可一步,靠近身后缩着的管千,轻声开口:"一会举止格外注意,冯家的家主格外在意道德修养,举手投足之间都要注意,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管千点头,她早有耳闻冯家少主的怪癖,所以免不了如今有些紧张。随着前方的脚步声,一位面容俊朗的老人正缓缓走来,步子看不出来他面容的憔悴,举手投足颇为有力。   她一紧张,险些忘了呼吸。   旁边一人掐了她一下,她方才回神稳定了心中的紧张,一眼瞥去居然是始终跟在自己身旁的漓若,现在那人紧抿着嘴唇,一脸严肃的盯着面前的冯老看。   冯家老爷哈哈一笑,忙迎了上来:"不知王家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莫要怪罪啊!"   这个王家,管千早就有了些耳闻,已经成为了老少之间的传奇之家。要有听闻王家受菩萨的庇佑让家中兴旺,灾难化险为夷,后来又几乎遭到了灭门之灾,而那一日正是王家小姐出嫁的日子,那么…就是眼前这位女子么?管千有些疑惑,怎能想到那次王家的灾难竟是面前这位女子化险为夷的。   正在发呆,一人扯了她衣角。她瞪大眼睛却发展周围的人正在一直盯着她看,脸上突然觉得有些烧红,旁边漓若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去像冯老爷介绍你自己。"   管千有些奇怪,还是顺从着走了过去。   她低头行了个李,举止之间颇为稳重,虽是紧张,但好歹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这样的场面也多多少少的见过,举止之间培养出来的气度完全掩盖了她的紧张和无措。   "小女管千,见过冯老爷。"她声音糯糯的,带着几分少女的甜腻。   冯家老爷哈哈一笑,抚掌道:"真是好教养的娃娃,长得也水灵灵,颇为讨人喜欢。   管乐垂头,眼神带着几丝欣喜,这话她听过不少,但从自己倾慕的人父母口里听到觉得颇为欢喜。   她一笑,颇为娇羞的模样让王风紫看在了眼里,眼珠一转笑意盎然:"冯老爷您快别夸她了,这人都不好意思了。"   管千脸一红,抬头瞪了面前人一眼,又瞥过冯家老爷笑意的眼神,脸上也挂不住了,垂下头不言。   "这姑娘真是讨人喜欢的紧啊,"冯老暗叹道,"若是小儿不早有婚配…唉!"说完摇头叹息了起来。   王风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一挑眉,朝冯家老爷开口,道:"冯老爷可曾记得还欠了我王家的婚事?"   一听"婚事"这词,管千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眼神中带些呆家那一日,马家就出了事故,两家的婚姻也就就此作罢了。   难道…今日王家的小姐今个是这么目的?   管千心中一冷,看到一旁王风紫,那十里八乡谁不知王家小姐的聪明才智,单单看举止风态自己就远远比不上。想到此处,管千不由有些泄气。   手一拽,王风紫把管千推搡在了冯家老爷面前,笑嘻嘻的问:"那我就卖了老爷一个面子,将我侄女许配与你家公子如何?"   话一出,管千和冯老都有些呆了。"这…"冯家老爷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王风紫一转眼珠,笑问:"我晓得您老担忧什么,不就是帝上那边的公主嘛?"   冯老迟疑了一阵,缓缓点头,叹息道:"实不相瞒,这次实在并非我与小儿所愿啊!实属是无奈…唉…"   一听大约有些隐情,王风紫好奇的问道:"但问有什么可由晚辈帮忙的?"冯老看了王风紫一眼,眼神颇有悲凉。   话一出,屋内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冯老爷这才开口:"是小儿的才能遭到了吴家公子的嫉妒,他…他他联合国舅大人联合提议的…!唉…圣上他也是无奈啊!"   "国舅?"管千忍不住脱口而出,却突然看到众人的目光灼灼下捂住了嘴。   冯老皱眉,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儿:"怎么?你爹爹居然没有告诉你?"说完他唏嘘道,"罢了,大约是我儿的天命罢。"   管千一急,忙开口恳求:"若是冯公子不肯,我自会去求求爹爹。"   冯家老爷一摇头:"先不说他肯不肯,谁不知那公主的刁蛮任性,曾经徒手把几个求婚的人打得半死,若是我儿娶了她…"   管千心中一暖,哪个达官显贵的人不想与帝上攀上关系,娶了公主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这冯家老爷确实真正疼爱自己儿子的人。   "可…可是…"他又有些犹豫起来,望着面前的女子,"姑娘的心是善良,可小儿不近女色,如今看来怕是…"   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冯楚义冯公子是什么怪癖,从不和任何的女人接触,连家中的丫环都被赶尽了。   不少人曾无意谈论过这人是否断袖,可她却摇头一笑而过。   从他眼神中,她看到一种情绪,兴许是受了伤后的模样。她深深被吸引了,几近沉沦。   突然,一阵脚步声而过,紧伴着青梅的香味,管千不由有些呆愣,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难道…?   一回头,冯楚义正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她,她居然有些慌张了起来,手足无措。   第一百零二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肆)   一阵冷梅香过,面前却是依旧朝思暮想那人,管千不由有些呆愣,眼神肆意的旁边瞟过不知如何是好。   冯老一见来人,舒了一口气,一手摆着招呼道:“义儿,你过来些。”   面前的人冷眼的扫过在屋内的几人,那视线简直要把人冻成冰块一般。管千不由得打了个寒碜,后退一步缩在了漓若的身后。   “爹。”冯楚义拱手做了个揖,蹙眉问道,“这些人来我家做什么?”   王风紫一吐舌头,本来料想这事情已经成了七七八八,没想到从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就凭冯家老爷如此的宠爱这个儿子来看,这婚姻的事情半数是要听这个儿子的。她不由在心里暗叹,无奈的瞥向一旁的漓若。   喂,不如我们操纵一下这人的思想。   看着面前的人一脸淡定的模样,甚至有些看好戏的样子,王风紫两眼一翻有些哗然,这人果真是来帮人的么,还是来捣乱的?若是被一番人等拒绝了,怕是面前管家小姐再也无脸见人了,以后八成只有躲在家里哭的份。   想到此处,她有些不忍。又传了句话:   我们不如控制一下这个冯楚义,把婚事办了,料定他也无可奈何。   漓若触及了什么似的,缓缓转头瞪着面前的少女,一比嘴唇,嘴巴一张一合居然是一个:看着吧。这三个字,王风紫揉揉眼前,确实没看错,面前这位时常面带温和的少女居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深深的勾起了嘴角。   她无力捂面,算了,就顺其自然罢了。   冯老有些无奈,眼神扫过面前的一干人等,最终停留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说话吞吞吐吐的似在斟酌措辞,半晌开口逼出来了一句:“义儿啊…你实在老大不小了。”   冯楚义的眉毛突突一跳,八成也猜到了下句话说的什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马上反驳,反而问了一句:“不知今日爹爹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了愣,漓若却不动声色的笑了。   冯老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差前进一步看看面前人是否是自己养育了十八年的儿子。   “爹爹也没选好?”他头一侧,眼神淡然。   冯老不知如何是好,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若这是成了必定是皆大欢喜,可,若自家儿子在此刻拒绝了面前的管家小姐,那…本身赐婚这件事就如当头棒喝,他也清楚的意识到了管家是多么的位高权贵。   冯楚义洒然一笑,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位女子,似在斟酌什么。面前那三个女子的神情也各自迥异,心里七上八下的。   王风紫脸色苍白,正筹划着对策如何在此刻礼数周全的拉着管家小姐离开此处,或者是在事后消去这些人的记忆?单单是一样就足以让她头疼半天,却偏偏旁边那人丝毫没有动容,一副事事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如此淡然的,倒像是局势的操纵者。   她不由朝旁边一瞥,漓若的笑容淡淡的毫无畏惧的盯着面前的冯楚义,她心里暗叹:难不成千年的狐妖也爱上了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再看她后面的管千,本就和她们是在一跳道上站着的,冯楚义的目光一过,她就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挪到大半个身子都缩在了漓若身后这才甘心。本身漓若就是佯作这小姑娘的婢女来的,这么一看倒像是主仆颠倒了。这小姑娘也早有耳闻,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却在心爱人的面前显出了如此的窘态。王风紫不禁摇头:这事怕是难办了。   冯楚义上前一步,打量着面前的漓若。两人眼光交汇的有些暧昧,王风紫不由在心中讶然,难不成这冯楚义看上了眼前的小狐妖。虽说她性子是清冷了些,但却与她骨子里透出的饶媚平添了几分姿色。   她看着身后的管千,眼神有些暗淡。   就在此时,冯楚义淡淡的开口:“这位姑娘,是你来向我爹提亲的?”   漓若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发觉身后的管千抓住自己袖子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委屈的似要溢出水来。她一叹息,握紧她的手腕往前推搡了过来,眼神中带些歉意,说道:“我只是小姐的一个贴身丫鬟,今日小姐怕是有些怕羞不得已才让我俩一同前往,公子莫要误会了。”   话一出,管千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霎时又想起那人的话,脸色烧红的低下头去,简直如鸵鸟一般。   王风紫讶然,这人说的也太过直白了吧,丝毫不给人留面子。   面前男子的目光扫过那人,她头垂的低低的,方才那一瞥红红的眼睛,眼神中透出的讶然,不解,震惊,还有略微的惊喜,冯楚义不由轻勾起了嘴角。那眼神中却有相似的模样,让他如何也拒绝不掉。   “怎样?冯公子?”漓若提示似的又问了一遍,那人思绪瞬转盯着面前笑眯眯的姑娘。两方对峙,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感觉,却让身后的管千喘不过气来。半晌,他转过身走来,一句话也没有,徒留管千心里一阵凄凉。   自己却又在乞求些什么,早就知道了这人的心思了,但只求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突然,冯楚义走到了冯家老爷面前,冯老脸色有些难看,左右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这和管家的矛盾杠上了,怕是以后又要掀起层层的风浪。   一刹那间,冯楚义突然一摆衣角,在众人面前跪在在冯家老爷面前,这一举动让几人都愣在了原地,冯家老爷更是慌张,反应过来之时忙拽扯着面前人的袖子,心疼的喝道:“义儿你这是做什么,有话不能站起身来说么?”   冯楚义眼神认真,轻吐一句:“若爹爹答应我的要求,我便起身。”说完执意的跪拜在地上,纹丝不动。   冯老大约猜到了这人要说的话,一叹息,抚着儿子的额头说道:“你已成年了,所有的事情就由你来打点好了,爹爹会帮你的。”这话颇有所指,管千的身子一颤,紧抿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愿爹爹与皇家退婚。”冯楚义正经的开口。这话听过了不少次,冯老爷也早有了准备,一点头,喟叹:“我会想办法与帝上上书的。”   冯楚义沉吟了一会,复而又说:“那便好,妄爹爹答应我第二个要求,让管家的小姐下嫁于我。”说完目光淡淡的看向身后有些惶然的管千。   话一出,在场的人均是愣在了原地。   王风紫颇为震惊,心里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照理说冯家公子应该对这事退避万舍的,怎会突然做出这样一般的决定?   管千身子一颤,心中五味陈杂。说不上惊喜,兴许是惊喜早已冲破了胸膛,那人口中的管家小姐,居然是我么?为何要和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订婚呢?难不成是为了让国舅爷收回自己与公主婚姻的这个决定?   冯老爷颇是震惊,复而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让那位小姐下嫁于我。”他站起身来,轻拍身上的泥土,一弯腰在管千面前行了个李,复而转头看着还未回神的冯家老爷,“不是这位小姐来说媒事么?正巧我也看上了管家的小姐。”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让人信服的意味。   复而,他有开口:“我家本自于王家有婚姻,这么一来也是应该的。”   “可…可是…”冯家老爷有些犹豫不决,面色苍老了许多。   他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轻抚着冯楚义的额头,喟叹:“义儿你可要想清楚了,婚姻乃是一人人生中的大事,马虎不得的。”   冯楚义点点头,目光带些坚定。   冯老不放弃,又问:“你…你当真执意要去管家的小姐,若,若你看上了别家的女子…”   冯楚义冷冷的打断了冯老的话,眼神一瞥看向一瞥紧皱眉头的管千,说道:“若是管家小姐不嫌弃,那冯某就高攀了。”这话是说给身后那人听的,管千的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冯公子。”她稳住声音,懦懦开口唤了一声面前的人。   冯楚义看她,似在等待那人的发言。   “若…若冯公子不愿意,大可以推拒这门亲事,我…我本身就与王家与冯家间的婚事没什么关系的,公子不必为了我…”管千的思绪有些乱,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的,她手紧紧的掐着,不让话语里听出一丝颤音。   好疼,疼的是指甲陷入肉中的感觉?还是自己依旧在怦怦直跳的心?   她满脸的委屈,几乎再下一刻夺门而逃。   “管姑娘不愿意下嫁与我?”冯楚义的声音带些不由自主的温和,让人听了心里不由一动。   管千急忙抬头,说:“不,不是的..”话一出,才发觉自己失了神,忙垂下头去,补充说道,“冯公子才华横溢,定有不少姑娘愿嫁于你,管千仅是蒲柳之色,难登大雅之堂。”   冯楚义有些不解,方才那人的动作他却是看出了一丝真情,可面前女子推三阻四的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既然如此,嫁于我,可好?”他的话一字一顿的,格外认真,让人不由得相信他话语间的一字一句,管千不自觉的点点头。   冯楚义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握紧那被攥紧的手指,却尴尬的缩了回来,轻笑掩盖自己的情绪,说道:“那…姑娘大可以放心了,我冯楚义定不负于姑娘。”   一字一顿,宛若千年誓言。   第一百零三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伍)   第二日,她正恍若梦中醒来,一抚脑袋甚是不知今夕已到了什么时辰。   果真是个梦么?   晃晃脑袋,不由勾起嘴角无奈的笑了起来,哪里这么傻的,居然会等到这人来娶你。美酒作伴,顾盼回生,莺莺燕燕这些本自就是他的生活,一个陌生的女子如何驻足在他面前。   有人探头来,小心翼翼的敲着面前的主子。   “怎么了?”管千皱起眉头。   七雪头一低,挪到了小姐面前,恭敬的说:“小姐,今日圣上在府中摆宴,不知…”   圣上?她早有耳闻最近家中颇为不平,却不料这位九五之尊居然会亲自移驾到家中来?看着面前少女颇为畏惧的模样,这事八成错不了。   她一皱眉头,抬手轻挥:“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七雪停驻在原地不动,似还有话要说。   “你说。”   她这才抬头来,眼神带些慌张:“老…老爷说今日的摆宴不同寻常,望小姐能够好生打扮。”说完,她又小心的加上一句,“奴婢可以帮您。”   话一出,管千皱紧了眉头。本来这个七雪到来她就看出了些端倪来,七雪可是大夫人贴身的婢女曾经一度的给妃嫔娘娘梳妆的,因帝上高兴而赏赐给了管家,爹爹赐给了这里最得宠的大夫人,平日里来连面都不露一下的,今日居然还会慷慨到为自己梳妆,闻所未闻。   管千摇摇头,摆手:“你下去吧,梳妆的事情我自会。”   谁料七雪并不动作,几乎要挤出泪来。   “小…小姐。”声音带些无奈的哭腔,管千最反感这样的人,句句都是犹犹豫豫的,她有些心烦,转头而去瞪了那人一眼,七雪也是个时常伴在主子身边的,见好就收,这一下就把眼泪给唬住了。   “小姐。”她又开口唤了一声,“今日的宴会不同往日,老爷说了,一定要让七雪服侍着。”   管千有些狐疑,还是任命的点点头。   七雪一摆身后,几个小厮垂头拱手着慢慢挪了过来,一人手托着几个大小不一托盘而过。乍眼一看一身华贵的衣服静静的摆在面前,单单看着面前的几个装束就知华丽无比,几根银链交错的横在衣服的面理上,有晶莹的珠子缀在衣料隔层,简单却格外奢华。   七雪似乎心情很好,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东西:“小姐,这可是老爷特地安排给小姐的呢。”   管千有些无奈,这人的脸变化也太大了些。   “小姐,”七雪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眼神中似有一阵水波。   将最后封顶划过,七雪在旁点了淡妆,清丽如芙蓉遮面,趁着身下的着装更显得美丽无比。   “好了。”七雪笑,将管千小心翼翼的扶起来,带些狡黠。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   一人撅着胡子笑眯眯的在与四下的人敬酒,几个青衫的男子笑吟吟的走过来,恭敬的拱手,神态自若,笑容可掬,看起来都是富贵的名公子,衣衫华贵恍若惊鸿。   青衫男子而过,其余的自动的退隐了两步,他上前一支手,眼神中带些得意,笑道:“管老爷,几日不见,身体还曾康健?”   管家老爷哈哈大笑,忙支起身子递过一杯酒,杯盏相碰两人相视一笑。   “最近老朽康健的很,不过依旧抵不过岁月啊,还是苍老了不少。”   男子轻声一笑,摇头道:“哪里哪里,您老绝对能长命百岁的。”   听闻,一个大手拍着男子的肩膀,一个模样俊朗的老人走来,眼神止不住的笑意:“怀儿,你可莫要夸他了,现在正直他春风得意的时候,还养育了一些好儿女啊。”   邹怀容连连点头,说道:“那是啊,侄儿可是比不过管家的二公子,才华横溢,连冯家的少爷都自愧不如啊。”他一摇头,眼神中带些赞赏。   一听到“冯家”这个字眼,管千觉得心有些揪了起来,仔细听闻那几人说的话,却突然感觉几人的目光倏忽转到了自己的面前。   “千儿。”管家老爷笑眯眯的轻唤,面前的人目光都投注在这小姐面前。粉黛含烟,峨眉轻蹙,樱桃小口甚是较小可怜,细小曼丽的身子更增添了无穷的魅力。步莲轻踩,她一步步的走到了管老的面前,一低头,唤了声:“爹爹。”   温暖的手掌抚在头发间,管老笑的颇是欣慰。   “老郑,怎样?我的女儿生的水灵吧。”今日他格外高兴,一挑眉对准身旁的那俊朗老人说道。   那人连连点头,心里也喜欢的紧。   管家老爷笑的合不拢嘴,郑老爷却有些愁容了起来:“这小姑娘生的确实美,只可惜我家门槛太低啊,不然就让我儿八抬大轿将她迎入府中。”   这话一出,管千愣在原地,自己总有日会嫁人的啊。   管家老爷一摆手,嗤笑道:“老头真是好不正经,居然在宴会上当中打我女儿的主意。”   郑老爷哼了一声,脸色颇为不好:“就知你爱女心切。”   在争吵余中,突然传来一阵极细的声音:“圣上驾到。”   几人一听忙收敛了方才的针锋相对,摆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跪拜在了地上。铿锵有力的步调传来,一步步像是直击人的心底,所以人都有些莫名的紧张,虽说圣上坚持清廉为政,可一个身份就能把人给压死的,谁不是说了一句话就要了那人的脑袋?   “扑通——”几声,所有人紧接着都跪拜了下来,管千也随他们一起跪在地上,眼神中带些无措,余光瞥着面前的人,却看不真切,只能看到袍子上明晃晃的一片。   “起吧。”威严却带些稚嫩的声音,管千诧异的抬头,严肃的面容却不失一些稚嫩的脸庞,清秀的眸子间带些谅解和宽慰,看起来圣上的年纪应当不大,那样清亮干净的视线是做了老一辈的圣上始终未曾得到的啊。   管千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来这还是个明君。   一旁人忍不住轻喝了起来:“放肆的小丫头,怎能在圣上面前如此失容。”   一转头发现所有的视线都对准自己,管千手足无措真是花容失色的跪了下来,方才有些懊恼,怎么能突然笑出来呢。   “你…你就是管家的小姐。”好听的声音,而如今听起来却有些可怕。   管千点头,跪在地上身子不由的颤抖。   管家老爷耐不住性子,一把的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圣上英明,小女仅是不懂事罢了,妄…妄圣上格外开恩。”管千一咬唇,都是自己不懂礼数,本自爹爹要把自己教育成贤良的女子,在如今闹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还真惹得管家没有面子。   “嗯?”旋即面前的人笑了起来,“小姑娘难免玩乐,无碍。”   管家老爷一听,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   “起吧。”单纯的几个字眼,管千松口气站起身来,抬头看那人带些温和的笑容,忍不住有些愈发的沉溺在此。   “小丫头看起来很是可爱,往日里来定能许配个好人家。”   一听到许配儿子,管千不由得脸色烧红,脑袋里想起了冯楚义那张脸更觉得心中五味陈杂,不由紧蹙了眉头,低下头去。   七雪着急,上前低声提醒:“小姐,圣上在夸你,要有回应啊。”   管千方才回神,行个李,懦懦开口:“谢圣上。”   那人挑眉,似有不满:“怎的,居然不高兴么?”   管千也左右顾不着什么,想到什么就索性开口:“回圣上的话,管千…不想嫁人。”   这话一出,四下讶然,连管家的老爷都怔在了原地。   “哦?”圣上颇为好奇,一挑眉毛,问,“这又是什么道理?”   “若是管千嫁人了,自当没有人伺候爹爹。”管千犹豫,随便搪塞了个理由。   “这不是理由。”周围的人都吸了几口冷气,欺君之罪乃是满门抄斩的。   管千却丝毫不惧,一挺胸膛让自己来的更有气势些,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眉头皱紧:“圣上想听真正的理由么?”   一阵沉默,管千也接着开口:“管千只嫁于心中那人,荣华富贵均是过眼的烟云,愿得良配哪怕他仅是布衣贫民。”   话声音不大,震撼却异常强烈。谁人不知管家的荣华富贵,朝堂之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攀沿富贵的人比比皆是,均是才华横溢的公子哥儿,而如今,眼前的这位小姐居然抛弃荣华富贵甘愿沦为一个布衣,实属是胡闹。   管家老爷气结,却又在圣上面前不好发作,脸色铁青的握紧了拳头。   “啪啪——”清冷的掌声传来,面前人居然笑出声来,赞叹道:“好伶牙俐齿的丫头,有骨气。”这赞叹却并无半点嘲讽的意思,反而带些赏识的意味。   圣上转头对着一旁的管老,乐呵的自在:“管大人如何教出如此的奇女子来,真是闻所未闻。”   管老头上冒着冷汗,料定这定是伤了皇家的面子,满脸歉意:“这…小女生性顽劣不懂事,圣上莫要和她一般计较。”   “计较?”他缓缓的摇摇头,眼神打量着方才气势张扬如今却垂头丧气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轻声笑出来,“这小姑娘有趣的紧,真想好好认识一下。”   唤着身旁的小厮,一人低头顺眉,模样甚是恭敬。   “先将东西搬进府中吧,我今日想留宿在管家。”清冷的声音交代着,身后那人面无表情仔细的听着,闻罢点了点头。   管家老爷却颇为心急,着急的上前,一拱手歉意的说道:“圣上,这...恐怕不妥。”   “不妥?”那人讶然,“难不成管老不欢迎我?”   “不不,”他连连摆手,头上汗渍连连的,这却是一个不好得罪的主啊。他心中大骇,只得照实说来:“本自就没有料想圣上居然屈驾于寒舍当中,一切浅陋的打紧,总不能委屈了九五之尊啊。”   “没关系,”面前人丝毫不介意,反而宽慰一笑,道,“今个本自就是来玩乐的,哪里需要顾及上下之间的关系,君臣不分,大家自行尽乐就好了。”   管家老爷不方便再说些什么,只得尽力的吩咐管家多准备的齐整一些。管千在心中暗叹:兴许真是一个明君啊。   第一百零四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陆)   是夜,寒气颇重,这样的夜静谧的让人也不由安心了起来。一手撑着头,管千看着外面浓密的月光有些发呆,心中却一片凄寒。   今日在圣上面前说的却是好,可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若无了那人,一切男子在自己面前恐怕均未能心动吧。   她暗叹了一声,眼神颇为凄楚。   突然,有敲门声不轻不重的响了起来。她有些狐疑,不晓得如此晚了会有谁来拜访,轻步走去,小心翼翼的拉开一条缝隙,一看站在门前晃眼的黄色袍子。   “圣…圣上!”她惊呼一声,腿一软立马跪在了地上。   面前人颇觉得无奈,手将她扶起来,交代道:“今日早说了君臣不分,你我不必客气。”管千这才发现,原来圣上在话语里从未如以往的帝王一般的尊贵的称呼自己,反而是“你”“我”一般如此简单不过的字眼。   “圣上这般是否失了身份。”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话,那人愣了一下却知道对方说的什么意思,旋而一笑,摇头:“这样也好,免得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畏惧却无一人愿意与我交流。”   “你知么?孤独的滋味却是可怕,如心中的蛀虫一般,你知晓它在那里却无论如何没办法把它赶出来,因为它已经扎根了,若是强行如此的话代价总是失去了生命。”   “空空荡荡的样子,却是可怕。”他摇摇头,眼神带些无奈。   管千脑子颇是糊涂,看着面前的人却很陌生。   “算了,”那人洒然一笑,变戏法一般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瓷瓶,几个冷清高傲的梅花点缀在白色玉匣的瓷瓶之上,颇觉的孤高。   “呃?这…这是…”她有些慌张,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与我喝一杯么?”将瓷瓶递在那人的面前,眼里满满的笑意。管千缩缩头,奈何拒绝不得只得苦着脸点了点头,大约碍于今日出尽了风头,也倒霉了管家的形象。   “那个...圣…圣上。”她吞吞吐吐的有些犹豫。   那人脚步一顿,侧头说道:“叫我玖风就好了,关乃皇族姓氏就免去罢。”   管千突然想起了那一句“今日君臣不分”,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吧,可直呼圣上的名字却实属不妥,方才想开口拒绝,那人突然加上一句:“不用介意,我的真名不是这个,只是小时先生赐予我的学名罢了。”   听到这里,管千不由有些讶然:“怎么?皇子也要换名与先生教学么?”   玖风低声一笑,摇头道:“你是不知,自小我们这些人哪里来的闲趣,总是比一般的人都要忙些,父亲辈的妄图我们能有个好知识好学问,就隐去姓名拜于返老还乡的老者作为先生,名字身份什么的一概不许提,免得宠坏了。”   管千“咦”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叫喧了起来:“怎么?姓名和身份不得提的话,不会很艰苦么?”她侧头想着,不由嘟囔了起来,“我可是见过那些民间的先生,一个个虽说是闲云野鹤,可都名不顺言不归的,有些是个贪财的主对于布衣家的公子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而有些很是严厉,动不动就要打手板的。”那种模样,想想就觉得有些后怕。   玖风摇摇头:“我自有分辨的能力,肯定不会屈就与一庸师的门下。”   管千抬头,胸膛中似有什么涌动而出,忙问:“那…那圣…啊不,玖风的老师是…?”   “夫远镜先生便是在下的老师。”他笑笑,甚是得意。   果真如此,管千不由在心中暗叹,谁人不知夫远镜的美名,家中曾任三朝的文官,历代状元均是出身于夫家,传闻冯楚义冯公子还在夫远镜的门下学过一些诗书,那时夫远镜先生便扬言说不教授任何人,还是冯楚义背着大量的书册在山中徒步走了一天一夜方才求的了那先生几日的讲解。有了夫先生的点拨,这人也算七七八八的开了窍,当然这只是传闻,对于精通诗书的管千来说只能嗤鼻一笑,叹道:冯楚义冯公子果真是个璞玉。   她不由笑出声来,一旁的玖风甚是不解,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人多变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他不由轻唤出声音,管千方才发觉自己有失了面子,脸色一红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见她这模样,玖风只得摇头不语,渐渐的超前迈步,管千在后面紧紧的相随着,不大不小的错了一段距离,太急的步子会惊到面前的人,太缓的步子却又有些不失礼数,她颇为无奈,只得垂头看着自己与那人脚后跟的距离,丈量着如何才能不失礼数。   “你…”面前人脚步一顿,管千方才回神忙驻足了步子。   “怎么?”一抬头,发觉冷梅香扑鼻而来,熟悉的感觉让她胸口为之一颤。   玖风摇摇头,眼神颇有些无奈,一手而指着四周:“我对这里不是很熟,你不与我引路么?”话一出,管千懊恼万分,说道底这却是自己的倏忽,怎能在一个客人在此引路呢?况且还是一个九五之尊尊贵无比的身份。   她低着头道了个歉意,又睁大眼睛看他,问:“你…你想去哪里呢?”   玖风摇摇手中的杯盏,笑笑:“不是一起喝酒么?找个僻静可以坐的地方就可以。”   喝酒?自己却忘了这茬,方才觉得拒绝这人不是太好,也只得默许同意了。眼珠一转,又对那人任性觉得无奈,问:“玖风为何不在屋内喝酒呢?我可以吩咐几个小厮做的一手好菜。”   玖风笑吟吟的打断她:“岂不是没有了闲情逸致,对月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岂不是更来得情趣?”   “那…就请公子随我来吧。”管千垂头,引着那人走在前面。   一方明台,台子被月光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梦幻,不亮不暗,淡淡是看风景的好地方,台子旁边几个冰冷的石凳,他皱眉看着面前的盛况不由得啧啧称奇,却是一个饮酒的好地方。   管千随手将一旁的软垫垫在上面,抬眼看着走来的人,目光一缩:“公子,就…就先在这里吧。”   玖风毫不介意,坐在一侧将杯盏扣在桌面上。   “不错。”环视四周,他给了个结论。一来这里是后花园中的一处空地,风过方好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与我手中的梅子酒当真互相辉映。”   他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朝两个杯子里添了一些。   管千忙拒绝:“公子,我不能饮酒。”一个富家的小姐,自小就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打交道,哪里处得来太大的宴席,自然就很少有饮酒的机会。   玖风摆手,递过一个杯子,眼神示意她:“就一口,若觉得不适,就倒了吧。”一看这模样拒绝也不是,她只得咬紧牙关,看着面前的酒,凑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清新的梅子味唤入了心脾,酸酸甜甜的感觉让人爱不释手,梅子过后,口腔预留下一股酒精的香气,怕是酿了很长时间方才得到的这股香味吧,她虽说不懂酒,却觉得这酒再好也不过了。   玖风得意的笑笑:“这可是我难得的家宴酒,百年一酿。”   听到这酒尊贵无比,管千的手一松几乎要把杯盏里的酒给倾倒了下来。她哭丧着脸,眼神中带些歉意,开玩笑的,先是主人未曾喝自己就抢先了先喝,再是这么名贵的酒,怕是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的。   她皱眉,把杯子小心的放置在桌面上:“我…我不知,非常的歉意。”口不择语,她几乎要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一旁的玖风不说话,兀自的喝着杯中的酒,几口过后才慢慢的说道:“本身酒就是与人喝的,酿的越醇越好,自然不需要介意。”   他举杯:“酒逢知己千杯少。”管千听完心中一阵感动,这孤高在上的君王,恐怕心中也有难以迁移的忧愁吧,索性就壮了胆子坐在那人的身边,只听他转头而过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人,管千觉得心中一阵宣涛,从那人眼中看到的情绪也许一刻都不懂,那种孤高而落寞的情绪,多年以后自己夫君的眼睛里也是有的。   她想偏过头去不闻不问,那人却突然开口,柔和的声音:“你为何如此的怕我啊。”声音颇觉得有些无奈,管千忍不住心中诽语:不就是碍于你的身份嘛。   “今日就是单纯的君臣关系就好,”那人轻声一笑,又把杯盏推了几退,“与我说些话吧,最近总是在心中压抑的紧。”   “我…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管千琢磨着,小心翼翼的开口。   那人眼光直视看她,不做拒绝,八成也就是默认了,管千方才深吸一口气,问:“你一个一国之君,君临天下的,为何要与我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女子说这些,不怕碍于身份么?”   话一出,那人沉默了半晌,月光铺洒下来半张脸却愈发的觉得落寞了,这么乍眼一看,管千几乎要把面前的人看做了冯楚义,揉了几下眼睛,却发觉他俩并无相似的地方,有,或许只是周身发来的冰冷。   “你知道么?”那人轻声开口,“一个人身上刻铸的罪孽是永远也消磨不了的。”   第一百零五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柒)   管千一愣,有些慌神,这话却不像是这人口里能说出的,却又不得不相信面前的人,从古来听往,君王手上握着一个个鲜红的生命,血红鲜红才铸就了王位的高高在上。   那一晚,听了好多关于那人的话。   他说:“其实有时候按照自己的意愿生存是件很好的事情,不要放弃当时的初衷。”   他又说:“当我听闻你那一日在殿内的发言,真是很羡慕你啊。”   管千沉默不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无奈。   复而将手心附在那人的头顶,他轻声开口:“你啊,还是单纯一些好,不要为这些事情所担忧了。”眼睛亮亮的,似有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惹得管千心中一丝的难过。   从未见过如此忧愁,那全身发散出来的气息惹得人不由心生爱怜。   “你可知么,今日的尧国王朝已经今非昔比了。虽是表面的奢华却只是一个空壳,每年以邻国荧惑国的国主供给而生,若无了这些俸禄,心甘情愿的称臣,怕是如何都维持不了百姓的安宁,人民的安定。”他的话语淡淡的,像在谈论天气一般。   蓦地,他低声一叹,摇摇头:“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是应当享受荣华的年纪。”   管千抬头看过去,心中却又无形的重压,忍不住反驳出口:“你又知道些什么,你不过是长我两岁罢了,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也不应如此小瞧一个女子。”   玖风一愣,丝毫没有料想自己的话引来这么大的不满,苦笑起来:“是是,是我的不对,尧国有了如此聪慧的女子,定时我国的福气啊。”   管千忍不住拿眼斜他:“不是约好了么?莫谈国事,你我再无君臣相称。”   玖风淡笑不语,却徒留几丝落寞。执杯而敬酒:“今日突留知己,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了。”   日上三竿,管千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发现头痛欲裂,直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捻着耳边回忆起昨日的事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睁大了眼睛。   昨日…与君主一同饮酒,似乎说了不少的话。   管千不由在心中苦笑,没有说什么太过失礼的话吧,一斜周围发觉自己身在闺阁之中,大约是那人带着自己回来的,她脸一红低下头去摧残身上的被子。   咚咚咚。三声清亮的敲门声。   她轻咳,坐直身子,唤了声:“进来。”   七雪低顺着眉眼,一步一步的挪了过来,客气的行了个李,抬头,眼中带些复杂的情绪:“小姐,可否要洗漱?”   “我今日头怕有些不适,让管家多于我做些醒酒汤来。”管千一揉眉头,看来今日不免要休息长久时日了。   七雪吞吞吐吐的,似有什么话说。   管千看她,她方才组织好语言,开口:“唔…今日圣上说了,醒酒汤早已备好了,就等小姐起床梳洗了。”这话一出,管千的身子僵硬了起来,愕然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小心的问了一句:“那…他有无说什么?”   七雪仔细想了几下,又低着头,说道:“就让奴婢好生的伺候着小姐。”   管千舒了一口气,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的爹爹早就往这里赶来了。虽说从未有过醉态,但自己平日的脾性也算是好的,大约不会做出什么有失文雅的事情。   洗漱过罢,来的正厅,却看一个明晃晃袍子的人正襟危坐的坐在上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周身的气质突发的震撼和凛冽,和昨日平易近人的模样真如两人。   管千走了,低声的行了个李,那人一支手,身子微低的审视面前人:“怎样?昨日睡得好么?”   一侧周围所有人身子都僵硬了起来,管千轻咳几声随便搪塞了几句:“呃…多谢圣上。”她轻步的退到了一旁,没有遭到挽留,也就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气。   正松口气,却突然看到几个彪形汉子拿着刀闯了进来,领头的那位威风凛凛的看似是一个大官的武将,管千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那人两步三步往前,似有很紧急的事情,脚步一抬便单腿跪拜了下来,抱拳说道:“禀圣上,荧惑国的君主求见于圣上。”   荧惑国?听到这个词,管千忍不住眉眼跳了几下,心念昨日酒醉之时似从玖风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字眼,尧国与荧惑国俯首称臣,且靠着荧惑国的实力才维持人民的安康,百姓的幸福,那就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国。一看这人的表情,像是突出了什么大事,管千心中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玖风坐在最上,点点头,起身抱拳对着各位歉意一笑:“今日真是抱歉,改日我们再行讨论吧。”几人有些吃不消,连连拱手哈腰,哪里哪里,君主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   他走出去,衣襟翻动,一阵冷梅香。   管家老爷突然走了过来,眼神带些复杂的神色,对面前少女唤道:“千儿,你与我来书房。”   书房就立于正厅的侧门处,一进去,却有无形的压抑。虽说爹爹不同于往人,与女子来书房念书着一说没什么讲究,看她平日里来来书房偷书来念也不做说什么,可也有一段时日未曾踏进这个地方了,没想到里面变得如此杂乱无章,书籍都散做了一起。管千素性喜书的紧,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拿起一旁散落地上的书开始收拾起来了。   “不用收拾。”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忍不住颤抖了几下身子。   “是。”她低头顺从的挪在了爹爹身后。   管家老爷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知道么?你昨日太过唐突了。”   管千不言,这多多少少也猜到了。   管家老爷又问:“你知今日荧惑国国主来的原因么?”这话让她有些糊涂,乖巧的摇摇头。   “荧惑国国主妄图选一位妃子,而今日派人来报,他看中的姑娘,就是你。”   一字一顿,如一根刺一般狠狠的扎进了心里,管千不知是何种表情,脸色一白,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管老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子,脸上也苍老了很多,愁容不减,一个人都瘦了几圈。   木然,门从内部推开,一女子低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来悲喜。   "千儿…"他哽咽着,如骾在喉。   管千抬头,眼神却带些谅解。她开口,糯糯的声音却愈发的显得坚定:"爹爹,我…可以的。"眼有些湿润,红红的。   管家老爷哀叹一声,摇头不再说话。一花容女子迎上来,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逢:"呀!千姐姐果然懂事。"她低声一笑,眼神瞥一旁的管老,带着得意。   "庄儿!"管乐忍不住呵斥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   管庄觉得委屈,嘟起嘴巴:"舅舅,是千姐姐自己的决定,毕竟冯家的公子眼光不好不要千姐姐嘛!"她眼神带着冷意,斜看一旁有些发抖那人,转而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眼里几乎要溢出泪水,"这也不错,荧惑国的国主看上了姐姐,姐姐她又不会受罪。"   这也是不得已的,虽说仅是国主的一个妾室也远远好过与嫁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富贵公子哥。   管千沉默不语,手抚向额头:"爹爹。今日我恐怕不适,反正婚期也在十日之后,两日之后请人来为我量体裁衣罢。"   一句话过后,管家老爷还想说什么,却被却被管千挡在了门外。一人手扶上他肩膀,哀叹:"女儿大了,也要有了担当,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那…那就依了她吧!"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歉意和无奈,纵使她心中百般千般不愿意,却还…   两日之后,府外挂上了红绸子,四处飘扬的红灯笼也染上了一丝的喜庆。   有人眉笑眼开,有人满含愁容。穿红衣的媒人在外转悠了好一会,脸上带着不耐烦。   管老匆匆的赶过来,气也出不顺畅,问:"怎么回事?"   七雪跪在地上,眼中满是忧愁。   "小姐不肯量衣?"   七雪摇摇头:"回老爷,奴…奴婢不敢。"回想到管千听到消息那时的反应,七雪脸上满是恐惧。   一阵轻拉门闩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却见管千笑容温和的现在门中,一侧头,轻笑出声音:"我说为何没人前来,原来大家都在门外侯着。"   她一支手,眼神清澈的可怕。   红衣那人言笑弯弯,忙招呼着身后的人一起上前。   "看小姐的模样,一切的装饰都是多余,单是身上的气势就可以迷死那荧惑国的君主了。"   素手轻挽发丝,几个发髻上被圈盖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发饰,没一样拿出便是倾国,管千早有耳闻,这些都是荧惑国国主带来的饰品,要人出嫁风风光光的。管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没有说一句话,那女子以为她害羞,又夸道:"小姐当真清丽的美人,倾国倾城啊。"   管千脸色一白,似又想到什么似的垂了眉眼,一阵喟叹道:"倾国倾城又怎样,有些人照样是看不上。"   这一话出口,一旁红衣女子沉默了起来,量到自己大约说错了话,满眼的无措,只奈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掩盖着心中的尴尬。管千心里徒留凄苦。   第一百零六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捌)   一袭红衣,灼灼的天空却是一片黯淡。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的,却丝毫没有一丝兴奋的感觉,管千看着外面的模样,心中五味陈杂。   国主这次的婚事办的却是华丽万分,有人建议说要大吹大打三天之久,走遍国家的每个地方。这看似荒唐的建议却轻易的遭到了信服,这提出建议的人还受到了莫大的赏赐,别人瞧着这样都是心中痒痒的也分别上书,提出了各种新奇却超乎常理的建议,如国内所有的一品官员来府中朝拜,徒步庙间祈福,以表心中对天神的敬意。让人跌破眼睛的是,国主均是一笑而过,大部分的建议都采纳了。   管千心中微寒,丝毫没有欣喜的感觉,一旁的管庄却眉开眼笑的,嘴里却是嫉妒的发疯模样的酸气:“呦,你可真是足够的大气,谁都没有这般的荣耀为我们国主争光啊。也真怪于冯公子置你与不顾,他可真是没有眼光啊。”说完眼睛一瞟在一旁的那人,眼中带些讥诮。   一听闻这名字,管千忍不住心中悸动了一阵,苦味充斥着口腔,却八成说也说不出。   管庄冷冷的瞧她一眼,在肩膀上拍了一阵,笑道:“你可要好好的,你若有些三长两短的,我们管家可都是要满门抄斩,灭九族的啊。”   这几个字眼却有很大的震慑力,管千不是不知道,这和亲看起来是小事,背后却又无尽的政治和权力在里面,本身国家就是俯首称臣的,若是在此敢要有违逆的意思,恐怕遭难的不单单只有管家那么简单的。   推门而出,身子瘫软的靠在一旁的矮墙上。   门外突然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一小厮急着脚步匆匆而过,脸色带些惆怅。   “小姐。”低头轻唤了一声,抬头眼睛却是发灰。   管千忙站直身子,急忙的问:“怎么?出了何事?”最近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有些风吹草动的就忍不住惹人猜忌。   那小厮懦懦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小姐,门口有…有迎亲的队伍。”   “迎亲?”管千忍不住惊呼出了,“那队伍不是三日之后才来的么?”她心中一跳,有什么即将破出胸膛,视线直往外面扫过去。   小厮一低头,索性来了个了断:“不是,是…另一位公子,要小姐许诺曾经愿意嫁她那话。”   往事的历历在目,管千的脑子有些发懵。许诺,难不成是…她头一冷,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均泛滥成灾,欣喜,吃惊,难过,茫然…交织交汇,不知所措。   “你…”   “小姐莫要慌张,我等会把他赶出去的。”   “不!”管千忍不住喊出了声音,一提步子匆匆的朝那方向跑了过去。   门外一片炫丽的光景,一鲜红袍子着装,脸上带些冰冷和木然,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那管家点头哈腰的急忙解释着什么,那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波动,淡然的盯着门内,似在等什么人一般。   管千忍不住走了近去,却突然被一双白皙的手臂横在了面前。管庄挑了眉毛,笑意盎然:“一个快要出嫁的人,成什么体统,难不成是让我们全家为你陪葬么?”   管千一句话说不出口,呆愣着表情,有些无措。   管庄复而又说:“管千啊,我的姐姐,你真如此憎恨与我家么,定要让我那舅舅心里怀着愧疚去见列祖列宗嘛。”   她拼命的摇头,眼中却又红色模样,鲜血,管家,江山。   她顿了步子,又直直的走了回去,怕是今生无缘再见。   心中惆怅着,她不知是怎么走回的家中,倒在软软的床铺上沉睡了起来。梦境中有人轻声的唤她:“管千,管千。”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   惹的人睁不开眼睛,还有几粒沙子不断的灌入人的口鼻之中,想要呼吸却呼吸不得,她憋足了劲,如一个溺水的人,什么都听不到,似乎连自己是否活在这个世界都不知,心里的深处有一阵声音似有似无的在徘徊:“归去,归去。”这声音在排斥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赶出这个人的世界里。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只听见周围一片模糊的刺响。猛地突然蹦出一个清亮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格外有穿透力,好像在耳朵周围低语一般:“管千。”那人轻声唤她,清泠的女声却格外刺耳,又是这幻境中的一颗稻草让人忍不住去触碰,她又轻声说,似在呢喃,“管千,你在梦境之中,别担心。”那声音循环一样的提醒着自己。   管千耐住心中的慌张,急忙的吸了两口气,空气灌入喉咙之间的感觉,让沉重的身体变得游戏轻飘飘的,呼吸渐渐的顺畅了起来,身子也轻了很多。只是这一吸下去脑子也迷茫了起来,她仰头,冲着那黑暗不断的吼着:你是谁,我到底在哪里?   “别怕。”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现在见你只能潜入这梦境之中,我需问你一些问题,事关于你之后的命运,你定要如实的回答我。”   一听命运这词,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悄声想到了现在自己的状况,面中闪过了不少的场景,她忍不住开口问:“真的可以帮我么?”   良久,那方的一阵沉默让她呼吸不得,顿了几下,那人复而又说:“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若你有心愿意逃离,那么我们定能帮你。”   管千心中一喜,忙说:“求仙人带我走出困境,我…我实在不想嫁于那荧惑国的国主。”   “那么,你就与他一起走吧。”   “他?谁?”管千心中迷惑不解,忍不住问道。   那声音如指引了羌笛,混沌而开模糊的不清,管千心中一冷,忙追上去大声的呼唤:“仙人,仙人,你要去哪里?”   没有人回应他,单单的有水滴的声音,如一来那样,那声音回荡却又是一阵“归去,归去”的模样,却不知该归去何方。   “小姐,小姐…”急促的呼唤声,管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发觉已经过了午时,一转头,脑袋有些发懵。   七雪忍不住又唤了两声,抬手抚上的额头轻揉了起来,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么?还是做了噩梦?”   噩梦?管千的手一顿,突然想到了那个梦境。半晌,她摇摇头,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命运却是无可改变的。   七雪缩了脖子,思忖着大约戳到了心中的苦闷,缄默不语,蓦地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开口,说:“对了,小姐,今日有一人来寻你来着。”   管千愣愣的看她,问:“是…冯府的冯公子?”   七雪点点头,眼神带些兴奋的模样。   “小姐不一直倾慕于冯公子么?”这话一出,管千不由苦笑起来,若是以往她定觉得欢心无比,可今日的阵势看来,自己难逃于这被捉弄的命运,自己大抵与那人无缘吧。   “小姐…”七雪可怜兮兮的拽紧她袖子,眼神中带些迷茫,“怎么不高兴么?”   管千忍不住冷笑起来:“若是以前我定能兴奋万分,可如今我的身份,是一个和亲的傀儡,难道还有自主选择的机会么?”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一冷,“大抵我今生与冯公子定是无缘了罢。”   惨重的痛惜,她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七雪一怔,复而又问:“你…你没有听到么?”   “什么?”管千疑惑的问,“我一直都在睡着,没听到些什么话。”   七雪拍手,甚是兴奋:“你知么?今日我国的君主传令而来,说若是小姐同意嫁于那冯公子,那么圣上立刻下旨将小姐许配给冯楚义冯公子,而婚事就在两人之后,正好赶在了嫁于荧惑国国主之前,这样的话那门婚事也就这么吹了。”   管千觉得轻飘飘的,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这…这样的话,我…”   七雪觉得她幸福过头,也弯了眉眼笑出了声音,“小姐真是苦尽甘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难不成就是那仙人说的归去,与冯公子一起浪迹天涯却是她的梦想,可…她忍不住咬住了嘴唇,这事没那么简单。   她扯着一旁的七雪,问:“现在在哪里?”   七雪啊,听了不真切,迷蒙的问:“小姐,在…说什么?”   “就是我爹爹啊,讨论我婚事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   七雪有些发懵,手一指,往外指着书房的地方:“现在老爷正与他们商量事情,事关于小姐还有尧国和荧惑国之间的事情。”   管千一句话听不进去,拔腿就跑。   七雪急了,忙在后面大吼:“小姐不可以去啊,现在他们正在讨论要紧的事情,还有…还有荧惑国的国主也在啊!”   管千没有听到,一直在跑,心脏砰砰直跳。   那声音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回答:“我亲爱的姑娘,我会保护你平安的走出来。”   空空荡荡的如梦境一般,手一伸出去却扑了一个空。   “那你决定好了么?”   “请…再等等。”   第一百零七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玖)   她急着步子一路小跑来到书房。一推门,脚步一顿,屋内仅有的几人都转过头来看她,她脸一烧红,心中暗叹未免太过着急了些。   推门而入,管老轻咳了一声,对她尴尬的摆了摆手:“你…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有些事情要说。”   管千环视四处,却见一人正垂着头兴趣盎然的打量着自己,侧头而来的人却看到投掷过来有些炙热的目光,她心中一骇,抬头仔细的打量一些那人,墨兰色的发丝揉在脸上脸色,平铺在肩上的碎发有些纷扬,面容半遮半挡看的十分不真切。   有人趴在门口轻唤:“小姐,你…快些回来吧。”七雪的话颤抖着,几近想哭,她心中一冷,难不成那人就是荧惑国的国主?   她缩了缩脖子,转头准备出门,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这位就是管家的小姐吧。”那声音听起来温和,却让人止不住的颤抖,没有一丝温度。这就是君主给人的压迫吧,她忆起那日玖风坐在高位上大谈国事的模样,给人无尽的重压。   管家老爷头上冒汗,一抹头上的微汗,赔笑着点头。   那人嘴角升起一个弧度,一手懒洋洋的支靠在颈间,支着半头,他斜睨一侧的几人,对吩咐了几句:“你们先下去吧。”一旁几个彪悍的汉子,双手抱拳,一把弯刀在掌心间,上四散着寒气,让人心生恐惧。   他舒而将手指轻叩在杯沿上,轻声的笑了出来:“怎么,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关于管小姐的么?为何会突然要支走她?”他目光肆意,瞥着周围站着的一行人。   玖风沉默的坐在原地,然而管家老爷却愈发的坐不住了,索性腿一弯近乎的跪拜在了地面:“圣主威名,可…小女她…”   面前那人忍不住嗤笑出声,一挑眉头,不由破口而出:“不就是一个冯楚义么?难不成我的身份还比不上他?”   管老急的全身都是汗,抹了几下连连叩头,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管千在旁看的颇是心寒,索性就跪在一旁,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嘴巴如利剑一般的不饶人:“你自认为高高在上,为何和我们这些人过不去?”   “凡一!”玖风忍不住轻喝出来,眼神含些怒气瞪着面前的人,“今日我与你好好交谈,若是你再肆意妄为,可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他的话一字一顿的,却少了不少的底气。管千心中突突的直跳,虽说玖风这话颇具气势,但是于理还是谦让了三分。   凡一斜靠在身后的软垫子上,整个躯体懒散的内陷于间,一手轻执扇柄,廖金的扇子扑腾的甚欢,几下看来这人当真是个放浪形骸的登徒浪子。   管千心中有怒气,却不好发作。一旁的玖风却站起身来,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上座上的人。   “得了,”凡一无奈的一笑,几乎举双手投降,“今日我可不是引起争端而来的,是而来我国的君主。”   君主?管千忍不住讶然,原来这人不是荧惑国的国主啊。   凡一慵懒的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出口讽刺:“你们国家的人均是如此的愚昧么?若是荧惑国国主亲临怎会是这般的阵势?”管千脸一红,却又有些发怒,谁人听不出这人话中带些的讽刺之意。   他低声一笑,复而又说:“再者,大婚的前七日不能见到妾侍的,这点,不会管家的小姐不知吧。”   管千哼笑一声,不怒反笑:“真是抱歉,我国的国运昌盛,人民体态康健,人民丰衣足食,不能与贵国的国富民强,娱乐悠缓为主。”   一来一往,凡一听出了一丝的火药味,不由缩了脖子,摸几下鼻子,脸上挂着笑嘻嘻的表情:“呀,真是个难缠的主,若你嫁于我荧惑国,定是我国家的福气啊。”   此话一出,旁的三人都沉默了。玖风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凡一,究竟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肯放弃管家的小姐?”   凡一挑眉,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放弃?你可别忘了,要去管家的小姐的不是我,而是我荧惑国的国主?先不说这放弃的条件你能否承受的起,单单是一国之君的面子都足以让你们国家挫骨扬灰了,一国之君天下之大还未曾有得不到的女人,却单单的被你小小一国的一品官职的女儿给拒绝了,居然还想嫁给一个穷酸的书生,哈哈…”话还没说完,他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   这话说的很是刺耳,但却不失是个真理。   管千心中一冷,这人说的句句在理,没有一个国主会如此的糟践自己的面子的,且我们尧国还是荧惑国的臣子,这…于清于理都说的不清。   玖风沉默了一阵,摇头叹息,一支手:“我国愿终身为荧惑国的臣子,且每年奉上三百石的粮食。”   “粮食?”凡一重复了一声,复而笑起来,“我们不要。我们国家可是粮食的大国,自幼都是我们捐助于他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了我们向旁人伸手乞粮了?”   玖风握紧了手,复而又张开,无奈的叹息道:“那…国君至宝,君中上位。”   凡一笑的更是欢畅,不由开口:“这些与我国君来说有什么吸引力呢?单单是一个位置罢了,比起你今日拒绝他拒绝的如此爽快,搞不好还让人以为我们荧惑国于尧国俯首称臣呢。”   玖风咬紧牙关,不再说话,管千晓得了,这国主的那句“我们有时也有无奈的事情”,她目光一垂,心中五味陈杂。凡一目光正好斜来,对上那人看不真切的复杂的目光,他忍不住有些好奇,复而将问题丢还给一旁沉默的少女:“怎么样?你说呢?管小姐。”   问题突然转到自己的身上,管千有些手足无措,呆愣的如一个孩童。   凡一一笑,继而说道:“素闻管小姐当真是贤良淑德的女子,我国的君主早有耳闻,一直很倾慕于小姐,当今能有机会和小姐素结成良配,当真是欣喜的很,愿小姐…不要拒绝我们君主的好意啊!”   这话说得颇为体贴,明显是给人一个台阶下,却又不可拒绝。管千紧咬下唇,眼神一侧看着面前苍老的爹爹和懊恼无比的君主,复而手心舒展开来,却发觉早已出汗湿了一片。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说出那话之后却有着无形的舒心和宽慰,旁边两人愕然的看着她,凡一眼神中闪过一丝的讶然,却复而很快的恢复了以往淡淡的笑意。   他轻蔑的开口:“怎么?小姐不多考虑一会?”   “你会不会放过我的国家,国君?”她一字一顿的,咬音极其清楚。   凡一点点头,眼神带些玩味。这样的少女到底心中经过了几丝的挣扎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那…还要让我国家从此独立为王,不再朝臣于你荧惑国。”   凡一讶然,显然对着理由有些的吃惊,不由问出声音:“为何?这么大的理由为何认为我一定会同意?”   管千深吸一口气,冷静的开口:“既然君主如此重视这场邦交,请你前往就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无可限量的,由你来说这事成是十有八九。至于为什么…这与你与我都有好处,荧惑国的国主不会背上趁火打劫的骂名,我朝也可以顺利的发展乃至更加繁荣。”   凡一忍不住拍手称奇,笑道:“果真是才女,一语道破。”他站起身,悠闲的看了旁边立着的那人,笑道,“我当真没有看错人,几日之后,大婚之日,就是我们再见的时候了。”   侧头部的重量微微加在此处,却实自然,细看之下那模样甚是恬淡。   半晌,有清淡的摩挲衣角的声音,来的那人喘息起来,形色匆匆,应该是件颇为紧急的事情。漓若本身就是浅眠,这风急火燎的气氛让他不耐烦的睁开眼睛。   冯楚义见他醒了,忙开口问:“姑娘这可怎么是好。”   对面那人不急不缓的摩挲着杯盏,轻轻的摇摇头,半晌也不开口一眼。冯楚义以为她在思索,也不好开口打扰,只得耐着性子愁在一旁。   半晌,漓若轻叹息一阵,开口:“能想到的办法我早已想到,还有什么法子?”   冯楚义讶然,也强忍住开口询问的意思颇为乖巧点点头。   那人挑起眼皮,拿眼斜他:“那你还来干什么?”   这话倒是把面前的人唬住了,他的脸色僵青,不可置信的目光投掷在漓若面前,眼前的人倒是闲淡的自在丝毫不拿这质疑的目光当回事。   他倒吸一口冷气,冷冷的开口发问:“这虽不是我惹出来的事情,却与我有莫大的关系,我定要履行自己的职能,承担我的责任。”此话一出,漓若的眉头紧紧的锁上,眼神一跳打量着面前的人。   “我愧对苍生,”她轻声一笑,“何以这么见得,我就一定要帮她。”她的话不紧不慢的却格外有力量,一字如一把刀狠狠的扎进冯楚义的胸口,胸口发闷寻不出反驳的话,也只能干干的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漓若不以为然,手一下没一下的扣了几下桌面,紧接着说:“好,你要寻理,那么我就与你谈上一谈。”   她忽而一斜眼睛,瞧见一旁的牡丹摇摆的正艳丽,复而低笑着开口:“看了她真是种了劫,也随了缘,今日八成就是要救上一救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天如一袭红衣浊(拾)   轻执罗裙,步态碎莲,悄然而驻足在街角巷口处,白皙的手指拂过每一片棱角。   这国中,城中,定是再也不复相见了,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却看一人执着伞而来,嘴角轻轻的笑容:"我的小姐,马上就要启程了,不去告个别么?"   管千摇摇头,自知若有一丝不忍定当全局都毁了,所以才会恳求凡一偷偷带她出城,只有这样才能断了那些人心中的念想。凡一很守信,周围一切布置的颇为妥当,她一个大活人走了一路愣是没有一人阻拦着她。   管千心中颇为复杂,虽想要有人能留下她,却也想让着偷跑顺利一些,半成是她的私心。   凡一挑眼看她:"若你后悔了,大可以回去。"   管千怒瞪着那人,不满道:"你这般说是放过我们尧国了么?"   凡一颇为无奈,一耸肩:"你们国主可是颇有手段的,这些他丝毫不介意,一人抵以万千的年的和平,丰衣足食,他又不是傻子。"   "你不要诋毁玖风!"管千忍不住轻喝起来,眼睛通红的,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凡一打趣一笑,竖了眉头:"得了,你们这些人我不懂,可真是苦了你的老相好,这时候了居然还在为别人说话。"他手指一比,管千朝那方向一看,身子猛地一颤。   梦中才会出现的脸庞,一阵冷梅香,她恍若置身于梦境,那个梦碎的不真实,有人提醒她:"若要逃离命运,就与他一起走吧。"伸手还是不伸手,她救命的稻草僵在原地,手僵硬不前,缩了回去,再等等,就好了。   就是面前的人,她睁大眼睛,为何面前的人突然来到了这里。此时,从背后闪出一位白衣女子,浑浑噩噩宛若天仙,管千认得她,那时她却没有如此的气息。   管千基本可以肯定,就是面前这女子的原因,她忍不住低唤一声:"漓…。"后半句被她卡在喉间,凡一一闪身子而来,面色颇为不善,瞪着面前的白衣女子,轻声开口呵斥:"我说…你能否不要一直与我作对啊。"漓若低声一笑,手指一比:"若你将我朋友的身体还来,我定当全身而退,再不与你相关。"   凡一瞪了面前人一眼,扶额叹息:"我们好歹也是故交,犯不得为了一个人这般的刁难与我。"   漓若咬紧下唇,冷笑一声:"正是故交才好心的提醒你,莫要玩火自焚,"她目光一转,流连在身旁两人的身上,笑容带些浅淡,"也大抵觉得自己比不上我面前的冯公子,才对我朋友下手的吧。"   凡一身子一颤,几乎要举手投降,脸上挂着讪讪的笑意:“得了,自小我嘴皮子就不如你利落,这我也有自知之明,但你心恋凡人这事,实属是与你性子不符啊。”   他意味深长的瞥了面前的女子,复而又说:"你为了这凡人,处处与我作对,心不知你现在不是在玩火自焚么?"   管千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人,难不成,真如自己想得那样?   凡一冲她一笑,目光却流连与对面的一丝白衣:"是啊,小姐,你以为是谁进入你梦境的,谁又带着冯公子而来的。"他复而一笑,又说,"你不觉你被这妖物骗了么?她就如被牵线操纵这个躯壳一般的操纵着你的冯公子,她啊,是想杀了你啊,占取你的容貌,长生不老。"   管千身子一怔,不知所措。   凡一在旁添油加醋:"不要不相信我啊…你面前这人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她凭什么帮你,她,可是妖啊。"他后几句话几乎要贴在了耳边,一字一顿咬音的极为清楚,说完嘴角含丝笑意,如偷腥的猫。   冯楚义不满的瞪着面前的人,轻喝出声:"登徒浪子,与管家小姐远一些。"   凡一不做理会,轻扯管千的衣袖而后,没有说一句话,管千也没挣扎,如牵线的布偶一般被拽的渐远。   冯楚义心急,连忙上前,却被漓若一把拽了回去,冰冷的眸子对着面前的人,她摇摇头:"不…他早就布满了结界,强行闯入只会灰飞烟灭。"   他失了性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口问:"那…我有什么法子。"   "这事,只能你来完成了,我的时日不多,能帮的也是有限的。"她盯着面前的人,脸上复杂的表情,却让人轻易的就想要相信。   冯楚义抿抿嘴,思忖一阵,道:"好,如果能救回她,我甘愿听从姑娘的差遣。"   一座华美的宫殿,如今看来却更似囚笼,管千坐在床上有些发呆,凡一见了忙屏退一一干人等,徒留自己在一旁。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管千抿唇,忍不住开口,眼神带些隐忍看着面前的人,虽说这人不可相信,本自也算是异类,若是方才的阵势,哪怕漓若反驳一下,她就要相信那女子了,但她却一句话都没说,这让管千忍不住有些骇然,难不成冯公子他…   凡一摇头,失笑:“你居然求问与我,殊不知我与那妖物是仇家么?”   话一出,管千咬紧咬唇不再开口。   有小厮弓腰前往,眉眼一瞧,突然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合时宜,紧张兮兮的往前挪了几下,却倏然不知是该近还是该退。   凡一颇为不耐烦,眯眼看了来的那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抹了下头发上的冷汗,垂头颇为可怜的模样:“公子…恐怕我们三日之后回不到荧惑国了。”   凡一皱眉,猛地拉开了四周的帘子,四周一片昏暗,看似要有狂风暴雨而来,他心中苦笑,真是连老天都不帮他。   管千斜睨一侧,看那人的脸色很难看,不由好奇的探头:“怎么了?”   凡一懊恼的拉上帘子,淡淡的说了句:“没什么,我们休息几日吧,看来婚期要拖延了。”管千心中一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半夜,果真雷雨交加,管千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细细的想着几日之间各种事情,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如一个铅块镶在了脑袋之中。   咚咚咚,三下,有人敲门的声音。   她狐疑的起身,慌张的穿戴整齐,这么晚了居然会有谁在?   门一开,却是凡一,他神色匆匆的模样,一直探头往外看去,似乎在躲着什么人一般。管千有些奇怪,忙问:“出了什么事?”   凡一一顿,思索着开口:“这…看来我们今日必须要连夜赶路了。”   管千心中一跳,突突的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凡一冷冷的斜睨面前有些无措的少女,忍不住讥诮开口:“真心的看不出来,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手腕极高啊。”他一侧头,捏着下巴审视着面前的人,嘴角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本以为作为国主的玖风已经是个颇有手段的人,现在看来你的那位冯公子更胜一筹啊。”   一听到“冯公子”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管千忍不住心中悸动了一阵,慌乱的视线撞落在那人的脸上,凡一看在眼里,一摇头:“你那冯公子不愧是人中的龙凤,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握有重权,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宛若一盆水从头浇下,管千从身上冷到了心底,冷的指尖都没有了知觉,半晌方才浑身,哆哆嗦嗦的开口,问:“你…这怎么回事?”为何两日之间这么大的变化,国主易君,可不是说说就能完成的事情啊。   凡一似乎看到了那人的想法,好心的解释道:“若是一般的国家,国主易君那时一件大事,可现在不知你的冯公子哪里使得手段,居然让我国国君轻而易举的就同意了国主易君这个看似荒唐的理由。”   “荧惑国…国主?”她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凡一点头,抱臂看着面前的人,喟叹一句:“国家居然以儿女私情为上,却实属是重情重理啊。”一句话看不出赞扬还是褒贬,却有深深讽刺的意味。   管千低头紧咬下唇,不做言语。   窗外的暴雨,终究是尽了。凡一眼神一冷,复而紧抓着她的手臂,一带入怀中,大肆的放言道:“今日我必定要将你带回国中。”   一阵红衣似血染,翩然飞动如梦蝶一般。有无形的牵引她上前,她心中抗拒着,表面却是屈服,任由那人拉着他前进,不知何时何地。   一白色绸子人挡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宛若君主。管千抬头看去,却忘了虽说面前人不是君主,却有着突兀的气势,就如那一日坐于最上的他,举手投足之间让人忍不住的仰视。   她迷惘的开口,轻唤了一声:“玖风…”为何是你前来呢?   玖风温和的笑笑,复而眼神斜过那人的时候有些发冷,冷言开口:“还好你没有对我国之人怎样,今日我定要带她回去?”   凡一眯起眼睛,狂妄的一笑:“你在开玩笑么?你区区的一个凡身如何挡我?不怕我拿你的身子来,亲自押解她去见我国国君么?那时前国国君和我朝的贡品同时入国,却是莫大的荣耀啊。”   管千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一甩胳膊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人的衔制。   玖风侧头一笑:“是啊,不过即使这样你也挣脱不了灭国的代价。”   灭国?凡一的手有些发抖,轻声喝道:“汝等小人,做了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终章   送走凡一的时候,几个人垂头不言。   他哈哈一笑,排着最近一个青年,问:“怎么?只不过是棋差一步,我们千算万算没有算的这人出手居然这么果决。”   他转头,看着一侧的管千,神色复杂,喟叹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的重要,让一个国君不惜放弃国家的代价来救你。”   管千手握紧,不再说话。   凡一一甩衣袖,走的坦荡。一处城门,有人执着青伞静静的等在雨帘之下。   他一步踏过来,居高临下,神色严峻。   “漓若,你还是这么的单纯。”   女子雨伞折下,抬头看着雨丝,笑说:“自大那一次在房中看到的百妖图,我就知道是谁了。明明是我按照景月的意思,收集的那么辛苦却如何都收集不完。”   漓若笑得惨淡,垂头盯着脚尖:“不过我也猜到了,八成永远都搜集不完的。”   凡一看她的目光复杂,问:“那么,就算我愿意跟你一起走,你,真的愿意永远的锁在那黑暗之中么。”   她不言,但答案早已经明确。   三日之后,艳阳高照。   再回幽城居然是十年之后,周围的点点滴滴依稀可见,一走便徒然的失去了那么多的光阴,反而连以后的所有光阴如数的都失去了。   漓若眨眨眼,对镜子比了口型:“再见。”   身后一个青衫女子接近,笑容清淡却好看。   她唤:“漓若,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声音清冷的好听,让人忍不住发懵。   她转过头去,不言,递出身上的一个卷轴,摊开。定是与万元橙房间的妖物画像绝无而样,景月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叹息一阵,挑着眼皮看她:“你…都知道了?”   漓若点头,说:“是呀,所以全部的妖物都回来了,八成你就可以把这东西好好的封印起来了。”   景月咬唇不语,唯唯喏诺的说:“不,我…应该还有时间。”   她嬉笑,眼神定定的盯着面前的人,甜腻的唤了一句,她说:“景月啊,早晚就是这么一档子事情啊,这样早就能解决了是吧。”   是吧,不是这样的。   垂眼,她无话可说,只得答应。   漓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人把自己轻轻的抱起来,爱怜的抚摸着身上的毛皮,宠溺的神情,专注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沉溺。   这是属于我的梦。   有风沙挂起来,模糊了一切,远处传来嘶喊,兵刃交接的声音,砰砰作响惹得人心里发慌,漓若睁开眼睛,讶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横尸遍野,一个温暖的身子罩在自己的身上,问问的血液渗透出来,主人的身子一阵阵的变凉,生命在流逝,她抬头,看不到他表情,仅能看到紧闭的双眼,专注而淡然的神情。他死的那么安详,血一直在流,流在她身上,皮毛上,她看到了身后的尾巴,三根。   她闭上眼睛,想要阻止这一切,有温柔的声音唤她,说:“这是你的梦。”   仅是一个梦而已,怎么做都不会改变什么的。   那便是,前世今生。   他说,再不复相见。话虽狠,却让人止不住的怜惜。   漓若看到光,阳光刺眼穿过身体,有人轻声呢喃:睡吧,再醒来就不一样了。   迷迷糊糊中醒来,她是个破跌着步子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学着走路,一步一步的,面前是慈眉善目的老人,老人朝她招手:“若若,来,到这里来。”   她嬉笑,脑子中的记忆瞬间消失了。   新生,轮回,反反复复也就这样。何以不奈秋梦一场。   ------------------   本书首发纵横女生网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