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九六城堡【海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天地灵修皆炉鼎 作者:司晨客 1文案   造化为工兮,天地为炉。天地不仁兮,万物为刍狗。负心薄幸,妖女重生。重生百蛊界,手握玄牝大||法,上天入地抢炉鼎,修真大道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避雷说明:本文女主无节操且略渣,道德败坏,心狠手辣,作者玻璃心,轻拍哦! 2序章 逍遥窟前。 各路英豪阵列于前,纷纷高声喝骂。 “妖女,乖乖交出造化轮回丹,我给你个痛快!” “妖女,你不要妄图反抗了,今日我们名门正派联合起来,既然寻到这里来,你以为你还能逍遥自在?” “妖女,你吸了我孙子的元阳,坏了他的修行,我与你不共戴天!今天,你的死期便到了!” …… 逍遥窟的山门前,一个身材精悍的青年男子持一杆黝黑的长枪驻地而站,他用嘲讽似的眼神环顾四周,周围蠢蠢欲动的人便忍不住颤了颤。 细微的交谈声在四周响起:“贤兄,他便是妖女座下首席面首楚阳,传说有化神期的修为,不容小窥。我等势必要小心。” “这便是楚阳?我听说楚阳相貌丑陋,因此那妖女不喜,如今看来……” 午后的阳光里,楚阳突然转过脸来,向说话的方向投来冷冷的一眼。先前说话的那人便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紧接着,有蓝色的火焰,无声无息自他身上燃起。那人翻身打滚,痛作一团。 “原来……原来如此……”他身后倒是有人喃喃说道。 修者多以貌取人,看的明白,楚阳虽然身形修长,远远望去如一具完美的雕塑,然而古铜色的脸上,却有半张脸被骇人的疤痕覆盖。 “救命!救命!”先前那人火焰焚身,已经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早有人从人群中闪出,喝骂道:“鬼火楚阳,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暗箭伤人,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 楚阳见那人已奄奄一息,便也不再追究。他扫了面前众人一眼,沉声说道:“今日我家仙子大喜之日,诸位还请回转,有事明日再议。” 那些名门正道中人纷纷顿足骂道:“你不过那妖女手下的一个面首,纵使修为高了些,身份仍旧是下贱,有什么资格拦住我们?” “就凭这个!”楚阳大喝一声,那杆长枪夹杂着无数的灵光翻飞起来,一时间逍遥窟的山门之前彷佛下了一场血雨。 外头争斗正酣,逍遥窟的山门之中,却是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夏飞飞穿了大红色的喜服,坐在床上,含情脉脉望着眼前同是穿着喜服的俊秀男子:“苏越,我已为你散尽面首三千,你可满意否?” 俊秀男子苏越面净如玉的脸颊上终于漾起淡淡笑意:“如此才好。” 突然间一个穿着轻薄纱衣的侍女冲进来说道:“禀报仙子,六大派围攻山门,楚首席眼看就抵挡不住了,让仙子先避一避!” 夏飞飞尚未发作,苏越先变了颜色道:“楚首席?你刚才说,嗯?” 夏飞飞忙笑着解释道:“他自幼是我养大的,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你也知道的,他相貌丑陋,我对他从来没有动过心思。”一边又急斥那侍女出去。 苏越还欲发作,夏飞飞早一把抓住他,朝他脸上吻去,一双手在他腰间乱摸,手法轻缓合宜,饶是苏越一贯清冷,也有几分禁受不住,终于双双倒在了床上。 正在这时,猛然间夏飞飞腰间的飞仙铃大作,传来楚阳嘶哑的吼声:“敌袭,属下无能,遮挡不住,还请仙子先行躲避!” 夏飞飞叹了口气,只得行至一半停住了手。她既然是正道人士眼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自然是狡兔三窟。既有楚阳等人在前拼命御敌,便带着心上人苏越转到另一处洞府,肆意寻乐。 夏飞飞道:“此地甚是隐秘,向来无人得知。你我且在此地双修一场,何如?” 苏越低头不语,像是默许了。夏飞飞知道他脸皮薄,遂主动解开他衣衫。苏越未做反抗,竟然半推半就了。 两人缠绵几回,只觉得周身真气游走,浑身三百六十个毛孔无不妥贴,真个飘飘欲仙。苏越感到自己的修为在慢慢增长,忍不住问道:“你竟没有吸我?” 夏飞飞笑着说道:“我那功法也不过是世间寻常的修行功法,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你既然已失了元阳,吸了你又有什么好处?”见苏越默然不语,又笑着说:“我早说过,你我体质相合,若能结成道侣,必能相辅相成,共享大道。” 苏越说:“既如此,你要那造化轮回丹又有什么用处?若你循规蹈矩,只做个寻常的女修,名声何至于此?” 夏飞飞眼眸中有不易觉察的伤感一闪即逝。她想了想,笑道:“今日是你我大喜日子,且不去说这些伤心事。先贤云财侣法地,既然结为道侣,我的便是你的,若你要那造化轮回丹,我断无不给之理。” 正在此时,夏飞飞突然觉察到身下异样,她苦心修行了几百年的真气在丹田中卷成漩涡,顺着两人结合处纷纷逸出,她本是采阳补阴惯了的妖女魔头,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恍然变色道:“你在吸我?你——恩将仇报!” 霎那之间,从黑水城邂逅苏越后的一幕幕在夏飞飞脑海里闪过,她经过数场变故,经验丰富,又是心思灵巧的人,转瞬之间便理清头绪——恐怕苏越这个身份,是名门正道苦心编造出来的,他是他们的卧底,不惜赌上自己清白也要铲除自己的卧底!苏越这个人突然以散修身份在黑水城中出现,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戳中自己的死穴,更何况两人的体质如此相合,难道这一切还会是上天的赐福不成! 夏飞飞委屈的想哭,又突然大笑道:“原来所谓名门正派,也是这般的不讲究吗?” 苏越低声道:“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 夏飞飞大声道:“你这般言而无信,将来修行路上,必有心魔,我祝你终身不得进阶。” 苏越轻声道:“对不起。”身下动作却越来越急。夏飞飞感到自己的真气泄出速度越来越快了。 大局已定了吗?她叹了口气,心中突然闪过许多念头,许多不甘,最后却化成一句话:“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散修苏越,若是有这么高的修为,也不至于被金光城通缉。” 苏越低声说:“我是苏澈。青玄山掌门亲传弟子苏澈。”脸上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手下却丝毫不肯放松。夏飞飞的灵气狂泻而出。 夏飞飞能感到自己的修为在一层层降低,从化神初期跌至元婴,再由元婴跌至金丹。她几百年的苦心修行,甚至通过坑蒙拐骗、巧取豪夺得来的那些修为,全部烟消云散。 “你不懂的。我没有选择的。”修为丧失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让她意识涣散,在晕过去之前,她最后轻声说道。 苏澈的眼角,彷佛也滴下了一滴眼泪,又或者是错觉。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洞府门口禁制大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扑了过来,看到这幅情景,目眦俱裂,大吼道:“竖子敢尔!”不是楚阳却是哪个?他原本是元婴期的人,因吸了许多修为,涨至化神大圆满,却突破太快,不能运用自如,两人招架几个回合,苏澈便知不敌,急急拍出一张价值不菲的传送符,就此遁去。 夏飞飞再醒来时,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楚阳那张丑脸上狰狞的疤痕。她厌恶的闭上眼睛,意守丹田,感受了下自己的修为,却只有金丹期了。难道说苏澈在最后关头,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自己吗?她用心感受了下,造化轮回丹仍然在自己眉心空窍之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苏小白脸吃里扒外,被我赶走了。现在洛神居千里之外已有敌人的踪迹,片刻后大敌将至,还望仙子早做打算!”楚阳禀报道。 夏飞飞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苦笑:“我现在修为已经跌至金丹期,不堪迎敌。你跟随我百年有余,救命之恩早报过了。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且自行逃生去吧。” 楚阳黯然,他颤声说道:“若仙子有化神修为,不,只要有元婴修为,纵然御敌勉强,逃生却是尽够了。” 夏飞飞上位既久,纵使此时修为不如人,气势却依然不减:“啰嗦,你且自行逃生,又在这里聒噪什么?” 楚阳道:“若是我说,有办法让仙子重回巅峰呢?”见夏飞飞挑眉望着他,古铜色的脸禁不住有些微红:“楚阳现如今是化神后期的修为,而且,而且一点元阳未泄。”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似乎蚊子嗡嗡一般。 夏飞飞慢慢回过头来,好像不认识一般上下打量着他。 楚阳的脸更红了,他含糊说道:“我——我未毁容前,其实也是相貌颇佳……” 夏飞飞忍不住扑哧一笑。只有经过血雨腥风、爬摸滚打了几百年的她,遇到这种境地,仍然笑的出来。 夏飞飞笑够了,挑剔的望了楚阳一眼,恢复了巧取豪夺的女魔头本色。她厉声说道: “到我身后去,别让我看见你那张脸!” 楚阳一愣,立即明悟她的意思,不觉心中一痛,闷声答了个是字。 夏飞飞又道:“这个时候敢勾搭本座,你自然清楚其后果。” 楚阳深吸一口气:“是。你吸干我吧。我心甘情愿。” 然而楚阳终于没能来得及奉献他的童子之身。两人刚摆好姿势,夏飞飞便使出玄牝困魔大法,这是夏飞飞对付最不听话的修者时候才会使用的招数。楚阳正想出声劝她不必浪费法力,灵台却早已被她制住,眼睁睁见她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张传送符,一阵白光闪过,他便被送至千里之外。 最后关头,楚阳耳边恍惚听见夏飞飞冷厉的声音:“你身上有我玄牝困魔大法的印记,便是被修者捉住,伪装可怜尚有一线生机。若是……若是有来世,千万莫再遇见我罢。” “不!”楚阳撕心裂肺的叫声直接传入夏飞飞心神之中,夏飞飞一个不察,竟然喷出一口黑血。 她慢慢将唇边的黑血拭去。玄牝困魔大法,还真是越阶作战的好招数呢。 现在轮到外面那些道貌岸然、实则男盗女娼的正道修者了。 造化轮回丹,其实正是为他们准备的呢。一群白痴。 就凭他们,也想来抢造化轮回丹?他们知道这丹的实际用处吗? 修为跌落到金丹期了吗?可是,若是要自爆的话,金丹期也便尽够了。 几个呼吸之后,北邙山洛神居外发生了一场大爆炸,以洛神居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的山川河流尽毁,数千修者重伤,修为稍弱的修者直接身亡,一代妖女夏飞飞虽然就此灰飞烟灭,却以其彪悍的事迹傲视群雄,成为蛮荒境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增加空行,便利网页阅读 3重生 百蛊界。 夏飞飞睁开了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她的眼神起初微微有些茫然,然而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之色。 她向前走了几步,推开屋门向外张望,只见自己正置身于一座高脚竹楼之上,竹楼的周围,稀稀疏疏分布着几座其它竹楼。夜色朦胧,春雨如丝,远远望去,竹楼上的火光也忽明忽暗,晦涩模糊。 这里正是百蛊界,她生于斯长于斯的荒月山。 隔壁的房间里,依稀传来少年人清朗的读书声:“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呀,古人诚不欺我。” 紧接着楼下的妇人遥遥喊道:“周瑾,你的修行要紧,诗词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去吧。” 夏飞飞忍不住就微微笑了起来。舅家表兄周瑾,自幼酷爱诗词,哪怕开窍大典后被查出有甲级资质,被山寨众长老视为明日之星,他却依然没改掉这个喜好诗词的习惯,每每于修炼之余高声诵读一番。 果然重生了呢。造化轮回丹真是神妙之物啊!也不枉她为了夺取此丹耗费的人力物力与心血了。 造化轮回丹是蛮荒境的至宝,但真正的使用方法就很少人能够知道了。夏飞飞也是偶尔查阅古籍时,才凭借书里一鳞半爪的描述猜到了大概。若不是她出身百蛊界,以蛊修之身入道,怕是也不能成功吧。谁会想到这所谓的丹药,其实是一只尚有生息的九阶蛊虫呢?仔细想来,造化轮回丹的原理其实和冬虫夏草差不多了。 而所谓的造化轮回,其实是借无数修者血肉之躯和修为,供奉献祭,回溯时空,回到饲主执念最深的那个时刻。 而自己执念最深的那个时刻,果然是在十五岁,开窍大典之前。 夏飞飞想到这里,神色禁不住有些凝重。十五岁的开窍大典,对幼时的自己,简直如同梦魇一般。 蛊修和其他灵修不同,以蛊入道,对于修者的身体素质要求较为严格,因此修炼的黄金时间也较其他修者来的更晚一些。其他的灵修奉行修行要趁早,五岁、六岁乃至在胎中都要开始启蒙,而蛊修则不然,幼时只是教其读书识字明理,教授蛊道各种理论知识,等到这些少男少女们都满了十五周岁,才开启一年一度的开窍大典,正式揭开炼蛊的征途。 夏飞飞的表哥周瑾,大夏飞飞一岁,去年在开窍大典中被验出拥有甲级资质,从此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成为荒月山寨少年人中众星捧月的存在。 夏飞飞十五周岁之前,在山寨学堂的蛊修课业一直是遥遥领先,因此也被山寨各长老看好。然而,这种看好到了开窍大典之时,便戛然而止了。 蛊修资质分为甲乙丙丁四类,甲类最佳,丁类最次,连丁类都算不上的人便被视为修行废柴,彻底被族中放弃,成为前途无亮的凡人。而甲等资质的少年,荒月山寨中十年难遇,一旦出现,便被视为下一代的希望、山寨未来妥妥的领军人物。原因无他,甲等资质的少年,只要专心致志,必然能在三年之内进阶二转,十年之内进阶三转,成为山寨中独当一面的人物。 夏飞飞前世的时候因为有早智,故而一直被视为可能拥有甲类资质的山寨之花。然而这种可能性,在夏飞飞十四岁五绝血脉觉醒的时候,便已经化作梦幻泡影了。 甲等资质,眉间空窍元海容量九成至九成九,却并不是蛊修中最逆天的存在。最逆天的其实是传说中的五绝血脉,眉间空窍元海容量十成,分别是太阳真火、太阴荒冰、东玄铁木、北冥冻土、西幽黑金。 而夏飞飞的五绝血脉,便是太阴荒冰。 夏飞飞以妖女身份烟视媚行,纵横蛮荒境这么多年,见识渊博,她自然知道,所谓的蛊修五绝血脉,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百蛊界称其为五绝,但在其他的灵修眼中,则是单一的灵根,称其为天灵根了。 在蛮荒境任何一个地方,拥有五绝血脉或是天灵根的人都会被视为未来之星,加以呵护,可是在荒月山寨却不行。因为,夏飞飞是一个女人,是注定要嫁人的,无法为山寨延续血脉。 荒月山寨的三百六十五条寨规中第一条便规定:山寨中任何人在必要时候都要为山寨牺牲,哪怕是放弃一切。第一百零八条又规定说:若寨中侥幸出现五绝血脉,若为男子,立即奉为寨主的接班人;若为女子,便需进入蛊神庙成为圣女,终生供奉蛊神娘娘,不得婚配,由寨中选适龄男子与其交往,其诞下的后代子嗣由山寨寨主抚养。 夏飞飞前世也是有早智的人,这族规固然冠冕堂皇,她却早一眼看穿其龌蹉的本质——寨中所选适龄男子,又怎会是一人,若是诞下子嗣,恐怕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吧?这样和青楼里卖笑的那些烟花女子们,又有什么分别?恐怕连烟花女子都不如吧! 更何况,夏飞飞的父母早年逝去了,她身为独女,一心的念头,便是成为二转蛊师,正式继承父母留下的遗产,然后,坐产招夫,自立门户,不辜负父母的期许。所以,哪怕她无所谓和很多不同的男人上床,也坚决不能进蛊神庙,她是必须要寻个男子婚配的! 因此哪怕是在前世的时候,夏飞飞自十四岁五绝血脉觉醒后,一直小心掩饰不让其他人得知。然而,再怎么掩饰,在开窍大典中仍然会无所遁形。是以她当时颇为焦虑,也正因为此,才给了奸人可乘之机。 “表小姐,老爷和夫人请你过去说话。”侍女盼儿来到夏飞飞的面前,打断她的思绪。 夏飞飞看了盼儿一眼,不同于前世的时候,她现在待人接物经验何其老道丰富,一眼便看出,盼儿虽然低着头,然而眼神当中,却暗含着一丝嫉恨。 夏飞飞略想了一想,立即恍然大悟。这小侍女现在十六岁,正是最擅怀春的年龄。表兄周瑾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又有甲等资质,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盼儿对周瑾有那么一些想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话,盼儿对自己的嫉恨便很容易解释了。表兄周瑾自幼和自己青梅竹马般长大,到此时为止,眼中心里怕是只有自己一人。周瑾性格内敛,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早慧的夏飞飞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一直装糊涂不去说破,只不过是知道两个人不可能罢了。 来到堂前,见周瑾正端端正正跪在地上,舅母申氏指着桌子上的一物事给他看,颤声问道:“这是什么?” 夏飞飞脚步一滞,回头看时,只见盼儿早花容失色,轻轻咬着嘴唇,只是不敢进堂中一步。夏飞飞想了想,也没理会盼儿,和平日一样大大方方进了堂屋,行礼问好道:“舅父,舅母。这是?” 要知道周瑾自从去年被验出甲等资质后,在家中的待遇如同祖宗一般,可吃的可玩的尽着他来,舅父周财海更是连自己修炼都顾不上了,家中所出的元石对周瑾敞开来供应,一心巴望他早入二转,为家里争光。在这种情况下,周瑾突然跪在堂前,任谁都知一定是他犯下了大错。 申氏见夏飞飞来了,先用令人极不舒服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接着冷哼一声,道:“飞飞啊,你父母早亡,住在舅舅家这么多年,舅舅可没有亏待你啊。可是如今,你明知道瑾儿在修行的要紧关头,还要让他分心,这不是诚心要了你舅母我的命吗?” 前世也有这件事情的。夏飞飞自然明白,是周瑾暗恋自己之事曝光了。周财海和申氏恼怒异常,要知道蛊修一道,难成的很,蛊师在二转之前必须洁身自好,以童男童女之身侍奉蛊虫,否则,修行进度便会缓慢异常。申氏起初为了沽名钓誉,因此待自己面子上还过得去,此时却口不择言,言语刻薄,实在事出有因。 “父亲,母亲,这不关飞飞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好……”周瑾突然抬头,言语急切的求恳道。 自己前世是怎么做的呢?夏飞飞想了想,没理会申氏难看的脸色,径直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物事。那是一副白绢,白绢上勾勒着一个少女的小像,精妙异常,栩栩如生,可见画画的人定是用了不少心思。那少女面相清丽脱俗,俨然就是夏飞飞的样子,任谁都不会看错。 夏飞飞突然笑了起来。“原来这副画像竟在这里啊。瑾哥哥还骗我说没画好,真是的,若是早些给我,我也好早些派上用场了。”这便是前世她的说法,夏飞飞至今还觉得,这样的说法很赞。 申氏果然信以为真,问道:“这画像竟是你要瑾儿画的不成?” 夏飞飞装作一脸天真纯良的点头:“是啊!” 申氏脸色好看了些,但仍然有些阴沉:“你要画自己的肖像,自去外面找那些凡人画师画去,何必拉扯上瑾儿。他的修行可是一分一毫都不能耽误的!” 夏飞飞仍然是一派纯良的样子:“我也是这般说的。可是瑾哥哥说既是供我坐产招夫之用,当然要谨之慎之,若是画的不好,招不到如意夫婿,吃亏的可是自己。外头那些凡人画师的技艺,自然比不上瑾哥哥了。”这话却暗含着两层意思,周瑾既然肯为她招夫婿作画,自然内心光风霁月,对她无非分之想,另外,她既然要求周瑾画像,便是打算去别家山寨招揽了,不然,荒月山寨中年轻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又用画像做什么? 申氏心中又松了一口气,平日里若有人这么驱使周瑾,占用他宝贵的修行时间,申氏自然是恼火万分的,可是任什么消息,也比不上周瑾对自家表妹有淑女之思,暗中做出什么勾当来的震撼。要知道,其一是夏飞飞身份特殊,申氏不允她和自家儿子有什么牵扯,其二是周瑾正在冲击二转的要紧关头,若是被人勾引,坏了童子之身,从此修行停滞了可怎么办? “罢了,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瑾儿了。”申氏和颜悦色,忙将周瑾扶起,又嗔着他道,“既是知道表妹要坐产招夫,你倒是说出来啊,哪有宁可下跪认错,也不肯解释的?” 周瑾抬头望了夏飞飞一眼,眼神复杂情绪难辨,紧接着垂下眼睛,低低说道:“孩儿知道错了。” 此事便是说开了。只是夏飞飞回房之时,小心打量了舅舅周财海一眼,只见他的眼睛中闪着奇怪的光。夏飞飞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知道重生后有些事情还是避免不了的。她阅男无数,舅舅眼中的意思她自然明白,那是贪婪和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4孽债 少女缩在石室一角,如受惊的兔子般瑟瑟发抖。她抬起惊惶的眼睛,目光纯净的纤尘不染。 记忆中和蔼可亲的舅舅如色鬼一般脱下上衣,半赤着身子,向她逼了过来。 “不要……”她颤声说道。 男人面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随即便掩饰了下去,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道:“飞飞,你既然来到此处,应该是同意了的。现在怎么又临时反悔?” 少女的身子明明在发抖,却又强装镇定:“我到此处,是因为舅舅说,有办法让我顺利通过这次的开窍大典。” 男人笑道:“正是啊。飞飞啊,你这些日子来小心翼翼,骗过了所有人,唯独忽悠不了你的亲舅舅。试问,一个拥有太阴荒冰血脉的少女,山寨怎么会允许她有坐产招夫的机会呢?可是,舅舅却有法子,让你顺利通过开窍大典。至于能不能实现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就要看你今后的努力了。” “还请舅舅帮我这一把。”少女急切道。 “帮,放心,舅舅一定会帮你的。你且坐下来,别害怕,先坐下来。”男人说道,他的眼睛里,闪着和蔼可亲的光,彷佛刚才的异常都是少女的错觉。 “脱掉衣服。别怕……” “内衣也要一起脱掉。只有这样,舅舅才能帮你。” “舅舅!这怎么行?” “乖,不要觉得害羞,你小的时候,舅舅还抱过你哩,你有次尿了舅舅一身,还是我亲手给你换的尿布呢。放心,舅舅一心为你好,是不会伤害你的。” “躺在石床上,闭上眼睛,不要动。” 男人看了一眼不着寸缕,单纯如婴儿般的少女,少女长长的眼睫毛覆在眼睑上,不安的颤动着。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再也按捺不住,飞快褪下自己的裤子,直直朝石床之上的少女压了过去。 “啊!不要!”少女如梦初醒,拼命的反抗,然而男人是二转蛊师,本身力量又大过她,哪里挣扎的了。 男人粗暴的亲她,咬她,少女剧烈的挣扎,每次的反抗都换来男人更为猛烈的反扑。 男人用力将她制住,恶狠狠的说:“开窍大典之时,星星草的光芒和水晶罩的元力反应会令一切资质一览无余。天底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作弊。那就是,破了你的处子之身。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不会伤害你的。”然后,趁少女发愣的时候,他身下发力,长驱直入,撕扯开最后的屏障。 “不要啊!啊!”少女的惨叫声在石室之中回响。男人的动作越发粗暴无礼,他赤红着眼睛,恍如一头发了情的公兽。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心满意足的放开了满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少女,她就此昏睡过去。 …… 夏飞飞在睡梦中拼命挣扎着,她原本恬静的睡颜因那一个噩梦而变得扭曲。突然间,她闷哼一声,从黑暗不见光的噩梦中醒了过来,怔怔的坐在床上片刻。 温柔的月光穿过窗户,均匀的洒在她脸上身上。 她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脸颊,发现脸颊湿漉漉的,当下便低声咒骂着:“该死。不过是一个噩梦,就能这般影响我的情绪吗?果然人回到了从前,不但修为没了,连心智也回去了啊!我追求的是真正的大道,理应心硬似铁,任他天翻地覆,泰山崩顶而无动于衷才好,怎么能够这么软弱呢?竟然因为那个畜生的暴行而落泪,他也配?” “不过就是被人强了而已。虽然那是第一次,很痛,但是这种程度的肉体摧残和心灵创伤,和我此后的修行道路上所遇到的那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被伤害、被污蔑、被放弃、被算计、被背叛……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这是我修行途中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考验罢了。” “现在,我竟然因为回忆起当年被人强的事情而不安恐惧,以至于反映到梦境之中,我的道心简直是弱爆了啊!堂堂的妖女夏飞飞居然有这样的时候?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啊!周财海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既然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也就罢了,上辈子老天没有处罚他,那么这辈子就由我来替天行道吧!” 夏飞飞如是想着,盘膝坐到了床前,略略感应了一下丹田气海,居然空荡荡的,完全感应不到真气的存在,不觉一愣。再仔细想时,她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人回来了,修为也回到起点了啊。既然如此,那么我重新来过便是了。” “只是,开窍大典迫在眉睫。若是血脉真个被人认出,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难道,真的要再被那畜生强一次?我像是那么自虐的人吗?又或者,去勾引表哥?他既然对我一往情深,有前世那么多对付男人的经验,几句甜言蜜语说下来,保管他晕头转向献出童子元阳,到那个时候,舅母的脸色想必好看的紧。嘿嘿。” 夏飞飞盘膝在床上,多方筹谋,始终没有最后下定决心。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亮了。 “少爷,夫人唤你到楼下吃早餐。”隔壁屋门前传来小丫鬟盼儿甜腻的声音,紧接着是周瑾的回答:“是,我知道了。” 夏飞飞理了理衣裳,果然不出她所料,自己的房门被盼儿毫无预兆的推开了。幸好夏飞飞早有准备,不然若是衣衫凌乱的样子被人看到,难堪的却是自己。 “表小姐,吃饭了。”盼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飞飞微微眯了眯眼睛。盼儿这个丫头,越来越无礼了。不过,她一心向道的人,连周瑾这种资质心性,她尚视为蝼蚁,更不要说盼儿这种在凡人里也是鲁莽傻气的存在了。她又怎么会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夏飞飞正打算下楼,就听见周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表妹一向早起,想来一定收拾停当,不若一同下楼,如何?” 夏飞飞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下楼也要一起,不过几步路的事情,你是有多钟情于我啊这般饥渴,又或者,其实表哥是个腹黑,明知道舅母不喜两人过于亲密,才故意装成这副样子? 两人真个一起走下楼去,夏飞飞能感觉到周瑾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直到她快走入堂屋,方听得周瑾低低唤了一声:“表妹。” 夏飞飞心中不耐烦,转过头去的时候却笑颜如花,正如任何一个处于花季的青春少女那般天真娇艳:“表哥,有什么事情?”她的声音脆而甜,带着这个年纪少女常有的娇媚。 周瑾不由得面上一呆,心神一荡,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飞飞明知道他看呆了,也不点破,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后果然又听见他开口说:“表妹昨日说要坐产招夫,此事可当真?” 夏飞飞毫不犹豫的回答:“真的不能再真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表哥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周瑾的脸上不由自主显出了几分沮丧之色。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我做表哥的还有一言相劝,表妹务必要听我这次,好吗?” 既然只是劝说就该将利弊分析透彻了,然后由事主自己做决定才对。哪有一边说一言相劝,一边又打出感情牌,让别人一定要听从的?夏飞飞心中如此腹诽着,面上却不露半点,她一脸天真的点了点头:“一直以来表哥都很为我考虑,我相信表哥是一定不会害我的。你说吧,我一定听你的。” 周瑾听了这话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深吸了一口气,做出和蔼可亲的大哥哥模样,慢慢的对夏飞飞说道:“妹妹可知,要继承姑姑的遗产,坐产招夫,首先,要有二转的修为,族中才会允你自立门户?然而二转修为,岂是那么容易,说修成便修成的?我蒙上天厚爱,侥幸有了甲类上品资质,眉间空窍元海容量九成八,已是寨中百年难遇的人才,寨中长老颇为照拂,我也勤学不怠,苦修一年,方到了一转地阶,堪堪摸到一转天阶的边。据长老估测,想要顺利晋级二转,至少还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夏飞飞早知道周瑾将于三个月之后晋级二转,因此对他这番话一点都不感到惊讶,面上却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赞道:“表哥果然天赋异禀,这样的晋级速度,可排我荒月山寨三十年来第一了!” 周瑾听她赞了这一记,心中很是受用,面有得色,微微笑着说道:“妹妹虽然有早智,蛊道理论知识很是扎实,但切不可因为此就小看了晋级的难度。妹妹不日后将去参加开窍大典,届时修行,便知道知易行难,纵然甲类资质,想晋级二转,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是以哥哥托大,劝你一句话,你现在应当一心修行,那些坐产招夫之类的心思,倒要往后排一排才好。这也是为你以后的幸福考虑,你千万莫恼了我。” “瑾儿,在门口说什么呢?还不快进来吃饭?”舅母申氏不悦的声音传来,周瑾便是一惊。回头看夏飞飞时候,见她正在冲自己微笑,小声说道:“谢谢表哥。我都记下了。我们这便进去吃早饭罢。” 周瑾心怀大悦,走进堂屋。 山寨早餐菜色颇为简单,偶尔的几道肉菜都被申氏夹给周瑾,弄得周瑾手足无措。他倒不是书呆子,此时也悟到申氏怕是不愿自己和表妹过分亲密,只是歉然望了夏飞飞一眼,没有干出什么为她夹菜之类的蠢事。 少顷饭毕,舅舅周财海和颜悦色的叫住了夏飞飞:“飞飞啊,你要去哪里啊?” 夏飞飞答道:“这些日子学里不上课了,我想温习一下蛊道的知识,过会时间再出去到处走走。”心中却暗暗存了提防之意,暗中对自己说:“那事儿就要来了。” 果然听周财海又开口说道:“过几天便是你的开窍大典了。舅舅常想着,你这么聪明,资质定然比我们家瑾儿还要出色,瑾儿已是九成八,难道你要九成九不成?又或者,是传说中的五绝血脉?” 申氏听到周财海说夏飞飞资质可能比自家儿子还好,哪里按捺的住,插嘴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都被咱们家占了?瑾儿的资质可是多少年来荒月山寨的头一份呢。飞飞是女孩子家,资质太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相夫教子?” 周财海却根本不理会申氏的接话,只是说道:“说起来,我们荒月山寨的祖先,曾经出过一位五绝血脉呢。他那血脉就是五绝中的太阴荒冰,我们山寨因此才叫了荒月这个名字。” 周瑾在一旁倒也听进去了,忍不住在旁边说道:“太阴者,月也。果然有几分道理。” 周财海又笑道:“只不过我却另有计较。但愿飞飞的资质不是五绝血脉那么逆天,否则,根据我们山寨的规矩,拥有五绝血脉的女子都是要成为圣女的人,倒和飞飞一直以来的愿望相悖了。” 周瑾听了,眼中也出现几丝担忧之意,他喃喃说道:“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周财海便笑了笑,眼神和蔼的望着夏飞飞:“飞飞啊,你在学堂上了这么多年的蛊道常识,想必也闷坏了吧,真正开窍之后的实践课程可要有意思多了呢。舅舅是二转蛊师,不管你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学习中,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舅舅,明白吗?” “明白了。”夏飞飞清清楚楚的回答道。 ——记忆中的那个少女六神无主,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偷偷跑到舅舅的修炼室外说: “舅舅,飞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舅舅。” 现在的夏飞飞在竹楼上小坐片刻,便下了楼,此时周财海还未去修炼。 在周财海审视的目光中,夏飞飞娇憨地一笑:“舅舅,我出去逛了啊!” 周财海眼中露出意外的神色,却终于点了点头:“好。遇到为难的事情一定要告诉舅舅啊!” “好。”夏飞飞口中说道。 我会告诉你的。夏飞飞心中想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可别怪我心狠。 那么,该如何开始第一步呢?也该是时候开启了吧,那个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 5传承一 经过几万年的发展,荒月山寨已经从起初几十口人家的山寨,发展成了足能容纳几万人的小镇。小镇之上,有足足上百户蛊师家族,门下各自收了几口到几十口凡人过活。 月神广场之上的月亮井中汩汩冒出蒸腾的雾气,很多从山寨外冒险而回的蛊师们就盘膝坐在旁边回复元气。围绕在广场四周的,是各种店铺,有酒肆、米店、布店、杂货店、饭馆等。这些店铺里工作的大多是为蛊师家族服务的凡人们。 夏飞飞就这样看似无所事事的走在月神广场之上,用心感受着山寨的繁华。毕竟,这是她足足有几百年未曾踏过的土地啊。这块土地在三年后注定毁于万兽浩劫——兽神之觉醒。 文明的创建,需要无数代人的辛苦努力,而毫不留情的毁掉,只需要一个莫测的理由,也许只是某位大能的一念之间。对于大能而言,这块土地上那些弱小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夏飞飞很清楚上位者的这种心态,因为,在前世的时候,她也曾经干过类似的事情。 ——然而,现在…… 夏飞飞神色古怪的盯住自己纤细的手腕,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还真是羸弱的。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身体,即使想替天行道,惩罚别人,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呢。 荒月山寨的寨门就在月神广场的西北角上。夏飞飞趁人不备,正打算溜出寨去,突然间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夏飞飞,你等一下!” 夏飞飞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孩子,这是现任寨主商未明最宠爱的孙女,商蕊儿,今年十五岁,一向是夏飞飞的同窗兼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哪怕是几天之后的开窍大典,她和夏飞飞也是被山寨众长老最看好的那两个。 “夏飞飞,还有七天就是开窍大典了。”商蕊儿声音清脆悦耳,却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想,我们长达十年的争斗也该做个了结了吧。” 夏飞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微笑了起来。好有朝气和活力的小姑娘,不是吗?若不是她提醒,自己差点忘记了,从五岁开始,两人同时进入山寨学堂,在各个科目的成绩上争夺高下,这次你是第一,下次我就是第一,足足争夺了快十年的时间。现在看来,这样的争夺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你笑什么?” 商蕊儿生气的问道,“你我蛊道理论知识不相上下。但是再好的理论,也只不过是修行道路上的一种辅助。蛊道更看重的是资质。若是你开窍大典上你的资质高于我,我就主动认输,从此唯你马首是瞻;若是我的资质高于你,你便要愿赌服输,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好。你可敢赌?” 夏飞飞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商蕊儿一眼,前世开窍大典前,她几乎一直躲在竹楼上,可没有这一幕出现。因此她也很好奇商蕊儿到底想提出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她淡淡说道。 商蕊儿的脸莫名其妙的飞起了些红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这个时候突然有些扭捏:“若你输了,便要答应我,从此不可对周瑾哥哥起心思。只要你不从中作梗,我和周瑾哥哥便是这荒月山寨中最般配的一对。” 原来如此!夏飞飞恍然大悟。前世的时候她被山寨众人唾弃,灰溜溜如丧家之犬,自然无心理会这些风花雪月。她差点便忘记了,商蕊儿后来的确成了周瑾的未婚妻,若不是兽神突如其来的觉醒崩坏了百蛊界原有的秩序,两个人早就共结连理了。原来商蕊儿从这个时候起便开始对周瑾有好感了吗?这或许是可以利用的一点呢! 想到这里,夏飞飞干脆利落的接受了商蕊儿的挑战。 商蕊儿大喜,拉上夏飞飞就来到广场旁边的饭馆里,向掌柜要了一间静室,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誓言蛊。誓言蛊是百蛊界最常见的一种零阶蛊虫,凡人和蛊修都可以使用,然而,一旦蛊修突破二转修为,零阶的誓言蛊便会失去作用了。现在两个女孩子都尚未开窍,距离突破二转遥遥无期,誓言蛊便是最好的赌斗见证了。 誓言蛊闪动透明的小翅膀在两人面前飞呀飞,商蕊儿先出声说道:“今日我商蕊儿,和夏飞飞立下赌约,若开窍大典时,她的资质高于我,我从此唯夏飞飞马首是瞻,甘心做她的跟班,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有违此誓,当受万箭穿心之刑。”接着,便引誓言蛊在自己身前转了一圈,一阵白光从誓言蛊身上飞起,落入商蕊儿的眉心。 夏飞飞在商蕊儿紧张的注视下,开口说道:“若开窍大典时,我夏飞飞的资质低于商蕊儿,我愿从此远离周瑾,今生今世不可与他结为夫妻,有违此誓,甘愿灰飞烟灭,身死道消。”一阵白光同样落入夏飞飞的眉心,就此赌约已成。 商蕊儿睁大了眼睛,犹自震撼于夏飞飞所发的誓言,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肯定,你的资质比我高吗?” 夏飞飞没有再说什么,看了她一眼,离开了饭馆,径直向山寨外面走去。 商蕊儿追出饭馆时候,只见夏飞飞已经走出山寨。她有心追出去问个明白,却畏惧山寨外恶虫猛兽,踟蹰不敢上前。然而想起夏飞飞一脸笃定的样子,她越想越害怕,竟呆呆的站在饭馆外面,失声痛哭起来。 山寨之外,又是另一个世界。 山寨之中有家族三转蛊师坐镇,自有结界护卫,因此恶虫猛兽不来侵袭,然而山寨之外,黑压压的密林之中,却是它们生活的天堂。连修为高深的二转蛊师都要组队活动,轻易不得太过深入。 “夏小姑娘,你在山寨里面随便耍耍,怎地跑出来了?”寨门外常年有蛊师轮流警卫,有认识夏飞飞的,便如此好言相劝。 夏飞飞脆生生的回答:“前些日子学堂里学了配药,我打算试试看,突然想起少了一味药材哩。这止血草就生长在寨子旁边,料想不会有危险的。大叔你放心,我会自个小心的。” 那警卫见她如此说,也不好阻止,见她果然只在寨子附近活动,料想便是有危险,也是有限,就由着她去了。想不到刚开始的时候还看见夏飞飞在一片草地上蹑手蹑脚行走,一转眼的工夫,人却看不见了。 …… 野草和荆棘丛中掩着一条小石子路,石子路的中间生着半人高的野草,曲曲折折通向远方。夏飞飞小心翼翼的在小石子路上行走,不时避过食人花和血荆棘。 突然间有条通体赤红的蛇从草丛中游出,似乎有些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又头也不回的向旁边游去了。 夏飞飞认得这是一种毒性猛烈的血蛇,常年和血荆棘相伴为生。夏飞飞心中一颤,暗叫一声侥幸,想来是腰间别着的避毒珠起了作用。这是她的母亲周梦雪当年亲手送给她的七岁生日礼物,上面有母亲密密麻麻编织的平安结。也就是在那一年,周梦雪和父亲夏棠组队去出任务,再也没能回来。 路的尽头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古庙。古庙之中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立在中央的神像也被人用剑削去了大半个身子,歪到一旁。 前世的时候被山寨众人所唾弃、千夫所指的少女曾经流着眼泪、慌不择路来到了这里。 那个时候的少女只懂得软弱的哭泣,对周围的一切异常茫然一无所知。 而今日,夏飞飞镇定的看着古庙之中歪倒在地的神像,神像虽然残破不堪,然而唯独一双眼睛却仍然栩栩如生,在夏飞飞审视似的望过去的时候,似乎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夏飞飞悚然而惊。 然后,她拼命的克制住自己要夺路而逃的欲望,走了过去,来到神像背后,转动了一下机关。 夏飞飞只觉得平地里一声惊雷,彷佛在她的灵魂深处炸响。 紧接着,神像缓缓沉入地下,消失不见了。原本神像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里面黑不见光,一直通往深不见底的方向去。 甜美却冷漠的声音在整个古庙之中回响着:“发现未知生命。体质相合,血脉相合,心性未知,是否进入?是否开启传承?” 夏飞飞犹豫了一下,终于奋不顾身,跳进了黑洞中。 作者有话要说: 6传承二 妖女在黑暗之中行走。 在这绝对粘稠的黑暗当中,她反倒成为唯一的光亮。 不知道在地下行走了多久,来到一座石门之前。石门厚重,推之不开,唯有石门旁镶嵌着的夜明珠幽幽的发出光亮。 夏飞飞凝神望去,只见石门两侧刻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永欢殿”字样,一如前世时。她已经知道,里面供奉的是一位邪神,名号为永欢娘娘,即使是在三重天上,依然是被人鄙夷的存在。然而,她却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记忆中的少女抖抖索索如小白花:“我已经声名狼藉,还有别的选择吗?” 夏飞飞一脸平静的往里面走去:“造化为工兮,天地为炉。大道三千,救人积德可成道,修习欢喜禅法可成道,屠尽天下人亦可成道。我今日所选,出自本心。所谓规则,是用来帮助人,而非束缚人的。比起性命来,礼义廉耻这些陈腐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石门中是一间极小的内室,一梳妆台,一凳,一镜,一床而已。仍如前世时。内室的主人永欢娘娘早已灰飞烟灭,荡然无存,然而这里的一切都有她的印记,她的影子,彷佛下一刻她就会出现在面前似的。 夏飞飞轻车熟路的走过去,站到镜子前。镜子中灰蒙蒙的一片,并未映出少女的影像,而是突兀的出现几个血红的大字:“想接受我的传承,先要斩断所有退路。” 夏飞飞早有所料的笑了起来。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她的笑容显得妖异。 她环顾四周,见内室中暗藏杀机:梳妆台前的凳子伪装的很好,其实是一种名为木马的刑具,梳妆台的盒子里放着一支玉势,床上看似很安全,然而夏飞飞却知道,那里蛰伏着一只血魂兽,一旦有不知情的人躺上床去,血魂兽便会显露身形,给那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记忆中的少女流着眼泪,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她脸色苍白,紧紧咬住嘴唇,下身开始流血。终于,一只玉简向她飞了过去,她被一阵白光传送出神庙。少女惶恐的四处张望,却发现这座神庙就似从来没有存在过那般。 夏飞飞握着玉势的手平静而稳定,她脸上,甚至满是轻松的微笑。她微笑着对自己说:“女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一边撩起裙子,一边用力往里一送。冷汗从她额头泌出,她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不过这样的疼痛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惊雷在她身体深处炸响,由内而外,她手中的玉势直接被炸成飞灰,整个内室也在这种爆炸中不堪一击,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飞入她的灵台、眉心和丹田之中。 夏飞飞感觉丹田中有气流疯狂的运转起来,一如自己蛊修三转大圆满时炼化为气的时候。此时她脑海里也突然多了点东西,那是玄牝大法的功法总纲:“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夏飞飞赶忙盘膝坐好,开始炼化自己的元阴。这是玄牝大法独得之妙,元阴被炼化后,与肉身结为一体,除非身死道消,断无被他人引出之理。有了前世玄牝困魔大法的修行心得,夏飞飞在以玄牝大法炼化自己元阴时,如鱼得水,毫无凝滞之处,不多时便突破了练气四层,这相当于一个一转地阶蛊师的实力。 炼化完毕后,夏飞飞从地上起来,看了看四周环境。只见整个神庙早已不复存在,她的身边,却放有一只玉盒。 “想不到这次竟得了永欢娘娘真正的传承!这种传承是和上辈子那速成的玄牝困魔大法无法同日而语的。若说玄牝困魔大法形如鬼魅,阴狠飘忽,正宗的玄牝大法则是中正平和,拟态神仙。”饶是夏飞飞心智坚定,此时也不免有些欣喜,“只是这只是永欢娘娘的初级传承,中级和高级还要去其他界那边碰运气。哎,那都是很后面的事情呢。管它呢,先确保自己两年以后能够平安离开百蛊界再说吧。” 夏飞飞接受了传承,自然知道,玉盒之中,装有永欢娘娘留给她亲传弟子的东西。 打开玉盒,只见一只银质的镯子静静躺在里面,其式样竟和山寨中女子常戴的相若。 夏飞飞却又是一阵欣喜。百蛊界里的蛊修毕竟坐井观天,没什么见识,蛊修常用的储物装备是空间蛊,如豆荚蛊、花囊蛊等,其容量也有限,哪怕是最珍贵的三转空间蛊,也不过是几间屋子大小。但其他灵修则不然,道家、佛家各有神通,其芥子空间的术法,端的厉害。那银镯看似普通,但以夏飞飞的眼光来看,是至少元婴级别的大能炼化出来的宝物,练气级别的人也能顺利驱使,炼化认主后他人不能开启,最是安全。 夏飞飞分出一丝心神,将那银镯烙上自己的神识,又看了看里面永欢娘娘留给她的东西。只见数以万计的上品元石堆成了小山,几只玉简横七竖八放在一边,另一侧的架子上,却摆放着几只蛹,微微的散发出元力波动。夏飞飞眼神何其老辣,一眼便看出,那里是几只沉睡中的蛊虫。 魅惑蛊。二阶蛊虫。可控制敌人的神智,使为己用。 隐身蛊。一阶蛊虫。使用该蛊虫可隐去身形,然而若此期间主动攻击敌人或者被敌人攻击,隐身效果自动消失。 替身蛊。一阶蛊虫。使用该蛊虫可制造出一个与宿主一模一样的替身,扰乱敌人的视线。 夏飞飞忍不住有些激动。她从来都是一路摸爬滚打、和人比凶斗狠惯了的独行侠,从来没有人替她考虑到这种地步。魅惑蛊、隐身蛊和替身蛊都是十分难得的控制类蛊虫,在百蛊界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放蛊虫的架子最上端,还沉睡着一只日月蛊。这是一种紫阶蛊虫,单独使用的时候自身并无功用,然而却能和月光蛊或者日光蛊合炼,使元海中的元力流转速度加快一倍。这种蛊虫,极其难得,每一只蛊虫出现,都预示着一波血雨腥风的到来。而现在,永欢娘娘居然极其细心的为她弟子搜罗来一只!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夏飞飞终于沿着原路向山寨大门走去,路过某处止血草丛的时候,顺手扯下几颗止血草。 “飞飞,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你的脸色不太好,难道遇到了什么危险?”回到家中,舅舅周财海一脸关切的问道。 夏飞飞想,若不是知道这一脸关切背后的龌蹉心思,若她还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少女,一定会十分感激吧? “飞飞啊,刚才寨主的儿媳来过了。你是不是欺负商蕊儿了?怎么把她给惹哭了?”舅母申氏一脸兴师问罪的嘴脸。 周瑾听到声音,知道夏飞飞回来了,连忙停止了自己的修炼,走下楼来。刚好听见母亲责怪表妹,忙为夏飞飞开解道:“这断然是没有的事。商蕊儿多么娇蛮的大小姐,她欺负表妹还差不多,表妹怎么会主动招惹她呢?定是上次的考试成绩不如表妹好,因此心中窝火罢了。” 申氏看到儿子这般不成器,一心维护夏飞飞,心中的不舒服劲儿怎么也下不去,冷声道:“我虽然不大清楚你们学堂里的事情,却也知道,上次的考试飞飞虽然得了第一名,高过商蕊儿些,却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再怎么窝火,也不至于到了今天流泪难过。何况,再过几天,就是孩子们的开窍大典了。和资质比起来,以前的学习成绩算得了什么?” “算了。你少说两句吧。”周财海在一边说道,“过几天就是开窍大典了,飞飞想必心中乱的很。小孩子家家的有些口角,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商家一向蛮横惯了,没规矩,不论事理,怎么你也跟着糊涂起来了?” 一面又向夏飞飞说道:“飞飞啊,过几天就是你的开窍大典了。不知道为什么,舅舅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放心不下。你且随舅舅进来,舅舅有话要同你说。” 夏飞飞点了点头,看了舅母申氏一眼。申氏一脸愤愤不平之色,然而却并没有对周财海要和夏飞飞单独相处这件事情,报以任何的疑心。——她和周财海青梅竹马,年少相知,情深意重是山寨里许多人家都羡慕的,她对自己自信的很,对周财海也自信的很。 然而在重生的夏飞飞看来,这种自信,实际上是自负,更让人感到可悲。 周财海当然不会在修炼室中动手动脚。万一有人闯进来,多难堪啊。 他也是有些身份的人了,行事间也是颇有分寸。见夏飞飞进来,便和颜悦色的对夏飞飞说:“飞飞啊,此间并没有外人,你且和舅舅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五绝血脉?” 这便图穷匕见了吗?夏飞飞心中暗想着,并没有立即回答。 周财海便说:“你放心,此间已经被我种下了隔音蛊,不会有人听见的。但你要和舅舅说实话。只有说实话,舅舅才能帮你。” 夏飞飞抬头看了看周财海,见他脸上仍然是一脸的慈爱之色,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反而做出慌张无措的样子。 明媚如朝阳、娇艳如鲜花的少女一脸委屈的扑到周财海怀中,嘤嘤哭着说道:“舅舅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7替身 周财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尽管妻子申氏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曾经约定白头偕老、永不变心的对象。然而日子过得久了,握着妻子的手,就如同左手握右手一般,再也没有了最初的感觉和内心的悸动。 有的时候申氏主动开口要,他也推说修行要紧,拒绝她的邀请。 看着她略带失望的眼睛,周财海偶尔心中会闪过一丝厌恶:这个女人是怎么了?她怎么能蠢笨至此?居然一点知觉也没有?她难道不知道她那已经被自己探索开发熟了的身体,再也没有吸引力了吗?她怎么敢用这样的状态,来理直气壮的要求自己,强迫自己履行夫妻之间应尽的义务? 每当这个时候,周财海便无比怀念申氏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申氏,那么美,那么娇,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令自己沉醉着迷。那个时候的周财海,日日都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想拥她入怀,只因为修为未达到二转,一直苦苦忍耐到三十岁,这才如愿以偿。 现在的申氏,已经有四十多岁了。生过孩子的身体明显发福,长期操持家务的双手也变得粗糙、丑陋。——那个时候的周家,远没有现在富裕,他们连个丫鬟都买不起,全是申氏亲力亲为。 申氏的声音开始粗声大气,她得意洋洋的行使着自己身为主母的权力,肆意打骂着下人,却丝毫未曾察觉这样的嘴脸有多难看。申氏甚至不再留意自己的穿戴,她省下来的所有钱都换成元石,交给周财海和儿子周瑾修炼。 ——这样的女人,已经完全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然而,她却是自己一生一世的妻子,只能敬重敬爱、不能随意抛弃的妻子。 有的时候周财海会觉得闷的发慌。他的修行迟迟停滞在二转,眼看是突破无望了,便想在生活方面弥补一下,追寻一下少年时可望不可及的快乐,然而伊人虽在,风华已逝,徒添伤感。 因此,周财海也会偶尔去山寨的青楼里悄悄宿上一晚,或者去暗门子那边来上几发,许给那些凡人女子些许财帛,再没有不允的道理。申氏却一直一无所知,他骗她说在外面历练修行,她居然也傻傻的肯相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财海开始动脑筋打自家妹妹财产的主意。 妹妹周梦雪年轻貌美,资质高,着实嫁到了一户好人家。在妹妹和妹夫双双殉难后,周财海接手照顾年纪尚小的外甥女,同时,也顺理成章的监管了夏家留下来的财产。 不得不否认,周财海正是动用了这笔财产,才过上了现如今的富裕日子。——他要抚养夏家遗孤,自家家境贫寒,动用些许子夏家财产,再合情合理不过了。过年过节再往山寨各大长老那里送一点聊表心意,嘿,偌大一个山寨谁敢指责他的不是?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就算送出去再多,他自己也不会吃亏。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是无法持久的。 前年过年他去各家送礼时,商家长老便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若是夏飞飞那丫头在晋级二转后提出要坐产招夫,自立门户,全山寨的人都必须支持,否则,就是坏了规矩,就会给这个山寨带来极大的隐患。很多人都在暗中看着呢,他不能给政敌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从那以后周财海便多了一个爱好,每天暗地里盯住夏飞飞看,总盼着看出她有什么行为不检之处,好夺了她继承遗产的权力。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夏飞飞十四岁的时候,这个机会终于出现了。夏飞飞那小妮子脸上的慌张再也掩饰不住。他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异常。终于,经过多半年的观察,他判断出那异常的来源——五绝血脉。 周财海当时兴奋的都快要跳起来了,他差点就在第一时间跑到族长家,告诉族长这个秘密。但是终于他忍住了,他望着夏飞飞青春无敌的面容和身材,终于起了别样的心思。 ——这样的女子,其容貌气质都比青楼女子、暗门子要高出许多,又是传说中的五绝血脉,真想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呀。 以他自己的资质,自然是无法和侍奉蛊神娘娘的圣女发生肢体接触的。不如,设法掩住这个消息?再在开窍大典前恐吓于她,夺了她的身子,这样顺利混过开窍大典,日后还可拿此事胁迫她,到时候,她修为进境艰难,又有把柄被抓住,还不是只能任自己为所欲为? 一个阴险恶毒的计划就此在周财海心中渐渐成型。 因此,才有了今日之事。 少女被他压在身下,眼神迷离,娇喘吁吁,然而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不安分的在周财海身上游走着,看似无意为之,却时时刻刻能撩中他的痒处。素手所到之处,皆燃起燎原大火,令人沉醉其间。 周财海觉得少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娇喘、甚至每一个呼吸都能点燃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他觉得他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美妙的、梦幻的时刻。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啊。”他口中嘟哝着,彷佛回到了年轻时候,忘我的、不顾一切的、热火朝天的辛勤耕耘着。 “我要嘛。我还要嘛。”小妖精扭动着身子说。 这样几次三番。 “舅舅撑不住了。实在是岁月不饶人啊。”周财海又一次缴械投降,他气喘吁吁从少女身上下来,躺在旁边床上,犹自不停的喘息。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苦心孤诣找到的幽会之所中,这间雅致的小屋子里,有微弱的光芒忽闪忽灭。如果他意识清醒、五感敏锐的时候,自然可以查出,这是有蛊师在催动蛊虫。 隐身蛊。一阶蛊虫。使用该蛊虫可隐去身形,然而若此期间主动攻击敌人或者被敌人攻击,隐身效果自动消失。 夏飞飞盘膝坐在地上,她气海之中练气四层的灵力疯狂运转着,成为一个飞速消耗中的漩涡。在隐身蛊的作用下,三转蛊师以下的人不会看破她的行藏,经验丰富的二转蛊师,也只有在聚精会神的情况下,才能发现她的存在。 她结了个奇怪的手印,在此印的驱使之下,灵力几乎无损耗的转化为元力,投入眉心空窍之中。这便是灵力和元力互转的法门,在百蛊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而在夏飞飞眉心空窍的元海中,两朵绿颜色的小花浮浮沉沉。一朵小花犹自吸取着元力,一朵小花虽没有元力涌入,但花瓣中却有点点光芒,显然是被人刚刚催动过,尚未睡去。 此时若是有蛊师以神识探入,便可发现,这两朵绿色小花,一朵花上载着隐身蛊,另一朵花上载着替身蛊。 替身蛊。一阶蛊虫。使用该蛊虫可制造出一个与宿主一模一样的替身,扰乱敌人的视线。 替身蛊在修者相斗中常被视为炮灰一般的存在。它造出的替身极其脆弱,基本上只能承担一个一转玄阶修者的几次攻击便会烟消云散,然而夏飞飞在前世却意外发现了替身蛊的另一种用途——只要饲主的指令足够明确,元力持续不断的供应,替身蛊所造的替身其实能够模拟很多极细微的动作,例如说此刻—— 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夏飞飞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的超负荷运转令她有些后继无力。这还是在她有几百年修行经验,近似苛刻的精打细算了每一份灵力的前提下。 但是,这也是有价值的。否则,她一个顶多只达到一转地界修为的修者,又怎么和周财海这种二转蛊师正面对抗?现在把周财海都累的不能动弹了,她却行有余力。 ——一个脱力到无法招架的生物,无论他的实力是强大或者弱小,注定任人宰割。 夏飞飞手中的寒芒一闪,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她慢慢站了起来,悄无声息的向床那边走了过去。 正在这时候,周财海突然喃喃说了一句话,令夏飞飞停住了脚步。 周财海说:“飞飞啊,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舅舅倒是有心庇护你,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拼了老命,也庇护不住啊!你的父母,当年便是被仇家暗算而死的。现在她那仇家,怕是早就盯上你了吧。你不要怪舅舅破了你的身子,坏了你修行的根本。其实你越优秀,将来的处境越是危险啊!” 夏飞飞对周财海口口声声说为自己好的说法嗤之以鼻。大凡人干了亏心事后,总会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掩盖自己最初的动机。以她两世为人的经验看,周财海绝对是觊觎她家的钱财和她的美色,至于说别的庇护之类,怕都是在他满足了贪欲和淫~~欲以后才有的念头了吧。 然而夏飞飞还是停住了脚步。她盘膝坐下,重新操控起替身蛊。她的额头微微冒汗,躺在床上的替身也娇滴滴的发出这样的疑问:“仇家?舅舅,我父母的仇家是什么人?” 周财海却摇了摇头:“除非你真正有了奇遇,成为三转蛊师,否则我是不会说的。你虽然是女流之辈,一向心高气傲,少年人年轻气盛的时候,露出什么痕迹,反而会遭来杀身之祸。” “凭你今日之言,暂时饶你一命。汝之人头,记于账上,他日再行取之。”夏飞飞实在也是累极了,透支过度,她操控着替身蛊,最后说出一句话:“舅舅,你且在这里歇着,飞飞先走了。若是回家晚了,恐怕舅母生疑。”便带着替身离开了。 替身渐渐和夏飞飞融于一体,周财海身心俱疲,哪里看得出其中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分段,方便网页阅读。 8开窍 几天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终于到了开窍大典的时候。 是夜。一轮满月在夜空中高高悬挂着,将它清冷的光辉洒下人间。广场上几乎每个孩子都沐浴在如丝绸般柔和的光辉里。但即使是月光的照耀,也不能做到完全公平公正,月光所至之处,必有阴影。 夏飞飞就盘膝坐在阴影里出神,冷冷望着那群兴奋异常、烦躁不安的孩子们。但是兴奋和烦躁都是他们的,夏飞飞却什么都没有。再世为人的妖女眼睛里,只有冷峻的平静。 再等一刻钟后,开窍大典就要正式开始。广场上一日之间种满了星星草,把月亮井四周铺成了碧绿的海洋。无数的萤火在星星草的草尖凝结,随微风起伏飘扬。水晶石组成的六芒星阵也已就位,只等着祭司祭过蛊神娘娘后,真正的考核便会开始。 ——这注定是世界上最梦幻、也是最残酷的考核之一。哪怕是原本身份地位平等的少男少女,却注定因为考核的结果产生分化,有的会被视为重点培养对象,有的则沦为炮灰和凡人。这种考核,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无论这些孩子曾经有过多么执着的努力。 “怎么,怕了?”周瑾清亮的嗓音适时在夏飞飞耳边响起。 夏飞飞回过头来,微微眯了眯眼睛。真是不幸呢,明明是上佳的甲等资质,不去好好修炼,却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悠。这和在猛兽面前放一块香喷喷的烤肉有什么区别? 夏飞飞打量着周瑾清俊的面容,心中禁不住也是一动。这样容貌和资质的少年,又有童子元阳,若是哄到手,至少可提升练气期两层的修为。若是视而不见,就此放过,实在有悖一直以来的处世原则啊! 夏飞飞心怀鬼胎,正在认真盘算,她这副面容落到周瑾眼睛中,便是清丽无双的少女微微睁着小鹿般的眼睛在发呆。花季少男的心里,顿时平添了几分怜惜之意。 “飞飞。”他柔声说道,轻轻把夏飞飞额前的乱发抚平,“别怕。不管你是什么资质,你都是我的好表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表兄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是吗?那么谢谢表兄了。”夏飞飞很没诚意的说道,她并没有留意到,远处商蕊儿正狠狠的望着她,眼睛里都快喷火了。 夏飞飞终于站起身来,走进星星草的海洋。 时间恰到好处。 夏飞飞刚在星星草丛中站定,黑衣高冠的祭司便开始宣读晦涩难懂的祭文。 接着,荒月山寨中的三转蛊师悉数出现,他们一齐发力,广场之上的六芒星阵越来越亮,六芒星阵中的萤火浓度也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标准。最后,六芒星阵升了起来,组成一个巨大的光罩,人在光罩外看不清楚光罩内的景象,只看到广场上的星星草都以一个非比寻常的速度凝结着萤火,数不清的萤火前仆后继的向光罩中飞去。 “快!就是现在!商蕊儿!快进去!”负责维持秩序的长老大声说。 等待开窍的孩子们一阵喧哗。这些单纯的孩子并非蛊道白痴,他们自然知道,开窍大典中排队越靠前的人,越能在开窍途中得到好处。 夏飞飞却冷冷笑了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看来,先前的赌注给了商家很大的压力啊。可是资质这种事情,是一出生便注定了的,商蕊儿就算第一个进去,最多也就是元海中元气比别人多上一些,又有什么用处呢? “商蕊儿。眉间空窍元海容量八成九,乙类上品。凝窍后修为是黄品八级。”这便是最后的结果了。一转中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目,每品又以十级来细致区分元气的多寡。所谓的黄品八级,自然是一转黄品八级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乙类上品,已经是相当难得的资质了,而凝窍后修为黄品八级,更是了不起的事情。要知道,具有甲类上品资质的周瑾,去年凝窍之时,也不过是堪堪黄品五级的修为啊。 “不公平!” “有黑幕!” 围观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得出结论:这是商蕊儿排在开窍大典第一的好处。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声响起。 “她凭什么是第一?论蛊道课业,她也不过是和夏飞飞不相上下。最后的考试夏飞飞还考的比她好哩。” “唉,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是寨主的孙女,有特权嘛!” 夏飞飞听着这些不入流的议论,微微皱了皱眉头:“幼稚。第一个进去开窍就能增长这么多修为吗?那么每年大家还不抢破了头?商家人定然给了商蕊儿能够加速凝窍的物品,譬如说元石,就是极好的介质。” “但是规矩摆在那里,商家人能在开窍大典中动的手脚,也只不过如此了。如果商家人知道自己虽然是五绝血脉却已非处子,不知道是否会为今天的大动干戈而后悔呢?但是,这个赌注,算起来自己可不能算输呢。” “毕竟,当初赌的是资质,而非修为。商蕊儿,却是输定了呢。万箭穿心吗?听起来好悲惨的死法,商蕊儿只是骄纵蛮横,但也有可取之处,倒罪不至死。罢了,若是她乖巧,便随手帮她解了誓言,料想也非难事。” 夏飞飞的这些念头只是在心中想想,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什么都没有说。 商蕊儿挑衅似的看着夏飞飞,仰起头示威。夏飞飞看出了她眼睛里暗含的意思,却懒得对这种幼稚之至的行为加以反击。 一个个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排成长队,头一个从光罩中走出后,第二个便急匆匆进去。每个人的开窍凝窍时间都是一刻钟。 夏飞飞却一直没有被叫到名字。最后,连周瑾也忍不住焦急起来,跑到一向最宠他的学堂长老那里问:“老师,为什么一直没有飞飞,她被排在多少位?” 高台之上,寨主商未明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夏飞飞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在知道了自己孙女的心思之后,他选择了成全。特别是商蕊儿真的被查出拥有乙类上品资质,商未明很清楚这个成绩在山寨众少年里面也算是出类拔萃了。便是与周瑾婚配,也决不至于辱没了他去。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站在自己孙女的这边呢? 至于夏飞飞,虽然有可能也很优秀。然而既然不长眼到和自己孙女抢男人,也就只好被打压了。 因此商未明特地吩咐过,将夏飞飞的名字排在中间靠后的地方,他就是想看看,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少女如何方寸大乱,最好在开窍大典中吵闹起来才好。只要她吵闹,必然会让众人对她的印象分大减,而这,无关是非对错。 但是夏飞飞却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对排队的结果提出任何质疑。她就好像不知道,她是蛊道理论考试中的第一名,无论如何也应该被排进极靠前的位置那样。 “嗯,这个小姑娘有两下子。至少很能沉得住气。可惜了。”这是商未明最后的结论。 “夏飞飞。”负责维持秩序的长老叫道,这已经是在队伍中游很靠后的位置了。所有人都对夏飞飞报以同情和诧异的眼光,只有夏飞飞心中在暗自发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啊!所谓上位者的心态,原来也是这般的一致,太好猜了。 夏飞飞终于走进了光罩之中。 夏飞飞双手结印,按照蛊道理论所授的开窍姿势盘膝而坐。 星星草所凝结的萤火彷佛嗅到了最爱的味道,它们疯狂的向夏飞飞眉间空窍钻了过去,争先恐后、蜂拥而至,外面水晶石上的元力刻度线也在飞速上涨着。 商未明看的真切,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个上涨速度,怕是甲类上品?” 然而商未明还来不及为自己的孙女担心,情况便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元力刻度线突然间停了下来,这个停止的速度,也远比其他人的快上许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不!还在动!似乎在上下摇摆!现在是在丁类下品的位置摇摆,元海容量五成五。”负责观察刻度的蛊师大声说道。 商蕊儿的心,便随着摇摆的刻度线七上八下。而光罩中的夏飞飞,遇到的情况却远比任何人想象的复杂。 星星草所凝结的萤火仍然是争先恐后的朝着她眉心之处飞了过去,然而同时也有无数的萤火从她眉心处挣扎着逃出。这些萤火初步拥有自己的神识,夏飞飞听到它们彷佛在说: “啊!这里有一个五绝血脉的小姑娘!看起来很软很萌的样子!不行,这是我最爱的味道了,我一定要钻到她的空窍中去!” “靠!被骗了!这个小姑娘,她已经不纯洁了,她受到污染了。她是个坏女人!我才不要在元海中和她作伴呢!我要逃出去!” 夏飞飞冷眼旁观自己周围的这种变化,一切似曾相识。 ——记忆中的少女惊惶的望着争先恐后从自己眉心逃出的萤火,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腕想去挽留,然而手指所触之处,萤火都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飞快的避开。“不要走。”少女只是无力的重复着这样的话,却只能徒劳无功。最后,刻度线上的显示,标志着少女资质为丁类中品。 …… “哼!”夏飞飞的眼睛中突然爆发出冷厉的寒芒,她干脆放弃了结印,站起身来,对着身边密密麻麻的萤火说,“尔等不过是灵智初开之辈,渺小如微尘。你们懂的什么叫做纯洁?什么叫做污染吗?” “天地万物秉承阴阳之气而生。若无雌雄交泰、阴阳调和,世间哪里来这万紫千红、浓妆淡抹的风景,又哪里来这多姿多彩、无奇不有的万事万物?就连尔等,也因阴阳之气而存在,你们又有什么资格,鄙视阴阳相合之道?又有什么立场,说我受到了污染?” “一个强者的心,如钻石般坚硬,如水晶般纤尘不染,不会因为她修炼了什么功法便产生变化,也不会因为她和什么人接触,做了什么事情而改变。真正受到污染的,正是毫无主见、人云亦云、画地为牢、愚昧无知的你们啊!” 萤火汇聚成的海洋中产生了一丝极细微的颤动。 一些萤火彷佛在说:“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这个女人太坏了!我再也不要见到她!” 然而另外一些萤火却弱弱的说:“可是我觉得她说的也有一点道理啊。我有点想见她了。要不,暂时呆在她的空窍里,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什么别的新奇的思想?触类旁通总是好的。” ——这声音是极微弱的,然而它毕竟存在着。犹如冬季草原上的一点微弱的火光。 ——萤火汇聚成的海洋开始慢慢的躁动,最后,居然酝酿成惊涛骇浪。 ——冬季草原上的一点火光渐渐燃了起来,这火势越来越大。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夏飞飞就在光罩中很随意的站着,她身边的萤火却越聚越多,虽然仍然有数不清的萤火似上当受骗了一般,极其委屈的从她空窍中逃出,却有更多的萤火抱着好奇、试试看的态度重新将她的空窍填满。空窍中的萤火稠密到一个程度,便凝结成元力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原本浅浅的元海表面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元海的平面就这样缓慢的、但是却坚定的上升着。 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夏飞飞走出光罩。 寨主商未明眼神复杂的盯住夏飞飞看了一阵子,却终于没有说话。 水晶石的资质刻度线上显示:夏飞飞的资质为乙类下品,眉心空窍元海容量八成一。凝窍后修为是黄品三级。 “哼。这个成绩很一般嘛。山寨中足足有二十多个人排在你前头呢。”商蕊儿在夏飞飞的背后大声说道,“别忘了,那个赌你输了。” 夏飞飞举步走出了广场。“幼稚。”她暗地里对商蕊儿说。 作者有话要说: 9合炼 夏飞飞走进饲蛊室,挑选了一只月光蛊。这是每个经过开窍大典的蛊师都要在第一时间做的。元气流转,生生不息,月光蛊能最大限度的捕捉蛊修周围的元力,将其聚沙成海。 月光蛊,正是荒月山寨的特色蛊虫,和百蛊界西边的日光蛊并列为两大资源类蛊虫。 夏飞飞进入静室,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月光蛊微微张开粉色的小翅膀,在眉心空窍的召唤之下,向着元海摇摇晃晃的飞了过去。 夏飞飞分出元力来进行牵引,其中分寸和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不多时,月光盅就彻底被她炼化,化为元海之上沉浮飘荡的绿色小花中的一朵。每当夜晚之时,这朵小花便会绽放,其中的月光蛊便会随着饲主呼吸的节奏自动摄取元力,在不知不觉中加深蛊修的修为。 是以蛊道并不如其他灵修那般,需要日复一日的枯燥打坐修炼来增加修为,蛊修所要做的事情要有意思的多,便是选择与自己契合的蛊虫,然后,日复一日熟练其使用技巧,通过日常任务和战斗磨练心性,打破瓶颈。 当然,蛊修的资质不同,其资源类蛊虫摄取元力的速度和效率也不尽相同。除此之外,蛊虫本身的质量和功用、周围环境的元力浓郁程度,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修炼的效果。譬如说一个蛊修若每天在元石堆里混,其修为增长必然要比他在元气稀薄的地方快上很多。 是夜。 夏飞飞居住的屋子里摆放了两盆星星草,这是表兄周瑾送给她的开窍礼物。她就闭目端坐在两盆星星草中间。在她的眉心空窍处,月光蛊勤劳的工作着,一丝丝元气如纱似雾,慢慢的汇聚到元海之中。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竟增加了半成的元力!这比从前被检测出丁类中品的时候,要快了很多啊!”夏飞飞睁开眼睛,如是想着。 但是这还没有完。物尽其用向来是夏飞飞的处世原则。 “这个时候也该合炼日月蛊了吧?这样一来,我的修行速度将会增加一倍!”夏飞飞如是想着,从银镯里取出了那只日月蛊,将心神整个沉浸在空窍之中,小心翼翼,有条不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时间,夏飞飞才再次睁开眼睛。她元海之中那朵载着月光蛊的绿色小花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小花中蛊虫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 “朝为日光,夜为月色。这日月蛊真是不愧紫色蛊虫的称号啊!”夏飞飞坦然站起来,她知道,她元海中的资源类蛊虫已经发生替换,从此无论是白天黑夜,日月蛊都将最大限度的为她摄取元力,助涨修为。 “只是,在几百年前的人魔大战中,高阶蛊修纷纷陨落,蛊虫也失落了很多,以至于现在的百蛊界,突破三转的蛊师如凤毛麟角。就连我,到时恐怕也不得不走由蛊修转练气士的老路。既然已经有练气四层的基础,不若将这玄牝大法继续练起来,岂不便宜?”夏飞飞如此想着,真个坐在自己床上,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修炼起玄牝大法来。 一夜光阴转瞬即逝,夏飞飞一宿没睡,却仍然感到神清气爽,也许,这就是玄牝大法的妙处之一了罢。只是练气之道,却是水磨功夫,就连标榜最速成的玄牝大法也不能免俗,除了采阳补阴可以增加修为外,仍要按部就班,勤学不掇。 “离兽神之觉醒只不过还有两年的时间,届时整个百蛊界将乱作一团,还是在此之前做好准备工作,提升实力,届时方能乱中求富贵,分得一杯羹!” 要不,想办法哄了周瑾的元阳?夏飞飞如是想着,走出房门,下意识的凝望着隔壁的房门,沉默不语。 房门恰好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清秀儒雅的少年望着站在门口的少女,惊讶的声音中掩饰不了喜悦:“表妹,你?” “哦,我在发呆。”夏飞飞淡定回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原本,夏飞飞寄居周家,和表兄比邻而居,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周瑾却不愿意这么想。感情总会降低人的判断能力,周瑾心中满心都是激动,暗地里想:难道表妹也对我有意? 夏飞飞何等老练,见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却也不愿指正,抱着将错就错的态度,和他一起走下楼去。 仍然是在堂屋吃早饭,仍然是舅母申氏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不同的是,周财海的眼睛总是若有若无的朝夏飞飞看过来,目光之中满是疑虑之色。 夏飞飞不动声色,只是慢慢的吃着自己的那份早餐。 终于还是周财海忍不住开口了:“飞飞,你当真有乙类下品的修为?” 夏飞飞故作天真的睁大着眼睛点点头:“是啊。虽然比预想的要差些,但是资质这种事情,是上天注定的,实在是难说的很,不是丙类丁类,便是万幸。” “据说,开窍大典也可以作弊的。若是携带足够的元石进水晶罩……”周财海试探着说道。除了夏飞飞外,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一个处子之身已失的女子如何能获得开窍大典中那些颇有灵智的萤火的宠爱?那可是星星草上凝结出的萤火啊!它们已经微有神识,刁钻古怪,死守原则。起码应该损失一半才对啊! “可是那样的话,起码需要耗费几块中品元石吧。况且修行这个东西,是日积月累方能见成效的。就算作假,难道还能作假一辈子不成?又有谁会闲着没事干,为了在开窍大典被别人多夸奖几句,而浪费这么多元石呢?”周瑾插嘴说道。他不明白周财海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纯粹的就事论事,提出自己的见解而已。 一块中品元石少说也可兑换一百块下品元石,相当于小康之家几个月的收入。周财海细想也有道理,也就不怀疑夏飞飞了,他把这异象当做是五绝血脉的特殊之处,横竖五绝血脉对他来说,也实在是无据可考。 “飞飞呀,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啊?”申氏笑眯眯的开口了,“乙类资质,在我们山寨,也算很不容易了呢。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去,将来生的孩子若是能沿袭这种资质,或者青出于蓝,那可了不得了呢?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开窍大典后,有几户人家正在向我打听你呢。其中有两个孩子,我看着不错,资质也好,修为也高,一个是一转地阶,一个是一转玄阶。依我说,不妨先将婚事定下来,待男方突破了二转,便圆房如何?” “娘亲!你说哪里话来!”夏飞飞还未开口,周瑾先急着说道,“飞飞刚刚凝窍,若是嫁人,她自个儿的修行课业却要怎么办?” 申氏不以为然的说道:“女孩子家就算自己再强,毕竟也是要嫁人的。不趁着年轻貌美,早早择定一门亲事,难道还一意要等着自己突破二转修为吗?那时早熬成了黄脸婆,又有哪个男人肯要?飞飞呀,你务必要听舅母一句劝,你母亲资质高,心气高,自己修行也争气,和妹夫早早突破了二转,却不喜安稳,一心只往外面跑,说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结果怎么样?出了意外,留下你几岁大的孩子,还要靠你舅舅帮衬。舅母就和她不一样,只懂得相夫教子,虽然年轻时候修为不行,受人嘲笑,但是我熬到现在,你舅舅也成器了,你表哥更是到处被人夸奖。现在任谁不赞我有眼光?” 夏飞飞听着申氏这些陈词滥调,心中却直可怜她。 这个心满意足、洋洋自得的小妇人,恐怕并不清楚自己所为的良人夫君私下里干的那些龌蹉事吧?她知道她的丈夫以修炼为借口拒绝和她亲热,只是因为嫌她年老色衰吗?她知道她的丈夫经常去青楼女子和暗门子那边鬼混吗?她知道她的丈夫狼心狗肺到连自家的亲外甥女都不放过吗? 申氏这个愚蠢的女人,这个经常刻薄夏飞飞、当着她的面说周梦雪坏话的女人,固然有其可恶、可恨的一面,然而有的时候,却也可悲的很。 “舅母言重了。”夏飞飞淡淡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坐产招夫,重振夏家。因此,不到二转,我绝对不会考虑婚姻之事。我已立下重誓,还望舅母成全!” 申氏骤然色变,她这个时候才明白,小姑娘平日里所说的,并非只是年轻气盛的玩笑话,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到二转修为不嫁人了,她也是真的在考虑,将来招个女婿上门,拿走被周家保管了那么久的遗产?申氏终于体会到了周财海一直以来的焦灼:若是夏飞飞如愿以偿,那么他们又该怎么办?过去的清贫日子,申氏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如果说夏飞飞第一次提出坐产招夫时,申氏尚为她对周瑾无意而欣喜,此时再提出这个话题,申氏的心中,便只剩下焦虑。 “好吧,不嫁人就不嫁人!”周财海终于开口说道,他的心中,甚至还有些窃喜:已尝过男人滋味的少女,又坚持着不嫁人,那么到底会便宜哪个,这不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吗? 至于二转修为,哼,那也要她有那个能耐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分段。 10黄阶 作为一个曾经的上位者,蛮荒境修为至化神期的妖女来说,周财海的心思手腕幼稚的可笑。 夏飞飞看着周财海眼中闪过的光芒,便能猜得出周财海下一步的计划:无非是限制资源、占用时间而已了! “可惜了。你有眼不识金镶玉啊!若是这个时候改变初衷,对我有求必应的话,你自己固然是必死无疑,我却可饶你妻儿一命,甚至在万兽之劫中拉他们一把,了却此段因果。只可惜,你的心性见识格局太小,太计较于一时的利益,这样必将是自取灭亡啊!”夏飞飞心中暗想。 果然,周财海语锋一转,说道:“飞飞你能有这般心气,自然是好的。妹妹意外早逝,我将你抚养至今,眼看你已经顺利凝窍,心中自是欢喜。你既然要坐产招夫,我自然不会拦你。你现在好说歹说也是一转蛊师了,有族里每月为你发放三块元石,足够修炼。趁着凝窍成功,你更应该搬出去住,将夏家的名号早早亮出来才好,免得他人会错了意,表错了情,反倒不美。” 申氏听了心中一喜,暗自称意。周瑾却大惊失色,叫道:“父亲!这怎么行!” 周财海转过头来,看着他慢吞吞的说:“怎地不行?你年纪也渐渐大了,飞飞又有这般志向,更应该懂得避讳才是。表兄妹隔墙而居,毕竟容易招人闲话。如今学堂之中,谣言传你和飞飞是一对儿的,恐怕不少吧?你自谓无愧于心,却让飞飞何以自处?以后招婿之时,若是因为这些闲话,影响了你妹妹的大事,岂不遗憾?何况你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了。” “父亲!”周瑾满面通红,犹豫再三,毕竟还是不顾申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将心中顾虑说了出来,“飞飞刚入一转,元石怕是消耗极大,此时更应该加以支援才对,怎能在这个时候赶她出家门,岂不是影响了她修炼的速度?” 周财海面上含笑,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你自幼喜读圣贤书,自谓君子,难道你眼中的父亲,竟是这般卑鄙小人不成?飞飞修炼所需,自然还有我来供应,这点不会因她搬出周家而变化。此外,我已为她觅得精舍一座,此处元气浓郁,有助于她修行。” 周瑾仍然疑惑道:“可是精舍月租不菲……” 周财海昂然道:“难道我还会向飞飞要钱不成?” 申氏听了这句话,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待到夏飞飞跟着周财海到了那所谓的精舍之处,终于确认了周财海的想法:这厮竟然存了金屋藏娇的心思!这精舍倒的确如周财海所说,元气较为浓郁,可是左邻右舍,尽是一些暗地里从事皮肉生意的女子。整日在这种环境下,如何安心修炼? 不过——“付这么一点租金便想包了我,舅舅啊,不得不说您真是太天真了。” 夏飞飞已经知道,周财海明面上说的慷慨,但此后想从他手中得到修炼用的元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些售价昂贵的攻击类蛊虫当然更不要想了。 但那又如何?大不了去野外寻野生蛊虫,又不是什么难事。在记忆中,荒月山寨的西面荆棘岭上便生长着一只野生蛊虫——血棘蛊。除此之外,还有山寨中发布的任务,若是顺利完成,获得一定积分,也可换得蛊虫。 “我现在去荆棘岭还太过危险,不过在山寨中,老老实实的做几天任务?” 微雨朦胧,柔和的风里也带着浓浓的潮湿的气息。 夏飞飞举着油布伞在山寨中走着。清丽无双的少女缓缓而行,布裙飘飘,一路上收获多少年轻人惊艳的眼神。 蝼蚁。一群只知道关注皮相的蝼蚁。夏飞飞如此想着,面上却不露一点声色,只是来到内务殿前,望着发布任务的水幕蛊出神。 水幕蛊。一阶蛊虫。可随饲主心意,在水幕上显示文字或者图象。其水幕大小由饲主修为决定。 使用水幕蛊的那名蛊师显然修为不错,放出的水幕足有一层房子那么高,上面密密麻麻显示的都是各种任务。时不时有山寨中蛊师和他交谈,领取号牌,那蛊师便立时将任务后标明“已领取”字样。 夏飞飞仰头望去,水幕最上方的是尚未领取的任务,足有几百条。 “小姑娘,是不是想领冒险任务啊?那你可要组队才好,毕竟,一个优秀的团队,才是任务成功的保障。”旁边有中年蛊师看她面善,好心提醒道。 “哈哈,夏飞飞,你来晚了。周瑾已经和我组队了。”迎面又传来了商蕊儿嚣张跋扈的声音。 夏飞飞暗自皱眉:作为山寨之主最宠爱的孙女,就这般心气?商未明寨主可不可以好好管教一下她?不就是一个资质尚可、面目清秀、还颇有点书生气的男人,值得抢成这副样子吗? 就差没有昭告天下,让全世界人都知道周瑾被她看中了。这可不成。做女人一定要矜持。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热情,他们越是厌恶反感,心生退缩之意。 “飞飞,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找你入团的,可是他们都不同意。“周瑾走过来轻声说道,他所说的他们,就是指这个五人小队里的其他成员,分别是: 团长:刚满22周岁便有了二转黄阶修为的陈然,甲类下品资质; 柳依依:25岁,一转天阶修为,乙类上品资质; 秦烈:26岁,一转天阶修为,乙类中品资质; 还有就是商蕊儿了,此时正一脸挑衅的望着夏飞飞,好似在提醒她莫忘记自己的誓言。 夏飞飞笑了笑。周瑾所在的玄武组,一向是荒月山寨最顶尖的团队之一,曾经号称一转中无敌的存在,只是随着陈然晋级二转、第五名成员萧如的悄然远嫁,玄武组好生低调了一阵子。 而今商蕊儿既然在族长的授意下加入玄武组,自然说明族长极其看好这个团队,这将是玄武组重新崛起的开始。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允许夏飞飞这种莫名其妙的人破坏了玄武组的好前途呢? 夏飞飞还留意到,拥有二转黄阶修为的陈然,那放肆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在自己胸前打转。 陈然的名声很不好,晋级二转后便开始花天酒地,流连于青楼之地,还曾经干下过强迫女子的罪行,只因为他年纪轻、潜力好,就被山寨长老一意庇护了,但是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未曾婚配。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心思,夏飞飞心知肚明。但是她心中虽然万分厌恶,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对于上位者来说,必要时候的忍辱负重,也是一种基本功。实力不够的时候却硬要和敌人拼命,那是愚蠢莽撞的表现。强者也懂得在必要时候刚柔并济,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因此夏飞飞面上很是平静。对于商蕊儿蓄意的挑衅无动于衷,对于玄武组有意无意间暗含着鄙视的审视也无动于衷,对于陈然放肆的打量仍然无动于衷。 夏飞飞仅仅是十分礼貌的微笑着:“谢谢表哥。不过我是个懒人,又胆小怕事,不喜欢出去冒险呢。我就打算领一些生产类的任务,这样安全许多。” “你骗人!胆小怕事,这可不像是你呢!”周瑾还没说话,商蕊儿却率先表示不满。 夏飞飞对她连笑容也欠奉,转过头去,自顾自对发布任务的蛊师说:“我要领七日的生产类任务。” “看护星星草,七日,报酬一块元石。你确定?”发布任务的蛊师有些讶然。 “我确定。”夏飞飞坚持道,从蛊师手中接过了令牌。 一些蛊道理论薄弱的菜鸟蛊修可能会认为,星星草丛是元石的产地,因此选择看护星星草,会在无形之中加速元力的摄取速度。但是更有常识的蛊修却知道,看护星星草的本身,是一件极费时间体力的工作,特别是荒月山寨中绝大部分蛊修都选取月光蛊作为自己的资源类蛊虫,月光蛊只有夜晚才能摄取元力,而看护星星草却多半在白天进行,因此,得不偿失。 但夏飞飞却不以为然。身怀日月蛊的她,在白天黑夜都可摄取元力,特别是,五绝血脉对于星星草的生长,有着良好的促进作用。因此,几方加持之下,得到的好处多了,工作强度却降低了很多,何乐而不为? 七天之后。夏飞飞的蛊道修为已经增长为黄阶十级,这个修行速度,是骇人听闻的。 “是时候该选择攻击类蛊虫了。有了攻击类蛊虫,纵使遇到了毒蛇猛兽,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这时候便可出去冒险了。毕竟,从黄品到玄阶的瓶颈,要在战斗中才能突破。”夏飞飞如是想着,信步向育蛊室走去。 荒月山寨中的蛊修,除了在开窍大典以后,能够免费得到一只月光蛊外,其余的蛊虫,都要靠购买或者交换的方式得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天鬼 风痕蛊。一阶蛊虫。可发出风刃,杀伤敌人。售价十五块元石。 夏飞飞望着架子上的这只风痕蛊出神,这只风痕蛊,在荒月山寨的育蛊室中,是性价比很高的存在。然而可惜的是,再高的性价比,也是有价格的。 记忆中的那个少女,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在这只风痕蛊前。架子上的风痕蛊换了一只又一只,然而直到兽潮到来,此地变成废墟。少女始终没有没有赚够钱。——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完整得到传承的资格,自然也就没能得到那只装满元石的银镯。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夏飞飞考虑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将风痕蛊的威力提高,成为一阶蛊虫中,攻击力最强的那种。现在,倒是有几个思路,例如说,杂货店那位疯疯癫癫的的老人…… “你看中了这只风痕蛊?”突然间,有男子在夏飞飞身后说话,打断她的思绪。 夏飞飞回头一看,见是陈然,心中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是啊。” 陈然一愣,只觉得她冷冰冰的样子里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想勾搭她的想法更急切了。他哈哈一笑:“想是没带够元石?”一面说,一面将身子向夏飞飞凑了过去。 夏飞飞不露痕迹的挣脱了,淡然说:“不是。” 然而陈然自谓把妹高手,自大惯了,夏飞飞此时的否认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欲迎还拒的小把戏罢了。 夏飞飞的背景底细他自然清楚,他也不是黄口孺子,周财海那套把戏,骗骗自家儿子周瑾还行,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是以他很清楚,风痕蛊的十五块元石来说,对夏飞飞绝对是一笔巨款。 “不用死撑了。哥哥怎么忍心让你为难。不过是一只风痕蛊嘛,来,哥帮你买了。”陈然哈哈一笑,故作洒脱地拍了拍腰间的钱袋。 “真的不用了。”夏飞飞冷冷说道,直接将那装有风痕蛊的蛹拿在手中,往出口处走去。 十五块元石就想把妹?太幼稚了,姐的身价可是很高滴! 陈然微微眯了眼睛,他的眼睛中闪出一丝冷光。 他毕竟把妹经验丰富,此时便看出,对方是真的对他没有意思。 不过那又怎么样,试问荒月山寨中的女子,除了商蕊儿几个背景深厚,他不敢惹之外,其他的女子,还没有他想招惹而骗不到手的!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这么硬气,能一下子拿出十五块元石来!”他心中这么想着,双手抱臂,闲闲地走在夏飞飞后面,跟了上去。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出口处,夏飞飞眼皮眨都不眨,很快地拿出了十五块元石,带着那只风痕蛊扬长而去。 陈然的眼睛中闪过讶然之色。难道,他看走了眼?周家真的对这个少女爱护有加? “陈然,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呢!”他的同伴秦烈在门外大叫道。 陈然摸了摸鼻子,突然发出□的一声笑,和他的同伴扬长而去。“小妞,哥记住你了,等哥做完任务,回来再收拾你!”他放肆地大声笑道。 夏飞飞已经走出好远,听到陈然放肆的笑声,她微微皱了皱眉。 她也知道,十五块元石对陈然来说,也不算是无关紧要的小数目。若是有心针对他,早使出手段来,让他人财两失,得一个大大的教训,倒也容易。 只是—— “不过蝼蚁一般的人物,既然没挡了我的路,何必多此一举?现在给他教训,倒是在点醒他了。老娘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夏飞飞只不过微微想了一想,便急匆匆向前方走去。 杂货店坐落于荒月山寨月神广场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杂货店外只有一个面目焦黑的伙计,正头也不抬地清理着账目,偶尔有顾客来到他身前,他只是大略数一数顾客所携货物的数量,报出售价。最多的时候,他表情麻木地说:“两个元珠。” 杂货店外的大喇叭里传来留声蛊不遗余力的叫卖声:“只要两个元珠!只要两个元珠!请走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各种百货商品,应有尽有,一应俱全!两个元珠买不了吃亏,两个元珠买不了吃亏上当,两个元珠却可以原您一个一夜暴富的梦想!请走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各种功法玉简!各种绝世蛊虫!一切尽有可能!” 百蛊界这种类似的二元店为数众多,夏飞飞纵横驰骋那么多年,自然清楚其中的勾当: 不过是寻一些价格不高、质量较次的日用品来充门面罢了。一般人为图省事,或是经济有限,倒也会选择在这里购买。至于那广告中功法玉简和绝世蛊虫的噱头,则是纯粹来骗那些喜欢做白日梦的孩子了。 ——几百年前魔族入侵,高阶蛊修纷纷陨落,功法玉简和高阶蛊虫相继失落。时不时有不肯死心的后辈去垃圾堆里寻找残落的功法玉简、或者期冀从荒野的石头中解出沉睡未亡的蛊虫。几百年中倒有那么成功的一例两例,因此二元店索性扯了这些故事做幌子,四处搜罗顽石和废弃玉简,拿来凑数。 记忆中那个几乎走投无路的少女,也曾经来过杂货店这种地方撞大运,输光了最后一点筹码。 但是,如今的夏飞飞却知道,荒月山寨的二元店中确实出现过宝贝的。 大约就在一个月以后,一个叫做胡兴的少年在二元店中买到一只传承玉简,从此崛起,成为荒月山寨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然而,夏飞飞这次来杂货店,却不是奔着这只传承玉简来的。 各人自有气运,抢了别人的气运,便要承担额外的因果。何况她已有玄牝大法,为了一份不必要的传承浪费时间,枉结恶因,并不是明智之举。 夏飞飞举步走进杂货店的最深处。 这里躺着一个浑身恶臭、疯疯癫癫的老头,整日里只顾喝酒,见人经过,便会大吼一声:“少年!请留步!我观你骨骼清奇,将来必成大器!我这里有绝世蛊虫一只,可助你早日成神!这样一份善缘,汝可敢结否?” 大多数的人听了这话,都掩鼻而过了,也有极少数的人迷信奇遇,会真个停住脚步,向他索要,他便会裂开嘴,露出黄乎乎的牙齿,一笑说道:“嘿嘿,承惠十块元石。”然后看也不看掏出一个看似很高端的石头,神秘地指了指里面:“活的。” 将信将疑买下的人回家后将石头解开,才发现里面不过是一只奄奄一息的月光蛊,不由得大怒。 便有人来兴师问罪,然而这时杂货店门口的伙计便会抬起焦黑的脸,正色说道:“他可没说错。的确是活的,绝世蛊虫啊,若你们无资源类蛊虫,几时可修的大道?” 兴师问罪的人一时语结,便会向山寨长老告状。然而这杂货店却依旧屹立不倒,令人徒呼奈何。 夏飞飞走到那老头面前,停住了脚步。 老头睁开眼睛,下意识说出自己的口头禅:“少女!请留步!我观你骨骼清奇,将来必成大器!我这里有绝世蛊虫一只,可助你早日成神!这样一份善缘,汝可敢结否?” 夏飞飞倒笑了起来:“有何不敢?” 老头笑道:“承惠十块元石。” 夏飞飞扔给他一块元石。 老头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咦?”又很上道似的压低了声音:“上品?” 一块上品元石,相当于一百块中品元石,又相当于一万块下品元石。这已经是山寨一个中产之家,几年的收入了。 “我有一只风痕蛊。”夏飞飞也压低了声音,“我希望它的威力更大一些。” 夏飞飞只觉得眼睛一花,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中,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正是始作俑者。 夏飞飞的瞳孔猛然收缩:“隔绝空间?这是元婴期以上的修者才有的本事!就算有奇异术法,恐怕也非金丹期不可!小小的荒月山寨竟然隐藏着一位金丹期以上的存在?” “不,我不是。我只是一只天鬼。一只修为永远停驻在筑基期的天鬼。”老头好似看透了夏飞飞的想法,如此说道,“女娃娃年纪不大,懂的事情倒着实不少啊!” 夏飞飞的心神稍稍松懈下来。天鬼之身,自身带着隔绝空间的天赋能力。 然而筑基期的天鬼在荒月山寨甚至在整个百蛊界依然是至高的存在。蛊修三转相当于练气期大圆满,这已经是百蛊界精英修为。 三转以上,无不是得了奇遇才突破的。这种人一出现,便被各大家族重金聘用,成为镇家的最后战力。 以夏飞飞目前的实力来说,练气四层外加蛊修一转黄阶,拼尽经验、意识,哪怕在占尽地利的情况下,勉强能做掉一位二转黄阶的蛊修,再往上越级挑战,断无可能。 但是老头却说:“莫怕,你是荒月山寨的人,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就算你得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奇遇,哪怕是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没有危及山寨的生存,我都不会出手。” 话说到此处,夏飞飞已然明白,面前的这位老头,怕就是第一代寨主炼出的山寨守护者了。听说天鬼以元石为生,是以杂货店才干尽坑爹的事情,而长老们居然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夏飞飞笑着抬头:“我给你上品元石十块,你可以为我做些什么?” 夏飞飞注意到,提起元石的时候,那老头整个眼神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诬陷 经过讨价还价,老头终于认识到夏飞飞的精明老辣,不甘地将十块上品元石收入囊中,扔给夏飞飞一只紫色的茧。 忧郁蛊,紫色蛊虫。可与风痕蛊合炼成为无痕蛊,改单一伤害为群伤,可向四面八方同时释放风刃,其出招时间缩短为风痕蛊的三分之一,威力则增强至原来的八倍。 老头不怀好意地望着夏飞飞:“你要的无非就是这种蛊虫了。只是这种蛊虫所要消耗的元气甚多,你能应付过来吗?” 夏飞飞不去理会,自顾自在天鬼空间中坐定,就地将那无痕蛊炼成,其速度之快惊得老头啧啧称奇:“老朽守候荒月山寨几万年,见过的后辈可不少,你的炼蛊速度,绝对是第一。难道你……” 夏飞飞看了他一眼道:“老头子,别忘了,你是天鬼,要永远遵守你主人的命令的哦。好好守护山寨要紧吧,我劝你好奇心不要那么强才好。要知道,兽潮马上就要来了。” “兽潮吗?为什么?”老头面色大惊。 夏飞飞淡淡说道:“难道你的主人没告诉过你吗?荒月山寨每一万年一大灾,几百年一小灾。上次大灾是魔族入侵,你的天鬼同伴,想必陨落得差不多了吧。山寨还未恢复元气,眼看兽妖便要觉醒了。嘿嘿,虽然是一个小兽妖,这场小灾却也难以抵御罢。”说罢,便先行踏出了空间。 且不论那天鬼老头信或者不信,夏飞飞心情甚好地往杂货店外走去,突然间眼睛窥见一个人,她好奇心起,站在那里不动了。 心狠手辣的妖女对于传奇性的人物,偶尔也是会有好奇心的,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位美男子的时候。 胡兴。十八岁。资质甲类中品。因父母双亡、天性孤傲冷淡,数次拒绝山寨中各家的招揽,终于被雪藏。山寨各大家族抱着不能为我所用,便要毁了他的心态,处处使人给他下绊子。 胡兴因为资质好,也堪堪进入二转,只可惜身边连个合用的蛊虫也无。没人愿意和这样看似强大、实则草包的人组队做任务,是以胡兴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但是夏飞飞知道,不出一个月,胡兴的命运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从杂货店中淘到一本上古修士传承玉简,从此他修为大进。几个月后突破三转大关。 然而在山寨震惊,大力招揽时候,胡兴却怒斥荒月山寨嫉贤妒能,拉帮结派,打压新人。山寨本想怀柔,谁知胡兴不为所动,破门出族。几经辗转,后来成为禅宗一位极其有名的禅修。 夏飞飞对此印象极深。 直到几百年后她晋级化神期,和同为邪修的妖女染香讨论天下美男。提及胡兴,染香一拍大腿道:“原来妹妹你曾和他在一个山寨里呆过。真是可惜啊,怎地那时候没有下手,将他玩上一玩?禅修胡兴,容颜如冰雪,心如千载寒冰,任甜言蜜语、美色当前都不为所动。这样的人物,看他沉迷欲~海之中,想必场面有趣的紧。” 现在,胡兴还没能得到那只能够彻底改变他命运的禅修玉简。他现在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个愤世嫉俗、孤傲冷淡的少年。他站在门口,和杂货店那个面目焦黑的伙计争吵得面红耳赤。 “怎么回事?”夏飞飞好奇问道。 胡兴开口,他的语调很慢,但是声音很坚定:“我没有偷东西。” 那面目焦黑的伙计说:“可是有好几个顾客都指认你偷了。若是一个人,说不定是他和你有仇,我自然不会相信,可是,这么多顾客,难道个个都是诬陷你?” 胡兴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面目焦黑的伙计又说:“其实我也不想怀疑你,但是,既然这么多人出来指认你,总要给大家个明白结果吧。否则,这家杂货店也不要开了。不如,你将衣服都脱下来,让大家搜一搜?” 胡兴拳头紧紧握住,又慢慢松开。他一咬牙,将上衣脱了下来。少年细腻而白皙的上身暴露在阳光下,平坦的胸膛、流畅而不失优美的腰线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 旁边有人果然大模大样过来搜查,先将他衣服抖了几抖,只抖出来几颗元珠,又凑到他身前,冲他身下乱摸,时不时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伸过手去试探几把,嘿然笑道:“哟,穷小子本钱还是有的嘛!” 胡兴脖子上青筋崩现,死死咬住牙关,黑着脸一言不发。 旁边又有人起哄道:“他是二转蛊修,空窍中有个把储物的蛊,再正常不过了,不但要搜身,还要看看他空窍中到底有什么蛊!” 胡兴终于色变。蛊修空窍,是最为隐秘的地方,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示人的所在。 又有人在旁说:“这不是那胡小子吗?我认得他,他穷的叮当响,浑身上下,除了月光蛊,怕是没有一只蛊虫了吧。就凭他,也买的起储物蛊?” 先前那人便说:“有没有是一回事,但按照规矩,是一定要搜的,否则大家怎会心服口服?” 那面目焦黑的伙计冲胡兴幽幽一叹道:“哥们儿,你也听到了啊。不是我不帮你,否则以后我们这里不要做生意了。” 胡兴脸色惨白,慢慢穿上了衣服。周围的一群人他大都知道,有的是凡人,有的是丁类资质的废柴,他向来是瞧不起他们的。然而,他现在却被这群他原本看不起的人,围攻得快透不过气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胡兴拼命想挺直脊梁,但在千夫所指之下竟有些头晕眼花、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不愿向众人暴露他的空窍,尽管那里没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此情此景,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才好,如何去做才好。 夏飞飞遥遥看着被人围攻的胡兴,就如同看到自己的曾经一般。 她叹了口气,推开众人,走上前去,问道:“你们都言之凿凿说你们亲眼看见了,那么你们倒说说看,他到底拿了店里的什么东西啊!” 众人纷纷起哄道:“他拿了十块石头!” “五个玉简!” “还有一袋大米!” “一竹筒盐!” 夏飞飞含着笑,向那伙计买了一份纸笔,将众人所列之物一五一十写了下来,又问大家道:“就这些?再没人看见他拿了别的东西了?” “再没有了。”众人纷纷说。其实夏飞飞所列的单子已经很长了,这些陷害胡兴的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任谁都知道,胡兴不可能有储物蛊,就算偷东西,也最多不过拿两三件而已,如何藏得了这许多? “那好吧。这样算起来一共是七十六颗元珠。就算按照偷一罚十计算,我便赔给店家这么多吧。不用找了。”一边说着,一边将八块下品元石扔到桌面上来。 一时之间整个场面静极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再说不出话来。 “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夏飞飞笑着问,那杂货店伙计呆呆地点了点头。 夏飞飞用力拽着胡兴走出人群,人群也默默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不知道在山道上走了多久,胡兴突然开口说道:“我没有偷!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偷!” 夏飞飞点点头,抱臂审视着他:“我自然知道你没有偷。可是你头脑不大灵光,得罪了人,还指望人家给你公道不成?我若不出面,你怎么办?真个要让那群蠢人看你的空窍元海?” 胡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夏飞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原来,夏飞飞在学堂中成绩既好,容貌又美,连这孤傲冷淡的胡兴都认得她。 夏飞飞倒笑了:“你错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说罢,不再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去。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理应到精舍之中修炼,熟悉一下无痕蛊的用法,明日好去荆棘岭,寻找那只传说中的野生蛊虫。 “那八块元石,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胡兴在夏飞飞背后大声说道。 “不必了。”夏飞飞的声音远远传来。只见她的身影在竹林之间穿梭,很快就不见了。 胡兴痴痴地望着竹林,发了好一阵子呆,终于握了握拳头,无声地离去。 当天晚上,周财海找到夏飞飞,就要兴师问罪:“听说你今天在育蛊室里买了一只风痕蛊?还在杂货店为个不相干的小子拍出八块元石?” 夏飞飞轻笑:“舅舅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周财海一脸怒色:“你哪里来那么多元石?难不成是偷家里的?” 夏飞飞嗤笑道:“舅母掌家,舅舅掌财,难道还不知道家里的元石少了没有?飞飞又怎么会拿舅舅的钱做人情?这自然是表哥许多年攒下来的。他舍不得用,便便宜了我。” 周财海气的头痛:“周瑾这个傻小子,这个傻小子气死我了!他一共给你多少元石?” 夏飞飞故作委屈道:“也就这么几块了,今儿已经全花完了。” 周财海肉痛:“花别人的钱,你倒大方得很。” 见夏飞飞低头只不说话,自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态,不觉色心大起,试探着问道:“飞飞啊,舅舅待你,自是无话可说。你可要心疼舅舅啊。不若,我今晚上歇在这里?” 夏飞飞故作慌张道:“舅舅!那怎么能行?那次不过是舅舅帮我,怎地就又来了?舅舅,我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 周财海色心既起,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怫然不悦道:“你这时又装作三贞九烈做甚?若不是舅舅帮你,你早去伺候蛊神娘娘了。说是做圣女,其实,嘿,那勾当和烟花女子也是差不多的。若是惹恼了舅舅,哈,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后果的。嗯?” 夏飞飞不慌不忙笑道:“舅舅既这么说,飞飞原该留舅舅住下才是。只是据我所知,周瑾表哥今天晚上,便要冲击一转天阶了吧?这也算是修行路上的关卡了。最好有高阶修士在一旁护法才好。舅舅真个放心吗?” 周财海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这件事情。他虽然色迷心窍,却也知道分寸,跺了跺脚,便离去了。 留下夏飞飞一个人在精舍之中,坐在月光下托着腮发呆:“周财海这般无耻,便是查不出当年陷害父母的仇人,却也留不得了。但是这个人,要怎么杀死,才能做得无声无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喂,你们看文的亲真的要收藏兼撒花评论哦,不然渣作者怎么知道这文有人看啊? 13血狼 荆棘岭上,一派肃杀景象。 人迹罕至的小路上杂草丛生。 夏飞飞就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杂草在她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她的身边有荧光闪烁,这表明她空窍中的蛊虫已处于激发状态,准备随时抵御四周的风险。 突然间夏飞飞停住了脚步,她大声问道:“我看到你了!你快出来吧!” 她的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落叶在飞舞,没有人影出现。 夏飞飞却很自信。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在四周回响着:“我猜到你是谁了。胡兴,对不对?快出来吧,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空气中有极细微的叹息声传来,终于胡兴出现在夏飞飞面前,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是如何看破我的行藏的?” 夏飞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猜的。隐身蛊,是一阶中很好的蛊虫,不是吗?” 胡兴终于色变。 隐身蛊。一阶蛊虫。若是一转蛊师,使用的时候周身元力流转,萤火忽隐忽现,自然会有痕迹。可是胡兴现在已经进阶二转,自信元力凝练,使用蛊虫之时浑然天成无破绽,夏飞飞又是通过什么方法看破的呢? 他可不知道,妖女几百年积累的眼光有多毒辣,单凭身边空气的流动便可发觉异常。 “可惜,你现在已经晋级二转了。单凭隐身蛊这样的蛊虫,却有些不够看呢!”夏飞飞歪着头说道。 胡兴不由得脸上一红:“我还有一只风痕蛊。” 这便是胡兴的全部家当了。一只月光蛊,一只隐身蛊,一只风痕蛊。 其中月光蛊是育蛊室中免费拿的,风痕蛊是做了无数任务换来的,隐身蛊这种控制类蛊虫原本最难得到,胡兴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从山寨外火拼身亡的蛊修身上拿来的,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但他使用隐身蛊以来,从未被看破过。是以被夏飞飞一口叫破,他觉得震惊非常。 “就这么点破烂蛊虫,你便想来保护我?”夏飞飞傲慢地说道。 胡兴的脸又一红,先是辩解道:“我的蛊虫运用技巧很强的。” 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保护你的?” “哦?难道不是?”夏飞飞看他白净的脸上微微的红晕,突然起了戏谑的心思,故意逗他说道,“难道不是你见我生的貌美,在学堂时早就留意到我了,昨日见我为你解围,更是大为倾心。所以,今日便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名义上来保护我,实际上是献殷勤,趁机揩油,你说是也不是?” “不!不是这样子的。”生性孤傲冷淡的少年此时满面通红,竭力和夏飞飞辩解道,“你为我解围,花了八块元石,我实在无以为报,见你偷偷摸摸一个人来荆棘岭,有些担心你在我攒够元石还你之前死掉,我才跟在你后面的!荆棘岭上很危险的!” “是吗?”夏飞飞眨着眼睛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瞒你说,我是来荆棘岭上捉蛊虫的。你不许和我抢!你护送我到荆棘岭之后,也不许偷看!安安静静呆在荆棘外围,等我出来就好!” 她故意将话讲的稚气,只为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种程度的运用对于成名几百年的妖女来说,实在是驾轻就熟的小把戏。 当然,若不是跟来的人是胡兴,这个人缘颇差、几乎无可信之人的孤傲少年,哪怕是换成对她一往情深的周瑾,夏飞飞也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将野生蛊虫的信息暴露出去。 她了解胡兴,正如她了解几百年中每一个大有来头的修士的弱点一样,她深信胡兴绝对不会和她抢蛊虫,也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况且,他根本无人可泄露。 “好!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抢蛊虫的!”胡兴说道。 有了自告奋勇的打手而闲置不用,自然不是妖女夏飞飞向来的原则。 于是后面的一段路,夏飞飞走的就轻松多了。虽然她周身的萤火仍然忽隐忽现,蛊虫一直处于激发状态,但每次遇到猛兽毒虫,都有胡兴冲上去拼杀。夏飞飞只需要在一旁抱臂观看,偶尔闲闲地来一两句点评即可。 夏飞飞暗自留意胡兴的蛊虫运用技巧,发现胡兴果然没有吹嘘,他对元力的控制、对攻击节奏和力度的把握都相当到位。在他犀利而精简的攻势之下,一路所遇到的凶险全部迎刃而解,原本坎坷不平的荆棘岭之路竟如坦途一般。 “好了,你便在这里等候吧。”到了荆棘岭山顶处,夏飞飞停在荆棘丛前,对胡兴如此说道。不是不信任胡兴,只是她觉得,在关键时候,更应该借助自己的能力。 但是胡兴却摇了摇头,神色严峻:“里面有一只三眼血狼,你不是它的对手。待我引开它,你再进去。” 夏飞飞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既然如此,不如你直接杀了他,岂不一劳永逸?” 胡兴脸上难得出现尴尬的神色:“以我现在的实力,还不是它的对手。” 判断精准。夏飞飞心中评价道,暗自点头。三眼血狼,一般相当于二转蛊修的实力。胡兴虽然也勉强算是二转蛊修,但手中的蛊虫有限,最多凭借其强大的控蛊技巧和一转天阶打个平手。若要杀三眼血狼,实在是难为他了。 胡兴不知道他坦然地承认自己的不足,倒让夏飞飞对他的评价更高了一层。他只是神情严肃地叮嘱夏飞飞:“待会儿三眼血狼被我引出来的时候,你一定要躲好,别让它看到了。我会引着它在岭下转上一圈,你应该有三刻钟的时间寻找你说的蛊虫。” 夏飞飞点了点头,于是胡兴便闪身进了荆棘丛之中。 茂盛的荆棘丛挡住了夏飞飞的视线。她只能从三眼血狼的怒吼和胡兴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一人一兽已然交手,而且胡兴落在下风。 应该是差不多了。夏飞飞心中默默数着数,站到她早就看好的位置上。 不多时,胡兴便引着三眼血狼出了荆棘丛。 胡兴一看到她便大惊失色:“危险!快躲开!” 夏飞飞却犹如痴傻了一般,站在那位置不动。 胡兴战斗经验丰富,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夏飞飞那站位,好死不死恰好站在三眼血狼的必经之路上! 眼看夏飞飞便要遭到狼吻,胡兴心中哀叹,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又转身迎了上去。 两枚风刃从他身前发出,三眼血狼抖一抖毛,风刃从他身上无力地滑落。 胡兴仍然不气馁,又是两枚。 夏飞飞悠然望着他。这个时候胡兴展现的,应该是他的最大战力了。也就是说,每次发两枚风刃,已经是他的极限。从风刃的数量和发射频率看来,他对于风痕蛊的运用,的确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 三眼血狼已经到了胡兴身前,胡兴以血肉之躯前去阻挡,三眼血狼哪里看在眼里,一掌将他拍飞。胡兴在被血狼击飞时候,还不忘射出两枚风刃,直取血狼的左右两眼。 但是夏飞飞瞧得清楚,血狼速度稍快了那么一线,风刃最终的落点,应是血狼的皮毛之处。 然而,所谓的时机,便正在这个时候! 夏飞飞身上荧光一闪,魅惑蛊无声无息发动。 魅惑蛊。二阶蛊虫。可控制敌人的神智,使为己用。 然而夏飞飞却不懂得如何与野兽沟通,血狼只不过是迷惑迟疑了这么片刻,便恢复了清明。 可是夏飞飞要的不多不少,正是这一瞬的时间! 血狼只不过慢了那么一瞬,两枚飞出的风刃便正中它的双眼。霎那间血花四溅。血狼吃痛,长嘶一声,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趁他病,要他命! 夏飞飞的身上又是荧光一闪,无痕蛊悍然发动。 无痕蛊,紫色蛊虫,群伤,可向四面八方同时释放风刃,其出招时间缩短为风痕蛊的三分之一,威力则增强至原来的八倍。 在夏飞飞的精准控制下,无痕蛊的原本向四面八方飞出的风刃重叠为两个方向,它们密密麻麻地重叠着,落在血狼身上的同一点,最后,血狼的咽喉之处出现深深的两道伤痕。 三眼血狼咆哮一声,终于倒在夏飞飞面前,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击致命! 夏飞飞笑吟吟地蹲在血狼身前,从它耳朵里揪出一只怯生生的蛊虫来。若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她怎么会知道野生蛊虫居然在血狼的耳朵里呢?是以荆棘岭上往来做任务的人虽多,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怎么回事?血狼——居然死了?”这是被血狼拍飞的胡兴气喘吁吁跑回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是啊。不是你杀死了它吗?”夏飞飞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相。 胡兴将信将疑看着那血狼的尸体,只见它的双眼为风刃所伤,应该是自己发的那两枚,可是,咽喉处的创伤…… “原来这血狼,早就被你打伤了,只是强撑着,将你击飞。然后,你又用两枚风刃废了它的眼睛。它最后一股气也被打没了,就倒地死了。你的战术真是太高明了!”夏飞飞最后总结道。 “这——”胡兴自己也莫名其妙,然而看着夏飞飞看待英雄一般的眼神,他突然觉得,他很难将真相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14谎言 “运气不错哦。得了一只血棘蛊呢!”夏飞飞仍装作一脸天真的样子,向胡兴炫耀着手中的蛊虫。 血棘蛊。二阶蛊虫。可在饲主身边召唤出一片血荆棘,是阵防流的最爱。 这只血棘蛊在市面上至少可卖到一千块下品元石。 然而胡兴闻言,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道:“哦?原来你居然在血狼耳朵里找到了蛊虫?恭喜。” 夏飞飞很满意胡兴的反应。 在她看来,比神一样的对手更为可恶的,便是同伴的背叛,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哪怕胡兴只是她的临时同伴,她仍下意识地各种试探。这些试探已经成为本能。 “你快些为我护法,我要就地炼化这只蛊虫。”夏飞飞说道。 胡兴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现在就炼化?而不是选择将它卖钱换取贡献值或者等待突破二转再炼化? 一转蛊修炼化二阶蛊虫,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炼化的代价极大,催动蛊虫本身所消耗的元力也极大,其实是性价比极低的行为。 胡兴正想出言劝阻,却看到夏飞飞已经就地盘膝坐下,将蛊虫收入空窍之中。 “她好急的性子!”胡兴这般想着,无奈将风痕蛊调至激发状态,预备危险时候随时出手。 片刻之后,夏飞飞已将血棘蛊炼化。 她两世为人,蛊道理论登峰造极,对于胡兴的担忧,她自然明白,但是以她的血脉和元力控制水平,这些都是很容易克服的事情。 若是胡兴知道,她先前已经炼化了一只魅惑蛊和一只无痕蛊,还不知道要惊讶成什么样子。 然而夏飞飞却没有起身。一则炼化速度太快,恐怕胡兴生疑,二则,经过刚才那场战斗,她空窍中元力蠢蠢欲动,已经有了突破的迹象。 ——战斗的质量,从来都不是单纯以战斗的时间长短来衡量。方才的出手,兔起鹊落,不过寥寥数息,但是夏飞飞连用魅惑蛊和无痕蛊两种元力消耗很大的蛊虫,又分出心神来控制无痕蛊的风刃方向,元海中元力激烈震荡,终于引发了这次突破。 胡兴只看到夏飞飞头上白雾蒸腾,认为她仍是在全力炼化血棘蛊。 ——以一转修为炼化二阶蛊虫,岂是那么容易的。传说有的蛊修花上几日几夜,耗费元石上百,都未能如愿。 胡兴警惕地望着四周。三眼血狼已死,血腥味弥漫开去,一时野兽蛇虫不敢侵袭。 但胡兴的心神,却没有因为一时的安稳而放松警惕。他在思考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万一夏飞飞要在此处炼化几天几夜,他是中途打断劝说她回去,还是在此地不分昼夜护卫?后者的话,倒是一个大难题。 不过夏飞飞毕竟没有让他焦虑太久,当暮色笼罩荆棘岭的时候,她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成了?”胡兴一阵惊喜。 夏飞飞耸耸肩:“哪里有那么快。只是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回寨吃东西吧。” 胡兴随即释然:是呀,一转蛊修炼化二阶蛊虫,哪里会那么快呢? 两个人随即回转,一路胡兴砍瓜切菜般地化解着沿途的凶险,夏飞飞依然抱臂围观不提。时不时还兴致大发,到附近采集几颗草药。 然而当两人来到山寨门口时候,胡兴才发现忽略了一件事:夜间出入荒月山寨,需持长老会签发的通行令牌。而经过夏飞飞的有意磨蹭,这时候天早黑了。 “紧赶慢赶,还是晚到了一步。”夏飞飞小声嘟囔着。 胡兴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你哪里有紧赶慢赶,分明就是游山玩水的速度好不好!你除了要采集那些低阶草药,你还专门折了不少雏菊和嫩树枝,编了一个花环! 难道,要在山寨旁将就过这么一夜?这种事情胡兴也不是没干过,但他看了看面前如弱柳扶风一般的少女,果断抛开了这个念头。 “听说夜晚山寨外面很危险的,我又饿又渴,真的好怕啊!”夏飞飞怯生生地说道。 胡兴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夏飞飞说道:“既然这样,我带你从后寨那边进去。只不过,那边有些乱,你千万不要介意。” 夏飞飞装作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早已笑的前仰后合了。 除了荒月山寨的前门之外,其实还有另一条小路可以进入后寨之中。但是,那段山路崎岖,极不好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令山寨中的成年人都对那条小路讳莫如深。 ——那条小路藏在后山茂密的竹林之中。而这片竹林,寨中老人有个很直白的称呼:合欢林。 荒月山寨之中,最尊贵的存在自然是蛊师。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不能修炼蛊道的凡人。 他们处于山寨的最低层,其命贱如草,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蛊师大人,便被灭杀,最多也就是忍气吞声、赔钱了事。 但天无绝人之路,对于这些凡人来说,也有希望。 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孕育出具备优秀蛊修资质的后代,从而一飞冲天,全家摆脱被欺侮、被作践的悲惨命运。是以这些凡人们,都玩了命地生孩子,荒月山寨的凡人种群,也就日益庞大起来。 凡人尽管没有修行资质,但是他们的智慧,却也是不容小窥的。他们知道凡人父母生育的后代,有蛊修资质的不过百里挑一,于是,除了自己生孩子外,他们还想出极其厉害的一招:借种。 凡人们节衣缩食,却要将自己家中正当青春妙龄的女孩子打扮得光鲜亮丽,每日有意无意在月神广场、内务殿、学堂、育蛊室等蛊修经常出没的场所搔首弄姿,专对年少、资质优异的男子下手。 若那男子有意,便夜间引他来合欢林,两个学那妖精打架,肆意快活,男子自然是身心舒泰,拍拍屁股走人,少女全家却开始日夜祈祷,希望能够一举中标。 夜色已浓。 后山山路陡峭,夏飞飞突然“哎哟”一声,说自己崴了脚,走不动路了。 胡兴叹了口气,只好将她背在背上,慢慢向寨中进发。 少女软软地趴在他背上,时不时在他耳边娇声软语,说着各种古灵精怪的话,饶是胡兴意志坚定,此时也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咦,这里怎么有呻、吟声?难道有人受伤了?好像还不止一个!”夏飞飞突然说道。 胡兴的身体僵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事实上,他在山寨之中,就不止一次地拒绝过那些凡人女子的挑逗和邀请。 “我们快走,不要管他们。”胡兴只得这样说道,他下意识地开始加快步子。 正在这时,天空中浓密的云彩突然被风吹开,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好死不死地正好照在树林中。树影斑驳之中,露出一对对男女交颈而卧的形容。 “啊!那白花花的一片是什么?我要过去看个究竟!”夏飞飞说道。 胡兴呼吸一滞,差点没背过气去。眼见夏飞飞就要溜下他的背,他一咬牙,转过身来将她打横抱起,一面又用手去遮掩她的眼睛。 “别闹。”不知怎么的,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哑,说话甚是艰难,“你、不要看。” 胡兴抱着夏飞飞,大踏步向前走去。这一向有些脱线的姑娘在这个关键时候居然没有和他作对,实在是让胡兴又诧异又欣慰。 这时候的胡兴,完全没有意料到,他的心脏将接受更为严峻的挑战。 在夏飞飞的指点下,好容易到了她租住的精舍。 年轻女子的房间,胡兴自然不好随意进去。他将夏飞飞放在门口,就要告辞离开。 谁知就在这当口,夏飞飞突然叫住了他。然后,踮起脚尖,将那个雏菊和嫩树枝编织而成的花环戴到他的头上,而且,趁他发愣的当口,在他唇边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胡兴听见少女清清楚楚地说道。 胡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涌到脸上来了。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巴,跌跌撞撞夺路而逃,直到远处还能听到少女清脆的嗓音:“胡兴,别忘记明天早上来接我啊!” 他没有看到,夏飞飞脸上那奸计得逞一般的笑容。 ——若是想很快获得别人的好感,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 何况,胡兴还只是一个纯情的孩子。 看来,今天晚上有人注定要辗转反侧了呢。夏飞飞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她站在精舍的门口,大大方方地叫道:“表哥。” 周瑾脸色阴沉,从一棵月桂树下闪身出来。 “你喜欢他?”周瑾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声音涩得发慌。 “是啊。我觉得他最适合我。”夏飞飞很肯定地说道,她晓得如何插刀才能令人痛不欲生。 周瑾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他只是甲类中品资质。” 夏飞飞悠然说道:“整个荒月山寨里,能有几个甲类中品?” 周瑾怒道:“我是甲类上品!” 夏飞飞摇头道:“可是你是我表哥。舅母和舅舅,都不会同意的,我认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 周瑾脸色惨白:“你,你等我,总有一天,我父母会接受你的,你等我……” 夏飞飞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冷冷问道:“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我头发花白,别人儿女成行吗?” 周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三个月!你只需要再等我三个月,我定能突破天阶,晋级二转!” 夏飞飞摇头说道:“可是他已经是二转了。” 周瑾的眼神便有些绝望,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像溺水的人捞到一根稻草一般,大声说道:“可是你不是要坐产招夫吗?那你需要自己晋级二转啊!” 夏飞飞摇头说道:“表哥可知道情之所至,金石为开?我既然喜欢上了他,从此心中便只有他,从前的那些原则啊、梦想啊,全都不重要了。” 周瑾彻底崩溃了,他大声怒吼道:“可他只是一个穷光蛋!一个买不起蛊虫的废柴!他得罪了所有人!你跟着他你会吃苦的!” 他的声音是这么大,以至于旁边做皮肉生意的女子都好奇地探出头来,朝这边张望。然而夏飞飞却好似没听到似的,毅然决然地转身进屋,紧紧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15做戏 第二天早上,胡兴并没有出现在夏飞飞的精舍之前。 夏飞飞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失落。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当年的胡兴之所以能在禅修的道路上取得那么大的成就,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偶然间得到了一本逆天的功法,还在于他的资质和心性契合程度。 ——适合自己的功法,才是好功法。若是当年胡兴得到的玉简落到好色成性的陈然的手中,也只能是明珠蒙尘了。 对于一个将来能够成为蛮荒界颇有名号的禅修的少年来说,哪怕他尚未接触到禅修功法,其道心、意志力都非常人可比。 胡兴对自己并非全然无动于衷,这一点夏飞飞很笃定。然而她更加笃定的一点是,胡兴绝对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几个小花招小手段就可以轻易令之跪拜裙下的人。也许,对于这种人,温水煮青蛙般的细火慢炖会更见成效,但是夏飞飞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胡兴资质很好,元阳未失,前途无量,自己又对其有恩,这种种因素决定了,他是现阶段修习玄牝大法的绝佳炉鼎。但是他很快就会得到那个传承玉简,走上断情绝爱的禅修道路。 ——那个时候想再收伏他,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纵横莽荒境多年的妖女丝毫不怀疑自己的魅力和招桃花的级数,她自信那个时候也自有办法将胡兴收伏。然而,修炼要趁早啊。何况,明明是轻松能够办到的,何必等事情棘手、复杂了再去挑战高难度呢? 那么,既然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在时间上来不及,不如去寻找一些催化剂?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飞飞走出房门。她再一次来到内务殿前,故作迷茫地在水幕蛊前徘徊。她的身后,是进进出出接任务、交任务的修者,这些修者大多以团队的形式出现。 “小姑娘,你想接什么任务?”发布任务的蛊师已经注意她很久了,这清丽动人的少女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在他身前打晃,他想不注意也难。 “我……还没想好。”夏飞飞深深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然而她的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在等的人终于到了。 不远处那几个扎眼的人影飞快地接近,紧接着,商蕊儿的嘲笑声已经传来:“咦,这不是夏飞飞吗?你不是说要接生产任务吗?你才一转黄阶,又有多少生产任务可以接?却在这里惺惺作态了这么久,你到底是不小心忘了时间呢,还是在特意等什么人?”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商蕊儿真相了。 夏飞飞的头垂得更低了。她轻声说:“不错,其实我是在等人。一个可以帮我完成任务的人。” 这话刚一出口,陈然的眼睛便亮了。然而,陈然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他转头看了一眼周瑾,看到这少年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鄙夷地笑了笑,终于没有说话。 周瑾此刻的心情很激动。这几天里他的心情难以形容,大喜、大怒、大悲竟经历了个遍。 他前夜成功突破到一转天阶,距离二转不过一线之遥。所以昨天一大早他就跑到夏飞飞那边,急于把这个喜讯告诉她。 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夜晚,却看到夏飞飞和胡兴两个甜蜜相拥而回。从来都是谦谦君子的他一时失控,对着夏飞飞大吼大叫,将事情弄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昨天晚上他一夜未眠,正在悔恨交加之时,却听到夏飞飞说,她要找人帮忙完成任务!这可不像她平日里好强的风格! “难道,是表妹终于心软了,给我一个台阶下?”周瑾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心中暗想道。 “什么任务?”这次发话的却是那发布任务的蛊师。 “我……我想要一只豆雷蛊。”夏飞飞小声说道。 发布任务的蛊师立即明白她在犹豫什么了。以豆雷蛊为报酬的任务,一共有三个,而以夏飞飞的一转修为来说,她看中的自然是第一个:去乱葬岗采集蜘蛛囊。 血蜘蛛是乱葬岗数量最多的毒虫,不过一转的实力,两三个一转的蛊师联手,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夏飞飞孤身一人,何况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何敢去闯乱葬岗?因此临时请个把帮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我帮你!”周瑾毫不犹豫地说。 夏飞飞惊喜万分地看着周瑾,心中却在想着:太嫩了啊表哥,在你未成为玄武组的灵魂人物之前,还是不要那么轻易地做出承诺才好。 果然,周瑾话一出口,还没等夏飞飞说什么,商蕊儿就率先跳起来反对:“不成!我们今天有重要任务在身,怎么能为区区一只豆雷蛊耽搁?” 秦烈也说:“蕊儿这次说的有道理,我们的团队贡献已经落后青龙组很多了,不能再为小事情分心。” 周瑾犹自在强辩:“我请假!我今天请假行不行?” 这次连柳依依都看不过去了:“周瑾,一个出色的团队,最重要的就是配合。蕊儿和我们磨合了这么多天,好容易要出任务了,你这个关键时候怎么能掉链子?” “正是呢。”最后陈然也跳了出来,“豆雷蛊这种任务,不过小儿科,随便拉几个帮手就可以完成。你表妹不至于人缘差到没人帮吧?” 陈然其实心中清楚的很,开窍大典后,夏飞飞几乎都是独来独往,与世隔绝,此时她想寻到帮手,并不是那么容易。 彷佛是为了印证陈然所说,几个常年在内务殿外闲逛的流氓蛊师便看似不经意间凑了过来,对着夏飞飞说:“美人儿,想要豆雷蛊还不容易,你陪哥哥睡一觉,哥哥便送你一只,如何?”夏飞飞一副不堪受扰的样子,连连往后退去。 周瑾看得目眦俱裂,正要冲过去,与那流氓蛊师厮打,早被秦烈一把按住:“不要冲动。那为首的人叫包平,是二转黄阶蛊师,你现在还不是对手。莫要惹事。” 那群流氓蛊师步步紧逼,夏飞飞连连后退,装作慌不择路,突然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她抬头一看,见是胡兴,委屈的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洒落下来,慌得胡兴将她拥在怀中,柔声劝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那为首的流氓蛊师包平便叫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胡家小子。想不到你这孤僻的性子,居然也有为别人出头的时候?怎么着,她是你的小情儿,学会怜香惜玉了?” 胡兴跨前一步,挡在夏飞飞面前:“还望包大哥高抬贵手。” 包平怒道:“连你这么个废物,都敢到大爷面前挡路?小的们,给我打!” 山寨之中不允许随意用蛊术搞破坏,却没有说完全禁止用拳脚打斗。 顿时一群流氓蛊师围攻过来,对着胡兴拳打脚踢,胡兴双拳难敌众手,被痛揍一顿,鼻血长流,在地上挣扎一时爬不起来。 那群流氓蛊师志得意满,扬长而去,对伏在胡兴身前哭泣的夏飞飞连看都不看一眼。 周瑾看到这一幕,脸色变了数变,却始终没有说什么,他的拳头紧握,青筋凸起。然而陈然却耐人寻味地望了夏飞飞一眼,若有所思,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此带着玄武组诸人离去了。 夏飞飞心中一凛,暗自叹息:到底还是仓促了些,未做的机密,竟被这个人渣看出来了。不过,那又怎样? ——一个时辰前。小酒馆里。夏飞飞对着一脸流氓相的包平说:“包爷,我想求您演一场戏。”说罢,便直接奉上几块元石。 夏飞飞又说:“我喜欢一个人,但始终无法肯定那人的心意。因此需要包爷和手下兄弟们配合,演一场名为英雄救美的戏。” 于是,夏飞飞在内务殿前等待。在等待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得到包平他们的信号:胡兴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了。 陈然和周瑾他们是个意外,好在,尚无关大局。 这戏码虽然烂俗了些,不过还好,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不是吗?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一面哭,一面为胡兴拭去脸上的血迹。 世界上的庸人们永远爱凑热闹,不久,他们的四周便围了一大圈子人。 夏飞飞哭得更是起劲,她凄凄切切地摇晃着胡兴的身子,大声说:“胡兴,你对我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了。我心中对你也是如此。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肯说?现在却甘愿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胡兴心头一团乱麻,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却终于没有反驳夏飞飞的话。他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这里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且扶我起来。” 夏飞飞依言扶起他,心中却在得意地偷笑。 ——有的时候,比甜言蜜语更有效的,往往是谣言的推波助澜。 当天荒月山寨里便有一个大八卦在疯传着:原来那个生的美貌、资质又不差的小姑娘夏飞飞,居然和山寨中有名的废柴胡兴相恋。两个人在内务殿前互诉衷肠,山盟海誓。 夏飞飞对谣言的传播速度很是满意,对于胡兴的反应更是满意。一个对自己很有好感的男孩,又在疯传的谣言面前保持了缄默,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的态度。等他再想翻供,可就难了。这样甚好。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还差了一把火。是以夏飞飞在满意的同时,也颇有些焦虑。 舅舅周财海是当天晚上闯进夏飞飞的卧室的,他怒气冲冲地质问夏飞飞:“你竟然看上了那个小白脸废柴!你居然敢背着我养男人?老子花钱让你住在这里,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不是让你给老子带绿帽子的!” ——这个人疯魔了。他竟把自己当做他的外室了。 夏飞飞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慌不忙地说道:“胡兴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舅舅不要担心,我怎么看得上他呢?我可是一心为了舅舅,为了表哥着想啊。舅舅也知道,表哥只怕是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这样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于他的修行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周财海一愣,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停了一停,又叹了口气道:“只怕来不及了。瑾儿的心思,竟比你我想的都要深许多。怕不是这么轻易便能拗断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就在刚刚,他已经直接给胡兴下了挑战书,两个人七天以后便要断云台了。” “断云台?”夏飞飞闻言也是一惊,这却是她事先没能料到的事情。 然而她随即便在心中偷笑起来,最后的一把火终于要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6比斗 断云台是荒月山寨前面一座高高的台子,是山寨中蛊修用以决斗的场所。 荒月山寨中家族林立,大事皆由族长和长老会商议仲裁。 但蛊修之间,经常会因为元石、功法、蛊虫等产生纠纷,这样的纠纷多了,长老会也不厌其烦,故而秉承实力为尊的原则,由着他们上断云台决胜负,以输赢论对错。 当然,这所谓的实力为尊是在不触犯荒月山寨寨规的情况下。若是触犯了寨规,所有的家族都会尽出高手、联合镇压,纵使蛊修三转以上的天才,在众高手的轮番轰炸之下,也只有含恨当场。 而如今,周瑾和胡兴便要以决斗来论对错了。而他们争论的焦点,夏飞飞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不得不说,周瑾的这种举动竟如神来之笔呢,没有足够的压力驱使,懵懂的胡少年有怎会这么快便正视到自己的感情? ——有的时候,压力越大,产生的逆反心理也就越大。哪怕是刚刚萌芽的懵懂的感情,也会因为这压力的存在,发酵得越发深厚绵长。 胡兴便是这样一种情况。原本,他只是对夏飞飞微有好感,哪怕是在夏飞飞有意无意地挑逗、表白、制造舆论攻势之后,他的心中也是摇摆不定,犹犹豫豫。 然而周瑾的咄咄逼人却将他直接逼到了对立面。这个时候,他隐隐觉得他和夏飞飞已经不再是认识没几天的朋友,竟似一对苦恋多年的情侣要被人粗暴蛮横地拆散一般。 何况,周瑾直接拍出十块元石来:“今天这回,你不想应战也得应战。若你输了,自当离开我表妹,若你赢了,十块元石便是你的。但是,如果你避而不战的话,我和我的朋友会处处针对你,荒月山寨中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可要想好了。” 少年心中自有血性,胡兴立即道:“想战便战,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周瑾满意地走了。然而周瑾走后,胡兴却开始担忧。他从来都是冷静严谨的人,精准的判断力不会因为一时的年少冲动而丧失。他立即意识到,比修为,周瑾自然不是自己的对手;然而论实战,只怕他更胜了一筹。 正在这时,夏飞飞在屋外敲门,说要把血棘蛊借给他。 蛊虫虽然被炼化,但是只要饲主同意,仍然是可以借给别人使用的。只不过,饲主随时可以抹灭借用者和蛊虫之间的心神牵连,将其收回。 夏飞飞看的很清楚:周瑾身在玄武组,又是甲类上品资质,有丰厚的任务报酬,有山寨的刻意栽培,有周家的全力供给,他身上的蛊虫,比胡兴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他们的修为,只差了一阶。这种情况下,胡兴战胜的概率,只有不到一成。 但胡兴却摇头:“不,我不可以借用你的蛊虫。” 夏飞飞反复说道:“但是我希望你能赢。” 胡兴仍然是摇头:“我还欠你八块元石,我会尽快还上。我不会再借用你的蛊虫。” 借一下会死吗?夏飞飞心中暗自腹诽道,然而胡少年目光坚定,夏飞飞只得悻悻而归。 出了门,迎面又遇见了商蕊儿,只见她哈哈大笑,嘲讽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望了过来:“夏飞飞,你居然看上这么个废柴!你这次过来,是想给你的情郎送厉害的蛊虫吧?你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蛊虫?” 夏飞飞不慌不忙地对她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上断云台决斗吗?” 商蕊儿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她脸色发白,咬牙说道:“夏飞飞,你莫忘了你发的誓言!” 夏飞飞一摊手:“我没忘。如今你也看到了,是他放不下我,并不是我放不下他。我只说不会嫁给他,可没说会帮你劝他回心转意。” 商蕊儿一下子愣住了。 夏飞飞悠然说道:“我若是你,就该瞒着所有人,给胡兴偷偷送厉害的蛊虫去。不然,若是胡兴这次输了,对你可半点好处都没有。”说罢,施施然离去。 且不论山寨中八卦如何疯传,夏飞飞再次来到内务殿,甚淡定地又接了一个养护星星草的任务。只不过她这次领的是六天的任务,任务的报酬是八十颗元珠。 六天后,夏飞飞的修为已堪堪达到一转玄阶四级。这种骇人听闻的修炼速度,正是星星草和血脉之力的共同作用结果。然而,单论道修功法,她仍停留在原来的层次上。这一方面是因为,练气打坐是水磨工夫,需要日积月累才能见成效,另一方面也因为,百蛊界中空有元气,灵气匮乏。 “不知道胡兴准备的怎么样了呢?”夏飞飞这样想着,然而她并没有再去看胡兴。当天夜里,她直接来到周家大门附近,从腕间银镯里取出一支笛子,吹起一首曲调有些怪异的曲子来。 ——这首怪异的曲子,却是周瑾年幼时候所作的。当时,连在学堂中教授乐理知识的老师都对他的天分赞不绝口。后来,周瑾便把这曲子的曲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自家表妹。 周瑾正在自己屋中备战,突然听到这怪异的笛声,脸色变了数变,一脸欣喜地跑到门外,四顾张望。 夏飞飞慢慢显出身形。 周瑾先是狂喜,往夏飞飞这边跑了几步,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阴晴不定,慢慢走了过来,问道:“飞飞,你这几日不见人影,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你有事要找我吗?”想了想又说:“若你想为某人求情,却是大可不必了。这是男人之间的争斗,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夏飞飞小声说道:“表哥,你明天要上断云台,我是来看你的。我有些不放心你。” 周瑾一愣。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夏飞飞,而夏飞飞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他胸中顿时豪气干云,“我已经突破到一转天阶了。若是别的二转修者,我或许还战他不过。但是胡兴——他的战力实在是太渣了。断然没有输的道理。” 夏飞飞小声说:“虽如此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多备些厉害蛊虫,也就多一份制敌手段。飞飞侥幸得了一只二阶的血棘蛊,虽然艰难炼化过了,但放在我这里暂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如将它借给表哥,明天的打斗,也好添一份把握。” 周瑾听得心花怒放,再无不应允之理。 次日。晨。 高高的断云台上,两个少年相对而立。断云台下,人群涌动,有那看热闹的凡人,也有些喜闻八卦的蛊修,还有的,便是战斗双方的亲友团,以及裁判。 担任断云台裁判的蛊师二转地阶修为,单凭断云台裁判这一个任务,他每月便可有三十块元石入账。若是有人上台打斗,还需缴纳两块元石,其中的一块,便按规矩成为他的报酬。而他的任务,只是在胜负已分的时候阻止打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蛊师例行公事,宣读了一下比斗规则,便退到一边安全地带去了。 比斗正式开始。 夏飞飞悄然站在台下,凝神观看。她身边有位中年蛊师借助二阶漂浮蛊,站的略高些,一直实时转播战况,喋喋不休: “两个人都想后发制人,你不动,我不动。呀,他们是在模仿绝世高手的风范吗?逊毙了!” “啊?是周瑾抢先进攻。他身上萤火一闪,风痕蛊发动!一枚风刃直取胡兴的咽喉!” “胡兴避开了!他避开了!他也开始反击,呀!两枚风刃!不对,怎么没有萤火预兆?对了,胡兴已经二转了,二转时候发动蛊虫是不需要萤火的!” “现在场上风刃对风刃,两个人你来我往!不得不说风痕蛊真的是一阶蛊虫中性价比很高的,想当年我一转的时候,那些高手们人手一只风痕蛊……不过,胡兴都二转了,还在用风痕蛊,着实有些塌台。虽然他的风刃发动频率和数量都比周瑾高,但是周瑾,应该还有别的手段吧?” 彷佛是为了印证那中年蛊师所说一般,周瑾身上又是萤火一闪,他发动了厚土蛊。 厚土蛊,一阶蛊虫。能在饲主身前形成一面土盾,抵挡敌人的攻击。 “呀!大家看,周瑾现在启用的蛊虫,是厚土蛊呀。这样子他便不用被对方的风刃所干扰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使用风痕蛊,展开进攻。啊?他又换了一种蛊虫?这是锐金蛊,会依照饲主指示凝成标枪形状,重创敌人。锐金蛊由于蓄力慢,发动间隔长,因此不是新手的首选。然而,能如此自如地驾驭锐金蛊,说明周瑾的蛊虫驾驭能力,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水平了。胡兴尽管是二转修为,然而在周瑾这层出不穷的蛊虫袭击之下,应该很快就会束手认输了吧?” 夏飞飞在一旁暗自偷笑:束手认输?只怕没那么容易吧。她可不相信商蕊儿有那么大方,明知周瑾和胡兴决斗是为了争她,仍然希望周瑾获胜。商蕊儿财大气粗,为了让胡兴获胜,怎么可能不拿出些手段呢? 果然在两枚风刃徒劳无功的情况下,胡兴也果断地启用了新的蛊虫。 寒冰蛊,二阶蛊虫,能够对敌人施放出冰冻寒气,减缓敌人的速度。这,竟然是一枚难得的控制类蛊虫。由此可见,商蕊儿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胡兴的用意周瑾自然明白,无非是以高人一阶的修为压制,用寒冰蛊控制自己的速度,使自己无法顺利使用锐金蛊,再用风刃破开厚土蛊的防御,最后击败自己。只是,这个战术构想能够顺利完成吗?何况,你有二阶蛊虫,难道我便没有吗? 周瑾身上又是萤火一闪,血棘蛊终于发动!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断云台上便突然生出了巨大的藤蔓,这些藤蔓呈现出血红的颜色,生有倒刺,它们飞速生长着,将胡兴四周的空间塞满。胡兴只不过发愣了那么一瞬,便被彻底裹在藤蔓之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夏飞飞这时眼中也禁不住露出诧异之色,她没想到表哥周瑾能够在一夜之间掌握血棘蛊的用法,并且以一转修为如此娴熟地使用。看来,表哥的天赋还在自己原先的估测之上啊! 眼看大局将定,周瑾长出一口气。显然,越阶使用血棘蛊,他的元力消耗很大。但是他也明白,这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比斗还没完。 他身上又有荧光飞起,一阶风痕蛊,再次发动! 锐利如刀的风刃,向着胡兴直飞了过去。而此刻,胡兴被血棘蛊牢牢困住,他拼命挣扎,仍然动弹不得! “这两个孩子,都是蛊道天才啊!想不到胡兴在得到了厉害蛊虫后,表现居然这么突出。这样的人,不知道山寨能不能拉拢过来呢?”担任断云台裁判的蛊师如此想着,已经暗中凝结了一面土盾,预备在风刃抵达胡兴身前时出手救人,并同时宣布比斗结束。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异变陡生! 束缚了胡兴的血藤,以及那飞速射来的风刃,似冰雪消融一般,瞬间全部消失不见,散落成零星的萤火,弥漫在空气中。 而周瑾此时面色苍白,嘴角泌出一丝血迹,任谁都会以为,他是越阶操控蛊虫,终于元力不支,受了反噬。 胡兴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向周瑾冲去。 这个时候的周瑾,脆弱得如纸扎的人一般,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不用打了。我认输。”周瑾终于说道。他的眼睛里,满是失落和沮丧。 断云台之战,胡兴胜! 作者有话要说: 17定情 胡兴下了断云台,一脸若有所思。 夏飞飞迎了上去。 “恭喜!”她笑着说道。 胡兴却仍在思考刚才打斗中的细节:“真奇怪,他明明有能力发出那枚风刃的,怎么突然就被反噬了呢?” 夏飞飞佯作不悦:“总想这些事情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天我好担心你?走,去我那里吧!我要亲自下厨做菜,为你庆功!” “好。”胡兴并没有拒绝,他想了想,从口袋中取出八块元石,“赢了比斗的报酬。我终于可以还你钱了,现在,我们平等了。” “什么?”夏飞飞一时不明白胡兴的思路。 胡兴的脸颊微红,低声说道:“现在,我们终于平等了。那么,夏飞飞,请问你可以接受我的追求吗?” 他的声音是极低的,言语也是干巴巴的,然而听在夏飞飞耳中,却远比世界上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动人。 这是胡兴对于她,最勇敢的回应。夏飞飞突然觉得,前面那些挑逗、表白、做戏终于获得了回报,而且这回报超乎预期。 “好!”夏飞飞脆生生地回答,心花怒放。 胡兴牵着夏飞飞的手,走到周瑾面前。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赢了。我要正式追求夏飞飞,希望你不要再阻挠,表哥。”胡兴如是说道。无论如何,周瑾是夏飞飞的表哥,而他,希望得到来自她亲朋好友的祝福。 周瑾却只望着夏飞飞,目光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夏飞飞却毫不示弱地回望他。 断云台上最后发生的事,除了夏飞飞自己,就是周瑾最为清楚了。最后那一刻,周瑾一心二用,一面竭尽所能控制血棘蛊,一面勉力发出风刃,他元力消耗速度飞快,元海空空如也,就在这时,夏飞飞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蛊虫的饲主随时有能力收回蛊虫,这点周瑾自然知道。他给予夏飞飞最大的信任,他从未想过,夏飞飞会在这最要紧的时刻突然发难。她就这么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她的血棘蛊!在他使用血棘蛊和人战斗的关键时候! 周瑾当时便被反噬的元力所伤,空窍元海几近崩溃,再也无力战斗。他已经发出的风刃也因为他紊乱的元力,最终无声无息消融在空气中。 这场战斗,与其说他败给了胡兴,倒不如说他败给了夏飞飞,他最爱的表妹。 对此,周瑾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绝望。 ——断云台是蛊修比斗的地方,严肃郑重,任何外力不得干涉插手,违者将被山寨长老会处以重刑。 但是,周瑾又怎么忍心揭发他心爱的表妹呢?是以只能有苦自己吞了。 周瑾此刻,状况很不好,他气海中的元力疯狂地溃散着,眼看境界不保。然而他却无心理会,他的心中,满心只有一个事实:她居然为了胡兴做到这种地步! “祝你们幸福。”他心灰意冷,摇摇欲坠,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就倒在自己母亲申氏的怀抱中。 申氏的哭声震天响,周财海铁青着脸,望着夏飞飞和胡兴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商蕊儿奋力挤开人群,冲了进来。她将一片叶子嚼碎了,为周瑾嘴对着嘴渡入。 围观者都惊呆了。他们的吃惊,并不是因为商蕊儿的大胆动作,他们只是震惊于商蕊儿能够拿得出这种疗伤圣品,并毫不吝啬地对周瑾使用。 四叶灵芝草。价格一百块中品灵石。对二转一下蛊修的伤势有奇效。 周瑾的脸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渐渐红润起来。 这时,夏飞飞悄然扯了扯胡兴的衣衫。 “我们该走了。”夏飞飞说。 夏飞飞租住的精舍之中。 胡兴在厨房乒乒乓乓地切菜做饭,夏飞飞在厅中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星星草上的一片片叶子。 在得知夏飞飞从未下过厨、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事实后,胡兴认命地接过了掌勺的重任,从买菜、洗菜、切菜、做菜……一气呵成,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凝滞。显然,这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只不过—— 可惜了。夏飞飞如此点评道,面上却不带丝毫愧疚之色。 妖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最终的计划已然成形。 “吃饭了。”胡兴满头大汗,用托盘端着四菜一汤走了过来。 夏飞飞迎了上去,用丝帕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看你,连汗也顾不上擦。”眼神极认真极柔情。 胡兴一愣,只觉得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两人开始吃饭。夏飞飞挑剔地夹了一筷子菜,略略尝了尝,眼睛中显现几丝惊讶之色:“想不到你做的菜还不错,很好吃。” 胡兴道:“我从小父母双亡,都是自己打理家事的。若你做的多了,自然也会像我这般了。” 夏飞飞故意撅起嘴:“下厨会成为黄脸婆的,我可不愿意。” 胡兴会意,笑了:“没关系,我会做给你吃的。” “你真好!”夏飞飞一面笑着,一面扑到胡兴怀中,朝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胡兴的脸立即红了。 “飞飞,”他想了想,艰难地开口说道,“你不要总这样子,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夏飞飞心中得意,却故意问道:“那又怎样?” 胡兴闻言噎了一下,他的回答更是艰难:“……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伤害?那怎么会?”夏飞飞眨巴着眼睛,故作天真地问道,“你会一直保护我的,不是吗?又怎么会受到伤害?” 胡兴顿时觉得有些头痛。 然而他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尽我最大所能。” ——这个回答有点不对头。难道是过火了,又绕回去了? 夏飞飞这般想着,终于迫不及待地祭出最后的杀手锏。 夏飞飞娇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说要亲自下厨做菜,但最后却坐享其成,是我言而无信?” 胡兴摇了摇头:“我怎么会那么想。”他想了想又说:“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胡少年的眼神极其认真和坚定。 然而夏飞飞要的,却不是这些。 夏飞飞说:“其实,今天我一定要你来,是想把自己献给你。” 胡兴只觉得轰的一声,自己的意识整个迷乱起来。 夏飞飞踮起脚尖,抬头敷上他的唇,他也下意识地抱着她的腰。这一切全凭本能,一时之间,唇舌交缠,这种滋味,竟意外的美妙,令人简直是欲罢不能。 等胡兴回过神来,发现他自己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人衣衫凌乱,姿态不雅。而夏飞飞正再次向自己凑了过来。她的眼睛,说不出的妩媚和动人,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心肠也会被这双眼睛融化吧? “飞飞,等一等!”胡兴一说话,才察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然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毕竟还是说道,“飞飞,我们不可以这样。这样对你不好。” “如果我说,这正是我的愿望呢?”少女的声音动听如仙乐。 “可我——”胡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同意!” 夏飞飞突然间娇笑起来,她的眼睛微带戏谑,看着胡兴的身体:“哥哥,你在说谎。你看,你的身体可比你诚实多了。” 胡兴闻言,脸红成一片。措不及防之下,早被夏飞飞一把握住,他立即浑身僵硬,再也不敢动了。 夏飞飞踮起脚尖,轻声在他耳边上说:“给我吧。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想你,想的都快要发疯了。” ——这原是天地间最美妙、最令人难以拒绝的邀请。 何况,夏飞飞的曼妙身躯在胡兴身边紧紧偎依着,他能嗅到她头上淡淡的发香,也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温暖滑腻。 胡兴虽然一贯冷静自持,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血气方刚,而对方,正是他真心爱慕的女孩。 在这种情况下,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 他终于低吼一声,抱着少女向床那边走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妖女用得意的目光盯住他平坦宽阔的胸膛,正如飞鹰盯住一块觊觎已久的肥肉那般。 …… 这一夜的疯狂是胡兴终身难以忘却的记忆。夏飞飞一路引导着他,数次带他攀上那巅峰,那种夹杂着羞赧与甜蜜的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说。 “飞飞,”他轻轻推着身旁似乎已经浅浅入眠的少女,“我又可以了。”他这样说着,不觉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夏飞飞微微睁开茫然的眼睛,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困了,我要睡觉。你自己玩去。”竟真个翻身睡去了。留下他被那强烈的欲~望折磨得如在火上煎烤一般。 胡兴看了看身边少女恬静的睡颜,无奈叹了口气,替她盖好了被子,一个人溜到外面院子里用冷水冲凉。 所以他没有看到,原本应该睡着了的少女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起,甚淡定地用替身蛊招了一个替身出来,自个儿在床后隐去了身形,开始按照玄牝大法中所授法诀炼化这次收获的元阳。 外面院子里,胡兴一遍遍地用冷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里屋床的后面,夏飞飞替身蛊、隐身蛊齐开,真身双眼紧闭,按照一个怪异的节奏吐纳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夏飞飞才重新睁开眼睛,露出喜色:“想不到这回竟提升了练气三层的修为,现在已经到了练气七层了!这玄牝大法,实在是神妙啊!果然对方情深意重之时,收获更多,倒也不枉我放下身段,智计百出,和胡兴这小子周旋了这么久了!” 夏飞飞身上萤火一闪,将替身蛊收了起来,同时显现出身形,重新回到被子里。 ——她虽然真身入定,但对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仍然看的明白。昨夜胡兴接连出去冲凉三次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其原因,夏飞飞自然心知肚明。 “小处男,开了荤竟能有这般战斗力,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妖女一脸坏笑地想着,“就这资质,去做禅修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却不知他日后的道侣究竟是哪个,倒是便宜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H无能星人掩面而过。这种情节,作者实在是码不出来,就以省略号什么的代替好了。大家意会,意会…… 另:本文正式开始冲击分频月榜,求收藏,求撒花评论。鞠躬! 另:亲们的评论,作者有一条一条翻看的。对于亲们的疑问都会及时作答,不过同类评论只会回复一次。如果亲的评论一直没有得到回复,要么就是作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好,要么就是有同类评论,无须赘言了。求理解。再鞠躬! 18翻脸 清晨,胡兴早早开始忙碌,先是准备了早餐,又去夏飞飞榻前唤她起床。 看到睡意正酣的少女半盖着杯子,迷人的胴~体若隐若现,再想起昨天晚上的激情,胡兴忍不住有些脸上发烧。 他强压着自己的冲动,在夏飞飞耳边轻声说:“飞飞,飞飞。” 夏飞飞睁开眼睛,用一双迷离的眼睛望着胡兴:“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胡兴摇头道:“我没有离开,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 夏飞飞穿好衣服来到堂中,吃胡兴精心准备的早餐。这早餐荤素搭配,一看就知道用了心,胡兴又亲自为夏飞飞布菜,一面笑着说:“来,尝尝这个。”夏飞飞在舅舅家寄住了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饶是她自诩心如铁石,此时也免不了有些动容。 他看她的眼神夏飞飞自然懂得,那是宠溺。 ——这孩子用了心的啊!和前世里那些只觊觎她美色的修士全然不同。或许,他是真的打算一心一意,陪伴着自己生活下去? 可是,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行。 她和胡兴,原本走的就是两条路,各人得各人的机缘,各人修各人的大道。 若是和他长久腻在一起,自己道心坚固,或许还好些,只怕胡兴越陷越深,倒是害了他了。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上一辈子我花言巧语,哄骗过的小处男不知道有多少,如今怎么的反而优柔寡断起来?胡兴身上所吸引我的,无非元阳而已。如今已被我取得,自然已是无用之物。我应速速迫他离开,万一他耽于情爱,错过了好机缘,倒是我的不是了。” 想到这里,夏飞飞突然将筷子掷在桌上,用双手捂住脸,嘤嘤痛哭起来:“你走吧,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夏飞飞这一哭,胡兴顿时手足无措,他下意识想去为夏飞飞拭泪,早被推开。眼看夏飞飞越哭越伤心,越哭越起劲,泪水将半条袖子都打湿了,胡兴的心中,就像被人狠狠戳了一刀那么难受。 他干搓着手,干巴巴地赔罪道:“是,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好了,千万别哭,别气坏了身子!” “你走!马上走!我不要再看见你!”夏飞飞指着门口,恶狠狠地说道。 胡兴无奈,见状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夏飞飞眼前清净了约摸有两三天时间。 这天早晨,夏飞飞刚起床,正要去内务殿继续领看护星星草的任务,刚刚打开门,便看见门口摆着一只食盒,打开看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早餐。 夏飞飞想也不用想,自然知道是谁送来的。 夏飞飞自顾自将食盒中早饭吃过了,又将那食盒提了出去。不过片刻时候,食盒便不见了。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自去领了任务,中午的时候,她多了一个心眼,回家一趟,果然见那食盒,有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门前。不用说,里面是胡兴做的午饭。 夏飞飞只觉得有些头痛。她走到门前,随随便便地叫了一声:“出来吧,再躲就没意思了。” 胡兴这才迟疑着从树的背面走出。 “飞飞,早餐还吃的惯吗?”胡兴问道。 夏飞飞只觉得愤怒:你是未来的禅修啊禅修啊,这般狗腿的模样是为哪般? 正欲发作,胡兴又献宝似的捧出一个蛊虫来。 豆雷蛊。一阶蛊虫。正是那日自己在内务殿前,要做的那个任务的报酬。 “你去乱葬岗了?”夏飞飞微微眯了眯眼睛。 胡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道:“飞飞,你莫生气,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过几日,我便上门去提亲,可好?” 提亲?你以为我是想要一个名分吗?少年,你简直太甜了。 夏飞飞如此想着,嘲讽般地一笑:“表哥一直喜欢我,但舅舅、舅母他们都反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夏家的女儿,将来是必然要招赘夫婿,自立门户的,舅舅他们就表哥一个孩子,自然不会同意。现在,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胡兴听了脸色便有些发白。他沉默了很久,方说道:“我胡家几代单传,就我一个……我……” 夏飞飞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几年后兽神的觉醒会令荒月山寨面目全非,再也没有家族、传承、产业的概念,但在此时,寨中的人还是传统守旧的。看来胡兴也不例外。 “既如此,你还是走吧。再也不要见到我,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好了!”夏飞飞一面这样说着,一面拼命将胡兴推出门去。 胡兴一边挣扎一边说:“飞飞,你给我点时间考虑……”早被夏飞飞将大门锁紧,拒之门外了。 夏飞飞自去做星星草的任务,但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看这个样子,胡少年竟然未完全死心,不愧是未来的禅修啊,果然比一般人要通透些。只是,若他真的不死心,这可如何是好? 到了傍晚时分,夏飞飞的忧虑便成为了现实。 胡兴再次上门送晚餐,一脸诚恳地说:“飞飞,我决定了,我要入赘夏家,求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夏飞飞绷着一张脸:“你想通了?” 胡兴道:“是,是我一时冲动,害了你。我应该负责。” 夏飞飞立即大怒:“老娘不需要你负责!”随即便要拂袖而去。谁料想胡兴早有预备,死死捉住她袖子,令她挣脱不得。 夏飞飞便很嫌弃地说道:“想成为我夏家的女婿,嫁妆、修为一样不能缺。你若没攒够几车的嫁妆,如何敢进我夏家大门?” 胡兴一愣,立即说道:“我会去想办法。飞飞,你信我。” 夏飞飞又挑剔地看了看他,道:“这二转黄阶的修为,也实在不够看。亏你还是甲类中品资质,居然修炼得这么慢?我如何好意思告诉别人,我夏飞飞的夫婿废柴至此!” 胡兴脸一红,很诚恳地说道:“飞飞,我会努力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夏飞飞见他堕入毂中,便说道:“若想给你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胡兴大喜,忙问道:“什么条件?” 夏飞飞随手将几块元石抛给他:“你去那个二元店中,将那里所有的玉简,都买下来,再一一读过了。若是看不完,便不必来见我了!” 胡兴一愣,二元店中玉简虽然不算太多,可也好几百,这全部买下来,浪费元石姑且不论,逐一翻阅,需要的工夫就更长了。 胡兴虽然有些意乱情迷,却并不是傻子。他隐隐约约有不妙的预感,只怕夏飞飞是故意找借口,在嫌弃自己了。她果然后悔了吗? 然而他仍抱着万一的希望,勉强笑了笑道:“好。一言为定。”说罢却推辞不受元石,转身离去了。 夏飞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恐怕你看完这些玉简,你我便从此陌路了。 但,大道无情,这必将是永恒的宿命。倒也没什么可抱怨遗憾的。 紧接着,她便不再胡思乱想,静心凝神,开始炼化那枚豆雷蛊了。豆雷蛊由于播种发芽时间慢,不利于机动作战,只是在阵地战的初期,略有些用处。然而,在夏飞飞这等经验丰富的蛊修眼中,小小的豆雷蛊,若是运用得当,威力倒也不容小窥呢!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在这半个月当中,周财海却没有再来烦她,想是周瑾断云台上所受的伤,还未彻底好转。 夏飞飞也乐的清净。她一心修炼,修为飞速增长,已增至一转玄阶九级,对于空窍中各种蛊虫的用法,也越发的举重若轻,神妙莫测。 就在这一日,意想不到的客人再次拜访了她。 这人正是胡兴。 夏飞飞将他请入精舍之中,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下打量。 他可比半月前瘦多了,眼睛红红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憔悴之色。 他一开口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飘:“飞飞,你说的条件我已经做到了!” 是吗?夏飞飞挑眉看他,看这清瘦的少年连走路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她不动声色,为他倒了一杯水,开口问道:“你这些天饮食可好?” 胡兴心中一阵激动:飞飞终于又开始关心我了!这是不是表示着,她再也不生我气了呢? 夏飞飞又说道:“没有人教过你,去别人家做客之前,一定要茶饱饭足,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好吗?若是你不小心死在我这里,岂不晦气?” “飞飞,我……”胡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的确,他最开始的时候一心想着挣钱,挣够钱后又一心想着把二元店买来的玉简读完,起初还记得饿了啃几口干粮,渴了喝几口冷水,到了最后几天,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颇有些废寝忘食的疯魔样。 看完玉简等于能见到夏飞飞。对于这等初尝情爱滋味的少年来说,任何惩罚都比不上让他见不了恋人来得可怕。 夏飞飞阅男无数,对于这等少年的想法倒也略知一二,连责备都懒得责备了,自顾自起身,去隔壁敲开李二姐家的大门,给她一些散碎灵珠,命她快去准备些吃食,速速送来。 这半个月没有胡兴这位田螺先生准备一日三餐,她便在邻居家搭伙,给些小钱做伙食费。那些操持皮肉生意的女子,人贱心不贱,除了经常有些猥琐男在家中进进出出外,单论信誉厨艺竟是一等一的好,是以夏飞飞和她们相处得分外融洽。 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吃食送到,胡兴这才觉得这几天果然是饿的紧了,起初还有些顾忌夏飞飞的脸色,吃的稍微斯文些,到了后来,竟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不知道他这难看的吃相令夏飞飞要赶走他的想法又坚定了几分。 当夏飞飞冷着脸看着胡少年把两人份的饭量都一扫而空,还意犹未尽、仍想再接再厉的时候,她终于喊了一声停。 胡兴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碗筷,小心翼翼地问:“飞飞?” 夏飞飞嫌弃地皱着眉:“蝼蚁啊!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终将是凡人,早晚会被造化法则所践踏,沦为天地这个大炉鼎的肥料,滋养其他生灵。” 胡兴茫然道:“飞飞,你在说什么?” 夏飞飞冷冷道:“我是说,你吃的也差不多了。再吃,便真要撑死了。” 胡兴闻言,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胡兴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饭菜,又听夏飞飞皱眉说道:“这些事情且不用你来操心,自有李二姐会来收拾。我且问你,你读了这么多日玉简,可有心得?” 胡兴一面偷看夏飞飞脸色,一面摇头小声说道:“没有。想是我资质愚钝,那些玉简中,纵有上古大能残篇,又岂是我能领悟得透的。” 夏飞飞怒道:“既然知道你资质愚钝,就该好好参悟才是。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你若是没读透,自然是花的工夫不够多了!” 胡兴眼中满是求恳之色:“飞飞,那些玉简中实在没有什么能看的功法,你别生气,大不了你换一个条件,我保证高质量完成,好不好?” 夏飞飞一时也有些迷惑了,胡兴得到禅修功法是前世里铁板钉钉的事情。但有的事情,前世虽有,这辈子却就不一定了。她犹不死心,冷声追问了一句:“果真没有?” 胡兴的眼睛里犹豫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他坚定地回答:“果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第一次点题。 表示炉鼎的第一本意是天地,有道是造化为工,天地为炉。众生都是天地之间挣扎着的蝼蚁罢了,苦修不怠方可争夺那一线生机。谈情说爱,不是不可以,但必须顺道而行。 在这个故事里,女主如是,男配如是,其他灵修乃至凡人亦如是。“天地灵修皆炉鼎”,便是这个意思了。 19绝爱 夏飞飞一直十分留意他的神情,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正想着要用什么稳妥的法子,叫胡少年彻底死心,便听见胡兴说道:“飞飞,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罢从背后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大盒子来。 夏飞飞一时倒愣住了。 那种大盒子的花纹和样式,家家户户都有的。夏飞飞自然很熟悉。 那里面装的是女儿待嫁之时,婆家人为其打造的银饰头面。钗环、佩饰、耳环、项链、镯子、戒指……应有尽有。 夏飞飞将那大盒子打开,里面果然各类银饰头面琳琅满目。夏飞飞拿起一个镯子,看了看做工,心中立即有了数。她看似很随意地问胡兴:“这是——在彩蝶轩定做的?” 胡兴道了一声是。 他原本还打算有很多话要说。 然而还没等胡兴开口,夏飞飞已然发难,她将那大盒子凌空一倾,那些个耳环、项链、镯子等饰品劈里啪啦地全倾到了胡兴的脸上、身上。 胡兴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茫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夏飞飞。 夏飞飞的嘲讽已经是劈头盖脸而来。 夏飞飞说:“胡兴,你也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本意是要分手吗?现在巴巴地送来这个,你以为我就会心软吗?” 夏飞飞说:“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骗你,算计你,你真个没有发现?那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夏飞飞说:“收起你那幼稚可笑的心思吧!我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轮到你来负责?我之前睡过的男人无数,之后要睡的男人也无数,若一个个都像你这样巴巴地要负责,牛皮糖似的缠住不放,老娘还怎么混啊?” 夏飞飞说:“我一路明示暗示,费尽心机地挑逗,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是此中老手!就算不知,那到了床上的时候,你总该明白了吧?若单凭你那拙劣的三脚猫功夫,傻兮兮如一张白纸般,折腾一天一夜也成不了事!” 夏飞飞说:“其实老娘我早看上你了。你容貌又俊,身材不错,还难得是个雏儿。我垂涎你的元阳,所以才出手帮你解围,要的就是你的感激。此后费了我多少心机,说了多少花言巧语,演了多少场戏,才终究将你骗上了床。谁晓得却是个银杆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勉强忍耐到元阳到手,你以为我还会迁就你吗?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地方?” 当空一盆盆冷水泼下,将胡兴浇得透心凉。 一道道炸雷在胡兴身边炸响,他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耳晕目眩。 的确,夏飞飞所说的这些事情,他不是茫然无知。 有的事情,他也微有察觉,他只是不愿意去细想。他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有的谎言,他心知肚明,但是不愿意拆穿。 胡兴心中很明白,若是当面拆穿,他们之间必有隔阂,纵使有心挽救,苦心经营,也再难回到过去了。 何况,他现在心中所念,唯夏飞飞一人而已。不管她先前是真心或者假意,不管她从前经历过什么,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好好地宠她,让她快乐,让她幸福。 在夏飞飞突如其来的冷淡之后,胡兴当时便隐隐有了预感。或者还要更早。在夏飞飞开始向胡兴示好的时候,他就一直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如梦如幻一般。 但他总抱着只要自己够努力,就能把握住幸福的态度,一直不言放弃,直到夏飞飞一再试探他的底线,直到夏飞飞打发他去看那几百块无聊冗长的玉简,直到夏飞飞终于当着他的面,把所有的窗户纸都捅破,最不堪最鲜血淋漓的丑陋真相暴露在阳光下,逼得胡兴简直无法呼吸。 他红着眼,咬着牙,声音都在发颤。他说:“若你觉得我做的不好,我可以改。” 夏飞飞摇摇头说:“改不了。这种事情是看资质的。你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床上就不必说了,你是新手,我原本也不和你计较什么。可你堂堂一个二转蛊修,在断云台上差点都要输给一转了,你说说你是不是无药可救了?你应该知道,那血棘蛊是我的。若不是我在关键时刻收回,让周瑾受了伤,你哪里还有命在?” 断云台之事胡兴早有怀疑,但此后他和夏飞飞感情飞速升温,一时被情爱昏了头,尚未来得及细想。突然间夏飞飞将真相说出,他不由得不相信。 他是不会为自己找借口推脱的人,不会用自己蛊虫不如周瑾这种理由来搪塞,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然而羞愧的同时,又有一股甜蜜的感觉涌起:她果然还是在意我的死活的!她为了我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夏飞飞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又想歪了,忙说道:“你也不必感激我。我原本也不是为你着想。老娘早在二元店中就看你很顺眼了,若是还没尝到你的滋味,你便蹬腿了,岂不让人牵肠挂肚?”她故意把话说得粗鄙,只求让胡兴死心。 胡兴颤声说道:“既如此,你本对我有意,为何短短几天的工夫,便变了卦?若是嫌我做的不好,你教我,我可以学。你这样子,先是把人捧在手心当宝一般呵护,待骗到我的心后就……就扔在一边……当草,你——” 胡兴再也忍不住,终于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更何况,胡兴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几时经历过这般大起大落? 胡兴整个身子都在打颤,他一面狠狠抹着眼泪,一面说:“你若是骗我,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哪里有你这样以作践别人感情为乐的?” 夏飞飞望着他哭泣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拜托你擦一擦眼泪。女人哭泣的样子,已是难看。男人哭泣,就更加丑陋不堪。你也要讲讲道理,既然是骗,自然只会骗你一时,若真是骗你一辈子,我哪里有那耐心?何况,我所求者,唯你的元阳而已。当时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吗?你敢说,那时候你不觉得快乐吗?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你既然是修道中人,自应明白这个道理。” 夏飞飞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纠缠。你应该潜心修行,来日若修为高深,衣锦还乡之时,我必然会坐在路边,仰慕你的英姿,心生悔意。如今你废柴一个,苦苦纠缠,究竟是什么道理?” 夏飞飞又道:“你一直赖在这里不走,这意思我倒也猜出来了。听隔壁李二姐说,若是处子的第一次,按规矩是要给个红包的。我如今给你十块元石,你可满意?” 胡兴红着眼望着夏飞飞,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飞飞,你这是何苦。你莫再羞辱我,也莫再羞辱你自己。” 夏飞飞摇头道:“哦,原来嫌十块元石太少,我知道了。那给你十五块,可够?你要知道,你前面的那个,我可是只给了两块元石呢!”说罢,真个取出十五块元石,甩到胡兴面前。 胡兴像不认识一般看着夏飞飞。他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终于开口,慢慢说道:“我胡兴,自问心性坚忍,却为你这种人沉溺情爱,我……我……” 他毕竟没有再说下去,转头看到那个大盒子,狠狠一拳砸了上去,只砸得木屑四飞,他的拳头也血肉模糊。 夏飞飞就这样望着他摇摇晃晃,走出房去,一言不发。 胡兴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想起这些日子所受到的戏弄与屈辱,悲从中来,忍不住抱着被子,默默垂泪。 他的屋子里,各类玉简堆积如山,都是些废弃无用的货色。 待他哭够了,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床底下翻检出一只玉简来。这是他半个月里废寝忘食,从几百只玉简中淘到唯一可能有用的。 那玉简虽然晦涩难明,但胡兴也是有见识的人,不过寥寥数眼就看出,这实是上古修士留下来的传承,其中必有大造化、大神妙。 因为那是禅修玉简,他当日一心想和夏飞飞在一起,故而弃之不用,还在夏飞飞面前刻意隐瞒,谁料想他看错了人,竟落到这般田地!那负心女子若知道他居然曾有这么一番傻心思,还不知道要如何嘲笑奚落呢! 胡兴用颤抖的手指,调动元力,激发了那只玉简。 玉简中苍凉肃穆的声音在他神魂深处炸响: “执吾之道,守吾之礼,汝可愿否? 欲练此功,断情绝爱,汝可悔否?” 这禅修玉简胡兴曾经翻看过很多遍,他很清楚,这功法有大神妙,与他心性相合,可助他修为一日千里。然而他一直存了那傻傻的心思,对这高深莫测的大机缘视而不见,将这只玉简藏在他平日见不到的地方。 不过,这次—— “我愿意。我不悔。”胡兴轻声说道。 霎那间,小屋里光华大作,似有梵音轻颂、天花坠落,将他整个包裹其中。 就在这种光华之中,胡兴微微睁开眼睛,笑了一笑,宝相庄严,佛光隐隐。 胡兴知道,种种恩怨纠葛便如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亦知道,他从此便是一位禅修。禅修之道,断私情,灭小爱,佛渡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洗地党,作者试图为女主解释几句: 1、本文的主角是妖女,妖女的属性就是目的达成之前费尽心机,目的达到后用过就扔。所以勾引的时候很下工夫,拒绝的时候简单粗暴,懒得想借口和理由。 当然也不能说女主对胡兴完全没有感情,不然她大可以由着胡兴沉溺情爱,为她做牛做马,岂不方便。 正是:多情却似总无情啊! 2、表示作者对胡兴有着很高的期许,还盼着他禅道有成后救拔女主于心魔中呢,下手会有分寸的,不会让他死的。理论上来说,虐胡兴,就到了这章为止了。玉不琢,不成器,虐虐才会成才啊。 3、对于女主很渣的问题,回顾了一下大纲,发现的确很渣。不过最渣的时候就是前期了,后期随着她修为的增长,黑历史也会越来越少的 以上~~ 另:昨天尝试了下16:55发文,发现效果不是很好,有人说17点发文最好,所以今天放到17点了。这几天发文时间会不是很固定,是作者在做多方面尝试了。亲们勿怪~~ 20送行 胡兴离开山寨的那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寒冷的风夹杂着潮湿钻入胡兴的衣襟,但他却好似全然没有感觉一般。 和夏飞飞前世记忆中的震惊众人不同,胡兴这次走,走得无声无息,走得落魄。他的修为,仍然是二转。 所以他向族长请辞的时候,族长也没有刻意挽留,只是淡淡提醒他,外面的路不好走,狼虫虎豹、毒蛇迷障遍布,距离最近的城镇至少也要几百里。然而他却视若无睹,执意离开。族长虽然微微觉得惋惜,但素知胡兴那孩子是招揽不得的棘手货色,也就随他离开了。 道路泥泞,胡兴的草鞋踩在路上,一步一打滑,彷佛老天爷也在挽留他一般。但是胡兴知道,他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他很清楚,他已获得禅修传承,不出一月便可以晋级三转,从而离开百蛊界,真正踏上禅修的光明大道。他也清楚,此时离开,山路上危机四伏,他未必能处处逢凶化吉。 但是,他非在此时走不可。禅修的修炼法门,需要心如止水,不惹尘埃。他明白,在这个时候留在荒月山寨,他不但不能精进修为,只怕还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所以他选择步履坚定地离开,一路上遇水涉水,遇山钻山。几天里,在禅修道法的加持下,他以区区二转、寥寥数只蛊虫,竟走过了百余里的路程。这种进度,是素日里判断精准的他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胡兴没有发现,他身后遥遥跟了人。若论夏飞飞的隐匿手段,荒月山寨若排名第二,则无人敢论第一。 夏飞飞遥遥观望他杀退饿狼,力搏猛虎,心中暗自吃惊。她眼光老辣,自然知道,除却胡兴的战斗技巧扎实外,那禅修的基本术法也是居功甚伟。 不愧是胡兴!不愧是上古传承!她在心中如此赞道。 然而,她夏飞飞携几百年灵修经验而来,又有永欢殿传承,又岂是吃素的? 一路之上,夏飞飞情知无人留意,因此全力施为,血棘蛊、无痕蛊轮番使用,那些不开眼看到她的猛兽恶虫全被她砍瓜切菜般干掉。待到元力消耗殆尽,丹田中灵气又生,循环转化,大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 而夏飞飞的蛊道修为,也趁着这番打斗,有所精进,突破了玄阶,晋级一转地阶。要知道,这个时候,和她一同开窍的商蕊儿还未突破一转黄阶的屏障呢。 然而,在一片桃花林前,夏飞飞终于停住了脚步,驻足不前。 胡兴已经进林至少有三个时辰了,说不定已经出林子了,但夏飞飞被阻挡在这片桃花林前。 桃花硕硕,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桃林之中,有绯色的烟雾弥漫,更加衬托得桃花林如梦似幻,人间仙境一般。 夏飞飞二世为人,很清楚那梦幻美景之中的风险。那人间仙境中,根本就是处处危机,所有的幻影鬼魅,都可以在瞬间之中凝成实质,来攻击敌人。这处所在,根本就是像她这种邪修的禁地。 “既然如此,”妖女十分理智地在桃花林前说道,“胡兴,我便送你到此处吧。虽然使了手段,骗了你的元阳,是我不对,但终于还是把你应得的机缘还给了你。又千辛万苦、不顾危险送你到此地,你我也算是两清了,哦?纵你不服,追溯因果,你我之间也始终是小纠葛,算不得大因果罢。” 夏飞飞只觉得一件心事告一段落,正准备沿原路返回,谁知道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个红色的影子向她这边跌落过来,和她摔成一团,紧接着一股大力拉扯而来,将她和那红影子一起拉扯进迷雾之中。 夏飞飞尚未说什么,红影子已经爬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不过一个外寨里刚嫁过来没几年的寡妇罢了!就不自量力,要带着大家一起出来历练了!既然没本事,就该答应我哥哥的求婚,老老实实地当少主夫人!如今既要历练,带着大家在这迷障之中裹足不前,却又算什么本事?本姑娘艺高人胆大,先溜出去看看,你将我扯回来,做何道理?” 听那声音,又甜又脆,想来是个十多岁的姑娘。 夏飞飞听她骂的夹杂不清,知道自己恐怕是误听了别寨的私事,又察觉彷佛有人影向这个方向而来,忙用隐身蛊隐去了身形,躲在暗中。 说也奇怪,夏飞飞明明看见其他地方红雾缭绕,但在这个小姑娘身边,方圆几尺的所在,竟无一敢来侵袭,知道这红影子小姑娘必然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宝贝。夏飞飞便决定暗中跟在小姑娘身边,至少尾随她走出红雾才好。 少顷便看到一素衣女郎缓缓走了过来,看她头饰衣着,竟是已婚的妇人打扮。那女子开口说道:“红依,你哥哥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必然会保你的安全。你有护身宝贝在身,不惧怕桃花瘴气,可这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可没你这么多的宝贝,少不得要等他们休息恢复之后,再一同闯阵。你若先仗着护身宝贝跑了,一则弃了团队,有违道义责任;二则外头危险不知道有多少,我抽身乏术,必不能全力照应,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难见你哥哥?” 夏飞飞听闻这声音有些熟悉,不免心中暗地留了神。 又听那素衣女郎讲:“如今我们虽然在桃花迷障之中,却是在生地扎营,不会有什么危险。红依,你就莫调皮了,同大家一起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那名叫红依的小姑娘果然扭扭捏捏地应了,夏飞飞尾随两人走到她们扎营的空地上,果然是一片生地,四周不见桃花瘴的踪影。空地之上,一群十多岁的少男少女升起熊熊的篝火,翻烤着野兔子的肉,一滴滴油从烤肉的表面渗出,落到火堆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萧领队,刚才那禅修好怪。我们苦留他一同吃晚饭,他似乎都没听见,自顾自离开了。”素衣女郎一出现,便有一个少年奔了过来,表情严肃地向她汇报道。 素衣女郎皱了皱眉:“这个且不必多说。我自有分寸。”紧接着,便突然回身过来,冲着夏飞飞隐匿的方向:“出来吧,朋友。阁下的行藏已经被我识破了。” 夏飞飞看的很清楚,素衣女郎虽然看似平静,但早已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此时,旁边欢快跳动着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清清楚楚地显出她的面容。 “是萧如学姐吗?我是荒月山寨的夏飞飞啊!”夏飞飞一面说着,一面解除了隐身蛊的隐身状态,露出自己的面容。 ——荒月山寨原玄武团队员萧如,在一转地阶的时候婉拒山寨中的众多追求者,悄然远嫁到两百里外的弱水村。而现在,她的修为夏飞飞看的很清楚,绝对已经是二转了。 不过两年的时间,萧如便以甲类下品资质完成了这样的蜕变。对于萧如的晋级速度,夏飞飞起初也有些惊讶,但有着数百年经验的她很快就明白,这是体制的不同所造成的。 萧如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夏飞飞几眼,终于笑了起来,想是确认了夏飞飞的身份,她微笑着打招呼:“原来是你啊,学妹。这许多年不见,你也已经成为蛊修了啊!” 他乡遇故知毕竟是一件喜事,连萧如也不能免俗。两个女子坐在一处,彼此交流了这两年的遭遇。 夏飞飞才知道,萧如嫁到弱水村后,没过多久,她的丈夫便死了。但是,弱水村的人没有将她视为丧门星,反而因为她的修为和潜力,给予最大程度的尊敬,各类修炼资源敞开供应,终于,萧如在短短两年的时间中晋级二转玄阶。 提及此事,萧如直到如今还颇为激动:“我的夫君,极其尊重我。我虽嫁了过来,但他知道我一心修炼,所以一直没有圆房。可还没等我晋级,他便早早去了。弱水村的人也对我很是尊敬,没有半句怨言。若是在荒月山寨,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那里的资源分配,从来都是向着男子倾斜的,又家族势力林立,若是不愿效忠于几大家族,又是女子,是断然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夏飞飞点头道:“有道理。我也一直这么觉得。萧姐姐你知道不,当时和你同在玄武团的柳依依,当年的修为已经是一转天阶了,但她嫁人之后,修为一直在天阶徘徊,再也没有寸进。荒月山寨,根本是想把女人当成低阶的炮灰蛊修来使用,当成免费的生育机器来使用啊!” 萧如倒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的几句感慨,居然引发了夏飞飞这么犀利的言论,这却是她从未想过的。一时不好接话,眼珠一转,故意岔开道:“既如此,妹妹定然是不愿嫁给山寨中子弟了。不知可有心思,嫁到我们弱水村来。我见妹妹隐身蛊控制很是精妙,想必资质、修为皆属上乘,若是来弱水村,还不知道村里人多开心呢!” 但是萧如此时只是随口说说,因此当夏飞飞推说暂时无婚嫁打算之时,她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搁在一边了。 突然间萧如又想起一事,遂八卦地问道:“三个时辰前,我在这林子里巧遇了一个人。你猜是谁?正是那个不肯效忠几大家族的胡兴。我早断言他一定会混得很惨,没想到他居然破门出族了!竟有这般勇气,实在让我诧异。只是我见他面容枯槁,心如死灰,想是受了什么打击的缘故。妹妹一向在寨中,可知道些蛛丝马迹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 21流言 夏飞飞闻言,打了几个哈哈,轻描淡写道:“谁知道呢。不过,听闻他倒是得了禅修的传承。听说禅修讲究心如止水,便是面容枯槁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萧如更不怀疑,讶然道:“禅修?难怪他孤身一人敢去闯桃花瘴了。 ” 萧如在出嫁前,原本是荒月山寨有一转中战力最强的玄武组第五人,薄有几分名气;夏飞飞是学堂中的佼佼者,故而彼此都有所耳闻,他乡遇故知,难免聊了几句。 但很快就有人看不惯了,那名叫红依的少女在旁边跺脚说:“你们都只顾说话,兔子肉都要烤焦了!”一面说,一面将一只兔子后腿撕给萧如。 夏飞飞在一旁看的明白,知道这红依小姑娘虽然出言不逊,私下里屡次顶撞萧如,但在外人面前,却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看样子,这位疑似小姑子虽然因为哥哥的事情对萧如屡屡挑刺,却对她实际上颇为信服,仍肯在关键时刻维护她的权威。 这样甚好。 萧如笑道:“既然烤好了,何不让给外客?”说着便要把兔腿递给夏飞飞。 夏飞飞推辞不过,坦然受了。红依小姑娘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给萧如撕了一只。 当夜便在桃花瘴中所谓的生地安歇。 第二日萧如号召大家上路,一面还忧虑道:“我们走这桃花瘴便走了三天,眼见胡兴朝着我们来路奔了过去,他孤身一人,不知道可有危险。” 夏飞飞口中不言,心中却想,胡兴在前世既然能在禅修上获得一番成就,必然是个有造化的,若是小小桃花瘴便要了他的命去,也只能说他气运衰竭了。 自己纵是对他略有亏欠,但今时今日,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何况大道无情,众修者只为求天地中那一线生机,苦苦挣扎。便纵是她这般有数百年经验的,亦要处处筹谋,未能事事遂意,何况胡兴呢? 弱水村众少男少女虽然资质参差不齐,但在村老一视同仁、有功必赏的看护之下,居然修为不错。 夏飞飞眼光老辣,稍一观察便知,这弱水村众人的整体实力比荒月山寨同年龄段蛊修要略莫高了一小截。 其中最有潜力的,便是一个叫做谢明的少年,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修为大概在一转天阶左右,在和桃花瘴中那些幻影战斗之时,破有分寸,张弛有度。 大概是她多看了谢明两眼的样子,萧如立即察觉,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学妹也觉得谢明这孩子不错?他是村长的幼子,今年村子里的八大少主争夺,他呼声很高呢。” 萧如又压低了声音在夏飞飞耳边说:“学妹可是对他有意?若果真如此,我自当从中说合。” 夏飞飞再听到谢明是弱水村少主之时便打消了主意,这孩子毕竟是萧如带队过来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萧如学姐也难辞其咎。 ——她难得对女人观感不错,萧如于大局上理智冷静,颇得她赞赏,是以不愿她为难。 ——更何况,刚刚打发了一个胡兴,虽然修为略有提升,但看这孩子要死要活的,差点挡了他的机缘,结下大因果,夏飞飞这几日竭力补救,也算是劳心劳神,自然不愿轻易再惹是生非。 夏飞飞自身有血棘蛊、无痕蛊两大利器在手,若论战力只怕是除了萧如之外最高的,但是两大蛊虫都不可轻易露白,故而她一路装作胆怯,跟在萧如身边亦步亦趋。 众人齐心协力,再加上红依的静心镜确有神妙之处,终于在这日黄昏时分出了林子,此处便到了夏飞飞回寨的路上。 夏飞飞已经知道,萧如带着弱水村的这群人一路跋山涉水,历练而来,目的地却正是荒月山寨。这群人只怕要在山寨中盘桓数日,也是山寨村落之间的交好之意。 夏飞飞却不愿和他们同行,是以一出林子,便厚着脸皮要告辞离开。 萧如大力挽留道:“以往和学妹只是神交,今日一见才知,言语竟是十分投机。既然学妹也是一路历练,何不互相有个照应?” 夏飞飞笑道:“多谢学姐厚爱。只是自家知自家事,我深知和学姐并不是一路人,学姐此时对我有好感,只怕是被表象所蒙骗。我虽然想和学姐交好,但想到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时姐姐必然恨我入骨。与其如此,倒不如此时淡淡,将来心中或还可好受些。” 萧如见她说得蹊跷,不便再留,竟放她一路去了。 红依望着夏飞飞孤身离去的身影,冷哼道:“一副清高高傲的嘴脸给谁看?那时靠着我们出林子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说?” 萧如摇头道:“只怕她另有苦衷。何况,她是被你连累,才误入桃林的,我们于情于理,都要带人家出去才是。” 红依哼哼道:“总之我看她就是不顺眼!刚才所有人都在出力战斗,只有她跟在后面坐享其成。废柴!” 谢明却摇头道:“说不定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红依气哼哼说道:“连你也帮她!”就不再说话。 夏飞飞孤身一人,并未和来时走同一条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 一转地阶以后,蛊修对于战斗之间的体悟更为看重。几乎每一级的小瓶颈,都要依靠战斗来突破。 是以她虽然积累了几百年的经验,却不愿放过这实践的机会。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行走,一路斩荆披棘,蛊道修为也在缓慢地提升着。 夏飞飞回到荒月山寨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以后了。这时候来自弱水村的贵客们已经到来,整个山寨中,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哟,这不是夏飞飞吗?前些日子听说你情郎离开了山寨,我还以为你同他一起私奔去了,想不到还知道回来啊!”夏飞飞一回来便有人向着她冷嘲热讽道。 夏飞飞抬头一看,只见商蕊儿一身盛装,站在弱水村众人的旁边,想是作为山寨寨主的孙女以及精英团队玄武组的成员,正在和客人介绍山寨中的景致,此时突然见夏飞飞风尘仆仆地现身,下意识地便出言讥讽道。 这下子连商蕊儿身边的柳依依也皱了一下眉头。 在柳依依看来,的确,夏飞飞神秘消失几日,以她舅舅周财海为首的一帮人大动干戈,山寨中对她的去向猜测不一。很多人纷纷推论她是和胡兴一起私奔了,但是这种有损闺誉的事情,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又怎么能在弱水村来客面前提及? 内外有别。夏飞飞就算做事有失分寸,那也是山寨私下里关起门来说的事情。可是这种丑事还未经确认,便在弱水村客人面前吹风,丢人的可就是荒月山寨了。 她知道商蕊儿一向和夏飞飞不对付,但再怎么针锋相对,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这么说。她正准备随意敷衍两句,将这件事情搪塞过去,弱水村的客人却先开口了。 “不可能。夏姑娘一直在山寨附近历练,我们昨日进山寨的时候,还看见她在乱石渡猎飞鱼呢!”开口的却是谢明,弱水村村长幼子,是商蕊儿也不愿当面得罪的人。 萧如见状也过来打圆场,亲热地挽住夏飞飞的手:“飞飞啊,你回来得太巧了。晚上广场上有篝火晚会呢。我们村里有不少少年,都盼着像你这么漂亮的少女做舞伴呢!” 一句话轻轻巧巧,将话题岔开。柳依依也很会看眼色,见状忙和弱水村那个叫红依的小姑娘讨论起篝火晚会的穿戴问题了。 谢明却暗地里上了心,待四周无人的时候,他悄悄来到萧如面前,问:“萧姐姐,他们说的夏飞飞的情郎会不会是胡兴,当了禅修的那个?” 萧如诧异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不管是与不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来的时候,村长不是叮嘱你,要和荒月山寨的商蕊儿搞好关系吗?” 谢明摇头:“那个女孩子生性刁蛮,我不喜欢。何况她的心神,全在那个叫周瑾的身上,我一眼便看得出。我谢明,怎能娶那样的女子?” 萧如愣了一愣,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谢明默默点了点头。 晚上篝火晚会的时候,萧如便特意留了神,拉着夏飞飞坐在一旁问长问短,想打探一下她的过去。 谁料夏飞飞狡猾异常,话锋一转,便将话题扯到旁边坐在的红依身上。 她几百年的经验加持,若是想讨好一个人,费些心力总能成事,何况是红依这种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呢?当下被她哄得满面春风,笑个不停。 周瑾就隐藏在三个女郎围坐的火堆一侧。 他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一包离人泪。 下午陈然对他说的话反复回响在耳边,逼得他发疯。 陈然说:“你那个表妹,也算是遇人不淑了,苦心设计了那么久,才跟胡兴那小子上了床,立即惨遭抛弃。” 陈然说:“她既然已经破了身子,自然不会嫁给什么好人家。自身修为又难再有精进,怕是只能做人外室,或者沦为流莺了。” 陈然说:“我知道你对你那表妹垂涎已久,甚至因此拒绝了商蕊儿的示好。现在看来,大可不必。娶了商蕊儿,此后荣华富贵,自不必说。若是真个想她,不妨养作外室,倒是她的造化了。” 周瑾疯了一般,将陈然扑倒在地,想撕了他那张嘴,陈然却用很笃定的眼光看着他:“你不信吗?我那天早上可是亲眼看到的,胡兴那小子从你表妹家中走出。你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这么长的时间,还能干什么?何况你表妹那姿色,原本就是个招人的主儿。” 陈然将一包离人泪扔给他:“不信吗,不信你自个儿去试试。若你表妹还是处子之身,这离人泪的粉末当然近不得她的身子。若不是,嘿嘿,你一转之身,自然破不得荤。悄悄找了哥哥来,哥哥我自会善后,不会叫你那宝贝表妹受委屈。” 一阵风吹了过来。 周瑾很清楚地看到粉红色的粉末在空气中飞舞,风夹着粉末向着火堆边的少女席卷过去。 姑娘们纷纷以袖挡风,并未察觉异样。 周瑾眼睁睁地看到所有的粉红色粉末都钻进了夏飞飞的衣服里,无一遗漏。旁边端坐着的红依,哪怕是已经嫁人两年了的萧如,都纤尘不染,完全没有沾上。 周瑾心头如遭重击。 ——离人泪的特性,对于经历过欢好之事的女子,有强烈的催情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觉得自己的节操掉了一地。 22真凶 篝火晚会仍在继续着。 广场中央,众人随着锣鼓声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夏飞飞和萧如、红依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种平静愉悦的气氛她也颇为喜欢,但她很清楚,欢愉稍纵即逝,她和她们,终究将走向不同的方向。 大道啊,本来就是很孤独很寂寞的呢! 火光照在人脸上,映出年轻女子恬静姣好的脸庞。 夏飞飞突然就觉得有些眩晕,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想。 这一份难得的欢乐终于被商蕊儿的到来打破了。 商蕊儿先是冲着两位客人逐一问好,然后便对着夏飞飞,居高临下地问道:“周瑾呢?他答应要和我跳舞的!他明明刚才就在这边!” 红依不悦说道:“商小姐,一定是你看错了。我们三个一直在这里聊天,从来没看见别人来过!” 商蕊儿不甘心,又将目光转向萧如,眼见萧如也点头道:“确是如此。”才不甘心地咬着唇,离开了。 夏飞飞只觉得有些头晕,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又有一个人影冲她这边走来。 夏飞飞勉强定神一看,只见正是谢明。 萧如先开口笑道:“哟,阿明怎么来了,难道是要邀请这边的姑娘跳舞不成?” 红依扑哧一声先笑了:“他从来眼高于顶,类似的舞会从不参加的。我们别打趣他了。” 谁知谢明却来到夏飞飞面前,一双清亮的眸子很诚恳地望着她:“弱水村谢明,不知可有幸与夏姑娘一舞?” 送到跟前的炉鼎,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夏飞飞此时心中杂念丛生,她好容易才按捺下来,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有些不对头,头有些晕,实在是对不住了。” 谢明颇有些失望和意外地走开了。 夏飞飞顺势倚在红依肩上,听萧如很是惋惜地说道:“若论人品,谢明绝不比你的表哥周瑾差。但你表哥此时桃花不断,只怕会惹来麻烦。飞飞啊,你可要想清楚了才好。” 夏飞飞笑道:“我想的很清楚了。”那就是两个都不嫁! 她此刻脸颊微红,目光流转之下,别有一番迷人的味道,连萧如看到她这般,都不觉心中一颤。 几人正打算说什么,红依先叫道:“飞飞你不要对着我的耳朵吹气!怪痒痒的!还有啊,手不要总摸我,怪羞人的!” 夏飞飞一愣,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般,突然间清醒过来。 她本是纵横莽荒境的妖女,前世里什么手段没用过,若论用药,只怕她也是此中行家。此时既有红依出言惊醒,自然瞬间领悟过来: 怕有奸人对她用药! 而她毫无意识下对红依做出的那些小动作,就是中了药之后的自然反应! 以这药的反应症状和红依、萧如二人都没中招来看,此药有八成的可能便是离人泪! 无论这个奸人是何等目的,都说明他有意无意已经得知自己的一些秘密! 这个人,无论如何,从长久来看,怕是留不得了。留他在身旁,自己的秘密早晚会被戳穿,这样一来就被动了。 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夏飞飞不动声色,先对萧如、红依二人告了罪,推说头晕,便先行离席而去。两人百般挽留,见她确实不适,又想搀扶陪同,夏飞飞心中有事的人,哪里敢让她们在一旁,自然找了个借口推脱了。 是夜。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山寨的街道上。 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女在街道上慢慢走着,步履踉跄。 夏飞飞只觉得全身如火烧一般滚烫难受,眼睛盯着街边的路人看,起初是有心寻找那个下药者,到了后来已经是凭本能行事,颇有些不由自主的意思了。 夏飞飞心中尚有一丝清明,很清楚这样任人宰割的结局是怎样。 她手指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把银质小刀,向自己的手划去。 她秀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她的左手上,不知被划了几道血痕,深深浅浅,鲜血淋漓。 十指连心,她的意识也因为这样的疼痛,清醒了不少。 只怕这样还不够,她又开始用银刀划自己的手臂,一时之间,左臂之上,不知道添了多少道血痕,鲜血,一滴,两滴,滴在青石道路上,隐隐有回声作响。 “哟,小娘们还挺硬气的啊!居然能撑到现在。”突然间,一个声音在夏飞飞背后闪出,如此说道。 夏飞飞能感到身后有一团黑影靠近,她警惕之心大作,无奈身体软得厉害,她已经无力站立,只好就地蹲下,抱臂瑟瑟发抖。 那人见她虚弱至此,心中更是放心,三步两步转到她面前。 他的脸正对着夏飞飞,夏飞飞勉强抬起头去,借着那人手中所提的灯笼,依稀看到了他的面容。 ——这个人是陈然。 夏飞飞满头大汗,她歪倒在地,手臂上持续传来的剧烈疼痛和心中深深的危机感令她始终保持着清醒,没有立即晕倒过去。 陈然□着向她走来:“小美人,想不到吧,你竟然还有今天。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做哥哥的心里也不好受啊。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夏飞飞身子烫得吓人,心中却一片冰凉。难道,这一次落难,始终无法避免吗? ——她虽然是修行玄牝大法的妖女,却不是那种是男人就能睡的荡.妇.淫.娃。双修采补之道,逆天而行,原本就是挑剔异常,对炉鼎的相貌资质和双方的感情基础都有要求。 且不说陈然元阳已失,就算还是童子之身,夏飞飞也不愿和他共赴云雨巫山。实在是这种菜色,难以下口,便是勉强从了,恐怕日后会有阴影,对道心修为,都是一个隐患。 “该死!”夏飞飞心中恨不得将陈然千刀万剐,只恨被药物所迷,竟使不出半点力来。 眼看着陈然狞笑着接近自己,夏飞飞已经开始在心中筹划事后如何将此人大卸八块,以完因果了。 正在这时,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一个人猛地冲了过来,将陈然狠狠撞开。 陈然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怒声说道:“周瑾,你此时发什么疯!是你给她下药的,现在又想反悔不成?只怕到了这时候,却也由不得你了!” 来人正是周瑾。 只见他元力流转,连连激发风痕蛊,几只风刃向陈然飞了过去。陈然大惊失色,左躲右荡,连退几步,才从周瑾的攻击圈里退了出来,大声骂道:“你疯了!山寨中私下动用蛊虫,你想被逐出山寨不成!” 周瑾站在夏飞飞身前,将她牢牢护定,咬牙说道:“这里不关你的事。你走开!” 陈然冷笑一声,道:“怎地不关我的事?若不是我给你这包药,你怎能给她下离人泪,确认她已经失身了?眼下她这个样子,难道你能替她灭火吗?你可还没到二转哦,除非你把前程修为都不要了!现在又是弱水村来做客的要紧时候,难道你要将整件事情嚷将出来,让大家难做吗?到那个时候,你我固然有错,但下场最惨的,可是你的亲亲表妹啊!你可要想明白了!” 周瑾面沉如水:“我想的很明白了,你走开!” 陈然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几声:“既然你不识好人心,我放手便是。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一时忍不住,真个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她做了,你就自动退出玄武组算了。省的过几天和弱水村人比武的时候,在台上丢人现眼,连我也颜面无光!” 陈然悻悻地离去了。 周瑾弯腰,将夏飞飞抱在怀中,立刻觉得她的身子烫的吓人,又看她娇柔无力地倚着自己肩膀,温热的呼吸拂在脸颊上,一时有些心猿意马,隐隐盼着这条路再也走不到头才好。 夏飞飞虽然被药所迷,但是仍然清醒。她刚才听得明白,原来自己现下这般遭遇竟是周瑾和陈然两人联手促成的。虽然周瑾悬崖勒马,有悔改之意,但他胆敢暗算自己已成事实。 妖女秉承无事也要生非、有仇百倍奉还的理念,正在心中苦苦思索如何惩戒周瑾。正在这时,周瑾却停住了脚步。 “你的住所到了。”周瑾在夏飞飞耳边轻声说道。 不知怎的,妖女竟从中听出几分依依不舍之意,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 周瑾将夏飞飞抱进房间中,用毛巾蘸了冷水,盖在她脸上,又将被单弄湿了,裹在她身上。 手臂上的伤口沾到水的时候,夏飞飞忍不住疼得哆嗦了一下子。 周瑾讶然,颤声说道:“你手臂上怎么会这么多伤?是陈然伤的吗?我找他算账去!” 夏飞飞十分倦怠地摇摇头,轻轻说道:“这不还是拜表哥所赐?若不是表哥那包药,我又怎会为了意识清醒,自伤自身?” 周瑾闻言一愣,紧接着,一股浓浓的酸涩之意从他心头涌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质问道:“你竟为那个王八蛋守贞?你竟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你这个被情爱迷昏了头的蠢女人!” 周瑾越想越怒,见夏飞飞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神色平静,再也按捺不住,他伸出手来,向着夏飞飞白嫩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你再痴迷不悟,我便打醒你!” 妖女被打的耳鸣眼花,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她有多久没有挨过打了呢? 何况,自接受永欢殿传承的那日起,她便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若有人胆敢欺负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在什么背景下,有什么苦衷,她必然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夏飞飞微微眯了眼睛,慵懒的眼神下面却隐隐藏着几分肃杀之意:敢打我,周瑾,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逆袭 夏飞飞伸手捂住脸,只觉得火辣辣的痛,不觉开口说道:“表哥,你竟然打我?” 周瑾被她那泫然欲泣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然而在他心中,一向是把夏飞飞当做未来妻子来对待的。他自幼熟读圣贤书,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做男人的,打自家妻子几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正所谓振夫纲,表妹婚前都能做出这般丑事,若是一味溺爱纵容,弱了声气,此后还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 何况,周瑾的母亲申氏一直在他耳朵边提点:不要对女孩儿太好,否则她们只会上头上脸。虽然申氏说这话时候一心想的是寨主孙女商蕊儿,但周瑾想的一直是夏飞飞。 他也时常后悔:胡兴论相貌、比资质、比修为,又有哪里胜得过自己?偏偏一副孤傲冷清的态度,引得表妹恻隐之心大发,由怜生爱,继而一发不可收拾,若是—— 若是自己平日里对表妹稍稍疏远些,不那么刻意亲近,是否表妹更能觉察自己的优秀? 想到这里,周瑾沉声说道:“打便打了。父亲平日里也经常打母亲的,可他们仍旧是令人称羡的夫妻。如今分明你做下错事,我为何打不得?” 夏飞飞一脸委屈的样子:“可是舅舅和舅母是恩爱夫妻,你只是我的表哥。这于理不合。”一边说,一边暗地里松了口气,幸亏她修习玄牝大法,对于离人泪的抵抗能力原本就比其他人要强些,再加上曾刻意为保持清醒自伤其身,此时药效已经渐渐过去了。 周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教训夏飞飞:“于理不合?你为了胡兴,什么事情都做出来的时候,你是否想过于理不合?现在那小子拍拍屁股卷铺盖走人了,吃苦的却还是你啊,飞飞!” 夏飞飞听他句句话不离胡兴,句句话说自己做错了事,心中早就厌烦透了,眼珠一转,问道:“表哥是否觉得我是被胡兴所抛弃?如果我说是我主动提出分手,表哥是否相信?” 周瑾默然半晌,方道:“飞飞,在表哥面前,你不必如此。你放心,这件事情的真相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我明天便去找陈然,请他不要说出来,我们就当完全没有发生过,可以吗?” ——可是,你刚才分明甩了老娘一个巴掌,也可以当过没发生过吗? 夏飞飞如此想着,开口说道:“那日我为了让胡兴赢,故意在要紧关节收回血棘蛊,连累表哥受伤,之后心中一直不安。直到真正和胡兴在一起后,我方明白,原来我最爱的人并不是胡兴。我……我……” 夏飞飞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周瑾又沉默良久,方递给她一块丝帕:“你莫再花言巧语,哄骗我了。从在断云台受伤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我亦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终成梦幻泡影,再无可能。” 夏飞飞讶然,抬头望着周瑾。 ——这孩子竟然突然就这么觉悟了?看起来事情有些棘手了啊! 周瑾叹了口气,又说道:“断云台上,我眼看凭借你送的血棘蛊占尽上风,眼看胡兴就要输。你知道不知道,我以一转修为驾驭二阶蛊虫有多艰难?你知道不知道,我头天晚上彻夜未眠,才勉强熟悉了那蛊虫的用法?蛊虫,我本来有很多,我为什么要用那只,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为了讨你欢心啊!” 周瑾说到这里时候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你若说你最爱的人是我,那时你在做什么?你在和胡兴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共赴巫山云雨!你将我的心都伤透了,蹂躏够了,还反复踩上几脚,现在,胡兴他弃你而去了,你转过头来说最爱我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他的孩子了,想找个便宜父亲?” 周瑾说这话时候神情凄楚,然而夏飞飞却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她也正被周瑾的言辞气的火冒三丈:不过是想跟你睡一次而已,多大仇啊,需要这么诅咒人吗?孩子?那是什么东西?老娘还年轻得很,还想多风流快活几年呢! 夏飞飞正想出口骂周瑾几句,又见他摇头说道:“当时商蕊儿为了救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我渡入四叶灵芝草。于情于理,我都非得娶她不可。表妹啊,你这个时候才说这种话,我纵然开心,却也是太迟了啊!” 太迟了吗?夏飞飞颇能把握周瑾这种少年的心思,心中暗笑他惺惺作态,故意大声说:“若是表哥打算娶商蕊儿,我自然只有祝福的份儿。只是我不明白,既然表哥不日将为他人夫,又为何使出这种卑鄙手段,用离人泪来折磨我?你可想过,该如何善后?若是要陈然那个垃圾来碰我,我不如死了才好!” 周瑾看到她左手臂上鲜血淋漓的模样就心痛不已,他沉默不敢回答,去寻了床头的医药箱来,为夏飞飞包扎了伤口,与她肌肤相触之时,心神荡~漾,连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周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猛然间长身而起,对夏飞飞说道。他起身的动作大了些,不小心碰到了夏飞飞的伤口,痛得她打了个哆嗦。 然而夏飞飞却顾不得责怪什么。 她也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大声说道:“表哥,你这算什么意思?吹皱一池春水,便要拂袖走人吗?你——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此刻她身上衣衫皆被冷水浸湿,灯光之下她通身的玲珑曲线一览无余。 周瑾何时见过这等美艳景象,更何况面前的正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可人儿。 他心跳如鼓,呼吸粗重,眼见对面的可人儿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微微蹙了眉,对自己说:“表哥,我好难受。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周瑾心中警铃大作,他明知此事万万不妥,然而竟鬼使神差地迎了上去,他扶住夏飞飞的身子,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比夏飞飞还要燥热,他哑着声音开口道:“我要如何帮你?” 夏飞飞抬起明艳如花的脸庞,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这种夹杂着童稚与妩媚的气质实在令人难以抗拒。 周瑾听见夏飞飞明明白白地开口说:“我只求表哥今晚留下,我只求一夕之欢。从此之后,形同陌路,再无怨言。” 他是被鬼迷的。一定是被鬼迷的。 周瑾心中拼命想把自己拖走,实在不行将自己打晕了也行,但是他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极其热切地迎了上去,周瑾疯狂地亲吻着夏飞飞,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我能给你的,我全部都给你。我不要娶商蕊儿,我只要你……” 夏飞飞伤了左臂,但这点小事怎么能难为经验丰富的妖女呢?两人之间的互动节奏,不知不觉中完全由她掌控,不过几个牵引,一扯一拉,轻拢慢捻抹复挑,周瑾已躺在她身下俯首称臣。 妖女眼色迷离,自有十分的醉人之意,她轻声说道:“若我要下地狱,若我要下地狱,表哥,做表妹的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留在人间受苦呢?” 周瑾迷乱之中粗声说道:“我会陪你的,哪怕那是地狱!” 妖女满意地笑了笑,突然间动作加快,周瑾只觉得心动神摇,再也难以自持,不由得啊了一声,体内的热情毫无保留喷薄而出,一泄如注。 “表妹,你——”周瑾喘息良久,正打算说些什么,谁晓得夏飞飞突然变脸,一个手刀,毫不留情砍在他的脖颈之处,他从来不知,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有这般气力,这般决断,一时措不及防,晕死过去。 夏飞飞心满意足地起身,望着周瑾的遍身狼狈,很有成就感的笑了。然后她俯在周瑾耳边,悄声说道:“表哥,你错了。我是不会下地狱的。我是祸害,自要贻害人间千年呢。下地狱的,恐怕是你一个人罢。” 紧接着,夏飞飞周身萤火闪动,血棘蛊激发,在周瑾身体四周生出极其细小、却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几乎将周瑾裹成了一个茧。 妖女望着那茧,心安理得地说:“原本只是打算取你元阳而已,谁叫你自己不争气,拿包离人泪来对付我呢?不就是欺负我还没有二转的修为吗?” ——离人泪的催情药效,只适用于未满二转的女子,若是二转以上的蛊修,便是夜夜笙歌,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血色的藤蔓小心地生出尖刺,刺破周瑾的肌肤。同时,夏飞飞身上又有萤火亮起,日月蛊疯狂转动着,大片大片的萤火自血色藤蔓上飞起,飞蛾扑火一般向夏飞飞的空窍处钻了过去。 ——这就是夏飞飞前些日子研究出的蛊虫使用方法了,同时使用血棘蛊、日月蛊两大蛊虫,吸取敌人的元力为己所用。 “周瑾,你不就是打量我还没有二转,任人宰割吗?那我只好吸一些你的元力了。不多,也就是让你从天阶跌回玄阶而已。只是,这种吸人元力的法子,损耗太大,预计经过今夜,我最多也就是到一转地阶顶峰而已了。” 夏飞飞如此想着,一边利用日月蛊吸取元力,一边却催动玄牝大法炼化元阳。她的额头微微冒着汗,若不是玄牝大法修炼神识颇有成效,她断然不敢如此冒险。 作者有话要说: 24争执 第二天周瑾醒过来的时候,夏飞飞早已不在房中。 对于昨夜那场迷乱情、事的细节,周瑾能够回忆起来的并不是太多。他的心神,被更加令人惊骇的事实占据!他居然在一夜之间,修为重新跌落玄阶! 周瑾感到他的身体虚弱无比,浑身酸痛无力,空窍元海处的元力,也跌落到了他开窍后三个月的时候。 周瑾望着他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点,惶恐失措。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些细微的血点是夏飞飞血棘蛊的杰作,他下意识地将这一切异常和蛊修的那个禁忌联系起来。 ——这便是在未臻二转时候便接触女色,应付的代价吗? 周瑾的心中充满了苦涩的滋味。从小到大,父母师长都告诫他一定要在二转之前守身如玉,他也从来对合欢林外那些搔首弄姿的凡人女子不屑一顾,他本有着大好的前途,然而这一切,全因为昨夜而毁之一旦! 他父母的期望、山寨高层的栽培、同伴的艳羡,这一切他曾经轻易拥有的,现在全部灰飞烟灭了。 “表哥,怎么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后悔了吗?”突然间,夏飞飞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周瑾回头看时,只见她正倚门而立,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表妹当初,一定也经历过和自己一样惶恐不安的日子吧。周瑾心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不,我怎么会后悔?” 周瑾的心中,满是浓浓的柔情蜜意:“飞飞,你莫怕,我会娶你的。” 夏飞飞不屑地摇头道:“表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做?听你先前所言,你已和商蕊儿订婚,此时却做出这等错事来,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立即和我一刀两断,然后俯首于商家大门前负荆请罪,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周瑾颤声说:“飞飞,你我都已如此,你还说这种话,难道是还在怪我?我对商蕊儿,一直是虚以委蛇,我想娶的,一直只有你啊……” 夏飞飞不耐地抱着臂,皱着眉头打量他。 周瑾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这就去禀明父母,立即娶你过门,若是他们不同意,我就带着你逃出荒月山寨……” 夏飞飞听着他的幼稚计划,已经对他的头脑不抱什么希望了。 夏飞飞笑了起来,她轻笑着对周瑾说:“表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愿意和一个男人睡觉,并不代表她一定愿意嫁给那个男人啊!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要的,只是一夕之欢而已。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可以离开了呢。” “表妹,你——”周瑾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实在不明白夏飞飞的想法。 夏飞飞叹了口气说道:“表哥,我很感激你对我从小到大的关怀备至,但是,你始终不能了解,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希望得到什么。这是我不爱你的原因。至于昨天晚上,那是我对你的惩罚,是惩罚,你懂吗?你放心,我始终是很公正的,很快地,陈然也会得到属于他的惩罚。” 周瑾一下子惊呆了。这还是昨天晚上那个泫然欲泣、弱不禁风的少女吗?她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他再也认不住了,她的话他再也听不懂了。 ——这个时候的周瑾全然没有意识到,妖女只不过是向他揭开了面纱的一角而已。 周瑾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夏飞飞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出屋子,向断云台而去。 他这个时候才想到,这几日荒月山寨和弱水村的年轻人在断云台上比武切磋,这种性质的比武,友谊第一,点到为止,因此整个山寨的年轻人都要参加。 “不!飞飞,你不能去!以你现在的状态,打不过他们的!”周瑾在夏飞飞身后追着喊道。 然而刚跑到小路转弯处,就看到一个人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眼神不善地望着他:“周贤弟昨夜可尽兴?” 正是陈然。 断云台下。几个年轻人吵成一团。 “不,我不同意将周瑾踢出玄武组!”这是商蕊儿愤怒的声音。商蕊儿凶狠地盯住陈然,“周瑾到底怎么惹了你,你现在这样针对他!是因为你嫉妒他资质比你好,潜力比你大吗?” 陈然冷笑不语。 商蕊儿又说:“你虽然年纪略大,修为略高些,可这玄武组里的事情,向来是大家共同商议决定的。你为了一己私怨就要逐周瑾出组,我坚决不能同意!” 就连秦烈、柳依依也站到了商蕊儿这边:“正是。周瑾刚刚晋级一转天阶,毕竟也是我们组里难得的战力。这次比试,年龄相同的会被分到一起。所以周瑾年纪又轻,格外难能可贵。他若连胜,我们组里也是有积分的啊!” 陈然听了只顾得冷笑,他闲闲看了周瑾一眼问:“周瑾,你看,大家都指着你一鸣惊人,给组里争光呢。你可敢把昨天晚上做的事情,说出来给他们听听?” 周瑾脸色煞白,他终于意识到,他的一时冲动,将带来多么惨重的后果。 他此时元海中元力微薄,暗地里催动蛊虫,明明是平日里得心应手的蛊虫,此时却如溪中大石一般,无论怎么推也推不动。这些事情真正发生到他身上,他才知道,比他预想中要严重了许多。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夏飞飞的那句话:“若我要下地狱……” 这样的处境,从天堂跌入地狱中的少年……夏飞飞的描述真的很精确呢! 周瑾身体一阵摇晃,他想起他昨晚的壮志豪言,苦涩之意更重,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断云台上,此时荒月山寨与弱水村的比斗正酣。 两个村落虽然是平素交好,但百蛊界尚武成风,此时比斗倒也有几分暗暗较劲的意思在里面。 为了赢面大一些,荒月山寨的众长老们经过商议,竟拿出好些罕见的蛊虫来,作为优胜者最后的奖励。 按道理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此荒月山寨的年轻人们也是前赴后继,一腔热血地冲上台去。然而输多胜少,不由得在台前观看的众人暗暗心急。 “看来弱水村这些年卧薪尝胆,的确积累了不少战力啊!”山寨寨主商未明悄声对旁边秦家的长老说道。 秦家长老拈须微笑:“据我观察,弱水村只不过是女性蛊修多一些罢了。女子后劲不足,何况早早就是要嫁人了的,何必担忧?” 商未明皱眉说道:“可是据老夫获悉,弱水村这十年里有新村规出台,明确规定凡一转蛊师,不分男女,皆不可有欢好之事。纵使已经婚嫁,也必须等到双方都满二转方可圆房。” 另一边的柳家长老听了,嗤笑道:“那要熬到什么时候?且对子嗣不利。罢了,此事还是不要张扬的好。我那孙女,柳依依,整日念叨着若不是婚配太早,未必不能晋级二转。实在让人头大。若是张扬出去,让山寨里那些女子听到,不知道还会引来多少事端,反而不美。” 商未明也微笑道:“正是。女子只要贞静贤淑,嫁得一个好男人便好,一味逞凶斗狠,反倒失了主次。” 然而,几位长老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弱水村的红依走上断云台,接连打败了荒月山寨的五个挑战者。 萧如在一旁也觉得尴尬,有心缓和气氛,在一旁解释道:“红依是弱水村苏家的孩子,她的大哥苏红叶是弱水村的八大少主之一。这孩子几个月前开窍时被测出是甲类修为,因此合村震惊,苏红叶还特地送给她一面静心镜,可防御二阶以下的大部分攻击。我见那几个败退的孩子基本功很是扎实,想是不明白静心镜的妙处,所以才吃了小亏。” 经过萧如这一番解释,商未明觉得脸上好看了许多,但场面话仍是要说的:“静心镜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他们败在小姑娘手下,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罢了!” 秦家长老却在一边盘算,突然眼前一亮问道:“不知这位红依姑娘,可曾许配了人家?”言下竟有为自己孙辈秦烈求娶之意。 萧如一愣,她本来是荒月山寨的人,听秦家长老这样说便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秦长老有所不知。红依年纪虽小,却有几分倔强,她曾立下誓言说终身不嫁,苏家也是默许了的,她哥哥苏红叶尤其支持,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哼!”秦家长老不悦说道,“可怜这女子的终身大事,便要被她自己给耽误了!苏家人也不管她,真是自私!难道要她像某人那样,等到没人要了才匆忙外嫁出去,生生为别人受活寡不成!” 萧如脸色一白,饶是这些年平心静气的功夫增益了不少,仍然觉得心头发酸。 她知道秦家长老是在说她。她和秦家本是有过节的。 当年,荒月山寨中追求萧如的人,便以秦家长老的亲孙子秦傲最为热切。秦傲当时已是二转,也算山寨里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但萧如一心想在蛊道方面更进一步,故而婉拒了秦家的联姻,意欲徐徐图之。不料秦家势大,萧家无力庇佑萧如,只得匆匆远嫁,逃离这是非之地。 从此,萧如和秦家的梁子,便就这么结下了。 萧如满以为时过境迁,她又以二转玄阶修为,带领弱水村少年拜访而来,秦家人应该以客相待,暂时放下成见,想不到秦家长老竟在这个时候出言刺她! 难道因为她是女子之身,就应该被小看吗?哪怕以超越常人的速度达到二转玄阶的水平,仍然得不到她这个阶段的高手应得到的尊重吗? 柳家长老看场面有些尴尬,便出来打圆场:“秦家长老言重了。小姑娘心气高,年轻气盛不懂事,也是有的。谁家女子不嫁人呢?说不定这红依小姑娘过些日子,看到如意郎君,便是家里不让嫁,也要哭着喊着嫁过去呢。这一点,商老哥应该深有体会吧。” 商未明自然知道柳家长老的意思,他笑着说:“正是呢。我嫡亲的孙女,就一直缠着周小子不放,实在是有失体统啊。”口上虽然这么说,但却隐隐透出满意的意思。想来认为周瑾甲类修为,前途无量,所以商未明倒也乐见其成。 作者有话要说: 25邀斗 正在这时,又一个挑战者被苏红依从台上打了下来。 红依小姑娘得了势,站在断云台上英姿勃发,风头一时无两,她脆生生地向荒月山寨众人邀斗道:“弱水村苏红依,三月前开窍,一转地阶修为,哪位同道愿上台赐教的?” 原本有些跃跃欲试的少年们,听了一转地阶这四个字,终于垂头丧气了。 既然是友情切磋,自然不能以大欺小,而荒月山寨这批三个月前开窍的少年们,哪里有修炼到地阶的?最顶尖的那个,此时也在玄阶初级打转呢!更何况人家摆明了有法宝在手,此时上台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红依叫了几声,终见无人答应,大声说道:“荒月山寨的儿郎们,都是这般懦弱无能吗?你们从一出生就享受着比女子多的关注和重视,在这般关键的时候,捍卫你们山寨荣誉的时候,你们竟然也会选择退缩吗?” 这话说的极重。底下的看客们已是群情激奋,连旁观的几位长老脸色都不太好。萧如忙出生制止道:“红依!” 苏红依看了萧如一眼,却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当然,你们会说我资质好。但荒月山寨中,今年也并非没有甲类资质出现啊!当然,你们又会说女子后劲不足,但是,这类话我从小听到大,已经听得太多了,从我上学堂起,一直有人说,她再过几年就不能得意了!可现在我仍然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你们若是不服,可以上台打倒我啊!在台下阴阳怪气地迁怒别人什么意思?” 原来,苏红依艺高人胆大,比斗之时未尽全力,她耳力又好,隐隐竟把几位长老和萧如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八九分,所以选择此时发难,也有为萧如鸣不平的意思。 荒月山寨的几位长老饶是人老皮厚,此时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但是红依既然是苏红叶之妹,苏红叶身为弱水村八大少主,他平素的护短是远近闻名的,一时只能暂时按捺下这口气,从长计议了。 商未明执掌山寨既久,养气功夫当然更胜一筹。他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想:如果族里也给予女子多一些扶持和鼓励,是不是他们不会败得这么惨呢?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苏红依得理不饶人,在断云台上又叫了几声,仍然无人上台,突然间她眼珠一转,看见台下正在和陈然他们争辩是非的商蕊儿,直接点名挑战道:“商蕊儿,听说你是这届的佼佼者,不如上台过招一二,点到为止,我又不会伤了你的。” 商蕊儿大惊失色:“那怎么行,我是乙类资质,怎么能和你比?”一面说一面连连后退。 商未明在一旁看的大为摇头:若是商蕊儿能有苏红依的这种锐气,再得自己全力资助,恐怕现在也能突破到玄阶吧。只是,家里对她的教导,一直都以寻觅个好夫婿为首要任务,在督促她强化自身方面,确实是略有疏忽了啊! “不过,”商蕊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保荐一人,绝对可以打败你!” “谁?”苏红依果然上当,问道。 “这个人就是夏飞飞。”商蕊儿奸计得逞,很是得意地说道,“曾经有人不止一次告诉我,她的心性见识,都在我之上。你既然想和人过招,不如和她试试看?就怕你和她关系好,或者是害怕输,不敢和她比了。” 商未明暗暗皱了皱眉头。他自然明白自家孙女的意思,无非是和夏飞飞是情敌,祸水东引罢了。 “这孩子,越发不知道轻重了!”商未明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冲着夏飞飞和蔼一笑,一脸慈祥:“飞飞啊 ,既然蕊儿举荐你,想来你必有过人之处。台上这位是弱水村的苏红依姑娘,少主苏红叶最宠爱的妹妹,天资过人。若你和她切磋一番,必有进益,你觉得如何?” 夏飞飞装作一脸天真,反问道:“若是我赢了,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奖励?” “这——”商未明实在被这丫头的胆大惊了一下。 “若是我赢了,我想去山寨的典籍库翻阅一些资料,可以吗?”夏飞飞问道。 商未明沉吟半晌,山寨的典籍库中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功法啊,这孩子突发奇想,到底是信口胡说,还是有备而来呢?不过,她怎么能赢呢? “可以。”商未明说道。 于是夏飞飞沿着台阶往断云台上走去,丝毫不顾台下周瑾紧张难看的脸色。 她的长裙在风中摇摆,她的身影越来越高,周瑾心中突然想起绝情抛弃后裔飞天而去的嫦娥,有种他再也摸不到捉不着的无力感。 而不过他一晃神的工夫,台上的两个人已经互相致过起手礼。 “弱水村苏红依。” “夏飞飞。” 苏红依听到这不合规则的报名,忍不住问道:“飞飞,你这次是代表荒月山寨而战的吧?” “不。”夏飞飞笑得镇定自若,“我原本不想上台的,因为你的那番话其实也很合我心意。但是寨主答应若我赢了就能去典籍库,所以只好上来了。” “我是夏飞飞,我从来只代表我自己。”夏飞飞说道,扬手一记风刃,揭开比斗的序幕。 ——蛊道之逆练:在蛊虫应用技巧纯熟的情况下,合炼过的蛊虫可以重新分解为初始状态,投入战斗。 毕竟无痕蛊和血棘蛊太过强力,不到万不得已,夏飞飞不想暴露自己的底牌。 夏飞飞在冷血无情地吸取了周瑾的元力之后,她现在的蛊道修为,已达一转天阶顶峰。但同样,夏飞飞也不想在这样层次的战斗中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那么,她能够放心使用的,只有风痕蛊和豆雷蛊了,至于修为,也要压在玄阶的样子。这样的她,能够抵挡对方地阶修为的攻击,破开静心镜的防御吗? 妖女以一记缓慢的风刃起手,似乎对于胜利,一点也不担心。 看台上,商未明已经在偷偷和负责管理典籍室的柳家长老商议了:“典籍室里,可有什么出色的功法吗?若有,趁早收起来了。那丫头狂的很,不能为我们所用,终究是一件麻烦事。” 柳家长老心领神会:“放心。早在十年前,自周梦雪那丫头死后,典籍室里就只剩下一些记录山寨风俗历法的书了。” 商未明脸色大变:“不用再说了!” 而断云台上,战斗已经正式展开。 和荒月山寨惯用的风痕蛊不同,弱水村里最常用的蛊虫则是春藤蛊。此蛊在饲主激发之后,可以随心所欲,幻化成漫天鞭影,虚虚实实,极难防备。 苏红依此时便是拿春藤蛊御敌,之前的很多场,对手就是因为对春藤蛊属性了解不够而着了道。 苏红依手中的鞭子朝着夏飞飞的方向飞了过去。 然而夏飞飞却不闪不避,一路微笑着走向苏红依。 被识破了吧?一定是运气!苏红依这么想着,又是一道鞭子挥出。 夏飞飞身子微微侧了一侧,送出一道风刃,长鞭如蛇,她的风刃就好巧不巧打在蛇的七寸之处,顿时,长鞭被斩断成两截。 我看你能运气到什么时候?苏红依一面想着,一面不停地将鞭影挥出。夏飞飞从容不迫地化解着。 ——春藤蛊在百蛊界也算是风靡一时的蛊虫,在弱水村的蛊师们大放异彩后,被人追捧了足足有十多年。然而,十多年后,春藤蛊的鞭影被破解,研究者发现,凡是假的鞭子,藤鞭之上会生有不多不少七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而真鞭子上的叶子,则大小多寡不一而足。 这也就是夏飞飞认为凭借玄阶修为和区区两只蛊虫,就能获胜的原因。春藤蛊的最大优点,就在于虚虚实实的鞭影。若是破解了这点,获胜又怎么会是难事呢? 断云台下的人们也看的目瞪口呆。外行看热闹,他们自然觉得夏飞飞的运气是好到爆了,居然次次都被她蒙对,故而能支撑至今。 但在看台那边,内行看门道,众长老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萧如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怕红依要输了呢。她始终好胜心太强,又小看了对手。” 而断云台上,红依也是越打越心浮气躁,她仗着元力深厚,鞭子竟似不要钱一般漫天飞出。 夏飞飞那边却始终躲闪得不慌不忙,她长裙婀娜,躲避之时也是别有风致,竟如漫天鞭影里一朵摇曳多姿的花那般,始终在藤鞭之上与其共舞,不见凋落。 终于旁边的裁判忍不住了,大声叫道:“住手!” 苏红依方不满地停住了手,冲着裁判喝道:“你为什么在要紧关头打扰我?” 那裁判却涨红了一张脸问道:“苏小姐,到了这时候,您还不打算认输吗?” 苏红依更是生气:“认输,我为什么要认输?” 正在这时,看台上的萧如扬声说道:“红依,这局是你输了。你难道还没有看出,你前后左右的路都已经被豆雷蛊封死了吗?你驾驭春藤蛊发招时,一定要移动,若是一时不慎,踩到豆雷上,可如何是好?或者,就算你不动,对方一记风刃激发豆雷,你也必然波及受伤。你那静心镜,可能抵御得了豆雷爆炸的威力?” 苏红依一愣,四顾张望。 夏飞飞此时冲她一笑,四周萤火轻扬,红依便看到断云台的地面整个变了一个模样。 ——在自己的周围,有十几个豆雷蛊已经露出狰狞的牙齿,它们已经完全处于可激发状态,将自己的前后左右包围的死死的,令自己再也动弹不得,似乎只要一点点外力,便能酝酿成一场爆炸。 “你——你好狡猾!”苏红依叫道,“不行,我要重新来过,这场不算数!” 夏飞飞笑了一笑,走下断云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撒花支持,鞠躬~~ 谢谢msn1970的地雷,再鞠躬~~ 26周财海之死(一) 荒月山寨的典籍室里摆着几个书架,书架子上放着几本泛黄的典籍。 夏飞飞走进典籍室的时候,迎面的腐朽味道扑鼻而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自从十年前,几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了。”随行的柳家长老突然解释道。 “十年前?”夏飞飞敏锐地注意到这个数字。 “是的,也就是你的母亲周梦雪死去的那一年。”柳家长老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夏飞飞开始在书架上随意翻阅,拿起一本,草草翻过几页,又放下,再拿起一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飞飞终于颇是失落地叹了口气。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呢。十年前,山神选的那次,出了点小乱子,寨主已经命人将有用的东西都转移走了呢。飞飞你想知道些什么,不如问老夫吧。”柳家长老极其和蔼地对夏飞飞说。 夏飞飞望了望柳家长老的眼睛:“十年前,我母亲是否被山神选中?” 柳家长老十分犹豫了一阵子,突然问道:“飞飞啊,以你今天在断云台的表现,你应该是踏入一转玄阶了吧?” 夏飞飞点点头,这正是她想让别人知道的修为层次:“玄阶六级。” 柳家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以你的资质,修行这样迅速,实属不易。你是否——” 他原本以为夏飞飞必然是百般抵赖的,没想到夏飞飞略一思索,居然爽快地承认了:“不错。我有奇遇。” 柳家长老的瞳孔微缩:“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既然如此,你必然能很快晋升二转。老夫便是把这个秘密事先告诉你,也是没什么妨碍的了。不错,你的母亲原本是已嫁之身,按道理是不会被选中的。可是因为夏家和陈家不和,寨主偏向陈家,所以……” 夏飞飞从典籍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天已过午。 她的脸上不动神色,柳家长老的脸上也不动声色,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达成什么默契一样。 典籍室外,一个中年蛊师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夏飞飞说:“寨主说你今天断云台上得胜,虽然是有几分侥幸,但也振奋了士气,值得奖励。特命赏你十块元石。”说罢,将一个装有元石的袋子奉上。 夏飞飞点点头,冲那人道过谢,那中年蛊师又吞吞吐吐地说道:“还有,弱水村的客人,就是那个萧领队,刚才在这里守了很久,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 夏飞飞立即明白,萧如给了那人好处。她也明白,萧如在这个时候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却不打算去找萧如。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典籍室中,她曾这样问柳家长老:“有一个人,忘恩负义,侵吞了我家很多财产,还虐待我,试图侵犯我,这样的人,我很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是,若我做的太过火,寨主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柳家长老会意:“周家一向依附于秦家,你母亲被山神选中,说到底,也是周家在后面推波助澜。你放心,若是寨主怪罪下来,我必有担待。” 夏飞飞道:“有的时候,祸水东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柳家长老赞道:“若我族中能有你这样一个媳妇儿,何愁大事不成?” 傍晚,夏飞飞吩咐隔壁的李二姐准备些酒菜,算起来,周财海今天晚上也该来了。 周财海这些日子里急怒交加,简直气昏了头:夏飞飞那个小妖精和人私奔未遂,灰溜溜地回来,他尚未去责怪一番;自家儿子周瑾突然又要被玄武组退组,那个陈然冷嘲热讽,却始终说不出个究竟来;就在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周瑾突然在家里提出要娶表妹为妻,惹得申氏一场大怒,家里鸡飞狗跳,周瑾也被押着去跪了祠堂。 申氏在周财海耳边絮絮叨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着夏飞飞的坏话,却又把周财海心中的馋虫勾了出来。周财海一来不想再见到申氏哭闹的丑态,二来不想为儿子头痛,三来也想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恨人的小妖精,于是草草吃过了饭,便找了借口出来。申氏也未敢多问。 来到精舍之中,却见夏飞飞准备好酒菜,又特意装扮过,一副盼君临幸的样子,周财海心中暗喜,面上却板着脸问道:“这是在等着会哪家的情郎啊?飞飞啊,不是舅舅说你,你是蛊师,不要和隔壁那些勾栏女子一般,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你便是个霍小玉,还有个李益翻脸无情,便是个杜十娘,还要为那李甲怒沉百宝箱。前段时间舅舅家中俗务缠身,未曾管教了你,你便学人出墙,结果怎么样啊?” 他一面说,一面到桌前大摇大摆地坐下,谁知刚一坐下,就觉得不对,巨大的血色藤蔓从桌子底下、椅子背后生长出来,将他缠了个结实。 周财海虽然愚蠢些,却毕竟是二转蛊师,见夏飞飞身上萤火流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怒吼道:“贱人!你竟敢暗算我!” 夏飞飞冷笑道:“便不是暗算,此时此刻,便是正面对决,你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了呢,舅舅!你放心,此处已被我种下隔音蛊,舅舅便是再吵闹,也无人听得见。舅舅既然赶在这节骨眼上来,定然是有了必死的觉悟。不如这样,今日你我二人,就在这精舍之中,好好聊聊天如何?” 周财海被血棘蛊缠得严严实实,暗自用了几次力,都未能挣脱,此时便骂道:“你这背信弃义的贱人!竟然敢犯上!你我还有什么好谈的,明日待我禀明寨主,定要你好看!” “没什么好谈的?”夏飞飞笑道,“看来,表哥还没把他的事情告诉舅舅啊?” 周财海一听大怒道:“我说瑾儿怎地迷了心窍一般,原来是你这贱人在后面捣鬼。你舅母先前在家说你,我还不信,来找你问个明白,果然如此。拜托你先端盆水照照自己的样子,你有哪点配得上瑾儿?” 夏飞飞听他这么说,心中更是笃定:“我原本还当舅舅知道了表哥的事情,故而来兴师问罪,原来舅舅也是个糊涂人。既然这样,这个时候来这边,难道是想来寻欢作乐的不成?” 周财海大笑道:“贱人,你也就是周爷眼中的粉头、暗门子,不是为了嫖,大爷我怎会登你的门?” 夏飞飞听了,并不动怒,只是身上萤火再次转动,那些血色藤蔓上便出现细小的尖刺,轻轻刺入周财海的皮肤之中。 周财海起初还不觉得什么,只想着夏飞飞以一转之身勉力驱动血棘蛊,只要坚持片刻元力溃散,他自然转为上风,然而挣扎了这几回,却丝毫不见夏飞飞元力溃散的迹象,只觉得有藤条状的细长东西通过皮肤,进入自己身体,渐渐侵入空窍元海,在那里扎根,他元海中的元力被渐渐抽取,元海的水面渐渐下降…… “这——这是什么妖法?”他终于恐惧地大喊道。 “现在,舅舅可以和我好好谈谈了吧?”夏飞飞笑眯眯地问道。 “我知道了,这是恐吓蛊!贱人你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只恐吓蛊,便制造了些幻象,来诳你舅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周财海终于想到一个可能性。 夏飞飞冷笑一声,一言不发,暗地施为,周财海的元力如崩了堤坝的洪水一般,疯狂地向外面泄去,无数从周财海空窍中逸出的元力重新消散成萤火,夏飞飞盘膝而坐,摆出一个姿势,无数的萤火将她整个身形完全笼罩。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夏飞飞才将周财海空窍中的元力吸得涓滴不剩,无数的元力水滴在夏飞飞的空窍中积蓄着,她只感到云气氤氲,这是即将要突破到二转的征兆。 反观周财海,此时已经脸色煞白,形同呆傻了。 夏飞飞终于叹了一口气:“飞飞原本念着亲戚一场,想给舅舅一个活路的,无奈舅舅执迷不悟。那么就让飞飞来为你解说其中的因果吧,让舅舅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了你,让你以这么残忍的方式死去。” “首先,是我母亲周梦雪的死。”夏飞飞说,“据柳家长老说,我母亲被秦家和周家联手暗算,被山神选中成为祭品。这样的话,我想报仇,必然要和柳家合作,打击秦家。柳家长老对我的资质和奇遇都非常满意,曾经说过,若是我要出手杀了舅舅,他必然有所担待,庇护于我。” “很合理的一个故事,不是吗?”妖女的眼睛冷厉如冰雪,“只可惜,他说了谎。一个拥有上佳资质和上佳奇遇的我,从来都不是长老们看好的对象,就连柳家长老,肯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话,目的也不过是想我成为一只随时可被抛弃的棋子而已。” 夏飞飞低头,抚摸着一直别在腰间的避毒珠:“我今年不过十五岁,我七岁那年生日,母亲送给我避毒珠,而上一次的山神选,是在十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周财海之死要死上几章,他死了,荒月山寨的故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没办法,前面在回复里也说过,离开山寨之前要干一票大的,这次牵扯的人和事情都不会少,基本上能把前面前面种下的因果了结一半 这几章感情线会比较少,杀戮较重,但是,女主走得就是杀戮证道的路线啊。周财海死后,女主的升级方面,会有一次比较大的突破,敬请期待 27周财海之死(二) 记忆中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张开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叫道:“抱抱,娘亲抱抱。” 那个眉眼精致、神色淡漠的女子却一直只是浅浅地微笑着:“娘亲是蛊师,自当以修行为要。” 小女孩在失落和期盼中一天天长大,直到那一天,女子在小女孩七岁生日那天过来找她:“飞飞,这是娘亲送你的七岁生日礼物。此番娘亲远行,当有风险,若是……也是为山寨尽忠,死而无憾。你放心,你舅舅会照顾好你的。” 是以夏飞飞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夏飞飞望着眼神明显有些呆滞的周财海:“你们这些愚蠢的人们总喜欢拿我母亲的死做文章。例如说柳家长老,再例如说舅舅。舅舅曾对我说过,等我三转之后,自然会告诉我母亲的死因,允我为母报仇。其实,我何尝想认真分辨这些真假?你们想借力打击哪方势力,又与我何干?” “我的母亲修为精深,却始终是个笨女人,她和父亲还有不知道多少善良痴傻的族人们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只是一个尔虞我诈、内耗严重的荒月山寨。” “我父母早死的这笔账,我只管算在荒月山寨的头上。至于是谁从中设计陷害,左右不过是那几家人,早已无关紧要了。” “舅舅,你明白吗?”少女以极其温柔、同时也是极其残酷的语气说,“那几家人,自当为他们的愚昧短视付出代价。这一点舅舅尽管放心。我母亲过世前,曾经央舅舅好好照顾我,今天我们只管算这笔账。” 少女看着周财海,笑容格外甜美无邪:“舅舅当日既然应承了母亲,却又是怎么照顾我的呢?抢夺夏家财产在先,欺我年幼无知在后。不错,有心隐藏五绝血脉,的确是我痴傻在先,可是舅舅身为山寨中人,明知真相不去揭发,已是负了山寨,又拿此事占有我,胁迫我,更是丧心病狂,有违人伦。” “舅舅可知当初开窍大典的时候,我被测出丁类中品资质,当时的我,有多恐慌,有多失落?此后山寨对我的待遇,更是从天堂到了地狱。这也就算了,本是我异想天开,咎由自取;可是,舅舅在那之后,又是怎么对我的?”夏飞飞狠狠地望着周财海,质问道。 周财海再痴傻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惊慌:“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是乙类下品资质吗?” 夏飞飞神色不变:“我说的是前世的事情,舅舅当真不知道吗?在那之后,舅舅食髓知味,常常以血脉之事胁迫于我,犯下有违纲常人伦的恶行。被舅母发现后,反诬陷我不知廉耻,主动勾引你。这也就算了。当时我本来打算从此和周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舅舅仍然不肯放过我,舅母将我逐出家门后,舅舅勾结一帮人,将我囚禁起来,日日寻欢作乐。直到我被冠上淫、妇之名,被游街示众后,逐出山寨。” “你——你被妖怪附身了。你入魔了!”周财海神情惊恐地大叫道。 夏飞飞不去理会,她的话语越说越快,她的眼睛里也泛出狰狞的红光:“舅舅,你知道不知道在那以后,我有多恨你?我后来误入永欢殿,得到了修真功法,我费尽心机修炼,从此烟视媚行,杀人如麻,将坏事做绝。然而每次进阶之时,你总会成为最大的心魔和梦魇,出来捣乱。我在一次进阶失败后发誓定要将你揪出来,千刀万剐,以斩心魔。” “可是,当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们时候,你居然已经死了,你怎么可以死?你一个人死了不要紧,你还留下一个经受不住打击、变得痴傻的表哥,还有一个整日沿街乞讨度日的舅母,他们过得这么惨,我堂堂一代妖女,怎好意思和这些小虾米一般见识?就算把你掘坟鞭尸,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舅舅。”夏飞飞说,“你知道不知道,当我重生回来,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我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报仇!不光是为我母亲报仇,而是为我自己报仇,将前世里那些欺辱我、背叛我的人一网打尽。而你,我的舅舅,这个世界上和我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才是我的第一个报复对象啊!” “舅舅。”妖女的声音和目光突然变得温柔,她温柔地注视着周财海,然而周财海却觉得自己就像深陷泥潭的猎物一样,再也挣脱不得,“你猜,我既然已经浴火重生,此番又要怎样对待你呢?” “我很高兴,你目前为止,还过的很好。你拥有的东西,我会一件一件的拿掉。我要让你体会一下,从天堂到地狱,究竟是个什么感觉。我要让你体会一下,从踌躇满志到心死如灰,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夏飞飞慢慢地说道。 周财海愣了愣,彷佛听明白了,又彷佛没听明白。他突然之间,大笑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响,浑身笑的打颤,哪怕是血棘蛊锋利的倒刺将他身体刺出血来,他仍然大声笑着。 夏飞飞等了他很久,等他渐渐平静下来,终于问道:“你笑够了没有?” 周财海气息微弱,却仍然是笑着说:“没有。我只恨当初没有看出你这贱人的狼子野心。只是,我不明白,一个当日在我身下辗转承欢的贱人,一个被我弄得一边哭一边流水的贱人,又有什么手段来惩罚我?难道你所谓的惩罚,就是让老子再上你一回吗?若是这样,尽管老子心里觉得恶心,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的呀,哈哈。” 夏飞飞点头道:“原来你是在笑这个。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舅舅哪里知道,我虽然于这方面很是看的开,却不耐舅舅这种货色服侍我。你以为我此番重生而来,还会有耐心看你下面那个又丑又软的东西?那天用来跟你玩耍的,不过是个情趣玩具罢了。” 夏飞飞一边说,身上萤火一闪,替身蛊早已发动,一个和夏飞飞一模一样人影的替身出现在周财海面前。“看,就是这种玩具,这个又比二元店里的货色强了一些,那日飞飞就是用它和舅舅做了一个小游戏,不防舅舅丑态百出,如今想起来,真是好笑啊。” 周财海的脸忍不住有些发红。他堂堂二转蛊师,若要传出去把替身蛊的替身当成真人,还被弄得欲罢不能,简直跟在大庭广众下脱光了衣服玩小鸟没什么分别。然而他毕竟脸皮厚,很快就定了定神道:“你堂堂夏家的大小姐,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来,也不怕脸红害臊!你有种便将我一刀杀了,若是女人家面狠心软,一朝老子得了势,定将你日日捅上一百遍,一千遍,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夏飞飞,我操、你十八代祖宗……” 夏飞飞眼睛厉芒一闪,风痕蛊早已发动,一道风痕,不偏不倚,恰好钉在周财海唇间。夏飞飞犹自不满意,一脸嫌恶地走到周财海身边,将周财海脸上打得肿如猪头一般,方说:“舅舅现在也只好逞口舌之利了。说到底,你残余的骄傲,也只有胯间那东西了。无怪乎总想着强上别人,是为了显示你的所谓主宰地位吧。只可惜那东西未必如你心中所想,只会惹来麻烦。不如我大发慈悲,替你割了这烦恼根,怎么样?” 周财海脸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来。夏飞飞真个拿出一把银刀来,周财海瑟瑟发抖,只觉得胯间微凉,口中只管骂着:“贱人,不得好死!”心中却想着:我命休矣!万事休矣!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周财海定睛看时,只见夏飞飞嫌恶地看着那把银刀,银刀上沾着零碎的毛发,周财海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骂道:“娼、妇!你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夏飞飞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从上辈子开始,我夏飞飞早就不知廉耻,伤风败俗了。我不但伤风败俗,还恶贯满盈呢!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唯有舅舅一人,却没资格这般说我。他年之因,今日之果。我之所以走上这一条道路,说到底,还要多谢你的成全呢!”她一边说,一边用银刀将周财海的舌头割掉半截,连同那把银刀,一起掷在地上。 周财海面目浮肿,舌间剧痛,他不觉心神涣散,惊恐地望着夏飞飞。只见妖女歪着头,托腮说道:“我要怎样惩罚舅舅呢?若是真个将你割了,母亲在九泉之下必然怪我,不如,便在你面前,坏了你儿子的修行如何?你也知道,你那儿子,怎么禁得起我诱惑?” 周财海嘴巴呜呜几声,讲不出话来。 夏飞飞见他面露惊恐之色,又笑道:“舅舅别怕,我夏飞飞虽然是丧心病狂、无恶不作的人物,可也知道你儿子周瑾是你的唯一希望,你平日所作所为,包括勾结外人谋夺夏家财产,无不是为他。若是舅舅肯听话,我又怎么会轻易毁掉舅舅唯一的希望呢?” 妖女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只黑乎乎的药丸来:“其实舅舅虽然该死,飞飞总还是希望舅舅能死的开心一点,死得其所。既然舅舅种种恶念全因色心而起,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飞飞岂能不为舅舅谋划?大家甥舅一场,舅舅固然对我无情,坏事做绝,我以直报怨,却也想舅舅死得香艳一些。不如舅舅就从了,将这只药丸服下如何?” 周财海咬紧牙关,歪过头去,他情知夏飞飞已经是不可理喻的魔鬼,不知道还要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折磨他,但夏飞飞却说:“或者,舅舅真的想表哥代父受过不成?” 周财海情知大限已到,终于张开口来,由着夏飞飞将那黑乎乎的药丸灌入他喉咙。 夏飞飞露出恶魔一般的微笑,轻声在周财海耳边说:“舅舅,我向你保证,你的死法必然香艳非常。那个丸子,便是二元店里赫赫有名的金枪不倒丸了,向来只有最不怕死、色胆包天的凡人才有可能去尝试。舅舅以前是二转蛊师,应该没有体味过这种滋味吧。” 周财海不寒而栗。 金枪不倒丸,二元店里的不入流货色,向来和砒霜、鹤顶红等毒药放在一起。这药虽然可壮阳补肾,无奈药性猛烈,服此药者,无女不欢,至死不泄。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大家的撒花留评,感谢msn1970的地雷。 最近工作较忙,大家的评论,没来得及回复。不过,其实作者有在单位里偷偷用手机看的,一直很在意大家意见的。 28周财海之死(三) 夏飞飞一脸温柔地望着周财海:“我苦思数日,觉得这个丸药是最适合舅舅不过了。若是换了别个,不小心留下种来,和表哥争夺周家产业,岂不让舅母恨舅舅入骨?” 突然间周财海在那血棘蛊束缚下仍不住颤动,渐渐愈演愈烈,知道药效已起,忙收了蛊虫。 周财海口齿不清,怒吼一声,已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夏飞飞若此时被这个修为全失的废人扑中,也就枉费了她重生苦修的一番心意了。只不过微微侧了身子,周财海已经扑空,收势不住跌倒在地。只见他坐在地上,不住地将自己的衣服乱撕乱扯,全身皮肤通红,下面早已高高支起。 夏飞飞讥笑道:“舅舅这个样子,跟外面山林里那些发了情的畜生有什么区别。只怕此时只要有个洞,你便会钻进去吧。便是和猪、狗等相交,看样子你也顾不得了。你这个样子,居然还好意思以胯'下那个东西为傲?以为你身为男人的骄傲,便全是来自那地方吗?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你还好意思说要干别人,操别人?看看你的丑样子,你的那个东西,只会拖累你一辈子啊!” 周财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满口血污,发出喝喝的声音,又向夏飞飞扑了过来,早被夏飞飞凌空一脚,踹的四脚朝天。 夏飞飞再次激发血棘蛊,将血色藤蔓变成柔韧的粗绳模样,将周财海牢牢绑在地上,顺势叹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修道之人更应该修身自持。美酒虽好,不可贪杯,美食可口,浅尝辄止,美色、情爱,进退自如,钱财法宝,取之有道。而舅舅,谋夺我夏家家产在前,觊觎我美色在后,私下里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既有负舅母的夫妻之情,又给表哥结下恶因。舅舅啊,你不但不配做一个修道中人,而且连普通的凡人也不如啊!” 周财海却丝毫听不进夏飞飞的这些奚落,他只是在粗绳里不停地挣扎着,扭动着身体,甚至不惜在地面上摩擦,只求舒服一点。 夏飞飞叹道:“舅舅啊,你太过愚昧了,你始终不明白,你之所以被一家人依赖、信任,并不是因为你身上多长了这么一个东西。而你沉溺肉、欲,只会成为罪恶的根源。” 妖女突然俯在周财海耳边,轻轻说道:“你不是喜欢做吗?跟舅母做,跟烟花女子做,跟暗门子做,甚至连你的亲外甥女也不想放过。那么,你就做到死好了。对于这个死法,你肯定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不是吗?” “进来干活吧!”夏飞飞这个时候突然朝着门外叫了一声。 精舍的门被打开了,隔壁做皮肉生意的李二姐带着一群又老又丑的女子走了进来。 夏飞飞也是一惊:“怎地这般丑?” 李二姐捂嘴偷笑道:“按照夏小姐的吩咐,我已经把今晚没有客人的姐妹们全叫到了。此时正值旺季,这些姐姐们年老色衰,故而才有时间。” ——李二姐事先早得了夏飞飞嘱咐,说是一位得罪过她的蛊师已经被废了修为,成为一个凡人,只是夏飞飞还不愿放过她,故而请李二姐纠集一批人来捉弄他一番。李二姐这等女子素来是胆大的,给她几个元石,何况是平日里做熟了的生意,又有什么不敢的? 夏飞飞想了想,忍住笑说:“这些姐姐们此时虽然风华不再,但想必当年也必是美貌动人。由他们来照顾这位周先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群女子们倒也胆大,听了夏飞飞这话,又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又是那般模样,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有一个女子大着胆子去摸了周财海那里,惊叫道:“这难道不是周老爷?怎地变成这个模样?” 原来,此时周财海虽然肿成一个猪头模样,又是满嘴血污,满身狼狈,她仍然从胯、下那玩意猜出了周财海的身份。 李二姐忙在一旁说:“如今他只是一个凡人,再也称不上老爷了。” 夏飞飞意外看了那女子一眼,见她虽然眉眼颇为憔悴,但在这一群人中,也算白净了,便笑着道:“看来这位姐姐是老相识了。既然如此,我允你第一个上前。” 那女子却狠狠冲着周财海呸了一声道:“什么相好!那天杀的是什么东西!年轻的时候和我搞,嫌我年纪大了又和我女儿搞,明明自己软的要命还赖我母女服侍不周,涎着脸不给钱……”一面说,一面用脚踢周财海那里。 李二姐忙在一旁制止道:“谢家大姐,这活计可不是这么做的。一块元石的报酬,你当这么容易不成?” 众女慌忙抖擞精神道:“既然重赏在前,便是知道这厮是人渣也忍了。但凭小姐吩咐。” 其中又有一人犹豫道:“奴家今日月事在身,不便……不过,我开后门、用口技可使得?” 夏飞飞无语,看了李二姐一眼。 李二姐慌忙跳脚说道:“不用麻烦!帮忙撸即可。也不消姐妹们用手,我已准备好器具。”说罢,将一个不知道什么做的半片假屁股翻了出来。 其中便有女子提出异议道:“这——这也太简陋了吧。简直有违职业道德!” 又有女子用手摸了那处,道:“平日里做的虽多,却难得有这般硬的。想是被招呼了好药,若是不先受用一番……” 夏飞飞哪里愿意管这些龌蹉事,摆手道:“你们自去料理即可。”说罢,竟在一旁盘膝坐下,趁机打坐起来。她先前得周瑾元阳助力,已成功晋级练气期十层大圆满,只是百蛊界灵气稀薄,不能直接筑基,深以为憾。 渐渐的,身边的喧闹声、香艳刺激的场面对于夏飞飞来说,都已经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就像入定了一般,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一呼一吸的节奏。 可是今夜注定修练不出什么成果来。 才不过片刻工夫,夏飞飞就听见一群女子惊慌失措道:“他怎么晕过去了!” 夏飞飞睁开眼看时,刚好见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慌忙从周财海身上爬了下来,满脸惊慌,周围一圈女子埋怨她道:“定是你相貌丑陋,又太过饥渴,将他吓到了。”那女子怕夏飞飞责怪,缩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二姐毕竟经验丰富些,仔细摸过周财海脉象,肯定说道:“他是被喂了药的人,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母猪拱他也是快活的,断然没有被吓到的。定是持久兴奋,以至于昏过去了,看我的!”说罢便狠掐周财海人中、合谷二穴。 夏飞飞见周财海果然悠悠醒转,众女见猎心喜,仍有未尽之意,便由着她们去了。 不多时,又是一阵慌乱。周财海再次昏厥。 夏飞飞忍不住嗤笑道:“黑暗的极致便是光明,快活到了尽头,和痛苦也就没什么两样。看来,我为舅舅精心准备的这份大礼,舅舅竟是有些受不起呢。只是,当日舅舅心怀鬼胎,将我安置在精舍之中的时候,可曾想过,周围这些卑微如尘埃的凡人女子们,竟然能给舅舅带来这么大的刺激和折磨呢?” 又过了些时候。 “哎呀,他下面好烫啊!” “用酒水降温!” …… “我们前前后后都上过他几遍了,那处怎地还不见泄?真是无趣!” “改用撸!” …… “磨破了一层油皮!” “继续!” …… “他好像很痛的样子……” “用布堵住他的嘴!” …… “开始流血了……” “你的还是他的?” “当然是他的了……” “……继续!” …… “有些血肉模糊了……” “做不下去了,再撸会有心理阴影的!” 李二姐终于转头向夏飞飞毕恭毕敬请示道:“夏小姐,到了这个时候,是不是差不多了?” “他还活着吗?”夏飞飞问。 李二姐有些为难:“虽然他昏迷不醒,倒是还有一口气在,只不过,只不过那处已经不能见人了……” 妖女的眼中闪着残忍的冷光:“既是这样,拿些蜂蜜来,替他把下面涂了。” 蜂蜜的香味,会招引来各种昆虫。而荒月山寨的后寨,最多的便是蚂蚁,一种传说能食人血肉的食人蚁。 妖女又道:“你们几个,将地面收拾干净了,趁着夜里无人看见,将他抬出去。” “抬到哪里?” “后寨,荒月祠堂前面。”妖女说。 “不行,那个地方是山寨祖祖辈辈安息之所,这样会打扰前辈休息的!”一个女子面露惊恐之色。 夏飞飞眼中厉芒一闪:“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李二姐忙扯刚才那个女子:“她是蛊师,莫要和她争执。” 夏飞飞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我再给你们每人发十块元石,你们今夜便收拾了行装,拖家带口,逃离荒月山寨。” 这次引发的不满声音就越发大了:“凭什么?” “凭——我是蛊师。”妖女冷冷说道,萤火微闪,血棘蛊发动,瞬间将那为首作乱的女人吸成干尸,“我是蛊师,随意打杀几个凡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吗?” 霎那间,连同李二姐在内的所有女人脸色苍黄,齐刷刷跪了一地。 妖女威严的目光逐一扫去:“你们抬了她的尸首,和我一同先去后寨祠堂。” 夜风呼啸,天空中阴沉沉的,没有月亮。 后宅祠堂前静悄悄的,肃穆,死寂。 一阵剧痛令周财海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迟疑着睁开眼睛,眼前的夏飞飞面容阴狠,宛如邪魔。 “不,你错了。”夏飞飞在他耳边说道,“我就是邪魔。前世因你逼迫,我误入此道。然而今世卷土重来,我却求仁得仁,无怨无悔。大道三千,俱可成圣。今日我纵然满手血污,岂知他年是否魔渡众生?” “舅舅,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啊。你一个蝼蚁,却和别人比狠,比道德沦丧。你怎么比的过我呢?” “对了,最后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那宝贝儿子,周瑾,其实早就被我睡过了啊。哈哈哈。你看看你这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啊。” 周财海面色灰败,突然间开始抽搐,口吐白沫,就彷佛在经历了无边的痛苦和折磨之后,再也不堪一点点打击。这最后的坏消息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承受不住,彻底死了过去。 天空之中,突然间飘落了几片雪花。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其实重口的东西在这一章。 修改了季节啊,现在真的是六月飞雪了。注意:不是窦娥啊! 一直在修改前文,20号的更新会比平时略晚。 29余波 夏飞飞抬头向天空看去,表情严肃。 此时正是六月,哪里来的雪花? 想来想去,只有那一个可能了。 她举步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听着隔壁李二姐家一阵阵喧闹声传来,想来,她果然听从自己的命令,连夜出逃了。 真是个聪明人。她微微眯起眼睛。大劫当前,她命令她们在这个时候逃走,算起来反倒是救了她们。 周财海的尸体是第二天中午被人发现的。 当时,天空中的雪已经下的很大,弱水村和荒月山寨的比斗也顺理成章地暂停,所有的家族长老们聚在议事厅商议大事,神情凝重。 上天降下反常的征兆,往往预示着一场大灾祸的降临。 只是,对于这种不知何时何处降临的灾祸来说,预兆只会令人更加恐慌,束手无策。 众长老们各抒己见,议论纷纷,其间夹杂着对自己政敌的攻击和谩骂,整个议事厅乱糟糟的一片。 山寨寨主商未明头疼按住太阳穴,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巡逻的蛊师在议事厅外仓惶地大叫:“死人了!祠堂前面发现了两具尸体!” 众长老一愣,吵闹声暂时停了一停。 商未明急忙说道:“刑堂长老何在?” 负责刑堂的陈家长老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然而很快两具尸体就被搬进了议事厅。 商未明望着陈家长老,也不好说什么责怪的话。 偌大的一个山寨,有人横死在所难免。可是,死去的两个人中有一位是蛊师,况且两人死状凄惨。 陈家长老有理由相信,这两人的横死和六月飞雪所预言的灾祸有关。 两具尸体早已冷硬。虽然是夏天,但是由于这反常的六月飞雪天气,竟然没有丝毫异味传来。 那具女尸全身上下干瘪瘪的,显然已经被吸成干尸,死状虽然恐怖了些,但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凡人,何况众长老见多识广,并未太过在意。 然而那具男尸却令他们心中暗暗惊讶。很多人已经认出,他便是周家的那个二转蛊师周财海。周家虽然是小家族,无人为其撑腰,但周财海多年来善于钻营,逢年过节各大家族必有进贡,是以众长老也很熟悉他。 负责验尸的蛊师黑着一张脸,为他们挑起周财海身上早已残破不堪的衣衫,便于大家看的仔细些。 饶是众长老见多识广,此时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周财海面目浮肿,脸上血污已凝成黑色,上身布满各种骇人指痕,仔细看时还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红点点,这些也就罢了,众长老惊讶的是他的下半身。 据巡逻蛊师汇报说,发现周财海的尸身时,他下面就根本没穿裤子,和那名凡人女尸抱在一起,姿态淫`秽。然而将两人分开时,众人才发现,周财海身上传宗接代的那东西却已经彻底没了,伤口甚深,大腿之间血肉模糊,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 众人心中陡然闪过一丝寒意。 这是多大仇啊? “据小的观察,这是将蜂蜜涂在那处,被食人蚁啃咬所留下的伤痕。”负责验尸的蛊师汇报说。 众人中有心智稍弱的,已经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稍后反应过来,便有些恼羞成怒。 “太残忍了!太不人道了!一定要将这个凶手揪出来,千刀万剐,为死者主持正义!”众长老纷纷表示。 而此时此刻。夏飞飞正在山寨外的一片空地上,和苏红依遥遥对望。她们之间,即将展开一场切磋。 “你能来,我很高兴。”苏红依说道,“萧姐姐说你可能保留了实力,我想和你再比一场,我希望看到全力以赴的你。” “我来,是因为我有些好奇。看得出,你也保留了不少实力。”夏飞飞说。 苏红依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我可是保留了不少实力的,财不露白嘛。待会儿看到的时候,你可不要害怕啊!” 夏飞飞则是环顾四周,说道:“这个地方很好,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 天空中又有雪花飘落下来。 苏红依喃喃说道:“这个季节里居然下雪,可是一件奇怪事。我早晨时候曾用传声蛊问过我哥哥,我们弱水村还是艳阳高照呢。” 夏飞飞则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要开始发动攻击了。”说罢,一枚风刃轻飘飘滑了出去。 苏红依眼前一亮,大叫道:“你尽管来呀,我才不怕你呢!只是,你若输了,你要把那个诀窍告诉我哦!” 夏飞飞笑道:“如何识破春藤蛊鞭子虚实的诀窍吗?你放心,便是我赢了,我也会告诉你的。” 苏红依颇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太自大了。”紧接着,她面容一肃,浑身气势陡然升起。 夏飞飞在一侧看的仔细,只见苏红依气势越攀越高,蛊道的那些屏障在她面前简直如纸糊的一般,一捅即破。 “这气势,怕是有二转了吧。”夏飞飞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带笑,看着苏红依的气势仍不断攀升。 夏飞飞知道,前世的时候,百蛊界出过一位奇女子。她貌美如花,资质高绝,三转后元气转灵力,以练气期十层跃迁上界,成为心湖派有名的剑修。这位女剑修曾以连拒三十七名灵修的道侣邀请而名噪一时。夏飞飞记得很清楚,这个女剑修,就叫做苏红依,弱水村的苏红依。 “苏红依。二转地阶修为。你可要看好了!”苏红依傲然一笑,英姿飒爽。 夏飞飞笑了一笑,她全身的元力也疯狂流转起来,瞬间便至一转天阶顶峰。 苏红依叫道:“你果然也有所保留!不过,我可不会怕了你!”说罢,一片鞭影挥出。 夏飞飞运转无痕蛊,两人你来我往,霎那间,鞭影犹如乌云一般密集,风刃在里面横冲直撞,激烈非常。 苏红依叫道:“痛快!我要放大招了!”说罢,她身上的元力流转速度陡然快了一倍。 夏飞飞只觉得压力倍增,她心中突然想起一个可能,叫道:“你不是甲类资质,你是五绝血脉!” 苏红依愣了一愣:“聪明。居然被你看破了?不过,那又怎样?这次比斗,你注定是输了!” 苏红依顺势往前冲,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低头看时,见地面上有巨大的血色藤蔓缓缓生出,不禁怒道:“夏飞飞,你敢绊我?” 苏红依正预备向前冲去,夏飞飞已经操纵着血棘蛊对她进行多方阻挠,苏红依在里面左突右杀,好容易杀退了这片血棘蛊,喘了口气,得意地笑道:“血棘蛊倒是很难得的蛊虫,只可惜你的控制稍嫌不足,不然,我岂能这么容易脱身?” 然而,当苏红依抬头看到夏飞飞的状况时,却大惊,继而大怒。 只见夏飞飞盘膝坐在距离她十丈左右的地方,身前密密麻麻的一片豆雷蛊。她的额头白雾蒸腾,她竟然在此时此刻,选择了突破! 苏红依心中又羡又妒,自己和她的战斗,居然引她突破了瓶颈?然而,就选在此时突破,身边只有一片豆雷蛊,她是相信自己的人品呢,还是认为这区区一片豆雷蛊就能挡住自己的攻势? 苏红依叹了一口气,她邀斗只是少年心性,心中对夏飞飞全无恶意,这个时候的她,自然不能趁人之危。 苏红依凝神戒备,守护在夏飞飞外围。 她本来以为,这样的突破可能要持续一天时间。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夏飞飞便从地上起来。 苏红依又惊又喜:“这么快?”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压低了声音问:“这么快的突破速度,只有一个可能,你是不是……是不是……”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没有把那句话问出。 因为萧如曾经告诉过苏红依,在荒月山寨,五绝血脉之于女子,并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可能是她另有机缘吧。若是五绝血脉,她就不会站在我面前,而是成为蛊神庙中的圣女了。”苏红依如此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正在这时,突然有低沉的号角声传来。 夏飞飞望了望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笑着对苏红依讲:“是我们荒月山寨的集合号角。想必是发生了大事呢。” 苏红依点点头,两人跳过那片豆雷蛊,向山寨方向走去。 夏飞飞行走间随意潇洒,她心中早已猜到,荒月山寨动用一年不见得用一次的集合号角,说不定和周财海之死有关,但她心中亦有对策,并不畏惧当场对质。 月神广场中,黑压压地站着几万人。 在这几万人围成的圈子里,申氏正抱着周财海的尸体哭得凄惨。 负责验尸的蛊师在一旁宣布结论:“嫂夫人还要节哀顺变。据初步估测,是周老哥和别人争风吃醋,引来杀身之祸。我们初步的估计,是情杀。” 申氏狠狠抹了一把泪:“情杀?什么情杀?我坐得直,行得正,从来没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过!” 旁边围观的人皆默然不语。谁不知道周财海喜欢背着老婆出去寻欢作乐,可怜申氏居然到了现在还蒙在鼓里。 作者有话要说: 30谁是凶手? 残酷的真相一点一点在卜氏面前展开。 卜氏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然而现下已经没有人顾及她的心情了。 众人的心思都完全被一个问题占据:周财海到底是谁杀的? 知道山寨秘密多一点的人,甚至会去考虑周财海的死对山寨政治格局的影响,他的死是为了打击谁,助益谁。哪怕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谁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掀起轩然大波呢? “诸位!”负责刑堂的陈家长老率先说道,“我们山寨里居然有二转蛊师惨死,无论是情杀也好,仇杀也罢,都是对我们山寨秩序的亵渎!是大不敬!今日我召集大家过来,是要揪出这个凶手来,凡有知情提供线索者,必有重酬!” 人群中一片窃窃私语声,然而始终无人上前。 荒月山寨中虽然一向有凡人斗殴,但是极少闹出人命来,何况,是山寨蛊师?山寨中人习惯早眠,天黑之后,谁还会去留意他家动静? 柳家长老看到周财海的死状后,心中震惊难以形容。他沉默了很久,突然在这时出声道:“陈长老,纵使二转蛊师惨死山寨,你也不必使用号角将这么多人全召集来吧。一来号角非关键时候不得动用,二来你堂堂刑堂长老,还未查出端倪,就急匆匆将全山寨人召集在一起,岂不是打草惊蛇,给了那贼人可乘之机?” “不必说了!”这次说话的却是山寨之主商未明,“号角是我下令动用的。一来周财海死在我们山寨祠堂之前,可见凶手气焰嚣张,百无忌惮,居然敢惊动祖宗,蓄意挑衅;二来六月飞雪,天降不祥,料想山寨中人心中慌张,是以召集大家,主要是为了安抚众人。” 商未明凝神提气,将他的声音通过传音蛊散播到月神广场的每个角落:“今日召集大家来,为了告诉大家,六月飞雪,并非有什么别的不祥之事,只因有人杀了我们山寨中的二转蛊师,手法恶劣,引来祖宗震怒。因此山寨决议彻查此事,以还大家一个清静安稳。大家不得自己乱了阵脚,仍要谨守本分,和平日一样修炼、生活。” 柳家长老见商未明这般说,倒也四平八稳。当下不好再说什么,又听见商未明道:“其余的闲杂人等可以散去了,山寨之中,凡二转以上蛊师,还请暂留片刻,周财海的家人、亲朋也留一留。” 月神广场上的人群很快散去了,剩下不过几百人,正是荒月山寨的精锐战力——二转蛊师。 商未明看着这些二转蛊师,面露欣慰之色:“惊扰大家了。这几日内务殿将会发布一批新的任务,奖励丰厚,还请大家积极领取。”说罢,便挥手让二转蛊师们散去了。 这下子留在月神广场上的,除了各家长老外,不过申氏、周瑾、夏飞飞等寥寥数人。 作为弱水村的客人,萧如、苏红依和谢明三人也没有动。萧如一脸关切地对陈长老说:“贵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等愿尽绵薄之力。若有用得到我的,长老尽管差遣。” “哼!”陈长老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心中暗想,弱水村来此地做客,恰好荒月山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到底,恐怕是弱水村也摆脱不了嫌疑。 商未明笑着打圆场:“萧领队客气了。陈长老负责刑堂,平时冷酷惯了的人,难免有些拙言。我寨蛊师无故惨死,在场的都有嫌疑,陈长老少不得询问调查,若是问及贵客,还望勿要责怪的好。” 苏红依面上愤愤,正预备说什么,早被谢明暗中制止。于是所谓的询问调查拉开序幕。 刑堂首先询问申氏,将申氏带入问询室,询问周财海日常琐事,以及与人结仇情况,申氏只顾哭个不停,令问询人大感头痛。然后询问周瑾、夏飞飞、周家下人、周财海亲友等。 这样一直磨蹭到晚上,才犹犹豫豫圈定了几个可能的人选,这其中便有夏飞飞和周瑾。 刑堂蛊师道:“我自然相信一个刚刚开窍三月的蛊师,无法击杀周财海。何况看小姑娘的样子,柔柔弱弱的,也不像是凶手。只不过,与你舅舅一同横死的女子,就住在离你不远的精舍当中。你且告诉我,你昨天夜里去了何处?可有人证明?” 夏飞飞面色沉稳,早已想好了说辞,正待开口,突然间苏红依冲了过来,大声说道:“她当然有证明!我们昨天晚上,一直在一起,在山寨外的空地上互相切磋,夏飞飞还因此进阶二转!” 苏红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开口。她全凭着心中一股不平之气行事。在她看来,像夏飞飞这样堪为她对手的人被人怀疑、误解、轻视,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一向胆大妄为的她选择了做伪证。她甚至还直接将夏飞飞晋级二转的消息放出,潜意识中,就是想让这些重男轻女的荒月山寨中人看看,女人身上究竟有多少潜力被他们忽视和放弃! 苏红依的话犹如石破天惊,在场的众人全被镇住了。这个时候他们甚至顾不上再考虑周财海的死因。和夏飞飞暗地里有默契的柳家长老率先急切地问道:“夏飞飞,你的修为果真已经突破了二转?”尽管他是在场人中最希望夏飞飞突破的那个,然而他的语气仍然是半信半疑。 毕竟,夏飞飞有一转玄阶修为,是他们昨日在断云台上刚刚确认过的事情,一个一转玄阶的人突然跳过地阶、天阶、直接在一日之内进阶二转,任谁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是的,”夏飞飞答道,“我有奇遇。” 柳家长老心中暗叫可惜:这是夏飞飞第二次在他面前说有奇遇了。第一次他尚且一笑置之,在他看来,夏飞飞所说的奇遇,应该是得到一只直接提升人修为的蛊虫,尽管价值不菲,但是却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不值得重视,然而,夏飞飞第二次又这么说,他瞬间便意识到,夏飞飞身上必有宝贝。 柳家长老气的直跺脚:姑娘你有奇遇私下里跟我说不行吗,偏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这下狼多肉少,可怎么分啊? 其他长老面上神情也是各有异样,这些贪婪惯了老成人精的人们无一例外生出了杀人夺宝的心思。然而,这种心思却不能宣之于众,只能徐徐图之,否则,极易被政敌抓住把柄。 商未明想到这里,轻咳一声道:“我山寨得祖宗庇佑,大兴在即啊!先有甲类上品资质者,如今又有夏飞飞你得了奇遇,进阶二转。这等速度,连老夫都是闻所未闻啊!既然你刚刚进阶,一定身心疲惫,现在已经洗脱了嫌疑,不如早早回房休息吧。” 夏飞飞心中冷笑,面上却答是,依言离开。 刑堂蛊师又将目光投向周瑾,问道:“周瑾,虽然父子天性,我断然不相信你会这般残忍,无视人伦纲常。但周财海的身上,有血棘蛊留下的痕迹。何况和他同死的女子,也是被血棘蛊吸成了干尸。血棘蛊这种蛊虫,极其难得,我翻遍山寨中蛊师的资料,只有你曾在断云台上用过血棘蛊。” 周瑾面色铁青,一脸震惊地抬起头:“你说什么,父亲身上,有血棘蛊留下的痕迹?”他从前夜到今晨,先是和夏飞飞纠缠一场,接着被罚跪祠堂,接着天降异状六月飞雪,接着得知父亲横死的消息,种种打击接踵而至,他身心俱疲,还要安抚母亲,正处于崩溃的边缘,突然间听到刑堂蛊师对他说,父亲之死和血棘蛊有关,更是晴天霹雳。他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刑堂蛊师道:“此外,据周家下人招供,你曾于昨日晚饭后和父母争吵,一向疼爱你的周财海甚至让你跪了祠堂。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和烟花女子勾搭成奸,结果这女子转头又搭上你父亲,你因爱成恨,做下这等疯狂之事?” 这时候申氏突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哈哈大笑道:“不可能的!我丈夫眼睛瞎了也便算了,我儿子怎会看上这种货色!”突然间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场上乱作一团。周瑾只觉得整个天都仿佛坍塌了一般,他咬牙挺住,抬起头望着刑堂蛊师:“我没有血棘蛊。我更不会杀人。若你不信,我可当场让人验看空窍,以证清白。” “爷爷!这太过分了!”商蕊儿突然大叫道。当场让人验看空窍,对于一个蛊师来说,被当场脱光了衣服,羞辱更甚,周瑾是天子骄子,他怎能受到这种羞辱! 商未明面色凝重,尚未说什么,在一旁看戏的秦家长老已经开口说道:“既然周瑾有心,本座就代为验看。不知陈长老可相信本座?” 陈长老哼了一声,还没说什么,旁边柳长老却说:“本座愿与秦长老一同验看。” “爷爷!”商蕊儿乞求的目光望着商未明。 商未明沉吟片刻,知道当众验看之事难免了。可是,空窍极其脆弱,若是这些长老们伺机伤了周瑾,可如何是好?因此他出面说道:“蛊师空窍,何等尊贵脆弱,便由我来验看,必要给大家一个公道说法。”说罢,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31来客 商未明闭上眼睛,分出心神来探查周瑾的眉心空窍,周围的所有人都盯着他们。 很快商未明的心神便从周瑾的空窍中退出,他脸色大变,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周瑾!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修为——你的修为——” 周瑾面色也难看的要命:“是,我的修为没了。” 场上各人面色各异,周瑾曾经是很多人公认的下任寨主接班人,此时他修为莫名其妙的没了,这个事情比周财海之死的影响更为深远。 “这是怎么回事?”商未明怒吼道。他在周瑾身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他甚至默许商蕊儿对周瑾的种种示好。这个时候,他的心情也就格外震惊。 周瑾却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 此时,刑堂陈长老突然汇报说:“据值夜的蛊师说,山寨中有大群烟花女子出逃。” 商未明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子。他并不笨,当下想到了那个可能。 他脸色阴沉的吓人:“周瑾,你可还是童子之身?修为怎会跌落玄阶?” 周瑾只是沉默。 旁边看戏的秦长老却在此时笑出声来:“这么多人,这种事情,小伙子怎么好意思开口呢。我知道商老哥你不甘心,可是咱们都是过来人,除了这个可能性,还会有什么能让山寨第一天才在一夜之间跌了两个境界呢?说起来小伙子血气方刚,一时没忍住也是有的……” “闭嘴!”这次冲出来大吼大叫的是商蕊儿。 秦长老惊讶了一下子,显然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没大没小,但是他也很能理解商家人此时的心情,忍住没有发作。 商蕊儿冲到周瑾面前,颤声问道:“瑾哥哥,这是不是真的?” 周瑾却有些不敢看商蕊儿的目光。他想了想,缓缓朝着商蕊儿跪了下去:“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若有来世……” 商蕊儿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狠狠地抽了周瑾两记耳光,然后,捂住脸,嘤嘤哭着跑了出去。 萧如和谢明他们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这是山寨内部事务,实在不好意思再留下去。 萧如刚行礼欲要告辞,便听得陈长老厉声喝道:“你们不能走!” 众人一愣,都回头看他,听他大声说道:“弱水村来我们这里做客,荒月山寨欢迎之至。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先是周财海被虐杀,周瑾被女子引诱,这种种事情,我山寨从前几十年从未有过。此时事起突然,难道你们竟想在这节骨眼上一走了之吗?” 萧如一愣,苏红依先大声喝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们和这些事情有关?” 陈长老毫不讳言:“瓜田李下,弱水村真的不想洗清嫌疑吗?”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弱水村全体访客都被荒月山寨中人软禁起来。同时,山寨发布了紧急追查令,四处搜寻那些突然仓皇出逃的凡人女子。 因为周瑾事件的发生,连合欢林中那些人也消停了不少时间。 随着周财海的死去,周瑾的修为骤降,周家是彻底落魄了。在柳长老的支持下,夏飞飞拿回了属于夏家的财产。然而在大笔的财产面前,她却丝毫没有吝惜之意,将店铺、土地等快刀斩乱麻地贱价出售了,元石等物也大部分散发给穷人。看得申氏骂骂咧咧,却无可奈何。 申氏形容憔悴多了,她再也雇不起女佣,周瑾从那一日起就彷佛痴傻了一般,目光发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申氏全神贯注地照顾着儿子,时不时向夏飞飞乞讨救济。出乎她的意料,夏飞飞倒是颇为慷慨。 这样子又过了几天,周财海被杀的事情始终查不出个眉目。 申氏去刑堂哭闹了几回,被刑堂陈长老说周瑾还未洗清嫌疑,便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这个时候,内务殿发布给二转蛊师的任务倒是多了起来。 山寨里众说纷纭,都谣传说和六月飞雪事件有关。 至于周财海离奇的死亡和周瑾的修为骤降,则被传说是妖怪作祟。 这样的说法令山寨诸长老更为不安。 他们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山寨里哪里有妖怪,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商未明突然重病在床,诸位长老各怀鬼胎,竟是没有人出面平息谣言。 过了几天,荒月山寨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这次的事件,是年轻蛊师陈然的离奇死亡。 陈然是陈家的得意子孙,尽管一向劣迹斑斑,却一向被陈家所看重。 陈然的死状也是极惨。他是失踪了几天后,被山寨外的蛊师们从鬼愁涧里打捞出来的,整个尸体已经被泡的浮肿,胸口深深一个伤口,据负责验尸的蛊师说,他应该是被风痕蛊的风刃所伤。 刑堂陈长老看到陈然的尸身,便红了眼睛,发下重誓说要为陈然报仇。 秦家长老却在一旁嗤笑,当下两派势力红了眼,当场殴打起来,竟然连蛊师不能在山寨中动用蛊虫的规定都顾不得了。 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陈家势力和秦家势力两相火拼,损失惨重,等到柳家长老率领自己嫡系施施然赶到的时候,一阶蛊师已经足有百余人受伤,甚至有一人死亡。 这次火拼的获益者是柳家长老。然而他也没能笑到最后。 就在第二天,柳家长老率领一群二转蛊师去山寨附近巡逻,突然中间有亲信蛊师反水,柳家长老措手不及,被斩杀当场,成为山寨的三转长老中第一个陨落者。 他死之后,突然间所有的风向矛头都指向夏飞飞一人,甚至有谣言说,陈然的死与夏飞飞有关。 “别听他们胡说。他们一定是因为嫉妒你,才编排出这些一点证据都没有的东西来。”苏红依握住夏飞飞的手,气愤地说道。 连谢明也说:“放心,清者自清。我们的事情村子里都知道了,苏大哥明日就要到了,定能为大家洗清不白之冤。” 夏飞飞只是淡淡一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林卓雅和苏红叶一起进荒月山寨的时候,天空中正飘着鹅毛大雪。 他在山寨门口凝望着雪花好一阵子,才和苏红叶一道进了寨子。 然后他看见了很多人,凡人和蛊师,男人和女人。 所有的人都用崇拜的眼光望着他,宛如神明。甚至连走在一旁的苏红叶,在这个时候都被人忽视了。 林卓雅对这种目光司空见惯。 因为他是百蛊界林界主的儿子,戒律殿第一女神捕赵夫人的得意弟子。 更因为他有着蛊道三转的修为、出众的外表以及高洁的气质。 林卓雅背上始终背着一把琴,这也使他有了琴痴的雅号。 随着林卓雅一天天长大,百蛊界女人们的目光也就越发疯狂。 例如说此刻荒月山寨的女人们的目光。 林卓雅分得清楚,有多少人是实心实意的崇拜,又有多少人怀着私心爱慕的少女情怀。 只是他望了望漫天飞舞的雪花,暗暗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头顶出现了一把伞。 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微笑着将伞递给他,轻声说道:“此间风雪甚大,林公子小心。” 林卓雅突然间愣住。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那少女已然撑开另一把伞,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可否认,他的心突然震动了一下下。 他身边不乏献殷勤的少女,然而她们总把他当做无所不能的神之宠儿来讨好、恋慕,她们习惯于为他争奇斗艳,相互诋毁,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需要什么。 他其实只是一个人。 他也需要耐心细致的照顾,他也会生病,他也会脆弱。 有的时候,他其实只是需要一杯水,然后一个人静静坐着,然而他的表妹师妹们只会穿得花枝招展,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说话;有的时候,他其实恨不得立马躺在床上睡一觉,然而他的表妹师妹们只会想着各种法子接近他,故意求他帮助解决一些她们其实可以自己搞定的傻问题。 林卓雅为名声所累,谦谦君子,理应温润如玉。 是以他面对女人抛给他的一切难题,只有咬牙硬撑着,然后,身心疲惫。 “那个女子,是什么人?”接风宴上,林卓雅终于忍不住问道。 然后,他听到了七嘴八舌、版本不同的答案。 在某些版本中,那个少女是惨遭情人抛弃的失败者;而在另一些版本中,她则是被上天眷顾,得了偌大奇遇,取回自家家产的新晋二转蛊师;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四角恋爱故事。 林卓雅竟然听这个故事听到入神,又详细询问了一些问题后,终于向那个黄衫少女走去。 “你好,夏飞飞。我叫林卓雅,来自百蛊城。”林卓雅说道。 他的这种姿态引得旁边的女人们几声尖叫。这些年来林卓雅名声在外,便是弱水村、荒月山寨这种地方,又有谁不知道界主的小公子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向来高高在上的他什么时候对女人这般主动过? 但是夏飞飞只是微笑望着他,浅浅地行了一礼,然后很随意地问道:“你是来调查的,还是来办案的?” 林卓雅愣了一下,居然答道:“原本是来调查此地六月飞雪之事的,又有苏兄相邀,顺道来查案。” 说完之后林卓雅便有些后悔。这种事情和一个初见面的少女说,似乎不大适宜。 但很快他就又被夏飞飞的话吸引住了。夏飞飞说:“听闻林公子琴艺非凡,不知可有幸弹奏一曲?” 林卓雅的眼睛立即亮了:“你也喜欢弹琴?”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大家这几章留言积极性不是很高,可能是剧情太过乏味了。所以,就加速了。不过,距离女主离开山寨,大概还要十章左右。 32何求 夏飞飞露出微微迷茫的神情:“倒是学过一点吧。” 想当年妖女坑蒙拐骗、行走于蛮荒境的时候,什么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曾略学过一二。当年琴技虽拙,胜在感情真挚,倒也曾凭此博得苏越展颜一笑。 现在想来,真是傻气得紧啊! 林卓雅看她侧头微微回忆的样子,温然一笑:“想是从前为某人而学?”他既然是神捕赵夫人的得意弟子,心思自然缜密,对方一言一行,他自然能从中分出几丝端倪。 夏飞飞迎着他的目光,目光清亮,答道:“是。”竟没有半分窘态,干脆利落。 林卓雅瞬间便察觉到,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不如你来弹奏一曲?”林卓雅试探着问了一句,解下背上的瑶琴。 苏红叶的目光立即不一样了。 苏红叶是过来人,眼前的这女子抱有什么心思,他大概也能猜度一二。 可是投其所好,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用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这女子,委实大胆了一些。”苏红叶凑到萧如耳边窃窃私语道。 然而夏飞飞真个跪坐下来,试了几个音。 主持接风宴的山寨长老脸色微变,倒是看了夏飞飞几眼,然后笑着说:“贵客远道而来,山村小调,只怕污了贵客尊耳。” 林卓雅摇头:“不,并非如此。” 他已经从夏飞飞试音的几个动作上看出,这女子是琴道老手。 可是连林卓雅也没想到,夏飞飞会选择弹奏《黍黎》。 苍凉悲惋的歌声随着琴音而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黍黎》是《诗三百》中一首极其有名的曲子,描述当年周皇室衰败以后,周大夫路过镐京,看到埋没在荒草中的旧时宗庙遗址时,那种看到心中的理想大厦坍塌埋没于苗草中时的难受心情。 主持接风宴的山寨长老瞬间便脸色铁青:贵客临门,君子如玉,《诗三百》中有多少契合此情此景的曲子,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居然唱《黍黎》!这合适吗? 林卓雅起初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他凝神听夏飞飞边弹边唱,隐隐若有所悟。 天空中的飞雪越发的大了起来。 有小孩子在广场的空地上嬉戏打闹。 迎客的棚芦之下,大块大块的肉在锅中翻滚,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妇人们捧着盘子,将新菜献于贵客面前。 山寨长老勉强笑着,劝林卓雅和苏红叶多进一点菜:“山野风味,还望贵客不要嫌弃。” 在这种欢乐的、隐隐夹杂着惊魂未定的不安气氛中,夏飞飞一脸镇定,自顾自地弹唱道: “彼黍离离, 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 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注1 她歌声里那种发自心底的悲恸和哀婉,连不懂音乐的人都听得出来。 一曲既终,林卓雅从沉醉中惊醒。 有稀疏的掌声传来。 “极好。无论是歌声,还是琴声。”林卓雅说,“音乐之道,技巧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感情的表达和共鸣。” “只是——”林卓雅想了想,却没有问下去。她因何如此悲哀?那种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令人怜惜不已。 夏飞飞却笑了:“近期异事频发,凶兆四起,我山寨当有败落之虞。幸得公子远道而来,还请公子早日查得真凶,拨云见日。” 山寨中长老已经脸色骤变:“夏飞飞!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明知道六月飞雪是大凶之兆,但是只愿在这个时候粉饰太平。 林卓雅却笑了。他目光坚定地说:“我便是为此事而来。请姑娘放心。” 这次的邂逅就这么匆匆揭过了。 林卓雅入住荒月山寨,第一天便开始着手调查。他四处勘探,询问,有很多次事情真相都要呼之欲出了,却又好似永远被蒙在一层薄雾里,似乎触手可及却咫尺天涯。 经山寨长老安排,林卓雅住在距离原来的周家、现在的夏家不远处的竹楼里,光是周瑾,他便去探望过好几次。 然而周瑾始终瞪着他,一言不发。 夏飞飞有的时候会陪同他去,有的时候会偷偷一个人溜走。 几天后,她明显有些焦灼,看林卓雅的目光也有些不耐。 然而林卓雅一回头,她便换了一副面孔。 “怕是有些不对。”弱水村的谢明突然说。 苏红叶回头问他:“哪里不对?” 谢明犹豫片刻,才说:“我只怕这样是无法查出真相的。你们不觉得,林公子对荒月山寨的某人太过关心了些吗?” 苏红叶讶然望了谢明一眼:“你在嫉妒吗?” 谢明摇摇头:“我承认,起初见到夏飞飞的时候,我对她颇有好感。但是,她这个人,太不简单,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并非良配。” 苏红依在一边气哼哼说道:“那是某人知道她修行速度过快,自惭形秽了吧。” 谢明摇头。 一时间苏红叶也有些沉默。 这等男女之间微妙暧昧的感情,本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更何况,当事人是林卓雅。 林卓雅也觉得思绪有些混乱。 他觉得思绪混乱的时候,最喜欢找夏飞飞聊天,几天下来,已经成了习惯。 他高高在上惯了,总觉得和荒月山寨中的这些人格格不入,他们虽然崇拜他,然而他却不喜欢。 唯有夏飞飞,他喜欢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她听。 每当这个时候,夏飞飞脸上的表情就会生动许多。她皱眉,她微笑。 林卓雅隐隐觉得,夏飞飞没有刻意讨好他,她是真正懂的。她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她眼中蕴含的智慧深沉如海水。 他忍不住去了解夏飞飞,打探她的事情,然而越了解,越觉得看不透她。 几天后。 林卓雅突然拦住夏飞飞的去路:“你去哪里?” 夏飞飞显然有些惊讶,但片刻后便镇定下来。“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情?林公子,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戒律堂的人,都像你这么草包吗?连个小案子都要查这么久?” 林卓雅愣住了。 夏飞飞的言语居然肆无忌惮,而且尖刻。 她锋利的言辞毫不留情地继续袭来:“山寨中人自己查不明白,是因为他们蠢笨,何况利益熏心,只顾势力地盘,被蒙了心窍;你明明为了查案而来,理应旁观者清,可是,这几天来,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夏飞飞又道:“我的事情,你这几天问的差不多了吧?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父母双亡、又在案发前已经离寨出走的家伙,也值得林公子费那么大的心力,绕着圈子去询问吗?这和你要调查的目标,有关系吗?你若想知道我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你来问我好了啊!” 林卓雅的脸刷的红了。 “你想太多了。”他终于说道。 “我是为了查案。”他慌忙补了一句。 夏飞飞不耐烦地看着他。她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这种神色。“是吗?那不好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林卓雅再次拦住她。 “你不能走!”他终于说道。 “为什么?”夏飞飞站定,抱臂望着他。 林卓雅只觉得多年来苦心维持的形象竟在今日毁于一旦,他顾不上痛心疾首,只是拦在夏飞飞头里:“昨天晚上有人夜窥山寨重狱,这个人,是不是你?”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然而,有的话既然已经挑明,就只能这样走下去了。 林卓雅只觉得心中有些难受,或许是因为遗憾,或许是因为失望。然而他声音镇定,将事实一件一件道来:“前天晚上,有人夜探祠堂。这个人,是不是你?” 夏飞飞倒笑了,她的眼睛里,竟然饱含着期待:“为什么这么说?你发现了什么?有什么证据没有?” 林卓雅说:“我连续两天晚上去找你,你都不在。” 夏飞飞忍不住扑哧一笑,林卓雅也有些回味过来,脸微微有些红。 但是林卓雅依然很镇定。他说:“据山寨秦长老透露,他与夜探祠堂的那人交过手。那人修为应该在二转以上,三转以下。他用血刀蛊,伤了那人的前胸。” 夏飞飞很是鄙视地望了他一眼:“你要验伤吗?这么幼稚的想法你居然想的出来?万一伤的只是一个替身呢?” 林卓雅还未说话,年轻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已经包围了他。 冷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夏飞飞竟然就在这样的街道上,在他的面前从容拉开衣襟! 林卓雅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他的脑子里“嗡”了一声,霎那间一片空白! “看清楚了吗?没看清楚可以再让你看一遍。”夏飞飞冷冷说道,“我还要出去办事。如果没什么证据的话,我先走了。”说罢,匆匆离去。 林卓雅心头百味杂陈,他慢慢地走了回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于平静下来。 然后他盘膝而坐,按照赵夫人所授独特的法门,打坐调息。 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种子。 林卓雅激发了元力,种子就在元力激发之下,生根,发芽,抽枝,开花,最后,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到林卓雅手上。 林卓雅沉默了。 这是神捕赵夫人的独门绝技,他也是前年才学会的。 灵犀花。三阶蛊虫。赵夫人在办案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会用灵犀花来选择突破方向。 而现在,所有的花瓣上都写着“夏飞飞”、“资质”两个词语。 林卓雅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了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林公子!上次叛逃出山寨的那几个烟花女子,被我们抓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下错别字。 注1:《黍离》,《诗经》三百首中的一首,相当有名。作黍离的背景正如文中所说。 在此,主角用《黍离》这首曲子来表达对山寨的留恋和爱恨。 本章标题为“何求”,其实主角真的有所求,过几章会揭晓 33第一次审判 林卓雅和弱水村众人赶到的时候,审判大会早已开始。 刑堂外人头涌动,刑堂内,秦家长老和陈家长老端坐高台之上。在山寨寨主商未明重病、柳家长老猝死的情况下,他们两家固然因为火拼过一场,大伤元气,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于分别抢占了权力的制高点,双方实力平分秋色,并驾齐驱。柳家的势力也被瓜分。 在这种情况下,其余家族积累较弱的三转长老们纷纷选择了站队,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否则,被孤立的家族会同时受到双方的联手绞杀,瞬间撕扯成碎片。 因此,从刑堂中两边长老的分布情况,便可知道他们更倾向于哪一派。站在左边的长老家族,唯秦长老马首是瞻,站在右边的长老家族,则甘为陈长老的麾下棋子。 刑堂内,唯有一人傲然而立。她白衣白裙,长发披肩,面容清丽,气质出众。在捉到那几个出逃妓^女之前,没有人真正相信夏飞飞居然会是那个冷血残忍的杀人凶手,但是大量的人证物证堆积如山,几乎已成铁案。 原来在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一切线索都如同散乱在地的珠子,无论如何也串不到一起去;然而知道了凶手,再逆推回来,一切便都豁然开朗,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首先是曾住在夏飞飞隔壁的隔壁的吴三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诉说,她描述着那个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夜晚。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她说她被逼迫着将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抬到祠堂前面;她说她们同行的姐妹因为不愿从命而瞬间被吸成干尸;她说她自知罪孽深重,领着一家人逃亡后,始终良心不安,整日在荒月山寨外面徘徊;她说其实被山寨卫队捉拿之时,她已经想过要投案自首。 陈长老轻咳一声:“夏飞飞,吴三妹说的,可是事实?” 夏飞飞用怜悯的目光望了吴三妹一眼:“我知道必有傻子不知进退,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你。倒枉费了我给你们元石的苦心。” 这便是变相承认了。 但同时夏飞飞面上却有欣慰之色一闪而过: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聪明人的,不是吗?至少李二姐就乖乖地逃出去了。 吴三妹拼命地跪在地上磕着头:“大人!蛊师大人!小人是被逼迫的!念在小人有投案自首之心,且饶恕了小人的一条贱命吧!放过小人的家人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她磕头磕得分外重,瞬间额头上便有鲜血流下。 陈长老命人拖她按手印画押,然后望着刑堂上那片暗红,皱眉说道:“大胆贱奴!你谋害蛊师在先,逃亡在后,现在居然敢弄脏我的刑堂?你那卑贱之血怎敢亵渎刑堂之威严?来人啊,将吴三妹一家乱棍打死,将尸体挂在寨门旁边,以儆效尤!” 吴三妹大骇,她和家人们一起哀叫讨饶,却早被人拖了出去。 陈长老望了秦长老一眼。 原本秦长老是事事必与陈长老相争的,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竟然沉默了。 他们的观念有着惊人的相似:不过一些凡人罢了,蝼蚁而已,生死何必挂在心上?为这些凡人的生死与政敌争执,太有失他们的身份。何况,凡人冒犯蛊师,原本就是死罪。 陈长老问道:“夏飞飞,你可承认,是你杀死了自己的亲舅舅周财海,并将他的尸体抛在祠堂之前?” 刑堂外看热闹的人们早已群情激奋,议论纷纷,然而夏飞飞却很镇定,像早就已经预料好有这一天似的。“不错。”她平静地说。 陈长老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铁证如山,凶手依然狡辩、拒不认罪。 眼下正是他和秦长老争权的紧要关头,刑堂为他所控,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夏飞飞或者拒不认罪,或者被屈打成招,秦长老自然会伺机发难。 他甚至还私下里搜罗了许多证据,如夏飞飞住过的那间精舍中,血迹隐隐的地面;再例如说,看到周财海往那个方向去的目击者。但夏飞飞既然当众认罪,这些东西都不用拿出来了。 因此,陈长老带着几分炫耀的口气对秦长老说:“周财海之死惊怖离奇,寨主重病在身,诸兄弟群龙无首,折腾了十数日,甚至请来了神捕赵夫人的高徒,也未找出真凶。若不是老夫有先见之明,看出妓^女出逃和周财海之死之间的关系,命人大力搜寻,几时才能明了真相?” 就连坐在陈长老一侧的长老们,此时也是一脸得意,大约觉得在争斗之中,隐隐高了对方一头。 但是秦长老却眼神古怪地望了陈长老一眼,似乎早已成竹在胸:“那不知陈长老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凶手才好?” 陈长老沉吟片刻,还未开口说话,秦长老又说道:“陈长老以为,夏飞飞仅仅是杀了周财海一人吗?兄弟不才,却早已探明,令族孙陈然的死,和夏飞飞亦有莫大干系!” 趁着陈长老一系脸色骤变,秦长老早已反客为主,将刑堂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他一挥手:“带包平上堂!” 包平被带上堂来。 秦长老指着包平对众人说:“包平一向有投靠我秦家之心。我因他风评不佳,未有应允。昨夜他突然深夜来到我家求助,说寨中有人要杀他。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夜审问了他,才知道竟是杀害了陈然的那人要杀人灭口,而包平,因为无意中撞见凶手杀人后仓皇而逃,竟被凶手索命,数日来几度暗杀,故而求我庇护。包平,你且将你知道的一一说来。” 在场众人素知包平是二转黄阶蛊师,他资质有限,到了四十多岁,自知无望晋级,便伙同几个败类蛊师一起在内务殿前闲逛,趁机摸鱼,小到打架斗殴、调戏良家女子,大到谋财害命,竟是无恶不作。因此包平素来风评极差,只因他会做人,又无人敢告发,因此容忍他到现在。 包平先是毕恭毕敬地向刑堂上众长老行了一个礼,紧接着便把事情经过一一道出。他头脑灵活,口齿伶俐,竟说得绘声绘色。 片刻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陈然似乎手握夏飞飞的某些秘密,又垂涎少女美色,大着胆子上前要挟,谁知夏飞飞明面上答应,却暗中将陈然引出寨外,出其不意将他暗杀。 包平鞠躬说道:“小的所述,句句是实。当日陈小哥出寨之时,小的就在旁边,还曾调侃他又去猎艳了,又问他新近看上了哪家女子。陈小哥信心满满,说这次必然尽兴销魂。经不过小的缠磨,陈小哥才说那是夏飞飞。小的当时还有几分不信,后来到了前寨都要关门的时候,夏飞飞才一个人从外面回来了。却没有见到陈小哥。后来,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陈长老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指着夏飞飞道:“你这个下贱狠毒的女人!我族孙不过口头上调戏你几句,你便蛇蝎心肠,将他诱杀吗?” 秦长老心头窃喜,面上却一脸为难:“陈长老断不可这般说话。我们就事论事,这事确实是陈然做错了。若不是他调戏在先,激发这悍妇心中杀意,又怎会惨死?说起来,令族孙是先前便有些劣迹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是那个时候严加管教,却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陈长老措不及防,一时面上紫涨,说不出话来。他身后蛊师见状不妙,忙为他捶背顺气。 秦长老得了上风,志高意满,宣布道:“刑堂陈长老身体不适,要略作调养,现在我宣布,周财海一案顺利结案!且将凶手夏飞飞押入祠堂旁的重狱里,等待其他罪行调查清楚后,再一并判罪。” 刑堂里外的人听了这话,都欢呼雀跃,有那暗中投靠了秦长老的,便引着众人大赞秦长老英明神武。 刑堂蛊师见到这种情况,也只得暂时听从秦长老号令,将夏飞飞锁了,又问:“押入哪间牢房?” 秦长老毕竟对刑罚不熟,一时间竟愣住了。 陈长老得了机会,他不顾自己气喘吁吁,声音颤抖着回答:“夏飞飞罪大恶极,理应处以极刑!且将此女押入死牢中,等待本座发落!” 真相既然已经大白,凶手已经揪出,长期笼罩在山寨众人头上的惊慌阴霾好似完全散去了一般。他们将一切罪恶全算在夏飞飞的头上,大声指责着她,辱骂着她,有的人还忍不住想打她,却被她一个散发着杀气的眼神,给惊住不敢动了。 天空中,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连续几天的飘雪令山寨众人都熟悉了这样的天气。他们选择性遗忘了六月正值盛夏的时令,山寨高层也下意识封闭了其他村落仍旧是烈日炎炎的事实。 空地上时不时有小孩子用雪球打着雪仗。 还有的小孩子,在其父母的教唆之下,将手中的雪球,狠狠地向夏飞飞砸了过去。他们一边砸,一边吐着口水,大声说道:“坏女人,去死吧!” 林卓雅站在人群之中,望着夏飞飞被狱卒用铁链拖着,踉踉跄跄地在雪地里行走,时不时有小孩子的雪球向她砸去。 林卓雅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总觉得,这个案子结得太快,还有很多疑团,没有真相大白。譬如说夏飞飞杀周财海的动机。 然后他突然想起灵犀花纷纷凋落的花瓣,他沉默着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片花瓣,定定地望着花瓣出神。 那片花瓣上,只写着“资质”两个大字,却红的像血,如泣如诉。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错别字。 林卓雅亦敌亦友,身份比较暧昧,亲们不要寄予太高期望。很多事情上,男人是靠不住的,特别是一个不够成熟的男人。 女主入狱是大纲中早就规划好的剧情,但是不会吃什么亏,大家放心。 34谜 包平垂首站在林卓雅下首,恭恭敬敬,有问必答。 作为一个山寨中大部分人都厌恶的流氓,包平能够混到如今还安然无恙,看人的本事自然是基本功。 包平很清楚,眼下的这个年轻人,恰好是他最得罪不起的那种。所以面对林卓雅私下的问询,他很是配合。 “你没有亲眼看到她杀人。在几天前,你根本不知道她和陈然的死有关系。”林卓雅很肯定地说道,“而且,她这几日根本没有把你灭口的打算,否则,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包平惊讶地看了林卓雅一眼,没有敢讲话。 “但是,她昨天曾经找过你。我亲眼看见她约你去一个酒肆谈事情。是的,我在跟踪她,所以我知道。”林卓雅的声音很是平静,彷佛那些不安和纠结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包平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笑了。 “果然瞒不过林公子!”包平笑着说道,“不错,我是没有看见夏飞飞杀人,我这些天也没有被人追杀。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地痞混混而已,她给我元石,托我去向秦长老告密。我又不用做亏心事,又有元石拿,为什么不做呢?” “她?” “就是夏飞飞了。说来她也是我的老主顾了。若是说是她杀了陈然,我也有几分相信的。哎,这个女人不简单。当年勾引胡兴的时候,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包平说道。 “勾引?”林卓雅若有所思。 包平赶紧点点头:“山寨中人都道是胡兴弃了她,我却不信。那小子性格孤僻了点,却是个实心眼。既然肯为她出头,又那般当众示爱,不会负了她。恐怕是她自己见异思迁,想着周瑾前程远大,把个好男人气的忍无可忍,生生逼出山寨,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她落到这般下场,便是死也是自己作死的。” 包平想了想,把当日夏飞飞收买他,演戏给胡兴看,又委托他制造舆论攻势的事情,一五一十给林卓雅讲了说来,又表功道:“方才告密的事情,是她允许我事后告诉公子您的。胡兴这件事情,她不让我说。可是小的想,她现在分明在勾引您,若是一个不留神,着了她的道,岂不是亲者恨、仇者快!” 林卓雅愣了一下,挥挥手,命包平回去。 林卓雅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中更是茫然。 告密的事情,她竟然特意允许告诉他! 林卓雅突然就想起从前在神捕赵夫人座下时,听说过的一个案例。一个怀了莫大冤屈却始终无处申辩的人,终于走上以恶抗恶的道路,成为一个嗜血变态的杀人狂。然而他却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他每次杀人都留下大量的线索,期望六扇门能将他缉拿归案。最后,赵夫人成功解开了他留下的线索,此人沉冤得以昭雪,尽管被判处极刑,却是含笑而逝。 这无疑是林卓雅最不想要的结局。 然而,回想起夏飞飞自见他后的一举一动,林卓雅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期待。 首先是那一曲《黍离》,她凄婉地唱道:“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然后是她偷偷地溜走,自己在后面跟踪,现在想来,她也许是故意的; 最后,她反复不断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她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她究竟希望自己做些什么?”林卓雅陷入沉思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苏红叶拿着一坛子酒,敲开他的房门。 苏红叶很熟稔地拍着他的肩膀:“林少,我知道你心里大概不好受,毕竟是花朵一般娇艳的人,一转身却被发现是杀人狂魔,这种感觉,我能理解。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夏飞飞虐杀周财海,无疑是铁证如山的事情……” 林卓雅突然打断他:“动机呢?动机还没有查清楚。” 苏红叶叹了一口气:“林少,我们穷乡僻壤的地方跟你们那里不一样,判案只看重结果,不问动机。夏飞飞是杀人凶手,这点已成事实……” 林卓雅再次打断他:“苏兄,你是弱水村的少主,私下总有渠道。我想拜访一下山寨的商未明寨主。希望你能安排,不要惊动了长老们。” 苏红叶望着林卓雅,终于点了点头。 同一个时间,另一个场面。 荒月山寨最阴暗不见光的牢房角落里,夏飞飞静静地躺在一团稻草上。在一片黑暗中,无人能够察觉她眼睛里算计的光。 自毁倾向?那是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弱者才会做的事情,只有弱者才会在满手血腥之后仍然渴望着光明和救赎、安定与终结。 但是她是妖女夏飞飞。她要做从面上一直黑到骨头里的坏人,她所走的道路,注定充满了杀戮和血腥、欺骗和算计。 上一辈子的经历已经告诉她:在这个充斥着黑暗丛林法则的世界中,只有比别人强、比别人狠才能笑到最后。为了成就大道,哪怕是让千千万万看不顺眼的蝼蚁们去死,又有什么关系?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自从成功虐杀了周财海,平息了心魔之后,夏飞飞就开始筹划着离开。无奈时不我待,六月飞雪,兽神觉醒在即。 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经验,夏飞飞也不知道,百蛊界由于灵气匮乏,其最初的用途,便是囚禁那些在人妖大战中失败了的妖族。而荒月山寨的地底下,正好有一座荒冰炼狱。 炼狱之中,有一位强大的兽妖已经被囚禁了几万年。 人妖大战中无数妖族的尸体掩在山野荒草之间,无人收埋。它们的妖气渐渐消散,成为百蛊界所独有的物质——元气。它们的骨肉滋养着百蛊界的土地,生出千奇百怪的蛊虫。 ——是以蛊修总是被修真界的灵修忌惮的,大约是他们身上和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当年连拒三十七名男修的苏红依,因为出身百蛊界,也曾被人背后指作妖女呢! 所以这辈子夏飞飞卷土重来,对于妖女的称谓,她欢欣得很,也笃定得很。 ——既然横竖都是妖女,倒不如率性一点,肆意一点。 夏飞飞缩在牢房角落里,却知道外面的飞雪只会越来越大。 这是荒冰炼狱正在调动它最大的能量,和逐渐觉醒的兽妖进行斗争。 前世的时候,大雪是半年后才来到的。却整整持续了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整个荒月山寨流言四起,苦不堪言。 然后兽妖破狱而出,和天鬼之身的山寨守护者展开激战,轻松斩杀了山寨守护者之后,又破开山寨守护大阵,诛杀蛊师无数。 最后,兽妖扬长而去。前世的夏飞飞因为早被山寨逐出,而侥幸逃过一劫。 这样的兽神觉醒不止发生在荒月山寨,还发生在百蛊界的其他地方。只不过,荒月山寨是一个开始。 整个百蛊界的秩序在几年之内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后,界主带领着幸存的蛊修通过界河逃出了百蛊界。 百蛊界正式成为妖族的地盘。 前世时夏飞飞每当想起这些灾祸,都心有余悸,然而今世的她,却并非对即将到来的乱局毫无准备。 对于荒冰炼狱的布局,恐怕连寨主商未明,知道得也不如她详细。更何况,她所学驳杂,对于阵法颇有研究。 周财海死后的日子里,夏飞飞忙得很。她好容易探明荒冰炼狱就在山寨祠堂之下,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微微修改了炼狱的守护阵法布局。至于陈然,无非是一只不开眼的蝼蚁罢了,在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新的守护阵法无疑会攻击猛烈许多,但是持久性大不如前。 所以夏飞飞很笃定,大雪不过再下几天,就要停止了。然而仓促间破狱而出的兽妖却定然不如前世那般强大。据夏飞飞估计,在天鬼守护者和山寨大阵的双重打击下,兽妖最多是惨胜的结局。毕竟,几万年的炼狱煎熬使得他的修为跌落了很多个境界。 这是夏飞飞为腐朽的荒月山寨,所尽的最后一点义务。能不能熬得过去,就要看荒月山寨的造化了。然而,无论双方谁胜谁负,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对着惨胜者攻击,然后伺机出逃。 在两者火拼的时候,阴暗不见天日的死牢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卓雅的到来是一个意外。 为了防止这位聪慧的界主之子破坏她的计划,夏飞飞不得不故布疑阵,让喜欢寻根究底的林卓雅深陷冗杂的线索中无力自拔。为了加深林卓雅对她的印象,夏飞飞故意在接风宴上弹琴,又在其后几次刻意接近。 ——如何让一个像林卓雅这样身份地位的男子对自己有好感,对于妖女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只是连夏飞飞也没有料到,林卓雅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执着得多,也要果断得多。 林卓雅居然在林红叶的带领下,秘密拜访了传说中重病在床的山寨寨主商未明。荒月山寨的一切寨规、风俗惯例、乃至山寨大事例如开窍大典中的盛况,寨主全部用镜花水月蛊记录在案。 在林卓雅大胆的推测和耐心的推理下,故事终于开始显现它一部分残酷丑陋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35对错 黑暗之中,夏飞飞很随意地卧在牢房一角的稻草上,闭目休息。 突然传来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 狱卒一手提着烛火,一手拿着钥匙,很不情愿地向旁边人交待道:“虽然这死牢中有结界,一般人轻易走不出去。但是两位还是要小心些好,毕竟里面的疯女人道德败坏,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夏飞飞睁开眼睛,看见狱卒旁边还站着两人,似乎是一男一女。 紧接着便听到林卓雅的声音:“有劳。” 还有一个少女明显不耐烦的声音:“真是啰嗦!有林公子在,你还怕她逃出去不成?还不快滚开!别打扰我们做事!”听声音便知道,正是商未明的宝贝孙女商蕊儿。 那狱卒诺诺而退。 夏飞飞慢慢坐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突然到访的二人。这两人怎么搅合到一起来了? 商蕊儿狠狠瞪着夏飞飞:“夏飞飞!你好不知廉耻!你老实交代,瑾哥哥的修为是不是因你而毁?” 商蕊儿说:“你好没有良心!瑾哥哥一直那么维护你,你却私下里和他父亲做下那种丑事。便纵是周财海对不住你,你将他杀也杀了,为什么还要去骗瑾哥哥?他对你掏心掏肺,连修为也不要了,可是你——你对得起他吗?他现在痴痴傻傻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你——你简直是蛇蝎心肠!”一面说,一面红着眼睛,流下泪来。她既痛惜周瑾的遭遇,又觉得自己太过委屈。 夏飞飞望着商蕊儿哭泣的样子,很不屑地笑了:“我就是蛇蝎心肠,又怎么了?你的瑾哥哥不爱你,也不顾念自己的修为,整天就知道缠着我,给我添麻烦,我有什么办法?少不得如他所愿一次了。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你这种黄毛丫头又怎么会懂?” 商蕊儿嚷道:“可是你发过誓的,你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再也说不下去了。 夏飞飞笑道:“既然你还记得我发过誓,你也该记得我的誓言是什么。我只是说,我不会嫁给周瑾罢了。可笑你居然相信了。再说,你既然肯来这里,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你且说说看,当初那个赌斗,究竟是我赢了,还是你赢了?” 商蕊儿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那个时候,在开窍大典之前,两个小姑娘为了争夺周瑾,曾经以资质作赌。而商蕊儿当时的誓言是:若是输了,愿意唯夏飞飞马首是瞻。 那个时候的商蕊儿年轻气盛,根本没想过输的问题。可是…… “你……你果真是五绝血脉?”想起林卓雅在商家的那些煞有介事的推理和判断,商蕊儿声音都有些发颤。 夏飞飞笑了,她反问商蕊儿:“你说呢?” 商蕊儿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冷得凝固了。她虽然骄纵蛮横,却并不是白痴。若不是心中已经相信了林卓雅的判断,她也不会答应带林卓雅来这里。恐怖的进阶速度、有恃无恐的赌斗、开窍大典时候的异象…… 商蕊儿明知道是自己一着不慎,输的彻底。然而她却无法坦然面对这种失败,她尖叫一声,捂着脸奔了出去。 “为什么?”林卓雅问,此时牢房深处,只剩下他和夏飞飞两个人。 夏飞飞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说明你已经有了思路。我很惊讶。怎么样,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破案游戏很有意思,对吧?” 林卓雅听到她带着几丝轻松调侃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些酸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我,从未把这些沉重的东西当做游戏。” “嗯?”夏飞飞侧头看着他。 “我从拜入赵夫人门下的那日起,便从未将对错的划分看得太过轻易。我师傅一直告诫我说,所有杀人案的背后,都有动机。”林卓雅慢慢说道。 “你的父母死的蹊跷,他们死后,你成为孤女,被你舅舅收养。夏家的大笔钱财也落入你舅舅手中。然而他还不知足,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拿五绝血脉之事来胁迫你,逼你失身于他。所以,在开窍大典上,才有了那些异象,对不对?”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我自己不肯为山寨牺牲自己,便就是他胁迫我,又能奈我何?终究是我自己动了妄念在先。因此落到这种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 林卓雅讶然望着夏飞飞,夏飞飞也回望他,一脸坦然。 “其实我很同情你。明明是你舅舅有错在先。”林卓雅想了想,终于说道。 “可是同情并不能当饭吃。你堂堂赵夫人的高徒,自然不会因为同情,就私下里放了我,对吗?”夏飞飞很轻松地笑着问他,“何况,又岂止是我舅舅一人错了?错的明明就是整个山寨。” 林卓雅愣住了。他苦笑着说道:“你总是能够让人无话可说。” 他犹豫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不错,荒月山寨的寨规,是该改一改了。你确实太过可惜了。只是,你再有冤屈,也不该自己自作主张……我会想办法为你求情,看看是否能看在你资质难得的份儿上,给你改过自新、将功赎罪的机会。” 改过自新吗?夏飞飞勾勾嘴角,嘲讽似的笑了:她哪里有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前世的时候,她逆来顺受,委曲求全,那个时候林卓雅在哪里?公道又在哪里?何况,林卓雅尽管是界主之子,却并没有实权,他的求情,荒月山寨是否卖帐,还难说的很。她怎么敢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世上永远不会有救世主,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 夏飞飞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间若有所感,面色大变。 林卓雅看到她这副样子,忙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夏飞飞突然神色凄然地朝林卓雅扑了过来:“请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林卓雅愣住了。少女脸色惨白,凄楚绝艳,她望着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望着最后一点希望那样。林卓雅隐隐感到,她渴望着救赎,若他不伸出手来助她一臂之力,她便会带着痛苦和绝望沉入水底,永远不得解脱。 林卓雅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侧身避开。他轻轻抱着看上去惊慌失措的少女,感受着她身体传过来的极细微的颤抖。尽管知道前事千难万难,但他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让她担惊受怕。 林卓雅用手轻轻拍着少女的后背,温言道:“你莫怕。让我想想办法。” 林卓雅没有看到夏飞飞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傻子,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山寨里的人就这么点见识器量,哪里还有办法。 夏飞飞在林卓雅的怀抱中抬起头,艰难地凑到他的唇边,然后,狠狠地吻住。 林卓雅呆住了。少女的嘴唇轻而柔软,辗转厮磨寻找着突破口,林卓雅不由自主地被她带动,与她配合。唇舌纠缠之间,她用力勾住他的脖颈,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她的腰。 林卓雅只觉得胸口渐渐发热发烫,心脏越跳越快,激起的莫名的躁动令他感到眩晕和快意。 “今天晚上,留下来。”夏飞飞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声音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甜蜜而诱人。 ……事情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呢?林卓雅眼中微微有些茫然,然而这茫然之中却有一点点的渴望和喜悦。在意识到自己心情的那一刹那,林卓雅吓了一大跳。 “你这样没有用的。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更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林卓雅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声音有些暗哑。 “你知道不知道,没有人能够忽视你的存在。哪怕是我。”夏飞飞的声音甜得发腻,“我不需要你的承诺,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想要的,就是今天晚上,你留下来。仅此而已。” 林卓雅呼吸有些不稳。但当夏飞飞再次拉过他的手的时候,包平的话突然像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那天,包平表功似的说:“她现在分明在勾引你。”“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个狡猾的女人是不是想利用我做什么?”林卓雅心下一沉。然后他很快就得出结论:这是最大的可能。 “你要自重些!”林卓雅用尽力气似的大声吼道,用力将夏飞飞推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明日再来看你。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我会为你求情的。”然后,他看也不看夏飞飞,扬长而去。 “被看穿了吗?”牢房中,夏飞飞幽幽叹了口气,面无表情。 果然是多少年不用,技术有些退步了呢。连个林卓雅都没能留住。这样一来,荒月山寨平添了一位三转战力,兽妖破狱而出的时候,想来胜算又少了几分。 林卓雅快步走出牢房,径直去了商未明家。他心绪纷乱,并没有注意到,天空竟然已经放晴了。似火的骄阳照耀着大地,地面上半个多月都未消融的坚冰也开始融化。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这一章。 刚才出去吃了午饭,外面足有39度。 夏季全国普遍高温,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暑啊 36兽妖 传说中早已重病在床的商未明此时正坐在密室之中,双手各握着一块上品元石,吸取其中的元气。 商蕊儿凑在他旁边哭哭啼啼。 商未明手中的元石元力已经被吸收殆尽,碎成了粉末。 商未明这才站起身来,一招手旁边的侍妾为他用热毛巾净了净手,又殷勤送上一杯热茶。 商未明一面品茶,一面很生气地说道:“想不到夏飞飞这贱人如此奸猾!周财海居然为了一己之私,没有将五绝血脉的事情及时上报,死了也活该!要知道,五绝血脉的圣女,原本应该山寨之主先行享用,他居然敢占了先去!” “爷爷!”商蕊儿闻言,俏脸微红,嗔道。 商未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将话题岔开,又说道:“柳家长老勾结夏飞飞那个贱人,妄想找老夫的麻烦。幸好老夫技高一筹,借周瑾那小子装病,才把这颗毒瘤从中拨除!既然林公子连两件血案的罪魁祸首和杀人动机都揪出来了,老夫也好趁势重新出山,让陈家老儿和秦家老儿好好看看,老夫是如何处置这无视伦理纲常、丧心病狂的疯女人的!哼,这个山寨,一时还变不了天去!” “爷爷!”商蕊儿哭着说,“可是她用诡计,骗了孙女啊!孙女被骗,曾发了毒誓,说要唯她马首是瞻的呀!” 商未明恨声说道:“女人就是麻烦!若不是你一直对周瑾那小子死缠烂打,怎么会惹下这种事情来?你发了毒誓不要紧,只要以后不见夏飞飞,爷爷这边快刀斩乱麻,将她速速处死也就罢了。还有周瑾那家伙,现在也没什么用了,你以后更要和他断绝来往,待爷爷为你寻个更好的夫婿!眼下那个林公子,人虽然有些古板,却是个至诚君子,家世又好,若将你送给他当侍妾,将来我们商家少不了的好处!” “爷爷!孙女誓死不嫁!”商蕊儿咬牙说道。 商未明气的直跺脚:“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周瑾拉拉扯扯,名节也毁得差不多了,不当侍妾,难道你想做姑子去吗?” 商蕊儿只是抹眼泪,并不接话。 密室中正乱作一团,外面便有人来报:“林公子回来了。” 商未明整了整衣服,去大厅见林卓雅。听林卓雅二话不说,便要为夏飞飞求情,心中狂怒。但商未明毕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微微笑着望着林卓雅:“不知林公子今日说这话,是以赵夫人高徒的身份,还是以界主之子的身份?” “这——”林卓雅突然醒悟,已知不妥,想好的说辞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商未明微微笑道:“赵夫人身为百蛊界第一女神捕,嫉恶如仇、绝不徇私那是出了名的,当年便是界主的大公子纵马惊了闹市,她也敢惩罚;令尊界主大人固然宽宏仁慈,百蛊界内,万众宾服,若是经他手签发免死令,我荒月山寨莫敢不从。只是,林公子今日说这话,到底是出自何人的授意?” 见林卓雅低头不语,商未明又说道:“我素知夏飞飞那贱人善于蛊惑人心,公子必然是去见过她,心中动了怜悯之心,不足为奇。只是我荒月山寨的寨规是几万年来流传下来的,若是为一人而废,将来我有何面目去见老祖宗?” 几个人正在厅中叙话,猛然间狂风大作,林卓雅急忙跑出去看时,只见乌云满天,飞沙走石,商家大院中的百年树木竟被连根拔起,狂风之中,隐隐夹杂着一股腥气。他们用漂浮蛊小心探查,发现一股股黑雾从祠堂那边盘旋着升起,一只妖物狰狞的脑袋从浓烟中探出来,露出两个灯笼大小的眼睛。 “是荒冰炼狱!炼狱出了事情!”林卓雅和商未明同时对视一眼,已瞬间想到了妖物的来源,脸色都是大变。 商未明身为山寨之主,自然知道一些隐秘之事,只是在上代寨主告诉他这个秘密时候,只说山寨之下有一座荒冰炼狱,还反复强调结界无比强大,兽妖已经奄奄一息,断然不会逃出。对于面前这种状况,商未明从来未曾想过。 而林卓雅本来是受界主派遣,为调查荒月山寨六月飞雪之事而来。他虽然知道荒冰炼狱有些不妥,却觉得此事可徐徐图之,所以把全部心神放在了苏红叶委托的查案之上。想不到,荒冰炼狱居然这般不堪一击,那兽妖——那兽妖定是出来了!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兽妖吐出的黑雾已经将整个天空笼罩起来,他整个身子裹在浓烟当中,看也看不清楚,他发出嘎嘎的怪叫声,卷起几道黑烟,向山寨中房舍劈头盖脸地抽打着,黑烟所至之处,凡人们惊叫着躲避,却早已被撕成碎片,蛊师们仓促间撑起一道道防御,然后躲在防御后面瑟瑟发抖。 商未明极其猥琐地躲在大树浓密的树冠里,小心分辨着形势。只见那些二转蛊师们在兽妖面前全无抵挡之力,抱头鼠窜,而山寨的守护阵法,此时已经悄然运转,一道道锋利的寒芒向兽妖射了过来,时不时阻挡着兽妖的去路。兽妖想破空逃出山寨,却总被寒芒打了下来,不由得怒吼一声,将地面震动得烟尘四起,大踏步向着山寨中人杀了过去。 月神广场上一片狼藉。秦长老和陈长老在仓促之间,已经命人吹响集合号角,但是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一边倒的杀戮。兽妖已经杀得兴起,在月神广场旁边以逸待劳,每当看到有新鲜气息过来,他便奔过去,毫不留情地一掌拍死。 “看样子这兽妖相当于凝脉期的战力,倒还和山寨有一拼。现在只能祈祷那个杂货店的天鬼不要那么快发现异常了。”夏飞飞躲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仔细分析着场上的形势。死牢中的结界对于她来说,就像纸糊的一般。那看护牢房的狱卒早被她一枚风刃射死。若不是守护阵法的寒芒太过厉害,她无法正面相抗,早去商未明家把宝物席卷一空,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何必在此火中取栗,辛苦筹谋? 然后,夏飞飞转头看到猥琐躲在树冠上的商未明,眼中冷光一闪,心神微动,血棘蛊的藤蔓无声无息攀上大树,将措不及防的商未明扔到秦长老、陈长老两位长老面前。 ——和苏红依激斗之后,她不但突破了二转的瓶颈,还借助对周财海修为的吸收,直接攀上了二转地阶。所以尽管商未明三转修为在身,但一则夏飞飞经验老道,对元力的控制及其出色,二则措不及防,竟着了道。 商未明乱中不惧,凌空使用漂浮蛊,终于避免了头脸撞地的悲剧命运。但是在背后暗算他的那个人,商未明却没能找出来。 商未明脸色不善地朝秦、陈二位长老看了一眼,原本簇拥在二人旁边的那些长老全都羞愧地低下头去。毕竟商未明掌管山寨数十年,余威尚在,论积淀岂是秦陈二人可比? 秦长老眼珠一转,立即冲着商未明欣喜万分地叫道:“寨主你已经病好痊愈了?寨主你不知道,兄弟们都想死你了。如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么个妖物,伤人无数,山寨基业眼看毁于一旦,还望寨主您老人家主持大局!” 陈长老的反应也不慢,他连忙从旁边人手中取过召集号角,递于商未明,面上一片诚挚之色:“寨主养病的这些日子里,可想死老陈了!如今寨主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痊愈,真是天佑荒月。还望寨主率领众兄弟将这妖物赶出山寨,老陈惟愿效犬马之劳!” 商未明冷哼一声。这两人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可是,眼看着山寨中人在兽妖追杀之下鲜血四溅,眼看着这么多人望着自己的目光里饱含着期待和信赖,他堂堂山寨之主,怎能在这个时候退缩不前!不错,他商未明是任人唯亲了点,是贪婪独断了点,可是权术之争,这是难免的,打理一个几万人的山寨,实在是太难了啊! 他商未明这么多年来挖空心思,盘剥民脂民膏,恨不得将荒月山寨掘地三尺,都藏入自己的私库,但是同时,他也确实将山寨当成了自己的家,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他,才是山寨中修为最深的三转战力! 几位长老的心思,他一直心头雪亮,但他冷眼看着他们争权夺利,彼此算计,争个你死我活,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争斗的最后关头突然出现,总揽大局!只要有他商未明在,这个山寨,再怎么腐朽,都倒不了!这个台子,他还镇得住! 可是,这整盘的计划,因为兽妖的突然出现,便这样被打乱了吗?召唤天鬼的符咒他早已秘密捏碎,但是,守护者啊,你在哪里? 来不及了。他是山寨之主,看着无数子民在他面前被兽妖撕碎,他做不到。 商未明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蛊师:“荒月山寨的蛊师们!这是山寨危急存亡之秋,到了贡献你们力量的时候了!这妖物虽凶悍,但若我们齐心协力,并非没有取胜之机!是男人的跟我来!” 场中数十名蛊师齐声应诺,霎那间,几十条人影在漂浮蛊的帮助下飞身而起,齐刷刷向着兽妖袭去。 作者有话要说: 37番外、楚阳篇(上) 楚阳在遇到夏飞飞之前,曾经被倒卖过几次。 他是修者与魔族混血而生的孩子,从记事起便被人弃在荒野之中,后来被人贩子养大,拿去市场上贩卖。 第一次被卖的时候,他尚有勇气对他的主人说:“不要往我的脸上刺字,我能为您奉献的,远比那些奴隶要多。”他那个时候只是单纯的骄傲,并不明白毁容将意味着什么。 他换来的只是一阵嘲笑声。他的第一个主人用脚将他的脸深深踩入尘埃之中,羞辱够了,又命人为他刺字,打上专属标签。 后来他的那个主人死了,作为财物,他再次被转卖。 他对他的新主人说:“请不要往我的脸上刺字,我会为您奉献,我全部的忠诚。” 他的第二任主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叹着气说:“一个狗杂种,修真也不行,修魔也不行,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楚阳的脸上,又被人刺上新的标志,这些标签是用蛮荒境的特有手法刺上去的,任凭用什么灵丹妙药也洗褪不去。 然后,楚阳的新主人又死去了。 这样兜兜转转,他后来在奴隶市场中也成了小有名气的人,被视为不祥的存在,再也没有人敢买。 直到有一天,两个传说中放荡不羁的妖妇来到奴隶市场,远远望见他的背影,夸说比例完美,人间极致,赞不绝口。 然而当管事的一副狗腿模样将他带到两人面前,对方一眼便望见他脸上的丑陋刺青。 楚阳低着头,看不见两个女人的表情,然而她们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吧?背影杀手?老娘这次倒看走眼了!”一个女人说道。 紧接着又是另外一个声音传来:“妹妹早说过这种人市上断然不会有绝色,姐姐还不相信,硬要和妹妹赌上一赌。如今却是如何?姐姐还是愿赌服输,将华光那小子的初夜权让出吧。” 两个女人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时间。楚阳那时候只是筑基期的修为,自然听不清她们在讨论些什么。 半晌,那个自称妹妹的女人说道:“这个奴隶我买下了!” 管事的惊喜万分,犹豫了好一阵子,毕竟不敢得罪两位来头颇大的妖妇,毕恭毕敬说道:“小的不敢欺瞒仙子,这奴隶已经跟过五六任主人了。” 那女人道:“这个从他脸颊上的刺青便可看出。不消你多讲。” 管事的又道:“这奴隶售价便宜,若是仙子肯买,小的自然万分感激。只是这奴隶先前跟过的主人无一例外全部横死,可见他是不祥之人,仙子花容月貌,前程似锦,还望三思海涵。” 另一位被称为姐姐的女人闻言笑道:“妹妹,你看,这可不是姐姐不给你面子,是这家伙扫兴。咱们在蛮荒境中行走,原本就结下不少仇怨,更该讨个好口彩,何必为了一个小子的归属权,铤而走险呢?我看妹妹也并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那自称妹妹的女人便叹了口气:“姐姐是不知我修行的功法,华光体质与我相合,元阳可为我所用,助我突破瓶颈。试问大道三千,谁不是铤而走险,争夺那一线生机呢?他纵不祥,还能不祥过我吗?我从小命硬,天煞孤星,我怕过谁吗?姐姐既然已经划下道来,千万莫要变卦,华光那小子,你可得给我留着呀!”说罢,再不赘言,将楚阳买下。 楚阳从此被送到一个名叫逍遥窟的地方,再也见不得外人。 他每天住在逍遥窟中的一个名叫西风谷的偏僻小院里,看着外面时不时有英俊潇洒的白衣公子和美貌婀娜的纱衣少女说说笑笑着经过,他竟被视为空气一般。 楚阳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寂寞和冷落。他在小院子里搜寻一遍,寻到一些清水灵谷,开始自己烧火做饭。灵谷中蕴藏着少量的灵气,可以助涨修为。然而在逍遥窟中,却是这般随意乱放,可见逍遥窟着实是个富裕的地方,至少,这里容得下自己这种不祥之人。 然而再能容人的地方,也是会有例外的。楚阳入住西风谷的第三天,一个衣衫褴褛的美貌少女赤足逃了进来,流着泪求他收留。 楚阳发现少女手臂上的鞭痕,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幼时被主人鞭打的情景。他自然没有拒绝。 “我叫夏飞飞,你叫什么?”少女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侧着头问他。 楚阳犹豫了一下。他从小便被视为奴隶看待,无论是在人贩子那里,还是在主人那里,都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然而他依稀记得,曾经有女子温柔地唤他“阳阳”,记忆中,荒野里总有一面绣着“楚”字的黑色大旗在风中飘荡。 “楚阳,我叫楚阳。”从那天起,楚阳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少女夏飞飞开始哀婉地诉说着自己的身世,如何被舅舅一家所不容,如何逃出山寨,如何被人贩子倒卖,如何来到这逍遥窟中。她又说起逍遥窟中的老女人如何如何放荡风流,如何如何善妒,自己不过是和侍奉她的美貌郎君偶然调笑了几句,便被她用鞭子抽打,实在禁不住了,才逃了出来。 少女给楚阳看自己身上红色的鞭痕,一条条鞭痕高高凸起,在雪白皮肤的映衬下格外触目惊心。 “别难过了。她是嫉妒,她在嫉妒你比她更美。”楚阳平日里从来不声不响,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竟突然说出这种安慰和讨好女人的话。 少女的眼睛立即亮了,璀璨夺目如水晶。 楚阳开始并不是没有疑虑的,然而很快的,便有乱糟糟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可曾看到一个少女没有?她得罪了仙子,若是捉到她,交与仙子,必有重赏!” 少女清婉惊惶的眼神彷佛初生的幼鹿一般。“不要出卖我。”她说。 楚阳心中立即激起一股要保护她的欲望。“你放心。”他说。 结果他把她藏在柴房里,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将主屋翻个底朝天,悻悻离开了。 那天晚上,夏飞飞开始发烧,她整夜整夜地说胡话,她躺在他的怀里,像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那般撒着娇。楚阳怕她冷了,所以抱她入怀,又怕她烧坏了脑子,用毛巾一遍一遍擦拭她的额头,给她降温。 第二天晚上,楚阳从主屋缝隙里寻到一瓶药,被夏飞飞看到,说那对疗伤有奇效。所以少女衣衫尽解,俯在床上,他神情专注,一点一点给她涂着药,偶尔力道用重了,她便会咬着嘴唇,一副我很痛却倔强忍着不出声的模样。 第三天晚上,楚阳将整张床让给夏飞飞,自己到柴房去睡觉,任夏飞飞怎么撒娇都不为所动。对情^事从来没有概念的他突然开始注重男女大防。 第四日,夏飞飞说身上的鞭痕已经全部褪去了,兴奋地要脱衣服给他看,楚阳慌忙红着脸回避。夏飞飞便扑哧一笑,极其温柔地注视着楚阳的脸。楚阳大窘,低下头去,闷声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奴隶。我的半张脸都被刺满了字。” 夏飞飞却用手指抚摸着楚阳刺满字的那张脸,轻声问道:“痛吗?你被刺字的时候,脸上一定很痛,心中一定也很痛吧?” 一股酸涩的感觉立即将楚阳的整个胸腔填满。 夏飞飞又说:“奴隶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心不被奴役就可以了。在我看来,你比逍遥窟里的任何男子,都要高贵得多。” 夏飞飞紧紧握住楚阳的手,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可是,我们非得先逃出逍遥窟才行。” 夏飞飞自言在逍遥窟待了很多年,知道一条逃亡路线。然后,他们开始计划着逃走。 起初计划是很顺利的,他们挑了一个深夜出逃,一路上按照夏飞飞所说的路径,果然没有遇到一个人。但是当打开最后一个地道出口的时候,突然间光亮大盛,两人才发现居然置身逍遥窟大殿之上,身旁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有白衣郎君,也有纱衣侍女,还有许多凶神恶煞拿着武器的打手。 大殿宝座上,端坐着一个面容美艳的宫装丽人,粉面含煞,笑盈盈地说道:“好胆!你们两个竟然敢叛逃吗?” 楚阳这个时候还记得把夏飞飞护在身后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胁迫她的,你们莫要怪罪她。” 宫装丽人便笑了:“傻小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顾自己安危,为他人求情吗?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她?” 夏飞飞这时便在楚阳身后惊慌失措地说道:“遭了,仙子善妒,她定然以为是我在勾引你,我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于是楚阳挺直了腰身:“是,我喜欢她,她虽然不愿,但被我挟持,纯属无辜,还望仙子不要怪罪她。” 宫装丽人神色复杂:“你可知道,你一力承担罪名,便是大大地得罪了我,终将万劫不复。” 楚阳道:“是。但凭仙子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几个错别字。这一章本人比较喜欢,所以无法容忍太多瑕疵。 明天还是放楚阳番外,后天开始回归正文。一日一更,望天,感觉这已经是码字的极限。 仔细算来,其实楚阳和胡兴都不算标准的忠犬。胡兴性格偏软,喜欢拿冷漠和孤僻保护自己,遇到挫折以后只会有苦自己咽,楚阳性格里有很骄傲的一面,所以有的时候会爆发。 38番外、楚阳篇(下) 整个大殿上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宫装丽人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楚阳说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她真的会喜欢你吗?小子,你是被她骗了!她为了得到我的华光,拿你打了个赌而已!她才是逍遥窟的主人啊!” 还有白衣郎君看着楚阳笑道:“仙子最重修为体质,其次便是男人色相,你长成这般丑样子,居然会痴心妄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在所有人的笑声中,楚阳如受雷击。 原来一切的柔情蜜意,不过是因为宫装丽人染香和逍遥窟主人夏飞飞的一个赌,她们赌夏飞飞是否能在十天之内骗得楚阳的心,而赌注则是一个炉鼎的使用权。 第二天,逍遥窟中张灯结彩,大名鼎鼎的飞仙子如愿以偿地将华光君扑倒,作为炉鼎采补受用一番。 而楚阳一个人则回到西风谷,默默望着水中的倒影出神。他无比痛恨夏飞飞欺骗和玩弄他的感情,但同时他也无比痛恨他自己这张脸。 ——若是没有这难看的刺青,那该多好? 在他自己浑浑噩噩的情况下,他的手中突然涌出蓝色的火焰。他下意识地将脸凑到火焰之前,然后,一阵剧痛传来,他昏了过去。 他不知道,那一夜西风谷中蓝色火焰肆虐,火光彻天。 他昏迷了足足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喂他吃药,又似乎有人为他擦洗身子。彷佛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这是纯正的魔火啊!这个奴隶决计不简单!” 楚阳再次醒来之时,他的脸上已经被敷了厚厚的纱布,有一位纱衣女子端着药碗坐在他床边服侍,见他醒来,便道:“楚阳大人,奴婢叫薇儿,是奉仙子命近身侍奉您的。” 楚阳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薇儿将一面镜子拿给他看,道:“大人脸上的刺青已经没有了呢。” 楚阳沉默不语。那股诡异的魔火融掉了他脸上的刺青,然而却换来半张脸上骇人的疤痕。 薇儿服侍楚阳甚是尽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楚阳始终感到心中空落落的难受。 有一天,那个叫华光君的美貌郎君盛气凌人地来找他,言语之间又是炫耀,又是掩不住的醋意。 过了几天薇儿就小声告诉楚阳:华光君被仙子斥责了,命他面壁思过。 又过了几天薇儿又告诉楚阳:所有人都知道,楚阳受到仙子宠爱看重,任何人都欺辱不得。 楚阳先是讶然,继而愤怒。她凭什么这样说! 楚阳凭着胸中一股愤慨之气,去寻夏飞飞,然而只看到凉风之中她恬静秀美的睡颜。 然后夏飞飞醒来,睁开微微茫然的眼睛,见是他来,命人递给他几只玉简。 楚阳粗略看过,心中震动,因为那玉简分别是修者和魔族之中极其难得的玉简,他曾梦寐以求。 “好好修炼,莫忘记,你是我逍遥窟的人。”夏飞飞如是说道。 楚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夏飞飞又道:“楚阳,你莫忘记,你曾说过,你会为你的主人,奉献你全部的忠诚。” 楚阳紧抿了嘴唇。那是他们在西风谷的时候,楚阳在不知道夏飞飞身份的时候说过的话。 夏飞飞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修炼,我给你这个提升修为的机会。整个蛮荒境,无论你到哪里,都不会得到比我这里更好的待遇。而我要你做的,仅仅是提升修为,必要时候为我御敌这么简单。这个要求很合理,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你是嫌我这里脏和乱吗?你被人转卖过六次,走遍修者、魔族和妖族的地盘。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试问普天之下,可有净土?” “难道,就因为我骗过你,你便拒不服从作为主人的我的命令了吗?”夏飞飞向前跨了一步,气势凌人。 楚阳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无论是道义、修为、还是现有的处境,夏飞飞都明显压制住了他。所以他只能选择臣服。 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人。既然已经臣服效忠,哪怕对夏飞飞仍有怨恨之心,却始终一丝不苟地为她做事。他不得不承认,夏飞飞的确是一个好主人。 她会为所有的打手选择合适的功法,提供修炼所需的丹药,她甚至还会亲手为他们炼制法宝,毫不吝啬。是以逍遥窟的打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视死如归。 很多年过去了。 楚阳兼修修者和魔族功法,修为提升的很快。这些年里夏飞飞身边的面首侍君换过了一茬又一茬,打手们也死了一批又一批,他却始终追随在她左右。 有的时候他也觉得夏飞飞很花心,但他同时也已经知道,她修行的功法,必须频繁更换炉鼎。 他甚至有的时候会帮助夏飞飞劫持新人,看夏飞飞对他们甜言蜜语、巧舌如簧、软硬兼施、半诱半骗,看夏飞飞对他们用过就扔、不假辞色、翻脸无情、始乱终弃。 然而,他偶尔也会看到,明明是夏飞飞负心薄幸在先,却在那人走后若有所思,黯然伤神。甚至有的时候一向颇为自律的她会在花园中伤情大醉,这个时候的她尤其令人心碎,哪怕是熟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他也会禁不住为之动容。 “何苦?若是你开口,他们自会留下。”有的时候他会为她披上披风,低声说道。 醉着的时候,夏飞飞偶尔会眼神迷离地回答:“你不懂。这是各人的机缘,各人的大道。强求不得。”清醒的时候,她却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逍遥窟几时养过闲人了?既然无用,就活该被抛弃。” ——这种感觉很复杂。甚至连楚阳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对夏飞飞怨恨的心思渐渐淡去了,而忠心耿耿也被另外一种东西所替代。 直到那一日,薇儿突然向楚阳表白,自荐枕席,却被大怒的楚阳赶出了逍遥窟。他这些年来修为见长,威信也见长,这种事情早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然而那天染香仙子却突然到访,看似无意间对夏飞飞说起此事。夏飞飞便召楚阳来询问,楚阳的眼神幽怨中压抑着怒火。 “你以为我是何等样人?像你一样处处留情吗?”一向惟命是从的楚阳突然间如此说道。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夏飞飞。坐在夏飞飞身边的美貌郎君吓了一跳,连忙在一侧垂手站好。 当时夏飞飞颇为尴尬,向染香仙子说:“姐姐有所不知,楚阳的修行速度甚至比我还要快上几分。若要和他真个比斗,现在只怕我还能凭着经验勉强胜出,再过几年,怕是连我,也压不住他了。” 楚阳尚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听到夏飞飞又笑着说:“这个蛮荒境,原本就是实力为尊。他既然有实力,再也不用受我庇护,看不惯时候发些脾气也是应该的。” 楚阳大骇,慌忙请罪,却被夏飞飞赶出屋子:“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倒是染香在一旁看出端倪,抿嘴笑道:“只怕不是醉了,而是醋了吧。” 夏飞飞抬眼望着染香,染香轻笑着说道:“我就不信妹妹毫无知觉!他修为低时,你故意装作不知,也就罢了。如今他已经晋级化神期,在蛮荒境也是响当当数得到的名号,却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始终不妥当。不如,收了他?他跟你这么多年,也知道你的功法是怎么回事,凡事也就看淡了。只要疼他些,便是采补一些炉鼎,他必然也不会在意。” 夏飞飞摇晃着酒杯,并没有回答。 染香又说道:“你选炉鼎,首要是资质修为。楚阳必定是其中翘楚。若论容貌,他是不尽人意,但是身材却是顶尖的,据我初步估测,尺寸也定然能让人尽兴。妹妹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却始终视若不见,岂不是令人扼腕?” 夏飞飞幽幽的叹息声传来:“你可知道,跟我的侍君,都不会太过长久?有的时候,一个出色的手下,比一个床技高超的侍君,更要难得。你说若是你,会怎么选择?” 染香脸上也带了几分醉意:“你未免太自私了。” 夏飞飞目光流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后来染香俯在夏飞飞耳边不知道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夏飞飞娇笑着起身,两个在殿中追逐打闹,一直闹到夜沉了,方各自带着男伴安置了。 只有楚阳,依然站在窗下,呆呆地出神。那一夜,他站在大殿之外,足足吹了一夜的冷风。 收楚阳的事情从此以后再未提起。直到又过了很多年以后,妖女染香被正道人士捉住,夏飞飞一个人偷偷去营救,却拖着一身伤痕回来。那次她身后跟了不少尾巴,一向机警的她重伤之下,竟然捉襟见肘,无力摆脱。幸好有楚阳出迎数千里之外,将追杀她的正道人士一一斩杀于枪下。 也就是在那之后,他们秘密准备了洛神居、芙蓉台等多处住所。 也就是在那之后,夏飞飞炼制了飞仙铃,作为她和楚阳的专属通讯工具。 然后,夏飞飞请求楚阳做她的道侣。楚阳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说若是不介意,可做她的面首。 夏飞飞只是叹气:“也罢,一切罪孽皆由我而起,你实在无须代人受过。”然而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逍遥窟众人得知楚阳被收为首席面首的那日,喜气洋洋,其规模比起修者大婚也不遑多让。 但大喜当日,楚阳并未在新房中出现。“不用太勉强。”他遣人传话给夏飞飞。 所以夏飞飞真个如他所愿,并没有勉强。 那天楚阳其实一直等在西风谷,大火之后的西风谷是他后来命人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他知道她必然知道他在哪里,但一直等到深夜,也无人来寻他。 那天,楚阳将所有能看到的镜子全部砸了个粉碎。他甚至想把飞仙铃也一起砸了,但是事到临头,却终于收了手。 从此楚阳成为夏飞飞唯一没有收用的面首。然后,她依然为他炼制法宝,搜罗各种功法丹药,他依然纵容她面首三千,必要时候为她出手御敌。 最后,便到了那一日。许久未曾启用的飞仙铃里传来夏飞飞兴奋的声音:“楚阳,我找到那个人了,和他在一起,便能一直增长修为,我再也不需要四处折腾寻找炉鼎了!” “属下恭喜仙子。”隔着飞仙铃,楚阳如此说道。然后,依照她的吩咐,开始为她遣散她所有的男人,并正式筹备双修大典。 作者有话要说:  楚阳番外结束。 感谢大家的留言,感谢樱之落的捉虫。 基本上一天一更,如果没有预告,却发现收藏夹提示第二次更新,那是捉虫。作者尽量赶在夜晚或者凌晨捉虫,请大家多多谅解。 39定罪 而此时此刻,荒月山寨的天鬼守护者正心急火燎地向回赶着。和商未明等人不同,荒冰炼狱的具体功效他并不知情。 天鬼之身,是前人用有损阴德的方法炼制,虽然有着跳跃空间、长生不老等特异属性,但是天鬼的智商也永远停驻在了被炼制的时候。 荒月山寨的最后一只筑基期天鬼,在外人面前一直疯疯癫癫,这并不是他的表象,而是本质。 是以当夏飞飞昨日跑去偷偷告诉他六月飞雪是因为魔界入侵、要营救百蛊界幸存兽妖的时候,老头居然真个信了。然后,不辞辛苦,花费半日时间,跳跃了无数空间,来到魔界的入口处打探军情。 而当商未明捏碎符咒的时候,他正在魔界入口处鬼鬼祟祟地张望呢。当他心急如焚、如梦初醒般往回赶的时候,荒月山寨的败落几乎已经成定局。 商未明等三转蛊师已经全部升空,和兽妖战作一团。因为有了防护大阵的远程支援,局面一时之间不上不下。 三转蛊师相当于练气期大圆满的境界,而兽妖则是凝脉初期。原本是没得打的,但是架不住商未明法宝频出,荒月山寨人多势众。 秦长老和陈长老此时却不免有些心急,想不到那兽妖竟如此羸弱。若真的被商未明就此取胜,将那兽妖斩杀,商未明事后必算总账,自己处境堪危!不若,利用那兽妖,将他趁机拔除了?然后,大家再齐心协力,围杀那兽妖? 此时无论是他们,还是商未明本人,都没料到,看似势均力敌的局面,其实是兽妖设下的圈套。 不多时,商未明一个贪功冒进,便被兽妖所拦。 “救我!”商未明慌忙大叫道。 然而距离他最近的秦长老和陈长老两个对望一眼,秦长老“哎哟”一声,大呼小叫说是闪住了腰,陈长老更狠,装作脚下落空,从漂浮蛊上落下来,跌落尘埃。其余的长老们,划水的划水,明哲保身的明哲保身,只有三两个为人正直、不知死活的长老凑上去施救,哪里来得及?只见兽妖大口一张,便将商未明的身体撕扯个粉碎,他的那些护身法宝统统失了用处,黯淡了颜色,法宝碎片散落在空中。 这几下变化兔起鹊落,陈长老适才做戏用力太猛,居然真个摔了一小下,眼看着兽妖将商未明和几个凑上去搭救的长老撕碎,又向自己扑来,吓得慌忙躲避,哪里避得开,瞬间也遭毒手。秦长老率领着一队蛊师抱头逃窜,时不时被兽妖抓住落单的,血溅当场。 荒月山寨的蛊师,三转的只剩下三四个了。那个一脸猥琐的天鬼老头,终于在这最后时刻撕扯开空间,落到兽妖的面前。一妖一鬼鼓荡起法力,相互攻击,霎那间烟尘再起,血花四溅,又不断有蛊师被波及其中。 战局最后终于尘埃落定。荒月山寨可用惨胜来形容:三转蛊师只剩下秦长老一人,还身负重伤,而天鬼和兽妖同归于尽。若不是林卓雅在最后时候一次性的法宝犹如不要钱了一般狂洒出去,恐怕荒月山寨的防护阵法就真要被兽妖破开了。 ——这个结局比预想要差,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夏飞飞如此想着,正要默默回转,早被林卓雅拦住:“你怎么逃出来了?” 夏飞飞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看热闹也不行?” 押着夏飞飞回牢房时候,秦长老脸色奇差:“你居然杀了狱卒?你——” 林卓雅却抢先将秦长老拉开:“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长老暴跳如雷。夏飞飞虽然听不到秦长老具体在说些什么,但是看两人的神色也该明白,定是林卓雅为她求情,但秦长老坚决不同意诸如此类。 其实夏飞飞也有些奇怪林卓雅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求情。一场大战之后,山寨破败不堪,人心浮动,这个时候被寄予最后希望的秦长老理应乱成一团,哪有心思听林卓雅说这些闲事。但林卓雅还是求了。 夏飞飞能猜到林卓雅用的什么理由,无非是山寨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此女资质卓越,或可戴罪立功等,但同时夏飞飞也能猜到秦长老的心思。她知道,秦长老已经对她的奇遇觊觎已久了。他大概已经猜出,她身上拥有紫色蛊虫,一只小小的日月蛊,足可以让整个山寨为之疯狂。秦长老他、只怕已经迫不及待了。 夏飞飞就在山寨□的当天,被定了罪。秦长老说必须以一场残酷的刑罚,来转移山寨中人对家园破败、人口锐减的恐慌。硕果仅存的共计五十六位二转蛊师坐在了一起研究,经过激烈的讨论,他们给夏飞飞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罪名:反人类罪。 ——隐瞒五绝血脉,欺骗山寨,是为不忠;罔顾人伦,虐杀舅父,是为不孝;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是为不贞;放荡不羁,勾引周瑾,其名曰淫;以女杀男,以下犯上,其心可诛;辣手无情,诱杀陈然,灭绝人性;另有杀戮、酷刑、利诱、放逐、迫害等种种罪名,不一而足,罄竹难书,是谓反人类罪。 作为一枝独秀的三转蛊师秦长老当场拍板决定:三日之后,在月神广场,为夏飞飞实施火刑,以告慰雪灾中无辜丧生的山寨中人。 死牢之中,换成十位二转蛊师分成两组轮流看守,而火刑的消息就似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了出去。山寨众人欢呼雀跃,大呼苍天有眼。 只有夏飞飞在死牢中仍忍不住冷笑。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永远都是对奇珍异宝□裸的觊觎。——紫色蛊虫尤其难得,一旦被炼化收入空窍,至死不出,唯一的方法是,将饲主活活用火烤死,逼出蛊虫。 深夜。无星无月。 夏飞飞轻巧地自死牢中掠出,死牢中所谓的结界没有一点波澜,五位二转蛊师陷入诡异的昏睡。 她来到几座刻有山寨守护阵法的竹楼前,徘徊了好一阵子。 接着,她动用隐身蛊来到商家。商家院子里的下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商未明的正室夫人和儿子儿媳在空旷的大厅里默默垂泪。 隐身蛊笼罩中的夏飞飞在商家搜寻一圈,径直进入商未明的藏宝室。而此时此刻,藏宝室中正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寻找着什么。 商蕊儿。 夏飞飞收了隐身蛊,轻轻在她肩头上拍了一下子:“你爷爷死了,你在这里乱翻些什么?你在寻找七宝玲珑丹吗?” 七宝玲珑丹,能使一转蛊师激发其自身潜力,飞快进阶二转,然而从此之后,该蛊师的修为不会再有半点提升。 夏飞飞脑子转的极快,商未明执掌荒月山寨这么多年,搜寻到的宝物着实不少,而商蕊儿若在此时服用七宝玲珑丹,固然终生修为无法再有进境,然而能够一跃成为二转,解开誓言蛊的困扰。 “你就那么不想听我的话吗?也许我要你办的事情很简单呢?”夏飞飞微笑着问道。 商蕊儿在夏飞飞的微笑中瑟瑟发抖。 “商蕊儿,你对周瑾,其实还没有死心,对吗?”夏飞飞突然间问道。 商蕊儿只觉得那个夜晚彷佛做梦一般。先是商家的擎天柱商未明猝然身亡,后是夏飞飞恶魔一般潜入商家,正好抓住前来盗取七宝玲珑丹的自己。商蕊儿已经败在夏飞飞手中好多次了,她也知道夏飞飞是不择手段的坏人,可能会对她不利,然而夏飞飞提出的条件是她无法抗拒的。 “你所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去那几座竹楼里,将里面的元石都拿出来。你是商寨主的孙女,余威尚在,你自己又这么聪明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 “然后,我会帮你为周瑾治病。其实周瑾的病很简单,他受到打击过重,沉溺在回忆中,不愿醒过来。这个病,其实很容易治。忘忧蛊这种蛊虫,也在你爷爷的收藏当中。”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将商未明藏宝室中所有看得上眼的东西一扫而光。 商蕊儿望着她手上的银镯,忍不住露出羡慕的光。“是、空间法器?” 夏飞飞没有回答,只是说:“你也不要太伤心,这些宝贝,过几天就会被山寨里的人抢走。到时候,你们商家,就真的败了,一件也留不住。” 商蕊儿喃喃道:“是啊,商家要败了呢。” 夏飞飞提醒她:“你可以依靠周瑾。他并不是坏人。他经过这场变故,心性必然比过去有所进益。便是不是童子身又如何,只要有毅力,便有进阶的希望。” 夏飞飞很满意地向死牢走去,她很笃定,商蕊儿已经彻底被她说服。 然后,她突然看到一团黑烟向她扑来,黑烟中,一个非人非鬼的怪物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你是人族?还是魔族?”那个怪物声音沙哑着说道。 “快匍匐在我脚下吧,卑微渺小的家伙!”那个怪物又说道。 夏飞飞一言不发,向后退了一步,无痕蛊八枚风刃齐齐发出。 作者有话要说: 40不服 黑暗幽深的死牢之中,面容俊秀的白衣少年与夏飞飞相对而坐。 “这样仓促定罪,是不合法理的。”林卓雅说,神情里颇感无奈,“可是,在荒月山寨,首领的意见就是一切。” “对不起,说不定没有我的求情,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将你定罪。”林卓雅又说道。 夏飞飞却摇摇头:“山寨急需一场声势浩大的事件来重新凝聚人心,便是没有你,他们也会这么做的。所以你不必介怀。” 林卓雅低声说道:“我始终太心急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本想着,至少能为你讨一个公道……” “你要走了吗?”夏飞飞急切地问道。 林卓雅怅然说:“是啊,原本我是奉父亲之命调查六月飞雪之事而来。中途遇上苏兄。现在,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呢。” 夏飞飞脸上现出几丝欣慰之色:“荒月山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你留下。” 林卓雅只是轻声叹息。他开始向夏飞飞讲述外面的世界,他说外面女子的地位要高上许多,根本不会受到这种不平等的待遇;他向夏飞飞描述大山之外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最后,他又说起百蛊城,说起一年一度的登仙台大会…… 终于夏飞飞笑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林卓雅默然,喃喃道:“只是有些不甘……”至于究竟在不甘心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天林卓雅一直在死牢之中弹琴,他从《关雎》弹到《蒹葭》,夏飞飞开始还轻声唱和,到来后来,只是深深凝望着林卓雅出神。 “你看什么?”林卓雅突然便有些脸颊微红。 “我美吗?”夏飞飞笑着问道。 林卓雅沉默片刻,终于说:“你这样是没有用的。我是赵夫人的弟子,我不会徇私放走任何一个犯人,哪怕是你。” 夏飞飞浅浅笑着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悲剧吗?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一点点撕碎,然后展示给人看。” 林卓雅心头悸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我是不会让自己变成悲剧的。”少女的眼眸里闪动着自信的光。 “天快亮了了,快要行刑了。你也该走了。那么最后弹一首《采薇》吧,我喜欢看你弹琴的样子。”夏飞飞歪着头说,林卓雅向她望过去,只觉得她一脸娇憨,令人难以拒绝。 林卓雅是在天亮时分离开山寨的,因为夏飞飞说:“我不希望你看到我受刑的样子。” 在林卓雅走了之后,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整个山寨渐渐地开始沸腾。 夏飞飞衣不蔽体地坐在囚车上,任由那囚车驶过荒月山寨的每条街道,然后,奔赴刑场。 “别想着逃走,从你入狱的那日起,你的气息便被守护大阵锁定。小心被大阵打成了筛子。”在旁监视她的二转蛊师如此说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 囚车在街道上缓缓地驶过。旁边不停有顽皮的孩子们在路边指手画脚,梳着妇人髻的女人们便冲上来道:“野什么野,还不快回家去!贱女人有伤风化,你们看了她会长针眼的!”一面说,一面却拿了烂菜叶子、臭鸡蛋往夏飞飞身上砸去。 夏飞飞却镇定自若。 ——这种程度的羞辱算不了什么。前世的时候她被逐出山寨时,比此时此刻更加难堪。她也曾目睹过同为妖女的染香被处决的仪式,那时候沿途的男女老少,才是真正的疯狂。也正是由于看到了染香的凄惨下场,她才开始学着退让和妥协。 “我恨你!你这个坏女人!你骗了我!”突然之间,苏红依从旁边冲了出来,含着眼泪对她说,“你分明有这么好的资质,为什么不珍惜自己?便是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为什么要一错再错,到现在,什么人都救不得你!” 夏飞飞看到,弱水村的男人们见到她这副模样,在苏红叶的带领下,都十分避嫌地转过头去。萧如叹息着上前,为夏飞飞披上一件单衣:“对不起,事已至此,没人救得了你。” 夏飞飞脸上突然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心中也有丝丝的暖意涌动。 ——前世的时候她纵横蛮荒界这么多年,见的多,经历的也多了。往往男人们对她这种妖女,在喊打喊杀的同时总是免不了夹杂着几丝觊觎和垂涎,而女人们,才是咬牙切齿恨得最为彻底的。她们看到自家男人们色眯眯的眼光和片刻的犹豫迷茫,总会对那个女人怒火中烧、妒火中烧,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然而她们却不愿去想,若是自家男人经得起诱惑、意志坚定,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和你,选择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夏飞飞对苏红依说,“我选择的路固然崎岖坎坷,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你选择的路却也并非是坦途。你要走的路,前几年会很好走,你心无旁骛,人们都会羡慕你的成就;然而到了你年纪渐长之后,人们就会怜悯你,讥笑你,拿他们唯一拥有的,和你主动放弃的相比,那个时候的舆论,无异于风刀霜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红依叫道,赌气地转过头去。 夏飞飞笑笑,又对萧如说:“春藤蛊的弱点,在于叶子的形状。”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在萧如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如的脸立即红了。 然后,囚车继续缓缓前行。弱水村的人们望着囚车的影子出神。 “她……真是让人看不透。想起这样的人就要死了,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谢明喃喃说道。 苏红叶瞪了他一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又转头问萧如:“她究竟和你说了甚么?” 萧如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又叹了口气说:“荒月山寨这种地方,我简直连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苏红叶的神色立即温柔了许多:“既然这样,我立刻去向秦长老请辞。” 萧如望着苏红叶的背影,突然间有些恍惚。 ——夏飞飞压低了声音,对萧如说:“你嫁给苏红叶吧,不然太辛苦了,你撑不下去的。我再不会看错,苏红叶是个好男人,他会对你好的。” 弱水村的人们也离开了。 太阳终于升到了头顶。 刑场也渐渐近了。 几个蛊师如临大敌,将夏飞飞从囚车上押下来,用秘制铁链将她锁在行刑柱上。 无数的树木在夏飞飞脚下,堆成一座小山。 黑衣高冠的祭司宣读完祭文之后,秦长老借助漂浮蛊,跳上半空,大声宣读了夏飞飞的诸项罪状,又问道:“夏飞飞,你可认罪吗?” 夏飞飞只是笑着摇头:“我不服。” 周围观看行刑的众人一片哗然:诸项证据已然确凿,她本人也曾在刑堂之上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此时她居然说她不服!她凭什么不服! 秦长老此时也有些恼怒:明明她一切都承认的!现在死到临头,她居然想反悔吗?这样一来,整个刑罚的威严何在?他三转长老的威信何在! 夏飞飞笑了,笑的疯狂,笑的肆无忌惮,她的笑声通过传声蛊传向四面八方:“你们,凭什么定我的罪?除了我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定我的罪!更无论你们这群鼠目寸光、只顾念着蝇头小利的蝼蚁们!” 夏飞飞大声说道:“我所做的事情,选择要走的道路,只为长生,成就大道。万物或阴或阳,或正或邪,只为争夺那一线生机。我便是以杀戮入道,血流成河,又有何罪?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年我若为圣,汝等皆飞灰,我又有何罪?” “我原无意害人,无意伤人,奈何你们逼迫甚深。汝等谋我财、谋我色、妄图阻我修行,意欲夺取我宝物。我又有何罪?难道便要束手就擒,拱手献宝不成?” “往日敌强我弱,故而隐忍不发。今日时机已到,便轮到我,来定你们的罪了!”夏飞飞的目光扫视刑场一周,大声道,“荒月山寨积弊已久,愚昧落后,山寨众人自私自利,颠倒黑白,懒惰成性,不思进取,贪婪无厌,暗藏祸心。今日,我,夏飞飞在此宣判,凡离我千步之内者,当受五雷轰顶之刑,死无赦!这便是我——夏飞飞,对你们这些蝼蚁的最终判决!” 听了夏飞飞的这番话,刑场众人先是无语了一阵子。紧接着,以秦长老为首,爆发出一阵大笑声:“这贱女人傻了吗?竟然在白日做梦吗?”便有脾气暴躁者忍不住想动手揍夏飞飞几下子。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元海空窍中的元力完全被封印了。 有警醒者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却发现,突然间连身子都不能动了。 “这是——”有人惊恐地问道。 “蛮荒元气锁,没听说过吗?”夏飞飞嚣张地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向大家汇报下,还有一章就出山寨了。 41彼之判决 蛮荒元气锁,百蛊界的五大禁忌阵法之一,据说,只有百蛊界的界主才知道其中的奥秘。 但是这种百蛊界世代相传的绝顶阵法,终于在兽妖觉醒、百蛊界的秩序崩塌后,渐渐流传开来。据说,消息的来源,是林界主曾经最为倚重的大儿子林昭南。 当百蛊界重新被妖族占领之后,原本的界主接班人落魄出逃,颠沛流离,曾经令无数蛊师为止色变的禁忌阵法被他换取了一把中品飞剑。 不过,那已经是一百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蛮荒元气锁,已经随着百蛊界的失陷变得无足轻重。一把中品飞剑,算下来林昭南却是大大占了便宜。 ——两天前。 “那几座竹楼里的元石,我都已经取出来了。” “做的不错。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按照我画的这个图纸,布下大阵。这是大阵需要的元石。” “……我从来都没有布过阵,何况,我不能这样做!” “是吗?那么你是想死于万箭之下吗?” “原本你说,只要我取出元石……” “可是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这个图纸,画的很清楚,就算是傻子,也能依葫芦画瓢,按照方位埋下元石,布成大阵。你这么聪明,又这么能干,一定不会有差错的。——若是出了任何差错,你就去死吧!” “我……我宁可一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我原本以为你会懂。只有你活着,才能有资本和别人叫板。何况,还有周瑾。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浑浑噩噩一辈子吗?原本你是能救他的,天底下只有你一人能救他……”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反正一直以来,他喜欢的都不是我……” “你真的甘心吗?哪怕对手曾经是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其实只差了一点点。我会对他使用忘忧蛊。何况,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是你离不开他,不是他离不开你。” “你……简直是一个恶魔……” “可是我明白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吗。你放心,这一次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 耗费了上千块上品元石,终于布成这个大阵,总算没有白费心血。夏飞飞十分欣慰地笑了。 蛮荒元气锁,百蛊界的禁忌阵法,可封印阵中蛊师的元力和行动力,持续时间视元石数量和品质而定。 上千块上品元石,半径千步之内,最多可维持一个时辰的时间。对此,夏飞飞早就计算清楚,心知肚明。 秦长老突然笑了起来:“无耻淫.妇!难道你引诱了林公子吗?他为你摆下这等大阵,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妄图置身事外!老夫必然要去林界主身前好好告他一状!不过,那又怎样?以为凭这么个大阵你就可以脱身了吗?大阵之中,蛊师不能动,你也一样!可是你也别忘了,我荒月山寨,尚有数千凡人!” 夏飞飞望望四周,果然见许多愚蠢无知的凡人拿着锄头、木棍慢慢地逼近。领头的一个凡人挥舞着手臂大声叫道:“这是我们凡人表现自己的时候了!此时向秦长老表忠心,便是雪中送炭,今后荣华富华触手可及!兄弟们,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怕她作甚,给我上啊!” 简直是不知死活。 夏飞飞冷冷看着他们的丑陋嘴脸,又抬头向天空中望去。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飘来一朵乌云。很快的,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乌云越聚越多,将那一轮烈日完全遮住。 片刻之间,整个刑场周围便昏暗下来,彷佛这不是正午,而是黄昏一般。末日黄昏。 “我说过,凡离我千步之内者,当受五雷轰顶之刑。你们、当我是说笑吗?这便是我,对于荒月山寨的最终判决。”夏飞飞微笑着说道。 然后,一道粗大的闪电贯穿了厚厚的乌云,划亮黑暗的天空。 凡人们对天地之威素来畏惧,见状不由得迟疑,停住了脚步。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早在夏飞飞激发蛮荒元气锁之前,她偷偷运转了元气转化灵气的法门,将转化而成的灵气源源不断地送入丹田之中。她原本已经是练气期大圆满的程度,此时新的灵气进入丹田,终于引发了新的变化——筑基。 修者之筑基,原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由凡入道的第一步,更何况是夏飞飞这等主修功法为玄牝大法的邪修,更为天道所不容。 ——邪修晋阶,九天之上会降下天罚。而依照夏飞飞前世修习玄牝困魔大法的经验,筑基期的天罚,便是五雷轰顶。 适才那一道闪电只是序幕。仿佛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风雨如晦,雷电共作。 凡人们在这等骇人的声势下,早就吓得抱头瑟瑟发抖,哪里还敢逞凶斗狠。 蛊师们经验要丰富一些,他们想赶快逃走,无奈行动受制于阵法,哪里躲得开。 霎那间雷声轰鸣,银蛇狂舞,不停有闪电劈中人,转瞬间将人烧成焦炭。大阵之中,鬼哭狼嚎,凡人们在地面上翻滚挣扎,蛊师们面上的神情惊骇而绝望,上千人的惨叫声、啼哭声和闪电在人身体上灼烧的滋滋声响成一片,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在这雷电风暴的最中心,夏飞飞紧闭双眼,结印而立,撑开了一面小小的灵力罩。蛮荒元气锁固然敌我不分,但是此刻她已成功筑基,尚有灵力可以动用。乳白色的灵力罩小而孱弱,彷佛不堪一击,就如同惊涛骇浪间的一叶扁舟,虽然看起来随时都可以被巨浪淹没,葬身海底,却始终颤抖着倔强地在墨色的大海中翻滚沉浮。 …… 一个时辰以后。夏飞飞缓缓睁开眼睛,她此时形容也颇为狼狈,头发直竖而起,一向白净如玉的脸颊也满是炭黑,显然,在最后关头,灵力罩失守,她也被电光波及。 但,所幸,并无大碍。 回望千步之内,遍地焦土,再无生人气息。只有一堆堆姿势各异的焦炭无声控诉着他们曾经的遭遇。 此时,雨过天晴,阳光重新君临大地。而此时,夏飞飞的修为才算真正稳定下来,她终于成功筑基。 “哟,不错啊。想不到你居然筑基了。既如此,何必和本座联手?”一团黑烟突然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围绕着夏飞飞转了一圈,言语里不乏阴阳怪气。 ——三天前的那个深夜。 夏飞飞一言不发,豆雷蛊、隐身蛊、魅惑蛊、无痕蛊、血棘蛊全力而出,元力疯狂运转,然而对面的那个怪物却始终好整以暇,如同闲庭信步。 夏飞飞见势不妙,立即放弃了反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才是荒冰炼狱下真正被镇压的那位妖君。对吗?您的实力固然深不可测,但在山寨的守护大阵处处针对之下,依然无可奈何。“夏飞飞十分镇定地说道,”不如我们联手吧。在下虽然不才,却颇通逃亡小术,若您想逃离荒月山寨,并躲避百蛊城的追杀,在下愿效绵薄之力。 契约遂成。在纵横蛮荒界多年的妖女看来,妖修的信用要比人修好多了。 而此时此刻,黑烟中的怪物只露出一双眼睛,大有夏飞飞回答不慎便将她撕碎之势。 正在这时,突然间许许多多的半大孩子出现在远方,然后,悉悉索索地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夏飞飞看得清楚,带领这些孩子过来的人,俨然就是商蕊儿。 黑烟妖冷哼一声,就要动手,夏飞飞忙阻止道:“妖君且慢动手,不过几个未开窍的孩子,不成气候。” 这些半大的孩子们,有的在学堂里读书,学堂纪律严明,不许他们随意旷课;还有的年纪幼小,被家中大人以观礼有伤风化之名,勒令留在家中,因此都逃过一劫。 “你这个坏女人!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母亲!”一个孩子突然说道,“你最好现在还有力气,将我一并杀了,否则他年我必然为父母报仇!” 黑烟妖傲慢地哼了一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要动手除去这些不知死活的孩子们,却被夏飞飞拦住了。 夏飞飞跨前一步,对这群半大孩子说道:“我原本可以设计杀了你们,但是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还是小孩子,我从来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你们若想长大后找我报仇,尽管来好了,但是,若是报仇不成反被我杀,那便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记住了,我叫夏飞飞!” “我没有什么觉得人生寂寞、故意豢养仇家、寻找乐趣的嗜好。我今天不杀你们,是因为我有自信,你们哪怕有逆天的奇遇,也不可能杀得了我!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畏惧因果,因为哪怕因果寻来,我也有足够的信心,去一剑斩杀了这因果!”夏飞飞面上狼狈,但却气势骇人,那些孩子们哪里经过这个,被她冷如冰利如剑的眼神一扫,竟纷纷落荒而逃了。 只有商蕊儿依然十分期待地望着夏飞飞:“你说过的,童叟无欺,你可不能反悔。” “我知道。”夏飞飞说,她脚步虚浮,却是面带微笑着走到周瑾面前,“表哥,你还认识我吗?” 像一个哑巴一样沉默了许多天的周瑾突然间开口,恨声说道:“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你这个毒妇!” 夏飞飞对他的咒骂不以为然,柔声问道:“表哥,对你造成的困扰,我深感抱歉。这段记忆的确痛苦,但事出有因,你这辈子是报不了仇的了,你应该很明白这点。不如,我们用忘忧蛊,将它一笔勾销了,怎样?”说罢,便顺势激发了忘忧蛊。 商蕊儿十分紧张地望着那只名为忘忧的蛊虫扇动着色彩斑斓的翅膀,在夏飞飞身前飞了一圈,夏飞飞轻声说道:“忘字心头绕,前尘尽勾销。去!” 忘忧蛊便依言向周瑾飞去。 商蕊儿知道,只有周瑾在此时激发元力,念出同样的法咒,他脑海中有关夏飞飞的一切记忆都可以被消除,那些痛苦的、不幸的往事从此便将烟消云散。然而忘忧蛊在周瑾身边飞啊飞,周瑾却始终没有任何要接受的意思。 忘忧蛊不知道飞了多少时间,甚至连在一旁摆明了看好戏的黑烟妖都有些不耐烦了,周瑾突然石破天惊地说出第二句话:“我只问你一句,从前……从前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夏飞飞一时间倒愣住了。她想了想,十分肯定地说:“有。” 周瑾的眼睛中终于露出释然的神色。“忘字心头绕,前尘尽勾销。”他轻声说道。 法咒便成。 忘忧蛊扇动着翅膀,无数色彩斑斓的粉末从它翅膀上纷纷落下,落入周瑾灵台之中。周瑾闭目向后一倒,终于倒入商蕊儿怀里,陷入深沉的长眠。 “哼。小妖术而已。”黑烟妖在和夏飞飞一起走出山寨的时候,终于嘲讽似的说,“不过,对一个可怜人说谎,这样真的好吗?” “我没有说谎。”夏飞飞突然说道。 ——虽然那是前世的事情了。周瑾一直保护她,爱惜她,少女并非铁石心肠,并非无动于衷,感激渐渐酝酿成淡淡的欢喜。然而,在周财海和申氏的步步逼迫之下,这份喜欢终于变了质。不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向黑烟妖告知呢? “妖君,此地不宜久留。相信百蛊城的追杀顷刻而至。我初筑基,根基不稳,还望妖君带我一程。”夏飞飞说道。 百蛊城中,最大的茶楼里。 林界主的大公子林昭南正一脸嫉妒地望着弟弟。 ——林卓雅固然年幼,但这些年却已经颇得父亲喜爱,此次他被派往荒月山寨察访六月飞雪之事,当场斩杀兽妖,立下大功。 “弟弟再怎么急着表功,也不至于花费一张传送符赶回百蛊城吧?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林昭南酸酸地说道。 林卓雅只是呆呆地望着茶楼高台上的说书先生,心神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去了。 林昭南起初狂怒,但看林卓雅的这番形容,想起他回到百蛊城之后颇有些失魂落魄的表现,试探着问道:“弟弟这般形容,难道是终于开了窍,动了心,看上了哪位女子?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城中的少女们要流多少眼泪呢。说出来,哥哥好为你筹划一番。” 林昭南心中却暗自盘算,若是林卓雅果然对山野村落里的哪个女子动了心思,对他却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父亲定然会对林卓雅失望,是以他必然会全力以赴,促成此事! 林卓雅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消哥哥费心。如今……如今没有了。”神态间隐隐竟有几分苍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将心中私下恋慕之人一手推向火刑架,心中究竟是何等滋味。 林昭南吓了一跳,起初以为弟弟看破了自己的诡计,但再一细想却又不像,正想细细询问间,突然间一只纸鹤传来,林卓雅接过纸鹤,不过扫了几眼,神色大变:“哥哥,荒月山寨出事了,小弟要回界主府,恕不奉陪了!”说罢,几个闪现之间,人便不见了踪影。 林昭南望着林卓雅消失的身形,一张俊脸上满是扭曲和狰狞,他想了想,阴沉着脸,带领着自己的小厮离开了茶楼,紧随其后,向着界主府奔去。 偌大的一个雅座中,只剩下林卓雅的贴身小厮陆小六一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突然间,“啪”的一声,高台上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陆小六揉着眼睛,茫然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知道,说书先生已经将极其精彩的一段戏码说完: “却说那猴子不满意玉帝老儿的封官,他将蟠桃园中的仙桃尝了个遍,又搅乱了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最后,他还在太上老君的仙府里吃饱了金丹,方一脚把炼丹炉踹飞,使了一个遁身法儿,逃到下界去了。” “话说这一逃,却有个名目,唤作:踏破樊笼飞彩凤,顿开铁锁走蛟龙。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爆了字数,码了好久好久…… 希望大家能喜欢~~ 42逃亡 林卓雅望着水镜蛊中传回来的图像,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荒月山寨中央地带仿佛被天火焚烧过一样,一片焦黑,到处都是被烧焦了的尸体。 林界主养气多年,平时最讲究不动声色,此时却也掩饰不住的失望:“这便是你所汇报的:虽然炼狱被毁,一切隐患俱已消除吗?你素来考虑问题细致周到,我对你寄予厚望,你便是这般做事的吗?你亲自下炼狱查看过了吗?” 林卓雅突然间愣住。百蛊界的每座炼狱中只有一只兽妖,那日,他分明已将兽妖斩杀,再不会错,可是…… “据传来讯息的女子汇报:山寨中有人暗中勾结兽妖,一手策划了这场浩劫。”林界主看了林卓雅一眼说道,“那女子特别指出,那名叛逃者和你私交匪浅,在屠杀山寨居民时候,动用了蛮荒元气锁。” ——是商蕊儿。若是夏飞飞在此地,自然能猜到通风报信者是谁。若不是小小年纪便沉溺情爱,以商蕊儿的心性,本该大有所为。现在,受到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商蕊儿失去了许多,但是却也因此变得清醒起来。 林卓雅心中许多念头闪过。是那个女人!叛逃者一定是那个女人!那个在漫天风雪中递给他一把伞的女人,那个当众抚琴旁若无人的女人,那个总是能读懂他目光猜透他心意的女人,那个身世堪怜却犯下滔天罪行的女人! 林卓雅突然就想起昨夜,她坚定不移地说“我不会是悲剧”。那个时候的他,只当她是倔强,临死不服输,却没想到,却没想到还是被她给算计了!若是他留下来看着她上火刑架,或是他事后仔细地下荒冰炼狱查看一番,结果就将不一样。但是她一句“我不希望你看到我受刑的样子”,自己居然傻乎乎地相信了,然后还消耗了一张珍贵的传送符,就此离开! 原本林界主赐给他不少护身宝物,便是和筑基期的兽妖正面相抗,他也抵挡几回,可是他毕竟辜负了父亲的信任!他以为他自己已经足够铁面无私,坚定冷静,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林卓雅的心如同堕入冰窟,但他反应极快,立即跪在林界主面前请罪:“父亲明鉴。蛮荒元气锁的阵法图纸系蛮荒界界主世代相传,孩儿断无可能知晓。” 林界主的脸上却更是失望:“看来,我儿已经知道那叛逃者是谁了。此行之前,为父早已为你讲清利害关系,你却依旧将事情弄得一塌糊涂。若是,此事交由昭南去办,想必也不至于如此……” “父亲!”林昭南在外面听得真切,他大踏步走了进来,向林界主行过家礼,大声说道,“弟弟毕竟年幼,办事不妥当也是有的。既然反叛者已经和兽妖一起出逃,我们更应该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儆效尤!此事不如便交给孩儿去办吧!” 但林界主却不置可否,他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林卓雅。 林卓雅脸色苍白,却是坚定地请缨出战:“请父亲给孩儿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 山野之中,一道黑烟裹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在飞。 夏飞飞被裹在黑烟当中,身体无处着力,只觉得一路颠簸,头晕眼花,颇为难受,但她情知此时是非常时刻,故而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终于黑烟妖飞到一处水源地,将她放下。 夏飞飞心中却开始担忧。 这个飞行速度不对。她前世是和妖修们打过交道的,哪怕是筑基期以慢著称的乌龟类妖修,驾风的速度也比这个快啊!何况,每过一个时辰,就要停下来休息一次,难道说? “妖君,冒昧问一句,您究竟是什么修为?”夏飞飞终于忍不住问道。 “要你管!”黑烟妖面目模糊,看不清形状,但他四周的黑雾却开始张牙舞爪,甚是狰狞,可见他的心情颇为不愉。 “妖君,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飞的快一点?要知道,这是十万火急,非常时期,我相信山寨中的幸存者已经将我们的行踪向上汇报,不久追兵将至。虽然我知道妖君您威猛无双,无所不能,但无谓做不必要的损耗。”夏飞飞小心翼翼地说道。 黑烟妖闻言,四周的黑雾突然颤抖了一下下,大声说道:“我早说要把山寨里的人全杀死,你拦着说不要,结果这下好了吧,自掘坟墓!”他的声音颇是不愉,但也因此泄了底细。 夏飞飞心下一沉。她很难形容此时到底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慌张多一点。“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她问道,连那些恭敬的称谓也全给免去了。蛮荒界实力为尊,在妖修中更是如此,一个筑基期以下的妖修,根本就没有获得她尊敬的必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只羸弱的小妖能够避开无痕蛊的攻击,但是既然他帮不上什么忙,大不了一拍两散拆伙算了。她既然已经成功筑基,就不会怕他反咬一口,若是甩掉他这个累赘,出逃之时说不定更加方便呢! 一人一妖在空旷无人的水源地激烈地争吵着。然而争吵中探来的底细,却令夏飞飞倍感无力。 百蛊界的每座炼狱中只能囚禁一只妖怪,荒冰炼狱也不奇怪。数万年前,一只强大的雌性兽妖被囚禁在此,但是被囚禁之前,她已经受孕。几万年的炼狱生涯不断消磨着她身上的妖气,也使体内的妖胎越发的羸弱。终于兽妖自知时日无多,挣扎着将小妖生下,又用最后的妖力破开荒冰炼狱,以身作饵,妄图换来孩儿的平安。 “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呢。”夏飞飞叹道,却对黑烟妖说,“这么说来,你才有练气期三四层的实力?能口吐人言、驾风飞行、无视蛊虫攻击完全是因为天赋?这下子糟糕了,带着你这么个累赘,早晚要被百蛊城的人找到。不如,大家一拍两散,各自逃命的好?” “混账!你答应过本座,只要本座带你离开荒月山寨,你就协助本座逃亡的!当时你可没说,一定要本座达到什么修为!”黑烟妖大声喝骂道。 “本座本座,你一只练气期的小妖怪,总这样子自称本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当时是我误会了,谁叫你这么喜欢虚张声势、装神弄鬼的呢?”夏飞飞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她是真心动了抛弃的心思,“人类修者最奸诈了,难道你母亲临死前没有告诉你吗?尤其不要相信漂亮女修的话,因为她们最会骗妖了!” “我一爪子挠死你个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丑八怪!”黑烟妖怒了,黑烟一下子也好似扩大了许多倍,向着夏飞飞扑了过来。 夏飞飞慌忙调动灵力罩阻挡,谁知道那黑烟妖扑过来的速度极快,一时措不及防,竟然着了道,右手上被挠了一道血痕,鲜血瞬间便涌了出来,淋漓不止。 乳白色的灵力罩终于撑了起来。黑烟妖扑了几次,终于没有成功,落到地面上气喘吁吁地调息。夏飞飞躲在灵力罩里,忙着给右手上止血药。她先前曾经自伤左臂,现在右手上也有了一道伤痕,眼看也要落疤,不免有些惋惜。 “我爪子挠出的伤口,用普通的止血药,是没有用的。”黑烟妖突然看了夏飞飞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夏飞飞望了望止血药仍然止不住的伤口,心思突然就动了动。一出生就有早慧,无视蛊虫攻击、天赋速度极快、还有这止血药也止不住的伤口,无不昭示着一个事实:这个小妖怪拥有不凡的血统和相当高的成长性。 “你的母亲,原身究竟是什么?”夏飞飞的语气突然就缓和下来,她绕着圈子发问道。 “凭什么要告诉你?”黑烟妖怒气未消。 “因为我想知道你究竟擅长什么啊。”夏飞飞柔声说道,“是,是我一时疏忽,错误估算了你的实力。早知道如此,我一定杀死山寨里的所有人,给我们留出充足的时间。可是事已至此,只好全力补救。眼下逃是逃不掉了,还不如我们联手,策划一场伏击战,给那些不知死活追杀过来的人一个下马威。” “那——那你要发誓,不再说拆伙什么的话!”黑烟妖大声说道。 “我发誓。”夏飞飞在灵力罩里举起手,一本正经的样子。 黑烟妖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道:“你把灵力罩撤了吧,我先给你治伤。” 夏飞飞果然依言撤了灵力罩,事实上,她初筑基,又经历了雷劫,此时的灵力,真的没剩下很多了,刚才也是咬牙死撑着而已。 紧接着,黑烟再次笼罩了夏飞飞全身。在烟雾中,她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她只是凭着感觉,觉得一个温热的东西在自己右手手背上舔了舔。 “喂!你的原身该不会是一条蛇吧?我最害怕蛇了!”夏飞飞故意说道,心中却很清楚,那个温热的东西,绝不可能是蛇的舌头,因为蛇是冷血动物。 “我就是!怎么着?你怕了吧?”黑烟妖嚷嚷着说道。 夏飞飞见打探不出什么,终于放弃了。她正蹲在石头旁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突然听到黑烟妖颇有些委屈的声音传来:“我的母亲,是一只高大威猛的黑熊。” 作者有话要说: 43伏击 一朵白色的云朵法器飘落到荒月山寨的空地上。 一群全副武装的蛊师从云朵里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人,正是林卓雅,他身后背着一把琴,气质高洁。 废墟中,一群半大孩子在寻找着自己父母的尸体,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商蕊儿盘膝坐在一旁,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前面,周瑾闭目躺在她身旁,头枕着她的大腿,睡梦正香。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走了?”林卓雅过来问她。 商蕊儿连理都懒得理。 林卓雅又问了一遍,商蕊儿才用嘲讽似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白痴。”她冷冷说道。 “大胆!居然敢冒犯林公子!”随行蛊师立即呵斥道。 林卓雅的脸却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些心虚。 林卓雅挥退随行,低头查看了一下四周纷乱的足迹,然后,从袖中取出一颗种子。 灵犀花。 上一次他动用灵犀花的时候,虽然成功破解了周财海一案的真相,却也因此,陷入夏飞飞设计的更大骗局中,她利用他的欣赏之心、怜悯之心、不忍之心、恋慕之心,使得荒月山寨之行功败垂成,兽妖逃出生天,生灵涂炭;而这一次,他便要用灵犀花追踪他们出逃的方向,一雪前耻。 种子在元力激发下,生根,发芽,抽枝,开花,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开来。 林卓雅的呼吸为之一紧。所有的花瓣上,都写满了一个词语:“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去?不要追?不要杀? 林卓雅指尖都在颤抖,他突然一用力,将手中那些花瓣全部扔了出去。花瓣洒在雷击之后的焦土之上,宛如下了一场花雨。 他的恩师神捕赵夫人曾经告诫过他:动用灵犀花的时候,一定要心如止水,不被外物所扰,不被私情所惑,否则,灵犀花的答案将会有偏差。 难道,一向自诩公正无私、冷静坚决的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动摇了吗?他竟对这个罪孽深重、百死莫赎的女人生出这种不该有的想法!是,他承认,他对这个女人是有些好感,甚至是一些遐思,但从他入刑律殿第一日起,就把维护百蛊界的律法作为至高无上的人生信条,哪怕是他的亲人犯罪,他也自信会毫不手软。但是—— 林卓雅想了想,突然间将身后一直不离身的琴取了下来,砸了个粉碎。 望着随行们迷惑不解的目光,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这把琴并非什么名贵之物,脏了,想换新的了。诸位不必惊讶。” ——他既然是和那女人以琴结缘,如今他便砸碎了琴,看她还如何扰乱他的心绪! 林卓雅向那片废墟走出,废墟中,一具具尸体死状可怖,无声地控诉着叛逃者的罪行。 片刻之后,林卓雅回转,再次取出一颗灵犀花的种子。 “南。”灵犀花这样告诉他。 ——南方,那便是望仙城。 林卓雅恍悟。这个女人,果然是想凭借自己的绝佳资质,逃出百蛊界,避开刑律殿的追杀! “诸位!我们走!”林卓雅目光坚定地说道。 白色的云朵一路向南飘去。 商蕊儿温柔地抱着周瑾,对仍哭泣不止的孩子们大声说道:“你们都别哭了,再哭,你们的父母也回不来了。荒月山寨已经毁了,这个地方是再也不能呆了,我决心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便有孩子止了泪,怯生生地问道:“商蕊儿,外面那么凶险,你有把握带我们出去吗?” 商蕊儿冷冷说道:“我是寨主的孙女,毕竟还有一些和外界联系的渠道。你放心,界主不会弃我们于不顾的。最多明日,界主的大儿子林昭南公子便会派人来接我离开。你们若是信我,便和我一起走。” 白色的云朵一路低空飞行,速度不能算很快,却足够将四周探查清楚。 这是刑律殿花了大价钱,请来望仙城招收弟子的外界灵修炼制的空间飞行云朵,是千里追踪的最佳法器。在法器探查下,一切元力波动一览无余。 “是这里了!”一个蛊师欣喜地叫道,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红点。 众人皆朝那地图望了过去。同样是法器的地图上,有不少绿色的小点点在移动,林卓雅知道,那是一些外出探险的蛊师。可是这个小红点却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是被困住了?还是在休息?林卓雅心中转过许多念头,终于吩咐下去:“我们飞近了看看去,敌人很是狡猾,大家小心。” 空阔的水源地里,一人一妖都在努力地打坐调息,撕扯着无数的元气涌入这里,终于汇聚成巨大的漩涡。 “啧啧,这个速度,太恐怖了吧!你这样大张旗鼓,生怕敌人找不到我们吗?”夏飞飞对着黑烟妖喊道。 黑烟妖很是不满。他是妖族,妖力和元力原本是同源,但妖力要纯粹许多,因此要吸收大量的元气,才能恢复那么一点点。不加快速度怎么行?“你自己,不是也在拼命吸收元气吗?”黑烟妖很是犀利地指出。 被指出双重标准,夏飞飞丝毫没有任何愧疚:“喂,一会儿主攻的人可是我啊。你一个练气期的小妖怪,攻击力有限的很,自身又无视蛊虫攻击,不会受到什么伤害,随便恢复恢复也就是了。元气对我来说,用处大着呢,我不但要把元海填满,还要用元气转化的灵力,把气海给填满呢!” “练气期,练气期,都告诉你多少遍了,我们妖修的实力划分,和你们人修是不一样的啦!”黑烟妖嘴里嘟嘟囔囔的,却乖得很,真个放弃了和夏飞飞争夺元气的打算。显然,他也不是笨蛋,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帮不上多少忙,还不如让自己的盟友多恢复一点实力。 巨大的白色云朵在水源地的上空徘徊不定。 “奇怪,分明就是这里了,怎么看不见人影?”一个蛊师说道。 “下去看看。”林卓雅说。 突然间白色云朵上面的罗盘疯狂地转了起来。 “有妖气!”蛊师们纷纷大喊道。 云朵离地面更近了,蛊师们看的真切,空旷无人的水源地上,一团黑烟正在跳跃奔跑。 “兽妖!哪里逃!”蛊师们来了精神,跳下云朵,纷纷追了上去。 突然间一阵白雾弥漫了过来。周围的景色全都变了。 “幻影迷踪阵!”有蛊师突然说道,然后突然有豆雷炸起,四周惨叫声响个不停。 林卓雅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花海当中,四周一株株全是嫣红如血的灵犀花。一阵风吹来,花瓣散落在风中,向他飞了过来。 林卓雅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突然间他的全身上下泛起黄色的光晕,林卓雅正迷茫间,突然间灵犀花撞在光晕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林卓雅这才意识到,这哪里是灵犀花,分明是借助幻影迷踪阵伪装成灵犀花的风刃!风刃杀伤力虽小,但若是这么多风刃一起袭来,他措不及防之下,也要受伤!这女人好狠毒的心肠! 空气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紧接着,林卓雅四周的花海全都消失了。林卓雅发现自己正站在河岸边,四周是白色的细沙。 而此时此刻,跟随林卓雅而来的蛊师们,却在层出不穷的暗杀之中,疲于奔命。 幻影迷踪阵之中白雾茫茫,不辨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脚边就出现一条血色藤蔓,或者身前飞来几枚风刃,这些蛊师们修为高达二转三转,仓促之间自然不会就此束手无策,然而就在他们辗转腾挪躲闪之间,却又着了道,或者是被魅惑蛊所控,对着自己人拔刀相向;或者是脚下不留神,踏到一片豆雷中;更有一个裹着黑烟的小妖怪,在阵中伺机而动,时不时就给他们致命的一爪子。 林卓雅的耳边全是同伴们的惨叫声,他禁不住有些心急,用传音蛊提高了声音,说道:“大家不要怕,幻影迷踪阵固然是我百蛊界的绝顶阵法,但耗费元石甚巨,维持时间有限,只要大家小心谨慎,撑过一时片刻,便可无虞!” 回应林卓雅的,只是四周层出不穷的惨叫声。 突然间,林卓雅耳边又有渺渺的琴声传来。林卓雅脸色微变,转头望去,见河岸对面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浅浅窄窄的河面对岸,一个面容清丽、香肩半掩半露的女子正斜坐在一块青石上弹琴。女子的一双妙目幽幽地望着林卓雅,眼神欲言又止。 “夏飞飞?”林卓雅皱眉,轻声说道。 夏飞飞并不做声,只是边弹边唱。林卓雅识得,她所唱的曲子正是《涉江采芙蓉》。 林卓雅倒笑了:“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夏飞飞不答,但林卓雅的眼前,突然有魅惑蛊的光芒一闪而过。 林卓雅的眼睛里,渐渐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 44以吻封缄 就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林卓雅一步一步,向河岸那边缓缓走去。 他眼神里满是迷茫之色,走入河水之中。 河水清且浅。涉水而行毫不费力。 “你既然花了这么大力气,要我过来,自然不能打草惊蛇,那些风刃也好、藤蔓也好,这些手段都该免了,对吗?”林卓雅突然笑道。 他毫不在意地往前走着,彷佛没有看到,河水下隐藏在水草之中的血色藤蔓突然间全都不见了。 林卓雅到了对岸,径直向夏飞飞走去。他看到少女微微张开樱唇,一脸茫然不敢置信的神色,便笑着说道:“怎么,事到临头,你莫非又反悔了?”说罢将夏飞飞一把揽在怀里,他抱得是那么紧,那么用力,简直令少女喘不过气来。 夏飞飞的衣服悄悄地滑落下来,露出精致无瑕的香肩,原本拿在她手中的琴此时早被粗暴地掷在地上,琴翻滚着发出哀鸣。 “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你这个心如蛇蝎的狠毒女人。”林卓雅缓缓说道,“不错,我对你很有好感,甚至可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女人,但那又怎样?你便以为我会像你表兄那样,为色所迷,不辨是非善恶了吗?你未免太小看百蛊城林家,也太小看我了!我早说过,真正的音乐,是用心演奏的,你心怀恶意,竟然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他望着他在夏飞飞头上套好的发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真正的蛮荒元气锁,不但可以封印元气,还可以封印灵气。听说,你筑基了?这个发箍,是父亲特意为你准备的呢。” 夏飞飞神情惨淡:“你……你居然没被魅惑蛊所迷?” 林卓雅望了望花容惨淡的她,突然又有些不忍:“刑律殿出身的人怎么会被小小的魅惑蛊迷住?你……安心地去吧……”他手下一用力,早就抵住她后背的匕首便从她后心刺透而过,血淋淋的匕首尖从她前胸透了出来。 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望住林卓雅。林卓雅能感到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只觉得心中难受的很,彷佛随时都要窒息一般。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若有来世,若有来世……”他轻轻吻上少女冰冷的嘴唇,满脸的纠结与痛苦。 突然间,他身子一震,整个人僵硬了。 “若有来世,又能怎样呢?林公子。”突然间一个声音说道。 林卓雅清楚地看到,他怀中的少女一点一点化作荧光飞散,而同时他也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套在少女头上的发箍,此时则被人戴到了他自己头上。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形势已然翻转! 替身蛊,一阶蛊虫,可制造与饲主一模一样的替身,扰乱敌人视线,承受一定的攻击。 而夏飞飞真正的身形,也在取消了隐身蛊的隐身效果后显露出来。 “想不到你的口味居然这么重!死人的嘴唇也敢碰!”夏飞飞嘲讽似的说道,“你刚才说,这个发箍才是真正的蛮荒元气锁?不但可以封印元气,还可以封印灵气?谢谢了哦。” 林卓雅又羞又怒。若不是他心神激荡之中,没有仔细探明此间异样,区区替身蛊和隐身蛊,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出! 夏飞飞用手指细细在他脸上描摹,描摹着他眉骨的形状,幽幽说道:“你知道吗?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你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过分骄傲,干净认真。在你的眼睛里,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大概都有着非常明晰的标准吧。若是我有你这样的出身,想必会活的很简单很快乐吧!” “可惜,我不是。所以,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去抢,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去谋划,就算有了冤屈,也无人可以为我做主。若是我不杀了周财海,高高在上如你,或许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我存在吧;若是我不勾结兽妖,逃出山寨,便纵是惊才绝艳的五绝血脉,也只能湮灭于荒野蔓草之间了吧!” “真想……真想毁了你啊!”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扳着林卓雅的下巴,强吻了他。 林卓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并不是夏飞飞第一次吻他。第一次是在荒月山寨的死牢当中,那个吻是那么的甜蜜温馨,让他记忆犹新。 然而,第二次她的吻,却是那么的霸道热烈,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毁灭气势。她蛮横地撬开他的嘴,舌头灵活地伸了进去。他被动地回应着她,渐渐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身体也滚烫得不行。 突然间,夏飞飞放开了他,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望着他。 林卓雅心中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突然间他反应了过来,脸红的要命,似乎连鲜血都快要滴出来了。 刚才那个吻,起初是她主动挑起的,可是到了后面,却是他忘情沉溺其中。而且…… “看来,这个蛮荒元气锁的功效,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强大嘛!”夏飞飞意有所指地说道。 林卓雅此时窘得恨不得地上找个洞钻下去。 “喂!你们有完没完!”突然间,平地里卷起一阵风,黑烟妖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下子连夏飞飞都有些尴尬了。虽然身为修习玄牝大法的妖女,她并不十分介意做出格之举的时候被别人偶尔撞破,但是并不代表着,她有当众表演的嗜好,更何况,若仔细论起年龄来,这个黑烟妖应该还未成年吧! “开个玩笑。”夏飞飞面上微红,哈哈一笑,便想将事情蒙混过去。她先用血色藤蔓将林卓雅捆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下他头上的发箍,收入银镯里。 “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这次饶你一命。”夏飞飞在林卓雅耳边压低了声音讲道,“如果还不知死活,下次,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哦。”说罢,她往空中一跳,黑烟妖裹着她,摇摇晃晃地向前方飞去。 林卓雅身上的血色藤蔓,随着夏飞飞的渐渐远去,自动消失了。他呆呆地坐在石头上出神,直到幻影迷踪阵的效果完全消息,才开始默默地清点幸存者人数。 一条大河在崇山峻岭间欢快奔腾。一处断崖,横在水流经过的地方。大河便在此处化作飞流直下的瀑布。 黑烟妖一言不发地将夏飞飞扔了下来,正好扔在河水中间。 一时间水花四溅,夏飞飞在河水中拼命挣扎,还呛了几口水,差点没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她挣扎着爬到岸上,开口便骂黑烟妖道:“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瀑布口处的水流最急,我若一个不留神,被冲了下去,便是不死也要重伤!” 黑烟妖理都不理她,自顾自便要离开。 夏飞飞一看忙喝住他:“你要去哪里?我交待过你要去他们的飞行法器里偷元石,你偷来了没有?” 黑烟妖冲到她跟前,黑雾大涨,无数的元石从黑雾里噼里啪啦地落下,若不是夏飞飞闪身及时,恐怕要被这堆元石砸伤了。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夏飞飞说道,“话说你这次飞行比上次长了足有一成时间,你的实力增长很快啊!” 无论如何,队友的实力增强总算是一件好事。所以夏飞飞决定大人有大量地不去计较他不慎将自己扔在河水里,又差点用元石砸伤自己的事情。毕竟是未成年的幼妖,一时妖力没有控制好,失了分寸也是有的。 然而黑烟妖仍然是沉默。 夏飞飞终于不耐烦了。她将那堆元石清点完,收在银镯里,便盘膝坐下,打算恢复些元力,这时,黑烟妖却突然开口说道:“那不是玩笑。” “什么?” “那不是个玩笑。”黑烟妖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委屈,“你明明可以杀死他的,却放过他了。” 夏飞飞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在讲些什么,她颇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有些人可以杀,有些人不可以杀的。他是界主的宝贝儿子,你想让整个百蛊界的人全民皆兵,都来捉我们吗?” 黑烟妖争辩道:“可是,我在旁边看了很久,若不是我出言提醒,恐怕你都和他滚上床了吧?” 夏飞飞诚恳地指出他言语之中的错误:“那里没有床。要么是石头,要么是沙土地。” “哼!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黑烟妖骂道。 夏飞飞却乐了:“你的成语用得越来越出神入化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姐姐我主修功法就是采补大法。这种事情,在你们妖族应该很常见到才是。不水性杨花、朝秦暮楚,姐姐我怎么提升修为啊?” “狡辩!”黑烟妖沉默片刻,终于说道,“你还说你是真心喜欢他。可是他都要杀死你了,你怎么可以去喜欢他?” “喜欢而已啦,说声喜欢又不会死人的。”夏飞飞想了想,像哄小孩子一样柔声安慰黑烟妖道,“我知道,妖妖一定是吃醋了,对吧。放心好了,其实姐姐最喜欢的妖,就是你啦!” “不准叫我妖妖!”黑烟妖满是嫌恶的语气,“还有,你的喜欢太廉价了,不准说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45采补 夏飞飞认真计算了近日的元石开支,总体来说,支出比收入多出很多,这还是算上黑烟妖偷来的那些元石。看来,以后大阵是摆不起了,想真正摆脱刑律殿的追杀,怕还是要另想法子。 好在已经釜底抽薪,将作为云朵法器动力源的元石偷来,终于算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她心中新的计划已经成型,但是此时此刻却找不到同伴分享。因为,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家伙居然借口豆雷蛊爆炸时的灰尘弄脏了他,溜到瀑布下去洗澡,一洗就是两个时辰。 ——妖修有必要这么爱干净吗?他到底是什么品种? 夏飞飞心中一边腹诽着,一边攀着岩石,往瀑布底下走去。 “喂!你洗好了没有!”夏飞飞说出这话的同时,控制着漂浮蛊落在瀑布下面。她四处张望,水潭里却不见黑烟妖的影踪。 “妖妖?”她试探着叫道。却丝毫没有回应。 然后她低下头去找,发现自己前方的岩石上蜷着一只小小的雪团儿。阳光照在岩石上,岩石也反射着白亮亮的光,若不仔细找,恐怕还发现不了。 夏飞飞见雪团儿将头埋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后面,似乎很有些慌张。她悄悄地走近,雪团儿看了她一眼,却把头埋得更深了。 “咦,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猫咪?好可爱的样子!”夏飞飞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惊讶与喜悦。 雪团儿本来欲逃走的,然而在她说了这话之后,却带着一丝忐忑与不安,呆在了原地,任她托起来捧在了手心。 夏飞飞开始给雪团儿顺毛。她昔年为了哄灵修们动心,十八般武艺样样精熟,这养宠物扮温柔却也是其中一项基本功。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雪团儿柔软的皮毛,手指宛如有了魔力一般,所到之处,雪团儿忍不住舒服得想呻.吟。 夏飞飞将雪团儿的头、颈、背一一捋顺了,又伸出手来挠它的肚子。雪团儿明显毛一抖,迟疑了一下,却终于没有避开。 谁知夏飞飞将它整个翻过来,朝着它下面望了一眼,突然间就大呼小叫道:“啊?竟是一只公猫?我原想收它做宠物,一路带走的,可公猫年纪略大,便开始夜夜发.情,嚎叫不止,扰人清梦不说,还会惹来事端。不如,趁它年纪幼小,阉了它?”一面说着,一面真个从银镯里取出一把匕首来。 这下子雪团儿真个怒了,猛地从她手中挣脱,一跃落到岩石上,对着夏飞飞呲牙咧嘴:“夏飞飞你不想活了!竟然敢冒犯本座至此!”言语间俨然就是黑烟妖的声音。 夏飞飞再也撑不住,笑出声来。 她一开始便看出雪团儿就是黑烟妖,只是不忿他处处虚张声势拿大,故而刻意戏弄,此时见黑烟妖终于恼羞成怒,心中觉得异常畅快,言语带笑讽刺道:“啊?妖君大人的母亲不是一只黑熊吗?妖君大人自然也该高大威猛,怎么可能是这般又软又萌的小不点?一定是弄错了!” 雪团儿越发羞恼,也不用黑烟遮掩身形了,直接一弓身子,便跳到空中,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向夏飞飞扑了过来。 夏飞飞连忙避开,她忙操纵着漂浮蛊飞到半空中,和雪团儿一追一逃。 一人一妖也不知道闹腾了多久时间,雪团儿终于力竭,落在岩石上,但一双眼睛却睁得滚圆,不甘示弱地瞪着夏飞飞:“色女!无耻之至!” 夏飞飞却理直气壮地反驳:“你是一只幼猫啊!我就看到你尾巴下面两只小孔!别的什么都没看到!一只刚出娘胎没几天的幼猫,有必要那么在意吗?” 雪团儿怒不可竭:“谁说本座年幼!本座在娘胎里也至少过了几万年!” 夏飞飞只是不屑。 原来,雪团儿的母亲真身是一只九尾灵猫,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太过娇小玲珑,深为憾事,所以喜欢用黑色烟雾来虚张声势,雪团儿自然也继承了自己母亲的这种传统。 “原来小白你是一只灵猫,怪不得,怪不得。”夏飞飞一边说,一边继续给雪团儿顺毛。她的手法颇为熟练老道,雪团儿欲拒还迎了几下子,也便顺水推舟了。 “不要叫我小白。”雪团儿最后说道。 然后,一人一妖就开始计划将来。夏飞飞道:“眼下去望仙城怕是走不通了,想来已严密防范。不如顺着水路一路东去,去海洲城碰碰运气。” 海洲城是百蛊界、血月界和曼陀界的交汇之处,真正的三不管地带,两条界河在此地交汇,冲刷出一片沙洲。经过几万年的发展,沙洲上建起一座高大的城市,是谓海洲城。 由于血月界和曼陀界已经算是人修和妖魔激战的前线,是以海洲城中鱼龙混杂,连魔修妖修也偶有出入。 海洲城中修者以利为本,奉行往来皆是客的原则,哪怕对百蛊界界主的命令也不大理会,正是一处合适的逃难地。 此外,和望天城一样,海洲城每隔三五年也会有一重天的使者前来选拔根骨上佳的修者,收为门派弟子。 美中不足的是,望天城距离荒月山寨约一千里,而海洲城则路途更远。因此原本夏飞飞的计划是在几天内遁入望天城,但是由于雪团儿小妖的虚张声势,错误估计了飞行速度,显然这计划已然失败。林卓雅能够带人来追杀,就说明他们的行踪已经败露,山寨至望天城的路径上必然布满重兵。与其在重兵把持下艰难突围,不如出其不意,改变目的地。 一天以后,一艘简陋的小帆船沿着大河顺流而下。在船的尾部,一只娇小可爱的雪团儿正在鼓着腮帮子吹气,它吹出的气落到船帆之上,鼓荡起大风。 小帆船跑得飞快,可是坐在船尾的黄衫少女却并不满意。她一面抚摸着雪团儿顺滑的皮毛,一面颇有些责备地说道:“小白,你的速度太慢了,再快点啊!”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小白!”雪团儿口吐人言,恶声恶气地说道。 可是夏飞飞却不把它的抗议当做一回事:“那……还叫妖妖?” 雪团儿一脸嫌恶地抖了抖毛。 夏飞飞遥遥望了望天色,只见天边又悠然飘来了那朵白云。 “真是阴魂不散啊!”夏飞飞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挠了挠雪团儿的肚子,哄得它舒服了,方叮嘱道:“小白,那群该死的家伙又追过来了。你这几日妖力增长得很快,他们的实力经过上次有所折损,这正是你大展雄威的时候啊!那么,就按照计划行事?” 雪团儿不满地抗议道:“凭什么要把那个小白脸留给你?我就要对付那么多人?一看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夏飞飞柔声哄它道:“因为你能者多劳啊!那个林卓雅,我留着有用。”她的脸上突然露出颇有些微妙的神情,“是的,你猜得没错,我要拿他练功。上次他的反应,颇为……有趣。” …… 林卓雅没想到这次的激斗,他落败得更快,甚至都没来得及使出父亲赐给他的法宝,便再次为夏飞飞所擒。 “你太过大意了。和我交手,怎能心存犹豫?”夏飞飞一面说,一面将他手中的一次性法宝夺了过来,“金钟罩?这个好,一会儿办事的时候,再也不怕被打扰了。” 林卓雅脸颊通红,他立即明白了夏飞飞的意思:“你好无耻!” “是啊,我是无耻。”夏飞飞不慌不忙地说道,“我道德沦丧,罔顾纲常。但,那又怎样?你此刻既然落到我手里,就应该做好了各种可能的准备。这个准备,当然包括——被我采补。” 她将那金钟罩法宝打开,把林卓雅拉了进来,一面轻柔地为他脱去衣衫,一面笑着说道:“想必一直以来,你都有一个疑问。我看来就像是无利不起早之徒,怎么会为了毁掉周瑾的修行而跟他一夜缠绵。现在,你心中应该有答案了吧?不错,我接受了邪神的传承,修炼的便是这采阳补阴的功法,因此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视百蛊界灵气稀薄的环境,飞速筑基。唯一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你白白活了二十多年,还未品尝过男女之事的妙处。对吧,我猜的没错吧?” 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熟稔地在他身上游走,点下一簇簇的火苗:“说实话,你还有元阳的这件事,令我很意外。不过,我也很高兴。” 林卓雅涨红了脸,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夏飞飞却拿舌头将他的牙齿撬开:“来,不要那么紧张,放松点儿,你要学会忠于你自己的感觉。其实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你已有三转的修为,早晚要经历这成人之礼的。只此一次,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牵连。以后你娶妻生子之时,只怕你的妻子还要感谢我今天对你做的事。” 林卓雅喘着粗气挣扎道:“我、一心求道,并无娶妻生子之念。” 夏飞飞拍手说道:“那更好了。今日我之所为,不会有碍你修行。如此这般,利人不损己。你、可愿从我?” 作者有话要说: 46功法提升 林卓雅能清晰地感到,她在点火。 其实对于男女之事,他并非一无所知。身为百蛊界的贵公子,早在他十六岁突破二转时候,家中便为他安排了侍妾。他也曾被逼着学了不少春.宫图,然而却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 他醉心于琴,平日里的爱好是破案,最大的愿望是修成大道,长生不老。连百蛊城里那些整日为了他争风吃醋的师妹、表妹,他都未看在眼里,何况是出身卑微、见识短浅的侍妾呢? “其实男女之事,无味之至。”那个时候父亲颇为宠爱他,他也曾大着胆子对父亲说出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每当这个时候林界主便微笑:“傻孩子,你还年轻,不懂得。你觉得世间女子都庸俗不堪,那是因为,你还未曾找到你真正喜欢的女子。” 其实那个时候林卓雅对于父亲的说辞不以为然。 ——一个妻妾成群、偶尔还光临秦楼楚馆的男子,又有什么资格说真爱这种话?虽然,他是自己最为敬重的父亲。 林卓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置身于火焰当中,他咬牙坚持,苦苦挣扎,然而始终不得解脱。不,其实他知道该如何解脱的,他心中绮念丛生,一个声音一直蛊惑着他,告诉他内心中最真实的愿望是什么。他也知道,只要遵从声音的指引,他便可获得无上的愉悦。 在内心和身体的双重煎熬下,林卓雅异常庆幸自己尚有一线清明。然而他此时此刻却恨不得自己就此昏过去,或者完全丧失理智。 在那一霎那间他突然明白灵犀花的暗示。那日他在荒月山寨用灵犀花寻找方向,灵犀花花瓣上的“不要”,并不是因为他在那一刻的犹豫和心软。灵犀花分明是在提示自己远离这个女人,离的越远越好,以免被引诱、堕落! 夏飞飞终于停了下来。她便坐在他身上,两人身体贴合紧密,彷佛只要其中一人不小心滑动一下,便可一锤定音。然而她居然就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我不喜欢用强。那样太没成就感。”夏飞飞彷佛颇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取悦人的手段,在你身上至少用了十之二三。在最后的时刻,交给你来抉择。我——毕竟也有我的骄傲。若是你不愿,我就放过你。” ——她好过分。到了这最后的时刻,哪里还容得下他细细抉择。这个时候的林卓雅,眼睛赤红,喘着粗气,他的那些原则、那些是非对错,全在灼热的火焰当中消融。箭已离弦,无力回天,只能任人宰割。 …… 黑烟妖如砍瓜切菜般解决了追击而来的蛊师之后,洋洋得意地想找夏飞飞表功。然而看到眼前的景象,他身上的黑烟忍不住张牙舞爪地凌乱起来。 那只简陋的小帆船在水面上摇晃不已,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从帆船里传了过来,任傻子也知道里面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黑烟妖不悦地说道:“我回来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阵低低的呻.吟声。 黑烟妖越发恼怒,一爪子向小帆船扯去,帆船水花四溅,那简陋的船篷立即四散开来,然后,便露出一只闪着黄光的罩子,里面影影绰绰两个人肢体交缠,却看不真切。 帆船突然间平静下来。黑烟妖后退几步,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见那只罩子里有男子满是压抑的嗓音传来:“你、这般为所欲为,又至名声节操与何地?” 紧接着便是夏飞飞那熟悉的笑声:“名声和节操这东西,那是什么?能吃吗?”然后帆船便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黑烟妖怒极,飞身向那闪着黄光的罩子扑了过去,他伸出利爪,不停地挠那罩子,那黄光渐渐地越来越稀薄,罩子也不堪他的撞击,彷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不知这般僵持了多少时候,夏飞飞从黄色罩子中走出。 她脸颊微红,发髻散乱,眼角眉梢却有一股难言的媚意。被她带着媚意的眼神一扫,连黑烟妖都禁不住有些不自在。 他哼了一声,收了黑烟,缩成雪团儿的原身,一跳便跳到夏飞飞肩头。 夏飞飞见它作势欲用爪子挠自己,连忙眼疾手快制住它。林卓雅这次失败,连空间法器都被夏飞飞搜了出来。 夏飞飞念个诀儿,洁白的云朵法器漂在水中。她抱着雪团儿,举步登上云朵,径直向东方飞去。 金钟罩的光芒渐渐散去了,林卓雅衣衫凌乱,满身狼狈,望着那朵洁白的云朵越飘越远,表情复杂难言。 云朵法器上元石充足,动力足够,再加上只搭载了一人一妖,是以飞行速度极快。据夏飞飞估计,不出三天,便可抵达海洲城。 然而云朵法器上,一人一妖的争吵却刚刚开始。 “你又骗我!”雪团儿气愤地指责道。 “什么?”夏飞飞起初有些不明所以。 “说好只是取他元阳的,可是你,你们——”雪团儿一时都觉得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夏飞飞的无耻才好。 夏飞飞却立即明白它在说什么。 “其实这是个误会。”她一边为雪团儿顺毛,一边说道,“自筑基之后,我的主修功法似乎提升了。” “什么?”这次轮到雪团儿不明所以了。 “我方才,拿他做了个实验,结果发现,我的功法升级了。”夏飞飞脸颊微红,小心斟酌着词语,“也就是说,除了元阳,或许还可以和炉鼎们进行更多的接触。” “龌蹉!卑鄙!下流!”雪团儿冷哼几声,从夏飞飞手中跳下来,抖了抖毛,以示对同伴这种行径的不赞成。 然而夏飞飞却不以为意。她面上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心中,却是激动万分。 ——这便是得了永欢娘娘真正传承的缘故吗?玄牝大法和玄牝困魔大法的不同之处,从筑基期开始,便十分明显地表现了出来。 记得前世修炼玄牝困魔大法的时候,一直到了金丹期,那些元阳已失的炉鼎们,才真正可以为自己所用;而到了化神期之后,才可以无视情爱对采补效果的影响。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了飞速增加修为,可是干了不少缺德事呢!若不是因为这些始乱终弃的黑历史,单凭采补一项,又怎会被诸多自谓正义的正道人士喊打喊杀? ——毕竟,蛮荒境那位高高在上、受无数人崇敬膜拜的冷霜枫仙子,修为高达化神后期,夫侍成群,光炉鼎都有几十人呢! 往事不堪回首。 “小白,你现在到筑基期了吗?”夏飞飞转头问道。 雪团儿只是冷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妖妖?”夏飞飞试探着叫道。 “滚。”雪团儿很直接。 夏飞飞和雪团儿打交道这么多日子,怎么不知道它在怄气,见它终于出声,便笑着说道:“我错了,你说过的,我知道你们妖界的实力划分和人修不一样,大抵是萤火、化形、凝煞、结丹这样的顺序。以你现在的实力,差不多可以化形了吧?” 雪团儿的修为确实提升很快,这是它的得意事。因此既然夏飞飞问起,它终于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我能不能化形关你什么事情?” 夏飞飞正色说道:“人妖殊途。你在外人面前又不肯撤去黑烟。我若和那样的你一同进海洲城,怕会被有心人盯上。若是你能化形,你我可扮作母子,不易惹人生疑。” “母子?”雪团儿不满地抬头望了夏飞飞一眼,“你也配?何况,你才多大?” 夏飞飞悠然叹道:“我若非要修习蛊道,只怕现在早已经结婚了。再过几年,孩子说不定也似你这般大了。” “狡辩!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占我便宜!”雪团儿毫不含糊地指责道。 “那——姐弟总可以了吧?”夏飞飞说道。 年龄小就是麻烦,连这些虚的东西也要计较。想她当年为了提升修为,什么做低伏小的事情没做过。眼下还在逃避百蛊城的追杀,怎么这孩子就这么不开窍呢?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啊? “离海洲城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化形泉。专门为你这种小妖而设。到时你不妨去试一试。”夏飞飞说道。 其实她的话只说了一半,百蛊界好歹也是蛊修的地盘,海洲城再偏远也是如此。在这个地方之所以有一座化形泉,正为了那些在战争中猎取了幼妖的修者而设。幼妖一旦化形,在海洲成中的售价便可翻倍。 “你的妖身这般可爱,化形后定然也惹人喜欢。”夏飞飞为了哄它听话,赞美之词连绵不绝,“到时候姐姐定然给你穿一件红衣服,扎个冲天小辫,要多萌有多萌。”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年画里红衣童子的憨态可掬,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喜欢红色啊?”雪团儿冷不丁地问道,“那你还骗我说你喜欢我!哼!人修真狡猾!”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cp,我想说,其实本文的大方向已经定了,倾向于过程np结局无cp,或者开放式结局。 不过大纲和设定这东西向来是用来颠覆的,例如说,在最开始的设定中根本就没有胡兴这个人物的存在,然而故事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成为后续进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此,如果在写文过程中,某个人物的发展特别超过预期,打破了大局和平衡,也许会因此修改大纲。这个打破平衡,并不是说文下对他的呼声有多高,而是基于女主的需要,精神需要和物质需要。 其实对于感情来说,过程比结果更重要,有的时候相濡以沫,有的时候相忘于江湖,都会是一份弥足珍贵的体验。 故事写到现在,我的大纲也在不断完善修改中,目前,设定中的男配性格各异,但各有闪光点,他们都会成为女主在某个阶段的良师益友。希望大家将主要精力放在女主的修真道路上,同时,也能尽情享受和每个男配相处的过程。 感谢一直以来,大家对这篇文的支持和鼓励!鞠躬~~ 47化形 化形池位于距海洲城十里的地方,这里的天气永远是黑云密布、雷电共作,大雨如注。 化形是妖修们所要经历的第一道关口,其凶险不言而喻。 昔年夏飞飞手下也有几个颇为得力的妖修,她曾好奇地询问过化形时的一些细节,那些一向颇为悍勇的妖修提起往事时候满脸的痛苦,彷佛回忆这些细节,就等同于他们重新经历这种煎熬一般。 “化形是一场天刑,无异于溶血炼骨,浴火重生。”这是妖修们对于化形一致的评价。 夏飞飞撑起一把伞,立在化形池外。化形池被重重的迷障所笼罩,她看不到其中挣扎翻滚着的小妖们,然而他们凄厉的叫声却一声声传来,不绝于耳。 化形池门口时不时有成功化形的小妖们走出,每当这个时候,带那些小妖来化形的主人们便会喜上眉梢,彷佛看到高昂的身价钱在向他们招手。 也有小妖耐不住痛苦,在化形一半强行挣脱,或者勉强凝成人形,拖着毛茸茸的尾巴,或者半人半妖,不尴不尬。更有时运不济的小妖在化形的过程中不幸夭折,化形池的侍者们黑着脸拖出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妖尸。每当这个时候,小妖的主人们便会捶胸顿足,暗叫一声晦气,接着便拿出银刀,熟练地分解着妖尸,打算将它们尚有价值的皮毛或者爪牙拿去卖钱,弥补一点损失。 一般说来,血统越为高贵的小妖,在化形时候要经受越发漫长的煎熬。一份痛苦,一份回报。这是他们为了追逐强大,所应付出的代价。 夏飞飞知道,黑烟妖已经进化形池很久了。和她站在化形池外等待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黑烟妖却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小姑娘,我们的化形池是按照时辰收费的,你预付的元石已经用完了。”化形池的侍者跑过来说道。 “元石,少不了你的,先续两个时辰!”夏飞飞咬牙切齿地说道。现在的她,无比懊悔贪图黑烟妖潜力不凡,在他进入化形池前信誓旦旦,说无论多久,也会等他出来。结果现在作茧自缚,进退两难。 “承惠五十元石。上品。”侍者面无表情。 这便是海洲城的市价。这里鱼龙混杂,弱肉强食,敢来这里的修者们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计,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故而物价比百蛊界的其他地方都要高出许多。 夏飞飞一脸肉痛地付过元石,然后心急如焚地向化形池里张望:若是小白死在化形池中,这些元石便全部如同扔到水里去了。 “我带来的小妖,他可还活着?”夏飞飞忍不住问道。 侍者接过元石,翻了个白眼:“化形池中那么多小妖,谁知道你说哪个?” 旁边一同等待小妖化形的人便嗤笑她:“这小姑娘莫不是傻了。妖兽化形,大多都是一刻钟的工夫,便是你的妖兽有来历,一两个时辰也算是不凡了。我在海洲城贩卖妖兽这么多年,最逆天的妖兽,便是一只孔雀,化形用了一天时间。然后这只孔雀化形后,便杀死了它的主人,逃回妖界去了,据说现在也闯出好大的名头。故而据我看来,你那小妖,若是死了,倒是破财消灾了。你还不去那边认领尸体,何必杵在这里,傻乎乎地浪费元石?” 夏飞飞昔年执掌逍遥窟,气度心性非常人可比。她既然坚信小白的来历绝不简单,便决意为此赌上一赌。若赢,便得到一个强大的助力。而那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中偶尔夹杂的几声猫叫,也是她信心的来源之一。 然而,到了第三天,连猫叫声也听不见了。 夏飞飞的心情越发沉重。她见闻何其广博,知道连后来一统妖界的女王明月心化形之时也不过是三天三夜,小白就算来头再大,也强不过明月心去。而他此时迟迟不出化形池,一个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这孩子逞强好胜,自己把自己玩死了。他的妖身那么小巧玲珑,便是捞尸人一时疏忽一时没有发现,也是情理之中。 “再等一天。”她对自己说道,此地不可久留,若小白再不出来,便是他还活着,有天大的潜力,也顾不上了。 第四天清晨,化形池的侍者向夏飞飞收取元石的时候,看她的眼光充满了怜悯,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一样。周围也有不少人劝着她就此罢手:“不过是个小妖,妹子你这么多元石砸下去,连声音都没有。还不如愿赌服输,就此离开,将小妖的所有权转让给此间主人。你家小妖纵便是能熬住这四天的煎熬,难道你就不怕和那孔雀的主人一样惨死妖兽爪下?” 天空中的雨,越发地大了起来。夏飞飞起初是撑了伞在雨里等待,后来花了大笔元石在旁边的竹棚中休息。这三天三夜等待下来,她也有些憔悴,就此放弃小白的念头,在她心中的分量也就越发重了。 “再这么等下去,说不定就真成了蛮荒境的一场笑话。我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了别人?”夏飞飞终于下定了决心。 然而她整衣而起要离开的时候,迎面撞见了一个人。 林卓雅。他一袭白衣,眉眼温润,举止高洁出尘。 一刹那间,夏飞飞彷佛看到无数的灵犀花在风中飞舞。“真是阴魂不散呢!灵犀花实在是个讨厌的东西呢。”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向后退了好几步。 林卓雅是她的手下败将,他似乎是孤身一人而来,然而却镇定自若。 林卓雅的这种态度令夏飞飞感到忌惮。她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试图辨认出周围人群里隐藏着多少敌人。 ——林卓雅有恃无恐,自然不知道随身携带了多少宝物。小白却此时生死未卜,而她竟然鬼迷心窍,在此耽搁了数日,此时状态不佳。便是单打独斗,怕也不是林卓雅的对手。 “真是大意了啊!果然贪欲害人,自古如是。”夏飞飞轻轻叹道,突然间便抬起头来,冲着林卓雅微笑:“公子远道而来,难道是上次意犹未尽,想继续和我切磋船中之事?” ——以言语扰乱敌人心神,然后偷袭占得先手,伺机出逃,未尝没有转机。 但是出乎夏飞飞的意料之外,林卓雅丝毫没有在意她言语之间的戏谑,只是冷不丁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那个兽妖在里面?” “不,它早就化形出来了。我们便在此地设伏,打算再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夏飞飞开始虚张声势。 “这只兽妖来历非同寻常,关系我百蛊界的生死存亡。”林卓雅慢慢说道,“兽妖化形而出的时候,会有片刻的虚弱,若是你我联手,用蛮荒元气锁将他制住。你便是立了大功一件。你所犯恶行,皆因受妖兽蛊惑,身不由己。彼时我会向父亲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夏飞飞有些吃惊地望着林卓雅。这不像是他能说出的话。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我的哥哥,就快要追来了。他手段毒辣,非我能比。”林卓雅涩然说道。 夏飞飞突然大笑起来:“这是你哥哥告诉你的吧?他为了谋夺世子之位,果然是不择手段啊!” 林卓雅一下子便愣住。 ——两天前。 林卓雅大败而归,回到百蛊城。他垂头丧气地听完林界主的训斥,自己将自己锁在房中,连他的小厮陆小六都亲近不得。 然而林昭南却强行破门而入,一脸笑容地拍着他的肩膀:“弟弟你如此纠结,哥哥实在是不忍心。你的事情我都听商蕊儿他们说了,弟弟你一向目中无人,偶然看上了一个女子,做哥哥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将她逼上死路,然后日日悔恨呢?” 林昭南又说道:“你以为送给她一只飞行法器,她便能逃到海洲城,躲开刑律殿的制裁吗?父亲早已命我联合刑律殿,务必斩尽杀绝!弟弟你已经将她送到火刑架上一次,难道仍然要眼睁睁看着她再死一次吗?” 林昭南说:“她纵然满手血污,却也事出有因。法理不外乎人情。昔日我立下大功,父亲曾亲口允诺,会答应我一个请求。再有弟弟你在旁求情,此事再无不成之理。” …… 夏飞飞说道:“林昭南素来心黑,你莫中了他的圈套。” 林卓雅摇头:“我原本就对世子之位兴趣不大。只要你从此改邪归正,我便……我便……” 然而他却没有来得及说下去。 一股凌厉的气势突然间锁定了他。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怒喝:“你们两个,在这里拉拉扯扯做什么!” 夏飞飞和林卓雅两人一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然后,他们同时被惊艳了一下。 林卓雅从未想过,世界上竟有男子会生的如此俊美。他的五官精致无瑕,一双狭长的凤目里潋滟着无尽的波光,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一头漆黑的长发闪着奇诡的光泽,散落肩头,一袭红衣在风中纷飞,越发映衬得他肌肤晶莹如冰雪。 红衣男子这充满了魅惑的气场令夏飞飞也忍不住有片刻的失神。然而她的目光很快落到了红衣男子的头顶,一头黑亮的长发也遮不住那一对毛茸茸的雪白色耳朵。 夏飞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她试着叫了一声:“妖妖?” 作者有话要说: 48决裂 红衣少年闻言,白了夏飞飞一眼。他年纪既轻,容颜又美,这白眼之时轻嗔薄怒,风情万种,当下化形池外,传来一大群看热闹的人的抽气之声。 夏飞飞纵然阅男无数,这一眼也差点禁受不住。她哈哈一笑,向那人走近了几步,招手道:“妖妖,过来。” 妖妖闻言一脸嫌弃地望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顺势挽住了她的手。这一动作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抽气声。 然而对面的林卓雅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原来……原来你暗中勾结的,竟是这般……” “这下子你懂了吧?”妖妖昂首抬头,将夏飞飞扯得更近一点,形容亲昵,彷佛在向林卓雅示威,“你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了。她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林卓雅脸色变了数变,眼看这一对狗男女联手,自知不敌,终于离去。 而化形池外的这些人,仍然被妖妖的美貌所摄,在旁边窃窃私语,一个大声出气的都没有。 “我真是想不到,你这次居然放过了他。”夏飞飞倒是诧异地望了妖妖一眼,以妖妖的秉性,当年在萤火期便想杀死林卓雅,今日晋阶化形,反倒收敛起来,真是一件怪事。 ——妖修的等级划分,自成体系,大约是萤火、化形、凝煞、结丹,依次提升。 妖妖又白了她一眼,突然身子一软,夏飞飞下意识地抱住了他。在外人看来,就彷佛这两人不顾光天化日,公然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一般。 “我、我的妖力用尽了,快抱着我离开。”妖妖俯在夏飞飞耳边,低语道。 夏飞飞大惊。化形怎会有这般诡异的情况发生,这是她闻所未闻的。 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将妖妖拦腰抱起,瞬间激发了漂浮蛊,向海洲城中飞去。 当天红衣美男是化形池最大的新闻。在新闻里,夏飞飞被绘声绘色刻画成不知廉耻、白日宣淫的色中饿鬼。 “那小姑娘看起来也颇为清丽,想不到竟会那般好色。当场抱住红衣美人儿就要求欢。那美人儿半推半就,缠在她身上,两个人便搂搂抱抱,急吼吼地向海洲城方向去了。”这是目击者绘声绘色的描述。 “那个红衣美人儿,既然是从化形池里出来的,一定是只妖兽。看这模样,两个之前必然早搞在一起了。啧啧,人兽,想想都觉得——”又有一人拉长了声音说道,“很是带感啊!” 海洲城的一处客栈里。 夏飞飞急急要了一间上房,抱着妖妖冲了进去,将他放在床上,悠然叹道:“这下子可被你害惨了。本来想着来到海洲城就重新做人,打造一个好名声的,现在——我抱你抱了这么一路,不知道被好事者传成什么样子了。” “名声?恐怕是怕某人误会吧。”妖妖闻言冷哼了一下,“当日你在舟中说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名声那东西,能吃吗?” “名声,这东西其实有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算是一种伪装吧。”夏飞飞很诚恳地说道。 “诚如你所言,林卓雅的利用价值暂时已经没有了。他纵误会,也没什么要紧。”对待美男子,夏飞飞一贯温柔,妖妖受到的待遇非他是灵猫原身时可比,“我可是一直站在化形池外,为你淋了三天三夜的雨啊!说起来,倒要感谢你,关键时候出场,惊走了他。——只是我却不明白,怎么你的化形虚弱期竟会这般长,还有,头上的两个耳朵,是怎么回事?” 夏飞飞一面说,一面就要摸一摸那看起来很可爱的猫耳朵。谁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妖突然间脸上一红,将身子一扭,嚷道:“不准摸!” 夏飞飞看他这副神态,大起玩弄之心,笑道:“不摸就不摸,小气!” 想了想又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啥?” 妖妖突然间脸上更红了。一向牙尖嘴利的他居然默不作声,大有默认的意思。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颇为尴尬。 夏飞飞轻咳了一声,故作轻松,转移了话题,她叹道:“我原本打算带你到海洲城中躲避,一直等到各大派招收弟子,再趁机溜走。期间我们可扮作人修姐弟,掩人耳目。可你——居然长这么大了!说你是我哥,恐怕也有人信。还有那对猫耳,任谁看不出你是一个妖修啊!说来也奇怪,你在化形池中呆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有将猫耳给化掉呢?” 说罢,夏飞飞重重地叹气。 “猫耳,猫耳是化不掉的。”妖妖突然间小声说道,声音呐呐如蚊虫,“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夏飞飞一听大感兴趣,急忙追问。 “除非成人礼之后。”妖妖的声音越发小了。 夏飞飞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她眼珠一转,突然间神色颇有些怪异地说道:“想不到你们灵猫一族,居然有这般传统!那个成人礼,说白了,就是那个,对吧?” “色女!”妖妖咬牙,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这样啊。”夏飞飞笑得很邪恶,“可是我们在海洲城中,要避风头,自然要处处低调。你一点元阳未泄,原本是好事,此时看来,却是大大的不妙啊。咳咳,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便求一求我,说不定我善心大发,肯帮你一帮呢!” 听夏飞飞这般说,妖妖气的浑身发抖,他突然扑过来,一口便咬住夏飞飞的手,在她手上咬出一个很深的血痕。 夏飞飞吃痛,跳了起来:“喂,你都化成人形了,这做幼猫时候的脾气,也要改一改才好。” 妖妖将头一扭:“要你管!” 夏飞飞望着妖妖,只觉得有些头疼。她适才和妖妖说的话,也不全是为了故意呕他生气的。眼前的红衣少年意外的艳丽妖冶,然而头顶的一对雪白耳朵又显示出可爱的一面,这样两种原本违和的气质被他这样简单粗暴地融合在一起,居然——居然格外的魅惑可口。 身为妖女的夏飞飞自然有着极高的审美能力,她同时也明白,这样的妖妖公然走在海洲城中,究竟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年她的面首之一华光君不过容貌稍稍出挑,在黑水城中便有“玉郎”的美誉。无数正道邪道女子为博他一顾而费尽心机,终于还是染香用邪门歪道拔得头筹。 妖妖的姿色,又岂是华光君可以媲美的?他刚刚化形不久,实力在这海洲城中不值一提,又没有强大的庇护。若是个小孩子,就算再玉雪可爱,倒也罢了,喜欢侵犯幼童的修士,毕竟属于少数。但是妖妖现在的状态,分明向所有垂涎他的男男女女昭显着一个事实:他已经成年,他很好吃。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妖妖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毫不客气地冲着夏飞飞嚷道。 夏飞飞怜悯他化形之时受了三天三夜的天刑,亲往楼下买了饭菜,又亲自喂给妖妖吃。 妖妖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一些。 “喂,我美不美?”妖妖吃过饭,突然大声问道。 夏飞飞一时无语。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吗? “哼,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看见我的时候,明明都看呆了!”妖妖颇为得意地说,“要不是这样,你会那么干脆地放弃那个叫林卓雅的小白脸?” “我那是没想到,分明是一只雪白雪白的幼猫,怎地化形成这么大的人!还居然是穿红色衣服!”夏飞飞忍不住说道。 听她这般说,妖妖笑得更为得意:“你不是说,你喜欢红色吗?举手之劳啦,你不用感谢我。可惜,为了把自己变大一点,在化形池里呆的太久,竟然没有妖力了。否则,我又怎么会放那个碍事的家伙离开?”他的笑容愈发肆无忌惮和灿烂,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夏飞飞的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你说,你为了变大一些,故意在化形池里呆了很久?”夏飞飞冷不丁地问道。 “怎么样?这个样子是不是很美?”妖妖揽镜自照,在夏飞飞面前的惊艳亮相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顿时觉得在化形池中受到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了。总比当她的弟弟,被她一路欺负的好!他心中这么想着。 “是。是很美。”夏飞飞慢慢说道,眼神凶狠,“美得简直像一头猪啦,混蛋!”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弄错了。说不定这只幼猫就是只雌的,从小被荒冰炼狱炼坏了脑子,才会只要美貌不要命。 眼下是什么时候?虽然他们成功逃进了海洲城,却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危机从此解决,仍要在夹缝中生存,低调中发展实力才好。海洲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路豪强虎视眈眈。而这只蠢猫,却为了图面子,不顾同伴守护在外面的凶险,硬生生捱在化形池中消耗自己的妖力! 如果,如果追来的人不是林卓雅,不是被他们的虚张声势吓退了的林卓雅,而是他那阴险狠毒的哥哥林昭南,那么夏飞飞早因为这只蠢猫丧命了! “猪!”夏飞飞忍不住拍案而起,指着妖妖的鼻子大骂道,“老娘纵横一时,差点在你这里翻了船!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队友!你滚啊,不要再拖累我!” 妖妖被她声色俱厉的喝骂吓住了。然后,他怒吼一声,依旧化作雪团儿模样,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向夏飞飞扑了过来。 然而,夏飞飞轻描淡写便制住了它。它妖力全失,正在虚弱期,又怎是夏飞飞的对手。 “你再敢抓我,我们便从此陌路,我再也不管你的死活!”夏飞飞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光凶狠。 雪团儿突然口吐人言:“你一直在利用我,什么时候又管过我的死活?”然后,它“喵呜”一声,用力甩起尾巴,在夏飞飞手臂上抽打出一条红痕,不等她反应,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BOE的手榴弹 同样的感谢也送给MSN1970.谢谢她的两次地雷。 49情蛊毒 起初夏飞飞对妖妖的含恨离去,并不是十分在意。 妖妖血脉奇异,被他咬过的手上滴血不止,手臂上的红痕也高高凸起,怎么也褪不去。 夏飞飞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又想尽了消肿的办法,仍然一无所获。渐渐地,她感到有些头晕眼花,这才慌了手脚。 难道说,妖妖那一咬,居然别有玄机不成?她这个样子,莫不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毒? 夏飞飞昔年博览群书,见识渊博,然而此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起初还存了妖妖这孩子负气而走,等到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念头。然而等了一夜,眼见手上渐渐发黑,妖妖却始终不见踪影,这才知道这孩子怕是真的和她决裂了。 只是,妖妖咬她在先,两人决裂在后,难道妖妖在那个时候,便有了弃她之心,后面只是故意演戏,趁机发作? “我——始终是太过自信了啊。自以为看透人心,就可以无所顾忌。却终于看走了眼呢。”夏飞飞自言自语道,颓然若有所思。 纵横蛮荒境的妖女自然有她最拿手的本事,这便是勾引男人。多年来几乎攻无不克,因此颇有自信。她甚至知道,那些被她无情抛弃的男人也不会刻意去报复,因为,早在勾引他们之时,她便对他们的品性和容忍底线了如指掌。 其实很多时候,男人并不介意被勾引。比起大多数女人,他们比较没有节操观念,哪怕是很多处男,也不觉得自己的处男之身有任何宝贵之处。很多人的骨子里甚至叫嚣着艳遇。因此大多数时候,始乱终弃也不过是露水姻缘。真正恼恨夏飞飞,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很多时候并不是当事人,而是当事人的朋友、家属、或者是一些拿着礼教道义做掩护、实际是图谋她法宝的人。 算起来,这是夏飞飞的第二次失手。 然而每次失手的后果都是致命的:第一次,她被假名苏越、实名苏澈的男子所骗,致使她不得不提前动用造化轮回丹,冒险自爆重生;这一次,她以为妖妖至少对她有几分喜爱依赖之心,不会妄下杀手,还傻傻地想把他当做暂时可以信任的同伴,却终于反遭毒手。 “果然妖修喜怒无常,不可拿人修的思维和感情,妄作推测。”夏飞飞一边这么总结着教训,一边勉强撑起身体,出门去寻找妖妖。 拜妖妖的惊艳亮相所赐,她现在也算是海洲城中颇有一点名气的龙套人物。不久便有谣言传开,说是那个昨日急吼吼抱着红衣美男进城的女人,惨遭妖修骗财骗色,此时正满城寻他,意欲报仇。 可是,夏飞飞哪里还有力气报仇。这几乎是她重生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因为大意,终于受到伤害;因为未知,所以格外焦灼。 一向自负学识渊博、诸事自力更生的她也不得不向丹药堂里那些高傲的大夫们低头:“大师,敢问我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可有办法化解?”她刻意低下头去,楚楚可怜,掩饰住眉骨里那一丝骄傲,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那般,用轻柔动听的嗓音向着每一个可能救她的人求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上位者从来都是能屈能伸,她从来不把一时的示弱作为耻辱。 然而所有的大夫都只是摇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毒。小姑娘你脉象除了虚弱些,与常人无碍。或许只是修炼过度?说真的,老夫倒是有些怀疑你得了癔症,也许是你自己将墨汁涂到手臂上,故意和老夫开玩笑?” “脉象脉象,老娘一个灵修,你居然和老娘讲什么脉象?”然而这些话,夏飞飞当然没有敢抱怨出声,她只是支付过那些高额的看病费用,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出药堂大门。 妖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迟迟不见踪影。而夏飞飞的身体,也渐渐虚弱了下去。 “老娘常年打雁,今朝居然被雁儿啄了眼!”夏飞飞如此自嘲道,她的眼前景物都有些模糊了。然后她突然间精神大振,急急忙忙向一个人走去。 那人站在一座建筑的影子里,然而幽暗的光线却掩饰不住他纤尘不染般的白衣。他身后似乎还是背着一把琴,神情颇带着几分忧郁,望着夏飞飞。 林卓雅。敌友不明、对她似乎尚存几丝情意的林卓雅。 “赌一把吧。”夏飞飞毫不迟疑地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衣角,“救救我。”她露出脆弱无助的神情。 林卓雅笑了。 “你可认错?”他淡淡说道。 “我不想再骗你。你那么聪明,我肯定骗不了你。”夏飞飞气息微弱地说道,“可是你已经追杀过我好几次,你不能再见死不救。你现在情形很危险的,或许我可以帮你。不瞒你说,我懂的很多,很有价值的。你不能看着我去死。” 林卓雅神情复杂:“你气息微弱成这样,还能说这么一长串话,真是为难你了啊。”说罢,看她趁势要倒入他的怀中,微微一犹豫,还是接住了她。 夏飞飞突然感到心口剧痛,就彷佛缓慢蔓延许久了的毒素突然集中在一起,猝然发难了那般。心性坚毅如她也一时承受不了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她勉强说出一句话:“这次是真的了。”然后,便痛死了过去。 林卓雅抱着她的身体,在大街之上发呆。过往的路人无不对他报以诧异的目光,然后,行色匆匆地离去。 ——男人抱着昏迷的女人,这才是众人眼中的合乎逻辑。毕竟,这是强梁遍地的海洲城,不管这个男人是劫财劫色的黑道中人,还是救拔女子于虎口的仗义豪侠,海洲城都有无数演绎成传奇的剧本。 林卓雅凝望着昏迷之中皱着眉头、仍然痛的沁出冷汗的女子,轻声叹道:“你好自私。” ——但是也许他爱上的,正是她的自私。这让以为自己一心追求大道、却发现总是为别人而活的林卓雅微微有些羡慕。又或者连自私这个原因,也是林卓雅自己给自己找的遮羞布。有的时候,感情是没有什么合理理由的。他对她的感情,或许正是源自她的与众不同。 林卓雅把夏飞飞送回床上之后,突然发现她脸上的痛苦神情减轻了不少,然后,她的眼睫毛开始不安地颤动。 “别装了。”林卓雅微微苦笑着说,“你到底是想让我知道,你醒了,却在骗我,还是被毒迷了心智,演戏时候有些发挥失常?” 夏飞飞终于睁开眼睛:“你也看出,我是中了毒?” 林卓雅唇边讽刺的意味更浓:“你为了修炼邪术,处处留情,现在终于到了玩火自焚的时候。有人给你下了情蛊毒,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情蛊毒?”夏飞飞惊住了,她神色有些古怪,整了整衣衫,低声说道,“得罪了,借你身体一用。” 林卓雅此时倒是坦然望着夏飞飞,丝毫不惧,默然见她明明步履有些摇晃,仍然试图摇曳多姿地向自己走过来。然后,她用手臂勾住自己的脖子,还未发力,便大叫一声,痛的昏了过去。 ——情蛊毒。相传是高阶蛊修才会用的一种毒术。然而这种毒术,早已随着魔族入侵、高阶蛊修的凋零日渐失传,至今已成绝响。夏飞飞只是略有听闻,却没想到,妖妖随母亲囚在荒冰炼狱中多年,哪怕在妖力全失的情况下,依然轻描淡写间信手使得出这般高阶蛊术! “这并不足为奇。你似乎懂得不少蛮荒境秘闻,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蛊术便是妖修传授给人类的吗?”林卓雅如此说道。 夏飞飞一下子愣住。 相传在数百万年前,世上原没有蛊修。那个时候人类无比弱小,常常沦为妖魔的食物。 但是人虽然弱小,却是善于思考的生物。人类中屡屡有大能出现,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领悟了不少功法,并毫不吝啬将其传授给周围的人群。人修渐渐地越来越强大,终于在无数惊才艳绝之辈甘为基石的前提下,自己为自己的种族铺设出一条通天大路。终于,人修渐渐可以和妖魔分庭抗礼,划界而治。 “但是妖魔也不甘示弱。”林卓雅如此说道,“人类这个种族,在逆境当中,具有极强的爆发力、创造力和开拓精神。然而在一帆风顺的时候,他们就会渐渐丧失警惕心,甚至为了一些私人利益,不惜挑动纷争,导致内耗严重。妖魔便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拉拢了一批人。” “妖魔是天之宠儿,从出生开始便有修炼的能力,有的还有血脉神通。他们把自己的天赋功法传授给向他们效忠的那批人,聪明的人类觊觎妖魔修炼的速度,渐渐创造出相应的人修功法。魔族偏重炼体,人类在魔族功法上创造出来的修行道法,便是禅修。妖族偏重传承妖术,人类在妖族功法上创造出来的修行道法,便是蛊修。”夏飞飞面色古怪,接口说道。 “但是妖魔毕竟小看了人的能力。”林卓雅正色说道。 “这不算什么能力,只是天性狡诈而已。”夏飞飞说。 林卓雅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人类的至理名言。妖魔都没有想到,在骗取和完善了功法之后,禅修和蛊修不顾誓言,纷纷倒戈,成了和妖魔最针锋相对的敌人。他们的地盘成为和妖魔斗争的最前线。” 夏飞飞点头:“听说,蛊修最开始的地盘,便是百蛊界。然后经过几万年的争斗,蛊修联合其他灵修,终于将许多大妖镇压在百蛊界炼狱之中,在炼狱之上设立山寨,以阵法封之,全寨人气运合力镇压。这样又是几万年过去了。” 林卓雅无不讽刺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在某人的帮助下,有一只小妖逃出了炼狱,渐渐觉醒了天赋血脉。他想必原身血统高贵,因此无视蛊虫这种不入流的半截子妖术的攻击,并且能在不知不觉中,给某人种下了情蛊毒。” 50施救 夏飞飞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原来这样,竟是情蛊毒。” 她一向觉得妖妖年幼,虽然略有些任性孩子气,却也因此格外率真可爱,和他相处之时颇为轻松。想不到他看似不经意间的一咬,竟藏着情蛊毒这般凶险。 情蛊毒。昔年高阶蛊修才会使用的一种毒术,被下了情蛊毒的人。从此便不能与除下毒者以外的异性发生任何接触。夏飞飞在书中曾经看到过,当年的高阶蛊修会给自己看上的女奴种下情蛊毒,以防她们对自己不忠。夏飞飞只当这阴损毒辣的招数已经随着蛊道的败落湮灭失传了,想不到居然被妖妖不经意间使出。 “原来如此。”夏飞飞叹了口气,那天妖妖化形后的言行举止一一被她细想了一遍。 “多谢。我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待解毒之后,必有厚报。”夏飞飞如是说道,又望了林卓雅一眼,便要走出屋子。 林卓雅赶紧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去找他。”夏飞飞心情很差。她一时大意,竟然着了妖妖的道,如今却还要低声下气求他原谅,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你就那么在意他,哪怕他弃你而去,仍然不死心吗?”林卓雅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大声说道,“你所谓的大道,难道就是做他的女奴吗?” 夏飞飞抬眼望着他。她手上的伤口一直在往外渗血,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硬撑着而已。既然知道中了情蛊毒,就得赶紧找罪魁祸首解毒才是。在这里和林卓雅纠缠,实为不智。 “林卓雅,你这样拦着我,难道是对我余情未了不成?”夏飞飞大声说道,嘴角勉强弯成一个讽刺的弧度,“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我所追求的,一直是大道,是自由。哪怕没有中毒,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更何况,更何况……”她突然间一阵心浮气躁,倚门站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卓雅深深望着她:“你现在,可有走出门去的力气没有?你这个样子,又如何去找他?既然你一直在利用我,何妨再多利用我一回?”说罢,将身后的琴再次铺开,竟然自顾自弹起了一首催眠曲。 夏飞飞此时此刻哪里还能抵御这个,她只觉得昏昏沉沉只想睡过去,她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仍然不敌睡意的侵袭。 “既然如此,便拜托你了。”夏飞飞声音飘忽地说道,“我说过,将来我对你的回报,必然超出你想象。你……不要……放弃我,我真的……很有用的……”尚未说完,只觉得眼皮比灌了铅还要沉,身子一歪,竟然就倚着门框,慢慢地软倒在一旁。 ——她最后的言辞之间,反反复复地强调回报,她说她很有用。难道,他在她心目中,竟是这般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吗? 林卓雅终于不再弹琴,他吩咐店中伙计锁好房门,不得任何人进入,然后,便行色匆匆离开。 林卓雅走在海洲城的街上,步履匆匆,是以他根本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悄悄从窗口钻进房间,轻轻用舌头舔去夏飞飞的手背上的血痕。 夏飞飞手背上的血痕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愈合着。这个世界上,九尾灵猫只剩下雪团儿一只,除了他之外,无人知道,九尾灵猫的第一天赋属性竟是治疗。 “乖孩子,既然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该信守你的诺言,跟我乖乖回去了吧。”突然间,屋子外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雪团儿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身子明显一抖,似乎很是畏惧似的。他不舍地望了夏飞飞一眼,随即这种不舍的神情便转变为怨恨。终于,他抖了抖毛,从窗口轻盈地跳了出去,再不见了踪影。 …… 夏飞飞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一间精致素雅的厢房之中,房中香炉里白烟袅袅,香气沁人心扉。 夏飞飞望了望手背上的血痕,惊讶地发现,血痕早已结疤,成了两道浅浅的月牙。她凝神静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修为,更是意外地发现,她的蛊道修为晋阶为三转,而丹田之处的灵力,仍然是筑基初期的迹象,没有丝毫的变化。 “难道我竟是因祸得福?”夏飞飞心中这般想着。突然她听到房外有杂乱脚步声传来,忙似原样躺在床上,却侧耳倾听他们的动静。 突然间一个女人声音传来:“我这仙子香和素女丹可不是寻常之物,若非你出言恳求,我断不肯浪费。如今虽然不能彻底拔除情蛊毒,却至少将其暂时压制。” 然后便是林卓雅诚恳的道谢声:“多谢程姐姐仗义相助。” 那被称作程姐姐的女子却很是爽朗大气,闻言笑道:“算了吧,你我心照不宣。若不是我药圣堂昔日曾经蒙你恩惠,你看我会不会理你!”笑了一笑又道:“里面那姑娘,便就是你心仪那人?你便是为了她,和你的父亲闹翻,以至于他通告整个百蛊界,说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林卓雅沉默不语,许久没有出声,像是默认了。 屋外程姐姐的声调便拔高了几许:“以我看,此事定然透着蹊跷。百蛊界世子之位,你虽然淡泊无意,林昭南却始终对你忌惮。莫不是林昭南在你父亲面前,说了你许多坏话,以至于父子离心,才闹到了这般田地?” 林卓雅终于出声,声音里似有苦涩:“不,实是我自己糊涂。” 程姐姐沉默了片刻,再出声时,那声音里探究的意味却是重了许多:“这倒是奇事了?你向来高洁自矜,多少年轻女子仰慕你而不得。房中那人,却也不见得比其他女子出色。怎地……怎地……” 那程姐姐犹豫了一下子,终于将疑问说出:“她此刻体内毒素虽然被暂时压制,却只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世间有多少女子,愿为你爱侣,你一直借口一心向道,终不可得。难道,竟打算守着这女子,可望却不可及,就这么遥遥相望一辈子?” 夏飞飞躺在床上偷听两人在外间交谈,听到此处,见程姐姐说的怪诞,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小心在意,却毕竟还是闹出了点小动静。 那程姐姐听到里间的动静,叹了口气道:“她应该是快醒了。你当断则断,何苦误了自身。我听闻风言风语里说,这女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她不是什么好人。”外间里又传出林卓雅的声音,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无奈,任谁听了他的话,都能感觉得到,他心中的牵挂究竟有多深。 “唉,可见情之一字,误己误人。”程姐姐最后总结似的说道,“我那小弟程若谦,一心只爱商贾经营之道。我原先只顾惆怅他如此冥顽不灵,怕是错过了好姻缘。如今却又有些担心他被女人所骗。真是左右为难。” 这话便说的有些不客气了。是以林卓雅沉默片刻,终于出言说道:“程姐姐放心。令弟自幼聪慧,机敏异常,断不至于似我。” 程家小姐正在和林卓雅说着话,旁边侍女虽多,鸦雀无声。突然间,里间里传来几声响动,紧接着,夏飞飞从里间出来,冲着程家小姐盈盈下拜:“尊驾可是海洲城药圣堂的当家大小姐程素心?小女子久闻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蒙小姐救治,感激不尽!” 程家大小姐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武之气。然而此时她望着夏飞飞,却是各种看不顺眼。她不顾林卓雅脸色,冷然说道:“你要如何感激?” 夏飞飞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地望着程素心,听她又将言辞加重了几分:“为了救你,林公子苦苦相求,我亦耗费了不少仙子香和素女丹。你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号,自然知道这两样药是药圣堂的招牌,千块上品元石也难买。如今你欠下林公子的情面,又欠下这许多药钱,你要如何偿还?” 程素心面色不愉地站了起来,她向着夏飞飞又走近了几步:“情蛊毒固然奇诡,但你既然已经中了毒,自然深有体会。你自然知道,林公子倾慕于你。若非此毒,你尚可以以身相许,还他情面,我药圣堂也会看在林公子面上,免费为你医治。可是如今,你要如何偿还?” 林卓雅终于出声劝阻:“程姐姐,请不要再说了。我带她来求医,所有费用,我会替她出。” 但是夏飞飞却一脸自信地对着他们说道:“我自然有办法偿还。我很有用的。只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程素心很不喜欢夏飞飞这种恃美而骄、恃爱行凶的女人,但是既然夏飞飞言之凿凿,身为药圣堂的大当家,她自然要有等待的器量。她的私心里,是那么急切地盼望着夏飞飞失败,向她低头。然而,不过一天以后,她就发现,她还是失算了。 程素心的宝贝弟弟,就是那个一心想着钻营商贾之道的程若谦,第二天突然兴冲冲地跑过来说,他用一万块上品元石换取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即三转大圆满蛊修如何将元气转化为灵气的秘密。 51还恩的方式 “姐姐,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能成功的!”程若谦握紧了拳头,信心满满,“海洲城中,最多的灵修还是蛊修。蛊道修至三转以后,提升缓慢。向来元气化灵气的秘密都被各大修真门派视为机密,蛊修只有加入各大门派,才有继续进步的可能。如果,如果我们将这个秘密制作成玉简出售,必然有许多人来买。届时,必然会有十倍、百倍的利润!” 程素心十分无语地望着程若谦:“你就不怕因此惹人觊觎,引来杀身之祸?” “不怕!”程若谦一挺腰杆,“谁叫我有个那么能干的姐姐呢?若是惹恼了我姐姐,谁给他们仙子丹和素女香?”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有着和程素心极为相像的浓眉大眼,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讨人喜欢。 程素心看程若谦如此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她便听侍女禀报说,夏飞飞求见。 夏飞飞诚挚地对她再三感谢,将银镯中的元石取了出来,堆成一座小山。程素心身边的侍女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城中人习惯用元石袋交易,几时见过这等白花花的元石堆成山的气势? 程若谦乐了,在程素心耳边说道:“这便是卖给我那个秘密的夏小姐。想不到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许多元石竟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程素心的脸色便更是难看,她昨日斥责夏飞飞的情景犹在眼前,如今却被人用如山般的元石予以还击,可不是生生地打脸? 偏偏夏飞飞态度很是谦逊:“若不是程小姐妙手慈心,施以援手,飞飞还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地。仙子丹、素女香价值千块上品元石,但是飞飞觉得,若是身死道消,便是元石再多,也是徒然。程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日我便以上品元石一万块酬谢药圣堂,还望程小姐不要推辞。” 程素心气的脸色发白:“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说什么救命之恩,你是故意刺人的吗?是,你身中奇毒,我无力医治,只是拿仙子丹、素女香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毒性,但我已尽力!我之所以医治你,不是为了你这一万块元石。若不是因为林公子,我——我看你拿什么谢他!”她最后气的声调都有些变了。 “我自然有办法谢他。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程小姐,你说是吗?”夏飞飞说道,再次施了一礼,道谢而出。 程素心几乎都要奔出去和夏飞飞理论了,还是程若谦见势不妙,死死拉住了她:“姐,你别生气了。她好言好语过来感谢,行为并无失当之处。姐姐何必太过敏感?” 程素心暴跳如雷:“连你也说我不对!”然而她毕竟是药圣堂的当家小姐,冷静下来便发现自己确实有失分寸,于是没有再追究。 而此时,夏飞飞和林卓雅两个人在酒楼中的一间雅室中,两人表情皆十分凝重,似乎在商议大事。 “这么说来,荒月山寨中的那只兽妖,是自己破狱而出,并非你和他暗中勾结?”林卓雅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样的消息,突然觉得心中轻快了许多。 “我只能这么说,兽妖蓄意破狱在先,我为求自保,和他勾结在后。以我对阵法的研究,可以推算,不出几月,百蛊界势必异兆四起,灾祸连连。所有被镇压的妖族都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夏飞飞难得十分认真,“这些消息,原本我是不想说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百蛊界哪怕洪水滔天,又与我何干?” “可是,既然欠了你的人情,少不得用这种方法还上。”夏飞飞倒是笑得很轻松,“不知用百蛊界一界民众的前途性命,换取你我往来纠葛中,我所欠你的那些情分,林公子可满意否?” “满意。我不能不满意。”林卓雅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 他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夏飞飞言语之中的意思。他也明白,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我会回到百蛊城,凭你告诉我的那些情报获得父亲的原谅。哪怕父亲不原谅,我也会凭借自己掌握的力量,展开调查,重新加固炼狱防护阵法,将隐患消弭于无形间。”林卓雅说道,但是他的神情中,一丝兴奋或者激动也没有。他只是感到心神疲惫,就像一直为了维护正义与和平的人,突然发现他所维护的东西,居然是那么偏颇和荒诞,而他为了大部分无辜的人,不得不重新归位,继续将那些偏颇和荒诞的东西一力维护下去那样,他觉得既疲惫,又无可奈何。 “我要走了。”林卓雅站了起来,低声说道,“其实,我一直对你……” 不过他却没有把话说下去。他想了想,笑着说道:“我想,我大概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吧。因为,我很羡慕你,可以为自己而活。” ——他和她,毕竟不是一路人。话说的这个份上,其实已经有些太多了。 “其实你也可以的。只要你能够舍弃那些。”夏飞飞意有所指。 林卓雅笑着摇摇头:“我不会。我会去求父亲原谅,会去和哥哥争夺那个世子的位置,或许,我会寻找一户颇有权势的人家联姻,寻找得力后盾,然后,努力和父亲一起治理这个百蛊界,还百姓们一个太平生活。”他的声音里难免会有几丝苦涩,但是他从此却只能微笑,给所有人看,他的自信和幸福。 “相信我,若我成为百蛊界界主,一定会逐渐废除那些不合理、不公正的陈贵陋俗。若有女子为五绝血脉,无论她在百蛊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受到重视,她会得到最好的资源,她可以自由地选择她将来的道路。”林卓雅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这个曾因情爱而迷茫犹豫的男子,在谈及梦想的时候,终于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多谢。”夏飞飞也笑着说道。有前生经验的她却知道,妖修的这次反扑,蓄谋已久。以林卓雅一人之力,恐怕是以卵击石,难以挽回大局。不过,善于揣摩男人心思的她同时也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泼冷水的话,怕是只会有相反的效果。 “此次相见,只怕将成永诀。”林卓雅轻轻吐出一口气,突然间说道,“其实自上次之后,我便作了一首曲子,一直想和你合奏一曲……”他语意含糊地说道。 ——他所说的上次,其实是指那次舟中之后。他此时自然不能告诉她,自那之后,他其实私心里存了许多傻想头,甚至想不顾一切,携她一走了之。但现在,他终于寻到自己真正想走的道路。 如泣如诉的琴声再次响起。夏飞飞略略一听,就明白这是他把《黍离》、《采薇》两首曲子合二为一。她微微一笑,随着他的节奏曼声而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注1 这是他们漫长的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合作。这个时候他们只是心意相通的乐者。她知道他将这两首曲子合二为一的心意,但她不会点破;他知道从此之后他们的立场仍然泾渭分明、甚至针锋相对,但他不愿去想。 他们颇为放松、也很是贪婪地享受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因此他们不知道,在酒楼的另一间雅室中,一个凤眼犀利、衣饰华贵的贵夫人正在给一只萎靡不振的雪白色幼猫顺毛:“傻孩子,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傻了吧?她宁可相信是别人救了她,也不愿去接受你的好意。” 幼猫弱弱地辩解道:“可这次,的确是那个姓林的救了她。我没想到她那么弱,禁不起我那一咬。偏偏你又不准我回去看她……” 贵夫人摇头笑道:“傻孩子,你只会为她着想,她可想过你的感受?她在隔壁和人抚琴而歌,可曾想过你会难过?何况,就算那姓林的不救她,我也会在最后关头放你回去的。这么薄情的女人,留她何用?” 雪团儿摇摇尾巴,一脸乞求地望着贵夫人。 贵夫人叹了口气,又用手挠雪团儿的肚子:“乖啦乖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便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林卓雅离开海洲城的时候,夏飞飞并没有去送行。她在街道上各大店铺前乱逛,毕竟,百蛊城对她的通缉令没有撤销,而奉命来捉她的那人,是不择手段的林若男。她必须购买一些蛊虫或者法宝,增加实力。 突然间,街道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骚动,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开来。紧接着便是彪形大汉们敲着锣、扯着嗓子在清道。显然,是有大人物莅临了。 夏飞飞连忙躲闪在一边,好奇的她跟随看热闹的人群,在接到便屏神静气不知道等了多少时候,然后,看到八名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托着一具步辇,快步如飞,从大街那边走了过来。 大街之上的民众顿时拜倒一片。“碧落夫人!”有人恭恭敬敬地叫道。 步辇之上,斜斜坐着一个凤眼犀利、衣饰华贵的美艳贵妇。她唇边含笑,面泛桃花,她对街边的民众崇拜的目光和言语视如不见,听如不闻。她全神贯注地抚摸着怀中的一只白色幼猫。那只幼猫通体纯白,形容可爱。 夏飞飞能感觉到,当步辇经过她身边时候,雪团一般的幼猫突然间挣扎着起身,幽怨地望了她一眼。 52自重 那一刹那间,夏飞飞和妖妖四目相对,夏飞飞一眼便看到妖妖前伸的爪子上套着金色的铜环。 锁妖环。向来是海洲城中猎妖者的必备之物,为捕猎到的妖修套上锁妖环,妖兽便再难挣脱。 蠢猪啊!夏飞飞心中如此不屑地骂道,随即她便想到她目前的境地也并不比妖妖好多少。蠢猪一样的妖妖却心狠手辣地给她暗中下了情蛊毒,这对于崇尚自由、情无定所的妖女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无论如何,先把他捞出来,哄他解了情蛊毒再说。”妖女暗地里下了决心。 但是,夏飞飞一向都是一个谋定而后动、善于隐忍的人。眼下对手是碧落夫人,她自然不会贸然行事。 ——海洲城虽然属百蛊界领土,然而城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却并非蛊修。蛊修们由于三转之后晋级缓慢,在海洲城中处于底层。海洲城的中坚力量,则是筑基期的修士。其中碧落夫人,是武修出身,相当于筑基后期的水准。 武修原本是体修的一种,和人间界那些江湖卖艺的师出同源,起初颇不受修者们待见。然而任何一种道法,修炼至一定程度后,都会发挥它的威力。当武修由后天大圆满转先天之境后,便正式进入筑基期。蛮荒境中素来有一种说法:练气期中同阶蛊修无敌,而在筑基期,则是武修。 和碧落夫人这种强大的武修相争,夏飞飞简直一点胜算也无。高阶修士身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威严,令很多低阶修士下意识地恭顺臣服。 碧落夫人的步辇经过夏飞飞身旁时候,夏飞飞只不过抬头看了一眼,便十分机警地低下头去。 然而,妖妖却不能体会她的苦心。通身雪白的幼猫挣扎着从碧落夫人手中跳下,落到夏飞飞的裙边,一脸讨好地蹭着她的裙子。 于是碧落夫人的步辇在夏飞飞身前停住,一动不动了。 夏飞飞心中火冒三丈,面子上却做出一派诚惶诚恐、恭顺无辜的形容。 “本座的这只妖宠,彷佛很喜欢你的样子。”碧落夫人斜斜倚在步辇之上,风韵十足撩起一缕头发,彷佛无意间闲闲说道。 夏飞飞一动也不动。妖妖却猛地窜到她腰间,逼得夏飞飞不得不伸手去抱它。幼猫四只小爪上那金色的铜环随着它的大幅度动作,开始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本座素来宠爱这只妖宠。它喜欢你,这倒是你的福气了。”碧落夫人笑着说道,“既如此,你就随我回府上吧。” ——这份谈笑间生杀予夺、替别人做决定的气势,确实是上位者所有。这份气势,夏飞飞身上原本是不缺的,然而此刻,势不如人,她感到颇为无奈。 “怎么,难道你还看不起本座不成?”碧落夫人略略抬高了声音,“小姑娘你怕是初来到海洲城,你还不知道,这城里,又有几个人敢忤逆我的意思?通常不听话的孩子,他们都会死的很惨。你这么年轻,看起来一脸聪明相,应该不必本座多说才是,对不对?” “夫人恕罪。”夏飞飞转瞬之间已有决断,“谁不知道海洲城中的碧落夫人美貌动人、高贵典雅、情致高雅、众望所归。前人有云‘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星开碧落!’(注1),用以形容夫人,再合适不过。若能有幸服侍夫人,小女子高兴还来不及,方才是惊喜过度,失了仪态,还望夫人恕罪。” 她一面说,一面把雪团儿重新献于步辇之上。雪团儿用嘴叼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她便暗地里偷偷掐了雪团儿的肚子一下。雪团儿吃痛,不由得喵呜一声,松开她的衣袖,仍旧一脸幽怨地望着她。 碧落夫人笑了笑,面上满是满意之色,彷佛没有看到夏飞飞私下里的小动作似的。她低声唤过一个青衣少女,笑着说道:“冰儿,你看这位夏姑娘,着实好口才。竟能一口道破本座名号的来历!你可要多和她学学才好。” 那名叫冰儿的青衣少女闻言,面色不善地望了夏飞飞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抱剑站在一边。 “带她走!”碧落夫人冲旁边一声招呼,便又有两个彪形大汉从后面快步走出,就要把夏飞飞押走,一看就知道是武修出身,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凶狠的戾气。 “且慢!”正在这时,旁边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人,叫道。碧落夫人不悦,定睛细看时,才发现此人年纪甚轻,浓眉大眼,颇为醒目,整张脸干干净净,不由得心中暗夸了一声:好俊的孩子! 夏飞飞在一旁却看得清楚,来人正是程若谦,药圣堂程素心的弟弟程若谦。她为了平息程素心那女人的抱怨,曾经和日后名满天下的商人程若谦打过交道,用一万块上品元石的价格把元气与灵气互换的秘密卖给他。 碧落夫人正欲发作,那名叫冰儿的青衣少女突然俯到碧落夫人耳边,悄悄地说了两句话,碧落夫人便笑道:“这就是程家的孩子吧,竟然长这么大了。许久未见你姐姐,可是她在忙着配置什么新药?代我向你姐姐问个好吧。” 程若谦也冲碧落夫人笑了一笑,他笑的时候两颗小虎牙便露了出来,平添了几分可爱,他向碧落夫人行礼问好,叙过几句寒温,便试探着问道:“在下与这位夏姑娘是旧识。想是她初来海洲城,不知礼仪,得罪了夫人,还望夫人给我一个面子,且放过了她这遭。” 这下子不但碧落夫人莫名其妙,连夏飞飞也有些看不懂了。她可没有自恋到认为只要勾一勾手指,天下男儿便会皆拜倒在她裙下。她和程若谦不过打过一次交道,对这位未来被誉为修真界陶朱公的敏锐理智佩服不已。商人大多无利不起早,讲究等价交换,夏飞飞可不会相信他在碧落夫人面前讨人情是纯粹因为看上了自己。只是,程若谦究竟在想什么呢?千万不要弄巧成拙打乱她的计划才好。夏飞飞心中有些担忧。 “饶了她?”这次出言发话的却是碧落夫人身边那名青衣少女冰儿了,“大胆!你不过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柴罢了,仗着你姐姐药圣堂的势力,就想作威作福不成!在夫人面前,大刺刺说要救人?也不看你有没有这份脸面!” 这话说的极重。但是冰儿身为碧落夫人的亲信,对主人的意思应该很了解,碧落夫人既然能容忍她将这番话说出来,其意图不言而喻。 程若谦此时毕竟年纪尚幼,处事不甚圆滑。眼下被当众落了面子,他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默然不语。 碧落夫人这个时候便出来做好人,柔声说道:“好孩子,冰儿一向粗俗不懂事,性子刁蛮,待人粗暴,连我也管教不得。你千万莫往心里去。只是,你却是误会了。明明是本座新得的妖宠灵猫和这位姑娘很投缘,本座才特地邀请她同去小住,又怎么会为难她呢?” 程若谦自知此时再说话也是自取其辱,面上和和气气地和碧落夫人道别,暗中却咬牙忍辱,奔着药圣堂找他姐姐出头去了。 这边夏飞飞便真个乖乖随着碧落夫人回到了她的住处。 只见在海洲城的一条大街上,一座府第高高地挂着“苍穹殿”的牌匾,碧落夫人亲手发动禁制,众人按规矩一一进入,摒神静气,连大声说话也不敢。 而碧落夫人的府第中,和外面俨是两个世界。 修者洞府自有神妙。碧落夫人的苍穹殿虽然不过是筑基期的洞府,却也是如此。虽然从外面看时不过三间房子宽窄的府第,进了门才发现宛如来到了瑶池仙境一般。 夏飞飞处身其中,只觉四周白雾缭绕,殿阁楼台点缀于白雾之间,若隐若现。几座建筑之间,隔着碧波荡漾的湖水,以九曲廊桥相连。湖水的中间,有一个小岛,小岛上满是青翠的树木,郁郁葱葱。在一片青翠色之中,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露出飞檐一角。 而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彷佛在府第的每个角落,都有无数衣着清凉、仪态优雅的美貌少年们或坐或卧,望着一行人,或者抛出一个含情脉脉的眼风,或者摆出极具妖娆魅惑的造型。 碧落夫人对每个美貌少年含笑致意,偶然来了兴致,她也会冲那少年招招手,待那少年过来,猛然间抱住亲一口,或者手在他腰间摸上几把。若有少年要抱住求欢,她便笑笑道:“本座有正事要办。”那少年便会收了勾引的姿态,一脸失落地退下了。 夏飞飞跟在碧落夫人和青衣少女冰儿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对于沿途遇到的那些美貌少年,她就如同没有看到一样,熟视无睹。这份镇定自若浑然不像一个第一次来到苍穹殿的女子,令一旁的冰儿大为惊奇。 53谢绝转载 碧落夫人也注意到了夏飞飞的镇定,她不知道夏飞飞前世的逍遥窟比此地要豪奢百倍,便单纯的认为这个小姑娘定力颇足,也有可取之处。 碧落夫人强邀夏飞飞来此地,自然是有所图谋。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出正事,便听得有宫装侍女跑来禀报道:“药圣堂程大当家偕同玲珑阁的慕公子前来拜访!” 冰儿愣了一下,向碧落夫人说道:“定是街前羞辱了程若谦那小子,他姐姐登门来讨公道了!他姐姐长成那般模样,也只有慕公子肯买她的账了!” 碧落夫人抿嘴笑道:“休要这样说。程素心炼药的技巧出神入化,说起来便是本座也有求于她。海洲城中肯买她帐的人,又岂止慕怜花一人。”想了想拍手笑道:“也罢,正巧。便是请他们一同来做个见证吧!” 夏飞飞被人冷落在一旁,她是经过大场面的人,自然沉得住气,虽然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慢慢浮上来,但此时情势未明,只得以静制动,再作打算了。 此时她反而有心思打量别人,心中暗自起疑:原来见那青衣少女冰儿各种冷漠相待,她只当是冰儿天性如此;然而看冰儿行动处事之间,颇有分寸,善于为主人分忧,却像是一个有心计的人物。但这等人物怎么会对自己带有敌意,自己先前分明没有招惹过她! 程素心带着弟弟程若谦,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折扇、意态风流的青年公子,一看就知道是风月老手,情场常客。夏飞飞知道那人想必就是碧落夫人口中所称慕怜花了。他们的身后,同样有几名筑基期的武修步步相随,想来是幕怜花或者程素心的保镖。 碧落夫人和程素心他们都算是海洲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轻易王不见王。如今虽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也你来我往、着意寒暄了好长一段时间。 末了,程素心便道明来意,她也是场面上的人物,不好直接问罪说怎么在大街之上羞辱自家弟弟,只是绕着圈子说听闻程若谦不知分寸,当街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碧落夫人,特意带他来道歉云云。 碧落夫人岂听不出她问罪的意图来,唇边含笑,想好的说辞正要说出口,便听到慕怜花在旁边摇着折扇开口说道:“依我公论,若谦弟弟这事情是毛躁了些,不该在大庭广众下开口要人。便是看上了什么女子,私下里向碧落夫人说明了,难道夫人还能不成全你吗?横竖大家都知道,夫人平生所爱,只有青葱美少年,对于姑娘家,哪怕长得貌美如花,却也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碧落夫人和夏飞飞听了这话,都愣住了。夏飞飞此时身份和阶下囚没什么两样,自然没开口说话的份儿。碧落夫人想了想,拍手笑道:“是了。我说程家小郎一向沉稳的人,怎会如此毛躁,不顾我的苦衷。原来,却是动了心思,情不自禁了啊!” 当碧落夫人说到“情不自禁”四个字的时候,夏飞飞清楚地看到,程若谦的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他默默垂首坐在下首,这神情变化又极细微,若不是夏飞飞早就对他起了疑心,细致观察,恐怕还真会被他蒙骗了过去。 程素心原本是何等骄傲的人。但是自家弟弟苦苦哀求让她帮忙捞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程素心就算对夏飞飞再有怨气,再不愿低声下气,也只能妥协了。程素心叹了口气,低低向碧落夫人说道:“舍弟年纪渐长,家中为他四处张罗说亲,他总刻意推诿。不知怎地,见了这个女子,竟似开了窍一般。我也知道,这个女子并非好人,但苦劝不住,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碧落夫人沉吟良久,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程若谦钟情夏飞飞的说法,总有几分怀疑。 正在这时,冰儿走上前去,对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绮宴已经摆好了。” 碧落夫人心中便有了决断,笑着对来客说道:“诸君皆知,我苍穹殿的绮宴,向来都是海洲城中的一绝,但求声色醉人。诸君来的正是时候,愿与诸君共醉。” 程素心一听,却吓了一大跳,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这……” 碧落夫人捂嘴笑道:“若是程大当家的看不惯,我自然无话可说。” 程素心知道,若是自己真的不配合,恐怕碧落夫人就要借机发难,狠狠瞪了程若谦一眼,沉声说道:“碧落夫人说笑了。想我药圣堂,内外兼修,正所谓医者父母心,世上又有什么是没见过的!” 幕怜花冲着她赞许地一笑,道:“正是。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正是我辈追求的境界。” 话音未落,音乐声已起。只见音乐声中,一群少年们披着透明的轻纱,快步走上殿中,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他们轻纱里面一.丝.不.挂,此情此景,饶是程素心是医者出身,见惯病人无数,也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侧过头去。 幕怜花也微感不适。顾名思义,他是怜香惜玉之辈。但是他怜惜的香玉,从来都是女儿身。对于一群顶着美貌面孔、两腿间却挂着那根东西的人,他可没有什么好胃口。 程若谦却偷偷抬起了头,他从未见过这般集体遛鸟的壮观场面,不免多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碧落夫人见状问道:“程家小郎有何高见?难道已经跃跃欲试,想比比大小吗?”她原本便有几分喜欢程若谦的长相,这话故意说得轻佻无礼,正是想试探一下程若谦的反应。 程素心见自家弟弟被如此调戏,气的浑身发抖,幕怜花忙冲她摇了摇头。 “不是。”谁料想程若谦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只是觉得此般一览无余,却是落了下乘。若是半遮半露,说不定别有趣味。” “妙极!妙极!”碧落夫人拍手赞道,“想不到程家小郎却是同道中人,你且再看看这个。”说罢一摆手,一群白衣翩翩的少年们将一个大托盘抬了进来。 程若谦定睛一看,胃中不觉有些难受。只见托盘中正仰面躺着一个光洁溜溜的男子,他的身体上方,用各类托盘装着各种美味佳肴,一时间,香味四溢。 碧落夫人笑着说道:“这道大菜是我府中的一绝,非是贵客前来,轻易不出。诸君别看苍穹殿少年不少,但真正能选来盛菜的,却是百里挑一。此子容貌还在其次,最重要的皮肤足够光滑白皙,骨肉均匀,此外,他还是处子之身呢。”碧落夫人说到这里,低低笑出声来。 程素心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干呕出来。 程若谦忙去照顾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素心才缓了过来,咬牙说道:“碧落夫人,闲话少说,你今天从街上掳来的那个女子,就是那个叫夏飞飞的,我今天是要定了。你开个价吧。大家总在海洲城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伤了和气,倒也不好。适才听夫人说有甚苦衷,不妨说了出来,慕公子素来是公允之人,便请他评评道理。” 碧落夫人鼓掌笑道:“程大当家果然是个痛快人!说实话,我也不耐烦绕圈子。我方才说有苦衷,倒真不是诳你。童儿,上茶来。且先听冰儿为大家讲一个故事。” 幕怜花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喝着童儿送来的香茶,心中暗自忖道:“常听闻冰儿是碧落夫人身边的得力干将,来历不明却备受碧落夫人器重。听闻她功法神秘,实力不凡,却从未听说过她擅长讲故事。” 程素心也在心中暗想:“若有什么苦衷,一并说出来便是。此时却要弯弯绕绕,讲什么故事。她是风月场上的人,有的是时间,我日理万机,一天多少事情要做,怎么奉陪得起。”心中正迟疑间,冰儿的故事已经开讲。 “诸君皆知,我家夫人向来都是怜贫惜弱之辈。”冰儿面对两位海洲城有名有姓的人物,也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前几日夫人在海洲城中闲逛,突然发现一个红衣美人一身狼狈,光着脚跑到街上。我家夫人立即动了怜惜的念头,百般安抚,美人只是低头垂泪,并不说话。” 幕怜花一听是美人,立即来了精神,赞道:“夫人果然博爱,我辈望尘莫及。却不知这美人因何垂泪,可是有人欺负了她?” 冰儿道:“慕公子猜得不错。正是如此。据美人儿自己说,他对某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甚至不顾委屈,一心投其所好。那人开始时候明明许诺过要一直陪着他的,他也为了他们能够早日在一起,放弃了许多,忍受了许多折磨和苦楚。” 幕怜花自恃见多识广,面上带出了然之色,问道:“想是她为了恋人背叛家族,离家出走?” 冰儿摇头道:“不是。” 程素心此时也有些好奇,推测着问道:“难道是她为了所爱之人,忍受婆婆责骂、小姑刁难,怀胎十月,受那分娩苦楚?” 冰儿面上便显出恻然之色,但她终于摇头道:“分娩之苦,自是人世间痛苦极致。但是在修真界,更有一种痛苦胜过分娩之痛百倍。”说到这处,她彷佛是想起了那可怕的疼痛似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便是化形之苦。”冰儿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地说道,“化形之苦,无异于溶血炼骨,浴火重生,分分秒秒都是煎熬。而我所说的那位美人,为了讨好自己心仪的人,为了变成心仪之人喜欢的模样,硬生生在化形池中多熬了一天一夜。”冰儿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夏飞飞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留言的几位亲们,你们有人猜对了哦。不过碧落夫人也是另有图谋啦,大家千万不要把她想的太善良。 今天上收藏夹,留言量倍增。今天休息,本来还打算一条一条回的,到了后来都没力气回了。改天再看看吧。大家的留言,一直有关注的。因此即使没有及时回复,指出的问题也会在文中说明的哦。 54v章 “妖修?”程素心睁大了眼睛,显然十分惊奇,“妖修也会有感情吗?” 关于这点倒是她的弟弟程若谦知道的多一点,忙抢着说道:“世间万物生而平等,妖修动情也不足为奇。” 程素心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虽然这样说,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者,男人心意善变,便是从前承诺过她什么,也未必见得会兑现。男人嘛,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正应如此。若是那妖修姑娘因为男人一时的承诺,而一厢情愿,便是捱过化形之苦,惨被抛弃,也是她自己活该。” 冰儿神色复杂地看了程素心一眼,缓缓说道:“程小姐误会了。那名妖修,却是个男的。” “男妖修爱上男人?”慕怜花语调夸张地说着,然后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觉得有失风度,俊脸微红,转顾四周,好在只有寥寥几个姑娘在场,这才稍稍好受了点。 冰儿摇头道:“那名妖修,是个男的。但他一见倾心的那人,却是人族女子。” “哎呀!这女子好生无耻!”程素心立即义愤填膺地叫出声来,“身为女子,就应该娴雅贞静,怎能和妖修有纠葛?无论那妖修是否一厢情愿,我都要说,这件事,她是大大的做错了。” 程若谦有些无语,默然说道:“姐姐你的风向转的真快。” 冰儿却愤然说道:“那美人儿可不是一厢情愿。分明是那人修女子事到临头,又突然反悔。美人儿好容易从化形池中走出来时,却看到她和另外一名男子拉拉扯扯,他不过抱怨了几句,就被冷嘲热讽。略略分论几句,居然惨遭抛弃!” 慕怜花此时却来了精神,他突然想起几天前曾经轰动一时的事情,目光闪动,饶有兴致地说道:“这么一说我也略有耳闻,彷佛就在几天之前,海洲城畔的化形池中走出一名绝色美人,和一名人修姑娘当场搂搂抱抱,冰儿姑娘说的,可是此事?” 冰儿没好气地回答:“慕公子一向惜花,难道连男妖修也不放过?”这便是默认了。 慕怜花摇头道:“听闻那日绝色美人惊鸿一瞥,随即消失了影踪。我只当此事不过谣传,想不到却是真的。如此说来,那人修姑娘居然有这般能耐,我倒想见识见识她了。” 冰儿又狠狠瞪了夏飞飞一眼道:“她也并非什么人间绝色,只不过面目清秀而已。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迷得少主如此。妖修化形,是考验亦是机缘,若能捱住其中苦楚,日后修为本不可限量。只可惜他却把所有力气都花在了容貌之上。” “少主?”程若谦眼睛里微带疑惑。 冰儿颇有些惊慌地望着碧落夫人,碧落夫人却神色镇定,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座虽然对妖修化形之事了解不多,却也知道,非血统高贵,便是有千般心思,想在化形池中拖得一时半刻,都不可得。想来这位妖修必然有不凡之处,许是哪族少主,未尝可知。” “后来怎么样了?”慕怜花听故事听到津津有味,不免催问了一句。 冰儿却又看了夏飞飞一眼道:“后面的事情,还由我分说吗?夏姑娘?你若是尚有几分良心,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碧落夫人也是笑着望着程素心:“不是我有意拂程小姐的面子。然而我已经答应,要帮那人讨回公道。想必夏姑娘听了其中原委曲折,必然也有愧疚之心吧?”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夏飞飞,有愤怒,有不屑,有惊讶,有探究。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女子一时处事不周,惹来种种误会,却让夫人费神了。不知道夫人可否给小女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哼!无耻之至!”程素心见她亲口承认,怒不可遏,不顾程若谦的反对,便拉着他离开。慕怜花这边却彷佛对夏飞飞起了莫大的兴趣,一面摇着折扇,一面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看着夏飞飞,含笑不语。 “我想见他,还望夫人成全。”夏飞飞神色间突然满是求恳之色,任谁也猜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冰儿怒不可遏,转过头去。然而碧落夫人望了她几眼,突然间笑道:“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孩子呢。连我也有几分喜爱了。既如此,你且去见他吧。” 于是出乎夏飞飞的意料之外,她竟然这么顺利,再次见到妖妖。 妖妖一袭红衣,站在一间华美的屋子里遥遥望着她,满脸怨恨。 夏飞飞却一眼望见他漆黑长发间两只毛茸茸的雪白耳朵,心中微微诧异,便又要伸出去摸,却被妖妖一闪身避过。 大殿之中,慕怜花望着水镜之中的艳色夺人,不免赞叹了一句:“原来男子竟能美到这种地步!在下今日才算开了眼了!” 碧落夫人却望着水镜中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神情中满是不甘和落寞:“唉,如今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世间一物降一物啊。我果然是老了!”原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知道夏飞飞说了什么话,妖妖已经转嗔为喜,两个人拉拉扯扯,大有郎情妾意、干柴烈火之势。 慕怜花见状心情却有些复杂,干咳一声问道:“夫人难道是想用这水镜看一场活春宫吗?” 碧落夫人摇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夏姑娘断然不至于如此愚笨。” 慕怜花眼尖,一下子便看到那红衣美男腕间、脚上套着的金色铜环,恍然间顿悟,顿足叹道:“夫人一贯心慈,何必毁人良缘。” 碧落夫人不为所动:“是不是良缘,这还难说的很。何况,慕公子你也不必昧着良心恭维本座,若不是本座还有几分本事,这场面工夫也做的四平八稳,海洲城中,又岂有本座落足之处?我是何等样人,那些蠢笨愚民不知,难道慕公子也不知吗?”缓了一缓又道:“要我成全,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却有一个条件。” 片刻之后,夏飞飞已经回转,她当下说道:“妖妖既然已经被夫人收为灵宠,自是他的福分。只是说起来,此时在下却有莫大的责任。在下想为他赎身,还望夫人指教。” 碧落夫人很满意夏飞飞的知趣,招手让她过去,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末了,笑眯眯地问道:“你可应允?”夏飞飞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目光交错之间,心照不宣。 慕怜花此时好奇问道:“夫人到底要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在下一贯喜欢成全两情相悦之事,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不会推辞。” 冰儿便冲着慕怜花说道:“她自然会求慕公子帮忙的。因为她若想带情人走,非要在七天之内胜过我不可。” 慕怜花讶然望着冰儿,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未知姑娘此时修为若何?” 冰儿昂然道:“筑基初期。武修。” 慕怜花又看了一眼夏飞飞,思索片刻,已经有了决断,他笑着说道:“看来这个忙,本公子还是可以帮上一帮的。别的不说,玲珑阁中的飞剑,倒还可以暂借给这位姑娘用用。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姑娘也堪堪到了筑基初期。有飞剑在手,想必也堪一敌了。” “是吗?”冰儿冷哼几声,突然间身法如电,朝着夏飞飞窜了过去,夏飞飞慌忙躲闪,哪里躲闪得开,早被她五指虚握成爪,压在了她的咽喉之处。“如何?”冰儿冷冷问道。 慕怜花神色便有些凝重。但是夏飞飞却不慌不忙,对碧落夫人道了一声:“一言为定。”便又转头过来朝着慕怜花说道:“公子慷慨,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这七日中,可否请公子暂作收留?” 慕怜花心神微转,便一口答应。于是夏飞飞真的跟他出了苍穹殿,直往玲珑阁而去。 七日之中,程若谦跑过来找夏飞飞,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子话,临走事程若谦便将几件法器赠给她,看得慕怜花好生郁闷,在一旁暗中道:“想不到程公子深情至此,这赔本的买卖,居然也照做不误。” 夏飞飞眨了眨眼睛:“既是赔本的买卖,公子愿不愿意从中分一杯羹呢?” 慕怜花的眼睛立即亮了:“你是说,蛊修如何将元气转化为灵气的秘密吗?” 他目光炯炯,踌躇满志:“所有人都以为本公子是为了成全有情人,才当这冤大头,好生款待你的。他们却不知道本公子慧眼如炬,一眼便望出你是筑基初期修为,又看出你是以蛊修入道的。若非此秘密牵扯到几年中海洲城的势力走向,本公子又怎么会冒着得罪碧落夫人那个荡.妇的危险,这么挺你?” 夏飞飞趁势恭维道:“公子眼明手快,举世罕有。” 慕怜花便命人从玲珑阁中取出一把宝剑,正色说道:“这是我玲珑阁之中最好的凝光剑,筑基期以上可用。可暂借你使用。事后定有重酬。” 于是七日后,在慕怜花、程若谦几人的见证之下,夏飞飞便凭着手中的诸多法器,打败了武修出身的冰儿。 碧落夫人纵有不甘,但是一言既出,竟就这样轻易褪下妖妖四肢上的锁妖环,放他们离开了。说起来碧落夫人也算做大事的人物,竟然还大手笔送他们房舍一座,权当新婚贺礼。 当天,在碧落夫人的亲自操持之下,一场匪夷所思的、人修与妖修之间的婚礼,便这样仓促地尘埃落定。 那日,妖妖金冠束发,一身大红色的吉服越发衬托出他的春风得意、妖艳妩媚。他如愿以偿,目光流转之间满是幸福的光彩。这或许是他一生当中最天真、也是最快乐的时刻。 55谢绝转载 夏飞飞在一旁冷眼相观,却禁不住为妖妖有些悲哀。 无论是来参加婚礼的苍穹殿众人,或者慕怜花,或者身为新娘的自己,都各自肚肠,各有打算,唯有妖妖笑得那么真实灿烂,他的笑容,犹如灿烂的阳光一样,暂时驱走了房中的阴霾气氛。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下去。世事如棋局,人人都是局中棋子,没有人有肆意任性的权利。就连自己,身为重生者,最大的优势是趋利避害,适时作出明智选择,而非在羽翼未满的时候处处惹是生非,不顾后果与人结怨。 对于前世的失败,其实夏飞飞也在不断反思。经过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后,她突然发现,她和同为妖女的染香的失败,不是因为她们太过狠毒,而恰恰是因为她们不够狠毒,关键时候仍然喜欢光明磊落,直来直去,所以她们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妖女。 而反观碧落夫人,直至今日,虽然其行径很多大佬们心知肚明,却在海洲城中仍然是受人敬仰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心黑手辣呢。或许,若不是碧落夫人图谋太大,犯了忌讳,恐怕她的位置仍然会高枕无忧。但是…… “喂,你在想些什么?”妖妖不满地嚷道,显然,他不能容忍夏飞飞在此良辰美景辜负大好时光。 这个所谓的婚礼,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的,怕就是妖妖一人而已了。程家和慕家帮忙,是因为灵气和元气转换的那个所谓秘密,以碧落夫人为首的苍穹殿众人,显然是对妖妖有所图谋,而自己,一方面是被逼迫,不得已为之,另一方面,也是将计就计,想趁势哄骗妖妖,解了那阴损的情蛊毒而已。谁会有什么真心? 而且,无论是凡人的婚礼,或者修者们的双修仪式,断然都不会如此简陋草率。这种婚礼说白了,是不会被任何人承认的。 “妖妖,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夏飞飞轻轻为他摘取头上的金冠,柔声问道。这种温柔也是碧落夫人的意思,为了降低妖妖的警惕心。 “哪句话?你骂我像蠢猪那句吗?”妖妖赏给她一个白眼。 “你总是那么记仇。你还记得我说过吗,人修最狡诈,最会骗妖了。尤其是漂亮的女修。”夏飞飞眨着眼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是啊。”妖妖狡黠地一笑,“所以我才不会相信漂亮女修的话。只好勉强和你这个丑八怪凑成一对啦!” 夏飞飞却知道三界之中,审美都大同小异。正所谓自信的女人最美丽,但凡妖女对自己的容貌都很有信心,才不会以为妖妖这刻意的赌气而质疑自己。 她一面用梳子为妖妖梳头,一面叹道:“整个蛮荒境,实力为尊。虽然爱美是人之天性,但若是因此折损了实力,便是大大的不智。我难得大发善心,提点你一句,你可千万要记住了,否则……” 夏飞飞没有说下去,因为妖妖突然站起身来。他站起来的时候比夏飞飞要高出多半个头,所以夏飞飞不得不抬头仰望他。两个人离的很近,妖妖就那样静静望着夏飞飞,他的整张脸也如同放大了一般,呈现在夏飞飞面前。 他的皮肤晶莹如冰雪,又隐隐透出宝光,他的眼睫毛微微上翘,黑且浓密,他的眼睛狭长妖娆,里面彷佛藏着无尽的魅惑,他微微张开嘴,又彷佛在妩媚中夹杂着几分天真。 一时之间夏飞飞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之间,屋子里静极了,两个人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你的心跳的很快。”妖妖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是啊。”夏飞飞面不改色,镇定如若,“那是我见到美好事物,正常的生理反应。” “美好?说的不会是我吧?”妖妖带着几丝娇嗔和几丝不依不饶,整个人靠在夏飞飞身上,接着,他突然间将夏飞飞的左手抬到面前,轻轻地吻上那几条纵横交错的疤痕,然后,又伸出舌头来,舔了一舔。 夏飞飞明显感到手背上传来一阵酥麻,然后,一股彷佛万蚁噬心般的痛感沿着手臂传来,紧接着,便是难耐的痒。 夏飞飞定力非常人可比,她强忍着不出声,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她便发现自己的手背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正飞快地变细、变浅,然后缩成一线,最后,疤痕完全不见了,整只手光滑如初。 夏飞飞抬眼望着妖妖,便听得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便是我的天赋技能。虽然达不到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但几条小小的疤痕,还是不在话下。只是结疤的时间略略长了些,否则,也不会如此难受。” 夏飞飞沉默了一阵子,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打手,想不到却是治疗。你——” 妖妖不等她说完,便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可以的。我可以既是打手,又是治疗。”然后,不等夏飞飞回答,便颇有些急躁地亲上她的嘴唇,开始又啃又咬。 夏飞飞忍了一阵子,终于推开他道:“时候不早了,有些困了,该休息了。” 妖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他眨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夏飞飞,极其认真地说道:“好,我们一起上床睡觉。” 只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夏飞飞心中所想的,和他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妖妖虽然没有什么经验,却不是傻子,当下便不满地嘟起嘴说:“那日我看你和那个姓林的在舟中时候,分明没有这么安静的。你在哄我。” 夏飞飞不耐地翻了个身:“当然不一样。那是采补,这是睡觉。何况,他是人,你是妖。” 妖妖更加不满了:“可是我分明化成人形了。又有什么不一样。” 夏飞飞心中一动,试探着说道:“这说来可话长了。不如你先替我把情蛊毒解了,我们再细细分说。” 妖妖一脸莫名:“情蛊毒?那是什么?” 夏飞飞见他又在装糊涂,便含糊地说道:“睡吧。”说罢轻轻拍拍他的头,就如同哄一只宠物那样。 妖妖恨得牙齿痒痒,扑上去推醒她,夏飞飞这才含糊着答了一句:“我觉得这样子,你比较不容易受伤。” 妖妖傲然道:“我们九尾灵猫一族天赋治疗,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夏飞飞见他又要扑过来,想起前几次被他挠伤的遭遇,正色与他约法三章,道:“你虽然擅长治疗,我却不耐烦受伤。因此我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清楚了:今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都不得发脾气,拿我撒气。若是我因此受伤,不管你有多少苦衷,我便是再不舍,从此也必将和你恩断义绝,再无和好可能。你、可记住了?” 妖妖此时哪里想得清楚其中的圈套,他歪头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既然是我娘子,我断然没有伤你的道理。” 夏飞飞连忙摇头道:“即使我不是你娘子,你也不该伤我。” 妖妖极认真地点头称是。 夏飞飞这才放下心来。她知道妖魔的信誉一向比人修要好,如此看来,哪怕是事情败露,她也可以安然脱身才对。 夏飞飞见妖妖又想扑过来,忙装作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一动不动了。妖妖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竟然以为她真的睡着了,虽然心有不甘,却只得无可奈何。 第二天,夏飞飞起的很早。她轻轻悄悄地走出房门,回头望的时候,妖妖刚好翻了一个身。 屋外树影之中,一个青衣少女面目阴沉地望着夏飞飞。 “你——你莫欺人太甚!”冰儿咬牙说道。 “什么?”夏飞飞一脸云淡风轻。 “昨夜我在水镜中看的分明,你分明就是故意推诿,不把夫人的命令放在心上!”冰儿面上微红。 “原来你是说这个。”夏飞飞很了然地笑了笑,“夫人的命令是要我哄骗他欢心,然后伺机引逗他说出妖修功法,好对照印证,重新完善蛊道,借机招揽百蛊界的蛊修。可是,这事哪有这么容易的。当然要徐徐图之才好。你年纪还轻,经验太少,自然不知道,让男人求而不得,才是最高境界。” “可是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冰儿斩钉截铁地说道,“或许你还不知道,就在这几天里,百蛊城的林二公子突然重新得到界主信任,他四处加固炼狱阵法,显然对妖族已经有了防备;而林大公子林昭南正率领精兵强将向着海洲城赶过来,相信不出几日,便可到此。到时只怕夫人也护不住你。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夏飞飞含笑望着她:“妖族的事情,你倒知道不少。难道碧落夫人从来没有疑心过,你是妖族的内应不成?” 冰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中不乏警告的意味:“我劝你说话还是谨慎点!我与夫人之间,不是你几句挑拨就可以离间的。你不要以为我在比斗中,故意输了你,便以为我怕了你。告诉你,你的实力和我相比,差的远着呢!” 夏飞飞心中一动,突然试探着说道:“其实我也想早日完成夫人交办给我的事情。可是妖妖那孩子,看似天真,实际狡猾得很。我想尽办法,连情蛊毒的解药都不可得,更不要说什么妖修功法了!” 冰儿果然脸色微变,一副知道很多秘密的样子:“情蛊毒?这世界上怎会有情蛊毒?” 夏飞飞便把右手背上的那一道半月形的疤痕给她看。 冰儿面色古怪,颤声说道:“他竟然如此!他竟然如此!” “什么?”夏飞飞见有戏,连忙问道。她的目光既单纯又迷离,令人生不出半点防备的心思。 冰儿狠狠瞪了她一眼,终于说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情蛊毒。你若能略微信任他一点,或者你干脆就不要离他这么近……” 她言辞古怪,颇没有章法,然而,随着她语无伦次的讲述,对面夏飞飞的眼睛反而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56谢绝转载 其实妖妖并没有真正睡着。他自觉为夏飞飞吃了这么多苦,方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中激动。他隐隐觉得夏飞飞不够喜欢他,便把那林卓雅当做情敌。正在想如何撒娇耍赖,方能一点一点取代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突然便看到夏飞飞悄悄走出门去。 他翻身装睡,等夏飞飞将门重新关好后,便坐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为镜子里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陶醉不已。他打定了主意,等夏飞飞回来后,要给她一个惊喜,让她正视自己,避无可避。但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回来,百无聊赖中,只得自己走出门去寻她。 树影之中,冰儿正在对夏飞飞冷嘲热讽,各种看不惯。突然间她抬头,刚好看到一个绯色的影子出现在眼前。那一瞬间,冰儿睁大了眼睛,在碧落夫人身边一向阅男无数的她也忍不住有些眼睛发直。 夏飞飞看着冰儿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身后,彷佛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便也很快意识到原因。她缓缓回头,镇定地冲着那个绯色的人影打招呼:“妖妖,你怎么出来了?” 夏飞飞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落到妖妖身上。可能是由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缘故,这孩子衣襟散乱,修长洁白的脖颈和精致漂亮的锁骨在大红衣服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诱惑。 冰儿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夏飞飞站在她身旁,似乎隐约感受到她有一个吞咽的动作。 “喂!你怎么把外人带到这里!”妖妖很是不满地嚷道,他似乎也觉得冰儿的眼光颇令他感到不舒服,下意识地半侧着身,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冰儿的脸越发红了,简直是手足无措。就在这个时候,夏飞飞突然轻咳了一声。 “你该走了。记住带到我的话。”夏飞飞低声对冰儿说。 然后,夏飞飞走近妖妖,拉着他的手以示安抚,妖妖见她主动温柔,自然是心花怒放,面子上却哼了一声,板着一张脸,任由她拉入房中。 “那个女人,分明就是色中恶鬼!”妖妖愤然说道,“你看她望着我的样子!你怎么不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夏飞飞却摇头说道:“你穿成那个样子,也难怪她有绮念。那是对美的自然反应,你不必在意。” 妖妖便有些委屈地抱怨道:“那你怎么就没反应?” 然而几乎是他刚刚脱口而出这句话,夏飞飞的脸色便刷地阴沉下来。 妖妖看着夏飞飞沉默了很久,甚至以为她被气坏了,正在绞尽脑汁想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便听见夏飞飞冷不丁地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她的声音中居然略带了些烦躁。妖妖从来没有见她有过这样的情绪。 “你这是什么意思?”妖妖很是不满地问道。 “你既然喜欢我,就晚上洗干净了在床上等我!”夏飞飞很是烦躁地说了一句,然后,不等妖妖回答,便重重甩上门,走了出去。 苍穹殿中,却是另一个世界。 碧落夫人斜倚在宽大柔软的座椅上,任跪在她面前的美少年为她轻轻揉着双腿,彷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到底怎么说?” 冰儿回答的恭恭敬敬:“她说她需要一段心理适应期。” 碧落夫人很是不屑:“又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这时候装什么纯情。妖修怎么了?化了形还不是和人修一样用?” 冰儿说道:“其实若论魅惑之术,又有谁比得上夫人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呢?夫人何必绕了这么大圈子,反而便宜了那丫头?” 碧落夫人定定望着冰儿,目光闪动:“这话你倒来问我?你是真个不知?” 冰儿忙低下头去:“真个不知。” 碧落夫人微微眯了眼睛:“妖修之中,九尾灵猫一族桀骜难驯,但一旦被驯养,却极其专情。否则,那孩子怎么能捱住化形之苦?也不知道这丫头交了什么好运,阴差阳错哄骗了一头幼兽。我若从他做幼猫时候见到他,自然也能让他对我死心塌地,惟命是从。如今说这些,便也晚了。只是你要催那丫头,快些下手才好。将生米做成熟饭,下面的戏码才好继续。” 冰儿忙汇报道:“她说她不习惯当众表演,要我们将水镜撤掉。她说已经选定了今天晚上。” 碧落夫人想了想,冷笑道:“谅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只是你越发要在四面埋伏好,莫让那只猫溜走了!只要套出那个秘密,必要时候,便是连那丫头一起做掉,也没什么关系。” 冰儿答了一声是,就又低下头去,然而在碧落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睛里也闪动着晦涩不明的光。 是夜。芙蓉帐暖。烛影轻移。 夏飞飞却在最后关头停住了手,喃喃道:“你年纪这么小,我觉得我还是下不了手去。我觉得,与其让你事后怨我,不如事先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妖妖大怒,和她争辩道:“我哪里小了!我都问过化形池里的那些妖修了,他们说人修女子最喜欢这般的了!”说罢洋洋自得地秀了秀他的身材与尺寸。 夏飞飞转过头去,不忍直视:“这就是你在化形池中的成果吗?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到底要什么?” 妖妖一下子愣住了。他涨红了脸,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光。 “我需要一个实力非凡的同伴。我等了你三天三夜,你却给我化出一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床伴。”夏飞飞轻声说道,她说的很慢,但是她言语的杀伤力却丝毫没有因此降低,“我需要韬光养晦,低调增长实力,你却惊艳亮相,轰动全城。我一时气愤,说你几句,你就负气跑出去,临走还咬了我一口,让我负伤中毒。” 妖妖咬着牙争辩道:“可是你也借此机会向旧情人投怀送抱,不是吗?若不是……若不是……,你们恐怕又会勾搭在一起吧。是,我那个时候妖力全失,没有控制好,让你中了妖毒,是我不对。可是你一直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让我怎么回来?” “仅仅是妖毒而已吗?”夏飞飞见四周的监视已经全然撤去,终于冷不丁地问道,“那么,你又怎么解释这个?你们妖界的规矩,难道就是强买强卖吗?”她微微抬起右手,因为妖妖先前的治疗,整只手的皮肤光滑细腻,唯有手背上一个淡淡的月牙痕迹,无论如何也不能消退。 “那……那是……”妖妖有些语无伦次,他心虚之下,又如何是夏飞飞的对手。 “其实这个,你也是可以治好的。对不对?”夏飞飞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只需要你在心中默念这个就好了。”紧接着,她口中便吐出一长串晦涩难辨的上古妖文,正是冰儿私下里教她的解契咒语。 “或许,你会说我不识抬举。”夏飞飞继续温柔地说道,“可是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勉强不得的。你愿意专情,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你的事情。可是我不愿意。我是修炼那种功法的人,你想让我无缘大道吗?” 妖妖和夏飞飞相处过一段日子,自然知道修真大道在她心中的分量。然而他仍然心有不甘,突然间灵光一闪,问道:“可是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你的功法提升了吗?你还说,不必寻找那么多炉鼎了!” 夏飞飞立即打断他:“可我从来也没说过,便要从此对一人专情。何况,我采补的对象,从来都是人修。和妖族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隐患,还难说的很。” 妖妖脸色发白,紧紧咬住嘴唇:“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来骗我,还在苍穹殿里,和我说那么一番话!” 夏飞飞摇头道:“你负气跑了出去,引来坏人觊觎,连我也被拖累其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要怎么办?难道要被你拖累至死吗?便是现在,仍然在碧落夫人的控制中,你真的丝毫没有感觉吗?你这么蠢,又要我怎么办?你自己被人卖了还数钱不要紧,莫要连累了我!” 妖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静默了好一阵子。然而随着夏飞飞的指责越发犀利,他终于气的浑身发抖,大声说道:“你才是坏人,所有人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重新化作妖形,挥舞着爪子就要向夏飞飞扑过去,突然间彷佛想起了什么,在空中顿了一顿,转向那纱帐撕去,瞬间便将一顶上好的芙蓉帐给扯了个粉碎。 夏飞飞越发失望,摇头道:“我一定是活腻了才会心软,居然会以为这种头脑空无一物、只懂得暴力发泄的猫妖有资格做我的同伴。” 于是妖妖的破坏行动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竟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气势。 然而,等到妖妖将屋中的一切都撕成碎片,自己也累极,在地面上趴着喘气的时候,夏飞飞恍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又突然响起:“你——还愿意做我的同伴吗?” 妖妖猛然抬起头,冷冷地盯住夏飞飞看。 夏飞飞轻声说道:“我选择同伴,自然是能与我心意相通、配合默契者为上佳;若是头脑迷糊了些,只要能乖乖听话,言听计从,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只是你一向骄傲任性,可愿意乖乖听我的话吗?哪怕只是这几天。” 妖妖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夏飞飞又把手放在妖妖毛茸茸的雪白脑袋上,开始顺毛。她的声音,也彷佛有着和她手指一般的魔力,句句都戳到妖妖的心里去:“我知道你已经发现上当受骗,很是愧疚。不过你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我们两个人都能从碧落夫人手中逃出。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从此无论到哪里去,都会带着你,再也不会嫌弃你,丢下你不管,好不好?” 雪团儿被挠得很舒服,终于低低地喵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而根据夏飞飞的吩咐,妖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念动上古妖文,解开了他们之间的束缚咒语。 ——这种咒语往往是妖修在择定伴侣之后,在大婚仪式上才会使用的。此咒被妖修戏称为专情咒,其功效不言而喻。当日若不是妖妖一时气急,以他的心高气傲,也不会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使出。 ——不过,若是夏飞飞肯许诺无论到哪里,都和他一起。岂不是比强买强卖要好得多?以自己的姿色和痴情,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等到她爱上了自己,到时候谁能笑的最后,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那个时候的妖妖,的确是这般天真和一厢情愿地认为着的。 57谢绝转载 当天晚上,夏飞飞异乎寻常地温柔细致。她轻轻抚平妖妖所有不安和焦虑的情绪,让它变做妖身,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她甚至还哼起了摇篮曲。 然后,第二天还是来临了。 “记得我吩咐你的话吗?重复一遍。”夏飞飞摇醒他,面色严肃地说道。 妖妖很不满她突然改变的态度,起初支支吾吾不愿意回答,一直到她的面色阴沉下来,才气哼哼地说道:“从现在开始,用你交给我的隐匿功法隐住身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现身,哪怕是你遇到危险,哪怕是你开口求援,也一定要沉住气,按兵不动。从这一刻起,任何人说的话都不要去听,不要去信。哪怕是你。” 夏飞飞淡然一笑,放他下来,慢慢走出门去。 妖妖再次看到夏飞飞的时候,她被倒吊在门口的大树上,形容憔悴。 这个时候妖妖还记得夏飞飞的嘱咐,乖乖地隐住身形,没有轻举妄动。夏飞飞说,她交给他的功法是妖界最好的隐匿功法,糊弄几个筑基期的小虾米绰绰有余。 他看到那个曾对他露出觊觎神色的青衣女子躬身对碧落夫人说:“夫人,属下早已命人将此地牢牢守住,哪怕是一只飞虫,也断无可能逃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相信夏飞飞的话,他才发现碧落夫人果真对他有所图谋。 ——数日之前,愤怒之下化成原形的雪团儿用尾巴狠狠抽了夏飞飞一鞭子,然后愤然逃出。在海洲城的大街上,人生地不熟的雪团儿慌不择路,直到那个衣饰华贵、面目可亲的女人从步辇上缓缓走下,来到他面前抱住他:“好可爱的猫儿。你的主人怎么忍心将你弃在此处。” 那个女人抱住雪团儿的手法和夏飞飞极其类似。那一瞬间雪团儿甚至委屈得有些想哭。 然后在苍穹殿中,那个女人一脸欣赏之色地看他慢慢凝成人形,击掌赞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男子,若你有意,我愿为你遣尽此间男子,同你做一对神仙眷侣,你觉得如何?” 那个时候的妖妖,只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他心有所属。 那个女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她低声说道:“正是。不知道是哪个女子,如此不解风情?” 然后她就言之凿凿说视妖妖为子侄,定要为他讨回公道。然后他就被戴上锁妖环,然后他被送到夏飞飞面前,在暗中偷看她和那个林卓雅眉来眼去。 “孩子,这等女子,留她作甚?”碧落夫人当时温声细语地劝他。 雪团儿当时郁闷得缩在椅子上磨爪子,但他却没有做声。他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说,对于碧落夫人,他应该很感激才对,但是她偶尔落到他身上的眼神,却总令他莫名厌恶。 现在,那个雍容大气、言之凿凿说一切皆为他考虑的碧落夫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夏飞飞就被她吊在树上,妖妖目呲俱裂,想扑上去救她,但是想起她所说的话,犹豫间停住了脚步。 一群人将房子团团围了起来。妖妖看到那个青衣少女又对碧落夫人说道:“禀夫人,四面都查看过了,不见那猫妖的身影。屋子里也没有妖气,难道,猫妖已经逃了?” “你们进去搜!”碧落夫人恶狠狠地说道。 妖妖缩在房梁上大气不敢出。夏飞飞逼着他背熟了的隐匿功法看来甚大路货,然而此时竟然显出它的威力,几十个人将屋子翻得底朝天,甚至将房屋的顶和四壁都拆掉了,仍然寻不着他。 但是碧落夫人费了这么大周折,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开始命人折磨夏飞飞,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她,抽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夏飞飞开始大声惨叫,起初,她尚哭着喊着让妖妖不要管她,快些逃走。到了后来,哭喊声变成低低的抽泣和哀求。 “猫妖,你快出来救我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快出来救我啊!”她低声哭泣着,和平日里张狂嚣张、冷嘲热讽的姿态大不相同。 “哼,让你平日里那么嚣张,这个时候除了我,看谁会救你。”妖妖因为夏飞飞的求救,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终于在房梁之中缓缓现身,为了这个亮相足够惊艳,他还特地幻成了人形。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现身的那一瞬间,场上的氛围陡然改变了。 碧落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显然她也发现了妖妖的异常。她厉声质问夏飞飞:“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飞飞漠然望着妖妖黑发之上那对过分碍眼的雪白耳朵,一脸无辜地回望着碧落夫人。 碧落夫人狞笑着,用一条碧绿色的披帛将夏飞飞的脖子牢牢缠住,她转过头来,柔声对妖妖说道:“好孩子,这便是你在化形池中历经折磨也要努力取悦的女子,现在只要我轻轻一用力,她就会和你阴阳两隔。你舍得吗?” 妖妖咬着牙,从房梁之上一跃而起。然而就在这时候,碧落夫人却将那碧绿披帛又紧了紧。“不许动!”她厉声说道。 “只要你说出你妖修功法的秘密,我就放了她。”碧落夫人说道。 妖妖猛然间顿住身形,他望着夏飞飞脸上的满脸期待,突然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可是我不知道什么秘密。”妖妖说道。 “看,他一点也不在乎你呢。”碧落夫人在夏飞飞耳边低声说道,犹如引诱人堕入地狱的恶魔。 “是啊。我真的很失望,也很难过。”夏飞飞说,她脸上的失望和愤怒全然不似伪装。 “你要我怎么做?”那一瞬间,妖妖觉得他的心揪紧了,“只要你放开她,我就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放开她,我就把妖修功法的秘密告诉你。这个秘密说起来太长,你放开她,我慢慢告诉你。”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妖妖心中还有几丝得意。从来只见夏飞飞信口开河,他耳濡目染下居然也学会了说谎。而他的第一次说谎,就是为了救她。 ——在这个时候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虚张声势也算是谎言的一种。他更不知道夏飞飞对他这样拙劣的谎言失望透顶。 碧落夫人当然不是那么好骗的。她遥遥扔给他锁妖环。 妖妖知道,再次套上了这锁妖环,便意味着他从此任她宰割。但是他几乎未曾犹豫,就把那金色的铜环套在了自己手上、脚上。“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他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那一刻,他为他的牺牲精神感到自豪无比。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碧落夫人对夏飞飞的掌控稍稍有所放松。夏飞飞就在这时候运转起了无痕蛊,锋利的风刃向着四面八方毫无保留地飞出,如同席卷一切的风暴,逼得一群人慌忙躲避。夏飞飞趁机逃向屋子的方向,碧落夫人急忙飞起披帛去捉,却被无声无息从地上生出的血棘蛊绊了一下子,披帛的方向略有差池,只捉到一个替身。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暗中算计我!”碧落夫人大怒,“你以为你小小的一个三转蛊修,刚刚突破了筑基期的小贱人,就能和我的势力抗衡吗?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夏飞飞并不作声。她来到屋子的中间站定,遥遥望着碧落夫人,一脸戒备。 碧落夫人披帛再次飞出,被锁妖环所制的妖妖毫无反抗之力,被她扯入自己怀中。她顺手摸了摸妖妖的腰身,成功激起他一阵颤抖,这才狞笑着说道:“如此绝色,你有眼无珠,无福消受,倒也罢了。只是你莫以为,我便会放过你。既然你如此忤逆,我……” 突然间,城的西北角有雷鸣般的响动传来,紧接着一片艳丽缤纷的烟花在空中袅袅升起。 “夫人,是苍穹殿的方向。”冰儿突然间神色紧张地说道。 碧落夫人一惊,随即便有所悟,一脸愤怒地望着夏飞飞。 “不错,你是筑基期的武修,你的师父更是大有来头,这海洲城中,没有多少人敢得罪你。若论正面相斗,我打不过你。”夏飞飞坐在房梁之上,笑的很是惬意,现在,轮到她反客为主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为所欲为,并且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你没打听过我的来历吗?除了蛊修三转,堪堪筑基以外,我还是一位阵法大师呢。” 夏飞飞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打起法诀,随着她手中不断结印,法诀繁复地变幻,以屋子为中心,方圆数十步以内,地面上开始不断有深深浅浅的沟壑出现,数不清的阵法材料从泥土里飞起,一个威力不凡的大阵渐渐成型。 “阵法,借天地之力,有鬼神莫测之机。“夏飞飞慢慢说道,“你没有在见我的第一面痛下杀手,便是失了天时;买下这座房舍,却不问来历,又是失了地利;妄图取得妖修功法的秘密,夺取蛊修的信任和海洲城的控制权,便是侵犯了城中其他势力的利益,犯了众怒,自然失了人和。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你那一边,夫人也已深陷大阵当中,居然还想取胜吗?” “冰儿!”碧落夫人愤怒地大声叫道,“这座房舍,到底有什么来历?” 冰儿慌忙跪下答道:“这座房舍,是慕怜花公子送给夏姑娘的贺礼,那时因夫人要买房子,急切间没有合适的,慕公子主动上门,言说不必让夫人得知,属下一时贪图小利,便隐瞒下来……” 碧落夫人气的直想狠狠抽冰儿几个耳光,终于忍住,她利剑一般的目光看着夏飞飞,慢慢说道:“你们对我的苍穹殿到底做了什么?” 夏飞飞耸耸肩:“夫人硬要逼在下演这么一场戏,骗出妖修功法的秘密。在下只得忍辱求全,奉陪至今。但是,在苍穹殿那边,也有药圣堂、玲珑阁等势力在大扫荡,这是光明正大的兑子战术,夫人擅长谋算人心,自然应该清楚的吧。” 碧落夫人面上神色变了数变,沉声说道:“他们都答应给你什么?我双倍给你!我会恳求我师傅赤焰真人,收你做弟子,我们以姐妹称之,共享荣华富贵!” 夏飞飞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夫人,真人面上不说假话。夫人是何等样人,我亦略知一二。此时若你我易地而处,我若这般说,夫人会相信吗?人同此心。” 碧落夫人愣了愣,终于怒吼一声,将那碧绿色的披帛,舞动得犹如一条碧色巨龙一般。她整个人飞到了半空中,向着夏飞飞扑了过来。 “喂,我这是二阶法阵,整个百蛊界独一份儿的。为了这个阵,整个玲珑阁都快被搬空了。你以为,你真的扛得住?”夏飞飞笑的很是惬意,她手中法诀再度变幻,无数的利箭向着碧落夫人射出。 碧落夫人慌忙运起披帛与之相抗,无奈箭雨无穷无尽,她又想躲闪身形暂避锋芒,突然间脚下的地面上出现一条血色的藤蔓,将她的身体死死缠住。 危急时刻,碧落夫人一侧身,将妖妖抓到她身前做盾牌,厉声叫道:“夏飞飞,你若想除掉我,就先要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然而箭雨却只缓了那么一瞬。然后妖妖就看到夏飞飞淡淡瞟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你说这只笨猫?你知道不知道,我早就想赶他走了。你拿他当挡箭牌?可是很遗憾,箭雨是阵法,不是蛊术攻击,就算这笨猫全盛时期也挡不住的。我想杀死你的决心,比救他的想法要大多了。所以,很对不住,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妖妖脸色苍白。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夏飞飞用嘲讽的语气对他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孩子。论聪明机智,你不如林卓雅;论简单纯粹,你不如胡兴;论忠诚隐忍,你不如楚阳;论心意相通,你不如……我凭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就因为你比他们美吗?就因为你喜欢我吗?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什么才叫做喜欢?你明明只会拖累我,只会打乱我的计划!” 霎那之间,彷佛福至心灵一般,妖妖第一次完全听懂了夏飞飞的话,明白了她对自己由衷的失望和嫌弃。他甚至敏锐地猜测到,她随口提起的那几个名字,恐怕就是他的情敌们了。然而,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夏飞飞手中法诀那么毅然决然地落下,无数的利箭闪着幽幽的绿光向他袭来。他很疲倦,甚至连躲都不想躲,就那么傻乎乎地迎了上去,不顾身后碧落夫人的大声呵斥。 无边的箭雨之中,突然间飞起一道青色的长虹。夏飞飞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那般,继续催动阵法,将堂堂的筑基期武修高手碧落夫人射成一个筛子。 58谢绝转载 海洲城中从来就不太平,类似的火并场面也时有发生。碧落夫人的意外陨落,除了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之外,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而在碧落夫人的陨落事件中,玲珑阁和药圣堂不约而同地隐瞒了夏飞飞在其中发挥的作用,这固然是对她的保护,也是出于为己方立威的需要。 “那道青色长虹该怎么解释?毕竟城中有不少人都看到了?”程素心在旁边问道。 “照实说,就说冰儿最后反水,将猫妖救走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冰儿应该是隐藏在碧落夫人身边的妖修。”夏飞飞说,“我和她交过手,虽然是她有意相让,但是她的路数,断然不是蛊修、禅修、儒修等中的任何一种。我当日布下的那个二阶法阵,是针对武修的。所以她也不可能是纯粹的武修。再加上她对妖修秘闻的熟悉程度……” “你说你那个大阵,困不住妖修?哼,你果然有意放走那只猫妖?”程素心愤然说道。 慕怜花忙在一旁打圆场:“如此姿色,我见犹怜。” 程若谦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便喷了出来。 夏飞飞道:“一个不过二阶的法阵,你们指望它能有多大威力?既要针对武修又要针对妖修,我做不到。” 慕怜花想了想,又道:“如果冰儿是潜伏的妖修,那么一切就好说多了。或者你们还不知道,百蛊城林二公子针对炼狱众妖的计划,屡屡受挫,不时有大妖逃出。整个百蛊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林大公子,原本说要来海洲城的,收到消息也赶过去帮忙了。这般动静,若不是妖修蓄谋已久,多方渗透,我才不相信。” 海洲城原本就处于百蛊界的边缘地带,和百蛊城的联系相对淡薄。对于这些城中势力来说,哪怕妖修占据了百蛊界,他们也可以通过界河,徐徐而退,因此药圣堂和玲珑阁的主要心神,便放在了炒作灵气、元气转换功法上头。据说,两家合作,在程若谦的统一规划下,都有不菲的利润进账。 但是哪怕是有了这样的功法,海洲城中自主筑基的蛊修,仍然少之又少,毕竟,筑基是需要冒一定风险的事情,更多的人倾向于加入门派,在师长指导关怀下安稳筑基。 所以当夏飞飞去参加那所谓的升天大典时候,飞天台上人山人海。而在众人的面前,有一道长长的天梯,似乎从无尽的虚空中垂落下来。 夏飞飞知道,虚空之上,是比百蛊界力量层次高很多的世界,俗称的一重天。在那里,筑基期是最底层的修为。可以说,来到一重天之上,才正式进入蛮荒境的修□。而进入的途径之一,就是在众多来招收新人的门派使者面前,徒步走完这道长长的天梯。 任何人都知道,天梯绝不好走,在天梯上行走的人速度都极为缓慢,彷佛在与天地抗争一般。然而,他们却别无选择。 “修真之路,原本就是逆天而行啊!听说,这道天梯能够测试出人的心性和资质,诸君何不与我一同去试试机缘?”一位儒修模样的少年大笑一声,昂首阔步走入天梯之中。 一阵风吹来,他在天梯上的身影瞬间被白雾吞噬。 然后便传来旁边人的叹息声:“看,又失败了一个。” 陪同那少年的亲人便一脸悲痛之色,慌忙走下飞天台,去旁边的尘缘石守候。他们知道,少年不久以后便会被送至此处。 渐渐的飞天台上的人越来越少,夏飞飞知道,他们已经寻到了自己各自的机缘:留在海洲城,或者进入一重天。 “程兄,你我就此别过吧。”夏飞飞向程若谦行礼而别,“程兄莫要以不能修行为憾,天地机缘,向来不可捉摸,今日无缘,未必日后没有进身之阶。” “多谢夏姑娘吉言。”程若谦笑道,心中却暗自有些遗憾。夏飞飞在时,素心不敢对他的婚事过于紧逼,深怕一个不留神,便把他推入恶女人的怀抱。然而,这个挡箭牌如今走了,他失去一个很好的同盟,后面的事情,只能靠自己争取了。 夏飞飞走上天梯。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痛苦,便从四面八方沿着她皮肤上的毛孔袭来! 夏飞飞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这第一关,想来是考验我的忍耐力了。”她微笑着对自己说,“这样程度的痛苦,对于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一关,我自信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 在百蛊界的望天城,同样的天梯试炼也几乎在同时上演着。这里的飞天台上,也站着许多好奇的看客。而在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望向天梯上走的最远的一位年轻人。 “看,我就说那个禅修最厉害嘛!你们还敢跟我赌,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一个人兴奋地叫道。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刚走完第二关而已。最后一关,我就不信他能通过!”他的同伴不服输,强辩道。 天梯上的年轻禅修紧闭着双目,缓缓而行,他彷佛屏蔽了外界的一切纷扰那样,平静,安详,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出最后一步,跨进了一团迷雾之中。 胡兴在迷雾中睁开眼睛,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在进行天梯试炼之前,望天城中自有许多参加过试炼却折戟而归的人们不甘地诉说着他们的遭遇,胡兴早就知道,天梯试炼的第三关,也就是最后一关,考验的是修者的心性志向。对此,他早有觉悟。 果然,没过多久,白茫茫之中突然有苍凉庄严的声音传来:“今日之路,你可悔否?” 胡兴淡淡笑了,他修炼禅修至今,禅修的精深微妙常常令他有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之感,他亦渐渐觉得,禅修其实是世上最适合他的功法,他又怎么会后悔呢?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自己的答案,他面前的白雾便突然间分开,一副熟悉的画面便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荒月山寨。 胡兴在山寨之中飞奔,他彷佛回到了从前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过世了,他在灵堂前失声痛哭。然后突然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递给他一块布,说道:“小哥哥,别哭了。我的父母也死了,你看,我都没有哭。” 然后小姑娘的表哥在旁边说道:“飞飞,我们该回去吃饭了。”小姑娘立即答应了一声,和她的表哥一起走了。 后来胡兴又长大了一些,他开始变得孤僻,他用冷漠和孤僻保护自己,从来不和别人多说话。但是在学堂里,他总是能听到周围的男孩子们偷偷讨论学堂里的女孩子。他们毕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啊。 他们起初喜欢讨论的女孩子,是和他们同一届的萧如,后来就换成了下几届的学妹们。在这些名字里,胡兴最常听到的是寨主的孙女商蕊儿,然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商蕊儿的死对头,夏飞飞。 然后,迷迷糊糊的,胡兴就和夏飞飞好上了,两个孤儿走到了一起。夏飞飞的表哥周瑾曾经试图反对,但是后来终于选择祝福。 “不,不是这样子的。”胡兴大汗淋漓,他知道这是白雾在作怪,他一定是在做梦,但是无论他怎样暗示自己,这个梦都没有醒。 那个时候,胡兴已经有了二转的蛊道修为,而夏飞飞还没有经过开窍大典,两个人便约定,等到两人都二转之后,便结为夫妻,从此,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但是,就在夏飞飞的开窍大典上,这样美好甜蜜的计划瞬间成了泡影:她被查出是五绝血脉!整个荒月山寨普天同庆,欢欣沸腾,几乎就在那一刻,寨主商未明便拍板决定:奉夏飞飞为圣女,命她立即进入蛊神庙侍奉蛊神娘娘。 然后,山寨里几大家族几乎吵翻了天,定下一串长长的名单,利益均沾之下,几大家族都有夜访圣女的机会。而圣女夏飞飞原来的未婚夫胡兴,就在几天之后,突然间毒发而亡,死状奇惨。 “不,才不会如此。”胡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次他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然而,又一阵白雾拂过,他又陷入新的噩梦。 这次在梦中,他和夏飞飞仍然是情侣,两个人也约定同生共死。然而就在夏飞飞的开窍大典前,夏飞飞突然神色古怪,自言自己是五绝血脉,不愿当圣女,两个人便约定一起逃走。然而他们二人,一个二转,一个尚未开窍,私奔出山寨没走多远,就丧生于山林中猛兽爪下。 “不,也不对。”胡兴摇头。于是他又开始做新的噩梦。 这次梦中,他提前获得了禅修传承,本拟在事情尚未恶化前带夏飞飞逃走,但却赫然发现,她已经接受了邪修传承,在山寨中采阳补阴,无恶不作。他身为山寨的一份子,不得不捍卫正义,两人针锋相对,正面对决之时,胡兴被夏飞飞杀死。然后,夏飞飞的眼泪一滴滴流到胡兴胸前的伤口上:“看,都怪你,你若是乖乖的离开,我又怎会狠心杀死你?” 胡兴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他的心,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所占满。尤其令他感到惊恐的是,在参加试炼之前,他就知道,白雾之中的所有梦境,都不是无的放矢,都是最为合理的推演!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正在这时,茫茫白雾中又传来那苍凉庄严的声音:“今日之路,你可悔否?” “我……”胡兴一时竟有些迷茫,他尚未理清头绪,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于是茫茫白雾中便有一声叹息传来:“可惜了。道心犹豫,试炼失败。念其资质心性,或可收为外门弟子。” 59谢绝转载 夏飞飞此时也走进了迷雾之中,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就彷佛那把随手在街边兵器铺取来的凡铁,能带给她勇气一般。 夏飞飞亦知道,天梯之路中对她而言最大的考验,已然到来。 邪修原本心魔最重,前世的她,便是饮恨在这“问心”一关。 那个时候的夏飞飞,被这些可恶的迷雾唤醒了深埋心中的那些痛苦记忆。那些最阴暗、最不堪的痛苦,那些迷茫与绝望,在她心中无可抑制地泛滥开来。她,饮恨而归。 然而,如今的问心迷雾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因为她今世的所作所为,少了几丝感同身受的痛苦,却又多了几分避无可避的血腥罪孽。 黑暗之中。 有潮湿腥臭的风吹了过来。无数双形如枯骨的手从夏飞飞脚下的土地中钻出,无数的白色冤魂在黑暗之中飞舞,风中,也似乎传来他们呜呜的哭诉:“冤枉啊!你还我性命!” “滚开!”夏飞飞冷冷叫道,她手中的长刀,抖开一片银光,将一个个飞舞而至的白色冤魂重新打碎,把那些从地底伸出的手逐一砍断。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她大声说道,“你们若是无辜,就不会挡住我的路。你们既然要断了我修行之路,就不该怪我出手。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是而已。” “活着的时候,你们杀我不过。现在死了,又能奈我何?”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将路上出现的所有阻碍,一杀而空。 然后她发现其实她还站在原地。这正是她刚才进入问心迷雾的地方。 迷雾再次改变了形状,朦胧之中出现一个柔美女子的侧影。然后夏飞飞突然发现她变得很小,她扔掉手中的玩具小银刀,踉踉跄跄地向迷雾之中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奔了过去。 “娘亲!”她拼命压抑自己不要出声,然而却从内心深处明明白白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眉眼精致的女子唇边漾开一丝笑意,拉着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飞飞啊,你确实做错了。快跟娘亲回去。” 小女孩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刷地一下就滴了下来。 “不,你不是我娘亲。”夏飞飞一边说着,她的身形一边慢慢变大,她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把长刀,“我的娘亲,向来都是神情淡漠,说凡事一切以修行为要。然而这样的她,却因为山寨而死,留下一个无依无靠的我。” 那女子向后退了一步,惊愕地望着夏飞飞,说不出话来。 “我倒要请教你,如何才算做对?那样的山寨,那样的寨规,是不是委曲求全、任人宰割、最后浑浑噩噩死去,化作春泥滋养山寨的泥土,这样才不算做错?我情愿是做错了,而且我宁可一错到底,永不回头!” 那女子叹息了一声,她的身形在白雾之中渐渐散去。果然是幻影。 “既然老天不愿给我路走,我只能依靠自己,闯出一条血路!”夏飞飞这样说着,握紧长刀向前走去。 白雾之中的景色又是一变。 然后她看到她前世最好的朋友,同为妖女的染香,双目里流着血泪,赤身裸体地躺在大街的囚车之上。染香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发都被人残忍地一根根拔光,翻卷着血肉的伤口渗着淡黄色的血水。 “对不起,我没能救了你。”夏飞飞喃喃自语,摇着头,想避开她的目光,却赫然发现自己俨然又变成那个仗着一柄碎梦长刀和精妙阵法横行无忌的化神期妖女,她从街道旁的虚空里纵身跳下,向着染香扑了过去。 “你……莫要像我这般。”夏飞飞的耳边又浮现出染香气息微弱的声音,“我们不是冷霜枫和明月心,我们……玩不起。快寻个道侣……哪怕是……楚阳……” “不,染香早就死了。那个一心一意想改邪归正、从头来过的夏飞飞也死了。”夏飞飞目光沉痛,她摇着头,对染香说道,“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白和绝对的黑,更没有绝对的正和绝对的邪。我们被人人喊打,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我们练了邪功,而是因为我们明明不是冷霜枫和明月心,却妄图和她们走同样的道路。” “俗世之中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谚语。而这个道理,我应该早些懂的。”夏飞飞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不会重头来过,因为那样只会浪费我的时间和机缘。我只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强,最终成为他们无法轻易打压的存在!冷霜枫和明月心很强吗?那我成为她们就是了!” 夏飞飞继续向前走去,在经过染香和囚车的时候,幻影重新凝结成白雾。 白雾之中,俨然是逍遥窟的景象。 无数美貌的白衣郎君或坐或卧,冲着夏飞飞点头示意,然后突然间他们嘴角的笑容都变成冷笑,他们望着夏飞飞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你道德败坏!你伤风败俗!”无数白衣郎君的嘴角开始说出同样的话语,然后,夏飞飞在他们身后看见了几个低头沉默的身影。 “是的,我是骗子,我道德败坏,伤风败俗,但,那又怎样?”夏飞飞向前走去,期间自有白衣郎君冲上前来阻拦,被她挥舞着长刀,斩杀于刀下,“你们技不如人而已。技不如人,又不懂得进退,有的时候,就会上当受骗,失心失身,有的时候,后果则会更严重,例如说此刻。若你们是活人,此时折损的就是性命。” “我能杀你,是因为我实力比你强,我能骗你,是因为我心智比你强,这其实都是一样的原因。你们自己打不过我,贸然冲上来,只会枉送性命,又爱慕虚荣,贪恋甜言蜜语,识不破骗局,又该怪谁去呢?” 夏飞飞大踏步向前走着,那几个低头沉默的人突然间抬起头来。 那几个人抬起头来,却仍然是沉默,像是无声的谴责。 一阵风吹散白雾,他们的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夏飞飞面前。夏飞飞认得他们是每个她曾经真心对待却又无情抛弃过的男子,就连楚阳、胡兴、妖妖这些人也夹杂其中。 “你们……你们又来做什么?”她低声说道,“是,我曾经很喜欢过你们,但是若是你们胆敢阻了我的道,我亦会杀了你们。你们,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给他们看手中明晃晃的长刀,长刀之前,沾满了沿路而来阻她前行者的鲜血。 突然之间长刀也发出一阵低鸣之声,和这些沉默不语的男子低声相和着。夏飞飞能听到他们所说的话是“愿求一心人”。 “愿求一心人?”夏飞飞突然讥诮地大笑起来,“这样的话语,由你们这些男人讲起来,难道不觉得违和吗?” 夏飞飞一面大笑,一面说道:“愿求一心人,原本是俗世之中卓文君的悲愤之句。当日蜀中巨富卓王孙之女文君新寡,司马相如以琴挑之,引逗文君私奔。两人当垆卖酒,逼得卓王孙资助。但是司马相如功名有成后,意欲纳妾,文君无奈,遂作《白头吟》,以示决绝。” “试问古往今来,那些痴心妄想着‘愿求一心人’的女子,最后都落得什么下场?鱼幼薇判死咸宜观,王宝钏守窑十八年。”夏飞飞仰天大笑,接着说道,“先贤珠玉在前,我道德败坏之人,凭什么要去效仿她们,傻乎乎为了爱情和婚姻,弃自己的修行于不顾?我纵然喜欢你们,也不过是拿你们当炉鼎罢了,怎可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我呢?”突然间白雾再次弥漫,白雾之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间响起。 夏飞飞的身体在那一瞬僵硬了一下,然后她又开始微笑。 就在夏飞飞的微笑之中,苏越慢慢从白雾里走了出来。 “其实,我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没有走出这片白雾,对吗?”夏飞飞喃喃说道。她望着苏越,神情复杂。 时间彷佛又回到她第一次见到苏越的时刻。 彷佛还是在金光城里,她刚刚打发了前来搜查的城主亲卫队,便看到一个男子从她撒满花瓣的浴桶里探出身来。 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水滴顺着凌乱的发丝滴到他的脖子上,他的黑色衣服贴在身上,前襟开得很大,露出象牙色的肌肤。 “这样的姿色,根本不算什么。我认识一个叫妖妖的美人,比你美上一百倍。”夏飞飞突然说道,语气镇定。 “妖妖?几日不见,你又认识了新人?”苏越挑眉,不悦说道,他总是能以夏飞飞的容忍度,来清晰地界定吃醋的程度,使之成为一种情趣而非不识大体,“你曾经发过誓,你愿为我散尽面首三千,可是忘记了?” “没忘。但我改变主意了。”夏飞飞生硬地回答道,语速飞快,“你应该清楚的,我一直都是很善变的女人。” “看来是真的忘记了。”苏越一边说,一边向她走近了一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再爱上我一次。” “滚开啊!”夏飞飞大声嚷道,“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没关系?我要开后宫,这没关系?我从来都分不清你弟弟和你,其实我更喜欢的是你弟弟,这样也没关系?” 然后她很开心地看到,苏越的脸色终于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不要怀疑,这文过程NP,结局无Cp,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一对一。 60谢绝转载 “你不可能喜欢他的,因为他一心想置你于死地。”苏越说道,“他的性子比我更冷,冷的像块冰,你是融化不了他的。他会成为你的情劫。” 夏飞飞不置可否,望着他。她已经知道这问心迷雾神妙异常,有的时候会推理出连她也猜不出的答案。对于前世最后的背叛,她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她想在此时解开谜团。 “在金光城你遇到的人,是我。”苏越神情有些慌张,他从来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不喜欢做辩解的,然而此时此刻,幻影中的他却方寸大乱,把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黑水城中背着我去寻你,和你春风一度的人,是他。明明我待你温柔细致,他却只会满脸不耐烦,你为什么分不出来?” 夏飞飞沉默。苏越自然不知道,苏澈也有过春风化雨、依依温存的时候,那时,他那禁欲清冷气息里不经意间透出的温柔,越发令人迷醉。 “然后,和我一起去妖神殿寻宝的人,是你?”夏飞飞迟疑着问。妖神殿中的那一颗造化轮回丹,引来无数人觊觎。苏越当时明明有机会夺宝,却和她并肩战斗。原以为,经过这一番检验,终能烈火中炼出真心,可是…… “可是,你最后大张旗鼓、以道侣之礼相待的人,却是他。我当时被人囚在青玄山,几欲出逃而不得。”苏越辩解道。 夏飞飞冷笑:“这么说来,你倒是将过错推得干干净净了?那么我最后以血祭之法诅咒的那人,究竟是哪个?” 苏越神情悲悯:“天机不可泄露。其实,你如此苛责于我,正是因为你待我不同,不是吗?” 还没等夏飞飞回答,白雾中的景色又为之一变。 夏飞飞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满怀春意、动了尘念的妖女,强忍住怦然心动,坐在苏越对面,与他饮酒对酌。 她只不过皱了皱眉头,苏越便笑着说:“这酒味略嫌寡淡,怕是你喝不惯。小二,还不快换上你们这里最好的女儿红。” 夏飞飞凝望着桌上的饭菜,苏越便又笑着说:“这菜略嫌油腻。明日我带你去隔壁酒楼,那里的菜肴,才真正是人间美味。” 她不解地望了苏越一眼,苏越点头道:“你不必惊慌,我自然明白你在想什么。” 她又望了苏越一眼,苏越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道:“我虽然喜欢出没于秦楼楚馆之间,但一向洁身自好。” 夜晚,夏飞飞酒意上泛,苏越恰在这个时候推开房门,送来一碗醒酒汤。 清晨,她躺在床上,捂住心口不说话,苏越轻轻敲了敲门,将一杯蜂蜜水一口一口喂她喝下。 夏飞飞脸颊微红,望着苏越不说话。苏越便道:“这话应该我来说,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 她又望了苏越一眼,苏越正色说道:“功法无法更换。大道三千,清心自持可成道,欢喜禅法也可成道。我既是纯阳之体,不惧你功法无常。” 夏飞飞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为何……” 苏越叹气,目光诚恳:“只因你是我的尘劫。” 夏飞飞嫣然一笑:“很多年没有男子和我说过这种甜言蜜语了。这样的话,我也会说,并且说的比你更为动人。你信不信?” 苏越的影像渐渐散去了,然后夏飞飞发现她自己又坐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新房之中,和俊颜如玉的男子相对而坐。 “你是苏越,还是苏澈?”她冷冷问道,自虚空之中凝出碎梦长刀,预备将眼前人斩于刀下。 面前的男子突然笑了。他一笑犹如春风化雨:“你猜。”他淡淡笑着说道。 碎梦刀影一闪,将新房的床铺劈成两半。 然后面前的男子便开始叹息:“我永远都不会害你,你不明白吗?” 他一点一点地靠近,慢慢地捉住夏飞飞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恍惚之间,一.夜.欢.愉。 苏越站在夏飞飞身后,为她梳头,铜镜之中的夏飞飞冷冷盯着他,他好似全然没有察觉一般:“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发型。真的很好看。” 然后,他拉夏飞飞去他的炼丹室:“你既然已经是化神期,这些丹药,恰好可以为你所用。你还想我炼什么丹药?” 炼器室外。他守了三天三夜,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恭喜炼器成功的夏飞飞:“恭喜娘子又炼出一件上品法宝!” 偶尔有仇家会来逍遥窟外寻仇,他便会独自一人出去御敌,将夏飞飞一个人藏起来。不知道他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逍遥窟中居然风平浪静。 或者有旧情人上门叙旧。他便陪着夏飞飞一起盛情款待,秀恩爱于不动声色之间:“看,她被我照顾的很好。” 他总是第一时间能够明白夏飞飞想说些什么、想要些什么,但是,这些还不够。 “苏越。”夏飞飞说。 苏越便笑着,递给她一瓶丹药:“我知道娘子嫌修炼进境太慢。这瓶丹药于修炼之时服用,当有事半功倍之奇效。” “苏越。”夏飞飞又说道。 苏越便笑着,拉她去床榻之间,“来吧,我们双修。双修便可加快修炼进度。”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1) 然而夏飞飞却终于吻上苏越的唇,清清楚楚地说道:“苏越,化神期修士,究竟有几千年的寿命?” 苏越沉默。 “五千年。五千年看似漫长,然而我修者之道,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五千年之后,你我若无突破,便成枯骨一堆。”夏飞飞慢慢说道。 “苏越,你可怕死?” 苏越摇摇头。 “可是我怕死,我很怕。人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生前的所有感情、记忆、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全部一笔勾销,就好似完全没有存在过,好像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那样。不,或许还要更惨。我未来之时,还有希望,知道一张白纸最后定然会被世界涂满了色彩。然而我逝去之时,只有绝望,这张色彩斑斓的纸最终会被烧成灰,随风化尘,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迹。” “飞飞,你莫难过。”苏越紧紧抱住她,将她眼角沁出的眼泪擦去。 但是夏飞飞的眼角,却流下更多的泪水来。这个时候的她,就如同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那般脆弱无助。 “我第一次想到死,那是我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正在吃午饭,娘亲难得回家一趟,为我烧了我最喜欢吃的菜。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死亡,顿时觉得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心口。我呜咽难过,平时最爱吃的菜居然难以下咽,我恐惧到不能呼吸。那个时候,娘亲安慰我,说只要一心修真,得证大道,便可长生不死。” “你我既然心意相通,我修道之路坎坷崎岖,无人比你更加感同身受。我早已下定决心,为了修成大道,长生不死,获取最终的自由,我愿意放弃我现有的一切,包括我一时的尊严、色相和所有的情感。所以,苏越,放我走吧,其实我们都知道的,我修习的功法,最快的提升方式,还是和不同的男人双修。” “不!这不可能!”苏越一张俊脸顿时有些狰狞,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答应过我的,你发过誓的!” 夏飞飞冷冷打断了他:“让所有的誓言都滚到一边去吧!为了大道,破誓又有何妨?” “不,你不能走!”苏越张开双臂拦住她。 她突然间从虚空里拖出那把碎梦长刀来,将措不及防的苏越劈成了两半。 白雾再次变幻。逍遥窟、新房和苏越冰冷的尸身全部消失了。浓雾之中,一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人走了出来。 苏澈。 “你杀了他。”苏澈冷冷说道,和苏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所以,我要折磨你,为我的哥哥报仇。” 夏飞飞突然开始冷笑:“你杀不了我的,苏澈。我那么喜欢你哥哥,他最后还是死于我的刀下。我那么恨你,你以为你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那就试试看吧。”苏澈冷冷说道,他身后的长剑突然脱鞘而出,在虚空之中凝结出巨大的剑影。剑尖起伏,吞吐不定,如同毒蛇眼中的寒芒,牢牢锁定了夏飞飞的气息。 “万剑归宗。”他轻轻发动剑诀,霎那间,剑影凝结成无数柄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利剑,向着夏飞飞杀了过去,彷佛瞬息之间,便能把她斩作肉泥。 “那就试试看吧!”夏飞飞手中的碎梦长刀也激射而出,这柄她亲手凝练、曾经千锤百炼的长刀,寄托着她的全部精神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向着那密密麻麻的利剑迎了过去。 突然之间有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天空之间出现巨大的漩涡,碎梦长刀和那密密麻麻的利剑全部被吸入漩涡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夏飞飞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一柄银制的小刀,她就握着那把小刀,步履坚定,向着苏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然后,用银刀在面色苍白的苏澈胸口狠命一戳,苏澈仰面而倒。 白雾之中,目光坚定的少女拖着苏澈冰凉的尸体缓缓而行。 终于,苏澈的尸体和白雾一起消散了,天梯的尽头出现在夏飞飞的面前。 “你到底想要什么?”夏飞飞听见一个声音突然间问道。 “我要自由。绝对的自由。”夏飞飞毫不犹豫地回答,“当我渴望长生时、不会被死亡胁迫的自由;当我宁静度日时,不被外界打扰的自由;当我于世无伤时,不被社会强迫改变的自由……为了得到这些自由,我选择追逐大道。为了追逐大道,我愿意放弃我其余的所有。” 天梯的尽头是一片云蒸霞蔚。在七彩云雾缭绕之中,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走出,击掌赞叹道:“真是有趣。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有趣的答案。” 然后白衣男子抬头,望见夏飞飞,两个人都愣住了。 “姑娘,请问你可是旧时相识?”白衣男子问道。 而夏飞飞的反应却更加激烈。她趁其不备,反手勾住那人,极其霸道地在那人唇上狠狠一吻:“我还以为试炼已经结束了。原来还有你这条漏网之鱼。苏越,你还没死啊?难道还想让我杀第二次吗?不,我这次不会杀你。我会用我的方式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着她这番霸气的宣告,白衣男子的身形渐渐消失了,而天梯尽头的那片云雾也随之消散,真正的一重天大门显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出自宋祁《玉楼春》 61谢绝转载 一重天的大门那边,是一条白茫茫望不到边的界河。界河的码头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上面飘扬着各门各派的旗帜。 夏飞飞刚一出大门,便被一群来下界招收弟子的修者包围了。 虽然他们无法详细知道天梯试炼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能顺利通过天梯试炼的人,那都是有资格直接拉入门派做内门弟子的,因此他们热情招揽,不遗余力。 “哟,是位女修呢!” “姑娘来我朝华派吧,我朝华派福利最好,内门弟子进门就发灵兽!每月三块灵石!” “切,每月三块灵石怎么够用?我灵英派,每月五块灵石,另有亲传弟子开殿授课,指点功法!” “我观姑娘是蛊修出身,我沧海派,蛊修最多,师兄弟们大可以互相切磋,没准还可以完善出四转法诀,进可攻,退可守哦!” 夏飞飞却对这些招揽不屑一顾。虽然前世没有进过山门拜过师,却并不代表着她对这里的门道不清楚。这些所谓的朝华派、灵英派、沧海派全部是一重天上的小门派,依附二重天和三重天上的名门大派过活。 夏飞飞所熟悉的蛮荒境,按照人族、妖族、魔族分为三大块,而人族领域,又大抵以灵气稠密程度分为一重天、二重天和三重天。三重天之上,另有秘境,如婆娑世界、昆仑仙境等,才是蛮荒境绝顶修者隐居的地方。夏飞飞前世时候的逍遥窟,堪堪坐落于三重天之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既然有了这样的眼界心气做底,夏飞飞又怎会把一重天这些小门小派放在眼里,他们不过是二重天、三重天上名门大派的附庸,本身掌门实力有限,与其加入他们,还不如做个散修逍遥自在。 于是夏飞飞婉拒了这些门派的邀请,继续向前走去。 和朝华派这些小门小派相比,二重天的门派便有风骨了许多。只有无名剑宗、流云门、镜湖剑派等少数几个距离百蛊界较近的门派前来招收弟子,还一副但凭眼缘、爱来不来的架势。 夏飞飞一路询问,却连遭冷遇。 “女的?”镜湖剑派的白衣女修一脸嫌弃夏飞飞的样子,“资质虽然不错,不过能够通过天梯试炼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天灵根的呢?我观你面相,便知你命犯桃花,尘缘难断,心性和我镜湖剑派的静心自持大有不同。道友机缘,当在别处。” 站在流云门旗帜下的修者倒是很欢迎夏飞飞加入,一叠声地说道:“我流云门上下,女修虽多,像师妹这样清丽可人的却实不多见。未知师妹可曾有道侣不曾?在下不才,今年尚不满百岁,青春大好,已是凝脉期修为,若师妹不弃……” 夏飞飞望了望流云门修者的尊容言语,便知他单身了近百年,实非偶然,慌忙找个由头推辞了,又往无名剑宗而去。 无名剑宗的青衣弟子正趴在船上睡觉,被夏飞飞唤醒,一脸茫然地揉着眼睛:“啊?天梯试炼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师叔还没有回来?” 夏飞飞原本就对这籍籍无名的无名剑宗兴趣不大,见那青衣弟子一问三不知,也觉得无趣,便撂开手去。 白茫茫望不到边的界河之上,停泊着各门各派的船只,然而,夏飞飞却为加入哪个门派或者干脆成为散修心生犹豫。 正在这时,她突然间觉得后背一寒,感觉被一股强大的意念锁定,动也不敢动了。 然后便感到两道令人厌恶的目光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她,夏飞飞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细眉厚唇、穿着大红色道袍的秃顶道人站在她的身后。 “小姑娘资质不错啊。”秃顶道人笑眯眯地说道,但是夏飞飞却感到身上的压力加重了几分。 “小姑娘可愿意拜我为师?”秃顶道人说道,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芒。 面对实力高于自己、隐隐敌对的陌生人,夏飞飞未敢轻举妄动,她望了望秃顶道人的面相,见他太阳穴两边高高凸起,心下一惊,面色微变。“敢问尊驾法号?”她十分谨慎地问道。 秃顶道人便又笑了:“小姑娘倒是个乖觉人。贫道法号赤焰道人,武修出身,想必小姑娘应有耳闻才是。毕竟,我那不成器的徒儿碧落就是惨死在你手中。” 夏飞飞心中一凉,却立即开始不遗余力地赞美赤焰道人:“久闻真人大名,如雷贯耳,早有仰慕之心,只恨无缘拜见……” “无缘?”赤焰道人阴阴一笑,“怎会是无缘呢?我那白痴徒儿碧落在魂灯熄灭之前,曾经万里传音与我,说遇到一个资质绝佳的女孩子,不日将拜入我门下。谁知我等了又等,却等到了碧落的死讯!” 夏飞飞心念如电,实力悬殊之下,一时想不出应对良策。 赤焰道人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我那徒儿碧落纵然天性愚笨,行止差池,在海洲城中得罪了不少人,但所幸诸人还看在我面子,容忍她几分。岂料她万里传音后短短数日,便已魂飞魄散!我本拟亲至海洲城问罪,无奈天地法则所限,凝脉期以上不得进入百蛊界,否则,又焉能容忍罪魁祸首至今?” 赤焰道人咧嘴笑道:“贫道痛失爱徒,身边少了女子侍奉,你说,该怎么办?小姑娘,你是个聪明人,你说,该怎么办?” 夏飞飞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当即毫不犹豫地朝着赤焰道人行拜师大礼:“晚辈夏飞飞,愿拜入真人门下,侍奉真人。望真人成全!” 赤焰道人森森笑着,上下打量着夏飞飞,目光毫不加掩饰:“听碧落说你也算是有些手段,自然该知道如何侍奉了?” “是。”夏飞飞甜甜地笑道。 赤焰道人便顺势揽住她,顺手拉起她的手,仔细端详了一阵子:“罢了,倒也细皮嫩肉的,有几分意思。”一面往她脖颈里吹气,一面暗暗在她手上留下两个乌青的指痕。 夏飞飞吃痛,却不动声色,仍旧甜甜笑着,跟着赤焰道人进了他的座船。 此时天梯试炼结束不久,小门派为了争抢弟子正是乱作一团,竟没有多少人看到,就在这界河岸边,夏飞飞被仇家赤焰道人强行带走。不过,就算他们知道,此处修者天性凉薄,怕也不会有多少伸张正义之心。 例如说,那个镜湖剑派的白衣女修突然间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走到流云门修者面前,凉凉说道:“师兄你刚才献殷勤的那个女子,被一个邪道武修带走了。师兄你难道不打算上前英雄救美吗?” 流云门修者便打了个哈哈:“小弟奉师命来此,岂敢擅离职守?何况她并非我门下弟子,何必节外生枝?镜湖剑派的师姐如此关注小弟,实在令我诚惶诚恐。不知师姐可曾有道侣,是否愿意同小弟双修?” 镜湖剑派的白衣女修啐了一声,讪讪离去。 至于那个无名剑宗的青衣弟子,他翻了一个身,继续在船上睡大觉:“师叔明明说来此寻访有缘人,渡她入道,怎么突然就不见踪影了呢?一定是我睡花了眼,在做梦,说不定等到梦醒,师叔就带着人回来了。” 能够穿梭界河的船只,自然不是俗世的木舟可比。赤焰道人的这只梭形船,便是一件中品灵器。 梭形船在赤焰道人的灵力操纵下,在界河中划出数道水痕,飞快地向前方行去。 赤焰道人用暗含警告的目光望了夏飞飞一眼:“我事先也曾打听清楚,知道你这丫头似乎在阵法上略有几分能耐。但是做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已至凝脉后期,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必拿出来秀了。贫道虽然一向怜香惜玉,可并不代表着我不会辣手摧花。若是磨光了我的耐心,你这么聪明,后果自然是知道的哦。” “真人多虑了。飞飞既然已经拜真人为师,自然时时处处为真人着想,又怎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夏飞飞柔声说道,一面替赤焰道人捶背揉腿。她侍奉人的本事也甚是高明,赤焰道人颇为享受,脸上神色略略缓和了些。 梭形船在水面上滑行虽快,但界河甚是宽广无边,不知不觉便行了几日。界河上方是灰茫茫的虚空,虚空之中不辨日月,甚是压抑。 航行途中百无聊赖,夏飞飞偶尔会取出长笛,吹奏一曲。她刻意选择悠扬动听的曲子,赤焰道人凝神细听了几次,觉得没有什么要紧,再加上美人倚着船舷,临风吹笛的样子实在养眼,他便没有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来。 偶尔有船只交错而过,船上的人纷纷对夏飞飞临风吹笛的形容报以惊艳的目光,然后再一脸艳羡地望着赤焰道人。赤焰道人自然心头颇为受用。 渐渐地,便有同路的船只遥遥缀在赤焰道人梭形船的后面,只为看美人吹笛。赤焰道人虽然心中微有不悦,但见那些人一脸羡慕地望着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暗暗警告了夏飞飞,让她不得妄动心神。 几天后,梭形船后面尾随的船只已经有七只之多。赤焰道人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当夏飞飞再次吹笛的时候,他越发留意其中旋律,终于恍然大悟,飞起一脚,将夏飞飞踢入船舱。 赤焰道人大踏步追了进去,拎起夏飞飞的衣领:“贱人,你敢阴我!”他怒不可遏,大声喝道。 62谢绝转载 原来,夏飞飞吹奏的,却是一曲《孔怀》。 ——孔怀兄弟,同气连枝。这个典故在蛮荒境中也是有记载的。大约三千年前,一位魔修偶尔看上一个少女,强迫带走。少女一时联络不上师门,便一路吹奏《孔怀》一曲,大表同气连枝、向沿途名门正派求救之意。 从此,《孔怀》一曲便成为名门正派中求救的暗语,沿用至今。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其中的典故,身为散修的赤焰道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为了降低赤焰道人的戒心,夏飞飞煞费苦心。不知道一共吹过多少支曲子,又把其中很多曲子混编变调,趁赤焰道人警惕性低的时候反复吹奏,这才引来了这七条小船。 “还是功亏一篑啊!赤焰道人发现的还是太早了些。”夏飞飞心中遗憾不已,面上却做出一脸惊恐不知所措的样子:“真人何出此言?”反正也是混编变调,她只要一口咬定不是刻意为之,便有逃命之机。 赤焰道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没做亏心事的样子,心中倒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他粗声踢了夏飞飞一脚:“为了证明你自己的无辜,便随贫道一同出去拒敌,将这些可恶的跟屁虫杀个片甲不留,你意如何?” 夏飞飞故意装作一脸犹豫的样子,试探着说道:“可我一直生在百蛊界,这外头门派的事情,不是很清楚。真人虽然实力高强,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外面有七条船,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不可得罪,还望真人告知。” 这话说的一副为赤焰道人打算的样子,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赤焰道人疑心稍去,哈哈一笑道:“外面哪有什么地头蛇?不过是沿途的一些小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便是收拾了,谅他师门也不敢说什么。” 于是,就在那一瞬间,夏飞飞就决定了她所站的方向。而之后赤焰道人一边倒的碾压更是说明了这点,于是夏飞飞也开始精神抖擞,加入战局。 那七条船上的人们有些震惊地望着她,一时不明白这个吹笛求救的姑娘为什么突然间倒戈相向,都被打蒙了。 然而,夏飞飞的蛊虫攻势在一群筑基者的眼睛里,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赤焰道人满意的,是她从中表现出来的态度。 七条小船最终被打得落荒而逃。夏飞飞冷眼旁观,发现赤焰道人出手甚有分寸,暗暗明白他的处境。大抵是一重天或者二重天上,不甚知名的散修罢了。虽然时有劣迹,但是并未成为名门正道刻意追杀的对象。 “我倒是小看了你的破坏力。”战斗过后,赤焰道人闪入船舱,顺手将夏飞飞腰间的笛子夺下,掷入深不见底的界河之中。然后,他开始用他的手挑起夏飞飞的下巴:“倒有几分姿色。贫道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夏飞飞默默低下头去,掩住面上的厌恶。对于这样的屈辱,她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然而,那已经是前世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听我那碧落徒儿说,你先前眼光颇为挑剔?”赤焰道人阴阴地笑道,“可贫道这里,自然是老子说了算,你可知道?” 在那一刻夏飞飞真的以为赤焰道人要用强了,她甚至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然而突然间梭形船微微颤动,赤焰道人立即从船舱中长身而出,紧接着招呼她道:“船靠岸了。你随我下来。老实一点。” 夏飞飞答了一声是,然后她踏上了半山界的土地,顿时一股纯正的灵气铺面而来,她已经足足有半年时间未曾感受到这般纯正的灵气了。然而,这里却还只是一重天。 “贫道的洞府在玄乌界,取道半山界是为了办点事情。”赤焰道人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说道。 玄乌界是二重天中灵气最次的小界,然而它也是不折不扣的二重天。然而半山界却并不是去玄乌界的必经之路。“难道他是为了?”夏飞飞心念如电,脑海中瞬间便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界图来。那是身为高阶修士的她和染香等人交换后,得来的最详尽的莽荒境界图。在图上,大略标着各地的特产。 半山界是一个不惹眼的界,这里的门派、功法、物产都无特异之处,只是—— “不错。脚镣。”赤焰道人将一副邪修打造的铁镣套在她脚踝之上,眯着眼端详了一阵子,方很满意地说道,“女奴就该有女奴的样子。当年碧落,也是这么过来的。你若有造化,熬过百八十载,说不定我善心大发,也会指点你一招半式。” 夏飞飞默然不语。她就知道,赤焰道人选择取道半山界,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散修最多,山头最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半山城中出卖各种炉鼎女修的生意最红火。以至于她拖着脚链在大街之上行走,居然被人司空见惯地忽视了。 突然间迎面一个锦衣公子走了过来,夏飞飞望了他几眼,突然间对赤焰道人说道:“道长,这几日坐船,我有些发晕。还望道长怜悯,在此地暂时休息一夜。可否?” 她一副既乖巧又可怜的样子,阅女无数如赤焰道人,也不免皱了皱眉头道:“女人就是麻烦!”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些困顿,便在这半山城中歇息一夜。 当天晚上,夏飞飞却轻歌曼舞,施展浑身解数,看得赤焰道人色心大动,若不是半山城中黑吃黑的事情常有发生,他差点便要考虑在此处将她拿下了。 赤焰道人第二天便带着夏飞飞离开了半山城。一路坐在梭形船中飞行,只有夜宿时分才寻了山洞按下云头。夏飞飞十分殷勤贤惠,说要亲手为赤焰道人烤制野味。赤焰道人哼了一声,自顾自从空间法器中取出美酒佳肴,自顾自享用了,又扔给夏飞飞几颗辟谷丹。 “你少给老子添麻烦!”赤焰道人目露凶光,警告夏飞飞道。 突然间山洞前的荒草丛中突然传来叹息声:“唉,如此唐突佳人,邪修果然是邪修。” 赤焰道人神情凝重,从地上一跃而起:“谁?哪个家伙不要脸跟着老子?” 荒草丛中,一个锦衣公子拨草而出,手持折扇,翩翩而立。 “在下无名剑宗孟玉纯,汝是何人,胆敢强抢孤女,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锦衣公子折扇轻摇,侃侃而谈,道不尽的风流。 又看走眼了。夏飞飞心中叹息。她在半山城中见锦衣公子腰间挂着无名剑宗的标志,心想这二重天的门派虽然籍籍无名,弟子却也总应该有些本事。因此刻意勾引,不惜载歌载舞,暗送秋波,就是为了让隔楼相望的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不到这厮却是个空有皮囊的蠢货。他和赤焰道人相比,两人实力虽然都是凝脉,但从心性、经验上来说,只怕孟玉纯不是对手。 赤焰道人脸沉得都快能滴下水来了,他此时又怎么会不明白是有人暗中作梗? “小贱人,回头再和你算账!”赤焰道人恶狠狠地骂了夏飞飞几句,抽出随身的法器狼牙棒,便开始御敌。 夏飞飞实力低微,只能时不时埋几颗豆雷蛊,又抽冷子射出几道风刃,给赤焰道人找些不痛快,然而,她这些蛊道去对敌二转蛊修还有几分能看,在赤焰道人面前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有一次豆雷蛊还不小心炸到了孟玉纯。 “喂!姑娘,你到底帮哪边?”孟玉纯百忙之中不忘耍帅,用折扇耍出一个炫目非常的招式,堪堪将赤焰道人逼退一步,却并不上前追击,倒有心思同夏飞飞聊天。 “愚蠢!你的死期到了!”赤焰道人的脸上被孟玉纯划出一条血痕,激起他的愤怒,他再也不顾忌孟玉纯是二重天修真弟子的身份,招式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 原本在凝脉期修者当中,武修的优势已经渐渐消褪。因此夏飞飞原本算计着孟玉纯大概能和赤焰道人打个平手。但无奈这厮腰间虽然挂着无名剑宗的标志,却为了耍帅,选了一柄玉骨折扇作为兵器。而近身打斗中,赤焰道人当然凭借他武修的经验,占尽了上风。 狼牙棒每每和玉骨折扇相撞,溅起火花,无数的灵力碰撞之下,夏飞飞也不敢凑上前去,只是撑起她那面微弱的灵力防护罩,在战场外围东躲西藏。她脚上带着脚镣,原本也走不快,因此赤焰道人根本不用顾忌她,只是用狼牙棒狠砸猛砍,终于孟玉纯不敌,就此陨落。 夏飞飞望着孟玉纯被砸成一团血肉的惨状,做出瑟瑟发抖的害怕样子。赤焰道人随手收起狼牙棒,狞笑着向她走过去:“小贱人,你东拉西扯的援兵都被老子收拾了。现在,我们该好好算算帐了。你害死我碧落徒儿在先,一路暗算谋害在后,你说,我要怎么收拾你,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呢?” 夏飞飞凄惶闭目,一任赤焰道人狂性大发,将她的衣衫扯碎。 此时正值黄昏,寒鸦纷飞,风吹草低之中,一个年轻女子衣衫零落,即将被凌.辱。 就在赤焰道人嘿然笑着,脱去自己道袍的那一刻,突然间传来一声猫叫,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撕扯开虚空,扑到赤焰道人身上。 赤焰道人突然间惨叫一声,用双手捂着下面在地上打滚儿,他的面上渐渐浮现出黑紫色,他的双手指缝里有黑紫色的血不住滴落。 夏飞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拉了拉根本遮不住多少的衣服,终于叹了口气,无声地看着眼前由灵猫变成人形的男子。 妖妖。 他换上了和冰儿一样的青色衣服,头发整整齐齐束在脑后,看上去倒是沉稳内敛了不少。 然而他眼睛里的波光,似乎还带着几分昔日的脆弱和天真。他深深望着夏飞飞,彷佛不确定般地问着:“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或者,这次我也不该出手的?” 63谢绝转载 妖妖的表情奇怪的很,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夏飞飞根本不想分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再加上他实在艳色夺人,自己形容尴尬,于是干脆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但是妖妖却不想放过她。他犹豫了一阵子,又开口说道:“你不必觉得,你欠了我的情。我知道你不愿意欠我的情。我知道,按照你的道理来说,若不是因为你杀了碧落夫人,你也就不会招惹到他,更不会陷入今天的窘境;而若不是我当时不懂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你也不会遇到碧落夫人。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好。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对吧?” 他的言语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从前一向嚣张任性的他从没有过的。 夏飞飞习惯于对男人们讲甜言蜜语。她知道,如妖妖这样的问题,他最想得到的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妖女的甜言蜜语,永远只说给她打算采补的那些男子听。而妖妖,自始至终,不属此列。 若是换了一个人问出这种傻问题,例如说林卓雅,再例如说周瑾,或者胡兴,夏飞飞都会相当坦然地给出她心中的答案。 ——对于已经采补过的炉鼎,根本不必再费心机编造谎言。因为每编造一个谎言,都要不断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这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妖妖却和他们不同。这是一个在母亲身体里被呵护了几万年、一出生就遭受变故的孩子,尽管他在化形池中拥有了成年妖修的身体,却依然有着如同孩子一样的心智。 这样的一个孩子,他时而色厉内荏,时而蛮横任性,时而脆弱敏感。对于他的色厉内荏,夏飞飞曾经饱受其害,然而也曾从中获益;对于他的蛮横任性,夏飞飞深恶痛绝,每每恨不得以牙还牙,给予颜色;然而,对于他的脆弱敏感,夏飞飞却颇有些自责。 ——一只灵智初开的幼猫,她曾经百无禁忌地调戏过他的妖身,那个时候的幼猫心境如同一张白纸,很容易就被染上各种颜色。 现在的妖妖,似乎比过去实力强大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但是,仍然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夏飞飞只有沉默,一向凉薄的她也不愿在此时伤了他的心。 一时之间,气氛甚是凝重。夏飞飞刻意不去望妖妖,但也知道,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这种喜欢,似乎太沉重。她只有以沉默来推托。 突然之间虚空中又走出一个人,一身青色劲装,俨然就是碧落夫人先前的那个侍女、有潜伏妖修嫌疑的冰儿。 “这个女人的想法怪异得很,估计是没有人懂的。”冰儿大声嘲笑着,说道,“尊主,属下不得不说,您这次救错了人。她引那无名剑宗弟子和赤焰道人比斗时候,看起来虽然慌张,但是也没闲着。她在这附近丢下了足足五个补灵阵,而方才那道人强迫她的时候,她躺下的位置,恰好是五个补灵阵的中间。据属下推测,她可能是想以自己身体为饵,集合五个补灵阵的灵气,在敌人最虚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吧。只是我倒要请教,究竟什么时候,赤焰道人才会最没有防备之心呢?”她目光灼灼,一脸不善地望着夏飞飞。 “冰儿!”妖妖此时也感觉到了冰儿的敌意,忙大声呵斥道,看起来倒有几分所谓“尊主”的架势。 冰儿却不肯善罢甘休,大声说道:“这个女人精通媚术,哪怕是杀了赤焰道人最看重的女弟子,那道人却仍舍不得将她当场斩杀。她若不愿说,我代她说!那道人最没有防备之心的时候,便是她施展媚术,引龙入洞,颠龙倒凤之时!” 夏飞飞终于叹了一口气:“不错。这就是我的计划。我功法尚浅,他既对我无情,便不能吸其修为,化为己用,但却可趁他魂飞天外、心无旁骛之际痛下杀手。当年我自荒月山寨中逃脱上,夺了一枚毒蜂针,是当年商未明最珍贵的收藏,若是运用得当,未必不能重创凝脉期修者。我奋起一击,胜负当在五五之数。” 冰儿闻言,大笑出声:“果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便是为了这五成胜率,你便弃名节于不顾了吗?尊主大人有意眷顾,你尚忸怩造作,百般不情愿。如今却差点被这么一个丑陋不堪的猥琐老道所强!你居然还有诱敌深入的打算!你怎么不去死!” 夏飞飞冷冷看了她一眼:“被一个猥琐男所强,我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心中固然恶心,我自会找那恶狗出气。更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名节那东西,本来就是俗世间的酸儒夫人捣腾出来,故意束缚人的,因那俗世间的皇帝见有利可图,才大肆宣扬开来。如今我蛮荒境以讹传讹,已是好笑之至,可叹你既然身为妖修,竟然也深受荼毒!” “我自然会看重我身体,因为肉身是温养神魂的天然鼎炉。但若是命都没了,大道自然无望,要身体又有何用,要名节又有何用?身体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比法宝略重要些的器具,我会拿法宝诱敌,也会拿肉身诱敌,种种所为皆为性命大道,我何错之有?”夏飞飞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若是你全力施为,仍然不敌那道人。他恼羞成怒下,你又何以自处?”冰儿不甘示弱,质问道。 “痛哭流涕,指天誓日,做低伏小,苦苦哀求,全力诱惑,求赤焰道人饶我一条小命,任他玩弄凌.辱,蛰伏在侧,静等时机,再做打算。”夏飞飞坦然说道,前世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固然屈辱了些,然而在大道面前,为求那一线生机,又有什么关系呢? 冰儿气的浑身发抖:“尊主,这就是您——” 妖妖散发着寒意的眼光望向她,冰儿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正如夏飞飞所猜测的那样,冰儿果然是潜伏在碧落夫人身边的妖修。她许多年来若无其事、喋喋不休地向碧落夫人透露了那么多关于妖修的事情,甚至不怕暴露身份,是因为她根本就有恃无恐。 ——蛮荒境中,唯有妖修的隐匿功法举世无双,冰儿身为结丹期的大妖,是万妖宫的使者,刻意压制修为,成功偷渡百蛊界,明着辅佐碧落夫人,暗地里和其余潜入的使者们一起,为将镇压在炼狱中的大妖解救出来而努力。 “我们这次来半山界,就是专程来寻你的。”冰儿冷冷说道,“既然尊主有意眷顾,你便从此是尊主女奴。你可明白?”她一面说,一面结果了奄奄一息的赤焰道人,将一副脚镣的钥匙小心收好,警告似的看了夏飞飞一眼。 敌众我寡,再为鱼肉。 冰儿在解除压制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固然令夏飞飞感到心悸不已,就连妖妖,似乎进境也是一日千里。 虽然夏飞飞重生至今,她的修为增长速度已经令很多人惊奇,但是和这些天生得到造化眷顾的妖族来说,她的修为实在是太不够看了。何况,她空有筑基期的修为,却缺乏攻击性的功法。 “或者?去弄一两本刀谱剑诀来,先凑合着用?”夏飞飞心中盘算着,前世她以阵法、炼器见长,自身攻击力不算太强,一柄化梦长刀固然霸道凌厉,但是那是化神期才可修炼的刀诀,如今断然驱使不动。 夏飞飞这么打量着,不知不觉中便走到那名无名剑宗弟子身边。她正想着翻检一下战利品,妖妖突然冷哼一声,从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当中挑出一块白玉腰牌,递给她道:“别的都碎了,就这个还能看了。” ——一如他们从前被林卓雅追击,设下埋伏大胜而归之后,妖妖听从她嘱咐,四处搜刮战利品的时候。 然而此时此刻,妖妖已化形为俊俏少年,艳色夺人,不再是昔日那个又软又萌、可以抱在怀中爱抚的雪白灵猫可比。 妖妖将手中玉牌递给夏飞飞的时候,夏飞飞猛然窥见他修长的手指,不知怎地,竟觉得那玉质温润的白玉腰牌都在他手指尖的艳色映衬之下,黯然失色了。 她接过那腰牌的时候,他们的手指不经意间有了极细微的碰触。顿时,夏飞飞觉得心跳也有些加速。 妖妖也彷佛觉察到了什么似的,他微微抿着嘴,目光里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好像又长大了些,也……更美了。”夏飞飞低声解释着,“那是我,对于美好事物的正常反应,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妖妖低低应了一句,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别忘了。你是女奴。”冰儿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很是不悦地说道。 ——可是幸好她只是女奴。 在了解到冰儿和妖妖的现状后,夏飞飞很是庆幸地想着。 然后,她用近似谴责的目光看着冰儿,问道:“半山界虽然鱼龙混杂,散修林立,却仍然算是人修的地盘。你们既然刚刚进来时就已经被人发现,还敢这样大张旗鼓,带着一个女奴到处乱跑,难道真的是不要命了吗?还是有恃无恐,有什么后招?” “你们妖修隐匿功法不错。若是刻意隐匿,恐怕混在人修堆里,也无人认得出你。就算被人发现,全力施为逃走,凭你结丹期妖修的实力,也是很容易办到的。可是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就不一样了。”夏飞飞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冰儿,你看大家虽然人妖殊途,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也算是同一战线上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要不,这样子,这次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你们便放了我,来日必有厚报。你看如何?”夏飞飞试探着问道。 64谢绝转载 冰儿断然拒绝。妖妖在一边低头不说话。夏飞飞叹了口气。 冰儿一直对夏飞飞很有敌意。 所以这样的试探也不过是夏飞飞随口一提,根本没指望她立时应允的。 三人草草收拾了战场之后,冰儿驾驶着赤焰道人的梭形船,往里面塞了几块灵石,小船便载着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然而很快就走不动了。 “我没有灵石了。”冰儿低声咒骂了几句,恶狠狠的眼光扫向夏飞飞。夏飞飞知道她的意思,却轻轻摇了摇头。 天梯试炼之后,她就被赤焰道人劫走,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未曾有过,怎么会有灵石进账? 妖妖却在这个时候默不作声地递给冰儿一个储物袋,夏飞飞看的真切,正是他打扫战场时候从赤焰道人手上得到的。 妖妖打扫战场的意识,原本是经过夏飞飞细细调教,才培养起来的。如今……如今反而便宜了别人。 不过,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他要走的路。虽然是殊途同归,但其中的崎岖漫长注定无人分享。 梭形船又向前飞了一阵子,终于在荒山野岭中一个颇为隐秘的洞口停住了。冰儿收了梭形船,自去旁边捉了些兔子作为晚上的食物。 夏飞飞看了一眼妖妖,将那兔子接了过去。 冰儿很满意女奴的知情知趣,然而,很快地,她就开始发火了。 “你——你到底懂不懂?兔子先要开膛破肚清理了内脏,才能在火上烤,你在做什么?”冰儿柳眉倒竖,凶神恶煞。 “不懂。”夏飞飞理直气壮地说道,“从来都有人帮我烤好了的。”她其实烧烤的手艺还不错,但是却不想在这时给人做苦工。 冰儿看了妖妖一眼,见他没有否认的意思,更是生气,大声说道:“真不知道让你跟着我们做什么!”说罢便将兔子接到手中,开膛破肚,又用妖术召来清水,冲刷干净,撒上调料,在火堆上烤。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见是此中高手。 “我没用,你们就放我走吧。”夏飞飞仍然不死心。 冰儿脸上一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间若有所感,慌忙跳起来,熄灭了火堆,催着他们上了梭形船:“不好,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想必是半山界的卫队赶来了!”她此时心中便有些懊悔,若不是妖妖执意要寻夏飞飞,他们怎么会来到半山界,又怎么会暴露行踪! 眼下多说无益,她将所有的灵石一股脑放入动力舱中,将梭形船调至最大速度,然而,她的心却越来越沉:还是逃不开啊,果然,是太托大了吗?还是对猫妖太过纵容了? 冰儿望了望四周地形,一咬牙,操纵梭形船迫降到一座高山之中。 她面色凝重望着夏飞飞:“想我放了你吗?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三个一起走,怕是不行了。他一向任性不听劝,我也无法。只要你发血誓,答应照顾他一个月,我便放了你。我会帮你们摆脱追兵。”冰儿面色严肃地说道。 “可他是个大麻烦……”夏飞飞脱口而出,其实她知道这个时候恐怕已经不由得不同意了,然而她却不愿意被人拖累,哪怕妖妖他确实很美。 “他不会是麻烦的。”冰儿断然说道,“九尾灵猫血脉向来是我妖族的荣光,怎会成为麻烦?他的血脉之力正在觉醒,我相信,不出一个月,他就能达到结丹期,那个时候他就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到妖界。人修素来狡诈,你只需发血誓,照顾他一个月。” “你别忘了,你也是结丹期,还不是捉襟见肘,处处为难。”夏飞飞提醒她。 “我那是被百蛊界的造化法则所伤,已是强弩之末。”冰儿苦笑。那日在海洲城中,为了解救深陷大阵的妖妖,她不得已暴露出结丹期妖修的实力,被造化法则追杀。不得已之下,她动用了献祭之礼,十五日内,必然身死道消。 “所以你就来半山界找我,开始就打定了,要我接受烂摊子的主意?”夏飞飞冷笑道。 那一瞬间夏飞飞彷佛有自己掉入她陷阱的错觉。她抬头望着冰儿,然而冰儿也一脸紧张地望着她,大有她不同意便弄死她的趋势。 “你自己清楚你做了什么。你欠他。”冰儿很肯定地说道,冰儿一面说,一面用钥匙为她打开脚上的脚镣,“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死。” 两个女人讨价还价的时候,妖妖在一边极其安静地坐着,垂着头。夏飞飞最见不得他这种样子。正在这时候,冰儿突然凑到夏飞飞耳边说了几句话,夏飞飞看到冰儿眼中那种急切间近似哀求的目光,突然间有些心软,终于点了点头。 “他要听我的话,需要套上锁妖环。”夏飞飞坚决要求道。 血誓本是妖族之间的一种神秘仪式,然而,因为夏飞飞是蛊修出身的缘故,便也受到血誓的约束。 “眉心窍穴对于灵修来说,始终是要紧之处。哪怕你改修剑修、武修、魔修、禅修。”冰儿反复强调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若是你违背誓言,必遭重创。” 然而这样咄咄逼人的冰儿,却已是强弩之末了。万妖宫的使者,为了营救百蛊界炼狱之中被镇压的昔日强者,总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了一个傻傻的猫妖,值得吗?”夏飞飞忍不住叹道。 “闭嘴!”冰儿厉声说道,“人修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哪里明白种族和信念这种东西?你以为,我不顾生命去救他,仅仅是以为我受惑于他的皮相,私心恋慕他吗?我不顾性命去救他,是因为坚信,他未来可以成为传奇。那个时候,我们万妖宫,便能真正崛起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道。对于冰儿的选择,旁人实在没办法责怪什么。 就在那天晚上,冰儿搞出了极大的动静。她以身为饵,引来了半山界卫队全部的注意力。然后,在激战之中,她引爆了妖丹,天空中纷纷扬扬,下起了一场血雨。 第二天,夏飞飞抱着一只雪白色的灵猫出现在一只即将远行的商队里。其实妖女们的信誉,有的时候要比名门正派的弟子们要好得多。 “小女子是无名剑宗弟子,这只灵猫是我的妖宠。只因师父孟玉纯在半山界不幸陨落,又失了和同门通讯的符箓。不得已,便来投靠大人,还望大人允我依附商队而行。”夏飞飞眼皮连眨都不眨,就编出了一大堆谎话来。 商队的总管将她带到一辆马车前,马车中的人沉吟片刻,验过了夏飞飞呈上的白玉腰牌,便应允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名剑宗,早先也曾和家父打过交道的……”却是极为清脆的女子声音。 夏飞飞暗叫一声侥幸。半山界鱼龙混杂,实在不是她一个小小筑基期修士该呆的地方。而只要离开这里,到了相对太平一点的界,她就可以稳扎稳打,大展宏图。当然,在此之前,她要甩了妖妖这个大累赘。 她和妖妖坐在一辆马车的尾部,一路依附商队,颠簸而行。 起初几天,妖妖沮丧得连话都不想说。然而很快他就开始活跃起来。他似乎是仗着夏飞飞发了血誓,不敢伤他似的,把锁妖环视若无物,上蹿下跳地在商队众人面前晃荡。 妖妖尤其得了商队主人白灵儿小姐的宠爱,白灵儿常常在休息的时候把妖妖抱在怀里,娇声问夏飞飞道:“夏姊姊,这只灵猫是你从何处买来的?好生可爱!” 妖妖每当这个时候就挑衅地望着夏飞飞,目光里满是洋洋自得。夏飞飞哈哈一笑道:“小姐谬赞了。小姐也知道,我是自百蛊界通过天梯试炼而来。百蛊界此时遭妖兽侵袭,正乱作一团。想必这只灵猫便是作乱妖兽大军中的一员,见到我百蛊界修者强横,临阵脱逃,却不慎被我师父孟玉纯所擒,反便宜了我。” 白灵儿便试探着问道:“这只灵猫几岁了?可会说话?不如你将它转卖给我,我定有重酬。” 妖妖吓了一大跳。他原本是想仗着原身可爱,撩拨一下白灵儿,让夏飞飞吃醋,却没想到白灵儿直接要买他。他喵呜一声,立马挣脱开白灵儿的手,飞身跳到夏飞飞膝上,冲她不住地撒娇讨好。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不去理他,转头向着白灵儿,一脸为难地说道:“蒙小姐仗义相助,原本该无有不从。无奈这妖宠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睹物思人,实不忍转让。” 白灵儿是世家小姐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她见夏飞飞一脸为难的样子,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过分逼迫,授人话柄,于是惋惜地叹了口气,便把事情揭过。 当天晚上,众人便在荒郊野外扎营休息。 夏飞飞得白灵儿刻意照拂,独居于一个小帐篷中。往常夏飞飞都是抱着灵猫入睡,然而那天晚上,她却要妖妖变作人形。 “为什么?”妖妖口吐人言,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别怕,就是你想的那个原因。”夏飞飞慢慢说道,声音之中,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冰儿说你的心智一直不够成熟,是因为化形池中太过急功近利,又没有及时行成人之礼的缘故。她是只蠢妖,傻傻守着你却不愿意监守自盗,惹来麻烦无数,甚至连性命也丢掉了。我可没她那么蠢。”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吗?化形池中,吃了那么多苦,不就是想和我在一起吗?那么少啰嗦,便来吧。横竖你的姿色不错,我也不能算吃了亏。”夏飞飞说。 夏飞飞的言语很是放肆轻佻。妖妖知道,也许他该拒绝的,否则难免会让人看轻。但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注1) “那你不要再叫我妖妖,听起来像在叫小孩子似的。”他重新变成那个俊美无双的红衣少年的模样,一步一步,走近了她,“我有名字的。” 他低声在她耳边讲出他的真名,然后,轻轻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注1:节选自席慕容的诗歌《一棵开花的树》 65谢绝转载 其实在众妖女中,夏飞飞绝对属于最保守的那种。 前世里她虽然面首无数,却是以采补为首要目标,从不贪图享受。她甚至都没尝过妖魔的滋味。而这点也成为以染香为首的妖女们整日取笑她的由头。 “其实妹妹不如试试看,大道虽好,也不要辜负了沿途的美景才是。”染香抿嘴笑道,“你若喜欢稳妥的,不如从楚阳试起?他身上便有一半魔族的血统。平素里又对你忠心耿耿,连骗都不用骗,勾勾小指头就到手了。” 当时夏飞飞只是微笑:“姐姐整日提起楚阳,若不是素知姐姐行径,我必会以为,姐姐对楚阳有意。” 尚记得染香曾在夏飞飞耳边窃窃私语,她曾将天地间灵修在床第间的不同反应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在她看来,人修温柔似水,花式最多,魔修勇猛持久,坚忍不拔,妖修热烈似火,痴情缠绵…… 而如今,夏飞飞便被这种痴情缠绵所困。两人夜间不知折腾了多久,妖妖始终意犹未尽。她是实在有些困了,连哄带骗,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我怎么样?”妖妖拉住她不肯放手,眼睛亮亮的有些令人不敢直视。 “你么——天赋异禀,一点就通,又兼器大活好,今后,若是谁做了你的伴侣,倒是艳福匪浅。”夏飞飞想了想,给出答案。 妖妖极其满意地睡去了。他始终没有听出夏飞飞话里的意思。更不知道,夏飞飞这样的举动,其实只是一种利益交换。 ——“你既然百无禁忌,无视礼教名节,尊主对你一见钟情,是你的荣幸。只要你愿为他行成人礼,我便将血誓中的一月之期,改为半月。”冰儿当时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若敢违誓,我……” 所以才有了今夜之事。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将一颗不定时炸弹带在身边,还不如早早打发他走了。 夏飞飞无声地望着妖妖头上的毛茸茸耳朵缓缓褪去,满意极了。 ——这样大家都好。想必冰儿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吧。没了妖修标志性的耳朵,他自然可以混入人修当中,一般来说,不会再有什么风险。 从第二日开始,妖妖就再也不愿意变回灵猫之身。他的实力果然增长很快,轻而易举地徒手破开锁妖环,然后洋洋得意地冲着夏飞飞笑了笑。 夏飞飞只得装作没有看到他,心中盘算着:“还有七日时间。” 于是商队中诸人看到原本娇小可爱的雪白灵猫变身妖异轻狂的红衣公子,红衣公子总喜欢拉着夏飞飞的衣袖到处闲逛,成功引起抽气声无数。 夏飞飞只得到处向人解释道:“诸君不必惊疑,这是已经被我师父驯服了的妖宠,不会伤人的。”这才成功阻止了众人立即向上面汇报的想法。 白灵儿望着红衣公子,立即羞红了脸:“原来如此,怪不得夏姊姊不愿割舍……只是,这样做毕竟有违礼法,难道,夏姊姊的师门就不阻拦吗?” 夏飞飞刚想向白灵儿解释,便见白灵儿一副解释就是掩饰的样子,捂嘴偷笑道:“夏姊姊不必多言。昨夜你帐篷中的动静,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再者,夏姊姊今日容光焕发,难道妹妹就猜不出原因吗?” 夏飞飞面上哈哈一笑,心中却有些发冷。她见妖妖这只蠢猫还在一无所知、洋洋自得地向别人秀恩爱,忙拉了他一把,两人走入帐篷中。 妖妖犹自冲夏飞飞抛媚眼,问:“难道娘子犹显不足,要白日宣淫了吗?” 夏飞飞忍住气,沉声说道:“蠢猫,这次倒是我看走了眼。只怕这只商队,来头不小。那位白灵儿小姐并非寻常女子,只怕是肯收留我们,绝非善意。” 妖妖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碾压而过罢了。” 夏飞飞叹了口气。还有六天。 夏飞飞又开始利用银镯中的最后一点剩余材料,制作阵盘,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制作了两个补灵阵后,终于放弃了。 她越看白灵儿一行人的举动,越觉得吃惊,打算逃跑,但白灵儿一行人隐隐将他们围在当中,寻不出半点空档。还有五天。 白灵儿开始缠着夏飞飞问东问西,言辞不离九尾灵猫四个字,夏飞飞便知道,妖妖的行藏已经败露了。 “这次是我的错。不如你先脱身离开?只要你离开,我便有方法和他们周旋。”夏飞飞悄悄向妖妖说道。 妖妖只是冷哼一声,用力抱住她:“睡觉。”他的血脉的确渐渐觉醒了,一种威压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出来。这种感觉让夏飞飞极不舒服,她已经开始想脱身良策。还有四天。 等到倒计时到第三日的时候,整个商队营地被血洗,白灵儿惊恐地指住妖妖道:“你……你居然是结丹期妖修!你这个恶魔!我媚宗不会放过你的!”然后她口中喷血而死。妖妖只是冷漠地望着满地的尸体,整个人显得妖异而魅邪。 然后夏飞飞便看到浑身浴血的商队管家爬到她脚下,用憎恶的眼光望着她,含恨说道:“你这个妖女!想不到你居然暗中勾结高阶妖修!我们娘娘不过是想图谋一只幼妖做宠兽,你竟然如此狠辣,你——”却被夏飞飞使出血棘蛊,轻轻一戳,苟延残喘的老人便气绝身亡。 “蛮荒境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我若不杀你,必为你所杀,”夏飞飞轻轻说道,面对满地血腥的场面,她并不觉得违和。只是,她昔年在媚宗其实颇有几位至交好友,如今却因为这场杀戮,彻底结怨。 “这次却是多亏了你。”夏飞飞对妖妖说道,“不日你我将分离,你若有什么心愿,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尽量满足你。” 妖妖愣住了。他知道,她先前嫌弃他,是因为实力;可是他现在明明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她却还不要他? “你又在利用我?”妖妖颇有些愤怒地说道。 夏飞飞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远不及他。昔日他生气胡闹的时候,她还可以撑起小小的灵力罩。而如今,任何的抵抗都是自取其辱。她所能凭借的,只是多日以来对他心性的把握。 妖妖这孩子,心性喜怒无常,但是其实内心深处相当骄傲自负。她在赌他不忍伤她,也在赌他会因为挂不下面子而含恨离开她。这种想法其实相当自私,但是她本质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嗯。”夏飞飞低声说道。 “嗯的意思是什么?”妖妖愤怒地扯着她的衣襟,拼命摇晃着她。 夏飞飞抬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嗯的意思,就是大概如此了。我就是在利用你,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若不是冰儿逼我发了血誓,我怎么会陪你这么久?其实冰儿是一个好姑娘,你却害死了她。你自己识人不清,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妖妖怒吼一声,霎那间黑烟漫天,他将夏飞飞整个人裹在黑烟里,在空中明目张胆地低空掠过。 “你这样子是不行的。你就算堪堪到了结丹期,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你这样肆意张扬,在修者的地盘上飞过,你当他们真的不会察觉吗?”夏飞飞在黑烟之中,起初犹有心情指点,然而一路颠簸,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妖妖驾烟而行的速度,比过去快了何止百倍。夏飞飞只觉得那种颠簸滋味,比起妖妖幼兽时期,大有不同。他当日是力有未逮,此刻却是刻意拿她泄愤,只盼她开口讨饶。 夏飞飞却趁他不备,一路留下一些求救标记。还有两日。 到了最后一日的时候,妖妖整个人显得非常烦躁不安。他一言不发,将夏飞飞推倒在山洞的青石之上,妄图用美色.诱惑她。 但是他很快就愤怒了。他颤声指着山洞一角道:“你当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我堂堂结丹期妖修,你用这么个替身蛊,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就不信,和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这么为难吗?” 他用手指出的那方所在,夏飞飞原本用隐身蛊隐去的身形重新显露出来。“是的。”夏飞飞毫不留情地说道,“也许你还不清楚,在大道面前,美色轻如鸿毛。” “那……你明明和他们……”妖妖咬牙说道,他乌黑的长发飘在脑后,他的嘴唇红艳似火,一双凤目之间却凛冽着寒意。 “和他们在一起,我的灵力会有所提升。”夏飞飞慢慢说道,“可是,和你在一起,没有。” ——夏飞飞并没有说谎。其实这个答案,她早在前世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这才是她轻易不沾染妖族魔族的原因。然而她也没有告诉妖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卡在三转大圆满阶段的蛊道修为隐隐有松动的迹象。想来蛊修和妖修本是同源,不足为奇。 “修炼修炼!大道大道!大道真的那么重要吗!”妖妖很不满地大声吼叫道。 夏飞飞面对他的质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妖修和人修的不同了。妖修得上天眷顾,生来便有血脉传承。他们甚至不用刻意修炼,只要日积月累,自然可以获得强大的实力。甚至他们的寿命也是漫长无比,动辄几千年几万年。所以他们可以尽情沉溺于情爱之中,为世间一切所谓的美好事物驻足停留。 “如果我告诉你蛊道的终极秘密呢?”妖妖顿了一顿,终于说道。 夏飞飞脸上却露出欣慰的表情:“看来你沉睡在血脉中的传承,果然已经彻底苏醒了。” “只要你跟我走,我就能保证,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蛊修!”妖妖目光坚定地说道。 但是夏飞飞依然摇头:“不必了。其实蛊道的秘密,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我其实已经猜到了。蛊道既然起源于妖术,想继续强大下去,自然要和妖有密切关联。当年最为强大的九转蛊师,传说曾往返于妖界和百蛊界数次,最后号称白日飞升,其实,是被那些所谓的正道势力联手残杀了吧?因为,他和你们妖界的某位高阶妖修相爱,已经犯了蛮荒境最大的禁忌。我,不想成为半妖之身,我不想如此。” ——那天,冰儿曾在夏飞飞耳边低声说道:“若想获得强大的实力,只需要让他,彻底地爱上你。”像九尾灵猫这样在妖界也属罕见的血统,只怕是有着什么共享传承的能力的。但是这种近似于交付灵魂的共享,夏飞飞却承受不起。 “妖妖,很抱歉。”夏飞飞说道,“你我注定陌路。” “不要再叫我妖妖,叫我名字!”妖妖烦躁地抓着头发,他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很快被他抓得不成样子。 在最后一天终于结束的时候,妖妖没有再做其他的努力。作为血统高贵的九尾猫妖,他天性里有着极其骄傲的一面。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彻悟。既然已经尽出底牌,就该愿赌服输。 “你——你会后悔的!”他终于说道,声音骄傲镇定,如同一位尊贵的妖君那般。夏飞飞忍不住便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然后,一阵黑烟席卷了大地,狂风骤起。 当一切终于恢复平静的时候,夏飞飞理了理额间的乱发。然后她就看到天边掠过一道白色光点。 一个声音大叫着:“可是无名剑宗的师妹?妖物休得猖狂!我神秀门南宫浩来也!” 时间刚刚好。于是夏飞飞唇边,终于绽出一丝笑意,她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说道:“原来是神秀门的师兄啊!今日得遇师兄,果真是三生有幸!” 她特意将腰间那块白玉腰牌挂的更明显些,向着那道白色剑光迎了上去。 66谢绝转载 神秀门据说是二重天中的一个小门派,和无名剑宗邻界而居。 南宫浩身背双剑,一身白衣,倒是一脸正气的好青年。他自言说在半山界历练,沿路看到夏飞飞的求救信号,便赶来探个究竟。 “师妹可曾被那妖物伤了不曾?”南宫浩颇为关切地问道。 夏飞飞微笑应答。她前世好歹也是骗过几个名门正派弟子的妖女,自然知道这种心性单纯、天真乐观的青年们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应答。虽不是刻意勾引,然而一路之上,却要仰仗他,所以也是有意恭维。 南宫浩越发得意,一路带着夏飞飞御剑而行,侃侃而谈,从蛮荒境地理谈到婆娑世界、昆仑仙境,又从剑术谈到炼器炼丹,末了,他开始夸口自己在神秀门中的地位:“我们神秀门人才辈出。我这一代弟子中,有四人到了凝脉期,被称为神秀门四英。” 夏飞飞立即笑着说道:“想必你就是那神秀门四英之一了?” 南宫浩面露惊喜之色:“你怎地知道?难道你从前听过我的大名?” 夏飞飞微笑不语。若他自己不是四英之一,怎会用那种语气,那种表情?何况,即便是猜错,也是对他实力的一种认可和恭维,这种一举数得的便宜话,她为什么不能说? 南宫浩面上微红:“师兄常说心有灵犀,似曾相识。我先前还不大明白。莫非应在此事上?” 夏飞飞正觉得无言相对,便听得南宫浩突然抬头,昂然道:“不错,我便是那四英之一。我是神秀门掌门的亲传弟子,修道不过数十年,便已经到了凝脉期,在神秀门中可是出了名的修道天才。” 他一面意气风发地说着话,一面驾驭着飞剑在半空中耍花样。 飞剑颠簸,在气流中翻滚,夏飞飞四顾无处着力,只得将手搭上他的肩膀。 南宫浩微觉诧异,奇怪道:“你和别的女修不同。” 夏飞飞笑道:“别的女修?” 南宫浩耍了一会儿帅,见夏飞飞兴致不大,便有些意兴阑珊。飞剑的滑行轨迹便又正常起来。 南宫浩很认真地对夏飞飞说:“女修们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都该是失声尖叫,然后搂住男修的腰的吗?” 夏飞飞失笑:“看来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南宫浩便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师姐们说的。她说女修们都喜欢依赖男修的感觉,喜欢温馨平淡,喜欢漂亮的小饰物,喜欢甜腻的食物……” 夏飞飞笑的不动声色:“令师姐倒是妙人。”说罢便将话题揭过了。 ——大凡用“女修都”这种句式的,只能说明他涉世尚浅,青涩稚嫩,一味教条刻板,不明白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细微差异。 其实大部分女人更希望追求者留意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例如说清丽的外表,与众不同的内心世界……没有人希望被对方刻板教条地大笔一挥,划入一个泛泛的大类之中。 夏飞飞从此言语更注意分寸,脸上淡淡,只想到了安全地带便打发这个蠢货俗物离开。但南宫浩好像认定了她似的,处处热情似火。若不是夏飞飞想着初来乍到不便树敌太多,早就顺水推舟将他采补了。 南宫浩带着夏飞飞一路飞行,不辞辛苦,一路经过了三四个界,终于到了神秀门所在的明水界。 夏飞飞忙百般道谢,又说日后必有重酬,希望南宫浩将她就此放下,她好寻一处所在做她逍遥自在的散修。然而南宫浩的热情异乎寻常,竟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又带着她连飞了几日,带着她长驱直入,直接叩响了无名剑宗的大门。 “昔年东胜试炼之时,我曾与无名剑宗的师兄打过几次交道。还记得负责外门的赵师兄和蔼可亲,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南宫浩如此解释道,一本正经,“你丧师不久,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委屈,理应好好歇息。你师门对你师父的死必有盘问,便由我代为作答,以免旧事重提,伤神伤心。” 这番话说的既体贴入微又合情合理,和南宫浩一路上来的蠢样子大相径庭。夏飞飞怕他起了疑心,闹将出来,无名剑宗将孟玉纯的死赖到自己头上。因此面上答应,实则为盘问时候的托词心中反复推敲。 谁知道南宫浩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他迎面看见夏飞飞,略带了一丝尴尬说道:“十多年不来,掌管外门事务的师兄换人了。这位师弟修为不显,却一脸冰冷,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要我带你进去。你,一切小心。” 然后夏飞飞便看到了沈墨。 这个几百年后被誉为散修中第一剑的人,此时不过是无名剑宗一名堪堪筑基高阶的弟子,他穿着无名剑宗中人最常见的青衣,身后的铁剑质朴无华,毫不起眼。 这副景象和夏飞飞前世时所见大不相同。那是一次散修论剑大会上,夏飞飞和染香乔装跑了过去偷看。那时的沈墨,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一般,深刻犀利。他只是淡淡地扫过她们一眼,两位曾经收伏过无数男人的妖女便受到重创,再也没了勾引的兴致。 夏飞飞的修为略逊一点,但也已经是化神初期,却被他目光中蕴含着的凌厉剑意震得气血翻滚,往后退了好几步,染香也是脸色煞白,抚着胸口直道侥幸。 “哼!不解风情的老男人!活该被抛弃!”染香骂骂咧咧地说道,然后和夏飞飞说起了沈墨当年的惨烈情史。 因此夏飞飞依稀记得,沈墨当年似乎是有师门的,不过惨遭双修道侣背叛,眼睁睁看着别人双宿双飞,到处秀恩爱,一时气不过,因此破门出宗。然而沈墨因祸得福,却领悟了无情剑道的至高剑意,短短数十年的功夫便接连突破境界,成为蛮荒境的一个传奇。然后,他的双修道侣意欲回头,苦苦哀求,沈墨却再也不肯答应了。从此孑然一人,寄情剑道。 “你似乎有些怕我。”沈墨淡淡说道,眼睛抬都不抬。 “弟子在半山界偶遇恩师,蒙恩师不弃,收为门徒,却尚未认祖归宗。今日初归门派,紧张也是理所当然。”夏飞飞小心翼翼说道,故意装出一副年轻女子处处留心、时时在意的谨慎模样。 “孟师叔离开门派多年,一直在外游历。从未听说他有意招收弟子。”沈墨一边说,一边目光如电,望着夏飞飞,“其实,你若说你是孟师叔的炉鼎,倒还有几分相像。” 其实夏飞飞冒充孟玉纯弟子的事情,只能瞒得过外人。沈墨如何不知道,孟玉纯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品性不佳,虽然忝入二代弟子之列,却从来没有被赋予收徒之权。更何况,无名剑宗中实有高人,早在孟玉纯魂灯熄灭之时,便卜算出他之死与女色有关。 夏飞飞心中一惊,立即知道穿帮了。当下也不迟疑,立即换了一副羞涩的表情:“师兄所料不错。我……确与他有些牵连。只是他猝死之下,六神无主,半山界太乱,无奈之下,才冒充贵派门下弟子,还望师兄海涵。” 沈墨慢慢说道:“你改口倒快。”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间一只浅蓝色的传讯纸鹤飞了进来,沈墨伸手接过纸鹤,拆开看了,沉默了片刻,方说:“掌门传下法旨,正式收你为无名剑宗外门弟子。你从此当谨遵师门门规号令,不得做下有辱门规的事情,明白吗?” 这番处置完全出乎夏飞飞意料之外,她原先准备好的种种说辞再也派不上用场。 她抬头看了沈墨一眼,见沈墨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彼此惊疑。夏飞飞遂点点头,低声说道:“明白了。” 沈墨抬手招来一只雀儿,雀儿翅膀扑扑地飞了进来,嘴上衔着一个储物袋。他将那个储物袋抛在夏飞飞身前,略带了些不悦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掌门为何特地传下法旨,收你为外门弟子。但是既然是外门,便由我统一调度。无名剑宗的门规玉简便在储物袋中,凡事已然交代停当,你切勿违了门规,否则必有重罚!” 他一面说,一面不耐烦地转身离去。 夏飞飞刚刚松了一口气,正要查看储物袋中都有什么东西,突然见沈墨又转身回来,道:“那位神秀门的师兄,不远万里送你到此。掌门那边会有酬谢,你便不必见他了。且自去外山挑个洞府,先安置下来再说吧。”说罢,便匆忙离开,像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了。 夏飞飞等他走了,才露出笑容,对着外门理事堂前值守的小童搭讪。 她先是随意扯了几句闲话,又赞小童伶俐机灵,见他没了戒心,慢慢问道:“这位沈师兄,却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对人冷冰冰的,莫不是我得罪了他。” 那小童见她对自己足够尊重,便也愿意指点她两句,闻言便说:“这是前年从我们外门晋升入内门的师兄,主修剑道,目前内门排名十二。他为人一向如此,你莫要在意。只是任谁也想不到,他这样的性子,居然和十七师姐好上了。所以你看他步履匆匆,却不是怠慢你,实则是去赴佳人约了!” 夏飞飞闻言,心中倒为沈墨惋惜了一阵子。然后她就依照理事堂小童的指点,去挑选洞府了。 她固然有重生的经验,行事老练,然而毕竟修为不足,是以她不知道,在无名剑宗高高的主峰之上,有一个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中不辨悲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突然觉得嫖师兄很带感的,酝酿着来一发。大家觉得如何? 67谢绝转载 于是夏飞飞就真个韬光养晦,当起了无名剑宗的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之中很多以种植灵谷、饲养灵兽为生,理事堂还有许多任务可以接,但是夏飞飞却独树一帜,选择了炼丹术。 她炼丹的手艺,自然来自当年苏越的手把手传授。炼丹之时,秋波暗送,眉目传情,偶尔投怀送抱,间歇装痴卖傻,却是她的拿手好戏,这原本也没什么丢人的。到了最后,终于哄得苏越同意当她的双修伴侣,至于这被高标准、严要求的苏越讽刺为半吊子的炼丹术,倒是意外之喜了。 对于夏飞飞来说,灵修所谓财、侣、法、地,后几项需要机缘巧合,急切不得,但是这赚取灵石的事情,是要早早提上议事日程的。而赚取灵石的捷径,她选择了炼丹术。 筑基期的修者,自己没有高品质的火焰,炼器还是太过勉强了,倒是这看似半吊子的炼丹术,实则大有可为,一则方便掩饰,二则蕴涵商机。 夏飞飞只炼两种丹药,一种是小培灵丹,适用于筑基期以下的弟子日常服用,可缓慢增加修为;一种是明泽丹,同样适用于筑基期以下的弟子,可改善人的容貌,向来被女弟子们推崇看重。 夏飞飞知道,自己筑基期的修为,在外门弟子中已经算是不弱。刻意只出售这两种丹药,一方面是因为这两种丹药的炼制手法已经烂熟于心,成丹率高,低损耗,利润大;另一方面则是这两种丹药只供应低阶灵修使用,不容易引起矛盾,得罪了人。 夏飞飞所炼的丹药都交付给外门的理事堂卖出,这样尽管售价稍低,却能够缓慢积攒门派贡献度。若是每年的门派贡献度不足,则会被理事堂直接宣布从外门开除,无论走到哪里,说起来都会颜面无光。虽然夏飞飞没有在无名剑宗长治久安的打算,但是也不想为这种小事落人话柄。 由于她成丹率着实高,这两种丹药,尤其是小培灵丹,在门派中一直属于略微供不应求的状态,因此收入极高。不过短短一个月,便赚了四十块下品灵石,抛去开销,净赚三十块。 这种赚钱速度在和她同等修为的外门弟子眼睛里,已经相当了不起,然而夏飞飞却并不满意。她每个月上缴的丹药更多了,以至于有一次一向冷漠无视她的沈墨居然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冷不丁问道:“听说,你最近和传功堂的十师兄走的很近?” 这下子轮到夏飞飞诧异了。 所谓传功堂的十师兄,也就是内门排行第十的赵逸。 大抵这些内门弟子每人都领了一项任务,如沈墨负责外门俗务,如赵逸负责传功等等。据说这样的任务可以领取内门贡献点,从而换取功法玉简、法宝飞剑等等。 而赵逸,便是接了每月初一、十五来传功堂传功的任务,在权限可能范围内,为诸位外门弟子答疑解惑。 夏飞飞不过去了一次传功堂,立即就被赵逸的模样所吸引。赵逸眉目颇为俊秀,想是从前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养尊处优惯了,故而风度翩翩、带着几分温润如玉的品格。初看有些像林卓雅,再仔细看竟和昔年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搞到手的华光君有几分相似。 夏飞飞当即便动了勾引的心思。 自从她来到二重天以后,在灵气浓郁的环境中,日日打坐不掇,玄牝大法缓慢运转之下,灵气倒也涨了不少。但是,玄牝大法的神妙之处可不在于此。 为了引得赵逸上钩,夏飞飞也花了不少心思。每日去传功堂听课的时候都精心装扮,处处留神却不留痕迹;早早抢占了传功堂前面的位置,等赵逸来就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等他发现的时候却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去;赵逸开始授课时候,无论所授内容是否正确,她都做出一副如痴如醉、凝神倾听的样子,还在赵逸自认为的精妙之处面露微笑,击节叫好。 终于在几个月以后,赵逸下课后叫住了她。“这是我新近炼出的一件法器,叫凝神铃。你帮我试一试,看看可好用?” 这便是近乎□的搭讪了。一个修者,炼器之前便应该对于法器的大小、色泽、功用成竹在胸,岂有反丢给别人试用的道理?若是万一试用者掌握不好分寸,误伤了人,该如何是好? 作为一个曾经的炼器大师,夏飞飞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着。然而她却略带些羞涩地垂了头,接过那凝神铃,低声说道:“好。” 在夏飞飞答应的那一瞬间,她恍惚间感到背后有一双愤怒的眼睛在盯着她看,她的背后一片寒意。然而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于是夏飞飞和赵逸便算是开始交往了。目测赵逸是个浪漫而含蓄的人,所以夏飞飞也只能陪着他,玩那些幼稚无聊的把戏。 修者的交往和俗世中人不同,他们常常一起品茶,一块下棋,也一起探讨道法,共处一室打坐。 很快赵逸就发现,这个女修似乎懂得的很多,于是对她更加赞赏和倚重。而夏飞飞在应答之时,则更注重隐藏自己的见识不凡。 这样的交往断断续续持续了大约有半年时间,夏飞飞和赵逸之间的距离,极其缓慢地越来越近。对于这种进度,夏飞飞虽然有些不满,然而,和内门的师兄交往,她的收获也颇为丰厚,例如说在外门弟子中广泛的知名度,例如说总有人为了讨好赵逸而私下给她发了大量的小培灵丹订单,又例如说赵逸偶尔赠送给她的那些在她看来手法颇为拙劣的法器。 夏飞飞的耐心一向是惊人的。终于,他们到了耳鬓厮磨的程度。 彷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向冷漠不理人的沈墨突然提点她说:“听说这些日子,几位师伯师叔正在忙着给赵逸寻找双修伴侣。他们的打算,是往其他界的宗派找。” “哦。”夏飞飞漫不经心地回答,横竖她只求露水姻缘,这又管她什么事? 沈墨见她尚未醒悟,便又提点她道:“向来双修伴侣,在举行了双修大典以后,就要在一处生活。听说,几位师伯师叔的意思,是送赵逸出去。” 原来是传说中的倒插门女婿啊!夏飞飞一面想,一面暗叫晦气,怎么那么多内门弟子,就偏偏挑中了赵逸出去呢?她这么想着,就把想法直接问了出来。 沈墨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们也觉得奇怪。赵逸主修炼器,正是宗派需要的人才,修为不弱,上进心也颇强,平日也从来不和人结怨。门派怎么会舍得把他送出去?更何况,赵逸毕竟还太年轻,原本也不急在一时的……” “你们在说什么?”突然间,一个女子不善的声音传来。 两人忙抬头看时,见是内门的十七弟子喻筱敏。她杏目圆睁,一脸怒容地瞪着夏飞飞。 夏飞飞知道这位就是沈墨苦苦追求的女子,自然不便和她争持,略略向两人行了礼便告退而去,一直走了很远还听见喻筱敏正在大声同沈墨争执些什么。 夏飞飞有自己烦心的事情,没办法替沈墨操心太多。当天晚上,她便折了一只传讯纸鹤,然而粉红色的纸鹤摇摇摆摆向内门深处飞去,却始终不见回音。 过了几天,赵逸再见她的时候,态度举止却仍然是和寻常一样,彷佛无名剑宗为他寻双修道侣的事情,他根本不知情一般。夏飞飞试探着问他纸鹤一事,结果赵逸一脸茫然,浑然不似伪装。 “我不管你有没有收到纸鹤,总之今天晚上,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问你。”夏飞飞略带了一些娇嗔的说道。 赵逸笑着答应了。但是那天晚上,赵逸却没有出现。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毫无音讯。 直到下一个初一来临。赵逸重新走上传功堂,看也没看夏飞飞,对全体外门弟子宣布道:“诸位师弟师妹,这是我在传功堂,最后一次为大家答疑解惑了。我即将筹备双修大礼,几个月之后,只怕我便是清江派的弟子了。”他微微笑着,一脸喜悦。 外门弟子大多是知道他和夏飞飞的往事的,闻言连忙纷纷上前恭喜,然而在回到座位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夏飞飞。 这种现象令赵逸本人也大感奇怪,以至于到了这堂课结束,外门弟子纷纷离开的时候,他特地叫住夏飞飞,打量了她好长时间,方疑惑地问道:“这位师妹我们认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应该很熟似的?” 到了这个时候,夏飞飞哪里还不明白是遭人暗算。她暗地里咬紧牙关,面上却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每月来传功堂听课,受师兄恩惠。师兄觉得面熟,也是常理。预祝师兄双修大礼后琴瑟和鸣,道行精进。”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中,夏飞飞一面将赵逸送给自己的那些不入流的法器都给扔了泄愤,一面苦苦思考着前因后果。看样子赵逸似乎是把他们这一段给忘掉了,但是世上能令筑基后期的修士有选择地忘掉某事的手段不多,难道是? “是忘情丹。三品丹药。”突然之间,一个声音淡淡地说。 68谢绝转载 夏飞飞慢慢回过头去。 仍然是俊秀的脸庞,温淡的眉眼,他站在花树之下,微风拂动着他的衣袖,宛如谪仙。 苏越。或者苏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分不清楚两人。 “姑娘,为何你一见到我,便是这种表情,请问可是旧识相识?”那人淡然问了一句。 夏飞飞恍然愣住。她想起很多天前,她参加天梯试炼的时刻。 那个时候,在一片云蒸霞蔚的七彩云雾之中,有个白衣男子曾对她的答案击节赞叹。而她,她的反应是…… “抱歉,我想我不认识你。”夏飞飞很快地回答,转身欲走。这可是并不怎么容易对付的大敌,而她,此时状态不佳。 但是那人已经截住她的去路。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越。金丹期修士,五阶丹师。”苏越的脸上漫起淡淡的笑意,“我早说过,从百蛊界飞升的一人与我无名剑宗有缘。” 霎那间,许多线索浮现在夏飞飞的脑海中。天梯尽头朦胧之中的白衣男子,天梯之外无名剑宗小船上一个睡眼朦胧的青衣弟子曾说,他的师叔不知所踪,南宫浩送她入宗门后掌门仓促之间传下的法旨,以及,大动干戈的三品绝情丹和遣送赵逸去清江派…… “既然有缘,不如也送我一颗忘情丹?”夏飞飞直截了当地说道。 “师弟,你和这种女人说什么?”突然间两个人背后又传来说话声,夏飞飞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粉面含煞的女修在半空中说道,她一脸愠怒之色,“忘情丹乃三品丹药,每一颗都价值不菲。若不是逸儿执迷不悟,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不过一个炉鼎,孟师弟一贯胡闹惯了,你何必理她?” 半空中女修的修为深厚,在她的强大威压之下,夏飞飞几乎都要软倒在地。她一直苦苦支撑着,直到那女修训斥完毕,一脸得色地离开,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位是你三师伯杜邀月,是我剑宗首屈一指的炼器大师。赵逸便是她门下弟子。这次若不是清江派点名,原也不必赵逸去。事出突然,无奈用了点非常手段,还希望你不要介意。”苏越慢慢说道,语气如常。 一时之间,夏飞飞心中不知道是失望多些,还是安心多些。 然而她垂下眼睛,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原来是三师伯不喜欢我,我……” 夏飞飞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突然发现,苏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隐去了身形,想是不耐烦外门弟子的哭诉,已经离去了。 然而同时,夏飞飞也在自己院落的石桌之上看到一个玉质小瓶,里面赫然放着一颗忘情丹。 ——忘情丹,三品丹药,适用于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因为能减少修者晋阶途中的心魔,因此价值高达一百块中品灵石,仍然令修士趋之若鹜,供不应求。 毕竟,忘情丹能够淡忘的,不止是情这么简单。修者大抵薄情,然而他们修行途中却要经历许多血腥阴暗乃至怪异惊悚的场景,这些若是处理不当的话,便会成为修者的心魔,在每次晋阶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想不到苏越居然和沈墨出自同一门派啊!”夏飞飞如是想道,这和她前世的认知大有不同。不过既然苏氏兄弟有意欺瞒,自然不会讲出这些无关紧要的往事给她听。 夏飞飞反复打量着玉质小瓶里那颗红色的忘情丹出神。这样的光泽、这样的饱满度、这样的气味,不愧是五阶丹师才炼的出来的啊!若是拿到坊市中去卖,定然能卖得大价钱!可是,现在的自己,突然拿出五阶丹师才能炼出的丹药,恐怕会被心怀不轨者盯上,引来麻烦。 夏飞飞这样想着,又将丹药收入银镯空间之中。 突然间夏飞飞又感到有人窥视,然而回过头来,依旧什么也没看见。 “我一定是见到美男子,心动神摇,私心恋慕,因此开始疑神疑鬼了。”夏飞飞喃喃自语道,做出一脸哀伤的神情,“可是,像师叔那样的谪仙人,我如何高攀得起呢?” 她一面自怨自艾,一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突然间不小心,踢到了几个瓶瓶罐罐,屋子里顿时一片狼藉。 在她看不见的主峰之上,杜邀月正在一脸气愤地同苏越辩论:“师弟,你便是寻炉鼎,也不该看上那样的女子!她既与孟师弟有染,又和我徒儿赵逸不清不楚。难道,你也要掺和一脚,让人说我们无名剑宗无视伦理,师叔侄共用一女吗?” 苏越抿唇不语,只顾低头看一面镜子。 然而在一旁劝解的二师兄君不同却慌忙同杜邀月使眼色:“苏师弟几时有那种意思啦?便是让赵逸去清江派,不也是你点头答应的吗?为的还不是我们无名剑宗的清誉着想?苏师弟日日不辞辛苦,为我们炼丹,贡献巨大。他又精通占卜之术,所做决断,必有深意。你若不信,等师尊出关后,大可找师尊评理便是……” 然而杜邀月却依然喋喋不休:“苏师弟他从来不掺和收徒之事,然而去年,却突然说有个弟子与我剑宗有缘,硬要去百蛊界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收徒弟,这也就罢了,收的徒弟还居然是个修习蛊道出身的女弟子!” “我就不明白了,她们学蛊道的,一身妖里妖气,除了长相媚一点,又有什么好了?就算她是天灵根,可能够经过天梯试炼的人,哪个不是资质出众,能够进入我内门的弟子,哪个不是经过精心的考核?为何要对她诸多关注,还为她浪费两颗忘情丹!” “除了沈墨,因为在筑基期便领悟到剑意,因此大师兄禀明师尊,破格录入内门外,其余诸弟子,若想进内门,除非突破凝脉期不可!这是师尊定下来的规矩!“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说,要她进内门。”苏越平静的声音缓缓传来,杜邀月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好像是这么平静,仿佛对世间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似的。正因为这样,当他第一次提出去百蛊界收徒的时候,才引起了杜邀月的强烈警觉。 正在这时,苏越如古井深潭水面般的神情终于发生一丝变化,他在唇边,再次绽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杜邀月看的真切,气的直跳脚。 “怎么,从青冥镜里看到什么了?” 二师兄君不同笑着问道。 “她好像发现了,把整个屋子弄得很乱,抹去了我布下的阵法。现在,青冥镜已经看不见了。”苏越慢慢说道。自然,一些被人借用青冥镜胡言乱语,刻意想扰乱他心神的事情就不必说出来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女子。彷佛是想勾引他,彷佛是在和他玩一个究竟谁先动心的游戏一般。 “能够抹去你布下的阵法,这个女弟子不简单啊!”君不同就事论事地由衷赞叹,然而他转眼便看到了杜邀月阴沉的脸色,话锋一转道,“不过苏师弟你也只不过是戏弄她,随手布个小阵而已,哪怕被人破去,也不足为奇。” “不,那并不是随手布下的。”眼看杜邀月都快哭了,苏越却仍然像没看到似的不依不饶,“我的修为,卡在金丹期不能精进。师尊曾为我占卜过,说我要经历一场情劫,才能有所彻悟。只怕便落在此女身上。” “若是如此,那可就是孽缘了。”杜邀月突然敛了神色,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是。孽缘。”苏越淡然说道,拂袖而去。 对待孽缘的态度,夏飞飞和苏越全然不同。一个如临大敌,一个淡然以对。然而哪怕是如临大敌的夏飞飞,此时也正在为别的事情头疼。 沈墨突然间携喻筱敏叩响她的大门,目无表情地说道:“三天时间。三十颗培灵丹。灵石什么的少不了你。敏敏要出门历练。” 夏飞飞望着一脸矜持骄傲之色的喻筱敏,见她一脸幸福状地靠在沈墨胸前:“要快哦。否则师兄一定会把你这院子拆掉的。对吗,师兄?” 沈墨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出现一丝疑似宠溺的神色,他望着喻筱敏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可是我不会炼培灵丹。”夏飞飞轻声拒绝道,这对男女还是到别的院子里去秀恩爱吧,培灵丹这种东西,又不是有市无价的货色,到处都买得到,何必一定要为难她? “不会那就去学。”喻筱敏蛮不讲理地说道,“不要以为师兄提点了你几句,便以为他对你有意思了。你本来是孟师叔的炉鼎,宗门见你可怜才勉强收做外门弟子的,心犹不足,还想和内门弟子有甚瓜葛吗?告诉你,若不是有人以指点师兄剑法为名义,强行要他提点,以师兄的个性,怎么会对你那么好心?” “敏敏,不要说那么多。”沈墨轻轻说道。 夏飞飞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善妒的喻筱敏见沈墨和她说了几句话,就挑了个由头上门找茬啊!想不到未来的剑神沈墨居然也有这般中二的时候,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真是活该他被抛弃啊! “好!培灵丹是吗?那也没什么,我应了你便是。三日后,自当送上门去。”夏飞飞说道,她其实胸有成竹。 “不,我要亲自到这里来取!” 喻筱敏说道。 于是夏飞飞便笑了:“那也随便你。” 69谢绝转载 那天晚上明明已经到了深夜,夏飞飞却仍然往地火房走去。 她才筑基期,自然没有什么火焰,平日炼丹用的是地火房中的地火,是以看守地火房的外门弟子她都很熟悉。 “师妹,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一名弟子如此问道。 夏飞飞只是苦笑:“我……心里有些闷,出来走走。刚好喻筱敏师姐要我为她炼制一批培灵丹,所以来地火房看看。” “原来是喻师姐啊。”那名弟子立即露出很了然的微笑,但是却没有再说下去。显然,这位排行十七的内门女弟子显然赫赫有名。 那名弟子看了看手上的禁制牌,笑着对夏飞飞说:“师妹今日来的甚巧,你平日里常用的人字二号房现在空缺,那么,便是这间?” 夏飞飞却从袖中取出一块禁制牌:“劳驾,地字一号房。” 看守在地火房前的两名弟子都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是竟然都忍住了。于是夏飞飞便顺利进入她想进的房间。 这是夏飞飞第一次进入无名剑宗的地字号房间。这里的地火显然比人字房间的地火要稳定了许多,一向是内门弟子专用。而地字一号房,却是门中炼器第一的赵逸长期占有的。就在夏飞飞试探纸鹤一事的时候,她多了个心眼,向赵逸暂时借到了这块牌子。 再怎么大方的人,也不至于大方到直接把地字一号房的禁制牌送给夏飞飞,而忘记收回。何况,在前世的时候,她也曾经强迫着别人吃下忘情丹,而赵逸的神情根本不对。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赵逸根本没有吃那颗三品忘情丹。而夏飞飞相信,只要她出示了这块禁制牌,门口两名外门弟子立即会想办法通知赵逸。以他们的谨小慎微,断然不会出现这种疏忽。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赵逸已经出现在地字一号房面前。仍然是俊秀的眉眼,温润如玉的品格,风度翩翩。 夏飞飞见到他,径直拉他进来,转身放下断龙石。 ——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都需要凝神静气,杜绝外界滋扰。因此地字房和天字房,都设有断龙石这种妙物。 “你——这又是何苦?”赵逸轻轻皱着眉头说。 “我不信你吃下忘情丹。以你对大道的向往和对自己的信心,断然没可能为了一段只有半年的感情而去吃什么忘情丹。这样的丹药,从来都是给最懦弱、最没出息的人吃的。外物始终是外物,只有不过分依赖外物,才能攀得道之巅峰。我认为,这个道理,你早就应该懂。”夏飞飞说道。 赵逸凝神看了她一阵子,终于叹了口气:“是的。我当然懂。虽然我一开始对你,未必是真心实意,但和你相处至今,突然觉得,若有你这样的道侣,也是人生幸事。” 夏飞飞低头,并没有接话。 “我得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不够纯粹。”赵逸慢慢说道,“可是修者之间,所谓的双修也不过是互惠互利,哪里有什么纯粹的感情?起初你有意示好,我奉师父之命,与你结交。原本想着,再怎么说,我也不至于吃亏。可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我竟也有几分不明白了。至少,我送你的那几件法器,全部是我精心炼制,并无虚意。” “师父只命我和你结交,却未吩咐我到何种程度,或者几时便可收手。我也只得与你周旋下去。你莫难过,起初,我只想着你是孟师叔的炉鼎,除了相貌尚可外,见识能有几分,是以还颇不情愿。可是,现如今,我只盼着和你这样一同走下去才好。”赵逸一面说着,一面拉过夏飞飞的手。这样的动作,他们曾在花前月下做了无数次,因此格外默契。 “飞飞,你可愿意,成为我的道侣?”赵逸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夏飞飞,如此说道,“你若愿意,我便带你,逃出这里。” 夏飞飞便笑了。她用那双经历过无数人情冷暖的眸子望着赵逸,目光里充满了理解和安抚之色。赵逸便讪讪地松开了手。 “我最不喜欢你这种目光。”他喃喃说道,“每次看到你这种目光,我就不得不告诉我自己,看,她也在伪装。看,她比你懂得多,你们只不过是在演着各自的戏。若非你偶尔露出的这种目光被我看到,或许,我真的要仰仗忘情丹,才能达到师叔的要求吧。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从来如此。师门宁可拿你当做师叔的炉鼎,也不愿成全我。” “师叔?炉鼎?”夏飞飞轻轻问道。 “就是那位金丹期的剑修苏越师叔了,又是五阶丹师。师门中宠他像宠宝贝一般。”赵逸嘲讽般地笑了。 他奉师命做事,未曾出过大纰漏,谁料苏越淡淡几句话,便将他打入尘埃。而师父杜邀月也忙不迭和他撇清关系,私下里教他承认无人唆使,全是他情不自禁。 是以,苏越便二话不说,赐下一颗忘情丹。然而忘情丹可能带来的副作用,却被他们视而不见。 他赵逸,曾经是内门三十几位弟子中排名前五的佼佼者,却因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所谓失误被师门不依不饶,甚至要被发配到清江派那种不入流的门派去。 “若是苏越是拿你当双修道侣一般看待,我便受罚,也是无怨无悔了。”赵逸如此说道,趁势挑拨离间,“可是苏越的双修道侣,是几十年前早已定下来的,据说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如此大动干戈,又把你置于何地?” “你可知道,苏越为什么要我当他的炉鼎?”夏飞飞轻声问道。 赵逸挑眉:“谁知道呢?是,我承认,苏师叔丰姿俊朗,我辈皆不能及。又精通诸项杂学,是以在门派之中颇得女弟子青目。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修假以辞色,他常常连我师父的面子也不卖。难道,是他上辈子欠了你的?”赵逸言及此处,忍不住哈哈大笑,想来这个想法,是他信口开河,颇感趣味。 夏飞飞不动声色。说起来,上辈子欠了她的,又岂止是苏越一人呢?不过欠来欠去,说不定还是自己欠别人的更多。因此这种所谓的孽缘说法,夏飞飞也是闻之一笑,并未十分理会。 “赵师兄,你接近我,固然是奉了师父之命。你可知,我刻意接近你,又是意图何为?”夏飞飞笑着说道。 赵逸想了想,颇为不确定地问道:“你贪图我内门弟子的身份?或者,是别的门派派遣的探子?我总觉得你这样的修者,待在我宗外门,是大大的违和。” “我……我图谋的,是你这个人……”夏飞飞轻声说道,她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扑进赵逸的怀中,抬起头凝望着他,含情脉脉。 ——这就是她花了多半年的时间,好容易快勾到手的人。现下四美具,二难并,她实在不愿意就此放手。 “你……”眼前毕竟是一位可口可心的女子,又曾与自己花前月下过近半年的时间,若说全然不动心,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然而,赵逸的眼睛中却仍然有几分犹豫。 “难道,师兄都已经近似被无名剑宗扫地出门,还要替他们留面子不成?我若是师兄,定然不甘心就此罢休。”夏飞飞敏锐地察觉到赵逸心中的犹豫和不甘,故意如此说道。 “或者说,你是怕了苏越师叔了?他固然是师叔,但是我又不是他的女人。你固然即将做清江派的上门女婿,却不必在双修典礼前过分拘泥。师兄何不与我在此地双修一场,以完此劫?”夏飞飞声音里带了几分魅惑的意味。她甚至在同一时间里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魅惑蛊。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赵逸浅浅笑着,将魅惑蛊的攻势随手化解。 这也在夏飞飞的意料之中,毕竟只是二阶的魅惑蛊,若能如此简单对抗高阶修士,那么蛊修早就天下无敌了。 然而,魅惑蛊是她的一种姿态。她轻轻低下头去,一任赵逸在她脸颊轻吻。 一.夜.欢愉。 “原来你修炼的是采阳补阴的功法。”赵逸神色复杂,喃喃说道。 “是。”夏飞飞坦然承认,“师兄很介意吗?” 赵逸神色几度变幻,终于哈哈大笑道:“不介意,完全不介意。师妹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些许修为,我还折损得起。” 他笑的几乎合不拢嘴。他受苏越逼迫,不得不离开无名剑宗,到灵气、功法皆不及无名剑宗的清江派修炼,怎会对苏越全然没有怨恨呢?想到苏越平生第一次看中一个炉鼎,便暗藏着这样的惊喜,他如何能不高兴? 夏飞飞看到他真的完全不介意,心中这才算完全放下。赵逸的反应完全在她预想之中。毕竟,刚刚来到二重天,她仍要小心戒备,若是立足未稳,便重蹈前世覆辙,实在是得不偿失。 “我这里还有一颗绝情丹,求师兄一并带出,换成灵石。此外,我还要三十颗培灵丹,请师兄去坊市代我采购。绝情丹卖出后,买这些应该尽够了。”夏飞飞如此说道。尽管,她其实有能力凭自己炼出三十颗培灵丹,但是这样过分显露自己的炼丹才能,毕竟不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地火房的时候,看守地火房的外门弟子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彷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夏飞飞正觉得奇怪,赵逸却已经向后退了一步,行弟子礼,清清楚楚地说道:“徒儿赵逸,拜见师父、苏师叔。” 70谢绝转载 杜邀月其实很愤怒。 作为曾经被苏越以沉默拒绝过的女修,她其实很乐意看到苏越碰钉子的样子,然而给他钉子碰的人是一位身份地位皆不如她的女子,这就让杜邀月不怎么开心了。 女人心中这种微妙隐秘的心事实在是难以形容。然而她随即看到了赵逸,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对赵逸心有愧疚。正是由于她的一时意气难平和苏越突如其来的强势,才导致了赵逸如今的尴尬局面。 一时之间,杜邀月只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但是夏飞飞见到他们,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外门弟子的礼节,倒让人挑不出错处。 “你们在做什么?”苏越缓缓开口问道,他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弟子……”赵逸正准备回答,然而夏飞飞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抢先开口道:“弟子正在向赵师兄请教炼器之术,可惜天性愚笨,足足耗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仍然一无所获。” 杜邀月又惊又怒,狠狠瞪着夏飞飞。她全然没想到,竟然有女子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她一个筑基初期的小修士,哪里到了学习炼器的时候?竟然敢对着两位长辈说谎,简直是不可饶恕!她以为这种事情是可以瞒得住的吗? 但是苏越似乎信了。他抬起眼睛,在夏飞飞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问道:“哦?炼器?我还以为你们是在讨论炼丹术。” “这个……弟子不敢欺瞒师叔,却也讨论到了炼丹术。”赵逸趁机答道,心中却泛起一丝得意。 “听说,喻筱敏要你炼制一批培灵丹,不知道炼制的怎么样了?”苏越问道,一副全然不去理会赵逸的架势。 夏飞飞不由得和赵逸交换了一个眼色,赵逸摇摇头,做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他们明知道时下的每一个目光交流都有可能让面前的人暴跳如雷,然而他们却依旧这么做了,一个是早已注定被发配清江派,索性破罐子破摔,另一个是对苏越深怀不满,意欲反抗。 “尚未成功。”夏飞飞理直气壮地答道,“弟子炼制小培灵丹尚有几分心得,但是培灵丹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杜邀月趁机问道:“你这么说,是在向长辈们告状,说喻筱敏刻意仗势欺人、强人所难吗?” “不敢。喻师姐是相信弟子的潜力,对此,弟子只有感激之情,为此,哪怕是三天三夜不休息,也要完成她的订单。”夏飞飞说道,不愿给杜邀月留下话柄。 “你——”杜邀月冷笑道,“凭你,也想炼成培灵丹?当年苏师弟也是到了二阶丹师的时候,才堪堪掌握了炼制技巧。你——你若是能炼出培灵丹,我便收你做内门弟子!” 赵逸讶然抬头。在他看来,杜邀月固然是在为难夏飞飞,但是这为难之中也蕴藏着巨大的机会。他赵逸当年,为了拜杜邀月为师,足足折腾了三年,成功完成了她提出的大大小小共计三十多件任务,才登堂入室,有了学习炼器手法的机会。 而今,夏飞飞只要能炼出培灵丹,就可以拜杜邀月为师!这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是,杜邀月性子不好,待人苛刻,反复无常,但是无可否认的,赵逸这二十几年来在她身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除了被发配到清江派这件事情以外,杜邀月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 ——这,也算是一个好师父呢。毕竟,是杜邀月把他赵逸领入修行的大门,给了他更进一步的机会。 更何况,赵逸非常敏锐地发现,杜邀月气头之上,所说的话中有一个纰漏,那就是,她没有给夏飞飞任何的时间限制!也就是说,只要夏飞飞下决心和培灵丹死磕,三天、五天、十天、一个月、甚至几年,只要她能够成功炼出哪怕一颗培灵丹,便可直接如内门做弟子!这对于一个在丹道上颇有天赋的年轻弟子来说,是一定可以达到的吧? “不用等那么久。”然而,苏越好似看透了赵逸的想法一般,抢先说道,“多谢师姐成全。” 然后,他转头对夏飞飞说:“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叔,我便传授你炼丹的技巧。相信以你的天赋,不出三日,便可自行炼出培灵丹。如何?你、且随我去地火房。” 赵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子。杜邀月的脸色也颇不好看。两个人同时想到一种可能性。赵逸刚从地火房出来,更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其合理。 难道苏师叔这是恼羞成怒、预备用强了吗?想起夏飞飞那诡异的功法,以及和自己相识以来的种种过往,赵逸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是惋惜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杜邀月心情更是复杂。自苏越拜入无名剑宗以来,对他有意的女修又何止她一人?而其中,不求名分、只求一夕之欢的女子占据了大多数。然而苏越却始终视若不见。 对于苏越这种冷淡的态度,杜邀月也渐渐习以为常。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冷淡,所以心高气傲的杜邀月并不觉得她输给了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夏飞飞出现了。苏越竟一口断定,她与他有缘。杜邀月起初气不过,见夏飞飞有意接近赵逸,便命他顺水推舟。没想到,苏越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竟然要直接逐赵逸出宗。杜邀月几经斡旋,才换来了如今发配清江派的结果。 “这个女子究竟哪里好了?难道一向冷淡如苏师弟,也会把持不住,竟要白日宣淫了吗?”杜邀月望着天边的旭日东升,银牙都快咬碎了。 作为无名剑宗最出色的剑修和丹师,在苏越坚持一件事情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够让他回心转意。对此,杜邀月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片刻之后,守在地火房外的两名外门弟子看到夏飞飞跟着谪仙一般的苏师叔去而复返,讶然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两眼望地,不敢多说什么。 苏越早就收伏了四品异火作为本命火焰,平日里不怎么来地火房。然而他既然屈尊驾临此地,自然除了天字一号房外,更无他想。 苏越神情专注地放下断龙石,夏飞飞盯住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无可否认,迄今为止,苏越的样貌、气质、谈吐都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各花入各眼,那只在化形池中傻傻地捱了许久的灵猫其实根本不明白,他所化形的美男固然倾城绝艳,但却只是亮眼,并非可心。自始至终,她对妖妖或许有着几分愧疚、怜爱,却从来不会有倾心相授的恋慕。 所以,当她在无名剑宗发现苏越的踪迹时,她其实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那种感觉,彷佛是要重蹈覆辙、犯下像前世那样愚笨之极、无可救药的大错一般,令她恐慌不已。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直接逃出无名剑宗的话,或许,她会毫不犹豫地尝试。 然而—— 苏越一面按动机关,放下断龙石,一面扭头对她微笑着说道:“你似乎很怕我,还想着逃走?忘了告诉你,整个天剑山,都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阵法。上一个试图背师潜逃的弟子被剑罡大阵所伤,体无完肤。”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然而,夏飞飞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前世她遇到的苏越,从来不会说出这么简单直白的威胁。他的言语一向是含蓄的,温情的,说话永远都是恰到好处不温不火。现在的他,便如同一块璞玉一般,美质良材上仍然偶尔峥嵘着棱角,等待着岁月的打磨。 夏飞飞突然就镇定了下来。对于这样的苏越,她或许会有几分胜算。 “不,我不是怕你。我是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自拔。”夏飞飞含情脉脉地望着苏越,说道。她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便转换了态度。 苏越颇有些震惊。“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拉着另外一个男人,在地火房这种地方行双修之事吗?”他淡淡质疑道。 “地火房是什么地方?你既然喜欢炼丹,就该对这个地方,有一点敬畏之心。而非仗着放下断龙石,无人可打扰,做一些无耻之事。”苏越说道。 “可是,苏师叔,弟子并不觉得自己在做无耻之事。”夏飞飞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弟子对地火房这个地方,始终充满了最大的敬意。弟子认为,正是修士借助地火之威,炼器、炼丹,增进修为,助益大道,因此,地火房从来都是修士的福地。” “正是有鉴于此,弟子才拉着心仪之人,来此地双修。弟子认为,双修之时阴阳二气交合,正如开天辟地之时一般,隐隐蕴含大道至理。” “弟子在地火房这样的修士福地重演大道至理,一心向道,又岂能用无耻一词称之?”夏飞飞理直气壮地说道。 “其实,弟子虽然在外门,却也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诸位师兄师姐纷纷传闻说,弟子是被师叔看上的炉鼎。因此,才连累了赵逸师兄远走清江派。”夏飞飞望着苏越,很认真地说,“师叔今日强迫弟子来此,想来亦是为双修之事。师叔看起来可心可口,弟子亦愿相从。不如,莫要辜负了这大好光阴,便——” 夏飞飞一面说,一面朝苏越抛着媚眼,蹭了上去。 苏越被她的无耻吓住了。他再也想不到,占卜时显示与他有莫大关联的人居然是如此心性。 他平素最讨厌过分主动的女子,见状更不迟疑,将她推开,急急而去。 71 谢绝转载 然而苏越堪堪到门口的时候,他陡然停住了脚步。 “你不必故意激我。”他转过身说道,“你放心,我是真个教你炼丹,别无所图。” 他上下打量着夏飞飞:“你的姿色在无名剑宗只能算中上,你炼丹的天赋却是我见过最高的。你说,若换了你是,你会如何选择?” 夏飞飞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她的炼丹天赋,决不能算高。最开始炼制辟谷丸,不入流的丹药,都被她炼废了好几炉。那时的苏越,曾经连连叹息着说朽木不可雕,还是过来手把手地教她。可是,现在的他,却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了。 夏飞飞没有说话,她便像一个乖巧的弟子那样,毕恭毕敬站在苏越旁边。 苏越开炉,引火,然后手很自然地向她跟前一伸,夏飞飞不明所以,苏越便催问道:“炼制培灵丹的材料呢?” 夏飞飞一下子愣住了。炼制培灵丹只是一种托词,苏越并非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她又哪里准备了材料?这不是诚心为难她吗? 苏越讥诮地看了她一眼:“倘若方才,你言之凿凿说炼丹时,我问你要炼丹的材料,看你颜面何在?” 夏飞飞坦然回答:“弟子的颜面,在这无名剑宗已经丢的七七八八了。再捡也捡不会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倒也肆意。说起来,若不是师叔的占卜术高妙无双,指认我是孟师叔的炉鼎,只怕也不会引来这么多事端。” 她言语中带着不满,苏越立即便听出来了,讶然问道:“难道不是?在半山界的时候,若不是跟孟师兄,那又是跟谁?” 夏飞飞心思如电,立即猜到苏越这所谓的占卜之术,怕是如雾中看花,不能看的真切了。但是这种问题,自然是保持沉默比较妥当。是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无辜之色地望着苏越。 苏越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把风火扇,平平说道:“煽火。” 风火扇。筑基期专用法宝。对敌之时可扇出几道火焰,声势骇人。然而在苏越眼中,它只是煽火炼丹的工具。 夏飞飞其实是知道苏越惯用的手法的。苏越在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嫌弃丹火不够旺,故而要催动灵力,将丹火加之最旺,然后投放药材进去,待其化成汁液以后,细火慢炖。 从前她总是嘲笑苏越炼丹的手法犹如做菜一般,但是苏越却总能炼出完美程度的丹药来,令她瞠目结舌。 于是一接过风火扇,夏飞飞就开始卯足了力量猛扇,希望能调动更多的地火,苏越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随着苏越将储物镯中的材料一股脑扔进丹炉,夏飞飞不由得失声叫道:“定颜丹!” 苏越看了她一眼,颇有些诧异:“不错。正是定颜丹。比你先前炼制的明泽丹要好出很多。” 夏飞飞低着头并不说话。 苏越又说:“不过,你的成丹率很高,若我没看错的话,有很多批丹药,都达到了十成,损耗少得惊人。这样的损耗,连我也不能及。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 还能是什么方法。无非是当年的苏越耐着性子传授给她的一点小窍门罢了。 “如果,你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方法,我就把这炉定颜丹送给你。”苏越很肯定地说道。 定颜丹对于金丹期以下的修者都有功效,苏越从开始炼丹到现在,都有无数的女修以定颜丹为名义和他搭讪,是以他知道,这是女修中的紧俏货。 但是他这次却失算了。 “怎么,你嫉妒我的炼丹天赋吗?便想偷师?”夏飞飞突然说道,“一炉定颜丹,便想得到我的祖传妙法?定颜丹算得了什么?我若是功力足够,我也可以炼啊!” 苏越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这样简单直白地拒绝他。就连传说中最蛮横的杜邀月师姐,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 “想要从我这里学习祖传妙法,除非,你拜我为师。”夏飞飞一面说,一面伸了个懒腰,用力启动了断龙石,走了出去,“昨天折腾了一宿没睡,好累。毕竟我才筑基期。” 夏飞飞不知道身后的苏越神色如何,她也不想知道。以她对苏越的熟悉程度来看,苏越绝不会因为这点事情便恼羞成怒,是以她乐得让他郁闷一阵子。 夏飞飞将风火扇好生收好,收在银镯之中。只要苏越没有主动提出要,她便暂时昧下这件法宝,毕竟炼丹打架都有用处。苏越毕竟是毁了她一段桃花的人物,要点精神赔偿费也很是应该。 第二天晚上,赵逸冒险来拜访她,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坊市间的培灵丹都已经卖完了。” 夏飞飞也大吃一惊:“谁?谁这么大手笔?” 赵逸摊手,一脸无奈的样子:“听说是苏师叔。” 夏飞飞有些好奇地问:“他这么富?”然而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些多余了。五阶丹师在二重天来说,原本就是众星捧月的待遇。毕竟,高阶丹师难觅,而五阶丹师能满足二重天修者的大部分需求。 话说回来,类似于丹师、炼器师这种特殊人才,其实是每一个有进取心的门派乃至家族都不应该轻易放弃的。这样的人也许战斗力不强,但是所能形成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都是无可估量的。 昔年夏飞飞之所以能撑起逍遥窟,并不是因为她招收了多少像楚阳那么强大的打手,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炼器大师,手下更是网罗了一票生产类修者。 “我觉得,你似乎惹了大麻烦了。”赵逸神色郑重地说道,“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出于为你考虑,我不得不给你一个忠告,不如,从了?反正你也不吃亏。” 夏飞飞笑骂道:“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但是心中却明白,这才是二重天土生土长的修者应当具备的风范:并不过于拘泥男女情爱,拿得起,放得下。 二重天只有修者,没有凡人。他们从一出生起,就知道修行二字是怎么回事。他们只因见惯修道途中各种离别,因此并不会过于感伤。 但是凡事有利皆有弊。正因为二重天的修者经历人生喜怒哀乐太少,在修行的关键阶段,他们常常会因为感悟不够而出现瓶颈。在出现瓶颈的时候,有的修者会选择日积月累、滴水石穿地靠毅力突破,有的修者则选择动用各种珍奇法宝,将元神投影进较低层次的位面,增加历练感悟。 两个人正在说话,突然之间,一只纸鹤停到了赵逸的面前,赵逸拆开纸鹤看了一眼,立即面色发白:“师父要禁我足呢。没办法,只得回去了。这是你应得的灵石。”他一面说,一面将一个灵石袋放下,匆匆离开了。 夏飞飞一面数着灵石袋里的灵石,一面暗暗出神,若是天下的修者都能像赵逸这般洒脱,或者她的采补大业便容易了许多。 第三日。喻筱敏嚣张的目光一直朝夏飞飞看来,夏飞飞只是镇定地去买了炼制培灵丹的药材,径直走入了她平日里经常去的地火房。 开炉、生火、放药、炼液、提纯、凝丹、收丹……几个步骤一气呵成,不过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满满一炉培灵丹便新鲜出炉。夏飞飞手法飞快,将其收入玉瓶之中,不多不少,整整三十颗。 如果苏越看见,定会再度惊讶于她的成丹率。毕竟,培灵丹的难度和小培灵丹不可同日而语。 消息传得飞快,等到喻筱敏拿到那瓶培灵丹的时候,杜邀月已经履行了她的诺言,将夏飞飞收为内门弟子了,刚好就是顶的赵逸的位置,目前排名第十。 不过,无名剑宗三年一小比,十年一大比,眼看便是小比之年。宗派三代弟子一向以修为强弱排名,二十多名弟子中,夏飞飞目前是修为最弱的那个。是以她对所有内门弟子自称师妹,无人觉得不妥的。 “你——你给我记住了!”喻筱敏拿到培灵丹的时候,犹自意气难平,恶狠狠地冲夏飞飞说道。 倒是沈墨在她走后现身向夏飞飞道歉:“实在对不住。筱敏她脾气太直——” 夏飞飞嘲讽般地笑了:“沈师兄,要一向懒得说话的你为别人做的错事道歉,实在是难为你了啊。我不知道师兄究竟和喻师姐进展到哪一步了?若是没到最后一步的话,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沈墨的目光瞬间呆滞了一下:“你说什么?”他实在想不到,一向和他极少有交集的夏飞飞突然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死去的孟师叔的前炉鼎,苏师叔的囊中物,一向颇被长辈看重的赵逸甚至因为她被放逐,她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上,以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的? “以拯救你的立场。”夏飞飞很是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修习无情剑道对你这样的美男子来说,略微残酷了点。或许,你可以尝试另一种可能?” 沈墨目光如剑,冷冷望了她一眼,扭头便走。 夏飞飞在他身后喊:“沈师兄,你忘记付报酬了!报酬是一部三品刀诀哦!” 沈墨的身形顿住了:“你这是漫天要价!” 夏飞飞理直气壮地说:“喻师姐强迫一个筑基期的炼丹学徒给她炼制培灵丹,又何尝不是漫天要价?” 72谢绝转载 沈墨愣住了。 于这些人情世故,沈墨原本不是很通。他觉得,他只需要一心练剑便是了。凡是他想要什么,他便会明白说出来,是拒绝还是接受,自然由对方做主。对于他来说,只要对方的拒绝合情合理,他也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可是,随着沈墨在筑基期便领悟出了剑意,师门对他的看重日益加深。连几个师伯师叔,见了他都是和颜悦色的。普通的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自然更不必说。对于他提出的要求,不管是合理不合理,一般的外门弟子也会想办法去完成,哪里敢拒绝他? 其实和喻筱敏的交好,也不过是他一时多看了她几眼,她便贴了过来。沈墨觉得这种事情原本可有可无,便没有拒绝。不过,随着和喻筱敏交往渐深,情丝随即滋长,那却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喻筱敏的飞扬跋扈,在整个无名剑宗都是出了名的。喻筱敏常常借了沈墨的名号,对着外门弟子大肆盘剥,沈墨不知道是否看在眼里,总之一直置若罔闻,不当一回事。 “师兄你也该管管你自己的女人。”夏飞飞毫无顾忌地说道,“原本是外门弟子,我不敢说。但是如今进入内门了,我对师兄观感尚可,倒是要说一说这真心话。她是否真心待你,这些你自有分寸,我不该多说。但是,她借着你的名号肆意妄为,你……” “贱人!敢在背后说我坏话!偷偷摸摸的是何居心?”突然间,喻筱敏现身,她柳眉倒竖,冲着夏飞飞恶狠狠地说道。 夏飞飞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你我现在可是情敌的身份。情敌之间,互相说说坏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况,我就是因为知道你没走远,才要故意说出来的。可算不得是偷偷摸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以为你和徐庆师兄的那些事情,整个无名剑宗就没人知道吗?” 徐庆,在内门弟子中排名第五,长得贼眉鼠眼,畏畏缩缩。但是据说床第之间颇有所长,细致温柔无人可及,颇为讨女人喜欢。 整个无名剑宗上下,倒有不少女修贪图他床第之技,偷偷摸摸和他相好的。但是因为徐庆名声不佳,是以女修都不敢光明正大说和他交往。而喻筱敏,据说就是其中一人。 夏飞飞本来觉得,贪图享乐也不算什么大事,便是不好意思放在明面上说,也无可厚非,就算因此脚踏两条船,虽然在道德上有不妥之处,但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她也不会去出声指责。 夏飞飞之所以当着沈墨的面这么说,一则是看不惯喻筱敏对她的咄咄逼人,二则是觉得沈墨大好青年,若能收为己用,倒也是一件美事。像喻筱敏这种人,飞扬跋扈,没有分寸,早晚引火自焚,但她既然提前惹了自己,夏飞飞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但是,抢先出招的却是喻筱敏。 只听得“啪”的一声,喻筱敏仗着沈墨在场,不顾同门情谊,悍然出手,打了夏飞飞一个耳光。 夏飞飞见她终于忍不住出手,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她和人厮打的经验也是相当丰富,当下便予以反击,“啪啪”两个耳光,一左一右,打得既快又狠,当下喻筱敏嘴角便有血花绽出。 夏飞飞一击得逞,并不追击,连忙后退,做出防备的姿势,十分警惕地望着两个人,沉声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上次打我的人,现在混得很惨。” 喻筱敏见和她厮打,似乎讨不得好去,捂住热辣辣的半边脸,眼角泛泪,嘶声说道:“沈墨,你难道是聋子哑巴不成?你女人被人打,你就这般站着发呆?” 其实沈墨是真的呆住了。他先前听夏飞飞提及徐庆一事,见喻筱敏恼羞成怒,先对她有了一分戒心。继而见两个女人公然厮打,他从来没在无名剑宗见过这般景象,禁不住暗暗皱了皱眉头,闷声说道:“师门明令,若有私人恩怨,要么请长者代为调解,要么在师门小比大比之时公开约斗。这……这种拉拉扯扯,打架互殴,太过丢脸,我……我怎好插手?” 所以活该你女人被人撬。夏飞飞忍住心中偷笑,望着喻筱敏。只见喻筱敏怒不可遏,浑身气的乱颤,她打不到夏飞飞,便朝沈墨身上撒气,冲着沈墨又踢又咬。 沈墨和她虽然交往经年,但是生性冷淡,不通男女之事,连拉她手的时候都极少有。如今和她突然亲密接触,便是在这种场合下,当下敬爱她的心思,又淡了几分。 夏飞飞看着沈墨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直觉得纳闷:直到此时,沈墨对喻筱敏,仍然是顺其自然多于浓情蜜意,纵使知道喻筱敏脚踏两只船,也不至于伤心到改练无情剑道的地步吧?虽然他于无情剑道,确实悟性颇高。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爱喻筱敏爱到无法自拔,乃至于被甩之后大彻大悟呢? “夏飞飞,三月之后便是宗门小比,我们那时候见!”喻筱敏见当日难讨得什么好处去,恶狠狠地甩下话,便弃了沈墨离去。 沈墨冷冷看了夏飞飞一眼,突然间开口问:“她果然和徐庆有染?” 夏飞飞道:“有没有,你自己问她去好了。脚踏两条船,又不算什么大事。我若不是对你有意,也不会妄自出头做坏人。” 沈墨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竟然真的走了。 夏飞飞便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三品刀诀,别忘记了啊!哪怕你和她分手,也要记得,她气势汹汹过来强迫我的时候,你就在旁边。” 然而第二天,无名剑宗便有消息传出:喻筱敏和沈墨大吵一架,两人彻底决裂。继而喻筱敏便气势汹汹,寻到夏飞飞,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下了战书,约定三月之后宗门小比论对错。 此事一出,夏飞飞名义上的师父杜邀月便找到她,上下打量了她好一阵子,方说道:“你还真会找麻烦。” “虽然喻筱敏那个孩子,我也看不惯。但是你这次太鲁莽了。喻筱敏可是剑修。”杜邀月对夏飞飞也没什么好感,冷冰冰地指出她的失误,“听说,你这次是为了沈墨争风吃醋?喻筱敏那样乱搞,没有人说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早知道,她和沈墨的事情,成不了!” 夏飞飞心中疑惑又起,但是见杜邀月不肯再细说,她也就不追问。 杜邀月道:“虽然你炼丹确有些天赋,但是一入内门,便这样肆意妄为,不好,很不好。你这样只会让我丢面子。内门小比后,我会宣布将你逐出内门,仍旧做外门弟子,你心中可服气?” 若是杜邀月提出要将她送走,夏飞飞恐怕会一口答应。但是,无名剑宗的外门,走又不能走,还在苏越的眼皮底下,该进的师门义务一点不能少进,实在是太没意思了,还不如当个内门弟子,至少贡献度可以换取功法玉简。 于是夏飞飞抬头,幽幽问道:“师父是不是已经断定,我会输给喻筱敏?” 杜邀月理所当然地说道:“喻筱敏是你二师伯的弟子。她已经是筑基中期,素来练剑,身边有沈墨这个剑道天才相伴经年,你先前修炼蛊道,刚刚入内门不久,又怎会是她的对手?” 但是夏飞飞仍然坚持,杜邀月只好答应,只要夏飞飞在内门比斗中赢过喻筱敏,便不追究她的鲁莽行事。 从此之后,夏飞飞依然每天炼丹。她就像掉进钱眼里了似的,每日出售小培灵丹、培灵丹、明泽丹三种低阶丹药,渐渐成为外门弟子争相讨好的炼丹学徒。她的财富和师门贡献度,也飞快地增长着。 终于在距离内门小比七天的时候,她进了典藏阁,用自己积攒的全部贡献度兑换了一部一品刀诀。 然后她用七天时间,练熟了这部被称为修罗刀的刀诀。在内门小比中,就用这部丝毫不起眼的修罗刀诀打败了喻筱敏。 喻筱敏修炼的是三品的弱水剑法,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意。弱水剑法举轻若重,举重若轻,喻筱敏多年修习,感悟颇深。是以她这次落败,众人惊诧不已。 但是在一旁观战的人事后都纷纷表示,夏飞飞打败喻筱敏,才是正常的结果。因为修罗刀虽然只是一阶的刀诀,但是被她修炼出了刀芒。当巨大的刀芒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横扫了整个比斗台时,胜负已定。 据说,喻筱敏当时就被吓傻了,她扔掉了她手中的灵剑,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认输。 而在这个时候,夏飞飞却记得朝沈墨飞了一个眼风,然后,巨大的刀芒毫不顾忌地向他扑了过去。沈墨面色不变,祭起飞剑,将刀芒击落。 看台之上,杜邀月勃然大怒。但是沈墨的师父也就是杜邀月的亲哥哥杜明却睁大了眼睛,喜色满面。 他拼命摇晃着坐在一边的杜邀月,连声说道:“邀月!快看!你收的好徒弟啊!我无名剑宗再兴有望了!” 杜邀月面色不善,回瞪着自己的亲哥哥。杜明却恍然未觉,他连声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套刀剑合璧的功法?天绝剑有望重出了!” 73谢绝转载 “哥哥,此事不妥。”杜邀月趁无人的时候,对自己的哥哥杜明这般说道。 杜明和弟子沈墨一样,不通人情世故,只因进师门较早,一向倒也颇受人尊敬。他听了杜邀月的话,立即很不高兴地问道:“有何不妥?” 在二代弟子中,杜邀月的泼辣蛮横是出了名的。然而和喻筱敏的蛮横不同,她惯于看人下菜碟儿,颇有头脑,在察颜观色、谋算人心方面也有几分心得。 杜邀月见四周无人,有些焦躁地说道:“自然不妥。哥哥的意思,是看到修罗刀的刀芒,便想让三代弟子中剑术造诣最高的沈墨和夏飞飞主攻天绝剑吗?” 原来,无名剑宗当年不叫无名剑宗,而叫天绝剑宗。其得名由来便是一套刀剑合璧的功法——天绝剑法。 据说天绝剑宗鼎盛时期,天绝剑曾经高达八品,而同品之间,天绝剑所向披靡,全无敌手。 当时,天绝剑宗也是三重天中赫赫有名的门派,隐隐有与昆仑仙境分庭抗礼之势。可是却因为一场变故,天绝剑宗元气大伤,天绝剑法传承中断。 内忧外患之下,当时的掌门当机立断,向昆仑仙境臣服并请求庇护,将天绝剑宗改名无名剑宗,又迁至二重天,终于苟延残喘至今,留下一丝希望薪火相传。 无名剑宗不忘前耻,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重现天绝剑法的打算,但是传承既然中断,就代表着修炼心得和功法玉简失落了一大半,想重现一部八品剑法,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现如今无名剑宗对天绝剑法的功法重演只推演到三品以下的刀剑诀,也就是说,单纯从理论的角度讲,当刀剑合璧,发挥出最大战力的时候,大概相当于六品功法的水准。 其实如果能够完整重现六品功法水准,对于一个二重天的门派来说,已经足以傲视同侪。然而理论归理论,无名剑宗中的弟子,在实战中,从来没能将所谓的天绝剑法,发挥出三品剑法以上的实力来。 对此事,无名剑宗中的有识之士都知道原因:宗门不乏有练剑天赋的弟子,但是练刀者,本来就极其罕见,更不用说刀剑合璧了。 “当然。”杜明毫不犹豫地回答,“修炼天绝剑法,关键在于刀法。而夏飞飞能用一品刀诀练出刀芒,可见她的用刀天赋,非常人可比。这是我宗门难得的机缘。便是掌门师尊在,也定然会同意我的想法的。” “可是二师兄和苏越师弟一定不会同意的。”杜邀月急急说道,“苏越一心想传授夏飞飞炼丹技巧,想把她培养成一名丹师。二师兄的爱徒喻筱敏被夏飞飞所辱,他若知道此事,定然会主张将她逐出门派。哥哥你在掌门师尊心中的分量,可比的上二师兄?” 杜明瞪大了眼睛:“怎么?难道二师兄一贯讲道理,这次竟要护短到这种地步吗?宗门小比已定对错,任谁也翻案不得。” 杜邀月叹了口气:“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宗门向来有明文规定,说非凝脉期弟子不能入内门。沈墨因剑道天赋出众,掌门师尊破格提拔,钦点要你收做弟子,夏飞飞之事是我妄动口舌在先,不得不应誓而为,恐师尊出关,还要费一番口舌,少不得我领了责罚去。可是喻筱敏,资质并不出奇,练气期便已是内门弟子,修炼至今,不过筑基中期,所有人都对此事视而不见,哥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杜邀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喻筱敏是大师兄历练之时,不小心弄出来的孩子。这孩子的母亲是谁,无人得知,但是当年二师兄携此女上山时,大师兄曾在师尊的居所外跪了三天三夜,从此喻筱敏便成为内门弟子。二师兄和大师兄一贯交好,因此对喻筱敏宠溺非常。” “私生女?”杜明瞠目结舌,在他眼睛里,他的大师兄温文有礼,虽然已经五百多岁,但从不近女色,没想到…… “私生女又怎么样?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杜明将桌子拍得砰砰响,“还有那个苏越,从来都和我们无名剑宗不是一条心,我为什么要顾及他的想法?他若有本事,早进青玄门了,何必在我们无名剑宗蹦跶?” 杜明在七个二代弟子中,几乎从来不管事,但是他却是牛脾气,一旦下定决心,就必然会争持到底。 当下掌门师尊和大师兄闭关未出,二师兄君不同外出游历,排行第三的杜邀月是杜明的亲妹妹,排名第四的苏越不久前至三重天青玄剑宗拜访故友,杜明自己排行第五,而老六陈玄真一心只管财政大计,老七孟玉纯生性风流,前不久意外身陨。 是以杜明便挺身而出,为无名剑宗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对沈墨和夏飞飞敞开功法供应,令其修习天绝剑法。 初阶天绝剑法由一品修罗刀和一品血焰剑组成。从理论上说,两人刀剑合璧时候,最多可以发挥出二品剑法的战力。 然而,实际的结果却令杜明相当不满意。他亲自督促,眼睁睁看着沈墨将一品血焰剑练得纯熟,剑芒纵横,而夏飞飞修罗刀上的刀芒也是咄咄逼人,锋利无匹。 然而,两个人配合的时候,却总感觉缺了一点什么。杜明看的清楚,两个人已经刻意配合,但是刀剑对敌之时,常常会相互妨碍,细细算来,竟是连普通一品剑法的威力都不如。 杜明气的暴跳如雷,皱眉苦思数日,终于得出一个浅显直白的结论:沈墨和夏飞飞之间缺少默契。 夏飞飞当即给了沈墨一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我们缺少默契。你对我畏如蛇蝎,态度生硬,我无论怎样向你示好,你都装作看不见,这样怎么能有默契?” 杜明听了,觉得夏飞飞说的有理,又回去翻阅古籍数日,意外发现当初将天绝剑法升至八品的那两名弟子,正是一对双修伴侣。杜明当即就起了心思。 不过杜明虽然略不通人情世故,但是看着自家弟子板着的一张脸,又想到他前几日刚经历过情伤,再加上思及他所知的夏飞飞的桃花史,话到嘴边立即转了口:“沈墨,夏飞飞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为师不求你们情投意合,但是你这样不配合,如何能修成天绝剑啊!” 沈墨皱眉,一言不发。 然而等到两人练完剑,夏飞飞打算去继续贩卖丹药时,沈墨默默地跟来过来,问夏飞飞道:“要如何才能培养默契?” 夏飞飞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答道:“这个比较难。师兄你是下了决心了吗?” 沈墨点点头:“天绝剑是我无名剑宗的镇宗之宝。沈墨梦寐以求,便是希望于剑道上有所进益。重现天绝剑,既是剑宗的努力目标,也是沈墨多年以来的心愿。” 夏飞飞拍手笑道:“如此便好办了。其实想培养默契,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我爱上你。” 沈墨的脸抽搐了一下子,他冷冷望着夏飞飞:“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夏飞飞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并不是开玩笑。想必你也明白,天绝剑由刀法和剑法两部分组成。剑法主攻,勇往直前,刀法主守,滴水不漏。” 沈墨见她说的有理,便没有打断,静静听她说下去。 夏飞飞又说:“剑法主攻,自然要快、狠、准,以无情凌厉之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刀法主守,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情意绵绵之姿,为主攻之人进行绝对守护。” 沈墨叹道:“情意绵绵又何从谈起?” 夏飞飞理直气壮:“若非情意绵绵,怎能奋不顾身,又怎能在御敌之时,拼命护得你周全?” 沈墨沉默良久,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要怎样才能爱上我?喜欢成不成?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我倒先小人后君子了。我先要和你说明白,你心性不定,非我良配,我不会选你当双修伴侣。因此,若是到时哭着指责我骗色骗心,本人一概不予负责。” 夏飞飞眼睛发亮:“如此甚好。想要让我喜欢你,首先要明白,我到底需要什么。” 沈墨迟疑地望了她一眼。 夏飞飞便道:“一看沈师兄你就没有什么追女人的经验。我便明说了吧,这几日风言风语,实在令我颇感恼火。你且去向那些外门弟子解释清楚,说我夏飞飞才是你心头所爱,你和喻筱敏分开,是你们两个性情不合,实在怨不得别人。” ——其实这还是夏飞飞心存厚道了。知情人都明白,沈墨和喻筱敏的分手,其实是徐庆从中生事,喻筱敏不甘心,刻意把脏水往夏飞飞身上泼。而今她回击时候,还不忘替喻筱敏和徐庆遮掩,已是十分宽容。当然,以夏飞飞的想法来看,她这么做,只是不愿无故和徐庆交恶而已。 沈墨道:“我今日说你是我心头所爱,只是权宜之计。待练成天绝剑后,自然会澄清事实。” 夏飞飞点头:“这个自然。” 沈墨果然依言做了。任喻筱敏找上门来,大吵大闹,以沈墨和夏飞飞的性子,自然是不理不睬。她的靠山大师伯和二师伯皆不在,喻筱敏只得暂时按捺下这一口气去。 ——攻略沈墨的第一步“名正言顺”遂成。 74谢绝转载 沈墨虽然略嫌不解风情了些,但是对剑道的追求纯粹而执着。 在他按照夏飞飞所说“正名”之后,夏飞飞也显示了自己的诚意:再一次的并肩演练中,刀和剑的配合果然好了许多,看得杜明连连点头。 然后,夏飞飞提出了她的新需求:“我要你陪我。”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沈墨皱了一下眉,随即便真如她所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搬来和她比邻而居。 他在落叶纷飞的枫树林中练剑,她会含情脉脉,送上秋波;她在炼丹房中废寝忘食的时候,他会为她收发订单,准备药材。 “你不要那样望着我。”有一天,沈墨终于说道,“看似情意绵绵,其实充满了算计。我没有那么蠢。” 夏飞飞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要哄骗的目标人物拥有这么敏锐的直觉。 然后她开始在庭院内练刀,重复每一个枯燥的动作成百上千次。 沈墨在旁看到,动容说道:“我以为你是保留实力故意含而不发。看来,我错怪你了。” 夏飞飞的每一刀都以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刺出,绝不拖泥带水,她的刀诀一日日渐渐纯熟,沈墨看得出她从生涩到熟练的一点点进步。 终于有一天,二品狂风刀被她炼出了刀意,巨大的狂风犹如巨龙吸水一般将院子里的花木连根拔起。 杜明笑的合不拢嘴,他们用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将二品天绝剑法练得纯熟。 杜明祭出四品剑法与之对敌,堪堪打成平手。 杜明自身资质有限,这当然不能说明,他们练熟了的二品天绝剑法就足以完胜四品所有剑法,但是,对于沉寂已久的无名剑宗来说,毕竟是一丝曙光。 然而也就是那天,杜邀月阴沉着脸唤夏飞飞过去,意有所指地对她说:“苏越就要回来了。我跟外面人说苏越看重你的炼丹资质,因为他自己不能收徒弟,才假托我的名义。但是,实际的情况,你知我知。” 夏飞飞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杜邀月又说道:“走了一个赵逸,你又搭上一个沈墨。的确,沈墨是师门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走的弟子。可是你以为,单凭沈墨,便能与苏越抗衡吗?苏师弟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杜邀月阴阴看了夏飞飞一眼:“苏越要回来了,二师兄也要回来了。为师有心为你说话,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当天晚上,夏飞飞整理了所有的灵石灵丹,然后对沈墨说:“我想你陪我出去走走。” 沈墨面上迟疑之色一闪而过:“不好。”他断然说,“师父不会同意。何况,你不是被禁足,不得踏出宗门一步吗?” 夏飞飞顺势挽住他的手:“这里眼睛太多,我不习惯。” 沈墨看了她一眼。 夏飞飞轻声说道:“三品天绝剑,需要更高的默契度。何况,你自幼被宗门养大,循规蹈矩,可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师兄,宗门大比将近……”夏飞飞低声说道。 沈墨终于下定决心:“你想去哪里?” “听说西陵界有许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夏飞飞答道。 西陵界一向是散修的地盘,此界与神秀门、清江派、无名剑宗所在的界均相邻,离流云门、镜湖剑派和慈悲禅宗也不远,一向是几界修者交流心得、以物易物之所。六师叔陈玄真便常年在西陵界和无名剑宗所在的玉华界之间奔波往返,算起来,西陵界也算无名剑宗的半个主场。 “好。”沈墨答应了下来。 之后,一向被无名剑宗认为循规蹈矩、刻板木讷、不善交际的沈墨做出了一件令杜邀月和杜明都震惊不已的事情:在一个深夜,他利用他掌管宗门外门事务的职务之便,在山门值守弟子的轮值时间上做了一点手脚,中间大概留出几息的时间差。 夏飞飞就利用了这不过几息的时间,和沈墨一起偷跑了出去。 此时沈墨不过是筑基后期,而夏飞飞更惨,刚刚达到筑基中期。 两个人自然没有驾驭飞剑凌空飞行的本事,幸好夏飞飞曾经收藏了赤焰道人的梭形船。她积攒的灵石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梭形船如利箭一般,向西陵界方向驶去。 他们在西陵城中顺利安置下来,自然,是以双修道侣的名义。 西陵城中物价昂贵,夏飞飞理所当然地只要了一间房。 沈墨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将眼神从夏飞飞身上错开去。 然后他就听到夏飞飞问道:“沈墨,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沈墨把房中的窗子打开,他们在客栈的二楼,临窗便是繁华的大街。他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没有。” “那……你还不快点想办法努力!”又娇又软的声音传来,娇美中带着微微的责怪,沈墨觉得,若是别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话,说不定骨头都酥了,可是…… 可是他是沈墨。他在见到夏飞飞的第一眼开始,便对这个看起来清丽无害实则心机颇深的女人充满了忌惮。虽然这种忌惮在后来略有改观,但是他不会为此,过分动摇自己的心智。 沈墨还记得杜明决定要他和夏飞飞合炼天绝剑法时候,私下对他讲的话:“若非万不得已,为师也不想把这个女人塞给你。她身上有莫大的干系。为师虽然拍板做主,尚不知日后师尊如何处罚,师兄弟如何责怪。据你邀月师伯说,此女是蛊修出身,天生媚骨,你和她打交道时候,倒要小心一些才是。” “无妨。”沈墨当时看得很开,“世间纠缠纷扰无处不在,若是时刻想着避开,为此耗费心神,哪里还有力气心神求索大道?还不如不避不让,勇往直前,若有纷扰,一剑斩之,未必不能斩出一条通天大道!” “你想怎么做?”沈墨突然转身过来,定定看着夏飞飞的眼睛,语气里有几丝不耐烦,却又强行按捺住。 夏飞飞原本一副受尽了委屈、可怜兮兮的样子,然而见到沈墨的神色,她立即换了一副神色。她长叹一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晚上看看星星而已。” 是夜。月色皎洁,众星参列。 夏飞飞坐在客栈的屋顶上,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微风,心中却着实有些无奈。 时间如此紧迫,可是沈墨却似油盐不进一般,无论怎么明示暗示,都死活不接话茬。 夏飞飞前世只是采阳补阴的妖女,又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万人迷。眼下时间又紧,任务难度又高,再蹉跎几日,苏越或者二师伯兴师问罪,种种努力将成泡影,她的心中,便起了权衡的心思。 “师兄,你可不可以抱着我?”夏飞飞突然问道。对于沈墨的不解风情,她终于已经死心,决定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走人。 沈墨“嗯”了一声,张开双臂抱住她。他的身体硬邦邦的,姿势也不知道调整,弄得两人极其不舒服。 夏飞飞郁闷非常,正准备横下一条心,对沈墨上下其手,试试反应,正在这时,突然间耳边隐隐的梵唱声传来。 夏飞飞定睛看时,只见一队灰衣人在街上缓缓走过。他们目不斜视,双手合十,有的拿着禅杖,有的捧着木鱼,有的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他们之中有的是光头,如同凡间的僧人那样头上烙了若干个香疤,有的则是满头黑发梳成简单的发髻。 “不是吧,禅修?”夏飞飞压低声音说道。对于烟视媚行的妖女而言,禅修们是她们平素最不想见到的修者。当年染香就曾经骂骂咧咧地说过,一见禅修,出师不利,若遇光头,逢赌必输。 夏飞飞皱皱眉头,正打算说些什么,便看到那队禅修的末尾处,一个眉目清秀的半大孩子狠狠地白了他们几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哼!伤风败俗!果真是世风日下!” 夏飞飞见多识广,也不至于被他骂一句,就暴跳如雷。但是却突然感到意兴阑珊,感觉被他骂的一点兴致也没有了,拉着沈墨回了房,自顾自地在床上休息。 沈墨颇感意外,看了她一眼,但却什么也没说。他寻了一个蒲团,在地上打坐休息。 第二日,两人下楼之时,客栈的掌柜唤住两人,嘘寒问暖,颇为殷勤,夏飞飞和沈墨两人对望一眼,皆不知掌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客官。”掌柜终于颇为尴尬地说道,“小店是慈悲禅宗的产业。近期有禅宗弟子前来西陵城中歇脚,他们生性喜清净。不知客官……” “怎么?房间不够住吗?”夏飞飞问。 掌柜的欲言又止,更感尴尬。 “还是他们要包店?”沈墨想出一个可能。 “哼,不是包店。只是请你们这对伤风败俗的狗男女滚出去而已。”突然之间,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夏飞飞和沈墨立即回头。他们看到一个身穿禅宗灰衣,眉目清秀的半大孩子,正一脸挑衅地望着两人。 沈墨脸色如常,但是却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显然,哪怕他不常出来交际,也知道,这类挑衅,可大可小。有的时候可一笑置之,而有的时候,因为事关宗门声望,却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只是,禅宗一向无欲无求,不问外事,几时出来个火气这般大的禅修 75谢绝转载 “哈哈,究竟是人家伤风败俗,还是你六根不净?”突然之间,有一个极其嚣张的声音说道。 夏飞飞却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对局势把握的很清楚,只要稍有外力参与,场上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局势便会为之一变。 她对此相当喜闻乐见。毕竟,在慈悲禅宗的地盘上动手,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而眼前这个眉眼清秀的灰衣小禅修才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若不是被人欺负得太过,辱及师门,忍无可忍,夏飞飞倒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这种孩子,估计还是个雏儿,连男欢女爱的滋味都没尝过,又懂得什么叫做伤风败俗? 正在这时,那个极其嚣张的声音又说:“我姐姐说了,一般暴跳如雷指责别人伤风败俗的人,大多都是伪君子。别看他们道貌岸然,其实心里面,比谁都想。当自己没有的时候,便见不得别人好。咦,不对呀,你这个小禅修毛还没长齐,估计还是个雏儿的吧,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做伤风败俗?” 夏飞飞听那个声音说的着实有趣,忍不住“扑哧”一笑。 那个灰衣小禅修绷着脸说:“不准笑!”却连耳根都红了。 当下店中的诸人搜索声音的来源,却发现一个紫衫少女笑嘻嘻地坐在房梁之上,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一面吃,一面拿眼睛不住地瞟向那灰衣小禅修。 灰衣小禅修向后退了几步,恼羞成怒道:“又……又是你?你……你将我师兄害得还不够吗?还不肯罢休?” 一面又回头向客栈一楼中坐着歇息的诸位禅修说:“诸位师兄,便是这小妖女害得胡师兄走火入魔,此番她送上门来,我们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大伙儿并肩子上啊!” 那紫衫少女望着店中的许多禅修,公然不惧,仍旧是笑嘻嘻的吃着糖葫芦,吞咽之间,竟然还有闲暇冲着那灰衣小禅修做了个鬼脸。 随着灰衣小禅修的呼喝声,客栈中原本许多盘腿打坐调息的禅修慢慢地站了起来,将那紫衫少女围在中间。 一时之间,紫衫少女在房梁上端坐,一群灰衣禅修在房梁下蓄势攻击,一上一下,成攻守之势。 沈墨见此间已无什么大干系,他也不是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人。无名剑宗弟子三大律令第一条便是谦恭克己,与相邻门派保持友好关系,非万不得已,不得轻易挑起事端。 于是他轻轻对夏飞飞说:“我们走。” 按沈墨的意思,西陵城中这么大,何必在慈悲禅宗这一家产业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然而,一向处事机警的夏飞飞竟然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开始出神。沈墨不觉有些疑惑。 此时众禅修中突然有一个光头上留着几点香疤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拱手向那房梁上的紫衣少女问道:“敢问尊驾师承来历?和我慈悲禅宗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如此戏弄我宗门弟子?” 紫衣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大和尚这说话,恭谨有礼,我倒十分爱听。我姐姐说了,我们众妙门弟子出来行走,成绩倒还在其次,首要是不能弱了师门声气,丢了面子。” “众妙门!”霎那间,整个客栈里传来一片抽气之声,而瞬间夏飞飞的面色也变得异常微妙。 众妙门坐落于三重天,和大名鼎鼎的九华禅宗相距不远,但是,众妙门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派,因为众妙门的弟子,借口修习欢喜禅法,其实大行采阳补阴、采阴补阳之道,一向被蛮荒境正道所不喜。 众妙门和九华禅宗曾经因琐事交恶,相互攻打数百年。原本众妙门单论实力而言,是大大不如九华禅宗的,但是正因为众妙门中有几个杰出的弟子,相好遍布天下,因此九华禅宗有了忌惮,故未敢大动干戈。 作为行采阳补阴之事的妖女,前世的夏飞飞也曾将众妙门视为朝圣之地、乃至终身的奋斗目标,但是随着她在众妙门的好友兼仰望对象染香出师做了散修,她想加入的愿望也就一日一日的淡了下来。 慈悲禅宗属于九华禅宗门下分支,对众妙门的观感可想而知。是以众禅修此时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客栈中的气氛也愈加凝重。 原本的那个光头禅修此时也哈哈大笑,他手中的禅杖随着他的笑声发出嗡嗡的鸣声,夏飞飞眼力何其了得,一眼便看出这是位凝脉后期的修者,他手上的禅杖也是高达五品的灵器。 大笑声中,光头禅修开口说道:“罗哲,你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也要叫别家门派的弟子们知道,我慈悲禅宗做事,一向师出有名,并非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多势众便喊打喊杀。” 那名灰衣小禅修便说了声是,又拿眼睛瞟了夏飞飞和沈墨一眼,这才开口说道:“众所周知,我禅修一道,与剑修不同,最注重炼心和顿悟。平日里要克己寡欲,断情绝爱。” 那紫衣少女此时“咦”了一声,摇头晃脑道:“胡说八道。若是断情绝爱,你罗哲却又是怎么出来的?难道,令堂大人和令尊大人神交已久,相遇之时,拈花一笑,彼此了悟,便有了你这么个禅宗少主了吗?” 她如此一说,夏飞飞方才恍然忆起,昔日九华禅宗中是有位风姿不凡的年轻禅修名叫罗哲,似乎是某个小门派的少主。听紫衣少女话中口气,倒像是慈悲禅宗掌门人的骨血。 光头禅修轻咳一声说道:“禅修感情淡薄,便纵是偶尔行双修之事,也是为了印证禅法,且能绵延道统,只要不因私情小爱耽误修行,也并非完全不可。这是都是闲话,罗哲你不要管她,且说下去。” 那灰衣小禅修罗哲被激得满面通红,经过光头禅修这么一解围,他狠狠瞪了紫衣少女一眼,才继续说下去:“两年前我们慈悲禅宗在天梯试炼中,收了一名资质心性俱佳的弟子。虽然他因为早年受过些挫折,道心稍有不纯,但这位师兄的毅力,是我等自叹不如的。” 紫衣少女不满地嘟起小嘴:“被女人骗了就是骗了,愿赌要服输,失败了也要坦然承认。说什么挫折,冠冕堂皇却只是些掩耳盗铃的勾当。” 罗哲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理她,犹自说道:“这位师兄在两年之内,便光芒大放,从外门进入内门,成为我宗被众人看好的潜力弟子。我虽然从小在宗门长大,禅宗微意,耳濡目染,但若论毅力,却是大大不如他了。这位师兄为坚固道心,五感俱闭,每日只肯饮清水度日。想不到……” 罗哲一面说,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呜咽之声:“想不到这妖女趁机将胡师兄的清水换成了十全大补汤,胡师兄一时失察,喝了下去。他原本在筑基大圆满的境界上停了许久,原本已隐隐有突破之兆,却全毁在这碗十全大补汤上。当场口吐鲜血,走火入魔。” 罗哲声音悲愤,愤然说道:“诸位师兄!世上最恶毒之事,莫过于毁人道基。这个众妙门,向来和我们禅宗有不共戴天之深仇,如今却又如此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禅修慨然应诺。 紫衣少女却说道:“单凭你一面之词,便想定我罪,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又笑盈盈冲着夏飞飞抛了一个媚眼:“这位姐姐一看便是善心人,我信姐姐,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全告诉你。姐姐若说我不是,我便束手就擒,再无二话,可好?” 夏飞飞原本是不想被人拖下水的,但是一则她自觉和此事恐有干系,二则对眼前的紫衣女子充满好感,是以笑吟吟望着紫衣少女,听她说些什么。 紫衣少女说道:“我从众妙门到下界来玩,一眼就觉得,这个叫胡什么的禅宗弟子容貌俊逸,非比常人,便动了几分心思。我众妙门向来做这种事情,弱肉强食,愿者上钩,并无不妥。谁知道一路跟踪下来,居然被我发现这个禅修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情孽深重。” “我不过喂他喝了一碗鸡汤,他当时并责怪之意。只是问我师承来历。我是何许人也,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自然坦然告知。谁知道……哈哈,谁知道他居然神色激动,问我师门当中是否有他的故人。” “我一时好奇,半诱半骗,才知道,”紫衣少女笑的前仰后合,“才知道你们的这位被众人看好的潜力弟子,原来早就被人当做炉鼎采补过了!可笑他如今还念念不忘!我们众妙门做事,讲究规矩,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以免纷争不休。” “是以我虽然觉得遗憾,便想抽身而走。他竟然缠住不放,硬要问我众妙门采补之时的规矩。哎呀,”紫衣少女一吐舌头,“人家脸皮嫩的很,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明讲了!不过出言讽刺了他几句,谁知道他……他居然就走火入魔了!看来,我说他放不下,可没有冤枉他!” “谁说我放不下?”突然之间,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夏飞飞闪身不及,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再次闯入她的视线。 胡兴。他比过去瘦多了,但是眼睛里的光却更加明亮,原本的那份孤傲也被清冷所取代。 76谢绝转载 那一瞬间,夏飞飞只来得及低下头去。 “谁说我放不下?”胡兴见到眼前的人影,微微一愣神,随即便笑了,他朝着慈悲禅宗的诸位禅修说道,“过去的经历,无论是喜是悲,也仅仅是一份经历而已。便就是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平和安详地告诉她,我们,回不去了。” 夏飞飞很难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心情究竟怎样,然而沈墨却突然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旧爱?” “是。”夏飞飞心中为他敏锐的直觉惊叹不已,但是她的反应也是极快,压低了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她的声音低如蚊鸣,外人看来,更像是这对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止亲密,切切私语。 但是对面的胡兴却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沈墨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上前一步,侧身挡在她和胡兴之间。 “我们走。”沈墨沉声说道。 “姐姐,不要抛下我!”紫衣小姑娘娇声说道,然而沈墨早拉着夏飞飞快步如飞,走出了客栈。 “我……我心里痛。”出了客栈,夏飞飞便将头靠到沈墨的肩上,活脱脱一副被抛弃了的女子重见旧爱、再次遭受打击的凄惨模样,“我真的没料到,他居然会这般绝情。” 这次沈墨并没有避开,而是任她这么靠着。 一时之间,大街之上行人过往,皆好奇地向他二人张望,沈墨神色不变,无动于衷。 一直到夏飞飞一个姿势做久了,脖颈僵硬不已,她不得不小心调整了一下姿势,沈墨便已察觉,问道:“累了?” “我……我需要安慰。”夏飞飞眨巴着眼睛望着沈墨。 “哦?”沈墨挑眉看着她。 “抱着我,亲我。”夏飞飞说道。 沈墨沉思:“那我们需要再找一间客栈落脚,以免被人撞见,再牵扯上什么伤风败俗的旧事。” 重新找到客栈落脚之后,沈墨果然如夏飞飞所言,一脸认真地抱住她,开始吻她,技巧虽然笨拙青涩,但是胜在全神贯注。 夏飞飞勾住他的脖子,他并没有抗拒。 然后…… 他声音里也带了几丝喘息:“嗯,这种感觉,似乎与先前大不相同。” 夏飞飞大喜,手悄悄向他的腰带滑了过去,然而却被他制住,道:“嗯,这样不行。” 沈墨慢慢地抬头:“以你的心性,哪怕乍逢旧爱,也决不至于如此乱了方寸才对。除非,你根本是想借这件事,打消我的警惕心。你——到底意欲何为?” 夏飞飞大声说道:“我意欲何为,你真的不知道吗?” 沈墨苦笑:“我若是从了你,恐怕便会和那禅修一般凄惨了吧?” “师妹,”沈墨颇为认真地说,“见识过你对待赵师兄和苏师叔的样子,我怎敢对你没有防备之心?这样的女子,又怎会轻易为人所伤?何况我一心剑道,双修之事,非奉师父之命,大典之后,才可成事。” “你——”夏飞飞气的柳眉倒竖,“你榆木脑袋,顽固不化!”一面说,一面如旋风一般跑了出去。 沈墨涩然一笑,他身上的清心符化成碎片,他用力一震,便簌簌而落。 “看来,□之事,却是剑道大敌。”沈墨喃喃自语道,“我自负道心坚固,曾于水中搏杀恶蛟数十日而始终斗志昂扬,曾于寒冰荒野赤足行百余里而面不改色,却差点功亏一篑,侥幸,侥幸。” 他等着夏飞飞回来,向她解释,劝说她以无上剑道为奋斗目标,然而他在客栈之中困守了三四日,始终不见她回来。 直到那日,面色铁青的六师叔陈玄真找上门来,劈头就问:“苏师兄听说你将人拐走了,大发雷霆。她呢?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沈墨恍悟,“她只怕是逃了。弟子……弟子无能,未能看住她。” 陈玄真顿足道:“杜师兄千叮咛万嘱咐,担下莫大的干系来,你却把人给放跑了!你知道不知道,现下慈悲禅宗也找上门来,说我们无名剑宗的一名女弟子同众妙门妖女狼狈为奸,把妖女给救出来了。现在管我们要人,这可如何是好?” 而此时,夏飞飞和紫衣少女正藏身在慈悲禅宗治下的一座园林之中,她们躲在假山里,小心躲避气势汹汹前来搜查的众人。好容易等到周围寂静了下来,她们才略略闲聊了几句。 “你的姐姐,是不是叫染香?我……欠她一个人情,所以才有意救你一救。你若是不乖,便是自寻死路,我只会冷眼旁观,视而不见。”夏飞飞说道。 紫衣少女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很圆:“姐姐从未说过她认识你。” 夏飞飞冷哼一声:“可是我知道你叫曲紫雯。” 那叫曲紫雯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夏飞飞不会告诉她,前世里她的意外早夭,成为染香终生难忘的伤痛。 两人沉默良久,曲紫雯突然又说:“那个禅修,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你绝非我众妙门的人,为何要那般对他?他……那样为情自苦,我也觉得不忍。” 夏飞飞打了个哈哈说:“小姑娘哪里懂得什么叫做为情自苦?他分明是在修炼一门极高深的禅功,只可惜路数不对,是必定要崩溃的。” 曲紫雯好奇发问,夏飞飞有心指点,便道:“禅修虽然讲究淡薄欲望,但欲望如水,可疏不可堵。他每日只以清水为食,口味清淡之至,鸡汤这种对一般人来说只是寻常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便是天大的诱惑。无它,人性不可违而已。” 曲紫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他未近女色已久,若是此时,我对他稍加撩拨,必会令他浴火焚身,欲罢不能,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从而彻底拜倒在我裙下。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夏飞飞听了,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咳嗽一声说道:“别傻了,慈悲禅宗也算是此间的一股势力。你自身难保,还想着勾引别人,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两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间假山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正是两名慈悲禅宗中的弟子。 一个声音说道:“胡师兄,你既说往事不过是一份经历,并不值得缅怀。为何还拦着我们向无名剑宗要人。要知道,负了你的那个女子极有可能是众妙门的人,她潜伏在无名剑宗,还不定翻出什么风浪来。“ 夏飞飞和曲紫雯对望一眼,彼此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她们再也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她们刚刚还在讨论的人。 紧接着果然传来胡兴的叹息声:“她不是。罗师弟你放心,这点我敢用性命修行担保。” 他这话说出,曲紫雯眼中出现一种既惊讶又妒忌的神色,她拿这种眼神望着夏飞飞良久,突然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飞飞慌忙捂住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所幸外面两人正在聚精会神交谈,无瑕他顾,居然无人发觉。 那被称为罗师弟的那人声音略嫌稚嫩,夏飞飞很快便想起他便是那名曾经骂自己和沈墨伤风败俗的那名小禅修罗哲。 只听得罗哲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和疑惑:“师兄,母亲说你一直对旧事耿耿于怀,因此才卡在筑基大圆满的境界上,不能突破。她还说你口口声声说放下,实则未曾。难道情爱之事,果真令人无法轻易割舍吗?” 然后便听见胡兴叹息似的声音传来:“你不懂。” 两个人便走便谈,渐渐远去了。曲紫雯正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说什么,夏飞飞便神色沉重地捂住了她的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胡兴的声音去而复返,他淡淡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响起:“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曲紫雯和夏飞飞两人对望一眼。夏飞飞再不迟疑,轻轻抓住曲紫雯的衣领,略微往前一送,曲紫雯便“哎哟”一声,跌跌撞撞地扑出假山外,好巧不巧地撞在胡兴怀里。 胡兴微微一愣,并没有避开。 然后就听见“撕拉”一声,胡兴身上的灰色衣裳被曲紫雯撕破,露出洁白的里衣。 “是你?”胡兴的声音里情绪极淡,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他是喜是怒。 但是曲紫雯却似一只炸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怎么?看到是我,你很失望?你这六根不净的花和尚,总是口是心非。其实你巴望着这假山里面藏着你的心上人,你好跟她干柴烈火,重温旧梦是吧?” 其实胡兴虽然是禅修,但是修禅不修佛,也没有剃度,无论如何也不能以花和尚来称之。曲紫雯明明知道,然而只觉得这样骂着才解气,因而言语肆无忌惮。 胡兴答道:“不,我绝无此意。只是难道你和她不是一路的?”仍不放心,进假山山洞里亲自搜查一番,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他是禅修,六识极其敏锐,又是蛊修出身,哪怕夏飞飞用隐身蛊等物躲藏,在他筑基大圆满的禅道修为面前,仍然是不够看的。 胡兴心中正在诧异,突然间发现假山山洞内壁上有幽暗的光芒一闪,似乎是蛊修常用的萤火。 他忙过去看时,一条藤蔓骤然从半空中伸出,胡兴身形一动,不知为何,还是放弃了躲闪。假山山洞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胡兴就这样被吸了进去。 77谢绝转载 胡兴跌落在地,地面坚硬如岩石。 入眼处一片漆黑。 胡兴爬了起来,所幸尚未受伤。 胡兴五感六识敏锐,夜间也能视物,但是所见却一片漆黑。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这个地方本没有光。 然而这种事情难不倒一位修者,不过是心念一闪的工夫,胡兴的手上便出现了幽幽一团火光。 火光中,他看见夏飞飞躺在一旁,双目紧闭,微微颤抖,彷佛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一般。血棘蛊粗大的藤蔓无精打采地匍匐在地上。 霎那间,胡兴手上的火光开始颤抖,然后突然熄灭。 两个人一站一躺,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僵持了一段时间,随即胡兴的叹息声传来:“我原本不该来这里的。” 可是,既然不该来,为什么要来? 也许那一瞬间,胡兴在等待着夏飞飞发问,但是,她却始终没有开口。 一时无边的黑暗之中,又是一片死寂。 突然间,依稀有滴水声传来,胡兴再次点亮火光,却发现那哪里是水滴,却是鲜血! 夏飞飞身下全是暗红色的血,她躺的地方较高,血便从高向低流,一滴、两滴……在凹凸不平的地势边缘,一滴滴地滴下,砸在岩石上,发出向水滴一样的声音。 “你受伤了?”胡兴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惜之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打算上前去探察她的伤势。 “别碰我!”夏飞飞突然大声说道,她彷佛说话极其费力的样子,竟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开始喘气。 胡兴略微顿了顿足。他的神色随即变得淡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事急从权,还望姑娘原谅。”紧接着便不顾夏飞飞挣扎,扶起了她。 “哪里伤了?”胡兴淡淡问道,他的目光中也浮现出悲悯和洞悉万物般的光。 夏飞飞闭口不答。 胡兴随即将她半扶半抱至一块干净的岩石旁,将她被鲜血浸染的外衣除下,想检查伤势,却意外地发现,她的里衣仍然洁白无瑕,纤尘不染。 如果受伤流血,断然不会如此。胡兴的手极其尴尬地停在半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误会了吗?抱歉。”他低声说道,但眼睛根本不敢看夏飞飞,彷佛已经知道,在她那里得不到自己想听的回答。 “若是你我素不相识,凭你不由分说,便将别人外衣除下的莽撞之举,足以被人骂作登徒子,受一顿辱骂了。”夏飞飞的脸色突然好看了许多,她慢慢说道,“若是你我相识,你大可不必摆出一副佛光普照、一视同仁的嘴脸,因为那样子,着实太过恶心!” 胡兴的身体僵住了。他低声问道:“不是你把我拉进来的吗?” 夏飞飞冷冷说道:“你果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对我来说,你再无利用价值,我为什么要拖你进来?我的本意,是将曲紫雯那小姑娘拖进来,谁知道你竟然挡在她前头!再者,我拉你,你就进来吗?如果我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会去送死?” 胡兴禅修已有小成,这种程度的真话假话他自然分辨的出。几乎在那一瞬间,他便了悟,夏飞飞所说,恐怕正是她的真实想法。 “那个曲紫雯,到底对你有什么用?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地维护她?”胡兴突然问道。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甚至还有些伤感。曾经,他对她情意深重、各种呵护在意,结果却换来她的恶语相加。曲紫雯一个和她毫无瓜葛的小姑娘,却得她全力相救。种种落差,尽管胡兴已经拼命让自己心态平和,仍有几分好奇。 “自然是因为我有用,你没用了。”突然之间,一个人影飘然而落,曲紫雯笑吟吟地出现两人面前。 曲紫雯望了望地面上那处暗红的血迹,又看了看半躺在一块岩石旁的夏飞飞,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夏姐姐,功亏一篑的滋味怎么样啊?你耗费了那么多心神,才找到这处秘境。还不惜哄骗我这个无知少女,费了大力气将我从慈悲禅宗救出。其实,就是想让我成为开启秘境的祭品的吧?” 胡兴越听越糊涂,夏飞飞面沉如水,并不发话。 曲紫雯笑道:“我众妙门的弟子,怎能被你的花言巧语所骗?本来,你的谎言确实天衣无缝,可惜,不巧被我遇上了这个六根不净的禅宗弟子。他向我打听你,反倒被我知道,你和他从小青梅竹马,都是百蛊界那种不入流的地方出来的。试问,我染香师姐从来都在三重天上纵横,怎会认识你这种小喽啰?” 夏飞飞微微叹息。她当然知道曲紫雯古灵精怪,是以将前世时候的所见所闻侃侃而谈,唬住她,令她相信自己是三重天的高人。却不料胡兴过于实诚,竟把她的底细全给透露了。 其实曲紫雯这般认为,夏飞飞其实也有一些委屈的。她并非如曲紫雯所言全是算计。 前世她和染香相交甚好,听她不止一次提起,自己有个颇有天分的师妹少年时候淘气,去二重天寻访秘境,反被其试炼所迷,意外早夭。 夏飞飞此时偶然邂逅曲紫雯,便自然而然地动了跟她一起探访秘境的想法,横竖她并非是秘境的最后得主,可见福缘不够。她便是稍有利用,也不算夺人机缘。倒也对得起染香了。 至于会不会抢了其他不认识的人的机缘,这些问题,却不是崇尚弱肉强食的妖女会考虑的问题。前来后到而已,但凡是她认为有必要的,就会去抢了来,那么伪善做什么? 她和曲紫雯一同寻访到这处秘境,洞口已开,正欲入内访察,已有慈悲禅宗中人在此徘徊。后来曲紫雯被胡兴发现,她便趁机一人进来。 只是,夏飞飞进来之后才发现,秘境之中自有乾坤,那片诡异的血泊便是开启秘境真正大门的关键。 她躺在血泊里,任由血泊抽走自己的灵力,一滴一滴滴入岩石,然而毕竟修为有限,于是祭出血棘蛊,试图将曲紫雯拉进来,和她共享秘境。 谁知道,血棘蛊的藤蔓伸出,拉进来的却是胡兴。 胡兴自幼在百蛊界长大,来到二重天时日尚短,根本就不知道秘境是怎么一回事,看到她倒在血泊中,便以为她受了伤,把她移开,反令她功亏一篑,原本被抽走的那些灵力,算是白忙活了。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夏姐姐指点,” 曲紫雯笑着说,“这个禅修的相貌品性,甚得我心。若不和他发生一点什么,总叫人心头痒痒,不甘之意难平。姐姐你全身灵力已被抽走,是强弩之末,妹妹便请你看一场好戏,看妹妹是怎么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禅修的。” 曲紫雯说罢,一团粉色烟雾已经将她和胡兴笼罩住。她突然发难,胡兴对敌经验不足,一时便着了道,只见粉色烟雾越来越浓,烟雾缭绕间,胡兴的神色也愈加痛苦。 “真弱。还是号称拥有大毅力的禅修呢。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曲紫雯媚声说道,“姐姐想不想知道,我对他究竟做了什么呢?” “不过是魅影搜魂术罢了。”夏飞飞轻声说道。 魅影搜魂术是众妙门一种极其大路的术法,随着使用人修为的不同,会出现不同的效果。例如说染香巅峰时期使出魅影搜魂术,直接可以让凝脉期修士对她神魂俱醉,拜倒在裙下成为不二之臣,而曲紫雯此时的魅影搜魂术,却顶多能知道胡兴心中真正的所爱所想。 “哈,果真是一个执迷不悟的禅修呢!” 曲紫雯彷佛从魅影搜魂术中看到了什么片段,突然间恨声说道,她望了夏飞飞一眼,眼神里嫉妒之色更浓,“拜托,人家都不要你了,连给你初夜红包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你还苦苦想着她做什么?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 夏飞飞任她高声喝骂,只管努力打坐,恢复元气,心中却觉得这个小姑娘毕竟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些。 胡兴的面色愈加痛苦,显然,曲紫雯使用魅影搜魂术,不住地以神识攻击着他,他的道心原本就有漏洞,此时更是苦不堪言。 “夏姐姐,你想知道他最快乐的时候,是在哪里吗?” 浓烟之中,曲紫雯原本已经抱住胡兴,突然间又抬起头,如此问道。 夏飞飞看到胡兴的里衣已经被曲紫雯弄得乱七八糟,忍不住诧异于曲紫雯的大胆妄为。“不过是一个相貌尚可的禅修,道心软弱得可怜,又有旧情史在身,连元阳都已丧失,这样的男人,你要他作甚?”夏飞飞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会懂?” 曲紫雯大声说,“我就好这一口,不可以吗?说起来,还要多谢夏姐姐提点。欲望如水,可疏不可堵。这样的禅修,只要略施手段,他便会浴火焚身,欲罢不能,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从而彻底拜倒在我裙下。这样的事情,真是光想想就会让人兴奋啊!你猜猜看,现下在他眼中,我是谁?” 夏飞飞看了一眼粉色雾气中胡兴的神色,便知曲紫雯所言非虚,只怕这样下去,胡兴真有可能着了道,成为曲紫雯裙下之奴,彻底丧失自我。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她突然说道:“曲紫雯,你不能向他下手!你可还记得,众妙门第三十六条门规究竟是什么?” 78谢绝转 曲紫雯一向古灵精怪,行事之间颇没有忌惮,然而听了夏飞飞这句话,却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众妙门第三十六条门规,你怎么知道我们众妙门有第三十六条门规?” 夏飞飞叹道:“都说了,我是你师姐染香的好友。你怎么不相信?众妙门第三十六条门规,不得擅自享用已被他人打上印记的男人。你难道忘记了吗?” 曲紫雯道:“胡说八道!我姐姐怎么会有朋友在百蛊界?” 这时候胡兴突然说话道:“难道你是夺舍?”他的声音已经微哑,显见已经被曲紫雯挑逗得失了方寸。 夏飞飞怒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啰嗦,死到临头,反问些不相干的事情!” 曲紫雯眼珠一转,笑道:“只怕并不是不相干。若是夺舍,一切便就解释得通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必然困扰着这位禅修小哥。我索性便替他发问好了。那夜,刻意挑逗勾引他,和他行双修之事的人到底是谁?那些日子里,一步一步算计他,令他堕入情爱不能自拔的人却是谁?在杂货店里为他解围的那个人又是谁?还有,那个在学堂时便引他私心恋慕的人,却又是哪个?” 夏飞飞被问得瞠目结舌。听曲紫雯的口气,原来胡兴恋慕自己,倒比她下决心要勾引他还要早。这种事情胡兴从来没有说过,夏飞飞也从来不知道。如今看曲紫雯的样子,倒不像是特地为了此事说谎,那么—— “别听她胡说!我没有……没有不能自拔……”胡兴挣扎的声音从雾气里传来,他痛苦的神色依稀可辨。 夏飞飞叹了口气:“倒是小看你了。这魅影搜魂大法,果然神妙无比。被你这么一说,我便觉得,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实在是有大大的不是。原来你攻击他的心神,犹显不足,还想趁机借力打力,侵染我的道心吗?” 曲紫雯咯咯娇笑道:“若是坐得端,行得正,又怎么会连这几个简单的问题都不肯回答呢?可见是心虚了。夏姐姐,情债也是债,你迟早要还的。若是恃美行凶,结下太多怨恨的话,将来晋阶之时,必有心魔。” 她二人道心来,心魔去,说的全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可见哪怕是采阳补阴的妖女,其传承也严谨公允,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心魔?我正是怕沾染心魔,所以才逼着他奋发向上,早早离了我,去寻找自己的禅修大道啊。现在他已然成为慈悲禅宗的明日之星,前尘旧事皆已忘却,怎会再有因果?”夏飞飞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若忘不掉,该如何是好?我明明已经很用心、很用心地去忘掉了啊。我每每骗着自己,骗着所有人,其实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胡兴声音颤抖着说道。 夏飞飞微微皱眉。他的道心软弱至此,前世里居然能成为闻名蛮荒境的禅修,真是一件怪事。难道衡量禅修的标准,是看长相不成,然后对冰山冷漠禁欲系的帅哥有分数加成? “夏姐姐,这可全是你造的孽啊!” 曲紫雯的声音再度传来,“若你不去招惹他,他顺利开启禅修传承,道心自然浑然无破绽。可是,有你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经验丰富的美人在旁引诱,百炼钢也会化成绕指柔,可不就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嘛!唉,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嘛!” 此女可恶!夏飞飞眼神一冷,对曲紫雯的伎俩心知肚明:她不过是不断用魅影搜魂大法,挑拨着胡兴心神,用诱导的方法,令胡兴说出她想让他说出的话。然后,再用这些话引发夏飞飞的愧疚心。 只是,这样的情景,她又怎会是第一次经历?由于她修习功法的特殊性,前期不得不一直玩弄男修的感情,从勾引到上手,再到抛弃的工序,不知道练了有多少遍。其中也自然有许多处理不当,惹来麻烦的时候。 夏飞飞突然间幽幽一叹:“小姑娘,原本想着和你师姐交好,本想留你一命。可惜你实在是太过大胆,竟然敢算计我。我夏飞飞,一向简单粗暴惯了,又何时怕过因果报应?” 她一面说,一面抽出一把长刀来。纤细秀美的身形配上这把粗犷厚重的长刀,形成巨大的反差。 夏飞飞的手一握住刀柄,便似吃了定心丸一般,涌起无穷的战意。 其实她从此没告诉过沈墨,她和他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从来不惧怕挑战。若有因果心魔来袭,她自信也会毫不犹豫,凭借长刀劈落因果,划开虚空! “小姑娘,看刀吧!”夏飞飞大叫一声,祭起狂风刀法,向着曲紫雯狂舞而去。 她想的很清楚,曲紫雯修为只不过比自己略高,既然心神攻击如此了得,可见她在近战中,应该不是很擅长。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从来都是最基础的战术。 突然间整个空间一片黑暗。 夏飞飞便知,一定是曲紫雯见势不妙,将胡兴手上的火光熄灭了。 霎那间,黑暗中危机四伏。夏飞飞的狂风刀失去了进攻方向,而曲紫雯的心神攻击术却如排山倒海般接踵而至: “夏姐姐你究竟干过多少缺德事啊?心肠练得这么硬,一定是情债多了不愁了吧?我们众妙门的大多数人只骗人身子不骗感情,可是你,竟然要骗色又骗心!你的修行功法到底有多奇葩啊,已经到了筑基中期了想必已经是阅男无数了吧?……” 区区小术,何足挂齿!夏飞飞唇边绽开冷笑,然后,她在黑暗之中,突然再次祭出狂风刀法。 长刀清吟一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刀光,光亮之中,夏飞飞看见了曲紫雯惊得面无人色的样子。 一道狂暴的刀气带着席卷一切般的毁灭气息向着曲紫雯扑了过去。曲紫雯在三重天长大,自有师兄师姐护持,自视甚高,如何经历过距离死亡这么近的时刻? 危急存亡之时,她心神失守,竟然傻傻地放弃了抵挡。刀气将她的肌肤划出许多道细微血口。当曲紫雯摸到自己脸上的血的时候,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夏飞飞从银镯里先取出火折子,升起火堆,又拿出困神绳,将曲紫雯牢牢绑定,然后,抬眼问胡兴:“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刚才那些话,我很抱歉。”胡兴慢慢说道,“我现在还想知道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不是五绝血脉?” 夏飞飞怒极反笑:“都来到二重天了,你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幼稚可笑吗?” 胡兴沉默不语。 夏飞飞言语尖锐,说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如果我是,你就能够谅解我对你的所有做法?可是,我要你的谅解做什么?” “笨蛋。”突然曲紫雯的声音再度传来,“他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是,他就能理解你的所有做法,并且愿意抛弃所有,从此跟着你,哪怕是沦为炉鼎也在所不惜。虽然他想说的话可能没这么爽快,可是大致上就这样了。夏姐姐,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次吗?” 夏飞飞看都不看胡兴,她转头问曲紫雯道:“他算哪门子的香玉?这样实心眼的男人,总会碍手碍脚,你要吗?你要我就送给你。” 曲紫雯吐了吐舌头:“你就是算准了我不敢违反门规,才故意这么说的。我才不会上当。先前你说,你在他身上打上了印记,我还不相信。但是我用魅影搜魂大法搜过之后,才知道你所言非虚。” “你知道?”夏飞飞的神情突然变得古怪。 “是啊。” 曲紫雯理所当然地说道,“他这个人太过实诚,笨嘴拙舌,又倔强别扭,口是心非,总喜欢掩耳盗铃。我便索性替他都说了吧。你留下的印记,便是刻在他心里。” 曲紫雯难得这么好心,帮胡兴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一脸邀功的神情望着胡兴:“禅修哥哥,我这么为你着想。你就帮一帮我,为我敷上你们慈悲禅宗的疗伤圣药吧。容貌对我们女修来说,很要紧的。” 胡兴满面通红,深深垂下头去,哪里敢上前为她敷药? 结果还是夏飞飞出手如风,替她敷上薄薄一层药膏,又塞给她几颗丹药。 曲紫雯的眼睛瞬间亮了:“定颜丹!姐姐,你就是我亲姐姐!我现在相信你和染香师姐是好朋友了!” 夏飞飞理都没再理她,只是转身对胡兴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不会带你走。你修行功法是禅修,道行尚浅,远远没达到可以出师的地步。跟着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还是留在慈悲禅宗里,若是有机会,便进入九华禅宗,婆娑世界便是你这种禅修的奋斗目标,越早进入,便越能得到好处。且记住了。” 胡兴冷不丁说道:“这么说来,你全是在为我考虑?” “当然不是!”夏飞飞毫不犹豫地说道,“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新近看上了一个剑修,虽然木讷刻板,却道心坚固,甚是有趣。若你跟在一旁,岂不碍事?” 胡兴沉默了很久,欲言又止。夏飞飞见不得他这种脆弱的样子,便道:“想说什么话,便说吧,我时间有限得很。” “可是那个剑修,对你尚无情意。”胡兴终于轻声说道。 79谢绝转载 “所以我在想办法,让他对我生情啊。”夏飞飞很认真地说道,“情意之事,从来都从无到有,从有到无,都正常得很。你可还记得你那时候,原本也别扭得很,最后还不是从了?” “禅修哥哥!我终于知道夏姐姐为什么对你这么狠心了!” 曲紫雯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因为你从的太快了!” 夏飞飞无语望着她,曲紫雯却一脸兴奋地对胡兴继续说道:“其实以禅修哥哥的姿色而言,哪怕放到我们众妙门去,也是众人争相觊觎的对象,只怕大师兄那般的人物才可与你比肩。只是你从的太快了,又太过痴情,百依百顺,反倒失了男子气概,容易让人看低。不如你试试……” “闭嘴!”夏飞飞终于忍不住对她吼道,“你说话时候不觉得脸上的伤口会痛吗?留下疤痕怎么办?” 然而曲紫雯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无妨。反正我还会腹语术。除非你能解决禅修哥哥道心上的漏洞,否则始终是理屈。我便告诉他我们众妙门的七十二驯女绝技,教他降服你。” “道心漏洞吗?”夏飞飞上下打量了胡兴一番,眼珠一转,突然露出微笑,“这个也好办,不过需要胡兴的配合。” 胡兴低头道:“禅修之道亦是我毕生所求,为了大道,我愿历尽辛苦。” “既然这样,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夏飞飞说道。 胡兴愣住了,他脸上微红,问夏飞飞道:“你要做什么?” “旧事重演啊笨蛋!” 曲紫雯突然激动起来,经夏飞飞提醒,她果然不敢再开口说话,只是用腹语术仍然聒噪个不停,“对你来说,这可是难得的艳福。你不是一直想继续被她睡吗?她终于给你机会了!” 胡兴的脸顿时更红了,他对夏飞飞说:“我并非好色之徒。我——” “别听她胡说八道。你元阳已失,我受功法所限,此时便是和你双修,所得助益也有限。况且无助于弥补你道心。”夏飞飞一面说,一面引胡兴看她曾被抽去灵力的那处地方。 她说道:“此地便是秘境的大门。我灵力有限,单凭我一人之力,大门无法开启。你且把衣服全部脱掉,躺在此处,将你灵力运转液化,助我开启秘境之门。我便在一边为你弥补道心。大家各取所需,彼时你可与我一同进入秘境,共享福缘,如何?” 胡兴有一丝犹豫:“全部脱掉?可她还在这里看着。”他用手指着曲紫雯,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曲紫雯怪声笑道:“我不看便是。禅修哥哥,你便脱掉衣服嘛,说不定夏姐姐看到了就色心大动将你扑倒了呢!” 夏飞飞笑道:“这个容易。”从银镯中取出两条很宽的黑布来,先给胡兴试了试:“这是我特地炼制的,将这个遮住眼睛,哪怕是凝脉期的修者,也看不见一切光线。”见胡兴点头认可,便过去给曲紫雯蒙上黑布。 曲紫雯被她捆得结结实实,挣扎不得,只是怪声叫道:“夏姐姐炼制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又是捆绑又是遮光,难道是想在睡男人时候增加情趣的吗?” 夏飞飞根本不去理她,只是走到胡兴身边,背对着他,也给自己绑上黑布:“这样你放心了吧。” 胡兴看夏飞飞燃起的那堆火已经颇为黯淡,四周更无人看,这才抖抖索索地将衣服除下,躺在那处所在,催动灵力,凝结成乳白色的水滴,从他身下弥漫开来,一滴一滴砸在岩石上。 火光终于完全熄灭了。胡兴体内的灵力缓慢地涌出,他想起他初进此处的景象,想起夏飞飞身下那片触目惊心的鲜血状液体,才恍然,原来那鲜血状液体便是她液化了的灵力。 此时突然一阵衣物摩擦声传来。 然后便是曲紫雯戏谑般的声音:“夏姐姐竟然自己也脱了衣服吗?一男一女脱光了衣服躺在一处,竟然也不怕丑!” 夏飞飞沉声说道:“这又算得了什么?我曾经不着寸缕被人关在木笼子里,接受整个山寨人的围观和谩骂。但,那又如何?世间人出生之时,又有谁是穿着衣服的?我的心如同赤子,不染尘埃,哪怕是不着寸缕又有什么好惭愧的?” 胡兴自知道她脱衣服后,便开始心绪不宁,突然间,他感到她在身边躺下,然后,慢慢地摸索着抓住了自己的手。 胡兴的呼吸声立刻变得急促。 夏飞飞便叹息道:“道心如此薄弱,怎能得窥大道。你以为你每日只饮清水,便可克制对美食的垂涎吗?你以为你闭住眼睛,便可打消你对美色的恋慕吗?你越是对女子避如蛇蝎,在遇到她们之后,越是会心神失守,受情.欲煎熬而不能自拔。” 曲紫雯在旁说道:“不是她们,而是你。” 夏飞飞理都不理她,只是柔声对胡兴说道:“其实双修之事固然美妙,却也不过尔尔。情爱固然动人,却也不过尔尔。”她一面说,一面距离胡兴越来越近。 胡兴能感到她头发上的香味,能感到她说话之时,周围气流细微的流动。他的周围被她的气息所包裹。胡兴的身体瞬间开始抖动起来。 夏飞飞感觉到了他的抖动,声音开始变得严厉:“人生短暂,红颜转瞬便成枯骨,软香温玉也难逃衰老丑陋的时候。你修的是禅道,自然明白,一切皆是虚妄幻想,唯有大道,才是永恒。” “啧啧啧,听听这教训人的口气,” 曲紫雯又说道,“这样冷漠不解风情的女人,居然也有人喜欢,实在是一件怪事。我真为禅修哥哥不值。” “她……我——”胡兴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戛然而止,原来这个时候,夏飞飞突下猛料,她突然间靠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胡兴的身子! 胡兴的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她是他唯一亲近过的女人,他记得她身上的香味,皮肤的触感,身体的温度,以及胸前的那两团柔软…… 夏飞飞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抱着他,任他颤抖,任他呼吸急促,任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漠:“我认为,作为一个禅修,你应该可以做到坐怀不乱。你一定可以的,对吧?” 胡兴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然而,夏飞飞又说:“看,不过是这么简单。女人也不过仅此而已。你应该心怀坦荡,一视同仁。众生平等,美女与骷髅白骨,原本并无分别。要不,让我坐到你怀里试试?”她轻声说,声音里充满了鼓励。 胡兴的身体僵硬了。 “不,我暂时还做不到。”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 “哈哈哈哈。”黑暗中传来曲紫雯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我就说夏姐姐你这套行不通。有本事你就再睡他个千百八十次,最好索求无度,让他看到你就想吐,从而大彻大悟,成为禅修中勘破情关的表率。这样子打擦边球,敢脱却又不敢做个彻底。你到底是觉得睡他千百八十次,怕自己也会沦陷呢,还是觉得太过麻烦,怕妨碍你勾引那位剑修师兄?” “但是至少他现在不会再对女人避如蛇蝎了。一般的搂搂抱抱也没问题了。这就是进步。不是吗?”夏飞飞反驳道,“至少,他下次再遇到你的魅影搜魂术,便不会像这次这么狼狈,毫无抵抗之力了。对吗,胡兴?” “我……”胡兴正想说什么,突然间,觉得眼前光亮大盛,汹涌澎湃的水涌了过来,把他和夏飞飞两个人淹没。 “秘境开启了……”夏飞飞也只来得及说这五个字,随即一个浪头打来,她便看不见人影了。 夏飞飞心中默念法诀,将眼睛里蒙着的黑布松开,然后,咸腥而苦涩的海水便刺痛了她的眼睛,紧接着,她感到身体里残存的灵力飞快流失。 “这海水里有毒!”她心中警惕陡然升起,突然想起自己开启秘境前,为了弥补胡兴道心,解开因果,将衣服连同避毒珠都放在了一旁。 原本她在水中可以撑起灵力罩,可由于灵力的飞快流失,稀薄的灵力罩很快就被浪头击破了。然后,大量的海水涌入她口鼻诸窍。 夏飞飞渐渐感到头晕眼花,她开始下沉。昏昏沉沉中,突然感到有一个人拽住她,向海面上浮去。 和几乎所有溺水者的反应一致,她下意识地攀住那人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然后,无可避免地,两人一起沉了下去。 “飞飞,快松手,这样子我们两个都要沉下去了!”朦胧中,她听见那人如此说道。于是,迷迷糊糊中,她松开手,任由自己沉了下去,然而那人却又用力拉着她往上拽。 …… 海岛之上,燃起一个火堆。 夏飞飞从银镯中取出一颗驱毒丹,吞咽下去,然后,她渐渐看清了面前的男子。自然是胡兴,不着寸缕的胡兴。 夏飞飞歉然一笑,忙从银镯里取出一男一女两套衣物,将一套递给胡兴,又自己换上,冷不丁听见他问道:“你的空间法器里,习惯于准备男子衣物吗?” “是。”夏飞飞回答道,“这是我师兄的衣物。” “那个剑修?” “是。”夏飞飞回答的时候,唇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苦笑。原本她偷偷将沈墨的几套换洗衣物都收到自己银镯里,为的就是想看看他偶尔流露出的窘态,然而沈墨竟然早有防备,面不改色从自己空间法器里取出新的衣物,令她的小计谋落空。 夏飞飞注意道,她回答的时候,胡兴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子,这令她顿觉有些头疼。 夏飞飞的手,下意识地在空间法器里翻检。然后,她看到一个碧绿的玉瓶。她知道,那里面有两颗忘情丹。 那两颗忘情丹有一颗是苏越给她的,另一颗是赵逸的。赵逸拿到坊市中变卖,回来的时候递给她一袋灵石。然而,临别之时却告诉她,其实忘情丹也没卖掉。 “还是你留着吧。你用的着。”赵逸当时开玩笑似的说,“一般的男修,可没我这么看得开,好打发。今后若是遇到什么甩不掉的情债,便骗他吃下,万事大吉。” 谁料想赵逸竟一语成谶。 夏飞飞将那碧绿的玉瓶拿出,对胡兴说道:“你救我一命,我送你忘情丹,愿你禅修有成,早窥大道。” 胡兴接过丹药,再不犹豫,将那两颗丹药一齐吞了下去。 夏飞飞看了只觉可惜浪费,然而想了想,却没再说什么话。 80谢绝转载 “你方才,似乎有话要说。到底想说些什么?”胡兴将那两颗丹药的药力吸收以后,方转头问夏飞飞道。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夏飞飞叹道,“其实,忘情丹的功效不能叠加,你吃一颗和吃两颗的效果是一样的。” “嗯。我本以为……”胡兴轻声说道,却并没有把话说完,“抱歉,倒是浪费了你一颗丹药。” “这却是小事。只是,一次服用丹药过多,恐怕会中丹毒。”夏飞飞道,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胡兴的神色。 “忘情丹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例如说,把我从前在山寨生活过的记忆一并抹掉?”胡兴突然问道。 “不会的。不会忘记任何事情,它只会淡化你心中的执念而已。到那个时候,想起你从前的所作所为,你只会觉得好笑。”夏飞飞答道。 她原本还有很多话要和胡兴说,但是,她已经来不及说了。胡兴丹毒此时已经发作,他突然痛得在地上打滚,然后,便晕了过去。 胡兴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涌出了星星点点的黑色杂质,他的衣服也已经被淋湿,夏飞飞一手拿着一支金针,一手拿着一个椰瓢,正在朝他身上淋着海水。 胡兴六识敏锐,立即醒悟,一言不发走向大海那边,任夏飞飞在后面喊着:“那边海水有毒!我这边已经用解毒丹化开了的!还有,你丹毒初清,诸事要小心谨慎!”胡兴却置若罔闻。 少顷,胡兴回转,身上已经换了自己的衣服:“你师兄的那套衣物,我会洗好还给你的。放心,必不让他发现,你不必为难。” 夏飞飞看了一眼便把眼睛移开:“原来你……” “是。西陵界不可用避尘诀,既来此地,当然要早有准备。你我二人,身份略微尴尬,更应避瓜田李下之嫌。”胡兴说道。 夏飞飞默然无语。 随即胡兴从空间法器中取出清水,自顾自饮用。夏飞飞知道那就是他一日的食物。 她一向不爱吃辟谷丹,见海岛之中有白鸟飞翔,知道这种白鸟无毒且肉质鲜美,便用狂风刀法劈落几只下来,在海滩上生火烤鸟吃。 胡兴在一旁闭目盘膝而坐,并不说话,少顷便有一阵焦糊味传来。 夏飞飞颇有些尴尬,她半是喃喃自语半是向人解释:“许久未用,技艺生疏了。” 然而胡兴却只是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夏飞飞并不气馁,又烤了一只白鸟,却是半生半焦。 说起来,前世她虽然为了夺取男人心,颇下苦功学过一阵子烧菜做饭的手艺,无奈天性不爱这个,平日里仍以别人服侍居多,横竖逍遥窟里人才济济,何况烧烤原本不属于正统菜系,她更加生疏。 夏飞飞叹了口气,正打算取出辟谷丸来充饥,突然间胡兴长身而起,将剩下那只白鸟洗刷干净,在火堆上细细烤熟。 “夏道友,你还是寻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吧。”胡兴眼神专注,望着火架上的那只白鸟,似乎是很随意的说,“否则,外人一眼望过去,实在颇为凄苦。” “照顾?我看上去需要人照顾吗?”夏飞飞颇为不耐地说道。 “需要。”胡兴一面说,一面在已经烤的油亮焦黄的白鸟肉上撒上盐巴,递给夏飞飞道,“你帮我逼出丹毒,我无以为谢,你且尝尝这个,暂作报酬吧。” ——他还是像从前那样,一分一毫都要算的清楚。然而夏飞飞却知道,他从前的算计,是因为怕被她看低,而现在,则是纯粹为了撇清因果。两者实在不可混为一谈。 胡兴烧烤的技术很好,让人看了便食指大动。然而夏飞飞只尝了一口,便不顾形象地将那块肉吐出,又抢过胡兴的水瓢,猛喝了几口清水。 “实在抱歉。”胡兴随即了然,说道,“我味觉已失,掌握不好放盐的分寸,见笑了。”他一面说,一面就要将夏飞飞手中的鸟肉扔掉,但是夏飞飞却拒绝了。 先前她听胡兴的师弟罗哲说,胡兴为了修炼,五感俱闭,天长日久,味觉自然退化,有所损伤。她知道这事实在和自己有莫大的干系,仔细算起来,只怕自己是罪魁祸首,此时怎好意思因此责怪胡兴? 夏飞飞最后将那白鸟肉用清水冲刷了数遍,方勉强吃下了。她心中颇有些隐隐不是滋味,但胡兴却面色坦然,想来便是那忘情丹的缘故。 养足精神后,两人沿着海岛中间的碎石小径缓缓而行,向密林深处走去。 夏飞飞趁机向胡兴解释这个秘境:“这个秘境是二重天中有名的妙笔秘境。据说是当年妙笔书生陨落前,将他的所有财富藏于此岛地宫,又以无上妙笔,在小岛周围幻化出一片汪洋,分为刀海、毒海、媚海、火海、黑海五种方位。我们闯入的时候,应是不慎落入毒海之中。亏得你是禅修,对此有克制作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胡兴突然问道:“秘境一向不为人所知,但你竟然能将这个秘境的来龙去脉讲的如此清楚,可见蓄谋已久。曲紫雯也曾向我说过她来此地,原本也是为秘境而来。难道,这个秘境里,确定有对你们极有助益的宝物不成?”他此刻不再被感情所累,头脑立即清醒了许多,分析问题时候也头头是道。 夏飞飞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妙笔书生在世时,素有金口玉言的美称。他的秘境,一定程度上能够根据进入者的主修功法、心性资质等情况进行调整。我此次来,其实是为了解决我功法上的困境。我的主修功法,取人元阳进益最为明显,和同一人双修三次后,便再无好处。哪怕此人仍钟情于我,始终无济于事。若是能得前人修炼笔记,触类旁通之下,功法提升后,方可更好地采补炉鼎。” 胡兴点点头,大踏步向前走去,见突然有一阵迷雾袭来,却不迟疑,禅修法力遍布全身,将那迷雾生生避开半尺开外,他只管向前走去。 夏飞飞见状只有苦笑。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当日胡兴离开山寨时,他毫不迟疑进入桃花瘴,而夏飞飞却只敢在桃花瘴外徘徊,被人连累进入后,还要跟在萧如他们这群弱水村蛊修的后面,才敢走出去。 她虽然自认为道心坚固,可是这类迷雾又和天梯试炼中的情形不同,更加狡猾,令人防不胜防。她们这种主修采阳补阴大法的妖女,最怕的,便是这种迷雾。 夏飞飞心中既忧且喜:既担忧自己无法顺利闯过迷雾,但想到妙笔书生竟然这么针对邪修,便知此岛地宫定然藏了对她有帮助的东西。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取,何况,以胡兴心性,纵然吃下忘情丹,但不应该会抛弃同伴,应该会在危险时候相助一臂之力。夏飞飞再不迟疑,手握长刀,踏进了迷雾之中。 然后,夏飞飞看到幽蓝色的火焰将整个天空染得通红,一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里,白衣郎君和纱衣侍女们奋力将水向火焰泼去,但是这火却越烧越旺。 “西风谷。楚阳。”夏飞飞喃喃道。 “主人,属下罪该万死,竟然打扰主人和华光君休息。”一个重甲武修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向她跪倒,磕头谢罪。 “半魔半人?这次却是连妹妹也看走眼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说道,“纵使是半魔半人之身,但绝对是最顶尖的人修,最尊贵的魔修。” 所以她就开始试着收伏楚阳,使之为她所用。可是随着楚阳修为的日益精深,她骇然发现,她已经压制不住他了。 而楚阳,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嫁给我,我便保护你。”终于有一次,她正在和白衣郎君嬉戏打闹之时,他一枪挑破纱帐,如是说道。 “不,你不是楚阳!楚阳才不会这么对我!”夏飞飞大喊道,“他从来都不敢看我,有什么话也不敢说出来!” “胡说八道,我倒是说出来了,可你对我又怎样,还不是赶我走!”楚阳的面容瞬间变幻,变成妖妖的样子,他原本毛茸茸的雪白爪子突然长出锋利且长的指甲,向她扑了过来。 “你也不是妖妖!妖妖乖巧得很,虽然略有任性调皮,但是现在已经知道分寸!”夏飞飞叫道。 “莫怕,我来救你!”突然间,妖妖的影像也淡去,苏越的声音在夏飞飞身后响起。 “你……你是一个恶魔!你只会害我!我要杀了你!”夏飞飞手舞足蹈地大叫。 突然间,一声叹息穿过迷雾,送到夏飞飞耳中,然后,她眼前的幻象渐渐消失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立即撞到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 “傻丫头。”她似乎听见有人叹息似的说。 然而等她回过头去的时候,却看见胡兴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夏道友可好了些?莫怕,禅修正是此间迷雾的克星,我便携你一同前行。” 他面色平静地拉过夏飞飞的手,对她说道:“世间色相,不过虚幻。你莫误会,我此时只当你是道友,是男是女,并无分别。” 最后他们顺利地得到了宝藏,夏飞飞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前人的修行经验,胡兴拿到了一柄禅杖,足能陪伴他到金丹期。 宝藏有主,秘境随即坍塌。 废墟之中,胡兴面带犹豫地对夏飞飞说:“夏道友一贯语言锋利强横,但以迷雾中事观之,尚有恐惧隐忧。” “扑哧!”突然间传来曲紫雯的嗤笑声,“你们去秘境中这么折腾了一回,禅修哥哥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做了千百八十次,然后禅修哥哥就对你生分了?” 胡兴面色淡然,对曲紫雯不怀好意的调侃毫不理会,只是对夏飞飞说:“我道心已无破绽,气息牵引之下,恐怕将要突破。无名剑宗和慈悲禅宗同气连枝,还请夏道友为我护持。” 然后,在曲紫雯目瞪口呆之下,他毫不犹豫,盘坐在废墟之中,真个开始了突破,从筑基到凝脉期的突破。 81谢绝转载 灵修者,实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是以每次突破提升之时,天地法则都会降下劫难,渡劫则生,不渡则死,生死道消,妖修、人修、魔修皆如是。 夏飞飞在一旁看的真切,知道胡兴突破到凝脉期时,面临的考验却正是情.欲之劫。 绯色的薄雾从胡兴身体里涌出,若有似无。这便是情劫无疑了。 此劫单靠渡劫人自己道心坚定,不被外物所侵蚀,旁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因此夏飞飞也只得和曲紫雯一起坐在旁边,看胡兴于情天欲海之中挣扎。 曲紫雯兴奋得眼睛直发亮,使劲伸长了脖子往胡兴那边看。她们自然看不到情劫幻化出来的景象,只能看到胡兴紧握的拳头和不住颤抖的身体。 “姐姐,你的绳子捆得太紧,我看不到。你快帮我看看禅修哥哥是不是有什么反应啦?美少年禁欲隐忍的样子最好玩了!”曲紫雯兴奋地说。 然而夏飞飞所做的事情却是重新为曲紫雯戴上黑色布条。 “小姑娘家还是努力学习道法、修生养性比较好,总看这些东西有碍道心,小心沉溺欲海,走火入魔。”夏飞飞如此说道。 “那你呢那你呢那你呢?”曲紫雯话痨一般的连声问道。 “我正在为他护法。此地虽然是秘境外围,但万一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夏飞飞一面说,一面将那把长刀拿了出来。 “也是。”曲紫雯言语里颇带了几丝惋惜之意,“你都睡过他了,什么没看到过?怪不得提不起兴致了。透露一下,他尺寸多少,持续时间如何?” 夏飞飞理都不理她,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宣扬得尽人皆知? 可是曲紫雯的问题喋喋不休说下去,有越来越离谱的趋势:“听说小处男的第一次时间都特别短。夏姐姐你这么喜欢取人元阳,想必次次未得尽兴。你就不怕有什么阴影吗?” 夏飞飞听她问的露骨,方忍不住回敬了一句:“你几岁了?理论扎实,但实践不足。你莫非还是……” 曲紫雯终于红了脸,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般解释道:“人家还年轻得很,从来没有离开过门派。再者,这又有什么好惭愧的?我们门派的大师兄,都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了,还没碰过女人。照样在门派里高高在上,威风得很。” “金丹期?”夏飞飞忍不住有几丝好奇,“他几百岁了?难道,你大师兄长得很丑,没人愿意理他?” “才不是呢!我们的大师兄又年轻又英俊!”曲紫雯慌忙说道,显然,她对她的大师兄充满了崇拜的感情,“门派里有不少姐妹都对他暗送秋波,愿意成为他的双修道侣,可是他都拒绝了。据说,他修炼的是一种极其特别的功法,每日单靠吸食月华之力就可以增进修为!” “你确定你的大师兄是人修?”夏飞飞问了一句。 “当然!我很确定!”曲紫雯道,“我们门派严得很,从来不收血统不纯的弟子!就连你这样蛊修出身的,我们也是不收的,因为我们师尊大人说,若干万年前,蛊修和妖修同源。” 夏飞飞低头沉思,曲紫雯也不吭声,两个人各有心事。 其实,夏飞飞从前是听染香依稀提起过众妙门里的大师兄的,但是染香每次都颇为不屑和愤怒,看来,曾经在这位大师兄手下吃了不少的苦头。 可是,若论吸食月华之力增进修为,那不是妖修或者魔修的惯用手段吗? 正在这时,地面突然间开始颤抖。夏飞飞手握长刀,站了起来,发现头顶隐隐有光线顺着裂缝射了下来。 “不好,外面要塌了!”夏飞飞一面说,一面突然为曲紫雯解开绳子和黑布,“此地不宜久留,我再也护你不住。你快自己逃走,若是还不知好歹,我便不客气了!” 她横刀在胸前,隐隐做出防备的姿势。 曲紫雯原本被她捆了这么久,的确是打算临走时寻她晦气的,然而见她早有防备,情知一时讨不得好去,跺了跺脚,小嘴一撇,便直接冲了出去。 夏飞飞知道她这种众妙门的弟子随身都携带着好厚一叠传送符,也不为她的安全忧心。她只是回头望着胡兴渡劫的模样,心中暗暗焦急。 不时有巨大的石头从上空砸下,夏飞飞挥舞着长刀将其劈开击碎,她将修罗刀法舞的密不透风,在她和胡兴头顶开辟出一方暂时安全的区域。 随着越来越多的石头落下,他们头顶上,一个大洞也已经出现。刺目的阳光顺着大洞照到废墟之上,两人的身形一览无余。 “快看!胡兴师兄在这里!” “他果然和那个妖女在一处!” “胡说,夏飞飞是我们无名剑宗的内门弟子,怎么会是妖女?你们不能乱讲话!” 外边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夏飞飞知道避无可避,便看了胡兴一眼,见他还在竭力渡劫,轻轻一叹,靠血棘蛊的藤蔓微微在石壁上借力,跳了出去。 这里原本是慈悲禅宗治下的一处园林。此地的假山早已碎为块块大石,夏飞飞就站在碎石堆中,望着四周的人。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两名修者激斗正酣。其中一人是禅修,而和他对敌的则是沈墨。 慈悲禅宗弟子和无名剑宗弟子分居两侧,看两人剑来杖往,打得分外好看。 筑基期时,人修尚未凌空御物的能力,因此攻击以近身攻击为主。筑基期内,武修以其强大恐怖的近身作战技巧,占据了优势,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剑修和禅修。剑修攻击力强,禅修身体强横,防御力高,一时难解难分。 突然间,一个声音冷哼了一声:“无名剑宗收徒,越来越随便了。这样品性的弟子,怎能收入门墙?若是以后她惹了什么麻烦,难道次次都由宗门大包大揽吗?” 随着这句话,一个身着灰衣,眉眼斜斜往下垂的中年妇人出现在场上。她手中的佛珠轻轻抛出,正好砸在沈墨的剑尖上。 沈墨收势不住,长剑随即断为两截。 沈墨只觉得一股大力沿着长剑向自己涌来,他咬紧牙关,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坚决不肯后退,突然间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无名剑宗弟子齐齐惊呼,而对面和沈墨相斗的禅宗弟子却也顺势收了手,向灰衣妇人拜道:“师叔!” 那灰衣妇人道:“这剑修小子太过倔强。你若顺势往后退上一退,又岂会受伤?” 夏飞飞却知道以沈墨的性子,从来都是迎难而上,宁死不退的,心中叹息,走到沈墨跟前,递给他一瓶子疗伤丹药。 “娘!她就是昔年抛弃了胡师兄的坏女人!”罗哲冲到灰衣妇人面前去告状,顺势恶狠狠地瞪了夏飞飞一眼。原来,那灰衣妇人却正是慈悲禅宗掌门人之妻,罗哲的生身母亲。 “就是你吗?很好,你到我这里来。”灰衣妇人对夏飞飞说道。 夏飞飞知道灰衣妇人少说也有金丹期的修为,自知不敌,便慢慢走了过去行礼。 夏飞飞刚刚走到灰衣妇人面前,就感到一片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那种慈悲宏大的气息令人忍不住叩首跪拜。 但夏飞飞只觉得浑身灵力翻腾,却强行相抗,没有拜下去。因为她知道,那种看似慈悲宏大的气息里却隐隐蕴藏着杀机,就算她对灰衣妇人虔诚跪拜,她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有所转变。 “咦!”灰衣妇人微微惊道,继而大怒斥道,“大胆!你的师父杜邀月在我面前,尚要尊称一声前辈,你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夏飞飞答道:“蛮荒境同道之间,若非同一宗派,其实并无辈分之说。我尊前辈实力高绝,已经以晚辈之礼相见,但若要叩首跪拜,却无这种规矩。我今日若要拜了,岂不是堕了我师门的面子?” 灰衣妇人气极反笑:“好伶俐的一张嘴!只是你欺骗我徒儿感情在先,负心薄幸在后,你就不怕宣扬出去,堕了你无名剑宗的面子吗?” 夏飞飞答道:“情爱之事,向来缥缈无常。分分合合,实乃人生际遇。分别之时,我也曾劝过胡道友不要过分沉溺于情爱。听闻他曾因此事自苦,我虽感遗憾可惜,但也无可奈何。所幸他今时今日已然幡然开悟,已突破至凝脉期,也为他感到欣喜。” 灰衣妇人冷哼一声:“我若不是知道他已经顺利突破到凝脉期,你以为我饶得了你吗?你至今还不承认你蓄意欺骗吗?” 夏飞飞道:“是否欺骗又有什么分别?胡道友年少之时,初次知好色而慕少艾,纵使略有难以自持之处,实属寻常。世间男子,多半如此。然此类情愫来去匆匆,他日醒悟之时,想起当时的沉迷痴呆,哑然失笑,又岂止胡道友一人。” 灰衣妇人面目阴沉,向着地洞里的胡兴喝道:“胡兴,你怎么说?”原来,就在众人争持之际,胡兴已经顺利突破。 胡兴从地洞中爬出,向灰衣妇人行了一礼道:“师父,前尘往事,皆如云烟。总之,当初都是弟子不好。况夏道友为我渡劫护法,劳心劳力。弟子只有感激之心,并无苛责之理。” 灰衣妇人原本是卯足了力气,打算好好为自己的心爱徒儿讨一回公道的,再想不到胡兴居然这么说。 她气的浑身发抖,突然间想起一事,一探胡兴脉象,顿时大怒道:“你竟然吃了忘情丹!谁给你吃忘情丹的!我早说过,为师会把那个负心女子抓了过来,交给你千刀万剐,以解你道心之惑。你居然……” 她手指颤抖,指着胡兴,一时说不出话来,突然又转过头去,恶狠狠望着夏飞飞:“一定是你!你逼他吃忘情丹的!你知道不知道,吃了忘情丹,虽然解了一时之忧,却在后续晋升之时,会遭遇极大的障碍!他本是我看好的弟子,你……你……” “师父!”胡兴突然跪在灰衣妇人面前,出声恳求道,“确实是弟子主动要求,吃下忘情丹的。当时,夏道友已和同门师兄有了道侣之约。弟子幡然醒悟,自知蹉跎时日已久,是大大的不该,故而请求夏道友出借忘情丹,以助弟子早日晋升境界。” “同门师兄?道侣?”灰衣妇人嘲讽地望着夏飞飞,“谁?谁这么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讲胡兴的有些多了,要加快速度了 13799802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09 17:25:37 ,谢谢! 82谢绝转载 那一瞬间夏飞飞只觉得进退两难。 原本她已想到应对之词,可是胡兴的解释,却把话题引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刻公然反驳他,否则以灰衣妇人的护短性格,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夏飞飞前世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无数,自然知道,这种女人,只会相信自己亲朋弟子所说的话。 一时之间,她已经知道,顺着胡兴的话往下编,是现下最好的选择。这也就意味着她非得从同门师兄中寻找一个“道侣”不可。可是,她该说是谁呢? 夏飞飞瞧得清楚,为了寻找她,沈墨怕是将西陵城中值守的所有无名剑宗外门弟子都唤过来了,少说也有数十人。 这数十人的耳目非同小可。她信口开河,骗过慈悲禅宗容易,但是一旦走漏了风声,传到宗派内门,又是一场事端。一个谎言往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粉饰太平,而此刻,夏飞飞颇感心力交瘁,实在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力气。除非—— 夏飞飞回头,询问似的向沈墨望去。沈墨点点头,向她走了过来。 “是你吗?”灰衣妇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不怀好意地向着沈墨说道,“这样道德败坏、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也要?” 沈墨这时做了一个令夏飞飞颇感意外的举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主动揽着夏飞飞的腰,紧紧抱住她,似乎是想给她传递一点力量一般说道:“我只相信我感受到的。她是一个好女人。我很庆幸认识了她。” 一时之间,场中的气氛竟然为之一变。那些本来对夏飞飞不怀好意、冷眼相向、甚至指指点点的女修们,竟因为沈墨这简单的几句话以及对夏飞飞亲昵的样子,转变了她们的态度。她们十分知趣地收敛了很多,有的人目光里竟然隐隐开始透露出几丝嫉妒。 对于这种转变,其实夏飞飞知道其中微妙的原因。 女人总是最善于为难女人,她们总喜欢以她们对于道德和世界的认识来要求别人,特别是一些她们看不惯的女人。她们以她们特有的高度正义感和责任心,束缚和禁锢着自己,同时也同样束缚和禁锢着别的女人。 有很多女人,她们甚至遗忘了圣人和凡人的界限,几乎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和她们一样,把以德报怨、忠贞不渝、无私奉献、不求回报当做人生的基本信条。若对方不能达到她这套道德标准,哪怕其所作所为仍然完全在世间律法的允许范围,仍然会被她们无休止地指责和攻击谩骂。 然而,对于男人们,她们却从来未试图、也从来不敢用这套标准来要求。男子一心一意,那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女子一心一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男子阅人无数,为真爱驻足停留,那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女子千帆过尽,返璞归真,那是“呸!人尽可夫的破鞋想寻个冤大头上岸,被骗了也活该倒霉。”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女人骨子里有种欺软怕硬的心态,无论她们自己是否意识到。她们已经认定,男人才应该是世间的强者,对于强者,她们只会盲目崇拜、恭敬认同。而一个她们看不顺眼、认定道德有亏的女人,无论在修为、地位、潜质、天赋方面多么突出,她们都不会觉得她有多强,或者是多么难得,只会居高临下地拼命寻找理由去鄙视她。 然而这种鄙视,却也是有条件的。一旦有优质男子,敢于挺身站在那女人的面前,她们的声音就会小了许多。她们便会开始嫉妒和羡慕。哪怕她们仍然认为这个坏女人的所作所为仍然丧心病狂,令人难以直视,她们仍然会嫉妒和羡慕。 就连灰衣妇人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她把死死盯着夏飞飞的神念收回来,上下打量了沈墨几下,眼睛之中,惊诧、不解、惋惜之情一闪而逝,欲言又止,终于说道:“这件事情始终不会这么罢休。蛮荒境的规矩,胜负输赢定对错。你们无名剑宗,便是你接战吗?” “哈哈哈!”沈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大腹便便的六师叔陈玄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大声笑着说道,“幽谷上人还是直来直去的爽利脾气!小弟佩服!依小弟愚见,小辈人之间的事情,自然该由小辈人去解决。这样好了,事情是夏飞飞惹出来的,就由她和她的未来道侣沈墨联手,向慈悲禅宗请教,双方点到为止,彼此不伤和气,如何?” 那被陈玄真称为幽谷上人的灰衣妇人眼中精芒一闪:“一言为定!若是我们输了,自然再不追究,若是你们输了,便将这个女子交给我宗门,任由处置,如何?” 陈玄真眨巴着眼睛想了一想,眉开眼笑道:“便依幽谷上人所言。不知上人打算派哪两名弟子?” 幽谷上人笑道:“我门下弟子胡兴受了委屈,自然该他亲自出马,讨回公道。此外,他师弟罗哲向来敬爱这个师兄,此时早也跃跃欲试了。罗哲,是也不是?” 罗哲在一旁狠狠瞪了夏飞飞一眼道:“是!娘亲!” 陈玄真自觉此次脱身极为惊险,事后亦是一身冷汗。 幽谷上人是慈悲禅宗掌门人之妻,修为深厚,平日性格颇为火爆,战绩亦是不凡。而他素来喜爱经营之道,尽管也是金丹修为,却讲究和气生财,从来没有和别人动过手。其余弟子姑且不论,只要幽谷上人一言不合,在此地不顾身份,大打出手,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无名剑宗。 “幸好我机警,事先拿言词挤兑,早早把比武的规矩定下来。想沈墨和夏飞飞最近练成了天绝剑法,正该是大出风头的时候,区区两个禅宗弟子,还拿他不下吗?” 陈玄真心中小算盘打得响亮,然而,等他仔细打探过敌我形势,便大呼晦气: 沈墨此时仍在筑基期顶峰,未得突破,夏飞飞修为更弱,堪堪筑基中阶。而对方胡兴,据说刚刚突破了凝脉期。那个叫罗哲的小禅修,却是慈悲禅宗掌门人和幽谷上人的独生爱子,功法器物岂会亏欠了他?据说也早早达到筑基高阶,只是年纪尚幼,历练不够,未得突破。 虽然陈玄真从杜明处得知,沈墨和夏飞飞的天绝剑法已经到了三品,从理论的角度讲,当刀剑合璧,发挥出最大战力的时候,大概相当于六品功法的水准。但毕竟他们磨合时日尚短,是否能越阶挑战,尚是未知之数。陈玄真一时心中有些打鼓。 更为可气的是,双方约定了比斗方式,定下了日子后,沈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样揽着夏飞飞离开了。无名剑宗的外门弟子望着慈悲禅宗颇有些不屑的神色,也只好不屑地瞪回去,眼神里饱含嘲弄:“看什么看?没见过秀恩爱的情侣吗?也是,慈悲禅宗这群和尚,从来清心寡欲惯了,哪见过我们沈师兄和夏师姐如此勇敢、大方的表达方式!” 而此时,沈墨却拉着夏飞飞,在街头一家酒楼里坐下,给她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这是夏飞飞一直强迫他记住的口味,沈墨也只是在不耐烦之间勉强记住,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这个来哄女人开心。 “我能感到你心绪波动,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沈墨极其认真地说,“从前喻筱敏一不高兴就喜欢拉着我到街上买东西,可是你似乎说过,对于你而言,还是吃东西最开心。希望你能不那么难过。” 夏飞飞讶然望了沈墨一眼。 沈墨并没有说错。实际上,从寻到秘境、和胡兴纠缠不清、与曲紫雯文斗武斗以来,夏飞飞一直都处于全神贯注中。后来,她又再次很无情地拒绝了胡兴,而这种拒绝损耗了她的大量心神。毕竟,理智冷漠地拒绝一个其实自己也颇有好感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后,秘境寻宝,她几乎被幻境所困。而后,破秘境而出,又接受幽谷上人咄咄逼人的质问和各种谴责。 沈墨的感觉极其敏锐。当他走过去的时候,他几乎能够感到夏飞飞已经心神衰竭到了极致,周围悲伤、不舍、犹豫、内疚等灰色.情绪正在趁机侵蚀着她,这才毫不犹豫地揽着她,想给她一点支持。 在沈墨看来,这些灰色.情绪是他通过敏锐的感觉,所察觉到的,再也做不得假。一时之间,他竟然对夏飞飞的看法有所改观,同时也发现愈发看不透她。 “既然难过,为什么要离开?”沈墨突然问道,“我看的清清楚楚,和他相处的时候,你一直掌握着主动权。” “他……他是一个禅修。可是我,却不可能成为一个禅修。”夏飞飞情绪低落地说道,懒懒地朝桌上的琳琅满目望了一眼,“我吃不下。” 沈墨点头:“也是,以你心性,不甘寂寞,实在和禅修相悖。而禅修功法,断情绝爱,哪怕有双修道侣,也大都是有道禅修。可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开始?” “记不清楚了。”夏飞飞有气无力地回答,顺便坐的离沈墨更近了些,将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很俊,就像……就像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13799802(守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0 10:11:23 谢谢! 83谢绝转载 夏飞飞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沈墨的态度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沈墨是一个直觉极其敏锐的人,纯粹的说谎骗不了他,唯有真话才能得到他的认同。或者正是因为他的直觉过于敏锐,当其他人和他虚伪客套时,他的应对才那么不耐烦,以至于很多人都说他性子刻板木讷不好接近。 也正是因为这样,夏飞飞前面几轮的感情攻势才会折戟沉沙。稍微有一点虚情假意,沈墨立即就能觉察,然后就生硬地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所以夏飞飞这次很小心,她甚至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她只是刻意去酝酿和加深她心中伤感和犹豫的情绪。从前,在抛弃了对方后,她会为自己寻找各种理由,使自己更加理直气壮和坚定,而这次,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反复地告诉自己胡兴何其无辜,自己何其过分。 当那些悲伤、不舍、犹豫、内疚等灰色.情绪如浓云般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沈墨果然挺身而出。他如同一柄利剑,将那灰色阴霾斩个粉碎。然后,为了看起来颇为脆弱和迷茫的她,放□段做起了各种他本不擅长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种先算计自己、再算计别人的策略异常阴狠毒辣,然而也正因为这样,夏飞飞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那天夜里她一直靠在沈墨的肩上,尽情释放着她性格里属于小女孩的一面。她纵情痛哭,她肆意欢笑,她调皮捣蛋,她稚气单纯,她在沈墨耳边喃喃说了许多幼稚得可笑的话语。 而这些话,甚至连情话也算不上,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对世界、对梦想的一些简单而坚定的想法而已。 沈墨并不知道他性格中极为重要的一面已经被夏飞飞把握得相当透彻,所以那些幼稚得可笑的话语却引发了他内心强烈的认同感。一种心有灵犀、相逢知己恨晚的心态油然而生。 当然,此时此刻夏飞飞仍然没有做戏和说谎。人是很复杂的,她的本性中,原本就有简单而坚定的一面,她只不过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展示出这一面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夏飞飞恨不得乘胜追击,直奔主题。然而那天到了最后,她却在沈墨的肩头沉沉睡去。她毕竟不是铁打的,她的心神毕竟已经衰竭到了极致,精力也透支到了极致。 沈墨紧紧抱着沉沉睡去的她,坐在西陵城某座房子的屋顶上看着夜空中寥落的星星。 月色皎洁,照见夏飞飞脆弱而静美的睡颜,微风将她额前的头发吹得凌乱。 还是个孩子。沈墨禁不住失笑,轻轻替她将乱发理好。那一瞬间,他突然愣住。 沈墨是一个直觉极其敏锐的人,这种敏锐,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亦如是。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 就在那一瞬间,他彷佛听到他的心门被叩响的声音。 一念花开。 沈墨对于这种心态上的变化,起初是惊愕,毕竟和喻筱敏交往的时候,他酝酿感情良久,似乎也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然而,很快地,沈墨便觉得释然。 “喜欢便喜欢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轻说,“只要你和我的剑道不相违背,就算一路同行又有何妨?” 突然间,沈墨皱起眉头。 “出来吧。”他说。 然后一个灰衣人从他身后的屋顶上默默走出,抬头望着他,轻声说道:“现在慈悲禅宗和无名剑宗的人都在找你们,想不到你们却在这里。你带她回客栈吧,在这里睡,她会着凉的。” 来人正是胡兴。 沈墨对胡兴的说辞颇为不屑,已经到了筑基期的灵修,早已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又怎会因为吹一点夜风就着凉? 然而既然是胡兴说出了这么一番体贴入微的话,他沈墨又岂能选择做恶人? 只是,城中半年一次的拍卖会举办在即,来往修者如云,各大客栈爆满,眼下又有何处可去? 那个小禅修罗哲冷笑着走过来说道:“胡师兄就是心善,依我说,这种不顾廉耻、伤风败俗的狗男女就该在此地吹上一夜的冷风才好。啊,那个沈什么的,我娘说了,你们无名剑宗一向吝啬,怕是不肯在此时弃客源于不顾,腾出房舍来给你们休息的。刚好我们慈悲禅宗也怕你们言而无信,连比斗都不敢,直接逃回山门去了。便请你们住在我慈悲禅宗的客栈中,两相便宜。” 沈墨知道罗哲虽然话不中听,却也是事实。只是总觉得就此住在别人屋檐下,不够惬意。 正在这时,无名剑宗的弟子也得到消息,寻了过来,转述六师叔陈玄真的话。想不到陈玄真果然爱财如命,竟和慈悲禅宗一样的说辞。沈墨虽觉得有些丢脸,也只好如此了。横竖慈悲禅宗的幽谷上人行事固然急躁霸道了一点,但慈悲禅宗的信誉一直以来还是不错。 慈悲禅宗给出的客舍,自然是独立的两个房间。沈墨将夏飞飞抱至床上休息,她显见是累极了,如此一番折腾,竟然都没有醒。 然后,沈墨退出房间,正要到自己的房间歇息,却见胡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放。 沈墨挑眉,正要说些什么,便见胡兴手向旁边一指:“沈道友,请往旁边一叙。” 沈墨会意,真个随胡兴来到旁边,劈头就说:“胡道友种种形迹,分明余情未了。只是你二人道法不合,强求不得。如今我倒有一个疑惑,请问胡道友当日,是否真个吃下了那忘情丹?” 胡兴一愣,盯着他看了许久,方轻声答道:“是。” 夏飞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她突然嗅到一阵诱人的香味,爬起来看时,只见桌上已经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 她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了然,梳洗之后打开房门,果然见沈墨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不知道在门前等候了多久。 “我——一定睡了很久吧。不知道有没有错过比斗。”夏飞飞故意迷糊地说道。 沈墨笑了:“你又在逗我玩了。你明明知道,比斗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你睡了一天一夜,干嘛装着不知道,想看我笑话吗?” “那桌上的饭菜?”夏飞飞又问。 沈墨颇有些尴尬:“原本是打算自己烧些饭菜的,无奈实在不通此道,这些全是自西陵城中知名食肆买到,给师妹你尝尝鲜。只是,你我修者,理应专注于大道,口舌之欲,浅尝辄止,方是正理。” “知道了,师兄真是的。”夏飞飞故意娇嗔地瞪了沈墨一眼,却没看到他有什么厌恶的表示,于是心中更觉畅快。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两人感情越发突飞猛进。沈墨彷佛在一夜之间想开了似的,行为大胆了许多,常常带着夏飞飞出去在西陵城中闲逛,或者在客栈中追逐打闹,俨然一对情深意重的情侣,引得慈悲禅宗众禅修齐齐叹气,罗哲更是对他们冷嘲热讽,各种不屑。 当然,在培养感情的同时,夏飞飞也没有忘掉正经事。沈墨也不容她忘却。两人名义上在西陵城中闲逛,实则到城中演武场演练剑术。演武场费用不菲,每每找陈玄真结账的时候,陈玄真总是一脸肉痛的表情,彷佛花掉一块灵石,就如同在他身上割去一块肉似的。 “难道我们宗门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吗?”夏飞飞有一次曾经好奇地问道。 沈墨笑着说道:“并非如此。其实本门之富,虽略逊于慈悲禅宗,但在附近的几个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只不过陈师叔性格便是如此。”想了想又道,“其实我颇有积蓄,这些灵石倒还花费得起,你既然不高兴看他嘴脸,何必每次都过来寻他。” 夏飞飞道:“既然胜负输赢也关系我们宗门的面子,他付钱是应该的。我就是不忿他安排我们寄人篱下,行走坐卧都要看慈悲禅宗那帮人的脸色。尤其是那个罗哲,更是可恶,我不过在师兄房中略坐一坐,他便脸黑的能滴出水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我什么人呢!” 慈悲禅宗众弟子中,夏飞飞最讨厌的便是这个罗哲。他的母亲生性暴躁、霸道强势也就罢了,这个罗哲常常在她身旁冷嘲热讽,以她的厚脸皮,有的时候都有些挂不住。她十分担心,沈墨会因为这些话心生犹豫,致使苦心营造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飞飞。”沈墨彷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不是那种人。罗哲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子,我怎么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夏飞飞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上,夏飞飞使出百般解数,对沈墨大施挑逗勾引之事,终于引得他情动。 然而,就在最后关头,沈墨强行制止了她,死死捂住衣服,肃然问道:“你可想成为我的双修道侣?说实话。” 他的话语里还带了几分喘息之意。然而夏飞飞却已经嗅到了再次失败的征兆。 双修道侣是蛮荒境男女修者给予对方的最高肯定。双修大典之后,修者必须对其道侣绝对忠诚。是以夏飞飞前世时候为了筹备双修大典,曾经散尽面首三千,因为双修道侣和夫侍成群,从来都是不相容的两种模式。 若是对别人,到了这要紧的关头,只怕夏飞飞也能硬着心肠,去甜言蜜语骗上一骗的,可是对于沈墨,她却不能。这个人的直觉,实在敏锐得可怕。 她刚刚心生迟疑犹豫,沈墨便已察觉,慢慢拢好衣服,从床上爬起,对她说道:“我就知道会如此。你也不必自责。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几日后你我仍要联手以天绝剑法迎敌,我虽然无能,没有让师妹爱上我,但还希望对敌之时,师妹能够竭尽全力。” “你怎么知道的?”夏飞飞十分难过,她在沈墨身上,接二连三地遭到挫败,每次挫败之后,沈墨的所作所为都会令她感到有机可乘,然后重新开始追逐。 “今个儿竟是在阴沟了翻了船!”夏飞飞很是羞恼地想着,胸口亦起伏不定,她既是气愤,又是自责,“眼光越来越差了。若是把勾引沈墨的精力早早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现在都到手几个元阳了。他就是一个修炼无情剑道的榆木疙瘩,木讷死板,死守原则,我怎会以为能在他身上讨到好处!” “师妹,你莫要气愤自责。”沈墨淡然说道,声音里几乎分辨不出情绪,“其实师妹这番表演颇为精彩,我亦难辨真假,沉溺其中。若不是师妹的旧爱对我加以提点,胜负其实难说的很。” “是赵逸?还是胡兴?”夏飞飞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在沈墨面前调动出她最天真幼稚的那一面,装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是这么多天来他们最多的相处模式。是以夏飞飞对沈墨说话一直颇为直接。 沈墨微微一愣:“师妹难道还想着赵逸?可是他已经是清江派弟子的双修道侣,再也肖想不得。” “那么就是胡兴了!”夏飞飞万万没想到,一向纯良无害的胡兴会选择在这种要紧关头,在背后阴她。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背叛者还是自己根本没想到要提防的人,夏飞飞又气又愧,如同旋风一般冲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守望的地雷 84谢绝转载 比起无名剑宗来,慈悲禅宗颇为大手笔地包下了整个客栈,夏飞飞和沈墨二人只怕是客栈中唯二的外人。 毕竟寄人篱下了这么许多时日,夏飞飞对整个客栈的布局也熟悉得很,不过几个转弯,便寻到了胡兴居住的房间。 “夏道友,夏道友!胡师兄已经歇下了!”在外围值守的外门弟子后知后觉地冲过来阻拦,被夏飞飞气势凌厉地瞪了一眼,便吓得讪讪不敢说话了。 夏飞飞毫不客气地推开房门,顿觉一愣。整个房间简陋得超乎她想象,一桌,一椅,一蒲团而已。 而胡兴就盘膝坐在蒲团上,大概是因为夜间静修的缘故,他的灰色外衫已然除下,穿着雪白的里衣,衣领却掩得颇为严实。 听到动静,他慢慢转头,面色平静,冰雪之姿。 那一瞬间夏飞飞心神为之恍惚,她突然想起前世里染香对胡兴的评价,她一下子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连曲紫雯这样的雏儿都会对胡兴另眼相看。 好想在平静的水面上砸下一块石子,看涟漪层层叠叠,水花四溅;好想在雪白无暇的画卷上挥毫泼墨,涂抹上属于自己的色彩。 这样的男人一直是妖女系的最爱之一,连夏飞飞这样自诩冷静理智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惊艳。 然而胡兴只是平静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有事?” 夏飞飞原本怒气冲冲,想好了兴师问罪的千般言语,但却因为看到胡兴时惊艳了那么一小下,想好的言辞再也说不出口,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冒出了一句:“你果然还是穿白衣好看,那身灰扑扑的衣服一点也不配你。” “妖女!休得再勾引我胡师兄!”罗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门外偷听,听夏飞飞如此说,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冲了进来。 夏飞飞被罗哲这一声大喝,反倒回过神来,便看到胡兴面色不变地解释道:“哦,慈悲禅宗弟子一向穿灰衣。这是禅宗的规矩。只有金丹期以上的禅修才有资格选择别的颜色。不过,皮相衣着皆是虚幻,穿甚么颜色的衣服其实本无差别。” 罗哲怒道:“师兄和这妖女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妖女,我且问你,难道那个叫沈什么的还不能满足你吗?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跑到这里来瞎折腾什么?” “我哪有!你一个小小禅修,如此口不择言,粗鄙无礼,今日我便替幽谷上人好好管教你!”夏飞飞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披帛飞出。 披帛其实是她在旁观碧落夫人、冰儿等人实战时候偷学来的本事,毕竟,谁都有不方便举着大刀杀气腾腾打架的时候,不是吗?披帛好歹要优雅许多,观赏性强。 她选择和罗哲动手的时机也甚是巧妙。刚好赶在幽谷上人不在此间的时候,一为回应罗哲的出言不逊,二为试探罗哲手头的本事。毕竟,数日之后,她将要和罗哲正面交手。此战关乎无名剑宗声誉,但更关乎自己是否能够在幽谷上人面前全身而退,大意不得。 披帛卷出,罗哲毕竟实战经验不足,袍袖被披帛拂中,面上大惊失色,但他随身不知道有什么法宝护体,披帛在拂中罗哲袍袖的那一霎那便遭遇强劲的反击之力,激射而回。 夏飞飞一招试探,立即知道罗哲走的是多宝童子的路数。当下便收回披帛,不再挑衅,只是居高临下地拿眼神瞪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罗哲的表现却是激进得令她瞠目结舌。罗哲满面通红,似乎被她的披帛击中是多么大的耻辱一般,手中一闪,便用利刃割断那只袍袖。 半片袍袖飘落地上,罗哲泄愤似的拿脚踩了又踩,瞪着她说:“像你这样的妖女,休想碰到我!你碰我衣服,我就敢扔掉衣服,你碰我手,我就敢砍断手!” 夏飞飞轻轻一笑,突然间血棘蛊巨大的藤蔓从地上飞出,从罗哲身后推了他一把。尽管藤蔓遇到罗哲的防身法器,立即开始粉碎消融,但罗哲仍被这力道推得站立不稳,往前踉跄了几步。 夏飞飞早就算好,身形闪出,向前出迎,罗哲整个人便撞进她怀里。夏飞飞左手拍他头,右手探他身下,尽管在接触到他的那一霎那,便被他的防身法器弹开。 但是罗哲仍然是结结实实的和她来了个亲密接触,身下被她隔着衣服摸了一把,头更是和她的手肌肤相接。 罗哲羞的满面通红,指着她破口大骂:“下流放荡!无耻之至!” 夏飞飞却笑道:“适才你曾说过什么?你是打算脱掉衣服,还是打算挥刀自宫?或者,将一颗大好头颅送到我面前?头乃六阳之首,你舍得吗?” 胡兴出言喝道:“夏道友,不得无礼!罗哲乃我慈悲禅宗掌门爱子,年纪尚小,禁不得你戏弄!” 又忙着对罗哲说道:“罗师弟,夏道友这是在点化你,难道你不明白吗?凡事不可意气相争,不顾大局!你若愤慨之下,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岂不令亲者恨,仇者快?” 罗哲被胡兴一喝之下,恍然有所悟,竟然再不言语,在胡兴房中就地坐定,悟起道来。 胡兴见他终于消停下来,向着夏飞飞叹道:“我知道你过来寻我做什么。是,是我对沈墨说,要他对你,多加提防。除非你答应做他双修伴侣,否则万万不可纵容姑息,遂了你的意去。” “为什么?”夏飞飞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就知道你始终是个累赘,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说,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所以故意拦着我和别的男人相好?” 胡兴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说道:“怎会。夏道友要我服下忘情丹,我亦毫不犹豫服下。前尘往事,如今想来,不过如梦如烟,付之一笑。只是,我既为慈悲禅宗弟子,理应慈悲为怀,怎肯见无辜男修被人算计利用而不自知,怎愿见你造下情孽无数。” 夏飞飞怒极反笑:“这么说来,我倒应该感谢你了?” 胡兴答道:“先前在秘境岛上,你的心神曾经失守,各种情由苦楚,你自然深知。何况,并不是所有被骗灵修,都似我这般,愿意服下忘情丹,一笑置之的。若是纠缠不清,因爱生恨,哪怕是你,只怕也难以处置妥当。” “你想怎样?”夏飞飞突然有不妙的预感。 胡兴道:“慈悲禅宗与无名剑宗,世代交好,同气连枝。彼此之间交流比斗甚密。夏道友肆意妄为,我若未曾见闻,此事自然与我无关。若不巧被我知道,定然要对那无辜灵修,略加提点,以免夏道友造下恶业无数。” 夏飞飞听胡兴竟然这般说,又想起他从前倔强坚定的性子,心中便是一凉,深悔当日贪图胡兴美色资质,又未曾善后妥当,引出这等麻烦。 她心中既愧且怒,手指颤抖,指着胡兴:“你……你……你……”然而,嘴皮抖动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长叹一声,没精打采地离了胡兴的房间,慢慢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夏飞飞在客栈走廊上徘徊许久,倒也路遇几个相貌颇佳、修为不错的禅修弟子。然而想起胡兴的警告之语,以及幽谷上人一向的护短秉性,还是没有敢勾搭,心中忖度良久,终于再次走到沈墨的房间前面,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门。 “进来。”沈墨说道。 夏飞飞走进房间,沈墨看了她一眼,便笑了:“心情不好?想是去找旧爱理论,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他刚刚沐浴过,房间里的大木桶尚未撤去。他也堪堪披上外衫。 他和夏飞飞这几日感情突飞猛进,早已不似之前那么避忌。他从容理着外衫的带子,见夏飞飞炽热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打量,皱了皱眉头,冷然说道:“师妹,你既然无心成为我双修道侣,便不该在此时还打我的主意。其实胡兴他对你并非无心,我瞧得清清楚楚。” “你若寂寞难耐,大可同他旧梦重温,一笑泯恩仇。只要胡兴他能说服幽谷上人,与你结成道侣,我们便连比斗都不必了。无论他入赘到无名剑宗,还是你到慈悲禅宗去,始终是美事一件。”他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飞快地系上带子,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 夏飞飞突然道:“师兄,你直觉敏锐,大异常人。难道我待你之心,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还分辨不出吗?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沈墨冷冷说道:“是,的确是真心实意。恐怕你也曾这么真心实意地待过胡兴,结果他便落到这般结局。女修心思之诡异,是非我辈俗人所能忖度。” 夏飞飞却笑着指着那个大木桶说道:“况且我亦不信,师兄对我毫无情义。我记得清楚,今晚我初次来寻师兄时,师兄已然沐浴完毕。如今我去而复返,却见师兄再度入浴。难道西陵界当真污秽至此,师兄需要每夜沐浴两次才能略解尘乏吗?” 沈墨被她说中,却面色不变,泰然答道:“我辈灵修,亦有七情六欲。金仙尚有思凡者,况我辈修者,还在通天道上苦苦挣扎。尘心难清,也是常理。有师妹这种佳人坐怀在前,挑逗在后,我便再度入浴以定心神,又有何惭愧之处?” “如果我说,如果我说我此番作为,都是为了我们能在比斗之中获胜呢?”夏飞飞心一横,突然说道,“宗门荣誉,自身安危,天绝剑道,成败俱在此役。我怎能不挖空心思,想尽手段。” 沈墨怒道:“你还好意思和我提比斗?正如你所言,天绝之剑,非心有灵犀的爱侣,才能将其剑意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为此煞费苦心,不惜——差点把自己都给搭上去了。可你,可你却始终没有诚意……” 夏飞飞抢着说道:“并非如此。今夜我曾试探与罗哲交手。罗哲对敌经验虽弱,却有强劲法宝护身,非以力破之,不能奏功。师兄你想,胡兴现在已经是凝脉期修为,罗哲年纪虽小,却已经是筑基后期,且有法宝。我苦修不掇,至今也不过堪堪筑基中期修为,实在是大大脱了后腿,致使天绝剑只能发挥出筑基中期的实力。” 沈墨见她这般用心,脸上怒意稍霁,反倒安慰她道:“修为深浅,始终是水磨的功夫,需要日积月累,急切不来。我记得你初入无名剑宗时候只是筑基初期,不过短短一年多,便有这等进境,已经是不凡。你千万不可因此自责,刻意追求修为,反而误入歧途。” 夏飞飞道:“若我说,其实我有快速提升修为的功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想嫖沈墨啊,一直不给睡好着急啊。手机党可能看不到标题,其实这章的标题是“峰回路转的最后尝试”。 谢谢守望的地雷。 85谢绝转载 沈墨疑惑地打量了夏飞飞一眼。 夏飞飞道:“我……在入无名剑宗之前,机缘巧合,曾经得到过一种功法。可将灵修的元阳化为自身修为。” “众妙门?”沈墨挑起眉头。 “不,并非众妙门。这种功法和众妙门走完全不同的路数。众妙门吸人修为,而我这种功法主要是借助修者身体练功,并不会折损男修太多修为,平和得很。”夏飞飞慌忙澄清道。 沈墨将信将疑地看着夏飞飞:“既如此说,师妹可是想问我借灵石?西陵城中亦有秦楼楚馆,其中不乏合用的炉鼎。” “师兄,我这种功法虽不会折损男修太多修为,却亦条件苛刻。一者,对方的修为不能低于我;二者,对方需是处子之身,姿容过人;三者,对方必须对我有情。所以……”夏飞飞道。 “所以什么?说实话!” “所以仓促之间,竟没有什么合适的练功对象。唯有……唯有借师兄身子一用!”夏飞飞望着沈墨,终于说道。 沈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原来一直以来,你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沈墨慢慢说道,“既如此,当日苏越师叔曾属意于你,你又何必矫揉造作,百般推托?” “嗯?难道苏越师叔尚是童子之身吗?他对我只有玩弄之心,哪里有情了?”夏飞飞说道,又向沈墨身边靠了靠,“何况,苏越师叔行踪诡秘,难以捉摸,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拿我当挡箭牌。师兄则不同。我自见师兄第一眼起,便属意师兄。师兄直觉敏锐,大异常人,难道竟没有知觉吗?” “初次见面吗?”沈墨皱起眉头,“我一向对无关紧要之人不甚留意。何况,你怎知,我仍对你有情?” 夏飞飞故作委屈地说道:“难道我又会错意了吗?这许多时日,师兄对我细致温柔,大异从前。难道……难道竟都是骗我的不成?”说罢,竟转身欲走。 沈墨一看忙喝住她:“你又想做什么?此地是慈悲禅宗治下,幽谷上人一向严苛,你不要惹事!” 夏飞飞道:“大敌当前,理应临阵磨枪,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正理。我原以为师兄一向以师门利益和剑道荣誉为重,想不到竟是我想错了。但师兄虽然无心求胜,我却不甘示弱于人前。这几日我冷眼旁观,见慈悲禅宗中也有几个资质样貌俱佳的弟子,便去碰碰运气。” 沈墨听得目瞪口呆,他几时见过这般蛮横不讲道理、脸皮奇厚的女子。“你……莫要去丢人了,休得再惹事!”他低声说道。 “这么说,师兄是答应了吗?”夏飞飞回嗔作喜道。她这个笑容也是经过了精心的算计,回头的角度,笑容的弧度都无懈可击。前世里染香曾经评价过说:一旦她冲着男修这样微笑,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狠心拒绝。 沈墨果然也愣了一愣,道:“你且给我时间,我要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或者,师兄尚对我用情不够?无妨,当前清风拂面,月色怡人,何妨一起出去散步,培养感情?”夏飞飞一面说,一面拉起沈墨的手。 “不,不用了。明日,明日,我去寻你。”沈墨说道。 然而第二天晚上仍然是夏飞飞来寻沈墨。 她破门而入的时候,沈墨刚刚沐浴完毕,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梳理头发。 夏飞飞禁不住有些失望:“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沈墨哭笑不得:“师妹,我正要去寻你,你怎么先跑来了?” 夏飞飞却道:“你这里离慈悲禅宗弟子的房间更近一点。” 沈墨立即便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脸上不禁有些发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当天晚上,夏飞飞便公然留宿在沈墨的房间里。 沈墨的动作颇有条理,井然有序,看得夏飞飞大感意外:“嗯,沈师兄从前……有试过吗?” “没有。那时只管痴迷剑道,哪里顾得上别人言语。”沈墨道,“今日临时起意,事先,嗯,有寻过一些玉简。” 有没有试过,其实还是很容易分辨的。沈墨于细微之处,略见迟疑,但凭借敏锐的直觉,居然也颇为圆满。 虽然说不应该,但是夏飞飞仍然忍不住把他和前世的苏越做比:苏越似乎天生与她心有灵犀,不经指点,总是能自发自觉地知道自己的需求;沈墨则凭借认真的学习态度以及强大的直觉,后发制人,在实践中不断调整,是以两人合作亦异常愉快。 “不要分心。”她略有异动,沈墨已然察觉,低声警告道,身下力道却是加重了一些。 夏飞飞倒抽一口冷气,指甲亦在他肩头留下两道挠痕,在他耳边问道:“你的直觉,究竟能有多敏锐?” “其实也不算很敏锐。”沈墨答道,“譬如说,便不知道你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人。” 夏飞飞沉默不语。又听得沈墨说道:“其实最厉害的应该是苏师叔。他似乎天生便知道别人想法。是以进退有度,人皆称羡。见过的女修都自以为和他心有灵犀,处处献殷勤,送秋波。后来,他被缠的烦了,这些年反倒冷漠起来。” “怎么,你很失望?”沈墨彷佛觉察到了什么,又道,“其实你也莫要难过,苏越师叔,对你毕竟有所不同。你在外门时,我曾对你观感不佳,后来你和赵逸来往密切,便是苏越师叔授意我上前提点。”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夏飞飞越发觉得苏越这个人心居叵测,越发的难受。她紧紧抱住沈墨,出言恳求道:“师兄,你做我正夫好不好?我们赶快出师,离开无名剑宗这个鬼地方,离苏越远远的!” 沈墨哑然失笑:“你想夫侍成群吗?好贪心的女人!还要修为都不低于你,怎么可能?你养得起吗?” “养得起,我养得起的!”夏飞飞赶快说道,“我很会炼器的!只要师兄答应,你以后的法宝,我全包了!我还可以炼丹给你吃,还有……” “等你心中不那么怕苏师叔的时候,再来和我讨论这些问题吧!”沈墨截住她的话头,“总想着借力打力,始终不够诚恳。” 第二天夏飞飞容光焕发走出房门的时候,便看见罗哲坐在不远处的花园里,面目阴沉地盯住她上下打量。她心中愈发欢喜,正要走过去耀武扬威,调笑他几句,沈墨低低的声音便从耳后传来:“不要惹事。” 夏飞飞尚有求于沈墨,自然对他言听计从,两个人又借口逛街,跑到剑馆里练剑,果然配合越发默契。而且随着夏飞飞修为的提高,天绝剑的威力越发大了起来。沈墨自觉付出有了回报,心感欣慰。 当天晚上,沈墨沐浴之后,穿上寝衣,正欲早早休息。夏飞飞再度推门而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功法有所提升,前面几次,嗯,都可以提升修为。 如是又是一夜过去。夏飞飞再度从沈墨房间公然走出的时候,慈悲禅宗那些弟子的脸色就更精彩了。只可惜遍寻不见胡兴,未能看到他脸上神色,始终是一件憾事。 第三天晚上。沈墨沐浴之后,心中便有些迟疑不定,不知道夏飞飞今夜会不会来。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夏飞飞已经准时敲响了他的门,沈墨走过去开门,连他也没有发觉,他的心中竟有了几分期待。 第四天晚上。沈墨有心问夏飞飞一个确切的答案,却始终无法像她那般厚脸皮,坦然开口。于是沐浴之后,便开始焦躁不安。那天晚上,夏飞飞比平日里晚来了半个时辰,沈墨在这半个时辰中,竟然是一事无成,连打坐都觉得心浮气躁。“对不住,有琐事缠身。”夏飞飞一见他便这般歉然说道。他心中的怒意便在一瞬间平息。 第五天晚上,夏飞飞准时敲门。两人继续合作愉快。 第六天晚上,仍然是准时,仍然是合作愉快。 第七天晚上。夏飞飞却没有出现。沈墨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后来实在按捺不住,悄悄起身去她房中查看,才发现她正在全神贯注突破境界。——她到筑基后期了。 那一霎那沈墨心中百味杂陈,竟不知道是欣慰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他自然而然,站在她房外,为她护法。然而,她突破境界后,连看他一眼也不曾,便沉沉睡去。——显是已经耗尽了心神。 第八天晚上,沈墨本以为夏飞飞定然是不会来了。沐浴之后,他始终无法入眠,便打算出去逛逛。他在夜风里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然而,回转之时,尚未到自己的房间,便一眼望见门口徘徊的那个倩影。 沈墨心中又惊又喜,快走几步,迎了上去,便见夏飞飞一脸委屈地扑到他怀里:“师兄,你怎么才回来?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沈墨一言不发,将她打横抱起,伸手推开自己的房门,粗暴地闯了进去。 当晚两人激烈缠绵,更与前几日不同。 “师兄,我们赶快出师,离开无名剑宗这个鬼地方好不好?”夏飞飞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我们大可以做一对散修,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 沈墨心中一凉。直觉告诉他夏飞飞又开始利用他了,但是他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真的。他很清楚地知道,未满金丹,离开无名剑宗,那不叫出师,那叫叛逃。 然而他说:“你给我点时间,你让我想一想。”夏飞飞极其乖巧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守望的地雷。 86谢绝转载 “不愧是天绝剑法!宗门先祖果然心智过人!”夏飞飞和沈墨最后一次在演武场上演练剑术的时候,陈玄真便在一旁观看。 他剑术虽逊,但是眼光还是有的,一眼便看出刀剑合璧的精妙之处:“两位师侄亦是天赋过人,短短不过数月,便能将此剑练至如此境界,足以抵御五品剑法之威!” 夏飞飞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既然如此,陈师叔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些灵石奖励才是!” 陈玄真一愣,哈哈一笑,说道:“这个自然。”说罢,真个取出几颗灵石来,十分肉痛地数给她,又转头向沈墨道:“沈师侄,我有话同你讲。” 夏飞飞原来见陈玄真这么吝啬的人塞给自己灵石,便觉得不对。有心想听听陈玄真和沈墨究竟想讲些什么,但是陈玄真是个精明人,一身修为比夏飞飞高出不少,怎敢在他眼皮底下玩花样? 夏飞飞开始还装傻,故意赖在沈墨身边不走,直到陈玄真大声咳嗽,沈墨让她先回住所,她才只好离开。 陈玄真便和沈墨说道:“师侄和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的剑法倒配合得很默契,只是这眼神,始终不对头。难不成……难不成师侄你居然……咳咳,许是我多想了。” 沈墨面无表情答道:“师叔慧眼如炬。” 陈玄真大惊,原本只是装腔作势地咳嗽,却被他这一句话真个呛到了。 他连连顺了好半天气,见沈墨依然垂首敛手而立,在听他示下,不由得跺脚说道:“师侄难道竟这般糊涂?先前二师兄将爱徒相托,你尚能以礼相待,任徐庆那没脸没皮的家伙挑衅仍无动于衷。怎就对四师兄的吩咐如此不在乎?” 陈玄真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前些时候知道你和喻小丫头分开,我还为你高兴。以为你总算识时务者为俊杰了,选择帮四师兄了。可如今却算什么?四师兄对此女的心思,路人皆知。他叮嘱你看着别让这女人跑了,结果你这算什么?监守自盗?” 沈墨道:“大师伯昔年救下襁褓中的我,对我有恩。四师叔选我当剑童,传授精深剑法,亦对我有恩。两相争斗,我只好选择两不相帮。师门恩重,对于各位师伯师叔的命令,沈墨向来听从。” “只是,只是他们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沈墨突然间抬头,眼中烁然有光,“一个明知徒弟和徐庆有染,仍让我在旁看护,受尽人嘲笑。一个嘱咐我将计就计,顺水推舟,陪他看中的炉鼎练什么情意绵绵刀。我沈墨,虽然是孤儿,却也昂然七尺之身,一心剑道,怎就被他们百般利用?” 陈玄真吓得赶快捂住他的嘴:“好孩子,你莫再说了!大师兄和四师兄理念略有不同,偶有争执,却也是为了我无名剑宗的长久之计。你天赋出众,却不肯偏帮,无怪乎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如今以我说,你既然已经和喻筱敏翻脸,不如便向四师兄效忠,将来他自会推荐你去青玄剑派,也便遂了你一心剑道的初衷了!” 沈墨摇头道:“我从记事起,便是无名剑宗弟子,此生绝不投他门他派!师叔如此劝我,其实师叔早就暗中支持四师叔了吧?” 陈玄真斥道:“休要胡说。你且说说,你跟那女子到了何等境地?你放心,只要此间比斗之事完结,我便约束手下弟子,不得乱说话,便没人知道你和她曾来往密切。” 沈墨道:“只怕是迟了。我与她,早已是有实无名。” 陈玄真闻言大惊,时常不离手的金算盘直直砸到他自己的脚上,他却傻愣愣地站着,忘了喊疼。 夏飞飞走出演武场的时候,便发现身后若有若无缀着的尾巴。那是几个无名剑宗的外门弟子,修为以筑基初期为主。若论单打独斗,她自然颇有胜算。但是此刻这些人打定了监视的主意,她却也无可奈何。 夏飞飞适才见到陈玄真鬼鬼祟祟的神色,就知道他定然要和沈墨言及自己。以陈玄真对她的提防厌恶,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再加上她对那个苏越,实在有几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防备之心,只想早早离了无名剑宗这鬼地方。 夏飞飞想到唯一稳妥的脱身之计,便是和沈墨串通,说服他一起叛宗潜逃。 沈墨样貌出众,于剑道上颇有天赋,极其适合做一名打手。所以夏飞飞游说沈墨时候所说的话,固然是甜言蜜语,但也有几分真意在。 若是沈墨肯从了她,也愿意容忍她夫侍成群,她便真的敢捧沈墨做正室夫君。以后再遇到有男子纠缠不清,自然有沈墨出手打发,岂不省事? 只是,沈墨意志坚定,极难说服。夏飞飞曾在他身上采补过几次,自然知道此人对自己的情意也属真挚。无奈她如何软硬兼施,沈墨都不肯做有违无名剑宗利益的事情,当真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可见世间本无双全法。胡兴心思纯良,但过于痴情,不顾大局;林卓雅聪明理智,只可惜是界主的儿子,牵涉太多;妖妖艳绝无双,器大活好,却是妖族,中看不中用;赵逸知情知趣,含蓄风雅,却已经做了别人的上门女婿……” 夏飞飞一路走,一路皱眉苦思。走过一家临街小铺时,突然铺子里面有女子泼了一盆水出来。夏飞飞避之不及,竟被泼了一身。 那女子见状,“哎唷”一声,便抢上前来道歉,待两人互相看过对方的脸,全都愣住了。 对面那人正是程素心。百蛊界海洲城药圣堂的当家大小姐程素心。 “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夏小姐,夏美人啊!”程素心阴阳怪气地说道。 一时之间夏飞飞有些不明所以。她记得虽然她和程素心一开始的时候曾闹得很不愉快,但是随着双方合作算计了碧落夫人以后,已经是言归于好了。如今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却是为了什么? 夏飞飞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程素心已经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想是她终于用了自己提供的那个法子,将眉间空窍的元气化为灵气,转存至丹田气海处。只是百蛊界和二重天,相隔何止几百万里,为什么这么巧,她竟也来到西陵界了呢? “姐姐,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了吧。”随着这声音,程若谦从小铺面里探出头来,一见夏飞飞,先露出惊喜之色,随即,脸上便有些发红。 夏飞飞此时也反应过来。原来,西陵界这个小界有许多古怪,避水诀、避尘决什么的全不好用。她堂堂筑基后期灵修,措不及防之下,一身衣服竟被一盆水打湿,依稀露出玲珑的曲线。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都是难得的大喜事。”夏飞飞不动声色,笑着对程素心说道,“难道程小姐就不请我进去略坐一坐吗?” 有程若谦在,这种礼数当然是不会被他忽略的。程素心板着一张脸,看自己的弟弟露出两颗小虎牙,一脸好客的样子将夏飞飞往里面请,又是帮着给她张罗着沐浴更衣,心中别提有多窝火了。 夏飞飞和他们略聊几句就知道,程素心和程若谦两姐弟来到此处,实有要事。本来,程若谦苦于资质受限,不能修习蛊道。但程素心是药圣堂中的高手,自然知道此病并非无药可医。 “听说西陵界近期有一场拍卖会,我们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是否有传说中的洗筋伐髓丹。”程素心简单解释道,显然,对于弟弟,她一向颇为疼爱。 “你们就为了一颗洗筋伐髓丹,从百蛊界不远几百万里,赶到了这里?”夏飞飞颇有些疑惑。 程若谦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不错,百蛊界已经彻底毁了。林界主战败身亡,大儿子临阵脱逃,你的林公子据说被妖修们捉住,做了花妖。” “花妖?”以夏飞飞之见惯酷刑,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变色。她涉猎甚广,自然知道花妖是什么。 几万年前,有一部分人类觊觎妖族功法,假意向妖族效忠。妖修便以他们身体作为土壤,种下各类功法种子,待种子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抽枝开花,他们也会相应地拥有暂时使用那些功法的能力。这便是花妖。 后来,人类修者就是在花妖的基础上,自创出了蛊修功法。蛊修和花妖相比,拥有自行修炼进化的能力,对身体的伤害又比花妖小了许多。待蛊修修者形成一定规模后,向妖族展开疯狂的报复。而妖修便驱赶花妖应战,蛊修起初不敌,后来数十万花妖倒戈相向,才重创了妖修,将部分妖界头领镇压在了百蛊界各大炼狱之中。然而这些花妖,由于背叛了主人,被主人含恨诅咒,身死道消。 “花妖就是妖族的奴隶。我以为这种功法早已失传,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重现蛮荒。”程若谦苦笑着说道。 “这么说,现在百蛊界,已经全然失陷,成为妖族的地盘了?”夏飞飞语气有些寥落。毕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哪怕早就知道了它悲惨的命运,仍然忍不住有些伤感。 “下面世界乱成这副样子,三重天究竟在干什么?昆仑仙境又在忙些什么?”夏飞飞低声说道。 程若谦道:“现在百蛊界,已经被妖族各大派系所占领,满目苍夷,再也不是从前的百蛊界了。我和姐姐,侥幸出逃,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夏飞飞心中难过,沉默不语。 程素心的唇边突然出现一丝冷笑:“你可知道现在百蛊界风头最健的那个妖族首领是谁?那个妖修,他的原身就是一只九尾灵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守望的地雷。 87谢绝转载 沈墨寻到夏飞飞的时候,是在西陵城一个小药铺的门口。一个眉目之间颇有英气的女子正指着夏飞飞破口大骂,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搓着手直着急,一脸尴尬地望着夏飞飞。 夏飞飞倒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她此时穿着无名剑宗三代弟子的制式青衣,是以路上人都知道是无名剑宗的人被人骂了。 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正在那里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沈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问:“怎么回事?” 他虽然一向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但是眉目实在生的不错,便有路人热情向他介绍说:“是药店掌柜的和那个姑娘起了争执,指责她不顾廉耻,引得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其中一个男人把另外一个整的很惨。这药店掌柜抱打不平,便骂了起来。” “哪里啊?分明是两个女人为旁边那位小哥争风吃醋。定是这位无名剑宗的弟子想嫁给旁边那位小哥,无奈他母亲不愿意,便当街大骂。”旁边又有一个人说。 不知道为什么沈墨便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他正想问个究竟,谁知道夏飞飞已经一眼望见了他,赶着从人群中把他揪出来,带到众人面前。 夏飞飞对程素心说:“你再这样叫嚷下去,我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就是我夫君站在一旁听见这话,脸上也觉得没有光彩啊。我知道你一直暗恋林卓雅,所以看我不顺眼。可是百蛊界内斗,他们早晚都要交手的,关我什么事了。你若想救他,就自己去救好了!” 程素心看到她对沈墨这般亲密,神色一变,不知道是嫉妒多一点,还是安心多一点,一时竟呆住了。 程若谦低下头去,讪讪说道:“这便是夏姐姐的夫君吗?家姐气急攻心,口不择言,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沈墨顿时觉得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只得低声对夏飞飞说:“我们走。”说罢就大踏步率先走出人群。 夏飞飞赶紧跟着他挤出人群,一直走了好远还听见程素心在背后大声说道:“她就是个不祥之人!喜欢她的人都会倒大霉的!” 沈墨大踏步在前面走着,只觉得心中堵得难受。他直觉敏锐,早发现此时夏飞飞是在向他有意讨好,实则别有打算。可是,可是,真相已经藏不住了。 沈墨突然顿住脚步。 “怎么,师兄你果然恼我了吗?从前那些都已是过眼云烟,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人。我们……我们待明日比斗结束后便离开无名剑宗好不好?”夏飞飞还在努力做着尝试。实力弱小只能任人宰割啊!除非……除非能说服了沈墨。虽然看起来他很难说服的样子,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耍耍嘴皮子又不费什么力气。 “我……我……”沈墨突然间开口讲道。 “嗯?”夏飞飞的眼睛亮了。 “你知道不知道,苏师叔他……”沈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夏飞飞只觉得莫名其妙。那是比斗前一天里,沈墨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抱着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再理人。夏飞飞曾经试图接近他,再采补一点修为过来,却被他摇摇头,直接拒绝了。 那天夜里,夏飞飞没有离开沈墨的房间。 “这是一种战术。让敌人以为我方狂妄自大。”夏飞飞说道,所以她大刺刺睡在沈墨的床上,任他在地上盘膝打坐。 前世里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的妖女自然懂得该如何珍惜难得的睡眠时间。毕竟,在未达到仙阶实力以前,睡眠的固本养元作用是任何打坐调息都无法彻底取代的。 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有沈墨这样一个保镖在身旁,她只觉得非常放心。朦胧之中,她彷佛看到沈墨突然站起身来,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幽幽叹了口气。那景象极朦胧,就像她偶尔会做的梦一般。 天亮了,沈墨打开门,同夏飞飞一起走了出去。他紧握住手中的剑,心中一下子镇定下来。 在进入比斗场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夏飞飞一眼,果然看到她的神色在那一霎那间变了。 比斗场的看台上,东边坐着幽谷上人和慈悲禅宗在西陵城中理事的内门弟子;西边,无名剑宗的苏越和陈玄真正在朝他们微笑致意。 “原来是这样啊。”夏飞飞心里气的咬牙切齿,却满面春风地朝着苏越招手道,“苏师叔!弟子听闻苏师叔去青玄山省亲,还以为苏师叔要等到儿女成行才晓得回转。谁知竟今日得见苏师叔,弟子何德何能,竟得苏师叔如此看重,心中实在惶恐的很。” 苏越笑着向旁边的幽谷上人说道:“上人勿怪。这个弟子在炼丹方面颇有天赋,是以我恳求师姐将她收归门下,却一向视若自家弟子。她到处调皮捣蛋,闯了祸就想跑了。不得不吩咐沈师侄看住她。” 幽谷上人不解说道:“沈墨能看住她?只怕不见得吧?难道贵派的所谓看守,便是公然男盗女娼,在别人地盘上行苟且之事?” 苏越脸色一变,尚未说什么,旁边陈玄真却早将话头接过,笑嘻嘻地说:“我无名剑宗一向与慈悲禅宗同气连枝。今日之比斗,点到为止,大家意思意思,也就一笑泯恩仇啦。幽谷上人,你说是也不是?”一面说,一面使劲使眼色。 幽谷上人还未会意,苏越却在旁边说:“上人有所不知。我这个弟子调皮的很,却偏偏有件让人头疼的毛病,最喜欢痴缠门派中相貌资质尚过得去的师兄弟。若不是沈师侄奉我之命,与她虚以委蛇,只怕她又去祸害别家弟子,也未尝可知。” 夏飞飞听了这话,只觉得一阵羞恼。她再也听不进幽谷上人说什么,耳边只是反复回响着“虚以委蛇”四个字。 她从来都认为自己经过那么多教训以后,心性心智颇佳,只有算计别人,万万没有被人算计的道理。但是听苏越这意思,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攻下的沈墨,其实只是苏越特地吩咐下来陪她玩玩的诱饵。 一刹那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豁然开朗:沈墨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欲迎还拒,若即若离,每每都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微微透出一丝可乘之机。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苏越在背后指使的缘故! 只因夏飞飞前世因为苏越栽过好大一个跟头,是以她这番卷土重来,对苏越分外忌惮防备。 她自己是习惯骗人的,大家尔虞我诈、骗来骗去实属寻常。自己心智不济,被人骗了,愿赌服输而已。然而她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她竟再次败在苏越的手中! 对方甚至都没有出马,派了一个长相尚可的门下弟子,便已经让她耗费了老大的心神,用尽花招,仍不能完全收服沈墨于裙下。这对于妖女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由于夏飞飞对苏越很是忌惮,一时之间,竟忘了去分辨苏越言语真假。她也遗忘了,哪怕沈墨不在旁边,她也逃不出无名剑宗这个事实。她只是一味地检讨着自己,是否因为美色当前被冲昏了头脑,因小失大反而错过了离开无名剑宗的良机。 沈墨就站在夏飞飞身旁,他一直暗中留意着夏飞飞的动静,见她心浮气躁,隐隐有羞恼怨恨之意,心中更觉苦涩。此时台上四人已经站定,他见双方已经行过交手礼,那个叫罗哲的小禅修提着一把禅杖跃跃欲试,当下再不迟疑,剑光冲天而起,迎了上去! 由于这是点到为止的比试,为了公允特地在演武场中租借了场地,所以有专业裁判和解说在旁。 解说目光炯炯,盯着比斗台上的剑来杖往,声音激动,语速飞快:“这注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慈悲禅宗对无名剑宗,两个凝脉期禅修对上两个筑基期剑修!” “众所周知剑修的攻击力是凝脉期同等修为中无敌的存在,但是禅修的防守能力一向出色。按照纸面实力分析,应该是禅修略胜一筹。只是,无名剑宗既然敢应战,想必有后手。据他们的师叔陈玄真透露,无名剑宗有一套刀剑合璧的天绝剑法,威力颇大。” “只是,场上的四人,彷佛都不在状态啊!罗哲过于急躁,胡兴心神恍惚。这本是无名剑宗弟子攻击的大好时机,现在我们重点关注一下沈墨的表现。据陈玄真透露,天绝剑法以剑主攻,以刀主守。” “呀,沈墨的剑势颇为凌厉啊!只是和刀法的配合,似乎有些脱节。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旁边持刀的女弟子。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这名叫夏飞飞的女弟子,似乎也有些急躁。她总是瞪着场外的人看,呀,难道场外有她的仇家吗?” “虽然四人心态都有些异样。但是此时,慈悲禅宗凭借强大的防守能力和高出一筹的修为稳稳占据了上风。好!罗哲开始反攻!他手上的禅杖连连向沈墨攻去,沈墨……哦,沈墨拼着受他一杖,将剑光递出。” “长剑的剑芒率先刺中罗哲的胸口!罗哲连躲都不躲!是练了什么厉害的护体功法,还是有护身法宝呢?护身法宝!沈墨的剑被弹开了!罗哲的禅杖快递到沈墨肩头了!哦,还好被刀光封住了!” 突然间,比斗台上一连串的爆炸声传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向比斗台上仔细端详,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各位修者不要惊慌!这是比斗中,那位叫夏飞飞的女弟子暗中放下的豆雷蛊。难道她是蛊修出身?可是这种低阶的蛊在这种程度的修者比斗中根本无碍大局的啊!最多就是被炸得灰头土脸而已!” “而且这位女弟子放蛊的手法尚不纯熟。竟然将比斗台上全部铺上了豆雷蛊。这样炸起来,岂不是敌我不分?真是疯狂的女人!” “哦,原来慈悲禅宗中这位叫胡兴的禅修也是蛊修出身。他开始调动元力拆解豆雷了!现在场上刮起了风刃,这种程度的风刃自然是对比斗中的修者没有任何损伤的。只是拥有凝脉期修为的这位禅修操纵风痕蛊的手法,速度和频率远非寻常蛊修可比!” “咦,现在夏飞飞也发出风刃,她的速度完全不亚于胡兴!这次真是有趣,我们竟然看到两位前蛊修的非正面对决。他们难道是想用风刃决胜负吗?” “哦,原来夏飞飞不是拆解豆雷,而是在引爆豆雷!大片大片的豆雷被引爆,比斗台上的四人皆被波及,四个人都忙着躲避,比斗台上浓烟升起,暂时看不见浓烟中的战况!” “好,现在浓烟散去。比斗台上已经没有豆雷存在了。可夏飞飞这样折腾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呢?恶作剧吗?” 演武馆的专业讲解毕竟眼力有限,不明白夏飞飞如此折腾的深意。但是看台上,陈玄真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陈玄真小声对旁边的四师兄苏越说道:“师兄看好的这个女弟子,倒是有几分能耐啊!知道战局不利,便用豆雷蛊大面积炸雷的特点,敌我不分,乱炸一起,好发泄心中的怒气。沈墨被她的炸雷炸了几下,只怕也该警醒了吧。” 苏越不做声,只是望着比斗台上的局势。只见新的攻守节奏,已经重新建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准确说是昨天晚上,理了一遍大纲。突然发现,字数比预计的略长…… 88谢绝转载 演武馆的讲解此时满头大汗,他本有心嘲笑夏飞飞两句,说她出力不讨好,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他一向乖觉,看到看台上陈玄真、苏越以及幽谷上人等人赞赏的眼光,便知道夏飞飞实际是走了一步好棋。 可是,用意又是何在呢?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毕竟只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者,在这里混饭吃的而已,见识有限得很。 旁边的裁判修为较高见识较好,见同伴为难,好心地吐出“节奏”两个字,便再不言语。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节奏。呼吸有呼吸的节奏,说话有说话的节奏,歌唱有歌唱的节奏,生长有生长的节奏。自然,相应地,修者打架也有节奏。 眼下,正是因为夏飞飞使用豆雷蛊,将比斗台上众人炸得灰头土脸,反而破而后立,顺利发泄了自己的不良情绪,并带动起沈墨的注意力,将比斗拖到一个正常发挥的水平上。 不过,正是由于她这一番狂轰滥炸,对方罗哲和胡兴的心态也缓和下来。双方都抛开了心绪的影响,开始凭实力争高下。 “师兄,这个小姑娘有些意思。以小弟愚见,虽然她行事颇有些轻浮,此番看来却比沈墨还沉稳些,堪为我无名剑宗未来栋梁之才。若是简单以采补炉鼎视之,恐怕有些可惜。”陈玄真沉默良久,终于试探着在苏越耳边说了一句。 “炉鼎?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我的炉鼎了?若是,我还能留她到现在?”苏越淡淡说道。 陈玄真额头便有汗泌出:“依我说,她和沈师侄彼此有情,倒是一对璧人。师兄一向对沈墨高看一眼,何不成全了他们?” 苏越冷笑道:“师弟这话说的奇怪。若是你的女人和沈墨彼此有情,你是不是也要欣然成全?” 陈玄真大骇。虽然苏越比他年纪小上很多,然而从前曾为宗门排名打过几架,他是被打怕的。 此时苏越难得透出一丝口风,陈玄真也有八卦之心,想问问他对夏飞飞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例如说趁机问一句:“师兄若当她是自己女人,何以数次红杏出墙,丢尽师兄颜面而尚能存活至今”这种问题。 但是苏越积威甚久,陈玄真一向爱财如命却胆小怕事,便没有敢追问下去。 “横竖看中的炉鼎四处出墙也已经够丢人的了。上次你把责任全推给赵逸师侄,可是个中缘由有谁不知?沈墨却是个人才,我却要好生看护着点,不能让他蹈了赵逸的覆辙去。”陈玄真心中盘算,却对自己是否能护得住心生忐忑。 此时沈墨和夏飞飞将一套练熟了的天绝剑法,完全施展开来。两人练这套剑法已有数月,攻守相宜,隐隐有风雷之势。 此时天绝剑法已经被两人练至三品,分别是寒冰剑和水痕刀。 沈墨原本听苏越将真相说出,还趁机加油添醋了许多,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苦于无法辩驳。他感觉到了身旁夏飞飞的羞恼怨恨之意,心中苦涩难明。是以连看她也不敢看,一味快攻,倒应了几分寒冰剑里凛冽的剑意,但是出手之时,却把水痕刀进退的空间堵死。 原本的二打二也被他差点变成了一对二,幸好胡兴心神恍惚,出手迟疑,才没被彻底打爆。 然而夏飞飞豆雷蛊发出,情况却起了变化。沈墨是剑修,对敌经验丰富,又和罗哲不同,四人在大片豆雷中躲闪,渐渐将原本的颓势扭转过来。 随即,夏飞飞心平气和,一道水痕划出,沈墨便醒悟这不是独自逞强的时候。两人若论心性,都属上乘,此时摈弃私人情感,将寒冰剑与水痕刀逐一使出,一时之间,配合得分外精彩,竟将罗哲和胡兴都暂时压住。 但是沈墨对敌经验丰富,知道眼前的上风只是暂时的。禅修从来都是守大于攻,注重后发制人。何况罗哲一身法宝,又竟然突破到了凝脉期,这是他们事先不知道的事情。因此沈墨心中便有几分沉甸甸的,手中的寒冰剑亦是又快又狠。 夏飞飞凝神看场上局势,发现对方似乎也摆了个不认识的阵法,罗哲主攻,胡兴主守,配合也是有模有样。她知道凝脉期的禅修虽然攻击力偏弱,但是胜在灵力悠长,此时久攻不下,看似势均力敌,实则已是落在下风。 沈墨寒冰剑虽然凌厉,但是攻击大部分被胡兴封住,少部分落到罗哲身上,却被他护身法宝震开。罗哲于攻击时候更加大开大合,百无禁忌,夏飞飞用水痕刀将她和沈墨周围护得密不透风,但每次和罗哲禅杖相撞,她亦讨不到什么便宜。 此时,原本喋喋不休的解说已经开始缄默。看台上陈玄真也是脸色凝重,苏越不动声色,一言不发,反观慈悲禅宗那边,幽谷上人却是面露喜色。 突然间,夏飞飞听到沈墨突然清啸一声,周围寒气大盛,紧接着竟在这个时候选择盘膝而坐,显然是要在此时突破到凝脉期了。原来,沈墨剧斗良久,全身灵气翻腾,剑意肆虐,气息牵引之下,再也压制不住。 夏飞飞大骇,知道在战斗中突破凶险异常。有心暂停比斗,无奈罗哲的禅杖已经朝这边砸了过来,无奈之下,迎了过去。 罗哲比斗经验甚少,没见过剑修突破的样子,不明白沈墨此时在关键时刻,不容打扰。他这番剧斗也被挑起了好胜之心,见沈墨不知何故竟盘膝而坐,自然认为是对方又祭出了什么厉害招数。 刚好罗哲和胡兴配合的两人阵法被称为伏魔大阵,阵法运转到此,灵力牵引之下,正暗藏了一招“同仇敌忾”的杀招。罗哲见状毫不犹豫,发动此招,胡兴受到牵引,手中禅杖亦不由自主地飞出。两柄禅杖一前一后,一天一地,朝着夏飞飞砸了过来。 夏飞飞原本就是四人之中,修为最弱的那个。原本她以为凭借天绝剑法,必然可胜过罗哲胡兴一筹,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罗哲竟然在这短短几天内突破,对方实力大增。所幸刀法精熟,对敌经验丰富,所以支撑至今,尚不露败象。 但罗哲联合胡兴,以凝脉期修士发动的杀招,如何能以她一人之力抵挡?当下她不假思索,水痕刀爆起一团水雾,便想弃了沈墨暂避锋芒,突然间面前飞出一条白练一般的寒冰巨龙,横在她和罗哲的禅杖之间,而几乎在同时,一个人闷哼一声,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夏飞飞茫然不知所措,直到罗哲大声哭喊道:“胡师兄!”将手中禅杖一扔,奔去将地上的那人扶起,夏飞飞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声闷哼竟是胡兴发出的,他不知道为何突然闪身到此间,刚巧被他自己的禅杖击中。而那条白练一般的寒冰巨龙,却是沈墨晋阶之时领悟剑心,长剑自动护主,幻化而成的。 一时之间,夏飞飞竟不知说什么好。剑修在晋阶之时长剑竟会护主,这是极其罕有的事情。记得前世之时沈墨之所以被称为散修中的剑神,就是因为他晋级金丹期的时候召唤出了剑灵。可如今,他晋阶后亦不过是凝脉期,这种资质,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她和沈墨是师兄妹,又是一同对敌的同伴,若是真的召唤出了剑灵,那么寒冰巨龙在沈墨晋阶之时自动护主,顺势将她护住,也算正常。可是胡兴又怎会被自己的禅杖击中呢? “都怪你!都怪你!”罗哲突然冲到夏飞飞面前,眼睛红红的瞪着她说,“如果不是为了救你,胡师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这么没用,就不该答应什么比斗啊!明知道师兄不忍伤你,还故意傻乎乎站在禅杖底下。你就是算准了师兄会用镜花水月的瞬移功法来救你的,是不是?” 夏飞飞一时无语。镜花水月是高阶禅修方能掌握的一种瞬移功法,以胡兴凝脉初期的实力,哪怕勉强施展,也极耗心神,她怎会知道胡兴会在此刻使用镜花水月?但是,如果是胡兴勉强使用了镜花水月,耗尽灵力反而被他自己的禅杖击中,这种乌龙事件也就说的通了。 望着罗哲恨不得把她吃了的样子,夏飞飞固然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但却突然觉得,此时纵使有千般理由,也始终是自己落了不是。 此时比斗自然是中断了,慈悲禅宗的人早冲上比斗台,以幽谷上人为首的一帮人正在仔细探查着胡兴的伤势。而以陈玄真为首的无名剑宗的人也已护持在沈墨旁边,静等他突破功成。毕竟,无名剑宗主修剑道,眼光见识都是有的,他们自然知道沈墨的价值。 见罗哲仍哭喊不休,幽谷上人率先骂道:“你哭够了没有?闹够了没有?还不快过来看看你师兄!你放心,若是你师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会找这个女人偿命。你是我慈悲禅宗掌门之子,却在这里哭嚎,成何体统?” 夏飞飞也被罗哲的哭闹弄得心烦意乱,正彷徨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开口说道:“三长两短?上人一定是在说笑了吧?有我在此,怎么会有救不活的人?” 夏飞飞回头看时,只见说话的人却是苏越。 只见他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漠然神情,缓缓说道:“只是我倒要向上人请教请教,原本是小辈人之间的情债纠纷,当事人都没什么意见,上人为何要出手干预,硬是逼着他们以比斗论对错的?这情情爱爱的东西,几时又能分得出曲直对错了?” 89谢绝转载 幽谷上人一愣,不怒反喜。 原来幽谷上人素知无名剑宗的苏越虽然素来狂妄,但却是有几分能耐的,号称五阶丹师,事实上却有秘密传承,许多二重天无人可治的病症到了他这里,全都手到病除。 她爱才若渴,自从天梯试炼中得了胡兴这么个徒儿后,时时留神,处处在意,从胡兴尚在外门之时便一面苦心磨练,一面精心呵护。 在她看来,胡兴得了上古禅修传承,心性毅力都无可挑剔,虽然堪不透一个情字,但已经是十分难得的杰出弟子。 幽谷上人虽然恼怒夏飞飞肆意玩弄爱徒感情,又逼他吃下忘情丹,但她心中更在意的,是胡兴的身家性命和日后前程。 苏越一向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昔年清江派掌门之女受伤,以重金相酬,苏越都不愿上门医治,只是命一个师侄送去了灵丹。 如今得他一诺,在幽谷上人看来,显然比争个是非对错重要得多。是以转怒为喜,毫不犹豫,朝苏越一拜说道:“若苏道友肯相助,便是小徒的福缘了。前尘旧事,我又岂敢追究?” 苏越冲她还了一礼,招呼弟子将昏迷不醒的胡兴抬入旁边房中。 不过片刻之间,原本颇为热闹的演武厅中走掉了一多半的人,剩下的一小半,几乎全是无名剑宗的弟子,正在沈墨身边护持,静等着他突破。 夏飞飞从前世到今生,不知道欺骗过多少人的感情。她受功法所限,一心大道,对此坦然得很。但是每当被骗修者的亲朋师门向她寻仇时,她也只好坦然应对,或对骂、或对打,或者干脆逃走。 为了应付这些场面,她甚至还苦心孤诣地在逍遥窟养了一大群打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她御下有道,那些打手们干起活来,倒也忠心耿耿。但是就连最忠心耿耿的楚阳,私下里甚至都对她痴迷了,论起这些事来,仍然坚持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 从来没有人,在她受人谩骂指责的时候挺身而出。就连林卓雅,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向荒月山寨那群蠢货们求情,求情未果后便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送她上火刑架。 所以当苏越突然站出来公开维护她的时候,夏飞飞本来是应该很感动的。但因为那是苏越,所以这份感动便打了好几个折扣,最后被夏飞飞甩了一甩,直接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女人都是很记仇的。夏飞飞永远也不会忘记前世时候他和他弟弟苏澈联手欺骗她的一幕幕。 当时的苏越也是这么深情款款,处处为她着想、为她考虑,甚至两人并肩作战的时候还为她挡剑,连命都快不顾了;苏澈则是高高在上,一副清冷傲娇相,处处给她摆脸子,各种挑剔毒舌。 然而他们兄弟俩实在长得太像,所以夏飞飞这等经验丰富的高手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了,一会儿被他捧上天,一会儿又被扔到地底下。 偏偏苏越深情宠溺的时候仍然会诚恳指出她的不足之处,苏澈挑剔毒舌的时候眼底仍然藏不住对她的爱意,当一切对话都被衔接得天衣无缝的时候,一些本来可以作为间接证据的疑点便不被她注意了。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向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夏飞飞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攻势下被迷得颠三倒四,俯首称臣,甚至在苏氏兄弟的强烈要求下还散去了三千面首,郑重其事拿对方当双修道侣一般看待。 那天,在和苏澈春风一度、成功验货之后,夏飞飞强抑住满腔柔情蜜意,在那个同样衣衫凌乱的男子耳边说道:“可愿随我回逍遥窟?” 在对方要求先举行双修大典时,夏飞飞略想片刻,便说道:“也罢。你与我体质相合,若有你相伴,想必不需再寻别的男人双修。” 其实那是夏飞飞为了保住最后一点颜面的谎言。她总不能当着情郎的面公然承认,她已为他神魂颠倒,不顾原则,甚至连修为进度也不顾了吧? 现在想来,字字句句都是泪啊。当时有多痴迷,现在就有多悔恨。 所以此时此刻,夏飞飞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比斗台的一角,眼看无人理会,她便悄悄退下比斗台,打算趁着无名剑宗众弟子都在沈墨身边护持的时候,伺机溜走。 可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巨龙盘旋着身子,将她包围起来。巨龙冰冷的眸子凝视着她,口鼻之中喷出寒冷的冰渣。 这是沈墨的剑灵。 剑灵总是与主人心意相通。在比斗之中,冰龙为她抵御对方攻击,而此时,却是禁锢的姿态。 那一瞬间,夏飞飞便明白,沈墨虽然在比斗中突破,可是并未不顾她。同时,在所有人都暂时放松了警惕心的时候,沈墨还在依靠剑灵坚持履行着他对无名剑宗的承诺,不放她走。 剑灵具有可成长性,与主人的修为相同。夏飞飞知道,无论如何,这只凝脉期实力的冰龙是自己无法抗衡的,更何况自己只要一出招,冰龙略有异动,就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她索性就地而坐开始调息,等待沈墨突破完毕,或者慈悲禅宗的人从房间中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出,慈悲禅宗的人出来了。 夏飞飞睁开眼睛,一眼便望见胡兴,站在人前,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气色甚至比早晨比斗之前还要好上许多。 然而胡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随着人群在她身边走过。幽谷上人忙着和苏越道谢,一时间夏飞飞竟无人理会,和之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大有不同。 夏飞飞心中有些奇怪,见罗哲仍然在人群后方气鼓鼓地盯着她,便走过去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冰龙见她没有逃跑迹象,此时倒是悠闲得很,在她身后不远处自在地扭动着身躯,好似在跳舞庆祝一般。 罗哲先是防备地离她远了一步,又羡又妒地望了冰龙一眼,才说道:“你这个女人倒是好运气,竟叫你寻到了天赋颇佳的同门师兄做情郎。只是始乱之,终弃之,他可不见得有我胡师兄这般痴情,仍肯包容你到今天。只是,你如今想后悔也不成啦。” “你什么意思?” 罗哲道:“师兄并未受到忘情丹的影响,便已对你死心。他顺利通过情劫,便是明证。今日他肯以身相护,可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替我补救,为了顾全我慈悲禅宗与你们无名剑宗的情谊。毕竟,是我过于莽撞,若是打断了你那位师兄的突破,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夏飞飞一愣,虽然知道罗哲这番话合情合理,但心中却仍然有几分不是滋味。 原本夏飞飞对胡兴,虽然仍有几分情谊在,但她经过前世变故后,心硬似铁比往日更甚,无论胡兴是否对她余情未了,她都不会十分在意。 可是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曲紫雯、沈墨,还是幽谷上人、罗哲,纷纷明里暗里说胡兴尽管吃了忘情丹,仍对她情意不减,再加上胡兴又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子,对她温柔有礼,她心中便禁不住有些动摇。 特别是看到胡兴为了救她伤在自己的禅杖下后,夏飞飞心中便有了等胡兴到了金丹期后将他收为面首的打算:“若是他吃了忘情丹还如此痴情,果真难得。若是他到时甘心当面首,便是带他一个又有何妨?横竖此人前途无量,便是玩腻了还能当打手使。” 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意在,罗哲的话便形成巨大的反差,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般,打在她脸上。夏飞飞脸皮虽厚,却也觉得不是滋味,生怕自己的这番听起来甚美的算计被人看破,反被他们当场嘲笑。 夏飞飞心中略有惊慌,眼睛便朝着沈墨瞟了一眼。所幸沈墨还处于突破的关键阶段,没有像平日里那般直觉敏锐到直接戳破她心思。 “怎么?后悔了?你也不想想,胡师兄待人再宽和,他也是个男人。你公然当着他的面和你师兄卿卿我我,他岂有不心灰意冷的?我倒要多谢你,住在我们慈悲禅宗的客栈中,还敢每夜跑去和你师兄幽会,若非如此,还不定谁又被你骗了去!”罗哲说道。 幽谷上人正在前面寒暄,听到罗哲如此说,不免觉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如此说话,略嫌粗俗,皱了皱眉头,正欲喝止住他,便见苏越突然间饶有兴致地踱步过去,淡然问罗哲道:“幽会?究竟是谁和谁幽会?” 罗哲随即醒悟在前辈面前说这些话,到底不妥当。正犹豫间,胡兴却走了过来,冲着苏越行礼说道:“苏前辈。蒙苏前辈点化,胡兴茅塞顿开。只是夏道友身世堪怜,若做事略有出格的地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见她得觅良人,我也为她高兴。惟愿她能与沈师兄和和美美,举案齐眉,我心中便再无遗憾了。” 苏越脸色一变,尚未说话,幽谷上人已经在一旁冷然开口道:“胡兴,苏越前辈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对他如此说话?何况,无名剑宗中弟子择定道侣之事,自有他师门长辈决定。你一个小小禅修,又在这里瞎掺合些什么?” 话音刚落,突然间无名剑宗众弟子齐齐欢呼,冰龙长啸三声,将整个演武厅都蒙上了一层寒霜。苏越、幽谷上人齐齐朝沈墨盘膝而坐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沈墨整个人焕然一新,持剑而立,更平添了几分英武之姿。 沈墨成功突破到凝脉期,尚未理会众人的嘘寒问暖,便听到了幽谷上人的话。 沈墨再不迟疑,大步流星赶到这里来,强拉着夏飞飞的手,同她一起向苏越见礼,口中称道:“苏师叔,弟子有违师叔命令,实在是大大的不该。可是,可是我对她是真心的,还望师叔成全!” 一时之间,整个演武厅的人皆静默。 陈玄真等人见到沈墨突破凝脉的声势如此骇人,便认定他的地位从此水涨船高,只怕会被宗门视为三代弟子中第一人来培养,是以在旁静守护持至沈墨功成,大肆恭贺。 就连幽谷上人等人,心中也对沈墨高看了不止一筹,认为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届时宗门自会为他选择心性资质相宜的如花美眷,心中已在后悔没有什么相熟的名门贵女,自己好做一桩大媒。 他们万万没想到,沈墨居然会选在这种时候,对苏越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众人心中甚觉怪异,但是偷眼看苏越的脸色,却发现他亦是凝重异常。 整个演武厅静默了许久,才听见苏越开口说道:“你又怎会懂什么叫做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插播小剧场: “胡小哥,你到底吃了忘情丹没有?” “吃了,但是没起作用?” “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没起作用,具体的原因,据说下章会讲。” “那你对我们家阿飞,到底还有没有情意?怎么没起作用还通过了那个情劫?” 胡兴脸上便有些微红:”因为……因为我知道她……就在我旁边……“ 90谢绝转载 沈墨从来没有告诉过夏飞飞,他心中也有几分惧怕苏越。 其实整个无名剑宗中的三代弟子,就没有人不怕苏越的。此人虽在二代弟子中排名第四,但据说这是掌门师尊刻意遏制下的局面。师兄弟们纷纷推测,若是苏越放手和大师伯一战,胜负尚未可知。 初见苏越的人,都以为他是谦谦君子,皎如玉树;再熟悉他一些了,方知道他不好接近,看似温和,实则倨傲;而只有无名剑宗宗门的人,才知道苏越掌管下的刑堂是如何严苛、不近人情。偏偏苏越又同时负责丹药房,每每弟子们受了责罚,他便看似贴心地送去丹药。恩威并施之下,无名剑宗的弟子听到苏越无不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可是,只因夏飞飞心中惧怕苏越,他便只能装出一副不怕的样子,挡在她前面。 沈墨握住夏飞飞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时机。他晋升凝脉期,又召唤出了许多剑修穷尽一生也不能召唤出的剑灵,师门对他的看重程度,比之前更甚。若是此时不趁热打铁,将事情确定下来,只怕以苏越的嚣张霸道,还要横生事端。 当下苏越突然说他不懂真心,沈墨微感诧异,便想剖白心迹,苦于一向不擅此道,话噎在喉头,竟不知如何说才好。 正在这时,陈玄真早已上前打哈哈:“苏师兄何必为难他们这些小辈?沈师侄既然有意,师兄何不成全了他们?” 见苏越面色不善,忙说道:“我倒是糊涂了。师兄匆忙自三重天赶回,旅途疲惫,自是该好好休息的。沈师侄的事情容后再议,倒也不迟。你放心,有师叔为你做主,无论如何也不叫你吃了亏去。”又忙着给沈墨打眼色。 陈玄真望了一眼慈悲禅宗幽谷上人、胡兴等人,脸上带笑说道:“沈师侄少年心性,沉不住气,倒让诸位道友们见笑了。此日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两派仍然是同气连枝,情谊深厚,更胜往日。以后倒更要常走动才是。” 幽谷上人面带矜持之色,双方一些场面话说完,慈悲禅宗的人便离开了。 在苏越的要求下,陈玄真只得腾出宗门名下的一处客栈,给苏越暂时休息居住。此时西陵城中拍卖会将近,客栈本来收入不菲。陈玄真暗自肉痛,却也无可奈何。 夏飞飞和沈墨自然也被安顿在那处客栈之中。 因为有苏越在旁边盯着,向沈墨献殷勤、套交情的人渐渐感到没趣,慢慢都散去了。那天夜里,沈墨在床上辗转难眠,突然听得门响了一声,他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一股喜悦夹杂着酸涩之意从心头涌起。 来人果然是夏飞飞。沈墨不等夏飞飞走近,便迎了过去,握住她手,压低声音道:“他就在隔壁,你还敢来?你不怕他怀恨在心,对你暗中责罚吗?” 夏飞飞奇道:“你不希望我来?今日在众人面前说对我是真心的也是你。难道你这么快便改变了心意不成?或者说,师兄认为我此时应该去苏越房中吗?” 沈墨道:“不准去!”他见夏飞飞作势欲走,忙拉住她,岂料用力过猛,两个人便齐齐跌在床上,姿势暧昧。 沈墨面上一红,夏飞飞也是一愣,继而笑出声来。 “我……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沈墨颇为尴尬地解释道,“可是你不能去。他是早择定了双修道侣的人,他只会拿你当炉鼎,不会真心待你的。” 夏飞飞目光闪动:“你可有真心待我?我先前听苏越说,你是他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是也不是?” 沈墨涩声道:“是。可是他不知道我们会在一起修习天绝剑法,不知道我们会来到西陵界,更不知道我会对你……” 其实夏飞飞此番过来,是因为看到沈墨修为晋阶,料得采补之时能有好处,可不是为了和他吵架斗气的。于是将先前种种尽揭过,哄着和他欲行双修之事。 沈墨知道苏越、陈玄真等人都在附近,原本不欲行事如此高调,可是又怎能敌得过夏飞飞的柔情蜜意,软硬兼施?身不由己之下,只能进退之间愈发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知晓。 夏飞飞在沈墨耳边嘲道:“傻子,这样怎能尽兴!”一面愈加挑逗。沈墨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情动似火,却不得不强行压抑。却不知他这番景色看在妖女眼中,更平添了几分兴致。 于是那夜采补,所获甚丰。夏飞飞打坐运功之后,发觉修为已经攀升至筑基顶峰,忍不住在沈墨耳边大加称赞。沈墨感受着她光裸肌肤的细腻触感,嗅着她发间的香味,禁不住又有些心猿意马。 夏飞飞察觉后,喜上眉梢。她素知沈墨自律甚严,对每夜双修次数亦有严格的限制,从未见他有破例的时候。只是妖女采补,从来打得便是速战速决的主意,不愿在一人身上浪费太久时间。 如今见他略有意动,夏飞飞哪里肯放过良机,趁势将整个身体贴了过去,在沈墨耳边说着各种甜言蜜语,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眼见沈墨眸间欲望渐浓,气息又开始不稳,夏飞飞自以为得计,突然间沈墨死死按住夏飞飞的手,沉声问她道:“你曾说过,你的功法有所提升,故而……前面几次,都可以助长修为。如今,究竟还剩几次?” 夏飞飞不料他竟在此良辰美景,问出这么扫兴的问题,心中只觉惋惜。然而见沈墨望着自己的神色极认真,知道是搪塞不过去了,只得支吾说道:“我也不知道。原本只有十次之数。如今,你突然晋阶。所以,约摸着尚可有七八次?” 沈墨半坐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之后你待如何?” 夏飞飞被他这么一看,那些糊弄人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但是要让她这个时候说实话,她也觉得为难。 如今沈墨提升了修为,旁边又有苏越居心叵测,她正要好好借助沈墨的力量,与苏越相抗衡,怎能在这个时候对他说,等到他的利用价值消耗殆尽,便一脚将他踢开,另觅新人? 沈墨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便有了数。只是情爱之中的男子,其理智、直觉大抵都被浓情蜜意冲淡了不少,沈墨便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难道你从未想过,换一种修炼功法吗?” 夏飞飞闭口不答。她突然挣脱了沈墨的手,整个人就势往旁边翻身,背对沈墨,再不理他。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沈墨突然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曾说,你这功法,仍会不断晋阶。你……” “不错,我的功法当然会晋阶。”夏飞飞颇有些烦躁地大声说道,“而且我还知道,下一阶段,便有两种采补方法可供选择。要么是彼此有情,修为不低于我,前一百次都可有所进益;要么就是处子之身,资质相貌俱佳,其元阳对我亦有用处。只是,功法晋阶需大量借鉴前人经验,一时之间,又去哪里找这么多功法经验玉简?” 沈墨倒吸一口冷气,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间屋门被人敲响。苏越冷淡的声音在门前响起:“出来吧!” 沈墨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便被苏越毫不客气地炸开了。滚滚烟尘中,苏越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已经来不及穿衣服了。沈墨只好把夏飞飞挡在身后,狼狈问道:“师叔深夜到此,意欲何为?” 出乎夏飞飞的意料之外,苏越连看也没看她,只是对沈墨说道:“今夜月朗风清,若能对月练剑,剑法必有进益。你既然一心剑道,该如何做,自然不必我多说。” 这却是沈墨在外门时候,以剑童的身份服侍苏越之时,就做熟了的事情。那个时候的苏越,生性高傲,却肯高看他一眼,有意指点。虽说让沈墨吃了不少苦头,却也着实对他的剑道有莫大的好处。 沈墨点头,道:“师叔所言极是。请师叔暂行回避,且容我穿衣。” 但是苏越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他就那样望着沈墨,目光中带着催促之意。沈墨颇感尴尬,他此时未着寸缕,衣物亦散落床前,来不及拾取。然而他更不敢动,他若一动,便挡不住身后的夏飞飞。 “快点。时机稍纵即逝,我耐心有限,并不是时时都有闲情逸致指点你。”苏越淡然说道,催促之意更浓。 三人对峙了很久,苏越向来强势,沈墨苦于想不出办法。正在僵持间,突然间床边生出许多血色的藤蔓,向床边的衣物抓了过去。是夏飞飞的血棘蛊!沈墨眼前一亮。 谁料血棘蛊眼看就要得手,苏越却突然出剑,剑光挥洒之间,便将那些藤蔓逐一搅得粉碎。已经被拾取的衣物重新落到地上。他控制力道甚好,斩尽藤蔓却不伤衣物分毫。 夏飞飞大怒。 她就那么光着身子从沈墨身后闪身跳出来,自顾自下床拾取了衣物,很是大方地在苏越眼前逐一穿戴停当,一边穿一边指着苏越大骂道:“卑鄙!下流!好色鬼!没见过没穿衣服的女人啊!没见过就让你见识见识!别人正在阴阳交合你就这么闯进来,真是粗鲁无礼!也不怕长针眼!” 沈墨从未见过夏飞飞如此泼辣的一面,被她吓得一愣,有些呆住了。 苏越被她痛骂,脸上神情反倒好看了一些,只是对沈墨说道:“你剑道未精。若是剑气已臻化境,自然会有法子。”说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驭使手中长剑的,剑气极柔和地遥遥送出,将沈墨散落在床下的衣物逐一挑起,扔到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守望的地雷 91谢绝转载 沈墨的脸色便有些发白。 大抵男子,都不愿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显示出自己弱小无能的一面。特别说,在明知对面稳稳压了他一头的苏越对夏飞飞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的时候。 可是,他却无可奈何。他从小被苏越选为剑童,几乎是仰望着他的身影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越的剑术已经精湛到了什么地步。 突然间夏飞飞大声说道:“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他现在是不如你,但那又怎样?他每天都在进步,总有一天会超过你。可你呢?你也不想想,你停在金丹期已经多少年了?这么多年都没突破瓶颈,将来还有什么指望?”一面说,一面走过去帮沈墨穿衣服。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熟稔,就彷佛对面是她相濡以沫了很多年的结发夫君那样。沈墨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暖,竟感动得有些想落泪。 “我没什么。你放心。”沈墨紧紧握住夏飞飞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自己来。” 然而苏越的目光却如利剑一般望着两人。沈墨好容易穿好衣服,拾起惯用的剑,便听苏越嘲讽似的说:“一个剑修,最重要的便是永不放弃手中的剑。哪怕双修之时,也应放在身边。否则,你又凭什么保护你身后的女人?” 夏飞飞听得大怒,正要反嘲回去,便听得沈墨沉声说道:“是。师叔见教的是。沈墨一时忘情,实在不该。” 那天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入眠。在清亮的月光下,夏飞飞沉默地看着沈墨陪苏越过招,看沈墨一次次被苏越的剑光逼到绝境落败,又一次次地卷土重来。 夏飞飞清楚地看到沈墨的狼狈,但是对于苏越她却无可指责。一眼望去这实在是太正常的师徒之间的喂招。虽然说苏越只是沈墨的师叔,沈墨的剑术却一直是苏越在指点。此番也不为过。苏越甚至连他金丹期的威压都没有用,两人完全是凭剑术在对招。 所以,实在挑不出苏越的任何不是来。 天色放亮的时候,两人头顶都有丝丝白雾在氤氲。修者不是神,也是会疲惫的。夏飞飞一眼望出他们的心神已经开始疲倦,正要出言劝阻,苏越却已经主动停了手,向沈墨问道:“你觉得如何?” 沈墨低头回答:“弟子明白了。谢师叔赐教。” “不,你还不明白。”苏越唇边勾起一丝嘲讽似的笑意,突然剑光向夏飞飞刺了过去。沈墨大惊,出剑阻拦,但在苏越金丹期的威压面前,如隔靴搔痒一般,无济于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夏飞飞后退,出刀,以水痕刀的刀诀封住了苏越的这一击。 “你好好看清楚了!”苏越向沈墨说道,然后突然剑光一转,竟转成了寒冰剑的剑法。他微微以灵力波动挑之,夏飞飞便不由自主以水痕刀与之相合。一时间,刀光剑影,衣袂纷飞,在初生的朝阳照耀下,宛如一对璧人在比翼双飞一般。然后,苏越一剑祭出,将庭院里炸出一条两丈多宽的深沟。 沈墨却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套天绝剑法他和夏飞飞合炼过不下上千次,然而刀剑合璧,却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威力。 “天绝剑!六品之威!”听到声响赶过来的陈玄真大吃一惊,他顾不上痛心客栈庭院被毁,指着苏越惊讶地叫出声来。 “不错。这便是天绝剑的奥秘所在。”苏越疾声厉色地对沈墨说道,“什么情投意合,心有灵犀,都是骗人的鬼话!唯有提高自身剑术造诣,才能更好地驾驭天绝剑。你好好想想,你和她配合的时候,她的水痕刀是否从未如此淋漓尽致地舒展过?” “那是因为你造诣不够,不能带动她!也因为她对你不够信任,始终留了三分余力,时刻试图自保。天绝剑,为什么能以三品的刀剑组合,对抗六品剑诀之威,就是因为施展这套剑法的人,首先要拥有能够驾驭六品剑诀的能力!”苏越冷笑着说。 沈墨如受雷击。苏越乘势说道:“如今你私自带她下山,已是犯了师门禁令。又和慈悲禅宗的人冲突,天绝剑法已然祭出,竟然不能取胜,更是错上加错。数罪并罚,便罚你鞭刑一百,入后山剑冢磨砺半年,你可心服?” 陈玄真在旁听闻,心中发急,正要劝阻,便听得沈墨道:“弟子心悦诚服。只是,私自下山,犯了师门禁令,她……她可会受到处罚?” 苏越道:“本座掌刑以来,从来公允。这个你放心便是!” 沈墨道:“宗门规矩,只要弟子心甘情愿,便可代人受刑,弟子愿以身相代。” 陈玄真急的直跺脚:“使不得!使不得!私自下山,鞭刑一百,代人受过,刑罚加倍。算起来,师侄你要受鞭刑三百,这……如何禁受得住?” 夏飞飞也在旁大声说道:“我从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几时让别人代替过了!难道你们以为我便捱不住鞭刑之苦吗?苏越,今天老娘便算栽倒你手里了,沈墨是受我教唆,你何妨将三百鞭刑,都算在我头上?我什么苦头没吃过,还怕这个?” 苏越冷冷说道:“住嘴!我向来公允,沈墨,你受鞭刑一百便是。你放心,她的鞭刑,自然有人代她受。只是,她也不会好过。”一面将头转向夏飞飞:“我让你在山上好生学习丹道知识,你却给我惹来这么大的笑话!这一笔账,又该如何算?” “你什么意思?”夏飞飞道。 苏越讥笑着望了她一眼:“忘情丹不是这么用的。我亲手炼制的忘情丹,一颗忘情,两颗药效相抵。他不理你,是因为他对你死心,并非忘情丹的缘故。更何况,你用来解丹毒的针法也不对。你、因为有炼丹天赋,被我一手提拨,擢升内门。现在却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你倒说说看,我该如何罚你?” 夏飞飞听他这般说,再回想起胡兴那些日子的反应,心绪更是烦乱。她顾不上问苏越所炼制忘情丹的特异之处,见苏越目光逼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道:“总之,我不能跟你回无名剑宗。无名剑宗近日有灾祸临门,岂有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我不回,沈墨这么有潜力的人,你们也不能放任他去死!” 她这段话说出,沈墨尚有几分不解。苏越和陈玄真却彼此对望一眼,面露惊疑之色。 陈玄真率先说道:“师兄,我可什么也没说!” 苏越便摆摆手:“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又对夏飞飞说道:“你怎知无名剑宗近日有灾祸临门?” 夏飞飞冷笑道:“苏越,我修为剑术皆不如你,难道眼光也不如你吗?宗门之忧,祸起萧墙,岂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局面吗?你去青玄山这许多时日,难道不是去请求外援,打算血洗天绝山吗?” 她有意将动静搞大,希望旁边同住的那些外门弟子听见,自乱阵脚,她好趁乱逃走,然而话一出口,才发现四周不知道何时已经被苏越设置了无形屏障,声音遇到屏障,全部反射回来。她这番苦心孤诣,全部付之流水,所说的话,甚至连沈墨也无从听见。 苏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顺势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放心,你和沈墨都不会受到牵连。”待到夏飞飞气急败坏地朝他手上拍去时,苏越早闪身,将屏障撤去,她便扑了一个空,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起,她却打中了陈玄真的手。 陈玄真怪叫一声,见苏越神情严峻,也不敢多说什么。苏越却对陈玄真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这是关键时候,我不会因为这个女人便轻举妄动,误了我们的事。只是,我不动她,却并不表示沈师侄便能如愿以偿。到时师弟可不能怪我。” 眼下西陵城中拍卖盛会将起,苏越心中有事,却连赏玩奇珍异宝的心思都没有,急急带着沈墨、夏飞飞两人离开。 然而在预备乘坐飞剑回无名剑宗的时候,夏飞飞无论如何也不肯和苏越共乘一剑,非要跟在沈墨后面。 苏越冷眼旁观,见沈墨一言不发,却任夏飞飞上了他的飞剑,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心中了然,只是冷笑着说:“他初升凝脉期,灵力掌控尙不纯熟,飞剑颠簸,自是难免。你若想吃苦,那也任由你。只是我不会因此,放慢飞行速度。若是他跟不上,误了事,吃了刑罚可是被你害的。” 夏飞飞正迟疑间,沈墨却回头对她说:“你放心,没事。”紧接着驾驭着剑光冲天而起,直往无名剑宗所在的界飞了过去。 飞剑果然摇摇晃晃,上下颠簸。夏飞飞起初尚有心思在沈墨耳边说:“师兄,并非我不信任你,我只是习惯留力……”诸如此类的话,到了后来,便咬紧了牙关,脸色苍白,再也没有这份闲心思了。 苏越抬头望着天边的剑光划破天际,渐渐越飞越远,才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驾驭着飞剑赶了上去。 三天三夜。沈墨始终驾着飞剑赶路,还时不时吃下几颗丹药恢复灵力。苏越却有暇时不时按下剑光,到沿途茶馆中品一杯热茶,吃几块点心水果。然而无论他落后沈墨多远,始终能在片刻之间赶上沈墨,在他身边匀速飞行。 这种强大的心理施压几乎逼的沈墨透不过气来。但是他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直到三人到了无名剑宗所在的界,直到天绝山已经遥遥在望时,苏越突然转头对沈墨怜悯地说道:“还能坚持吗?若是坚持不住了,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说罢,飞剑突然加速,在沈墨身边一掠而过。 沈墨望着他越来越远的剑光,心中徒生无力之感。 夏飞飞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因为她听懂了苏越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苏越话里的意思,分明在说:“沈墨,你还能坚持爱你身边这个女人吗?若是你动摇了,想退缩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摆脱她。” 混账!敢跟老娘抢男人!简直活的不耐烦了!夏飞飞双手紧握,指关节被她攥到发白。此后的日子里,她对沈墨越发殷勤小意。 那个时候,沈墨曾天真的认为,他可以凭一己之力,解决他们之间的所有问题,然后,和她长长久久、甜蜜如初地走下去。 92谢绝转载 回到无名剑宗以后,苏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众内门弟子,重开刑堂。 夏飞飞前世并没有加入过门派,因此不清楚是苏越故意泄愤,还是无名剑宗真的有这么残酷的刑罚。鞭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鞭子,以她炼器大师的眼光一眼望去,是仿照上古神器打神鞭的结构炼制的,专用来惩罚修者。 当她看到鞭子抽打在沈墨后背上的时候,她就断定初进凝脉期的沈墨不可能撑得过一百鞭。而她自己,应该也撑不过去。若两个人都受刑,到时候,谁来照顾他们? “如何?”苏越淡然问道。血花四溅中,沈墨咬牙一声不吭,但是周围的内门弟子全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太过分了!那个女人,她……她为什么可以没事?”出言鸣不平的女子竟然是喻筱敏,这点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沈墨说道:“她的那份,自然该我代她受。” 夏飞飞转头望着苏越:“师叔曾说有人会代我受两百鞭刑,这话可还算数?我猜,那个人,便是师叔了?” 众弟子闻言又是一惊。杜邀月率先斥道:“大胆!” 苏越点头说道:“你果然识时务。不错,我会代你受鞭刑,可我受伤的这些时日,你也要分神照顾,煎汤熬药。若再闹出什么笑话,我头一个饶不了你。”他虽然是这般说,面上却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旁边人一望便知,他所说的“饶不了”是怎样的方法。 霎那间,夏飞飞收获了一众不满、质疑和鄙夷的目光,她知道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了脚踏两条船、逢场作戏的坏女人。但是她自谓本性并非纯良,何况又被人误会惯了,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催促着苏越:“师叔一言九鼎,难道说过的话便当耳旁风不成?” 苏越故作无奈地摇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说罢,递给夏飞飞一张药方:“你且去熬药。” 夏飞飞在丹房中忙碌了一个下午,待到药液将成的时候,服侍苏越的剑童早已在门口守候了。 在众女弟子又妒又羡又夹杂着鄙夷的目光中,她托着药液来到苏越的静室,一眼便看到了俯卧在石床上的人。 沈墨的肌肤是小麦色的,线条分明而紧实致密。苏越则不同,他全身的肌肤白皙细腻,透着玉色的温润。当一道道血痕在他雪白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的时候,整个画面便充斥着暴力的美感,特别是想到这些伤痕是为自己而来,格外地让人怦然心动。 夏飞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他不是苏越,该有多好。但是,就是因为他是苏越,对自己居心叵测,所图甚深,她才敢在实力不如他的情况下,处处挑衅且自觉能全身而退。 “苏越,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呢?”夏飞飞喃喃说道,一面认真地在他伤口处敷上膏药。 苏越突然抓住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目光异常温柔坚定,夏飞飞一时之间竟产生错觉,觉得时间彷佛回到了他们在妖神殿中的时候。“你的心。我要你的心。”苏越说道,犹如风中的叹息。 夏飞飞不动声色地抽开了手:“要我的心吗?为什么?因为你算出我和你有缘吗?是不是只要我爱上你,你就可以突破金丹期了吗?” 她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她前世临死之时的诅咒便是下在了此人身上,故而他修为迟迟停滞在金丹期,不能寸进,才大张旗鼓地四处寻找有缘之人,试图化解。 如果这样的话,她在无名剑宗,便暂时可以有恃无恐了。无名剑宗的局势,她看得比谁都清楚,只要有三重天门派青玄山的助力,苏越便可总揽大局。 “要我的身子,原也不难。像你这样美貌多情的郎君,原本就是我心头所好。”夏飞飞笑眯眯地说道,“可是,要我的心,那可不容易。那是需要你的命来换的呢。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苏越凝望着她,微笑着说道:“你已经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难道没有察觉吗?还有,你选择了沈墨,你可知他,你可知他……” 突然间,苏越脸色一变,额头冷汗潺潺:“你……你到底给我涂了什么?” 夏飞飞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她见苏越一脸痛苦难耐,很开心地说道:“去腐消肌露啊!元婴以下都有效果的去腐消肌露。师叔你才察觉到吗?师叔后背上的血痕我很是喜欢,想到数日之后这些伤痕就要消褪,很是不舍。故而特地调配了去腐消肌露,好让这些疤痕,再深一点,留的再久一点。” 苏越大骇,再也顾不得仪容风度,和衣纵身跳入屋中的木桶里。木桶里的清水原本是等着夏飞飞为他上完药替他擦洗身子时预备下的,水温尚烫,但为了化解去腐消肌露强烈的腐蚀性,苏越也顾不得太多。 他这番剧烈动作,背上原本已经止血了的伤口重新渗出鲜红的血液,他却顾不上处理,只是指着夏飞飞,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忘恩负义的姑娘!你——” 他想了一想,突然又平静了下来:“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由着你去。只是以你心性,却选择沈墨,他可不如胡兴那般好打发。我再不会助你,看你能逍遥自在到几时!” 夏飞飞见他说的郑重,心中便是一咯噔。但是她和沈墨此时正是如漆似胶,何况沈墨毕竟是她费了这么大心神气力才上手的,又一向面冷心热,怎舍得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便轻易罢手?心中虽略有迟疑,却没当做一回事。 从苏越住处到沈墨住处,路途遥远,无名剑宗内门又不能使用飞行法器,夏飞飞足足耗费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 还没进得沈墨的院子,便听见女子的说话声:“不,我不走,墨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会离开!她分明攀上高枝和苏师叔勾搭去了,墨哥哥你为什么还肯原谅她?我当初,当初你对我那般冷淡,我才……我只不过做错了那么一回,我不服!我不服!” 听声音像是喻筱敏。 夏飞飞心中不快,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沈墨略带些烦躁的声音:“快走!莫在这里烦我!她就要回来了,莫要被她误会!” 喻筱敏道:“她去给苏师叔送药了,哪有这么快回来。说不定今天晚上都不会回来了呢。墨哥哥你也知道,苏师叔一向得女子喜欢,她瞅准这个机会,今后还不定怎样。墨哥哥你何苦在院子里等她?若是吹了风,伤口就不容易好了。” “胡说!她会回来的!”沈墨一向镇定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他也知道,论资质、修为、容貌、或者讨女人喜欢的程度,他竟没有一样能胜过苏越的。他唯一的凭借,就是真心,可是他心仪的那个女人,偏偏自己都不愿和他名正言顺成为双修道侣。 喻筱敏跺脚道:“墨哥哥何必自欺欺人?你自己想想看,我宗门之中,是喜欢你的女修多一些,还是喜欢苏师叔的女修多一些?” 夏飞飞听得微微皱眉,她决定再不给喻筱敏说话的机会,脚步放重了一些,托着药进了沈墨的院子。 沈墨院子中的禁制一向是对她开放的,她不过几步,便转到了沈墨面前,将托盘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放,看都不看喻筱敏,只是对沈墨说道:“墨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不过去拿药的工夫,你便出来了,若是吹了风,伤口就不容易好了。岂不又被些小人编排,说是我的不是?” 她一向称呼沈墨为师兄,从来没有叫过“墨哥哥”这等甜腻的称呼。沈墨一愣,随即明白她是在向着喻筱敏发作,不便做声,只是紧紧拉住她的手,生怕她逃走了一般,连声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我没有……”却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飞飞示威似的望了喻筱敏一眼,喻筱敏见他们是这个形容,哪里还不明白,恨恨骂了一声:“臭女人,咱们走着瞧!”便悻悻离去了。 这边沈墨紧紧拉住夏飞飞的手,所用力道甚大,怎么说也不肯松手。 他自西陵城开始便受到苏越隐隐的逼迫,虽然一直咬牙不肯认输,然而心神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加上夏飞飞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要苏越代她受刑,令他更觉沮丧。 后来夏飞飞被苏越遣去调制药物,迟迟不归,他便开始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甚至明明身负鞭伤,却挣扎着起身到院子里等候。 夏飞飞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他粗暴地堵住嘴唇,出声不得。 那是沈墨第一次主动求欢,夏飞飞本来是应该感到欣慰的,但是沈墨的状态却着实不妥。 他的后背上还不时渗出鲜血,他的脸上也失去了以往最令妖女迷醉的冷静自持的神色,活脱脱一个担惊受怕的妒夫一般。他的喘息声粗重犹如野兽,他的动作粗暴而直接。 当他把夏飞飞直接推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任她一路端来的药碗跌落在地,药汁四溅的时候,夏飞飞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狠狠冲着他裆部踢了一脚。 沈墨立即痛的弯下腰去。 夏飞飞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老娘辛辛苦苦熬药,就是为了让你泼到地上的?老娘忍辱负重,让苏越替我受刑,难道是为了看你吃醋的吗?你这副嘴脸,实在是丑陋至极!” 说罢,再也不理会沈墨,拂袖而去。 93谢绝转载 夏飞飞一出沈墨的院子,便有些迟疑。 事实上,她已无处可去。当时诱拐沈墨去西陵界时,她其实已经抱定了再不回玉华界的心思,所以天剑山上属于她的小院虽然就在沈墨隔壁,却荒弃数月,无人打理。 这次回来,她原来打算蹭沈墨的住处。没想到沈墨受了一场鞭刑,居然患得患失如此,实在是难以理喻。 夏飞飞耳边时不时响起苏越的话:“他可不如胡兴那般好打发……他可不如胡兴那般好打发……” 她一个人沿着山间的石子路迤逦而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外门弟子的住处。突然看见远处地火房外仍然灯火通明,突然间心思一动,打定了主意,走了过去。 “夏师姐!”两个看守的外门弟子毕恭毕敬地朝她行礼。 赵逸入赘清江派之后,夏飞飞基本上接手了他原来的工作,自然也包括地字一号房的腰牌。她毫不迟疑地使用,进入地字一号房,放下断龙石。 地字一号房的地火烧的很旺,但是夏飞飞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到地火房的石床下,盘膝坐下。 曾经,她和赵逸在这石床上行双修之术,但是一向不喜欢缅怀往事的夏飞飞显然没有在此时追忆其中细节的打算。 她来到此处,放下断龙石,避免被外人打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突破。从筑基期顶峰到凝脉期的突破。 毕竟是重生过一次的,并且和前世修习同类型的功法,夏飞飞积累的经验、感悟非比寻常,其他人看来犹如天堑一般需要徐徐图之的瓶颈对她而言,就彷佛根本不存在一般。在筑基、凝脉这些低阶修行阶段,只要灵力积累足够,她甚至能够自行控制突破的时机。 修者每次突破,都是在逆天而行。天道降下灾劫,自是难免。而夏飞飞这次突破,所要经历的,便是火劫。 此火自心中烧起,无处可躲,无物可御,前世的时候夏飞飞差点死在这火劫上。然而此番卷土重来,她却另辟蹊径,显是有了想法。 心火自灵台烧起,她的衣衫立即被火焰焚尽,化为飞灰。然而她却不管不顾,双目紧闭,任全身上下笼罩在火焰之中。 滋滋声响起,是火焰在灼烧她的肌肤。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变红、发黑,最后,彻底化作火焰的燃料,侵蚀更深处的血肉。然而,无数的灵力却潜伏在血肉气脉之中,对烧毁了的肌肤一点一点地展开着修复、新生。 整个过程,又痛又痒,彷佛万蚁噬心一般。但夏飞飞显然早有心理准备,泰然若素。 如果不是她额头时不时有冷汗渗出,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的话,外人单从面容神色来看,根本看不出她在经历莫大的痛苦。 除了以灵力和身体强悍度硬抗火劫之外,夏飞飞手中却突然开始打起繁复缭乱的手诀,嘴唇也颤动着,似乎在喃喃自语。 如果有炼丹师或者炼器师在她身旁,此时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竟然有人会选择在突破境界、经历灾劫的时候,用观想之法收伏心火! 任何一个有进取心的炼丹师或者炼器师,都在无时无刻不渴望着更高品阶的火焰。毕竟,掌中火焰品阶越高,他们能够炼成的丹药和法器质量也就越好。一定品级以上的丹药或者法器,是一定要高品阶的火焰才能炼制出的。 然而,他们尽管苦苦寻觅,却从未打过心火的主意。正如修者无法完全化解雷劫之时的九天神雷一样,心火同样也是天道之火,属于神焰的范畴。试问修者怎能拥有神焰呢?一个操作不当,便会玩火自焚。 经历灾劫,原本就需要调动全身的灵力神识,岂能在这个时候轻撄神焰之锋?这是大大的不智。 但是夏飞飞显然有特别的见解。事实上,前世的时候,她之所以后来能够成为炼器大师,便是因为,她在某一次突破时候,意外收伏了一缕心火,蜕变成高达五品的墨莲火焰。 心火,固然是神焰。但是,神焰也是由许许多多的凡间火焰所组成的,如天上火、水里火,石中火等等。因此,只要分火诀使用的速度足够快,便可将它们成功分开。 夏飞飞双目紧闭,手指却不停变幻,打出一道道手诀残影。她的皮肤是滤去提纯火焰的第一层屏障,血肉则是第二层,而双手间的分火诀,则是将这些过滤提纯过两遍的火焰分得更细,然后,强悍而纯熟的观想之法将她所需的火焰细细引入手部的窍穴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灵气衰竭,在石床上昏了过去。 而待夏飞飞再次醒来的时候,笼罩她周围的火焰早已熄灭,她抖落浑身的灰烬,全身上下初生的皮肤仍然微微有些发红。 夏飞飞伸出左手,念动火诀,她的手掌上,一朵巨大的黑莲火焰俨然成型。 黑莲火!竟然是高达七品的黑莲火! 以夏飞飞的心性,此时也忍不住露狂喜的神情。果然富贵险中求啊!巨大的付出后面接踵而至的是巨大的财富。她很清楚地知道,哪怕在整个蛮荒境,拥有七品以上火焰的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而这数十人,要么是德高望重、名震一方的炼器宗师,要么是昆仑仙境、婆娑世界里那些超脱了三重天之外的人们。 当然,财不可露白。七品火焰自然不能随意显露。不过黑莲火可被分为墨莲火、蓝莲火、碧莲火等低品火焰。以夏飞飞分火诀之娴熟,当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大可以四品碧莲火示人。 狂喜之后,夏飞飞收拾心情,自空间法器中取出一套新衣服换上,缓步走出地火房。 她这一番突破,损耗巨大,原本打算吃点灵食灵丹什么的补充一下灵力,但是看守地火房的外门弟子一见她走出,便露出诧异的神情:“夏师姐怎么现在还在地火房?沈师兄出大事了!两位杜师伯正在到处寻师姐,要师姐立即回去呢!” 在杜明的洞府中,沈墨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眉头亦紧紧皱起。 杜邀月一见到夏飞飞,就厉声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当初害赵逸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把沈墨害成这副模样,你才甘心吗?我们无名剑宗的内门弟子,究竟怎么得罪了你?” 杜明亦意味深长地望着夏飞飞,脸色不善:“夏师侄。沈墨昨日因你之故,受了鞭刑。你本该好生照料,可是,你——” 夏飞飞最烦别人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她不动声色,把杜邀月逼得暴跳如雷,这才慢慢知道原因。 原来,当日早晨,杜明起个大早去探望自己的爱徒,却发现沈墨昏倒在自己的院子外面,浑身冰冷,四周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杜明心中大恸,唤人将沈墨抬了去,寻宗门医术最高的苏越亲自看过之后,苏越一口断定,是沈墨不顾身上伤势,纵欲过度,且夜间吹了太久冷风的缘故。 “夏飞飞,我知道你一向水性杨花,不甘寂寞,身边离了男人不行。可是,你也要分分场合啊!沈师侄他伤成这样,你身为他心中在意之人,竟然不助他养伤,反而在他身边,大肆引诱。这是——这是人干的事?”杜邀月尽管年纪辈分较大,但其实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免脸颊飞红。 夏飞飞默然不语。她心思灵活,将昨夜的情形一想,心中便有定论:想是沈墨见自己发怒离开,出门寻找,不小心牵动伤势,导致昏厥。 天剑山夜间山风甚大,从昨夜夏飞飞离开到今晨杜明发现沈墨昏倒,少说也有六七个时辰。沈墨以重伤之身受了这么一番荼毒,此时身体状况可想而已。 然而,她夏飞飞最多就是看到沈墨打碎药碗之后,含怒离开而已,什么引诱啊、纵欲过度啊真的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此事与她无关。”夏飞飞正想出声辩驳,洞府外面便有人朗声说道。紧接着,苏越走进洞府,先是极尽温柔地看了夏飞飞一眼,靠近轻轻一揽,夏飞飞便敌不住他金丹期的威严,自动跌入他怀中。 “此事与飞飞无关。”苏越轻笑着说道,手上力道加重,原本挣扎个不停的夏飞飞立即动也不能动了,“飞飞昨夜,一直与我为伴。” 混蛋谁允许你叫老娘飞飞的!夏飞飞极其愤慨地瞪了苏越一眼,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金丹期修者的身体果然强悍,昨夜还皮开肉绽,今日却已经生龙活虎。而同样是挨了鞭刑的沈墨,此时还半死不活呢! 面对夏飞飞愤慨的目光,苏越的反应则是温然一笑:“若非师姐这么苦苦逼问,我原本也不想把真相说出的。看,她都不好意思了呢!”一面说,一面把夏飞飞放下。 而夏飞飞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警惕地离他远了几步,恨恨说道:“我昨夜一个人在地火房修炼,有地火房的外门弟子可以作证!” 杜邀月一脸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夏飞飞:“沈墨身负重伤需要你照顾,你一个人跑到地火房去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最近*比较抽。经常用网页版*看书的姑娘们,推荐你们用火狐浏览器。主要这是管三多次推荐的哦! 94澄清的谎言 “我——我突然间感到灵力沸腾,知道要晋阶,便去地火房中突破,以免有人打扰。”夏飞飞一边说,一边向众人展示她凝脉初期的修为。原本是隐匿修为,想不显山不露水,行些便宜之事,如今也只好顾不得这么多了。 众人正惊疑不定地望着好巧不巧、恰在昨夜突破的夏飞飞,正在这时,沈墨突然闷哼一声,幽幽转醒。 正在这时,杜邀月遣去地火房询问的弟子回来汇报说:“地火房的弟子说,夏飞飞是今天清晨去的地火房。” 夏飞飞脸色一变,有些难以置信地望了苏越一眼。她心思灵活,自然知道和地火房关系密切、能够教唆那些人做假证的,苏越自然是嫌疑最大者。 眼下苏越的手法正与她当时勾搭沈墨一样,都是想借助舆论,造成既成事实。可是,有必要这样子吗? “这么说,你还真是弃沈墨于不顾,跑去勾搭苏师弟了?”杜邀月冷笑着说道。 苏越笑道:“杜师姐何出此言?我二人皆未有双修道侣,情投意合,良辰美景,此乃人生乐事。用勾搭一词,未免太煞风景了吧!” 夏飞飞气得面色发白。 对夏飞飞而言,勾引受了重伤的沈墨、对他索求无度,或者在沈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置之不理、反去和苏越双宿双飞,都是对她很不利的传闻。她虽然一向被人误会惯了,却不愿意眼睁睁被苏越设计,吃这么个大亏去。 如果说硬要被人误会的话,她宁可选择是前者。至少沈墨虽然略有些疑神疑鬼,但是一直以来对她一片赤诚,没有想着害人。 沈墨此时被杜明喂了些灵丹,又喝了些清水,脸色好看了许多。他静静听着杜邀月不依不饶,追问事情真相,又看到苏越在旁,对他和夏飞飞的事情轻描淡写,承认不讳。 沈墨又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夏飞飞,低头想了想,心中突然有了决定。 沈墨挣扎着起身,在杜明的惊叫声中朝他跪下,口中言道:“师父,师伯,此事都是徒儿的不是,师妹受尽了委屈,师伯便不要再责怪她了。” 夏飞飞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一向不会说谎的沈墨,突然洋洋洒洒、口若悬河说出一大篇真真假假、真假难辨的谎言来。自忖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墨因和她相处日久,这鬼话连篇的功夫也学到了一些? 沈墨道:“实是弟子不好。弟子与师妹两情相悦,私下里已有夫妻之实。此番重归宗门,弟子□炽热之下,竟不顾师妹劝阻,对她用强,直直折腾了一夜。师妹恼羞成怒,直至清晨时分,才伺机脱身逃走。弟子心中后悔,想去追赶致歉,在院外不慎绊倒,幸得师父看见。” 沈墨一向木讷实诚,从来不会对师长说谎。杜明和杜邀月大眼瞪小眼,却有些将信将疑,只觉得这番禽兽行径竟由沈墨做出,实在匪夷所思。 杜明沉吟片刻,方问道:“既是清晨时分才到院外,如何风寒入体甚深?” 沈墨脸上红的彷佛要滴血,仍然回答道:“弟子……弟子对师妹用强之时,便在……便在院中石桌之上。” 杜邀月目光闪动:“如此说来,石桌侧翻,药碗碎地,皆是因你之故?” “是。” 只听得“啪”的一声,杜明给了沈墨一个大大的耳光,又急又气地指着沈墨骂道:“你……你怎这般不争气?身为修者,沉溺□,已是不该。你刚受了鞭刑,身子虚弱与凡人无异,怎能如此荒唐?身体是修者得道之基,却被你如此糟践。你——” 沈墨身体尚虚,杜明出手又重,哪里禁得起,一时间,被打倒在地。 杜明暴跳如雷,尚要追过去打骂,早被苏越含笑劝住:“师弟何必如此动怒。哎,我就知道事关我无名剑宗内门弟子脸面,才如此为他遮掩。想不到他实诚,竟然全说出来。幸好此间尚无外人,否则传扬出去,着实不堪。” 杜明恼羞成怒,被苏越这般拦住,渐渐觉得面子上好过了些,也就安定下来,皱眉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冤枉了夏师侄了。” 苏越道:“这却是小事。沈师侄前不久突破到凝脉期,竟召唤出剑灵,实乃不可多得的剑道人才。便是偶有沉溺□,咳,年轻人血气方刚,这也是难免,将来觅得贤淑之女为双修道侣,好生引导也就罢了。” 杜邀月点头道:“正是,定要觅得贤淑之女。那些不顾廉耻、脚踏两条船的轻薄女子是万万不可的,哪怕她剑道天分再高,也不能由着她教唆坏了沈师侄才好!”一面说,一面朝夏飞飞狠狠瞪了一眼。 夏飞飞只装作看不见。杜邀月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师父,对她却一向没有尽过师徒的义务。她含沙射影惯了,夏飞飞已经习以为常。 三个二代弟子又彼此说了一阵子宗门事务,苏越便要告辞,告辞之时看了夏飞飞一眼,突然道:“飞飞,你且随我来,为我上药。” 杜邀月听闻,心中怒气更甚,正要发作,突然听见沈墨开口说道:“苏师叔,弟子昨夜糊涂,冒犯师妹,深悔至今。还望师叔行个方便,让弟子与她说几句肺腑之言。” 眼下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何况有杜明和杜邀月两人袒护,苏越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笑着对夏飞飞讲道:“那我等你,速速回来。”便先行离去了。 在沈墨的要求下,杜明和杜邀月也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沈墨贪婪地看着夏飞飞,直到夏飞飞被看得有些发毛,才突然说道:“我没有纵欲过度。昨夜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可是,你跑了之后,我便跟着追了出来,我没有……” 夏飞飞道:“苏越一向狡诈奸猾,满口谎言。我自然知道你没有,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墨继续说道:“我……从来只有你一个女人。现在是,以后……以后哪怕你不要我了,我便寄情剑道,再不会去寻别人。” 夏飞飞听他这般说便有些不自在,忙想拿话阻拦:“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若想寻双修伴侣,我自然不会拦着你。大家好聚好散便是。” 沈墨被她的话噎了一下,长叹一声,郑重地看着她,对她说道:“苏师叔固然才貌无双,却不会是你的良人。” 夏飞飞心中越发不自在:“提他做什么?” 沈墨苦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必要同我隐瞒吗?你一直那么怕他,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他吗?你甚至不惜拿我当挡箭牌。先前,是我自己傻,虽然也有提醒自己,可不知怎地,仍迷上了你。现在我总算看明白了,到了关键时候,你只会选他,而不是选我。” 夏飞飞最烦和吃醋的男人解释究竟喜欢哪个的问题,不觉冷笑道:“我选他替我受刑,你也吃醋?你扪心自问,以你凝脉初期的实力,能捱得住几鞭子?你若是被打死了,我该怎么办?” 沈墨道:“该怎么办,你不是早已经有了选择吗?是,昨夜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般。可是,我并没有怀疑错。你离了我这里,一转身,还是回去找他了。何况,你们……已经双修了吧。否则,你们今天怎么换了衣服?” 夏飞飞一时无语,她万万想不到吃醋的男人竟然心眼这么小,观察这么细微。她自觉无愧于心,冷笑道:“苏越昨日受鞭刑,衣衫已破损,自然要换。至于我,你怎么知道我换了衣服?” 沈墨神色惨淡,拉着她的手,指着她衣襟之处说:“就知道你要矢口否认。你原来那件衣服,在西陵界时,曾被我不小心扯破。后来,你要我亲手替你缝补,因我从来未用过针线,针法笨拙,你还曾经抱怨过。这么快便忘了不成?” 夏飞飞一愣。沈墨这般说,倒让她想起西陵城中和他相处的往事。 开始的时候沈墨笨手笨脚,虽然有事先学习过理论知识,但是到实战之时仍有几分紧张。连衣服都解不开,情急之下便扯破了衣襟。她勒令沈墨想办法缝补,沈墨也不懂去找女修帮忙,自己拿着针线研究半天,那衣襟之处被补得像蜈蚣爬过似的。 那件衣服开始的时候被夏飞飞扔到一边,不愿再穿。后来苏越亲自来抓他们回去,为了秀恩爱,夏飞飞刻意把那件衣服翻出来穿上。没想到苏越连看都没多看,倒是沈墨,将这些细节留意下来。 夏飞飞想起昔日沈墨的严谨细致,心中微有触动,正感慨间,便听见沈墨酸溜溜的话语继续传了过来:“也是,以苏师叔的财力,便是穿一件衣服撕破一件,也没什么不可以。” 夏飞飞顿时被他烦得跳起来,那些感慨和情意霎那间烟消云散了:“你以为苏越像你那么笨?连个衣服都解不开?你有完没完?我要走了!” 沈墨拉住她的袖子,死死不肯放手,说道:“可是苏师叔早就被青玄山掌门看中,是青玄山掌门爱女未来的双修伴侣。听闻此女凶悍善妒,苏师叔十数年来守身如玉,亦为此因。他虽然一时起了色心,和你有染,难保他那凶悍的未来老婆不听到风声,跑来找你麻烦。你觉得,那个时候,他是会保你,还是会放弃你?” “谁和他有染了?”夏飞飞气得简直都要骂人了,“我知道他心怀不轨,一直小心提防,怎么会……怎么会……” 沈墨压低声音,认真说道:“若非取了他的元阳,你怎么突然在一夜之间晋阶凝脉?可是他对你的喜欢,其实有限的很。否则,以他金丹期的元阳,你修为不会才增加了这么一丁点……” 夏飞飞忍无可忍,直接用刀将自己的袖子割断,终于摆脱沈墨的拉扯,跑了出去。 95火中取栗 夏飞飞闯进苏越洞府的时候,他的剑童明月正在给他上药。见夏飞飞闯进来,匆忙从旁扯下一条薄被,盖在苏越身上,又嗔怪地瞪了夏飞飞一眼。 “明月,你且下去。”苏越拥被而起,看似很随意地吩咐道。 明月却分明有些踌躇的神色:“师叔,你昨日刚受过鞭刑,身体尚虚,不比往日。这个女人……她心肠歹毒……” “放心,她还吃不了我。”苏越语气加重了些,明月只好唯唯诺诺退下。 苏越望着明月退去的身影,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二十年前,沈墨是我的剑童。当时我被青玄山贬谪到无名剑宗,是的,是贬谪。在天剑山上众多外门弟子中,我看第一眼便选择了他。我当时给他起的名字,叫做清风。” 夏飞飞原本是满腔的怒火,却因为这个违和的名字,忍不住扑哧一笑。 苏越道:“我当时是青玄山年龄最小的金丹,素有剑道天才的美誉,心高气傲,目下无尘。我选剑童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清风的心足够坚定,他若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从来都是百折不回。” 苏越继续说道:“清风服侍了我十五年。他一心剑道,我也指点了他十五年。他的性情,我最清楚不过。他始终对我又敬又畏,我传达的命令他无不听从。你不喜欢无名剑宗这个地方,我很清楚。可是连我也没想到,帮你的人居然是他。”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苏越道:“你方才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时候,又想说些什么?” 夏飞飞尚未开口,苏越便说:“你定然想说,我明明在沈墨院子里设下阵法,将你们和喻筱敏之间的纠缠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说,我明明知道沈墨被你的无情脚踢中,别说昨夜,只怕这几日都不会有双修的兴致。为什么还要给你和沈墨扣上这么一个纵欲过度的名声,对吗?” 夏飞飞面上微红,侧头过去:“沈墨院子里那个偷窥阵法果然是你放的!你无耻之至!” 苏越凝望着夏飞飞,道:“我从来没觉得我是什么高尚的人。是的,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嫉妒。你以为,沈墨昨夜是自己绊倒在地的?” 夏飞飞惊讶地抬起头。 “我爱慕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眼中却一直没有我。她身边的男修我赶走了一个又一个,她却始终没把我放在心上。我甚至连服侍过我的剑童都不如。我不过出手教训了他一顿,顺便散布了些不利于他的言论而已,情敌之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苏越缓缓说道。 夏飞飞愣了一愣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说,你爱慕我?”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了解你,甚至比你以为的还要多。”苏越叹了一口气,望着夏飞飞说:“你以为我好不容易将你弄进无名剑宗内门,就突然消失了一年多,只是为了去青玄山和故友叙旧的吗?我实则去了百蛊界。虽然现在百蛊界形势很乱,但是还是被我打探出来些东西。” 夏飞飞脸色突变:“你卑鄙!” “他们说,你跟你舅舅有染。后来又瞧上了胡兴。不知怎的就和胡兴反目,又跟你表哥有了一段……”苏越面色淡淡,如数家珍,但是夏飞飞却越听越觉得心惊。 这般的详细,想来那个告密者定然是她的熟人。 “不知道你还是否记得商蕊儿?”苏越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问道。 “商蕊儿……她还活着?”夏飞飞问。 苏越又叹了一口气:“商蕊儿却也是个奇女子了。她现在招赘你那周瑾表哥为夫,带领着你们荒月山寨剩下的人,竟然逃出了百蛊界。若不是她,我原本也不能知道得这么详细。不过你放心,她那些恶意中伤诋毁你的话,我自然不会偏听偏信。” 夏飞飞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天梯试炼以后,抛却往日因果。就连百蛊界,也不得不撤掉了对我的追杀令。难道苏师叔要替天行道不行?” “天是什么?道是什么?这个问题,千人千面,我尚没有愚钝到这个地步。无论是你和林界主儿子的事情,还是你勾结妖修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可惜,沈墨他却不会这么想。”苏越道。 “你是说?” “飞飞,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取舍。我原以为,我做这些事情,已经足够沈墨知难而退,或者至少可以逼他追问我原因。没想到,率先沉不住气的却是你。”苏越叹道。 “你拒绝人的手段,还是这么简单粗暴啊!”苏越看着她残破的半只袖子,意有所指地说,“觉得烦了,就割袍断义?可是沈墨却不会是胡兴。他若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要么从此与你反目成仇,刀兵相向,要么从此醋海兴波,不依不饶。你对沈墨花了这么大心思,值得吗?他甚至不如赵逸懂得进退。” 夏飞飞突然间愣住。就在那一刹那间,她彷佛明白了苏越的意思。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呢? “要你管!”夏飞飞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苏越却不理会她的怒火,仍然很温和地说道:“天梯试炼之时,你的愿望,确实令我很有触动。可自由从来都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你招惹了别人,就要负责。” 夏飞飞冷笑道:“双修之事,大家尚未有双修道侣,百无禁忌,此乃阴阳循环、天道至理。我修者超凡脱俗,讲出负责二字,岂不是笑话?” “可是,如果有人趁机采阴补阳,损人道基了呢?”苏越突然说道。 夏飞飞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若是……若是我……沈墨的修为又怎会不降反升?” “采阴补阳,采的可不是修为。不过,你不要害怕。人人都有秘密,我不会揭穿你。”苏越说道,目光温柔如水,注视着夏飞飞,“我所做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明白吗?” “为什么……为什么……”夏飞飞突然间像个不知所措、涉世未深的少女那般,喃喃说道。 苏越轻轻笑了。“你这个时候居然问我为什么?当年天梯试炼之时,我见你第一面,你便那般对我,你忘记了吗?那……是我……第一次……飞飞,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相信,我当然相信。”夏飞飞柔声说道,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坐在苏越床边,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啊。”夏飞飞说着,慢慢地凑近他的脸,吻了上去。 苏越的眼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嘴唇很薄。根据夏飞飞阅男无数的经验,这样的男子虽然样貌俊逸,却也薄情得很。当年,怎么就被他兄弟二人迷成那副模样的呢?真丢人。 两人唇舌交缠的时候,苏越明显能感到夏飞飞的身体在颤抖,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她主动的,然而这个时候的她,却那么楚楚堪怜,彷佛一个无辜的孩子那样。 而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她。那床薄被早滑落到一旁。 夏飞飞的手在苏越裸.露的后背上轻轻滑过,那里纵横交错的鞭痕尚未消褪。她偶尔碰到某些地方的时候,会激起苏越轻轻的抽气声。 “痛吗?”她很无辜地问道,然后,不等他回答,一只手已经滑到了他胸前。 这个转变实在来的太突然,苏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咳一声,终于微笑着说:“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怎么?难道你还打算为你那青玄山的未来道侣守身如玉不成?”夏飞飞的话语里面明显带了点嗔怪,她眼睛斜斜窥向苏越,平添了几分风情。 那一瞬间,苏越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但是他在金丹顶峰上卡了二十年,苦苦等待着突破的契机。若是……若是能……那也值得。 “可我现在,虽然金丹期威压尚在,身体实则和凡人没什么差别,恐不能尽兴……”苏越犹豫着说,他的话还没说完,早被夏飞飞吻住,后面的话就来不及说了。 夏飞飞的手在他前胸一路滑下,他呼吸渐渐地不稳起来。然后,她的手继续下滑,突然间去势如电,一把握住了他的下面。 房间门口明月悄悄伸出半个头来,看了一眼,慌忙退出。 洞府的门口,杜邀月、杜明和陈玄真早已联袂而至。他们颇有些不耐烦,狐疑地望着明月。 “杜师叔,陈师叔,苏师叔正在行功的要紧关头,实在不便打扰。”明月面上红红,颇有些支吾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苏越的惨叫声突然间响彻整个洞府,杜邀月面色大变,率先推开明月,闯了进去,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抬头望见苏越的狼狈模样,一个转身,立即又退了回去。 杜明和陈玄真颇为不解,抢进去看时,只见苏越衣衫凌乱,面色惨白,半倚在床上,额头有黄豆大的冷汗渗出,显然十分痛苦。 而夏飞飞同样也是衣衫不整,半个肩头都露了出来,在床边不远处的地面上挣扎,一时难以爬起。和苏越一脸痛苦与愤怒不同,夏飞飞的唇边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从下一章开始,调整作息时间,改为白天发布章节,预计上午八九点左右。 前面的伏笔太多了,想补的圆满,却发现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96各有图谋 杜明和陈玄真对望一眼,心中已有计较。这分明就是夏飞飞服侍不周、苏越恼羞成怒、辣手摧花的凶案现场啊! “怎么了?”杜明想起弟子沈墨,低声叹了一口气,拂袖将一股和煦的劲力送到,助夏飞飞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陈玄真则是快步走到床前,正要细细查看,苏越此时的反应却很是奇怪,他脸色大变,用薄被盖住自己,一副怕被人看到的样子。 这边杜明已经开始细细审问夏飞飞,只见夏飞飞含着眼泪说:“弟子前来服侍苏师叔上药,无奈苏师叔色心大发,定要白日宣淫。弟子无奈之下,勉强相从。岂料一时慌张,碰到苏师叔背后伤口,引得他大怒,将弟子反手推出。” 杜明见言语和所见之景相合,心中已是相信了夏飞飞的话,却暗自叫苦。 原来,他本是受弟子沈墨之请,来此地与夏飞飞商议婚配之事。 蛮荒境中,婚姻之约却不及双修之礼郑重。故而许多弟子在寻觅到正式的双修道侣之前,为排遣身心寂寞,便会先寻一个伴,仿照世俗中人举行婚礼,从而名正言顺做那双修之事。 婚礼双方彼此以夫妻称之,若是情投意合,彼此相契,可禀明师长,郑重行那双修大典,转结为道侣,永不相负;若是性格不合,便一纸和离书,劳燕分飞,甚至,连和离书也不必,待到一方寻到正式道侣,行过双修大典,婚姻便自行失效。 沈墨自召唤出剑灵,被无名剑宗视为明日之星,他的双修道侣,势必慎之又慎,郑重选择,恐怕要经掌门师尊首肯后,才能定论。可是婚配则不然,是作为师父的杜明直接拍板,便可决定的事情。沈墨一意苦求,杜明也只能勉强应承。 只是杜明经过杜邀月提醒,知道苏越对夏飞飞另眼相看,再加上苏越曾指点过沈墨剑道多年,是以来此,打算先探探苏越的口风。 杜明虽然性子略直,却不傻。听闻夏飞飞如此言语,再加上亲眼所见情景,他原本酝酿好的一段话,如何能说出口来?当下长叹一声,便不多说,转身欲走。 陈玄真却在旁边招呼他:“杜师兄何必来去匆匆,不如一起看看苏师兄的伤势?” 苏越脸色更白,他情知又被夏飞飞那疯丫头暗算了一回,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眼下那处虽然皮肉无伤,色泽大小软硬程度皆与平日无异,然而每每碰触之下,却着实痛的厉害。 苏越一向心高气傲,事关体面,他怎能实话实说,因此眼见夏飞飞颠倒黑白,肆意破坏他名声,却也只能听之任之,面上冷哼一声,道:“不必了,只是被那疯丫头弄痛了后背罢了。此是小事。杜师弟此番前来,又有何事?” 杜明硬着头皮道:“夏飞飞与我弟子沈墨素来交好,我受沈墨求恳,特来请示如何处置此女。沈墨有意效仿俗世,娶她为妻,师兄以为如何?” 苏越大怒道:“沈墨乃我无名剑宗的希望,怎可如此随便?此事断然不可!夏飞飞野性难驯,举止乖张,当留在此处,由我好生管教!” “只怕师弟你管教不善,又起祸端!”突然间,杜邀月走了进来。她原本对苏越有几分爱慕,看到他如此荒唐,便有几分心灰意冷,言语间也不像从前那么向着他了,只是就事论事道。 陈玄真也在旁苦劝道:“正是。何况卦象无常,难说得很。此女大抵并非师兄的有缘之人。师兄先前也有算错过。何必因一小小女子,而寒了沈师侄的心呢!” “苏师叔!”突然间,夏飞飞开口说话,众人一愣,皆望向她。 只见她一面拿着帕子拭泪,一面哭哭啼啼地说:“弟子自知蒲柳之姿,不祥之人,原不该和苏师叔有染。更不该私心恋慕沈师兄。如今被人撞破,羞愧难当,更无颜以对沈师兄。弟子别无所求,惟愿沈师兄得觅良缘,我愿清净度日,了此残生!还望诸位师父师叔成全!” 夏飞飞说得如此悲悲戚戚,引得杜邀月都有些伤感,杜明和陈玄真也有几分感慨。 苏越冷眼旁观,自然知道她是在演戏,但自己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和她争持,只得暂随了她意,由着她离开,暗中叮嘱明月小心防范。 苏越将夏飞飞这个烫手山芋匆忙处置了,转过头来又问杜明:“杜师兄还有要紧事吗?” 杜邀月突然咬唇说道:“事到如今,倒也不能将我哥哥蒙在鼓里了。他那一系,因出了个沈墨,是必然要拉拢的。因此,我便都和哥哥说了。” 苏越神色淡淡,望了她一眼。杜邀月不甘示弱地反望。她向来暗恋苏越,对苏越经常言听计从,然而今天撞破丑事,竟有几分看淡了。 杜邀月姿态突然改变,苏越也已经察觉。他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也好。是不该瞒着杜师弟了。只是,事已至此,诸项安排早已就绪,再也反悔不得。只求杜师弟约束手下弟子,莫要走漏了风声才好。” 杜明昂然道:“只要是为我无名剑宗好,杜明自然晓得轻重。只是我尚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苏师兄为何言之凿凿,定要说大师兄勾结妖魔?” 苏越叹了一口气道:“是与不是,我说了不算。是青玄山的人查出来的。他们暗地里告诉我,若非自行了断,必然要兴师问罪,在我无名剑宗大动干戈。到了那时候,我便是想保诸位师弟师侄,却也保不住了。” 陈玄真心念微动:“可是她亲口所说?有双修道侣如此,夫复何求?” 苏越神色不变,无悲无喜,摇头说道:“不是她,而是他。” 他这样的话,如同打哑谜一般。但是屋子里的几个人,脸色突然都变了。显然,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 杜邀月率先说道:“他可真是嚣张霸道!将你赶到无名剑宗来,他还不满意吗?”无名剑宗,原本就是青玄山的旁系门派,同为昆仑仙境御下。 苏越道:“二十年前,我和他同为金丹。论修为,我强过他,却照样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贬谪到这里。二十年后,他已经晋阶元婴,我仍然是金丹期。他既然这般告诫我,我怎敢不郑重其事对待?” 杜明冷笑道:“这般说来,苏师兄要将大师兄、二师兄一网打尽,连喻筱敏那可怜的小姑娘都不放过,不是为了权势私心,竟是为了我无名剑宗的未来着想了?” 陈玄真忙拉了拉他衣袖,在旁说道:“正是。昔年天绝剑法失传,群敌虎视眈眈,我宗掌门当机立断,包羞忍耻,恳请昆仑仙境庇佑,方保住我宗门一脉延续至今。如今苏师兄壮士断腕,大义灭亲,亦是如此。” “大义灭亲?”杜明又冷笑了一声道,“若是苏师兄能将他灭了,我便服你。” 苏越不假思索回答道:“我倒是想灭了他,只怕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杜明冷哼一声,不再多说话。 苏越慢慢理了理衣服,从床上爬起来。虽然他没什么大不妥之处,杜邀月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侧过头去。 苏越是第一次这般没风度地在女子面前当面理衣服,但是如今,他却也顾不得了。他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引得三人好奇的注视。 苏越长叹一声,一面若无其事地将房门口的一朵桃花捡起来,揉了个粉碎,一面说道:“事情还要从二十年前,大师兄只身仗剑探东明照影壁说起……” 夏飞飞耳中的声音便从此中断了。她有些遗憾地将那个简陋的桃花传音铃丢了开来,自顾自向自己的小院走去。心中却不由得想着,二十年前,在东明照影壁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一向自诩名门正道的青玄山非要对无名剑宗的大师兄斩尽杀绝不可? 她前世曾经是化神期的修士,在蛮荒境中也是排名前百的存在。这东明照影壁的赫赫威名,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传说这是东明界唯一的界宝,是当年云梦仙子飞升之时,留下的宝贝。 东明照影壁仿照上界的山河社稷图炼制。壁中自成世界,凡修者进入,对心境有莫大的好处,但也有莫大的风险。进入东明照影壁的人,出来之后,有人一夜悟道,修为大幅度提升,也有人堕入魔道,从此疯狂杀戮不能自拔。 看来,自己所料分毫不差,这无名剑宗,果然要有一场大清洗啊!夏飞飞心中暗自忖道,打开了自己小院的禁制。 她本来和沈墨比邻而居。但是院子长久无人打理,居然角落里挂满了蜘蛛网,床上满是灰尘。 “不就是因为没用避尘符的缘故吗?如今姐姐也是凝脉期了,改天炼上一打!”她自言自语道,随手寻到日常打坐的蒲团,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合身坐在蒲团上,一歪头,瞬间已经香甜入梦。 苏越支走杜明、杜邀月两人之后,使眼色要陈玄真留下来,踌躇再三,拉住陈玄真看他身下那处:“陈师弟,你经验丰富,青楼楚馆也去过了不少。你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起初如刀割般难受,现如今好了许多,但是走路之时,衣物摩挲,仍然不免刺痛难忍。” 陈玄真见惯苏越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很是诚惶诚恐。他伸长了脖子凑到跟前,将苏越那处又弹又摸又捏,观赏把玩了一番。 苏越起初尚强行忍耐,后来实在忍无可忍,劈手赏给他一个耳光。陈玄真这才大梦初醒,捂住脸,喃喃说道:“这个我倒是听人说过,似乎是中了什么‘戏凤绝户手’,听说是媚宗的不密之传,是众妙门的妖女们用来对付她们同门师兄弟的招数。” “众妙门?”苏越脸色更黑了。 “是的。师兄不必担心,据说众妙门的招数神妙异常,只要师兄清心寡欲一个月,此后便不药而愈,床榻之间,生龙活虎,一如往日。”陈玄真道。 “众妙门是不是还有一种招数,在那里踢上一脚,便可使修者突觉肾气有亏,安分数日?”苏越若有所思,问道。 “正是!这招名叫游龙无影脚!”陈玄真眼睛放光,说道,“师兄怎地知道?难道师兄也是同道中人?”被苏越白了一眼,吓得不敢再说了。 97青玄山使者 此后的日子里,整个无名剑宗陷入一种奇诡的氛围中。 先是一向在西陵界驻扎的陈玄真撤了回来,一向爱财如命的陈师叔竟然不顾蒸蒸日上的生意,着实令人惊叹。 紧接着,宗门中莫名其妙有人失踪,时不时有人因为叛逃被当场诛杀。 然后,二代弟子君不同门下最受宠爱的女弟子喻筱敏被徐庆暗算,用禁灵符封住之后扭送到苏越面前。喻筱敏双目含泪,破口大骂,徐庆却视若无睹。 最后,唇亡齿寒之下,二代大师兄吴子成手下的几位内门弟子以及其派系的外门弟子奋起反攻,却被陈玄真和杜邀月名下势力联手镇压。 吴子成的大弟子身负重伤,至吴子成闭关之所呼告哀嚎,却看见断龙石洞开,苏越白衣胜雪,手持宝剑立在吴子成身后,冲他淡然微笑。而吴子成面带憔悴,须发皆白,显然已经束手待缚。 整个动乱的全部过程里,无名剑宗所谓的掌门师尊都没有出面。无名剑宗人人自危,甚至有传闻说连掌门师尊都已经被苏越软禁。对于这种说法,苏越连辩解都懒得辩解。 苏越每天要过问的事情很多,譬如说整个天剑山的布防,譬如说各司各殿弟子的轮值调度,譬如说吴子成和君不同二人门下弟子的处置方案,再譬如说如何安抚拉拢一些必须安抚拉拢的势力,最后,还有令他颇感困惑的情感问题。 他被卡在金丹顶峰上,已经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他的弟弟苏澈刚刚晋阶到金丹境界,二十年后,苏澈已经是元婴期的天才高手。可是他,始终原地不动,想尽了办法,却始终难以突破。 二十年或许对于其他修士来说,是一个颇为短暂的瓶颈期,他们已经习惯在某一个层次停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但是对于苏越这种心高气傲、自诩天才的人物来说,却是难以容忍的,尤其是青玄山众人时不时将他和苏澈相提并论的时候。 为了突破,苏越想了许多种办法。他甚至开始博采各项杂学之长,试图触类旁通,有所感悟。 诸项杂学中,他最擅长占卜之术。当卦象显示他需要经历一场情劫才能提升修为的时候,他也毫不含糊地去做了。几年来鸡飞狗跳,花大力气寻了几个女子,结果很快又发现找错了人。 正是有鉴于此,苏越这次寻到夏飞飞时,其实颇为慎重,他甚至跑到百蛊界去调查取证,印证卦象是否有出入。一切结果都令他满意。他认为他终于寻到那个女人了,然而,此女顽固不化,却又出乎他的想象之外。 苏越从来都知道,他的相貌气质是女修们喜欢的那种。所以从小开始,就有女修围着他们兄弟两个献殷勤。他早已习以为常,却不料在夏飞飞这里碰了壁! 几次三番交涉,他甚至都开始对着她甜言蜜语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然而她的反应却着实令他料想不到。她居然敢用什么“戏凤绝户手”给他吃苦头! 百忙之中,苏越也不得不抽出时间过问一下这位“有缘人”的饮食起居,皱着眉头听明月回报说: “夏师姐今日炼制了一打避尘符,将她的屋子打扫了个干净。” “夏师姐买了许多炼器材料,说已经进入凝脉期了,要炼制些法器试试手。” “夏师姐今日炼废了许多材料,大发雷霆,说她这些天存下来的灵石快用光了。” “夏师姐今日在自己院落里未曾出来……” “夏师姐今日又买了许多炼器材料……” “夏师姐今日又未曾出来……” 苏越一边听,一边觉得这位“有缘人”实在是足够大条,才能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刻悠然自得。 他心中正在盘算着该如何将她的心哄骗到手好突破金丹,突然一日有一日苏越正在和杜邀月等人议事,见明月慌慌张张跑来汇报道:“师叔不好了!陈玄真师叔率众弟子将夏师姐的院子围起来了!说她是众妙门潜入我们天剑山的妖女,刻意蛊惑弟子,引来宗门不和,正要捉拿她就地正法呢!” 正说时,又有弟子前来汇报说:“苏师叔,大事不妙!陈玄真师叔率众弟子捉拿夏师姐归案,谁知夏师姐却不在房中!躺在她房中的,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苏越大惊,杜邀月已在旁边大叫道:“陈师弟怎地如此糊涂?此女可是苏师弟突破金丹瓶颈的关键!便纵是妖女,也要隐忍不发,待苏师弟突破瓶颈后再做打算。怎可如此鲁莽?” “她不是妖女。”苏越摆摆手,径直来到夏飞飞独居的小院,只见小院里的禁制已经被陈玄真伤的七零八落,屋中小床上躺着一人,俨然是夏飞飞的模样。然而,直到他走近了,方才分辨出,那是替身蛊所施放的替身!这具替身惟妙惟肖,简直超越了他们对于低阶蛊修的认知! 陈玄真哭丧着脸说道:“师兄,不关我的事。我原本也只想捉拿她归案的,我没想到……” 苏越摇头:“她不是众妙门的人,你误会她了。这也不是普通的替身蛊。她显然已经得到蛊修继续晋阶的秘密了。该死!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妖修!” 然后,苏越和杜邀月面色凝重,盘查了夏飞飞这些日子以来取用的各类材料和地火房中的废渣。 “炼器!这丫头居然是在炼器!彷佛是在炼某种有隐匿功效的法器!”杜邀月失声尖叫道。 敛息纱,魅影面具,夏飞飞就依靠这两件正道修者并不是很熟悉的法器避开了无名剑宗的监视,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夏飞飞一路西行,靠魅影面具装作普通的女修模样,与人结伴,混迹于路人之中,倒也不显眼。一路上,听同伴大谈特谈无名剑宗的这场风波,其捕风捉影、牵强附会之处简直令人发笑。 突然间,一阵乌云飞过众人的头顶。霎那间,高阶修士特有的威压将所有人都压迫得不能言语,匍匐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乌云飞过,阳光重新照耀大地,这群结伴而行的修士才觉得好过了许多,渐渐地恢复了热闹: “金丹期修士!刚才那人,绝对是金丹期修士!我的判断再不会错!” “金丹期?玉华界有几个金丹期?听说无名剑宗的二弟子君不同尚游荡在外,难道是他得到消息,回来寻仇了?” 夏飞飞听着这些不靠谱的猜测,微笑不语。 然而此时此刻,天剑山上,却是另一幅景象。 数千内门外门弟子屏神静气,列队相迎,杜邀月、苏越、杜明、陈玄真四名二代弟子站在最前,笑容满面,向着高台上背对着他们而立的高瘦身影恭声说道:“无名剑宗弟子恭迎青玄山尊使大驾。” 那被称为尊使的高瘦男子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杜邀月、杜明等人齐齐露出愤怒之色,苏越面容淡淡,终于上前一步行礼,朗声说道:“无名剑宗弟子苏越,恭迎青玄山尊使大驾。” 随着他这一声“恭迎”,那尊使才傲慢地转过身来。然而他的面容,却始终如同笼罩在云里雾里一般,令人初见惊艳,过眼即忘。杜邀月等人便知道,这是尊使不愿让人看到脸兼实力相距太大的缘故。 “本座奉青玄山掌门法旨,特来此察访吴子成勾结妖魔一事。苏越,你且将罪人逐一押上来。”青玄山使者冷冷说道,声音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在无名剑宗数千弟子的注视之中,昔日受人敬仰的吴子成、嚣张跋扈的喻筱敏逐一被带了上来。 “吴子成,你可知罪?”苏越抢先一步,问道。青玄山使者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弟子知罪。”吴子成白发凌乱,颓然说道,“只是喻筱敏年纪幼小,从未做过歹事,还望苏师弟依照先前诺言,留她一命。” “不,爹爹!我才不要苟活于世!”喻筱敏突然大声哭喊道,“人修忘恩寡义,负心薄幸惯了,我宁可和爹爹一起去死!” 喻筱敏这一声“爹爹”,犹如平日里起了一声惊雷,杜邀月这等知道内情的人还罢了,门下弟子有不知内情的,纷纷窃窃私语。 陈玄真看一眼苏越脸色,率先斥道:“吴子成,你二十年前自恃修为不凡,前去探东明照影壁,却和妖修勾搭成奸,生了喻筱敏这么一个杂种。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却串通君不同师兄,将她带回宗门。须知狐性本淫,喻筱敏这几年来在我宗门四处勾搭,许多弟子深受其害,你还道她从未做过歹事?” “正是正是。”内门弟子中有一青衣人从人群中挤出,指着喻筱敏大骂道,“此等妖人,夺我元阳,毁我道基,尊使要为弟子做主啊!” 喻筱敏定睛一看,见正是徐庆。顿时气得身子乱颤,作声不得。 吴子成长叹一声道:“毕竟是我连累了二师弟。”又转向喻筱敏,柔声说道:“孩子,是爹爹耽误了你。若是狠下心肠,当年放手任你去你娘那里,料得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你既是半妖血统,行为举止自然不能和人修一般看待。更何况,养不教,父之过。你,你可恨我?” 喻筱敏只是低头拭泪,却不说话。 突然间苏越冷冷说道:“你的道基,是自己毁了的,怨不得别人。此等无情无义信口雌黄之人,留之无用,索性便让他死了吧。”紧接着,一道剑光飞起,直向徐庆而去。 就在这时半空中清晰的剑器相击声传来,竟是青玄山使者出剑相阻。苏越脸色一白,他的飞剑便跌落尘埃,飞剑哀鸣声不绝于耳。无名剑宗众弟子看到宗门剑术最高的苏越一招之下便被青玄山使者所伤,眼中更添了几丝敬畏。 只听得青玄山使者冷冷说道:“此等无情无义信口雌黄之人,自然留之无用。身为人修,勾结妖类,留之亦无用。“随着他冷漠的话语,巨大的剑光飞起,竟将徐庆、吴子成两人瞬间击毙。 “爹爹!”喻筱敏大哭着,奔了过去。青玄山使者再次出剑,喻筱敏也随之气绝而亡。 “如此薄惩,你们可还满意?”青玄山使者居高临下地说道。 数千无名剑宗弟子在苏越的指挥下,默然退去了。 青玄山使者突然转过头去,冷冷望向陈玄真。陈玄真不明所以,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尊使饶命!” 杜明和杜邀月两人不明所以,也一起跪下请求宽恕。苏越则长叹一声劝道:“阿澈……”原来,这名青玄山使者,就是他的弟弟苏澈。 苏澈一挥手,便将杜明、杜邀月两个人远远送了出去,顺手揪住苏越的衣领,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被他那样猥亵,你还能忍?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那名女修呢?无论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揪出来!你自己不争气,我只好代你教训她!” 98十年 几天后,陈玄真被重新派往西陵界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事实上,他始终不清楚自己怎地就得罪了苏澈,以至于他对自己的态度是那么的糟糕。 他陈玄真一向对经营感兴趣,秉承和气生财的原则,从来都是笑脸迎人,极少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情况发生。 然而对于苏澈,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彷佛自己曾经大大地得罪过他一般。每次这位尊使大人将目光转向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都觉得苏澈冰冷彻骨,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师兄,小弟一向待师兄忠心耿耿,从无刻意冒犯之处,就是那日……也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糊涂。再者这等私密小事,师兄原也说不会放在心上的,更没道理说与弟弟听。可是他分明对我动了杀心,却不知为何。”陈玄真私下里曾经找苏越哭诉道。 苏越只得安慰他:“阿澈一向心性不定,喜怒无常,你不必放在心上。且离他远些就是了。” 陈玄真诺诺点头,深以为然。这些天他也看在眼里,苏澈对待苏越这个亲哥哥尚且态度恶劣,当着他们几个二代弟子的面非打即骂,何况自己呢? 苏越又道:“阿澈一向不喜我和人亲近,你向来待人亲厚,只怕他因此看不惯你。不如,我想办法将你仍旧派往西陵界,待他走了,你再回来?” 陈玄真苦着脸点头道:“师兄说的有理!” 果然不多时,无名剑宗大局已定,除君不同畏罪潜逃外,其余的乱党俱已伏诛。 在这一过程中,无名剑宗的掌门师尊徐长易就如同缩头乌龟一般不肯露面。也不知道是他真个闭了死关,处于元婴晋阶化神的关键时期,还是窥知苏澈前来,恐怕不敌,故而装聋作哑。 总之当下无名剑宗,杜邀月成为名义上的代掌门,然而一切事务却由青玄山使者苏澈以及其兄苏越拍板。陈玄真就在这种情况下,被苏越重新被派往西陵城。 陈玄真离开那日,苏澈高坐厅上,冷着脸递给他一副画像,命他以重金四处悬赏,围捕画像上那人。 陈玄真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却没敢言语,唯唯诺诺。待到私下里便拉住苏越问道:“师兄居然还是丹青圣手!果然笔法细腻!” 苏越摇头道:“这是阿澈的手笔。” 陈玄真心中更惊,正要交口称赞,突然想起苏澈不在身前,且不喜人恭维,便话锋一转问道:“尊使大人未曾见过夏飞飞其人,何以将她画的如此栩栩如生?” 苏越面露尴尬之色,却并不说话。陈玄真何等乖觉,便又转了话题,闲聊几句,匆匆离开了。 陈玄真重返西陵界,依照苏澈的吩咐,发出悬赏令,送往附近各界,然而夏飞飞却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大海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玄真也没在意,毕竟只是一个得罪了苏澈的女修而已,无关大局。而苏越的金丹瓶颈,在他看来,不过二十年没突破而已,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必有大惊小怪、大动干戈呢?他陈玄真是商界的天才,自然有要紧的事情去做。 无名剑宗在西陵界的买卖,除了客栈、酒肆等铺面外,最重要的还是收购灵谷灵食、各类材料,出售丹药、炼器法宝等。一进一出之间,利润不菲,这才是支撑整个门派赖以发展壮大的基石。陈玄真对此自豪得很。 不过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买卖外,陈玄真还有一些私事要做。譬如说去青楼楚馆小坐片刻,再譬如说为某个死心眼的弟子收集某种功法玉简…… “咳,我说老徐,你们这里,有那个吗?”陈玄真和街面上的人打交道多年,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仍然觉得有些尴尬。 那老徐算是西陵城里的一号人物。附近十三个界,各类物资流转,互通有无,皆从西陵城进出。老徐则专供功法玉简这路生意,最喜欢到各宗各派那些不成器的外门弟子手上,收购一些烂大街的功法和心得,然后再将它们卖给附近的散修。 “哪个?我老徐这里哪个没有?”老徐颇为自豪地说道。然而,等他听到陈玄真颇为含糊地将要求讲出来的时候,就不再这么自信了。 “哟,这个真没有。这种邪修功法,原本就比较少见,销路也不好。陈老哥你怎么会有兴趣?”老徐讶然问道。 陈玄真叹了口气。在他离开天剑山之前,正在杜明洞府养伤的沈墨寻到了他,将几乎所有积蓄都交了出来,说想请师叔帮忙。 由于青玄山苏澈的倒行逆施、狠辣无情,包括陈玄真在内的二代子弟私下里都对无名剑宗的未来颇感担忧,更对有天赋的三代弟子寄托了莫大的希望。因此陈玄真对于沈墨,是颇有扶植襄助之心的。 但是这个弟子要他堂堂无名剑宗二代弟子去收购媚宗功法心得时,陈玄真还是差点鼻子都要气歪了,差点就指着沈墨骂出来。 “好,好的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妖女,苏师兄一时失察,教她混入我们宗门也便罢了,如今真相大白,他尚要发出悬赏追捕。你如今却这么上心,难道是被那妖女蛊惑了不成?你可知道,勾结邪修,亦是大罪?”陈玄真痛心疾首地说道。 “不,她不是。”沈墨却坚持说,“弟子只相信,亲眼见到的事情。” 陈玄真拗不过沈墨,居然答应了下来。功法向来昂贵,沈墨的私蓄虽丰,也不过是换取了几部粗浅的采阳补阴功法。 最后陈玄真捏着鼻子收购了下来,一脸嫌弃地命人给沈墨送去。唯一值得他欣慰的事情便是,回来的人讲说青玄山使者终于离开,而沈墨入剑冢半年,于剑一道进展迅速,剑灵也越发犀利凝实。 陈玄真三百多岁了,一直卡在金丹初期这个瓶颈上,迟迟不能晋升。对于修炼和大道,他已经看得很开了。 日子对于他来说,可以过的很快。一场春雨过后,街边的小草生出嫩芽,然后茶楼里翠绿幼嫩的新茶开始散发着它独有的清新,紧接着,红红香香的灵果便在街头巷尾出现,再接着,嫣红楼的姑娘们便会争先恐后地给他发来秋宴请帖,最后,寒霜和大雪突如其来,他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坐在账房里,一丝不苟却又精神十足地计算着无名剑宗一年以来的收支账目。 转眼之间,十年时间就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季来临了。 在这十年里,无名剑宗掌门师尊徐长易仍然闭关不出,君不同仍然杳无音讯,杜邀月仍然是名义上的代掌门,苏越仍然牢牢控制着宗门实权。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陈玄真感到有些不踏实。不过,值得安慰的是,十年来,无名剑宗得到青玄山的扶植力度,是前所未有的。在这种扶植之下,无名剑宗的整体实力都有着明显的提升。 “师父!师父!朱紫界鉴宝大会的邀请函,我拿到手了!拿到了!”一个声音在门外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陈玄真慢慢地将手中的算盘放到一旁,笑眯眯地盯着推门而入的弟子。 这是他十年前在西陵城中收下的弟子,也是他最看重、认为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弟子。他这个弟子原本没有什么修行资质,十年前,他的姐姐以毕生积蓄在西陵拍卖会上换取一颗洗筋伐髓丹,才有了他今日筑基中期的修为。这个修为,实在是逊得不能再逊了,然而陈玄真收他当徒弟,却不是因为他的修为。 这个弟子,名字叫做程若谦。 “为什么要加入我无名剑宗?”当时的陈玄真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心中却暗自戒备提防。整个百蛊界都被妖族占据,他对从百蛊界逃出来的人,更是多了一丝戒心。 浓眉大眼的少年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虎牙,显得那么的人畜无害:“我姐姐被百草谷的人带走了,刚好我们姐弟二人都听说过无名剑宗的名字。她要我来这里,我便来了。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听说你喜欢做生意赚灵石,刚好,我也喜欢。” “你资质不高,需用大量的丹药,才能增进修为。你这样的,别说内门弟子,连我宗门外门弟子的标准都够不上。不过,看在你很有经营天赋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陈玄真说道。 陈玄真给了程若谦一千块灵石,告诉他要在半年之间还给他三千块灵石。程若谦却毫无惧色地接受,胸有成竹。 以后的日子里陈玄真一直暗中观察程若谦的举动,看着他用了一个月时间去坊市蹲点观察,记录每样货物的价格。然后,拜访了西陵界中许多位的灵谷庄园主,提供资金为他们购买灵谷种子,和他们签下预订协议,约定旱涝保收。四个月后,灵谷成熟,价格赫然是他预订协议价格的五倍!商者最重承诺,所有的灵谷庄园主都依照前契交割,是以程若谦最后赚到了四千多块灵石。 “你怎么知道灵谷价格会飞涨?”当程若谦被陈玄真收为弟子后,陈玄真曾经这么问过他。 程若谦便又笑了起来,露出他人畜无害的小虎牙:“因为所有的农植类都在涨价啊。我选择灵谷,是因为刚好到了灵谷播种的时节啊。” “我承认,你在经营之道上的天赋,确实要高出为师许多。”陈玄真最后叹道。 “更重要的是,现在妖修和人修的争夺,越发的激烈了。”程若谦说道,“现在的战火,已经开始向三重天蔓延。三重天原本是重要的农植类产出地。供应量少了,价格自然要飞涨了。西陵界附近的十二个界,都有受到波及。师父,我是百蛊界逃出来的,对于战局,我一直很关注的。” 转眼之间,十年过去了。程若谦凭借着自己强大的经营能力,成为无名剑宗一位颇有影响力的三代弟子。就连陈玄真,在师兄弟中也没有这么出彩过。 “朱紫界的鉴宝大会,其实没有什么要紧。”陈玄真笑眯眯地对自己的弟子说道,“可是大会上有几个人物,我却希望你结识一下。所以,这次你和我一起去。” “是!师父!听说那位专门出售四品碧莲玲珑火阵的逍遥窟主人也会去,是真的吗?”程若谦犹豫片刻,终于问道。 陈玄真顿时感到有些头痛:“那个逍遥窟主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每出售一次玲珑火阵,都要买一批炉鼎回去。定是邪修无疑!要不是他向来谨慎,炼器手法又确有独到之处,早被人揪住暴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99故人归 一个月后。朱紫界的鉴宝大会上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二重天纵有宝物,也是有限。因此所谓的鉴宝大会,不如说拍卖大会更为确切。但是,朱紫界以儒修为主,就是喜欢这种矜持委婉的调调。 陈玄真笑的都合不拢嘴。这次鉴宝大会,无名剑宗可谓是赚大发了。因为三重天的战火继续蔓延,出售的丹药等大宗货物售价比平日高出许多,足足赚了十多块五品灵石。 蛮荒境修者之间的交易,或者以物易物,或者以灵石作价。平日里修者如无特指,所说灵石均为下品灵石,记为一品。一百块一品灵石大略与一块二品灵石等同。以此类推,十多块五品灵石相当于至少十几万块三品灵石,若不论添置法宝功法,足够宗门数年开支。 陈玄真心中明白,这次能赚这么多,自己的弟子程若谦功不可没。若非他临行前细细打探,反复推敲,怎能这么精准地寻出朱紫界紧俏的货物?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程若谦提出想在鉴宝大会中多盘桓一段时间的时候,陈玄真并没有拒绝。 “也罢,多走走看看,也好。”陈玄真如此说道,心却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几天后,程若谦突然眼睛亮晶晶地告诉他说:“师父,我看到逍遥窟的人了!今天上午有一座玲珑火阵被卖掉了!” 陈玄真毫不在意:“卖掉了就卖掉了吧。碧莲火是四品火种,得来不易,也不知道人家是用什么方法炼成的,也该他赚钱。想来一座玲珑火阵能卖一百块三品灵石吧?一般的修士用不起啊!” 程若谦道:“可见逍遥窟的人身在宝山而不自知,生意经着实不够看。他们每座玲珑火阵不过卖九十块三品灵石,真是太逊了。如果交给我来运作,起码价钱能翻一倍!” 陈玄真和程若谦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对他的心性也略知一二。听他这么说,便问道:“想来你又有了思路?想寻到这逍遥窟主人,和他合作谈生意?” 程若谦笑的时候,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知我者,师父也!” 陈玄真摇头道:“还是太危险。据我观之,这个逍遥窟主人,恐怕是位邪修。虽然不知男女,却十有八.九走的是采补的路数。若是看你生的标致,抢了你回去,又该如何?” 程若谦把腰杆一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像我这样资质的,若是炉鼎,才值多少灵石?可是他若信了我,我们两家合作,又能赚得多少灵石?” 陈玄真仍是摇头:“你小小年纪,未尝情爱滋味,岂知其中凶险。当年你大师伯自恃剑法高妙,去探东明照影壁,结果意外和妖界修者结识,种下一场孽缘,枉送了自己和门下弟子的性命。你沈师兄冷面铁骨,心智坚定不为外物所动,你杜师伯便放心叫他去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合炼什么天绝剑法,结果假戏真做,惨遭妖女抛弃,却仍苦苦恋慕至今。” 程若谦神色一黯道:“大师伯的事情我没赶上不知道。可沈师兄却着实有些可惜。当年在百蛊界,夏姐姐我也是见过的。确实有不凡之处。只是,沈师兄他如今还托师父收集那些功法吗?” 陈玄真叹道:“可不是!那都是傻小子的傻想头。若我说,如果那女子真是修炼那种功法的,和他相交一场,居然没将他吸干,已属万幸,早该撂开手的。可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说那女子的功法似乎尚不完整,要搜罗一点同类功法,好触类旁通。你听听,这是正常人的说辞吗?难道他搜集了这么四五套烂大街的粗浅功法,那女子就敢冒着通缉令回来寻他吗?” 程若谦苦笑道:“夏姐姐和沈师兄要好也就罢了,的确是郎才女貌。可怎会惹上苏师伯的?弟子着实不解。” 陈玄真道:“此事一言难尽。不过,这件事我们都藏着掖着,你千万不要说漏嘴。青玄山的人太过霸道,你苏师伯是人家的女婿。我看他对男女之事,至今还有几分懵懂,清白得很。说什么惹不惹的,何必给他添麻烦。” 突然间陈玄真又问道:“前段时间你赵师兄回宗门省亲,你有看见吗?他那清江派的夫人,却是大气端庄。” 程若谦点头道:“的确。据说是清江派掌门之女重伤,赵逸师兄被苏师伯派去送药时候,对方便暗中看上的,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陈玄真冷笑道:“佳话?小夫妻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而已。当年赵逸新婚,据说曾不慎说漏了嘴,他那大气端庄的夫人差点打上我无名剑宗,这件事情还是我想办法压下来的。” 程若谦道:“听闻赵师兄也曾和夏姐姐相识。不过以赵师兄为人心胸,断不至于说漏嘴。只怕是御妻之道而已,好叫他夫人知道,她并非全无对手。她若太过霸道,赵师兄自然会念起别人的好。” 陈玄真闻言愣住了,低头想了片刻,赞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见解,实在不易!赵逸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哪怕是喜欢别人,也会隐藏极深,我正纳闷他如何就说漏了嘴,原来如此!佩服佩服!” 程若谦便趁机求恳道:“师父一向知道弟子心愿。为商之道,为逐暴利,甘冒奇险在所不惜。男儿在世,从来为逐梦不计得失。修者修行,更不拘小节。弟子资质平平,修为亦平平。若是那邪修看上我元阳修为,舍与他便是。弟子以重利相诱,他断然不至于取了弟子性命。” 陈玄真见程若谦如此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长叹一口气,送给他一面护身宝镜,又嘱咐再三。 第二天,程若谦和陈玄真来到鉴宝大会,看到台上正在拍卖一批炉鼎。程若谦早就打探到逍遥窟的人对这批炉鼎志在必得,因此便故意和他们较劲,每每抬高价格。 逍遥窟派出的为首那名公子面貌颇佳,但脑子却似乎有几分不够用,陷入程若谦的诡计而不自知,只是凭着一股血气在叫价。炉鼎的价格陡然翻了几十倍,虽然争到了几个,眼看囊中的晶石却已然将尽。 旁边便有同行人劝道:“寒公子,何必这样意气相争?属下打探得清楚,主人特意吩咐过的那个混血的男孩便在这批炉鼎中,是必然要买下的。若是囊中晶石已尽,买不成了,岂不是回去要遭主人责罚?” 那寒公子便道:“千金难买心头好。我看中的这几个炉鼎,无论姿色还是资质,都好过那个小混血许多。是定然可以得到主人欢心的。我采买炉鼎这么多时日,几时出过差错?” 旁边那人犹豫道:“可是那个孩子,主人甚是看重,临行前曾反复交代过的……” 寒公子不悦地将眼睛一瞪:“一个小小男孩,毛还没长齐,如何能服侍的了她?等他长大再买不迟!她一向宠我,怎么会因为这点疏漏便责罚我?” 程若谦却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这才知道,这位寒公子并非脑子不够用,而是对其中的一个炉鼎忌惮甚深,刻意想把晶石花完,到最后便有充足的理由不买他。不禁心下骇然:原来男宠之间的争风吃醋,竟也到了这种地步! 程若谦理清了思路,和寒公子的过招便变得默契无比。他再也不必担心对方是否会接下他叫出的价格,只需要计算清楚对方剩余的晶石即可。这样果然不出几个回合,那寒公子的计谋便得逞了。 当一个八.九岁大的混血男孩被鉴宝大会的主持人带出场的时候,寒公子身旁的人面如死灰,寒公子的眼中却闪着得逞的光。 程若谦再不犹豫,及时出价,将那名混血男孩抢入自己名下。他特别留意到,寒公子身边的那名随从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程若谦将那名混血炉鼎带了回去,那小男孩十分警惕地望着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不要往我的脸上刺字,我能为您奉献的,远比那些奴隶要多。” 程若谦愣了一下子,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你放心,我不会往你的脸上刻字。我也相信,你能够换来的,远比那些奴隶要多。” 小男孩迟疑地盯着他,没有再开口说话,似乎不是很相信他的样子。 程若谦便伸出手去,想抚摸小男孩的脑袋,却被小男孩十分敏捷地躲开了。 “你是……修者和魔族所生的混血?”程若谦商人的眼光何其老辣,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认了出来。 小男孩仍然是沉默。 “可怜的孩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将你作为礼物,送给一个人。”程若谦说。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小男孩终于迟疑着问道。 程若谦蹲了下去,十分认真地盯着小男孩的眼睛:“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 当天晚上,程若谦带着小男孩住在逍遥窟客人的房间旁边。这等肥美的诱饵送上,他们二人毫无悬念地被劫持。 眼睛被蒙上黑布,兜兜转转了半个月,程若谦终于来到了逍遥窟。 “抱歉,可能有些误会。给你带来了不便,我愿意补偿。只是你身边的这个孩子,必须转让给我。”程若谦听到一个声音说道。 程若谦猛然抬起头。尽管他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他却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夏姐姐,你一定是夏姐姐,对吗?我认得这个声音,我不会记错!” 那个声音似乎很惊诧地“呀”了一声。 然后,程若谦眼前的黑布被人揭开,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突然间感慨万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是?”眼前的女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程若谦心中微微有些委屈。分别才不过十年,她已经记不得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银的地雷。 100碧莲火阵 但是程若谦毕竟是程若谦。商人永远都是自来熟、乐天派的性子。 他随即绽开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夏姐姐,我是程若谦啊!百蛊界药圣堂程素心的弟弟啊!你想起来了吗?” 夏飞飞愣了愣道:“原来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程若谦道:“我这次来,是想和夏姐姐做一笔生意。从此玲珑火阵的生意就交给我来运作,如何?每座玲珑火阵,我会付给夏姐姐你一百五十块三品灵石。” 出乎程若谦的意料之外,夏飞飞点点头,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神情:“如果交给你的话,每座火阵大概能卖到将近两百块灵石吧?这么说来,倒也公道。只是,你身后是哪个宗门,可有魄力大批量收购碧莲火?” 此时程若谦多了一个心眼,没有告诉夏飞飞其实他已经加入无名剑宗,而是将程素心的门派药王谷说了出来。所以夏飞飞也没有在意,径直带他去参观了炼碧莲火的幽明湖。 幽明湖原本就是一处盛产一品莲心火的所在,夏飞飞将附近皆占据下来,开辟成散修洞府。 两人沿着九曲廊桥走了过去,只见几亩大小的幽明湖上,盛开着一朵朵碧色的火焰。四周无数的阵幡围成一个大阵的模样,阵眼坐落在湖心亭中,却是一口巨大的铜鼎。铜鼎之中,碧色.欲滴的碧莲火盛开得正艳。 “这是……”程若谦忍不住问道。 夏飞飞带他来到湖心亭中,左手手掌一翻,一团巨大的碧莲火随即出现,凝成一条火线,向铜鼎之中激射而去。那铜鼎中的碧莲火得到助益,火势猛地一旺。 程若谦看的清楚,无数条火线从铜鼎的底部向四面八方的湖底之中射去。湖底淤泥里,一朵朵莲心火受了火线的催发,瞬间破土发芽抽枝,最后破水而出,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含苞欲放。 “白莲花的花苞会随着碧莲火焰的滋养慢慢变绿,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结成碧莲火。这种阵法,目前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会用。但我必须守在此阵旁,每日加一次碧莲火。是以无暇旁顾,只能打薄利多销的主意,命阿寒时不时去外面出售。”夏飞飞说道。 程若谦讶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姐姐岂不是被这碧莲火阵羁绊住了吗?” 夏飞飞道:“凡事有利必有弊。你既然寻到这里,想必也事先打听过。我修炼的功法,耗资不菲,除了要采买新鲜炉鼎之外,还要四处搜寻一些功法。我这逍遥窟的排场你也见到了,若不是出产出售这碧莲火阵,这么多人怎么养得起?” 程若谦一时好奇,问道:“夏姐姐这里,难道是只进不出吗?” 夏飞飞摇头道:“怎么可能?”随即便住了口。 原来此事实在不便当面向程若谦细说。因为得了永欢娘娘嫡系传承的缘故,夏飞飞现在修的功法,要比前世温和许多,高端大气许多,在修炼之时,对于炉鼎的修为,并无太大的损伤。 夏飞飞修炼到现在的程度,功法已经第三次晋阶,出现两种修炼方式:一则像从前那样,寻找如沈墨般资质绝佳的修者,对其甜言蜜语相诱,最初的若干欢愉,都可助益修为;二则大批量采买资质中上、相貌中上的处子炉鼎,采补元阳后,便视同无用。 由于莫名其妙被苏氏兄弟记恨通缉,夏飞飞自知不便太过张扬,除了寒公子等人是她花了大力气刻意引诱,旨在细水长流之外,一直选择以第二种方法修炼。 处子炉鼎采补之后,便被视为弃物。夏飞飞会依据其资质心性区分,决定待遇。资质心性上乘者,转为打手保镖,提供功法丹药,重点培养;有炼丹、炼器等特殊才能者,转为工匠,同样提供功法丹药,教他们炼器炼丹,旨在长远;天性乖巧驯服、肯吃苦耐劳、规规矩矩者,转为仆从,司洒扫、浣洗、烹食诸多杂务;其余人等,则重新被蒙上眼睛,送出逍遥窟,进行第二次转卖。 “那些采火的工匠,从前也曾经是炉鼎的。”夏飞飞含糊地说了一句。 程若谦四下张望,见幽明湖中时不时有青衣仆从驾着小舟,去湖中采火,手法娴熟,心中突然生出许多感慨,只是不好意思说出。 程若谦在逍遥窟中盘桓了几日。夏飞飞倒也没瞒他,于是他轻易将逍遥窟中的诸色人等分得清清楚楚。身着粉色纱衣的女修是侍女,身着白衣的郎君则是尚未被采补的炉鼎,身着青衣的是工匠人,身着麻衣的是仆从,身着黑衣的,则是夏飞飞未雨绸缪弄来的许多打手保镖。 至于寒公子,他现下正是夏飞飞身边的一号男宠,受倚重的很,自然是想穿甚么颜色衣服就穿甚么颜色。 正是因为基于上述认知,当程若谦看到他亲手买来的那个小男孩穿起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时候,忍不住有些诧异。然后,他便看到夏飞飞身旁寒公子那洋洋得意的目光。 “想不到你现在居然这么小,是我疏忽了啊!”夏飞飞看到黑衣小男孩走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温柔。 夏飞飞拉起小男孩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睁大了眼睛,一点都没有惊慌或者闪避的意思。程若谦想起第一次和小男孩见面的情景,不觉心中惊诧。 “姐姐。”当夏飞飞的手摸上小男孩的脑袋时,小男孩突然间喃喃出声说道。 “大胆!”寒公子大叫一声,“一个杂种,这么不懂规矩,不顾尊卑,你们还不将他拖出去,好好教训教训!” 左右果然有麻衣仆从想上前动手,被夏飞飞瞟了两眼,便讪讪不敢动了。 “谁是你姐姐?”夏飞飞轻声笑道。 程若谦在一旁说道:“夏姐姐生的面善,一看就知道是好人,极易令人产生信赖之感。夏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夏飞飞闻言,笑着看了程若谦一眼:“你嘴巴就是甜。你这么会哄女人开心,连我也禁不住有几分喜欢你了。” 在夏飞飞看来,这本是一句很简单的应酬话。但是程若谦的脸却刷地红了。他心中纷乱,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等他想起应对之语时候,场上的气氛早就变了。 只因为那小男孩望着夏飞飞,说了一句话:“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在梦里面经常看见你的。你待我很好,不叫姐姐叫什么?” 然后程若谦就发现,夏飞飞的脸色陡然变了。 夏飞飞的反应出乎寻常地激烈。她原本摸着小男孩头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往后退了好大一步,指着小男孩问道:“你还梦见什么?” 小男孩摇摇头,一双清亮的眼睛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别的就不记得了。只记得你喂我吃红豆糕,你的样子很美很柔和……”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夏飞飞狠狠的一记耳光。 小男孩委屈得想哭,然而夏飞飞的模样却更加惊骇,就彷佛遇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那般。她连着退了几步,退到寒公子怀里。 寒公子忙张开双臂抱住她,在她耳边细声安慰道:“我早说他不好,故意没买他。想不到阿烈可恶,硬是把他们又给劫了来。结果这下子,吓到你了吧?你花容月貌,小孩子梦里识人不清,梦见一个仙子模样的,就以为是你,也未尝可知。” 夏飞飞闭口不语。 前世的时候她原本对楚阳的喜好并不清楚。只是楚阳的侍女曾因为红豆糕里下药,被楚阳驱逐。这件事情被染香过问,楚阳还恃强而骄,当着染香的面斥责她,令她老大下不来台。 因此夏飞飞对来龙去脉印象很深,也大致知道,楚阳虽然性子坚毅,其实嗜好甜食,最喜欢吃红豆糕。 前世里她有喂楚阳吃过红豆糕吗?似乎并没有啊。然而,楚阳竟然会零落地梦到前世的片段,实在令她始料未及。看小男孩眼中的神情,他是真的不记得别的事情了,并非作伪。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夏飞飞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盯住小男孩问。 小男孩想了想,回答道:“我依稀记得,从前小的时候,似乎姓楚,有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人,一直唤我阳阳。” “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做楚阳了。”夏飞飞咬咬牙,当机立断地说道,“从此以后不准再叫我姐姐,哪怕在梦里、在心里也不准这么叫。我是你的主人,我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得到你的,你必须永远忠于我,忠于我一个人。” “是,主人。”小男孩乖巧地说道。 夏飞飞转头望着程若谦:“这个礼物我收下了。从此以后,玲珑火阵的生意都交给你来打理,每座火阵你只需要付给我一百四十块三品灵石,其余的盈利,你或者交给宗门,或者自己留下,我都不会过问。” 程若谦大喜过望:“谢谢夏姐姐!从此每售出十座火阵,除了灵石外,我额外奉送一个处子炉鼎,供夏姐姐练功所用!” 夏飞飞知道是程若谦不肯占便宜,这才是商人本色,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夏飞飞随即转过头来,对着小楚阳讲道:“你放心,我不会往你脸上刻字,我也相信,你能够奉献的,比任何一个奴隶都要多。从此以后,整个逍遥窟的丹药功法,都对你敞开供应。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修炼,每半个月向我报告一次修炼进度,不得懈怠!” “是,主人。”小楚阳沉稳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飞飞了却一桩心事,转过身来,挽住寒公子的手:“阿寒,你信不信,我有预感,这个叫楚阳的孩子,将来必定成长为我们逍遥窟最厉害的打手!” 寒公子笑道:“我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观察了几天,发现大家还是喜欢在晚上看文。所以,还是放在凌晨更吧。如果码字比较慢或者卡文的话,可能会向后推迟一段时间。就这样子。 101又三年 从此楚阳就在逍遥窟里住了下来。 几乎所有有心人都意识到了夏飞飞对楚阳不同寻常的看重。 楚阳当时的修为不过是练气期,别说做一个打手,就连同时进入逍遥窟的炉鼎们都比不过。但是夏飞飞却当着众人的面,从自己的空间法器里取出两部早就准备好的功法玉简,嘱咐他好生修习。这等待遇,甚至连寒公子这等侍君都没有过。 寒公子名叫江寒,是五年前夏飞飞从朱紫界带回来的儒修。儒修都以谦谦君子自居,表面不动声色,然而,当他和夏飞飞夜间独处之时,却微微带着几分醋意说道:“你如今越发张狂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夏飞飞最爱他这种欲言又止的调调,笑着说道:“怎么?醋了?当时我带你回来时候,可从未说过只有你一个人。楚阳确实是修道天才,我的眼光再不会错。” 然后两个便开始笑着打闹,这一点小小的不快自然是被一带而过了。 然而楚阳也确实没有辜负夏飞飞的期望。那两部功法玉简一部魔修,一部武修。他魔武同修,竟然一个月就晋阶筑基期,魔修功法亦有小成,成功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夏飞飞大喜,特意命他独居晚晴小院,又给他寻了个侍女照顾他日常起居。那名侍女名叫夕儿,长得温婉可爱,平日里最擅长做红豆糕。 转眼之间,楚阳已经在逍遥窟待了三年了。整个逍遥窟的资源都对他敞开供应,在这三年里,他刻苦修行,修为更是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堪堪进入凝脉初期。 在这三年里,夏飞飞对他既看重,又冷酷,每半个月检查一次修炼进境,丝毫不肯放松。 除了楚阳之外,逍遥窟也渐渐出现了别的半大少年。但是和楚阳不同的是,他们一入逍遥窟,就换上了白色衣衫,这其中的含义,逍遥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楚阳知道,这些少年里有一个叫华光的,最得夏飞飞宠爱,她几乎是刚看见他,就递给他一部禅修玉简,嘱咐他好生修行。还有一个叫叶晨的,换上白衣后就被直接派往饕餮阁,跟着厨师们学习厨艺去了。 因为有了这些孩子的出现,楚阳的存在,便开始变得不起眼起来。起初的时候,江寒尚有心思故意挑他的不是,到了后来,便只顾对付新人了。 “少爷,这是这个月的丹药。寒公子这次未曾克扣呢。”小侍女夕儿喜滋滋地跑过来说。 自从出售碧莲火的事情被程若谦主动揽下以后,寒公子江寒可就清闲多了。他把采买炉鼎及日常用度的活计交给另一位侍君张烈,自己则开始留意逍遥窟中俗务琐事。 楚阳看了一眼那两瓶分量甚足的丹药,陷入了沉默。 逍遥窟培养的丹师们资质平平,目前尚只能炼制练气期和筑基期的丹药。自从楚阳晋阶为凝脉期之后,就知道高阶丹药从来都是托程若谦大批量采买。 程若谦原本是半年来逍遥窟一次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迟了三个月没有来。逍遥窟中灵石充足,别的储备尚可,唯独丹药,出现了短缺。 寒公子从两个月前便开始大肆克扣,被夏飞飞察觉后大骂了他一顿,自己进了丹房之中炼丹,据说,半月之后出来,整个人形容枯槁,宛如鬼魅。 那是夏飞飞第一次误了检查他修炼进度的时辰。第二天的时候,她命人唤楚阳过去,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江寒肩头,看也不看楚阳地说道:“你已经进入凝脉期,魔修功法也已经练到第三层。今后更应刻苦修行。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检查你修为进度,你却不可因此有所懈怠。”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楚阳心中竟有几分不甘,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突然说道:“属下修行中尚有疑问,恳请主人答疑解惑。” 以前他这么说的时候,夏飞飞都会很和蔼地询问他的问题,耐心解答他的疑问。然而这次,只是摆了摆手,很不耐烦地说道:“我对武修、魔修所知甚少,你自己想去!” 江寒在一旁笑着,很有当家主夫的气势:“我们儒修有一句说法呢,是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这修行功法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自己回去琢磨吧。” 然而,他刚说完这句话,脸色就变了。 楚阳当时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叶晨拉着华光的手,沿着碎石子路向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穿着白衣,皎如玉树,挺秀如青松一般。他们一走过来,夏飞飞立即就来了精神,对着两个孩子嘘寒问暖,直到江寒在一旁重重哼了好几声,才随他一同离去。 从那以后直至今日,楚阳就再也没有见过夏飞飞。据和他同队的护卫队说,夏飞飞每年会检查一次他们的修行进度。楚阳知道,那大概就是他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了。 护卫队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千万不要爱上主人,否则,他的遭遇一定会很惨。”据说,先前有一个被采补过的炉鼎因为资质突出进了护卫队,却依然痴心妄想,随即被几位郎君联手惩治,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被赶出了逍遥窟。 楚阳年纪尚小,对于护卫队中人所说的情爱没什么感觉。他只是感到略有些委屈。就好像一个从前受尽了宠爱的孩子,突然被众人冷落后的那种心情。这种感觉随着华光、叶晨的渐渐长大而越发明显,他也变得越发沉默。 “听说,华光少爷又受到寒公子责罚了。夕儿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叶晨少爷更受宠一些,为什么寒公子只责罚华光少爷。”夕儿还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楚阳从夕儿手中接过那两瓶丹药,顺手倒出一颗,用津液化开,盘腿坐在蒲团上运气打坐,一如往日。 而此时此刻,夏飞飞正在花园里哄华光开心。前世里华光君是她一度颇为宠爱的男宠,是染香花了好大力气才骗到手的禅修,一向藏着掖着,后来却便宜了她。 夏飞飞爱极了华光身上那种冷漠禁欲的气质,偏偏他动了心之后刻薄小性,又是一道风景。是以在费尽心机将少年华光拐来之后,她毫不犹豫丢给他一本禅修心法。 令人颇感遗憾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逍遥窟中环境不适宜禅修修炼的缘故,华光的修为进境甚为缓慢,至今不过筑基初期,令夏飞飞微感失望。 不过,华光已经十四岁了,少年身量已经初成,颇有几分昔年的风采。 夏飞飞自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摧残幼苗,不过,看着少年面色微红,纤长的眼睫毛不安地颤动,夏飞飞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仆从向她汇报说:程若谦来了。 自三个月前程若谦失约以后,采买丹药的差事重新落在江寒和张烈手上。夏飞飞心中也不是太着急。然而她知道,程若谦是一个出色的商人,如果没有十万紧急的重要情况,他断然不至于失约。 果然,宾主落座以后,程若谦就丢给她一个重磅消息:他把林卓雅给带来了。 十几年过去了,百蛊界早已经沦陷了十几年。夏飞飞听来的关于林卓雅的最后消息,是上次程素心所说,说林卓雅被妖修捉住,在他空窍处种下种子,将他变成了花妖。 “百蛊界那么多蛊修,毕竟还是有几个忠于林界主的!”夏飞飞赞了一声,“想必是旧部拼死相护,他才能脱身而出的?” “夏姐姐!”程若谦眼睛直直盯着夏飞飞看,“若不是夏姐姐之故,林公子怎会被那猫妖如此折磨?现在林公子只身逃出,已经无处可去,还望夏姐姐收留!” 夏飞飞却不为所动:“百蛊界再落魄,也毕竟是一个界。林界主身死,林昭南潜逃,他林卓雅便成为唯一的旗帜。便纵对于二重天的人来说,也是极有用的筹码,他又怎会无处可去?” 突然之间,门外一声幽幽的叹息声说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来投奔你,正是因为我不想做别人的筹码。而且,对于此刻的你来说,我很有用。” 夏飞飞来不及惊讶,林卓雅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便映入她眼帘。他的衣服空荡荡的,整个人瘦得可怕,宛如骷髅一般,唯有面容依然是从前俊雅公子的模样,只是,在他的额头,眉心的正上方,盛开着一朵小小的蔷薇花,颜色红的像血,娇艳欲滴。 尽管夏飞飞前世见多识广,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花妖的模样。想起林卓雅从前的风姿,她心中忍不住有些难过。然而更多的却是惊讶: 她这十几年来依靠出售碧莲火赚来的灵石,疯狂采买炉鼎,尽管炉鼎整体质量不能算好,却以数量取胜,早已攀升至金丹初期,自问放眼二重天,也已经不算庸手了。但是林卓雅在自己设了重重大阵的逍遥窟中行走,自己竟然丝毫未曾察觉。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听闻花妖固然伤及身体根本,却有催生修为之功效。你现在的修为如何?”夏飞飞直接问道。 林卓雅从容一笑:“大抵相当于凝脉后期,远不及你。” “那你怎会?”夏飞飞忍不住惊诧,因为,以她的阵法造诣,哪怕是金丹后期的强者在逍遥窟中行走,她也不会一无知觉。 “因为,我所修行的妖族功法中,有一个法术名叫敛息大法。”林卓雅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接到单位通知,11月份要考试,具体时间未定。 所以,从下个月开始,可能会放慢更文节奏。隔日更或者一周三更什么的。具体还没有最后决定,到时候会另行说明。 另: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102麻烦上门 程若谦突然发现,他还是低估了整件事情的难度。 他原本以为,事情不会比他平日里送出几个炉鼎复杂多少。林卓雅固然,咳咳,元阳已失,但两人从前既然有过情谊,此事便不那么重要了。夏飞飞的逍遥窟中男子无数,她也不在乎多养一个少养一个的,又幽静隐秘,不为外人所知,自然是林卓雅藏身的最佳去处。 然而,屋子里的气氛却渐渐地冷寂起来。 程若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夏飞飞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想什么心事。林卓雅面带微笑,一直温柔地望着她,心定神闲,一言不发。 有侍者送上清茶,夏飞飞喝了一口茶,方扭头对程若谦说道:“你这次真的给我带了个大麻烦来。” 程若谦不解其意,林卓雅却好像早有所料似的说:“是麻烦,但是也是机遇。” 夏飞飞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看来阿谦跟你说了不少我的事情啊。可是你以为,凭我逍遥窟的这么一点点微末实力,就可以和蛮荒境数以百计的势力抢夺了吗?” 林卓雅道:“不是抢夺,你才是名正言顺。”又微微低下头去:“整个百蛊界的人都知道,荒月山寨的夏飞飞是林卓雅未过门的妻子。林卓雅曾为包庇她的罪过,受到界主和戒律殿的惩罚。” “你!”夏飞飞重重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你简直谎话连篇!” 林卓雅道:“我并非说谎,这件事情百蛊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何况,你也扪心自问,当日我追捕你,生死相搏之时,可曾尽过全力?若是我哥哥出手,你岂能那么顺利逃到海洲城?” 夏飞飞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林公子,有的事情,你若做过,我自然知道,不消你细说。纵然原本有些旧情在,你直接这么嚷出来,失了身份不说,这情谊也就薄了。” 林卓雅的脸红了一红,又压低声音解释道:“昔日我曾说我会与当地大族联姻,可是……” 夏飞飞目光闪动:“可是那些大族大多孱弱无能,居心叵测,你不甘心被他们辖制,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又怕得罪人,就拿我当幌子,是也不是?” 林卓雅道:“你也可以认为我对你难以忘情,缠绵至今。” “哼!”夏飞飞将信将疑。 林卓雅又道:“听阿谦说,你这些年来,又结交了几个男子。我早知你秉性,自然不会怪你。何况,你看重的男子,定然也不是容不下人的。只要你肯庇护收留,我自愿退居末位。” “林哥哥!”程若谦忍不住出声劝阻,他从来未曾想过一向骄傲矜持的林卓雅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对夏飞飞讲出这种自轻自贱的话来。 夏飞飞听了也是一愣,继而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男宠之间彼此宽容大度、和睦相处自然是每一个广开后宫的女子之夙愿,可是林卓雅好歹是一界之主的儿子,百蛊界再怎么位居一重天之下,那也是一块堂堂的界啊!她断然没想到,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居然是林卓雅。 夏飞飞犹疑地上下打量着林卓雅。林卓雅也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她,目光里没有半点躲闪、犹豫、后悔,显然是拿定了主意。然而,越是如此,夏飞飞越觉得不同寻常。 “阿谦,你是怎么带他进来的?”夏飞飞突然间灵光一闪,问道。 程若谦小心翼翼地回答:“和平日里一样,我在进入幽明山地界的时候,便用纸鹤召唤了马车。” 逍遥窟主人靠卖碧莲火赚了大钱,这是附近的几十个界都知道的事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夏飞飞做足了防范的功夫,除了布下大大小小数十个大阵小阵监视防御之外,还在进出的时候布下迷踪阵法,唯有熟知路径的马车车夫才能顺利进去。而这些马车车夫,全是夏飞飞从朱紫界精挑细选的官奴,又聋又哑,平日里只能通过文字纸上交流。 程若谦和逍遥窟打交道这么多年,只知道逍遥窟在幽明山脉之中,中有幽明湖。然而整个幽明山脉绵延千里,幽明湖少说也有几十个,实在难以找寻。 夏飞飞听了程若谦这话,便转头问林卓雅道:“你的人呢?你该不会是孤身一人逃出来的吧?” 程若谦的脸色突然间变了。 “你骗我!”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向着林卓雅说。 林卓雅道:“我的旧部却也是千锤百炼,百蛊界有名的百战之师。个个都是至少凝脉期的修为。便是一起来投奔你,你也不亏。” 夏飞飞和程若谦出身百蛊界,自然知道,有些百蛊界出身的蛊师们在一重天、二重天投靠师门,修炼出师之后,会重新回到故乡,报效故土。这批人自然被界主供奉招揽,成为镇守百蛊界的最后屏障。 程若谦想了想,细细权衡了一下得失,就放下心来,不再计较他被林卓雅欺骗的事情了。他低声向夏飞飞提出他的建议:“夏姐姐,只要他们不喧宾夺主,我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大大加强逍遥窟的防守力量。” “好事?”夏飞飞冷笑一声,“若是好事,林公子怎么肯放低姿态、哀求着我收留他?别跟我扯什么旧情难忘之类的鬼话!他林卓雅,纵使旧情难忘,也绝对不会因私废公,忘了他身为界主之子的职责的!” 程若谦看着林卓雅,只见他只是微笑不语,一脸坦然,显然是默认了,心中更觉得迷茫。 “走,带我去看看你的那些旧部吧!”夏飞飞权衡再三,终于说道。 林卓雅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夏飞飞一起走出屋子,程若谦犹豫了一下,也要跟上,却看见江寒面罩寒霜,挡在他前面。 程若谦看了一眼夏飞飞,发现她已经走出好远了。以她的秉性,江寒再受宠,也断然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做出忤逆她的事情。所以,程若谦便知道,不让自己跟着过去,应该是夏飞飞的意思。 程若谦看着江寒死命拦着自己,一张俊脸上也带出几丝咬牙切齿的狰狞之色。他从前明里暗里没少被江寒挤兑,看他这副愤怒的样子,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江公子,有何见教?” 江寒冷笑一声:“你这个人,论低买高卖、囤积居奇倒是有几分手段,可惜论讨女人的欢心,却实在是一塌糊涂。我知道你对飞飞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惜飞飞只拿你当赚钱工具、合作伙伴来用。你不好意思开口示爱,便总是四处搜寻些奇葩货色,便想分了我的宠吗?” 程若谦道:“江公子你误会了。夏姐姐出身百蛊界,这位林卓雅公子便是她从前未拜堂的相公。两人颇有一段情谊,并非什么奇葩货色。林公子品行大方,不骄不妒。还希望江公子日后和他和睦相处才是。” 江寒冷笑道:“未拜堂的相公?我怎么从来不知?” 程若谦道:“江公子陪伴夏姐姐,不过四年吧?四年之前,夏姐姐的事情,真个会如数家珍,一五一十告诉你吗?幸亏是未拜堂的相公。便是拜堂,三夫四侍也属寻常。若是已然行了双修之礼的道侣,江公子却又何以自处?” 江寒气的浑身发抖,程若谦心中暗暗爽快。 然而,不过片刻,江寒便平静下来,斜眼看了程若谦一眼,才道:“商人还是商人,这种庙堂高远之事,你怎么能有我们儒修这么清楚。你以为,你带了那个百蛊界的林公子来,就是好人做好事吗?” 程若谦微微惊讶,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有几分忐忑起来。 江寒冷冷说道:“眼下人修和妖魔混战,百蛊界正是战火之源。战乱之因,大抵是百万年来的仇恨,百蛊界的各大炼狱崩溃也只是其中的导火索。然而,人修从来讲究师出有名,抵御反攻之时,是一定要推苦主出来的。这个苦主,你认为由谁担当才相宜?” 程若谦想了想道:“既然百蛊界是战火之源。苦主自然由百蛊界的人担当才相宜。百蛊界的林界主已战败身亡,遗下两子,大儿子林昭南在战乱初起之时便弃界而逃,为民众所不齿。林界主临死之时昭告百蛊界,以小儿子林卓雅为继承人。” 江寒道:“据我所知,林卓雅囚禁期间,一重天无数势力想救他脱困。无奈猫妖姬小白丧心病狂,视战局于不顾,只是一味看牢他,折磨他,一直未能得逞。前不久听说姬小白受明月心相招,不得已暂离百蛊界,想必诸势力便是趁机,里应外合,将他救出。” “这——”程若谦仍然不明其意。 江寒铁青着脸说:“他们既然救了林卓雅的性命,林卓雅理应感恩图报才对,为何又在旧部帮助下,秘密潜逃,非要到二重天寻我们飞飞庇佑呢?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男子,都像我这般自轻自贱,愿意和许多人争抢一个女人的吗?便纵是旧情难忘,难道他就不会自立门户,将飞飞掳走做他的双修道侣吗?” “你是说——你是说——”程若谦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脸色大变,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的!”江寒狠狠地瞪了程若谦一眼,说道,“都怪你,你给我们逍遥窟,招来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银的地雷 103收战部 马车在一片无人的荒野里,停下来了。 夏飞飞将马车的帘子掀开。 然后她看到坐在她旁边的林卓雅将一个墨色竹管扣在手指上,向天空弹出。霎那间,一阵尖锐的呜呜之声响彻荒野。 夏飞飞看了林卓雅一眼,只见他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里,几十道五颜六色的剑光朝这边赶了过来。按照剑光的飞行速度推测,果然是凝脉期居多。甚至还有一个金丹期的修者。 “剑修?金丹?”夏飞飞倒有些吃惊地望了林卓雅一眼。 林卓雅点了点头:“百蛊界虽然只是蛮荒境最底层的一个小界,却也不容小窥。自然要有些压箱底的货色。” 正说话间,这几十道剑光已经齐齐按下云头,他们原本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前后有偏差,然而却能彼此相互照应,单就这份整齐度来说,已经令夏飞飞颇为惊讶。 “这是——战部?”夏飞飞有些迟疑地说道。 “论编制而言,是战部里的一个小队而已。不过,这已经是百蛊界最精锐的一支队伍了。”林卓雅神色有几分凝重。 正在这时,几十个人已经列阵而立,为首的那名金丹上前率众行礼道:“见过公子!” “见过公子!”几十个人齐齐喊道。 数十个声音在荒野中响过,如同平地里滚起的炸雷那般。巨大的声波向四面八方平铺过去,荒野里齐腰的野草也竟然为止折腰。 夏飞飞闭口不语。实际上她已经有几分动心。前世里她号称是逍遥窟主人,见多识广,然而从来都是在散修里混。就算是偶尔被围,打群架的时候,也顶多不过几百个人毫无意识、毫无配合的乱打乱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战阵的威力,心里实际上羡慕的很。 林卓雅额头上顶着花妖独有的耻辱标记蔷薇花,却神色从容、贵气凌人地向着他的部下们回礼,又指着夏飞飞说:“这个人就是夏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那名金丹剑修迟疑了一下,看清楚夏飞飞的修为以后,便抱拳行礼道:“见过主母大人!” 林卓雅在众人面前说出前面那句话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夏飞飞的反应,生怕她出言反驳,或者立即翻脸不认人。 当他听到金丹剑修如此称呼夏飞飞,而夏飞飞只是有几分茫然、并未激烈反对的时候,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却立即对金丹剑修摇头说道:“不,她不是你们的主母。以后,她才是你们的主人。” 金丹剑修面露惊容,惊呼道:“公子,你——” 这就是蛮荒境不成文的规矩了。当以男子为主的情况下,他的正妻才会被称之为主母。 猫妖姬小白因为一个蛊修女子而对林卓雅大肆折磨的事情,金丹剑修自然是知道的。是以他看到林卓雅说面前女子就是夏姑娘的时候,便毫不犹豫抱拳行礼,心中想着既然是金丹女修,也堪堪为公子之贤内助。 没想到,林卓雅却直接说要那姓夏的女子做他们的主人! 林卓雅对他的部下,从来不会说无谓的废话。他如今既然堂而皇之的这么说,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他受尽猫妖的折磨,痛苦不堪,已经有了厌世的念头,只是不忍心旧部从此落入敌人之手,是以苦苦支撑至今,待到把旧部送给心上人之后,便动了弃世之心; 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位姓夏的金丹女修其实是位女中豪杰,不愿退居幕后,林公子爱她至深,为了迁就她,甘心将手中筹码拱手出让,然后自己做家中主夫。 “谢叔你放心,我不会死。”林卓雅对那名金丹剑修如此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一旦打定了主意,就再也不会改变。你、还不赶快拜见新主人!” 谢姓金丹面容凝重,很严肃地盯着林卓雅看,林卓雅也静静地回望着他。终于谢姓金丹长叹一声:“好!老子认输了!你们老林家,要么就是林昭南那种乌龟软蛋窝囊废,要么就是你小子这种自诩聪明实则爱女人不爱江山的小混蛋!” 林卓雅听他骂的难听,却并不恼怒,只是看着他,很平静地说道:“谢叔,百蛊界现在已经被妖魔占据了,我父亲也死了,江山什么的,早就没有了。我们现在一直在逃亡,只是努力争取不被别人摆布而已。相信我,她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主人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们来说。” 他这话说的语焉不详,然而谢姓金丹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谢姓金丹不再废话,直接转头问夏飞飞道:“夏姑娘,我们公子敬你爱你,心甘情愿自己受委屈。可我总要为我手下这五十多个人考虑。现如今也请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的地盘到底有多大,手中又有多少资源,能不能养活我们这五十多号弟兄?” 还没等夏飞飞说话,谢姓金丹头也不回,又向着林卓雅说道:“小林子,你自己糊涂,谢叔也不便说你。可我和你父亲八拜而交,却不想看着他一手供养的战部所遇非人。现如今我就斗胆为我手下的弟兄们做一次主,若你那妻主养不起我们,我们掉头就走,就算被人骂作背主求荣,我谢不屈也承受的起!” 林卓雅听到金丹剑修谢不屈这话,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点头说道:“应该的。” 然后谢不屈和其余修者的眼睛齐刷刷望向夏飞飞,他们迫切想听到夏飞飞的答案。若是夏飞飞所说不合他们心意,他们虽然不至于立即四散而退,也定然会心生阴霾。 夏飞飞沉吟片刻,突然间笑了。她朗声说道:“地盘,我现在倒是有,你们的人数再多几倍,只怕也能装的下。只是你们这一来,我这地盘,还能守得住吗?” 谢不屈道:“有地盘便好。若守不住,就再打一块地盘,奉于姑娘。只是,维持一支战部,所耗不菲,你可有这许多资源?” 夏飞飞道:“若你这战部是一万人的规模,我现在的确供奉不起。可只是一支五十多个人的小队,又有何惧?”又压低了声音走到谢不屈旁边说道:“难道你来前竟没有打听打听,若论这周围几十个界里,除了一界之主和大门派抛开不谈,谁的晶石能够多过我?谁的法宝装备有我这么精良?一般的小家族,哪个有我这么财大气粗?” 谢不屈被她这一番暴发户式的炫耀弄的有点呆了,他下意识地望向林卓雅求证,林卓雅点了点头,也凑到他耳边说:“谢叔可还记得程若谦?他现在掌管着无名剑宗一半的经营事务,其中一项很大的晶石来源,便是和夏姑娘合作经营的。” 林卓雅没有注意到,夏飞飞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寒芒一闪。 谢不屈听了这话,立即反应过来。他毫不犹豫,冲着夏飞飞跪下,行初见主人的拜偈大礼:“属下谢不屈,烈焰战队统领,拜见主人!” 他身后,五十多个剑修也齐齐跪倒在地,向夏飞飞行礼:“拜见主人!” 夏飞飞也很有上位者的自觉,立即摆出了一副既庄重尊贵、又不失亲切的主人模样。她和所有剑修都见过礼之后,又温言软语安慰了他们几句,林卓雅在旁边看的心中暗暗欣慰。 夏飞飞不动声色,先教马车车夫带这五十多个剑修回去。 由于剑修是攻击主力,打手型人才,在引他们进迷踪阵法的时候,自然不便给他们统一蒙上遮眼黑布,更何况夏飞飞一时半会儿也未曾炼出这么多块黑布来。是以夏飞飞干脆秉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摆出一副对这些剑修非常信任的模样,引得他们心生好感。 然后,等到这群剑修走远了,夏飞飞才话锋一转,对特意留下的谢不屈说道:“谢统领现在已经知道,我有足够的实力,当你们烈焰战队的主人。只是,却不知道谢统领是否有能力,担当这烈焰战队的统领。作为你的新主人,我倒要考验一番。” “你!”谢不屈怒道,“谢某人十八岁蛊修三转,十九岁通过天梯试炼,入神秀门修炼,一百三十岁晋级金丹,从此回转百蛊界,报效故土。我敬你是林公子心爱之人,可你也不能质疑我的修为!” 林卓雅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是夏飞飞这个新主人嫌谢不屈有些傲气欺主,新收伏了他,是必定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 果然听到夏飞飞笑着说道:“谢统领莫要惊慌。我没有怀疑你修为的意思,只是哪怕是同等修为的修者,这实战之时,仍然有所差别。特别是剑修,定要手底下见真章,方能辨个清楚明白。谢统领既然出身神秀门,正巧我是无名剑宗的剑修出身,不如,我们便切磋一番?” 说罢,她便伸手一抓,一柄外形很是彪悍的长刀被她抓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周三更,又进入争霸剧情,所以节奏会更加缓慢。姑娘们也可以选择养肥。 104实力为尊 碎梦刀。三品法宝。当夏飞飞晋升金丹期后,毫不犹豫在第一时间内炼出,堪堪配合碎梦刀诀使用。 在金丹期剑修多数还在使用法器的二重天,夏飞飞这么奢侈地使用法宝,若是被人看见,绝对属于炫富行为。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夏飞飞手下的一群人们也同样装备精良。凝脉期以上统统配置一品法宝,就连筑基期的修者也有制式法器披挂。 这些精良的装备,全是得益于售卖碧莲火的生意。对于拥有七品黑莲火以及炼火大阵秘诀的夏飞飞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谢不屈看到这柄长刀,猛地一愣,脸上的神情可以用精彩万分来形容。他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卓雅,发现林卓雅脸上的表情也同样精彩。 谢不屈和林卓雅的父亲八拜而交,可以说是看着林卓雅长大的。在谢不屈看来,林卓雅比乃兄林昭南要强上许多,外形俊雅而有一颗纯爷们儿的心,内敛但是强势。 所以按照常规的想法来看,林卓雅定然会欣赏那些柔情似水、贤淑知礼、多才多艺的女子。 而且,以他打听到的讯息看,这位夏姑娘是在荒月山寨靠琴声和歌声勾搭上林卓雅的。 能与林卓雅音声相和的人,定然也是蕙质兰心、色艺双全的吧!谢不屈心中一直这么认为。 事实上,他第一眼看到夏飞飞,对方相貌堪称清丽,也颇符合他先前的认知。只是,只是这柄明显走彪悍狂野路线的大刀……这柄大刀难道是一个女修应该使用的兵器吗? “原来林卓雅竟然喜欢这种调调的,倒是看不出。怪不得百蛊界的那些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姐不合他心意。不过,若是苏红依……若是苏红依……”谢不屈心中暗自开始嘀咕。 林卓雅看到这柄大刀,心中也是一惊。原本夏飞飞自称无名剑宗的剑修,他心中已经颇感意外,瞬间联想到另外一件事情。然而,等他看到大刀的时候,原本的思绪立即被打断。 这柄长刀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外形竟然和凡世间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有几分相似,长而厚重,杀气腾腾。这……这也算剑修吗? 然而令林卓雅尤其感到惊讶的是,这柄长刀竟是一件真正的法宝!不是法器,而是法宝!他身为界主之子,博览群书,眼光是不差的。但是百蛊界毕竟属于穷乡僻壤的修真底层世界,就连他,也没有亲眼见识过真正的法宝,就连百蛊界唯一的金丹谢不屈,至今使用的仍然是一把普通的飞剑,品质大约法器四品。 其实林卓雅还是看走了眼,夏飞飞用七品黑莲火、以炼器大师的技巧祭炼出来的法宝,岂是寻常法宝可以比拟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各种阵法,实乃阴人之不二利器。 除此之外,夏飞飞还特意给法宝留了再次晋阶的空间,也就是说,只要她的修为足够,手中材料足够,她大可以再次祭炼。 谢不屈缓缓祭出飞剑。 剑修进入凝脉期,有初步的驭物飞行能力。而在晋阶金丹期之后,才能真正对飞剑操纵如意,此时的飞剑,才真正具有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威力。 飞剑缓缓飞入半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夏飞飞刺去!无须什么精妙的招式,此时的飞剑,完全是凭借着一股剑意在驭使!而剑意则与修者的心念紧密相连,修真心一动,飞剑亦是一动。 “谢叔!”林卓雅在旁忍不住叫了一声。他是知道谢不屈的厉害的。晋阶金丹已经几十年的谢不屈,和刚刚晋阶金丹的夏飞飞来比,那就是天壤之别。试问一个久经战阵的金丹修者的战斗经验和意识岂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可以比拟的? 从夏飞飞出言挑战的时候,林卓雅就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到了这个时候,更是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谢不屈听到了林卓雅的叫声,心中略微有些鄙视:若是轮到林小子来提醒自己,他这么两百年的岁数也就白混了! 烈焰战队既然已经认夏飞飞为主人,而这个主人又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教训一下自己,谢不屈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下,以便为自己赢得更高的地位。毕竟,这个世界上,以实力为尊。 然而他也不会不知轻重地伤了夏飞飞,他怎么能伤害自己的主人呢?是以他驾驭着飞剑,想在夏飞飞头顶极其巧妙地掠过,削去她的几缕头发,既显示自己对飞剑的掌控程度,又不至于令她恼羞成怒。 然而,飞剑刚刚飞出的时候,夏飞飞手中的长刀也已经跟着飞出了。碎梦长刀在天空中划过,后发前至地迎上了谢不屈的飞剑。然后谢不屈便看到,五光十色的梦幻刀光将他的飞剑斩落在地。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幕为什么会发生。 谢不屈的长剑被碎梦刀斩出一个米粒大的缺口。长剑以修者鲜血祭炼,和修者心神相连,谢不屈当场便受了轻伤,顿觉胸中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到了喉咙,却被谢不屈死要面子地生生咽下。 “原来夏姑娘……啊不,原来主人这么厉害,倒是我先前……唉,惭愧!”谢不屈是一条汉子,虽然口中血腥气尚存,脸上红白相间,却立即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先前轻视的心思,紧接着便跪地给夏飞飞赔不是。 夏飞飞知道,有谢不屈这句话,他对自己,才算是真正心悦诚服,认下自己这个主人了。 所以她立即很配合地将谢不屈扶了起来,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甜言蜜语宽慰了他几句,又取过一瓶丹药,对谢不屈说:“这并不是谢叔修为之过。以法宝和法器相斗,原本就是我胜之不武。谢叔你放心,既然来到我逍遥窟,定然会为你祭炼法宝飞剑,好让你将自身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瓶养气丹,谢叔且收下,以备日后不时之需。毕竟,我们剑修都是过的打打杀杀的日子,受伤什么的在所难免。” 谢不屈老脸微红,将那瓶养气丹接过。他自然知道养气丹是金丹期专用的丹药,对疗伤有奇效。他也知道夏飞飞定然是看出他已经受伤,只是为了给他在林卓雅身前留面子,故意不说而已,当下对这个心思剔透的女人又多了几分感激。 此时此刻,逍遥窟中,程若谦满脸悔意,被江寒骂的几乎体无完肤。 “可是,若是你看出这么许多,为什么你刚才不去提醒夏姐姐?”程若谦问道。 “提醒?”江寒气急败坏地说道,“提醒有用吗?你以为飞飞像你这么蠢吗?我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但是那个姓林的,还敢有恃无恐,拉着飞飞去看他的旧部,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那个姓林的知道,就算飞飞猜透了他的居心,他也有让飞飞抗拒不了的理由!” “我这辈子,最讨厌像姓林的这种人!这种人精通驭人之术,满口大义、满口大局,实则是暗藏祸心,只想着怂恿别人去为他送死!他就是算准了,飞飞定然抗拒不了他给出的诱惑,你居然将这种祸害带到这里来!”江寒朝程若谦怒目而视。 程若谦不以为然地说:“世界上没有夏姐姐抗拒不了的诱惑。当初大闹百蛊界的那个猫妖姬小白,你是没有见过,那长相别提有多妖孽,连男人看了都有几分动心。当时姬小白大概是有点雏鸟的感觉,夏姐姐可能是他见的第一个人吧,是以死缠着夏姐姐不放,别提有多痴情了,最后还不是被她甩了?” “你不懂!”江寒道,“你这是盲目崇拜!你脑子里只剩下草了是不是?我几时说过飞飞会抗拒不了那个林卓雅的美色了?瘦的像鬼一样,额头上还有一只妖花,破了相了都!可是,这世界上的诱惑,又岂止是美色这一样?功名利禄、功法修为、权力法宝……我怎么能不怕?”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马车带着五十多个剑修缓缓进入逍遥窟地界,与此同时,夏飞飞的纸鹤也飞到了江寒手中。江寒拆开纸鹤一看,黑着脸狠狠瞪了程若谦一眼,继而步履匆匆,向着逍遥窟的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大声喊着:“张烈,张烈,来新人了!” 正在隔壁屋里生闷气的张烈应声而出,他是一个武修,出来的时候还提着他那根长棒。程若谦原本和张烈关系不错,此时便笑着上去打招呼,岂料张烈看都不看他,急匆匆跟着江寒一起出去了。 程若谦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下子连张烈也恼了自己了。他讪讪一笑,也不好再为自己分辩,只是跟着两人,也向门口走去。 几个人走到逍遥窟大门口,同时都愣住了。只见一支五十多个人结成的队伍整整齐齐,杀气腾腾立在门口。 江寒倒吸一口冷气,张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棒。若不是夏飞飞事先传过讯息,单看这架势,他们定然会认为是有敌人寻仇寻上门来了。 “哥哥,这次来的这个林公子,看来不是善茬啊!”张烈沉声说道。 江寒点点头,他身为儒修,看上去倒比张烈更镇定一些,也难怪夏飞飞这么多年来一直宠他:“我理会得。” 当夏飞飞、林卓雅和谢不屈三个人回到逍遥窟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一里一外两群人马彼此怒目相向,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在门外的,自然是夏飞飞新近收服的这只战队,门里的,自然是江寒、张烈以及逍遥窟的众打手。夏飞飞随便瞟了一眼便看到,连楚阳、华光、叶晨他们都被江寒一起给叫了出来。 “阿寒,这是怎么一回事?”夏飞飞颇有些不满地问道。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宠江寒,不是没有原因的,江寒虽然略有善妒,却能帮她把逍遥窟的大小事宜处理得妥妥帖帖,少有疏漏。然而这次,她分明发出了纸鹤,命江寒迎客,却闹成了这副不尴不尬的局面。 江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华光一眼。平日里一向冷漠、对夏飞飞爱理不理的华光竟然跑到夏飞飞面前拉住夏飞飞的手说道:“飞飞,这群人坏死了。一听说我们是你的侍君就要喊打喊杀。” 夏飞飞无声地望了林卓雅一眼,示意交给他去解释,自己只是盯着华光上下打量,颇有几分失望:这孩子绝对长歪了。模样虽然还和前世时候一样俊俏,通身的气质却差了不止一成。她喜欢的华光,是那个充满了禁欲气质每次哄他双修都会脸红的禅修啊,不是这个外表冰山实则满腹小心思的少年。 夏飞飞不动声色抽出了自己的手,转头望向林卓雅,只见他正在向谢不屈和战队众人解释道:“我早知她已经纳了郎君。我自甘居于末席。” 这个消息犹如炸雷一般,令烈焰战队的人炸开了锅。百蛊界那种小地方男尊女卑惯了,哪怕是烈焰战队中这些在一重天、二重天待过的人,也不是很能接受以女子为主的模式,更无论是在三重天不算罕见的夫侍成群了。 先前林卓雅因为一个姓夏的姑娘被猫妖姬小白折磨的事情,烈焰战队的人心中清楚的很,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对夏飞飞心存不满。不过一路上经林卓雅、谢不屈等人反复劝说,说若不是夏飞飞的缘故,猫妖可能会直接把林卓雅杀了,而非留到现在,他们心中才有所谅解。 后来,若不是林卓雅执意他们拜夏飞飞为主人,又有谢不屈在前统率,他们是断然不会屈从的。可是哪怕是谢不屈,也是认为林卓雅会成为夏飞飞唯一的夫君,对他自甘堕落为小侍的想法既迷惑不解又火冒三丈。 烈焰战队的人一向和林卓雅相处甚好,如今都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道: “公子何故自轻自贱如此?”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她一人?” “哪怕是公子心中爱她爱到发狂,也不能如此自甘堕落,男人的尊严还要不要,老林家的面子还要不要,百蛊界的威望还要不要!” …… 105性命垂危林卓雅 “哼!一群鼠目寸光、心胸狭隘的人!蛮荒境不是实力为尊吗?你们难道从未听说过三重天的事情吗?她是金丹修者,高过林公子,为什么不能做公子的妻主?因为她修为高,很多人想嫁给她求得庇佑,又有什么不可以?”突然间,烈焰战队中一个女子突然冷哼了一声。 夏飞飞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女子柳叶眉,一双杏眼,英姿飒爽,正是昔日弱水村的红影子小姑娘苏红依。短短十几年没见,她竟然已经是凝脉期了。 “苏红依!”林卓雅也有些惊讶。自从他被救出来之后,烈焰战队的一帮人,便有为他择妻之意,是以经常撮合他和才貌资质皆佳的苏红依。奈何两人各有心思,林卓雅尚能表面敷衍,不失礼数,苏红依却一副冷冰冰、拒人万里的姿态。林卓雅断然没想到苏红依会在这个时候发话。 “夏飞飞,我记得你。”苏红依大声说道,“昔日你这个人,的确有几分本事。我还曾经很佩服你。现在,我也想请你说说,你到底何德何能,敢担当我们的主人?须知居于人上者,不仅是有上上人才能拥有的权力,也需担当上上人才能担当的责任。你、到底是凭什么?” 她这一番话说出,倒有几分说出了烈焰战队众人的心思。整个战队上下,心中各自称愿。都在想着,虽然苏红依面上对林公子冷冷冰冰,实则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同的。若不是醋了,一向冷漠不理人的她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质疑夏飞飞? 唯有夏飞飞,却从中听出了苏红依暗助她的意思,就势站在人前说道:“修为、地盘、资源什么的,你们也大致有数,我就不再多说了。如今你们抱怨你们的林公子自甘堕落,自轻自贱做我侍君,你们可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她这句话以金丹修为说出,真个是振聋发聩,而这也正是烈焰战队诸人心中不明白的地方。他们心中,可不认同林卓雅所说为了爱甘愿放弃一切的说法。堂堂老林家选定的继承人,怎能如此窝囊? 霎那间,整个逍遥窟前鸦雀无声,都在等着夏飞飞说出原因。 正在这时,江寒却突然冷哼一声道:“真是一群没见识的土包子!你们的林公子,都被人做成花妖了!你们瞧不出他气虚体弱、元气衰竭,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吗?他若不是为了你们的将来考虑,怎么会跑来用花言巧语迷惑我们家飞飞,说什么给飞飞当侍君?他这个样子,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侍寝啊!” 江寒这番话说的刻薄之极,苏红依听了,立即红了脸。烈焰战队诸人,骂声纷纷,都在指责江寒出言不逊,刻意羞辱。 林卓雅的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然而他却始终没有做出反驳。 谢不屈见状,大踏步走到林卓雅面前,伸手搭在他脉搏上,探察他的脉象,一探之下大惊失色,颤声问道:“前几日明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林卓雅勉强笑道:“那时我尚要顾虑身后敌人追杀,怕乱了军心,用妖术中的敛息术故意瞒住不说。现如今,我尽我所能,给你们找了新主人,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烈焰战队的人齐齐动容,惊诧声、叹息声、痛哭声响成一片。 江寒又在旁边冷笑道:“原来这群土包子这么没用啊。飞飞,我们回去吧,你何必为他们这么冒险?姓林的没死,也被他们哭死了!一群窝囊废,不想着怎么替姓林的延命,反在这里哭丧!听了真是晦气!” 谢不屈闻言,忙走到江寒面前,忍住气,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敢问这位公子,我家林公子的身体,是否有方可医?” “有。可是,飞飞凭什么要用这么大的代价,换取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人?”江寒冷冷说道。 谢不屈闻言,已知其意。他是杀伐果断之人,做起决定来从不拖泥带水。当下便毫不犹豫,恭恭敬敬对着夏飞飞重重地磕头:“求主人开恩,救一救林公子的性命!我谢不屈甘愿终生侍奉主人,上刀山下火海,至死方休!” 在他的带领下,烈焰战队的人也醒悟过来,齐刷刷地向夏飞飞跪下,重重地磕头,纷纷立下心魔誓,愿意终生侍奉夏飞飞为主。 夏飞飞知道,直到现在,这支战队才算真正拿自己当了主人。她心中盘算停当,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间江寒又冷不丁说道:“既然已经奉我家飞飞为主,断然没有跪在这里不起来的道理。难道我家飞飞尽心尽力,林公子仍然撒手人寰,你们就要弃誓背主不成?何况,如何救治花妖,兹事重大,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决断的?不如诸位先入我逍遥窟,稍事休息。等飞飞想明白了,再决定是否收留你们,如何?” 江寒态度坚决,谢不屈见状也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在张烈等人指引下,带着烈焰战队一帮人进了逍遥窟。 当天晚上,楚阳值夜。当他不知不觉走到夏飞飞居处时,却听见江寒正在房中和夏飞飞大声争吵。 楚阳知道,主人夏飞飞的功法诡异非常,需要采补男子精气。而且,若是在一个男子身上采补次数过多之后,便再无进益了。是以江寒为了天长地久之计,对侍寝之事,一直颇为抗拒,宁可忍住嫉妒之心,为夏飞飞采买炉鼎。 江寒夜间从来独居,极少来夏飞飞房中。而他一向对夏飞飞百依百顺,虽然偶有小争执,也可视为男女之间的情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失态过。 楚阳禁不住动了好奇之心,悄悄立在院子门口,凝神听里面的声音。 却听见江寒大声说道:“我在你身边八年,你的心思,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有野心,我不反对。可是,你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份实力啊!他把那五十多个人卖给你,你就心甘情愿,带着他一起逃亡?可是,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你想过没有,那五十几个人,真的会听你的话?若是你突然和林卓雅起了争执,他们到底会帮谁?” 那天晚上楚阳悄然在夏飞飞屋外守着,听江寒和她大吵大闹,说了许多尖锐锋利的话。楚阳一向认为江寒是儒雅君子,从来没有见识过他如此失控的时候,心中非常震惊。 那年楚阳不过十三岁,江寒说的一些话他明白,另一些话他却不大明白。但是夏飞飞显然是听懂了,她听懂了,却不打算照着去做,所以两个人吵的很凶。 夏飞飞最后也有些烦了,便道:“你跟我时,我可从未骗过你,说只有你一个的。当时你明明有选择,现在你仍然可以选择。” 江寒便道:“没错。可这些话,你应该在见我第一眼的时候,便告诉我。还有,当时你跟我说你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全是在说谎。你分明更喜欢‘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 “不,其实我喜欢的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阿寒,你冷静一点,战乱将起,何人能置身之外,无动于衷?与其随波逐流,不如逆流而上!” 江寒却仍然有话要说。儒修们才高八斗,口若悬河,江寒也算是其中佼佼者,说起话来自然一套一套的。他越说越激愤,刚开始只是说,到了后来,却已经在和夏飞飞拉拉扯扯。 楚阳身为保镖,自忖当以保护主人为第一要务,眼见几个呼吸的功夫,江寒已经将夏飞飞压在身下,又颇为粗鲁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心中大惊,正要冲进去护卫,突然间,屋子的门窗却自动关紧了。里面就算天翻地覆,动静再大,外面也听不见了。 楚阳起初茫然失措,正想破门而入,突然间心头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竟不知道是就此走掉好,还是守在这里静观其变的好。万一江寒真的要逞凶,他便第一时间冲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门“吱呀”一响,江寒衣履整齐,从里面缓步走出,若不是眼眶周围尚有些微红,整个人看上去和平日里再无分别。 江寒一抬眼看见楚阳,面色一变,终于明白夏飞飞在百忙之中还要关闭门窗的用意。然而楚阳胆敢站在这里偷听偷看,着实令他心中有些不快。 江寒冷笑着对楚阳说:“你今年不过十三岁,身子骨还没长好,便想跑过来争宠邀爱吗?那你可要跟华光好好学学,那小子将欲迎还拒的招数,玩得尤其出色。”说罢,不等楚阳回答,便拂袖离开了。 楚阳心下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就此离开,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夏飞飞的声音:“楚阳,你暂时守在门外,为我护法。” 楚阳守在门外,整个人站的如同标枪一般直。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候,屋子的门窗突然间自动开启,紧接着夏飞飞的声音再次传来:“楚阳,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楚阳心中砰砰直跳,依言走进屋子,行了礼之后,抬头看夏飞飞。只见她刚刚行功之后,整个人清丽不可方物,竟比白天时候更添了几分娇艳柔媚。他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深深低下头去,听夏飞飞示下。 只听得夏飞飞问道:“你都听到了多少?” 楚阳心中一凛,这才敢确定,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脸上微红,小声辩解道:“我今晚轮值,听到这里有争吵声,所以才……” 夏飞飞点点头:“你不必解释了,我都知道了。今晚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外传,明白吗?” 楚阳点点头,又听见夏飞飞叹道:“你江寒哥哥,大概是要离开了。今天江寒唤你们出来迎客之时,大概已经把利害关系给你们说清楚了。从此之后,逍遥窟就再也没有太平日子了。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是想走,我都不会反对。你——你有什么打算?” 楚阳道:“我自然还是跟着主人。只是……只是——” 夏飞飞道:“你想知道什么?” 106夏飞飞的顾虑 “只是今天来的那个公子,主人真的对他那么上心,愿意为他放弃现在的一切吗?” 出声发问的居然是叶晨,只见他双手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一只精致的汤盅。随着他伸手揭开汤盅盖子,在那一瞬间,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楚阳便知道,是叶晨又借着美食来邀宠了。叶晨常常在夏飞飞独处的夜间,送来各种精心熬制的汤汤水水。这是整个逍遥窟都知道的事情。华光对此曾经冷嘲热讽,公开表示过不满。 夏飞飞见叶晨来,微微笑了起来。一般的修者,到了筑基、凝脉期后,就已经开始辟谷。可是她前世却是享受惯了的人。穷困之时可以吸风饮露,纵情声色之时却也物尽其极。 前世里她便记得叶晨是个极其有烹饪天赋的孩子,巴巴收了过来,砸下大量灵谷灵食供他练习,为的便是此刻的口腹之欲。 她招呼叶晨在她身边坐下,又命叶晨喂她喝汤。显然对叶晨的到来,十分的欢迎。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叶晨的到来,一下子由冷色调转成了暖色调。叶晨一面伺候夏飞飞,一面还故作稚气地说出一些让人听了心生怜爱的话。夏飞飞则是一脸享受的神情,时不时在叶晨脸上身上摸上一两把。 楚阳见他们两人这么亲密,觉得自己彷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突然冷不丁就听见夏飞飞吩咐道:“楚阳,你去林卓雅的院子里,问问看,他到底还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叶晨便在旁边小声嘟囔着:“这个时候,那位林公子怕早就歇息了。就算未歇息,他那部下里面,我看也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说不定他们在一起寻欢作乐也未可知,姐姐你这个时候派楚阳过去,岂不是寻人晦气?” 夏飞飞笑着拧了一下他的腰:“就数你这个小东西刁钻古怪!” 楚阳却早已经奉命,走出去好远了。 林卓雅果然还没睡,他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谢不屈、苏红依、苏红叶这些烈焰战队核心人物都在其中。 见是楚阳一个人前来,林卓雅微微愣了一下,谢不屈已然开口:“夏姑娘自己没有来吗?”原来,他们也早料到夏飞飞会有所表示,只是没想到她自己没有来。 苏红依也有些愤然说道:“你是什么人?也是她的侍君吗?” 楚阳低声说道:“我是主人的保镖,一辈子奉她为主。” 苏红叶上下打量了楚阳两眼道:“一个小小的保镖,也生成如此相貌,当真是……” “哥哥!”苏红依急忙叫了一声。 楚阳自知此时不能被他们耻笑了去,沉声说道:“主人曾对我说过,保镖比侍君重要。只因侍君陪在主人身侧,只是消遣,打发寂寞,保镖却保护着主人的性命。” 苏红叶闻言,微微一愣,却笑了:“这个夏姑娘有些意思,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话亏得她是对你说,估计在她侍君耳边,立即就换了一副言辞,譬如说她对保镖,只有主人对下属之心,而对侍君,却有女子对男子之情。” 谢不屈也沉吟着说:“莫非你现在年纪尚小,故而是保镖,待到年纪再大一些,便可转为侍君?” 楚阳沉默片刻,终于说道:“逍遥窟从无先例。” “好了,你们不要再为难他了。”林卓雅看着楚阳说,“想必这位侍卫小哥正是夏姑娘最信任倚重之人,否则,这种场合,她哪怕自己不愿来,也可派江寒、张烈等人前来。以我观之,这位侍卫小哥进退有度,却是个沉得住气的可靠人。由此观之,夏姑娘待我们之心,绝无轻慢。” 苏红叶却问道:“夏飞飞自己为什么不能来?她现在和谁在一起?” 楚阳想了想,闭口不答。 然而他虽然没有答话,这种姿态却已然说明问题。苏红叶也是个聪明剔透的人物,随便想了一想,便猜了出来:“只怕她此刻是被她的侍君们缠住了吧?”谢不屈望了林卓雅一眼,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林卓雅却神态自若,彷佛早有所料一般。 楚阳再次走进夏飞飞院子的时候,正好撞见叶晨托着盘子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走出来,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楚阳不过看了他一眼,叶晨便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训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啊!” 楚阳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他道:“你的腰带没有系好。” 叶晨的脸刷地红了,匆忙掩好衣襟,夺门而出。 楚阳面不改色,走进夏飞飞的屋子,只见夏飞飞正坐在夜明灯之前看书,衣服却是整整齐齐,头发也是先前模样。楚阳心中微觉诧异,试探着问道:“主人,要不要记档?” 夏飞飞慢慢放下手中的书,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逍遥窟中的大部分人都清楚,主人夏飞飞修炼的功法有两种修炼模式,一种便是采补炉鼎的元阳,一种便是和侍君们双修。在和侍君双修之时,自然要记录双修次数,待到积累下一定次数后,再和该侍君双修,便无进益,该侍君便会被发上一笔遣散费,惨遭驱逐。 夏飞飞笑着对楚阳说:“傻孩子,你以为我刚才在和晨儿双修吗?晨儿还不满十五岁,我怎么会那么禽兽?只不过是逗弄他一番,他自己有些禁不住罢了。” 楚阳听了这话,又羞又愧,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夏飞飞笑够了,又对楚阳说:“这番话我只和你说说便罢,你千万不要外传。否则晨儿会私下里怪你的。你一个保镖,何必和他过不去。对了,如今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可看上什么中意的姑娘,说出来,我想办法给你做主。” 楚阳闷声说道:“属下早发过誓,一辈子忠于主人。一心修炼,只愿为主人排忧解难,断然不敢心生杂念。” 夏飞飞见他说的郑重,便觉得有些无趣,道:“那你若是有了什么想法,记得向我说明,我这么看重你,自然会替你做主。”话锋一转,又说:“派你去林卓雅那里问,你倒说说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楚阳神色郑重,压低了声音,凑到夏飞飞耳旁说了两个字。 “什么?界宝?”夏飞飞猛然站了起来。 “是。林公子是这么说的。”楚阳道。 楚阳看到,夏飞飞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虽然楚阳一直专注修炼,但是夏飞飞一直很注意给他们普及这些蛮荒境的基本常识。江寒会时不时用儒修特有的传道授业之术制作成玉简,供他们翻看查阅。 楚阳很清楚,蛮荒境大大小小几千个界,每个界都有至少一个界宝。界宝和界石一样,都是一个界最重要的部分。没有了界石,界便无以为界;没有了界宝,界便丧失了灵性,会渐渐湮灭。 界宝的品质不一。然而,每一个界在失去了界石之后,湮灭之前,各大势力都会对界宝展开激烈的争夺和疯狂的角逐,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夏飞飞脸色凝重:“他这么说的时候,屋子里一共有几个人?” 楚阳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四个人。三男一女。” 夏飞飞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知道林卓雅来,必然不敢空手来,怎么说也会带点宝物,正等着他给我个惊喜,结果他却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吓。这下子麻烦大了。楚阳,你怕不怕?” 楚阳摇摇头,眼神很是坚定。 夏飞飞看了颇觉欣慰,顺手摸了摸他的头,楚阳就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跳开了。 夏飞飞看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温言说道:”你放心,你和华光他们不同。我又不会吃了你,何必那么紧张。”说罢,一招手,示意楚阳跟着她,两个人一起去了林卓雅所在的听涛阁。 此时此刻,谢不屈、苏红依他们都已经散去了。听涛阁中,林卓雅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尾七弦瑶琴。 夏飞飞一看见瑶琴就笑了:“我以为你已经不弹琴了。” 林卓雅说:“怎么可能。这琴里毕竟寄托着我最初的梦。” 夏飞飞缓缓说道:“我有一个侍君,是个儒修。曾经是朱紫界的探花,后来跟了我。他最初的梦想,是像五柳先生那样过上田园隐居的日子,可是身为儒者,却要不停地读各种各样的圣贤书,研读八股文,想获得更好的传承,必须不断参加考试。” “你是说江寒?”林卓雅问。林卓雅虽然常年在百蛊界生活,却也知道,二重天的朱紫界是儒修聚集之所。正所谓“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因此得名朱紫界。 夏飞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在他在金榜题名之后,接受界主分封之前,放弃功名,随我一起到这里来了。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八年的安稳日子,你们就出现了。” “而我的梦想呢,”夏飞飞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就是寻个偏僻的小地方呆着,赚点小钱,寻几个夫侍打理杂务,再买回来几个新鲜炉鼎,韬光养晦,好好修炼,力图早日晋升,却也被你们搅合了。” 林卓雅站起来,低声说道:“打扰了你们的平静生活,我很抱歉。可是百蛊界即将湮灭,我必须为仍然忠诚于我的子民,寻到一条出路。” “出路?”夏飞飞冷笑一声,“界宝所到之地,血雨腥风,在所难免,只怕连二重天的界主也会起觊觎之心。原本给你提供庇佑,我顾念旧情,也就罢了。想不到你竟带了界宝来,你是想让整个逍遥窟的人都为你陪葬的吗?” 107夏飞飞的决心 “飞飞!”林卓雅突然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夏飞飞,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挂记着你。我逃出来后,千方百计想打听你的下落。百蛊界已然失陷,身份地位全如过眼云烟,我……我现在只想和你长相厮守。若非有界宝在身,我们逃不到这里来。再者,以你秉性,我若毫无用处,空手登门,你会肯收留我吗?” 夏飞飞起初被他抱住,见他用情如此之深,心中也有几分感动,然而听他说到后来,这份感动却突然全变成了恼怒。 她一把推开他:“我当然不会收留毫无用处的人。但是也不会收留给我带来大麻烦的人!你带来的东西太贵重,我吃不下。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林卓雅却死死拉住她的手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我说,我说那界宝,正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呢?” 夏飞飞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我不喜欢心思深重、到处算计别人的人。”夏飞飞道。 林卓雅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你最不喜欢的是头脑简单的人。否则,也不会那么对待姬小白。你知道姬小白为什么那么恨我吗?因为他觉得,你待我比待他好。至少,你曾对我那般主动,对他,他送上门来你都不肯。然而他却不知道,他每折磨我多一点,我心中对你的思念便加重一分。”说到这里,他脸上微微出现几丝红晕。 夏飞飞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懒得和你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说重点。” 林卓雅神色一肃,郑重地说道:“在海洲城和你分开之后,我曾经翻遍了百蛊界的文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那传承……你那传承来自一个叫永欢娘娘的邪神吧?据史料记载,永欢娘娘曾经在荒月山寨附近显圣,大抵是留下了一下东西,恰好被你所获。可是,显圣之时获得的传承,从来都不会是最完整的终极传承。” “胡说八道!”夏飞飞斥道。 然而林卓雅毕竟是戒律殿出身,是女神捕赵夫人的门下得意弟子,善于分析和推理。他丝毫不理会夏飞飞的否认,眼睛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因为你获得的传承不够完整,所以修行之时,需要借鉴大量的媚宗功法修行经验心得。” “你!” “我在和程若谦聊天之时,发现他一直在替你收购媚宗功法修行经验心得和处子炉鼎。我翻看了他这些年的账目,以及综合了其他一些情况,大胆得出一个结论,你在这些年中,功法至少有两次晋阶,对不对?” “要你管!” “可是,哪怕是这样的晋阶速度,你也很难获得终极传承。而只有获得终极传承,你才有可能得窥大道,白日飞升。”林卓雅道。 “你简直胡说八道!只要功夫深,一切皆有可能。莫说现在,哪怕是我功法还没有晋阶之时,只要耐下心来,一心一意,假以时日,自然得窥大道。”夏飞飞说道。 “没错。可是你却是一个性急的人。你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林卓雅道,“若不是因为缺少时间,你离开百蛊界后,大可以换一种功法,何必冒着被无名剑宗通缉的风险,去结交他门下弟子呢?飞飞,我还要告诫你一句,这个无名剑宗,绝对不简单!” “而百蛊界的界宝,就是一面太阴战旗。”林卓雅道,“此战旗是远古时期大能者炼就而成,隐隐夹杂天地规则之力。正是因为此旗,才能护得百蛊界几万年来,不受妖魔所扰。有此旗在手,便可无视金丹以下的所有攻击。”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夏飞飞冷笑道。无视金丹以下攻击,对于一支战队来说,确实重要,但是为了一支关键时候不一定会和她同心同德的战队,冒这么大的风险,始终是因小失大。 林卓雅神色郑重望着她:”故老相传,太阴战旗里面有大秘密。如果解开太阴战旗里的秘密,足以得窥大道,白日飞升。而我遍查百蛊界乃至蛮荒境史料后,认为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和永欢娘娘的传承有关。”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苟延残喘至今,一心想靠界宝讨你欢心。却想不到,你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侍君。”林卓雅低声说道,“事已至此,我……再无退路,也只能忍了。想不到你却对我猜疑至此。你可知道,我虽然已是花妖,百蛊界林家却有世代相传为花妖延命的法门,根本不需要你救治。你好好想想看,若非我对你……实在难以割舍,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弃自尊于不顾,配合你演戏来骗谢叔?” 夏飞飞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林卓雅,正想说些什么,便看到他又靠近了一些,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那寒公子,着实刻薄之极。我有没有资格做你侍君,能不能侍寝,你何不试上一试?” 久违的气息环绕着夏飞飞的时候,她尚在反复思索林卓雅话里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一个不察,已经被抱住,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吻她。起初是温柔的、细碎的吻,然而慢慢地,却越来越激烈,越来越霸道。 “飞飞,你好好想想,难道我竟落魄至此,除了你外,全无可以投奔的人了吗?我并非全然没有选择。为何而来,难道你真的不清楚吗?”林卓雅一面喘着粗气,一面从夏飞飞脖颈上一路亲下,已经将手探入她衣襟之中了。 花妖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弱,林卓雅虽然骨瘦如柴,力气却大得惊人,隐隐约约还有些颤抖之意,彷佛情动难以自控一般。夏飞飞尝试着做了一点抵挡,他却抱得更紧了。 当林卓雅把夏飞飞抱上床去的时候,对于林卓雅的身体状况,夏飞飞也已经探查清楚了。所以她微微仰头,大叫了一声:“楚阳!” 一直依靠敛息阵法、埋伏在屋顶的楚阳直接破屋而入,林卓雅只觉得后颈一凉,慢慢停下动作,回头看时,却看见一柄长枪雪白锋利的枪尖。楚阳锐利的目光狠狠盯住他,面无表情。 林卓雅的脸红了。他毕竟是有着良好教养的公子哥们,颇为注重隐私。想到自己和夏飞飞说的话、做的事情全被这个侍卫看的清清楚楚,林卓雅脸上窘迫难当,却故作沉稳优雅地理了理衣裳,轻咳一声道:“飞飞你对这个侍卫小哥真好,连到侍君房中,也命他跟在一旁。” 夏飞飞笑着从床上起来,对他说道:“你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可惜还是太瘦了,倒要好好补一补。否则,抱在怀里手感不佳。还有,我的侍君们都明白,我一贯喜欢主动,不喜欢如此。你还需要向张烈好好求教一番,多学些忍耐的功夫。” 说罢,心下已有定计,带着楚阳离开了。 对于楚阳在她和男人们亲热之时破屋而入这件事情,她觉得十分地自然,丝毫没有不适。毕竟,前世的时候,楚阳就是这么忠心耿耿,因此被她非所倚重。 不同于长歪了的华光,夏飞飞对于叶晨和楚阳的成长颇为满意,其修为和才艺都较从前进境快了许多。特别是楚阳,这辈子先下手为强,脸上不再有那些丑陋的疤痕,不知道比过去赏心悦目了多少。 “主人。”在回去的路上,一向沉默寡言的楚阳突然问道,“对林公子的话,你相信多少?” “半信半疑。”夏飞飞道,“只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怕是也由不得我们了。”她本是抱着一言不合、就驱逐林卓雅的心思去的,然而回来的时候,却不得不筹划着如何保证他的安危,如何把逍遥窟的伤亡降到最低。 而她心思转变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面太阴战旗。记得前世里众妙门得到了那面太阴战旗,曾经令各大势力忌惮不已。因此,林卓雅说太阴战旗里有她所需要的传承,倒有几分可信之处。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逍遥窟里的气氛就全变了。一道道指令如流水一般从夏飞飞的居所发了出去。烈焰战队的人知道他们被收留,林卓雅的身体也有了盼头,个个喜气洋洋,数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后,江寒却冷着脸冲到夏飞飞的房中,一言不发地屏退了众人,关好门窗,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 “阿寒你怎么了?白日宣淫,这是儒修应该做的事情吗?”夏飞飞厉声质问道。 江寒毫不在乎地抬起头,裸着上身与她坦然相望:“从我随你来到逍遥窟的那刻起,或者更早一点,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儒修了。真正的儒修,心中有浩然正气,凡事光明磊落,会像我这样子,在你的后宅中算计经营、争风吃醋吗?我甚至为了和你长长久久,连侍寝都不敢贪多。我送那些处子炉鼎进你房中,你从来都是欣然接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想说什么?”夏飞飞道,“从你来逍遥窟的那日起,丹药功法、地位宠爱,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一个侍君,侍寝本是你的本分,你却故意推托,我知道你的心意,也就忍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现在你看不惯我行事,自己收拾行李走人便是了,你去找张烈,他自然会发给你遣散费。而且第一侍君的遣散费,足够你这辈子生活无忧。你、还要怎么样?” 江寒冷笑道:“我知道我要被遣散了。我也知道我先前没有尽到侍君的本分。所以今日前来,便是打算服侍妻主大人,索性将这未尽的本分,一起尽了便是!”说罢,便又开始脱下裳。 夏飞飞冷冷看着他脱衣服,起初一言不发。后来见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瓶子丹药,打算往嘴里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将那一瓶子丹药夺了过来。她眼力甚好,一眼便看出,那种丹药所为何用。 “看样子,你是打算死在我床上的啊?”夏飞飞脸色铁青地说道,“这样传出风声去,别人固然说你糊涂,我这淫.魔的名号却是逃不掉了。你想得倒美!” “飞飞!”江寒抬头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但凡对你后院侍君还有一份仁慈之心,便应该将那姓林的乱棍打出,或者直接交给各大势力,以保太平……” “楚阳!”夏飞飞大叫了一声,楚阳一声不响,从屋子外面闯了进来。 江寒慌忙用衣裳将要害部位遮住,冲着楚阳怒目而视:“不过一个晚上的工夫,你便和她勾搭上了?也是,像你这种半魔之体,原本就早知人事。可你要想清楚了,你连侍君都不是,她又一惯凉薄自私,骗了你的元阳后,难道还会理你吗?” “江寒,你心中阴暗,怨不得别人。楚阳现在已经是我的贴身近侍,地位尚在你们这些侍君之上!”夏飞飞一面说,一面暗自想着果然侍卫这个称号要比保镖、打手们好听的多,“楚阳,你押送江侍君去张烈那里,就是江侍君不尊妻主号令,已被驱逐。要他斟酌着,遣散费从优。还有,前些日子我为他炼制的那两件法宝,也一起给他吧,算是送别礼物。” 世情书。判官笔、三品法宝。这些东西足足耗费了夏飞飞半个月的时间,才炼制而成,原本是打算在江寒生日时候给他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当江寒从张烈手中接过那两样法宝的时候,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伤感,抱着张烈痛哭出声。 108青罗界劫后 几个月后,二重天的青罗界爆发了一场动乱。足足有几十个势力将幽明山围得水泄不通。方圆数千里的山脉在诸多势力的地毯式搜寻下,彻底变成一片焦土。 废墟之中,一片原来被阵法隐藏了的居处渐渐显出原形。 大门只剩下半截,刻着“逍遥窟“三个字的牌匾早被烧焦了半截。一些来不及逃走的仆从横尸地面,七窍流血,死状十分凄惨。原本曾经是碧波荡漾的幽明湖上,再也看不见一朵碧莲火,湖水也已干涸,唯有满是淤泥的湖底,偶有几颗孕育中的莲心火幽幽地闪烁着惨白的光芒。 “原来这就是逍遥窟主人的居处!”镜湖剑派的一名弟子叹息着说,“早知碧莲火便在此处炼制,早应该来这个地方,将它一锅端了!” 流云门的修者目光闪动:“听闻无名剑宗曾经和逍遥窟主人合作卖火,此番逍遥窟勾结妖修,难道无名剑宗毫不知情吗?” 无名剑宗负责此事的正是杜明,他却是一个急脾气直肠子的,闻言冷笑道:“此事前因后果,诸君皆心知肚明。百蛊界林卓雅率旧部曾逃至此处,妖修及一重天势力苦追不舍,双方在此血战一场,各有损伤。逍遥窟曾是我方合作伙伴,估计也因此受了波及,惨遭灭门。百蛊界林卓雅是我人修嫡系,逍遥窟虽然行事诡秘,却从未害人。又怎会和妖修勾结?” “从未害人?”清江派的修者冷哼一声,见一个凝脉期的武修推了出来,“这是我清江派新收的弟子,问及履历时曾说是南华派修者,被一妖女引诱,弃派而出,在此地生活过几年,被始乱终弃。小铁,你且说说,逍遥窟主人曾对你做过什么,是如何骗你的?” 那叫小铁的修者神情极为复杂,却始终闭口不言。 那清江派修者更是恼怒:“逍遥窟的主人真乃我蛮荒境败类,此等妖女,骗色骗心,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 突然间,天空中有清朗的声音响起:“是谁说骗色骗心,便人人得而诛之的?上当受骗者都是贪图小利,自己糊涂,岂能怨得旁人?” 紧接着,半空中有纷纷扬扬的花瓣落了下来。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红衣男子足踏花瓣,缓缓从空中走下。 此时一股莫名的威严便笼罩了大地。在场的修者大多是凝脉期和金丹期,感受着那人至少元婴期的威压,双腿都是一软,凝脉期的修者更是爬倒在地。 “你!众妙门的风霁夜!我认得你!”慈悲剑宗的罗哲率先怒声说道。他的娘亲幽谷上人忙拉了他一把。慈悲剑宗和众妙门这种媚宗门派一向仇深似海,然而对方既然是三重天的风霁夜,修为已至元婴期,便不可以力与之抗衡。只能以道理来压他。 幽谷上人凝神戒备,盯着风霁夜问道:“听闻众妙门的大师兄风霁夜从来不下二重天,如今不过青罗界出了些小纰漏,何以竟亲身来此?须知青罗界亦属昆仑仙境治下,难道你以大欺小,竟不怕得罪了昆仑仙境吗?” 风霁夜看都不看她,只是淡淡说道:“本门曲紫雯何在?” 众门派彼此对望,正惊疑不定间,突然就从慈悲剑宗所在的队伍中端闪出一个灰衣人来。只见他将帽子摘了,又当众脱去灰扑扑的外衫,俨然又是从前那个紫衣小姑娘的模样。 “这是……这是众妙门的妖女啊!”罗哲再次惊呼出声,“怎么藏到我慈悲剑宗的队伍里?” 幽谷上人脸上一红,镜湖剑派的修者已然惊呼道:“好险,若是此女在大战之中猝然发动,敌我不辨之下,我方必然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紫衣小姑娘曲紫雯吐了吐舌头,对风霁夜撒娇说道:“大师兄,人家只是想来二重天玩玩嘛!上次人家在这里,遇到了很好玩的事情呢!” 风霁夜一袭红衣,更显得俊美不凡,然而他此时面色淡淡,不怒自威。风霁夜理都不理那些自诩名门正派、实则是缩头乌龟的一帮人,淡淡问曲紫雯道:“有何好玩的事情,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弃师门禁令于不顾?” 曲紫雯忸怩说道:“人家上次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禅修哦。” “男的?”风霁夜心领神会,点头说道,“想是你已经在谋划自己的成人礼了?不知道你看上了哪个禅修,不妨说来听听。” 曲紫雯古灵精怪,众妙门的师兄师姐们对她一向疼爱有加。风霁夜修为既高,怎会把慈悲禅宗放在眼里,略想一想,便打定主意,只要小师妹开口,便是抢,也要把那个禅修抢回来,作为小师妹的成人礼物。 曲紫雯的脸色便有些奇怪:“大师兄,还是不要了吧。那个禅修,其实,其实已经有主了。人家只不过想混在这里,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看得上眼的。” 风霁夜点点头道:“有主了?被破了身子的,玩起来就没那么尽兴了,确实就没意思了。小师妹混了这几日,可曾看见什么有趣的吗?说出来,大师兄为你做主!” 风霁夜这话一出,所有的禅修包括幽谷上人在内,都脸色很不好看。罗哲更是瑟瑟发抖,他在慈悲禅宗之中,向来以相貌俊俏被人称颂,是以生怕一个不留神,被妖女看上了。 想不到曲紫雯小嘴一撅道:“没什么好玩的!”就伸出手来,要大师兄拉着一起飞。她虽然是凝脉期,但是生性懒惰。风霁夜也懒得说她,遂遥遥递出一根带子。 曲紫雯面露喜色,用力拉住那带子,风霁夜便带着她一起跳到飞剑之上,两个人竟越飞越远了,丝毫不把这二重天的几大门派当做一回事。 风霁夜是元婴初期,飞剑之术炉火纯青,曲紫雯坐在上面也甚觉平稳。她知道自家大师兄是有些洁癖的,一向不喜女子太过亲近,便也没敢动手动脚,只是乖乖回答着风霁夜的各种问题。 风霁夜问了她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突然间话锋一转,问道:“染香呢?” 曲紫雯心中便是一凛。 众妙门中,染香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人物。但是一向和大师兄风霁夜不合。 而且这不合的原因曲紫雯也是知道的,无非是若干年前,染香成人礼之后,师门曾有意将染香许配给风霁夜,却被他毫不留情面地当场拒绝。 风霁夜素有洁癖,何况眼高于顶,除了对古灵精怪的曲紫雯另眼相看外,从来都看不上众妙门的众女修。染香虽然是其中翘楚,无奈也不合他意。 其实染香也看不惯风霁夜的平素行径。若是风霁夜能稍缓一缓,只怕染香就先开口拒绝此事了。可是风霁夜却丝毫不顾女方感受,直接当着众弟子的面,直接拒绝了婚事。理由居然是:“她脏。” 染香当场便红颜大怒,指天誓日说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必当双倍奉还。从此就和风霁夜结下了难解的怨仇。 风霁夜虽然是众妙门实力稳居第一的大弟子,然而染香发起狠来,其能量也不容小窥。 从此风霁夜的各种谣言便传遍了三重天,有说他喜欢奸.淫.妇女的,有说他曾拐卖儿童的,还有说他喜欢猥亵尸体的,还有说他其实有龙阳之癖,喜欢被人插的。 一时之间,谣言惟妙惟肖,难辨真伪,连众妙门的众弟子,竟也有不少人信以为真。 真个有同门师妹练了龟息大法,把自己衣服脱光光装在冰棺之中,伪装成尸体,遣人送到他房中,伺机勾引。 也曾有同门男弟子自荐枕席,说愿以身相许,要给大师兄前前后后,都带来至尊级性福享受。 风霁夜忍无可忍,将这些师弟师妹逐一丢出门外,禀明师尊,加以严刑伺候,才遏制住了这股子歪风。 随即,风霁夜也开始公报私仇,利用手中职权之便,处处给染香为难。 但是染香虽然生的千娇百媚,心中却是硬气,不肯低头服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到挡不过的阴招,便咬牙硬撑。 一时之间,两人斗个不停。今日你赢我半招,下回你输我一式。转眼几十年的光阴便过去了。 曲紫雯性格讨喜嘴巴甜,染香也颇疼她。曲紫雯既舍不得英俊的大师兄,又舍不得美艳的师姐,是以夹在两人当中,经常感到为难。 这次曲紫雯能得出三重天,便是求得染香帮忙。这时候看风霁夜脸色不好,当然不敢说实话,生怕给这位帮她逃出来玩的姐姐带来麻烦。 风霁夜看到曲紫雯这般模样,哪里不明白她的心事,冷哼一声,说道:“小雯,你以为我和你染香姐姐不和,全是我的过错吗?你可知道,她私下里散布的那些谣言,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曲紫雯小嘴一撇:“不知道!” 风霁夜想了想,便道:“大师兄当年在青玄山有位好友。他虽然是名门正派,但是我们性情相契,经常在一起把臂同游,无话不谈。只因染香她恶意散布那些谣言,堕了我众妙门的声誉不说,我那好友,也因为结交淫贼被青玄山掌门处置,贬到二重天。转眼之间,已经三十年了。现在还卡在金丹顶峰瓶颈之上,苦于不能突破。” 曲紫雯心中暗想,我众妙门的声誉,原本就不佳,可不是染香姐姐那些谣言的过错。再者,既然是卡在瓶颈上,是否能突破,全凭心境机缘,与灵气浓度关系不大。 但是曲紫雯心中虽然这样想,却也明白风霁夜此人是积年说谎话的,若是戳穿了他的谎言,还不知道他是当场恼羞成怒,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将谎言圆成什么样子。 所以曲紫雯只管一味点头,配合着风霁月,然而对于染香的下落,却丝毫不露口风。 风霁夜见她这般,也猜出了她的心思,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只是带着她在二重天探查,料得以自己的神通广大,找到染香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109妖女的内战(一) 碧空如洗,一道剑光在天空之中一掠而过。 飞剑上,两个穿着无名剑宗服饰的弟子一蹲一站。飞剑速度极快,从靑罗界界河那边急驰而来。 程若谦蹲在沈墨的飞剑之上,十分忧伤地望着沈墨银白色的长发和沾染着无数鲜血的衣衫,心中的忐忑难以言说。 “大师兄,你可……你可……”程若谦年纪虽小,修为虽低,却是为无名剑宗挖掘了无数商机的大功臣,向来门派中人敬重他三分。可是对于沈墨,他却始终存了几分畏惧。 沈墨这十多年来,早已今非其比。 他难得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好容易恋上一个女子,对方却罔顾他情意,意外出逃,这对他来说,是重大打击。而无名剑宗的巨变,对他来说,更是重大打击。 当他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尘埃落定,夏飞飞已经出逃,骄纵蛮横的喻筱敏,还有许许多多大师伯、二师伯一系的弟子,都被冷血无情的青玄山使者快刀斩乱麻地斩杀。 师父杜明曾经私下里颇为气愤地告诉他:“原本我们几人公议,苏越也曾经有保下喻筱敏和众无辜弟子的意思,无奈青玄山使者不近人情,当场将其诛灭,竟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沈墨问道:“青玄山使者是谁?” 杜明道:“是苏澈,苏越的亲弟弟。” 沈墨沉默了许久道:“这笔账,我早晚会和他们算。” 沈墨伤好之后,冷眼旁观苏越、苏澈兄弟掌管大权,将杜邀月捧上大师姊的位子,却架空她的权力,更加气愤,难耐之下,以讨教剑术为由,和苏越打了一场,再次被虐得体无完肤。 从此之后,沈墨越发令人难以接近、也越发沉默了。他甚至辞去了外门管事之职,自请前往一重天与妖魔相斗的战场上去历练。 转眼之间,十多年过去了。沈墨再次回到无名剑宗的时候,一头黑发已经变成银白色,修为也从凝脉晋升到了金丹初期。个中缘由,连他的师父杜明也不敢多问。 沈墨回归的那天,便再次以讨教剑术为名,和苏越相斗。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看得清楚,分明是沈墨的剑术更加犀利,没召唤出剑灵的时候,苏越尚能略占上风,然而等剑灵祭出之时,他便再无还手之力。 原本是约好的一场压制修为、单论剑道的比斗,苏越却公然厚着脸皮不顾承诺,仗着金丹顶峰的修为击伤剑灵,获取了局面上的优胜。 从那之后,无名剑宗更加分崩离析。虽然没有弟子敢公开和苏越叫板,但是许多三代弟子已经默默站在沈墨身后,唯他马首是瞻。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苏越玩弄权术,再次将沈墨派去了一重天,作为无名剑宗内门弟子的代表,率领一重天众修者抵御妖魔侵袭。 “程师弟,又有何事?”飞剑之上,沈墨见程若谦欲言又止,头也未回。 程若谦的脸色却更差了。 程若谦把林卓雅引入逍遥窟的那日之后,他彷佛就没再遇到过什么好事。 先是江寒指着鼻子将他痛骂了一顿,后是夏飞飞唤他过去,指责他隐瞒了他和无名剑宗的关系这么多年,又单方面撕毁了合作协议,将他赶出了逍遥窟。 程若谦有心辩解,却觉得辩无可辩。蹲守在一旁,看到青罗界修者进出诡异,心急如焚。他不敢向师门报告,只得单独出去寻沈墨,想起自家师父陈玄真的推测,希望沈墨顾念旧情,要紧时候能帮夏飞飞一帮。 程若谦辗转寻到沈墨的时候,沈墨正在和妖修战阵斗得难分难解。对方只是相当于筑基期和凝脉期实力的妖修,然而一旦结成战争,实力却有了质的飞跃。沈墨率领众剑修久攻不下,敌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将他全身上下,浸染成一个血人。乱军之中,刀剑无眼,向来如此。 大战之后,双方清点伤亡之时,程若谦才哭丧着脸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沈墨二话不说,便带着他直奔二重天青罗界而去,连尚在流血的伤口都顾不得处理。 数十个昼夜未曾合眼,一味全速飞行,程若谦早已苦不堪言,沈墨却似浑然未觉一般。他这十多年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在这样刻苦得近似自虐的修行中,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增长速度极快。 沈墨的空间法器中,居然还带着十几年前通缉夏飞飞时苏澈所画的图像。这十几年来,对夏飞飞的通缉从来都没有撤下来过。若不是苏越统率力下降,众弟子阳奉阴违,以及夏飞飞本人善于易容伪装,只怕早成了落网之鱼。 所以程若谦的心中越发忐忑,他知道沈墨处处以无名剑宗大局为重,向来尊奉师命而行。然而他自己是生意人,生意人以和为贵,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夏飞飞此时出意外。他却不知道,沈墨此番气势汹汹而来,究竟是想顾念旧时情意救她,还是想要遵从无名剑宗通缉令捉拿她。 好容易来到青罗界幽明山之前,望着一片废墟,程若谦吓得脸都白了。沈墨却沉声问道:“你仔细看看清楚,可真如他们所说,逍遥窟被灭门了?” 程若谦定了定神,终于问出那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师兄,若是你果真寻到了她,又该怎么面对她?” 沈墨想不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此时此刻,夏飞飞正带着楚阳、华光、叶晨等人,在青花界和染香对峙。 夏飞飞一向对染香心存好感,惺惺相惜,若非万不得已,断然不愿与染香为敌。可是眼下,正是万不得已之时。 林卓雅带旧部投奔夏飞飞以后,逍遥窟再无宁日。 先是江寒被逐,紧接着张烈请去。张烈为人直爽,逍遥窟的许多保镖,都受过他的教诲。是以他自请离去之时,竟然带走了不少人。这是夏飞飞事先所没有想到的。她有心解释,但是界宝和功法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是以三缄其口。 保镖和侍君不同,是夏飞飞花钱买来,又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立誓只忠于她一人。虽说张烈此事颇不合规矩,但是人心既然已经走了,强留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夏飞飞只有打落门牙和血吞,任张烈带人离开,又亲自坐镇,调度全局。 在发下心魔誓,宣誓效忠永不背叛后,林卓雅和其旧部还有夏飞飞苦心培养的炼丹师、炼器师首先被转移到一处秘密所在;而夏飞飞则将逍遥窟清理一空,带着楚阳、华光、叶晨以及众保镖转移到另一处所在;逍遥窟中又留下一批死士,伪装成逍遥窟被灭门的假象,混淆视听。 逍遥窟灭门,是第一重掩护;林卓雅和那堆人,是第二重掩护。而那柄搅动蛮荒境风雨的太阴战旗,则被夏飞飞秘密地收藏了起来,任谁也不知道,界宝托付给了谁。 可是,等夏飞飞他们转移到洛神居后,突然听说百蛊界的林公子等人在天水界被捉住了,再细细打探之后又发现这个林公子是假扮的。此时叶晨才流着眼泪说,江寒临走之前曾经寻过他,要他做个见证。 “寒哥哥说姐姐一向顾念旧情,又胆大妄为,想来一定会禁不住那个姓林的撺掇,逍遥窟必然会有血光之灾。是以他决心自己假扮林公子,混淆视听,给姐姐留下充足的逃亡时间。还有烈哥哥,他也不是故意要离开姐姐的。他和他带走的那些人,都扮作林公子的旧部,说这样才会使那些势力信以为真。”叶晨如是说道,“他说等姐姐脱离险境之后,将此言慢慢告诉姐姐,好让姐姐知道,江寒和张烈都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叶晨此语一出,众人震惊,无论是念及情意,还是为了令部下心悦诚服,夏飞飞都无法对江寒等人坐视不理。 她虽然暗中骂江寒糊涂,在此时此刻给自己出这么大个难题,却也不得不率领众人轻装简从,自己又用敛息纱易容改装,向天水界而去。料得部下都是精锐之师,营救之事纵难以成功,亦可从容退去。 在路过青花界的时候,便听说天水界一场大战,“林卓雅”旧部皆已阵亡,而“林卓雅”和“谢不屈”落到了众妙门的手中。 那天晚上,夏飞飞只身一人,夜访众妙门驻地行宫,看到一群外门弟子众星捧月般围在一个美艳的女人身边。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染香。原来,此次百蛊界界宝之事,众妙门派出了染香前来追查。于是,心中大定。 经过严刑拷打后,染香也早已明白自己拿错了人,何况是两个被破了身子、不知道采补过多少次的人夫,留之无用,正进退两难间,夏飞飞便以妻主的身份前来索人,言语之间,和她颇为投机,倒有一见如故、一拍即合的感觉。 妖女之间自有暗语行话。几句话说下来,便定下了规则约斗。染香若赢了,夏飞飞还得赔给她两个人,若是输了,便将江寒和张烈依旧还回去。她们之间的约斗,自然不会是比剑法、比修为这些东西,而是比勾引男人的本事。 十天之内,已经有七个金丹以上修为的男修经过青花界,其中三人,公开表示欣赏面目清丽的夏飞飞更多一点,而剩余四人,则选择了明显身材更为火爆的染香。 三比四,夏飞飞暂时落后。 “那些修者们没眼光!一群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东西!”华光愤愤然说道。 夏飞飞听着他这样的抱怨更觉得窝火,这样与其说是安慰她,还不如说是在骂她啊!只是暂时落后而已,至于吗? 何况,她从前和染香也有约斗过,两人胜负在五五之数。就算输给染香,也并不丢人。 再说,染香不是剑修,比刀剑自然是不行的。比修为,她金丹初期,比不上染香金丹后期。 若不是拿言语挤兑住染香,他们这伙人,恐怕早就被众妙门一网打尽了。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还要怎么样? “飞飞,喝点银耳雪莲羹,润润喉咙。”叶晨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盅走了过来。 这几天两个小侍君都忐忑不安,生怕夏飞飞输了,便将他们送出去。对此,夏飞飞心知肚明,却不便点破。 这是一片荒野,他们临时搭起帐篷。保镖们都在楚阳的率领下,老老实实地驻扎在外围守护。而篝火旁边,夏飞飞眉头微微皱起,显然若有所思。 夏飞飞见叶晨过来,一边要他喂喝汤,一边像往日那样逗弄他。 叶晨被戏耍得满面通红,然而在华光锋利如刀的眼睛注视下,却不敢做声,也不敢有丝毫的反应,只是一味的咬牙忍耐。 夏飞飞见他这么怕华光,只觉得没意思,便撂开了手。正在这时,却听见叶晨小声问道:“飞飞,你不会把我送给别人吧?” 夏飞飞望着叶晨微微敞开的衣领,愣了愣神,笑着问他:“我和众妙门弟子约斗之事,你们也有耳闻,若是输了,纵使我舍不得,但为了你们寒哥哥和烈哥哥,愿赌服输。这点赌品我还是有的。不把你们两个人送走,又有什么办法?” 叶晨听她这么说,突然间抬起头来,对她说:“飞飞,你要了我吧!” 夏飞飞愣了一愣。叶晨比华光略大些,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所以夏飞飞才一直喜欢逗他玩。只是这几天,叶晨却明显有些心急,穿衣做事明显有几分故意诱惑她的意思。她心中明白,却一直没有点破,想不到叶晨却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夏飞飞还没说话,那边华光却已经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大声说道:“叶晨,你这是什么意思?” 110妖女的内战(二) 叶晨想来是已经想清楚了,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华光第一次不慌不忙地说道:“自我们出来之后,那些炉鼎因是累赘,大半已经送人。寒哥哥和烈哥哥现在又被众妙门捉去,飞飞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是以她的修为这些日子一直停滞不前。你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侍君,一直有名无实。我来年就满十五岁了,身子已然初成,大可侍奉妻主,尽一尽侍君的义务。难道你有异议不成?” “你——你明明知道,众妙门那个妖女只要处子的!”华光虽然一向有心计,无奈叶晨的话却恰好戳中他软肋。论年纪,他一直是众人中最小的,身量尚不足,如何侍奉妻主?无奈之下,只得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冲到夏飞飞身边求安慰。 夏飞飞头疼按住太阳穴:“是我的错。原不该这么早将你们寻来。你寒哥哥的优点你们没学会,这后宅争斗之术,却学的出神入化。只是,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哪里有心思跟你们周旋?” “飞飞,是我们不好。”华光见她恼了,便趴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我看那个众妙门的妖女似乎很欣赏楚阳,曾说过他能以一敌二。不如,到时将他送走,岂不两全其美?” “胡说八道!我还没有输,你们便这么咒我吗?”夏飞飞突然大发雷霆,狠狠将华光推开,“华光,你好好修炼,莫要再打坏主意。否则,不管我是赢还是输,第一个被送走的,定然是你!” 华光被她吓得一愣,再不敢说什么了。 夏飞飞又冷着脸将叶晨赶走,自顾自在篝火旁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阳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主人。” 夏飞飞抬头望着他,笑容明显有些僵硬:“有事?” “主人,众妙门的那个妖女果真说过,很欣赏我?”楚阳问道。 “别妖女妖女的叫。她和我,本是一样的人。”夏飞飞颇不耐烦地说,“怎么,你对她有意?” 其实夏飞飞的语气虽然平淡,心中却着实有些沮丧。在她看来,无论是楚阳也好,华光也罢,都还只是孩子。男子原本就成熟较晚,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更应该心无旁骛,不知男女之事为何事才对。然而一个两个说起此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失了男孩子该有的羞涩与腼腆。 夏飞飞自责教育失败。她却不知道,实则是逍遥窟环境所致。这种事情,实在是她自作自受。 逍遥窟中半数以上保镖、炼丹师、炼器师都是曾被她收用过的炉鼎,有的已经奉命与侍女婚配,有的虽未婚配,却已和侍女暗通款曲。夏飞飞对尚未收用过的炉鼎管束甚严,而对这些人,一向任其择配,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当没看见一样。 所以保镖们平日闲聊起来,自然荤素不忌。楚阳和华光耳濡目染之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特别是华光,一向是被当做侍君看待的。故而他心中一直有危机感,表面上虽然装的冷冰冰的,时不时耍几个小性子,实则将欲迎还拒、若即若离的招数玩的出神入化,单论后宅争斗之术,只怕还在江寒之上。 “主人希望我对她有意?”楚阳面无表情地问道。 “当然不是!你是我的人,我怎么会希望你喜欢上别人!”夏飞飞说到这里,自觉不妥,忙又描补了几句,“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我花了大力气买来的。我看重你的资质修为,希望你一直做我的近身侍卫,对我永远忠诚,我怎么会希望你离我而去?若是逍遥窟中的侍女也就罢了,我大可以连那个侍女一起带在身边。可是染香,染香就不同了,她来头大着呢。” “请主人明鉴,我一心修炼,不敢有旁的心思。”楚阳突然跪下,目光明亮地对夏飞飞说,“而且我相信主人一定会赢。不过主人要是输了,也不要有压力,大可以将我送过去充数。我此后一定会想办法偷偷跑回来,不叫他们得逞。” 夏飞飞被楚阳这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楚阳的头,很满意地看着楚阳微微红了脸:“你放心,你家主人我不会输的。染香固然生的美艳,性格直爽,但是却不善于谋算人心。论身材,我或许比她稍有不如。但是论甜言蜜语哄男人开心,她就不如我了。” 楚阳一脸认真地说道:“主人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 夏飞飞心中的阴霾因为他这一句稚气的话,散去了不少。于是,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到他的耳朵都快红了,满意地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染香和夏飞飞两个人便来到界河边长亭里,等着邂逅新的金丹期修士。 眼下二重天,还是以筑基期和凝脉期修士居多,故而等了两个时辰,仍没有合适的人选出现。 突然间,一艘华丽的大船停靠在岸边,然后,一个满脸横肉的金丹被一群女修围绕着走下船去。 染香和夏飞飞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几乎在同时摇了摇头,对那胖子金丹视若无睹,就当没看到一样,继续等了下去。 “主人,饿了吧,吃点东西。”叶晨提着一个大食盒献宝似的走了过来。这是夏飞飞的要求,在染香面前,一概称她为主人。她隐藏了真实身份,染香只知道她姓夏,其余的都不知道。 夏飞飞点点头,叶晨便在地上铺了一大块毡毯,将食盒里的饭菜、汤汤水水一起摆了上来,又请夏飞飞和染香坐下品尝。霎那间,一阵奇异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染香看了看叶晨,先赞了一声:“这个孩子好高的厨艺,好巧的心思!你花了这么大力气养他到今日,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不知,滋味如何?”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打探叶晨是否还是处子之身了。 夏飞飞道:“他年纪还小。我倒还想留他几年。”暗含的意思就是,她一直恪守约定,未曾偷吃。 染香便抿嘴笑了。在染香的笑声里,叶晨不由得有些羞恼,他故意坐的离夏飞飞很近,极其亲昵地为她布菜。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秋风萧瑟,枫叶纷飞。然而修者不畏寒暑,染香和夏飞飞为勾引男修计,仍然穿着纱质的衣裙。 染香雪白的脖颈和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披肩遮也遮不住,抹胸系的很低,硕大饱满的胸部轮廓被勾勒得淋漓尽致。腰部束得很细,下面穿着众妙门金丹期以上弟子才能穿的红色长裙。然而长裙却被她裁短了一截,尚未及地。她从不穿鞋子,赤着雪白的双足,两只脚踝处还分别系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走路时候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夏飞飞则比她保守许多,一份清冷女剑修的打扮。她本是用刀的,为了不那么破坏美感,背上便装模作样地背了两把外形美观的长剑。她穿着白色长裙,整个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然而,她的衣袖却被别出心裁地裁成宽大的半袖,稍一动作,便露出纤细洁白的手臂。手腕之中,同样也分别系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惹人遐思。 这金色的小铃铛,便是蛮荒境修者不成文的规矩。这是一种含蓄的表达方式,当女修愿意邂逅一段露水情缘之时,便会佩戴类似饰物。 染香冷眼旁观,看叶晨分明也藏着些小心思。他的白色侍君服是精心选择的极薄的料子,虽然不透色,然而穿在身上,却轻薄如无物。 叶晨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坐在夏飞飞身边,肌肤相接之时,那种温暖滑腻的触感令叶晨都不由得有些荡漾,心浮气躁,但夏飞飞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视若无睹。 染香便微微笑了起来:“妹妹,若我是你,定然不会要叶晨在这里抛头露面。若是被别人看到这标致可心的小郎君,强要抢去,你又该如何?耳鬓厮磨之下,若是不小心过了火候,越了界,岂不是耽误了你的正事。” 夏飞飞欠身笑道:“姐姐所言极是。”便对叶晨说道,“从此你便不必来这里了。换楚阳来这里伺候。” 叶晨小声答了一句,委屈得连眼睛都要红了。 染香又笑着说:“楚阳却也不妥。楚阳虽然年纪尚小,但身量颇高,人却显得大气稳重。站在妹妹身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妹妹的夫君呢。妹妹是否记得前天那位修者?后来那位修者私下里告诉我,他原本是看上妹妹的,只可惜看到楚阳站在旁边,以为是一对璧人,未敢造次。故而姐姐就侥幸赢了一局。” 夏飞飞一面在心中掂量着染香这话里头的虚实,一面笑着说:“姐姐说的有道理。我修者吸风饮露,原不必拘泥于这些饭食,倒是妹妹对口腹之欲,太过执着了。不过楚阳虽然看起来稳重老成,实则心性稚嫩,未解人事。若要等他长大,少不得还要等个六七年光景。故而他那般好相貌,我也只当个近侍看,从未有染指之心。若是姐姐果真对他有意,我便再教养个六七年,将他送与姐姐?” 染香便有些生气:“我与妹妹你性情相投,有心结为金兰姐妹,才百般容忍,连你两个侍君乔装百蛊界林公子那么大的事情,我都有心替你压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知道你放不下你那两个侍君,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小小的近侍,你也百般推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可以左拥右抱,难道我果真就比你差吗?” 夏飞飞见染香着恼,连忙说:“我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姐姐有意,华光、叶晨二人,皆是元阳未失,均可奉于姐姐享用。唯有楚阳,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我知姐姐对我情深意重,现有霓裳裙、月光纱两种三品法宝,预备献与姐姐,作为我那不懂事的两个侍君的一点赔礼。” 染香却真个有些恼了,拂袖而起道:“多说无益,比过方知!”说罢,就走出长亭,向界河边望了过去。 这边叶晨已经满脸心碎之色望着夏飞飞:“我只道主人最喜华光,原来竟是楚阳!” 夏飞飞沉声叮嘱他:“我另有深意。此时不便解释,你不许外传,若是被旁人知道,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叶晨委屈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染香却已经退回长亭,冷笑着对夏飞飞说道:“那边来了一个金丹剑修,冷酷英俊,气质不凡,我有心与之结交。你可要跟来一试?若是我赢了这个人,就不必再比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明天有更新。大约早晨8点放出吧。 第110章 妖女的内战(三) 虽然染香这句话略有些咄咄逼人,但是却是事实。 妖女之间的约斗,不可能无止境地持续下去。她们早就约好,九局五胜。 眼下夏飞飞和染香三比四,所以只要染香成功拿下这个人,便算是赢了。 而对于夏飞飞来说,形势却要严峻一些,她必须确保此后的两场比试都赢不可。 听了这话,叶晨率先脸色煞白,轻轻捏了捏夏飞飞的手,显然十分地紧张。 染香看到他这种小动作,冷哼了一声。夏飞飞便知道,将来哪怕是自己输了,送上两个人的时候,染香也不可能要叶晨了。 毕竟,妖女们看似放荡,实则心中高傲异常。没有人希望和自己双修的人心中身上打着别人留下的烙印。叶晨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和夏飞飞太过亲密了,眼中的情意连瞎子都看的出来。 所以夏飞飞思虑停当后,便索性放开了一些,当着染香的面,在叶晨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我这个小侍君没见过什么世面,倒教姐姐见笑了。” 染香见她如此做派,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倒是爽快了不少,道:“妹妹果然是明白人。” 叶晨的脸刷地红了。他心中激动不已。 他和华光从懵懂不知事时便在逍遥窟,和夏飞飞朝夕相处了两三年,正值情窦初开之时,被耳濡目染地教导了不知道多少如何侍奉妻主的诀窍。 虽然有名无实,不过他早已将夏飞飞当成生命中唯一的女人那般看待,对逍遥窟中那些貌美多情的侍女视若不见,从未有过别的心思。 然而,这次和染香的约斗,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令他时时刻刻紧张万分。他自知修为不如楚阳,受宠程度又不及华光,时刻担心夏飞飞突然弃他于不顾。而如今她当着染香的面如此,却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叶晨心中安定,举止神态便大方许多。他一面收拾着食盒,一面眼睛亮闪闪地对夏飞飞说:“晨儿等着妻主大人凯旋归来!” 夏飞飞点点头,跟染香齐齐走出长亭,远远望见一个白发飘飘的青年剑修跳下小舟,衣服上尚沾染着斑斑血迹,然而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夏飞飞知道,那是杀气。 沈墨来到青花界的时候,心神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他这十几年来,一直过的便是这种日子。非到榨干最后一丝精力,绝不肯休息。 也正因为他修行历练之刻苦,非常人可及,这些日子才他能修为进展如此迅速,在短短十几年中,便从凝脉初期晋升到金丹中期。要知道,剑修进境,历来以缓慢著称。 那日,程若谦仔细勘探了逍遥窟废墟之后,偷偷告诉沈墨,死的全是一些死士,他平素常打交道的人,竟是一个也没看到。于是根据两人对夏飞飞的了解,他们大胆得出结论:逍遥窟灭门只是刻意伪造出来的假象。 此后,百蛊界“林卓雅”在天水界被围的消息传来,沈墨便抛下程若谦,自己赶了过去。 青花界在青罗界和天水界中间,距离天水界尚有两个界的路程要赶。沈墨自知天水界此时必定是群豪荟萃,料得必有一场大战,便存了在青花界休息一夜的心思。刚刚从界河下船,正在察看此界地形,却已经被人叫住。 “这位剑修公子,敢问是初次来青花界吗?”突然间,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在沈墨背后响起。 沈墨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红衣红裙的妖艳女子正在朝自己抛媚眼,摆出惹人怜爱的姿势。 沈墨这些年走南闯北,见的多了。一眼便看到她脚踝上金色铃铛,知道这女修向自己搭讪,所为何意。而观其形容姿态,如此老辣娴熟,行动间勾魂摄魄,知道必是修行媚宗心法的妖女无疑。 沈墨这些年来收购过几套媚宗心法,睹物思人的时候也曾大略翻看过。眼界见识更与先前有天壤之别,知道媚宗心法不一,妖女们有的靠采补男人精气增长修为,有的在双修之时行功修炼,有的是纯粹靠简单粗暴地直接吸取男人灵力,转为己用。 总体来说,蛮荒境的男修们其实也不算很排斥和妖女们有一段露水情缘,只要小心提防着自己灵力不被吸走,便是一段风流韵事。毕竟,修道之人原本就对节操什么的不是很看重,而妖女们大多经验丰富,技术了得。 是以像众妙门等媚宗门派虽然被称为邪门歪道,却在各大门派心照不宣之下,仍昂然屹立,除了九华禅宗、慈悲禅宗等这些真正被坑苦了的禅修门派,无人愿意与它们为敌。 染香见沈墨回头看她,目光冷冷,毫无欣赏之意,心下便知道这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但是这般冷酷英俊的男子,却一向也是妖女们的心头至爱。不断挑战高难度,是任何一个有心气的妖女们前进的目标。 染香心头战意,更是昂扬激奋,含笑走上前去,娇声问道:“这位道友,可是初次来青花界?看你步履匆匆,连辟尘符也来不及用,必然是有要事在身。但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也要养精蓄锐,徐徐图之才好。青花界偏僻贫瘠,没什么舒适雅致的所在,供道友歇脚。正巧我有一座外宅在前头,道友何不随我前去一观?”一面说,一面扭动着身子,做出各种妩媚动人的姿态。 夏飞飞不远不近地跟着染香,听着二人对话。她此时已经认出来人竟是许多年未见的沈墨,惊疑不定之下,又听染香如此说辞,心中暗想:“我昨夜还说染香性格直爽,不善猜度人心,然而她今日言语,分明是观察入微后的谋定而动,换做是我,怕也不能从些许蛛丝马迹,猜出更多。” 夏飞飞又看了看沈墨的脸色,心中稍稍安定:“幸亏是沈墨,他一向古板,应该不爱染香这种类型的女子,局面尚可一观。若是换了别的好色之徒,又自恃艺高人胆大,不惧妖女陷阱的,只怕染香这话,恰说到他心坎里。双方一拍即合,我便只好拱手认输了。” 而事情的发展也果然不出夏飞飞所料。沈墨冷冷望着染香,一眼便看透了染香的小心思,摇头说道:“姑娘找错人了。在下并非好色之人。” 染香若是被对方说了一句推辞的话就轻易放弃的人,也就算不得是妖女了。她知道许多修者明面上道貌岸然,实则好色成性。然而顾念着别人眼光和自己脸面,却一直玩些掩耳盗铃、半推半就的把戏。染香平时最瞧不起这种人,但是因为赌约的关系,却也顾不得太多。 只听见她咯咯娇笑道:“道友这话却是错了。我观道友步履匆匆,面上大有风尘之色,长途跋涉而来,莫不就是寻人吗?”一边说着,一边又靠近了沈墨一些。 夏飞飞在一边看得暗自摇头,心想染香的话却是大错特错了。无论她这话是调情之语,还是推测得来,都是大谬。 沈墨于女色一道,其实一向颇有节制,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要费尽心神引诱,才能得他点头应允,半推半就,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情绪。若不是夏飞飞经验老道,从榻间反应知道他其实颇为热情,采补得到的修为也足够,定然会认为他天生冷淡。然而无论她如何大秀技术,也是一次即可,绝不贪多。这样的人怎会能听懂染香调情的话呢? 而若是寻人,以沈墨性情,却不擅长这个。他一向一根筋,只相信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未免太过实诚,容易被人所乘。苏越虽然狡猾了些,却知人善任,断不至于让沈墨来做这种事倍功半之事。 然而,沈墨却很认真地点头道:“正是寻人。姑娘可曾见到过此人?”随手将一副画像打开。 夏飞飞张望之时,心下便是一叹。 她一眼看到那画像就是昔年无名剑宗悬赏追杀自己时候的版本,笔法细腻,惟妙惟肖,想是画此像的人恨透了自己,故而用了许多心力时间,才能如此传神。不过,她现在已经易容改装,金丹期的修士断没有可能看穿。 果然染香没有认出画像上的人便是夏飞飞。染香粗粗看了一眼,便笑道:“这女子模样也算清丽,想是道友心上之人?道友倒是好眼光。”妖女从不诋毁为难女人,更何况,从沈墨对画像中女子的重视程度来看,染香也不敢轻易造次。 沈墨犹豫片刻,摇头道:“不是。只是一位故交。她现如今已经娶夫纳侍,我只是想知道,她的近况如何。” 然而沈墨这番神情如何逃得过染香的眼睛。染香眼珠一转,自以为猜出了沈墨的心思,笑道:“想是道友对此女有意,这女子却丝毫不领情?难道道友的品貌修为,还不中她意吗?若是道友待我如此,我情愿散尽夫侍,与道友做一对神仙眷侣!道友可曾想过,她因何不待见你?” 其实染香这话虽然略直爽了些,却隐藏有许多后招。夏飞飞知道她心思,却不点破,只是有些怔怔地望着沈墨,对他的一头银白头发尤其惊疑。银白长发,难道不是他修炼无情剑道后的变化吗? 叶晨原本遥遥观战,此时见夏飞飞一直不肯上前去,有些奇怪,便跑过来悄声问道:“飞飞,怎么了?” 夏飞飞低声说道:“还要再等等。” 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间,突然间沈墨诧异的眼光向这边望过来,看到夏飞飞微微一愣神,便朝这边冲了过来,直接问道:“两位道友,敢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染香原本打算告诉沈墨,他不招心上人待见,是因为不解风情的缘故,她还打算传授他几条驭女心经,没想到沈墨心不在焉地听她讲话,却一转头注意到了夏飞飞。心中颇感诧异,连忙也追了过来。 第111章 白发剑修 染香看夏飞飞连一个动作都没,便能引得白发剑修主动过去,心中颇有些不甘,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笑盈盈追过去,说道:“原来道友喜欢我妹妹这种风格?早说嘛,人家也可以洗尽铅华、素颜朝君的!” 沈墨理都没理她,只是眼睛深深盯着叶晨看:“这位小哥,刚才可有提及‘飞飞’二字?” 叶晨还没反应过来,夏飞飞先挡在他面前,对沈墨说道:“这位剑修道友请了。你方才搭讪那人,是我侍君,并非无主之人。大庭广众之下,还请尊驾自重些。” 染香在旁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想夏家妹子从来聪慧,那白发剑修分明是寻人,一则不像有龙阳之好的人,二来言语之中对叶晨也绝无调戏之意,夏家妹子怎会误解了? 再一想,染香却觉得夏飞飞此言杀机四伏,藏着许多后招。若是白发剑修顺着这话解释下去,便可反客为主地继续搭讪,比自己主动贴过去显然要高明。 然而染香也不是只有三板斧的人物,她还有许多杀招,尚未使出。因此看到夏飞飞隐隐有居上风之意,心中并不慌张,只是看那白发剑修如何应对。 沈墨一心剑道,从来不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连男女之事,也是经过喻筱敏、夏飞飞二人的反复启蒙教育,才达到今日的程度。他怎么会往别的方面去想。是以愣了一愣,并不明白夏飞飞此言何意,只是淡然解释道:“夫人误会了。在下绝无拐骗幼童之心,只是有些疑问,想问问这位小哥。” 叶晨此时也反应过来,知道此人只怕是主人的仇家。正在想措辞应对间,便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幼童。叶晨身为夏飞飞侍君,又堪堪即将转正,如何忍得?因此别的不顾,先涨红了脸骂道:“谁是幼童了?有本事脱了衣服来,跟小爷比比大小!” 叶晨这话说的粗鄙,却正合了染香直来直去的风格。染香先掌不住,笑出声来。就连夏飞飞也愣了一愣,对沈墨笑着说道:“我这个侍君自小被我收养,失于管教,道友勿怪。若是道友有疑问,何不到寒舍之中,略坐片刻,喝杯热茶?” 沈墨微微一愣,还没等他答话,染香先在一旁高声反对道:“不妥!不妥!” 原来二人约斗,约定将人请入自己居所,便是赢了一阵。其后无论是共度良宵也好,还是坐而论道也好,都无所谓。 染香就曾经以高超的舞技征服了一位痴迷舞蹈的修者,夏飞飞也曾以切磋剑法为由将一位剑修邀请去。其余的烹茶论道、清谈玄法都曾是她们吸引修者的招式。 这些还都算是才艺,两女相争,比拼之时,将技艺倾囊献出,染香觉得并无不妥之处。可是若是因为白发剑修问路寻人,却被夏飞飞拔得头筹,染香深感不服。 夏飞飞笑道:“有何不妥?这位道友寻仇心切,承蒙他看得起在下,在下必然想办法为他指一条明路。出谋划策,却也是一项技艺呢,姐姐以为如何?” 染香和夏飞飞都看着沈墨,沈墨却一言不发,盯住夏飞飞的手腕,怔怔地望着。染香不解其意,心想她有两个金色铃铛,我也有两个,难道这位白发剑修有恋手癖不成? 就看到沈墨突然间抓住夏飞飞的手,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飞飞?” 夏飞飞脸色一变,叶晨也是脸色一变,率先跑过来推了沈墨一把:“说什么呢!哪里来的野汉子?敢大街上跟小爷我抢女人,还想不想活了!” 然而他凝脉期的修为在沈墨面前却有些不够看,沈墨尚未反应,已有灵气自动护体,叶晨便被激发的灵气反推了出去,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夏飞飞的反应自然也不慢,她甩开沈墨的手,低头看时,只见自己手腕上已经有两个红红的指印,大怒骂道:“哪里来的痴汉!便是倾心于我,也应该谨守夫道。仗着蛮力伤人,这又算什么?以为自己一头白发很了不起吗?敢不敢打一架试试看啊?”一边说,一边将背后的两柄剑拔了出来。 眼下这副局面,倒教染香有些看不懂了,她从未见过夏飞飞因为小事便失态成这个样子,何况眼下的剑修不是正应该是她讨好的对象吗? 她见夏飞飞的神情分明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便上前去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过是这位剑修大哥认错了人。妹妹你向来宽宏大量,何必跟他计较?姐姐的居所就在前面,倒有些上好的药膏,这点子小伤,敷了之后,疤痕全无。不如和这位剑修大哥一起去小坐片刻,化干戈为玉帛?” 沈墨却死死盯着夏飞飞的手,说道:“方才是在下鲁莽,认错了人。在下愿意给夫人赔罪。无论夫人提出什么条件,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不违道义门规,都会尽力去满足。” 染香听到白发剑修这么说,心顿时凉了半截,心想若是夏飞飞此时提出与她一夕之欢,自己这场不就输了吗? 然而却听见夏飞飞厉声说道:“你终于知道你认错了人?” 沈墨道:“是。在下原本看到夫人手上的银镯,觉得眼熟,一时激动,力道过猛。然而细细分辨才看出,镯上的花纹却不相同。是在下鲁莽了。”原来,夏飞飞的手上,除了带着两个金色铃铛之外,还有细细一抹银镯,箍在手腕之处。 夏飞飞语气稍霁:“无妨。想来道友定是对那女子观察入微,是以连手间饰物也能如此留意。” 染香在旁附和道:“正是正是。我见公子冷言冷面,想不到内心却是个温柔细致的性格。可哪怕你那心上人已经娶夫纳侍,你也未必没有机会。不瞒公子说,我乃是众妙门的弟子,男欢女爱之事,无人比我更为清楚。何不到我居所之中小坐片刻,待我将其中的关窍略分说一二?” 沈墨摇头道:“在下只想知道她此刻安危。” 夏飞飞冷笑一声,突然说道:“道友所说,可是这种银镯?”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又取了一只镯子出来。 沈墨接过,看了看道:“花纹颇为相似,只是她那件,却是空间法器。” 夏飞飞便道:“既是如此就是了。半月前我曾邂逅一名女子,亦是携着夫侍。我二人渡过界河之时曾经结下同舟之谊,将她腕间的银镯式样新鲜,我便仿照着打了几件。兴许就是你要找的那人。” 沈墨将信将疑,夏飞飞便又说道:“那名女子外表柔弱,但性情彪悍,喜欢长刀作为兵器。不知……” 未等她说完,沈墨便急急将画像摊给她看:“可是这般形容?” 夏飞飞点点头道:“正是。她的闺名,似乎叫做飞飞。” 染香听他们两个越说越投机,自知无望,轻叹一声,索性横下心来,颇有风度地帮衬道:“既如此,妹子你正该请这位公子至你居所一叙,将那女子的近况,说与他听。这一场,便算姐姐输了,明日界河长亭外,不见不散。”说罢,便冲着夏飞飞点点头,飘然离去了。 这边夏飞飞真个请沈墨到了自己下处,又事先用纸鹤告知华光、楚阳他们做好准备工作,洋洋洒洒交代了一大篇注意事项。 当夜沈墨便坐在夏飞飞的帐篷里,听夏飞飞眼睛眨也不眨地编着许多谎话: “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身负重伤了。她说她很后悔收留那个什么林公子,原本的一大群侍君也走了一多半。只有几个长情的,依旧服侍着她。她说她大概是要隐居了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夫人可知她去了哪里?” “可能是回家乡了吧?” “不可能!她的家乡是百蛊界,那里早成妖魔的地盘了!而且界石已失,不久即将湮灭,她怎么回得去?”沈墨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请用茶。”叶晨端着一个托盘来,送到沈墨面前。 “我怎么知道?”夏飞飞颇不耐烦地说,“哦对了,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先前我听她炫耀她的情史之时,似乎没听说有什么白头发的剑修?该不会是她抛弃了你,你又气又恨,一夜白头吧?” 沈墨望了她一眼,迟疑片刻,慢慢说道:“不是。我不知道我此刻的心,究竟是怎么样想的。我一心想保她平安,可是,要我放弃宗门,成为她手下一名侍君,断无可能。”他的声音涩涩的,却无比的坚定。 夏飞飞也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不是最好。先前在船上时候,她曾经有意要扔掉一批旧物,我怕她后悔便偷偷收集起来,你既然自称和她有一段情缘,看看可有你的东西?” 随着这句话,夏飞飞突然从空间法器里扔出了许多东西。沈墨细细一看,有当日夏飞飞为了捉弄他特地藏起来的换洗衣服,还有当时他们练“情意绵绵刀”培养感情时一起去逛街买的小饰品,最后,最后还有一个同心结。 沈墨慢慢拿起那个同心结,明明是很轻很小的同心结,捧在他掌心,却好像有千钧重一般。 那个同心结不是用别的东西编织成的,用的是他和夏飞飞的头发。那天,他帮夏飞飞梳头,看她笑着拿起剪刀,将她和自己的头发各剪了一缕下来,亲手编成两个同心结,极温柔极甜蜜地对他说:“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个时候,沈墨尚用情不深,只是付之一笑。但她又是威胁又是撒娇,逼着他将一个同心结收了起来,他便收了,一收便收到了现在。 而夏飞飞手中的那个同心结,沈墨以为她早就扔了。想不到却还收着,当着他的面,用这么残酷的方式还给了他。 “这柄剑却不是我的东西。”沈墨突然从那一堆东西里挑出一把宝剑来。 夏飞飞有些不满地望着他。那是她亲手为他炼制的三品法宝,宝剑的剑鞘上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冰龙,正合他用。 “你拿着吧。她曾经说过,她会给每一个睡过的男修一件礼物,留个念想,聊表感激,想来这就是留给你的礼物了。”夏飞飞意有所指地说道。 沈墨却将那柄剑重重地放在夏飞飞身前:“不用了吧。还是收着给别人吧。我和她,早在她放弃我,逃出宗门的那刻,便断的干干净净了,再无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银的地雷 第112章 多事之夜 “是了!你修习了无情剑道,前尘往事皆成过往云烟,自然不可能。”夏飞飞说道。 沈墨一愣:“无情剑道?那是什么?”想了想又解释道:“我好歹是宗门的大师兄,若是,若是……岂不叫宗门蒙羞?” 其实,情人之间自有感应,何况沈墨又是直觉敏锐之人。他早在开始的时候便隐隐认出了她。只是,她身边带着她的侍君,她既然矢口否认,激愤之下,他自然顺水推舟。 夏飞飞冷笑道:“男人,总是好面子。”又道:“既然再无可能,你到青花界来寻她,难道是奉师门之命?” 那一瞬间沈墨甚至有些想说是。他想告诉她,她另眼相看的苏越将她的通缉画像发遍了附近的十三个界,他还想告诉她,苏越厚颜无耻、出尔反尔,杀死了无名剑宗的很多人,已经私下里被许多弟子所不齿。 但这种想法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他说道:“不是。只是想看来来她,知道她安好,便放心了。” 叶晨再次走进帐来,端着托盘为夏飞飞送上汤盅,他感到帐篷中的气氛很是凝重。 只见夏飞飞说道:“她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已经全部转交,你也该回去歇着了。明日你便离开吧,不必来辞行了。这柄剑,据说是她煞费苦心炼制,你既然不要,我便转送他人了。” 沈墨道:“那也随你。” 夏飞飞很是烦躁地将宝剑收起来,沈墨起身告辞。 夏飞飞轻笑了一声,沈墨回头去看,却看到她眼睛定定盯住叶晨,半点也没有注意自己。她压低了声音对叶晨说:“你前前后后进出这么许多次,心中的想法,难道我还不明白吗?” 叶晨惊呼了一声,沈墨掀起帐篷门帘,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月光定定地照在帐篷前的空地上,沈墨心乱如麻,看到空地上一个武修正在篝火旁练枪,信步走了过去。 那个武修已经是凝脉期的修为了,只见他将一条枪耍得如蛟龙探海,猛虎归山,甚是好看。 “这么晚了,你还在修炼?”沈墨冷不丁地突然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突然想开口说些话,心中的压抑如无边无际的潮水般涌了过来,彷佛不开口说话,他就会窒息一般。 然而那个武修的举止却更奇怪。他瞬间顿住了枪势,讶然望了沈墨一眼:“是你?”就彷佛他此时此刻不该在这里一般。 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凝脉期武修的脸,沈墨这才看出此人皮肤微黑,身形矫健挺拔,眉眼生的颇有异域风情,然而一双眸子却极为清澈,看起来年纪不甚大。 “你……是她的侍君?”沈墨很突兀地问道,“今年多大了?” “不,我是侍卫。我叫楚阳。”楚阳答道,“我觉得,主人待你是不同的。你……为何不去陪她?” 此时此刻,叶晨却被夏飞飞一把拽到跟前,夏飞飞压低了声音在叶晨耳边说:“我不是要你侍寝,只是,今晚你必须留在这里。他……他已经认出来我了……” “他……也许是拿着通缉令来通缉我的……就算不是,你妻主大人也不能被人看出,夫侍成群,竟连个侍寝的都没有!”夏飞飞说道,咬牙切齿地说道。 当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可以无所畏惧,撕破脸皮。但是,她现在好歹是逍遥窟之主,威严、面子是必须考虑的东西。 叶晨闻言就是一抖,深感此是多事之秋。江寒和张烈尚在众妙门门人手中,染香和主人的赌局还未结束,无名剑宗的人又要来翻旧账。 “我原本以为,他对我总有几分情意在。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夏飞飞一脸委屈。 叶晨见惯了妻主大人决断杀伐、胜券在握的样子,哪里见过她这副神情?更兼她修习玄牝大法之后,十数年来相貌仍宛如少女。叶晨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保护她的冲动,挺胸说道:“飞飞,你莫怕,我会保护你的。”一边说,一边想去抱夏飞飞。 但是夏飞飞却轻巧地一躲。 “睡吧。”妻主大人如是说道。 叶晨低下了头。 月光下,斜斜照出两个长长的人影。一个武修和一个剑修正在篝火旁切磋技艺。 “我不懂得什么枪法。但是若说修者中和武修最有共通之处的,便是剑修了。”沈墨道,“你的枪法极烈,我的剑道亦是勇往直前之势。可是我在筑基期的时候,已经领悟了剑意。凝脉期时候,已经能召唤出剑灵。” 楚阳双手紧握长枪,听得很是认真。逍遥窟中,最初指点他的是夏飞飞,继而是张烈。然而夏飞飞事务繁忙,张烈自身资质有限,后期楚阳一直是靠自己摸索和感悟,更加上他兼修武修、魔修两种功法,精力有限,枪法中便有许多凝涩之处,遗留至今。 “你莫误会,我没有以大欺小的意思。她一向眼光独到,选择你为她近侍,自有深意。”沈墨道,“其实到了凝脉、金丹的境界,招式什么的,早已烂熟于心,反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你应该用心去感悟其中更深的东西。” …… 那天夜里沈墨明明已经心神疲惫至极,却心乱难以入眠,他索性便在篝火之前,指点一个叫楚阳的小侍卫武道之精髓。楚阳也一脸认真地听着,令他颇感欣慰。 突然间,夏飞飞主帐左边的小帐篷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紧接着,一个白衣少年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 沈墨微微一愣,楚阳却早已起身,口中惊道:“华光!”便冲了过去。 华光满脸焦急,想冲进夏飞飞所在的主帐,守在门口的两名大汉慌忙拦住他,楚阳忙冲过去问时,才见他满脸惊惧之色,彷佛遇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那般说道:“叶晨他……他侍寝了,他怎么可以在我前面……” 楚阳耐心等他把话说完,才知道原委。 原来,华光和叶晨自逃亡以来,宿在一个帐篷中,彼此暗自提防。今夜华光见叶晨按例送过汤水之后,久久不见回转,又四顾打探,方知道叶晨留宿在夏飞飞帐中。 他素来心高气傲,自谓最得宠爱,哪里受得了这个?故而才有这般动静。 沈墨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心中更觉荒唐难受。 正在这时,夏飞飞披衣起身,众人见她长发散乱,一身寝衣、满脸愠怒的模样,便将事情猜出个大概,华光更是朝着夏飞飞大喊大叫,连连骂她负心。 夏飞飞身为逍遥窟主人,新欢旧爱皆在面前,被他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痛骂,面子上哪里挂得住?当下大发雷霆,要以家规惩治华光,将他逐出门墙。叶晨等苦劝不住,便由她去了。 华光红着眼拿了遣散费,被一堆人逐出门外。他一面双脚乱踢腾一面说:“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渐渐这声音却也听不见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夏飞飞回到主帐的时候,见叶晨穿着雪白的寝衣,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柔声安抚他道:“怎么,害怕了?” 叶晨摇摇头:“不是怕,而是突然有些伤感。” 夏飞飞道:“你莫怕。华光他向来孤傲,对我时而亲近,时而疏远。原本只觉得他发脾气的样子也颇为喜人,想不到却将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 叶晨心想,华光对主人一心一意,只是为了邀宠,才故意那般行事。如今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反遭驱逐,实在可悲。叶晨尽管向来不喜欢华光恃宠而骄、飞扬跋扈的样子,但是看他落到这个结局,心中陡然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夏飞飞又道:“你们从小被我养在逍遥窟,我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养你们,却从来没有问过你们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愿意不愿意做我的侍君。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护住你们,但是林卓雅一来,只怕是护不住了。所以我这次赶华光走,虽有气恼他做错事的缘故,却也有想保全他一条性命的意思。你一向乖巧,我都看在眼里,若是有意离开,我也会为你想办法安排。” 叶晨大惊,拉住夏飞飞的手:“飞飞,我对你的情意,你还不明白吗?” 夏飞飞柔声说道:“我明白。可是,那是因为你们知事以来,再没见过别的好女子,未必懂得情爱真意。眼下正是危急关头,我有心险中求富贵,却未必能保得你们平安。一将功成万骨枯,纵有部下因此丧命,我也没什么好惭愧的。可我这番意思,出自肺腑,绝无虚假。” 叶晨将夏飞飞的手往自己身上放:“飞飞,你要了我吧!” 夏飞飞挑眉望着他。 叶晨抬头道:“你一直说,你的功法可以分辨出人究竟有几分真心。不如你便试试,我对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间,帐篷帘外有声音传来,正是楚阳的声音:“主人,他走了。” 夏飞飞一愣,随即便明白,楚阳所说的“他”,是指沈墨。 夏飞飞走出帐篷的时候,沈墨早已离开,走时连辞行也没有,显是已对自己心灰意冷。沈墨分明认出了她,却没有当面点破,已是十分难得。 夏飞飞抬头望了望天色,道:“折腾了半宿,天就快要亮了。”又忙着对楚阳吩咐:“他于剑道之上确有天赋,肯指点你,是大大的机缘。” 叶晨见夏飞飞一瞬之间便恢复了家主才有的气度和威严,知道良宵已落空,想了想说道:“昨夜你未曾好眠,我去为你熬一碗提神汤吧。” 夏飞飞笑着制止了他,举步走出门去,突然回头对众人笑道:“等我回来。” 她回眸一笑的时候,如同摇曳在春光里的花朵那般,众人都看呆了。但楚阳心中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彷佛她这一去,要许久不能得见一般。 “主人!”楚阳忍不住追出门外,“让我同你一起去吧!” 夏飞飞摇了摇头:“你好生在这里守着。” 月亮缓缓地落下去了,整个大地都被一片黑暗笼罩。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然而修者原本就是逆天而行,本无惧任何黑暗。夏飞飞纵身跳到她的飞行法器之上,向着她和染香约好的地方飞了过去。 和她的武器不同,夏飞飞的飞行法器却是极其别致的一片绿色叶子,叶子呈狭长状,飞行速度极快。 她刻意放慢了速度,仍然在天色未亮的时候便到了界河长亭处,隐隐望见渡口处灯火通明,一艘夜航的船舶刚刚靠岸,三三两两的修士跳下船来。 不时有行人从夏飞飞身边经过,偶尔打量她几眼,还有些修士看到她腕间的金铃,便凑上前来,被她随口敷衍几句打发。她在长亭之中等待,然而,一直等到天色放亮,过了约定的时刻,染香却仍然没有来。 第113章 前功尽弃 以染香的性子,绝不会无故失约。况且,这场比斗决定着夏飞飞两个侍君的性命,兹体重大,若不是万不得已,染香怎肯落人口实? 夏飞飞心头正惊疑不定间,一个紫衣小姑娘朝着长亭这边奔了过来,远远望过去便是染香的师妹曲紫雯的模样,于是忙迎了上去。 曲紫雯脸上的表情却奇怪的很,彷佛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怕被人发现一般。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开口问道:“你是在等染香姐姐吗?不必等了,赶快逃命去吧!” 她如此说,夏飞飞怎肯不明不白离开,待要细问曲紫雯几句,无奈曲紫雯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个分明,被逼问急了,方跺脚说道:“有本事不怕死你就自己过来看吧!” 若被曲紫雯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便吓回去,夏飞飞也就不配当江寒的妻主了。何况曲紫雯其人,调皮捣乱是她的拿手好戏,若是对她言语全盘接受坚信不疑,定然会落入她的圈套。 夏飞飞自诩已是金丹初期,且有着在金丹后期修者面前安然遁逃的手段。细论起来,这份实力足以让她在二重天进退从容了。于是并不非常惧怕曲紫雯所说的危险,真的跟在她后面,向众妙门在二重天的行宫飞去。 这座行宫沿袭了众妙门一如既往的张扬、华丽的风格,染香降临二重天后,便以此处作为自己日常的居所。夏飞飞曾经来过几次,对这行宫的路径、格局一点也不陌生。 然而,这次她跟随曲紫雯前来,越往前走,却越觉得惊讶。只见原本香气扑鼻的鲜花大道上,所有的姹紫嫣红都已经被连根拔起,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所有的金色砖瓦、柱梁都用厚厚的青草掩盖、遮裹。 猛然之间,夏飞飞便想起一个人的传说。她立即转头,压低声音问曲紫雯:“你大师兄来了?” 曲紫雯奇道:“你怎么也知道我大师兄?”因为夏飞飞用了易容的原因,曲紫雯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便是那个曾经救过她、又用法器捆绑她的夏姐姐,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女人颇为亲切,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夏飞飞却不理会曲紫雯的问题。她几乎在那一瞬间,毫不迟疑地改变了方向,驾驭着飞行法器开始后退。开玩笑!风霁夜那种自恋恶毒的性格,是好相与的吗?她可没自信能在一位元婴修者面前全身而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大殿的门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洞开,一个充满了蛊惑的男子嗓音遥遥传来:“进来吧!” 夏飞飞便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打着卷儿被送入大殿,她的飞行法器一声哀鸣,重重砸在她身旁。霎那间,火星四溅。 一股元婴期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若是殿中这人早些时候释放这威压的话,夏飞飞早就能够察觉,根本就不会过来。 在元婴期的威压中,夏飞飞艰难抬起头来,这才把殿中的景象看清楚。 只见大殿之中所有的众妙门外门弟子都屏神静气,头也不敢抬。大殿玉阶之上,一向喜欢张扬红衣的染香换上了淡紫色衣裳,面目苍白,正在十分担忧地望着夏飞飞,眼中却饱含着不甘、自责、抱歉、担忧等种种情绪。而在她身后一丈外的主座之上,一个面目颇为英俊、甚至有些妖娆的男子面目含笑,品茶不语。 夏飞飞知道,那个男子必然是风霁夜,一向和染香不和、位居众妙门首席大弟子的风霁夜。 只见风霁夜喝了几口茶,眼睛朝行宫总管淡淡瞟了一眼,那总管便躬身快步走出,将那茶杯收了,高举过头顶,退下去转交给一名侍从。 “原本听说本门在青花界移玉宫种植了不少奇花异草,本座便存了赏花的心思,想不到却是这般凄风苦雨的景象。”风霁夜说道,显然是对外面的奇花异草被人连根拔去有些不满,然而这份不满,究竟是本意,还是刻意说谎,外人实在很难猜度。 那行宫总管小心翼翼向前回道:“禀报大师兄!这些花花草草再美,又岂能和大师兄的神仙姿容相提并论?是以自惭形秽,纷纷都零落成泥。大师兄若是散步之时偶尔能在它们身上踏过,才是它们天大的福分。” 风霁夜听了,半响没言语。又转头望着大殿之内被青草缠得严严实实的梁柱,皱眉说道:“本门殿堂,喜用金色。这柱子如此,也太寒碜了些。” 行宫总管便又答道:“回大师兄,原本这行宫中的砖瓦、梁柱都是金色的,闪亮夺目。可是米粒之珠焉敢与皓月争辉?大师兄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大师兄一来,这些金光夺目的东西便不敢在大师兄面前卖弄,是以纷纷用青草掩住身形,方显自知之明。” 风霁夜听了,这才微微一笑,一挥手,命行宫总管退到一旁。又将目光望向夏飞飞,上下打量一番,大皱其眉道:“染香,这就是你浪费了这么多天,一定要假公济私、与之约斗的那个女子?一个金丹初期的女子,一顿乱打赶出去便是,值得你花这么多时间吗?还是说,这个女子其实是男人改扮的,你许久不碰男人,饥渴难耐之下,竟存了勾引的心思?” 染香冷笑道:“放屁!老娘什么时候缺过男人?倒是风霁夜你,都活了几百年了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要么是天生冷淡!要么就是心理变态!” 风霁夜和染香本来是斗惯了的人,同门之间,虽然不好随意生死相搏,但是并不妨碍他给染香一点教训看看。他很随意地抬手弹指,一朵惨绿色的火花便向染香身上飞去。 “大师兄!”曲紫雯率先惊呼出声。 她身为众妙门门人,知道那火花是风霁夜用来惩罚不听话师弟师妹的不二之选,有名的歹毒。上次有弟子不小心被火花擦中,整个人生生哀嚎了一天一夜,生生脱了一层皮下来,才熬过去了。 风霁夜还是第一次对染香如此,显见是动了真怒。 然而染香的反应却教众人吃惊。只见她扭腰摆胯,挺了挺胸,不避不躲,居然迎了上去。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那朵惨绿色的火花落到她衣衫之上,火焰跳动了一下子,随即便熄灭了。染香的紫色衣衫虽然被火焰烫出一个小洞来,但是整个人却毫发无损。 “七彩盘丝衣!”风霁夜看着染香,看似很随意地笑道:“原来染香师妹竟然这么肯下血本,居然搭上了师叔祖吗?” 染香挺胸抬头,昂然道:“怎样?老娘天生丽质,你嫉妒了?嫉妒的话就去卖屁股啊!只怕师叔祖不爱你这个调调!” 风霁夜不再理她,看似轻描淡写,不放在心上,实则对染香搭上师叔祖的事情非常吃惊。他转头打量夏飞飞,淡淡笑着说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丑的女人!可恨还有人为她要死要活?那两个男修真是愚蠢啊!把那两个人带上来!” 染香面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她对夏飞飞说道:“不是姐姐不肯帮你,实在是这个臭男人可恶。他是我们门派的大师兄,你方才也看到了,论修为,你我实不是他的对手。你的两个侍君,我本想好好保全,奈何他定要追问林卓雅的去向,严刑逼供,你那两个侍君伤上加伤……” “住嘴!”风霁夜说道,“染香,百蛊界的界宝原本就与我众妙门有缘,故而师尊才不顾三重天的规矩,偷偷遣你下来探访。你竟然是这般办事的吗?我有理由怀疑,你勾结外人,故意想让界宝落人别人的手中!” 正在这当口,江寒和张烈已经被抬了上来。 其实数日之前,夏飞飞在染香的安排上,是见过他们一面的,当时两个人身上虽然有伤,但是精神尚好。然而今日,观其气色居然是气息微弱,眼看将奄奄一息了。 夏飞飞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然而风霁夜却微笑着命人将两个人抬到她面前,逼她不得不看。 所以夏飞飞就抬头看了。风霁夜仔细打量她反应,只见她目光平静,注视着前方,明明是看着形容凄惨的两个人,却如同看着两块石头一般。 风霁夜突然间发现了什么,眼光一冷,凌空飞起,双手一扬,一股冷风从夏飞飞足底飞起,吹得她衣裙向上翻飞,头发也被吹乱。 染香在一旁看着,此时正笑道:“想不到风师兄守身如玉了几百年,今日竟对个散修动了心不成。不惜在大殿中弄这怪风,难道是好色心起,想偷窥下这裙下风光吗?也是,老处男向来可怜,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住嘴!”风霁夜黑着脸训斥道。 然而还不等风霁夜说话,染香已经看出了不妥。只见随着这阵狂风,夏飞飞头上系着的粉色轻纱被风吹走,眼前的女子,赫然换了一副面容!尽管仍旧是清丽秀雅的风格,但是面目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夏飞飞!”曲紫雯率先惊叫出声,“大师兄,她是夏飞飞!在二重天十三界都被人通缉的夏飞飞!” 风霁夜回头望了她一眼,道:“就是你路上说的那个,破了一个禅修的身子又把他给甩了的那个?” 染香此刻脸上也很不好看,她立即想起那个白发剑修手中的画像,画的可不就是夏飞飞吗?她很是愤怒地说道:“妹妹,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姐姐诚心与你相交,你却连真实姓名和容貌都不肯示人。你——” 夏飞飞苦笑道:“小妹绝非有意欺瞒,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染香怒道:“苦衷苦衷,哪里来那么多苦衷!我问你要个男人,你说苦衷,现在连真实容貌都有心欺瞒,也说苦衷!” 风霁夜冷冷说道:“染香,你一向自负聪明,结果不还是被这个女人骗了吗?看来这个女人倒是个狠心冷血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那么有本事,真能看着她昔日的枕边人被活生生虐待至死而默不作声。上大刑伺候!” 又转头对夏飞飞说:“夏飞飞是吧,想必你定然知道百蛊界林卓雅的下落。你的眼光不错,这两个男人也算是出挑的。你若肯将知道的秘密说出来,我便饶过他们两个,仍放你们团聚。你待如何?” “飞飞!你不能答应他!这个人狼子野心,翻脸无情,哪怕你说出来,也救不了我们!自己也会因此送命的!”江寒突然间不顾一切地大喊着,随着他的喊声,一股股黑血从他周身毛孔中渗了出来,形容甚是可怖。 “哟,想不到这里还有个硬骨头!”风霁夜冷笑道,“原本我见你一脸斯文相,心中怜悯,特意关照对你略好些,收拾你原本比收拾那个武修要轻些,想不到你却不领情,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那就怪不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 第114章 真正的天绝剑法 这是一场谁比谁心狠的游戏,从前在这种游戏当中,夏飞飞从来没有过败绩。 所谓的妖女,对自己尚心狠手辣。当自顾不暇的时候,怎么还会有保全别人、奋不顾身的圣母心思?尽管,眼下受刑的那个人是她的侍君,两人曾经有过肌肤之亲、浓情蜜意。 不过她这次遇到了风霁夜,一个传说中无恶不作、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这个人,阴险毒辣之至,是个真正的疯子。据说当年冷霜枫曾经相召,风霁夜心中不愿,便设计擒住了她,当着她的面,将她的贴身侍女剥下衣物,用特制的鞭子一鞭一鞭凌.辱抽打至死,随后逃之夭夭。 正当夏飞飞心中思索应该如何应对风霁夜时,风霁夜突然微微皱了皱眉:“是什么人,敢在外面窥视我!” 紧接着,只见他袍袖微微拂动,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姿势,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传出殿外,一个人被他擒了进来,狠狠摔到地上。 夏飞飞愣了一愣。 对于风霁夜的这种擒人手段,夏飞飞自然不陌生。踏入元婴期的修士,对天地力量的感应和掌控原本就不是金丹期修士能比的,当年夏飞飞在元婴期的时候,见识过许多比风霁夜更高明的手段。 夏飞飞惊讶的是,被擒进来的这个人。这个人在修为被全方位的压制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丝毫不显狼狈,光这份冷静镇定,哪怕是自己,也无法与之相比。 她更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沈墨。她认为已经打发走了的沈墨。难道说,沈墨的修为已经高到她感应不到的程度,以至于他跟在自己身后许久,都没被发现? 风霁夜冷冷打量着眼前的白发剑修,看得出这剑修年纪尚轻,整个人却有一种凛冽的气势,此人的长剑和服饰均是制式,想必是二重天某家门派里了不得的核心弟子。 风霁夜固然狂傲,却心思细密,此时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弟子?私闯我众妙门的行宫做甚?” 其实风霁夜心中还有一层计较,他眼力甚准,一眼看出沈墨身负潜力,心中希望此人是和自家门派中的外门弟子有了首尾,他便可趁机做好人,广结善缘。 染香此刻冷眼旁观,早已经认出此人便是那日在界河码头邂逅的白发剑修,心中便知道有好戏看了。她和风霁夜结仇既久,虽和夏飞飞投契,却不忿她有意欺骗,索性打定主意隔岸观火,好趁机浑水摸鱼,此时更是作壁上观。 倒是曲紫雯十分夸张地喊了一声:“哇,这不是和禅修哥哥抢夏姐姐的剑修哥哥吗?你怎么头发都白了啊?难道是看夏姐姐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和自己生闷气给气的?” 夏飞飞的反应自然也不忙,忙开口说道:“胡说八道!我一向对他情深意重,若非苏越那个家伙从中使奸计,刻意挑拨离间,生生拆散了我们,我早已和他——”说到这里,夏飞飞偷眼看了看沈墨的反应,见他面色不为所动,忙话锋一转道,“虽然我是纳了几个侍君,可那主夫之位,一直都是为他留着的啊!” 夏飞飞的话刚刚说完,沈墨尚没有表示,张烈却突然很吃力地撑起身子,出声说道:“飞飞,你……当日纳我们之时分明说——” “闭嘴!”江寒赶快制止了他。江寒虽然生性善妒,却是个明白人,他几乎在一瞬间,便听说了夏飞飞言语之中的夸张做作之意。 江寒心中如明镜一般,夏飞飞如此说,必然是因为那剑修是眼下难得的转机,故而刻意拉拢,又怕拉拢之时惹自己伤心,故而留下这等破绽,全为安抚自己。可是,世间焉有双全法,既想安抚侍君,又想拉拢旧人,天底下事情,岂有能被两全其美占齐了的? 果然听见沈墨讲道:“你不必如此。我身为无名剑宗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岂有看到师妹受辱而袖手旁观的道理?” 言语之下,他之所以会尾随而来,全因为夏飞飞尚是无名剑宗弟子的缘故。尽管她被宗门通缉,但是,她内门弟子的身份却出乎意料地保留了下来。沈墨这样说,也算是师出有名。 曲紫雯大声说道:“无名剑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依附于青玄山的一个小门派罢了!你看看清楚,是夏姐姐主动要淌这趟浑水的,可不能怪我们!” 提起无名剑宗,风霁夜的神色倒稍稍迟疑了一下子,他想了想,笑道:“正是。我和你们无名剑宗的人总算有些交情,虽然不好以大欺小,却不能因为你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这些人给放了。我见你御剑的法门,倒有几分是无名剑宗的。可是这个姓夏的女子,路数诡异,像是盗学了我众妙门的心法,我须得好好审一审。” 原来在风霁夜看来,他以堂堂三重天门派大弟子的身份,降临二重天,哪怕把夏飞飞、沈墨这些人全都拿住,也多少有些以大欺小的意味,日后若是苏越问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虽有正当的理由,但是抢夺太阴战旗这种事情原本就不能在明面上,需得找个别的理由才好。正好夏飞飞的修行路数有几分像媚宗的做派,便拿这个理由,挡上一挡。 沈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的飞剑一声清鸣,从剑鞘之中飞了出来。 曲紫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节奏?可是,你的对手是元婴期啊老大! 就连染香,也不明白沈墨此时的用意,只当这个白发剑修是头发白了,所以脑子也糊涂了。能与元婴修者抗衡的,只有元婴修者。 沈墨干脆连剑灵也不再召唤了,他的飞剑遥遥指着风霁夜,摆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剑诀。 风霁夜的眼睛亮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绝剑法起手式吗?难道无名剑宗已经将剑法残篇彻底修复了?可是,我听说,天绝剑法是要两个人联手施展的。你一个人,行吗?”他缓缓走下台阶,脸上倒显现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 沈墨的眼睛深深望着夏飞飞,分辨不出什么情绪:“你的刀呢?想救你的侍君,光靠骗人是不行的。哪怕我信了你,因此而死,也救不出他们。除非你肯用心,还有一线生机。” 夏飞飞慢慢走过过去,和他并肩而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低声说道:“三品的天绝剑法是不够的。我们何必在此丢人现眼?能和元婴抗衡的只有元婴……” 沈墨道:“那你骗我做什么?不就是想借力打力吗?三品的天绝剑法自然是不够的,但是,若是六品呢?” “六品?可是我没练过!” “用不着练。到了那个时候,你该知道怎么配合的。” 夏飞飞来不及为听到的话而惊讶,沈墨的飞剑已然飞出。剑意凌冽,剑芒纷飞,宛如无数细小而冰冷的寒针一般,向风霁夜飞了过去。 夏飞飞就站在沈墨身旁,看的清清楚楚,感受亦是无比深刻。沈墨在飞剑飞出的那一霎那,整个人都似乎不复存在了一般,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整个人就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一般! 这是真正的无招!真正的以意驱剑!这就是上辈子夏飞飞和染香遥遥望见沈墨时,被他望了一眼便受到重创的那种招式!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有些幼稚,虽然还只是一种雏形,但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夏飞飞不会认错。 “果然还是去学了无情剑道吗?”夏飞飞小声嘟囔着,看这气势,何止是六品,等到此剑大成之时,至少也可以突破八品的境界吧! “哟,这就是天绝剑法吗?看起来不像嘛。还是你以为,你剑道造诣高明,我就会舍己之长,和你比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风霁夜笑着,轻轻挥了挥手。顿时间,一股气浪朝着沈墨席卷而来,连旁边观战的染香,都被这股气浪弄乱了头发。 染香心中暗骂一声,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住场上看。以她看来,元婴期修者挟天地之威做出的攻击,哪怕沈墨剑道造诣再高也是无法接下的。 倒是可惜了这个剑修了!他潜力再高,惹怒了风霁夜这个疯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夏家妹子这次可是把这个剑修给坑苦了!染香面上闪过不忍的神色。 然而随即,染香便为自己的仓促判断而后悔。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她染香终于也有了看走眼的时候。 就在风霁夜的气浪排山倒海而来的时候,夏飞飞突然拔出长刀,刀身颤动,不住地发出轻鸣之声,无形的音波幻化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向那气浪攻了过去。气浪和音波相撞,突然间爆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继而消失不见了。 夏家妹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连元婴期的术法都接的下?染香心中暗自惊道,然而她一抬眼,却看到夏飞飞脸上迷茫的神情,显然,连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夏飞飞心中的惊惧,远远比她面上露出来的要多得多。又有谁能知道,她非但不知道她手中的刀诀为什么能爆发这么大的威力,甚至连这刀诀是怎么使出来的,她都觉得浑浑噩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哪怕是当年苏越为了打压沈墨,牵引她与之配合使出天绝剑法的时候,夏飞飞也没有这么惊惧过。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长刀和她的心神都隐隐有不受她控制的感觉。夏飞飞讨厌这种感觉! “别怕。”沈墨微微侧转了头,对她讲道,“这才是真正的天绝剑法。不需要什么剑法刀诀。我没有练什么无情剑道,头发变白,只是因为这套剑法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有更新,和前面几章是存稿不同,这是裸奔党的更新哦 第115章 共鸣之道 风霁夜原本自恃是元婴期修者,故而没有尽全力,想不到竟然无功而返。风霁夜回头看染香,见染香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彷佛巴不得自己倒霉似的,心中更觉愤怒,冷然道:“天绝剑法?我倒从未听说过。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倒也不妨和你们耍一耍。”一面说,一面神色郑重,祭出一样法宝。 一个圆溜溜的绣球儿向两人砸了过来,来势甚急,随着绣球的不断逼近,它的样子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两人面前。只见绣球之上全是暗红色的倒刺,闪着乌紫色的诡异光芒,分明淬有剧毒。 沈墨不闪不避,飞剑亦化作一条长虹,向风霁夜刺去。 夏飞飞看的清楚,沈墨的长剑只是制式飞剑,连法宝都算不上。但那长虹的声势,居然丝毫不比绣球逊色。只是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忐忑不安,那绣球分明是高阶法宝,来势凶狠歹毒,难道沈墨竟然想着指望自己硬接不成?她可不会这么不自量力! 刚刚想到此处,夏飞飞手中的长刀却已经不由自主地飞起,闪动出梦幻般的光芒。而夏飞飞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飞向空中,迎着那绣球而去。她闯荡蛮荒境几百年,从未听说过这般控制人的手段。这简直就是邪法!而这邪法竟然从一向光明正大的沈墨手中使出,更让她又惊又怕! 那一瞬间夏飞飞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灵力不受控制,宛如有了生命一般,叫嚣着嘶吼着驭使着长刀,正面对上风霁夜的绣球。那一瞬间夏飞飞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死了!沈墨恨她有负于他,所以想借这个机会除掉她! 然而,长刀与绣球相撞的结果却让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震惊。风霁夜心神受创,脸色苍白,萎顿在地。而夏飞飞却毫发无伤,长刀随即飞回她手中,她累脱了力,从空中坠落下来,跌入一个虽然久违却又熟悉的怀抱中。 那人当然是沈墨。但是夏飞飞立即感觉到沈墨的身体状况似乎比自己还要糟糕,彷佛榨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灵力那般。沈墨抱住夏飞飞,却连站都站不稳,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 隐隐约约耳边有惊呼声传来,但是夏飞飞已经顾不得了。 这毕竟是众妙门的行宫,风霁夜的主场。更何况单论战力,己方处于劣势,必须想个办法自保! 夏飞飞手上的动作甚至快过思绪,逼出最后的灵力接连使用了九根烟火金针,布成大阵。烟火金针落地,周围立即被一层又一层的迷雾所笼罩。这也是她先前煞费苦心炼制的,最后的保命手段,此时却毫不吝啬地祭出,只为能拖延一段时间。 然后,夏飞飞一边往自己口中塞着大把大把的丹药,一边扶起沈墨。然而,此时沈墨的状况却令她大惊失色:他体内的灵力枯竭得厉害,气血亦隐隐有些不足,整个人双目紧闭,眉头紧紧皱起。 “喂。原本我还以为你很有用,正在考虑是否要和你重续前缘。不过和人对拼了一小下,还是我出力多,你就累成这个样子,我倒要重新评估下你的价值了。”夏飞飞在沈墨耳边试探着说道。 按照沈墨别扭的性子,听了这话,就算默不作声,神情也该有变化才是,可是如今的他,却像完全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夏飞飞怀里。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夏飞飞见多识广,更不迟疑,分出一丝心神向他识海之中探去,这才发现他神识更是萎靡得厉害,隐隐有崩溃的迹象,彷佛刚才的那一击里,蕴含了他全部的气血、灵力和神识那般。 幸好,夏飞飞是蛊修出身,又是重生为人,神识和经验都较一般修者要强大许多。她又向四周扔了几个阵旗,将两人周围防护得固若金汤。这才静下心来,开始为沈墨梳理他即将崩溃的神识。 沈墨面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淡去了许多,他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的他,卸去了那些冷漠、锋利的表象,整个人显出一种稚嫩、单纯的茫然来,倒比平日健谈了许多。 他说:“那是我悟到的杀招,叫不离不弃。你……心里还有我,我很开心。” 他又说:“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多在乎我一点。否则,共鸣的时候我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 夏飞飞心中各种滋味难以言说。她原本心思活络,又见多识广,早从沈墨的这几句话以及刀剑合璧的场面察觉了天绝剑法真正的不凡之处,那就是共鸣。 共鸣之道,二二得四,三二得八,其威力以乘方的趋势疯涨,故而才能越阶挑战成功,两个金丹期的修者以尚不成熟的剑法,公然挑战风霁夜这个元婴修士。 其间细微的道理虽然要慢慢向沈墨询问,但是他先前必然是用了共鸣的手法,激发他手中长剑与自己碎梦刀之间的联系。夏飞飞的碎梦刀是炼化了的,上面铭刻了神魂烙印。但沈墨凭借武器共鸣来控制其主人,其间只怕借鉴了魔修和妖修的某些功法。 听闻真正将天绝剑法发扬光大的人是一对情侣,夏飞飞便私下里推测,两人感情越是深厚,功法的杀伤力越大。如此说来,这部天绝剑法,倒有些鸡肋的感觉了。沈墨抱怨她对他不够上心,可她主修玄牝大法,又岂能对一个男子专情?为了一部厉害的剑诀而搁浅主修功法,却是本末倒置了。 “沈墨,你几岁了?”夏飞飞冷不丁地问道。 “沈墨是谁?我记得我叫清风,对的,苏师叔是这么叫我的……”沈墨略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夏飞飞这才发现其实他茫然的时候,脸部的线条极其柔和。 只可惜他遇到了夏飞飞,一个没多少同情心的女人,所以,当她看到一个平日里走冷硬路线的爷们儿突然变得这么幼稚的时候,心情极端地不爽。 “你现在是苏越的剑童,对吧?”夏飞飞估计沈墨由于心神受创的缘故,记忆出现混乱,大概是回到他小时候去了,可夏飞飞自己却没有兴趣照顾一个别扭孩子,“我和你素昧平生,凭什么要在乎你?”她见沈墨情况已经略略稳定下来,便将他推开,沈墨一个不稳,扑倒在地。 “看,你都长这么大了,站都站不稳,凭什么要我在乎你?”夏飞飞一脸嫌弃地说道。 沈墨十分困惑地想了好一会儿,夏飞飞也不理他,在旁边盘膝坐下,自顾自调息,突然听到沈墨开口说道:“是啊,我都长这么大了……我……很是欢喜你,不愿意离开你。要不你先嫁给苏师叔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看见你。等我剑道有成,打败了他,就把你夺过来,好不好?” 夏飞飞再没料到平时老实得有些木讷的沈墨竟然会突发奇想,说出这种话来,一时之间差点笑岔了气,幸好她及时稳住,才没有在打坐时候走火入魔。 夏飞飞又往四周布了几个阵,干脆也不打坐了,专心致志逗沈墨说话。她笑着问沈墨:“你既然欢喜我,就直接嫁给我当侍君好了。这倒也没什么。又和你苏师叔什么相干,为什么要拖他下水?” 沈墨道:“苏师叔总是打压我,我喜欢上一个,他便拆散一个。我们弟子们私下里讨论,说苏师叔这种人,就是欠管教,若是娶了一个厉害的婆娘,才叫称愿呢。” 夏飞飞脸色一变:“原来你是觉得我太过霸道?” 沈墨连连摆手道:“不是。但是我当苏师叔的剑童这么多年,觉得他如果喜欢女人的话,定然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类型?”夏飞飞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什么类型?” 沈墨正要说些什么,夏飞飞却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好孩子,外面有坏人要对我们不利。你千万别说话,一说话就露馅了。” 沈墨迷茫中点了点头。夏飞飞见沈墨闭口不言的时候,倒和平日里的形象没什么两样,估计能在风霁夜面前蒙混过关,这才放下心来,一扬手又在大阵上套了两个小阵。 此时烟火金针的雾气已经被风霁夜化解掉了,夏飞飞的灵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预备风霁夜破开最后一个阵的时候,她就拿沈墨当幌子,自己率先溜走,料想沈墨有无名剑宗的三代首席弟子身份,风霁夜当投鼠忌器,不至于对他过分为难。 正在这时,却听见风霁夜的声音遥遥送来进来,悍然透过了这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阵势:“夏飞飞,想不到你居然能在顷刻之间布成这么多阵势,倒算是个人才,我有意放你一马,端看你识趣不识趣了。” 夏飞飞听风霁夜这么说,觉得奇怪,隐隐察觉外面可能是起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她被这数不清的大小阵势所护卫,同时也因此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既无耳目可依,心中闪过几个猜测,终究觉得过于荒谬。 正迟疑间,便听见染香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过来,断断续续,不甚清楚:“夏家妹子,众妙门和无名剑宗纵然略有理念不合,却是人修之间的小摩擦。眼下妖修临境,我们当捐弃前嫌,一致对外才好啊!” 夏飞飞心中将信将疑,她索性种了一朵传音花出去,附上她不以为然的回答:“想不到染香姐姐你也帮着风霁夜诓我。我这些阵法,耗费了我不少心血,哪怕是你们,也要不少时间才能解开吧。我正好趁这个时候和这位剑修哥哥重温旧梦,你们这个时候打扰,实在太不解风情了!” 第116章 灵犀花又开 大阵之外,风霁夜和染香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的面色都不好看。 在他们身后,一张巨大的光幕上将行宫外围的景象忠实地传了过来。只见原本因为风霁夜驾临而一片狼藉的行宫,如今更是残破不堪,黑压压的妖修战阵和行宫守护大阵以及众妙门的外门弟子不断搏杀,时不时溅起一片血花。 “她不肯相信,你有什么办法?本门驻扎在此的外门弟子死伤殆尽,恐怕只能撑一个时辰了。”风霁夜低声说道。 谁也料不到,风霁夜在靑罗界大张旗鼓的现身之后,便惹来了妖修的暗中窥探。来到这行宫之中不过一夜工夫,妖修便挥军而至,将这行宫围得水泄不通。蚂蚁虽小,却也能咬死大象。风霁夜虽然是元婴期修士,可是面对这法度森严的妖修大军,凭空竟生出几丝无力感。 染香冷笑道:“没办法。这还不是因为风师兄你风华绝代,艳绝众生。大家都看的明白,这支妖修战部的首领,便是妖王明月心手下大名鼎鼎的怜星使,专门为明月心寻访绝色美男的。风师兄你守身如玉至今,莫非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想来她定然是从青罗界尾随你跟到青花界,你此时不从,更待何时?” 风霁夜一张俊脸上青筋直冒,他怒道:“染香你休要在此幸灾乐祸。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真个攻打进来,你却又能落得什么好处?倒不如说服那个女修,大家一起努力御敌。她虽然弱了些,但是一手阵法,却是玩得出神入化。那个长着一头白头发的无名剑宗弟子,也略有些可取之处。你快想办法说服他们,一起出来御敌!” 染香摊手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风霁夜的目光在张烈和江寒身上打了个转,阴测测地说道:“不如从她这两个侍君下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就不信她能硬的下心肠。” 这次提出不赞成意见的却是曲紫雯。曲紫雯摇头道:“大师兄,只怕你小看了夏姐姐了。夏姐姐那种人,只怕是像大师兄这种绝色在前笑语相求,她都不肯轻易应承的,更别说这两个蠢货了。你看他们血痕满身,形容凄惨,品相比夏姐姐身旁那个白头发的剑修哥哥还差上几分,夏姐姐又怎肯顾及他们。刚才在路上时候,夏姐姐分明都要溜走了,压根就是打算放弃她这两个侍君了。” 染香听了曲紫雯这话,笑的前仰后合,拍手道:“正是这个道理。夏家妹子素来喜新厌旧,这两个侍君原本是她玩腻了的。若想靠美色打动她,倒不如风师兄你真身上阵,以风师兄之国色天香,夏家妹子必定拜倒在你红衣之下。横竖听闻夏家妹子技术好得很,风师兄你留着贞操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找个技术娴熟的妹子为你举行这开.苞仪式吗?彼时我众妙门的大师兄成功开.苞,大杀四方之时,方不堕了本门的颜面。” 风霁夜见染香说的粗鄙,越发愤怒。正在这时,夏飞飞种下的那朵传音花已经开到了众人前面,将她的回答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风霁夜阴笑着看着张烈和江寒,对他们说:“听到没有,你们心心念的妻主大人正在和别人成就好事,她是不管你们了。” 两个侍君当中,张烈受伤较重,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冷哼一声,表示对风霁夜的挑拨离间毫不理会。江寒则低声说道:“我们来此之前,早已被她逐出门墙。她能赶来看我们最后一眼,已是意外之喜。” 风霁夜见他如此自轻自贱的论调,手指轻抬,赏给他两朵碧磷花。碧磷花是众妙门弟子喜欢用的一种消耗性符箓,杀伤力不甚大,却会令人痛苦难耐。江寒胸口被这两朵碧磷花打中,顿时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曲紫雯看了不忍道:“大师兄你何必跟两个将死之人过不去……”正在说话间,突然间睁大了眼睛,只见夏飞飞种下的那朵传音花越开越大,花瓣凋落后,结出果实,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果实已然成熟,“啪”的一声爆裂开,从中走出一对手拉手的人来。正是夏飞飞和沈墨。 染香心中也觉得诧异,她知道蛊修会种传音花,却从来不知道传音花还有空间传送的手段,心头微感迷茫。想来,是夏飞飞将蛊道玩的出神入化,生出了新的变化来? 风霁夜却皱着眉头看着夏飞飞和沈墨如连体婴一般拉在一起的手,嘲讽似的一笑:“这就算在一起了?这么快就结束了?那可真够短的。” 染香愣了一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曲紫雯起初还很认真地向大师兄解释说:“不是这时候搭上的。他们早就认识了。”突然间,领悟到风霁夜言语间的意思,也忍不住狂笑起来,心中暗想大师兄刻薄起来也是半点不落人后。 风霁夜以为,听到这种羞辱意味颇重的话,沈墨必然有所反应。想不到沈墨就像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却仍然紧紧拉住夏飞飞的手,彷佛怕她逃走一般。 这下子连染香也有些惊疑不定,她原本在界河码头前是搭讪过这白发剑修的,横看竖看此人也不像是好色之徒,怎地这般黏人? 然而还不等染香心中真正生疑,夏飞飞早反手将沈墨拉得更近一些,对着风霁夜说:“怎么了?想让我们帮忙还这般口吐恶言。若不是大家现下在同一条船上,我定要你好看!” 原来,她自取得妖妖元阳之后,蛊道修为大有长进,一朵普通的传音花,也被她玩出空间传送、远程监控等多种花样。通过传音花,她已知大阵外局势确实发生变化,这才携沈墨走出来,料想风霁夜是个聪明人,当不至于在这时候不顾大局。 果然风霁夜立即换了一副腔调,虽然言语中的狂妄自大劲儿令人恨不得用脚踹他,嘲讽之意却是收敛了许多:“眼下妖修战阵足有一千人围着这座行宫,行宫的守护阵法眼看将要崩溃,你还不快想办法!” 夏飞飞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办法。况且,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你——”风霁夜狂怒之下,抬手弹指,一朵惨绿色的火花直直朝夏飞飞身上飞去。 这朵火花和碧磷花那种众妙门弟子都会使的烂大街的消耗性符箓不同,是风霁夜的独门招式,击不落,躲不开,若是没有防御性法宝,拿身体硬抗,只怕如同扒皮抽筋一般难熬。 夏飞飞见那朵惨绿的火花朝她袭来,也效仿染香的应对,不躲不避,迎了上去。不过她的身材没有染香那般火爆,行走之间少了几丝妩媚,更兼拉着沈墨,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从容。 说的迟,那时快,就在夏飞飞拖着沈墨一同迎上那朵火花的时候,一声龙吟突然响起,沈墨身前凭空出现一条通体雪白的银色冰龙。那朵碧绿火花啪的一声,落到冰龙身上,随即便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夏飞飞示威似的望向风霁夜,风霁夜阴阴笑道:“原来是寻了个小情人,怪不得这么有底气。可是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剑灵,在元婴期修士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说罢绣球儿随即祭出,将那条冰龙击个粉碎。 剑灵受到重创,沈墨原本就非常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口鼻中鲜血狂喷,直直倒在夏飞飞身前。夏飞飞一拉之下,没有拉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风霁夜又弹出一朵惨绿色的火花,朝着夏飞飞面门飞了过去。这招端的歹毒,若是被击中面部,少不得会容颜尽毁。“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风霁夜轻蔑地说道。 夏飞飞手腕轻抬,一朵巨大的莲花状火焰在她手中飞快地成形。火焰黑得浓郁,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气息,那朵惨绿的火花在经过莲花火上空之时,被巨大的吸力扯了进去,随即便成为燃料,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了。 风霁夜心中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矜持地点点头:“原来你有七品的黑莲火,怪不得能养逍遥窟这一大帮子人。既如此,眼下我们被困在此处,你定是想出什么办法解围了?” 风霁夜这句话转的生硬,夏飞飞也不去戳破他,只是问道:“我们和众妙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百年求得同船渡,如今我们也总算是患难里的交情了吧。我若真想出办法来,你可不许再跟我们为难。” 风霁夜面目阴沉,尚未开口,染香却先点头道:“这个自然。若是风师兄再敢为难你,他日我必到太师叔前,好好告他一状!” 夏飞飞于是从袖中取出一颗种子来,很随意地放在身前,稍稍激发,种子便飞快地生根,发芽,抽枝,开出美丽娇艳的花朵。 “灵犀花!”风霁夜冷笑道,“我果然没有寻错人!” “没错,你当然没有寻错人。”夏飞飞颇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这灵犀花的独门手法,的确是从百蛊界的林卓雅手上抢到的。当年,我和他是有过一段。可惜,他自认为是界主之子,不愿屈尊做我的侍君。我们谈崩了,他也就离开了。” “既然他不在你这里,你逃什么逃?为什么又派这两个侍君混淆视听?”风霁夜咄咄逼人。 夏飞飞眼中闪过几丝无奈:“以你们的秉性,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漏放一个的。林卓雅的确去过逍遥窟,这是事实。我若不逃,你们岂能放过我?至于这两个侍君,他们,也是被林卓雅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而已。” 风霁夜将信将疑,眼见那灵犀花的花朵绽放到了极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灵犀花跟前,一把将那灵犀花摘下,揉碎。 “地宫?”风霁夜惊讶地抬起头,和染香两个人对望,两人的目光中都有无尽的困惑和迷茫。 众妙门的行宫之中,又怎会藏着地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没有更,还是二、四、六有更哦 第117章 同字不同义 “既然两位都想不出什么头绪,不如给我看看吧。”夏飞飞略有些无奈地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强势且作风狠辣的风霁夜面前,她十分识趣地选择了谨慎。 风霁夜傲慢地颌首,将手中的两片花瓣遥遥扔给她,剩下的花瓣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碾碎。夏飞飞留意到他泄愤般碾碎花瓣的时候,眼角一闪而过的戾气。 暗红色的花汁染红了风霁夜修长的手指,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天蚕丝帕,轻轻拭去那些汁液,顺手将那块丝帕扔在地上。 天蚕丝是上品的炼器材料,价格不菲,竟被他如此浪费。夏飞飞看在眼中,心中生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种极品败家男人,真是作孽啊。她一边腹诽着风霁夜,一边仔细观察着手中的花瓣,渐渐生出困惑的神色。 风霁夜起初还耐心等她的分析,后来便沉不住气,先喝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恐怕这灵犀花也徒有其形,和你一般中看不中用罢。” 染香皱眉道:“夏家妹子不过金丹初期,修为略有不足,她种出来的灵犀花,也毕竟有限……” 夏飞飞闻言,抬头望了染香一眼,又望了望风霁夜,突然间面色古怪地说道:“并非如此。灵犀花依主人心意而生,我既对这座行宫全然不了解,它又怎会做出这种提示?更何况,两位也说,行宫之中,并无躲避之所。” “所以,你想告诉我们,你这灵犀花是白用了?”风霁夜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我在想,灵犀花所言‘地宫’二字,可能另有所指。”夏飞飞道。 “一派胡言!”风霁夜怒道。 但是染香却是一脸若有所思:“难道你是说,我们将文字的顺序念错了,不是‘地宫’而是‘宫地’?” 夏飞飞点头道:“不错。而且我想,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二重天的文字。两位可知,在百蛊界,曾经流传过一种上古妖文?” 风霁夜目光闪动:“什么上古妖文,那不过是妖魔们根据人修文字,借鉴抄袭生搬硬套而成的而已。说什么‘音同字不同,字同音不同。同字不同义,同义不同字’,无非是给自己找一块遮羞布而已,真是笑死人了!” 夏飞飞道:“百蛊界万年前曾经遭妖魔入侵,因此这种上古妖文我也略有耳闻。犹记得在这种文字之中,‘地宫’含义似乎和后宫等同。这朵灵犀花既然是我种的,所以我想,可能转机便在我的那些侍君身上。” 风霁夜不屑地说道:“你说这两个血淋淋看不出模样的家伙,还是你脚边躺着的这个白头发的,色厉内荏、不堪一击的软蛋?”他才不相信,论姿色,他竟会输给他们去! 然而,夏飞飞的目光却望向风霁夜身后的光幕,很确定地说道:“看来,我的猜测是真的了。” 风霁夜不忿,猛地转身,盯住光幕中的图像看了几眼,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 只见原本激烈的战场已经平静下来,他们众妙门的外门弟子只剩下寥寥数人,几乎无再战之力。而妖修尽管也伤亡颇大,但架不住人多。此时重新结阵,仍然是杀气凛然,众星拱月般地守卫着新出现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坐在高大的白象之上,前面的一人是一名头戴花环、粉面含威的中年女子,后面的白象之上,一个姿容俊逸的白衣少年默然而坐,眼神平静,彷佛在望着远方,又彷佛在盯着不存在的某个人看。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这个白衣少年,她原本是认识的。那时候的他,只知道口是心非的争宠,飞扬跋扈排挤他人。她容忍了他很久,后来见他仍没有什么长进,终于忍无可忍把他逐出门墙。 “哟,这后面的人不就是夏家妹子的那个小侍君,彷佛是叫华光的?我记得他是个禅修,因为心思太杂,一直到现在还只是筑基期的小禅修啊?”染香略有些夸张地说道。 夏飞飞看了染香一眼,随即便领悟到这种夸张是染香刻意为之。染香她,向来和风霁夜不对付,这是她从前就知道的事情。无事尚且生非,寻到一个错处便要大肆嘲讽一番,这次正好被她逮住,怎会轻轻放过? 果然,染香继续夸张地大叫:“前面的那个人想必就是行宫总管说的怜星使了?可是我看她这副模样,分明是猎艳有成。听闻怜星使眼光不凡,只有绝色美男才能入她法眼,每次出手,只猎一人。看样子,风师兄的姿色,显是不如她眼啦!” 风霁夜心中窝火。他身为众妙门堂堂大师兄,自然不是靠长相坐稳这个位置的。但是宗门一向对他相貌推崇有加,这许多年来,他也习惯了自己被称为绝色美男的事实。如今听染香这明捧实贬的一番说辞,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仔细论究起来,这恐怕是因为语言习俗差异和交流障碍导致的乌龙事件,只是不知其中,多少是天意的阴差阳错,多少是染香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故意看他笑话。若是前者,倒还好说,若是后者,染香竟为了落他面子引得这么多外门弟子无辜惨死,实在是罪不可赦!风霁夜目光闪动,心中亦是惊疑不定。 偏偏事有凑巧,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原本不惜荼毒花草也要奉承风霁夜的行宫总管屁滚尿流地跑了进来,大呼小叫道:“大师兄!不好了!原来我们弄错了,那位怜星使并非是觊觎大师兄的美貌,想强索您献与她主子的。原来,她看中的另有其人……” 染香在旁边听得如此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风霁夜越发恼羞成怒,他面上淡淡,心中却将这件错事归咎于手下办事不利,扬手一记惨绿的火花袭出,正中那总管胸前。霎那间冒出几尺高的火焰。那人在火焰中拼命打滚,大声哀号,继而咒骂,却渐渐被火焰吞没了。 众人听着那人临死之前的哀号和咒骂,只觉得头皮发麻,遍体生寒。只有夏飞飞诧异地盯住那火焰看了又看。她看了看火焰,又看了看风霁夜,若有所思,却终于没有说话。 “看什么看?”风霁夜怒道,“难道你觉得我这火焰,有什么蹊跷不成?” 正是觉得这火焰有蹊跷。夏飞飞身为控火的大行家,对火焰所知甚详,也正因为此,她隐隐有了一个推测,此时却不便说出,只是笑着迎合染香的说辞:“实在对不住了。我手下的一个小小侍君,倒越过您的前头,夺得怜星使妖修大人的垂青。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风霁夜黑着一张脸,哪怕是将行宫总管杀死泄愤,仍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之情。更有染香和夏飞飞两个女人在旁煽风点火,肆意嘲笑,风霁夜心中哪里按捺得住。 他知道这两个女人难缠,也不去理会,一转头看到张烈和江寒等人,眼中寒光一闪,便动了杀心,绣球儿再次祭起,高高向着张烈和江寒二人砸去。 那一瞬间江寒只觉得巨大的阴影夹杂着寒意锁定了他全身,他知道自己即将被砸成肉泥,以一个极不体面的死法死去了,然而下一瞬间,他却发现绣球儿的周围生出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绣球儿牢牢地粘住了! 江寒身为儒修,博闻强记自是基本功,他几乎一眼便看出,这种蜘蛛网,绝对是妖修的妖术无疑! 紧接着,就听见华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多谢怜星使相救。这两位都是待我极好的哥哥们。” 一个低沉的女声言道:“好说,好说。只是,我们在二重天也耽误不少时间了。既然你有意侍奉我主,还不快些动身,在此地磨磨蹭蹭,只怕迟则生变。”正是明月心手下的那位怜星使。 风霁夜只觉得怜星使修为颇高,似乎更在他之上,暗自咬了牙,不好轻举妄动,只是暗暗打量着这唤作华光的少年。只见他面容精致,气质出尘,一袭白衣在身,人却显得比白衣更为高洁。风霁夜不由自主向自己身上望去,见红衣妖艳如血,将自己衬得越发英俊潇洒,心中颇不以为然地安慰自己,无非是妖修没眼光,不懂得欣赏而已,非他姿容不如人。 “的确。你并非姿容不如人。”怜星使就像有读心术一般,转头对风霁夜微笑着说,“我等确是自青花界跟了你一路而来,不过路上偶遇了这名小禅修,竟不防他将白衣穿的如此好看,这才转移了目标。再者,我主座下已有几名侍君穿红。论起姿容,你不过和他们伯仲之间,尚不及我主手下妖将美貌。有美人着红,珠玉在前,恐怕你也难逃我主东施效颦之讥……” 染香和夏飞飞两个在旁边听得此语,笑的前仰后合。风霁夜更是大怒,又和怜星使动手比拼几个回合,并未占得便宜,只好罢手,冷然说道:“尊驾成名已久,但来我人修二重天地界如此嚣张,真当修者都死绝了吗?” 怜星使笑眯眯说道:“非也,非也。我等只不过先兵后礼。我主的这位新郎君说临行前必要告别家人,我等也只好借你这处行宫一用。”一面说,一面转头望着夏飞飞:“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华光的姐姐了?”她特意将姐姐两个字加重了几分,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夏飞飞一向善于审时度势,正待点头称是,冷不丁华光在旁边突然来了一句:“她不是我姐姐。” 夏飞飞不慌不忙,笑着说道:“是,我知道是我不好,原该顺着你,不该你发了小性子便由着你离家出走的。可是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和你姐夫们住在一处,多有不便。如今见你寻得了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脸色如常,眼神恳切,全然不似作伪。 华光闻言,死死盯着夏飞飞看了很久,胸中起伏之意才慢慢平复下来。“既然这样,就请姐姐为我准备送嫁之事吧。”他的目光冷的像冰,瞳孔里却好像有一团火焰在跳动。 怜星使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既如此,本座便在此地盘桓数日。风公子,你可有异议?” 风霁夜望了一眼行宫外面驻扎得整整齐齐的妖修战阵,唇边突然浮起一丝笑意:“如此自然是极好的。大道三千,俱可成圣。因此妖修与人修,原本就该亲如一家。” 怜星使笑着点了点头,便看风霁夜指挥若定,片刻之间将众人一一安置妥当。他见怜星使拥着两个年轻貌美的修者自去寻欢作乐了,方满脸鄙视地瞟了夏飞飞一眼。 “无耻。”风霁夜轻声说道。 “承让。”夏飞飞低声回答。 “哈哈,若论无耻自恋,这世上有谁能比得过风师兄呢?”染香在旁娇笑道,她一边帮夏飞飞扶起沈墨,一边侧着头问她,“夏家妹子,现如今你身边倒是有三个男人了。我只是好奇,你今夜会去亲近哪个呢?” 第118章 覆水重收 染香的话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这就好比一个人闲聊中为了进一步打击对手的气焰,联合朋友一起炫富,故意问朋友晚饭想吃鱼翅还是熊掌,但是实际上,她的朋友有可能囊中羞涩,只吃得起清粥小菜。 眼下张烈和江寒两个人身上伤痕累累,张烈更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任谁看了都不会有那样禽兽的想法,沈墨神识受损,又被风霁夜击伤了剑灵,伤了根本。 因此无论是从解决生理需要考虑,还是从采阳补阴助长修为考虑,眼前的三个男人都不是可以考虑的对象。至少,夏飞飞自觉自己尚且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 然而夏飞飞和染香前世今生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友,染香的心意她岂会不清楚?她习惯于和染香配合无间,于是几句轻飘飘的场面话随即抛出,宛如干脆利落的一记补刀,风霁夜心中平添了几分郁闷。他愤愤地张望四周,硕果仅存的几个外门弟子忙作鸟兽散,生怕被他抓住,枉做池鱼。 身为妻主大人,夏飞飞此时的责任,又比其他人重了许多。她好容易安置好张烈、江寒二人,见江寒伤势较轻,命他照顾好张烈,便想趁机溜走,却被江寒眼疾手快,抬手扯住她衣袖。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江寒的声音极轻极软。 “好,我的确有话要对你说。”夏飞飞顿住脚步,回头望着这个狼狈之中仍带着几分清雅之气的男子,“你知错吗?”她的眼神锐利,表情严肃。 江寒微微一愣:“我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仍说我错了?你……你的心肝究竟是什么做的?” 夏飞飞索性转身,坐在张烈床前,喂他吃下丹药,见张烈沉沉睡去,方对江寒数落道:“你错有三。一不该嫉贤妒能,和无谓的人争风吃醋;二不该在关键时候,忤逆我的决定;三不该自作主张,演这么一场漏洞百出的戏。当初你若不想离开,对我认错服软便可,何必将张烈也拖下水?你……” “我没拖张烈下水!是他自愿的!你为了一己之私,留了他这么多年,名义上是侍君,其实是把他当做教习来用,让他好生指点楚阳他们。你知道他忍着等你功法晋阶,有多辛苦吗?”提起张烈,江寒心中便莫名升起一股子委屈,冷笑着说,“你夜夜春宵,采补那些炉鼎元阳之时,可有想过我们哥俩在角落里喝闷酒?” “我给他最好的待遇,我也说过他不必守着,随时可以离开的。我也曾遣侍女伺候过他,是他自己不要……”夏飞飞辩解道。 江寒越发暴躁,原本久别重逢,他心中有多少言语要对夏飞飞倾诉,那些个情意绵绵、动人心弦的情绪在他胸中酝酿了许久,此时却全轻烟一般散去了。 他瞪着夏飞飞,眼睛红红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说道:“不错。你是说他不必守着。你把他当成部下看,他把你当成他唯一的女人。任什么人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找侍女派遣,因为一旦他允了,你就不会再把他当做侍君。你……明明知道,有什么好辩解的!” 夏飞飞略有些尴尬地一笑:“的确,我错就错在知道的事情太多,又不能装着不知道。不过,你可知道,我最近参悟功法,略有心得……” “真的?”江寒的眼睛亮了,他再也顾不得和夏飞飞置气,十分配合地帮夏飞飞在周遭布下防止人窥视窃听的阵法,听她将林卓雅界宝的来龙去脉大略讲了一遍。界宝既然与功法有关,江寒便知道夏飞飞定然会不惜代价,收入囊中,便也不好责怪她弃自己保林卓雅的事情了。 “我匆匆参悟战旗,虽然其中秘密不能尽解,却也略有所悟,功法再次晋阶。如今采补炉鼎之时,只要相貌合适,尚为处子,无论其资质,都可有所进益。”夏飞飞笑着说。 江寒听了这话,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情:“仅此而已吗?我既为你侍君,你该知道,我希望听到什么消息。” 夏飞飞笑的颇有些不自然:“功法之晋阶,总是无章可循。不过,人生得意须尽欢,你既有需求,又何必拘着自己?” 江寒沉默了许久,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被众妙门捉住的那刻,我好后悔。总以为把苦的先经历了,好的留到后面,便觉得日子有了盼头。却不知道,这些都是虚的,镜中花水中月。我……当时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你居然肯为我来。” 顿了顿又说:“我不管你是邀买人心也好,还是心中仍有我,总之你肯为我身履险地,我很感动。” 夏飞飞摇头笑道:“阿寒,你就是太爱较真了。我究竟为什么而来,有必要分清楚吗?我们许久不见,尚未脱险,你便只顾同我置气。你可知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有几分想你。” 夏飞飞于分寸的拿捏,极为适当。江寒是个聪明人,若她此时突然说出什么一心一意、非君莫属的情话来,以江寒刻薄挑剔的性子,定然会察觉,立即反唇相讥。若她仍然一副高高在上、不愿俯就的冷艳形容,江寒未免会心灰意冷,覆水难收,她冒着大风险到这里来,也就算白搭了。 是以夏飞飞含糊着说“也有几分想你”,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江寒心中一颤,一股柔情自胸腔弥漫开来。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上夏飞飞的指尖,轻声说道:“既如此,就证明给我看。今晚,留在这里。” 夏飞飞看他一副动了情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忙往后退了几步道:“这样……不大妥当吧。” 江寒道:“没什么不妥当的。眼下你我身履险境,你修为不足,始终制肘。身为侍君,自然该为你分忧。你一向把实力挂在嘴边,难道,数日不见,竟转了性子不成?” 夏飞飞心中又惊又喜又忧。江寒从来不肯好好履行侍君的义务,如今竟转了性子,眼看主动送上门来采补,让她又惊又喜。然而惊喜之余,她亦有着数重担忧。一则江寒伤势在身,恐不能尽兴;二则险境之中,她本有别的打算,如今被江寒缠住,颇感无奈。 江寒不容夏飞飞推辞,一面用言语纠缠住她,一面干脆利落地为自己清理伤口,不过片刻工夫,便从狼狈不堪的阶下客变身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手上还拿着一瓶外用的药膏,微微低了头对夏飞飞说道:“还有几处伤口,我自己不便上药,倒要劳烦妻主了。” 夏飞飞下意识接过药膏的时候,他便一步一步将她请入帐中。轻纱朦胧之中,他身上的伤痕隐约可见,雪白而精壮的胸膛几点红痕,宛如雪地里盛开着的梅花。 药膏散了一地。江寒用力拉着夏飞飞手腕,略带了些狂躁地亲吻她,眸色渐渐暗沉,声音低而沙哑:“人生得意须尽欢。你想采补多少便全拿去好了!我实在是受够了!我们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 他拥抱她的力度、暴躁中略带着不安的节奏令夏飞飞一时有些吃惊。感觉有什么东西汹涌而来,又有什么东西彷佛即将灭顶一般…… “能不能不要在今晚……”她半哄半骗,试探着说道。 “你休想。”江寒手上身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变慢,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声音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不会给你犯错的机会!你尽情采补便是!此事了后,我还有话说。”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枕头风吗?夏飞飞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只是她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擂鼓声阵阵,锋利的长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银光,百石弓被张得很开,数支雕翎箭早就瞄准了目标。进攻或者撤退,是走还是留,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请……妻主垂怜……”江寒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彷佛蚊子哼哼一般。他的姿势动作相当强势,言语却这般有趣,夏飞飞听在耳中,不觉扑哧一笑。 而此时芙蓉帐暖,春光正浓,转瞬之间,夏飞飞便有了决定。她微微仰起头,轻轻吻了江寒一下。 “放心,我会好好怜惜你的。”她轻声说道,不过简单的几个牵引,两人便交换了位置。江寒看着夏飞飞明亮的眼眸,唇边绽开一丝笑意。 …… 但是江寒却没有把握好吹枕头风的时机。他毕竟有伤在身,勉力为之,精神不若往日。 几个回合之后,江寒倦意渐起。夏飞飞有意和他聊天,见他精神疲惫,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自知时机已然成熟,在他耳边轻轻唤一声:“江寒。” 江寒睁大了眼睛看时,魅惑蛊的魅惑之术悄然无声地击中了他。 “你太累了,做个好梦吧。”夏飞飞的声音出乎寻常的甜美迷人。 江寒立即觉得眼皮极沉极重,不由得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夏飞飞利落地爬起来,穿上衣衫。刚刚采补了一场,她心情愉悦,通体舒泰,眼波流转,明媚动人人,独自对镜调整了许久,才将脸上的艳色略略压住了。 江寒一定没想到,他堂堂凝脉期顶峰的修者,竟会被小小的魅惑蛊困住。其实若非江寒心神疲惫至极,哪怕是夏飞飞的蛊道早就突破了三转,魅惑蛊又有变异,她也不敢如此托大。 不过,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这句话固然粗鄙,却也有一定道理。她将计就计,终于笑到了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有人猜错了哦~~ 第119章 仙人跳 众妙门弟子生性喜好奢华,待客的排场自然不小。 从江寒和夏飞飞的居所到沈墨的安置地,中间要经过两座院落。夏飞飞知道,其中一座院落便是华光的居所。 眼下已是凌晨时分,华光的小院周围被众妖兵把守得水泄不通。小院之中灯火通明,依稀可见白衣少年在灯影下独自徘徊,时不时向院门外望去,神色带着几分期待,又带着几分幽怨。 夏飞飞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加快脚步,从院门之前掠过,心中微微叹息。 华光这个孩子在逍遥窟中养尊处优,这些年来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争宠宅斗和依赖于夏飞飞。在他看来,天底下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是夏飞飞解决不了的吧?所以他才敢于在落到妖族手中的时候,还傻乎乎期待她闯入重兵把守的庭院,去寻他叙话,或者做出一些别的事情。 可是华光很快就会知道,她夏飞飞出了逍遥窟,离开精心经营了十多年的居所和层层布防的大阵,在天下众势力众门派的眼中,连个屁都不是。 在蛮荒境这个宏大的背景中,金丹期的散修多如过江之鲫。她在夹缝中求生,手还伸得长长想在混乱之中分得一杯羹,早已经是分.身乏术、疲于奔命,哪里还有心思管华光这个被驱逐的前侍君的死活? 从前,在逍遥窟中时,夏飞飞就对华光的修炼速度很不满意,训斥过他两次,却被他撒娇卖乖地转移了话题。现在,也许是到了该他自己承担后果的时候了。对于任何一个急于扩大自己手上实力的人来说,放弃空有其表的华光而选择去拉拢飞速进步的沈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夏飞飞张望片刻,见无人窥视,方轻轻推开沈墨的房门,进门后又小心关上,不愿发出一丝声响。 沈墨尚在沉睡中,这是夏飞飞意料之中的事情。每个神识受损的修者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休息,固本培元。而夏飞飞的计划,就是趁沈墨睡着的时候,略微进行一些布局,说些善意的谎言,造成既成事实的假象,逼沈墨就范。 虽然手法略卑鄙了些,但如今不比往日,以沈墨的别扭性子,不这样简单粗暴地快刀斩乱麻,还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被谁占了先去。 想是先前染香为了避嫌,在安置沈墨之时,没有为他宽衣解带。沈墨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云锦被,衣服整整齐齐,头发亦整整齐齐。 夏飞飞毫不犹豫地爬上床去,躺在了沈墨旁边。见沈墨呼吸平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便更加放心,掀开云锦被,替沈墨除下衣衫。想不到沈墨衣带之上打的结极为繁复,她几下拉扯,都没能解开。 难道她许久未练,技艺竟生疏至此了?夏飞飞心中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对自己做出检讨。 她在逍遥窟逍遥了这么多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讨究双修门道的时候,亦有程若谦采买好年轻乖巧的处子炉鼎,再由江寒假装贤惠地洗刷干净,打包送至床头。无论是侍君也好,炉鼎也罢,衣饰都经过精心选择,极易解开。 她毕竟是有了身份的人,所以这些年来厚着脸皮耍流氓、拼下限的次数越发屈指可数。刚刚离了逍遥窟,这技艺生疏的弊端便暴露了出来。 夏飞飞手中银光一闪,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光所到之处,布料纷飞,沈墨的外衫随即敞开,中门大开,随即,一件黑黝黝的铁甲便暴露出来。铁甲之上,还有暗红的血渍,想是积年累月,连辟尘珠也无法清洗干净的。 以夏飞飞炼器大师的专业眼光来看,那件铁甲自然拙劣的很。她这些年虽然荒疏了解衣的技巧,但是炼器是她吃饭的行当,一直却是勤练不怠。除下这件铁甲,倒比解开沈墨的外衣要轻松许多。 她的手指指尖透出一丝黑色的火焰,那件铁甲随即化成铁水,被收入空间法器中了。整个过程,沈墨都在极其安静地的沉睡中,没有伤及他的身体一分一毫。 然后,一具极其健美的男性躯体便呈现在夏飞飞眼前。和江寒相比,沈墨的肤色略深些,但可能是剑修出身的关系,也更加英伟,更有男子气概。他裸.露的胸膛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有的是只剩下浅浅一道疤痕的,有的却刚刚止血,皮肉尚有些外翻。 夏飞飞原本是打算手起刀落,将他的亵裤也扯下来的,然而看到那些疤痕,却收起了小刀。 她的手掌上,出现一个白玉色的小瓶,拔开玉瓶的塞子,一股沁人心肺的清香便飘满了整间屋子。小瓶里的药膏唤作冰玉雪莲膏,是风靡二重天的疗伤圣品,正是无名剑宗的有名特产,不知道为什么沈墨却一直没有用。若是用了这药膏,他断然不至于这么惨。 夏飞飞的手指刚刚碰到沈墨的肌肤,还未好好感受他身体的温度,便觉得有些不对。 她抬头看,却看见沈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正平静地看着自己。 这个剧本和预想中的想比,差别太大。夏飞飞原以为沈墨神识受损,纵然醒来,也应该单纯迷茫,极易哄骗才对。然而此时此刻,在沈墨的目光中,夏飞飞只看到了戒备和疏离。 夏飞飞的脸上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这种惊喜发自心底,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她是伪装:“你醒了!太好了,我原本以为你还要几日才能醒过来呢。这么多年不见,你去哪里了,怎么弄的一身是伤,我看了,心中好生心疼。”一面说着,一面继续着先前的动作,拿着药膏就想往他伤口处抹。 沈墨用手一挡,夏飞飞的手便落了空处,她心中一惊,眼圈却是一红:“你现在怎么对我这么冷漠?昨夜你说的话,亲口的许诺,你都全忘记了不成?” 沈墨神色如同罩了一层寒霜:“我肯出手帮你,只因为你是我的师妹。你莫多想。” “只是师妹?”夏飞飞收起那瓶药膏,面上神情十分地委屈,“昨天夜里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我都说了什么?”沈墨语气平静,淡然问道。 “你说,你心中很是欢喜我,不愿意离开我。你还说,你希望我娶了苏越,然后纳你为侍君,大家在一处,逍遥自在地生活。”夏飞飞说道。善意的谎言想要说的出彩,令人深信不疑,也要有诀窍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说谎话前先说许多真话,真真假假混在一处,令人防不胜防。 沈墨神色变幻:“我神识受损,胡言乱语,若是说过什么不恰当的话,还望师妹海涵,便如过往云烟,一笑置之罢。” 夏飞飞面上更是委屈:“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昨天晚上我们欢好之时,你怎么不这么说?你——我抛下我的正牌侍君不管,守了你一天一夜,期间你几次昏迷,几次苏醒,我都在旁边陪着你,不知被你占了多少便宜去。你……你分明说你对我一往情深,我才放心和你共赴云雨,现如今又说什么——怎么能这样翻脸不认人?” 她这一番形容,极为逼真。沈墨倒被她唬住了一般,沉默了许久,才说:“不可能。我不可能这么做。” 夏飞飞见他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心中郁闷,咬牙道:“是。这次虽是我引诱你在先,可是你半推半就,到了后面,分明很是主动。你——哪怕你神识受损,许多事不记得了。但敢做就要敢认,怎能这么一推干净?” 沈墨低声说道:“你要怎么样?” 夏飞飞脸上一红:“我……你我一直以来,十分默契。我自然是盼着长长久久。你已是金丹修为,按照无名剑宗的规矩,也好出师了。我们可以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顿下来,大家一起自在地生活、修炼……” 沈墨面上显出自嘲的笑容:“原来你还是看中我的修为,觉得我很厉害,所以就变着法子拉拢我,对吗?” 夏飞飞面上十分扭捏地说:“其实,我更喜欢的,是你床上的生猛持久……我知道你有些介意我已经有了侍君,可是你是不同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娶你做主夫,晚上我跟谁,全由你说了算……” 沈墨的脸腾地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方镇定下来,声音平平地问道:“你跟我说了这些,所以,我就从了,由着你胡闹?” 夏飞飞道:“这个……在床榻之上,食髓知味之时,你纵是自制力稍差,应允了一些你平日不会应允之事,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更何况,我心中喜欢你,哪怕你事后反悔,我也不会怪你的。眼下局势扑朔迷离,你我尚未脱险,何必这么忙着撇清,让我心中难过?” 沈墨道:“你会难过?” 夏飞飞眼睛里水光盈盈,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我……我虽然平日脸皮略厚些,做事略没有章法了些,却也不是铁打的心肠,自然会难过。你这样说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乱世之中辗转求生,有时虽然显得略功利了些,却从来没想着害你。我这样低声下气地求着你,你还这般端着,口是心非,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墨又静默了好一会儿,声音里仍然没有任何的起伏:“我是什么意思,你心中自然清楚。” “正是如此。”正在这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子嗓音,紧接着,江寒举步走进房中,白衣飘逸,斯文有礼。 沈墨下意识的反应是抓紧了云锦被,挡住自己的身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真个如同和别人.妻子成就好事时候,被人捉了个现行那样尴尬。 夏飞飞在床上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江寒,眼睛里声音里满是不悦:“阿寒,你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江寒瞟了夏飞飞一眼,唇边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他轻声说道:“沈兄的想法,我们家飞飞自然清楚。昨夜你半昏迷半醒之间,曾经向飞飞抱怨她太过薄情,心思飘忽不定。飞飞实在是爱煞了你,所以当场许诺,从此怜取眼前人,再不招惹别人。你听了,倒暗合了几分心事,便从了她。” 第120章 棋差一招 夏飞飞听了江寒的这番说辞,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哪里不知道,这是江寒借题发挥。 江寒一向善妒,偏生又喜欢沽名钓誉,面上装的大度。在逍遥窟时,他便喜欢教唆别的侍君为些小事到夏飞飞跟前闹腾。仔细论究起来,叶晨和华光二人修为进展不快,和他的这种教唆其实也有莫大的关系。 如今江寒明明被魅惑蛊暗算,却不知怎地脱了身,竟寻到这里来,把好好的气氛闹得尴尬不说,还借机嘲讽夏飞飞,隐隐指责她对眼前人不够上心。 但是同时夏飞飞也清楚,江寒所说,恐怕也正是沈墨的心事之一。犹记得十多年前两人如胶似漆,恩爱正浓,偏生有苏越在旁不知趣地搅局。若是苏越真的倾心于她,愿意奉献出感情和元阳倒也罢了,偏偏苏越虚情假意,只为打破自己金丹瓶颈考虑。结果夏飞飞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臊,被无名剑宗众弟子指责脚踏两条船、因此和沈墨闹翻不说,狼狈出逃后还被人挂了画像悬赏多年。 夏飞飞偷眼看沈墨脸色,果然见他神色略有缓和,心中便有些安定,心想若是沈墨真被江寒糊弄到,倒也不错。 谁料想沈墨沉默了片刻,突然摇头道:“不可能。她一贯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她总喜欢花言巧语欺骗别人,到手之后再随便塞点东西打发人走。” 又转头向着夏飞飞说道:“不错,那把飞剑是三品法宝,可是我沈墨,还没有穷到要卖身的地步。我……我好歹也是无名剑宗的大师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觉得玩腻了没用了就拿出一点嫖资来打发我走路,觉得有用了再甜言蜜语想着挽回?你——” 夏飞飞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沈墨是在抱怨几日前的事情?她一向脸皮厚,耐着性子听着他抱怨,心中反倒心定神闲。她看的很清楚:懂得抱怨,便是还有挽回的可能。而等到他抱怨完了,心中的怨气消了,就是反攻的大好时机。 所以夏飞飞就像做错事了一般,顶着江寒凉凉的目光低头坐着,听沈墨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彷佛想将压抑了许多年的怨气一起宣泄出来一般。到了最后,他带着一丝怒意说道:“你又扯坏了我的衣服!还直接炼化了我的护身胸甲!” 江寒的目光立即如刀般飞了过来,明明有隐忍克制却仍藏不住醋意。夏飞飞全然不顾,她甚至心中很是得意。根据她的经验来看,沈墨的抱怨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而接下来的局势,是会被她完全掌控着的。哪怕有江寒在旁边碍眼,估计也无关大局。 “当年你也曾经扯坏了我的衣服的。”夏飞飞眼波流转,柔声说道。沈墨一愣,脸红过耳,显然是忆起了往事。 一时之间房间中的气氛甚是微妙。连江寒这等不知道他们过往的人,都猜出这定然是当年极缠绵的一段风流韵事。他虽然有些吃味,却是识大体的人,知道沈墨之于他们的重要意义,此时只是白眼向天,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心下却打定主意,等到夏飞飞彻底收伏了沈墨后,便私下里找她算账。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间闯了进来,正是行宫当下的主人风霁夜。只见他一进来就大声说道:“啧啧,仙人跳!这般拙劣的手段也使得出来,就不怕传将出去,令天下人耻笑吗?” 沈墨身子一颤,随即目光恢复了清明之色。他立即长身而起,顿时间,屋子里的暧昧一扫而空。 夏飞飞知道,时机已然逝去,这次恐怕是功败垂成了。“管你什么事!”夏飞飞冲着风霁夜骂道。 风霁夜这种人怎么会容得下修为不如他的渣滓在旁聒噪。他冷冷一笑,便从袖中取出那个小小绣球来,眼睛森然盯着夏飞飞,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然而夏飞飞心中实在愤怒。更何况江寒此时突然在她耳边说道:“飞飞,你要小心提防这个人,就是他把我唤醒的。”夏飞飞随即了然,只怕风霁夜到此,是早有预谋的了。 她权衡一下场上局势,觉得单凭自己,恐怕也能堪堪接下风霁夜绣球之威,更兼怜星使就在不远处,逃走求庇护也很是方便。权衡之后,便抬头冲着风霁夜挑衅地一笑:“我知道你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否则也不会时不时拿出个绣球来,冲我一抛再抛。只可惜我向来桃花旺,不爱你这副风流轻狂的样子,你再挑拨离间,从中作梗也是没用的!大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连我一个不要的侍君都不如,在这里得瑟什么?” 她这番说辞顺口胡诌,毫无道理,但是最后一句话,却恰恰犯了忌讳,故意揭开了风霁夜的伤心事。 风霁夜听了大怒,他索性将绣球收了,又取出一条通体乌青的鞭子来。夏飞飞见势不妙,忙拉着江寒要走。风霁夜哪里肯放,鞭子一抖,抖出一个鞭花,向着夏飞飞劈头盖脸地击了过去。 只见面前人影一闪,却是沈墨面无表情挡在了夏飞飞面前。沈墨向着风霁夜说道:“风前辈息怒。师妹她年纪尚小,言语无状,还望风前辈看在与我无名剑宗长辈交情份上,手下留情。”行的赫然是晚辈弟子的礼节。 风霁夜冷笑道:“她当你当傻子看待,肉盾一般使唤,你倒还为她说话?”鞭子的攻势却因此顿了一顿。 沈墨道:“我身为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守护门下弟子,是我的本分。”又向着夏飞飞说:“师妹,不得无礼,这位是苏师叔在三重天时的好友。” 风霁夜道:“不错,我和苏越是至交好友,却也不容他门下弟子,如此犯上无状!”想了想,换了一条更粗更大的鞭子。长鞭刚刚一抖,一卷画像却从中抖落出来,滚落到夏飞飞脚下。 夏飞飞打开那画像就乐了:“哟,还说不是暗恋我,时刻把我的画像收藏在身边,是不是想自娱自乐啊?呸,想来就恶心!”她只图口舌便宜,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定然是这通缉画像画像不被风霁夜待见,草率和鞭子收在一道,长鞭缠绕着画像,一起滚出。 风霁夜倒是一愣:“原来苏越到处寻的那女子,便是你?”作为苏越的至交好友,他自然知道,苏越多年来修为不能晋阶,试遍了各种方法,甚至还用尚不纯熟的占卜之术,得来一些晦涩难明的卦象。 苏越来信口口声声说,只要得到某个女子的心,便可以突破瓶颈。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风霁夜向来嗤之以鼻。但是还是很上道地将自己珍藏的几条所谓御女之法传授给了苏越,聊表朋友之谊。 苏越那边感激不尽地接受了,奉为金科玉律,却不知道,风霁夜虽然在他面前吹嘘说阅尽天下诸女,实则是个比他还苦逼的老处男,半点经验都没有。所以苏越不过拿着拿几条“金科玉律”在夏飞飞面前略试了一试,就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心思。 夏飞飞挺直了身子,借此增强了几分气势:“这画像上写的明白,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夏飞飞。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想装不知道不成?” 风霁夜嫌弃地一笑:“别挺了。前面没有就是没有,再挺也没有用。或者,你应该抱怨你夫君不给力,前戏时候也不知道好好揉一揉。” 他说的这般直白,在场的人无有不明白的。沈墨当即便又红了脸,江寒则拉着夏飞飞的手悄声安抚她:“不要相信他的话。过犹不及。你,添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 夏飞飞却没有被风霁夜这番话激怒。她反而笑了起来:“原来前辈高人,心中的心思也这么龌蹉不堪,专盯着女人胸前打量,简直就是色中恶鬼!” 又正色说:“我修者自当以修炼为主,我兼修刀剑、炼器、炼丹、阵法和媚术等道,已经是分.身乏术。我觉得我现在的体态恰到好处,再大一分,都会影响行动,得不偿失。何况我修者观人,先观其神魂资质,再观其谈吐见识,最后才是皮肉色相。若为了个别人的恶趣味,将自己弄得畸形,纵然能取悦别人,却失了修者本心,因小失大,太不应该。” 她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就彷佛她从来不会以貌取人那般。 风霁夜听她如此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中虽然清清楚楚知道,一个尚未合道的修者不可能做到不以貌取人,妄动凡心。但是夏飞飞拿玄道压人,他也不好直接寻她的错处。 风霁夜冷哼一声,极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言语里却仍然是嘲讽的语调:“是了,你兼修许多道法,竟连下九流的小术都被你学的这么出神入化。这等粗鄙之至的仙人跳,居然拿来朝你的同门师兄下手,你倒是长进的很啊!” 这条却是夏飞飞不愿意当着沈墨的面承认的,她大声说道:“我仰慕沈师兄已久,从前和他也是极恩爱的一对情侣,虽然被苏师叔拆散,却一直旧情难忘。神女有心,襄王未必无梦。你既是前辈高人,理应劝和不劝离,应该撮合我们破镜重圆才是。却在这里挑拔离间,先是教唆我侍君江寒过来搅合,又是亲身上阵,阴阳怪气,说一些莫须有的话。你到底在想干什么?” 又向着沈墨说道:“墨哥哥,你便由着这位前辈高人这么污蔑我,始终不肯出来说句话吗?你……你便是不想着我们从前的情谊,也该念着昨天夜里,我照顾了你整整一夜,我们还……” 她这一声“墨哥哥”叫的又娇又媚,沈墨虽然明知道她心中别有盘算,却仍忍不住心中一颤。他的思绪回到许多年前。他还记得,夏飞飞从来不喜欢这样子叫他,哪怕是两人双修之时,兴奋到极致,她也只是喜欢叫他“师兄”或者“沈墨”,上次她这般叫他,还是吃喻筱敏醋的时候…… “飞飞,别再说了。你骗不了风前辈的。”沈墨终于叹息似的开口说道,“昨天晚上,他在这里为我疗伤的时候,估计你还在你侍君的房中吧。” 是吗?夏飞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就彷佛听到最难以置信的事情那般。风霁夜居然会为沈墨疗伤?这个世界难道崩坏了吗? 她欲要不信时,却又想起沈墨从不在这些大事上说谎,难道?这么说的话,自己在这里做那些事情和算计的时候,沈墨其实只是装睡而已。他是诚心看她笑话而已! “如此说来,倒是我疏忽了。”夏飞飞低声说道,神情颇不自然,“我……自作聪明,结果弄巧成拙,实在是……” 她的神情很是低落。沈墨看到她这副样子,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忍:“飞飞,我……”欲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一时无从说起。 夏飞飞见他这个样子,更觉气馁。“我现在觉得我就像一个笑话一样。”她大声说道,头也不回,快步走出屋子去了。 “飞飞,飞飞!”江寒快走几步,紧紧跟上了她。 沈墨不由自主,本想跟出门去,风霁夜身形一晃,闪身到他面前。 “怎么样,我没猜错吧。”风霁夜见夏飞飞大败而回,心中颇为解恨,笑着向沈墨说道,“如此女子,你们早该将她逐出门墙。没了这个弟子的身份之后,苏越贤弟想收为己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风前辈,晚辈尚有伤在身,只觉得头疼欲裂,想一个人安静安静,求前辈成全。”沈墨突然间闷声说道。 “难道你还想着和那种女人重续前缘不成?你——”风霁夜的脸色变了一变,像是想发火,却又忍住了。 “好,你好好休息。对了,联系你师门的事情,你千万别忘记,实在是妖修欺我太甚。若能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你我都是立了大大的一功。”风霁夜耐着性子说道。 “是。”沈墨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第121章 迫不得已 江寒跟着夏飞飞回到屋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他知道夏飞飞正在发脾气,生怕这时候一不小心惹火了她。 但是他不去惹夏飞飞,并不代表着夏飞飞不会来招惹他。夏飞飞整个人突然伏在他怀里,很委屈地对他说:“我今天丢人丢大了!原本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已经是失身份了。想不到还没有成功,被沈墨拆穿也就算了,他是个忠厚的,不会到处说。可偏偏还当着风霁夜的面,实在是太丢人了!” 江寒温香软玉在怀,却一动也不敢动。他自知此时自己的使命仅仅是提供一个可供发泄情绪的人形枕头而已,在这个时候,哪怕是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惹祸上身。 但是他听到沈墨和风霁夜的名字,却仍然有几分不舒服。他跟随夏飞飞这么多年,是熟知她秉性的人,知道她胆大妄为,敢想敢做,凡是资质好、相貌佳的男子,都会成为她觊觎的对象。至于其后是否能将这份觊觎落实,则要看那男子的背景、家世以及上手难度了。 沈墨也就罢了,江寒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个人和夏飞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不是他争风吃醋就能撇开不管的了。更何况此人心性端正,修为颇高,剑道造诣不凡,堪为他们臂助。所以江寒赶到沈墨房中时候,见夏飞飞使出“仙人跳”的计策,便顺水推舟地加以配合,十分知情知趣。 可是想起风霁夜,江寒心中却如针扎一般难受。在江寒看来,风霁夜心思狠毒,师门也极其不好惹,人也十分刻薄阴险,简直浑身都是缺点,除了皮相和修为之外,全无可取之处。江寒毕竟是挨了风霁夜一顿严刑拷打的人,虽然在他中了魅惑蛊之后,风霁夜出人意料地为他解除束缚又助他疗伤,他却因此对风霁夜越发忌惮。 而此后的事态发展,也证实了江寒对风霁夜的忌惮并非毫无道理:正是因为风霁夜的插手,自己被他误导,前去捉奸,也是因为风霁夜的插手,沈墨提前醒来,直接导致夏飞飞拉拢计划的全盘失败。 但是江寒心中的这些猜测和忌惮,却不能直接和夏飞飞说。她平日里就嘲笑他疑心病重,刻薄善妒,如今刚刚覆水重收,破镜重圆,江寒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夏飞飞抱着江寒发泄了好一阵子情绪,突然就平静下来,松开环住他脖子的手,向他说道:“眼下沈墨是暂时拉拢不到了,我觉得他心中应该有我,可这个人别扭的很,死板的很,我又弄巧成拙,闹出今天这种丢人的事情来,估计要好一阵子,他才能消化了这件事情的影响。众妙门为了界宝而来,必然不会轻易对我们罢手。虽然华光跟了明月心,此事却也有利有弊。因为妖修的庇护,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是长久来看,这个勾结妖修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你有什么看法?” 江寒笑了笑,说道:“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来问我?我虽然有几分小聪明,遇到你,却关心则乱,常犯糊涂。否则,也不会在昨夜那种要紧关头,霸住你不放,反而中了风霁夜的算计。” 江寒知道,夏飞飞一向喜欢自己露出谦卑、顺从的神情,一旦他示弱了,夏飞飞就会很开心。 果然,在他主动承认了错误以后,夏飞飞反倒大度地一挥手:“都是风霁夜不好,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插手这件事。早知如此,索性就该把事情放到明面上,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旦张扬出去,我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江寒心中一动,突然望着夏飞飞的眼睛,问道:“飞飞,看样子你是决定了?” 夏飞飞一愣,便听见江寒继续说道:“你从前可没有这么顾忌名声。你这样的人,若是为了自己,断然没有瞻前顾后、虚伪做作的道理。这么说来,你是决定放手一搏,所以提前邀买人心吗?你真的有把握?” 夏飞飞摇摇头道:“阿寒,眼下局势这么乱,一重天已经接近沦陷,以我观之,假以时日,二重天也必然蹈其覆辙。只有逆流勇进,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我若不顾忌名声,怎能顺利带领大家进入三重天?对了,你不如猜猜看,我把战旗藏在什么地方了?” 江寒摇头道:“若是我能轻易猜出,只怕你也不敢如此托大,涉险前来了。你还是莫要告诉我才好,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 两人正在讲些隐秘的事情,突然间夏飞飞想起一事:“你可有去旁边房间看过张烈?风霁夜既来过此处,可曾惊扰了他?” 江寒脸上一热,心中暗自有些自责。张烈素来待他亲厚,然而从昨夜到今晨,他竟无心顾及。 夏飞飞见他这样子,随即了悟,取笑他道:“阿寒,你也不必自责。横竖你容不得人,心眼小,我是知道的。昨晚你一心想着争宠去了,哪里顾得上别的?” 江寒辩解道:“我是怕你一时糊涂,去寻华光,惹祸上身。我……” 说到这里,他也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便抢在夏飞飞前头,两个人一起去张烈的房间。然而,刚刚推开房门,便被惊住了。 一阵浓烈的血腥气传来,只见张烈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半截身子都已经被重物砸得不成人形,眼看是活不成了。夏飞飞的眼睛望向张烈床边的雪白墙壁上,皱着眉头看上面几行鲜血淋漓的大字:“季牧野门下客,救一人,杀一人,向来如是。” 江寒连声惊呼:“这是……这是……风霁夜他……”他脸色铁青,正想开口说什么,突然露出惊恐之至的神色。难道是昨夜风霁夜救了他,便一转身杀了张烈吗? 夏飞飞知道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以示安慰:“你莫难过。此事尚有疑点。若风霁夜真是季牧野门下门徒,只怕连众妙门也容他不下。” 江寒却说道:“若真是他,只怕你我性命,皆是危在旦夕了。” 此刻两人心情沉重,都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两人都是聪慧博学的人,自然知道季牧野是一千年前纵横在蛮荒界的大魔头。他本是人修,却因为犯下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被妖魔人三界通缉,最后身死道消。然而季牧野门徒无数,纷纷秉承“救一人,杀一人”的邪派信条,做尽损人不利己的坏事,是以被三界通缉追杀。若是风霁夜果真是季牧野门下余孽,既然敢这么嚣张地让他们知道,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让他们有泄漏秘密的机会呢? 显然,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对于江寒而言,他却有另一重心思。张烈奄奄一息,而他却因此被风霁夜救治……原本他和张烈在一处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觉得张烈比他强过,可是如今张烈即将死去,却成为他沉重的心理负担。 “为什么杀的人是他?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是我!”江寒喃喃说道,眼圈泛红。 夏飞飞紧紧握住他的手,聊表安慰之意:“别傻了,阿寒,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放弃自己。”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张烈的面前,手掌轻轻抚上他额头。张烈神识之中的魂火微微颤动了一下子。 江寒见她这个样子,突然跳了起来,嘶声说道:“你……你怎能如此狠心?你刚刚还说不能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怎么能这样擅自替阿烈决定?”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只见夏飞飞的手上法诀变幻,她脸色苍白,彷佛耗费了许多心神那样。而在她身后,升腾起一个淡淡的虚影。虚影俨然就是张烈昔日的模样。 “蛮荒唤魂术?”江寒失声叫道。然而他毕竟是明断之人,素知夏飞飞的心意,便上前与那虚影沟通。张烈气息奄奄,回天乏术,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唤醒。 虚影不过维持了片刻,便烟消云散了。夏飞飞累脱了力,坐在地上问江寒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江寒嘶声说道:“他……他说希望……”话未说完便生生止住了。 夏飞飞叹了口气:“不就是想让我给他一个痛快吗,我知道,他是撑不住了。” 江寒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想了想又道:“我会帮他。飞飞你装作不知道就好。”他心中清清楚楚,无论是妻主对侍君,还是侍君之间,哪怕是在回天无望的时候,亲手结束其生命,都是很值得争议的举动。夏飞飞既然有意逆流而上,在势力尚弱时候非得爱惜羽毛不可。 夏飞飞摇摇头道:“天意如此。就算顾忌名声,必要时候,仍要有所担当。何况,我能给他的,你能吗?” 江寒突然百感交集,只觉得心口有些微微的疼痛,不知道是嫉妒,是怜惜,还是悲伤,或者愤怒。他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轻轻说:“我会为你护法。”便起身,站到屋子门口去了。 夏飞飞神色郑重,取出碎梦刀。梦幻般的刀光闪起的时候,张烈神识之中微弱的魂火又跳动了几下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星期一,放张烈番外,请大家谨慎购买 第122章 招惹 张烈生前一向唯江寒马首是瞻,对他言听计从,因此他无声无息死去,江寒嘴上不好多说,心中却极是难过。 一转眼,见夏飞飞收回手,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便道:“他死了。眼下这种情形,我便是有心和他讨个公道,怕也无能为力。你还笑?”他心中清楚,张烈之死,定然和风霁夜有莫大的关系。对方实力远胜自己,想报仇,只能徐徐图之了。但是眼下夏飞飞的表情,竟是彷佛在回味着什么,她这副凉薄模样,教江寒怎能不又是难过又是有些恨意。 然而夏飞飞却神色古怪,彷佛根本没有听见江寒的话一般。她竟在张烈房间地上席地坐下。 江寒脸色变了数变,终于领悟到恐怕夏飞飞是顿悟到了什么,忙在旁凝神守护,一直等到日过正午,才见夏飞飞缓缓从地上站起。 “你晋阶到金丹中期了?”江寒又惊又喜,此时此刻,他们最缺的便是实力。 “说起来,这次晋阶,你居功甚伟。”夏飞飞轻笑道,伸手握住江寒的手,“不知为什么,我见张烈无辜受累,心中竟有触动,不单晋阶到金丹中期,对功法的领悟,似乎也更加透彻。不如,你同我试上一试?” 江寒脸上微微迟疑,就甩开了夏飞飞的手:“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不求你为一个小小侍君举丧致哀,但这几日总该清心寡欲,才对得起他吧?何况,若非昨夜我们太过……忘情,阿烈之事总该有所觉察才是……” 夏飞飞领悟了功法中新的妙用,正待跃跃欲试之际,听他如此说,心中不免有几分意兴阑珊。但是她也明白,江寒身为儒修,平日最重礼仪,想让他彻底弃那些所谓的礼法于不顾,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张烈之死,仔细说来,确是她这个妻主没有庇护好他的缘故。 眼下既然江寒坚持,夏飞飞也不好勉强,突然想起一事,便要江寒好生待着,自己出去走走。 江寒犹自说着:“誉满天下,亦谤满天下。你我虽有疏忽之处,想必阿烈心中明白,不至于责怪……” 夏飞飞含糊地应了一声,急急走出门去。 无名剑宗在附近的几十个小界中,总算也有点地位。风霁夜那般狂妄自大的人,之所以肯放□段,好言好语和沈墨说话,其实也就是看中了无名剑宗的势力。虽然这种小门派和三重天的门派没得比,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风霁夜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眼下人修和妖魔的战局越发白热化,一重天岌岌可危,可是像怜星使这样公然大摇大摆率领一支妖军战部渗透进来,几乎是在公然挑衅,风霁夜很清楚,这个消息一旦被二重天任何一个门派知道,他们都会派人过来斩妖除魔。 虽然妖军战部把行宫团团围住,但是风霁夜知道,无名剑宗离青花界这么近,沈墨作为核心大弟子,必然有传讯的方法。 沈墨收到传讯玉简上那几行字之后,便开始继续发呆。他觉得他的脑子就如同爆炸了一般,许多他原本以为藏的很好的东西重新浮出水面,那种强行压抑住的感觉,令他心乱如麻。 正在此时,沈墨突然听到一阵女子之间的喧闹声。他不由自主地走出门外看时,才发现是曲紫雯和染香两个人一前一后,正在追逐打闹。 再仔细看时,却又不像是打闹。只见染香虽然面带笑容,眉宇之间却有几丝焦躁之色,口中嚷道:“小师妹,你别闹了!快把解药交出来!惹怒了那几个妖修,我们岂不是要做无辜池鱼?” 曲紫雯则笑着说:“染香姐姐,你可不要误会我。实在是大师兄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原本,大师兄可是叫我把这药下在姐姐你的茶水当中的,小妹实在不忍心姐姐卷入其中,幸好夏姐姐来找你叙话,便有意唆使她饮了那茶水。说起来,姐姐你要好好感谢我才好。” 沈墨在旁听得清楚,心中再不迟疑,疾走几步,便挡住了曲紫雯的去路,紧接着清鸣一声,飞剑出鞘,直直指着曲紫雯,任她往哪边躲闪,都毫不放松。 曲紫雯惊讶地叫了一声,染香此时也快走几步,赶了上来,朝曲紫雯身上搜了一回,却不见解药。 沈墨细细问过染香,才知道夏飞飞去她屋中叙话时候,却被曲紫雯奉命暗算,中了众妙门一种奇怪的毒。曲紫雯还要将夏飞飞送入妖修看守的小院中,幸亏被染香发现,及时拦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墨随即脸上微红。他走南闯北,历练了这么些年,见染香和曲紫雯的眼神语气,便知道那众妙门的毒,大体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心中更觉得讶然:风霁夜明明要他联系师门势力,反包围妖修,届时里应外合,一网打尽,怎会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做出这种下三滥且会惹怒妖修的事情来? 沈墨正在迟疑,曲紫雯已经笑着说道:“染香姐姐,你糊涂了。这种药,一向是没有解药的。” 染香随即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啊,男欢女爱,哪里需要什么解药啊?” 沈墨见染香这般姿态,心中已生疑窦。又耐着性子听曲紫雯和染香一唱一和了许久,见她们两人离开了,自嘲似的一笑,缓缓朝染香的院落中走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直接说出来,岂不是更好?这般刻意算计,你的侍君若是知道,他心中岂不难受?”沈墨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紧闭的房门。 夏飞飞果然还在染香的住处。只见床帐之中,人影绰绰,不甚分明,但她的身影,他从来不会错认。 床帐之前,处处皆是结界,亦是熟悉的手法。沈墨一边信手解开,一边心中自嘲自己自投罗网。然而,等到最后一层结界打开的时候,沈墨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此时再无结界阻隔,床帐中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只听得喘息之声、呻.吟之声混在一道,中间却还夹杂着男子的低语:“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功法?” 这是风霁夜的声音,沈墨昨夜和他深谈过,自然不至于认错。可是,风霁夜怎会在此处?又怎会和她……在一处?难道,她真的被曲紫雯暗算,难道,风霁夜表面上装的不屑一顾,实则却是好色之徒?或者说,他们根本是一拍即合,因此凑在了一处? 沈墨只觉得脸上火辣,正欲夺门而出,却早被风霁夜发觉。沈墨只觉得眼前红影子一闪,风霁夜已经到了他面前,森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墨看着风霁夜,只见他衣衫有些凌乱,眼神里高傲不屑中带着几分茫然,却和自己先前的猜想大不相同。难道,他又错了? 沈墨正犹豫不知道该间,风霁夜已经整理好衣襟,恢复了他从前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冷笑着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必是为这个女人来的。昨夜我本说要成全你们,你推说不要。我拆穿她的小把戏,你却心有不甘。如今,知道这个女人要对我自荐枕席,你便巴巴地跑过来搅局。无名剑宗怎会有你这般口是心非的弟子?既然如此,成全你便是!” 风霁夜一面说,一面很随意地拂动衣袖,凌空将夏飞飞从床帐之中托起,往空中一抛:“接住了!” 沈墨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夏飞飞接了过来,低头仔细打量时,才发现她身子滚烫得吓人,衣衫半解,酥胸外露,面上潮红,眼神迷离,似乎神智已不清醒,果然一副被人暗算的样子。 “请问风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墨再看了几眼,不觉有些恼怒,突然抬头,冷冷盯住风霁夜。 风霁夜冷笑了两声,道:“莫非你以为,是本座强行染指她不成?” 沈墨眼神里的愤怒更甚:“晚辈只是想知道真相。” 风霁夜眯起眼睛,顺着沈墨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夏飞飞的红唇微微肿起,好像被人咬破了一般,脖颈手臂之上,也有被人吮吸过的痕迹。 “原来是这个啊?”风霁夜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嫌弃,“她跑来自荐枕席,又这么热情,在我身上乱亲乱摸。你也是知道人事的,试问这种情况下,谁能把持得住?我虽然素来看不上眼,但见她手段甚是娴熟,却也勉为其难,呼应了她几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女子,想是在她侍君那里吃不饱,才跑出来勾三搭四。你既然有意亲身上阵,这处就交给你了!”说罢,如一朵红云般飘忽着离去了。留下沈墨一个人,浑身气的发抖。 冰冷的水带着刺骨般的寒意,夏飞飞在被沈墨扔进水缸的那一瞬间便睁开眼睛。而她面对的,是沈墨因为愤怒变得有些发红的眼睛。 “很好玩吗?把自己摆弄成这样子?”沈墨的斥责铺天盖地而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愤怒,“逍遥窟主人,说起来好大的名头,卖火赚了不少钱,连百蛊界的人都跑来投奔你,结果你就是这样子的吗?还是说,你见了任何一个貌美体健的男修,心中都会想着你的采补大业,你……你简直是不顾死活!风霁夜也是你能招惹的?” 夏飞飞面对他的斥责,先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直到沈墨将所有的意思颠过来倒过去说了好几遍,她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说道:“就知道骗不了你。本来,这是我和染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恶作剧。原本也没想着要招惹风霁夜。你放心,我没中什么毒。可是,如果你还喋喋不休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招惹你。” 第123章 良药 沈墨面上一红,沉声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现在应该清醒了吧?” 夏飞飞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直到昨夜为止,我还一直想着如何让你回心转意。但是事后仔细想想才知道,是我太自作多情了。或许,你这次肯来寻我,只是为了你的师门贡献度吧。” “是吗?”沈墨声音低低说道。 夏飞飞嫣然一笑,她的头发早已被水缸中的水浸湿,她抬头说话的时候不断有晶莹的水珠顺着她额头一路滚下,滚过娇艳如花瓣般的脸颊,滚过她修长洁白的脖颈,重新溶入水缸之中。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既然成了无名剑宗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自然有争夺掌门人的资格的。”夏飞飞说道,“为了争夺这个资格,捉拿了我去增加师门贡献度,却也无可厚非。毕竟,无名剑宗的掌门人已经闭关太久了,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被人囚禁,有人说他已经白日飞升。而历数无名剑宗的弟子,二代之中杜邀月只是傀儡,且是女子,杜明生性耿直,修为资质平平,陈玄真只对商道感兴趣,苏越心怀叵测,却未必看得上掌门人之位……” “你错了,苏越对这个位置,可是在意的很。”沈墨突然说道。 夏飞飞点头,却有意略过这个话题:“自从十几年前,连累你受刑之后,我心中愧疚,将无名剑宗的门规反复翻看了足足十几遍,感觉其中不合理之处甚多。譬如说,无名剑宗的掌门人必须是男子,女子哪怕再有天赋,也不可担当重任……” 沈墨道:“那是因为,当年天绝剑宗之衰败,便与一个女子有关……” “我也知道这段。”夏飞飞仍然泡在水里,闲闲向着沈墨说道,“无非是当年天绝剑法的掌剑人顾惊鸿本和同门师兄是一对爱侣,两人心意相通,配合无间,才成就了天绝剑法的赫赫威名。只可惜此女脑筋却不是很好用,被别派的小白脸轻易哄骗得手,自断两指脱离宗门……” 沈墨道:“情之所钟,勉强不得。但我派确是因此变故,地位一落千丈。因此当年掌门便发下严令,从此不许女子执掌无名剑宗基业。” 夏飞飞摇头道:“其实若我说,此事之所以会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因为顾惊鸿从小养在宗门、见识男子太少的缘故。若是她阅尽男色,返璞归真,便是有小白脸舌绽莲花,床技了得,又怎能这么让她动心?这是宗门的过错,怎好随意怪到女人头上?” “你——”沈墨实在不能赞同她的这种论点,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辩驳。 “这只是其一。”夏飞飞道,“让我更不能理解的是,凡有意为掌门的人,都必须早早定下双修道侣。而且,双修不为增进修为,竟是为了延绵子嗣。实在是教人不能接受。要知道,修行一道,动辄几百年数千年,大劫小劫不断。而骨肉亲情,最难割舍。为了当这个掌门人,需放弃修行,像人间界凡夫俗子那样生孩子养孩子不说,还要承担因此带来的因果。” “你好自私!”沈墨不由得脱口而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什么不能自私?”夏飞飞说道,“只因无名剑宗有了这些臭规矩,众女修才自觉无望出头,不思进取,而最后被选出的资质优异、众望所归的掌门人,则被私情所困、俗务所累。试问,这样的掌门人,要如何带领无名剑宗重现昔年荣光,重回三重天?” “沈墨,现在我对你,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十几年后我们重逢,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已有了双修道侣?”夏飞飞目光中隐隐夹杂了些委屈,“我纵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坏了蛮荒境的第一戒律。若你早将事实真相说出口,我定然不会……不会自作多情到这种地步……” “可是你错了,我没有道侣,我还没有!”沈墨大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突然跳的极快,彷佛不把这些误会解释清楚,他就会抱憾终生那样。 夏飞飞摇头道:“虽然还没有,不过也快有了吧。昨夜……是我一时孟浪,弄坏了你的衣服。可是也因此,在你的胸甲之上,发现了一面镶嵌其中的护心镜。那胸甲甚不入流,已被我毁掉,但这面护心镜,却熔化不掉。” 沈墨神情剧震,看着夏飞飞从空间法器中取出一面小小的护心镜来,抿嘴笑道:“这可是上等法宝,上面连人家女孩子的姓名生辰资质功法都刻上去的,若不是已有定议,哪个女孩子敢这样子以身家性命相托?想来你也盼着这个机会很久了吧,毕竟,子嗣也是你争夺掌门人之位的优势吧?” “飞飞,这些我全不知情……”沈墨心下发慌,急着辩解道。 夏飞飞不去理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镜湖剑派的内门弟子,论身份也和沈师兄相仿。想是沈师兄早和她一见钟情,说不定连双修都做过了,才把她送的镜子贴身放置,还将腰带系得这么紧,是为她守身不成?” 她这一番话其实毫无章法,但是却隐隐流露出一股醋意,听得沈墨耳中,只觉得又是激动又是伤感,语无伦次地向着她解释道:“没有!我根本没有见过她!” “还说没有?”此时沈墨站的极近,夏飞飞索性从水缸里站起来,一把拉着沈墨的手臂,在他身上指指点点,“这里有没有被碰过?这里呢?” 她的指尖滚烫,一路点下,碰触之时,沈墨只觉得浑身上下彷佛有暖流经过一般的酥麻,又好似有了用不完的力气。他的心跳的极快,呼吸也开始粗重起来。他知道那是为什么。 他从前无数次地想过两人久别重逢的场面,却没有料到,当真到了这一刻,他会比想象之中更加激动,更加渴望。就彷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那般,令他难以招架。 夏飞飞还在故作悲愤伤感地控诉沈墨的罪状,早被他从水缸中拦腰抱起,大踏步向着床铺的方向走去。在他们的身后,水流了一地,不断有水滴从两人身上淋漓而下,然而,这些却全都顾不得了。 “也许你又是在骗我,可是……”沈墨最后终于没有能说下去。夏飞飞的手臂毫无意识般地勾住他,沈墨只觉得她身子滚烫无比,然后就脑子里轰的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一般。 那天的战况可以用昏天暗地来形容,也许是久别重逢的缘故,沈墨再没有谨守从前那些令人不快的原则,而是任她予取予求,折腾了个够。 第二天沈墨醒来的时候,发现夏飞飞还躺在他身边,一只手臂搭在他腰间。她见他醒来,悄声在他耳边取笑:“有道高僧号至聪,十年不下祝融峰,腰间所积菩提水,泻向红莲一叶中。” 沈墨却将她的手拿开,一面穿衣服,一面说道:“我又不是禅修,又不像你的侍君那样喜欢吟诗作对。和我开这种玩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认错了人吗?”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和先前大不相同。 夏飞飞见他脸色突变,心中也觉得莫名,支支吾吾说道:“我……怎会认错人?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墨却不和她兜圈子,直接问道:“你身上所中奇毒,应该尽解了吧?” 夏飞飞一愣,猛然抬起头来。 沈墨见状,便知道自己所料无误,心中百般滋味更是难以细数。他低声说道:“昨夜我看你神情,便知异样。你……尽管修习那种功法,善于忍耐,可你身上的温度烫的吓人,我送你进冰水之中,顷刻之间冰水已经温热,再者,你脸上神情,虽然也在掩饰,但是我被你骗了这么多次,岂有看不出来的?” 夏飞飞呆了一呆,无语了片刻,方哈哈一笑道:“师兄果然是胆大心细,持久顽强。” 沈墨面上一红,怔了怔说道:“昨夜荒唐,只为江湖救急。你……” 夏飞飞听他这般说,心中已暗叫不好,跺脚道:“你……你怎能这般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昨夜你明明主动得很,我就不信,难道那位镜湖剑派的姑娘出了一样的事情,你也这般主动投怀送抱吗?” 沈墨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要胡言乱语,攀扯别人。昨天若不是你想故意捉弄我,怎会惹出这种事情来?” 夏飞飞咬唇道:“我哪怕是起了念头捉弄你,也是心中存了和你重归于好的打算。你虽然百般推拒,无奈言行不一,你的心意,我已尽知。哪怕你仍然玩这些欲拒还迎的把戏,我也会坚持到底,娶你为夫。无名剑宗的掌门人太累,又出力不讨好,你还是不要去做了罢。” 还没等沈墨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是院落的禁制被破坏时发出的声音。紧接着,便听见风霁夜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飞飞,你昨夜分明说是见我英俊风流,欲成就好事,无奈我看不上你,一力推拒。肌肤相接之时不慎挑动你欲.火,故而把持不住,辗转反侧。这位无名剑宗的大弟子,其实只是你消火的一味良药而已,露水姻缘,何必说出什么要娶他为夫的谎话?难道你骗他还不够多吗?” 夏飞飞知道,风霁夜这话是用了众妙门中秘传的手法喊出的,有着蛊惑人心的功效。沈墨原本就别扭得很,如今听了这诛心的话,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显然是受到了这话的影响。 夏飞飞很快整理好仪容,冲进院子里,只见一个红衣影子向着自己微笑了一下,紧接着就像泡沫一样碎掉了。 “一个幻影而已。这等藏头藏尾的人,连真身都不敢露,说出的话,你何必在意。”夏飞飞向着沈墨说道。 “那我呢?我不是你在意的人,所以我说的话,便是耳旁风了吗?”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第124章 破局 沈墨看见江寒像风一样地冲进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和夏飞飞大吵大闹。然后,又像风一样地转身离开。夏飞飞分明抓住江寒的袖子,想解释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不过是尚有利用价值罢了。你知道她对榨干了价值的男人是什么态度吗?她亲手杀死了张烈,一转身就跑去和别人寻欢作乐了!”江寒路过沈墨身边的时候,突然恶狠狠说出这句话。 沈墨一下子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去看夏飞飞的脸色,却见她神色自如,既不否认,也不解释,只是过来牵他的手,笑意盈盈地说道:“沈墨,你不要去争什么无名剑宗掌门了。那个破宗派,是早晚要覆灭的。整个二重天,也是早晚要覆灭的。不如我们一起修炼,早日得到三重天的升天令,从此便在一起双宿双飞,好不好?” 沈墨只觉得心中难受,用力甩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心里有你,所以就会不顾是非,混淆黑白,你说什么,我都会依着你?” “难道不是吗?”这刺耳的声音却并非出自夏飞飞的口。两人齐齐朝天空中望去,只见风霁夜坐在半空中的一朵白云上,正斜着眼睛看着两人,大红的衣衫半掩半露,更显风流。 风霁夜望着沈墨,眼睛里露出轻蔑的神色:“堂堂天绝剑法的继承人,无名剑宗的大师兄,也不过这点道行罢了。被人几句花言巧语就蒙骗了去,赶着把自己身体当成药送给人消火。我是说你痴情好呢,还是说你傻好呢?你想不想知道,她跟你做那事的时候,心中想的究竟是哪一个?如果不是她刚刚把张烈亲手杀死,前天夜里又搞垮了江寒的身子,你以为能轮到你吗?”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若是别的女子在旁边听到,定然会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剖白心迹澄清了。然而夏飞飞却笑眯眯地听风霁夜说完,方温柔地回答道:“我昨天晚上想的是哪个,你真的不清楚吗?听染香说,众妙门的大师兄天生厌恶女子,却不意对我牵挂至此,处处盯着。我感念你深情,岂敢不投桃报李?昨夜你初尝滋味,不过浅尝辄止,尚未尽兴。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早就扰人清梦,还把江寒引来搅局。”一边说,一边冲着风霁夜抛了一个眼风。 风霁夜却彷佛受不了她这般嘲弄似的,一扬手,便又是几点火花飞出。 夏飞飞轻轻闪开,笑道:“本姑娘天生丽质,自然有人赶着喜欢。消火良药也罢,重续前缘也罢,现在我通体舒泰,再无不适。我现在只担心你,一向眼高于顶,怕是除了我之外,看不上别的女子,却又去哪里找消火良药?你这么挂念我,都只肯遣几个幻影来,想来你的真身,只怕是躲在行宫哪处,不是用寒冰镇着,便是用冷水泡着罢。” 她一面说,一面躲避风霁夜恼羞成怒之时的火花攻势。只见她在一片火花组成的海洋中忽左忽右,时而前进,时而后退,身法迅捷美妙,煞是好看。那火花虽多,却没有一片灼伤到她。 风霁夜见状,手指轻轻一引,火花便向着在一旁发呆的沈墨飞了过去。在夏飞飞看来,火花的去势不能算很快,她料想沈墨必然可以躲开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那些火花击中沈墨,他都没有做出一个闪避的动作。 一阵烧焦了的气味传了过来,夏飞飞便再也顾不得和风霁夜的虚影玩游戏,忙扑上去查看沈墨的伤势,嗔道:“傻了?怎么躲也不知道躲?一个虚影而已,你就这么怕他?” 夏飞飞正待低头给沈墨敷药,突然间觉得耳边一阵凉意,抬头看时,只见一缕长发飘落在地。沈墨手握着一把制式长剑,正指着她。 “你……你什么意思?”夏飞飞心中有些惊怒交加,沈墨居然敢冲她动手!这个人还能要吗?她下意识地便想召唤出自己的碎梦刀来。 沈墨不答,一抬手,长剑便飞起一道剑光,将半空之中风霁夜的那道虚影劈了个粉碎。他含怒出剑,气势威力都比风霁夜的虚影强了不知道多少。 “你、以后离我远一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沈墨如此说道。他用飞剑击退风霁夜时,举重若轻,此时说简单的几句话,却是举轻若重,彷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那样。 他收剑,回头,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反手锁上门,竟是不愿再看夏飞飞一眼的架势,显然是心灰意冷。 被妖修重重围住的行宫入口处,江寒抱着一个骨灰匣子,目无表情地和一群妖兵对峙。 “让我出去。”江寒冷冷说道,丝毫不把这些已经结好阵势的妖兵放在眼里,尽管,每一个妖兵手上的兵器都在阳光里闪着冰冷的寒光。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让我出去。”江寒的声音大了一些。他都没拿出他的世情书和判官笔来,显然已经放弃了武力挣扎。然而他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彷佛刀剑加身也会面不改色的那样,大有若不让他出去,就血溅当场的架势。 然而,那些拿着刀剑的妖兵仍然密密麻麻地围在他身边,挡在他身前,丝毫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江寒眼中露出几丝悲凉的意味。他一咬牙,将自己的发髻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顺着他的肩头滑落下来。紧接着,他又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带。 “听说妖修好色。我自诩薄有几分姿色,只要放我和我兄弟离开这里,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想拿我取乐也可以,想把我做成花妖也可以,想杀死我也可以,或者让我生不如死,都可以啊!你们来啊!只要让我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做什么都可以!”江寒声音之中带了几丝嘶哑。 妖兵们有少数露出惊艳的神色,但是更多数的妖兵却是视如无睹。 江寒唇边绽开一丝自嘲般的笑容。“果然,只有死才是一种解脱吗?”他从袖中拿出那支闪闪发亮的判官笔来。 这只笔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式样,其表面上勾勒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的阵法,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判官笔的笔身之上,刻着“赠吾爱阿寒”几个清秀的小字。 江寒就用判官笔的笔尖对准自己的胸膛要害处,所有在场者都知道,他一旦刺下去,势必身死道消。 “你这样是没有用的。”突然间,妖兵里有一个额头有鲜花印记的花妖越众而出,“这群妖兵,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你的姿色,确是人界上品,但是妖兵却不爱这个。你……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只求一死,却不知道,死比生容易的多。” 江寒抬头说道:“你让我跟着你,带我走,我愿意做你的奴仆。” 那花妖彷佛中年女子的模样,一双眼睛里却是洞悉人事,她抿嘴笑着说道:“你这样的,莫非是被情人气昏了头吗?你有什么值得我为你冒险的?你的美色吗?不错,我是人修出身,可是,从前却是做那种生意的,见得事情多了,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样貌俊俏的男人,就赌上自己的性命吗?若是你心中那人,改过自新来找你,你又当如何?” 夏飞飞和怜星使在行宫的屋顶上遥遥望见这一幕,夏飞飞便说道:“江寒真的是糊涂了。不过,敢问尊使,你们是从何处寻到这群花妖的?却像是旧时相识。” 怜星使似笑非笑地说道:“百蛊界。荒月山寨。自然是你旧时相识。只不过你说江寒气糊涂了,我却觉得未必。我久闻你大名,知道你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对待男人却有几招手段。眼下这形势,哪怕不是你教唆你侍君在演戏,就是你刻意为之了。” 夏飞飞笑道:“尊使真是太瞧得起我了。男人对他的第一个女人,想来总是会长情一些的。我只不过恰逢其会,先入为主而已。实在谈不上什么手段。” 怜星使摇头道:“可是,我妖修却比人修更重情义,崇尚从一而终。若是遇到你这样的,一甩手丢开了,岂不是害了别人?” 夏飞飞突然有些心虚,勉强笑道:“尊使说笑了。” 怜星使肃然道:“我并非说笑。我有一个好姐妹,二十几年前她仗着自己修为高,善于伪装变化,去人修的地盘玩。不料却遇到了一生情孽,她还为那人生了一个女儿。原本人族妖族素有纷争,便是就此断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想不到那人的师门仗着她产后虚弱,大闹一场,抢走了孩子。你说,这件事情,究竟是谁的错?” 夏飞飞听到她这么说,反倒安定下来,笑着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人修女子与妖修相恋,妖界也未必能容。至于孩子,既是两人血脉,便是父辈师门接管养育,也属寻常。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哪里能分得出对错?” “是了。自然是分不出对错的。”怜星使突然话锋一转,大声说道,“既这样,有人仗着九尾灵猫一族最重情义,善始善终,仗着他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自己,有雏鸟慕孺之意,便处处欺负他。调戏哄骗在先,取他元阳在后,又借口他处处不合心意,玩过就扔。难道,这就是人修的情爱之道吗?” 夏飞飞望着怜星使猛然变得冷厉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尽管能言善辩,一时之间,对着修为远胜自己、又占尽先机的怜星使,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白才好。 第125章 转移 怜星使看了看夏飞飞的脸色,突然间笑的直不起腰:“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原来这般禁不住吓……哈哈哈……” 夏飞飞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她脑子里生出无数个念头来,却始终不明白怜星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起这种事情。 “九尾灵猫不是好惹的呢。小姑娘,你自己长点心吧。”怜星使笑着说道,“招惹了九尾灵猫,要么娶他,要么被他亲手杀死,没有第三种可能。” 正在这时,几个妖兵已经将江寒团团围住。争执之下,江寒手中抱的骨灰盒子也摔到了地上,霎那间,盒子四分五裂,一阵阵黑雾从盒子里散发出来。一时间行宫门口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众妖兵不由得大乱。 “烟火金针!”怜星使的笑声不由得停住了,她回头望了夏飞飞一眼,“这下子你该承认是你教唆你侍君在演戏了吧。表面上装作吃醋,含恨出走,实则是想远离是非之地。你这个妻主,倒是肯为他打算。” 夏飞飞勉强笑道:“晚辈这点算计,自然不入尊使的法眼。”她心中很是担忧怜星使此时出手,但是怜星使却没有这么做。 不久之后黑雾散去,江寒果然不见了踪影。有妖兵诚惶诚恐来向怜星使请罪,她却笑吟吟地一挥手说:“一个玩物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生死何必放在心上?” 夏飞飞笑着说:“我只是一个小小金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尊使并非为了寻觅男色而来,更不需我送华光出嫁,何必将我扣在此处。” 怜星使摇摇头道:“你不一样。你是主上特地吩咐要过的人物。” 夏飞飞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敢多问。 到了晚上,又有染香、曲紫雯、风霁夜和沈墨四个人联合起来打算逃走,怜星使这次却大展威风,将风霁夜诸人打得灰头土脸,笑嘻嘻说道:“众妙门的弟子想走,我不会留。毕竟我远来是客,众妙门为了尽宾主之谊,将行宫出让,客随主便而已。可是那名无名剑宗的白头发弟子,必须留下不可。” 风霁夜突然说道:“你和无名剑宗有仇?可是你身边那个女子,四处被无名剑宗通缉,并非宗门弟子,你又何必留她?” 他这一番话说的生硬,但是夏飞飞却知道是为自己说话的意思,不由得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多看了风霁夜几眼。两人的目光相遇,风霁夜鼻子里冷哼一声,表示对她的不屑。 怜星使发怒道:“想滚就滚,不想滚就老老实实呆在一边,我自有分寸。问那么多做什么?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风霁夜想了想道:“那我就不走了。” 他这个决定来的突兀,连染香听到也不由得呀了一声,面色狐疑地冲着夏飞飞打量了一眼。 曲紫雯的眼珠转了转,突然跑过来拉风霁夜的手,说道“师兄既然不走,我就也不走了,留在这里看热闹,岂不是更好?” 风霁夜没等她跑过来便闪到了一边去,嫌弃地说:“师兄要办正事,你离我远些。若是妨碍了我,哪怕是你,我也照杀不误!” 风霁夜一向对曲紫雯另眼相待,平日里舍不得说重话,曲紫雯听了这话,小嘴一撇,立即嚎啕大哭起来。染香在旁边哄了几句,她的哭声却越发大了。 “鲛人泪!”怜星使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忍不住失声说道。所谓鲛人泪是媚术的一种,对于修习此媚术的人来说,眼泪是他们的法宝,哭声里有魅惑心智的功效,令人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地答应对方的要求。 曲紫雯这鲛人泪的功夫修习日子不算深,但已能让染香和风霁夜两大对头同时对她生出怜爱之心,可见其威力。从前曲紫雯使出这本事的时候,风霁夜总会无可奈何地答应她一些并不算很过分的要求,然而如今,风霁夜却似铁石心肠一般,将目光投向别处。 染香无奈,又将目光望向夏飞飞。夏飞飞讶然道:“你认为这个时候我说话有用吗?” 染香悄声将她拉到一旁说:“好妹子,我虽不知道你们昨天在一起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但风霁夜这个人向来目下无尘,既然肯这样待你,就是对你另眼相看了。不过其人心性狂妄,傲慢自大,你今后还是要当心啊。” 她二人虽然窃窃私语,风霁夜却听得清楚,大声说道:“你居然会以为我喜欢这个女人?你脏,她比你还脏!”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显然是对夏飞飞厌恶到了极点。 曲紫雯是知道他和染香交恶的全过程的,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喜,立即止住哭泣。连染香都要取笑她道:“又哭又笑,真是没羞。” 正在这时远方突然有凄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地吹响,怜星使侧耳倾听了一阵子,面色猛然一变,肃然说道:“现在,你们一个人也别想走了!” 风霁夜却知道那必是他想法设法搬来的救兵和妖军前哨相遇,身形一动,就想出手攻向怜星使,好和救兵们里应外合,突然之间凭空一张蛛丝大网落了下来,将他当头罩住。风霁夜只觉得网上一阵巨大的粘力传了过来,他拼命挣扎,大网却越收越紧。 怜星使大笑道:“你们私下里玩的把戏,以为我都察觉不到吗?我这两天来刻意放纵你们四处走动,难道就是给你们乱搞用的吗?”一摆手,一队妖兵一拥而上,将几个人都包围起来。又是几张大网落下,几个人都束手就擒,连夏飞飞都没有被宽待。 众人被装在笼子里,见怜星使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指挥妖修们撤离。风霁夜原以为二重天前来营救的众势力对付这些小股妖兵,还不是手到擒来,谁料想等了足足一天一夜,也没看到救兵突破妖军们的阻扰,反是怜星使的主力部队押送着几人一路向西,越走越远,眼看就要渡过新的界河了。 染香坐在囚车中,犹自有心情和外边押送她的妖修们调笑,眼波流转之际,惹得那群妖修纷纷被她风情所摄,脸上红红,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她和风霁夜做了多年对手,见风霁夜如此焦躁,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嘲笑道:“我众妙门和诸大门派结怨已久,你还指望他们下死力营救,莫不是想差了吧?或者说,风大师兄在二重天有几个相好之人,时刻对你牵肠挂肚,纵使是做出来的交情,也会倾全派之力,前来和妖修夺人?” 风霁夜便恼怒起来,大声道:“你心中龌蹉,便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夏飞飞向着染香道:“种族之战,只要消息散播出去,必然会有人来营救。” 染香笑道:“这个我知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风师兄生气的样子而已。” 夏飞飞低声道:“我可不敢让他生气。我侍君张烈现下尸骨未寒,便是前车之鉴。所以我才让江寒早早远离是非之地,省的做了池鱼。” 染香讶然道:“我只听闻张烈熬不住,转世重修了。原来这件事情还有内情吗?” 风霁夜冷哼一声道:“清者自清,多说无益。”便闭口不答了。 他们三人的囚车离的甚近,故而可闲聊几句。曲紫雯的囚车明明是比较远的,听了这话却非要押送者赶上前去,四辆车子挤做一排,道路不堪,夏飞飞的车子便被挤到后面去了。 曲紫雯得意地瞟了夏飞飞一眼,问道:“大师兄,你那日说要去寻夏飞飞澄清她侍君猝死一事,后来究竟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被那女人占了便宜?” 染香听了忍不住笑道:“以风霁夜之能,若能被女人占了便宜,岂不是天大的笑话。”风霁夜为人,从来是和她不对付的。她说是,风霁夜一定会说不说。所以染香抢先说出这话后,自鸣得意,觉得是让风霁夜小小的为难了一下。 想不到风霁夜面上一红,竟从此将话题岔开。染香和曲紫雯不免惊讶,彼此对望一眼,曲紫雯眼中嫉恨更盛,染香心中也禁不住在想:难道夏家妹子果真手段高妙,连风霁夜也被她挑动了春心不成? 不久之后众人来到界河码头,怜星使亲自布置,几位阶下囚自然是和她同处一船。因界河之中暗藏玄机,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也无法跳船私逃,是以一到船上,夏飞飞诸人便被押下囚车,尽管被封锁了修为,却有了一定的行动自主权。船上宽敞,还各自都分到了单独的房间。 这安排甚合染香心意。她在一路中早瞧中了几个美貌的妖界少年,眉目传情,彼此有意。此时暂时恢复了自由之身,便开始大杀四方,催足了魅惑的气场。她带着几个少年一头扎进屋子里,一副不吃饱誓不罢休的劲头。关门前还不忘对夏飞飞说:“夏家妹子你帮我布个静音阵法啊,若是扰了风霁夜的清梦,我可就惭愧得无地自容了!” 夏飞飞含笑称是,真的依她所言布了几个防御小阵法,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意思。刚扬手将阵势摆出,一抬头,便看到曲紫雯站在身前,手中不停,淡淡问道:“有事?”然后就听到曲紫雯一扫平日古灵精怪、不谙世事的少女形象,说出一大篇话来。 第126章 东明界 夏飞飞听曲紫雯说完就吓了一大跳,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说你喜欢风霁夜?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喜欢?” 曲紫雯反问道:“你又懂得什么吗?若你懂,这么多年来,也不至于……”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转换了话题问道:“所以说,那天晚上,你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曲紫雯的鲛人泪功法确有奇效。夏飞飞明知道她此时不怀好意,望着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却觉得亲切无比,不由自主地回答道:“那天……我……”她哪怕平日里脸皮很厚,此时也禁不住霞飞双颊,犹豫了一下,竟不知道怎样形容才好。 那天,夏飞飞原本是打算再接再厉,和沈墨重修旧好后几下合力,逃离是非之地的,为了防止江寒再度搅局,特地让染香帮忙设下计谋,给两人创造出一块密会的场地。谁料想,没等来沈墨,却先等来了风霁夜。 那时夏飞飞虽然装作不胜药力的样子,实则状态正常的很,她不是蠢货,自然不会作茧自缚,自讨苦吃。然而,风霁夜闯入后,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后,灵力激发之时,竟会有几分受对方牵引的感觉。一个不慎,肌肤相接,便如同整个人被点燃了一般。那种滋味,哪怕夏飞飞此时回想,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这种情况,在玄牝大法总纲上似乎被提起过,那是两个体质相合、修行功法相辅相生的人在一起才会有的感应。风霁夜有严重洁癖,她平日对男子的要求也不低,原本两人相互厌恶,应该互相排斥才对,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功法共鸣被扯到了一起。 “恭喜你。”曲紫雯声音阴沉地说道,“我守了他许久,宗门的师兄师姐都说我最有希望。我从小就喜欢他,却被你——”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却猝不及防地发动了攻势,夏飞飞恍惚之中一个闪身,身前有几道透明的丝线闪过,将旁边的一条梁柱生生拦腰斩断。 夏飞飞这才从思绪中惊醒,抽出碎梦刀,准备应战。但是曲紫雯的鲛人泪心法却颇为克制她,她心存不忍,曲紫雯却处处狠辣,都是拼命的招式,一时之间,居然斗在下风,狼狈不堪,直到一道如梦如幻的剑光加入了战团,才逼退了曲紫雯。曲紫雯甚是乖觉,见势不好,立即跳窗子逃走了。 来人自然是沈墨。夏飞飞将长刀收好,转头就向沈墨嗔道:“你偷学我的刀法!”她看的清楚,沈墨用的虽然是剑,其中却是化用了碎梦刀的刀诀。 沈墨却一副和她很疏远的样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神识强大中有不少漏洞,心神攻击就是你的死穴?”说罢,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离开了。 夏飞飞也不去管他,锁好房门,掀开床帐,发现华光只穿了一身薄纱,正望着微笑,口中说道:“是她让我来的。” 夏飞飞知道怜星使这般安排,是因为形迹已经败露,不需再遮掩,华光再无用处的缘故,也知道怜星使想和自己交好的心意。于是点点头,柔声安抚华光道:“既然如此,以后一定要乖哦。” 华光含泪点了点头。 当夜夏飞飞自然没有放过采补元阳的机会,经过这一次的磨练,华光的性子倒是软和了不少,懂事了不少。她甚至在心中盘算着多留他一段时日了。然而第二天她只不过去甲板上透了透气,回来的时候意外已经发生,华光身上到处是青紫的淤痕和火焰灼烧过的痕迹。房间的墙壁上,再次写下了“季牧野门下客,杀一人,救一人”的字样。 “是谁?”夏飞飞忍不住问道。 华光已经说不出话来,用颤抖的手指在夏飞飞手心写了一个风字,便耷拉下了脑袋。夏飞飞看到他的魂火在她指尖跳动了一下子,随即便消逝了在空气中了。她随即感到,又有所领悟,当场盘膝坐下,开始了新的突破。 等夏飞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界河的对岸已经遥遥在望,船上众人都在收拾整备,打算下船。毕竟,在神秘诡异的界河中飘荡,哪怕是修者,仍然会有不适的感觉。 夏飞飞在众人的说笑声中寻到了风霁夜,风霁夜一见到她便露出惊奇之色:“哟,修为提高了?想不到那个华光也有这么大的好处。”声音里饱含着醋意,但身体却十分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夏飞飞也不想再在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意外,只是点头说道:“是的。我已经是金丹后期了。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华光刚刚服侍过我,就被人杀死了。” 风霁夜道:“难道你在怀疑我?” 夏飞飞说:“你眼高于顶,我自然不敢怀疑你。但是张烈和华光两个人,死的却着实蹊跷。”见风霁夜面色越来越沉,压低了声音说道:“季牧野门下客,杀一人,救一人。我自然相信你不是季牧野门下,可是,华光临死前,在我手心写了一个风字。” 风霁夜冷笑道:“那就一定是我了?还是你以为,因为那该死的功法,我就像你那几个侍君那么蠢,整天围着你争风吃醋?你应该知道,若我真对你有意,要么就是杀了你所有的男人,要么就是杀了你!” 两人正在对质间,大船已经靠了界河码头,只见“东明界”三个大字刻在码头旁边的巨石之上,龙飞凤舞,彷佛随时都会飞走一般。夏飞飞望着这三个字,突然沉浸在玄妙的意境之中不能自拔。 染香下船的时候,见她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以为她是顿悟,便要赶上来和为护法。风霁夜看了一眼,却直接甩了一条鞭子,抽上她的手臂,夏飞飞这才醒了过来。 紧接着,便听到怜星使在船上大声说道:“东明界中有古怪,大家不要仔细去看任何字迹或者图画,以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染香这才知道夏飞飞竟是被那三个字所迷,悄声凑在她耳边说道:“妹妹修为提升了,心神却依旧薄弱。” 风霁夜冷笑一声说道:“那怕是你没看清。她神识强大,此间人修只比不上我一人,只是其中漏洞甚多,莫说是你,哪怕是阿雯用上几招魅惑心法,她都非束手就擒不可。这是无名师指点、自己摸索功法的修者的通病,若是她肯寻个师父,或许还有得救。” 夏飞飞明知他所言非虚,但仍忍不住说道:“寻师父做什么?不如寻个才貌双全的双修道侣,岂不是一举多得?”眼神朝风霁夜打量了两下,似有少女怀春之意。 风霁夜面色稍缓和,点头道:“不错,若说这世间才貌双全的男子……” 染香在旁忍不住接口说道:“若说这世间才貌双全的男子,除了无名剑宗那个久久卡在金丹境界上不能突破的银杆蜡枪头苏越以外,自然就是他的至交好友、我们众妙门的大师兄风霁夜风公子了。若论他二人之中,自然是风师兄更胜一筹了。” “错。”风霁夜突然说道,“他早年已经许给了青玄剑宗的大小姐,人夫之身,多说无益;至于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些虚名,不愿被外人评头论足,故而未登上天下十大美男榜单。” 夏飞飞听他这般说道,神色自然,禁不住也有些佩服他的厚脸皮,想了一想,不怀好意地问道:“若是你肯入榜单,定然是天下第一美男了?” 风霁夜微笑道:“这个自然。无须多说。” 夏飞飞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你……你这狂妄自大、自吹自擂的功夫,倒是天下第一。”她笑的连连咳嗽,指着风霁夜说道:“你穿上红衣服,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吗?实不相瞒,论穿红,我见过一人,远比你出色。” 风霁夜大怒,正要好好教训夏飞飞,曲紫雯冷不丁从旁边拉住他的手,怯生生道:“大师兄,那个很恐怖的妖修正在瞪着我们呢,再不下船,怕是我们要吃苦头了。” 风霁夜的手和她的手相触,忍不住皱起眉头,取出一片丝巾来,用力将她握过的地方狠狠擦拭了几下,才重重地掷到地上。 曲紫雯见状,眼圈一红,差点要哭出来。 东明界虽然在二重天,却一向被视为是修者的禁地。因为这里的界宝东明照影壁,曾让不少心高气傲的修者铩羽而归,生不如死。据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情者见情,淫者见淫,有很多人因为修为或者心性不够遭到照影壁反噬,又有许多修者因为在其幻境之中经历了一些景象,从此神情恍惚,不能自拔,时有孰为庄生、孰为蝴蝶之疑。 夏飞飞他们在囚车里,被妖修押着来到东明照影壁旁边的时候,却发现此地已经摆下了老大的阵势。二重天中附近的门派,能赶过来的全部都赶过来了,他们结阵,严阵以待,和对面漫山遍野的妖修战阵遥遥对峙。 而双方对峙的中间,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之上,两个剑修背靠背站着,死死盯着妖修战阵,凝势待发,一滴滴的鲜血顺着他们手上的剑滴到地面上,他们的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具妖修的尸体。 第127章 种族纷争 夏飞飞望着场中两个剑修的身影,不由得呆住了。那两人白衣胜雪,气质高华,却是她的冤家对头,苏越和苏澈。她从前从来没有见过两兄弟一起出现的情景,忍不住看呆了。 染香看到她这副呆呆的样子,在旁抿嘴取笑道:“傻了?原来妹妹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夏飞飞点头笑道:“从来没有见过长相如此神似的双胞胎,不觉多看了两眼。” 染香听闻,脸上惊诧莫名:“可是他们两人长得并不是很像啊!” 夏飞飞道:“姐姐一定是在诳我,拿我取笑了。既如此,你可分得清楚,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此时风霁夜突然在一旁冷然说道:“这有什么好诳你的?苏澈身形更高一些,苏越皮肤略白一些,任谁都分的出来。你要是连人都分不清楚,还收什么侍君,随时都有可能得罪了人,还不如直接做别人的炉鼎,由他罩着你算了。” 夏飞飞听他说的郑重其事,不像是和染香联合起来诳她的样子,心中惊疑不定。她一双眼睛甚利,认人奇准,唯独分辨不出苏越、苏澈两兄弟。她起初认为他们是双胞胎,情有可原,可是…… “苏澈出生时候,苏越已经五岁了。”风霁夜彷佛看透了夏飞飞的想法似的,突然这么说道。 “妹子,你该不会真的分不清楚他们两个吧?”染香轻轻说道,“故意认错人,套近乎,兄弟什么的一起收了,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她一边说,一边给夏飞飞做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色。 风霁夜冷笑道:“那也要她有那个本事才行。苏澈早就放出狠话来,遇到她严惩不贷,苏越也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正经女人看待,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套近乎。” 且不提染香和风霁夜你一言,我一语,因为这点小事抬杠,争论不休。夏飞飞拼命稳住心神,却觉得天旋地转,彷佛整个认知都被颠覆了一般:风霁夜和染香向来不对付,断然没有两个人合伙来骗她的道理。可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自己为什么单单分辨不出苏氏兄弟呢?这太过匪夷所思。在她看来,这件事情比她借助造化轮回丹重生,还要令她难以接受。 蛮荒境极重因果,凡事必有原因。她重生是因为造化轮回丹之力,她受风霁夜吸引是两人功法同源的缘故,现如今,又是因为什么,会分不清一对年龄差距为岁的兄弟的长相呢?夏飞飞心中感到极大的恐慌。 正在这时,又有几名妖修向着苏氏兄弟二人扑了过去。显然,这是车轮战的节奏。但是二重天各大门派,包括无名剑宗杜邀月和杜明在内,皆是站在一侧默然观看,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突然间,一个声音大叫道:“以众击寡,难道就是妖修们的论道之法吗?” 众人听闻,便有人忍不住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瞧去,这才看到场上新多了一支妖修战部,而那说话的人,竟是眼下仍然被锁在笼子里的阶下囚沈墨。 “是吗?”一个声音突然说道,一团黑烟向着沈墨急速扑了过来,黑烟之中,一个巨大的影子隐隐成形,夏飞飞看的真切,忍不住呀了一声,随即捂住了嘴巴。 “不如你我单打独斗一场?”那影子傲然说道,面带挑衅之色。 沈墨道:“若我有朝一日恢复自由之身,定然不忘与阁下之约。”他虽然在笼子里,却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宝剑,锋芒十足。 但是那黑烟妖却比他更骄傲,当下便说:“这有何难?”向着怜星使道:“快把他们都放了!莫耽误了正事!” 怜星使一动不动,端坐在她的白象之上,既不答应,也不驳回,只是悠然看着那团黑烟,她的思绪彷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见自家主人如此,怜星使的手下便大着胆子斥责道:“住口,你算什么东西?王上新收的男宠而已,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的话尚未说完,突然间眼睛睁得很大,露出惊恐之至的神情,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上。他的喉咙处,一股黑血汩汩流出。 “如何?让你造谣诽谤!我如何成了明月心的男宠!”黑烟妖气急败坏地说道。 怜星使彷佛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怎么样?” 黑烟妖道:“把他们全放了!横竖这里我们占据了上风,你看这么多门派还不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也不怕他们几个作怪。那个白头发的剑修我看不顺眼,等把他放了定要和他好好打一架!” 怜星使心中暗道,王上原本可没叫这位惹祸精来参与这件大事,再者场上分明是另一员妖将指挥,诸人修门派如此服帖,全因那人调度得当、镇压全场的缘故。然而她心中虽然这么想,面上却丝毫不带出来,只是无奈地摇头抱怨着:“你就不懂得掩饰吗?活该被人吃的死死的!” 黑烟妖闻言,声音里多少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成分:“要你管!你答应我的!” 怜星使无奈,只得挥手吩咐底下人把风霁夜、夏飞飞等人都放了。众妙门中人都是识时务的人,他们在诸势力中风评不佳,连人修妖修对峙这样激烈的场面都没有凑热闹的打算,风霁夜带着曲紫雯飞快地离开了,染香妙目流转,临走时冲着她这几日的男伴飞了一个媚眼,也就此离去。 沈墨刚刚重获自由,便打算依照先前所说,和那黑烟妖大战,却被夏飞飞见机极快,捉住了他手腕,抢先说道:“他被困了这么久,正值困乏之际,此时约战,胜之不武,不如,今日就这样罢了,明日再战?” 她原本是场中最无足轻重的一颗棋子,全因为和黑烟妖的渊源关系,此时出言居然也有人重视。再加上双方都有拖延时间、等待强援之心,便真个因她这一句话暂时休战。苏氏兄弟面色狼狈地相互扶持着,回到无名剑宗所在的阵地。这壁厢自有一群妖修下场打扫战场,背回他们同泽的尸体。 当天夜里,夏飞飞一个人坐在无名剑宗驻地的边缘,听着杜明向众弟子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他时而眉飞色舞,时而义愤填膺:“我早说过喻筱敏那个小姑娘杀不得!结果这下可好,被妖修算总账了吧?对面领兵那名女妖,据说就是九尾狐金结金兰的姐妹。你这边说吴子成勾结妖修,故而诛灭,然而九尾狐那方也可说我们无名剑宗和她有杀夫夺女之仇,前来报复。所以说他们兄弟两个,就是自己造的孽啊,任什么人也搭救不得。” “哥哥,”杜邀月在旁听了不悦道,“唇亡齿寒。妖修素来没有信义,要我说,今日就该联合各大派,大家一拥而上。看着妖修用车轮战欺负我们无名剑宗的人,大家脸上很光彩吗?谁不知道我们无名剑宗,现在是他在拿主意?” 杜明恨声道:“沈墨这小子就是扶不上墙!只要他肯应承,大家索性大闹一场,将苏越昔日的罪行都扒出来,我无名剑宗今日也不必成为千夫所指,在众宗门面前抬不起头来!” 夏飞飞听得明白,大概知道妖修之所以会找苏越和苏澈的麻烦,还是因为三十年前无名剑宗的弟子吴子成在东明界历练时不慎和狐妖相恋,从而引发的故事。 十年前,吴子成和他女儿喻筱敏便被苏氏兄弟冠上了勾结妖魔的罪名,就地斩杀;然而狐妖却不肯罢休,双方势力不知怎地齐齐聚集东明界,正是冤家路窄,便被妖修叫破前情,在此以武论道。 想是苏越因为十年中管理宗门不善,威望下滑不少,是以今日受辱,竟无一个无名剑宗弟子愿意挺身而出,眼睁睁看着他兄弟二人被一些炮灰妖修欺负。若不是沈墨出言搅局,又有故人暗中相帮,说不定苏氏兄弟二人便是力竭而亡的下场。 但是沈墨也绝非是出力不讨好。在那种情况下,敢于出声质疑,想必从此沈墨勇敢镇定的形象便在各大势力那里挂了号,对他将来争夺掌门之位,有着莫大的好处。 说起来,真正出力不讨好的是夏飞飞自己,她暗中利用了她和猫妖姬小白的关系。可是既然对方是妖妖,利用了也就利用了,不用白不用,夏飞飞也并不会为此心中不安。眼见杜邀月的目光不住地往自己这边扫,夏飞飞便知道他们必然要说些要紧话,是不能被自己这个身份尴尬的外人听到的,只得装作赏月的样子,在附近慢慢地踱步,不漏痕迹地溜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杜邀月见状,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和杜明、陈玄真两人目光交流了片刻,便有了决定。她三言两语,驱散了围着沈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弟子们,将沈墨唤到一个幽静的地方,肃然问道:“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你程师弟哪里去了?” 沈墨大吃一惊道:“程师弟没有回宗门吗?”遂将和程若谦分别后的经历一一说出。 陈玄真在旁边急的直跺脚,程若谦毕竟是他的宝贝徒弟,于商道颇有天赋,如今程若谦莫名失踪,他怎能不上心? 但是杜邀月偏偏不再理会程若谦的下落,只是反复追问夏飞飞的事情,末了铁青着脸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总是这样藕断丝连,英雄气短,怎么配做我无名剑宗的未来掌门?” 想了想又道:“我先前和镜湖剑派谈得差不多了。苏越这样倒行逆施,我总不能一味纵容。不如,现在我就代你和镜湖剑派提亲,早日为你筹备双修大典,如何?早些完成仪式,你当未来掌门就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第128章 表白 杜邀月闯入夏飞飞的帐篷的时候,看见她正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顺毛。她的眼神柔和,动作轻柔,雪猫在她的怀中懒洋洋地蜷着身子,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看到这幅情景,杜邀月微微愣了一下子,但是她却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你倒是好悠闲啊!”她冷哼了一声。 夏飞飞闻言,放下手中的雪猫,缓缓直起身:“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再也不是初到无名剑宗时候那个毫无根基、需要处处隐忍的孤女可比,现在单论实力,她便足以牢牢压住杜邀月,见杜邀月来意不善,她索性将自己的长刀召了出来。 杜邀月被她气势所摄,心神恍惚了一下子,怒气却在看到那把长刀的时候再次爆发出来:“野蛮!粗鲁!若让你拿着这把长刀四处展示天绝剑法,岂不是让世人笑掉了大牙?” “天绝剑法?那是什么,我从来都不清楚,我也不想清楚。”夏飞飞道。 杜邀月闻言,怒极反笑:“这些话,十年前你怎么不说?” 夏飞飞皱眉不答,只是低下头去。雪猫儿在她的脚边一直蹭来蹭去,拉扯她的裙子。夏飞飞不得不柔声抚慰了它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杜邀月越发觉得愤怒,指着她鼻子说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苏越肯对你另眼相看,连沈墨也被你哄的死心塌地的!你是用了什么邪法?你样貌没多少出色,资质也一般,论智谋,论人品,你更是差的不能再差。你还说你不是用了邪法?” 听了这话,夏飞飞还没怎么样,雪猫儿突然跳起,直直向杜邀月扑过去。杜邀月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意念锁定了她,陌生带着死亡的气息。她吓得毛骨悚然,竟一动不敢动了。 “妖妖!”夏飞飞突然出声叫道。 杜邀月眼睁睁看着雪猫儿飞身而起,锋利的爪子在自己眼前晃过,几乎都要在她面颊上划出一道血痕了。她情不自禁地尖叫了起来,但当她的手摸过自己脸颊的时候,才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有。 “这是一只妖兽!你勾结妖兽!其罪当死!”杜邀月面色苍白地说道,却防备地向后退了一步。她闯进夏飞飞屋子的时候,心中尚带了一种为人师长高高在上的嚣张,此时却满心的惊慌和狼狈。她从来没有距离死亡这么近过。她原本以为,她比夏飞飞优秀很多。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却发现这些东西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不错,这是妖兽。不过已经被我驯服了。”夏飞飞轻轻笑道,又抱起雪猫,给杜邀月看雪猫四只爪子上的锁妖金环,“你很讨厌我,对吗?” “是又怎么样?你好歹也对我行过拜师之礼,现在居然敢犯上,简直十恶不赦!”杜邀月拼命往后退,都快退到帐篷旁边了,嘴上却不肯弱了气势。 但是杜邀月的这种色厉内荏却被夏飞飞识破。从夏飞飞第一次进无名剑宗大门那天起,她就很清楚杜邀月的态度,但是一直未作理会。无论是她实力薄弱的往昔,抑或羽翼渐丰的现在,她从来没有把杜邀月的敌意当成敌意过,因为杜邀月哪怕外表泼辣内心精明,也只不过是一个未经过多少大风浪、对纯真美好感情充满幻想的姑娘而已。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夏飞飞轻轻笑了,她一边抚摸着雪猫儿柔软光滑的皮毛,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因为你喜欢苏越。” 杜邀月的脸色变了。任何一个有怀春心事的姑娘都以为她把心事藏得很好,这世上再没有人看的出来,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眼角眉梢的官司,当事人自以为隐忍深情,外人却只会觉得做作无聊。 “你不但在过去喜欢苏越,甚至在现在,当他在宗门的威望大不如前、人品也遭到质疑的时候,你仍然喜欢他。”夏飞飞说,“所以你才会看我不顺眼,哪怕我做的是对的,你也会觉得是错的。你不会看到我身上的优点,只会觉得我粗鲁愚蠢。可是,苏越除了他那个远在青玄山上的未来道侣外,唯一曾经和我纠缠过。尽管他的本意是要突破他的金丹瓶颈,并不是真正喜欢我。” 杜邀月道:“被他看上,是你天大的福分。就算拿你当药,你也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夏飞飞摇头道:“这恐怕是你私心所想吧。如果你是药引,你定然会饮之若怡?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这样想的。我就算从来不屑沉溺情爱,也不愿被如此对待。哪怕对方是天仙,我也不愿。” 杜邀月面孔一阵扭曲:“那你自己呢?你又是怎样对待沈墨的?你知道不知道他刚才说什么?他为了你,宁可放弃无名剑宗未来掌门的宝座!你又是怎样对他的?” 此时夏飞飞手中的雪猫儿又有暴躁的倾向,她忙哄劝几声,安抚下来了,这才对着杜邀月讲道:“我们之间的相处之道,你又知道些什么?沈墨的直觉何其敏锐,我根本骗不了他。如果他真的不愿意离开我,只能说明他觉得,跟着我,比跟着你们有前途。” 杜邀月大声说道:“你自己背弃宗门不说,难道还想拉沈墨一起背弃宗门吗?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老实告诉你,沈墨只是一时想不开,不愿意仓促间定了他和镜湖剑派的喜事而已。可不是想这么委屈窝囊地跟着你!他说,天绝剑法虽然犀利,却奈何遇人不淑。他愿意重回天剑山剑冢,参悟他新近得到的无情剑道!” “无情剑道吗?”夏飞飞脸上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真是令人怀念啊……这么说来,无名剑宗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吧?”记得前世的时候,沈墨变成散修以后,就是依靠无情剑道扬名。再想想当时苏越也是散修,可见,这盛极而衰的无名剑宗,分崩离析就在眼前了。 杜邀月却不知道她的意思:“你……简直大逆不道!就算你是金丹,又能怎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咒你出身的宗门?我知道你从小没有教养,言谈粗鲁无礼,可你怎么能这样?你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 夏飞飞摇头道:“我只是直接而已。繁文缛节那套东西,我也会说,但是只觉得那东西耗时耗力,太过虚伪。你想过没有,沈墨这样性子的人,一心为了宗门着想,哪怕是对我有情,又怎么会为了我不顾大局?” 杜邀月尖声说道:“他一听说你有事,便不顾师命在身,抛下一重天的事情不管,跑来救你,你还要怎样?” 夏飞飞道:“你讨厌我,你嫉恨我,所以你一厢情愿的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仔细想想看,沈墨这种性格的人,真的适合做掌门人吗?他可以是一把最锋利的剑,却不是一个好的领袖。你若平心静气地想,自然会明白我说的意思。” 夏飞飞又道:“你说我一无是处,不配别人喜欢。可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你只会大喊大叫,强行要求别人背负一些不该背负的责任,却从来不会自己挺身而出,解决问题。沈墨不愿做掌门,你就过来朝我兴师问罪,可是,你却不肯冷静下来想一想,沈墨的需求到底是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向往剑道的修者,他可以成为无名剑宗的光荣,却承载不了宗门上下所有人的希望。” “其实,我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知道别人的需求。所以,哪怕别人喜欢我,也不会自我陶醉,哪怕别人讨厌我,也不会自卑。”夏飞飞说道。 杜邀月愣住了。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是说,我不知道他的需求,既自恋,又自卑?” 夏飞飞没想到她突然会转变话题,正想解释些什么,却看见杜邀月神色恍惚,缓缓退了出去。 这天夜里对苏越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他平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妖修指责滥杀无辜,又被人拿道义压住,被迫以自己并不擅长的武力决定对错。 是的,苏越始终认为,他的修为就是他人生的第二污点。当他的弟弟苏澈从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成长为青玄山那个天才少年的时候,他仍然在金丹顶峰苦苦徘徊,寻找突破的机缘。 “如果我也是元婴期,今天定然不会这样狼狈!”如此的念头如毒蛇般在苏越的心头滋长,他在自己的帐篷里来回踱步,突然间心浮气躁。 “苏师弟在里面吗?”杜邀月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苏越已经是坐立难安了。 杜邀月的声音把苏越从焦躁中唤醒。随即他的心头便浮上一丝不悦,遥遥朝着外面喊道:“夜深了,多有不便,师姐如果有事相商,明日请早吧。” 杜邀月却不由分说,闯将进来,正如她一如既往的泼辣作风。 “苏师弟,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杜邀月劈头说道。 苏越愣住了。 “其实,我暗恋你,你是知道的,对吧?”杜邀月又说道,她的神情落落大方,就像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那样,“只因你看不上我,故意敷衍。我时时为情自苦,心中却总存了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抱着一线期冀。哪怕你做了那么多令人费解、不得人心的事情,我明明知道你在利用我,但是却还是喜欢你。” 第129章 身世 这不是杜邀月的说话风格。她会泼辣蛮横,她会体贴温柔,但是从不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承认她对他的喜欢。以前师弟陈玄真喝醉了酒,颠三倒四地说杜邀月有眼无珠、喜欢苏越的时候,杜邀月可是追打了他半个后山,差点将无名剑宗翻过来。 “师姐,你……”苏越犹豫了一下子,但是他的态度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杜邀月心中难过,摇头道:“你别再叫我师姐了,每次师门大比,你都故意让我。起初我只觉得心中甜蜜,以为你毕竟待我是不同的。如今想来,只怕你是早有预谋了。你只是想寻个信得过的人在前面撑场面而已。这个师姐,当的有什么意思?这个代掌门,当的又有什么意思?师父呢?我想他老人家了!”说到这里,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苏越见她哭泣,忙劝解道:“他老人家是闭了死关,轻易不出来的,连十年前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出面,恐怕再出来,就是他羽化升仙的时候啦!” 杜邀月狠狠地拭去眼泪,红着眼睛说道:“苏越,你到现在还在骗我吗?师父他老人家当真闭了死关?他心甘情愿闭的吗?” 苏越心中一震,却若无其事地笑道,说:“这叫什么话?师姐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掌门的能耐啊!他若不肯,又有谁能强迫得了他?何况,我又怎会做出这欺师灭祖的事情?我和他的关系,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杜邀月不语。苏越的来历并不是什么秘密。无名剑宗掌门在正式继位之前,都要选择资质上乘、心性善良的道侣为伴,努力造人,这是无名剑宗的门规,为保宗门嫡系生生不息之意。 然而,无名剑宗现任掌门徐长易却是个异数。他资质修为乃至见识器宇都远胜同门师兄弟,早在一百年前已经被定为掌门继承人,却目下无尘,孤高自许,迟迟未能选定双修伴侣。直到几十年前,上代掌门人自知大限将至的时候,他才禁不住师兄弟们催促,从外面抱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婴。 徐长易口口声声说他无意之间,在一座荒山之上寻到了这个啼哭不止的弃婴,但是从掌门人到师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定这个婴儿是他和某女子所出。因为,那个婴儿的一颦一笑,像极了徐长易。 原本这种无视师门美意、却私下里和不明不白的女子暗通的行为,是应该遭到无名剑宗上下唾弃的。可是由于当事人是徐长易,所有的人便都认可了这种行为。 所以当五年之后,徐长易抱回第二个男婴,并言之凿凿仍然是在那座荒山上寻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寿元将至的老掌门人也只是含糊地劝了一句:“长易你何必如此?既对她有情,她又为你生了两个这么聪明的孩子,想来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便就是资质心性什么的略差一点,哪怕从前有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看在你面上,为师也可全然不计较。修行之路漫漫,还是要寻个道侣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稳,走的更远啊!” 当时徐长易只是微笑着摇头,却闭口不提孩子娘亲的来历,谢绝了老掌门的美意。 也正因为此,曾经有一度关于孩子娘亲的各种传闻甚嚣尘上,有人猜测说徐长易只是利用那个女子生孩子而已,其实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又有人猜测说孩子的娘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徐长易的沉默只是为了保护她。 由于徐长易和无名剑宗上下的关系处的极好,众人都知道他实在是一个好人,是以哪怕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愿意编排传扬他的不是。倒是老掌门曾经本着为宗门负责的原则,偷偷摸摸去探过了两个孩子的根骨,发现是纯正的人类血脉,并非他先前担心的妖魔混血,便彻底放下了心。更兼发现这两个孩子资质极为出众,更觉得喜出望外。 而徐长易号称从荒山上捡来的两个孩子,就是苏越和苏澈两兄弟。随着他们渐渐长大,越来越像徐长易,无名剑宗中关于孩子娘亲的疑惑其实从来没有平息过,只是想着徐长易是个厚道人,都不曾张扬而已。直到老掌门含笑而逝,徐长易正式接管了宗门,知道昔日这一桩过往的师兄弟们出师的出师,闭死关的闭死关,这些谣言才渐渐的平息了。 杜邀月道:“师父他老人家虽然未曾承认过你的身份,可是这些年来对你和苏澈的关切之意,大家都看的明白。我又不是聋子瞎子,岂不明白你的身份?” 苏越道:“既然你也明白我的身份,自然知道,我不可能做出任何对掌门不利的事情。” 杜邀月直直盯住苏越看了好一会子,这才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想不到,你会做出对师父他老人家不利的事情,明明他这么疼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越,若你说的话全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杜邀月幽幽叹道。 苏越心中忐忑,却强笑着说道:“女子天性多疑,疑心生暗鬼。我原本以为杜师姐你与众不同,却想不到,你也有普通女子的一面。不过,这样才真实。” 从前无论苏越说什么,杜邀月都会觉得是在称赞她,嘴上虽然否认得彻底,心中却忍不住甜丝丝的。然而如今,杜邀月听苏越这般说,心中却更觉得悲哀。 “乱石山。枕霞洞。”杜邀月突然间说道。 苏越惊讶地抬头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看来,你是承认了。”杜邀月叹道。 乱石山就是当年徐长易号称捡到苏越的那座荒山,距离无名剑宗所在的天剑山不过百里之遥。荒山上连个野草都长不出来,只有各种形状的石头凌乱地堆成几堆。偏偏乱石山高处极寒,人迹罕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不会有人选择将弃婴扔在乱石山上。所以说徐长易的借口真的是蹩脚到了极点,无怪乎会被宗门中人第一时间识破。 然而,杜邀月却曾不止一次看到,苏越偷偷摸摸地到那座山上去,去的时候脸色轻松,回来的时候便喜欢迁怒于人。杜邀月起初以为他是在想念他那个不知道在何方的娘亲,然而有一次跟随他去看过了才知道,号称在宗门内山闭关苦修的掌门徐长易竟然被囚禁在那里。 “你都看到了?”苏越沉声问道,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彷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是。”杜邀月从来没想过,她会用这种直截了当的方法和苏越摊牌。她私心倾慕苏越经年,一向拿他没有办法,她以为她摊牌的时候,她会害怕,然而实际上,她的心情极度平静,就好像在说打坐修炼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的时候一般平静。 “我喜欢你,所以见你一个人去乱石山,我心中放心不下,就暗中尾随着你。”杜邀月平静地说道,“我看见你进了一个叫枕霞洞的地方,我看见师父他老人家被你用铁链锁在洞里,我看见你用各种办法羞辱他,我看见……” “住口!不要再说了!”苏越突然放声大叫道,“你都看见了,你觉得怎么样?难道我还不够可怜吗?”他一扫平日里优雅贵气的形象,眼睛红红,像发了疯一般。 杜邀月见苏越这般样子,心中也暗暗吃惊,忙住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但是那天的情形却着实叫她震撼不已,在心中挥之不去:苏越就像对待宗门最不成器、五毒俱全的弟子那样,对待尊贵的掌门人、他名义上的师父、实际上的生身父亲。苏越像个施虐狂一样用刑堂的各种刑具折磨徐长易,一边折磨,一边说道:“你到底说不说?到底说不说?你辜负了她,你抛弃了她,你还是不是人?铁汁铜丸吃的尽兴吧?你这种烂人,心比铁石还硬,比冰还冷,也就只配修习化石神功!你怎么不干脆变成一块石头!” …… “好吧,我娶你。”苏越突然说道。 杜邀月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重新平静下来的苏越。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娶你,和你结为双修道侣,从此对你一心一意,绝不负心。你觉得怎么样?”苏越慢慢说道,一字一句说的分明,绝对不会让人误会了去。 这是杜邀月多年以来的梦想。她只敢在晓梦依稀的时候,朦胧的幻想这么一下下。她定定看着苏越,看着这个她暗恋了多年的男子。他和梦中一样俊俏,虽然面色略显得严肃些,却别有一种魅力,和他平日里的淡然大不相同。她做梦的时候,也曾经梦到过苏越对她说“我娶你”这三个字,但是梦境里的声音,依然不如现在真正听到时候那般动听。 可是杜邀月却摇了摇头,笑了:“你以为,我是拿这件事情要挟你,要你娶我吗?我跑过来,只为告诉你我从前的心意,给这件事情,寻找一个最合适的结果。” “而最合适的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杜邀月说道,“你在我心目中的所有形象,早在枕霞洞中我看到你欺师灭祖的那一瞬间,便彻底坍塌了。这是一场错爱,最好的结果就是无疾而终。” 苏越平静地看着杜邀月,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的遗憾和羞愧。 “所以说,今夜我找上门来,只为了告诉你,我喜欢过你,但是却不打算喜欢下去了。”杜邀月说。 第130章 过往 苏越笑了:“你今天晚上大张旗鼓地跑过来,就是打算说这个?先是告诉我你喜欢我,又告诉我你抓住了我的把柄,又说不是为了要挟我。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杜邀月道:“我只是想让你做个见证而已。”猛然间大喊一声道:“陈玄真,还不快滚进来!” 苏越道:“你也就会欺负欺负陈师弟了。明知道他不敢见你,却故意在这里骂他。”这是小时候师兄妹之间玩熟了的把戏:杜邀月总喜欢跟着苏越,陈玄真却总喜欢跟着杜邀月。杜邀月不胜其烦,便总是讹陈玄真现身,然而等他现身,便指着鼻子一通好骂。 后来年纪渐长,杜邀月反倒矜持了许多,苏越待她总算不那么冷漠了,只有小时候乖巧可爱的陈玄真渐渐长脱了形,开始向着痴肥的道路发展,况且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又喜欢算计银钱,满身铜臭味。 然而随着杜邀月这声喊,身材痴肥的陈玄真果真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来,一点一点地挪了进来,一边挪步一边解释道:“我怕师姐被他欺负,不是故意要在门口偷听的……” 苏越脸色奇差,他自谓吴子成一死,他便是无名剑宗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但是陈玄真隐匿在门口这么久,他竟没有察觉。难道说,陈玄真的实力,已经超过自己了吗? “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会炼制那些隐匿、监听之类的小玩意的。”杜邀月彷佛猜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说道,“别忘了,我毕竟是一个炼器师。” 但是从前杜邀月不会放弃和苏越套近乎的机会,哪怕在炼器上有了什么心得、新学到什么手法,都会告诉苏越,所以苏越一向对她了如指掌。可是现在……从前了如指掌的女孩子如今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苏越暗暗心惊。 “我今日来这里,就是想让苏师弟做个见证。”杜邀月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也是个可爱的女人,“我打算和陈玄真师弟结为双修道侣,并扶植他做未来掌门。苏师弟,你一定没意见吧?” “这……不可能!”抢先说话的却是陈玄真,他不住地抹汗,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杜师姐,小弟对你向来仰慕有加,从来没有生过半点亵渎的意思。你……何必再捉弄我?” 杜邀月愣了一下,奇道:“从小到大,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我以为你喜欢我,难道,我竟错了?” “不,不是……”陈玄真是生意场上的人精,一向能言善辩,此时却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现在是我们无名剑宗的危急存亡之秋。师父他老人家被苏越制住,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掌门继承人。而继任掌门人的弟子,必须有双修道侣。莫非,陈师弟不中意我,想选择别人吗?”杜邀月咄咄逼人道,但即便是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在陈玄真眼睛里,也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我……我只怕你心中不情愿,我和苏师兄相比,实在是太差了。又吃喝嫖赌,有诸多恶习。”陈玄真支吾着说。 杜邀月的目光中露出宽容和理解:“可是,那是因为你看到我喜欢苏师弟,却不理会你,你心灰意冷之下,才会自暴自弃的吧?若不是我总是捉弄你,若不是你生辰那天我总是借故不出现……说起来,你做下这些错事,其实我也有莫大的责任。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和一个喜欢我的人相互扶持,好好打理宗门,好好过日子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杜邀月又略略提高了声音:“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好好听着:愿不愿意成为无名剑宗下任掌门?若是愿意,我便和你结为双修道侣,永世不相负。若是不愿,从此山远水长,相见无期!” 苏越微笑着道:“师姐你过于咄咄逼人。要知道陈师弟只喜欢银钱,向来对宗门事务不感兴趣……” 然而苏越话还没说完,陈玄真突然向着杜邀月单膝跪下了。苏越看的清楚明白,这正是二重天中修者之间求道侣的正式礼节。然后,陈玄真将他的空间法器打开,一堆晶石、法宝全部滚落出来,堆在杜邀月面前,如同一座小山一样。 在这些琳琅满目的晶石法宝之中,陈玄真激动中不失真诚的声音响起:“昭天地以为鉴,奉日月以为盟,陈玄真愿与杜邀月结为双修道侣,从此不离不弃,相守相随!” 杜邀月也愣了一愣,紧接着伸出手来,把陈玄真从地上扶起来,嗔道:“真是暴发户的行径,愿意就愿意,把这堆东西扔出来干什么,差点砸到我!” 陈玄真道:“师姐,这是我的私蓄,从此全交给你保管!”他经营宗门生意多年,于钱财方面一向手头阔绰。 杜邀月道:“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岂是为了贪图你的私蓄,才和你结为道侣的?” 陈玄真道:“我自然懂。但是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我盼着这一刻许多年了,哪怕如今是在梦里,也盼着师姐你不要叫醒我才好。” 杜邀月莞尔一笑道:“傻子。” 陈玄真道:“待此间事一过,我便禀报诸位师叔师伯,无论是在后山潜修的,还是早已出师的,都一并请来,让他们见证我们的双修大典,可好?” 杜邀月摇头道:“事急从权。妖修凶猛,偏偏又有道理可讲。各大门派虽然和我们交好,却也存了作壁上观的心思。无名剑宗能不能撑过这一关,难说的很。身为无名剑宗弟子,此番危急关头,有死而已,可是便是死,我也不能让苏越带着掌门继承人的身份死去!这样只会让我们宗门蒙羞!” 陈玄真道:“师姐,难道你的意思是?” 杜邀月笑着挽住他的手:“傻子,到了这时候,你还叫我师姐?我修者当以大局为重,既以天地为媒,又请苏师弟做了见证,此时此刻,你我二人便是道侣了。良辰美景,你不邀我去双修,倒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说什么?” 陈玄真犹豫着说道:“我只怕委屈了你。”到底杜邀月坚持,两人便真的这般去了。 苏越在帐篷之中枯坐,猛然听得外面营地上一阵欢呼声传来,想是杜邀月已经宣布了喜讯。有杜邀月支持,杜明也不会反对,三代弟子沈墨本来就是站在那边的,看样子,陈玄真这个掌门继承人的位置,是坐定了。 一阵清风在苏越身后经过,苏越连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来了。这个时候肯和他站在一道的,没有别人,自然是他的弟弟苏澈。 “为什么不杀了他?”苏澈愤怒的声音传来。 苏越叹了口气,转过头去:“阿澈,你除了杀人,还有什么别的主意吗?我原说着,留喻筱敏一命,你偏不听。结果可好,妖修非说我们杀了他们的人,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苏澈冷哼一声:“留着喻筱敏有什么用?当时我若说留着吴子成,你肯吗?” 苏越道:“我当然不肯。若不是吴子成从中作梗,我们的娘亲怎么会惨遭父亲抛弃?”又冷笑道:“谁能想到,对我们一向慈爱有加的父亲、无名剑宗德高望重、众望所归的掌门人,竟然有那种嗜好!” 苏澈道:“既如此,他和娘亲结交,可能只是为了子嗣。说不定我们的娘亲也只是贪恋美色、爱慕钱财的庸俗女子,两人一拍即和,事后他给了娘亲许多补偿。不然,这许多年来,怎么不见娘亲寻来吵闹?” 苏越恨声道:“我是亲眼见过娘亲面的。相由心生,她那样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极有主见的,既温婉又大气,怎会是个浅薄女子?” 苏澈目光闪动:“原来你见过娘亲?怎的从来不跟我说?” 苏越道:“那是我四五岁时候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打坐,突然间福至心灵,一举突破了练气期,进入筑基期。我心中欢喜,跑到师父修炼的屋子里,向他报喜。你是知道的,他一贯只许我们叫他师父。结果我闯入屋子里,只看到一个女子躺在石床之上,正在酣睡。那女子的模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简直是人世间美的极致……” 苏澈突然打断他的话:“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长的有几分像夏飞飞的女人?怪不得她那么对你,你居然还对她手下留情!如今她自投罗网,你还不趁机,想想办法,赶快突破了你的金丹瓶颈?若不是你修为太差,今天在场上厮杀之时,我也不会那么痛苦!” 苏越脸红道:“是夏飞飞长得有几分像她,不过气质身材什么的却远远不如。那时,我见了她,就知道,她一定是我的母亲。原来父亲虽然没有娶她,却仍旧和她藕断丝连。我撞见那女子的当天晚上,父亲便黑着脸召集齐了所有的弟子,宣布他的住所是禁地,诸人不得擅入。” 苏澈道:“他是怕被人撞见他和娘亲。” 苏越点头道:“这些事情,我当年虽然不是很懂,但是长大后,也就渐渐回过味来。一年之后,父亲便从外面抱回了你,可见明证。” 苏澈道:“原本父亲虽然薄情了些,可是我们的娘亲既然和他藕断丝连,也不是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机会。只恨吴子成那个混蛋!” 提起吴子成,苏越眼中也露出怨毒的神色:“我断然没想到娘亲那么美,父亲还会打吴子成的主意!不过他年轻时候,那张脸也的确招人喜欢。吴子成进门最早,原先我以为他得父亲器重,是因为天赋突出,又修行刻苦。想不到居然是靠那个上位的!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青玄山看我们资质过人,要强索我们,你我都不愿,我便闯过大阵去求父亲,却看到吴子成神色慌张地从父亲的屋子里出来,衣衫不整,脸上情潮还未褪去。” 苏澈道:“后来我们就被送到了青玄山。当时我只怪父亲狠心,日夜流泪,你便私下里劝解我,说会为我报仇。几年后,你便想办法伪造了父亲的信令,将吴子成大骂一顿,说和他绝交,又逼他来东明照影壁历练。原意是想让他死在这里,想不到他和妖修私通,反而逃了一命。” 苏越道:“这样怎解我心头之恨!从你出生后,我再没有见过母亲,我一直怀疑是吴子成怂恿父亲将她杀人灭口了。所以我才借口和风霁夜结交,和你大闹一场,诱使你赶我回无名剑宗,伺机暗算父亲和吴子成,为我们的母亲报仇。当时我装作金丹瓶颈无法突破,所以青玄山才顺利放人,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修为果真无法寸进。” 苏澈便烦躁道:“就数你心事重,凡事又不肯说个清楚明白!你若早早告诉我,哪怕你修为一日千里,我也有办法让青玄山送你回来。须知假的装久了,就会变成真的。你装什么不好,偏要装作遇到瓶颈,这下子好了,卡壳了吧?我是筑基期时,你就是金丹,我是元婴期,你还是金丹。你是我的哥哥,你脸红不脸红?” 第131章 感应 苏越听了便冷笑道:“我若不是顾及你,很多方法不敢尝试,说不定早就突破这瓶颈了!你也看到了,今天那女人自投罗网。横竖她是个爱男色的,我若有意和她双修一场,估计她不会拒绝……” 他话还没说完,苏澈已经脸色大变道:“你敢!先前你早发过誓,你若要选双修道侣,势必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苏越笑道:“即便是经过你的同意,又能怎样?难道你就能无动于衷了?你这种奇葩体质,就是天生的麻烦!你想清心寡欲,哥哥我却喜欢纵情声色。你知道不知道因我对宗门来献殷勤的女弟子冷淡,已经有人私下造谣,说我不举了?我为了顾及你,连澄清都不能,你还好意思嘲笑我修为不如你?” “你再敢说,我就废了你第三条腿!”苏澈被他戳中伤心事,合身扑了上去,对着苏越就是拳打脚踢。苏越彷佛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一般,也不还击,只是咬牙忍着,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渐渐地,苏澈的动作便缓慢下来,脸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苏越笑着说道:“感同身受是什么滋味,你还不明白吗?怎么试了这么多次,还不学乖?你还想废了我,难道你自己就不怕痛?若是我因此而死,你难道能独活吗?” 苏澈闻言愣住,停了手,呆呆地望着前方,目光呆滞了一阵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苏越恳求道:“哥哥,你是我的亲哥哥。你就放过我吧,这样的折磨我再也不想受了!” 苏越叹道:“我自己何尝不想放过你呢?难道我甘心时时刻刻生活在亲生弟弟的感应之下?连去青楼喝酒,都要装作正人君子,生怕惹怒了你。我早有心摆脱你,只是……只是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曾遍翻古籍,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几位博闻强记的长者,却毫无进展。” 苏澈道:“我有办法。你去学化石神功吧!据说学了此功之后,心肠会变得比石头还硬,想必……” 苏越吓了一大跳:“你为了摆脱我,居然要你的亲生哥哥去学化石神功那种没有人性的功法?再者,你以为化石神功能解除你的窘境吗?你好好想想父亲,他练了化石神功那么多年,心肠倒是够冷够硬了,还不是男女不忌,辜负了娘亲不说,还去睡吴子成那个小白脸?” 他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泄了气。苏澈对着苏越猛打了一场,落下不少伤痕,此时便撕开他衣襟,替他上药。苏越时不时呲牙咧嘴地发出嘶嘶的声音,以示疼痛。 苏澈一边上药,一边斥责他:“有必要这么做作吗?难道你还能骗得了我不成?” 苏越道:“是很痛,你也不要嘴硬。别每次做事都不经过脑子,打完了又后悔。你好好想清楚,收拾残局的人还不是你。”他正在得意地教训弟弟,突然间苏澈脸色一变,彷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给他掩上衣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红影一晃,风霁夜已经来到两个人跟前,见两人这番形容,神色里不免露出几分古怪,继而轻咳一声,说道:“苏兄弟怎么伤成这副模样?想是言行失当,得罪了哪位佳人不成?” 风霁夜口中的苏兄弟自然是指苏越。苏澈在外一贯以冰山形象示人,对风霁夜的身份更是有着本能的厌恶,见他来便冷哼了一声,遁去了身形,显是已离开了此地。 风霁夜便上下打量着苏越,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怎么,又被你弟弟打了?”心中也觉得诧异:今天遥遥观战时候,见苏越和苏澈两人并肩而立,分明兄弟情深,想不到私下里仍然是水火不相容。 苏越忙将衣服整理好,站起来和风霁夜叙过宾主之礼,才道:“风兄怎有闲暇来探望小弟?今日场上匆匆一晤,我见风兄带着两位美人朝东边离开了,心中还在赞叹风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怎地风兄此刻又回转了?” 看到至交好友陷入苦斗,非但不上前相帮,反而临阵脱逃,这种事情若是张扬出去,毕竟不大好听。风霁夜原以为苏越没有留意到自己悄悄出现又悄悄离开的样子,如今被他戳破,面上便有些讪讪的,不大好意思,所以尴尬地笑笑,并没有回答。 苏越想了想道:“想是妖修狡猾,在界河边派了重兵把守?” 风霁夜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许进不许出。难道竟是要将我人修一网打尽不成?我左思右想,左右都无交好的宗派,只好投奔你这里了。” 苏越闻言,大为诧异。原来这次各大势力齐聚东明界,却是妖修使诈,一步一步刻意设计的局面。 先是一重天局势暂稳,双方休整对峙,紧接着便有斥候来报说妖王明月心的使者率领小股战部大摇大摆进入二重天,四处搜罗美色。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张扬行径,引得各大宗门愤慨不已。此时正好沈墨传讯过来说深陷青花界,等待救援。无名剑宗上下一向敬服沈墨,在杜明呼吁下倾巢出动,又有陈玄真忙着邀请附近门派助拳,卑辞厚礼,许下无数好处。 然而联军刚刚出动,一举一动便遭到算计,处处受制于人,竟偏离了原本的救援方向,被带到这东明界中。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苏越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不过是幌子。妖修用了这么大的手笔,只是为了指责无名剑宗不近情理,杀害了吴子成和其女喻筱敏的旧事。此事孰是孰非,立场不同,便有不同的答案,非得用手头修为战力定对错不可。妖修自恃势强,特地要这么多门派在旁边看着,为的就是大大折辱无名剑宗,好叫这个门派从此声誉扫地。 “苏兄弟,明日要为兄出手吗?”风霁夜微笑着问道。 苏越心中一阵宽慰,想了一想却摇头说:“不妥。先前妖修已经震慑全场,放下话来,单要我无名剑宗的人上前论战。苏澈虽是青玄山弟子,却毕竟是无名剑宗所出,倒也说得过去。而风兄助拳,虽是一番好意,却恐妖修责难。” 风霁夜笑道:“难道你兄弟二人在此死战,大家便能全身而退吗?再者,谁说我和无名剑宗没有渊源呢?为兄已经厌倦了万花丛中过的那种日子,至今孑然一身,只想安定下来。我观你宗门之中,便有女弟子可与我相配。不知苏兄弟是否应允?” 苏越大喜道:“既如此,风兄助拳,也算是师出有名了!不知道风兄看上了哪个女子?只要是我宗门中人,小弟便负责说合。小弟不才,在宗门之中总还有几分薄名,事无不成之理。” 两个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 第二天杜邀月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时候,众人无不觉得怪异。只见陈玄真小心翼翼扶住她,如同捧着一个易碎的法宝那般,而杜邀月自己也极其小心地护住腹部,一副即将成为母亲的样子。其效率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这便有了吗? 其实修者孕育子嗣,和凡人不同。修行中人对身体的了解和控制程度,非凡人可想象,若想孕育子嗣,自然是百发百中,断无不成之理。只是万物皆有灵,在繁衍后代的时候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往往会在相处经年之后,慎重择定良日吉时,焚香沐浴之后而有意为之。像杜邀月和陈玄真这样临阵仓促结合的,其实存了和苏越赌气的意味在里面了。 杜邀月在陈玄真的搀扶下向前慢慢走去,其实她腹中生命,不过是刚刚孕育而已,于行动也无大碍,不需要紧张在意到这种地步。但是他二人皆明白,这个生命或许会成为无名剑宗最后的希望之火,是以宁可大张旗鼓,郑重其事。 杜邀月在经过沈墨旁边的时候,沈墨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杜邀月身前:“弟子对不起师叔,弟子不该辜负师叔的期望。”他见到杜邀月如此的时候,起初感到震撼,继而就明白了杜邀月这般做的用意,心头只觉得沉重。 杜邀月却只是瞟了他一眼,淡淡道:“罢了,起来吧。你也只不过是个傻孩子而已。从前,我比你还傻,傻了很多年,突然就想明白过来,这么坚持着,真没什么意思。只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呢?” 杜明在一旁道:“快别说这些话,你让玄真听到,情何以堪?” 陈玄真道:“我没什么,我只怕委屈了邀月。我……我只觉得幸福的很,满足的很,哪怕现在去死,也觉得无憾了……” 苏越倚着帐篷的门,远远看着这一帮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天底下女人就是这么善变。还好意思说喜欢我,其实是喜欢那个同我长得很像的掌门大人而已。她若真是喜欢我,岂有说放下就放下的。还不是在为掌门抱不平。” 苏澈道:“你就直说你太逊,连个杜邀月都搞不定吧。对了,风霁夜到底可靠不?” 苏越一摊手,不置可否。 在人群的边缘处,夏飞飞也遥遥望着杜邀月,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自言自语道:“明明是门规不合理,这样的宗派,丢人也就是了,覆灭也是活该。居然有人为了捍卫这个破门派的尊严,赶着和自己不爱的人上床、生孩子。这样的人,我该说她勇敢好呢,还是蠢笨好呢?” 第132章 战前 夏飞飞望着杜邀月的身影陷入沉思之中,她手上那只雪白的猫咪正不安分地朝她怀里乱蹭,试图分去一点注意力。 不知道为什么,沈墨看到夏飞飞露出这样的神情,心中便来气。明明是做错了事,却和周围的人群保持着距离,戒备,疏离,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审视?她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她难道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事情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在想什么呢?”鬼使神差地,沈墨又凑近了她,出声说道。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的声音涩的发慌。他知道很多师弟师妹们都在看着他,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傻透了,明明昨天还说和她一刀两断的,可是今天去……但是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 那是一种被酝酿了十几年的情感,曾经暂时被沈墨压抑住,一旦重新爆发出来,破坏力惊人。 夏飞飞从沈墨的脸上看的出沈墨的犹豫。无名剑宗因为苏越的决策失误,面对着一场生死存亡的大劫。大劫当中,人人都可能死去。所以每个人选择了不同的应对方法。杜邀月和陈玄真的选择是夺去苏越的掌门继承人之位,哪怕在临死前也要减轻无名剑宗所担负的耻辱;沈墨的选择是,在死战之前,来到自己身边,说一些一旦错过就可能终身遗憾的话。 可惜他还是来晚了。如果他早一天来,夏飞飞恐怕早就靠过去,拉住他甜言蜜语,跟他共赴巫山云雨,采补一点修为了。可是如今,雪白猫咪的眼睛正在一动不动地盯住她,琉璃色的眼珠里暗含着警告。 夏飞飞无奈地叹了口气,和沈墨拉开了一点距离。她敏锐地发现,沈墨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眼睛里受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沈墨转身离开的时候,夏飞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却突然硬生生止住了身形,涩然说道:“我还是不能就此离开。我觉得,我应该把事情问明白。飞飞,你……你可对我……” 沈墨没有再说下去,他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变得很灼热。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夏飞飞,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夏飞飞没有再说话,只是随手理了理衣服。沈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动作,成功地发现了她要他发现的东西。于是,沈墨的脸色变了。 “你……你昨天夜里跟谁在一起?”沈墨很突兀地问道,声音平平,有些沙哑。 夏飞飞没有回答,转过身去,一副很嫌弃他的样子。雪白的猫咪原本是很不满意的,见到她这般表示,突然开心地“喵喵”了几声,将头探到她衣服前拼命摩挲着。 沈墨却仍然不肯罢休。他此时已经忘记了他到这里来的初衷,只是孜孜不倦地追问一个答案。“是不是苏越?还是苏澈?或者风霁夜?江寒?林卓雅?叶晨?楚阳?”他已经昏了头,罗列着每一个和夏飞飞有过那么一点渊源的男子,全然不顾当事人是否在现场。 雪白的猫咪又开始“喵喵”叫了,这次它的叫声里充满了不满和委屈的意味。夏飞飞又惊又怒,不意沈墨竟在这个时候拉自己后腿,冷笑一声道:“我昨夜跟谁睡关你什么事?我不过是嫖了你一回,嫖资也付过了,你又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什么?嫌我给的不够多吗?拿去!”一边说,一边重新将那把雕刻着冰龙的宝剑取了出来,塞到沈墨手上,自己急急走开了。 夏飞飞的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响,周围许多宗门弟子全都听到了,无不同情地望着沈墨,摇头叹息。沈墨气的浑身颤抖,将那把冰龙剑愤愤掷在地上,又取出自己的长剑来,祭起一道剑光,对着冰龙剑狂砸乱砍,一副想毁尸灭迹的样子,谁料想那把冰龙剑竟然坚硬非常,他剑意如此凌厉,竟然未能损及冰龙剑分毫。 “住手!”杜邀月在旁见了,忙厉声对沈墨喝道,急急走了过来。 陈玄真连忙低声劝慰:“你小心些,莫动了胎气。”被她凉凉一个眼神,吓得再也不敢说什么了。显然,众人皆知,此时说什么动了胎气的鬼话,都是无稽之谈。生命尚是种子形态,纵使之后能生根、发芽,也是许久以后的事情,现在哪里来什么胎气。 杜邀月心急之下,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做作,快走几步过来,看了地上的那把冰龙剑几眼,对着沈墨道:“拾起来。” 沈墨铁青着脸,就如同没有听到师伯的命令一般。 “我让你捡起来!”杜邀月怒了,大声吼道,“被骗了就是被骗了,被玩了就是被玩了。你是我无名剑宗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竟连这个都不敢承认吗?你看她何其潇洒,轻飘飘一句话,转去勾搭别人了,你一个人站在原地,傻傻还做梦呢!你不想和人双修,好,我理解你;你不想当掌门,我也可以成全你。可是你现在看看你自己,到底成什么样子?大战在即,你凑过来和她说话,是什么道理,难道还不够丢人的吗?”她骂到后来,不知道怎地触动了自己的伤心事,眼圈一红,泪水刷地流了下来,再也止不住。 陈玄真见杜邀月流泪,整个心都好似缩了起来,忙跟着过来,向着沈墨怒目而视。他在宗门之中一贯是和气生财的笑眯眯形象,此时哪怕是生沈墨的气,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滑稽非常。 杜明见状,长叹一声,将那把冰龙剑捡了起来,用手指在剑身上轻弹,长剑发出龙吟之声,不由得脱口赞叹道:“好剑!” 杜邀月见众人围了过来,勉强止了泪,向着沈墨道:“大战在即,你反倒为了这点小事发疯,实在有失体统,我和哥哥白栽培你这么多年了。” 杜明忙着为沈墨说好话:“那个妖女的话的确恨人,怨不得沈墨被她气坏了。当年厚着脸皮追着沈墨满山跑的时候,我们众人皆瞧在眼里。等到把人的心骗到了,再这样下死力反复蹂躏,还说什么嫖资,呸!” 陈玄真于鉴宝一行素有心得,见了那把冰龙剑就有些两眼放光,此时便道:“这把剑可是好剑啊,至少三品法宝!我当年出没于青楼楚馆,玩男人的女修也见过几个,几时见过这般大方的出手。这是把沈墨当做花魁郎君来捧啊,男人嘛,不过损失点精元,便有这般好处,何况那妖女长相不赖,要我说,这笔生意真是太划算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哎哟”一声,却是被杜邀月狠命一脚,踹中了屁股。顿时惊觉说漏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过来找她,原是想邀她同我一起御敌。想不到……说起当年,其实你们不知道,她还和赵逸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她了。只是当时,我藏的深而已。现在……”他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些话,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突然从杜明手中把冰龙剑接了过来,“既然她送我这把剑,她的好意,我自然会收下。我便用这把剑,去和妖修对阵,让他们知道,我们无名剑宗弟子,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强者!” 沈墨话一说完,随即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祭炼那把冰龙剑。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那把剑和他是多么契合,这是对他的了解达到一定程度后才能铸造出来的剑,他轻而易举地可以炼化它,指挥它,收发随心,就如同它是他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样,他清楚地感应到剑身的每个纹络,都是最适合他的那种。 此时此刻,夏飞飞却抱着雪白的猫咪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放我下来,我要变身。”猫咪突然口吐人言。 可是夏飞飞却不肯将它四肢上的锁妖环解开:“你答应过我,妖身时候不说话的。” 猫咪伸了一个懒腰,晃动一□子,金色的解妖环应声而落。一阵烟雾之后,仍旧穿着大红衣衫的妖妖显出身形,仍然是俊美轻狂的样子。 “这种程度的锁妖环怎么困得住我?”妖妖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我是遵守你的嘱咐,在人前忍住没有说话,可是你都在做什么?你都快和那个剑修滚在一起了!还有他后来说的那些名字,那些人到底是谁?我只知道林卓雅,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论修为,妖妖此时尚在夏飞飞之上,她可没有把握制住他。于是她赶快顺水推舟地说道:“其实你变回人身也好,总变成猫咪,藏在我怀里,手脚还不老实。这样我总会想起昨天晚上是只猫和我一起,滚在一处做那种事情,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胡说八道!我分明化形了的!我为你吃了那么多苦!结果你说扔就把我扔了!”妖妖大声控诉道,声音颇有几分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自从林卓雅来了我就一直念叨着你的。”对于妖妖无休止的控诉,夏飞飞昨夜显然是领教多了,此时刚刚见他提起,就赶快转移话题。 “只是这个混账东西很不厚道。分明是我把战旗夺过来,又故意放他走,命令他送给你的,想不到他竟然敢隐瞒了我的功劳!”提起林卓雅,妖妖显然也有话要说。 夏飞飞只好又转移话题:“对了,你说你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带我逃出这是非之地,是真的吗?你要知道,我和无名剑宗有些渊源,真的被妖修拿住,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第133章 劫中劫 夏飞飞很快就发现,她再一次被妖妖这个猪队友给坑了。 妖妖这些年的岁数就像活到别人身上了一般,完全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一脸天真相,自然不会骗夏飞飞。可是妖族的其他修者则未必。 当夏飞飞跟着妖妖在东明界像没头苍蝇一样逛到第四天的时候,眼看妖妖差点一头撞进东明照影壁犹不自知,坚持说东明照影壁就是唯一的出口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恐怕是遭到暗算了。这是一个早就布成的棋局。 修真之人重视因果和秩序。而东明照影壁则是许多混乱秩序的根源。这面看似平淡无奇的墙壁实则暗藏杀机。许多人直接在东明照影壁中身陨道消,还有许多人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却性情大变。昔年无名剑宗的吴子成品性何等纯良,对宗门忠心耿耿,意志坚定,却会在此和妖族结下孽缘,便是明证。 “这是东明照影壁。你想进去,做一场大梦,我不会拦你。可别想拉着我一起进去。”夏飞飞忍住气,对妖妖解释道,“我若进去,定然会忘记你是谁,再不会理睬你。” “你骗人!前几天你明明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妖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仍然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吵闹。 “那是你自己听错了。我从来不会说永远。何况,就算说了,又怎样。像你这样的,活该被人骗!”夏飞飞说着,转身便想退去。以东明界之大,她就不信找不到藏匿的地方,她更不信妖修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掘地三尺,将她翻出来。 她一个拧身,跳上自己的飞行法器,在空中斜斜滑出一道痕迹,就想脱身离开。想不到妖妖琉璃色的眼珠里突然闪过绿幽幽的光,陡然现出原身来,变成一只巨大的雪猫,一爪子朝夏飞飞打了过去。 夏飞飞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一向对她死心塌地的妖妖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正着。她整个人受了这雷霆一击后,浑身软得像一团棉花一样,再没有力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连同飞行法器一起朝东明照影壁飞快地撞了过去,融入其中。 天空之中,下了一场血雨。东明照影壁一向平静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了淡淡的水纹,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东明照影壁前,血迹淋漓。一只小小的雪猫蜷在血泊之中,愤怒地用爪子抓着地面:“明月心,你出来!你出来!你不是答应放我离开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借我的手偷袭她?她一定恨死我了!她不会再原谅我了!”原来,方才那一霎那的出手,却不是妖妖的本意,是大名鼎鼎的妖王明月心暗中操纵所为。 直到妖妖的声音都叫的嘶哑,爪子也磨破了,渺渺之中才传来一个优美空灵的回音:“我答应放你走,你却也答应帮我办一件事。现在,我们两清了。你看,不过打那个女人一下子,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这是多么合算的买卖。” “再者,你身为九尾灵猫,若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跟一个平凡的人修走了,我怎么好向部下交代?只能说那个人修待你极为温柔痴情,为了证明她对你的感情永不变心,竟然愿意进入东明照影壁。要知道,只有两种修者不会受到东明照影壁的干扰。一种是情比金坚、永不变心的,一种是心如铁石,太上忘情的。只要她从东明照影壁出来,仍然喜欢你,你哪怕为了她从此和我妖族联盟势不两立,也没有族人敢说你的不是去。” “你看,我待你这么用心,所有的理由都帮你想好了,你欢喜不欢喜?”那个空灵的声音继续说道。 “可是……可是她若没那么喜欢我……”妖妖眼睛里露出几分沮丧。 “那你就不应该再喜欢她。”那个空灵的声音突然间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已经累了,该好好休息了。等你一觉醒来的时候,你的意中人,便会从东明照影壁中破壁而出,来迎娶你的。睡吧。”突然间又转换了语调,声音里满是蛊惑的意味。 妖妖真个点点头,枕在自己的小爪子上睡过去了。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东明照影壁旁边再也没有了雪猫的身形。 东明照影壁的另一面。一场人修和妖修的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妖修战阵已经被消耗殆尽,为首的几位修者却有恃无恐,显是有什么底牌。人修这边,无名剑宗自然首当其冲,伤亡惨重,连和它交好的几个门派如清江派、镜湖剑派等都受到了波及。 众人原想着拼却一点死伤,趁着对方强援未至将妖修彻底剿灭,突然间望见天空之中又有一片黑压压的妖修飞了过来,一辆七宝香车飞在最前面,知道事已不可为,个个面如死灰。 七宝香车在战场前缓缓停下,一个艳光夺人的美妇人从七宝香车里走了下来。怜星使和先前主持妖修战阵的那女妖连忙上前迎接,笑着说道:“正主儿来了。王上为了给你出气,费了这么大周章,花了我们多少力气?” 那美妇人只笑不语。扭头望了对面一群勉力支撑、摇摇欲坠的修者,彷佛在寻找着什么人。 苏氏兄弟经过这一场恶战,身上衣服皆已被鲜血染红,模样狼狈。但是那美妇人的目光扫过两人的时候,却分明认出了他们,笑了一笑,竟缓步走了过来。 “你们就是徐长易的一对宝贝儿子?天生的惹祸精?”她曼声笑道,“长得倒是和徐长易有几分相像,怪不得即便做错了事,别人也舍不得说你们的不对。” “你就是那个狐妖?”苏越笑道,暗暗拿神识探查美妇人的实力,只觉得深不可测,一不留神,受到了反噬,痛的他脸上立即没了血色,只是咬牙忍住。苏澈修为本来高于他,但是忍痛的本事却大大不如,居然疼得昏了过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美妇人见了,惊叫道:“咦,他怎么突然昏过去了?难道有什么暗疾不成?”想了想又对苏越说道:“想来你便是徐长易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苏越了,实力不怎么样,还一肚子坏水。不过,我倒要感谢你,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又怎能结识吴郎?” 苏越见这番情景,知道恐怕好言相求也无济于事,索性硬气起来,微笑着说道:“万里姻缘一线牵,这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无须谢我。”他尽管浑身是伤,头也痛的要命,却不肯在此时此地,在这个美妇人前面,弱了气场。他尽管满身血污,却仍然如同穿了最华贵的衣服那样怡然自得,含蓄自矜。 美妇人喃喃道:“是啊。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她哈哈大笑了几声,眼睛里居然笑出了血泪,声音突然间便转的凄厉:“既然是上天注定我结识吴郎,上天注定敏儿出世,你为何要从中作梗,怂恿吴郎夺了敏儿去?既然夺了她,我总以为你们会待她如亲传弟子一般,如何就被视为异类,被肆意打杀?” 杜明在旁听得明白,正想出言解释说抢夺喻筱敏的时候,苏越年纪尚小,不谙世事,恐怕是君不同的手笔。但是杜邀月眼明手快,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袖,又狂打眼色,他便明白自家妹子的意思是死者为大,宁可将罪孽推到苏越一人身上,这番心机,实在是令人可敬又可叹。 其实杜明一向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从来没有经过男女之事。他怎知道,世间正是有杜邀月这种女子,爱慕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对他百依百顺,哪怕是他做了错事,也会视而不见;然而一旦从迷恋中清醒过来,便会在自责内疚中陷入黑化模式,处处和那人为难。 杜明心中感叹,于那美妇人的话,便漏听了几句。等他回过神来,那化形为美妇人的狐妖已经向全场人昭告了苏越的十大罪状,说要将他扔到东明照影壁中,以示惩戒。 “不可!”场上慈悲禅宗的灵慧上人出面劝解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逝者已矣,何不为其来生积德行善,何必枉造杀孽?” “杀孽!”狐妖冷笑道,“这些日东明界一场大战,造下杀孽无数。你当时可有劝阻?数万年来人修和妖魔大战,苦斗不休,生灵涂炭,你可有劝阻?现在拿杀孽当幌子,无非是怂了,知道打不过了,想先服个软,事后再报复我们?不是吗?你们人修,一向奸诈狡猾,几时拿我们妖修当人看过?我先收拾了他,然后再来收拾其他人!你好好看着,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狐妖用手一指,一阵龙卷风凭空刮了起来,苏越被卷在风中,向东明照影壁的方向飞了过去。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怜星使在后面对她旁边的妖将轻声说道,“东明照影壁劫数甚多。你看那个小子,便是招女人喜欢的,若是刚好被送去历情劫,再招惹出什么故事来,因祸得福,她岂不是要气坏了?” 她身旁那名妖将冷笑道:“我王算无遗策,早在预料之中。实不相瞒,王上法力无边,已经卜算到,那小子便是为情劫而生,为情劫而死。所以索性送他个圆满,将他的冤家对头一起送了进去。眼中钉既除,佳人也能回心转意,一石二鸟,岂不妙哉?” 第134章 掌门人出山 “一石二鸟吗?”怜星使突然想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一向持重的她身子竟然开始颤抖起来,“你是说?” 然后,她就听见她的同伴笑着说道:“命你费了这么大周折带来那个女人,你还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无名剑宗弟子吗?还想着成全她和小白,你做梦?” “可是王上分明说,王上分明说……”怜星使颤抖着说道,她突然间感到很冷,那是一股从心底透起的凉意。她转身想逃,可是已经迟了。 一柄利刃悄无声息地从她后心捅了进去,捅她这刀的人是她昔日的亲密战友,熟悉她一切可以应对的方式。所以她毫无防备,避无可避。 “你——”怜星使努力睁大了眼睛,却发现已经看不清昔日同伴的面容。她的妖核被彻底摧毁,再无生机。 妖修战阵中出现了一阵微小的骚动,那是怜星使带来的部下在犹豫彷徨。不过经过这么一场恶战之后,她尚存的部下寥寥无几,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 “怜星使勾结人修,胡作非为,是万妖宫的间谍!现已被我奉命诛灭!”手持利刃的那妖将高声喝道,“怜星使麾下战部及地盘,从此便由我青木姬接管!” 狐妖点头笑道:“成功肃清了门户,青木妹子你便算了却心事一桩。还不过来帮忙,你我且比比看,谁杀的人多如何?” 青木姬怪叫一声:“正有此意!”将手往半空中一指,先前她手中的那柄利刃突然幻化出几十道残影,齐齐朝着对面的人修袭去。 狐妖道:“这便开打了?我积心处虑筹划了十几年,怎能在这个时候弱于你?”一面笑着,一面一阵风似的扑向人修,霎那间十指如爪,已经伤了几人。 二重天的人修多以金丹为主要战力,苏澈和风霁夜两个元婴已是领军人物,不料妖修中有更厉害的人物镇压全场,苏澈和风霁夜那点修为全然不够看,已经重伤在地,没有抵御之力,闭目待死。偏狐妖见他们二人和无名剑宗有关,刻意留着不杀,说什么看猎物临死前惊慌的样子,更为赏心悦目。 东明界界河边,一艘大船悄无声息地靠岸,程若谦扶着一位面色如玉、贵气逼人的青衣书生走下了大船。这青衣书生相貌甚是英俊,单论面相竟比程若谦还显得年轻,偏一双眼睛中透出几分阅尽世事的沉稳和淡泊,叫人一时半刻猜不出他的年龄来历。 在程若谦和青衣书生的身后,江寒、林卓雅和楚阳诸人也显出身形。原本夏飞飞为了界宝,以身为饵,也要保全他们,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故而纷纷来到此地。 这艘大船刚刚靠岸,便引起了在码头边警戒的妖兵的重视,便有妖兵大摇大摆地过来吼道:“妖神殿在此办事,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滋扰?” 江寒听了便忍不住说道:“二重天本是我人修的领地,几时成了妖神殿的地盘了?” 那妖兵听了这话自然不肯罢休,正要上前厮打,早被苏红依一记飞剑祭出,给穿了个透心凉。 青衣书生回头笑道:“小姑娘倒是个急性子,这手飞剑玩的不错。”一边说,一边举步前行。 苏红依这些年来越发不待见男人,连林卓雅她也不大瞧得上眼,不知道为何,听了青衣书生这话,居然一阵脸红心跳,心神恍惚。 这边江寒早已几步抢到青衣书生面前,对他行了个大礼,凄凄惶惶地说道:“还望徐掌门顾念香火之情,大展神威,救出我家妻主。无论您要我做什么,哪怕要我的性命,我也会毫不推辞。”原来,这青衣书生便是无名剑宗的掌门人徐长易。他被苏越暗算,关押在乱石山枕霞洞,刚刚被门下弟子程若谦解救出来。恰逢江寒从青花界行宫逃出寻找救兵,两帮人便混作一处,齐齐往东明界而来。 谢不屈听了江寒这话却大皱其眉,心中暗想原本以为这位江相公是个厉害货色,想不到求人办事也竟然这么没水准,比起林公子来,这外交辞令差的太远了!一回头看到林卓雅也是一股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才意识到江寒是关心则乱的缘故,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 众人往前行了几步,只见妖修五步一塔,十步一台,密密麻麻铺了几道符阵,却是对内防御的多,对外防御的少,便知他们欺负二重天再无能人,只是防着不叫瓮中之鳖逃走而已。 江寒和林卓雅看到这幅阵势,心中凝重又加了几分,知道哪怕夏飞飞一贯警醒,也未必能从这阵仗中脱身。徐长易却是微微一笑,尽显一派掌门人风范,路上各种屏障,先由谢不屈率战阵冲上去厮杀,若有棘手的徐长易便亲自解决,出手极快,众人还未看清他手中兵器,他便获胜而归,因此一行人推进极快。 这样大概过了五六道防线,一路上便再也看不见妖兵巡逻了。江寒便请徐长易坐在逍遥窟特制的飞行云朵之上,眼看那云朵去势如流星,朝着东明照影壁的方向飞了过去。 程若谦察颜观色,见徐长易多看了这云朵两眼,便在一旁道:“禀报师尊,这便是逍遥窟独有的飞行法宝乌云盘,是逍遥窟主人夏飞飞亲手炼制的。当年我见她这乌云盘炼的好,许下大价钱要收购,她都不肯。” 徐长易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师父陈玄真那般看重你,你却顾念着别人,可见男生外向,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无非是怕我不救这个叫夏飞飞的姑娘,便大赞特赞她的才能,要我动了惜才爱才的念头。你说,是也不是?” 程若谦被徐长易这么一说,脸上飞起了两抹可疑的红色,忙笑着说道:“师尊说笑了。” 谢不屈在旁边看了,悄声对谢明说道:“这个程若谦,恐怕对夏姑娘,也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他亲姐姐程素心也身陷东明界,他不去为他姐姐烦心,还有心情讲这些闲话,又是什么道理?今后你倒要防着他些,以免公子吃亏。” 谢明轻声说道:“大伯,我们现在已经认夏姑娘为主,也已经发下心魔誓效忠,你却处处为公子打算,这般明显,岂不让有心人说闲话?” 谢不屈不悦说道:“你说那几个小白脸?乱世之中,战部才是安身立命之基。那几个小白脸现在得夏姑娘宠爱,又算什么?以后定然是公子尽显风流,只要有我们助他,他的位置便只高不低!” 乌云盘飞行了一天一夜,终于降临在满目苍夷的战场之上。 狐妖冷笑道:“哟,正主儿果然来了。”正要探爪击破禅修的防御阵势,见状便收了手。 她理了理头发,重新又变回了那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模式,正在向下滴血的一双利爪在瞬间便变成了一双纤秀修长、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她卯足了力气,向全场散发着身为狐妖致命的魅惑气息。就连一向以心志坚定著称的禅修,也有些把持不定,几个修为稍弱的弟子弃了兵器,一副色令智昏的样子匍匐在她脚下,趁势乱摸她的长裙裙裾。 “师父!师父!”徐长易刚刚走出乌云盘,杜邀月便大叫起来,此时陈玄真和杜明已经惨死当场,杜邀月身上也是白花花的一片片血肉向外翻卷,她却全然不顾,撕下衣襟将伤口裹好,一瘸一拐地向徐长易冲了过来,不慎被石子绊倒在地。 程若谦在徐长易身后看的分明,心中暗道:“传闻说师姑仰慕师尊无果,这才转恋相貌有几分相像的师伯苏越,如今看来,果然有几分道理。”他正准备过去扶起杜邀月,转眼间突然窥见百草谷的门派旗帜已然破损,旗下再无一人,心中一惊,便奔过去看个究竟。片刻之后,他便寻到了亲姐姐程素心的尸体,经历了从人间到地狱的心理转变。他再也顾不上揣摩别人,直接抱着程素心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徐长易缓步走了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弟子杜邀月,又解下外衫为她裹上,转头望了一眼嚎啕大哭的程若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愧是徐长易啊!”狐妖开口说道,“对门下弟子,真是温柔体贴,怨不得男女通吃,连他那样的人,到死都咬紧牙关,不曾说你半句不是来!”狐妖本来是卯足了力气,要在自己的对头面前展现最富魅力的那一面的,想不到徐长易露面之后,竟然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浑身气的直哆嗦。 狐妖这么一说,徐长易果然缓缓转过头来,平静地望着她。他此时解去了外衫,浑身上下只穿着一套月白色的里衣,衣料的质地也不过泛泛。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穿着这套月白色的里衣,却半点不曾弱了声势,论贵气逼人、论风华绝代,竟半点也不曾输了狐妖去。 一男一女,一人一妖,两个站在这狼藉的战场之上,一个如人间富贵花,美艳逼人,一个如月下谪落客,出尘脱俗。一时之间,天地都彷佛失去了颜色一般。 “你——”狐妖终于出声说道。 徐长易笑了一笑,缓缓走了过去:“你就是玉卿?这些年来,子成一直很想念你。” 第135章 妖修的自爆 徐长易这话一出,狐妖的眼圈都红了:“你还有脸提子成?你知道不知道他被你的儿子害惨了?你——” 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显现出缅怀往事的神色。但是她想活在过去,不代表她的敌人也愿意陪着她。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又粗又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毫不留情地劈向狐妖。在雷声的轰鸣声中,狐妖整个身体发出嗞嗞的声音,一阵青烟从她身上往外冒,她在瞬间从风华绝代的美艳妇人变成一个又干又瘪的老太婆。 “这是——九天唤雷术?你……距离大乘期只有一步之遥了吗?”狐妖干裂的嘴唇里发出不甘的声音,“你……果然比他说的还要无情狡诈……” 徐长易正色说道:“两族相争,兵不厌诈。你不是也为了一己私怨大动干戈,将我二重天的精英势力都骗至此处吗?”他回头望望惨遭灭门的百草谷,又看了看伤亡惨重的清江派,“孰是孰非,本无定论。你既然指名道姓说今日种种,皆是为了向我无名剑宗寻仇,我身为掌门人,只好给你一个答复。你求仁得仁,还有甚么话说?” 狐妖突然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她一向最畏惧雷电,徐长易悄无声息中发动的九天神雷已经令她修为大损,姿容大减,然而她的眸子仍然是那么风情万种。 “我恨了你和吴子成几十年,又恨了你的儿子十几年。如今刚见了你,你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可是,我却发现,现在无论怎样也恨不起来了。我……我先前对吴子成,那是东明照影壁历劫之时的迷恋,然而见了你,我才知道,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狐妖沙哑的声音里仍然满是魅惑的意味。 这是徐长易从未料到过的情况。他禁不住呆了一呆。 “长易。”狐妖摇摇晃晃地向他走了过来,“尽管你让我和子成劳燕双飞,又教唆你的儿子杀了他和我的女儿,可是,我不会再计较……”狐妖的眼睛里,满是动人的光芒,那是痴迷于感情的纯真女子才会有的光彩。她用干枯焦黄的手,轻轻抓住徐长易的袖子,徐长易犹豫了一下子,一时之间竟不忍拂开她。 “苏越不是我儿子。真的不是。”徐长易叹息似的说道,突然间他的脸色就变了。 “你……疯了!”他失声喊道。 狐妖紧紧地抱住徐长易,无论他或推或打,都不肯放手。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狐妖已经彻底被徐长易的魅力所征服,只有徐长易知道,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们之间又开始了一轮新的争夺。 徐长易必须从狐妖的禁锢之中逃离出来,并且反压制住她,因为,狐妖已经引爆了元神!她自己想死不要紧,先临死时候拖上徐长易也无可厚非,可是,似她这样的大妖自爆之时,在场的无论是敌是友必将尽数遭到波及! “放开我!”徐长易低声说道,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这一人一妖的实力极其相近,先前徐长易利用狐妖缅怀往事的时候,唤出九天神雷劈伤了她,然而狐妖也非易于之辈,竟然重伤之下仍有再战之力,假意爱慕徐长易,博他同情犹豫,伺机反扑。徐长易被人爱慕惯了,竟然真在这要紧关头被唬住,不过恍惚了这么片刻,狐妖便使了妖族秘法困住了他。 徐长易心急如焚,偏偏场外人还看不出形势。妖修那边大声喧哗,连青木姬也大声谩骂狐妖见色忘友,背叛妖族;人修这边众人都神情轻松,窃窃私语,好像认定了他徐长易一来,所有问题都可以消弭于无形那样。 “徐长易,就算我不能战胜你,却仍然可以拖着你一起去死?你说是不是呢?”狐妖笑着说道,将他抱得更紧了,“你看,你的小儿子和这么多无名剑宗弟子都会为你殉葬呢,可惜你的大儿子在照影壁里历练,是来不及和你道别了。我和子成因他在照影壁中结识,礼尚往来,我也送他一场情缘,看,公道得很吧?” “的确公道。”徐长易微笑着说道,暗自努力调动着身体里每一分能调动的灵力。一滴滴灵力如水滴般滴落在禁制屏障上,一滴又一滴。终于,滴水石穿,灵力汇集成的水流冲破了屏障,他夺回了身体的自主权。 “去死吧!”狐妖大叫一声,平地上蒸腾起巨大的烟尘。在烟尘之中,一道白光突然间冲天而起。烟尘散去的时候,众人皆望见徐长易手握着一把透明的长刀,指着对面的狐妖。他哪怕是握着兵器,脸上身上仍然没有一丝肃杀之气,仍然是先前那个清冷矜贵的月下谪仙人模样。 在他的对面,狐妖的面上已经渗出一滴滴血珠,然后,她身上突然涌出鲜红的火焰,那是她妖核破碎之后自燃产生的毁灭之火,将整个身体吞没,瞬间便化为一堆灰烬。 “你们还是走吧。我不杀你们。”徐长易对着残余的妖族说道,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人修不满地聒噪,指责说他对妖修过于仁慈,然而他却像没有听到似的,“这里是二重天,不是你们能来的地盘。”他说完,连看都不看青木姬一眼,转身直接朝杜邀月的方向走去。 杜邀月也露出甜美的笑容,奔上去迎接他。然而在杜邀月即将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她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师父,当心!”杜邀月大喊一声,紧接着便以身体为屏障,挡住了青木姬无声无息发出的利刃。只听得扑的一声,利刃没入杜邀月的身体,从她前胸刺了出来。 这几下兔起鹊落,变化惊人。徐长易转头时,已经看到青木姬身上泛起淡红的光芒,那是她即将自爆妖核的信号。他当下再不及多想,拉着杜邀月飞天而起,向外场逃去。 这次的动静比狐妖自爆时候还要大,只因狐妖自爆之时被徐长易中途阻挠,青木姬却是完完全全诡计得逞。只见以青木姬为中心,鲜红的火焰越来越多,渐渐聚成了一个火球,将人修和妖修尽数卷席其间,这个火球越烧越大,不断向周围蔓延,场上众修者逃窜不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终于,在烧及东明照影壁的时候,火焰跳动了一下子,无声地熄灭了。 劫后余生。风霁夜的大红衣裳已经被烧去大半,他赤着半边身子对同样狼狈的苏澈说道:“真是万幸!看来,东明照影壁果然是无上圣宝。若非妖焰不自量力,挑战界宝威严,只怕我们这些人,全要因火焰而交代在这里了。” 苏澈面色铁青,沉默不语。青木姬自爆之时,徐长易明明行有余力,却宁可救杜邀月都不去救他,让他很是伤感失落。然而他的这种情绪,除了苏越,别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众修者惊魂初定之后,各自清点。青木姬自爆,虽有东明照影壁横加阻扰,但无差别攻击之下,战果仍然可观。连慈悲禅宗的掌门人灵慧上人也被烧伤,门下弟子自然忙着送他回宗门救治。其余流云门、镜湖剑派等各有伤亡。妖修自知大势已去,悄然退去。一片废墟的战场上,徐长易抱着奄奄一息的杜邀月,淡然不语。 “看看这假惺惺的德性!冷血自私!若不是看她就要死了,其实你才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吧?”苏澈忍不住说道。 徐长易叹了口气,眼神里淡然中夹杂着几丝哀伤:“你哥哥怎么样了?”他养了这对兄弟数年,自然清楚苏澈的奇异体质。 “死不了。”苏澈冷冷说道,远远走开,抬头望天。 夏飞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桃花林中,无数粉红色的桃花花瓣在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经久不绝。远方隐隐有渺茫的歌声传来,顺着歌声一步步地寻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座园林之中。渐渐地前方有人影出现,只见在长满奇花异草的花圃前,一些女子正在轻歌曼舞,极尽美媚之能事。而她们口中所唱的歌声,夏飞飞此时也听得明白,却是一首摘瓜歌。(注1) “痴女竟还未悟吗?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一个声音突然说道,夏飞飞抬头望时,才发现一个媚态横生的女子站在她身前,妙目流转之间,似要倾诉无限话语。这女子的面容,夏飞飞从未见过,但是却觉得熟悉无比。 “你是——”电光火石之间,夏飞飞想起百蛊界荒月山寨外一座废弃的古庙。那座神像所雕刻的女子…… “你的功法数次晋阶,我心甚慰。未知你都领悟到了什么?”那女子开口问道。 夏飞飞便知她是永欢化身无误,不知为何竟在此间留下一道虚影。她得人传承,此时虽然心中疑惑,却仍恭恭敬敬答道:“勉强领悟到炉鼎二字真意。” “真意?”那女子便笑了,“我所传功法,博大精深,又岂止炉鼎二字。你再好好领悟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将夏飞飞推了一推,夏飞飞的身子便不由自主飘了出去。 “你用造化轮回丹回梦,是一摘,潜入东明照影壁历练,是二摘,此时丹药药力未尽,还有三摘之机,若未能领悟其中玄妙,只有任人鱼肉,摘绝抱蔓归了。”那女子遥遥说着一些晦涩难明的话,似在暗示天机,又似另有谋划。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摘瓜歌 武则天之子章怀太子所著 第136章 破壁而出 江寒在东明照影壁外足足等了三天三夜,他面上的焦急之色任谁都看的出来。 而在另一边,徐长易已经收好了杜邀月的尸身,一群无名剑宗弟子守卫着他,他闭目打坐,神态安详。 苏澈忍不住过去向他说道:“哥哥在东明照影壁中,生死未卜,你却还这般悠闲?”他走上前欲分辩,早有沈墨等人仗剑将他隔开。 若论单打独斗,苏澈的实力自然在沈墨之上。但无名剑宗因苏氏兄弟之故,方有今日之祸,个个都对苏澈心存敌视,众志成城之下,苏澈也不敢直撄其锋。 徐长易缓缓睁开眼睛,先欣慰地看了沈墨等人一眼,才慢条斯理地对苏澈说道:“你哥哥是生是死,你难道毫无知觉吗?” 此时江寒等人也过来向徐长易说道:“我家妻主下落未明,还请徐前辈指点迷津。” 徐长易望了江寒一眼,脸上突然露出惋惜的神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夏姑娘应该和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一起在照影壁中历劫。” 他这句话一出,江寒的神色便是一变,沉默良久方道:“看来,我们逍遥窟,又要忙着准备喜事了。”他虽然不明白狐妖和无名剑宗死磕的始末,却也隐隐知道,是这东明照影壁乱牵情缘的缘故。东明照影壁中凶险异常,他自然盼着夏飞飞安然无恙。然而如今看来,这最好的结果,便是盼着她和苏越互有情意、历劫而出了。 林卓雅却摇着头,将江寒拉到一边,低声道:“先前狐妖错认那苏越是徐长辈之子,想来两人相貌,必有相似之处。若是……若是那苏越的相貌和徐前辈相若,恐怕……恐怕此后再无我等立锥之地了。” 江寒细细品摸林卓雅话里的意思,很不甘心地承认道:“不错。她一贯是个爱美色的,我虽略有姿容,怎及他出尘之姿?事到如今,我只有盼着,飞飞她安然历劫,苏越长得不像徐老前辈,飞飞不爱这类样貌的男子了!” 林卓雅面色越发凝重,低声道:“江兄,你好好想想,历数飞飞过往情史,她喜欢的,难道不就是这种俊雅书生的风格吗?唯姬小白和沈墨,从相貌上讲算是异类。”他二人在逍遥窟中时,关系可谓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江寒还因为夏飞飞接纳了林卓雅而大闹一场。但是到了此刻,两人却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意味,同仇敌忾、称兄道弟也属必然。 江寒随即恍然道:“你说的有理。昔日飞飞对张烈不过尔尔,楚阳那般品貌,她却一直没有收房之意,我先前以为她口是心非,如今来看……” “哼!”突然间,一声冷哼传来。林卓雅和江寒抬头看时,见苏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意。见两人终于看到了他,苏澈方开口讲道:“这世上,只有我哥哥挑女修,几时轮到女修挑我哥哥了?你们那妻主,对你们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可是到了我哥哥跟前,只有做低伏小的份儿!” 他们几人在这里为些小事争论不休,那边徐长易自然也听到。徐长易一向看重沈墨这个天赋奇佳的弟子,见他面上神情不住变幻,便知道他心中实在忧心,轻叹一声,开口问道:“澈儿,你之所言,可有凭据?” 苏澈冷笑道:“你唤我澈儿?事到如今,你果然承认我和哥哥是你的儿子了吗?你把我们的母亲弄到哪里去了?若早些承认,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徐长易叹道:“我说过许多次,你和越儿不过是我为了继任掌门之位,从荒野中抱养的孤儿而已。我亲手养大你们,又教授奠基功法,难道还不能唤你一声澈儿吗?不知道你们听信谁的谗言,信这些荒谬的东西,闯下今日这般大祸。” 苏澈冷笑道:“便是我们闯了祸,你来善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整个二重天诸势力皆有削弱,你无名剑宗更是孱弱到了极至,你若是个称职的掌门人,自然该到后山剑冢之前自刎以谢天下,现在却在这里假惺惺,何苦来哉?” 苏澈滔滔不绝,彷佛将昔日的郁闷憋屈全部都一扫而空,心中正觉得快意,突然间脸色大变,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大骂一声:“苏越这个混蛋!”铁青着脸,任徐长易、林卓雅等人再怎么追问,都不再开口。 徐长易微笑道:“看来是化险为夷了。”遂长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坐下闭目打坐。林卓雅在旁边看的明白,暗中寻思道:知子莫若父,苏澈只埋怨着徐长易对他们兄弟漠不关心,却不知这位徐前辈的关切之意都藏在内心深处,非得在细微之处反复观察,才能看得出来。 不多时,果然见东明照影壁的石壁亮起,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奔了出来,正是夏飞飞。只见她一脸茫然,彷佛刚刚睡醒的样子。 江寒大喜过望,忙赶过去迎接,谁知道夏飞飞却一把拉住楚阳,抱住他大叫说:“楚阳!我这次没有上当受骗,我赢了他!”楚阳哪里受过她这种待遇,一时愣在当场,面颊通红,作声不得。 江寒知道,修者劫后余生之后,往往会和最亲近的人分享庆幸喜悦等诸类情感,见夏飞飞出来后,不去寻自己,反去抱楚阳,心中恼火万分。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林卓雅却悄然拉住他衣袖,暗道:“这样也好。”江寒随即恍然。 原来两人这几日在东明照影壁外枯坐苦等,林卓雅将可能的结果一一列明,他二人最担心夏飞飞迷失其间,其次便担心她从此单恋苏越一人,致使其余人进退两难。如今见她破壁而出,尚有心思勾搭新人,虽然心中略有恼意,可也因此,少了一重担心。 夏飞飞在东明照影壁中历劫,重见天日之时,只觉得恍如隔世一般,不知怎的,竟想起当日被苏越苏澈兄弟所欺,被迫自爆之事,那时她身边只有一个楚阳,她便下意识只去寻楚阳分享。直到她听到江寒冷哼一声,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已物是人非,流年暗换。 “阿寒,你也来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家妻主我,这次可遭罪了。差点被个小白脸骗了,陷在那该死的东明照影壁中,脱身不得。还好我机警……”夏飞飞心里有些发虚,忙转过来向着江寒说道。她下意识地加重描述她历劫的辛苦,只希望江寒早些转移注意力。 突然间听到“啪”的一声,众人都吓了一跳,忙去寻声音的来源。却看见苏澈则脸上满是羞恼之色,指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苏越,手指都在发抖。苏越则一脸茫然的样子,捂住半张脸,笑着说道:“又怎么了?”众人见了这副情景,都看的明白,知道是苏澈盛怒之下,打了苏越。 林卓雅见夏飞飞被江寒、叶晨等人围住,知道凑不到跟前,索性站定了冷眼旁观,此时见苏澈和苏越的相处模式着实怪异,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苏澈颤声说道:“你——丢人现眼!” 苏越则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微笑着说道:“你闹什么?这种男人女人之间相互扶持、心有灵犀的感觉,你小小年纪,怎会懂?” “是吗?”苏澈铁青着脸,拉着他看夏飞飞在那边左拥右抱,“让我数数看,你算是她第几个侍君?你别忘了,沈墨现在还没有名分呢,你就这么想排在你师侄的后面?” 苏越往那边看了一眼,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你等着。”他对苏澈说道,然后径直走到夏飞飞的面前,向着她说道:“飞飞,你跟我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彷佛他只要伸出手来,夏飞飞就一定会跟他走似的。 江寒神色严峻,上下打量着苏越。苏越也像很明白他的心情似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由他打量,自信满满。 于是江寒便笑了。“你相貌不错,也很有勇气,有几分当年我的样子。可是你不明白……”江寒开口说道,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脸色就变了,因为他看到,夏飞飞笑了一笑,握住了苏越伸过来的手。 “好啊,宝贝儿,你要带我去哪里?”夏飞飞笑眯眯的说道,声音娇媚动人。 苏越便拉着夏飞飞,径直走到徐长易的面前,顺便瞟了沈墨一眼。沈墨不出所料地神色大变,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苏越却只装作看不见沈墨的样子,他直接对着闭目打坐的徐长易说道:“父亲,我知道你听得见,别装了。你其实没有打坐,你只想闭着眼睛,逃避现实而已。可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逃避。” 苏越的口气理所当然,不容辩驳。于是徐长易竟真的停止了打坐,长叹一声,站了起来。 苏越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接着说道:“父亲,我叫你一声父亲,尽管你从来不承认,可是我们大家都明白,你就是我的生身父亲。因为你对不起我母亲,所以我一直恨你。如今我搞砸了你倾注了很多心血的门派,也算报了一箭之仇了。所以,我打算原谅你了,你听清楚,我打算原谅你了!” 苏越这番话说完,徐长易还未见有什么表示,苏澈已经失声惊呼道:“你说什么?你凭什么原谅他?我不会同意的!” 苏越却不去理苏澈的反对,只是牵着夏飞飞的手,彷佛要把她展示给徐长易看一般地说道:“父亲,这便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女人。虽然在几天之前,我还觉得,我绝对不可能接受她。但现在,我已经决定以她为双修道侣,永不相负。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东明照影壁,也是个奇妙的地方。因为我自己经历过,所以我打算原谅你,背叛了我母亲的行为。过几天,我便要举行双修大典,对此,你有没有意见?”他连珠炮一般地说着,丝毫不给别人插嘴和反对的机会,彷佛在暗示,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下来了。哪怕你是父亲,哪怕你再有意见,也没有用。 “可是,我有意见。”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苏越转头看时,只见夏飞飞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可是,我有意见啊。”夏飞飞无辜地眨着眼睛,一如她在东明照影壁里对他舍身相救时那般坦然。 第137章 又见天绝剑法 “苏越,你这样子,的确叫我很为难啊。”夏飞飞慢条斯理地讲道,脸上却满是笑容,显然心情很好,并非她口头所说的那边为难,“确实,你我曾在东明照影壁中有过那么一段情缘,可是,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更何况,我连你身子都没碰,你元阳未失,若竟因此赖上我,叫我负责,我实在是有些冤啊!” 她这话一出,苏越便僵住了。他松开手,一字一顿地问夏飞飞说:“你什么意思?” 夏飞飞道:“其实若论你相貌,倒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如果只是想爬上我的床,有一夕之欢的话,倒也容易。只是你也知道,我修习采阳补阴大法,阅男无数。便纵是取了你元阳,也未必会娶你为侍君。这点你可要想明白了?” 她这番说话,眼见苏越的脸色越来越黑,心中称愿,正暗地里觉得解气间,突然听见耳后风声响,知道不妙,忙一个闪身,躲了开来,回头看时,却发现是苏澈的飞剑刺到。 苏越忙着对苏澈喊道:“阿澈,不得对你大嫂无礼!” 却不知道他这声喊犹如火上加油,苏澈早就对他丢人现眼的举动恨得牙痒痒,偏当事人浑然不觉,还拿犯贱当痴情,和那不知廉耻的妖女讨价还价。苏澈暴跳如雷,此时听到苏越劝阻,飞剑一折,索性从苏越肩头擦过,飞剑沾着苏越的鲜血直直朝夏飞飞奔了过去。 苏澈修为,已至元婴中期,场上诸人,除了徐长易外,没有一个能压制住他的。此番苏澈盛怒之下出手,攻势更见凌厉。夏飞飞何等眼光,自然知道不可硬接。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带着飞剑到江寒、林卓雅那边,连带着伤了自己手下的战力,于是便在无名剑宗这堆人中打转,逼徐长易出手化解。想不到徐长易铁石心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硕果仅存的宗门弟子们一一被苏澈误伤,却视若无睹。 苏越笑着对夏飞飞说:“飞飞,不要再闹别扭了。你答应为我道侣,我自然有办法,劝说阿澈住手。” 夏飞飞知道苏越此言非虚,也知道苏越此时也是一番好意,可是她曾被苏越骗得那么惨,怎甘心此时罢手,从此受他的摆布?更何况,既为双修道侣,自然要抛却前尘,将江寒、林卓雅、沈墨等人,一概抛却,她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势力,从此便要烟消云散,她怎能同意?是以咬牙坚持,绝不肯认输。 霎那间,一柄飞剑在场上横冲直撞,引来惊叫声无数。夏飞飞眼珠一转,突然来到徐长易身前,心中正是打定了以徐长易为盾的打算。以苏澈飞剑之威,若想伤了她,必然也会伤了徐长易。彼时徐长易唇亡齿寒,定然会出手阻挡。 夏飞飞口中娇笑着:“想不到世间还有这般绝色男子。苏越,若你相貌能再像你父亲些,我便嫁给你当侍妾,又有何妨?”一面说,一面将徐长易抱住,一副死也不肯松手的架势。 然而她刚刚抱住徐长易,便已发觉异常,脸色立刻变了。徐长易此时身体轻的吓人,虚弱得很,一副重伤在身勉励支撑的样子!她应变奇速,急忙撤手,闪身跃开,飞剑顺着徐长易的身子斜掠而过。 一杆黑黝黝的长枪略略靠近了飞剑,这是楚阳奔过来救护自家主人。只听得一声清鸣,枪剑已然相击,随即长枪便被飞剑削断。显然,以楚阳的实力,不足以对元婴期修者产生任何威胁。 “住手!我有话说!”她连声大叫道,无奈苏澈像疯魔了一般,飞剑向着她狂砍乱劈。她百忙之中看了一眼苏越,只见他对肩头上的伤口毫不在意,只是含笑望着她,彷佛算准了她撑不了多久,会改口向他求助一般。 沈墨看着场上这场闹剧,只觉得荒谬,彷佛他经历过的过往和眼前看到的景象都不真实了一般,他彷佛整个人抽离出来,成为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看那个女人在人群中看似慌里慌张实则很有章法地躲避,看掌门人徐长易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就彷佛场上无辜受到波及的不是他门下弟子那般。 “你还不出手帮她吗?”突然间,沈墨被一个声音拉回现实中,抬头看时,江寒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我想,如果现在还有人能帮她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你们那套剑法……” “你说天绝剑法?”沈墨说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苦涩,“这套剑法因情而生,你觉得,她会懂吗?” “可是你懂,不是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卓雅也到了他身边,他目光锐利,彷佛一眼就能看透他似的,“再说,苏澈无辜波及的,全是你宗门的弟子。这些人,本来可以成为宗门复兴的希望之火……” 林卓雅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沈墨的飞剑就在那一瞬间出鞘,直直向着苏澈的方向而去。夏飞飞实力虽然略逊于他,但是眼力却是一等一的厉害,不消多说就自然领悟,和沈墨配合得恰到好处,堪堪抵挡住苏澈的攻势。场下渐渐平稳下来,众人也不像先前那么慌乱,都退到两边站好,疗伤的疗伤,观望的观望,只有徐长易的眼睛里渐渐显现出惊喜的光芒。 “我果然没有看错他。”江寒喃喃说道,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沈墨。以他的刻薄高傲,若不是笃定沈墨能帮助夏飞飞,怎会低声下气选择向他求助。 “不过据我观之,天绝剑法的威力尚未发挥到最大。”林卓雅又观察了一阵子,很肯定地说道。 江寒冷冷瞟了林卓雅一眼。夏飞飞尚在险境时候,两人自会捐弃前嫌,联手合作,然而见夏飞飞转危为安,江寒心中那点争强好胜的心思便又冒了头。“想不到你伶牙俐齿,口才眼力都不在我之下。”江寒突然说道,“可惜你已经是花妖之身,想来双修之时采补不到什么,注定不讨妻主欢心。” “哦,是吗?”林卓雅笑的很是镇定,彷佛早有对策一样。 此时场上形势却又有变化。在沈墨的带动下,夏飞飞渐渐熟悉了天绝剑法的精髓所在,索性以沈墨为剑,驭使如意,竟然上演了以弱胜强的一场好戏,两个金丹期修者将元婴期修士压着打。夏飞飞越打越觉得惬意,指挥若定,苏澈却越打越心浮气躁,破绽百出。 、 “苏澈,你还不罢手吗?”夏飞飞笑着说,她这次施展天绝剑法,和上次仓促间对阵风霁夜刚好相反,是沈墨身剑合一为她所用。以她的眼光神识,自然比苏澈高,再加上沈墨这把愈来愈显锋利的剑,自然占了上风。 双方正在激斗,一个碧绿的物事突然朝着这边打了过来。苏澈原本正在驱剑对攻,见状脸色大变,急忙硬生生收住剑势,夏飞飞见他终于收敛,也和沈墨立即收了剑招。沈墨从空中落下,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无大碍,比上次和风霁夜对阵之时,不知道好了多少。 此时那个碧绿的物事已经落在场中。苏澈走过去将它拾起,却是一枚温润的玉佩。苏澈拿着这枚玉佩,朝着徐长易怒目而视:“这是娘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你竟想把它毁了吗?你修道有成,若想让我罢手,自然有数不清的法子。何必扔出这个东西来?”原来,方才双方酣斗之时,却是徐长易将这玉佩扔到苏澈面前,逼他住手。只要苏澈稍有迟疑,剑势往前再冲一分,这玉佩便会被剑气绞碎,连渣都不剩了。徐长易此招,正是拿住了苏澈的软肋,毒辣之至。 徐长易却不理苏澈,只是向着沈墨,和颜悦色问道:“你方才使出的,就是天绝剑法吗?” 沈墨致力于重现天绝剑法十数年,期间艰辛之处自然一言难尽。他也曾无数次想象过在掌门人面前展示天绝剑法的场面,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被宗门视为复兴希望的天绝剑法,竟是在这般尴尬、寥落的场合展示在掌门面前:宗门弟子死伤大半、无名剑宗内讧、硕果仅存的二代弟子苏越威望尽失、自己作为三代弟子中第一人,却在和别人争一个女子…… “是。”沈墨沉默片刻,还是向着徐长易行礼说道,“禀报掌门人,弟子方才施展的的确是天绝剑法。” 徐长易点头欣然道:“本座闭关数十年,想不到我宗门果然能人辈出,竟然有人领悟了天绝剑法的精髓!沈墨你居功甚伟!你立了大功,有什么要求,不妨和我说说,我都可以满足你。” 沈墨却道:“弟子不敢欺哄掌门人。这不是弟子的功劳。弟子先前只是根据师门中故老相传的法诀,和人刀剑合璧,演练这套剑法,进境甚微。突然有一日,因犯错,被罚去剑冢修炼。当时弟子被人抛弃,痛不欲生,幸得一女子指点,才领悟了真正的天绝剑法,从此剑道突飞猛进。” 夏飞飞在旁边听了,自然知道他口中“被人抛弃”,是怎么一个情况。但是那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她,她便神色自若,将整件事情当做剑修奇遇记来听,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就看到徐长易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顿时心中发寒。以她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来看,无名剑宗里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疯子、偏执狂、骗子,不知道这身为一派掌门的徐长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果然便听见徐长易说道:“天绝剑法是因情而生。你既然能和这位夏姑娘配合无间,显见你对她十分倾慕。如今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命你嫁给她为夫君,你可欢喜?” 第138章 叶晨之死 夏飞飞听徐长易如此说,心中倒是暗松了一口气。她和沈墨重逢之后,惊觉沈墨虽然没有领悟无情剑道,但剑道进展迅速比起前世记忆中有过之而不及,便时刻存了拐他走的想法。徐长易这般说,正合她意。 但是沈墨的回答却令她深感无力。沈墨几乎想也未想,就硬梆梆地答道:“弟子恕难从命。” 徐长易微笑道:“哦?那又是什么原因?” 沈墨沉默良久,方反问道:“若弟子随她而去,无名剑宗门下还有何人可担当三代弟子大师兄一职?”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不觉看着沈墨,却见他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弟子虽然不肖,屡屡给宗门蒙羞,但于剑道有几分心得。二重天试剑大会开启在即,弟子只愿代表师门出战,以正我无名剑宗之名!” 徐长易笑道:“如此说来,你可愿意成为下一任掌门人,带领宗门重振声威?” 沈墨摇头答道:“弟子情路屡屡受挫,已经心灰意冷,只愿与剑为伴,实难担当掌门人一职。但愿成为天绝山守山人,永远为宗门而战!” 徐长易叹道:“宗门宗门,沈墨,你想过没有,经过苏越、苏澈那两个孽障倒行逆施,我无名剑宗人丁凋零,更欠下各大门派人情无数,此时重振宗门声威,谈何容易?无名剑宗,竟毁于我手,我实在是宗门上下的头一号罪人!” 苏越在旁边冷笑道:“既然知道是罪人,便以死向宗门谢罪,倒也干净。在这里磨磨唧唧说什么?我好容易看上一个女人,你非但不帮你儿子说合,反而乱点鸳鸯谱,普天下,哪里有这样的父亲?” 苏澈冲苏越怒目而视道:“你丢人不丢人!青玄山掌门的女儿看上你,你推三阻四。现在倒好,居然看上这种不堪入目的女人,对方还不要你!你——”一面说,一面怒从心头起,又要追着打他。 苏越眼疾手快,早抢了苏澈手中那块宝贝之至的玉佩,向他说道:“再敢轻举妄动,我就让你遗憾终生!”苏澈果然被唬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苏越便又说道:“感情的事情你不懂。她只会喜欢我一人,现在只是闹别扭而已。我现在对她处处忍让,是因为我知道,以后我必然会把今天付出的东西连本带利全部收回。” 夏飞飞听了苏越这般狂妄自大的话,心中冷笑,只是走过来向着徐长易说道:“掌门人说话也说累了。这是是非之地,我们何必在此逗留。不如先回天绝山,再做打算?” 徐长易看了她一眼,颌首道:“此言甚是。” 于是一行人便重新坐上乌云盘法宝,朝着天绝山全速飞行。乌云盘中空间甚大,足足可容纳数万人。夏飞飞却借口房间不足,非要和沈墨坐卧皆在一处。沈墨明知道她在故意使诈,却硬不下心肠去拒绝她,半推半就,又坠入毂中。只是采补归采补,提起嫁娶之事,沈墨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死活不肯,只说终生守着天绝山,再无它念。 夏飞飞明知道他口是心非,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无可奈何。两人在乌云盘上凑合了两天,又下了乌云盘,上了界河中的渡船。渡船中的空间自然更加宽敞,夏飞飞不好再厚着脸皮纠缠,只得铩羽而归。 江寒见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笑着调侃她道:“让我猜猜,定然是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骚?” 夏飞飞笑着回答:“肉倒是吃到了。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一心想寻一个会钓鱼的渔夫和你们作伴,想不到他恋着天绝山,不愿下水。” 江寒道:“总之还是你道行不够。” 夏飞飞便笑道:“道行够不够,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个就在舱室之中嬉笑打闹,将气氛烘托得十足。房间里满地都是衣物。一直到江寒被撩拨得再也忍不住,低声求饶时,夏飞飞才放过了他,意欲给一个痛快。就在这时,好巧不巧地传来敲门声,两人对望了一眼,心情便都有些不耐烦。 “谁?”江寒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暴躁。 门口传来谢不屈的声音:“主人可在此处?” 江寒越发暴躁,冲着夏飞飞耳语道:“是替他主子争宠来了吧。你一直冷着他主子,他自然看不过去了。” 夏飞飞轻笑着在他身上拧了一把,嗔道:“闻闻这满身的醋味儿!林卓雅虽然瞒了我一些事情,不过还算厚道,倒算是真心实意来投奔我的。眼下我们未脱险地,无名剑宗又已经被折腾成空架子,没什么人靠的上,我劝你倒也和他和睦些,千万不要窝里斗。” 江寒低声道:“听你这口气,是打算过去安抚他了吧?连花妖你也肯睡,这口味真够重的!你就不怕睡出什么麻烦来?” 夏飞飞便嘲他道:“我口味若不重,怎忍得了你这醋坛子醋缸?” 她这句声音略大了些,谢不屈已然察觉,提高声音道:“主人,我家公子有要事相商。” 夏飞飞看了江寒一眼,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起身穿衣服,江寒却一把拉住她,恨声说道:“你把人撩拨成这样子,这就穿上衣服走人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夏飞飞瞧了瞧他身子,打了个哈哈道:“这种事情,你反倒问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手。要不,我来服侍你一回?咱们速战速决?” 江寒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说:“不知道谁为了采阳补阴,把我弄成这样子,现在又说什么速战速决?” 两个人又纠缠了一会儿,江寒死死拉住夏飞飞不肯罢手。这时外面的谢不屈已经等不及了,连声催促,江寒的脸色更差。夏飞飞只得软语安抚江寒,正忙着穿衣服间,便听见门外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主人,真的出大事了!你快出来!” 夏飞飞听清楚是苏红依声音,和江寒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些惊疑不定,将先前林卓雅争宠的那些猜想尽数推翻了。江寒也开始快手快脚地穿衣服,见到底遮掩不住,坐在床上发呆。夏飞飞却早已走出门外,向着苏红依问道:“到底什么事情,如此紧急?依我说,莫要声张,省的惊动了大家,倒自乱阵脚。” 谢不屈见夏飞飞面色潮红,就知道她迟迟赖在房中不出现,是在干什么勾当,心中有几分不悦,面上却毕恭毕敬答道:“正是不欲惊动外人,公子才遣我等来,悄悄地告诉主人。” 夏飞飞起初还有几分不信,待到到了叶晨的房间,才知道事态严重。只见叶晨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气绝身亡。舱室的墙壁上,也写着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情况和张烈、华光之死如出一辙。 林卓雅见夏飞飞正望着他,苦笑一声说道:“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发现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冰冷了,显然是刚刚上船,就被人暗害了。” 夏飞飞突然冷笑道:“夜已深沉,又在渡船之上。你不在自己房间中打坐静修,或者安然入眠以巩固元气,来他房间做什么?” 林卓雅听她词锋锐利,霎那间脸色苍白,目光明显呆滞了一下。 苏红依的哥哥苏红叶也在房中,见状有些看不过去,出言替好友辩解道:“主人,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疑心公子。他这些日子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寻叶晨聊天,这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夏飞飞心中仍有几分暴躁,追问道:“他和叶晨素不相识,从来没有什么瓜葛,能聊什么?” 林卓雅闻言,好像被噎了一下似的,突然间就笑了。他的笑容里,满是讥诮的意味,向着夏飞飞缓缓说道:“正是。我从前和他没有什么瓜葛,从前也不相识,能和他聊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夏飞飞被他这么一说,倒愣住了。在场的都是聪慧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卓雅言语里的意思,谢不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苏红叶轻咳了一声,就连苏红依,都露出几分不忍的神情,低下头去。 若论林卓雅和叶晨唯一的交集,就是他们拥有共同的妻主夏飞飞了。叶晨虽有侍君之名,夏飞飞却一向拿他当厨子使唤,没近过他身,林卓雅也是个不受宠的,两人若是因此熟悉起来,拿妻主做谈资打发寂寞,倒也说得通。 只是,此事现在谢不屈、苏红叶、苏红依都知道了,想必跟随林卓雅来投奔她的剑修们也差不多要知道林卓雅不得宠了,人心浮动之下,倒比叶晨之死更加令人头疼。 “你说的对,是我太急躁了。我不该疑你的。”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林卓雅,自然而然地携了他的手,“卓雅,我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些。” 林卓雅身子一颤,随即便镇定下来,他平静地望着夏飞飞,就像看透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一般。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林公子说。”夏飞飞吩咐道。 谢不屈等人鱼贯而出,最后出去的苏红叶反手将房门关上了,给了林卓雅一个支持的眼神。 房间里,一个死人倒在血泊之中,一男一女静静地相互对望着。 终于林卓雅打破了寂静。他叹了口气,从夏飞飞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你不信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139章 偷袭继续 “是,我为什么要信你?”夏飞飞反问道。 林卓雅的眼睛里,闪过几丝黯然。“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若是从我一开始,就站在你的立场上,包庇你,袒护你,带你离开,你待我的态度,会不会有所不同。”他苦笑道,“我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要我在那种情况下主动和过去的一切为敌,我做不到。可是……” “你错了,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是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来投奔我,却对我心存隐瞒,着实令人寒心。”夏飞飞道。 林卓雅的心思转的极快,他看夏飞飞脸色,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还是见到那只猫妖了?他竟然没有缠着你不放,倒真让我惊讶。” 夏飞飞点头道:“若不是见了他,我还不知道界石也落到了你的手中。你先是假意骗他,说会带他一起来寻我,又忍辱负重,公然说甘居侍君末席,实则是想拿我当幌子,等到这件事情风平浪静以后,有机会到了三重天,你便可寻一个新界,自立为界主。这便是你打的好算盘,不是吗?我只不过是你的踏脚石而已,不是吗?”她虽然面带微笑,可是却言辞锋利,咄咄逼人。 林卓雅沉默了片刻,道:“既然你已经见到那只猫妖了,那我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不错,父亲死前亲口告诉我界石和界宝方位及收取秘诀,我被猫妖俘虏之后,受尽折磨……”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说道:“世人皆说你和他为一女子争风吃醋,你因心中存了想见到心上人的念头,是以受尽折磨而坚韧求生,却是以讹传讹了。若我知道这么大的秘密,自然也舍不得死了。” 林卓雅望着她急急说道:“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总想无视它?不错,我忍辱求生,一则是不想让界宝和界石就此成为蛮荒境悬案,二则又何尝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夏飞飞道:“是吗?那我能不能知道,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把界石的事情告诉我?” 她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林卓雅反而沉默了。夏飞飞冷笑道:“不敢说了吗?你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对吗?” “我若说,我原本是打算和界宝之事一起告诉你的,你相信吗?”林卓雅叹息着说道,“可是当时一个界宝,便将你吓回去了。差点要赶我离开,我怎敢多说?”他一边说,一边将衣服解开。 夏飞飞不由得将目光向林卓雅望去,只见他原本雪白的肌肤之上如今刺满了诡异繁复的刺青花纹。林卓雅念动一串晦涩难懂的妖文,刺青渐渐地变亮,在繁复花纹的正中心,一块透明的石头渐渐显出身形。随着那石头越来越清晰,一股淡淡的天地威压也传了过来。夏飞飞很熟悉这种威压,这是他们在跨越每个界的时候都会感受到的规则之力。由此看见这块石头是货真价实的界石无疑。 “想不到你竟把界石藏在身上。想不到花妖竟有这等藏东西的法门。”夏飞飞轻声说道。 林卓雅试探着问她:“你可要将这块界石收起来?” 夏飞飞摇头笑道:“既然你藏得好好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一旦招来规则之力,惹人窥视,反而不美。不如你猜猜看,我把战旗藏在何处?” 林卓雅摇头说道:“既然你已经藏好了,又何必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将战旗给夺了去?” 夏飞飞俯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其实我藏在了楚阳身上。他是半魔之体,肉身强悍……” 林卓雅恍然道:“怪不得你总带着他,我还以为……”他没有说下去,眼见此时两人隔阂已消,便主动请缨道:“叶晨是被人杀害,这件事情透着蹊跷。追查真凶的事情,你若交给我办,我必然不负所托!” 夏飞飞起初随口敷衍,后来被林卓雅连着追问了几句,无奈之下才点头答应。林卓雅心中大定,正要施展昔日所学,冷不防夏飞飞的手突然探进他衣服之中。他先前为了解释界石的事情,曾解开过衣服,此时仍松松散散,自然被她手到擒来,摸个正着。 林卓雅的身子僵了一下。自从去了逍遥窟、投奔夏飞飞以后,他无数次想过侍寝的情景,却从未料到,夏飞飞会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刻,突然来了兴致。这……这根本不符常理好吧?在第一案发现场,死者血淋淋地躺在面前时候,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更何况,死者还是夏飞飞养了好几年的侍君! “为什么?”林卓雅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会……怎会……”他语无伦次地想着各种劝说的话,试图考虑夏飞飞这个时候做这种举动的用意。但是他很快就来不及考虑了。他禁欲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怎经得起撩拨,身体里的血液疯狂地燃烧着,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叫嚣着同一种声音。尽管他努力想压下这种念头,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给出各种回馈的动作。 恍惚之中,他看到夏飞飞带着得逞般的笑容,向他额头之上那朵若隐若现的蔷薇花吻去。“不要碰那里……”他无力地说道,然后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再无理智可言。 舱房的门被打开了,谢不屈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向如翩翩佳公子、衣着装扮考究严谨的林卓雅抱着夏飞飞,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奔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任谁都知道他这么行色匆匆是急着干什么去了。连见多识广的苏红叶都忍不住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心中却只觉得丢脸。苏红依呸了一声大声说道:“男人,都是急色鬼,没一个好东西!” 谢不屈也是老脸通红,却不得不为林卓雅辩解:“公子做事向来极有分寸,唯独遇到和夏姑娘有关的事情时,才会这般乱了心智。这是情之所钟,情不自禁。小丫头莫乱说,你不懂。” 几个人既觉得尴尬惭愧,又满怀担忧,守在林卓雅的舱室外,足足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夏飞飞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容光慑人,美艳不可方物。 谢不屈等人明知道这是她修炼了采补功法的缘故,然而看到她这副形容,却仍然不免心跳加速,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囫囵话来。 后来,还是苏红依拉住夏飞飞,憋红了脸问道:“公子他可安好?” 夏飞飞回答道:“他很好,只不过累脱了力,现在还昏迷不醒。你们倒是给他熬些汤水,好好补一补才好。” 苏红依只觉窘的无地自容,却不忘自家哥哥的嘱咐,追问道:“公子可有说如何处置案发现场?” “什么?现场你们还没处理吗?”夏飞飞故作诧异地说道,“不过死了个厨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还指望谁替他报仇不成?你们切莫声张,悄悄处理了也就是了。这船上还有无名剑宗的这么多弟子在,莫被他们知道,反倒惹人笑话。” 她这般言辞,凉薄无比,谢不屈等人听了,只觉得遍体生寒。 然而夏飞飞又说:“还愣着做什么?明天凌晨便可下船了,若被船家知道死了人,还不定要我们加多少块晶石呢。”又活脱脱是一副市侩的嘴脸。 末了,夏飞飞在几个人完全呆滞的目光中,施施然走远,临走还不忘对谢不屈交待道:“林卓雅这几日状态不好,劳烦你在旁边守着他,莫要出什么事情才好。”谢不屈听了,忍不住在心中有几分埋怨她索求无度,却更挂念林卓雅身子,扭头就进了房间。 第二天凌晨时分,渡船果然如夏飞飞所料,缓缓靠了岸。此时叶晨的后事已被隐秘地处理妥当,无名剑宗的一帮人,只忙着疯传前逍遥窟主人和其花妖侍君春情大动,在船上相拥疾奔,而后酣战一天一夜的风流香艳事迹,却没有多少人察觉到,下船的队伍里少了一位性情温和、细致体贴的少年郎君。 江寒自然也听到了夏飞飞的战绩,面色很不好看。但他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一点,暗暗猜出夏飞飞是因为忌惮着什么人,刻意掩人耳目,压下叶晨之事,不过仍然对林卓雅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他望了一眼仍然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的林卓雅,又看了看那边无名剑宗众人的脸色,悄声对夏飞飞说道:“你这么做,可把沈墨给气坏了。他大概以为你还会缠住他不放吧,想不到你一转身,却来这手。” 夏飞飞闻言,也遥遥看了沈墨一眼,只觉得他和平日并无异样,心中知道恐怕又是江寒脑补过度,加油添醋所致,口头上却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不错,张烈去了,我这边是缺少人手,可是这世上,并不是说没了谁就不行的……” 众人下了渡船,又坐上乌云盘,继续向无名剑宗方向行进。夏飞飞于各类防护禁制上格外用心,特地从楚阳那里寻出了太阴战旗,撑在乌云盘上。横竖战旗是不能藏一辈子的,此时二重天各势力不同程度遭到重创,无力抢夺,却是最佳的展示时机。 太阴战旗之下,无视金丹期以下的任何攻击。然而,却未能成功化解夏飞飞侍君们的霉运。这天,夏飞飞宿在江寒处,刚刚睡下,便听得苏红依来汇报说:林卓雅被不明人物袭击,所幸防范得当,只是受了轻伤。 第140章 捧杀 乌云盘中自成空间,足足有几亩地大小,里面静室、演武厅等一应设施俱全。 这天沈墨按照平日的习惯,去静室之中修炼,突然发现夏飞飞狼狈地蹲在过道的一个角落,正在用炉子生火。因她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可笑,沈墨便忍不住过去看个究竟。 夏飞飞恰在那时抬起头来,白净的额头上两抹烟灰,见他来了,十分自然地招呼道:“快来尝尝我做的红豆糕!”态度很是亲近得体,就好像真的是同门之间素来和睦的师兄妹那般。 在她亲切的目光中,沈墨不觉有些恍惚,彷佛两个人前些时候的分歧、冷战从未发生过一般。 夏飞飞直接将糕点递给他,他下意识地接过,嚼了几口。 夏飞飞眨着眼睛问他:“滋味如何?我在里面加了茯苓云母的哦。” 沈墨点点头:“尚可。”其实他心中百感交集,心思根本不在糕点上,没有尝出什么味道。 夏飞飞“哦”了一声,解释道:“没办法。叶晨去了,我手下一大堆人偏没有一个会做点心的。我原本见苏红依那个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想不到……唉!” 沈墨不由得点点头,问道:“叶晨去了?去哪里了?” 夏飞飞紧紧盯住他脸看,讶然道:“你竟然不知道?” 沈墨奇道:“我怎会知道?”心中却暗暗想到夏飞飞这几日的桃色流言再次传得满天飞,大抵是说她和侍君林卓雅一时把持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热,江寒因此和她大闹一场云云。因有这个流言做底,沈墨自然想到说不定叶晨也是受不了妻主,故而请去。 沈墨见夏飞飞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心中微感失落,却也只得就此离开。 沈墨走后,夏飞飞面前的空气一阵扭动,林卓雅渐渐现出身形。夏飞飞笑着问林卓雅:“神捕大人,我可是遵照你的吩咐,将这出戏演了个十足十。沈墨究竟有没有嫌疑,但凭神捕大人定夺。” 林卓雅顾不得她的调侃,皱眉说道:“依你之言,三人死时,死状类似,唯有沈墨、江寒二人有杀人嫌疑。” 夏飞飞道:“动机呢?张烈、华光、叶晨三人是我侍君,修为平平,毫无出彩之处……” 林卓雅道:“只怪某人平日喜欢招惹旁人,一路沾花惹草之下,不患寡而患不均。若你招惹的人物里有一两个善妒的……” 夏飞飞道:“若论善妒,无人比得过江寒。可是他断然不会是杀人凶手。” 林卓雅见她说的斩钉截铁,竟是不容置疑,心中微微有些苦涩,勉强说道:“自然,江寒既然是你座下第一侍君,平素最得宠爱,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嫉妒这些不成气候的无名小辈……” 夏飞飞道:“你误会了。正是因为江寒是第一侍君,才不会是最得宠爱的那人。不过此人出身朱紫国,又是修习的儒修功法,家世清白,行事喜明不喜暗。他的性情我最了解,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林卓雅道:“方才你试探沈墨时,我就站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沈墨对叶晨之死毫不知情,神态举止不似作伪。何况他的剑法,也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他身为无名剑宗的大师兄,肩上担子很重,连你的夫君都不肯做,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夏飞飞微笑着望向林卓雅:“不是江寒,也不是沈墨,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我自个儿不成?” 林卓雅道:“此事必有玄机。只恨前两次我不在你身前,未能探个明白。若想查明真凶,你须将那段时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给我听才好。” 夏飞飞脸上便有些不悦:“你不过是个小小侍君,妻主做的事情,为何要向你细细汇报?” 夏飞飞一向聪敏,林卓雅全然没想到她会因此不快,呆了一呆,正在解释说:“我无意插手你的大事,只是……”突然之间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蔓延过来,围绕包裹了他,他便惊得一动不敢动了。 那是一种如兰似麝、令人刻骨铭心的香气,是夏飞飞运转她修行心法时候才有的气息,林卓雅自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几日之前,他就是沉醉在这种芬芳的气息里,听着夏飞飞醉人的情话和充满了挑逗之意的呢喃,做出了许多他平日里根本不敢去想的出格事情,和她直直纠缠了一天一夜。结果,累到爬不起来,反而错过了勘测案发现场的最后时机。 身为侍君,服侍妻主自然是分内事。可是,夏飞飞每次都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需求,这点令林卓雅既是疑惑又微感无奈。而且夏飞飞的记忆力好得很,对他的敏感部位了如指掌,根本不会记错。更何况,花妖的额头印记之处,便是他最大的软肋和命门。若是其他人敢染指,花妖自当拼死相抗。可是这招对于妻主大人却完全行不通。 当夏飞飞的唇又向着他额头的那朵蔷薇花吻去的时候,林卓雅已经破罐子破摔,放弃抵抗了。他知道在下一刻钟他就会将名门贵公子那些清贵矜持高洁的形象丢到九霄云外,完完全全屈服于自己身体本能的冲动,但是,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上次夏飞飞这般做的时候,他尚且能强撑着奔回自己的房间,可如今…… “你……好歹给我留些颜面……”他喘息着说道,声音里近乎哀求。 于是夏飞飞就从善如流地心领神会了。几枚烟火金针出手,随意布下一个小阵法,雾蒙蒙的一片掩人耳目,就彷佛挂了一个“此处施工,不宜通行”的牌子那样,虽然过往行人从此绕道,可是这方圆几亩的乌云盘上,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么一块区域,所有人不用深想,就能领悟其间的深意。 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类似的事件接二连三地上演。一时之间,前百蛊界林界主之子林卓雅器大活好、精通房中术、挤掉逍遥窟第一侍君江寒、成功上位的八卦传得如火如荼,在众人含蓄和心照不宣的目光里,林卓雅从品行高洁、出身名门的落魄贵公子变身为精通媚术、工于心计的男宠。 终于有一天,连谢不屈也看不下去了,约着苏红叶一起来劝谏林卓雅,却吃惊地发现他眼窝深陷,脸色发青,一副被采补过度的样子,修为也下降了好大一截子。林卓雅的修为,原本已经堪堪突破到了金丹期,此时却跌落回凝脉初期。 谢不屈原来是打算劝着林卓雅不要过分沉溺情爱,见状大吃一惊。林卓雅的样子,明明白白就是被人当做最初级的炉鼎给采补了。这种采补与夏飞飞和江寒之间那种双方都有裨益的双修采补法不同,和掠夺处子元阳也不同,手法简单粗暴之至。 “公子,你……”谢不屈的声音生生顿了顿,紧接着便说道,“你对主人一往情深,想不到主人竟如此对你,不如——” 林卓雅一看他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急忙摇头打断他的话:“谢叔,你不懂。我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就要走,当时又何必赶着要来?” 谢不屈长长叹息,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之间,江寒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林公子在吗?” 在谢不屈和苏红叶无声的凝视中,林卓雅理了理衣衫,还特意带着夏飞飞送给他的能掩饰修为的敛息纱,面带微笑迎了出去。苏红叶知道林卓雅和江寒之间素来便有些微妙,便借故拉着谢不屈告辞而出。 江寒的身边跟着楚阳。这位夏飞飞专属的贴身侍卫,想是得了命令的缘故,对江寒寸步不离。只是如今江寒的修为尚停滞在凝脉期,楚阳也不过是刚刚突破金丹的武修。这个组合是否能成功抵御有心人的暗杀,尚在未知之数。 林卓雅见楚阳跟着江寒,心中随即便领悟了夏飞飞的用心,正在百感交集间,江寒已经冷笑着开口说道:“你这几日好大的风头!可是你却不知道,她对你再好,也不过是个幌子。她已经发现,她对谁略好些,谁就会被那家伙盯上。所以才故意在众人面前和我大闹一场,全是为了要保全我的缘故。” “是吗?难道你们吵闹之前,她还私下里和你讲明过?”林卓雅淡淡问道。 江寒答道:“这种事情我们心有灵犀、心照不宣便好。上次被困青花界时候,我们也是这般大闹了一场,我得借故得以从行宫之中逃脱,出去搬救兵的。这种事情,我们配合过不知道多少回,难道还需要特地讲明吗?” “哦,原来是这样。”林卓雅点点头,一脸的无动于衷。 江寒见林卓雅如此淡然,越发不忿起来:“我见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不明白她这些日子和你好的用意?你和她亲热了那么一天一夜,而后你便被那家伙盯上,被袭击了一回。她若真有心待你,就该从此远着你,以免给你引来祸端。可是她却从此变本加厉,和你这般亲近,夜夜笙歌。你是个聪明人,这叫做‘捧杀’,你就是活脱脱的箭靶,你当真不懂吗?” 林卓雅面无表情点头道:“原来你也知道‘捧杀’。但我却不是很明白,你既然知道我只是活脱脱的箭靶,你自己才是被她私心保护的那个,就该藏着掖着不出声,莫辜负了她待你的一番心意才是。如今却闯上门来,对着箭靶大肆指责,既有失风度,又辜负了她待你的心意,是何道理?” 第141章 惩罚 江寒一愣,却没有回答。 林卓雅接着说道:“只因你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哪怕反复告诫自己,她是为你好,仍见不得我们亲密。也因为你为了追随她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才格外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江寒冷笑道:“你知道?” 林卓雅道:“从前父亲有个妾室,出身名门,曾被送到二重天学艺。后来她偶然见到我父亲,便不顾一切为他私奔。一个天之骄女就这样一点一点变成深宅怨妇。” 江寒提高了声音道:“你在讽刺我?” “其实,你可以尝试着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林卓雅道,“就像她冷落我的时候,我会一个人修炼,或者学习战将之道。这样就不会觉得日子难熬了。” 江寒一下子愣住了。他并非不识好歹,林卓雅话里话外的善意他听得明白,只是因为他听明白了,因此越发难堪。 “你知道不知道,”江寒沉默了许久,突然大声说道,“从前在逍遥窟的时候,她功法尚未领悟透彻,每个人能陪她的次数有限。所以我不敢自己多陪她,便四处采买炉鼎。我是第一侍君,所以她夜间的事情也全由我安排,你知道不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 林卓雅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话,他知道江寒这个时候只是想发泄一通而已,他只需要静静地倾听。 “后来,你来了。”江寒继续说道,“你带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宝贝,越发衬得我形只影单。我从前的一切,早在下决心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便全部失去了。所以我越发焦急,做了许多错事,给她惹了不少麻烦。你说的对,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才疑神疑鬼,阴阳怪气。你……哪怕你被她冷落,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可是有的事情,她却不想让我去做。”林卓雅突然打断了江寒的话,“这些天她对我这么亲密,其实不止是捧杀,而是惩罚。”他一面说着,一面摘下敛息纱,江寒立即察觉到了他修为的变化,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不希望我继续追查事情的真相,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所以,每当我开始追查那些线索的时候,她就……”林卓雅说到这里的时候,脸突然红了,声音也压得很低,“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她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做诱饵,为的就是把你的注意力从追查真相上引开?”江寒难以置信地说道。 “还有灵犀花。”林卓雅苦笑着说,“我现在修为太低,已经没有能力用灵犀花来整理思路,寻找真相的突破方向了。”毕竟,这起凶杀案的嫌疑犯必定是金丹期以上修为,现在林卓雅只是筑基,悬殊太大。 江寒越发觉得匪夷所思,他表情严肃地盯着林卓雅,林卓雅却冲他点了点头,强调他所说并无虚假。 “她身边的侍君死了三个……”江寒苦笑着说,“都是逍遥窟中和她相处了数年的。叶晨那孩子一向乖巧,服侍她一向周到。她养了华光和叶晨那么多年,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如今他们遭受不白之冤死去,她竟然连真相都不想知道吗?” “或者说,她早就猜出真相了。”林卓雅面上闪过无奈的神色,“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明说。” 江寒一愣,随即便露出愤怒的神色:“她知道真相,不过为了袒护某人,竟不愿说。还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阻扰你寻找真相?我从未见过她对人如此上心,这个人,究竟是谁?” 林卓雅叹道:“对于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自然会上心一些,甚至会宽恕包容他的错误。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不知道,她真心喜欢的,究竟是哪个人,她竟容忍至此而毫无怨言。” 江寒低头想了一想:“沈墨?” “不,不是沈墨。”林卓雅摇头说道,“我观察了沈墨很久,确定不是他。他这个人,是个直性子,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卑鄙阴险的事情。更何况,他正在为一些事情纠结,明明想要那个结果,却因为找不到能说服自己和别人的理由,不敢放手去做。他想自己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不像有心思杀人的样子。” 江寒猛地抬头问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三次凶杀,杀人手法极其相似。三次都在现场的,除了沈墨就是我了。” 林卓雅再次摇头道:“在场不在场这种事情,其实难说的很。你怎么知道一定没有别的什么人,暗中潜伏,在旁窥视?所以目前只能初步断定这是一起情杀案,叶晨与世无争,唯一可能惹怒凶手的就是,他是她的侍君。” 与此同时,夏飞飞正坐在高台之上,看着沈墨在演武厅中练剑。她的身边坐着的人竟是苏越。苏越手上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各色糕点。 “好吃吗?”苏越声音温柔,目光里是满满的宠溺。 夏飞飞却像根本没看到一样,她随手拈起一块红豆糕,尝了一口就将它扔到高台下:“太甜了。不好吃。”声音里满满的嫌弃和不耐烦。 苏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微笑着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红豆素有相思豆的意思,你吃了我做的红豆糕,还不嫁给我,做我道侣吗?” “哎呀,这招用老了!”夏飞飞突然叫道。 苏越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沈墨不过是在演练无名剑宗一些很基础的入门剑术,刻板而枯燥。这样的招式怎么会用老,分明是夏飞飞故意转移话题。 但是夏飞飞却顺势跳下高台去,走到沈墨的面前,表情很严肃地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这些死板的招式无法承载你愤怒的剑意,这样再练下去,哪怕是位列三品法宝的冰龙剑,也会被你弄坏的。” 沈墨心中乱糟糟的,简直要疯掉了。夏飞飞这些日子以来,一半时间用来和她的侍君林卓雅鬼混,简直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另一半时间却用来纠缠他,他去静室打坐,她也要厚着脸皮跟去,偏生乌云盘是她亲手炼制,大到每个防御阵法的运转,小至里面空间的每一道禁制,她都有着绝对的支配权,沈墨实在没办法摆脱掉她。 若是夏飞飞对沈墨专心致志,一心一意设法挽回,他或许还没这么难受。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每天都能听到更新了的关于她的那些风流韵事,一转头,却看见她笑意盈盈,跟在旁边,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彷佛和林卓雅亲热的那个人不是她那样。 所有的这些,沈墨都当做是上天给予他的心性的考验,咬牙认了。然而一转眼,夏飞飞却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她竟然一边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一边对着他的剑法评头论足,这叫他如何忍得? “你的剑意,一向凌厉而法度森严,我这几日看的明白。哪怕是演练最基本的剑诀时候,也别有一番气象。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心浮气躁至此?”夏飞飞向着沈墨说道,“是不是日里夜里翻来覆去地想我,太耗神思,才弄成了这副模样?”她说前半段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到了后面一句,却是油嘴滑舌,轻佻的很。 沈墨先是脸上一红,继而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手中飞剑差点向着夏飞飞砸了过去。 这时苏越突然悠然说道:“飞飞,你这样子煞费苦心是没有用的,这小子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领悟不了你的良苦用心。他怎会知道你和林卓雅纠缠是为了引那个杀人凶手出来呢,一定误会你三心二意了。看,你的用心我一直看的清清楚楚,永远不会误会,你对着那小子献殷勤,反而忽略我,实在是买椟还珠啊!” “闭嘴!”夏飞飞只觉得苏越啰嗦,忍不住向他吼道。 沈墨听了苏越这话,心中却是惊讶万分:“杀人凶手?这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你小子不成器,陷到感情里一头出不来了。”苏越啧啧说道,面上大有不屑,“先前在东明界界河渡船之上,飞飞的侍君叶晨惨遭毒手。飞飞为了压制这件事情,避免众人恐慌,才刻意用林卓雅转移大家的视线。原本以你直觉之敏锐,早该瞧出来不对了。可惜啊,男人犯起嫉妒的毛病时候,眼睛里耳朵里就听不见别的东西了。”又转头对夏飞飞说道:“飞飞,我说的可对?我始终是最了解你心意的人。你但凡肯多信任我一些,便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了。” 夏飞飞闻言,冲着苏越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子,才一脸嫌弃地说道:“我初次见你时候,见你也长得人模狗样的,只觉得你气质清冷,飘然出尘。之后你虽然一直犯病,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蠢事,我仍觉得你这张脸是能看的。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转了一副嘴脸,活脱脱青楼里的过气小倌一般,一脸卑贱相。难道是在东明照影壁里烧坏了脑子不成?” 苏越却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微笑着道:“你说这些话真是太伤人了。若不是我知道你内心实则是爱我怜我惧我畏我,我又怎肯这般低三下四伏低做小?你那个侍君林卓雅,号称是神捕的弟子,实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若是把事情交给我办,早就抓到杀人凶手了。你也不必这么累,里外不是人。你为什么不肯信我一回?” 第142章 顶罪 苏越的办事效率果然很快,夏飞飞默许他干预的当天晚上,他便扬言找到了凶手。林卓雅和江寒跟过去看时,只见一个紫衣小姑娘面色平静地躺在角落里,身上长长一道剑痕。江寒一眼便认出,那是众妙门的曲紫雯。 “她就是凶手。”苏越一本正经地讲道,“她的隐匿之法,明明白白是昔年季牧野的路子。单凭这一条,无论在人修界或者妖魔界,都足以直接判她死罪了。何况她已供认不讳。季牧野的门人举止乖张,张烈和华光大概是得罪了她,便惨遭毒手。自东明界之后,她又用隐匿潜伏在队伍之中,只因无名剑宗弟子和你手下的那些剑修素不相识,反被她钻了空子。” 这个说法和林卓雅推测到的情况大相径庭,中间亦有许多不合理之处。林卓雅正要开口反驳,突然感觉到夏飞飞在他后腰处狠狠拧了一把。林卓雅吃痛,回头望时,却看到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头扭开了去。 林卓雅以为是自己错觉,急忙收摄心神,开口问道:“动机呢?她为什么要杀人?” 苏越像打量傻子一样看他一眼,道:“季牧野的门人做事,哪里需要什么动机?” 林卓雅说:“季牧野的门人虽然无恶不作,却从来不会敢做不敢认。既然杀人时候留书说‘杀一人,救一人’,必有缘故。第一次杀人,张烈死,江寒活;第二次,华光死,却又救了什么人去?第三次,叶晨死的更是蹊跷。这一切没有查明,怎么能随意指认真凶?” 苏越对他的这些质疑不屑一顾,只是望着夏飞飞,唇边带笑:“对于这个结果,你满意吗?怎么样,你家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干?” 夏飞飞抬头望天,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苏越便笑道:“若是真凶不是她,我可再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有些人就是多事,凡事都要寻根究底,可天下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说的明白?最重要的是,将真凶绳之以法,今后便不会有人无辜惨死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夏飞飞不由得心神一动,缓缓说道:“从此真的不会再有人无辜横死?” 苏越点头:“这个自然,我拿我的声誉作保。” 江寒在一旁凉凉说道:“你的声誉?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声誉可言?整个人都是卑鄙无耻皮厚倒贴的货色!” 夏飞飞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甚好。”便不再言语。 林卓雅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突然看到夏飞飞求恳一般的目光,心中一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记忆中的她一向骄傲,就连被荒月山寨中的人送上刑场受刑,她也没有求过他放她走。上次她对他这般恳求,还是在海洲城里中了毒,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 江寒看了看林卓雅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问道:“真的是曲紫雯?” 林卓雅无奈地点了点头:“季牧野的门人,人人得而诛之。”他早早探查过曲紫雯的灵力,知道她确是季牧野门下客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曲紫雯会遭到什么下场,便是再一目了然不过的事情了。这个一向古灵精怪、活泼得有些过分的少女,在听了苏越的处置决定后只是低头盯着脚尖看,安静得有些反常,似乎魂飞魄散这种刑罚算不得什么一样。 “一报还一报。”苏越微笑着说道,“你杀了他们三个人,自然也该遭受和他们相同的命运。” 曲紫雯极其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开口对夏飞飞说道:“听说你有一招碎梦刀,可以让人在梦境之中死去。我想试一试。” 夏飞飞低声对她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心中可有什么不甘?” 曲紫雯道:“你懂什么?我高兴杀人,你管得着吗?再这样假惺惺,小心我把你做过的事情都抖出来!” 于是梦幻般的刀光再度亮起。在刀光照见曲紫雯脸颊的时候,她突然声音怨毒地对夏飞飞说道:“你这个冷血自私的女人!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真爱的!你必将追悔莫及!”她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面容最后归于平静。她甚至绽开了甜美的笑容,在弥留之时,想必做了一个美梦。 “别怕。”江寒冲过来拉夏飞飞的手,想给她一点支持,却发现她神态自若,心中恍然,不由得暗骂自己多事: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在意过真爱了,恐怕巴不得一辈子没心没肺,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吧。 “这是一场仇杀。”苏越给整件事情做总结性陈词,“众妙门的小弟子看不惯飞飞的侍君比她多,就暗中杀人泄愤。”此言一出,林卓雅的脸上就显出大大不赞同的神色,但却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苏越又转头向夏飞飞温言说道,“飞飞,今后这种勾三搭四的事情,还是少做一点为妙。道侣贵精不贵多,有我一人就足够了。”其语气令人恨不得抽他两个耳光。 终于勉强说服了江寒和林卓雅,两人走后,苏越便凑上来向夏飞飞邀功:“如何?你要怎么样报答我?” 夏飞飞突然道:“你大张旗鼓,寻了这么个替罪羊,便想要我报答你?你不就是觉得我在徐长易面前,落了你面子,所以这几天大献殷勤,希望我帮你描补回去吗?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自我陶醉到这般境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越像被说中了心事一般,尴尬一笑,继而强辩道:“怎么是替罪羊?至少华光和叶晨,确实是死于她手。” 夏飞飞道:“我只是替她寒心。不过?” 突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也知道寒心?” 夏飞飞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红影子越走越近,正是风霁夜,唇边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直直望着她。 “我救了你两次。”风霁夜冷冷说道,“你既然声称和我非亲非故,毫不相干,救了你,便非要有人死不可。所以小雯才代我杀了华光和叶晨。如今为了安抚你手下人的情绪,她被推出来受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我怎么不知道?”夏飞飞忍不住说道。 风霁夜道:“第一次,你出言不逊,我本该杀你的,却忍住没有杀,这算不算救了你一次?第二次,你明明知道我在旁边看着,却跑去和别人你侬我侬,我也该杀了你的,可是实在不忍心,只好转头教小雯杀你一个不得宠的侍君。前后算起来,难道不是救了你两次吗?” 夏飞飞听着他颠三倒四、毫无道理可言的话,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冷笑道:“想杀一个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杀,这就叫救了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道理。” “这有什么稀奇的。”风霁夜道,“若不是……若不是因为……我不能杀你,单打独斗,你又哪里是我的对手?每次都拉个傻男人替你出头,亏你好意思?” 夏飞飞大声说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起码不会像你一样,骗人顶罪,又不给好处。你知道不知道曲紫雯临死前做的什么梦,要不要我详细讲给你听?” 风霁夜素知曲紫雯私心仰慕自己,见夏飞飞脸上神色,自然猜出曲紫雯临死之时做的梦定然和自己有关,冷笑一声说:“她做了什么梦,和我什么相关?她喜欢我,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连碰都没碰过她,若是她这样还误会了去,我有什么办法?再者,你以为我愿意和你有瓜葛?若不是为了……你要知道,连染香那个丑女人都比你长得漂亮!” 苏越见两个人情形,越发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还以为风霁夜这般对待夏飞飞的侍君,必定是对她有意,如今看来,却不像是。他看了看风霁夜,又看了看夏飞飞,轻咳一声道:“风兄,朋友妻,不可欺。飞飞她年少无知,若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她。” 风霁夜眼神一跳:“你也想跟我作对?” 苏越苦笑道:“我们一起在东明照影壁里经历了三生三世,实在是刻骨铭心。事已至此,只望风兄高抬贵手。” 风霁夜脸色变了数变,沉默了许久道:“好,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一咬牙,俯身抱起曲紫雯的尸体,仗着艺高人胆大,也不顾乌云盘正在空中疾行,就此飞了出去。 苏越叹道:“曲紫雯活着的时候,只能拉一拉他的衣角。如今死了,却被他抱在怀中。想必九泉之下,她也会瞑目了。” 夏飞飞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活着的时候,我只会想方设法,同你作对。不过,你若死了,我却会大哭一场,为你送行。这样的话,九泉之下,你是否会对我感恩戴德呢?” 苏越神色不变,微笑着说道:“你又在调皮了。曲紫雯对风兄,是毫无道理的迷恋,你我二人,则是心有灵犀的相爱,两者怎能混为一谈?”一边说着,一边去揽夏飞飞的腰。 夏飞飞不着痕迹地避开,向着他嘲笑道:“你的动作还是太生涩了。既无情意,又无技巧。难不成你看起来像青楼头牌一样长袖善舞,招惹无名剑宗一票女弟子对你死心塌地,百依百顺,实则和风霁夜一样,都是虚张声势的绣花枕头,其实只是个雏儿?” 苏越呆了一呆:“啊?想不到风兄居然……”面色变了数变,硬生生转口说道,“你不满我过分招摇吗?以后我改了便是。”想了想,他又说道:“不过现在我在无名剑宗,远不及十几年前风光了。现在宗门弟子,不管男女,除了徐长易外,他们只肯听一人的话。” 夏飞飞知道他说的是沈墨。她也正是觉得沈墨剑道天分高,才挖空心思想拉他入伙。无奈沈墨在无名剑宗的威望,是一把双刃剑。十几年前,两人浓情蜜意时沈墨尚对嫁给她当正夫之事半推半就,如今却以宗门职责为由再三拒绝,实在叫人无奈。 想到这里,夏飞飞忍不住责怪苏越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落到现下这个地步,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你和徐长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这般不肯罢休,非要将他最看重的门派一手毁掉吗?” 苏越脸色黯了黯:“若我说,我先前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子,你信吗?” 第143章 讨价还价 不过无论是夏飞飞,还是苏越,都没意识到这种程度的顶罪只是另一种欲盖弥彰而已。至少,没能骗过林卓雅,反倒被他顺藤摸瓜地寻到了真正的凶手。 当天晚上,夏飞飞跑去安抚林卓雅,林卓雅却一脸淡淡然的样子,无论怎么哄都提不起兴趣。于是夏飞飞越发细致温柔,被逼的急了,林卓雅才冷不丁问道:“你这样累不累?” 夏飞飞的动作僵了一下,林卓雅才理了理衣裳下床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曲紫雯的大师兄,众妙门的那个风霁夜,一定生的很美吧?”他突然说道,“曲紫雯肯为他去死,你为了他,先是那样折腾我,现在又忙着取悦我,其实,不就是怕我把真相告诉江寒吗?” 林卓雅仰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喝点酒,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这么折腾,譬如说先前,你只要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不想我再追查下去,我大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再譬如说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为你保密,我自然会什么人也不告诉。所以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还想读会儿兵法书。”林卓雅说道。 夏飞飞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因为她知道,林卓雅此时说的是气话。她若是就此离开了,对方也就心冷了。所以她赖在他身边不走,非要品尝他酿的美酒不可。待到林卓雅真的给她尝了,她便开始借酒装疯,装痴卖乖,林卓雅拉都拉不住她,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一路滚到了床上。 “飞飞,风霁夜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林卓雅最后无奈地说道。 夏飞飞喉咙里似乎是发出了“嗯”的一声,又似乎没有。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总体来说,这是林卓雅这么多年来,过的最快乐、最满足的一个夜晚。当那些温暖的紧致的幸福感满满包裹着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愿意去考虑这份幸福里有多少杂质,从前的那些不快、猜疑和算计突然间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啊明日愁。”在他心中彷佛有一个声音这么说道。 这是真正的双修,付出多少,回馈多少,阴阳循环之中,双方的修为都有增长。第二天林卓雅醒来查看的时候,夏飞飞早已不在身边了,只有枕边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发香。 林卓雅微笑,神清气爽地起身,理好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站在外面的江寒。 江寒此刻和林卓雅的关系,比初见之时要好了许多。此时他更不迟疑,向着林卓雅身后的房间张望一番,才叹道:“我原以为她此刻还没起身。想不到传闻是真的。” “传闻?”林卓雅不由得重复着他的话。和林卓雅的意气风发相比,江寒的脸色明显有些憔悴,想是昨天等了一夜的缘故。 江寒紧紧望着林卓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传闻说飞飞和那个苏越好上了,两人正在四处秀恩爱。无名剑宗弟子因一向不待见苏越,因此传言颇为难听。” 事实上,无名剑宗弟子不待见的,又岂止是苏越一人。早有传闻说夏飞飞在苏越沈墨两人之间周旋,欺骗沈墨的感情,先前她对苏越爱理不理,一直冲沈墨献殷勤的时候,无名剑宗弟子对她的恶感倒还弱些,如今突然间见她放弃了沈墨,和苏越形容亲密,便有很多人为沈墨抱不平。 几天后,两个人在乌云盘的外围云朵上坐着,一边吃东西一边讨论着一些严肃的合作话题。苏越冷不丁开口说道:“知道吗?沈墨病了。” 夏飞飞正在吃云英糕,闻言差点被糕呛了,忙抢过苏越的水来喝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修者也会生病?而且我记得他似乎不是第一次生病了吧。他在床榻之间倒是很生猛,想不到身子这么羸弱。” 本来和男子相处之时,最忌讳提起别的男子,更何况是床上功夫这等私密的话题。可是既然对方是苏越,夏飞飞便毫不顾忌,恨不得他心中泛堵,最好知难而退才是皆大欢喜。 苏越听她这么说,丝毫不见有动怒的迹象,只是盯着她手中的水看,笑着说道:“原来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只是嘴硬而已。否则,怎会连我喝过的水也不介意?” 夏飞飞怜悯地望了他一眼道:“难道你就没听人说过,我从不介意和你这种年轻貌美又干净的男人有过一段什么?不过是喝口水而已,我只是怕你在水里下毒,所以才故意要喝你的水,你怎么能七想八想的想到这么多?这和我是否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 苏越脸上落寞之色一闪而过:“原来你始终不信任我。连这些糕点,都让我先尝过,你才肯吃。我起初以为,这是情趣,原来你在防备我。” 夏飞飞点头道:“像你这么心机深沉,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放过的人,我怎么能不小心防备?” 提起徐长易,苏越脸上平添了几分愤怒和焦躁不安的情绪:“提他做什么?他负了我母亲!他始终不肯承认我,不管我做什么!他已经整整十九天没理过我了!……” 夏飞飞十分无语地望着他。徐长易就是苏越的逆鳞,一旦提起他苏越就会像失去了理智一般大喊大叫。但是夏飞飞这次却是有意造成这样的局面的。她凑了过去,拍拍苏越的肩,一副安抚劝慰的模样,然后,吻上苏越的唇。 苏越狂乱之中能感到一条温暖滑腻的东西在他唇舌之间游走,那种舒适和酥麻之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的心情竟然渐渐平复下来,开始专心致志于回应。然后他就僵住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解开,夏飞飞的手都快摸到下面去了。 “手拿开。”苏越挣脱出来,喘着气说道,“我不是林卓雅,没那么将就。” 夏飞飞的手动都没动,就那样子放在他腰间。“别总吊人胃口。你自己知道,你有什么,我要什么。明明在幻境之中时候我们都神交了无数次了……”她有些不快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苏越面色很是阴郁,只有在提到徐长易的时候他才会撕下他虚伪的面具,显示出真性情,“就算我爱你不能自拔,你也爱我不能自拔,愿意为我遣散所有侍君,当我的双修道侣,但只要他不同意,我们就是不被祝福的,我便不会同你在一起。” “你做梦!”夏飞飞说道,“我每一个侍君都比你出色,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放弃他们?对我而言,你只有元阳还有点价值,反正你都金丹瓶颈了好些年了,留着它也没什么用。” 苏越冷冷盯着她,沉默了良久方道:“这么说来,在东明照影壁中你说的话,全都是在骗我了?我不信!” 夏飞飞道:“幻境之中的话你也当真?若不是那样,我们如何才能破壁而出?你反倒怪我?你自己骗人的话难道还少?你骗了杜邀月,骗了杜明,骗了陈玄真,骗了无名剑宗上下所有人,所以徐长易才会对你心灰意冷,再也不理睬你。换了是我,将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恐怕早就杀了你吧?” 苏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压抑住自己的愤怒,缓缓说出一个数字。 “什么?”夏飞飞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 “丹药。金丹期修士合用的丹药。大培元丹和大聚气丹,各一万瓶。足够你挥霍了吧。”苏越咬牙说道。 “可是这些丹药,我手下的炼丹师也会炼啊。”夏飞飞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何况,等我再寻几个人双修,便可突破金丹,进入元婴期了,这些丹药会变成累赘的。” “那换成九转培元丹和九转聚气丹,各一百瓶。”苏越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 夏飞飞点点头,一脸欢喜的神色:“好啊,不过无名剑宗的金丹都死的差不多了,那么多大培元丹和大聚气丹也没人用,不如一起给我吧?”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如同任何一个含情脉脉看着情郎的怀春少女那般。 若是能和她长相厮守……苏越心中一动,但他立即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你跟我一起去徐长易面前,就说你看上了我,要娶我当小侍。看他怎么说。他若反对,便证明他仍关心我。他若赞成……” 夏飞飞心领神会,接口道:“他若赞成,我便取了你的元阳,然后对你始乱终弃,施施然走人,看他会不会安慰你。” “不必了。”苏越摇头说道,“始乱终弃太过凄惨。你只要被我捉奸,我便有理由撕毁前约。对了,沈墨就是一个现成的人选,对你分明余情未了,欲拒还迎,你若去爬他的床,他就算面上恼怒,心里还是愿意的。” “啧啧,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贤惠。我改主意了,就对徐长易说我对你一往情深,愿意娶你当正夫,你觉得如何?”夏飞飞道。 苏越犹豫了一下:“万一他同意了呢?” 夏飞飞微笑着说道:“我的正夫可不容易当。一要贤惠大度,二要足智多谋,三要公道正直。我手下侍君只会越来越多,正夫便负责为我安排夜间双修之事,自己却不可争宠。除此之外,正夫要文武双全,既能飞剑御敌、指挥战阵,又能炼丹炼器,教化侍君。还有,正夫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谈吐大方,厨艺高超。还有,为公平起见,正夫侍寝自然是众人中最少的一个,更需要床技出众,情趣盎然,让我印象深刻,否则,凭什么侍君屡屡更换,正夫之位却稳如泰山?” 第144章 熊孩子苏越 所有的事情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快地,夏飞飞和苏越事先的讨论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徐长易根本拒绝见到两人。无名剑宗再落魄,还是寻得出两个凝脉期的弟子的。他们一副守护的姿态,站在徐长易的房门之前,冷冷地盯住苏越看。 “掌门人吩咐,他正在潜心修炼,一概闲杂人等,概不会见。” “这似乎是我的飞行法器啊。无名剑宗客居于此,倒是很霸道啊。”夏飞飞讲道。 不多时程若谦从房间里走出来,向着苏越说道:“掌门人已经昭告天下各大门派,逐你出宗,你还来做什么?你犯下这等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凭什么认为掌门人会原谅你?” 苏越闻言大吃一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整个人都呆滞了。 程若谦理也不理,又向着夏飞飞低声说道:“你……我知道你一贯喜新厌旧,可沈师兄……他那般待你,你哪怕是哄他,就不能多哄一阵子吗?” “哄?”夏飞飞冷笑道,“我要怎么哄他?我好话说尽,能给他的都给了,难道要我把我所有的男人都杀了,只和他一个人好,然后守着天绝山那种早晚要沦陷的地方吗?”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的触动了近日的伤心事,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程若谦一惊:“你何必这样说话。掌门人说,你是此间主人,他本该对你礼遇有加,可是既然你这般对待沈师兄,就是整个无名剑宗的仇人。你和无名剑宗有些渊源,后来却叛宗而出,原本看在沈墨面上,掌门人不打算计较,可现在……就算你已出师好了。” 这个时候苏越突然抬头讲道:“沈墨沈墨,沈墨在他面前倒真有面子!沈墨有多好,他竟连亲生儿子都不认了吗?虎毒尚不食子,可他呢?” “苏越,你是最没有资格讲这话的人!”程若谦再也按捺不住,收敛起脸上一贯的笑意,正色说道,“一来,掌门人从来没有说过你是他儿子;二来,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父亲,可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暗中偷袭他,将他囚禁在乱石山枕霞洞,一门之主竟被你软禁了十数年!你又一手遮天,利用杜师伯和我师父,倒行逆施,将整个门派搞得乌烟瘴气。你辜负了掌门人对你的栽培和期许,你毁掉了他毕生的心血。你还有脸称他为父亲?你简直禽兽不如!” 程若谦从来都是一团和气,然而他此时一腔悲愤,有感而发,字字句句,分量极重,两个守在门口的无名剑宗弟子也随他一起愤怒地盯着苏越。哪怕他们三个人修为不高,但是单从气势来看,却是势不可挡。 苏越却毫不畏惧,冷冷地回望着他们。半晌,他才慢慢说道:“我们父子之间的恩怨情仇,你们这些小角色如何懂得?若真想仔细算算这笔账,也该是我们父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房中突然一声沉重的叹息声传来:“罢了,若谦。你叫他进来吧。”正是徐长易的声音。 程若谦犹豫道:“可是师尊——” 徐长易道:“无妨。” 苏越得意地瞟了程若谦一眼,便举步走进房间。他这个时候自然没忘记拉着夏飞飞的手一起进去。门口的两名弟子要拦,程若谦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然后夏飞飞就再次看到了徐长易。这还是她第二次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打量这个人。不得不说,徐长易的容貌和气质都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完美的,宛如久而弥香的醇酒一般迷人。他身上彷佛汇聚了天底下所有男子容貌气质上的闪光点,却融合得那么恰到好处,令人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 夏飞飞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就像望着梦中的天神那般,直到被苏越冷不丁推了一把,她从从这种痴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看什么看?”苏越难得以愠怒的口吻说话,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在那一刻夏飞飞几乎都要以为他在吃醋,但是她却弄不明白,他吃醋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徐长易。 苏越上前几步,挡在徐长易和夏飞飞面前,只留给夏飞飞一个后背。原本苏越身姿挺拔,背影也颇为勾人,但是既然见过了徐长易,苏越这种尚且青涩的货色便如湖泊之于大海,一下子黯然失色起来。 “父亲,这是我在东明照影壁中结识的女子,希望你成全我们。”苏越说道,他突然端端正正地朝着徐长易跪下了。 徐长易的心神一阵恍惚,他彷佛看到许多年前,自己的大弟子吴子成,那个被自己托付了最后全部情感的吴子成端端正正地跪在自己面前,冲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师父,是我对不住你。是,都是我的错。我在东明照影壁中结识了一个女子,她是妖族,可是我再也离不开她了。” 苏越见徐长易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同的神色,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惊喜,继续大声说道:“虽然飞飞她名声不是很好,身边又有一大群侍君,可儿子既然已经认定了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给她当侍君,随她去了。还望父亲成全,能够出席她的纳侍酒宴。” 苏越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一遍遍冲击着徐长易的耳膜,但是徐长易却早已经听不见任何话了。恍惚之中,吴子成那风华正茂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跪下去,徐长易眼前全是吴子成的各种表情: 他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负了你。都是我的错。我接到了那份信,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痛苦地说:“我知道人和妖魔势不两立,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绝望地说:“要不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对整个蛮荒界都有了交代。” 然而他的这句话却成为压倒徐长易的最后的稻草:“我罪该万死,我先斩后奏。其实……其实我和她已有肌肤之亲,她……她已经为我生了一个女儿。对,我怕你生气,所以瞒了你足足一年……” 当时,徐长易终究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将他一脚踢翻在地。 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吴子成在徐长易门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徐长易本想杀了他,最后却还是放了他。 “你毕竟是我的大弟子,一向受我器重。若是杀了你,整个宗门会怎么想。何况,这件事情是越儿的错。是他模仿我笔迹,偷盗我印信,篡改掌门命令在前。”徐长易冷冷说道,“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是这件事情,你最好能捂得严严实实!” 从此,吴子成便彻底淡出众人的视线,再没有人认为他会成为下一任掌门人;而喻筱敏成为无名剑宗的内门弟子,受尽纵容溺爱,却始终没有学到师门绝学;徐长易则开始深居简出,命二弟子君不同全面接手宗门事务。 转眼之间,十几年过去了。徐长易被苏越秘密关押,而无名剑宗也终于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朦胧之中,徐长易依稀看到苏越的唇边挂着微笑,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彷佛在幸灾乐祸,又彷佛理直气壮,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冤孽!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一缕黑血从徐长易唇边沁出,他就此昏了过去。 苏越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他设想过无数次可能发生的场景,甚至想过徐长易可能会提剑杀了他,却从未料到,眼前这般情景。在他的心目中,徐长易是百毒不侵、经历任何风浪都会面不改色的强力人物,却从未料到他会被自己激怒至此。 夏飞飞的反应却远比他迅速。她见徐长易昏倒,似乎有从座上跌下的趋势,忙一把抱住他,轻轻放置在床上。徐长易的身体轻的吓人,和他的体型全然不符。 夏飞飞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探徐长易的脉搏,突然间就被苏越狠狠地推开。 “不准你碰他!”苏越恶狠狠地说道,“他只能属于我母亲一个人!” 夏飞飞愕然,随即冷笑道:“他当日破开你的束缚,从乱石山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了暗伤。后来据说又和妖族的高手对拼了一记,已经是强弩之末。记得当日我想借他之手挡住苏澈追杀,当时就发现他身体虚弱得不像话,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所以才邀请无名剑宗一干人等来乌云盘做客。若不是他无力再战,当日又怎会放场上残余的妖族逃逸?若不是他急于调理伤势,以他堂堂掌门人的身份,怎么会屈尊来我的地盘上做客?前几日听说沈墨走火入魔生了病,以他对沈墨之重视,想必不顾自身安危,又给沈墨渡了些修为。他本已经受不得任何刺激,你却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所以……” 苏越目瞪口呆,然而夏飞飞的分析有理有据,哪怕他怒火中烧,也不得不承认夏飞飞所说,是事实的可能性很大。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提醒我?”苏越气急败坏地吼道。 “因为,因为我也是刚刚想到而已。”夏飞飞回答。 苏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他声音突然间就变得有些嘶哑了。他嘶哑着声音说:“我现在心乱如麻,状态不佳。求求你,求求你为我父亲渡些修为,再探查下他的身体,看我究竟应该炼什么药,才能治好他?” 夏飞飞果真将徐长易的身体上上下下研究了个遍,她的神色也渐渐变得严峻起来。 “如何?”苏越声音颤抖着说。 夏飞飞神色古怪地望着他:“苏越,有一个消息,你若听了,可一定要挺住。” 苏越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了一些道:“现在不是你故弄玄虚的时候。” “这是一个秘密。一旦说破,就要在无名剑宗引起轩然大波。”夏飞飞斟酌着字眼,“不过,我觉得,那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少废话!” “还记得我逃离无名剑宗时候,炼制的敛息纱和魅影面具吗?这是一种易容改装的东西。”夏飞飞说道,“徐长易身上,佩戴着类似的东西,炼制思路如出一辙,但是手法却高妙异常,连我也看不透,因此效果才能蒙蔽普天之下所有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据我观察,徐长易的真实面容,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夏飞飞说道,“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是你的父亲。因为,他其实是一个女人,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第145章 因果 “这不可能!”苏越嘶声说道,“你谎话连篇,信口雌黄!凡天下易容改装的法宝,都有破绽,怎能蒙蔽所有人?” 夏飞飞冷笑道:“你还嘴硬?敛息纱和魅影面具的炼制方法,难道不是你教会我的吗?按照理论推演,当炼器手法到了极致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浑然无破绽?” 苏越愣了一下道:“我何时教过你什么炼制方法?你胡言乱语攀扯些什么?这些易容改装的邪门歪道,我连见都没见过,怎么会教给你?” 夏飞飞的脸色变了。虽然她情急之间说漏了嘴,那炼制方法是前世所学并非今生,可明明白白是苏越传授的。他可以否认说没有教,但不至于说见都没见过。 还记得前世之时,苏越微笑着告诉夏飞飞这种炼制方法,笑容里带着几丝惆怅:“根据理论推演,当炼器手法到了极致之后,便可浑然无破绽。可惜我才疏学浅,有很多纹路咒文看都看不明白。但,哪怕只是窥见神器的一丝影子,也足以做出敛息纱和魅影面具这种遇强则强、极为实用的东西。” 夏飞飞当时问:“你见过神器?” 苏越当时点头:“当然。我哪怕成了傻子,把自己都忘记了,也不会忘记当时见到神器的震撼。” …… 夏飞飞心乱如麻,感觉有些真相要呼之欲出,这种感觉纷乱慌张,明明满怀期待却又不忍去细细辨识。终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开口说道:“这些易容改装的物事并非普通的法宝,更不是歪门邪道,这是神器,真正的神器。” 苏越更是恼怒,向着夏飞飞吼道:“在他面前,你也敢信口开河?这么拙劣的谎言,我怎么会相信?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神器吧!”夏飞飞破釜沉舟般地说道,“其实,我现在很是好奇,她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想到一个让她很难接受的可能性。 “住手!”苏越向夏飞飞扑了过去,却被夏飞飞轻描淡写地挥手避开了。 “你在金丹顶峰的层次上停滞的时间太长了。”夏飞飞向苏越说道,“现在的你,其实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苏越怎肯就此罢休,直接招出以心神凝练的飞剑,向着夏飞飞砍去。夏飞飞毫不畏惧,唤出碎梦刀相迎。两人就在徐长易的床边你来我往,相互拆解。幸好他们对刀剑的控制已经达到相当高明的地步,徐长易才没被刀光剑影波及到。 然而,两人在刀剑上的造诣相若,论修为,苏越略高,可是徐长易就在旁边,苏越投鼠忌器之下,竟有几分畏首畏尾,自然就落了下风。 但是夏飞飞能感觉到,苏越的帮手苏澈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朝这边赶来。这里毕竟是夏飞飞的主场,她炼制了这件空间法器,对其间气息的流动、修者间的冲突有着极其敏锐的感应能力。苏澈以元婴期的修为,碾压般地击飞了一个个敢于拦截他的无名剑宗弟子,终于赶走了程若谦和房间门口的两个守卫,破门而入。 “阿澈!不要乱动!”苏越大叫道,“你若再动,她就会对他不利了!”他话语中的“她”,自然是指夏飞飞,“他”是指徐长易。对于这一点,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苏澈硬生生止住前行的势头,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瞪着夏飞飞。只见夏飞飞好整以暇地立在徐长易身边,碎梦刀正指着他的要害之处。“再敢往前走一步,他便魂飞魄散,再无生机。”夏飞飞冷冷说道。 “倘使你杀了他,你以为你还能活吗?”苏澈冷笑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苏越却拼命阻住他试图前进的势头:“这个女人是认真的。” 苏澈看了看苏越,“啪啪”两记耳光既狠又快的出手,打得苏越眼冒金星:“你喜欢她,自然替她说话。不过是和她在那面破墙壁里历劫而已,你就迷了心智?告诉你,你这些天的丢人现眼我看够了,给我滚开!” 苏越紧紧抱住苏澈不肯撒手:“你打,你打呀。可是她真的是认真的。我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说的。这个女人是个真正的疯子。当年我调查过她。她为了报复一个山寨,竟然在渡劫时候拉着全山寨人一起被雷劈,把自己都快烧焦了!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他在她的手中,你不能这么冲动,否则必将抱憾终生。” 苏澈狠狠地推开他:“我已经抱憾终生了!我当时就不该听信你的话,帮你镇压吴子成。他愿意跟谁好,和我们什么关系?他是修炼了化石神功的人,就算感情淡薄,辜负了母亲,也算不上什么错事。我……我不该听信你的胡言乱语,结果一错再错。他这些日子里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你知道吗?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兄弟两人开始互相推诿责任,扭打成一团。突然间夏飞飞幽幽的声音传来:“原来她长这个样子啊!真美啊!你们是不是觉得,她有几分像我呢?” 苏越和苏澈一惊,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一堆透明如蝉翼的物事堆在夏飞飞脚边,她的手指已经被灼伤,伤痕触目惊心,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盯住床上那个女子。 “她是谁?徐长易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苏澈怒吼道。 苏越却只觉得耳边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眼前一片发黑。 他彷佛又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那天,他在徐长易的石床之上发现了一个睡梦正酣的女人。她哪怕是在睡梦之中,也显示出绝世的风华,就如同凝聚了普天之下的所有美丽那般。 那天,苏越彷佛在懵懂之中推开了一扇大门,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生动美妙鲜活起来。鬼使神差地,他走近了她,握住她的一缕散落的长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仔细辨别那种沁人的芳香。然后,她便醒了,惊诧莫名地望了他一眼,狂奔着逃了出去…… 苏越终于回过神来。 “别嚎了,她就是徐长易。她是我们的母亲。化成灰我也认得她。”苏越对着苏澈轻声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跟她比?”苏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冲着夏飞飞骂道。 苏越摇摇晃晃地走向徐长易,似乎都要站不稳似的。他像是要仔细端详徐长易,却有几分不敢看的样子。突然间,他看到了旁边脸色惨白的夏飞飞,于是便慢慢地扯开一个笑容。 “其实,若说你长得有几分像她,实在是抬举你了。不过,这也是你天大的福气。不是吗?”苏越说道。 夏飞飞听了他这句话,笑了一笑,突然间脸色就正常起来。她眼波流转,光华慑人,高高仰着头,宛如九天神女一般高贵不可侵犯。她拿眼睛斜斜瞟向苏越,微笑着说:“是啊,也许这是我的福气。不过,这种福气,我但愿我没有才好。” 夏飞飞一面说,一面自苏越和苏澈两兄弟中间穿行而过,向着门外走去。两兄弟只忙着救治恢复了女身的徐长易,窘迫而无助,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才好,自然没有工夫去注意她。 于是夏飞飞的身影渐行渐远,她竟然还哼着莫名其妙的歌:“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那天晚上夏飞飞宿在林卓雅处。她命令他弹了一首又一首曲子,等到他彻底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中时,却突然扑了过去,直接将他按倒在地,一把握住。两个人就在地上交换了几次体位,分外激烈和缠绵。 “江寒今天来找过我了。”事罢之后,林卓雅想起江寒的嘱咐,硬着头皮说道。 夏飞飞的手正探在林卓雅的胸前玩弄那两颗茱萸,闻言不免有些坏了兴致,皱眉道:“他又吃醋了?” “不,他向我追问叶晨之死的真相。”林卓雅道,“他是个聪明人,我快瞒不住了。” 夏飞飞冷笑一声说:“若你真心想瞒,自然有办法瞒住。” 林卓雅紧紧盯住她的眼睛:“为什么要为风霁夜隐瞒?” 夏飞飞不耐烦地把手从他身上拿开:“因为我觉得他器大活好,花式新奇。我爱死他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林卓雅摇摇头,叹道:“飞飞,你为了掩盖一个谎言需要说更多的谎言,这样真的不累吗?其实……其实你功法晋级这么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再次被袭击了。他额间的芙蓉花是花妖的命门,而身下胯间则是全身上下最直接最刺激的部位,当这两处同时被人掌握的时候,答案不言而喻。 “你……你今天情绪不大对……”云雨过后,林卓雅终于说道,“服侍你从来都是侍君的职责。如果双修能让你忘记难过的事情的话……但我觉得,你既然毫不犹豫来寻我而不是江寒,应该看中的是别的吧?” “这么不自信?”夏飞飞漫不经心地说道。 林卓雅微微笑着点头:“是的。你一直忌惮我。关于这点,你我都明白,不必说太多。” “好吧,的确。”夏飞飞支起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林卓雅聪慧俊雅的面容,“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恋了。他们一起夺来了某件宝贝,女人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然后男人把女人害死了,拿走了宝贝。但是事后,有人发现男人的初恋和那个女人长得有几分相像。你觉得男人选择和女人好的时候,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初恋,还是为了图谋那件宝贝,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第146章 纳沈墨 无论是江寒还是林卓雅,都算得上是聪明人。但是江寒的聪明来自博览群书后的世事洞明,林卓雅的聪明则更多地体现在事物细节方面的观察和符合逻辑的大胆推理上。 所以林卓雅听了夏飞飞这段没头没脑的话,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便回答道:“其实真相如何,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他对不起你。是不是?”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猜出那两个人,一个是夏飞飞,另一个恐怕便是苏越。 夏飞飞却摇了摇头:“不,真相很重要。譬如说我害怕失去自由,也很怕死,但是在两者之间,总有我更怕的东西。所以还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林卓雅定定地望着她,笑了:“那你是更怕失去自由,还是更怕死呢?” “不,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夏飞飞喃喃说道。 林卓雅眼神里露出怜惜的神色,他忍不住将夏飞飞拥入怀中:“看得出,你离开百蛊界的这些年里,受了不少苦。如果当初……”他自然以为夏飞飞认识苏越,是在认识他之后的事情。 其实他还有话没有说,如果当初他再强硬一点,能庇护住她的话,是不是她就不用离开百蛊界,不用受那么多苦? 但是这种念头只不过是一瞬。他随即便苦笑,现在的他,却是要寻求她的庇护了。百蛊界,已经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他们不得不带着界宝和界石,四处流浪。 “不想见的人,其实可以不用见了。不想回忆的事情,其实也可以不用再想。”林卓雅缓缓说道。 “我才没有那么弱呢。”夏飞飞突然说道,她从林卓雅的怀抱中争夺出来,彷佛那一瞬的脆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敢欺骗我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正在这时,房屋门前程若谦的声音传来:“夏姐姐在吗?” 夏飞飞和林卓雅对望一眼,彼此都露出不解的神情。此时已是深夜,而夜间双修,对夏飞飞而言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没有多少人敢于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更何况是一项善于察颜观色的程若谦。除非……除非是出了什么紧急事。 夏飞飞披衣而起,尚未回答,便听得门外又有一个声音传来:“飞飞,是我。” 夏飞飞的脸色变了。“你还敢来?”她尖着声音说道。这个声音,她反反复复地听了几生几世,怎能分辨不出来? 林卓雅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默默地打开门,果然见程若谦和苏越两个人站在门口,两个人之间却保持着陌生人一般的距离,显是隔阂非浅。 “夏姐姐,我是来求药的。”程若谦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无名剑宗的掌门人受了重伤。可若想为他疗伤,非得用到一味特殊的药材不可。我记得,夏姐姐似乎在幽明湖边采过几朵黑莲花,不知现在是否带在身边?” 夏飞飞了然地笑了笑。黑莲花是一种极为罕见、却极为实用的药材,徐长易若想以九转返魂香吊命,非得拿黑莲花做药引不可。而黑莲花常常伴生在黑莲火旁,夏飞飞用黑莲火主持采火大阵十几年,才偶然得到了三朵黑莲花,每朵都是价值连城。 “这般贵重的东西,我自然是带在身边的。”夏飞飞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每一朵黑莲花都是价值连城,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凭什么让给你?” 程若谦愣了一愣,此时苏越便开口说道:“飞飞,你是知道她和我的关系的。若你肯忍痛割爱,我永远感激你!” 夏飞飞惊诧地望了苏越一眼:“哎呀,我和你非亲非故,要你的感激做什么用?这东西能吃吗?能用吗?”苏越被她气的哑口无言。 此时程若谦反倒显出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夏姐姐,无名剑宗的家底,我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我们此番来东明界来得仓促,随身没带什么好东西。但是宗门里和黑莲花价值相当的宝贝可不少,只要你肯拿一朵黑莲花出来,无论要交换什么样的宝贝,相信宗门都会应允。” 夏飞飞皱眉道:“远水不解近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何况你们宗门的宝贝再多,也不过是些法宝丹药功法之类,我这些年收集了太多,都厌倦了。如今你想要黑莲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非要现货交易才好。” 程若谦急道:“可是我们此时真的凑不出什么像样的宝贝来……” “若论死物,你们此时自然没有。可是,若论人呢?”夏飞飞循循善诱道,“你也知道,我修习那种功法。平日里,咳咳,是少不了炉鼎的。如今只要你们无名剑宗里,有金丹期以上的男弟子卖身于我,心甘情愿做我的奴隶,随我怎么使用,我便答应,送一朵黑莲花给你。” 程若谦呆住了。他下意识地向着苏越望去,苏越也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愣了一愣,断然说道:“你做梦!我苏越怎能被你如此折辱?”显然,他先入为主,以为夏飞飞是变着法子,在打他的主意。 “某人自视过高,这副自我陶醉的嘴脸,我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夏飞飞摇摇头,看都不看苏越,一本正经地向着程若谦讲道,“其实,据我所知,自从东明照影壁一战,贵派弟子死伤过半,掌门人又亲自驱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出宗,现下贵派金丹期以上的男弟子,怕是只剩一人了吧?我说的那么明白,你难道还要我指名道姓不成?” 程若谦睁大了眼睛。 苏越下意识地以无名剑宗弟子自居,却被夏飞飞毫不留情地指出,他已经被徐长易亲口驱逐出宗的事实。若是这样算,无名剑宗金丹期以上的男弟子,的确只剩下一人,就是几日前静修之时走火入魔的沈墨。 可是,明眼人都明白,沈墨之所以走火入魔,和夏飞飞的朝秦暮楚有莫大的关系,几天前还向沈墨各种献殷勤追着不放,突然一转眼便冷成冰渣了,反和苏越秀恩爱。沈墨的心思无名剑宗的弟子们都瞧得清清楚楚,无不为他惋惜,大骂苏越和夏飞飞道德败坏。沈墨面上装的坚强,实则心中不知道有多难过,他走火入魔之后,半条命都没了,掌门人徐长易亲自为他治伤时,忍不住叹息道:“情之一字,害人害己。” 在这种情况下,夏飞飞突然说要无名剑宗的大师兄沈墨卖身成为她的奴隶,任她怎么使用,程若谦怎么可能同意?这种条件一则传出去,实在太丢宗门的脸,二则对沈墨太不公平。是以程若谦几乎在第一时间反对道:“不行!门都没有!” 林卓雅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突然就笑了。他微笑着对程若谦说:“若谦,沈墨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吗?你为何不去听听他自己的意见?” 最后,根据几方商议的结果,沈墨正式被夏飞飞纳为侍君,这有资格商议此事的几方,自然不包括苏氏兄弟。他们被乌云盘上的所有人漠视着,咒骂着,灰溜溜如过街老鼠一般。然而苏氏兄弟也顾不上理会别的事情。他们得到黑莲花之后,便开始了疯狂的炼药过程。苏越灰头土脸地守在炼丹炉前,苏澈两眼呆滞地给他打下手。但是他们这般尽心尽力,却只得到了夏飞飞四个字的评语,那就是:“自作自受”。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沈墨和夏飞飞的洞房花烛夜素淡无比,无花无酒,无人观礼。夏飞飞走进沈墨的房间,看到他正坐在水镜前呆呆地望着满头白发,不知道为何,竟生出几丝愧疚的心思。 “沈墨,你从此就是我的剑。我会好好待你的。”她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沈墨一向拿她没办法,起初还闹别扭故作矜持,但夏飞飞何等人也,装得了淑女,耍得起流氓,沈墨这点道行,着实是不够看的,勉强挣扎了几下,便败下阵来。 夏飞飞突然觉得庆幸,若不是徐长易性命垂危,无名剑宗有求于自己,以沈墨的脾气秉性,是断然不肯随随便便抛弃师门嫁给她的,他只会痛苦纠结到内伤,然后等待着上天给他一个能够说服他自己的理由。 “沈墨,你的性子太闷,这样很不好。”中场休息时间,夏飞飞突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地对他说,“你明明想要一件东西,却想装作不想要的样子,哪怕别人看透了你的欲盖弥彰,将你要的东西送到你眼前,你还是这样爱理不理,这般高姿态。这样迁就你,我很累,真的很累。” “今后,我不会这么迁就你了。我就躺在这里,看你怎么猜我的喜好,怎么说,怎么做。”夏飞飞对沈墨说道,懒懒地躺在床上,背对着沈墨,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姿势。 沈墨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扳过来,细致轻柔地吻她,抚摸她,一路向下,细细地探索,轻重合宜,缓急有度,绝不肯轻易略过一处。这场较上半场来说,更加淋漓尽致,到了最后两人竟有了几分飘飘欲仙、不知身在何地的错觉。 “其实,我真的不是高姿态。”沈墨轻轻在夏飞飞耳边说,“我只是……被你欺负得太狠了,有些惧怕。我怕我把我的心捧出来,你再把它扔到地上摔碎成渣,还踩上几脚。我……我只不过是想保护好自己而已……” 第147章 敬茶 当天晚上宾主尽欢,第二天,新侍君向哥哥们敬茶的时候却出了点小麻烦,这点小麻烦,自然是来自江寒。 江寒挑眉看着将茶捧到自己面前的沈墨,就是不肯接杯子,坐在位子上冷笑着说道:“听闻妻主用一朵黑莲花换来一个侍君,我还当是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原来却是个白头发的……”他平时说话文质彬彬,颇有书卷气质,但是发起疯来的时候却堪比深宅大院中的妒夫,尖酸刻薄。 沈墨仍旧捧着杯子站在那里,双手稳稳的,没有颤抖一下,想是夏飞飞事先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 江寒见状越发恼怒,夏飞飞这几日不是去寻林卓雅,就是和无名剑宗的人勾三搭四,就连纳沈墨,事先也没和他说过,他各种愤怒、怀疑、幽怨、失落夹杂在一处,早就打算在敬茶时候狠狠地让沈墨出一个大丑,最好能激他动手,想不到沈墨居然不上当,他怎肯就此罢休? 江寒继续冷笑着说:“我可不敢接你这杯茶。她的主夫之位空悬了这么多年,几次说要给你,也未见你肯应允。若不是无名剑宗人穷志短,为了区区一朵黑莲花将你卖了过来,只怕飞飞还在缠着你嫁给她,我们反倒应该向你敬茶呢。其实这也难怪,毕竟飞飞在无名剑宗呆过一段时间,听说那时你便爬上她的床了?能将一场露水情缘延续至今,还让她时时刻刻对你念念不忘,可见你在床上必有过人之处。不过我听说,你们那个时候,其实是偷偷摸摸,被师长知道了,还被狠狠地责罚过?由此可见无名剑宗门派虽小,风气却是正的,对于这种苟且的事情,责罚也是应该的。” 他越说越是不堪,夏飞飞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从沈墨手中把那杯茶夺过来,又拉沈墨在旁边坐下,方笑着对江寒说:“阿寒果真有心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前尘旧事,我从来没和你提过,你却是从谁那里挖出来的?这人虽然碎嘴,记性却不大好,颠三倒四,混淆视听,你何必把这些不尽不实的话当一回事?阿寒这般有心,特特地提出来,是不是在试探我是否忘记你我二人初遇的情景?” 江寒从夏飞飞强行打断了敬茶仪式开始,心中就有几分不自在。闻言更是呆了一下,愣愣地望着夏飞飞。 只见夏飞飞喝了一大口茶,微笑着说道:“还记得那是十年前,我偶然去朱紫界采买东西,正好主城之中一群新科进士在游街,一个个春风得意。其中有一人更是丰神俊朗,被公选为那年的探花使,他从一座名园之中攀折了牡丹花,一回头看见我在看他,便将花遥遥递给了我……” “你够了!”江寒突然说道,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 夏飞飞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探花郎既然金榜题名,我又被他赠了花,岂能没有表示?所以我……” 江寒猛地大踏步走到夏飞飞面前,压低声音说:“不要再说了!你跟我来!” 夏飞飞着看他一眼,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真个随他去了隔壁的厢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沈墨和林卓雅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林卓雅微笑着说道:“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她的意思,修真界的规矩里,这敬茶之礼实在算不得什么。拿这个拿捏人,未免面上太难看。” 沈墨依林卓雅所说,安心坐在外厅,眼观鼻,鼻观心。林卓雅自顾自欣赏四面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厢房的门紧紧锁着,但是两人却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着里面的声响。只听得江寒情绪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声音里不掩愤怒,夏飞飞的声音却始终平和如一,影影绰绰似乎讲的是江寒和夏飞飞的陈年旧事。突然间里面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紧接着隔音阵法的光芒便亮了起来,再也听不见什么了。 林卓雅一愣,回头看着沈墨,只见他突然之间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林卓雅心中寻思这毕竟算是沈墨的好日子,夏飞飞却在这时候和别人滚在一处,担心沈墨生气,忙笑着安慰他:“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飞飞她,一向不那么拘泥于细节。她向来顾念旧情,待你之心,更无可疑之处。你这些日子辛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下?” 沈墨摇头道:“我在这里等她。” 林卓雅微微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再劝。 这一等,便等了两个时辰。沈墨心中百般滋味,难以细说。 林卓雅只淡淡说道:“侍君和夫妻不同,哪怕再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到了此刻,也只有默默忍受的份儿。既然来了,你可明白?”他似乎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提点沈墨,然而这提点之中又带了几分训诫的意味。 论环境,沈墨在灵气相对比较充裕的二重天,林卓雅在灵气匮乏的百蛊界;论出身,沈墨是孤儿,林卓雅是界主之子。资源匮乏的地方争斗更多,更没下限,更上不得台面。而林界主,在百蛊界呼风唤雨的人物自然拥有着三妻四妾。这就决定了林卓雅从小见惯类似纷争,是以在亲身面对时候,多了几分了然淡然。 沈墨细细咀嚼着林卓雅的话,只觉得心绪一片混乱。“我明白了。我去练剑。”沈墨终于说道,但是他其实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明白。 沈墨离开了。林卓雅一个人在外厅里品茶,偶尔拈起盘中的一片糕点,但也只是浅尝辄止,姿态优雅。 而厢房之中,战局仍然处于胶着之中,战况激烈。 江寒一边做一边咬牙切齿地问道:“我和他,谁更好?”不等夏飞飞回答,又逼问道:“你们昨天,到底做了几次?” 夏飞飞懒洋洋地说道:“你真的要知道?论花式新巧,你自然占了上风。” 江寒犹不满意,哑着嗓子追问道:“几次?” 夏飞飞讶然道:“难道你非得追平才甘心?那你还是好好修炼吧,你可没他那么多灵气可以挥霍。”一边说,一边暗暗使力,猛地吸了一下,江寒不由自主叫喊了一声,场面和节奏的控制就更换了主人,一切都任人宰割了。夏飞飞便不慌不忙地将那一套使将出来,江寒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更无再战之力。 “你别再闹了,都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看不透大局。再闹,反而没意思了,只能说你不识大体了。”夏飞飞整理了衣襟,就要起身走人,临走时对着江寒叮嘱道。 江寒有心辩解,却只觉得昏昏沉沉,困得不行,开口却发不出一个声音,终于含糊着“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夏飞飞走出厢房房门,林卓雅慢慢抬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向着她招呼道:“妻主辛苦了。” 夏飞飞挑眉,细细地打量他,突然笑着说道:“原来你还没有走?” 林卓雅反问:“原来你希望我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冲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回,微笑着说:“床下搞不定就在床上收拾,妻主真是有心了。” 夏飞飞皱眉道:“你在吃醋?” 林卓雅反问道:“原来我不能吃醋?”见夏飞飞知趣的沉默了,这才笑着说:“若是他人,床下谈不拢事情,跑到床上去定乾坤,我固然会觉得她放得□段,豁得出去,却同时也会觉得,这般手段,始终不够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但是你分明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却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我只能说你一石二鸟,智谋过人。” “你想说什么?”夏飞飞不耐地说道。 “你修行的功法。”林卓雅清清楚楚地说道,“江寒的善妒,一半是他性格使然,另一半却是你刻意纵容的结果。你不止是爱看他吃醋时候的模样那么简单,你还贪图他吃醋时候,会对你更加患得患失,更爱你。这样,你便能从双修中得到更大的益处,不是吗?” “不过,总是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会玩火自焚的。”林卓雅盯着夏飞飞,说道。 夏飞飞的脸色变了。她沉默了一阵子,突然笑了起来:“床下谈不拢床上谈,这说的真是精辟到位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和我想象的一般聪明。所以,不如我们再细细谈一回?”眼疾手快,向着他突然袭击而去。 林卓雅勉强避开要害部位,艰难地说道:“我不是他,我只会觉得心寒。更何况,这些日子里,因为你的原因,我已经被许多人指指点点说‘随时随地,太不检点’了,烈焰战队的人对我也颇有微词。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夏飞飞闻言愣了一下,停了下来,放开了他。 林卓雅长出一口气,将一份书简摆在她面前,对着她说道:“这是这些日子里,我们在行路之时,一重天和二重天人修妖魔大战的汇总战报。我觉得,到了你应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你想要的人已经到了手,是该为自己盘算盘算了。” 夏飞飞看着那份书简,脸色凝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赵曦月的地雷。 第148章 往事(上) 林卓雅闭口不答,夏飞飞随即察觉,改口笑道:“我在开玩笑,你千万别当真。”她心里明白,这些天,先是为掩饰叶晨之死忙得方寸大乱,后来又被拖入无名剑宗这摊事中。和外界的消息,原本虽是林卓雅处理,但是她每天都会过问的,如今却是疏忽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二重天也会步一重天后尘?否则怎么那么紧张这些消息?”林卓雅看了看她,突然问道。 夏飞飞笑着说:“怎么样,我神机妙算吧!我只是觉得,百蛊界的兽妖动乱,以及妖魔界的后续反应,好似早有准备。以无心算有心,真个打起仗来,自然无往不利。” 前世里,一重天和二重天悉数沦陷,无数修者流离失所,一小部分先知先觉地得到了三重天的准入资格,早早移居三重天,更多的人却是上天无门,无处可逃,聚集在三重天的入口之外整日哀求哭嚎,渐渐沦为妖魔的食物和奴仆。被整个蛮荒境仰望的三重天修者此时显示出了他们性格中极其自私、冷漠的一面,发布蛮荒令任务,派各派及散修中的高手轮流值守三重天入口,连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林卓雅问:“我们去哪里?”他此刻自然而然,将他的人和逍遥窟的人视为一个整体。 其实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论晶石等各类资源,他们比起二重天的小门派来一点也不逊色,唯有去三重天入口争夺家族准入资格,才是对手下所有人负责任的态度。果然,夏飞飞不假思索地说道:“云深不知处。”林卓雅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试探到此为止。而夏飞飞的反应令林卓雅很满意。以夏飞飞金丹期的实力,若想单枪匹马拿到三重天的个人准入资格并非难事,难得的是她肯为手下所有人争取。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事不宜迟。”林卓雅定定望着夏飞飞。 夏飞飞知道林卓雅目光里催促的意思。她的确是和无名剑宗的这帮人纠葛过深了。可是,眼看真相就要呼之欲出,她怎么能够就此放弃? “还有十几天路程,就能到天绝山了。我在那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夏飞飞说道。 “你还不死心吗?”林卓雅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他朦朦胧胧中预感到,苏越和夏飞飞之间的纠葛没有她轻描淡写说的那么简单。 夏飞飞突然有些激动起来:“我未曾动心,何谈死心?我——我只不过是想把事情弄明白而已。我是一个讲究证据的人。一个人做一件事情,总要有动机的吧?” 林卓雅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保重。”他最后说道。 一行人在一个叫烟水城的地方稍作休整,然后分成了两拨:夏飞飞和沈墨继续尽主人之谊,送无名剑宗的人回天绝山,林卓雅和江寒则停在原地,他们纠集了逍遥窟里的所有人力物力,打算向着云深不知处进发。 临行之时,夏飞飞要楚阳将那杆曾引来无数纷争的太阴战旗拿了出来,现在的二重天各门派自保不暇,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觊觎这杆战旗了。 “有了这面太阴战旗,你们在行路之时,也能多几分保障。现在已成乱局,各处大盗纷纷趁火打劫,敌友难辨。所以不管是妖魔还是人修,一路之上一概不予理睬,敢有靠近者,格杀勿论。”夏飞飞向着众人吩咐道。 乌云盘再次飞起的时候,里面空间颇显冷清。夏飞飞在沈墨的督促下和他磨合天绝剑法,只觉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自觉两人哪怕和元婴期的苏澈对战,也未必会落得下风。 “掌门师尊醒过来了。请你们过去。”突然有一天,程若谦过来说道。 说来真是可怜,因为妖族的刻意算计,无名剑宗的三代内门弟子除沈墨、程若谦外,死了个干净。若不是程若谦修为低微,厮杀之时躲在最后,恐怕也难逃敌手。此时屋子里人不多,只有程若谦、苏氏兄弟和夏飞飞沈墨几个人。想是程若谦虑着掌门人是女人这件事太过惊悚,何况无名剑宗人心早已动荡,不宜再受惊吓,因此刻意压了下来。 “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沉稳了许多。”夏飞飞低声朝着程若谦说道。 程若谦倒没有平日里和她说话时常有的那种扭捏不安,只是淡淡说道:“姐姐不幸身陨,宗门剧变,我若还像先前那样漫不经心,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好孩子。”夏飞飞赞了一声,正待说什么,突然间,便有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打断了她:“你不要总想着勾三搭四,见到是可造之材便去搭讪。沈墨也就罢了,程若谦可不能再跟你走了。” 夏飞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定是苏越,冷哼了一声,索性靠在了沈墨肩上,顺势挽起他的手。沈墨的身体起初有几丝颤抖,然而很快便镇定下来,由着她靠着,就如同世间那些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般。 程若谦朝着苏越冷冷说道:“无名剑宗人才凋零,不是拜阁下所赐吗?身为宗门弟子,我自然不会想着离开。但,这又和阁下有什么关系?” “你错了,若谦。”突然之间,门帘一挑,一个人从里间缓缓走了出来,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灵动、缥缈、难以捉摸。 于是夏飞飞抬头,再次看到了女装的徐长易。她整个人是那么的威严、睿智、令人崇拜,却又是那么的清柔、娇媚、摄人魂魄。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就这样糅合在一起,偏偏令人毫无违和感,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欢。 “眼下离乱之时,飞鸟各投林。若谦你理应人往高处走,若是有地方去,便请你一走了之吧。无名剑宗已经毁了,毁于我徐长易之手,你现在的身份,算是散修了。”徐长易缓缓说道,“我徐长易是无名剑宗的头号罪人,我之罪孽,尚在几万年之前的顾惊鸿之上。” 在场诸人皆知道顾惊鸿的罪业。当年,无名剑宗还叫天绝剑宗,是三重天很有名的剑修门派,隐隐有和昆仑仙境分庭抗礼之意,所倚仗者,便是高达八品的天绝剑法。顾惊鸿作为天绝剑法的掌剑人,和同门师兄本是一对爱侣,不知怎地,却喜欢上了炼器宗的一个不成器的弟子,为他自断两指,脱离宗门。天绝剑宗从此元气大伤,改名无名剑宗,向昆仑仙境臣服并请求庇护,才求得延续的一线生机。究其原因,都是顾惊鸿的过错。 “娘亲,是孩儿不孝,让娘亲失望了!”苏越红着眼圈,呜咽着说,拉着苏澈,在徐长易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徐长易缓缓看了苏氏兄弟一眼,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直认为我和你们有血缘关系,起初把我错认为父亲,如今见我是女子,便改口叫娘亲。对于这些误会,我分明澄清过许多次了,今日就索性再澄清一次吧,我既不是你们的父亲,也不是你们的母亲。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我从乱石山山顶上捡回来的弃婴而已。” “母亲,你何必说气话?孩儿知道错了!”苏越嘶声说道,面上悲痛之意,任谁都看得出来。 徐长易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着夏飞飞讲道:“他很喜欢自说自话,你说,是也不是?”眼神之中别有深意。 夏飞飞原本心中坦荡,不知道为什么,被徐长易的眼睛这么一望,竟有几分迷茫起来,面上微红,迟疑着说:“我……” 除了沈墨,其他人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夏飞飞的异状。因为徐长易已经继续开始说话了:“顾惊鸿自断两指,破门出宗之后,和炼器宗的一男子结为道侣。几千年后,自知飞升无望,便生育女儿,将她的道法延续下来。她的女儿修炼几千年后,仍差临门一脚,未能得证大道,便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除了追求大道之外,顾惊鸿一系对无名剑宗始终有亏欠之心,将昔日过往铭刻于祖宗祠堂之上,日夜忏悔。几万年后,一个叫徐长易的小女孩出生了,她在祠堂上看到了这段过往,立志为顾惊鸿恕罪。” “难道你是……”夏飞飞失声说道。 徐长易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我徐长易,就是顾惊鸿一脉的后人。从小,我被测出剑道天赋奇佳,因此就动了拜师无名剑宗,将真正的天绝剑法发扬光大,重振天绝剑宗昔日声威的想法。真正的天绝剑法,自然就藏在顾惊鸿的墓碑之上,只是无名剑宗一向视顾惊鸿如千古罪人,未敢轻易献上,恐献宝不成,反结冤仇。我原以为,我只要拜入无名剑宗,待成了掌门人之后,便可假借名义令这部天绝剑法重现世人面前,却想不到,无名剑宗有一条堪称苛刻的门规。” 夏飞飞点头说道:“不允许女子做掌门,这条门规,确实苛刻。虽然天绝剑宗是因为顾惊鸿之事衰败的,但是一个宗派的衰败,岂能完全归罪于一人?无名剑宗的先人们着实器量狭小了些。” 徐长易道:“当我知道这条门规之后,原本打消了拜师无名剑宗的念头。但冥冥之中,彷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带我来到乱石山枕霞洞中。我在那里,寻到了一件易容改装的宝贝,经过多次试探,我发现它竟是一件神器,可以轻而易举改变人的性别、年纪、声音。” 第149章 往事(中) 夏飞飞点头道:“所以你就易容改装,混进了无名剑宗,一路凭借你的剑修天赋,苦心经营,得到了掌门继承人这个位置……” 徐长易积威已久,在场的人中,敢和她这般问答对话的唯有夏飞飞一人。然而夏飞飞的对答仍然遭到了斥责,只听得苏越不满地大声说道:“我母亲说话,你在旁边听着便是,你哪里有插嘴的资格!” 夏飞飞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向着他说道:“够了!苏越!我并不欠你什么。这些天,你一直不断地踩我,我受够了!这些天里,我一直忍受你的胡言乱语、自说自话,可不是因为我怕你。我只是觉得你可怜而已。” 夏飞飞冷笑着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认为徐长易是你们的母亲吗?他一直坚称你们是她抱养来的弃婴,起初宗门上下不相信,是因为你们的长相和她那张易容的面具有些相像,可那不过是易容的面具而已,又不是她的真面目。如今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认定你们是她的儿子?你们仔细看看她这张脸,和你们可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说的好!”徐长易笑着称赞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怪不得沈墨喜欢你。只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夏飞飞问道。 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踩你的人一直是苏澈,不是我。” 于是夏飞飞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她看到了真正的苏越。他们兄弟俩穿着一样的衣服,乍一看确实有些相像。但是夏飞飞的心中寒意直往外冒: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她仍然分不清楚他们。这简直太邪门了。她下意识地把向她说话比较多的那人当做是苏越,但是,如果苏澈有一天也开始喜欢说话了呢? “有区别吗?”夏飞飞定了定神,冷笑着说道,“这次是苏澈,难道上次凶我的人也是他吗?苏越,难道你是习惯于把一切错事都推给你的弟弟吗?谁不知道你弟弟修为比你高,看似孤傲偏激,实则很吃你的那一套。你们犯下的所有罪行中,他是打手,你才是主谋!” 苏越神色惨淡:“原来你竟是这么看我的……” 他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程若谦打断了。程若谦恭恭敬敬地向着徐长易行礼道:“无论掌门人是男是女,是否有意隐瞒,都是一番善意。自始至终,掌门人都没有做错什么,做错事情的只有苏越、苏澈两个丧心病狂的败类!这两个败类居然还由无名剑宗抚养长大,简直是良心被狗吃了!” 徐长易摇头道:“不,是我犯错在先。我进无名剑宗之前,只听说掌门人不能由女子担当。入宗门之后,方知道当掌门的另一个条件是要有子嗣。可我知道这条的时候已经在宗门中崭露头角,骑虎难下了。被选为继承人之后的几十年中,我一直被师门催促,说要早日定下双修伴侣,繁育子嗣,好让师父及早传位于我。我口头答应,心中却有苦自知。” 夏飞飞道:“其实这也不难,你大可以寻个可口可心的男子,与他来一段露水情缘,一夜春宵之后……” “恐怕只有你,才想得出这种下流的法子吧!”苏越冷冷说道,眼睛里似有火焰在跳动。 夏飞飞道:“这次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了。一直踩我的人,再没别人,就是你苏越,一直卡在金丹瓶颈突破无望的苏越!”一边说,一边拉住沈墨的手道:“我们走!何必杵在这里听无名剑宗的内事?若是不小心听到那对疯子兄弟有什么难堪的身世,他还不一定怎么追杀我们呢!” “夏姑娘!夏姑娘留步,我尚有要事托付!”徐长易开口说道,言语恳切,夏飞飞原本是不想理会的,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的话,就再也抬不起脚,走不动路了。 “宜男宜女,气度不凡。”夏飞飞忍不住赞道,“你若是个男子,我可要爱死你了!” 徐长易浅浅一笑,冲她颌首作礼,温言说道:“夏姑娘足智多谋,百无禁忌。可我当年,却实在有些木讷死板,每次师门催促,我都只知道刻意拖延。直到那一天,我心中有所触动,去乱石山故地重游,发现一个男婴被襁褓裹着扔在乱石山山顶,男婴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玉佩,上面写明苏越二字。” 夏飞飞喃喃道:“原来一直以来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竟也不知道苏越的来历。” 徐长易道:“我当时不知所措,只是不忍心这么一个小小婴孩冻死饿死在乱石山上,将他抱回宗门。无奈宗门上下,纷纷认定了我便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师父还握住我的手,一脸激动的神情,说总算可以传位于我了。我澄清几次,见无人理会,只好将错就错。五年后,心中相同的感觉再度传来,我又去乱石山,果然看到了苏澈这个孩子。” 夏飞飞慢慢抬起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修为,已经超过返虚期了吧?所谓的心血来潮,返虚期以上的修者们才能真正感应的到……” “不!我不相信!”苏越大声吼道,“你就是我们的母亲,只不过你一直不愿承认而已!快告诉我,你就是我母亲,快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 “他又在发疯了。”徐长易向着夏飞飞淡淡说道,“我利用他兄弟二人,骗取了掌门人的位置,始终是我做错了。我有负于无名剑宗,但是,自问对这兄弟二人,毫无亏欠之处。他们剑道天赋出众,我精心教导之,他们和宗门弟子不睦,我保荐他们去青玄山学艺;哪怕是苏越假托我的名义,暗算了我最看重的弟子吴子成,我也怜他父母双亡,只是使语言开解,未曾重罚他。想不到,他仍然心怀不满,利用我对他的信任,暗算于我,暗中将我囚禁后山剑冢,被识破后,又转到乱石山中。” “暗算了你最看重的弟子?吴子成他是你的弟子吗?他是你的姘头!”苏越忍不住说道。徐长易闻言,脸色变了。 夏飞飞摇头道:“男女既然尚未婚嫁,情到浓处,做什么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拿姘头这种粗俗的言词来辱骂人,简直是丢了蛮荒境修者的脸面!” 徐长易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说道:“不错,我是喜欢吴子成了,可那有怎么样,我是一个女人,女人喜欢男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况,子成早说过,他对我的仰慕之意,已经超越了身份和性别。他这么勇敢地表露心声,我……哪怕是修炼化石神功的,也终于被他打动,若不是你苏越从中作梗,我们……我们早已……”她一向自重身份,矜持之至,接下来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的了。 夏飞飞道:“你们早已两情相悦,结为双修道侣了,是也不是?”她看了气急败坏的苏越一眼,继续向着徐长易笑着说道:“你是剑修,听说吴子成曾一度精研刀诀。若你们成了双修道侣,自然可以重现天绝剑法,完成天绝剑宗和顾惊鸿一脉的心愿。可惜……”她已经不用再说下去,在场人皆以明白。但见苏越和苏澈的脸色灰败,和死人差不多,她心中既觉得解气,又有几分不忍。 “所以说,我徐长易这辈子,愧对无名剑宗,愧对二重天,却唯独对你们二人,无愧于心!”徐长易向着苏越和苏澈两兄弟,“求求你们,赶快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看到你们,就觉得闹心!” 苏越张了张嘴,还打算说什么,夏飞飞在一旁笑着催促道:“你们还不快滚?难道非要送上门前,让掌门大人将你们千刀万剐,你们才觉得甘心?只怕便是你们送上门,她还怕脏了自己手呢!” 若是往常,听了夏飞飞这充满了攻击性和讽刺的话,苏越必然会微笑着自说自话,出来膈应人,苏澈则会破口大骂,然而如今,兄弟两人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默不作声,竟真个灰溜溜地离开了。 夏飞飞目送他兄弟二人离开,方向着徐长易说道:“罪魁祸首滚开了。现在该说正事了。徐掌门是不是打算再对真正的天绝剑法继承人说几句话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沈墨的天绝剑法,便来自你的传授。他昔年因为得罪了苏越,被谴至后山剑冢之中磨炼剑意。想是那时,便遇到了你。” 徐长易目光闪动,露出惊讶之色:“想不到沈墨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夏飞飞摇头说道:“他是个闷葫芦,别扭的很,怎么舍得告诉我这个。都是我自己用灵犀花,推理出来的。” 沈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夏飞飞这段往事,是因为,昔年在剑冢之中传授他天绝剑法的时候,徐长易是以女子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的。当时,女装的徐长易,对沈墨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他实在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徐长易微笑着说道:“当日我苦于行动受制,深陷剑冢之中。看到他在其中郁郁寡欢,日日练剑,练的却是宗门万年来推演出来的那套错误的天绝剑法。我不忍心这么有天赋的孩子就此误入歧途,便给他指了两条路,一是继续修习天绝剑法,二是斩断前缘,改练无情剑道,他选择了前者。” 第150章 往事(下) 沈墨闻言,红了脸,局促不安地望着夏飞飞。和苏越一天到晚喜欢标榜自己爱夏飞飞,实则总是做一些让人质疑的事情不同,他习惯于将感情深深埋在心底,哪怕为此做出了牺牲和退让,也不愿轻易说出。 夏飞飞微笑着说:“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才不去选择无情剑道的。他的性子就是这么死板,一旦认定了,便再也不会变心。我正是知道这个,才觉得他分外可贵,不忍就此放手。” 沈墨听她这么说,紧紧握住她的手,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夏飞飞话锋一转,说道:“以徐掌门观之,天绝剑法和无情剑道,哪个更厉害一些?” 徐长易道:“各有千秋。若论威力,自然是天绝剑法刀剑合璧威力更大一些,不过无情剑道更适合一人施展。天绝剑法嘛,相信你也感受到了,以你为主攻远远比不上你驭使沈墨之时得心应手,原因就在于,沈墨待你之心至纯至真,而你……”她含蓄地没有再说下去。 夏飞飞已经习惯在沈墨面前厚脸皮了,就连沈墨,似乎也已经默认了这种情感上的不对等状态,两人都心领神会了徐长易言语之中未尽之意,却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对的。突然夏飞飞灵机一动,问道:“掌门前辈可否将无情剑道的功法玉简卖给我?我愿意出一切代价!” 徐长易微微一愣,尚未答话,便听见沈墨神色激动地说道:“不行!我绝不允许!” 夏飞飞被沈墨的话吓了一跳。这些日子以来,沈墨对她可谓是千依百顺,温驯极了,她断然没想到沈墨会说出这么坚决的话来。她抬头望着沈墨,见沈墨紧紧盯住她,表情严肃,低声说道:“我……我可以容忍你有别人,也可以容忍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不过尔尔,也甘心把自己摆在侍君的位置。因为你修炼的是这种功法,只要你心中,未曾厚此薄彼,过分偏爱什么人,我都能接受。可是,我不能接受你去修习什么无情剑道!你若修习无情剑道,我怎么办,江寒、林卓雅他们又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夏飞飞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面安抚他,一面向着徐长易说道:“徐掌门放心,我求这套无情剑道功法,可不是为了自己用的。我手下有个叫苏红依的女修,生性淡漠,一心以大道为重,想来极适合这套功法。” 沈墨自和林卓雅、江寒分别之时,被他们叮嘱了好长一番话,只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时时戒备,终于反应过度,闹出这个乌龙来,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低下头去。 徐长易笑着说道:“年轻人患得患失,也是常有之事。你既然不是自己要学这无情剑道功法,我便是送给你,又有何妨?难得你为属下考虑的这么细致周到。”说着,便真个递过一部玉简来。 夏飞飞看也不看,便收在储物法器之中了,又听她说了许多闲话,终于忍不住问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不求我,要我照看好无名剑宗的众弟子们?” 徐长易微笑道:“我为何要托你照顾他们?” 夏飞飞道:“徐掌门虽然是惊才艳绝之辈,离渡劫期只有临门一脚,但是时运不济,被苏越、苏澈两个粗鲁无礼的孩子所坑害,现在哪怕有黑莲花等疗伤圣药延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徐掌门自顾不暇,而无名剑宗上下,全因东明照影壁一役,精英弟子死伤过半,更兼人心涣散,名存实亡。又有妖魔来袭,气势汹汹,料想不久之后,整个二重天百余界烽烟四起,遍地焦土,再无宁日。徐掌门素有慈悲之心,连苏氏兄弟也能轻轻放过,怎忍心无名剑宗这些无辜弟子惨遭妖魔毒手?” 徐长易点头道:“你说的实在有道理。可是,若我出言恳求你照顾他们,你能照顾得来吗?” 夏飞飞低头想了一想,诚恳回答道:“我没有把握。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沈墨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突然出言恳求道:“飞飞!” 夏飞飞看了沈墨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还想矜持一些,同徐掌门讨价还价一番,多落些好处。他却先自乱了阵脚。”她说的坦率,落落大方,倒叫人气恼不得。 徐长易微笑道:“无名剑宗最出色的剑修弟子都给你做侍君了,这还不算好处?何况,还有天绝剑法和无情剑道。” 夏飞飞肃然道:“我手下不过几百号人,其中还有许多是炼器师和炼丹师,战斗力实在有限。无名剑宗这么多人,我怕护不住。” 徐长易道:“谁说要你收留全部人了?宗门弟子实力有所参差,自然是他们有人勤练不懈,有人得过且过的原因。蛮荒境向来实力为尊,他们若是实力弱,便是你带走了,也是累赘。” 夏飞飞立即明白了徐长易话中的意思,这可是难得的机缘,竟然是让她放手挑选宗门中实力强悍或者有潜力的好苗子了。喜道:“多谢掌门人成全!” 夏飞飞见徐长易脸上露出困倦之意,便知趣地拉着沈墨告辞了。两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却看见苏越不顾昔日形象,颓然靠在门口。 夏飞飞心中好奇,就问了一句:“你是苏澈,还是苏越?” 苏越盯住她看了很久,目光里很是渗人,良久方慢慢说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在东明照影壁中和你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子,我就不信你认不出来我是谁。只怕是暗藏祸心,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苏越无疑了。 夏飞飞便向着苏越说道:“原本我是很恨你,很讨厌你的。如今见你这么可怜,自作自受到这份儿上,竟有几分恨不起来了。我若是你,就叫苏澈赶快回青玄山,为你申请一个三重天常住资格,改名换姓,重新做人。至于你,这几天倒可以守在徐长易身边,她已经被你害的没几天好活了。你费尽心机逼问她你母亲的下落,结果弄到这般结局,实在是活该啊!不过,她既然不是你的母亲,对你而言,也许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苏越静静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夏飞飞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做儿子的若是对自己的母亲有那样的想法,自然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可是如果她不是母亲呢?既然你二人皆是自由之身,你还不快些去向她吐露心声,说不定她便会从此原谅你了呢。” 苏越脸色大变,彷佛透不过气来似的用手捂住自己心口,望着夏飞飞,慢慢说道:“原来你在怪我。你竟不知道我爱的人是谁。这么久了你竟然不知道。可是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夏飞飞愣了一下,不自然地侧过头去,拍手赞道:“瞧这谎话说的,若不是我亲身经历过,没准真相信了呢。你真是谎话连篇、欲盖弥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范啊!”便要和沈墨一起离去。 苏越突然间跳了起来,紧紧抓住夏飞飞的手,喃喃说道:“你不能走,至少不能现在就走了。我只剩下你了!我只剩下你了!” 夏飞飞的身体僵了一下,便听得一声清鸣,沈墨的飞剑随即出鞘。沈墨面色凝重,向着夏飞飞说道:“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是走还是不走。你若要走,我便仍旧是你的侍君,生死相随,无怨无悔,他若再纠缠你,我就敢把他手砍下来。你若真对他有意,继续和这个败类牵扯不清,就当……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罢。” “沈墨,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意?”夏飞飞嗔怪道。 沈墨却仍不肯罢休,他胸膛亦起伏不定,彷佛说这么一番话要耗费他极大的精力一般:“我待你之心,众人皆知。但我并不是毫无底线。这种败类,丧心病狂,死有余辜。你若继续和他纠缠,你我就此诀别,我……纵使今后夜夜饱受煎熬,也再不会见你。” 夏飞飞狠狠把手从苏越手中抽出来,又嫌弃地甩了甩,彷佛沾惹了什么脏东西那般,向沈墨笑着说道:“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怪吓人的。你是我新纳的侍君,你我新婚燕尔之际,我不跟你走,又跟哪个去?”和沈墨十分亲密地并肩而行,渐行渐远而去。 而后就是甄选时间。 众人刚刚赶回无名剑宗驻地,程若谦便负责将所有弟子召集在一起,接受夏飞飞的甄选。 夏飞飞便从中选出实力出众者、天赋突出者、有特殊才能者等共计二百余人。 程若谦顺势代掌门徐长易宣布无名剑宗就此消亡,请余下弟子自寻去路。那些平日里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落选弟子们此时才入梦初醒,纷纷大哭出声,止不住的悲痛后悔之意。 此后,夏飞飞便在程若谦的带领下,在无名剑宗各处察访,试图搜罗一些资源,权当长途跋涉之中补给之用。然而,她还是失望了,无名剑宗像被贼人洗劫过一般,四处清洁溜溜的,连颗丹药都没剩下。 “是苏越。”程若谦一脸厌恶的样子,说道,“不是苏越,就是苏澈。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将无名剑宗的各类资源分布,了解得这么清楚,看,藏经阁都被他们搬空了。” 夏飞飞点点头:“苏越为人,确实心机深重,令人厌恶。” 然后夏飞飞就信步走进藏经阁中。果然见四处的架子之上都空荡荡的,更无一物。她叹了口气,正欲离开,突然门口的架子里一张泛黄的书页被她走路的风声带动,飘飘悠悠地落到她脚下。 夏飞飞随手拾起那张书页,瞟了一眼,脸色立即大变,拿着书页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只见书页上赫然写着如下一段话: 造化轮回丹,九阶蛊虫,藏于妖神殿。唯妖族和蛊修可用。若主人以蛊修或妖族身体为契,借无数修者血肉之躯和修为,供奉献祭,可回溯时空,回到主人执念最深的那个时刻。 …… 夏飞飞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一股悲凉的感觉从尾椎骨直冲上来,冲至鼻腔之处,只觉得又酸又涩,她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原来,原来前世里,我存在的意义,不过如此啊。”她喃喃说道,双手抱肩,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内容提要为“世间何来后悔药,犹有造化轮回丹”,是很重要的线索,希望大家务必留意。 PS:赵曦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10 23:20:32,谢谢! 第151章 机会 程若谦闯入藏经阁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本已经空荡荡的藏经阁如今变成了一片花海,遍地都是灵犀花的花瓣,深深浅浅的红,红得妖异,红得凄美,一阵风吹来,无数花瓣在风中起舞,而后纷纷扬扬地重新落下。 程若谦一眼望见,夏飞飞狼狈地倒在灵犀花海的中央,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看上去楚楚堪怜。程若谦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轻轻抱起她,顺手帮她拭去眼角的一颗泪珠。“你居然也会伤心吗?”他喃喃道。 程若谦出自百蛊界,曾和林卓雅交好,眼光见识都是不差的。他自然明白眼前的异状是怎么一回事:灵犀花本是百蛊界戒律殿的绝学,林卓雅自投奔夏飞飞之后,自然而然地教会了她。 “可是我从未见过这般挥霍灵犀花的。”程若谦盯着夏飞飞的脸,彷佛在对她轻声说道,“看,神识透支了吧。你再强,也是有个极限的啊。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这么拼命也要去弄清楚呢?”然而,夏飞飞仍然在昏迷之中,显是神识反噬之下,受伤不轻。 一直以来,程若谦都是弟弟般的人物,无论是海洲城中初识,还是此后长达数年的合作生意,他从来都是带着仰望的、近乎于讨好的姿态称呼夏飞飞为“夏姐姐”。但是此时他却不打算这么做。 他凝望着夏飞飞的脸庞,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浅浅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接问,非要为难自己的呢,飞飞。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人多么心痛。”他伸手过去,似乎想把夏飞飞蹙起的眉头拂开一般,然而他眼角留意到了屋子里光线的变化,下意识地缩回手去,讪讪地望着来人。 逆光而立,站在藏经阁门口的正是沈墨,是在无名剑宗声望极高、也是程若谦最敬重的沈墨。只见沈墨深深地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彷佛凝固了一般。 “我……我见她倒在地上,就过来扶了一把。”程若谦讪讪说道,脸上却红通通的,甚是可疑。 “多谢。”沈墨说道,信步走了过去,很自然地从程若谦手中接过夏飞飞。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未曾安排妥当,你来的正好,我先去忙了。”程若谦神色慌张地说道,飞快地溜掉了。 沈墨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突然间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对着昏迷中的夏飞飞说道:“他已经走了,你还装什么装?” 夏飞飞于是从善如流,猛地睁开眼睛,向沈墨抱怨道:“就知道骗不过你。可是为什么要拆穿我,这样子让我多尴尬?” 沈墨奇道:“原来你还觉得尴尬?”缓了一缓又说道:“临别时江寒反复叮嘱我,要我看紧你,说你最喜欢招蜂引蝶。我起初还不信,想不到……” 夏飞飞笑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道:“这事可不能怨我。我一直拿他当弟弟一般看待。刚才我确是晕过去了,想不到朦胧之间便被他抱住,你也知道他一向腼腆,见了我就脸红,我怕醒过来尴尬,才继续装昏迷,可没有别的心思。” 沈墨道:“但愿吧。”看了看这遍地的灵犀花,心中隐隐泛起不安,却不愿去深想,努力将这不安驱赶出去。 夏飞飞见他终于柔和下来,便倚在他怀里休息。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藏经阁中好半天,沈墨见她神识恢复了一小半,知道已无大碍,正想和她商议一些要紧事,突然间听到外面丧音响起,沈墨心头一紧,便知道无名剑宗最后的掌门人徐长易终于油尽灯枯,就此去了,心中凄然。 修者丧礼向来简洁,天绝山原本以火葬为主,苏越却仗着金丹期的修为,红着眼睛不许任何人搬动徐长易的遗体,于是将其置入寒玉冰棺之中,接受众弟子吊唁行礼。这一耽误就是两天,期间不断有急报传来,说妖魔大军已经攻陷了二重天的什么什么界,不久天绝山必将遭到战火波及。 待到无名剑宗的所有弟子都拜祭过徐长易之后,沈墨便和程若谦商议启程的事情。两人商议完毕,来寻夏飞飞,却见夏飞飞唇边的笑容甚是古怪,她笑着问道:“苏越和苏澈呢,他们去哪里了?” 沈墨愣住了,他抬起头,望着夏飞飞,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程若谦低声说道:“师尊到了最后,还是原谅了他们二人。苏澈有急事被召回青玄山,苏越还在为师尊守灵。看样子甚是悲痛。” “这样啊,那我的机会来了。复仇的机会。这将是苏越最脆弱的时刻。”夏飞飞喃喃说道。 苏越只觉得这些天的遭遇宛如一场噩梦一般。 他和苏澈两个人联手,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囚禁了徐长易那么多年,还自作聪明地毁去了无名剑宗的数万年基业,毁去了她重现天绝剑宗旧观、和以女子之身光明磊落直视宗门弟子的梦想,然而徐长易到了最后,仍然选择了宽恕。 苏越的思绪乱极了。他从来都自诩聪明,心思细密,智计百出,然而他挖空心思,最后竟然得出这么个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真相。 徐长易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手将他和苏澈养大,教授绝顶剑法,还送他们去青玄山深造,他却恩将仇报,和苏澈一起合谋,杀死了她的心上人,毁了她的梦想,毁了无名剑宗。 他背负着这么多罪业,到了最后,却仍然没能弄清楚他的疑问:他是谁?他的父母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苏越抱膝坐在地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整个人如同崩溃了一般。 “后悔了吗?”他听见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我……有心悔悟,无奈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苏越轻声说道,垂下头去。 然后他便感到他被人抱住了,那是一个极柔软的、极温暖的怀抱。 苏越的胸腔之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在破土、生根、发芽、一股酸涩的感觉满溢出来,他下意识地紧紧地抱住那个人,想寻找一点安慰。 ——他这次没有失望,也没有猜错。这个时候还愿意来看他、敢来看他、能来看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夏飞飞。 “我错了,错得离谱。可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苏越低声说道。 夏飞飞只是柔声劝慰着他:“不,你知道的。你是我——最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来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爱我,以及被我爱。” 苏越原本该知道,夏飞飞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他和她打交道这么久,过招无数次,彼此互相说过和拆穿过不少谎话。但是这次,他却不愿意去想,这句话是否有水分了。 大殿的门大开着,星光斜斜照进来,淡淡地照在夏飞飞身上,给她平添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苏越定定地望着她,就彷佛溺水很久将要沉下去的人望着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是的,我爱你。你爱我吗?”苏越终于说道。 然后他的下面就被人直接握住了。夏飞飞是个中老手,自然知道,若想让男子动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捣黄龙,先核心后周边,待他下面有了反应,身体会更加敏感,再做别的事情,感觉便大大的不同了。 然后两人开始唇舌交缠,那种火辣的、热情的律动节奏,能让人暂时忘掉世界上的一切烦恼。 “快乐吗?”夏飞飞问。 “快乐。”苏越怔怔地回答,这个时候的他,早已经不再去想其他,他遗忘了对夏飞飞的所有的顾虑和认知,也遗忘了这些天的所有痛苦、不安和悔恨。他的眼睛清澈,犹如一个给块糖果就会跟着走的单纯少年那般。 “那么,想不想更快乐?”夏飞飞诱导着他。 苏越回过神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夏飞飞扒得差不多了,他身子的反应更教他难堪。 “又怎么了?”夏飞飞的声音重了一点,透出一点微微不满的情绪。 苏越朦朦胧胧中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他拒绝,她可能就会毫不留情地离开,带着最后一丝温暖和柔软离开了。所以在一半糊涂一半清醒中,他下意识地拉住了下夏飞飞的手:“最好……最好不要在这里吧。” 夏飞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但是很快就被很好地掩饰住了。“说的是,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呢。”她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悄声说道。 于是两人挣扎着起身,来到偏殿。两个人又开始拥抱和接吻。夏飞飞的技术何其娴熟,爱抚了不过片刻,苏越便情动不能,任由她骑在身上肆意施为,献出了宝贵的处子元阳。 “你……不要走……”苏越的喘息之声戛然而止,他这几天早已筋疲力尽,此时怎经得起这般折腾,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然而,他的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松。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夏飞飞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道:“放心,你这么惹人怜爱,我怎么舍得走呢。我去去就来。” 夏飞飞用披风将自己身体裹好,走出屋去,平静地望着来人。 来人正是程若谦和沈墨。程若谦羞得连耳朵都红了,低着头不敢看夏飞飞,沈墨却是脸色铁青,整个人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既然得手了,就赶快随我们赶路。“沈墨深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 夏飞飞能看的出,沈墨对她的失望和愤怒。然而她却摇摇头。 “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有我的计划,不如此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不如此不足以平复道心。你们先走就是了,我会去寻你们会合。”夏飞飞摇头说道。 第152章 复仇的方式 “你……你简直——”沈墨的脸色很是阴沉,他像是想说什么话,但是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程若谦十分担忧地望着沈墨,他看得出沈墨的心情并不好。几日前,沈墨曾放言说,若夏飞飞继续和苏越纠缠,他便会离她而去,夏飞飞当时是笑着否认了。信誓旦旦犹在耳边,然而今日竟被当场捉住。程若谦心中自然担忧,沈墨愤而离去,到了那时候,他们这群刚刚投靠了夏飞飞的无名剑宗弟子,境遇可想而知。 “若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夏飞飞镇定地开口说道,“你放心,沈墨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他可是无名剑宗的大师兄,向来心系师门。更何况,只是采补一个炉鼎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是我的侍君,又一向受器重,怎么会去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炉鼎置气?” 她这么一说,程若谦心中便暗暗叫苦,只觉得她这安抚的手段也太牵强了。若是真是籍籍无名之辈也就算了,可那人是苏越,曾被无名剑宗众弟子仰望的苏越,哪怕是他此后声誉扫地,却仍不可等闲视之。她如今称呼苏越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炉鼎,难道沈墨竟是傻的,真能被她哄骗安抚住不成? 然而沈墨竟真个像没有听出夏飞飞言语里的纰漏一般,叹道:“我原知道,你修炼那种功法,凡事不能强求。可是……我会等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和这个败类在一起!”说罢,拉着一脸讶然的程若谦转身就走。 夏飞飞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听见苏越在身后说道:“程若谦再玲珑剔透,也想不到沈墨为什么会就此妥协,明知道你是在骗他,还是顺着台阶下了。沈墨尽管有的时候固执的紧,人却并不笨,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依不饶,真的弃你而去吗?所以也只好食言而肥了。” 夏飞飞回身看时,却见苏越披着长长的寝衣,正站在门口看着她,衣襟未曾掩好,脖颈之上犹有欢爱的痕迹。 “你醒了?”夏飞飞有些惊讶地说道,先前的力度她再清楚不过,能在这么的激烈床战之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苏醒过来,可见苏越确实是上天宠儿。 “你放心,我不会怪你,在沈墨面前那么埋汰我。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妒夫,我跟他计较什么?”苏越望着夏飞飞,眼睛里满满的柔情,“等到阿澈来了,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然后我们便一起去三重天定居好不好?你不必为你打拼下的那片家业惋惜,我先前搜罗了无名剑宗的不少东西,足够我们三人衣食无忧。” “三人?”夏飞飞睁大眼睛地看着苏越,把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罢了,他脾气那么差,我实在是无福消受。我并非贪心之人,有了哥哥,更不该和弟弟纠缠。” 苏越素知她秉性,脸一沉说道:“你在想些什么?经此一事之后,阿澈定然恨你入骨。你怎么会以为他……少顷他赶来,一定会要打杀你,你千万要躲在我的身后,我自然会拦住他。”他尚肯为夏飞飞如此筹划,可见非真心生气,纵是生气,也是有限。 夏飞飞的脸色却变了,她急急向苏越确认道:“你说苏澈即将赶来?他不是去青玄山了吗?刚刚动身没几天,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苏越此时如同世间任何一个沉浸在情爱之中的少年一般,满脑子都是甜蜜,哪怕是看出夏飞飞言语神态有异,也不愿深想,只是握着她的手说道:“苏澈是去青玄山了。不过他最迟三天,便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因为我给他传了消息。”说到这里,苏越的脸竟然微不可察地红了红。 “消息?好端端的给他传什么消息?什么时候传的,我怎么不知道?”夏飞飞不悦问道。 夏飞飞本是极正常的一句话,然而苏越的神色却甚为激动。“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不准打阿澈的主意!”他的脸上竟然露出罕见的不自信的神情,眼角眉梢都带了些羞恼。 他这番轻嗔薄怒的神情,从前夏飞飞却从未看过,一时竟然有些沉醉。待到反应过来,她便暗骂了自己一声,自然而然地扑到苏越身上去,向着他上下其手,悄声在他耳边说道:“既然苏澈还有三天才来,不如我们再快活一番?” 可怜苏越此时刚刚开了荤,根本想不起来拒绝。于是他们又开始拥抱和亲吻,彼此都有些气喘吁吁。整个偏殿里,四处都是苏越零落的衣服碎片。他搂着她的腰,而她勾着她的脖子,偏殿的青石地板隔着垫在下面的衣物,传来一阵阵凉意,然而两人却浑然不觉。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们从此再也不要互相欺骗,好好相处,好不好?” 苏越轻轻说道,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夏飞飞柔软的长发。 “这样啊,原来你这么爱我啊?”夏飞飞突然失声笑道,直起身来,随手取出几个手链脚铐,为苏越套上。 苏越此时意乱情迷,根本想不起来要抵抗。可怜他一个金丹顶峰的修者,竟被夏飞飞趁机禁锢住。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了。 在苏越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夏飞飞笑眯眯地说道:“你一定没有试过这个。要不,试试看?” “飞飞,你——”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爱我就应该取悦我。”夏飞飞不等苏越反对,又取出一个银套,为他套在身下,悠然说道,“你首先要学会忍耐,这样才能取悦我。我的侍君们,都各自有他们的一套功夫,你若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又凭什么取代他们,说我是你一个人的?爱不是独占,首先要奉献,奉献你的全部身心,乃至生命信仰,你懂吗?” 苏越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赫然发现手脚早已被夏飞飞用特别炼制的锁链锁住,动身不得。 “这种质地的锁链你应该很熟悉吧?”夏飞飞说道,“我特意去乱石山枕霞洞寻来,又重新炼制加固的啊。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你那么喜欢徐长易,为了她不惜利用别人和伤害别人,那么大好的机会你怎么就错过了?试想当日石洞之中,更无第三个人在场,你若是……” “飞飞,你在说什么?你莫非以为……莫非以为……可是我又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苏越无力地辩解道。 “为什么不可能?这种边缘的感情,其实我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禁忌,所以更加刺激。不是吗?”夏飞飞一边说,一边将整个人覆在他身上。 在夏飞飞肆意的挑逗之下,苏越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情.欲的红色。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从来不知道夏飞飞竟然这么熟悉他的身体,每一个敏感部位都在她的指掌之下,被反复地撩拨。 “当年在石洞中时候,若是你也像我这般,只要稍稍试探,定能发现徐长易身上古怪,你现在也就不必这么痛苦了。对不对?”夏飞飞说道。 苏越的身子开始乱动乱扭,原本是那么清贵的人物,现下却是那么的狼狈不堪。他几次想冲破束缚,都被挡了下来。 这个时候哪怕他再糊涂,思绪再纷乱,也知道夏飞飞是在刻意羞辱他了,然而他却不得不出言恳求,求她给一个痛快。 “你的气息……很是缭乱呢……”夏飞飞压低了声音,说道。她一边嘲笑苏越,一边取出乳夹、蜡油等物,气定神闲地在他身上逐一施展。 “求你……求你……”苏越颤声说道,他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滋味,他觉得他整个人都要死掉了。他的身子挣扎摆动着,喉咙里终于发出低低的呜咽。 “现在,你明白你对徐长易施展的那些刑罚,有多么幼稚了吧?真正的惩罚,从来都不是让人的皮肉受苦,而是要在他心灵上,烙下最深的印记。如果你是凡人,此时只怕早就昏过去了。可惜,你是金丹……所以,好好享受……”夏飞飞低声笑道,慢慢退到一边,一招手,便有一面大镜子悬在半空中,苏越睁开眼睛,便可轻而易举看到自己的丑态。这绝对是他最不堪、最羞耻的时候。 苏越正要破口大骂,夏飞飞却又收了镜子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事,为他擦拭干净身体,俯在他身上说道:“我还是爱你,太过心软,不忍你如此受苦,怎么办呢?” 苏越瞬间感到,他身下的束缚瞬间没有了。夏飞飞的身子,仍然是压在他身上,他再也忍耐不住,猛一挺身,便插了进去。“哪怕是受到这种折磨,心中恨不得杀我而后快,此时却按捺不住本能,仍要哀求着服侍你的仇人吗?真是禽兽啊。”夏飞飞嘲讽般地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服侍好了。” 那天,苏越就被夏飞飞反复折磨和逗弄着,渐渐地头晕目眩,似乎有即将精尽人亡的力不从心感,但是他□却始终不受自己控制,不过被人略略把玩一番,便又有了精神。直到最后一次,夏飞飞突然轻轻告诉他:“知道吗?其实我的功法,也是可以吸人修为的。而且,吸人修为的话,增长的更快啊。这一次是你,下一次会是苏澈。记得替我转告他。” 然后,苏越就赫然发现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灵气,灵气在他丹田中疯狂地旋转成漩涡,顺着两人相交之处汹涌泄出。 苏越拼命挣扎着,大声咒骂着,然而夏飞飞却丝毫没有放慢她的动作。苏越惊骇地发现,他停滞在金丹顶峰很久的修为居然开始缓慢地下降,金丹九层、八层、中期、初期,然后是凝脉,然后是筑基。 苏越又恨又愧,又怒又恼,在她的刻意撩拨之下,他的身体仍然做出各种令他愤怒不已的反应。终于,她心满意足地抽离开,而他,就在那一瞬间,彻底昏死过去。 第153章 新的图谋 落英驿是天绝山脚下一座极小的驿站,无名剑宗鼎盛时期,每日都有弟子在此进进出出。而今,驿站里颇为冷寂压抑,几十个无名剑宗的弟子坐在大厅中,忍不住窃窃私语。 “我们到底在这里等什么?妖魔会不会攻过来?” “怕什么,沈墨师兄也在,妖魔攻过来的时候,他难道不会保护我们吗?” 这些弟子年纪尚轻,大多都只是筑基期,也难怪他们谈妖魔而色变。 终于有弟子忍不住,悄悄走到程若谦旁边,问道:“程师兄,我们究竟还要等多久?” 程若谦感到颇为难。这些年少无知的外门弟子不解世事,他程若谦却是清清楚楚的。沈墨之所以率众人在此,为的只不过是等待夏飞飞。算起来,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落英驿中等待了五个时辰了。细想这五个时辰里夏飞飞最可能干的事情,连程若谦都觉得心中不好受,更不要提沈墨了。程若谦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问沈墨问题,以免惨被波及。 “再等等吧。”程若谦心里很虚地说道。 于是一行人继续枯燥地等待。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沈墨突然从楼上走了下来:“不能再等了。”然而下面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程若谦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只见沈墨一脸纠结,彷佛正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他觉得沈墨这个时候其实是想找个继续等待的借口,程若谦也很想为他找这么一个借口,然而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突然间一人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微笑着说:“内子有伤在身,不耐颠簸,可否请沈兄在此地再盘旋几日,好让她稍事休整?” 程若谦转头看时,说话的人却是赵逸。赵逸自和清江派的人结为道侣之后,原已不属于无名剑宗管辖,但在东明照影壁一役中,清江派惨遭横祸,就此消亡,故而他和道侣水灵颂一直和无名剑宗混在了一起。 沈墨自然知道,赵逸的道侣水灵颂伤势轻微,无碍大局,他这般说话自然是体恤自己的一番心意。沈墨感激地望了赵逸一眼,沉吟道:“那就再等一天。”无论是做什么事情,这么久时间应该尽够了吧,他心中如是想着。 然而,又一天过去了,夏飞飞却始终没有出现。 沈墨自嘲般地向着赵逸和程若谦说道:“我差点忘了,苏越自然是有办法带她去三重天的,只怕他们此刻早就动身了吧。我们……我们也该走了。” 这下连赵逸都不好说什么了,一行人遂浩浩荡荡地起身,向着云深不知处的方向进发。 苏越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被锁在偏殿之中,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唯有几条粗大的锁链将他整个人扭成了一个羞耻的姿势。他只觉得全身上下虚的厉害,眼前仍一阵阵发黑。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整个人都好像空了一般,什么也不去想,两眼直愣愣地发着呆。 苏澈在他醒后不久风尘仆仆地赶来,见他这副模样,劈头问道:“她呢?” 苏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先放了我,帮我穿上衣服,我就告诉你。” 苏澈强忍住气,开始帮他穿衣服,当看到他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时候,终于忍不住,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做的好事!” 苏越的修为已经跌回了练气期,身体虚弱的厉害,怎当得起他这一脚,低呼一声,小腿骨便碎了,痛的满头冷汗。 苏澈也“哎哟”一声,抱住腿在地上打滚,良久方缓过气来,恨声说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这么弱?” 苏越脸上冷汗直冒,勉强笑道:“难道你没长眼睛吗?我此时不过练气三层的修为,如何抵挡得住你元婴期修士的含怒一击?你但凡沉得住气,也不至于如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澈这才留意到他的修为变化,呆住了,颤声说道:“她干的?” 苏越扬眉笑道:“自然是她。哥哥我的事情,哪一件瞒得过你?你若无知觉,怎会这么心急火燎地赶过来?” 苏澈暴跳如雷:“我问的是你的修为!” 苏越道:“我回答的也是修为。想必你也察觉到了,我这几日和她鸳鸯交颈而卧,双宿双飞,别提有多快活了。她的功法,咳咳,就是这样,我们做的次数越多,我的修为下降的越快。所以……” 只听得“啪”的一声,苏澈劈手给了苏越一记响亮的耳光,苏越一口血连带两颗碎掉的牙齿吐了出来。苏澈轻轻一踢,将他连着往后踢了几个跟头,指着他鼻子大骂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从她回头来寻你,我就感到事情不对,偏你这个傻瓜浑然不觉。我这几日紧赶慢赶,只想救出你,你却……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一路赶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疯掉了!” 苏越又吐出一口血,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的确,我好歹能和她阴阳调和,感受鱼水之乐,你却如隔靴搔痒,不得解脱,确实难为你了,怪不得你愤怒。若是换了是我,在别人墙头欣赏一场活春宫,自己却只能干忍着,我也受不了……” 苏澈闻言,满脸羞愤地望着他:“你居然还好意思提!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哪次不是言听计从?可你呢,我只不过要你清心寡欲,可这才离了你几天,你便整出这种事情来!她就躺在隔壁,你这样在她灵堂前胡闹,你对得起她吗?”苏澈此时口中的“她”,却是指徐长易。 提起徐长易,苏越突然就安静下来,收起了那副破罐子破摔的嘴脸。他轻声说道:“求求你,不要再提起她,好吗?所有人都说我对不起她,我知道。我简直快要疯了。我觉得我这么多年活的就像一个笑话一样,到头来事情的真相却是这样。你要我怎么办,每天在她冰棺之前忏悔流泪吗?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他说到后面,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苏澈见惯了他粉饰太平、云淡风轻的样子,倒被他吓了一跳。 苏越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大声朝苏澈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杀吴子成的人是你,杀喻筱敏的人也是你,你一次次不听我劝,结果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可是我却是最大的罪人!因为你对我言听计从,你对我感同身受,所以所有的过错,都该是我来承担了,对不对?你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那些感觉,可是我心中的痛,又有谁知道?” 他说到后来,忍不住开始流泪,彷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软地跌倒。苏澈见状,忙张开双臂抱住他,兄弟两人就势抱头痛哭了一场。 良久,苏澈才说道:“我和你做兄弟做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苏越居然也是会哭的。老实说,你先前那些轻描淡写、文过饰非的可恶样子实在让人腻歪极了,还是今天的你更真实一些。” “是吗?”苏越说道,冷不丁地推开他,“你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有什么意思。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该想办法让她复活吗?” 苏澈愣一愣说道:“你又在异想天开了!此事谈何容易?不对,你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好让我不再追杀那个臭女人!可是我怎么能不向她报仇!” 苏越摇头道:“所以说论才智,你不及我。和那种女人计较什么,权当被狗咬了一口好了。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想办法复活徐长易,才是我们应该立即着手做的事情!” 苏澈道:“你有办法?” 苏越自信地点了点头:“当然。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解不开的死局,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可以先去三重天,然后,凭借我手中的这些资源和炼丹的手艺,以物易物,还怕想不到办法?” 苏澈道:“那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样把自己修为提上去吧。三重天会接纳金丹顶峰的炼丹师苏越,并不代表着一定会欢迎练气期的苏越。” 苏越道:“无妨。我身边还有大量的丹药,相信很快就能重回金丹……”他一面笑着说道,一面朝手上的空间戒指探了过去,调动了全部的灵力,才勉强进去,刹那间他脸色大变,如遭雷击,再也说不出话来。 “又怎么了?”苏澈见他这般形容,开口问道。 苏越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冲着苏澈挤出一个笑容。“无妨。”慢慢地寻了一根拐杖,支撑着身体,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 苏澈见他无甚大碍,只是小腿腿骨粉粹,需要调养,心中有了几丝愧疚之意,也就把先前赶过来时候杀了夏飞飞的念头暂时抛在一边了。他却不知道苏越虽然面上若无其事,心却如被浸在冰水中一般。 ——苏越煞费苦心赶在程若谦前面搜罗到的无名剑宗的所有资源,连同他自己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全部身家,原本是放在储物戒指之中的。然而此时此刻,储物戒指尚在,那些东西却全然不见了踪影。 储物戒指上有被人强行打破禁制的痕迹。苏越心中自然一片雪亮,知道那自然是夏飞飞的手笔。她吸了他的几乎全部修为,又趁热打铁,把他全身上下搜刮的清洁溜溜,然后,拍拍衣服,就这样卷铺盖走人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在苏澈看不到的地方,苏越气的浑身颤抖。他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埋在其中,如同任何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那般,无助而悲伤。 第154章 三股势力 夏飞飞赶上沈墨他们队伍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这十几天里众弟子对未来充满了担忧和忐忑,这种压抑至极的情绪随着夏飞飞的到来一扫而空。他们喜悦,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待见夏飞飞,或者多么认可她的处世态度,他们选择拥护她,跟随她,只是因为,她是他们能够离开二重天的希望。 这些无名剑宗的弟子中,有些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土著,有的则是从一重天、或者一重天以下的世界中努力奋斗才来到二重天的,在短短几个月之前,二重天还如同安乐园般吸引他们,然而无声无息中蔓延过来的战火却毁掉了这一切,从前的目标纷纷被打乱,不得不朝着从前从未预料到的道路上前进,随波逐流,身不由己。这就是渺小如人的际遇,正所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努力修炼吧。所谓修者,可以暂时屈服于恶劣的环境和不幸的人生际遇,但是千万不要抛弃心中的志向。”夏飞飞向着周围的无名剑宗弟子微笑着说道,如同一个循循善诱的大姐姐那样安抚着众人。她容貌既美,说话又温柔,这些心思单纯、未谙世事的弟子们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夏飞飞这时才走到沈墨的面前,向着沈墨说道:“怎么了?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亏我还以为,你有多在乎我呢?”她巧笑嫣然,神态自若。 哄回沈墨是很轻松的事情,夏飞飞只是抓住责任和修为两个意思,便令沈墨无言以对。 所谓责任,自然是他身为无名剑宗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此时此刻应该以大局为重,和夏飞飞一起带着队伍离开二重天,此时因为不相干的人置气甚是不智。 所谓修为,则是夏飞飞在吸去了苏越的灵力后,一举突破金丹瓶颈,晋升为元婴中期。“我遵照你的吩咐,不到两个时辰想离开天绝山,谁知道突然突破,只得就地结婴,中途耽搁了不少时日,这才迟了。”夏飞飞如是说道。横竖除了她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她晋升时候速度之快骇人听闻,只用了一个时辰时间。 沈墨果然把注意力转到了夏飞飞的修为晋升上头,说道:“你现在的修为,比我强多了。”话语里有几分失落的感觉。 夏飞飞笑着安慰他,然而还没说几句,一只雪白的灵猫便窜了过来,扑进她怀里,往她胸口直蹭。 沈墨脸色变了一变,失声说道:“妖族?” 夏飞飞略显无奈地拍着雪白灵猫的脑袋,嗔怪道:“不是让你暂时不要出现吗?这么不乖,嗯?”虽是嗔怪,但是声音里却包含着满满的宠溺。 这只雪白的灵猫,自然是妖妖。夏飞飞自离开苏越之后,第二天就遇到了他,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些时日。妖妖在夏飞飞的勒令下只能以妖身状态出现,四只爪子上还系上了锁妖环,被束缚了这么久,它早有不满的情绪,如今又见夏飞飞和沈墨说话,神情颇显亲昵,心中不满,便跳将出来博存在。 沈墨脸色很不好看:“你和苏越纠缠不清,既然是为了他的修为,我也只能忍耐。可是,眼下一重天和二重天生灵涂炭,无数人流离失所,全是因为妖魔。我们无名剑宗若不是妖魔伺机寻仇,又怎么会就此覆灭?妖魔实乃不共戴天之大敌。” “妖魔怎么了?这整个天下,原本都是我们妖魔的!你们只不过是我们的食物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妖妖在一旁听沈墨如此说,很不满意,见夏飞飞毫无替他辩驳的意思,挣脱出她的怀抱,一扭身将那四只金色的锁妖环齐齐卸下,显出俊美无比的少年身形。 沈墨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见状禁不住一愣,目光都有几分呆滞。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喃喃道:“原来如此……” 夏飞飞见沈墨又要想歪了,忙训斥妖妖道:“不是说好了你不许变成人形的!你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你若这样子,我怎能把你带在身边?还不快出去,到营地边上警戒去!若是沿路出了什么差错,惟你是问!” 妖妖一向被夏飞飞哄得极为服帖,小闹过这么一场后,见夏飞飞态度坚决,也只能委委屈屈的去了。若论实力,他此刻还在夏飞飞之上。妖族又善藏匿,委实是绝好的警戒岗人选。 夏飞飞此时才细细向沈墨解释了妖妖的来历,向着他说道:“这只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我原本真的没想到要和妖族有什么牵扯。可是他就这么赖上我了。九尾灵猫就是这么奇葩的妖物,若我不要他,就要杀了我。我……自然是怕死的。” 沈墨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夏飞飞便补充说道:“他先前救过我一次,此刻又早已弃暗投明,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狠心将他抛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结成了星轮,相当于人修中的化神期。我们要进三重天,他固然不能直接出手,只能隐在一旁,可是一旦有竞争者冲我们使阴招的话,他却是绝佳的屏障。” 沈墨点头道:“原来如此。其实说白了,你不就是看中他的实力和美色,觉得能好好利用一把,所以,连他是妖族也顾不得了……” 夏飞飞有些生气地大叫:“沈墨!你怎么像江寒一样不可理喻!”原来她原本的打算是先说服沈墨和林卓雅,再由他们两个人一起说服江寒,谁想到在沈墨这里就卡了,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沈墨呆了一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夏飞飞慢慢摇着头,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待你之心,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想让你当我的主夫来着。可是你看你这副样子,活脱脱一个善妒的男人,嘴脸难看。你在无名剑宗弟子中威望又高,若是被他们看到,还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群情激奋之下,现在的我们,哪里经得起这般风雨?其实你若觉得委屈,大可以寻别人去,我绝不阻拦,只不过我既然在徐长易面前答应带你们走,这个时候大家必须团结一心,你就算觉得委屈……” “你不必再说了。”沈墨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很是坚决,“其实,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对吧?蛮荒境实力为尊,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我也不觉得委屈。你赶快去安抚那位化神期的高手吧,就说是我沈墨不识大体,教他多担待些吧。” 夏飞飞见势不好,忙着安慰沈墨,然而沈墨这次态度坚决,只说要修炼打坐,以修为为重,她只得就此离去了。 夏飞飞走后,沈墨才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果然外面有人轻笑了一声,走了进来。来者却是赵逸。从此赵逸在天绝山时,沈墨尚要叫他一声师兄。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赵逸仍然是凝脉期,沈墨却已经从筑基升至金丹了。 “让你看笑话了。”沈墨慢慢说道,又试探着问道,“你此番来,难道……”他受江寒和林卓雅嘱托在身,对夏飞飞严防死守,然而她依然招惹了新人回来,正在自责懊恼间,又见赵逸前来,下意识便起了防备之心。 赵逸微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同灵颂恩爱甚笃,断然没有别的意思。我今日见你看到她后,神色有几分不对,便想着来劝你一劝。撞到这种场面,却是始料未及。” 赵逸见沈墨垂首听着,便将声音又放缓和了些,说道:“无论你情愿与否,现下我们这么许多人,和她都算绑到同一条船上了。据我所知,她手下大抵有三股势力。其一是她自己这么些年一手发展起来的逍遥窟,目前以江寒为首,这批人大多是些炼丹师、炼器师等,虽然有些侍卫队,但是毕竟人手有限,还要靠林卓雅的剑修战阵和太阴战旗护持,才能在这二重天行走无碍。” 沈墨低声说道:“她似乎颇为容忍江寒,我……” 赵逸道:“逍遥窟势力是她嫡系,又是三股势力中,战斗力最弱的。她自然会极力扶持。而林卓雅从百蛊界带来的那批剑修,就算是第二股势力了。他们算是外来户,你家妻主虽然倚重他们,却必然也会防备他们。就看林卓雅能不能处理好其中关系了。” 沈墨道:“其实我从来未想过要和别人争,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她才好……” 赵逸哈哈一笑道:“沈兄当日意气风发,剑意之凌厉,尚在筑基期时就令人惊艳。然而如今为何有了几分英雄气短的姿态?你觉得她更喜欢最初的你,还是现在的你?现在我们这群人,论和夏飞飞的亲厚程度,比不过逍遥窟众人;论战斗力,没有林卓雅手下战阵那般训练有素。可是若是单打独斗的潜力,我们这群人应该是最强,端看你能不能将这份优势发挥出来了。沈兄,我与内子是否能逃出这二重天,全赖沈兄了。你此时可自怨自艾不得。” 沈墨一惊,沉默了片刻,方缓缓说道:“多谢赵师兄提点。我……我这些日子,确实是荒废了……” 修炼到金丹期这个程度,修者除了平日灵气上的积淀以外,更重要的是凝练心境。赵逸这一席看似简单的话不知怎么的就触动了沈墨,他竟觉得茅塞顿开,先前的那些灰色的情绪全部一扫而光。当天晚上,浓重的乌云罩住了他们这片营地,沈墨开始就地结婴。 第155章 江寒之死 没有亲自到过三重天的人,是无法体会它和一重天、二重天乃至一重天之下的那些零散小界的区别的。正如同世俗世界里的碌碌俗人无法臆测位高权重者的快乐和忧伤那样。所以当这些平庸的不愿冒险的人看着一支支队伍奋不顾身地朝着云深不知处进发的时候,纷纷都报以不解的目光: “怕什么,妖魔哪有那么容易打过来?” “为了进三重天,将一辈子的积蓄都搭上,还不一定能成功,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然而,究竟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当夏飞飞示意程若谦将所有储备灵石的三分之一都拿出来,当做一百来号人进云深不知处的入城费的时候,她的心情只能用欣喜来形容,而非其他。 虽然已经顺利晋级元婴的她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进入三重天的单人资格,然而单独的一个人在三重天中那么的渺小,必须依附于别人,有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去着手完成。然而,带着这么一百多人一起进入,就大大不同了。经过云深不知处的洗礼,无论这些人来自何方,他们的心上都将被打下深深的专属于她的烙印,只会忠于她一人。 “幸好前些年赚了不少灵石,否则,连入城费都交不起,实在是太丢脸了。”夏飞飞笑着对程若谦说道,侧身去看正在入城的队伍。显然,有见识的人不止她一个,随着战火的逐渐蔓延,各大家族、门派也纷纷将精英弟子转移至此。虽然不菲的入城费令任何一个势力都感到肉痛,但是事关传承,代价再高也只能认了。 说是入城,其实云深不知处更像是一座小型的村落。村落的中间有一座巨大的角斗场,所有希望进入三重天的修者都要在此厮杀。一对一,二对二,多人对多人,既原始又血腥。许多从小被保护的很好的修者见了这副情况都忍不住吓得面无人色,然而这才是现实。当世界撕开了那层含情脉脉的面纱之后,才暴露出来的简单和粗暴。 夏飞飞他们在云深不知处呆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里,修士和妖魔的战争继续向恶化的方向发展,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都是说新的界又被妖魔占据,门派或者宗族被屠杀诸如此类。 不断有新的势力仓惶逃来,还有的门派掌门人或者族长直接舍弃了他所在的门派和家族,带着道侣、亲信等人,要通过云深不知处进入三重天。因为这些人在逃走的时候往往将所在势力的所有资源都席卷而空,简直不给同门留活路,因此被视为败类,被昆仑仙境、婆娑世界等秘境联合下达了谴责令。豪门亡妻 “看到没有,只是谴责啊。”江寒盯着墙上贴出的告示,叹息似的说道,“谴责有用吗?他们照样可以以单人资格进入三重天避难,带了那么多的资源,到了三重天,仍有门派会看在资源份上收留他们的吧。” “阿寒你那么愤世嫉俗做什么?”夏飞飞微笑着说道,“我们的家族令,过几天就可以到手了呢,管那么多闲事作甚么。世间种种不公,岂是靠嘴皮功夫或者笔墨官司能解决的?到时候一起去三重天,好好修炼,那里的灵气浓郁程度是二重天的数倍,待到修炼至化神期,还怕被欺负吗?” 江寒摇头道:“我觉得哪怕我修炼到大乘期,仍然会被你欺负了去。譬如说我再想不到,你竟然会把个妖修藏在身边。” 夏飞飞笑道:“那也是为大家的安危着想。众人之中,你和林卓雅的修为较弱。我命楚阳护着你,又命妖妖护着林卓雅,是为了大家好。你也不要总不待见他们,这次角斗场比斗,沈墨连赢了三十一场,林卓雅率领他的战阵小队赢了几十场。若非如此,我们哪里那么容易进入三重天?再者,你总说我欺负你,难道我就没有被你‘欺负’过吗?夫妻之间,何必算计这个?” 她轻轻一打岔,便将话题给岔开了。当夜就宿在江寒处,两人形容亲密,双修了那么一场,彼此修为都有进益。这正是夏飞飞的玄牝大法数次晋升后才有的妙处。 次日夏飞飞带着沈墨和程若谦一起去领家族令,有了这个令,就可以带着家族里的所有人顺利通过传送阵,抵达三重天,再买一座洞府什么的,便算是有了根基。 在缴纳传送阵通行费用的时候,程若谦再次被肉疼了一把。眼看大批大批的灵石花出去,他心痛得恨不得把夏飞飞拉到一边商量:“我们这次可以带两百个人走。是不是就地再招点人?让他们缴纳一定数量的灵石,便带他们进入三重天?”惹得夏飞飞直笑他小家子气。 这日本来是该尽情庆祝的一日,就连夏飞飞,也难得有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正在打算着如何向程若谦提出,再就地采买几个资质上佳的侍君,以补张烈、华光和叶晨的空缺,未及细想,便见林卓雅面色凝重地赶来向她报告:“江寒死了。”美丽的失忆女郎 林卓雅细细留意夏飞飞的反应,见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和他们一样吗?” “一样。”林卓雅沉声说道,但是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悲哀。 “楚阳呢?”夏飞飞问,她曾命楚阳守在江寒身边,寸步不离,哪怕是她和江寒双修之时,也命楚阳守在门外。以楚阳忠于职守的性情,若是江寒遇害,楚阳的境遇可想而知。 果然听林卓雅答道:“楚阳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夏飞飞想了想道:“这件事就这样吧。暂时不要声张,以免打击士气。就说江寒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求去,我已经允了。” 林卓雅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寒陪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竟凉薄至此?”他难得动了真怒。 夏飞飞奇怪地看着他,慢慢说道:“真想不到自二重天重逢后你第一次朝我发火,竟然是为了江寒。” 林卓雅激愤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已。先是张烈,再是华光,接着是叶晨,现在是江寒,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你既然命楚阳守护江寒,可见江寒之死,早有预兆。飞飞,事情到了这般境地,你仍然要庇护风霁夜吗?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这么动你的心?” 夏飞飞叹道:“不是他动我的心,而是他实在和我修炼的功法有莫大牵连。” 林卓雅愣了一愣,冷笑道:“你以为你这般说,我就会相信吗?” 夏飞飞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实在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哪怕是我,自诩见多识广,却也从来未见过这等情形……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总之这些人的死,虽是风霁夜所为,却实在和我有莫大的牵连。我原以为,曲紫雯死后,风霁夜能依照前约放过我们,可是……记得在东明界我见到你时,便对你说过,做我的侍君是有生命危险的,希望你另觅前程。如今我还可以再说一遍……”修真离婚后 林卓雅打断她的话:“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了吗?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荒月山寨的时候,没能一直站在你身后。” 夏飞飞道:“为什么你不肯相信?” 林卓雅眼睛红红的,刚要说些什么,他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说道:“你错了,他不是不肯相信。他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才故意要这么说,生怕你离开他。” 夏飞飞举目望去,见谢不屈、苏红依和谢明三人缓缓走来,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几人先向夏飞飞行了礼,谢不屈这才说道:“公子有件事情一定没禀报给主人,除了江寒遇害,楚阳重伤之外,还有一人也身受重伤。她就是赵逸的道侣水灵颂。” 夏飞飞惊讶道:“她怎会?” 林卓雅见谢不屈已经将话说破,只得叹息着回答道:“她其实已经伤了两天了。我们想知道事情真相,故意瞒着不告诉你。两天前,她在夜间看到你偷偷摸摸去营地外面,她以为你要和人私会,便起了好奇心,一路跟着去了。” 谢不屈叹道:“主人和赵公子先前的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也难怪水姑娘放心不下。”众人心中都清楚,水灵颂定然是误会了赵逸,才这般处处留心。 谢不屈又道:“水灵颂看到了你和风霁夜私会的场面,被风霁夜发现,便想杀人灭口,幸好水灵颂有法宝护体,法宝虽然毁了,人去逃出一条性命。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得分明。”一边说,一边朝着苏红依点了点头。 苏红依神色古怪地看了夏飞飞一眼,突然说道:“风霁夜,我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样死皮赖脸缠着不放,耽误的只是你自己的时间和修为!”众人皆听得明白,她此时说话,却是在刻意模仿夏飞飞的语调。 谢明则开始模仿风霁夜:“你以为我想缠着你?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完成在永欢娘娘的立下的誓言!若不是你这丑丫头好死不死得到了玄牝大法,我会理你?我给你这么多时间,你居然还敢和你那些侍君纠缠不清,那我只好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杀了!” 第156章 传送 “不用再说了!”夏飞飞受不了似的大叫道,“简单一点说,就是我和风霁夜功法相合,更有共鸣之妙,他虽然不待见我,却非想要我成为他双修道侣不可。他说他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我却享尽人间艳福,心中不忿,便总是想杀我的侍君。一为泄愤,二为逼我早日屈服。” 林卓雅点点头,叹道:“可是他却不明白,他杀了你这么多人,你和他仇深似海,怎肯再成为他道侣,何况还要抛下逍遥窟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基业?” 夏飞飞道:“我自然不肯。更何况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但他每每藏在暗中,令人防不胜防。我无奈之下,一边命大家好生戒备,一边约他面谈,希望能了结此事。” 林卓雅面露了然之色:“显然你们的谈判没有进展,反而激怒了他,故而有了江寒之事。只是你为何一直袒护他,我实在不明白。” 夏飞飞道:“因为我的功法。风霁夜守身如玉,我遍采元阳,然而我的修行进度却也未必比他快上许多。他说是因为我的功法不够完善的原因,修炼此功非得以杀止道不可。他每杀死我一名侍君,也就是我完善功法的一个过程。我虽不相信他所说,但是功法日渐晋阶,是不争的事实。我享受了他作恶带来的益处,按照蛮荒境的造化法则,必须袒护于他。” 林卓雅想了想道:“但是你袒护他已经到了极致,从此就算袒护,也再没有用了。” 夏飞飞苦笑道:“正是。我总算解脱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逸之妻水灵颂的伤势却恶化了。云深不知处之中物价居高不下,高阶丹师更是奇缺的人才。夏飞飞队伍里虽然有几个丹师,无奈都是些低阶的小学徒。夏飞飞只有自己凑数,为水灵颂炼了几服药。为防止水灵颂信不过,还特地亲自试过药,再由赵逸送到水灵颂嘴边。 “你……你真是个好人。”水灵颂面色惨淡,却挣扎着说道,“我先前,倒是错怪你了。” 外面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其实她不是好人。兴许她是看上你道侣赵逸了,又怕他责怪,这才这般殷勤。” 此语一出,赵逸的身子一僵,看了看夏飞飞,又看了看水灵颂,半晌做声不得。夏飞飞则听出那是风霁夜的声音,又惊又怒,正欲出门去和他分辩,就感到沈墨的气息到来,知道他定然是和风霁夜相斗,这才放下心来。 沈墨已经晋阶元婴期,一手剑法又使得出神入化,夏飞飞很清楚他不会被风霁夜所伤,于是定下心来,忙着向水柔颂说道:“好,我承认,我有意让赵逸执掌炼器营,专为那些学徒们答疑解惑。故而对你们刻意照拂。你千万莫多心,我并非强索人夫之人。” 赵逸也说道:“正是。覆水怎能重收?你好生养伤,千万莫想多了。” 水灵颂虚弱地闭上眼睛,说道:“若是我撑不住,就此去了,便是将赵逸托付给你,又有何妨?他一向只懂照顾别人,不懂看护自己的,实在教人心疼……” 夏飞飞和赵逸又安抚水灵颂片刻,方走出门来。夏飞飞便神色严肃对赵逸说道:“我在丹药方面的造诣,实在有限。现在也只是拖延时日而已。” 赵逸皱眉道:“她的伤势我也清楚,普天之下,能治她伤势的不过寥寥数人。”话锋生生一转,试探着问道:“不知苏越去了何处?听闻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人。” 赵逸说的含蓄,但是夏飞飞岂有不明白的。她将苏越差点吸成了人干,又盗走了他储物戒指中的东西,心中颇觉快意。然而快意之余,却又有几分心虚。总觉得报仇虽然天经地义,但是在手法上,似乎激烈了点,偏重于花式而不实用。一旦苏越真个寻将了来,破着不要脸将他们床第间那些事情公开的话,还不知道沈墨和林卓雅如何看待自己。 “他此刻,恐怕已经被苏澈带回青玄山了吧。”夏飞飞说道,“我看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有的时候很是恶劣,有的时候却好得很。苏澈怕是不会丢下苏越不管的。”心中却在暗自想道,若是苏澈真的不管,苏越只怕此时早就横尸山头了吧,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了。 江寒之死和水灵颂重伤的事情毕竟还是被压了下来。数日之后,众人走进传送阵的时候,个个脸上都带着期盼与希冀的光。谁也没留意到,一个红影子溜到传送阵边,轻轻地改动了一块灵石放置的位置。 白光大盛。白光中的人包括夏飞飞在内都闭上了眼睛。各种头晕目眩、被撕裂、错位、扭曲变形等等错觉接踵而至,一百多号人手拉着手,在传送阵构成的光芒中不知道捱了多长时间,才被狠狠地甩了出来,甩到一片荒芜的浅滩之上。 浅滩之上,水草在风中轻轻的招摇,说不尽的惬意。夏飞飞举步离开浅浅的水面,跟着她的众人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然而,当夏飞飞仔细辨认了周围环境后,她的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白。 “怎么了,不舒服?”沈墨回头问她。 夏飞飞定了定神,摇了摇头。 一只雪白色的灵猫喵呜一声,向她胸前扑了过去,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掌劈落了。 灵猫就地翻滚,重新爬了起来,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十分委屈地将夏飞飞望着,却被她凶狠地一瞪,再不敢近前了。 当天众人在浅滩外的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安营扎寨。夏飞飞秘密召集沈墨、林卓雅、谢不屈、苏红叶、赵逸等人,这才说出自己的判断:“我们并没有到达三重天。尽管此地的灵气浓度比二重天高上一倍,但是,仍然不是三重天。”她前世在三重天生活过不少时日,在座诸人中唯有她有资格说这种话。 林卓雅面色凝重:“那这是哪里?” 夏飞飞脸上的凝重之色比林卓雅只多不少:“据我初步观察,可能是传说中的厌弃之地。”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一惊,赵逸的面色变得最快,他道侣重伤在身,满心指望到了三重天后寻个高阶丹师疗伤,此时却全然成了泡影。 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夏飞飞见多识广,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们没听说过厌弃之地的传说。 传说在最初,蛮荒境是一片混沌,幸的诸神开天辟地,始有芸芸众生。然而诸神在制定天地法则时候却争论不休,彼此动了真火,一场天昏地暗的大战之后,蛮荒境足足有十余界就此坍缩,形成今日的厌弃之地。 厌弃之地的环境凶险异常,常年被一片迷雾所掩盖,进入者不能辨别方向。因此尽管厌弃之地连接着人、妖、魔三界,却如同被隔断了一般,从未有人想过从这个地方作为奇袭的路径。 “迷雾呢?雾呢?”赵逸忍不住问道。 夏飞飞怜悯地望了他一眼:“你御剑飞行半个时辰,就可以看到了。” 以赵逸之聪明,他早已听出夏飞飞言语里的笃定。然而他毕竟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毫不犹豫地离席,御剑而出,一个时辰后他回来,垂头丧气。 水灵颂没能撑太久,一个月后,她死在赵逸的怀里。“不要为我报仇。”她微笑着说,“我死得其所了。” 他们举行双修大典之后,赵逸一直对水灵颂可有可无,只是为了尽一份道侣的义务而已,亲情更多于爱情,谈不上有多喜欢她。然而此时,望着她恬淡的笑容,赵逸竟忍不住落下泪了。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傻子。”赵逸流着泪说,“我竟忽视了我最宝贵的东西。一直以来,最关心我,爱护我的人只有你。” 水灵颂用手摸着他的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很多年前,你到我们清江派送药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和你结成道侣,让你喜欢我。只是不知道现在,你是否有几分喜欢我呢?” 赵逸已经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了,眼中的情意任人一看便知。 这个时候,看到这幅情景,苏红依突然走到夏飞飞面前说道:“我求你一件事。” 夏飞飞惊讶地看了苏红依一眼。苏红依这个小姑娘,心中骄傲无比,年纪越大,反而越冷漠,哪怕是夏飞飞将无情剑道这么高明的东西传授给她,也未见她说一个“求”或者“谢”字。 “说来听听。” “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打赵逸的主意。”苏红依郑重其事地说道,“这种纯洁无瑕的感情,是事件最美妙的东西。我不希望你破坏它。” 夏飞飞讶然道:“难道在你心目中,我竟有这般不堪吗?是,我修炼的功法是要以男色作为炉鼎,可是这里一百多人,难道除了赵逸,就没有别人了吗?” 第157章 异种真气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然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生与死、来历与去处、天地的法则和秩序,这些神秘而不可捉摸的话题永远是修者所不可回避的。 收拾好心情,赵逸接过了炼器营的指挥权,用他扎实的理论知识指导这群空有天赋和梦想、基础却不甚扎实的学徒们。渐渐地,这群学徒越做越好,纷纷晋级为丹师、炼器师,开始为队伍提供日常修炼所需,夏飞飞的前期投入终于得到了回报。 林卓雅的剑修战阵,也不断地扩容,吸纳了无名剑宗的弟子后,战阵的冲击力更大,沿路上披荆斩棘,战果辉煌。 沈墨则作为一行人中剑术最高者,日日接受着苏红依等人的挑战,相互磨砺切磋,并在队伍休整之时,传授他剑道上的心得。而凝聚了无名剑宗数万年期许的天绝剑法,他也并未丢下,时不时和夏飞飞演练一番。 转眼之间,三年过去了。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经受住了最初的迷茫、慌张,渐渐地如一把绝世的宝剑一般,磨砺出它独有的光芒。在茫茫的迷雾之中,他们满怀信心,在突兀的危险前,他们处惊不变。尽管翻过这座山,前面还有新的山头,走过这片沙漠,在沙漠的尽头仍然有新的沙漠,他们却从未丧失过勇气和信念。 灰蒙蒙的雾气之中,谢不屈脸上显出坚毅的神情:“太阳就快要落山了!我们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一块避风地,安营扎寨,否则,夜晚寒潮来的时候,冰岚会把大家活活冻死的!” 随着他这声大喝,几十号人纷纷应诺,他们的飞剑舞动得更快了。在飞剑的舞动之下,挡住前路的树精魅魔渐渐败退,荒草之中,重新显出一条荒芜已久的大路来。 在谢不屈等剑修的身后,一辆通体银白、美轮美奂的大车渐渐显出它的身形。大车似乎自有动力一般,明明无人驾驶,但速度比起在前面飞奔的众人,却是一点不慢,跟的很紧。 大车里,夏飞飞正斜坐在沈墨怀里,满脸散漫的样子,向着沈墨说道:“我费了好些功夫,又在炼器营消耗了不少贡献点数,才将这辆大车炼制成功。你觉得怎么样?” 沈墨失笑道:“你十万火急地把我从前方召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夏飞飞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这辆车子才是啊。你看这车子的颜色,像不像你的头发?” 沈墨道:“像是很像。可是,难道那不是因为炼制这辆车子的主要原料是银星砂吗?说起来,若不是我们流落到这厌弃之地,几时见过这般多的银星砂?” 夏飞飞有些失望地嗔道:“就知道你不解风情。你看这车子这么大,这么稳,若是在里面做些什么事情,哪怕再出格,外面也不会有什么动静的。你说是不是?” 沈墨立即便悟了,看了夏飞飞一眼,略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不去寻林卓雅?” 夏飞飞道:“他已是花妖之身,身上的能量古怪的很,和那只臭猫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索性两个都冷着,倒也公允。” 这里面有一段公案。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当众人在厌弃之地呆久了以后,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变得适应起来,各种幺蛾子便随即而生。先是程若谦这小子私下里撺掇沈墨争宠,后有苏红叶为自家好友林卓雅出头,说夏飞飞体内的异种灵气乱窜正是因为和妖修亲密太甚的缘故。 原本这种说法也算是事实。玄牝大法古怪的很,和人修双修,得来是灵气,蓄于下丹田,和妖妖双修,得来是元气,蓄于眉心空窍之处。然而当眉心空窍的元气浓郁如实质,再也无法更多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元气竟在一天晚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它的则是潜伏在夏飞飞体内的异种灵气。这异种灵气刁钻的很,平日寻不到,待到关键时候,却总出来捣乱,惹得夏飞飞苦不堪言。 苏红叶既然公开将事情挑明了,夏飞飞也就顺水推舟,再不去和妖妖过分亲密。把这只童真未泯的灵猫气的跟什么似的,每日里都要寻几桩事情出来。这也倒罢了。偏偏妖妖不知道听哪个家伙的教唆,竟然学会了暗中使坏,面子上装的大度,只教夏飞飞夜里去寻林卓雅,其实则是算定了花妖月圆之夜狂性大发的时间。 眼见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林卓雅林公子变身为一只奇丑无比、浑身散发着浓郁臭味的怪物,夏飞飞饶是平日再镇定,也不免吓得夺路而逃。从此便有了心理阴影,虽然为了安抚谢不屈等人,仍然肯到林卓雅房中闲坐,同他弹琴下棋品茶,却再也未留宿过。 沈墨望着夏飞飞,极其认真地说道:“你一直来寻我,我心中自然欢喜。可是为了大局,我却不能这么自私。那只猫妖就不说了,再吵闹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妨碍不了什么。可是林卓雅,他嘴上不说,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谢不屈那些人是你的重要战力,他们对林卓雅,一直是敬重和怜爱。你既然收了他,便不应如此冷淡。” 夏飞飞狠狠在沈墨腰上扭了一把:“听听这话风,便知道又是赵逸教给你的了。他自己对他夫人常情,不愿意帮我分忧也就算了,怎么能对你说这些话呢?你可知道,异种真气之来源,并非妖妖一个,林卓雅也决计脱不了干系。此时我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你还想着把我往他那里推。你想害死我吗?” 沈墨道:“我何尝不想允你。只是,那个姓风的疯子仍然三天两头前来骚扰,那只猫妖虽然厉害,可被你狠狠伤了心,怕是指望不上了,外围若是没我照应,还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来。” 夏飞飞道:“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是百般推脱。莫非你心里有了别人?是了,我这几日看见苏红依经常找你切磋,是不是——” 沈墨无奈地叹道:“你又在乱说了。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再不会变的。就连和苏红依切磋剑术,也是你说了好几次,我才肯允的。何况,苏红依于无情剑道上进展迅速,又怎会有别的念头?” 夏飞飞其实也是乱说的,为的只不过是要逼沈墨同意和她双修而已。见他思路敏捷,辩驳得头头是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道:“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我也不能总是拿热脸贴冷屁股。我见谢不屈的侄子谢明面目清秀,举止大方,若是就势纳了他,一来安了谢不屈的心,二来也解了我燃眉之急。你觉得如何?” 沈墨立即变了颜色:“你竟看上了谢明?你怎么不说你看上了苏红叶?”他心中又妒又恨,见夏飞飞面带红霞,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彷佛在等着他点头答应一般,一股无名火便涌上心头,再也顾不得别的,就势将夏飞飞扛在肩头,直往车后厢中那张宽大柔软的床铺而去。 “又中了你的计了。”事后,沈墨懊恼地说道,正要整理衣裳走出车子,夏飞飞却拉住他不放:“不如你我演奏一曲阳关三叠?” 沈墨的脸立即红了。这是他们床第间的暗语。近来,夏飞飞远了林卓雅、妖妖两个,对他却越发索求无度,各种花式和床第暗语也随即而来。 “怎么?你不行了?”夏飞飞挑眉望着他,言语里带着挑衅之意。 沈墨哪里不明白她是在激将,叹了口气说道:“你体内的异种真气肆虐,哪怕频频和我双修,也只能压制住一时,压制不住一世。我只是心中不安,怕你这是饮鸩止渴,反倒害了你。” 沈墨直觉一向敏锐。他既然如此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因此夏飞飞一愣,再也不肯说什么“梅开二度”、“阳关三叠”诸如此类的话,面色凝重,喃喃道:“想不到这套看似越来越完善的功法中,却隐藏着这么大的危机。难道真的要……”她心中清清楚楚,风霁夜早预言过这场危机,更说她会因此有性命之虞。风霁夜还说他便有解决的办法。然而,要她放弃从前的一切,委屈自己跟着风霁夜,她实在不愿意。不到最后关头,谁愿意放弃自由和梦想呢? 两个人正在发呆,彼此都有无计可施之感。正在这时,大车之外突然一阵喧哗。夏飞飞听得真切,是炼器营里的一个小子在大声嚷着:“主人在不在车里?” “何事?”夏飞飞看了沈墨一眼,扬声说道。 “禀报主人,我们在沿途发现一座奇怪的冰雕,据我初步观察,这冰里应该是裹着一个人。”那小子嚷嚷着说道。 “竟有这种事?”夏飞飞说道,慌忙整理好衣饰,和沈墨一同走了出去。她很是能理解众人的激动:在厌弃之地整整呆了三年,从来都没有见过陌生人。如今竟然发现了一个,他们怎能不兴奋? “禀报主人,据我们初步分析,此人应该是在厌弃之地行进之时,夜间避风不当,被寒潮冰岚所伤。”一个中阶丹师躬身说道。 夏飞飞闻言,缓步走到那座冰雕之前。冰里果然影影绰绰裹有一个人,满身伤势颇重,面目凄惨,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原来样子。 第158章 故人 夏飞飞却露出颇为奇怪的表情:“你们看错了吧。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冰岚裹着一根烂木头而已。快把它扔了吧,不要浪费力气。” 方才和她答话的那名中阶丹师名叫李善才,闻言不禁露出迷惑的神情:“主人眼光甚利,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这寒冰里确实裹着一名人修无疑。相逢即是有缘,我炼器营人手一朵黑莲火,还怕炼化不了这块寒冰吗?救他一命,也是功德一件。” 夏飞飞越发不耐烦起来:“我叫你们扔了它!这是命令!” 沈墨奇怪地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夏飞飞原本伸出手想去挽留,一拉之下,沈墨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了衣袖,便也就随他去了。横竖夏飞飞也知道,沈墨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都是去练剑,或者寻赵逸聊天,不会真正弃她而去。 李善才这才小心翼翼地向着夏飞飞试探道:“那我们去炼化了这块冰岚?” 夏飞飞犹豫片刻道:“你们去寻赵逸过来,我有话吩咐他。” 李善才离开后,足足有半个时辰,赵逸都未曾出现。这本不符合常情,夏飞飞却似早就料到一般。她煞费苦心炼制而成的座驾原本极宽敞,内饰也极豪华,然而她弃了宽大的贵妃椅不坐,双手抱膝坐在其间的一级台阶上,显见心绪极不平静。 赵逸挑帘子进来的时候,见夏飞飞正抱膝坐在台阶上想心事,不由说道:“究竟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想的这么入迷?” 夏飞飞这才抬头来看他,问:“沈墨是不是到你那里去了?” 赵逸点点头,一脸好奇的表情,凑上来问道:“真的是他?” “谁?”夏飞飞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赵逸却一脸笃定地说道:“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人了。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地位极其特殊,是以你一看到,便能认出来;可是那个人又曾经做下无数错事,你对他又爱又恨,当着众人的面,实在回护不得;沈墨能和林卓雅还有猫妖和平相处,只有见了他,才会失去往日的淡然……” “你说够了没有?”夏飞飞冲他吼道,“我哪有又爱又恨?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赵逸道:“那么真的是他了?” 夏飞飞又有些犹豫:“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他和苏澈,我一直分得不大清。总之,那是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赵逸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我方才还劝沈墨不要过于小心眼,如今看来,他的担心竟是有道理的。如今你打算怎么办?是纳了他,还是杀了他?” 夏飞飞道:“我有心杀他,可是大仇已报,他又没有新的恶行,师出无名……” 赵逸也不去管她口中的大仇已报到底指什么,他只晓得为沈墨担心,嘿然笑道:“那正好顺水推舟,纳了他。一来他是高阶丹师,可解丹药匮乏之急;二来沈墨固然爱你,却厌恶和你那些侍君勾心斗角,如今来一个新人,刚好为他分担一下火力……” 说起后院之事,夏飞飞也心有戚戚。她不由得向着赵逸抱怨道:“我一向以为自己善于和男子打交道,却从来未想过,男人吃起醋来,竟也是这么可怕……” 赵逸笑道:“那是你先前只懂用过就扔,自然觉得自在潇洒,却伤人无数,犹不自知。如今和他们相伴相守,细水长流,才是一个好女人应该做的事情。后院之事闹成如此,一来是你不善制衡之术,二来也是他们太过在乎你,不患寡而患不均,故有争竞之意。” 夏飞飞听他说的有理,突然心中一动,将他定定望着,只见他神态自若,整个人比昔年天绝山初见之时,还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魅力,便试探着问道:“原来你竟看得如此明白。你既然知道我一向不善于在后院调和男人,也知道我缺一个代为主持中馈的当家主夫,不知,你可有什么合适人选推荐?”一面慢慢地向他靠去。 赵逸闻言岂有不明白她意思的,心中砰砰狂跳不止,口鼻之中只闻到一阵阵如兰似麝的幽香。他的心绪突然开始纷乱,莫名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个夜晚,那销魂蚀骨的一幕幕。他强行克制住自己,勉强笑着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虽见有几个出挑的,可成为你侍君的,但他们比起沈墨还不如,镇不得场子,岂不是给你添乱?我冷眼旁观,见你对待楚阳极为特别,不知道……” 夏飞飞道:“楚阳待我忠心耿耿,是极可靠的部下。若是成了我侍君,还不知道是福是祸。更何况,他是半魔之体,我受异种灵气困扰多日,如今怎敢贪鲜?”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寻一个故人,年纪略大些,经历要丰富些,要历练过,懂得人情世故,这样才便于掌控大局,好为我分忧。” 这已经差不多是指名道姓了。赵逸闻言心动神摇,再也压抑不住,主动靠近了夏飞飞,不知不觉中便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悄声说道:“飞飞,其实我……” 正在这时,车厢外面的门帘突然被人挑开了,随即又被慌里慌张地放下。一缕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尽管只是一瞬,赵逸却立即清醒,他刹那间羞惭满面,都顾不得和夏飞飞告辞,急急逃了出去。 “请问,主人此时方便说话吗?”车厢外面,李善才受惊了的声音怯怯地响起。 夏飞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进来!” 李善才这才进来躬身答道:“禀主人,炼器营幸不辱命,已经将那块冰岚炼化,但里面那人身负重伤,仍然昏迷不醒,主人可要过去看看?” 夏飞飞摇头说道:“不必了。你们看着办吧!” 李善才却实在不知道看着办究竟是该怎样办,见夏飞飞脸色不好,也不敢再问,想了想说道:“主人请放心,方才的事情,小的决计不会说出去的。”说着飞也似的退下去了。 不久之后,沈墨未经人传唤,主动回来,面无表情地向着夏飞飞说道:“赵逸方才回去,自觉对不起我,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他说都是他不好,一时鬼迷了心窍,既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他那死去的道侣。他说他实在心中有愧,在你选定主夫之前,再不会见你。” 夏飞飞讶然说:“他难道没有说起,是我不好,是我主动勾搭……” 沈墨被她气的反倒笑了出来:“亏你还好意思说。赵逸怕我心中不自在,和我讲的明明白白。他说你引诱他,并非是心中有他,只是实在被侍君们弄得焦头烂额,才希望有个人出来调和。哪怕是他色令智昏,答应了你的要求,从此也只不过是被敬而远之,好好供着而已,更不会碰他。他说他知道你的苦衷,不会怪你骗了他。但他自己心智不坚,有负水灵颂期许,实在不敢再见你。” 夏飞飞啊了一声,默默无语。她心中却明白,从某种意义上说,水灵颂以她的生命换取了赵逸心中的分量。这个女人是愚蠢的,却也是睿智的,她失去了生命和追求大道的权利,却因此获得了在一个男人心中,其他人难以轻易企及的地位。至于究竟是愚蠢还是睿智,端看她自己的选择了。只不过,若她泉下有知,若干年后,会不会为自己曾经的选择而后悔呢? “那你呢?你是否会怪我?”夏飞飞问道。 沈墨不答,只是直直盯住她看:“对苏越,你有什么安排?”见夏飞飞身体颤了一颤,闭口不答,便冷笑着继续说道:“你别再想用花言巧语哄骗我。我刚才去看过,他就是苏越。我不会认错他的样子。你还说你当日取他元阳之后,几乎吸干了他,想不到你连这个也是骗我的。是,他原本生的好,哪怕做尽了坏事错事,掌门师尊还是原谅了他,师兄弟们也都硬不下心来寻他报仇,你对他心软,下不了手,盘桓数日只为贪欢,也在情理之中。我自然不会去怪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下连夏飞飞都有些发愣:“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离开他的时候,他修为已经跌到练气期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到了元婴期了!”沈墨冷冷说道。 “元婴期的话,一定是苏澈了。”夏飞飞满怀自信地说道。她很清楚,一个练气期的弟子,断然没有可能在短短的三年之内跃升至元婴,哪怕他天资出众。除非是沈墨认错了人。 然而她这种自信的说法却立即被沈墨毫不留情地打击了:“难道我分不清苏越和苏澈吗?你难道看人,从来不看样貌,只认修为吗?” 其实夏飞飞不是很明白沈墨的思路。明明对苏越忌惮的不行,却非要强逼着她去看苏越,照顾苏越。一个面目浮肿、满身伤痕的家伙又有什么好看的?沈墨还强逼着夏飞飞为苏越治伤,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虽然夏飞飞在炼丹和治疗过程中略有偷懒,用的药材也是马马虎虎的对付着,但是苏越的运气却是好到爆,竟然就这样一天天地好转起来。更令夏飞飞感到惊讶和嫉妒的是,苏越明明是昏迷不醒,然而他脸上和身上的伤痕以及浮肿却一天天地消逝下去,这样夏飞飞就失去了“等他醒来嘲笑他相貌丑陋”这种可能性。 最后一天,苏越恢复了他那和易容后的徐长易有几分相像的、令人嫉妒的美貌,然后,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飞飞,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还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苏越以极其优雅舒缓的姿势起身,极其自然地抓住夏飞飞的手,深深凝望着她,微笑着说道。 第159章 正室夫君 夏飞飞满脸嫌弃之色地甩开苏越的手,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寻妻。”苏越笑的很是从容,就如同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那般。 这时沈墨突然冷不丁问道:“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苏越笑的更加欢欣:“幸得娘子垂顾,和我双修,阴阳调和、两心相悦之下,自然突破了金丹瓶颈,顺利进入了元婴期。这种事情,难道还用我特意说吗?” “从练气期到元婴期?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奇遇了?”夏飞飞问道。 苏越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之色:“娘子你什么意思?为夫先前的修为,明明是金丹顶峰。你难道忘记了吗?” 夏飞飞还正准备说什么,沈墨已经一声不吭,转身出门了。他尽管知道夏飞飞喜欢糊弄他,然而见她信誓旦旦,仍然抱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想着她说的话可能是真的。想不到她竟然到了这时候还说这些无稽的谎言,沈墨只觉得胸中闷得透不过气来,钝钝的痛。 沈墨离开之后,夏飞飞面目阴沉地望着苏越,森然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三年前的滋味太过美妙,实在令你梦绕魂牵,故而才巴巴赶到此地,想每天都这样死去活来?” 苏越身子一颤,想是三年前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终于不再故弄玄虚,抬起眼睛望着夏飞飞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狠心。难道你那时候跟我说的话,全都是假的吗?” 夏飞飞道:“自然是假的。难道还用我特意说吗?” 苏越的身子又晃了一晃,慢慢说道:“那日你差点将我吸成人干,阿澈花了好大力气,不知搜罗来多少丹药,才将我的修为从练气期一点一点提升上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我,骂我这个哥哥太窝囊,志大才疏,在女人身上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可自始至终,我都从未怪过你。我只想知道,横竖都是利用,我和沈墨究竟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对我如此无情,对他却百般安抚。”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明白吗?”夏飞飞奇怪地问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他,不喜欢你了。” 苏越的目光渐渐黯然下去了。然而他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你说谎!以沈墨直觉之敏锐,他如此不待见我,定然是因为我能轻易威胁到他在你心目里的地位!” 夏飞飞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从小被宠坏的孩子啊!这么喜欢自说自话。你因为一场误会,害了整个无名剑宗,你还想着沈墨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吗?” 苏越道:“我改,我改还不行吗?你不要赶我走,阿澈每天都骂我打我,除了你这里,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夏飞飞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我这里从来不养闲人。” …… 灰蒙蒙的雾气中,沈墨冲在最前面,仗着飞剑乱劈乱砍,每一剑下去,都成效斐然。 “师兄,沈师兄,你喝一口水吧。”突然间,旁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沈墨回头看时,只见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沈师兄,我仰慕沈师兄已久。不知……”那女子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态,一下子就将外衣脱了下来,沈墨只觉得一个又凉又滑腻的身子缠住了他。他满头大汗,竟然挣脱不得。 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正欲施展解数,将沈墨擒下,灰蒙蒙的雾气中突然闪过一道梦幻似的刀光,女子的身体随即化为飞烟。 救下沈墨的自然是夏飞飞。她收了碎梦刀,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既有埋怨又有无奈:“这是魅魔,一向善于幻化人形,被困在厌弃之地这么许多年,更加了几分戾气。以你的身手,本来不至于被她所制才是。你……” “这事却怨不得沈兄。”沈墨正心中懊恼,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惊疑不定地望过去,见苏越正在冲他友善地笑了笑,“那魅魔故意幻化成你的样子,他又怎能狠得下心去?” “不,并非如此。”沈墨却对着夏飞飞说道,“我知道那不是你。只是那个魅魔,好像被人操纵……” 随着他这句话,雾霾之中有人轻笑了一声,显出了身形。大红的衣裳,张扬的眉眼,却正是风霁夜。 沈墨见状,二话不说,便想驾驭着飞剑冲上前去,却被夏飞飞眼疾手快拉住了。 “苏越,到了你该好好表现的时候了。”她神色淡淡地向着苏越说道。 “放心吧。”苏越朝她点了点头,微笑着上前和风霁夜打招呼,“风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风霁夜愣了一下:“你已经是元婴期了,恢复的如此之快!” 苏越点点头道:“自从风兄向我要了云深不知处传送阵的方位图后,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后来一打听,你果然从中做了手脚,把她传到这处死地。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怎能不慌着修炼,来帮她解围?” 风霁夜道:“你的修为骤然间降到练气期,纵使你不说,我也猜出,定然是她干的。她如此待你,你竟然还要帮她?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夏飞飞和沈墨二人在一旁听他们一问一答,将来龙去脉听得明白:夏飞飞早知道苏越在阵法方面颇有心得,早就疑心他伙同风霁夜陷害他们。如今听来,竟是风霁夜是主谋了。 沈墨却只留意风霁夜说苏越修为骤降之事,闻言禁不住向夏飞飞言道:“飞飞,我错怪你了。”想了想又十分认真说道:“苏越固然可恶,但是你既然已经惩治过他,他又仍肯向着你,不远万里来寻你,可见有几分真心,不如……” 夏飞飞紧紧盯著他的眼睛:“你说的对。苏越此番前来,也算是弃暗投明,我自然会收容于他。不但如此,我还要让他做我的主夫。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沈墨心中一紧,神色有些慌乱,却强行镇定下来,掩饰似的笑道:“是。我原本就觉得你待他之心,于别人有几分不同。如今他来了,这主夫之位,自然是没人和他抢的。只是……” 夏飞飞见他这副样子,心中倒起了几分捉弄他的意思,先不细说她和苏越达成的协议以及个中缘由,只顾得笑着问:“只是什么?” 沈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有朝一日,若你想遣散所有人,和他结成道侣之时,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会在此之前自请离去。” 他说的这么沉重,夏飞飞便不好再含糊其辞,因此收敛了脸上笑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之所以答应让苏越当主夫,可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一者,队伍里始终缺个高阶丹师,苏越是送上门来的现成苦力,不用白不用;二者,苏越处事比你机敏圆滑,让他当主夫,可平息谢不屈他们对你的不满;三者,苏越自言和风霁夜交情匪浅,主动请缨,说能打发风霁夜离开,再也不像苍蝇一样烦我们……” 其实夏飞飞心中还有许多盘算,不便和沈墨说的太过明白。譬如说苏越的名声,在众人心中已经是烂透了的,扶植他当主夫,哪怕委以重任,也不怕他网罗人心,反客为主;又譬如说,她有许多想法,都可以假借苏越的名义一步步实施出来,若是引起下面人的反弹和不满,自然可以拿苏越当替罪羊。这些想法虽然阴暗,实际上却是上位者们的惯用手段而已,并非夏飞飞一人。 苏越果然如他自己先前所说,拿住了风霁夜莫大的把柄。只见他和风霁夜在迷雾之中呆了约摸有半个时辰,打道回返之时,满脸的喜气洋洋:“飞飞,你放心,风霁夜从此再也不会来烦你了。你也莫忘记自己的承诺。” 那个时候,沈墨只当他说的是主夫之事。 而事实上,选谁当主夫,一直以来都是夏飞飞的一言堂。她若决定了什么,林卓雅顾全大局,懂得进退,自然不会让她难做,甚至会劝说谢不屈等人服从命令;沈墨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哪怕心中难受,面上也不会让她为难;至于妖妖,妖妖倒一贯是个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性子,但是他的反对和哭闹,向来没有什么威慑力。 所以夏飞飞的主夫之位空悬了许多年后,就在厌弃之地艰难跋涉途中,仓促地决定了。事后她的许多部下说起这段历史,都说是主君在冰块里救出一个人,谁知那人竟是一位美男子,于是两人一见钟情,主君便奉他为正室夫君。 夏飞飞召集侍君和各处管事,宣布她的决定时候,特意吩咐道:“如今比不得往日。艰难时期,自当一切从简。什么喜宴、仪式一概不用,横竖是被我睡过的人,元阳早就没了,要那么多繁文缛节来做什么?” 言语里满满透着粗俗和不屑,在场人都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打量着苏越,看看他会不会拍案而起,却看着苏越像最合时宜的贤夫那般,恭恭敬敬地向夏飞飞行礼说:“是。”礼节之标准优美,令林卓雅这种世家子弟都禁不住为之赞叹。 夏飞飞又开始百般刁难,提了许多令人觉得不通情理的要求,然而苏越却一一笑着答应了。到了最后,夏飞飞只好说:“既如此,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正室夫君了。只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许骗我,否则,我们之间便一笔勾销,你明白了吗?” “是。”苏越躬身答道,毫不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北宫锦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20 00:58:53 第160章 地 苏越的所谓新婚之夜,自然是一个人过的。他在来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只怕是夏飞飞给他的下马威之一,也未过多在意。他盘膝打坐,心如止水,一夜便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来敲苏越的门,递给他长长的一份工作清单。 “主人说这是你今天应该完成的事情。”来人如是交待道。 苏越低头看了看那份清单,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那上面光是炼丹的数量便是一个普通高阶丹师能力所及的两倍了。但是苏越仍然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请转告飞飞,我不会辜负她的信任的。” 来人便拿眼斜瞟他:“我身份低微,如何见得了主人?” 苏越见他说的奇怪,便耐心与其周旋,方知道,原来,夏飞飞管理手下,是有一套完善的任务系统的。而给他送工作清单便是任务之一,可以换取一个贡献点数。 “尊驾如何称呼?”苏越微笑着问道。 来人脸皮红了红:“我名叫孙小六,是炼器营的人。大家都叫我小六。” 苏越心下雪亮,炼器营的人员组成,以从前逍遥窟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孙小六对自己如此轻慢,可见定然是夏飞飞吩咐了什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然而也幸亏孙小六是逍遥窟原班人马出身。若是出自无名剑宗,只怕对苏越的态度就更为提防,想打听出什么来,也就更难了。 苏越借口人生地不熟,和孙小六同行,趁机大肆攀谈,才知道在夏飞飞的众侍君中,如今竟是沈墨占了上风。拿孙小六的话来说,猫妖只不过是夏飞飞当小孩子一般哄的角色,闲了去顺顺毛,给点甜头吃,为的只是在遇到强敌时候拿他当枪使。至于林卓雅,夏飞飞只是偶然会到他房中听他弹琴而已。“想来也知道,主人是再也不敢在他房中过夜的。月圆之夜那次,再胆大的纯爷们也会被吓住,更不要说主人仰慕者无数这样的女子。” 苏越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像沈墨那样不言不语、别扭古怪的脾气,应该不受宠才是。却想不到……” “沈师剑势犀利,据说于床榻之上也颇有几分能耐。”说起沈墨,孙小六眼中的不屑之意倒是收敛了几分,因为沈墨曾经指点过的关系,队伍里很多人都以沈师称呼他。 孙小六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再说,有很多人,在外面沉默寡言,私下里却是活跃得很。你怎知他不会用甜言蜜语讨主人开心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江公子死了,这第一受宠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他!”他出自逍遥窟,心中自然向着江寒,哪怕人都死了,还时不时拉出来,念叨一番。 苏越趁机又问道:“我记得逍遥窟出来的侍君,除了江公子外,还有一位叫楚阳的?” 孙小六便开始连声叹气:“楚侍卫的相貌自然是好的,修为也没话说。他的实力进境速度是所有人中最快的,现如今已是元婴中期了。这等晋阶速度,实在是骇人听闻。主人说这是他兼修人修和魔族功法所致,他有半魔血脉,天资卓绝,这个咱们自然只有空羡慕的份儿。只不过事情也是坏在他的半魔血脉上。” 苏越是心思通透的人,闻言便点头道:“是啊,飞飞此时正为灵气紊乱之事头痛,对楚阳自然是避之不及。” 孙小六道:“谁说不是呢?楚侍卫对主人的倾慕之意,这几年越发压抑不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可是主人就是能硬着心肠,装作没看到似的。唉!”他是逍遥窟一系,自然担心这系人因为无人居于高位,逐渐没落。 苏越点头道:“也怨不得楚阳。若是换了个男子,每日贴身守卫,看惯了她一颦一笑,行走坐卧,哪怕连和侍君亲热,也命他守在外面,这么多年,心中全然不起波澜,也是不可能的。”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进了炼器营。当苏越看到营里无论丹师还是炼器师,人手一份黑莲火时候,见多识广的他也禁不住有些动容。不过他也不甘示弱,手掌一翻,随即一团明亮夺目的火焰出现在他心中。 赵逸正在一旁指导人炼器,见到这火焰,忍不住失声惊呼道:“琉璃火!”琉璃火全名五色琉璃火,却以白色火焰为最上品,可达八品。 苏越微笑着点头默认了,赵逸看他微笑的样子便有几分不爽,别开眼睛,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飞飞的火焰已经进化到八品巅峰,不日可至九品了。” “是吗?”苏越笑着说道,“不过,你叫她飞飞,如此亲昵,不知道水灵颂在九泉之下,会怎么想?” 赵逸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他本是无心之失,想不到却被苏越抓了个正着。此时炼器营中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们。赵逸心中很清楚,苏越只怕是在夏飞飞那里受了些闲气,跑到这里拿他做筏子,顺势开始立威了。但水灵颂却恰恰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他固然平日能言善辩,此时竟被说得满心愧疚,生不起辩驳的意思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遥遥送了过来:“我和赵逸霁月光风,再无嫌疑,苏越你这般毫无根据,信口雌黄,挑拨离间,是何道理?”闻言赵逸心中一定,知道是夏飞飞赶过来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传来,炼器营中的人们立即恢复了平常的秩序,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夏飞飞面上含笑的走了过来,冲赵逸点了点头。赵逸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继续去指点刚才那个炼器学徒了。 夏飞飞的身后,自然跟着楚阳。只听得夏飞飞向着苏越不满的斥责道:“我好心救了你的命,还奉你为主夫。想不到你不思报答,来炼器营第一天,就这样挑拨是非,实在有负我的信任。楚阳,还不快上前替我教训他,狠狠的抽他耳光!” 楚阳毫不犹豫,真个走上前去,左右开弓,“啪啪啪”朝着苏越脸上打去。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何况夏飞飞竟让底下人动手,自己连碰都不愿意碰他,更是让苏越感到屈辱。他原本想就此避开,但夏飞飞暗助楚阳,在旁边大念困神咒,苏越只觉得浑身都如同被束缚住了一般难受,再也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楚阳的手朝自己脸上一掌一掌的拍过来。 苏越的脸瞬时便肿成一个猪头,待困神咒的束缚解开,楚阳退到一边去,他才惊讶的向夏飞飞发问道:“困神咒是正统的妖术,哪怕是蛊修,也没有可能学会的。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飞飞道:“今天你第一天来炼器营,我怕你完不成任务,特地来看你,想不到你不思工作,反对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大感兴趣。你可知,我让你工作,是为了你好?我这里所有人的地位,都是根据贡献度来定的,就连我自己也不例外。只有贡献度足够,你才有权利过问这里的事务,你懂不懂?” 苏越仔细咀嚼她言语里的意思,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如果我的贡献度足够高,是不是可以……” 夏飞飞冷笑道:“只要你的贡献度足够高,就可以向我提出各种要求,如兑换丹药、功法什么的,甚至还可以改变我们的行进路线……” 苏越眼中一亮,却低头掩饰道:“行进路线自然是你定的,为的就是我们及早走出厌弃之地。谁会闲的无聊,要求改变行进路线呢?” 夏飞飞摇头道:“话虽是如此说,但是沿途也有不少古迹。据我所知,诸神大战之后,有许多荒弃的洞府、宫殿都在此处。如太阴天宫、妖神殿等。” 苏越道:“厌弃之地雾气弥漫,危机四伏,你竟将路径和地貌都已探熟?” 夏飞飞点点头:“当然。否则我怎么这么有信心带领大家走出这厌弃之地?”她一招手,一副巨大的地图随即出现在众人面前。 幸亏风霁夜是将他们引来这里。这几年里夏飞飞曾经不止一次的庆幸这一点。在她带领众人将所处位置探查清楚之后,她就有了带领大家逃出的信心,因为,她心中本有一份厌弃之地的地图,从前世开始就记熟了的地图。 犹记得那个时候,苏越面上带着他一贯蛊惑人的笑容,看似漫不经心的对夏飞飞说:“飞飞,我们去寻宝吧。这份地图,是我从一个死去的修者手中,意外得到的。”他轻描淡写的掩饰了他为了这副地图耗去的气力,而那个时候的夏飞飞,只晓得机缘宝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只会因此平添感激。 然后他们就真的去了。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敌人。而令人奇怪的是,那些人的实力都和夏飞飞差不太多,既堪堪能对她造成威胁,又不至于断绝她寻宝的希望。为了得到宝物,夏飞飞苦心经营了很多年的逍遥窟元气大伤,否则,前世里她怎么会败得那么凄惨?现在回头细想,无论是妖神殿中的敌人,还是事后围攻逍遥窟的那帮人,都是苏氏兄弟特地找来的啊。既能一步步将夏飞飞制住,又不至于有高人镇压全局,和苏越抢夺胜利果实,心机深沉,可见一斑。 而现在,心机深沉的苏越只知道盯住那副清晰的地图,面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看来,他只身来到厌弃之地,就是为了绘制这份地图的吧。 苏越的目光在妖神殿的标注前停滞了一下,突然向夏飞飞问道:“为何妖神殿的标注格外清晰,与众不同?” “哦,你说这个呀,”夏飞飞笑的轻描淡写,“你也知道,我身边有一只灵猫。那孩子总是死缠硬磨,要我多费几个月的路程,绕去妖神殿看一看,说是那里有能提升他修为的好东西。他贡献度不够,我才懒得理他,又被他闹得心烦,就把妖神殿特别标注出来,激励他提高贡献度啦。” “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妖神殿,说不定有什么宝物,也未尝可知。”夏飞飞紧紧盯住苏越的眼睛说道。 “不过,想去妖神殿,所需贡献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那只灵猫的惫懒,只怕只能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了。”夏飞飞又补充说。 第161章 煎熬 炼器营的人不久就发现,苏越的工作觉悟实在是太高了。原本夏飞飞给他安排的工作,已是正常人的两倍,但是苏越还拼命向大家揽活。所以一些难度大、耗费时间长、贡献点不多的活便纷纷都落到了苏越的手上。 “你既然是我的主夫,总是呆在炼器营,这般蓬头垢面的不修边幅,是何道理?”有一天,夏飞飞来看苏越,突然毫无预兆的这般斥责他。 苏越愣了一愣:“尚好吧。”他喃喃说道,他向来都知道,哪怕是他不过分注意仪表,却仍然有翩然出尘的风度,从前他以为这是来自徐长易的遗传,现在想来,恐怕是他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父母的杰作了。 “从前叶晨尚在的时候,一日三餐,外加宵夜,向来都不会少了的。还有林卓雅的茶饮,沈墨的晨露,楚阳的糕点,他一向总是记在心上。”夏飞飞突然间略带了些委屈的说道。 苏越一向善于体察人心,但是他此刻却希望他弄不懂夏飞飞的意思才好。抬头看着满眼期待之色的夏飞飞,他就禁不住有些头疼:“大家都是修者,何必讲究这个?” 夏飞飞却一改平日大气的主君风范,如同任何一个刁蛮任性的天真少女那样撒娇说道:“不嘛,我要,我就是要嘛!你既然是我夫君,自然要满足我!谁说修者就不能吃一日三餐了。叶晨的手艺好得很,用上等灵食烹饪而成,吃了还可以增进修为。” 人在屋檐下,苏越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好歹他天生厨艺天赋也不错,从前也曾靠这个让不少姑娘们倾心以授。不过短短几天的工夫,苏越便适应了为夏飞飞及其侍君侍卫准备饮食点心的节奏,每日虽然要额外抽出几个时辰来,但是他宁可修炼时间减少,也不肯将挣贡献点的工作落下分毫。 “你要的晨露。”沈墨清晨在外面练剑回来时,看到苏越正守在他门外,手中捧着满满的一盘子露水,面带微笑,“都是我从营地附近的灵花灵草上收集到的,我还亲口尝过,并没有毒。” 沈墨心中诧异,却不动神色的接过。此时夏飞飞自然还在榻上安睡。他将晨露放在一旁,待夏飞飞醒来,问她道:“你说我要晨露?我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夏飞飞一笑,懒洋洋的将那一盘子水泼到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我怎敢放心饮用?” 沈墨随即恍然:“你在浪费他的时间?可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夏飞飞理直气壮道:“看他难受,我就高兴,你说这算不算好处?” 下午的时候夏飞飞来到林卓雅的居处。林卓雅正调好琴,淡淡笑着望着她。 “苏越将茶点送到了不成?”夏飞飞漫不经心的问道,于是林卓雅手捧托盘,高高举过头顶。 夏飞飞见他这个姿势不免调笑说:“昔日有梁鸿和孟光,今天你我倒也能成就一段佳话了。” 于是挽着他的手在一旁坐下,两个人品尝茶点,又以琴歌互答,酬唱相合,颇为惬意。 林卓雅虽刻意压抑自己,但眼前正是他恋慕的女子,又如此善解人意,妙语如珠,两个人挨挨蹭蹭,肌肤相接之下,自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到了后来,林卓雅避席请罪,脸上窘的通红,夏飞飞笑着说道:“我今晚便留在这里,可好?” 林卓雅摇了摇头:“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心,便害了你。”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苏越来了这么多天,你似乎一直未留宿过……” 夏飞飞便突然变了颜色:“不要总提起他!”说罢拂袖而去。 可是平心而论,除了怀有异心之外,苏越可谓是一个相当称职的主夫。这些日子打理内务井井有条,甚至连她独宠沈墨这种事情,苏越也能假托借口让整支队伍上下说不出一句闲话,哪怕是一向喜欢撒娇耍泼的妖妖,近日里也乖巧了许多。夏飞飞有一个夜晚去看他时,见苏越正在他床头给他讲故事。看着妖妖心满意足的甜甜睡去,在那一瞬间,夏飞飞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可是怀有异心这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于是夏飞飞视察炼器营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专挑苏越正在凝神炼丹的时候,把手往他衣襟里探,肆意玩弄之下,令他心神稍有松懈,大半天的努力便都付之东流。 开始的时候苏越咬牙忍着,到了后来再也忍不住,就破罐子破摔的随着哼哼几声,知道横竖丹药是要废掉重炼了,索性享受一二。然而夏飞飞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越发变本加厉起来,专挑人多的时候下手,动静也越来越大。 炼器营的那些人,原本经过苏越好多天的努力,对他有了略微的认同和尊敬,如今看到这幅情形,纷纷摇头,在苏越背后冲他指指点点,各种难听的话甚嚣尘上。 终于在夏飞飞忘情之中,或者索性是故意,将整个炼器营都烧着了之后,面对着千夫所指般的谴责目光,苏越再也坐不住了。“飞飞,你不要这样子了,好不好?”他终于开口说道。 夏飞飞理直气壮的摇头:“可我想了。你是我夫君,无论我什么时候想,你都要满足我才是。” 苏越无奈,只得说道:“于炼器营中,再竭尽心力,也不过是些清粥小菜,如隔靴搔痒,不甚尽兴。若是你肯将宠沈墨的时间分润出一二,夜间我便随便你如何,岂不痛快?” 夏飞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言为定!”她说道。 苏越早料到,等待他的不会是什么太过畅快的感觉。他对她夺他元阳前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心有余悸。然而他也没料到,这种事情居然有这么多花式,而其中的一些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他被夏飞飞牢牢绑在床上,用了各种酷刑来折磨。被酷刑折磨的感觉,有的时候是纯粹的疼痛,有的时候是麻痒,还有的时候是难以形容的难受。而每次被折磨到了最后,他身体的反应总是强烈的无以复加,彷佛不解脱出来,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般。 他四肢被缚在床上,腰部却是悬空,在强烈欲望的唆使下,他拼命的向上耸动身体,哭喊着哀求着求一个解脱,有的时候喉咙都快喊哑了,夏飞飞却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笑话,脸上表情更是奇怪的很,似是愤怒,又是悲伤。 苏越自然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愤怒好悲伤的,在这样的折磨下,他还能每天坚持着工作,简直是一个奇迹。不过他的脸色却是不可避免的,一天天憔悴下去了,衣服也越穿越严实,竖起高高的领子。 苏越获取贡献点的速度不可避免的越来越慢,而夏飞飞对他的折磨,却一日日的变本加厉。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有一天,苏越突然问夏飞飞道,眼神极其认真,“难道你就不怕,突然有一天,我再也忍受不了,就此离开了?” 夏飞飞心神一阵恍惚,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却猛地清醒过来。 苏越的劝说却还在继续:“若你这样折磨我,能提高你的修为,也就罢了。可是……” “住口!”夏飞飞厉声说道,“我就是知道,无论我怎么折磨你,你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离我而去!因为你对我有图谋!还因为你早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我这样折磨你,不能提高我的修为,但是却可以平复我的道心,你懂吗?” 于是这样悲惨的生活还在一日日继续着。队伍里所有的人,都以为夏飞飞对苏越宠爱非常,只有楚阳是除当事人外唯一的知情者。夏飞飞每次将刑罚施展之后,观赏了苏越的丑态,便自去寻沈墨双修了。苏越被以一个屈辱的姿势缚在床第之中,既盼着有人来救他,又怕别人闯进来。这样苦苦捱到第二天凌晨,方有楚阳红着脸进来,轻手轻脚的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却从来不敢看他一眼。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半年多。最先提出罢工不干的却是楚阳。 那个时候已经离妖神殿很近了,眼看就要擦身而过,苏越脸上的烦躁之意任谁都看的出来,只是他心思深沉,从不吐露,是以除了夏飞飞之外的人都猜不出原因。 这夜苏越正在发愁奖励点数远远不够,夏飞飞已经带着楚阳闯了进来,先是例行公事般的对苏越一阵撩拨,将他锁在床上,却冷不丁寻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铁势来,不加任何前戏就要往苏越后面里头塞。 苏越再也顾不得约好的不动用灵气的承诺,拼命反抗,终于成功御敌人于国门之外,那根铁势刚触碰他的肌肤,便被炸作铁屑,纷纷扬扬洒落床畔。 夏飞飞却犹自不肯罢休,一转身看到了楚阳,凶狠的扑了过去,一把扯下了楚阳的衣服,握住他下面,一边揉搓,一边在他身上或亲或咬或舔。楚阳虽然这些年耳濡目染了许多,却从未经历过实战,被握在夏飞飞手中的那东西瞬间便又涨大了许多,坚硬似铁,整个呈现出一种黑的发亮的色泽来。 夏飞飞似乎是觉得很满意了,这才放开他,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曾说过,整个身心都是属于我的。所以,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要用力,不要留情,对他,更不需要怜惜。” 夏飞飞知道楚阳脸皮薄,十分体贴的转身出去,顺势将门掩上了。 楚阳望了苏越一眼,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却一步一步,向着苏越挪了过去,表情麻木,身体僵硬。 “你可要想清楚,这样一来,你便是心甘情愿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从此再不能回头了!”在楚阳就要靠近的时候,苏越突然福至心灵,大声叫道。 楚阳一愣,面无表情的盯住他看。 “其实,你是很喜欢她的吧?”苏越试探着说道,“可是你若再往前走一步,你就再也没有资格向她表白了!” “你好好想想看,若是今天你这样碰了我,以后在她眼中,你是什么人?她还肯让你碰吗?”苏越大声说道。 楚阳就这样被他的话击中了。“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喃喃说道,竟忍不住流下泪来。 第162章 楚阳的勇敢 “你要不要我帮你?”苏越微笑着向楚阳说道,“像你这个样子,再等一百年她也不会向你看一眼。” 楚阳猛然抬头。“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这句话实在太过恶毒,他必须问清楚原因。 夏飞飞站在外面等着,预想中的惨叫声却没有传来。 “适应得真快。”她自言自语说道,将一切归咎于苏越越来越强大的忍耐能力。对于楚阳,她一向很有信心,知道哪怕是心中不情愿,他也不会抗拒她的命令。 然而夏飞飞这次却失望了。 楚阳出来的时候,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篷。 “你现在这个样子,”苏越上下打量了半裸的楚阳一样,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身下的昂扬上,眼中的情绪捉摸不定,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在和做着什么比较,良久叹了一口气,“尺寸似乎很不错,可惜了。还是披上斗篷吧,除非你想把人吓跑。” 楚阳低着头走向夏飞飞,正如平时向她汇报事情那样,只是身体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嗯,你的眼睛容易出卖你的想法,她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苏越躺在床上静静说道,“你平日怎么样,如今就还怎么样吧。还好你平日里也不敢抬头看她。” 楚阳走近夏飞飞。“对不起。”他轻轻说道。 “她不喜欢过于强势的人,至少不喜欢明明犯了错误还用各种理由死不承认的那种。所以你认错的态度一定要好。”苏越想了想,向着楚阳交代道,“如果我早知道这一点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他补充说道。 “你?”楚阳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突然想起苏越是在帮他,所以又闭上了嘴。 夏飞飞看了楚阳一眼,楚阳的眼睛里显现出慌乱之至的情绪。她轻轻仰起脸,微笑了。“你并没有去对苏越做什么,对吧?”她将她心中的失望隐藏的很好,“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够妥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子的。何况,也许你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夏飞飞的语气充满了通情达理以及内疚自责,但是楚阳的心却不由得隐隐作痛。 “如果她大骂你一顿,说明她把你当自己人。”苏越这样指点他道,“如果她表现出很生气,那么你还有机会。如果她心中明明很失望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表明她已经把和你的关系完全摆到了上级和部下的位置上,她在驾驭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好部下,而非一个对她有倾慕之心的男子。” “那……如果真的那样的话,要怎么办呢?”楚阳眼睛里终于闪过了几丝无措,毕竟,和心思深重的苏越相比,他在心理上还不过是个青涩稚嫩的少年。 “她就是这个样子。哪怕你对她的意思,天底下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她还能装作满不在乎、一无所知。因为是你更渴望她,而非她更需要你。你若想戳穿它,只有死的很惨。像那只可怜的猫妖一样,一次次被撞得头破血流,一次次的被抛弃。不过猫妖的血脉已经觉醒,尚有利可图,所以,她才能暂时容忍他一时的任性。你觉得你有任性的权利吗?你有不顾一切追求她的资格吗?”苏越见楚阳终于完全坠入毂中,唇边禁不住露出一丝笑容。“你没有!因为说白了,你只是她买来的奴隶。哪怕她没有拿奴隶来看待你,你的身体却仍然归她所有。所以,这样的你,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唾手可得,没有什么吸引力。” “对不起!”楚阳猛然间抬头,大声说道。然后,他张开双臂抱住夏飞飞,宽大的斗篷沿着他的身体无声的滑落。 “究竟是怎么回事?”夏飞飞厉声质问道。紧接着她便讶然睁大了眼睛。 宽大的斗篷下,楚阳竟然什么都没有穿! 淡淡的星光洒落在楚阳裸.露的身体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其实,不得不说,我有一点嫉妒你。”苏越微笑着说道,“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般完美的身材。你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我,为他们炼制大力金刚丸,就是为了练就你这种线条的吗?你知道多少人缠着我炼制易筋锻骨丸,就是想炼成你这样的长腿和腰身的吗?虽然我觉得我也不算差,但是似乎还是比不过你。” “可是她在意你。”楚阳突然说道,声音里有几分淡淡的苦涩。 “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苏越又开始绽开他气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容,楚阳觉得夏飞飞看到这种笑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他抽上一鞭子,再狠狠的踩上几脚,“所以你不要看我躺在这里,就觉得我很惨,这叫情趣,你懂吗?” “求你教我。”楚阳终于说道。 这是夏飞飞见过的最完美的男子躯体,添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在那一瞬间,夏飞飞不由得开始抽气,她突然想起了前世里她和染香同时看到楚阳背影时候的震撼。她一直没有告诉染香,她那时为什么觉得楚阳的脸一定是奇丑无比。因为上天是公允的,所谓天妒美人,不可能既给楚阳一个销魂至此的背影,还给他一个天怒人怨的面容。 可是现在,星光下的楚阳,他的脸颊似乎也在发光。 他轻轻的抱住她,彷佛只要她挣扎一下就能推开他似的。但是她却不愿意这样做。她微微仰着头,既看得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又能感受到他胸膛中心跳的那种火热的节奏。而且,这孩子的下面一直不断的蹭着她,她能感觉到他又羞又窘的弓着腰,不想让她察觉,同时,她也知道他心中对她的渴望。那是真挚的,不夹杂任何算计的真实。 前世的时候,她被人所骗,变着法子逼所有面首离开,唯有他,却坚持跟随着她。 “我们,从未有过。所以,我不算。”他那个时候说。 “你不要赶我走。至少,你们洞房花烛的时候,我可以替你们守夜啊!”他哀求道。 而想不到那个时候的他一语成谶。事态迅速恶化到他们两个谁也无法挽救的地步,以她众叛亲离之后的自爆金丹为一切的结局。还好,那颗造化轮回丹,最终没有被别人夺走,所以,她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而眼前的楚阳,是更加年轻热血的楚阳,他脸上既没有刻字,也没有可怖的疤痕,眉目深邃,在星光之下如梦似幻。 “其实,总是去麻烦沈墨也不好。”夏飞飞心中有些犹豫,喃喃自语道,“他也是喜欢吃醋的,只不过比江寒藏得深一点罢了。这些天我看过苏越后再去看他,要的急了一点,他便总是疑心……” 至于半人半魔的血脉嘛,虽然麻烦,不过…… 前几日林卓雅曾经说道:“飞飞,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你体内灵气紊乱,是因为灵气、元气、妖力等未能达到一个平衡所致。我思来想去,如果加入第四种力……” “你最大的本钱,就是热情,真诚和你的好身材。”苏越曾这般对楚阳说道,“以我对她的了解,若是你直接一点,果断一点,她或许不会拒绝。” 夏飞飞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双手抱住楚阳的脖子,示意他将自己抱起来。然后,各种青涩而略嫌狂野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楚阳开始在她唇上狂啃。 还只是个孩子呢,什么也不懂。夏飞飞无奈的摇了摇头,趁楚阳不备,将舌头探了进去。楚阳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彷佛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一般。 在夏飞飞的示意和鼓励下,楚阳开始用笨拙的动作解着夏飞飞的衣服。他此刻急的不行,然而那衣服轻轻一扯之下,居然成了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了。夏飞飞哈哈大笑。楚阳可没有胆敢弄破夏飞飞衣服的胆量,又急又窘,全身上下,又烫又热,也不知道是太过羞愧,还是被憋的。 沈墨寻过来的时候,看到两人就这么幕天席地,公然亲热着。夏飞飞的双腿更是环在楚阳腰间,楚阳带着她一个人的重量,还在手忙脚乱的解着夏飞飞的衣服。 沈墨便慢慢的走过去,飞剑的剑光陡然一闪,夏飞飞那件打结了的衣服便应声而落。这时候两个人才发现他的存在。夏飞飞笑嘻嘻的从楚阳身上跳下来,楚阳窘的不行,只顾用双手掩□,低头又察觉胸前的两颗挺立的姿势也有几分不雅,只恨再无手遮挡,恨不得寻个地洞钻下去,突然之间,沈墨的飞剑已经将落在地上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那件斗篷捡起来,稳稳的递到楚阳跟前。楚阳不由得接了过来,见飞剑虽然凌厉,但那斗篷竟没有被伤分毫。 “记得当年,我也解不开衣服的。”沈墨淡淡说道,声音里分辨不出悲喜,“所以说剑真是个好东西,既可以解开衣服,又可以斩断情丝,你说,是也不是?” “我和楚阳闹着玩呢。你别介意。”夏飞飞笑嘻嘻的说道,“刚才你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想不到你的飞剑驾驭技巧,更进了一层。” 沈墨看了她一眼道:“你何必故意装糊涂。这种驭剑的技巧,许多年前,你是亲眼见苏越使过的。那件事情两年之后,我便学会了。提这个,实在没意思。不如,我们聊一聊你新侍君的事情?” “侍君?楚阳?别闹了。”夏飞飞说道,“我觉得,楚阳还是当侍卫比较好。” “我又没说他,你何必心虚。”沈墨瞟了她一眼,慢慢讲道,“只不过我和林卓雅在一起商议,你是该纳几个新侍君了。刚才我们一起去寻苏越商议,他倒有个提法,叫什么后宫争霸赛,你有没有兴趣?” “苏越?”夏飞飞的脸色便很不好看,“楚阳,你出门的时候,嗯?” “我出门的时候,苏公子衣饰整齐,在好好的看书。”楚阳答道。 夏飞飞却仍然不高兴。这个时候,沈墨的奚落仍然不断的传来:“若是有什么人,私下仰慕你,想成为你的入幕之宾,大可以参加这后宫争霸赛,打赢我和林卓雅再说。我们既为你着想,自然不会刻意下力气,轻轻放过也就是了。何必私下里……” 沈墨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却比什么都说了还要让楚阳难受。 第163章 真假苏越 万众瞩目的所谓后宫争霸赛,就此轰轰烈烈的拉开帷幕。苏越作为当家主夫,自然肩负着主持全局的重任。 也不知道是苏越先前宣传得力还是队伍里的许多人都对主君存了恋慕之心,抑或是有人想趁这个机会好生切磋一番,总之是应者云集。一共一百多人的队伍,除去三十几个女修和二十几个有过妻室的男修,尚有六十多名号称貌美体健兼尚为处子的男子愿意付出不菲的贡献点,参加这次盛会,规模之大让夏飞飞咂舌不已。 作为主持者,苏越也从中捞到了不少好处,他几乎被毁掉的个人威望再一次缓慢攀升起来,而且,所有的参赛者缴纳的贡献点中,他都能分到一笔相当可观的抽成。 这天夏飞飞来到苏越房中的时候,破天荒的没有带着楚阳一起。她见苏越正站在房中,一脸惊诧的望着他,就笑着过去揽他的腰道:“怎么,不希望我来?” 苏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夏飞飞知道他定然是被先前的那些手段吓怕了,用手将他脖子勾了,又踮起脚尖来,方在苏越唇边一吻道:“你莫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们把从前的那些事情全部忘掉,重新来过,安安生生的做一对夫妻,好不好?从此以后,你的贡献点便是我的贡献点,我的便是你的,你且给我收着,我们一起计划着使用,好不好?” 她眼神诚挚,盈盈泛着水光,殷切的望着苏越。苏越的身体明显软和了下来,却始终犹豫着,不肯发话表态。 “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夏飞飞不解的说道,“我听人说,你在青玄山还有一个未婚妻,难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她不成?”话语里略略加了几分不满的情绪。 其实夏飞飞知道,苏越的罪行几乎是弑师叛教,在外面名声早就臭透了,青玄山的掌门再怎么爱才,也不可能同意女儿嫁给这种人渣。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于在这种调情的时候,公然这样嗔怪。 这种第三者的事情,如果是捕风捉影的子虚乌有,此时略带着醋意提上一提,是一种情趣,如果是铁板钉钉的确有其事,却还满怀醋意的哭闹,就是自取其辱、自讨没趣了。关于这一点和那一点的区别,夏飞飞一向分的很清楚。 果然见苏越微微皱了眉头说道:“早就取消婚约了。这个你放心,苏越并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可夏飞飞有什么不放心的。无论是折磨苏越还是享受苏越,都只不过是一种消遣罢了。他若被人发现朝三暮四,为保主君尊严,自然是一顿乱打赶出去就罢了,谁还会为他牵肠挂肚不成?前世里她自谓精明心狠,却在苏越身上翻了个大跟头,难道这辈子她还会重蹈覆辙吗? 夏飞飞的手开始在苏越身上来回游走,却被他一闪,躲开了。“离我远些!”苏越大声叫道,“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了,还想接近我的身体!” 夏飞飞的眸子暗了一暗。若论恬不知耻,试问天下何人能比得过苏氏兄弟?先是恩将仇报,把养育了自己多年、亦父亦师的徐长易活活逼死,生生毁了她的梦想和基业。人都死了又大悔特悔,想办法找什么虚无缥缈的造化轮回丹,还不惜伤害别人,欺骗别人。当年出卖色相,兄弟齐上阵的时候,那时候怎么不说嫌夏飞飞经历太丰富?现在反倒嫌弃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所以夏飞飞再也没有给苏越逃脱的机会。 男子和女子身体感官的差异就决定了,取悦女子需要先外围后核心,方能尽情尽兴,撩拨男子则要先核心后外围,才能一举奏凯。 夏飞飞自然深谙其理,直接扑上去,探手抓住他身下要害。苏越的嘴巴虽然不干净,可是身体倒是诚实的很。额,反应来的既迅猛又热烈,倒让夏飞飞有了一些成就感。 “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我啊?这反应,嗯,我很满意。”她洋洋得意的说道,牵着苏越来到床前。苏越要害部位受制于人,面上闪过不甘之色,却不得不乖乖跟随着她的步伐,遵照她的指示在床上躺下。 “啧啧,羞得脸都红了啊。又不是第一次,都老夫老妻了,矜持个什么劲儿啊!”夏飞飞说道,自己也翻身上床去,直接坐在他肚子上,只管在他身上四处撩拨。 苏越面上的狼狈之色越发明显,他咬牙忍住不服输。夏飞飞却冲他嚣张的笑道:“你不是嫌弃我吗?这个时候可一定要忍住了才行。我就坐在这里,一动不动,若是你四处乱动,不小心进了什么地方,岂不是自打嘴巴?” 可是既然到了这一步,这种事情哪里是能忍住的。再加上夏飞飞一直刻意撩拨,苏越四肢虽然被牢牢缚住,他的身体却开始颤抖起来。 夏飞飞暗自留意他的反应,心中数着“一、二、三”,知道他已经撑不住了,正打算说几句奚落他的话,突然之间苏越低吼了一声,束缚住他的绳子随即寸寸断裂。 夏飞飞始料未及,猝不及防,便被被苏越一个翻身,压在身下。苏越开始如同疯狂了一般,在她脸上、脖颈上、胸前等处狂亲,双手也不住的乱摸,身下那根东西明明涨的不行,在她那边蹭来蹭去,彷佛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寻不到一个出口。 夏飞飞开始的时候存了刻意羞辱他的意思,然而被他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摸,只觉得颇为难受,忍不住一把推开他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给我滚蛋!” 就在苏越一愣神的工夫,她已经狠狠推开了他,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她赫然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正深深望着他们,眼神里既是失望,又是愤怒。 床上和她纠缠的人既然是苏越,那么屋子里站着的人又是谁?若屋子里站着的人是苏越,那么床上的人又是谁? 于是先前被夏飞飞忽略了的细节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起来:她要踮起脚尖、勾着脖子才能吻上他的唇,言语词锋之中明显的落在下风,一些幼稚偏激很无谓的观念,双修的时候毫无经验,如同一张白纸…… “苏……苏澈?”她颤声问道。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眼神之中却闪过几丝躲闪,分明是默认了。 而此时,房间的门大开着,房外林卓雅和沈墨的说话声渐渐越来越近,显然此事是难以善终了。 夏飞飞心中权衡了一下,又看了看苏越越来越青的脸色,突然间暴起发难,出手如风,送给苏澈一记又响又脆的巴掌。 “你——你胆敢对我无礼!”她索性不去整理衣服,就那么满身狼藉的坐在床上,指着苏澈大喊大叫道。 苏澈被她打得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突然间,一记又狠又快的拳头突然出现在他额角,他匆匆一闪,那拳头擦着太阳穴的位置而过。 苏澈定睛看眼前提着拳头要打他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哥哥苏越,禁不住讶然道:“哥,你打我?”声音里满满的诧异。 “打的就是你!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苏越怒吼道,又是一拳打了过去。夏飞飞第一次看到他有这么愤怒的时候,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一拳苏澈没能躲过,被打了个正着,却被打出了真火,一咬牙,瞪着眼也开始各种回敬苏越。 “啧啧,瞧这一对兄弟,一个比一个暴力。”夏飞飞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好戏,一边悄然披了衣衫,将自己转移到靠近大门的安全的地方,见沈墨和林卓雅联袂而来,还冲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男人滚在一起纯拳脚的过招,自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样子狰狞而丑陋。林卓雅和沈墨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不适宜在看下去了。可是夏飞飞却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拉着两人要求陪她一起看。 “怎么回事?”沈墨出言问道。 苏越和苏澈两个人正扭打做一团,为沈墨答疑解惑的自然是夏飞飞。 “苏澈他……他调戏我。”夏飞飞面带委屈的如是说道。 林卓雅闻言,狐疑的朝夏飞飞望了一眼,却知趣的没有开口讲话。 “调戏你?”就连沈墨声音里也透着浓浓的不信任,就差直接说,以平素秉性观之,恐怕是夏飞飞调戏苏澈还差不多了。 “是啊。”夏飞飞回答的很是肯定,话语里还满是委屈,“我来寻苏越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那远在三重天青玄山的弟弟突然出现在他房中。他弟弟没见过什么女人,饥渴的不行,将我直接推倒在床上,就要硬来。还好我拼命反抗……” 这时候,苏氏兄弟的厮打还在继续着。看来这对兄弟没少因为小事闹别扭,这种程度的拳脚相加倒都是训练有素,谁也奈何不了谁。若论伤势,也是两个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扭打的时候自然还夹杂着各种谩骂质疑: “你来做什么?”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可你不打招呼,进我的房间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避嫌吗?” “避嫌?你嫌那个女人折磨你折磨的还不够惨,是不是?你就这么怕我看见?可是你真的以为我会不知道?你这个混账!你怎么能这样作践你自己?这样作践我?” 夏飞飞起初还饶有兴致的听着,等到兄弟两人的话题越来越深入,沈墨和林卓雅望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疑惑,她终于哈哈一笑说道:“两个男人打架,真是粗鲁。我们还是不要看了,省的他们尴尬。” 第四个男人 沈墨和林卓雅显然是找苏越有要事商议,见他们兄弟大战这么尴尬,只是略退一退,站在门外,并不肯走。 待到苏越好容易料理好家务事,将苏澈暂时安抚住了,才走出来问他们道:“何事?”果然不出苏越所料,那个女人看完笑话,竟自顾自的走了。 沈墨和林卓雅看了看苏越脸上的伤痕,只觉得好笑,又想起要商议的事情,沈墨便觉得有几分开不了口,只是拿眼睛看着林卓雅。于是林卓雅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苏兄可知道飞飞这几天,夜里都宿在何处?” 苏越一惊,向着沈墨问道:“难道不是在你那里吗?” 沈墨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还以为……她被你留下了……” 这下连苏越都觉得诧异了。他们几个都知道,夏飞飞既然以采阳补阴的功法为主要的修行途径,夜夜春宵是很正常的事情。苏越更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她虽然每天都来找自己,为的不过是折辱、虐待,撩拨得他再也忍不住开口哀求的时候,就施施然离去,去寻沈墨泻火,留下他一个人苦捱着。如今她竟不去寻沈墨了,想来其中必有蹊跷。 苏越探究的目光望向林卓雅,只见他笑容里掩饰不住的黯然之色,轻轻摇了摇头。“她大概真的是那次被吓住了。”林卓雅轻轻说道。 众人心中皆暗道可惜。林卓雅是界主之子,天之骄子,从小娇生惯养,内心何等骄傲,到头来竟然变成花妖,还被心爱的女人看到了他最丑陋的一面。若不是知道他不受宠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以林卓雅的自尊心,恐怕是宁可藏着掖着,也不会把自己的悲苦轻易示人的吧。 “这样有几日了?”苏越突然说道,他有些发急,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沈墨,“我问你她这样子有几日了?” 沈墨被他吓了一大跳。苏越自成为夏飞飞主夫后,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待人极其温和有礼,特别是对他一向很是尊重,如今竟拿出几分上位者御下的姿态来,可见是真的急了。 “算起来,大概是从你提议要办什么后宫争霸赛的那几日开始吧。”沈墨低声说道。 其实,不是大概,那是十三天前。那一天沈墨记得很清楚。 苏越刚提出要办后宫争霸赛的时候,沈墨就在旁边。他看的清清楚楚,夏飞飞先是愣了一下子,继而就很高兴的笑了起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苏越的手,以示亲密:“越儿真是太为我着想了。”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沈墨心中就很不舒服。到了夜间,他开始无比期盼夏飞飞的到来,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问她几句话,然而那一天,夏飞飞却没有出现在他房中。 沈墨脸皮薄,自然不好意思在白天当面质问夏飞飞。他想当然的以为是苏越缠住了她,心中很是难过,只是不好宣之于口。第二天夜里,夏飞飞却仍然没有出现。 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偏偏夏飞飞在白天每次遇到沈墨,竟能若无其事的和平日里一样,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赖皮的时候赖皮,沈墨只觉得心中泛堵,却又不好说她有什么错处。 沈墨就这样数着日子,待到第十三天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正好林卓雅房中的琴声传来,沈墨不由得走了过去,然而进了林卓雅的房间才发现,夏飞飞根本不在这里。 林卓雅可不像沈墨这样的闷葫芦,遇到事情不好意思说,只是藏在心里给自己难受。他是个聪明人,又是旁观者,更为清醒,尽管沈墨言语间多有掩饰,三言两语还是被他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林卓雅当时就肃然说道:“沈兄,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和我一起去寻苏兄,我们找他问个明白。” 沈墨起初只觉得为这等事大动干戈,觉得不好意思,林卓雅只得明明白白讲给他听,说只怕有邪门歪道趁虚而入,坏了夏飞飞的根基。于是两人才联袂而来,一起来寻苏越,结果却正巧撞见夏飞飞和苏越之弟苏澈的尴尬场面。 苏越看到林卓雅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说道:“不,不可能是阿澈。他是我写信唤来的,今日也是刚刚到。况且……”他犹豫了一下子,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卓雅叹了口气道:“其实,若是苏兄的胞弟,原也无妨……” 苏越便立时变了颜色:“此事断无可能!” 林卓雅一愣,点头道:“是,苏兄和我们不一样,自然不希望牵涉太深。苏兄本是有所图谋而来,但既然飞飞容得下你,我便不好说什么。只是哪怕你再为自己打算,也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飞飞若是真有个什么意外,我们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都走不出这厌弃之地,你信不信?” 苏越听了林卓雅这一番话,倒呆住了:“你说我另有图谋?” 林卓雅道:“难道不是吗?若不是飞飞她,对你实在是另眼相看,我和沈墨都拼命约束手下,你以为你活的到现在?” 苏越愣了很久,突然冷笑起来:“无非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她又出去沾花惹草了而已。又怎么会有什么意外?” 林卓雅和沈墨对望一眼,两个人同时说道:“风霁夜。” 苏越笑着摇头:“不可能。我和你们打个赌,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定然是你们认识的人。这个人,最不可能是风霁夜。”他虽然在笑,但是笑容里却多多少少带着一丝惨淡,似乎是计谋成空一般的惨淡。 沈墨闻言,猛地抬头。“楚阳?”他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安定下来。 林卓雅也开始微笑:“如果是他的话,我就真的放心了。其实,只要不是风霁夜,其他人都没关系,不是吗?” 苏越的脸色却出奇的难看。他还记得十几天前他和楚阳之间的交谈。 “你喜欢她,但是她总对你不屑一顾。所以你很痛苦。只要你转给我一些贡献点,我就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当时,苏越像一个微笑的恶魔一样,拿着一块糖果引诱无知的少年。 “等待是没有用的。我看的很清楚,默默喜欢着她、等她垂青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程若谦的贡献点不比你少,他可是纯血人修。还有谢明,林卓雅知道自己不受宠,想推他上位已经很久了。”苏越又说道。 楚阳终于抬起头来:“你、并不喜欢她。否则你不会这么冷静,完全是个旁观者。” 苏越却微笑着摇头:“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是不同的。从这一点到那一点的区别,你从未领略过,自然不会了解。总之你要明白,我一切都是为她好,我不会害她的。爽快点,二分之一的贡献点,否则你必将悔恨终生。” …… 楚阳的屋子并不大,而如今,狭小的空间里,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凌乱的衣衫被人随便的扔在地上。 “不懂得吃醋为何物、为了些贡献点就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睡觉,这种人说爱我,你居然也相信?”夏飞飞嗔怪的对楚阳说,“你差点被他骗了呢。” 楚阳闻言一僵,身下的动作不由得缓了一缓。 “你来寻我,是不是也是为了那些贡献点?”他忍不住说道。 “想什么呢。所有的男人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的。现在你居然傻到宁可把自己的贡献点给苏越,仅仅是因为那个骗子对你说他可以帮你得到我。你这样子,我如果再高姿态装作视而不见,岂不是太矫情了吗?”夏飞飞用手轻轻抚摸他光滑而不失结实的背脊,轻笑着说道。 这实在是上天的杰作,是力与美的统一体。他或许比不上沈墨的深沉,林卓雅的聪慧,妖妖的痴缠,然而他热情、直接、单纯,既有着人修的温柔多情又有着魔修的持久坚忍。所以在得知苏越打算打着她这个妻主的名头赚取贡献点之后,夏飞飞就毫不犹豫的来寻楚阳,与他享受云雨之欢,甚至连折磨苏越的事情也被她暂时抛在了脑后。 “我已经打听清楚,苏公子的后宫争霸赛,最后的胜者可能是程若谦或者谢明。他们两人都曾经和苏公子密谈了很久……”楚阳轻轻说道。 “你真是太能干了!”夏飞飞高兴极了,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楚阳的脸刷的红了。这些天他就如同在做梦一般,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找不到方向。但是他毕竟不是一个笨人。“今天晚上,你大概不会留在这里了吧?”他慢慢的说道。 夏飞飞被他说破了心事,但是她丝毫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楚阳,你应该知道,我待你和待他们,从来都不一样。苏越是个坏人,我怎舍得你成了我的侍君后,还要向他行礼?所以,你暂且忍耐些时日,等我收拾了他,再将你我的事情公布于众,好不好?” 楚阳再一次抱紧了夏飞飞。夏飞飞的功法自动运转着,精气夹杂着灵力以及魔力在两人之间流转,夏飞飞只觉得原先躁动不已的异种灵气渐渐平复下来,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第165章 工具 苏越走到楚阳的门前,果然看到了夏飞飞常用的寂静法阵,他突然感到没来由的愤怒。这个法阵向来安置在他的房前,隔绝房中一切响动,是以夏飞飞百般折磨他,无人知觉其中真相。然而现在,安放在楚阳房前的法阵对于苏越而言,却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嘲讽着他机关算尽,动用手上的一切筹码,却依然功亏一篑。 苏越定了定神,绕过那片寂静法阵,面带微笑的敲着房门。 房中楚阳的身体没来由的一僵。能绕过寂静法阵敲门的人,必然已经知悉了他们的行藏。他不安的望了夏飞飞一眼,心中不知道如此被撞破,她究竟是会坦然承认,还是拒不认账。 “别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夏飞飞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于是楚阳突然就觉得一切阴霾一扫而空,晴空万里了。 楚阳便整理好衣衫去开门,夏飞飞却仍赖在床上,一副慵懒的模样。她对来人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又或者,她已经料定,来人究竟是谁? 苏越原本打定主意,见到楚阳一定要心平气和,向他痛陈利弊,最后争取一下子,然而看到夏飞飞这副懒洋洋、显然是刚成就好事的模样,他突然间一句话也不想对楚阳说了。哪怕楚阳的贡献点再多,也随他去吧! “抱歉,我走错房间了。”苏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 “不,你没走错。”夏飞飞脸上的媚色还未褪去,向楚阳招了招手,楚阳便来到她身边坐下,她趁势攀上楚阳的腰,慢慢坐了起来。 “同一天里看你和两个男人亲热,其中一人还是我的亲弟弟,你究竟希望我怎么做?”苏越强忍住愤怒,这样同夏飞飞说道。 “哦,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你死皮赖脸的跟着我之前,不就想好了的吗?”夏飞飞一副惊讶不能理解的样子,“何况分明是你弟弟调戏我在先……” 苏越闻言,涨红了脸,突然向着楚阳说道:“你出去。” 楚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夏飞飞已经紧紧拉住他的手:“楚阳是我的侍卫,又不是侍君。你没有权利对他做出任何命令。” “哦?是吗?”苏越的眼睛里似乎跳动着一团火,又好像凝结着一片冰,“我是为你好,替你掩饰而已。你若是不怕营地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下的丑事,自然可以让楚阳留下。” 夏飞飞突然笑了起来:“丑事?我做过什么丑事?我做下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尽人皆知?你觉得光彩也罢,不光彩也罢,我却向来都为我的选择自豪的很!你想拿这个威胁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苏越似乎气的浑身都在颤抖:“阿澈是我弟弟,我从来都很了解他。一直以来,他都恨不得杀死你,若说他会主动调戏你,我断然不会相信!” “哦,是吗?可是那又怎么样?”夏飞飞说道,“你若不相信,怎么会那么激动,去和你亲弟弟厮打?不就是觉得他太丢人了吗?” 苏越一脸沉痛的模样:“我是为了你的颜面!我在大家面前,为了替你掩饰,不惜和阿澈扭打。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主动打过他……” 夏飞飞不以为然:“恐怕是打不过吧。” 苏越却已经说了下去:“你和他是不可能的。青玄山的人非常重视他,不久就会将他作为核心弟子,送他到昆仑仙境去。你若坏了他的心境,没有人救得了你!” 夏飞飞冷笑道:“这样说来,你恼羞成怒打你弟弟,我倒该感谢你了?其实你何必编这么大一个谎话,甚至连昆仑仙境也绕进去,只是为了讨好我?其实你只要说,你打他是因为看不惯我和除你之外的男人在一起,是在吃醋,我就会很开心了。” 苏越一愣,慢慢说道:“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 夏飞飞大声道:“那是因为你从来谎话连篇,恐怕已经忘记该怎么说真话了吧?你骗了那么多人,害死了那么多人,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徐长易那么疼你,对你恩重如山,你都恩将仇报,害死了她,我们素昧平生,我怎么敢指望你对我有一句真话?” 苏越面色惨淡:“飞飞,我们不要提徐长易,好不好?” 夏飞飞大声说道:“为什么不能提她?你这样不远万里,主动投怀送抱,又甘愿受尽委屈,也要留在我这里,当一个小小的主夫,你到底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说什么后宫争霸赛,你看似贤惠,实则却是在为自己打算。谁私下里给你的贡献点多,你就会捧谁上位,是不是?我原本以为,一个小小的主夫翻不出多大浪花来,才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容忍你到现在!你以为我肯让你当主夫,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便能高过沈墨、林卓雅他们?你利用我,我当然也会将计就计,利用你!” 那天夏飞飞和苏越都有些失态。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最初的目的,相互指责和争吵。争吵到了最后,夏飞飞索性用阵法将苏越隔开,任由他在外面喋喋不休,自己却在魅影阵中直接向着楚阳求欢,各种娇媚入骨的声响半点不避人。 但是楚阳却一点兴致都提不上来,似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勉力配合着。他看得清清楚楚,夏飞飞动静虽然搞的很大,但是却有几分心不在焉。她时不时的抬头,透过水镜去看阵外苏越的脸色。楚阳也不由自主的看过去,见苏越的神情越来越难过,愤怒、迷茫、哀伤,甚至连楚阳都有几分心软起来。 终于苏越再也忍不住,他高声说道:“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肯相信我,那我走了啊!你这里再也没有高阶丹师,再也没有人为你这般尽心尽力,你可要想清楚了!” 夏飞飞却连回音都欠奉。苏越呆呆的站在屋子里,就彷佛一座凝固的雕像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越终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此离开了。 楚阳和夏飞飞同时松了一口气。楚阳以为,夏飞飞一定会因此而难过。想不到,她只是长出了一口气,便紧紧抱住了楚阳的腰,对他低声说道:“终于走了啊,其实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习惯在人前表演。这人好不识趣!” 楚阳愣了一愣,喃喃说道:“可是……可是……” 夏飞飞笑着用手指点他的额头:“傻小子,高阶丹师这种东西,虽然难得,丹师以后我们总是会有的。像苏越这种人,走到哪里,都会搅起一片血雨腥风,简直是天生不祥。你看看他才来了几天,就能搞出什么后宫争霸赛这种歪门邪道的大阵仗。他还是走了才清净!” 那天楚阳真的以为苏越是不堪受辱,就此离开了队伍。甚至连夏飞飞也这样想。她对楚阳说的轻松,但那夜百种念头,纷迭而来,各种滋味只有她才知道。 可惜才过了一个晚上,夏飞飞的心情就全然变了个样。第二天,苏越又像平常一样端着托盘,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为她和她的侍君们送上各式糕点,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那样。 “喂,你不是要滚了吗?”夏飞飞终于忍不住这样问道。 沈墨和林卓雅不明前情,互相对望了一眼。妖妖原本就看不惯苏越,如今听到这个“滚”字,笑的前仰后合,差点变回原身。 “快滚呀!飞飞要你滚呢!”妖妖肆无忌惮的大声说道。 苏越神色不变,向着夏飞飞恭谨的说道:“是我思虑不周。后宫争霸赛的说法太过张扬,与事实不符。我更不应该从中谋取私利。所以我决定,将筹办后宫争霸赛所赚取的所有贡献点都还给诸位兄弟,还望妻主大人原谅我这一次。” 苏越一边说着,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平躺在地上,真个滚了起来,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夏飞飞也不明白苏越如此忍辱负重的原因,只有静观其变。 当天,她便宣布纳谢明、程若谦为侍君,命林卓雅主持操办。而楚阳的事情,沈墨曾经提过一次,见夏飞飞不肯松口,便由着她去了。 所以楚阳还是夏飞飞的侍卫,随她往来周旋于各个侍君之间。尽管他初尝情.事,每一次眼神的交汇,指尖细微的接触,都叫他心动神摇,难以自持,但她安抚旧人,接纳新人,连林卓雅、妖妖这等她冷落许久了的侍君都重新获得了亲密的机会,而他却被刻意遗忘了一般。 “我早说你若不听我的话,哪怕是和她亲近,也会被始乱终弃。你犹自不信。结果呢?”有一日,趁夏飞飞不在,苏越突然对楚阳这般说道,“你之于她,不过是一个平息异种灵气的工具而已。” 不。哪里有这么简单。楚阳很想反过去呛苏越几句,又强行忍住了。他楚阳之于夏飞飞,又岂止是平息异种灵气的工具那么简单呢?或许,还是用来打击苏越的工具呢,不是吗? 然而过了几天后,楚阳才知道,他又想错了。 第166章 还施彼身 这天按照先前计划,夏飞飞应该是宿在程若谦处的。然而楚阳值守在门口,感觉刚刚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夏飞飞就怒气冲冲的走出了房间,后面传来程若谦惊惶之至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 夏飞飞脸色铁青,连看都懒得看他,程若谦一咬牙,抢先几步奔到夏飞飞面前,拦住她去处,大声说道,“我竟不知道我犯了什么过错。我不过是将兄弟们的贡献点积在一起,暂时借给别人而已,不过几个月便能换来丰厚的报酬。你就为这个惩罚我吗?” 夏飞飞静默了片刻,本欲不答,程若谦却死死缠着不放,终于她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你真的有利可图吗?我原本看你做事聪明伶俐,才收你做侍君,想不到你给我捅下这么大的漏子。若你血本无归,你又拿什么还给你那些兄弟们?八万贡献点,需要你自己赚多少年?” 程若谦终于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是八万?” 夏飞飞道:“我不仅知道是八万,我还知道,这八万贡献点一定是苏越跟你借的,对不对?” 所谓贡献点,是他们这一百多号人在厌弃之地中,物资渐渐匮乏,无法以灵石等作为等价交换物的时候,为了提高队伍凝聚力、鼓励大家贡献,才捣腾出的东西。获得贡献点越多,在队伍里的话语权就越大,是以群情踊跃,努力奉献。 而苏越若想说服队伍朝着妖神殿的方向改道,至少也需消耗九万贡献点。苏越前期靠炼丹赚了不少贡献度,夏飞飞冷眼旁观,算起来大概有一万左右。他又想通过后宫争霸赛谋利,被夏飞飞叫停,所以不多不少,尚缺八万贡献点。除了依靠程若谦聚沙成海外,别无他途。 程若谦笑着说道:“不错,正是苏越向我借的。他虽然风闻不大好,却从来没有骗过人钱。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他既然嫁给你,难道还怕他跑了吗?” 夏飞飞向程若谦吼道:“他为什么不会跑?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向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话?” 程若谦支吾说道:“我以为他要给你一个惊喜……” 夏飞飞劈头问道:“你如今也是我的侍君,你会不会将你辛苦赚下的贡献点挥霍一空,又债台高筑,只为给我惊喜?” 程若谦脸上一红,却坚定的回答道:“会!” 夏飞飞自觉无法和他沟通,向他说道:“将来被人骗了,可不许把我牵扯进去。”摇摇头,拉着楚阳走开了。 而事情的发展也没有出乎夏飞飞的意料之外。第二天,苏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次性拿出了九万贡献点,对夏飞飞等人说道,他要求队伍去妖神殿一趟。 苏越此举,合情合理。在座诸人都想不出什么方法再反对,而除了夏飞飞之外的所有人,更是觉得压根没有必要反对。 特别是妖妖,听说苏越肯主动拿出贡献点来去妖神殿,眼睛亮晶晶的向着他说道:“太好了!苏哥哥!我太喜欢你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在飞飞面前说你坏话了!”他语气坦然诚恳,彷佛自己从前在夏飞飞面前大吹枕头风、各种攻击苏越都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事情一般。苏越闻言只有哭笑不得。 夏飞飞微笑着向苏越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妖神殿?” 苏越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就是一咯噔,却若无其事的掩饰过去说道:“没什么。只是每日为小白讲故事的时候,听他反复提什么妖神殿,有些兴趣而已。” 夏飞飞笑道:“只不过有些兴趣,便肯花九万贡献点?若是突然有一天,我也对什么东西有兴趣,不知你肯不肯……”神态里十足一个小女人楚楚可怜的样子,沈墨和林卓雅等人见了,都是心中一动,既羡又妒,暗想若她对我这般说话,无论她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果然见苏越先是一愣,继而毫不犹豫说道:“自然。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为你摘下来的。” 大凡女人,听到这种甜言蜜语,哪怕情知是假,也会忍不住感觉甜蜜。但是夏飞飞却好像全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点点头道:“既然苏越肯拿出九万贡献点来,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定了吧,大家绕道妖神殿,将这九万贡献点分发下去,作为改变行进路线的补偿。” 贡献点之事一向由程若谦负责,此时他望望夏飞飞,又看看苏越,有心想阻止此事,然而夏飞飞严厉的目光不住的向他看过来,目光里的意思却是明白的很,就是不准他再生事端。程若谦情知此事难以善了,只是他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苏越会信守承诺,因此硬着头皮,按照夏飞飞的吩咐去做了。 九万贡献点如何分配,也是有章可循的事情。程若谦带了几个心思灵巧、擅长计算的手下帮忙调度计算,忙得脚不沾地、口干舌燥、头昏脑涨。 贸然改变行进路线,自然可能导致一些不必要的危险。幸好这个时候夏飞飞展示了她对厌弃之地惊人的熟悉程度,每每在危险到来之前,将其消弭于无形。 “人!人!人!前面又发现活人了!”突然之间,正在有序行进中的队伍里爆发一阵小范围的骚动,有人这样大喊着。沈墨前去查看的时候,却见一个红影子冲着众人魅邪一笑,在浓雾之中隐去了身形。 原先发现活人的那个人犹自惊讶:“我刚才发现他时,见他躺在路边,奄奄一息,如今竟能自行遁走,真是太奇怪了!” 周围人纷纷七嘴八舌,沈墨却沉着脸去找林卓雅。 林卓雅听沈墨把情况一说,讶然道:“你看清楚了?果然是风霁夜?” 沈墨道:“我看的不能再清楚。他的背影,我不会认错。” 林卓雅知道他的意思。风霁夜是害他们失陷在这厌弃之地的罪魁祸首,又曾和夏飞飞纠缠许久,既是他们的仇人,又是他们的情敌。林卓雅自问若看到风霁夜,必然也能在第一眼便认出来,沈墨自然没有认错的道理。 林卓雅表情严肃说道:“如此说来,理应让苏越知道。他原本说,飞飞若娶他当主夫,他就有办法让我们大家避开风霁夜的骚扰。现在风霁夜又出现了,他当然义不容辞。” “不,不能告诉苏越。”突然间,夏飞飞的声音突兀的传来。沈墨和林卓雅抬头看时,见她和姬小白形容亲密的走了进来。 “这几天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谁也不准告诉苏越。”夏飞飞大声说道,“若你们敢告诉他,从此就是我的敌人。” “是啊是啊,也是我的敌人!”妖妖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就势紧紧挽住夏飞飞的手,“飞飞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沈墨和林卓雅对望一眼,彼此都觉得诧异。夏飞飞向来御下有道,所做决定皆通情达理,从来没有这般故弄玄虚、却又不容置疑的时候。 沈墨便问道:“为什么?” 夏飞飞道:“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总之什么都不能告诉苏越。” 林卓雅突然叹道:“常言道关心则乱。飞飞,你怎么知道,苏越一定是靠不住的呢?是,我承认他突然拿出九万贡献点来,做一些看似没有意义的事情,的确有可疑之处。但是,为什么你不能相信他一次?” 夏飞飞冷笑道:“原来你也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吗?你和他一样不可理喻!”说罢就甩袖子去了。 林卓雅闻言脸色发白,心里堵得发慌。偏偏姬小白还在旁边看热闹,借机嘲笑道:“原来你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啊。哈哈!” 于是苏越每天白天在炼器营里炼药,忙着赚取贡献点,夜间还要应付夏飞飞的各种刁难,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竟是一无所知。他自然不知道,一路之上,他们不仅遇到了风霁夜,还遇到了众妙门、青玄山、莫愁谷等一股又一股势力。这些势力显然是收到风声而来,相互提防,彼此谨慎的很。 等到众人行至妖神殿外围沼泽之地的时候,夏飞飞就不肯往前走了。她向着苏越说道:“已经到妖神殿了。你若想寻宝,就进去看看吧。我们是在这里等你,还是就此离开,不用等你了?” 苏越一惊,失声问道:“难道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据说妖神殿有许多宝物……” 夏飞飞奇怪的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进去?我对这些宝物又没有兴趣。难道为了你一个人,便要我们到这莫测之地送死不成?” 苏越无奈,转头望向姬小白:“妖妖,你会和我一起去的吧?”这么一百多号人中,妖妖只允许夏飞飞和苏越两人这么称呼他,其他人若是敢叫他“妖妖”,早被他一爪子挠过去了。 苏越原本以为,妖妖和他相处的不错,本身又对妖神殿有强烈的需求,定然会和他一同前去。想不到妖妖的脑袋居然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大声说道:“不去!不去!好容易趁着你离开了,我又能和飞飞多相处一段时日,为什么要去冒险?” 苏越还试图劝道:“可那是你们妖族的荣光——妖神殿……”无奈妖妖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先前明明雀跃的很,此时却宁可当缩头乌龟,说什么也不肯去。 夏飞飞缓缓说道:“有宝物的地方自然有人争夺。杀机四伏,尔虞我诈在所难免。苏越,难道为了你一个人的私心,便要拖我们这么多人下水吗?你自己死了便也死了,若是我们有什么损伤,你又拿什么来补偿?” 苏越道:“可是妖神殿沉睡厌弃之地已有多年,若非飞飞你得到了这份地图,谁也不知道它的位置。又会有什么人争夺呢?” “你错了。”突然之间,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女人这些天可没闲着。她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和外界有联络,已经将妖神殿的地图卖了几百份,在三重天早就是尽人皆知了。连我们青玄山也派了人过来。这就是这个女人不肯和你一同犯险的原因。难道哥哥认为,凭你一个人,就能和那么多势力抗衡吗?” 紧接着,苏澈在众人面前慢慢的显出身形。他比苏越更高,更瘦,他毫无顾忌的盯着夏飞飞,面上掩饰不住的愤恨之色。 第167章 嫉妒的原罪 苏越只觉得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来,他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冲着夏飞飞颤声说道,“飞飞,为什么,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 夏飞飞笑的很镇定,她回望向他,很仔细的观察他因为得到这一消息,所显现的震惊、怀疑、痛心、失望之色。“其实你自己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夏飞飞慢慢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苏越沉默了很久,突然又转头向着苏澈吼道。 苏澈只是耸耸肩:“我也是前几天遇到青玄山的人,才知道这份藏宝图的事情。那个时候,众妙门、莫愁谷他们早就来了。便是告诉你了,你又有什么办法。何况,你不是要我避嫌,不许我主动来寻你吗?” 苏越被他这么呛了一下,倒愣住了。数月前,因为夏飞飞,他曾经和苏澈大闹过一场,将苏澈逐出营地,告诫他只准暗地里尾随他们而行,不到妖神殿不许出现。想不到,苏澈却当了真,更因此主次不分,贻误了时机。 苏越面色惨白,摇摇欲倒,他紧抿着嘴唇,一副受了莫大伤害、被最亲密的人背叛的模样。 夏飞飞却觉得颇为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早说过,你既然对我有意,甘愿当我夫君,就不许对我有任何隐瞒。你若早早说实话,说你就是为了寻找妖神殿中的宝物而来,说那个宝物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又怎么会为了些许小利,去贩卖妖神殿的情报呢。你说对不对,苏越?” “臭女人!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是想让我哥更难受一点罢了!”苏澈指着夏飞飞,大叫道,“似你这般薄情寡义、不知廉耻之人,真的会为我们考虑?只怕我哥把真话说出来,你更要漫天要价、落井下石了!你若是真对他有心,就不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还诬赖我调戏你,分明是你先……” “住口!”苏越突然间大吼道,而这声大吼彷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若不是苏澈与他感同身受,根本听不清楚,“说再多的话,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我自作聪明,结果,爱错了人……” 夏飞飞忍不住开口道:“你从未爱过,谈何爱错?”她凝神倾听苏越的每一句话,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矫揉造作,满口谎言,自然很是不忿,出言指正。 苏越笑的惨淡:“你怎知道我不爱?若是不爱,怎能忍受得了你那般……”他摇了摇头,却不愿再说什么了。 “我们走。”苏澈用力扶住苏越,大声说道,彷佛他用的力气大些,苏越心中就能好受些一般。 “你们不能走!”程若谦突然跳出来,他脸上的惨白之色比苏越只少不多,“你哥哥苏越,欠了我们很多债,他若走了,这些债务怎么办?”此生谁主(康太重生) “滚开!”苏澈愤怒的推开他,“我们苏家兄弟,像是欠债不还的人吗?”程若谦只不过凝脉的修为,怎禁受的住苏澈的一推,登时被推到在地。 夏飞飞看了沈墨一眼。沈墨便立即起身,拔剑,指着苏澈冷冷说道:“道歉。” 林卓雅也站了起来,沉声说道:“的确,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随着他这句话,苏红叶、谢不屈、谢明、苏红依等七人缓缓围了上来,七人组成一个玄妙的阵势,将苏澈和苏越围在中间。 “苏兄,尽管我一向敬重你。可是你弟弟对程若谦动手,就如同对我们动手。于情于理,都没有息事宁人的道理。”谢明缓缓说道,他新近刚成为夏飞飞侍君不久,修为堪堪突破了金丹,算不得什么,然而沉稳懂事,处事大方,俨然又是一个林卓雅,夏飞飞因此对他颇为器重。 苏越苦笑着向苏澈说道:“阿澈,你还是道歉吧。是我连累了你。” 苏澈红着眼,不情不愿的和程若谦道歉。程若谦受了他的致歉礼,却又急着说道:“那八万贡献点?” 苏越轻声说道:“放心。我苏越并不是欠债不还的人。你们在这里等我,少则几日,多则一月。我定然回转。”想起他被夏飞飞好好算计了一回,这八万贡献点花的尤其冤枉,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安抚下胸中的怨愤之气。 “你放心,哪怕是被人算计了,欠的债我们也会还的。我哥还不清的话,我和他一起还!“苏澈也大声说道。 “当然,前提是,我还有命从妖神殿中出来的话。”苏越想了想,补充说道。 “只要你不想死,你是不会死的。”夏飞飞这个时候突然说道,表情奇怪的很,“你一向知进退,善于趋吉避凶,我在贩卖藏宝图的时候,做了一点手脚,所以来和你抢夺的人,大多是金丹期和元婴期。” 苏越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澈看了夏飞飞一眼,嘲讽似的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还真应该谢谢你哦。连对手都帮我们安排的如此妥贴,还说是没有图谋?” “等一等,口说无凭,你要留下个东西做抵押!”苏澈和苏越正要离开,程若谦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再次闪身拦在他们前头。 x点男去死去死 苏越沉默了半晌,突然从空间法器中取出一件物事来。那物事见了风,随即变大,众人看得清楚明白,正是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晶冰棺,冰棺里还依稀躺着一具尸体。 程若谦被吓了一跳,摇头说:“我们不接受这样的抵押。” “没关系的,若谦。”夏飞飞看了那水晶冰棺一眼,眼中闪过惊怒交加的神色,但很快又被压抑住了,他竟将那冰棺贴身带着!他就不觉得渗得慌?他怎么敢这样? “那是苏越心中最宝贵的东西,只要有了冰棺在手,苏越不敢不回来践约的。”夏飞飞笑了笑,又转头厉声向着苏越说道:“你哪怕是重伤濒死,就算爬也要爬回来,给若谦一个交代。否则,我定然会毁了这副冰棺。你可听清楚了?” 苏越深深望了她一眼,眼神里夹杂着太多情绪,一时之间,竟没有人逐一分辨得清楚。“你放心。”他低声说道。 夏飞飞气的将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杯子里装着苏越为她特制的茶饮,汁水四溅。 “混账!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恼羞成怒一般的大叫。 苏越没有再说话,他和苏澈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迎接他们的,必将是激烈血腥的厮杀、尔虞我诈、杀机四伏的征途。 在场诸人沉默了很久,气氛压抑得可怕。 夏飞飞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眼睛死气沉沉的盯住冰棺里的女人看。她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程若谦不知道为什么便有些害怕,想收了那副冰棺,然而夏飞飞却死活不肯。 “咦,这冰棺里有一个女人呀!”妖妖最无心机,冲过去大喊大叫道,“还有,这个女人长得有些像飞飞呢!” 夏飞飞突然毫无预兆的揪住妖妖的脖子:“我和她,谁更美?”她凶狠的问道。 话一出口,夏飞飞就有些后悔。她向来觉得问这种问题太失身份,又怕自取其辱,她以为经过这许多事情,她早已见惯人心,宠辱不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竟是这种俗不可耐的问题。实在是太丢脸了。 然而妖妖的回答却更令她愤怒。妖妖眼珠一转,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这个……不过我的眼中只有你啦!” 简直是欲盖弥彰。妖妖自出娘胎以后,第一个见到的女人便是夏飞飞。他一向有些雏鸟意识,眼睛里除了夏飞飞,再没有别人。连他私下里都这么认为,结果可想而知。特工皇后不好惹 夏飞飞恼羞成怒,一脚把妖妖踢开。妖妖在空中翻滚着,就势变化为妖身的模样,尾巴一摆,四肢着地,方卸去了她的力道,十分委屈的“喵呜”一声,缩到了谢明的身后。 妖妖这么一闹,场中的气氛更觉得沉闷了。 沈墨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只听得一声清鸣,他的那把冰龙飞剑就势出鞘,向着冰棺击了过来。 “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毁掉算了。”沈墨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飞剑轻轻一引,便是霹雳杀招。 飞剑去势甚急。然而夏飞飞的碎梦刀却突然祭出,稳稳架住了飞剑。她和沈墨演练天绝剑法已久,彼此的出手都熟悉的很。是以虽然沈墨雷霆一击,夏飞飞却能从容化解。 “你疯了!”夏飞飞向着沈墨说道,“冰棺里的人,是徐长易,是你们无名剑宗的掌门!是她传授给你天绝剑法的!” “可是她已经死了。”沈墨说道,“无名剑宗弟子向来崇尚火葬,陈尸于冰棺之中,供人凭吊,本来就不是她的意愿。更何况,这冰棺让你伤心了。此时此刻,只要能让你开心起来,就算我背上些许骂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伤心?”夏飞飞莫名其妙的大笑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徐长易这个人,我一向敬佩的很,我不准你毁坏了她的冰棺!” “你错了。沈兄。”林卓雅也慢慢走了过来,“飞飞怎么会为一副普普通通的水晶冰棺而伤心呢?天底下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能让她伤心难过的!不过这副冰棺我实在看不过眼,所以,还是由我来毁了它吧。” 程若谦在一旁脸色发白,此时却颤声接口说道:“这冰棺是苏越交给我做抵押的。你们这个说看他不顺眼,那个说应该火葬,你们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见林卓雅和沈墨瞪了他一眼,胆气反倒壮了几分:“所以我说,这件事情,应该由我来做主。我是花了八万贡献点才换来这个冰棺的,当然应该由我来毁了它!” “你们说够了没有!”夏飞飞突然间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还不至于,和一个死人过不去。我……只是一个修者,又不是神,嫉妒之于我,是一种原罪。所以这纯粹是一个女人,对于另一个比她更成功的女人,本能的艳羡之心和嫉妒之心而已。你们都不必放在心上。所以,这副冰棺便交给程若谦好好保管吧。你一向是诚信的生意人,莫损了你的名头。现在传我号令,向妖神殿进发!” 她行走如风,步履坚定。众侍君彼此交流了眼色,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第168章 楚阳的回忆 越过沼泽地就是妖神殿的地界了。沿路处处可见杀戮的痕迹,想是有人在这里曾激烈的打斗过。 在众侍君心中,一直以为是夏飞飞逼苏氏兄弟两人入这险恶之地,事后后悔,才特地命了大部队追赶过来。沈墨便催促大家走的快些。林卓雅怕夏飞飞担心,特地停下来查看血迹和法宝的碎片,得出结论说和苏氏兄弟无关,特地去向夏飞飞报喜。 却见夏飞飞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们这是做什么,苏越和苏澈兄弟的生死和我有什么相干,林卓雅,这里不是什么血案现场,不需过分追究凶手和死者的身份来历,沈墨你催促大家走那么快做什么?此处杀机四伏,若是为了行进速度,失于防备,被人暗中偷袭,你又当如何?” 众侍君那般做事,原本就是为了让夏飞飞开心,如今见她不喜反怒,自是讪讪的放弃了。 程若谦还偷偷向着楚阳说:“奇怪,我原本以为飞飞爱着苏越,才那般难过,又急急要我们都入这妖神殿之中。如今看来,竟并非如此。” 楚阳只顾凝神戒备,四下警惕,对程若谦的话听若未闻。程若谦便笑道:“你何必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我就不信,你心中不好奇飞飞她究竟最爱谁。不要拿你是侍卫,不过问主君家事这种理由来搪塞我,我可是敏锐的很,你们,应该是做过了吧。你看她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楚阳脸红了一红,道:“飞飞让我保护你,我不敢有分毫松懈。” 程若谦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便觉得离成功又近了一步,笑着向楚阳说道:“其实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有修行天赋的人,可以时常陪伴在飞飞身边。像林公子,可以和飞飞讨论音律、战阵和时局,而沈师兄更是有一套和飞飞合炼的剑法,就连谢明,见到飞飞的机会也比我多。我每日里负责一些经营之道,整日和数字打交道,想见飞飞一面,实在是太难了。你身为侍卫,可以贴身陪伴她,又比我们这些侍君,不知道便宜了多少。” 原来在程若谦心中,知道自己不受夏飞飞宠爱,他是商人本性,信奉和气生财,为身份地位计,更打定了主意要和楚阳、谢明等人搞好关系,以免失势。谢明还好,和他都出身百蛊界,有些香火之情;可楚阳,却是夏飞飞在逍遥窟时代就带在身边的嫡系,传闻他沉默寡言,比沈墨还难以接近,程若谦心中不免忐忑,在言语之中,越发恭敬讨好,只求广结善缘。 程若谦这话原本是恭维楚阳的意思,可是却恰恰触动了楚阳的心事。楚阳的脸色黯了黯,突然叹了口气,说:“可我情愿像你一样。” 其实楚阳原本是有机会成为夏飞飞的侍君的。那天苏越将他唤至面前,向着他说道:“凭你的相貌人品,想和心上人有一夕之欢,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我敢肯定,只要你在时机适当的时候投怀送抱,飞飞她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可是,难道你的心愿仅仅是和她有一夕之欢,而后风过了无痕吗?你自然是希望和她长相厮守的。而她却一向最不喜给承诺。” 楚阳的心事一下子被苏越戳中了。他并不是一个笨人。在他内心里,他早已经情势分析得再透彻没有了:沈墨剑道天赋之高,平生罕见,况又对夏飞飞一片痴心,数十年不改初衷,才被她收为侍君;林卓雅携战队和界宝而来,死乞白赖,才获得了一个侍君之位;至于那只猫妖,则更是弃暗投明,为了夏飞飞弃妖界地位于不顾,况且修为高绝,堪比化神期高手……他楚阳又凭什么获得她的青睐和承诺呢?论修为,他不如妖妖;论天赋,他不如沈墨;论人多势众,他不如林卓雅…… 于是当时苏越就百般蛊惑他道:“只要你答应,将你的贡献点分给我一半,我就帮你。其实你只是缺一个帮手而已。沈墨和林卓雅平日对你再好,也不能更不愿主动把你推向他们心爱的女人。但是我可以。” “为什么你可以?是因为你不喜欢她吗?”楚阳当时这么问道。 苏越一愣,笑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可是我是主夫,主夫的职责之一,就是为妻主物色新的侍君。所以我不能嫉妒。” “你知道我将怀着怎样的心情,向她推荐你吗?所以,二分之一的贡献点一点也不多。”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苏越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忧郁,他的眉头轻蹙着,就彷佛是内心隐隐作痛却必须强颜欢笑那般。也正因为他的落寞和隐痛,楚阳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 楚阳按照苏越的指点,开始向着夏飞飞主动投怀送抱。苏越曾经承诺过他,只要他成功得手,苏越就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将楚阳纳入夏飞飞侍君的行列。但是那个晚上,沈墨的出现,打断了这一计划。 紧接着,第二天,夏飞飞便毫无预兆的造访了他的房间。“你喜欢我,是吗?只要你听我的话,所能得到的一定比你听苏越的话要来的多,我保证。” 楚阳从来没有和她靠的这么近过。他心跳如鼓,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不想去想。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他的衣服便被解下,然后,幸福就突如其来了。 可是,他始终没有名分。 “现在苏越还是我名义上的主夫。他既然有心打你的主意,企图不劳而获,得到你那些贡献点,如今你我已经这样了,他得不到贡献点,必然会趁机为难你。我怎忍心让你受到这样的为难?所以,你需暂时忍耐,等到我休了他,再名正言顺,纳你过门。”当时,夏飞飞如此信誓旦旦的说。 然后后宫争霸赛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楚阳遵循夏飞飞的命令,自然没有去报名,任凭苏越怎么劝说、肆意嘲笑,始终不为所动。“你可别后悔!”私下里,苏越曾经如此威胁。 而后,后宫争霸赛的结局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因为夏飞飞的反对,苏越竟然放弃了那批可观的贡献点,而谢明和程若谦照样顺利当上了侍君。 “你是不是后悔了?”纳侍之夜,楚阳依例守在谢明的新房之外,在煎熬之中苦捱着。突然之间夏飞飞走出新房,在他腰间悄然摸了一把,低声笑着问他。那个时候他很想把她拦腰抱住,抱到没人的地方去,一解相思之苦,然而他只能摇头,然后看着她走向程若谦的新房。毕竟,那个夜晚是属于谢明和程若谦的。 一晃眼,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苏越不惜举贷,也要凑齐贡献点,前往妖神殿一探;夏飞飞私下和妖妖密谋,率领着大队人马也奔着妖神殿而来;沿路上危机四伏,彷佛不知道什么时候,风霁夜就会冒出来,杀死队伍里的什么人;而程若谦却还在这里喋喋不休,说着一些让他烦躁的话。 楚阳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很羡慕你。”他终于向着程若谦这么说道。 程若谦等楚阳的回答等了很久,闻言如释重负的一笑,正想仔细品摸一下这话里的意思,好做出得体的应答,突然之间,他脚下一滑,好像有什么东西拖拽着他一般,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的荆棘丛中滑了过去。 程若谦脸色大变,大声呼救,他身边的三名属下也齐齐用力,想拉他出来,结果他们四人如同被串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样,一起向着荆棘丛那边滑去了。 程若谦作为非战斗人员,居于中间偏后的位置,四周防护本不能算弱。但谁也没想到敌人偏偏朝他下手,一时之间,应对略嫌滞后。三个剑修听到呼救声飞快的飞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程若谦等四人被荆棘划得满身血痕,在地上拖出一条深深的犁沟。 楚阳作为夏飞飞临时特意指给程若谦的护卫,反应奇速,在程若谦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走的第一时间,便祭出了兵器弑神枪,在地上连击几下,未能奏功之后,便一边警报示意,一边随着程若谦来到深林。 阴森可怖的深林之中,一个大红影子背对着他们而立。但是这个背影他们也是熟悉无比,程若谦在第一时间便叫出声来:“风霁夜!” 那个红影子转过身来,眉目张扬,肆意轻狂,果然正是风霁夜的模样。他一双狭长的眼睛冷冷盯着程若谦,恨声说道:“想不到连你这种姿色的,也成了她的侍君。好,好的很!苏越难道是死人吗?还是,这事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实则另有图谋?” 第169章 最高法则 沈墨听到楚阳的警报示意,急转头就要向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却被夏飞飞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莫要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夏飞飞说道。 沈墨犹豫了一瞬,见林卓雅已经率战队摆好防御阵法,心中大定,向着夏飞飞说道,“你且集结队伍,在此静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夏飞飞眼珠一转,突然低声说道。 沈墨心中一动,虽然看夏飞飞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但仍是不免有所迟疑,正想柔声安慰她,便看着姬小白神气活现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有他在,你怕什么?”沈墨声音涩涩的说道,甩开夏飞飞的手。若论修为,妖妖堪比化神期高手,尚在他之上。而楚阳和程若谦那边,生死未卜,急需他支援。 “可是你若不在,我总觉得心中没有底气。”夏飞飞柔声说道。 …… 密林之中,楚阳持枪而立,护在程若谦身前,面色凝重。反观风霁夜,倒是一脸轻松自如的神态。 程若谦面色苍白,风霁夜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他只有缩在楚阳身后才觉得好受一点,仍然不免瑟瑟发抖。 楚阳握住枪的手冒出冷汗,却仍然记得安慰程若谦道:“你莫慌,我们的人就在附近。” 风霁夜冷笑一声道:“是吗?只怕他们不会过来了。” 程若谦大声说道:“你胡说!我是她手下掌管灵石物资的人,我的位置重要的很!楚阳更是她的心头肉!” 风霁夜不屑一顾的笑道:“重要的很?心头肉?哈哈,你们再重要,又怎比得上她的未来重要?又怎比得上她不惜赔上她那么多侍君的性命,也要掩盖的真相!” …… 夏飞飞张开双臂扑到沈墨怀里,沈墨心中一颤,明知不妥,却差点就要按她的意思去做了,然而,他无意间看到姬小白挑衅一般的目光。姬小白的嘴巴一张一合,做出各种口型,沈墨学过唇语,自然读的出来,他说的是:“今天小爷让着你,晚上你休想和我抢。” “飞飞,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沈墨突然从夏飞飞为他编织的绯色美梦中清醒过来,他看着她一脸无辜诱惑他的样子,心中突然感到痛心不已,“他们两个再不济,也是你的男人!你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夏飞飞被他的吼声吓住了,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沈墨就趁着这个空当奔了出去,驾着飞剑直向着楚阳求援的方向而去, 夏飞飞深深叹了一口气,向着妖妖嗔道:“都怪你。沈墨一向道义感重,他若因此离我而去,又该如何是好?”又极其认真的望着妖妖:“听说九尾灵猫最为专情,无论我如何,你都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 密林深处,楚阳和程若谦两个人瞪大了眼睛,听风霁夜讲述他的故事,在他们的面前,彷佛有一个全然未知的世界,缓缓打开了大门。 “就知道你们是土包子,没听说过这种事情。”风霁夜一脸不屑的说道,“前人云财侣法地,这个可是蛮荒境道侣相守的最高法则。也就是说,从她接过那本玄牝大法的那刻开始,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了。无论她知道与否,都理应如我这般守身如玉,才是对道侣的最大尊重。可是她做了什么呢?罢了,她做下的那些烂事,我都懒得说。从前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的存在,还敢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卿卿我我,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若谦突然抬头问道:“所以你杀她几个侍君,她明明知道,却只能默不作声?就是因为你才是她名正言顺的道侣?我们,哪怕是被她纳为侍君,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风霁夜倨傲的点了点头:“自然。是她背叛我在先,一切都是她的错。”又向程若谦望了一眼道:“像你这样姿色的,也被她收为侍君,果然是急着修炼,饥不择食了吗?” 程若谦原本也是容貌端正的好青年,从前无名剑宗尚未败落之时,他做内门弟子,也时不时受到师姐师妹的青睐。但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夏飞飞身边诸人,或美貌如妖妖,或俊雅贵气如林卓雅,或眉目硬朗如沈墨,都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程若谦放在一群美男堆里,就不免相形见绌了。所以他才格外有危机感。 此时程若谦被风霁夜一阵奚落,不由涨红了脸,想争辩些什么,又听见风霁夜向楚阳说道:“你就是她的心头肉?听说她连侍君也舍不得让你做,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最高法则的追究了?好,好的很!”语气之阴森,令程若谦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楚阳首当其冲,几乎要被他的威压逼的跪下了。于是楚阳便知道,虽然两人同在元婴期,但是风霁夜深藏不露,修为要高出自己不止一筹。 风霁夜上前几步,将楚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果然如此。明面上是她的侍卫,实则被人当做炉鼎而不自知。你以为她是真心爱你吗?她若爱着你,就该不动你才是。她动过的人,我早晚要一个个杀死的!你以为你逃得开吗?” “是吗?”突然之间,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齐齐往声音来处张望,只见沈墨手中紧紧握着他那把冰龙剑,从密林阴影处缓缓走出。 “想杀死我,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沈墨的面色很不好看,冷冷盯住风霁夜道,“所谓的最高法则,我也听说过。可是,就算你的修行功法和她相和,那又能怎么样?一个死人,是没办法成为别人的道侣的。” …… “飞飞,我觉得你太多虑了。沈墨不是那么拘泥的人。遇到事情,他知道轻重。”林卓雅突然走了过来,向夏飞飞说道,“所以,你大可不必一直藏着掖着,遇到什么难题都不肯说出来。” “你知道了?”夏飞飞跳起来,神色慌张的盯住林卓雅看。 林卓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看到你一直以来这么紧张,我特地向苏越请教了一些三重天的常识。我想,我是知道了吧。” “飞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林卓雅轻叹着说道,“夫妻是一体的。我们,既然已经是你的侍君了,自然该处处为你分忧才是。事情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你对我们,始终缺乏一种信任。” “你说,沈墨他会怎么做呢?”夏飞飞有些迟疑的问林卓雅。 林卓雅微微一笑:“其实他会怎么做,他唯一能怎么做,你心中也应该很清楚吧。你只是不确定,他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而已。我起初以为你很了解男人的心,现在看来,倒是误会你了。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才更加可爱。若我是沈墨,必定会为你赴汤蹈火。”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可你是林卓雅啊!”妖妖在一旁插嘴道。 林卓雅深深凝望着夏飞飞:“我既然是林卓雅,为你鞠躬尽瘁,并无怨言。” …… 在沈墨冷厉的目光中,风霁夜似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是风霁夜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笑道:“想杀人灭口吗?你就不怕飞飞她舍不得,事后责怪你?” “不怕!”说话的却不是沈墨,而是楚阳和程若谦。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道,话脱口而出后,才彼此望了一眼,楚阳便回给程若谦一个坚定的眼神。 “像你这样胡搅蛮缠的败类,杀了又有何妨?”沈墨道,“我简直难以想象,飞飞若和你这种人成了道侣,世界会成什么样子?” 风霁夜哈哈一笑道:“多说无益。既然你不肯收手,便由我这个众妙门的大师兄,好好领教一下无名剑宗大师兄的高招吧!” 几年前,风霁夜和沈墨曾经在众妙门行宫交过一次手,沈墨惨败。然而沈墨近年来修为进展迅速,今非昔比,挟剑意而来,锋利无匹。 眼看剑拔弩张,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突然之间,密林上头一声轻响,一张巨大的金丝网无声的罩下,将风霁夜、沈墨、程若谦、楚阳四人悉数罩住。然后,只听得金铃声络绎不绝,十数个众妙门的女弟子齐齐从半空中落下。为首一人,却正是曾和几人有过交集的染香。 只听得染香轻声笑道:“众妙门的大师兄?恐不尽不实吧?风霁夜,自从你亲手杀害了曲紫雯之后,你的邪魔身份已然暴露,众妙门早已昭告天下,将你逐出师门。此时你还好意思自称自己是众妙门的大师兄?恐怕也只能哄哄这些土包子了吧!” 风霁夜神色大变,狠狠瞪着染香,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来。 第170章 真名 苏越又杀死了一个胆敢前来妖神殿同他争夺宝物的修者,一向从容淡定、波澜不惊的他脸上也禁不住露出疲态。一路而来,类似的血腥场面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行进之时,要全神贯注,防备沿途潜伏着的所有危险。他飞剑上暗红色的鲜血来不及擦拭,越积越多,终于将一把宝剑污成了血迹斑斑的模样。 “我前几天看到了沈墨的那把飞剑。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阵法,镶嵌着各种宝石。”苏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着,“我想,这把飞剑堪入六品法宝之列。我也想有那样的飞剑。” 苏越就地盘膝调息,连理都没理他。 苏澈看了看苏越,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她对你从前的剑童都那样好,你处处都比沈墨强,她定然会更……” 苏越仍然闭着眼睛,但是指尖却在微微的颤抖。 苏澈冷笑着说:“别装了!你就是不敢面对现实!你处处委曲求全,可她呢?她却送了你这样一份大礼!她自己亲口说,连你的敌人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有这样的妻主,当真是绝世无双啊!” 苏越慢慢睁开眼睛,苏澈正准备再奚落苏越几句,就听苏越冷不丁的问道:“风霁夜怎么还没有来?” “你不要岔开话题!”苏澈大声说道,“从你进这厌弃之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为了她,说要找什么造化轮回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若真的为了丹药,当什么主夫,混在她队伍里,把地图偷出来,不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你懂什么?”苏越反驳道,“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若不是我当她主夫,成了队伍里的核心人物,哪里那么容易拿到地图?” 苏澈却十分肯定的说道:“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就不要再为自己找借口了!你就是贪恋美色!” …… 众妙门的队伍中,几个女子押着几辆囚车,缓缓而行,时不时朝里面的男子抛媚眼。 “你们莫要再丢人了!”染香忍不住说道,“这几个男人,都是有主人的!” 染香身边便有师妹问道:“师姐,既然这些人亦非处子之身,咱们强要了他们也是坏了规矩,为什么不一剑杀了,倒也痛快!如今我们走路,他们坐车,危险来时,甚至还要我们为他们卫护,何苦来哉?” 染香笑着摇头道:“你不懂。此间难得有合我心意的美男子,便是被人用过,又有何妨?只不过我和他女人有些交情,不便下手,只好干看着了。”说罢,目光炯炯,直盯着楚阳看。 那师妹顺着染香的目光望过去,也禁不住点点头道:“师姐好眼力。不过,我喜欢成熟一点的男人。旁边那个白头发的,就很中我意。不知……不知师姐可否……” 染香忙摇头道:“这个人也动不得。若是动了,我那夏家妹子非发火不可。我们原本可以用这几个男人,跟她好好做一场交易,若是碰了她男人,她翻脸无情,我们岂不白来了?” 那师妹舔了舔嘴唇,十分不甘的拉回了视线。 风霁夜便在一边哈哈大笑说:“原来大名鼎鼎的染香,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妖神殿四处都是宝,你不敢进去,只是拉着师弟师妹们做些杀人夺宝捡漏的勾当。可怜我堂堂众妙门,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旁边有男弟子听了,大吼一声说道:“住口!你这种邪魔歪道,简直是众妙门最大的耻辱!因为你的存在,我们师兄弟出去,都不好意思直接和女修说我们是众妙门的人。否则,被人指责说做过风霁夜的师弟,我们还有脸混吗?” 风霁夜冷笑一声,将头转过去,不再说什么。 当日众人行至一块空地上安营扎寨,染香便安排人手四下防备,见仍有师妹直勾勾的盯着楚阳的长腿细腰,眼睛中露出觊觎的神色,忍不住拉了她一把,笑着说道:“我这次出来办事,带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师门中多少如花美男,你总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又算什么?”一边说,一边轻摆腰肢,自去找早就看中的男弟子们风流快活去了。 众妙门秘法甚多,这番连床大战,着实过瘾。昏天暗地之后,染香倦极,懒懒的躺在一人的身上,另有两人分侍两侧,为她推拿,又有一人将头伏在她身下服侍,技法高妙,引得她时不时尖叫颤抖。 正在肆意之间,突然有人闯进来,见到这种场面“呀”的一声,又夺门而出。染香听得真切,正是她吩咐值夜的一个女弟子,情知是出了要紧事情,忙翻身起来,一面命旁边男人为她穿衣梳妆,一边向着原先伏在她身下服侍她的那人斥责道:“回头多练练口技罢。原先我见你技巧娴熟,尚有称赞之心。想不到刚才有人闯进来,你心中便露了怯。如此胆小,藏不住事,如何做我众妙门中弟子!”那人面红耳赤,回答一个“是“字,躬身退下。 染香这才召方才值夜的那名女弟子进来,向着她问道:“又怎么了?” 那女弟子面上露出惶恐之色:“那些人……那些人都逃走了,一个也不剩!” “原来是这个啊。”染香懒懒笑道,“不必惊慌,早在我意料之中。老实说我那夏家妹子薄情寡义,这些男人她既然受用过来,想必不甚上心。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放了他们呢。如今逃了,也就算了。我们的人可有什么伤亡?” 女弟子一脸难过的模样:“死的人是碧灵师姐和子羽师弟。风霁夜好不要脸,碧灵师姐原本修为不弱,只是正在合欢之时,未免失了警惕,就被他……” 染香叹道:“我命她警戒值守,原是教她清心寡欲,心生警惕的意思。想不到……唉!子羽再好,一路之上这么长时间,还怕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吗?偏偏要在此刻,也是她的劫数了。” …… 苏澈向着苏越说道:“她就算长得再像徐长易,毕竟不是,你……为何对她如此迁就?” 苏越沉默片刻,苦笑着说:“你不懂。我想,这大概是我的劫数了。” 苏澈怒道:“劫数劫数,你现在既然已经突破了金丹瓶颈,还说什么劫数?我就是不懂,明明双修之事如此煎熬,你为何还饮之若怡?你自己愿意受折磨,可你也要想想我的处境。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天,我都恨不得撞柱而亡了?” 突然有一个声音说道:“双修之事哪里煎熬了?不如说来,让我听听。”紧接着,风霁夜从旁边转了出来。 苏澈与此事正在一知半解间,懵懵懂懂,正是苦恼万分,迷惑不解间,见风霁夜前来,自然把风霁夜当做救星,难得对风霁夜有一次好脸色。然而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意思大声开口问,便将风霁夜拉到一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风霁夜时不时的“嗯”“啊”几声,突然间抬头,向着苏越深深望了两眼,一脸的诧异、难以置信的神色。 风霁夜轻咳一声,向着苏澈打听道:“你确定你哥双修时,一直很难受?” 苏澈红着脸,在风霁夜耳边轻轻说了两句。 风霁夜一愣之下,继而狂笑出声,指着苏越大声说道:“想不到苏兄弟的嗜好竟如此奇葩。苏兄弟若有这般需求,早早开口,不消别人,哥哥我就可以满足你。不瞒你说,我便是个中好手……” 苏越脸色发白,冷冷的看着苏澈道:“这算什么?这种事情你也能向外人说?你知道不知道,风霁夜自己还是个雏儿呢。当年我误信他的话,南辕北辙而不自知,才闹出这么大的隔阂……” “隔阂?”风霁夜笑着说道,“我的追女大法,是再不会错的。可任凭什么法子,由你使出来,都要打上好几个折扣。你若早说你有这般嗜好,我便就是再受你威胁,也不会将她让给你。怨不得她身边的侍君越来越多,你既然喂不饱她,她只有……” “闭嘴!”苏越气的浑身发抖,大声说道,“你若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真名告诉天底下所有人,让你这个纯血魔族,被千万人践踏!” 风霁夜立即变了颜色。他作为纯血的魔族,潜伏在人修的世界里,已经有几百年来,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是一个魔族的事实。然而纯血魔族的真名,蕴含着法则之力,轻易不能为人所知。苏越于机缘巧合下,竟窥破了他的血脉,更是知道了他的真名,是以风霁夜才对苏越处处忌惮,处处退让。前番他纠缠了夏飞飞许久,却在苏越一席话下,便偃旗息鼓,可见一斑。 “苏越,你也别太得意。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把我的天命道侣都让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风霁夜咬牙说道,“可是你自己不争气,所以,就不能怪我反悔了!” 这边,苏越和风霁夜正在剑拔弩张,横眉冷对,那边,苏澈却胡乱想着他觉得至关重要的问题。苏澈突然间想起夏飞飞诬赖他调戏她的那个夜晚,又想起几年前,苏越被吸干之前的那种奇妙而快意的感觉…… “我懂了!我懂了!”苏澈大声说道,“是她在折磨你!是她故意不给你一个痛快!哥,我说的对不对?” 风霁夜只觉得苏澈的话犹如天方夜谭一般。那个女人会放着修为不要,单纯以折磨人为乐吗?无论如何也不像她平日的风格。但是看到苏越慢慢涨红的脸,他不得不相信了苏澈的判断。分明是苏越恼羞到了极致、却又辩无可辩,才会这般。 风霁夜想了想,向着苏越怜悯的说道:“苏兄弟,你何必如此呢?你放手吧。这件事情交给你老哥我,我必然为你找回场子来,如何?” 怎奈苏越丝毫不肯领风霁夜的情。“谁是你兄弟?”他冷冷说道,“帮我打通妖神殿,从此,我便不再要求你做任何事。我说到做到。” 第171章 教唆 沈墨和楚阳、程若谦三人逃出众妙门的掌控之后,一路去寻夏飞飞而去。然而他们只看到林卓雅率剑修结阵等在原地,四顾唯独少了夏飞飞和妖妖。 “人呢,”程若谦忍不住问道。 林卓雅只是回给他一个苦笑,“她说前面太危险,命我们等在原地,和姬小白两个人一起进去了。” 沈墨失声道,“你明知道前面危险,何不劝阻她,宝物机缘再重要,能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林卓雅沉默不语。这个道理是极简单的道理,夏飞飞比任何人都懂,无须他多说。但是,无论他怎样劝说,她都好像没听到似的,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沈墨又道:“你就让她和那只猫妖一起去?那猫妖稚气未脱,怎堪托付?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了?” 他看了看这一队整体彪悍的剑修,烈焰战队被夏飞飞武装的极好,要丹药给丹药,要装备给装备,俨然已经成了一支精锐之师。若是林卓雅率这支战队与夏飞飞同去,显然能帮她抵御不少凶险。 然而沈墨很快就意识到他想的太简单了。在烈焰战队的防御圈里,炼器营的一些小学徒悉悉索索的探出头来。沈墨便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卓雅叹息道:“是,我也希望我可以跟着一起去。但是总要有人来保护他们。这是她一手一脚打下来的基业,她哪怕任性妄为,却把这些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她要我留下来保护他们,我怎么能忤逆了她?” 沈墨沉默了很久,方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她还是太任性了。” 他们不约而同,将夏飞飞莫名其妙尾随苏越探查妖神殿的行为定义为任性。他们不明白夏飞飞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下意识的认为,这件事情和苏越有莫大的关联。哪怕夏飞飞没有沿着苏越前进的方向行进,哪怕姬小白一直欢欣雀跃的说夏飞飞肯来妖神殿是为了他。 任性的夏飞飞将化为一只灵猫的妖妖抱在手里,沿着一条秘密的小道向前走。前世里她折损了许多部下,才摸索出这条暗道。是以妖神殿中血流成河,她却好整以暇,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从容不迫。 这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地道。地道中墙壁上悬挂的夜明珠发出淡淡的白色光亮。夏飞飞的脚步又轻又快,走在这条曲折蜿蜒的青石道上,彷佛无论怎样也走不完似的。 地道在前方,分出三个岔道。夏飞飞毫不犹豫的向着中间走去。这是她前世里吃了许多苦头,才弄清楚的东西,她知道,左边的岔道里藏着无数的机关,右边岔道里则沉睡着蛮荒凶兽。 岔道在前方,又分出岔道来。这次夏飞飞选择了左边。她毫不迟疑,就仿佛迷宫的地图就刻在她眼前的墙壁上那般。 “如果选择错了会怎么样?”妖妖虽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却忍不住问道。他并非害怕死,他只是不希望,夏飞飞为了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死。还有别的可能性吗?”夏飞飞淡淡回答,脚步却越发快了。 妖妖吐了吐舌头,缩在夏飞飞怀里,不敢再说什么了。前方,在妖神殿的深处,有他妖族的至高宝物。劝夏飞飞就此放弃,他总觉得不甘心。而且在隐隐约约中,他心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向对他可有可无的夏飞飞竟然这般上心,专程带着他来妖神殿,怎么看,都好似天方夜谭一般。除非,她另有图谋。 那一瞬间夏飞飞禁不住有些恍惚。 这条道路是前世里的她和苏越一起一点一点探出来的。那个时候,一行人误打误撞闯入这条密道,行进至此处时,夏飞飞带来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她和苏越两个人也是遍体鳞伤。一向杀伐果断的她忍不住开始心生犹豫,迷茫之下,她曾对苏越问过同样的话。 “如果这次选择错了,会怎么样?每一次的选择错误,都会以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当时她这么说道。那时她和苏越尚未定情,苏越之于她,是一个心有灵犀、言语投机的朋友。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两个人的关系,既不敢让苏越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让他看破她对他的倾慕。她不知道自己早成了苏越的猎物,被人引诱心渐沦陷而不自知,还欲盖弥彰的掩饰,当真卑微到了尘埃里。 “飞飞,你怎么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妖妖的声音打断了夏飞飞的思绪,然后她醒过神来,看到一张放大了的俊脸,不由分说,劈手给了妖妖一记清脆的耳光。 …… “你别怕,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保护你的。”那个时候,苏越为了坚定夏飞飞前进的信念,如此说道。然后他看到夏飞飞眼睛里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开始温柔的吻她。他的眼神是那样的诚挚而专注,令人目眩神迷。 ……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传来,妖妖捂住脸,气愤的向夏飞飞嚷道:“你打我做什么?我这两天这么听话,既没有找沈墨和林卓雅的麻烦,也没有缠住你不放,你交付的任务我都很认真的去完成,也没有告诉那个姓苏的小子你打算利用他。你凭什么打我?” “谁叫你变成人形的!我早发过誓,无论哪个男人敢在这条路上出现,我都不会轻易饶过他!”夏飞飞毫无愧疚的大声说着,面目阴沉,却有几分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妖妖看到她这个样子,再也不敢辩驳什么,主动变回了妖身,时不时用毛茸茸的身体蹭着夏飞飞,希望能博她一笑。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青石路走到了尽头,一扇紧闭的大门挡住前方的路。“这是最后的考验了。”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扭开雕花大门上手柄。眼前的景物突然如潮水一般褪去,她彷佛又回到了前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那个被人从头到脚利用了个彻底的女人在犯傻。 那是一场极致的欢.愉。情之极致之时,不必讲究时间场合,只要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快乐。那是一种从心到身的满足感,整个灵魂都彷佛被充实了一般,再也不必担心漂泊无依,再也不必忧虑艰难险阻,彷佛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问题都不算是问题那般。迷醉狂乱之时,她的身体不由自主摆出吸人修为的姿势,在第一丝元阳被她吸入体内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身体在那一刻便僵住了。 然而那个时候苏越彷佛没有觉察到丝毫异样,他只是神情专注的俯□,小心翼翼的亲吻她每一寸肌肤,就彷佛她是他心中的女神那般。“看,现在我是你的男人了。你要对我负责才好。”他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所以我会保护你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我面前呢?你放心。” 恍恍惚惚中,景物再次变幻。夏飞飞突然又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她恭谨的跪坐在地上,听着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那个女人说话。那女人妙目流转,似笑非笑,既庄严又妩媚,正是永欢娘娘的模样。 “傻子,我将这么大的机缘送给你。你若还不明白,就辜负了我这么大手笔的设计了。”她如是说道。 “你以为你自己走出来了。其实还没有。”永欢娘娘如此说道,“这种被人彻头彻尾利用欺骗背叛导致的痛苦,除非得到那人真心实意的道歉,否则你是不会释怀的。而那人当然是不会道歉的。所以,放手去做吧,把他强加给你的那些痛苦,按照你的计划一一还给他吧。那样你就成功了。” …… 夏飞飞终于打开了密道尽头的大门。满天星光灿烂。一阵清新的风吹了过来,舒服得直教人愿意在风中就此沉沉睡去,一睡不醒,而妖妖更是一声欢呼,从夏飞飞怀里跳下来,在碧色如茵的草地上满足的打着滚儿。 “这才是我妖神殿的圣地嘛!”妖妖一边打滚一边说道,“飞飞,你要不要一起来草地上躺一会儿?” 这就是妖妖平时求欢时候喜欢说的话,自以为含蓄,实则直白。夏飞飞想都不想的拒绝了他的要求,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间,突然间一阵说话声传来。 “这竟是妖神殿的圣地?看来,那颗轮回造化丹一定在前边了。”一个声音如是说道。是苏越!妖妖一脸不屑的样子,张大了嘴巴正想说什么,却被夏飞飞用手堵住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前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我们早已是强弩之末,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答应风霁夜的要求。横竖只是骗骗他而已。事成之后,待你我恢复元气,杀了他灭口便是。”另一个声音说,听说话的内容,应该是苏澈。 苏越便叹道:“你这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说杀人的脾气,倒是应该改一改。我和风兄志趣相投,风兄哪怕听到你这孩子气的话,也不会当一回事。可是,若是叫别人听到了,却难免误会你我兄弟二人过河拆桥。” “虚伪!”苏澈低声骂了一句,“风霁夜被九华禅宗的人缠住了,不会听见你的话,何必这么假惺惺,让人厌恶!若说志趣相投,你和他的相通之处,也只有那个女人了。他是因为修行功法的原因,也就罢了,那个女人那般折磨你,你竟然还非要凑上去,简直是鬼迷心窍!” 第172章 色诱 “阿澈,你没经历过的人,自然什么也不懂。”苏越煞有介事的长叹了一声,“感情这种事情,并不是说一个人对你好,她就一定是喜欢你的。有的人,她对你越糟糕,越代表她在意你。” 苏澈冷哼一声,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到前面去看看,你守在这里,不要错过了大门开启的时间。” 苏越应了一声,见苏澈慢慢离开了,再也强撑不下去,抱膝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的想着那些鸟语花香、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他心中很清楚,若不这样的话,他简直会疯掉。 记得那个时候,夏飞飞温柔的抱着他说,他生命的意义就在于爱她,以及被她爱。那是处于极度迷茫不安中的他眼睛里的最后的一丝光亮和温暖。所以他选择了相信,第一次完完全全的交出了自己。后来哪怕是她显示出了恶毒、阴狠、翻脸无情的一面,苏越也愿意相信,她是另有苦衷。因为她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写着迫不得已。 然后苏越被苏澈拎回青玄山重修,受尽苏澈的奚落。然而当得知风霁夜会对夏飞飞不利的消息时,他就像一个傻子那样,方寸大乱,完全丧失了从前的从容冷静,随便找了个什么借口,匆匆赶到厌弃之地去寻她。 夏飞飞从来不知道,他们这队人在厌弃之地呆了三年,苏越也在厌弃之地中找寻了三年。待到望见他们这支队伍的影子时,如同近乡情更怯一般,不敢直接上前,狠下心来将自己冻成一块寒冰,只为了等她救他以后,托词以身相许。 至于妖神殿的轮回造化丹,那反而是意外之喜了。苏越万万想不到,他当初对着苏澈随便找的借口竟然有实现的一天。夏飞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已经掌握了厌弃之地的地图,知道前往妖神殿的路线时候,先前那点朦胧的构思才在苏越脑海里重新清晰起来。 没有人知道,苏越对徐长易的愧疚之心有多重。有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若是能将一切挽回的话,他情愿付出任何代价。然而,就在厌弃之地,他看到了一点希望之光。 所以,他是那么努力,一心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取足够的贡献点。他隐隐约约感到,夏飞飞似乎对徐长易有一种微妙的敌意,所以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但是此后夏飞飞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痛苦。 是,他为了贡献点,是不择手段了些,可是夏飞飞明明白白表示出不赞成之后,他就立即改变了策略,他宁可背上沉重的负债,可是,她仍然不满意,不但不顾他的死活,还四处为他招来强敌,增加妖神殿探宝的难度。她一定是故意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让苏越难受的是,夏飞飞甚至还怀疑他从此会离开她,怂恿程若谦逼他留下抵押物。他苏越是那样的人吗? 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苏越猛然间抬头,却发现一个女子正微笑着向他走来。苏越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幻影。 “飞飞。”苏越喃喃说道,“你怎么来了?” 夏飞飞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就彷佛先前的不快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你……难道就不觉得,我穿上这身衣服,很像一个人?” 苏越向她身上细细看去,脸色变了一变:“你是说——” 夏飞飞点头道:“不错,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苏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飞飞,你何必……” “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很后悔。”夏飞飞含情脉脉的望着苏越,说道,“我不知道妖神殿的宝物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我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把地图贩卖给那么多人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苏越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样迅速。他并不是糊涂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的很清楚。他本身善于说谎骗人,只要他稍一思考,就能发现夏飞飞的话是彻头彻尾的谎话。但是他却什么都不愿去想,哪怕是自欺欺人。 “所以,我就一路尾随你,跟着过来了。厮杀的惨烈程度超出我预期,沈墨和林卓雅他们,全都被杀死了。”夏飞飞眼睛眨都不眨的说道,“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她一边说,一边作势扑到苏越的怀里,小鸟依人,楚楚可怜。 在夏飞飞的盘算中,这是最能让苏越丧失戒心的做法。她身上穿着和苏越心头至爱徐长易差不多的衣服,又一副全身心依赖对方的模样,苏越想必心头再恼怒她,也必定不忍推开的吧? 果然苏越毫不犹豫的抱紧了她,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别怕。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听到沈墨和林卓雅离奇的死讯,他心中不是没有诧异的。然而既然有风霁夜这个变数在,推波助澜之下,这种意外并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甚至,听到沈墨他们死了的时候,虽说不应该,但是苏越心头却忍不住有一丝窃喜,就如同堵在喉咙里的一根刺终于被人取出了那般。 苏澈正在四处探查机关,突然感到身上异样。这种感受他经历过了许多次,暗骂一声,慌慌张张回头来找苏越,果然见他和那个女人躲在角落里,正做着各种不堪入目的事情。 “混账!你们怎么能这样!”苏澈的修为比苏越高上许多,苏越仓促之下设下的屏障在他眼中犹如纸糊的一般,三下五除二就被拆去了。然后,夏飞飞泛着潮红的面容映入苏澈的眼帘,视觉和感应双重刺激之下,他竟感到有几分口干舌燥,说话也开始不利落起来。 “你……你在干……什么?”苏澈结结巴巴的说道,明知道不该去看,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向夏飞飞瞟去。 苏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苏越的敏锐却超乎他想象。苏越旋即不动神色的为夏飞飞掩好凌乱的衣襟,拿身体遮住她,淡淡说道:“飞飞她受了风霁夜暗算,恐有性命之虞。无奈之下,才有如此仓促之事,并不是我贪恋女色。” 苏澈低下头去,满面通红,既不说话,也不肯离开。 苏越便有几分焦躁之意,催促他说:“此时你应该为我们二人护法,杵在这里做什么?你放心,我决不至于就此误了正殿开启的时刻。” 苏澈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你还要我护法?你可曾想过我的境地?你假公济私,冠冕堂皇,我又该怎么办?难道凭你一个人,就能轻松得到宝物吗?” 夏飞飞凝神细听他兄弟二人对话,只觉得没头没脑,甚是古怪。但是苏越却好像明白苏澈的意思似的,立即回答道:“我记得我们来路之上有一眼冷泉,既然你心中焦躁,不如去那里泡上一泡,保你神清气爽。” 苏澈冷笑道:“好一个神清气爽!所有的好处你都得了,教我做冤大头吗?既然她受了风霁夜的暗算,仓促之间,你又怎能为她化解。不如先送她到那眼冷泉里泡着,岂不是更合适?” 夏飞飞听他兄弟二人语藏机锋,虽然不甚明白,但也知道苏澈打算把她扔到某眼冷泉里去了,慌忙抱住苏越脖子,撒娇说道:“我怕!我怕!我才不要被孤零零一个人扔在冰泉里!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苏澈怒极反笑:“你会怕人看到?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种事来,谁知道你什么居心?” “住口!”苏越目光严厉,阻止了苏澈,“阿澈,你说话注意点!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他语带双关,暗含浓浓的警告之意。 苏澈自然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却仍坚持说道:“你想在此时风流快活,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坚决不同意!这个时候正是最要紧的时刻,你好好想想看,你历尽艰辛才到了此处,难道为了这个女人,便要前功尽弃不成?” 三人正争执间,突然间几声悠扬的钟声在整座妖神殿里响起。三人同时一惊,便明白,是正殿大门即将开启了。算起来,一路闯关探宝者,倒是他们几人距离大门最近。苏澈冷哼一声,便打算奔正殿而去,夏飞飞突然飞身而起,直直扑向苏澈而去。 苏澈手中正拿着一把量天尺,见夏飞飞来势甚急,怕她被量天尺所伤,下意识的避了一避。 这本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夏飞飞却立即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暗恋我?”她娇声笑着,直接变向,向苏澈怀里扑去。 苏澈面红耳赤,却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接住她。他只觉得一个火热的身体落入他的怀抱里,那种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服传过来,似乎能把他的心融化一般。 “阿澈!”苏越严厉的警告声不住的传来,然而苏澈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无数次,他通过他哥哥苏越感受着夏飞飞的一切,从抗拒到期待,从仇视到恋慕……如今,她就实实在在的躺在苏澈的怀里,那种奇妙的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猫叫,一阵炫目的光华闪过,三人齐齐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就看到姬小白手中拿着一颗如龙眼大小的丹药,兴高采烈的冲了出来。 “飞飞,我拿到我妖族的至宝了!看,我拿到了!你再也不用和这两个蠢货虚以委蛇了!我们回去吧!”妖妖如是说道。 第173章 夺丹 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好像寂静了下来。 苏越慢慢的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夏飞飞很快的从苏澈怀中挣脱出来,眼神中嘲讽意味十足,毫无留恋之意。苏澈眼中却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意味,似乎很不愿意她就此离开。 “色鬼,”她幸灾乐祸的说道,顺手给了苏澈一记耳光,怕他还击,飞快的跳开了,直接抽出碎梦刀,防备意味十足。苏澈彷佛被她抽傻了一般,下意识的捂住脸,呆呆的望着她。 那个时候苏越只感到彻骨的冰冷,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其实没有被风霁夜暗算。沈墨和林卓雅也没有什么事。你这样说,只是故意想激起我对你的怜惜之意。”苏越向着夏飞飞静静的说道,他觉得他这个时候冷静极了,所以一眼看出了夏飞飞的诡计,说白了,那只不过是一个浅薄简单的美人计而已。 “是的。我没有。”夏飞飞爽快的点头,苏澈受伤的模样让她感觉到丝丝快意,但是苏越的冷静却让她觉得很不爽。凭什么他还能这么冷静? “你故意说对妖神殿中的宝物毫不在乎,却偷偷跟在我们后面,等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通道路,你才施施然坐享其成。”苏越说道,目光平静,就像叙述一件完全和自己无关的事情那般。 其实跟在苏越身后,坐享其成也无不可,但是一路潜伏起来,却是很伤神。是以夏飞飞才选择了她自己知道的一条捷径,并非完全利用苏氏兄弟打通道路,来到此处。但是,夏飞飞这个时候的主要目的,是竭尽所能激怒苏越,让他痛苦不堪,所以这些罪名,哪怕再多她也会毫不在乎的坦然认下。 “是啊,你终于明白了吗?”夏飞飞笑着说道。 “跟在我们身后到了这里,你仍然觉得不够。你怕我们兄弟在圣殿开启的最后时刻,和你争夺。所以你不惜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托言风霁夜暗算了你,要留我在此处。”苏越说道,他的眼睛亮的吓人,直直盯住夏飞飞,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是啊,我是利用了你对我的感情,但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夏飞飞大声说道,不甘示弱的回望向苏越,“像你这种人,满口谎言,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感情吗?我开始的时候一直躲着你,你却厚着脸皮,每每凑了上来,死缠硬磨,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吗?现在说什么被人利用,简直就是犯贱!我可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待见你,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利用你?” 苏越摇头说道:“在天绝山,你明明说过……” 夏飞飞不等他说完就嘲笑似的开口讲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说睡你之前吗?苏越,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调情的时候说的话也能当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再说,就算我是故意欺骗你,那又能怎样?难道你就从来没有骗过我吗?” 苏越辩解道:“有的事情,我害怕我说出来,你又要生气……” 夏飞飞笑的前仰后合:“难道你不说出来,我就不生气了吗?还是你以为,你说谎,就是善意的谎言,我说谎,就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了?” 苏越欲言又止,似乎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出来,却只觉得开不了口。 “至于苏澈,你的反应倒真叫我有些吃惊。”夏飞飞微笑着,向苏澈抛了一个媚眼,她虽然总是分不清苏越和苏澈,但是细心留意之下,苏澈青涩的反应却瞒不过她,“你比你哥热情多了,也可爱多了。不如,给我当一次炉鼎,让我采补一番如何?” 她心中存了要激怒苏氏兄弟的意思,说话自然是怎么粗鄙怎么来,全然不顾形象。果然苏澈听了她的话后又羞又怒,眼睛都急红了,大叫一声,拿着据说是他师尊新赐给他的法宝量天尺就扑了过来。 夏飞飞早有防备,轻轻飘飘的避开,笑着说道:“呀,你太热情了,我有几分招架不住,这可该怎么办呢?”话虽如此说,她身体却轻盈的从苏澈的量天尺下掠开,滑溜溜的如同水中的一条鱼儿。 “飞飞,你莫怕,我来助你!”妖妖在一旁大叫一声说道,霎那间,平地里卷起一道狂风,风刃如刀,直直向苏澈而去。 顷刻之间,苏澈的脸上便被风刃割出几道细小的刀口,有鲜血渗了出来,他却全然不顾,追着夏飞飞狂砍乱劈,势如疯狗,只不过夏飞飞躲避及时,没有一次攻击落在实处。 “妖妖,你凑什么热闹?”夏飞飞百忙之中大叫着说道,“别忘记我先前告诉你的话,快把那颗丹药吃下去啊!吃下去你就能晋阶了!” 妖妖听她这么说,犹豫的停住了手,将那颗圆溜溜的丹药望了又望,突然露出纠结之至的神情:“可是,我舍不得你……” 夏飞飞闻言,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什么舍得舍不得?我花了这么大力气给你弄到这颗丹药,难道是为了看你纠结的?再不听我的话,你信不信我立即驱逐你离开?” 妖妖却仍然很是犹豫。 苏越突然说道:“阿澈,快住手!”一面飞身向苏澈扑去,死死抱住了他。 “万事都有商量的余地。阿澈你千万不要冲动,以免前功尽弃!”苏越安抚似的向苏澈讲道。 苏澈果然停住了手,眼睛仍然凶狠的盯住夏飞飞。 苏越看了看妖妖,向夏飞飞说道:“小白既然不愿意吃那颗丹药,飞飞你何必要逼他?不如,将那颗丹药让给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哼,任何代价?”夏飞飞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只觉得很悲哀,前世的她,全心全意的爱着这个男人,不惜为他放弃原则,却被他欺骗利用了个彻底,这个男人,只知道为了徐长易,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是我要你的命,你也愿意?”夏飞飞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的性命早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了。”苏越朝她微笑着说道。 一时之间夏飞飞竟有些无措。她明明知道苏越的话只不过是一种场面话,却忍不住想去相信他。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危险。前世里的她,不就是这样被苏越的攻势一点一点的攻克的吗? “苏澈呢?苏澈也愿意吗?”夏飞飞定了定神,向着苏澈问道。 苏越见苏澈正要开口说什么,忙冲他摇了摇头,替他回答道:“当然。” “这样啊。”夏飞飞点了点头,向着苏越问道,“我只知道造化轮回丹是妖族圣宝,若是妖妖吃了这颗丹药,前途不可限量。你又要它做什么?千万不要同我说谎,否则,我宁可将这颗丹药毁掉,也不会给你!” 苏越看着她极其认真的目光,心下不由得一凛,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我……从前做下了一些很荒唐的事情,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我想用这颗丹药,去救那人的性命……”他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暗自留意夏飞飞的神情,生怕一个措辞不当,激怒了她。 “原来是要救人啊。”夏飞飞看似很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救呢?会不会牵扯到别的无辜的人?” 苏越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信誓旦旦的说道:“自然不会。我已经悔不当初,若是因为救人,反而害人,岂不是罪无可恕?” “你知道就好。可是妖妖原本是要用这颗丹药晋阶的,你抢了他的机缘,又要拿什么来补偿他?”夏飞飞又问道。 “原本我和哥哥冲在最前面。你们尾随其后而来,现在居然说我们抢了他的机缘?”苏澈忍不住开口说道。 苏越连忙制止了他。 “虽然我是高阶丹师,可是妖族不合用我炼的丹药;我也有几手炼器的手段,却始终比不过你。”苏越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我想来想去,我所拥有的,只有这主夫之位,他可能会感兴趣吧。所以……” “这样啊。”夏飞飞的面容平静的很,然而心情却是复杂的难以言喻,“你为了救人,就不顾我们的情谊了吗?你竟要弃我而去?” 苏越连忙摇头:“你放心,我怎舍得离开你?只要我了断前面的因果,定然会回头找你。到那时……” “到那时,只怕我已经被所谓的蛮荒境名门正道围攻,被打杀得连渣都不剩了吧!”夏飞飞突然冷笑一声,大声说道。她更是身形如电,像鬼魅一样溜到妖妖跟前,将那颗造化轮回丹强行塞到他的喉咙里。 妖妖俊美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至的神色。 “别怕,只要忍过去这阵,从此以后,你便成为蛮荒境绝顶的高手了。”夏飞飞柔声安慰着他。 “我……我不怕痛……”妖妖的眼睛里,开始有晶莹的泪水流出,“可是,飞飞,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一旦吃了这颗丹药,便要和这妖神殿一起,陷入长眠之中,少说也要几十年的光阴。我……我怕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已经不认得我了,或者,我不认得你了……” 在妖妖断断续续说话的时候,妖神殿已经开始坍塌,不断有大块大块的石头砸落下来,几人慌忙躲避。妖神殿的正中心,圣殿的位置,地面开始缓慢的下沉,渐渐出现一个无底的深坑,深坑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妖妖紧紧抓住夏飞飞的手,不肯松开,然而巨大的吸力却拉扯着两人,不断朝那漩涡而去。夏飞飞脸上露出犹豫之至的神情。她想就此松开妖妖的手,好一个人逃命,但是看到妖妖这样的依赖信任她,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几分不忍。 正在犹豫间,妖妖的手突然毫无预兆的松开了。 在夏飞飞的惊呼声中,妖妖不断的往下落,他抬头凝望着夏飞飞,面色平静,彷佛一瞬之间长大了似的。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但我更不想拖累你。”妖妖向着夏飞飞轻声说道,“但愿我醒来的时候,不会忘了你吧。” 夏飞飞用手攀住一块岩石,拼命的挣扎,好容易没有掉下去。等她爬到安全的位置,回头向下看时,只见妖妖已经变成一个极小的影子,渐渐和深渊融为一体了。 第174章 废墟 一直以来,妖妖在夏飞飞眼里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妖修本来就没有人修有心机,他则更加懵懂。 在夏飞飞的一群侍君当中,他是最让夏飞飞头痛的。他修为很高,也因此更容易被人利用,惹来不少麻烦。 所以,夏飞飞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利用着他,毫无愧疚。直到他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成长。一个人从孩子到成人的心理蜕变,不是单纯以有没有破处来衡量的,成人的世界要明白取舍,有所为,有所不为,知晓责任和有担当。 猛然间耳边风声起,夏飞飞下意识的闪身,看到一把黑黝黝的量天尺斩落在她先前所在的位置,再抬头看时,只见苏澈红着眼睛瞪着她。 “你……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丹药给了那只猫妖!”苏澈颤声说道,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愤怒。 “是啊。猫妖又怎么了?”夏飞飞慢慢的抚平额间的乱发,脸上故意做出惊讶之至的神情,“姬小白自百蛊界时候就开始跟着我,说起来,算起来,恐怕我是他出娘胎之后见到的第一人呢。这孩子依赖我,亲近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服侍我服侍得尽心尽力,我为什么不能给他找丹药提升修为?” “尽心尽力?”苏澈冷笑一声,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所谓的服侍你,就是天天缠着你,要你给他讲故事和做好吃的吗?既然这就是所谓的服侍,为什么你把这些事情全都推给我哥?” 夏飞飞摇头笑着说道:“果真是个雏儿,什么也不懂。所谓的服侍,自然是床第之间的那档子事了。小白天赋异禀,又对我一往情深,那种愉悦的滋味你是不会懂得的。” “不知廉耻!”苏澈气的眼睛都红了,扑过来就要乱打,却被苏越从身后死死的抱住了。 “哥,你让我说下去!这个女人把你当做什么!她在床上那般折磨你,不给个痛快,又让你当她和她侍君的仆人,又是炼丹又是做饭,还要给她侍君讲故事!她……”苏澈拼命挣扎,无奈苏越的力道很大,一时挣脱不开。 “没办法啊。他爱我啊,死皮赖脸的缠着我,无论怎么样也赶不走,我给他个名分就算是仁至义尽了,还能怎么样?”夏飞飞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活该你倒霉的样子。 苏越只觉得心口处有一块石头重重的压在那里,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夏飞飞说道:“飞飞,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你总疑心我对徐长易……可是我对她,一向是对父亲一般的感情,哪怕是知道她是个女人……你今天还穿着她的衣服来,你知道不知道抱你的时候我感觉有多违和……别这样子,我……” 苏越说话的时候,对苏澈不免疏于防范。苏澈大喝一声,挣脱开束缚,擎着量天尺,红着眼睛冲着夏飞飞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可怜他一个堂堂元婴期修士,如今却气昏了头,什么灵力、招式的一概忘了该怎么用,十足俗世间街头小混混打群架的样子,毫无章法。 夏飞飞轻盈的躲避着他的追打,口中却说着:“其实,哪怕我对苏越再差,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凭什么插手管。除非,你心中暗恋我,说不定还私下里偷偷幻想着,你如果是苏越,我会怎么对你。是不是?” 她原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胡扯一通的随口乱说,却不知道这句话正中苏澈的死穴。苏澈以为自己的心事被她看穿,何况是在这般难堪的情况下,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又急又气,恨不得用手中的法宝将她砸死了,再将自己也一并砸死,这才洗刷得清心中的屈辱感。 苏越的独白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大抵说的是他有如何如何爱夏飞飞,只不过因为心中骄傲,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诸如此类。可是,场上的两个人谁也没心情听他在说些什么了。 苏澈愤怒到了极致,又恢复了些许战斗本能,终于开始动用量天尺中的杀招。凌乱而暗含杀机的光华层出不穷,咄咄逼人,慌的夏飞飞仓皇应对,手忙脚乱。 论修为,大家同在元婴期,苏澈的修为却高出她和苏越不止一筹;论法宝,她虽然是炼器大师,但是受困于修为,自然不能直接炼制出如量天尺这般的宝物;论招式精妙,她是自学成才,传承又始终不够完整,怎比得上苏澈先有徐长易这等剑修大家启蒙,又送到青玄山这种名门大派之中重点培养来的经典实用?是以不过片刻工夫,就落到了下风。 夏飞飞正待使出杀手锏,脚下抹油好脱身。突然之间,一个人影斜插到她面前,夏飞飞定睛看时,却是苏越。苏越回头冲夏飞飞笑了笑,说道:“看,说错话了吧。阿澈是不能气的,需要顺着他才好。” 那笑容里竟有几分宠溺,夏飞飞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失神,分不清楚那份宠溺,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苏澈了。若是说为了她,她对他态度这般恶劣,他怎么能宠溺得起来;若是说为了苏澈,可是他明明白白又在回头看她。 说的迟,那时快,就在苏越回头同夏飞飞说话的那一刻,苏澈的量天尺已经朝他袭了过来。夏飞飞看到寒光一闪,下意识的惊叫出声,只见那量天尺上冒着无尽的寒光朝着苏越砍了过去。霎那间,鲜血四溅。 那一瞬间在夏飞飞的眼睛里,是那么缓慢而漫长。苏越面上曾经令她熟悉而陌生的微笑,苏澈拿着量天尺的手,四溅而起的血花,苏澈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夏飞飞原以为,看到这一对兄弟越悲惨,自己就会越开心。然而见他们惨遭利用,甚至误伤手足的时候,她心中却没有预期的爽快感。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夏飞飞正在努力的寻找她感到奇怪的原因,突然间后背一阵剧痛,便知道是受了人暗算。她很想回头看看暗算她的人究竟是谁,却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软倒,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夏飞飞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一个人紧紧抱在怀里,而她身体滚烫的要命,脑子里恍惚的很,竟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她叹息一声,气息微弱的向着身后人说道:“风霁夜,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放过我,就当是放过你自己,行不行?” 她不用再去回头看了,她心中清清楚楚,只有遇到了风霁夜,她的身体才会出现如此异样。她今日的一切,全因玄牝大法而来,但如今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却也是因为玄牝大法。她修习玄牝大法的时间越长,修为越高,遇到风霁夜的时候,只会越无措。 可是风霁夜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素有洁癖,从来不愿和人发生亲密接触,尤其是夏飞飞这样阅男无数的女人,在他看来简直是污秽不堪。但是只因为修行功法的牵绊,哪怕他的心中再唾弃她,他的身体却只会发出再讽刺不过的清晰的讯号。 正如猫儿没有不偷腥的,蚂蚁爱吃蜜糖,修习了玄牝大法的夏飞飞对于风霁夜来说,简直就是一件绝佳的稀世奇珍,他的身体叫嚣着,渴望着,恨不得立时将衣服撕个粉碎,就那样直挺挺的进入她。 然而风霁夜内心深处的骄傲和自尊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将夏飞飞放在一块石头上,将距离控制在她一旦逃走也能立即追上的程度,这才压低声音开口说道:“你以为我愿意?仔细想来,你的身材还不如染香。我洁身自好了这么久,又苦练众妙门的各种术法,结果全都便宜了你。我简直亏大了!”声音有些沙哑,有压抑不住的欲望,仔细听了,竟又有几分委屈。 夏飞飞将身体缩了缩,石头上冰冷的寒意传来,她反倒清醒了些,支起身体,同风霁夜说道:“既然这样,你去寻个中意的姑娘。我负责将玄牝大法传给她,你们从此双宿双飞,和我再无牵绊。这样可好?” 夏飞飞心中想着,既然风霁夜处处嫌弃自己,自己也有几分看不上他,索性同他商议,有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想必皆大欢喜。谁知道风霁夜闻言,竟然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你居然看不上我?你那几个侍君,纵有好的,也好不过我去。我肯屈尊纡贵,你应该感激涕零就对了!难道你到现在了,还在想着苏越?如今我就叫你看个明白!” 说罢,用手一指,夏飞飞面前随即出现一面巨大的水镜。水镜中的画面正是妖神殿的废墟。只见各派都在外围慌慌张张的清点伤亡,而沈墨和林卓雅等人正在神色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他们一定是在找我,我想回去,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才好。”夏飞飞如是说道。 第175章 则 风霁夜冷笑说道,“果然是凉薄之人。苏越为了你,差点被他弟弟杀死。现在兄弟两个还在殴打,你眼睛里却视而不见,只瞧得见沈墨他们几个。” 夏飞飞闻言,略微有些愧疚迷茫之意,却大声说道,“我这个人公允的很。谁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他好。苏越那种面上深情款款、实则心机深重的人,摆明了是虚情假意,我凭什么要注意他,” 风霁夜被她的话惊了一下,面上的神情却缓和了些,“这倒是奇了,认识苏越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偏偏他对你死心塌地的,你还说他虚情假意,简直是——不过这样也好。” 风霁夜正说话间,夏飞飞已经从画面中发现了苏家兄弟的身影,指着水镜向风霁夜叫道:“近一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看的清楚些!” 风霁夜和她斗嘴了这么久,只觉得身体的燥热渐渐平息了一些,想着夏飞飞毕竟也是要和他长久相处的人,于是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言道:“这个术法叫做锁魂眼,是纯血魔修才能使的,要消耗大量的心神。到时我若是控制不住……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 夏飞飞听他说的凌乱,毫无逻辑,正想仔细询问间,画面已经陡然放大,清晰的几乎能分辨出苏越脸上细小的绒毛。 “这个是苏越?”夏飞飞犹豫着问了一声。 风霁夜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讲道:“如今你便算是我的人了,再玩这些把戏也没什么用。我知道你的想法,看着苏越好用,就故意装作分不清兄弟两人,想把苏澈也拉过来。可是苏澈可不比苏越,他至今还是青玄山掌门最得宠的弟子,若是你真个动了他,那脾气火爆的老头寻上门来,哪怕是我也护你不住。” 夏飞飞本来想开口辩解,想了想,又闭口不言了。 风霁夜仔细观察锁魂眼中传过来的画面,看了良久,突然向夏飞飞笑着说:“你懂不懂唇语?要不要我为你翻译一二?” 夏飞飞摇了摇头。然而风霁夜却似心中另有主意,不顾夏飞飞的反对,指着那画面就开始解释起来。 “为了防止你借口说分不清谁是苏越,谁是苏澈,我索性指给你看好了。那个穿着白色里衣,肩头胸前却都被鲜血染红那个,就是苏越,旁边那个穿青色衣裳,浑身上下毫发无伤,面色却像死人一般难看的,是苏澈。你就算脸盲,认不出人来,认衣服总可以了吧?”风霁夜张狂的笑道。邪王霸爱:惊世爱妃 夏飞飞按照风霁夜的指点,细细望过去,果然看到苏澈脸上的神情比苏越还难看,受伤的人明明是苏越,苏澈却好像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他扑到苏越身上厮打,但是动作却变形的厉害,苏越的挣扎明明很是勉强无力,却偏偏能避开要害。 这兄弟两人一边厮打,一边神情激烈的说着一些话。 风霁夜看的真切,抱着看热闹一般的心态,向着夏飞飞传声过来: 苏澈冲着苏越大骂道:“你怎么这么贱!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做膜拜的对象,哪怕是后来你一直处在金丹瓶颈上,我嘴里奚落谩骂你,心中却明明白白,你就是我哥,一旦突破了金丹瓶颈,他日前程不可限量。你去青玄山问问看,哪个人敢在我面前骂你?你刚被逐回二重天的时候,有个师姐说你中看不中用,当年我就在师门大比中将她打得落花流水。后来你被那个女人快吸干了,境界一落千丈,我接你回青玄山疗伤,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风霁夜绘声绘色的学完苏澈的话,转头向夏飞飞看了一眼,道:“苏澈和苏越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有人在偷窥他,所以这句话断然不是说谎。啧啧,原来你娶了个非人非妖的东西当夫君啊!” 夏飞飞面上有几分不好看,缓缓说道:“我早说他虚情假意了,我娶他当夫君是将计就计,你不必拿这件事奚落我。” “将计就计?”风霁夜冷哼一声道,“可是苏越确是动了真情的。你以为他为什么来到这厌弃之地?那年我请他帮忙,修改了传送阵的图纸,结果他过了几天就品摸出不对,追问我说是不是为了对付你。我怎么会细细告诉他我们之间的事情,当然含糊着给过去了。当时他刚刚恢复到凝脉期,身体羸弱,也没说什么话。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想不到,他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一下子就突破了金丹期,然后就跑到这厌弃之地来了。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造化轮回丹的事情呢。” “是吗?”夏飞飞淡淡问道,却是一脸不肯相信的神情。国王出逃 风霁夜看了看她的样子,指着水镜中的画面说道:“要不要我再给你传几句?虽然你成了我的女人,眼中只能有我一个。但是我公允的很,倒也不会故意扭曲污蔑别人,掩饰他们对你的情意。尤其那人是苏越。” “是吗?苏越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刮目相看?”夏飞飞虽是如此说,但是她的声音都有几分变调了。 风霁夜回答道:“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能令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喜欢他而已。我一向眼高于顶,见了他也有几分亲近之意,和他把臂同游,也不觉得厌恶。被他知道了真名,竟也提不起什么杀他的想法。实在是古怪的很。” “只能说,这种人天生有亲和力了。就连无名剑宗掌门人徐长易,被他坑的那般凄惨,最后还不是原谅了他?单这份本事,就令人唏嘘不已啊。至于你,”风霁夜一边说,一边看了夏飞飞一眼,“女人习惯口是心非,你嘴上说恨他入骨,心中还不定怎么想。总之但愿你识趣才好,若是跟了我,还敢想着苏越,我不动苏越,难道还不会动你吗?” 夏飞飞闻言不由得身上有些发冷。她面色古怪的望着风霁夜,突然说道:“你既然素有洁癖,厌恶世间所有人,却独独愿意和苏越把臂同游,肌肤相接之时,竟然也不觉得怪异。你确定你不是有断袖之癖,对苏越暗暗存了几分不能告人的心思?” 风霁夜一听这话,心中无名火起,再也压抑不住。他一心想着将夏飞飞那档子破事都料理清楚,这才强忍着和她说话,心中的想法是,教她明白苏越苏澈对她的感情以后,还能毫不迟疑的选择和他在一起。然而这个女人如此不知趣,如今居然还敢怀疑他有龙阳之好,简直是不能忍! 风霁夜不用拿手摸,早就知道那处已经向上翘起,硬梆梆的想顶人了,只是他一向性喜张扬,鲜艳红袍又宽又大,才掩饰得住异样。如今听了夏飞飞质疑的话,他身下更是战意昂扬,彷佛即将炸裂了一般。更何况此事关乎尊严,更无退让之理。 于是他再也不管什么骄傲尊严,也顾不得再控制什么锁魂眼,冲着夏飞飞淫.笑一声:“我有没有断袖之癖,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猛地将自己的衣服撕开,便扑了上去。 夏飞飞见事不谐,慌忙躲避,但是她先前遭风霁夜暗算,又有功法之间的共振,此时竟然挣脱不得。风霁夜刚刚碰到她,她的身子便一下子瘫软下去,如同没有骨头一般,重新倒在了石头之上。步步权谋 “风霁夜,我早发过誓,永远不会原谅强迫过我的男人!”无奈之下,夏飞飞用尽全力大声说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媚又软,与其说是拒绝抗争,不如说更像是欲拒还迎的半推半就,“你好好想想看,我们既然功法相合,将来结成道侣,必然要携手面对许多风雨。若我对你心怀怨恨,又怎么会对你一心一意?” 风霁夜听着她如呜咽般说着这些话,更觉得欲.火难耐,大声说道:“誓言就是用来打破的!苏越曾说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可是他现在爱你爱到恨不得为你去死!我也曾发过誓要找一个举世无双、冰清玉洁的好女人,结果不还是选择了你!这是天意!为了你,我已经妥协很多次了,连你那些男人们,我都强忍住没去杀了他们,天知道我看了他们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只听得撕拉一声,夏飞飞的衣服被风霁夜完全撕碎了。破碎的布片在风中纷飞,正如同断了翅膀的蝴蝶。 夏飞飞就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呜咽声戛然而止。然而仔细看时,却能看到她的脸上竟然满是迷醉之色,她尽力咬住嘴唇,似乎只是在拼命压抑住自己,不愿意发出某些声音而已。 风霁夜一向孤芳自赏,自命不凡,却不知道他自己春情勃发之时,样子有多么狰狞。他疯狂的笑着大叫道:“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还说不要,再看看你现在,愉悦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吧?”一边说,一边在里面不住的冲撞。 没有任何的前戏,然而却并不觉得凝涩;没有足够的情感发酵,却能带来无上的欢愉。这就是功法共鸣的妙处。这种美妙的滋味,足以让最冷血无情的男子动心,足以让最冰清玉洁的贞妇疯狂。也正因为此,为了避免各种伦理悲剧,功法相合才被蛮荒境列为道侣相处的至高法则。 ——既然无人能够抗拒,所以索性公开合法化了它。 水镜中的画面随着风霁夜控制力的下降,早就扭曲的不成样子了。破碎的画面里,苏越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若是懂得唇语的人看到,必然知道他正在艰难的说着如下的话:“是,我就是爱她,所以一再退让,不顾原则,你是嫉妒了吗?我若活着,必将竭尽所能,让她也爱上我。” 第176章 报答 苏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草屋里。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沉重,彷佛没有知觉了一般。 “你醒了,”一个声音说道,紧接着,一杯水端到他唇边。 苏越顿时觉得喉咙里烟熏火燎般的难受,他下意识的张嘴,让那水沿着喉咙流了下去,才好过了些。他顺着水杯看过去,先看见了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然后,他看见了那人素白色的衣袍。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苏越说,越是对陌生人,他越是礼节周道。 那穿着素白色袍子的人低下头来,然后,苏越便愣住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此人竟是胡兴。 “你晋阶元婴了?”苏越诧异说道。 犹记得初遇之时,苏越尚是胡兴的前辈,高高在上,施舍出几粒丹药,便向他大肆谈论情爱,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优越感十足。然而如今,他失身失心,被人利用个彻底,只觉得心中沧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胡兴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前辈认识我?” 苏越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叹道:“你何必如此遮掩。那时我劝你说,既然喜欢她就不要给她任何负担,却是我说错了。如今我才知道,相思之苦是世间最难熬的痛苦,尤其是对方看似无情却有情,教人患得患失的时候。” 胡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越微微笑着,笑容里彷佛有着无尽的苦涩:“如果你真的不懂,就是你的幸运了。人真是奇怪啊,她明明对我将绝情的事情做尽,我却还总幻想着,她定然是事出有因。现在的我,就是当年的你啊。” 胡兴摇头,正想说些什么,草屋的门便被人推开了,罗哲兴冲冲的进来说道:“我费了好大力气,那边那个疯子才不骂人了,想是用尽了力气,沉沉睡去了。师兄,这个小子连累了我们慈悲禅宗,又抢了你的心上人,不如我们趁机将他做掉,如何?” 罗哲话音刚落,便看到苏越坐在床上,正微笑的望着他,脸上便有些讪讪的不自在。 胡兴却着急训斥他道:“别胡说!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何况这人是谁,我们压根都不认识!” 罗哲却说道:“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主夫,被他知道,又能怎样?此人阴险狡诈,当日说是开解你,实则存了不知道多么龌蹉的心思。怕他怎的?” 罗哲原是信口胡说,想不到却恰恰触动了苏越的心事。苏越勉强笑笑,说道:“是啊,我知道了又能怎样。我替她做了很多事,但是又能怎样?”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跟随夏飞飞日子虽然不长,却自问全心全意为她打算,但凡有得罪人的事,夏飞飞不方便出面的,他总能猜出她的心事,然后出面为她谋划,被人痛骂在所不惜。然而,却换来了这般下场! 罗哲一愣。在他和胡兴心目中,对苏越高高在上、骄傲矜持的形象认知太过深刻,从来想不到他竟有这般颓然的时候! 罗哲虽然脾气暴躁些,但是人却是心善的,更何况是禅修出身。他看到苏越这副模样,那些难听的重话再也不肯出口,轻声说道:“师兄说自己吃了忘情丹,骗过了我们所有人。他晋阶金丹、元婴,一帆风顺,就连九华禅宗,也对他颇为器重。我也一直以为他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直至被九华禅宗遣来这厌弃之地探宝之时,才知道他的心事。” 苏越闻言不由得看了胡兴一眼,只见他原本气质颇为沉静,此时白净的面上却泛起可疑的嫣红。胡兴压低声音说道:“师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似有劝阻之意。 罗哲却不吃他这一套,大声嚷嚷着:“你心里苦,难道我还不能说出来吗?师兄,如今你救了的人,就是她名正言顺的主夫。哪怕那个女人不认账,只要她主夫同意纳你过门,你便可如愿以偿。” 又向着苏越说道:“喂,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废墟之中救了你和你弟弟,放弃了抢夺多少宝物的机缘。这次探宝,九华禅宗拟定以获得宝物数量作为是否能进入内门的标准,我们为了你两手空空,你该怎么报答我们?” 苏越细细品摸罗哲话里的意思,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勉强笑道:“你想要什么?” 罗哲看了胡兴,只见他低着头,眼睫毛却在不住的颤抖,想是心中慌乱之至。 罗哲经历宗门剧变、父母惨死之后,倒似长大了许多,和师兄胡兴相依为命,虽然仍然视他为榜样,却已不是单纯的崇拜他,盲目的信服他,而是学会了真正为他着想,为他打算。 他们在慈悲禅宗衰落之后,结伴前去三重天九华禅宗。那时,胡兴修为已经不弱,但是罗哲还欠了点火候,因此两人都留在九华禅宗外门,互相照应。这次厌弃之地寻宝,是他们能否顺利进入内门的关键。因此两人都很是重视。 然而,寻宝的诸方势力在妖神殿混战之时,罗哲曾和夏飞飞的手下发生冲突,尽管在胡兴的介入调停之下化干戈为玉帛,但也因为这样,知道了夏飞飞的最新消息。 那时,罗哲忙着告诉胡兴,结果一时传错了话,说夏飞飞已和苏越结为道侣。想不到胡兴听到这话之后,心神失守,当场昏了过去,口吐鲜血,罗哲才知道自家这位师兄,对夏飞飞的心意隐瞒之深。 罗哲既然和胡兴相依为命,等将胡兴救醒之后,虽然不免愤愤然抱怨几句,却从心底开始为他筹谋。因此得知夏飞飞和她的侍君潜入妖神殿寻宝之后,便四处追寻他们的踪迹,意在偶遇,覆水重收。 谁知没遇到夏飞飞,却看到了她夫君苏越。罗哲按照蛮荒境中的规矩推想,认为只要苏越点头,胡兴之事断无不成之理,是以冒了不小的风险,将被散落石块双双砸中的苏家兄弟救了出来。 罗哲道:“我从小最佩服胡师兄,只要他高兴,我心里便也就满足了。所以……” 苏越本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罗哲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猜到了罗哲的想法。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主夫,当的委实太过一厢情愿,外人看起来风光,实则…… 罗哲见他面上有难色,禁不住怒道:“我师兄哪里比你差了?你摆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 胡兴只觉得窘的不行,连耳朵都烧红了,他暗暗拉着罗哲的袖子说道:“你莫要说了,求求你莫要再说了!” 正在这时,草屋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紧接着,草屋便被人粗暴的掀翻了。众妙门的人穿着艳丽的奇装异服,站在门外,森然望着他们三人,面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其中还有些脚戴金铃的成年女修,已是在像看工具一般望着他们,直直往下三路打量了。 苏越对那些妖异女子热辣辣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的眼睛,向被众妙门人押着的苏澈望去。只见苏澈衣饰凌乱,气息微弱,头上身上,四处可见血渍。 苏越下意识的向罗哲望了一眼,似有探询,又有嗔怪。罗哲尴尬笑道:“我原本也想给他擦洗身子、包扎伤口的。谁料想他脾气大的很,不肯让我近他身,嘴里还骂着什么自轻自贱、自甘堕落诸如此类。我束手无策,所以只能扔他在那里了。想不到却被这群妖人给擒了。” “妖人?”染香坐在四个看起来颇威武雄壮的汉子抬着的辇上,遥遥向这边而来。 在场的众妙门弟子慌忙向她行礼道:“拜见大师姐。” 染香看了看苏澈,看了看苏越,又看了看胡兴,最后将目光放在罗哲身上:“是谁敢说我众妙门弟子是妖人!” 罗哲被她妩媚艳丽而不失威严的目光扫到,心中禁不住打了个突,身子也开始颤抖。 胡兴轻叹一声,挡到他身前:“是我。” 染香微笑着说道:“果然是同门情深。只是你有胆子为他挡在头里,却不知道你是否有胆子接下我众妙门的惩罚呢?” 她用手一摆,几个皮肤白皙、身材丰满的女弟子便站了出来,眼睛放光,磨拳霍霍,盯住胡兴就如同盯住一块上好的肥肉一般。 染香却摇摇头:“或者这位禅修大师不好这口呢。”众妙门弟子早知其意,又有几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汉子从人群里走出,齐齐站在胡兴前面,如同一座座肉山。 胡兴的脸色终于变了,然而他挡在罗哲身前,不愿后退一步。 染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色变幻,笑着说道:“果然是男人啊。对于前者,欲拒还迎,实则视为飞来艳福,对于后者,谈虎色变,却不知痛楚之中也自有一番享受。” 胡兴没有解释,目光平静的很,就彷佛染香讽刺的不是他一般。 “你错了。”突然间,苏越开口说道,“他早在挡在他师弟面前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了。你难道没有感觉,他的慈悲道灵力波动的迹象吗?” 染香听到“慈悲道”三个字,突然脸色大变,失声说道:“你们赔个礼,道个歉不就完事了,何至于此?” 第177章 遗世高塔 “后来,我阻止了他以慈悲道同归于尽的想法。你知道我有办法的。”苏越朝着眼前的妇人说道。眼前的女人又老又肥,和记忆中的影像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但是灵魂深处传来的一丝丝悸动是那么的清晰,他知道她其实是谁,而且不可能认错。 女人的眼睛大而没有神采,眼窝深陷,听了苏越的话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但是苏越却像受到了什么鼓励一样,又往前凑近了一些。 “我把胡兴也留下来了。现在的你,侍君比过去更多了,而且他们都很有能力,足以独当一面。如果你又看上了什么人,”苏越咬了咬牙说道,“只要告诉我,我就会想办法满足你。只要……只要你回来。” 然而女人却目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已经是苏越按着夏飞飞留下的地图,带着大部队走出厌弃之地的第五年了。这些年里,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夏飞飞的打算,众侍君没有一个离开的。队伍里的人只当他们主君又忙着勾搭新人去了,尤其是逍遥窟的旧人,对夏飞飞神出鬼没、时不时销声匿迹的行径,他们熟悉的很。 在夏飞飞离开的这些年里,苏越很好的担起了主夫的职责。当他对先前被夏飞飞暗算的事情只字不提,默默的带着胡兴归队的时候,沈墨和林卓雅他们还对苏越有些忌惮提防之心。但是苏越此后的举动,却一步步的打消了他们的这种顾虑。 苏越原本就是高阶丹师,在夏飞飞离开后更是兼任了炼器、阵法、传功等各项杂务,成为队伍里贡献最大、获益最少的那人。他对向程若谦借的高额贡献点,也没有任何要赖账的意思,用了几年的时间,竟然都还清了。他经常和林卓雅他们一起闲坐着回忆和夏飞飞共处的时光,几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但是这种和睦融洽的关系,却只是海平面之上的假象。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实则波涛暗涌,苏越对夏飞飞的思念和内心深处的焦灼,随着她失踪时间越来越长,与日俱增。他想遍了所有的可能,终于寻到了这处所在。 这是三重天距离魔界传送阵很近的一个小界。小界之中强盗横行,鱼龙混杂。在小界的西北角上,有一座人迹罕至的高塔,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过,高塔的主人是如何宠爱一个神秘的女人的。而那高塔的主人,据那人描述,极有可能是风霁夜。 于是苏越抱着万一的心态赶了过来,潜伏数日,方趁着高塔主人离开的时候,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儿。虽然已经是面目全非,但是,她还是她,关于这一点,苏越一直没有怀疑过。 “你要怎样,才肯跟我走?才肯回来?”苏越看到现在的她,心中既是难过,又是怜惜。他方寸大乱,若是任何一个曾爱慕过他的女子看到他现时那种苦情哀求着的姿态,都会心碎黯然。 高塔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他就要回来了。”女人看了看天色,突然毫无预兆的说道。 苏越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如是说道。 “他下次离开是半个月之后。”女人低头看着脚尖,声音微弱的若有似无。 “你放心。”苏越心中难过,只觉得又酸又涩,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然而半个月后,她却仍然否认她的身份,更是不同意和他离开。 “我是有双修道侣的人,你据说也是有妻主的人。我们不合适啊。”她故意这般说道。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求求你不要再来了。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快乐。”女人蜷在床上,冰蚕丝织成的云锦被裹住她的身子,并不过于掩饰身上欢爱过的痕迹。 苏越心中百味杂陈,却涩声说道:“他能给你什么,我也一样能给你。我只会比他做的更好。” 女人嘲笑般的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不行。太短了,也太软了。没意思。” 苏越只觉得心头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脸上又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身子都颤抖起来。但是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道:“你还不承认是她?没用过你怎么知道?” 女人再也掌不住,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苏越讲道:“我猜的。原来你真的又短又软啊。”想了想,又面带诚恳之色的说道:“其实也不一定是软,兴许是太快呢。” 把苏越气的忍无可忍,拂袖离去。 他二人这般唇枪舌战了几个回合,终于引来风霁夜的警觉。一日欢爱过后,风霁夜抱着女人软绵绵的身体,向着她说道:“有人说你背着我出墙了。嗯?”声音里是浓浓的警告意味。 女人却懒洋洋的回答:“你把我变成这般丑样子,便想去勾搭美少年,也为难的很。何况我被你困在这高塔之上,方寸之间,出墙又能出到哪里去?”声音再不掩饰,显出原来的音色,却正是夏飞飞。 风霁夜叹道:“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介意你样貌美丑的。就如我一般,哪怕你丑到天怒人怨,我也只会想着和你水乳.交融,合二为一。” 夏飞飞冷笑着说道:“你莫要玷污了爱这个字。你我二人,只不过是被这造化法则玩弄的凡夫俗子罢了。这不是爱,只是肉.欲而已。” 然而她很快就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新的一轮感官刺激已然来临。她剧烈的颤抖着,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迷醉而狂热。她浑身瘫软无力,手却无意识的在风霁夜背后挠出一道道长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高塔终于恢复了宁静。 “妖精。”风霁夜含糊不清的说道,在她身畔沉沉睡去。夏飞飞却悄然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镜子面前,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将身子裹在风霁夜的红袍之中,艰难的挪到高塔窗前,向着苏越说道:“没有用的。我们是双修道侣,修为进境的很快,他现在已经到化神期了。你是打不过他的。” “那你呢?”苏越的神色显得既屈辱又愤怒,“你站在哪边?” “我们是双修道侣啊。”夏飞飞声音微弱的话,一阵风吹来,她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大红衣服裹着她,令她整个人都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架势。 “你们可以去寻找一个新界。”夏飞飞突然将一副卷轴扔给了他,“这是地图,算是分手费,或者嫖资,随你怎么想。你可以和林卓雅合作,他有界石。” 苏越自然没有就此放弃。几个月后,他想法设法,求恳得苏澈的师尊碧灵子出面,重创了风霁夜,然后,方率领众人将他包围起来。 “邪魔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沈墨说道,“让我来杀了他!” 林卓雅道:“算我一份!” 突然间,恭送师尊回山的苏澈竟然回转,大声向着众人说道:“苏越答应过我的,由我来杀了他!”他手上的量天尺杀气腾腾,看着风霁夜的样子,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然而风霁夜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谁也杀不了我!除非,你们想让她死!”他冷不丁指着夏飞飞,面上显出讽刺的神色,嘲笑般的望定诸人。 夏飞飞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众人。 一时之间,众人眼睛里闪过错愕、不解、愤怒、屈辱等种种复杂的情绪。 林卓雅长叹一声说道:“飞飞,你还记得江寒是怎么死的吗?” 沈墨祭出冰龙剑来:“风霁夜是邪魔外道,他今天非死不可!”冰龙剑去势如电,向着风霁夜飞去。 风霁夜面露轻松之色,转头向夏飞飞看了一眼。 然后夏飞飞就乖乖的出刀,将冰龙剑挡了下来。沈墨的剑势她自然熟稔,这些日子以来和风霁夜双修,进境颇快,是以沈墨剑意虽然凌厉,她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倒也挡得下来。 “这把冰龙剑,我很不喜欢。”风霁夜突然扬声说道。 夏飞飞柔声说道:“你若想要什么,我自然会为你炼制,尽心竭力。” 风霁夜却仍然摇头。 于是夏飞飞朝沈墨愧疚的望了一眼,紧接着伸出手来,红的发黑的火焰在她掌心燃起。 “红莲业火!”胡兴在旁看得真切,忍不住出声叫道。他是禅修出身,对红莲业火这种传说中的九品火焰久闻其名,从未得见。但是却并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分辨出它。 但是很快,他们就没有闲情逸致惊叹夏飞飞的火焰升阶了。因为那把曾耗费了夏飞飞无数心神、被沈墨反复祭炼寄托他一缕元神的冰龙剑,就那样被毫不留情的熔化成了铁水。 宝剑被毁,沈墨元神受到重创,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栽倒过去。程若谦急忙扑过去扶起他,却见他面如金纸,气息微弱。 “谁想杀了他,除非……除非我先死了。”夏飞飞低着头说道,她的声音虽然微弱,然而却清晰异常,传入在场诸人的耳朵里,正如数九寒天冰天雪地之时,往他们心上浇了一桶冰水。 第178章 所谓的夫妻一体 四周一片死寂,风霁夜张狂的笑声在一片静寂之中尤其刺耳。 等风霁夜笑够了,夏飞飞伸出手来扶住他,低着头在他耳边说道,“你如今受了伤,身份也已泄露。若想活下去,最好的法子就是隐姓埋名,装作死了,趁此良机韬光养晦。” 她的声音极为温柔,众侍君听到她对风霁夜如此说话,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伤感,不少人心中竟萌发出这样的念头,若是她肯这样为我一心一意打算,哪怕是为她而死,也是心甘情愿。 但是风霁夜却狠狠摔开她的手,恨声向她说道:“少在这里假惺惺!若不是你背着我出墙,在外面招蜂引蝶,我们怎么会被人盯上!你看看这些人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索性大家一起死了,倒也干净!” 苏越闻言,十分诧异的盯着风霁夜看了又看,许久才认定他确实没有认错人。风霁夜此时的言行颇为低俗,和苏越记忆里的印象大相径庭。寻死觅活,撒泼要挟,实在是任何一个有心气的男子都不屑为之的事情。 然而风霁夜居然这么做了,偏偏夏飞飞还很吃他那一套,丝毫不见着恼,一边继续柔声劝慰他,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怀送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在场诸人皆是和她有瓜葛的男子,见到这副情景,心灰意冷者有,出离愤怒者有。 可是夏飞飞就像没有看到似的,只是催促着风霁夜:“这些人都是来寻我的。如今我们且随他们去,自有专门的人服侍你,又有灵丹妙药治你的伤势。我竟不懂,你有什么不满的。” 风霁夜狠狠将她推开,厉声说道:“离我远一点!” 夏飞飞毫无防备的被他推倒在地上,形容凄惨。而风霁夜也好像因为这一推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妖精,你那一套,我早司空见惯了。现在和我玩这些心机有什么好处,还是你以为你玩死了我,你就能独活?”风霁夜嚷道。 夏飞飞跌倒在地的时候,正巧离胡兴最近。胡兴犹豫再三,仍是上前,将她扶起。 夏飞飞诧异道:“你……你是……” 胡兴低头说道:“你忘记了吗?”声音低低切切,如同风中落叶的叹息。夏飞飞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时之间,两人目光交错,有多少话语来不及说出。夏飞飞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终于低声叹道:“你来的不是时候。” 胡兴一怔,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是啊,不是时候。”他心中其实很想追问她,究竟怎样才算正是时候,却始终觉得开不了口。 他二人在这边旁若无人的私语,其他人只觉得心中微酸,倒还不觉得什么,风霁夜却已经忍不住发作,指着胡兴问道:“他又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你们什么时候搭上的?为什么不向我交代清楚!”一副善妒正室夫君的模样,架势十足。 夏飞飞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算什么人,凭什么要向你交代清楚!” 风霁夜闻言,嘿嘿冷笑,一言不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一把匕首来,一边望着夏飞飞,一边将那把匕首对准自己心窝,一点一点的刺了过去。 在场众人皆颇为不耻他这种行径,觉得他拿自己性命做要挟,一来如俗世间无知凡人般庸俗不堪,二来以夏飞飞平日之秉性,也不见得会就此屈服。 果然听见夏飞飞说道:“你想死,没有人会拦着你。多大人来,还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十足泼妇的架势,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风霁夜冷笑道:“我不可理喻?那你可不要后悔!”手下用力,一发狠,匕首的刃尖已经刺破了胸膛,鲜血随即流出,不多时便把他衣襟染湿了。 旁边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正在讶然纳闷间,却见夏飞飞面色苍白,“啊”了一声,身子一软,随即倒进胡兴怀中。 风霁夜哈哈大笑说道:“见我要死了,你竟连站都站不住了,还敢嘴硬吗?不过,哪怕站不住,也不许和别的男人亲近,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这番话既粗鲁无礼,又说的蹊跷,众人一时之间不解其意,然而夏飞飞却已经从胡兴怀中挣扎出来,冲他勉强笑道:“多谢相助。” 她如此客套,显然是不愿和胡兴牵绊过深,胡兴心中明了,涩然一笑道:“你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苏越凝神观察夏飞飞和风霁夜互动,此时却像看出了什么似的,微笑着过去劝风霁夜道:“风兄何必如此?须知你二人情比金坚,伤在你身,痛在她心,你这样使性子赌气,为了惩罚她不顾惜自己,却又何必?” 风霁夜倨傲的看了苏越一眼道:“你知道就好!只是谁是你风兄?你怎配和我称兄道弟?” 苏越见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下震惊,只觉得身上不住的发冷,却强行镇定了心神,说道:“若贤伉俪不弃,不如和我等一同上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听得他这般说,竟有几分承认夏飞飞和风霁夜道侣身份的意思在里面,莫不大惊失色。 风霁夜冷笑道:“顺路吗?” 苏越微笑着回答:“顺路的。” 风霁夜道:“我们打算去魔界。难道也顺路吗?”他是纯血魔族,魔界是他的故乡。前番时候为了顾及夏飞飞的心意,在此地隐居了许久,却被人发现,闹得自己性命难保,风霁夜心中懊悔之至。于是便动了回魔界的心思。 苏越闻言一惊,他如何不明白风霁夜的打算。若是风霁夜真的携夏飞飞顺利进入魔界,正是一入魔界深似海,从此他哪怕拿风霁夜的身份做文章,也难以掌控全局,更会因为顾及夏飞飞安危,投鼠忌器。 苏越下意识的向夏飞飞看去,只见夏飞飞低着头,看不到面上的神情,只是听她低声说道:“是啊。我们打算去魔界。” 风霁夜冷哼一声。去魔界的打算,先前他提了无数次,夏飞飞都借故推脱,自己心软,竟然由着她了。如今他逢此大变,心中既惊且怒,于是不和夏飞飞商议,悍然抛出决定,便是做好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打算,想不到她竟然审时度势,如此乖觉。风霁夜心中百味杂陈,暗道:果然对付这种女人,怜香惜玉要不得,还是强硬一点好。 苏越见夏飞飞这么说,心中黯然,却微笑着点头道:“原来贤伉俪打算落叶归根了吗?”他将“落叶归根”四个字咬得极重,自是想提醒夏飞飞:那是风霁夜的故乡,可不是你夏飞飞的故乡! 但看到夏飞飞回望他的眼神,苏越只好无奈的叹息,点点头道:“顺路的,自然是顺路的。” 于是一行人原本是为了猎杀风霁夜而来,还不惜用尽手段,请出苏澈的师尊青玄山碧灵子出面,到了最后,将风霁夜打至重伤,眼看就能够消除祸端了,却在夏飞飞的干预下,情形急转直下,最后竟然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谎称风霁夜已死,更要将他混在队伍之中,一路护送到魔界去! 此时众人的心情,伤心、失望、懊恼、愤怒、怨恨之情兼而有之,突然谢明弱弱的说道:“幸亏叔叔不在,否则,以他的火爆脾气,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林卓雅深以为然:“正是如此。”他其实还有句话,在风霁夜面前不好开口:若不是到场的诸人都是和夏飞飞有过往的,甘冒奇险,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让她为难,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决定。 程若谦看着沈墨,见他情形越发糟糕,不觉说道:“苏哥哥快来瞧瞧沈墨!” 苏越原本在大车之上忙着安置风霁夜,闻言便想下车去,谁料想风霁夜一把拽住他袖子:“我是客人!我此时重伤未愈,你身为丹师,不来照顾我,却又照顾哪个去!” 夏飞飞忙笑着说道:“丹师怎能照顾你的伤势?你我夫妻一体,便由我来照顾你吧。你也知道,世间唯有我,才能为你快速疗伤。” 风霁夜定定盯住她看,突然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对那个白头发小子余情未了,生怕他死了!既你这样说了,我便依你,只是,你莫要后悔!” 说罢就不顾苏越在场,一把将夏飞飞扯了过来,一边粗暴的撕去她衣服,一边重重的吻她的唇,对着她又啃又咬。 苏越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得全身的血往脸上涌,心中恍恍惚惚,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宰了风霁夜! 然而夏飞飞却百忙之中,不忘对他催促道:“你……还不快走!你难道要看着我死在这里吗?” 她这番话引发了风霁夜的怒火,动作越发狂暴激烈起来。 第179章 伤势 突然听得风霁夜凄惶的惨叫了一声,夏飞飞从床上一跃而起,低头见衣物又被风霁夜扯破,恨声骂道,“每次都来这一招,也不觉得烦,” 她从空间手镯里寻出一套新衣,瞬间穿戴整体,急急的出去了。和苏越擦身而过时候,还嘟哝了一句,“你不走,我走,总可以了吧,” 苏越看着风霁夜蜷成一团,痛苦的在床上挣扎,心中只觉得一阵欣慰。 风霁夜原本被苏澈的师尊、化神期高手碧灵子所伤,犹不自重,强行索欢,在外人来看已是好色不要命了。因他和夏飞飞功法相合,若能阴阳相济,借欢好之际疗伤,倒还罢了,谁料想夏飞飞却在这时骤然发难,朝他要害部位狠下黑手,剧痛之下,更是元气大伤,竟有强弩之末的征兆。 苏越虽然巴不得风霁夜就此死去,但心中尚有一事未明,不敢擅作主张,知道夏飞飞刻意留他在此,有要他照看风霁夜的意思在里面,因此强忍住厌恶,开口说道:“风兄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让小弟效劳的?” 风霁夜抬起头来,苏越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得像死人一般,额头上湿湿的满是冷汗,正心中暗叫遂愿间,风霁夜便开口说道:“苏兄弟来的正好。内子顽劣,手下没个轻重。你且过来看看,果真弄坏了不曾。”声音里竟是满满的慌乱无措。 苏越心下诧异。要知道他此时和风霁夜势成水火,彼此都是猜忌防备之时,风霁夜怎么这般大胆,难道就看准了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成?可若是他稍稍鲁莽些,冲动些,就此杀了风霁夜,就算铸成了大错,害了夏飞飞,但风霁夜从此魂飞魄散,岂不是玩火自焚? “苏兄弟,你快过来啊。内子对你颇多照拂,看在你是丹师情分上,才留你到此时,难道不就是为了要你救死扶伤的吗?我们道侣之间,嬉笑玩闹,自是常事。她刻意留你在此,为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苏兄弟自轻自贱,死皮赖脸,才有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主夫之位,难道竟想着因为怠慢了我,遭内子责罚驱逐的吗?彼时更遭天下人耻笑!”风霁夜继续说道,夹枪带棒,嚣张轻狂,倒仍旧是他从前的风格。 苏越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见风霁夜单手捂住身下,他那东西软趴趴的,一眼望过去色泽黝黑,尺寸也平常的很,只怕自己的还大些,论模样也没自己的漂亮,不知道为什么夏飞飞居然对这个贱人的东西迷恋成那副德行,一碰到就身子发软。 苏越心中气苦,面上却不动声色,向着风霁夜言道:“风兄莫急。暂且养好了身体,只要修为高深,便是被人阉了依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世上并无人敢说你一个不字。” 风霁夜冷笑道:“就知道你会幸灾乐祸!可我在众妙门那么久,众妙门是什么所在,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哪怕被她弄断了根,照样能长一个出来,几时又轮到你了?还不快过来给我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越被他嘲骂,心中恨不得把他杀了,面上却不显,温言说道:“苏兄且撤了手,我来瞧瞧。” 风霁夜倒真个很听话的拿开了手,苏越便凑上去看,突然在这时,感到风声有异,他反应奇快,一个闪身后跳,避到一边,却见嗖嗖嗖三朵惨绿色的火花从他衣服旁边擦了过去。 苏越曾和风霁夜相交一场,自然知道那惨绿色的火花是风霁夜的独门暗器,歹毒无比,何况看那火花的方位,是奔着自己门面、胸口要害和下.体而来,若是被他偷袭得手,便是毁容、断根、重伤的下场,不觉更是恼怒。 苏越仗剑护住自己全身,大叫道:“我还没暗算你,你倒先来偷袭我!这般狠辣,是何道理!” 风霁夜一击不成,反而耗费了自己全部的灵力,不慎滚落床下,形容更觉凄惨。他听得苏越质问,用手肘支撑住身体,冷笑着抬头说道:“我本以为她对那个白头发的小子余情未了,想不到竟是你!我和她是天定的道侣,更非你们这些野男人可比。你怎么就敢蛊惑她?简直是罪该万死!” 原来风霁夜自和夏飞飞成就好事以来,两人皆沉溺其中,难以自拔,缠绵之时,更有世间极乐,莫过于此之感,爱不释手,百尝不厌。 以风霁夜之生性孤傲,从前对夏飞飞之嫌恶,也不免见了她就满脑子是那种事,不知不觉中,为了讨好她,数次违背自己的人生信条;而夏飞飞原本是将修行和欲望分的很清楚的人,素来强势,但只要他碰了她,就会身子发软,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是以今日索欢之事,起初是夏飞飞为了安抚风霁夜有意挑起,但是风霁夜将计就计,硬要给苏越一个下马威,好好逞逞自己的威风,料想她断无拒绝之能。谁知情势陡然生变,夏飞飞竟不知怎地生出一股气力来,挣脱出来,朝着他那东西上狠狠踹了一脚,溜走了。 风霁夜正在春意勃发之时,猝然受此重创,痛楚可想而知,然而心中的创伤却较身体更甚。他思来想去,认定必是苏越在场、夏飞飞不好意思的缘故,其中的原因唯有情意二字可解。 风霁夜是何等霸道之人,自觉是天定道侣,他肯对夏飞飞那些往事既往不咎,已是十分的委屈,如今见夏飞飞竟然敢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更在情敌面前拂他面子,便将苏越嫉恨到了极点。 他原本为了独占之心,便连续斩杀夏飞飞的侍君,毫无愧疚之意,如今被嫉恨冲昏了头,也就将和苏越从前的交情、对他的忌惮抛到了九霄云外,使计诱他上前,意在斩草除根,谁知苏越竟然躲过了,简直是老天爷也在帮他啊! 苏越听风霁夜这般说,心中却是一喜。 他遇到夏飞飞以后,起初自信满满,继而犹疑惊叹,而后反被她虏获,奋起全力追随,却仍然不免伤心失望。可是相思之苦,销魂蚀骨,每次夏飞飞对他偶尔的温柔,便如同微温的余烬上重新迸射的火星,让他既纠结,又痛苦。 原本他看到夏飞飞对风霁夜处处维护,被他碰触后那般反应,心境已是荒凉之极,萌生退意,如今见风霁夜因为些许小事要害自己,言语中满是嫉恨,他惊讶之余,却不由自主的从心底生出一股喜意来,暗中拼命提醒自己:苏越啊苏越,风霁夜一向满口谎言,诡计多端。这说不定正是他的诡计,你万万不可轻信! 正在犹疑间,风霁夜却因为重伤之下,耗费了太多心神,就此昏了过去。苏越惊疑不定的过去查看,见他脉息呼吸,绝无伪装的可能性,才慢慢将他抬到床上,运针为他疗伤。 夏飞飞在沈墨的床前坐着,细细端详他苍白的面容,突然问程若谦道:“他昏迷过去多久了?” 程若谦道:“一直没有醒过来。”心中的酸涩之意掩饰不住,不知道是替沈墨不平,还是自己心中委屈。 夏飞飞又问:“苏越被人绊住了,可有别的丹师来瞧过他的伤势?” 程若谦回答道:“已经给他喂下丹药了。丹师说,他的伤势无甚大碍,如今病体沉重,怕是心中郁结的缘故。” 夏飞飞便道:“那把冰龙剑,是我先前所炼,品阶太差,哪怕是留下升阶空间,亦是有限。沈墨他如今已是元婴后期,自然该有更好的法宝。” 程若谦终于忍不住说道:“他为什么一直用那把冰龙剑,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原因吗?那把剑原本是三品法宝,后来你寻到珍稀材料,为他升阶过一次。自你走后,又寻到了新的材料,苏哥哥说找人为他升阶,他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等你回来不可。这其中的意思,你真的不明白吗?” 夏飞飞失声说道:“苏哥哥?你叫他哥哥?我不在的这些年里,你们的关系居然这么好了!” 程若谦见她总是将注意力转偏,知道她是不想细细谈论此事,心中黯然,她对沈墨尚且如此,对自己可想而知,叹息一声,低头不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越从门口现身出来,程若谦见了苏越便急着说道:“苏哥哥,你可回来了!快来瞧瞧沈师兄的伤势!” 苏越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躺在床上的沈墨一眼,说道:“他呼吸平稳,暂时没有大碍。此事暂且不急。飞飞,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夏飞飞目光闪烁躲闪,口中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问的吗?” 苏越冷笑一声道:“我倒想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出来,只怕你觉得面上无光,不好意思说。” 第180章 双修之道 夏飞飞见他说的郑重,忙走出来。 两人寻到附近一片僻静无人处站定,夏飞飞见苏越默不作声,只是不住拿眼睛往她身上打量,不耐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越道,“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先前你总是疑心我对你不是真心。现在,你可有……” 夏飞飞心中烦躁,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真心怎样,不是真心有怎样,和我有关系吗,” 苏越目光一黯,勉强笑道:“你被风霁夜牵绊,我看的清清楚楚。只要你信我,我自然有法子,让你摆脱了他。” 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从前世算起,夏飞飞听他说“我有办法”诸如此类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回,简直成了他的口头禅。那个时候夏飞飞只觉得他既善解人意又成熟体贴,确实是值得依靠托付的良人,可以并驾齐驱的道侣,直到最后,被他算计得连渣都不剩的时候,才知道他含情脉脉、情深意重的面具之下居然是用心险恶的丑陋模样,简直让人幻灭。 是以夏飞飞现在最不爱听他说这话,闻言冷笑着答道:“你有办法?你是天上神明还是蛮荒境之主?你每次说你有办法,结果捣腾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那时沈墨和我被妖修困在青花界,沈墨私下里向你求援,你说你有办法,动用人脉拉来各门派盟军,结果正好被妖修一网打尽,说起来,二重天沦陷的这么快,你才是罪魁祸首!我被风霁夜囚在塔中,见你来了,生怕他伤了你,赶你走,你说你有办法救我出来,结果把青玄山碧灵子给请来了,重伤了风霁夜不说,他邪魔的身份也彻底被暴露。你要我们如何在蛮荒境立足?” 苏越近年来自觉罪孽深重,特别是未能寻回造化轮回丹将一切事情挽回,是平生第一大憾事。如今听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指责自己,更是提起二重天沦陷之事,苏越只觉得胸口发闷,颤声说道:“我为了你,一再容让,连阿澈都看不下去了,你不知感激,反而……既然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杀了我好了,好过我夜夜受此煎熬!” 他这句话当然是气话。但是只见眼前一花,夏飞飞便到了跟前。她这些年和风霁夜在一起双修,实力进境甚是迅速,苏越都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只见白光闪过,寒意袭来,她的碎梦刀便直欺自己眉间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越用尽平生所学,堪堪狼狈闪开,指着夏飞飞,惊疑不定问道:“我对你这般掏心掏肺,难道你竟真的杀了我吗?你居然忍心?” 夏飞飞笑道:“有什么不忍心的?你早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之所以肯投奔我,不过是看的明白,知道这天下之大,除了我之外,再无人可以收留。如今我深明大义,杀了你为二重天那么多门派报仇,他们定然会对我刮目相看。” 她这一番话全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苏越细细听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颗心犹如坠入冰窟一般,霎那间只觉得心灰意冷,生无可恋。 他惨笑着说道:“原来一直以来你是这般看我的。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别有去处,我也不信你不知道我肯这般低声下气跟随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算了,就这样吧。既然你深明大义,如今就杀了我,好当投名状,去讨好那些看不起我的门派吧。其实我也想知道,一个女人心狠手辣到要杀死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枕边人的地步,将来究竟会怎样。” 夏飞飞嘲讽似的说:“枕边人?苏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除了采补你元阳,吸干你的那次,我什么时候真正碰过你?我总算顾及你的面子,没有四处宣扬,否则,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居然喜欢当人玩物,被人凌.辱,不知道从前爱慕过你的那些女人,又何以自处?” 苏越道:“可我只爱慕过你一个……算了,现在说这些,连我也觉得无趣。你既然那么想杀了我,就动手吧。”他整了整衣衫,面如死灰,神情说不出的萧索。一阵风吹来,他的身影竟看起来那样单薄,孤独,在风中摇摇欲坠。 一道梦幻似的刀光亮起,五光十色的光华笼罩住他。苏越闭起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判决来临,他只觉得他的胸前一阵凉意,想是衣服被刀劈开了,紧接着,冷风吹在裸.露的肌肤上,如同在落井下石的嘲笑着他什么。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死亡的到来。 苏越睁开眼睛,发现夏飞飞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见他投来质询的目光,方淡淡的说了一句:“真没意思。我觉得你还是活着的时候更有趣些,我还没玩够。”说罢,就轻飘飘的走开了。 苏越劫后余生,却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他再也顾不得从前颇为重视的风度形象,直接就地蹲在地上,将头埋到双肩里去,抖索得犹如风中的一片树叶。 夏飞飞再回头去探看沈墨的时候,却见沈墨已经醒了过来。她走进来时,沈墨刚好抬起头来。两人目光交接,沈墨淡淡望着她,那目光中的决绝之意,任谁都看得出来。 “你醒了?”夏飞飞笑着说道,就势坐到他身旁。 沈墨挣扎着挪动一□体,离她又远了一些。 “你在做什么?小心伤了身体。”夏飞飞笑道。 “避嫌而已。夫人既然是有双修道侣的人,我也有我的妻主,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不妥。若是再不避嫌,岂不是我诚心欺于暗室?是不是,风夫人?”沈墨淡淡说道。 夏飞飞道:“你身上有伤,何必同我置气。你的妻主,不就是我吗?” 沈墨道:“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一个有双修道侣的人,必须一心一意,是不可能再娶夫纳侍的。哪怕是先前纳过什么人,也从她举行双修大典的那刻起,一概抹消。夫人是风霁夜的道侣,只是一个和我妻主同名同姓的陌生人罢了,你我从无瓜葛,还请夫人不要说笑话,以免他人误会。” 夏飞飞忙说道:“可是我同风霁夜,从来没有举行过什么双修大典啊。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你且放心。” 沈墨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夏飞飞又道:“那把冰龙剑,我虽在众人面前毁了它,心中却有重新给你铸一把新剑的打算。你也知道,我的火焰又升阶了,想来新铸成的这把剑,锋利无匹,可陪伴你直到化神期。” 沈墨的性子就是这样子,固执的很。不过幸好夏飞飞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气秉性,说些甜言蜜语,顺着毛摸,终于引得他的态度软了下来,闷声说道:“你给我的东西,不管好坏,我都不会嫌弃。” 夏飞飞心中欣喜,抱住他,献上一个香吻,便如用凿子凿开了堤坝上的缺口一般,沈墨心中的情绪如同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两人久别重逢,如此轻怜蜜爱、耳鬓厮磨之下,都有几分把持不住。夏飞飞便叹道:“若是你没有受伤,该多好?” 沈墨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伤我的人,究竟是哪个?我知道你的心意,横竖伤了我,还有谢明、程若谦他们。你怎不去寻他们重叙旧情?” 夏飞飞作势起身道:“说的有道理。你身上带伤,确实不宜太过劳累。且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起身要走时,早被沈墨一把扯住。夏飞飞回眸讶然一望,沈墨的脸刷的红了,喃喃道:“其实……其实我……不碍事的……”说罢深深低下头去。 夏飞飞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她而言,这种事情既可以增进修为,自然是多多益善,是以床榻之上,越发配合。沈墨被毁了祭炼法宝,心神受到重创,此时意志力越发薄弱,恨不得开门见山,长驱直入,然而为了心爱之人着想,只得苦苦支撑,步步为营。 然而,就在将至中门之时,夏飞飞突然间神色大变,一把抓住沈墨的肩头,颤声说道:“沈墨,停一停!” 沈墨不解,犹自笑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可是撑不住了,由不得你了!”却直接被夏飞飞推开,连衣服顾不得穿戴整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沈墨不着寸缕,就这样被她晾在床上,呆呆的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全身的燥热不堪被冰冷取代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程若谦的敲门声:“沈师兄,我可以进来吗?” 沈墨挣扎着起身去收拾散落一地的衣物,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冰冷渗入骨髓,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好容易收拾妥当,请程若谦进来,却看到程若谦脸上泛着泪花。 沈墨正欲说什么,程若谦反倒抢着开口说道:“沈师兄,你不在床上好好养伤,起来做什么?” 沈墨咬牙说道:“放心,我还死不了。你且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程若谦道:“方才飞飞派人来传话,说要举行双修大典,要我们帮她筹备。” 沈墨闻言,又惊又怒,恨声说道:“她人到底去哪里了?等我去寻她!” 程若谦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沈墨的脸色:“她离了你这里,就一路狂奔回去寻风霁夜,旁若无人,行那些亲密之事,声音……实在是不堪入耳。只怕现在还在……” 第181章 同修同命 夏飞飞要举行双修大典的消息在众侍君中传开,宛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就连自嘲失宠已久、标榜淡泊的林卓雅也忍不住出动了。 众人心中清清楚楚,像夏飞飞这样的人,她宠谁,都有可能只是一时的权益之计,然而举行双修大典,却是要把前尘往事尽数抹消,彼时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将陷入最尴尬的境地。 然而他们来到夏飞飞日常生活起居的华车前面,却发现苏越木着一张脸,正在弯腰在车子周围布下各种阵法。诸人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些阵法,一来隔音,二来防止打扰,至于夏飞飞在里面做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掩耳盗铃?”林卓雅率先说道。 苏越直起身,惨笑着说道:“她一天没有开口赶我走,我自然要尽一天身为主夫的义务。” 沈墨在程若谦的搀扶下,立在旁边,听到苏越的话,忍不住反驳道:“有用吗?她同她的双修道侣在里面,你这个主夫,我这个侍君,哈哈,说出去就是笑话一场。” 沈墨一边说,一边就要往车里面闯,苏越慌忙拦住他,叹息着说道:“相信我,你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进去的。我……我刚才站在门外,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谢明突然说道:“如果是杀风霁夜的话,我想大家都会拍手称快的。” 林卓雅也点头道:“飞飞她……也许不过是受风霁夜迷惑罢了。风霁夜以前是众妙门的大师兄,想必……嗯,必定有几招拿手的绝活。但若是他死了的话,她想来也不会埋怨我们。从前江寒那么受宠,他死后,也就那样了。” 谢明本来就是和林卓雅一路的,因为林卓雅失了宠,谢不屈生怕战队从此受到不公正待遇,便将谢明推了出来。谢明从此就成为林卓雅的替身一般,往往夏飞飞和林卓雅说些闲话,和他讨论琴棋书画之后,待夜深之时,林卓雅就会淡然一笑,将谢明唤过来服侍夏飞飞,自己去旁边休息。谢明唯林卓雅马首是瞻,他说什么,谢明都会在旁边附和。 苏越却摇摇头,道:“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风霁夜并非江寒可比。据我冷眼旁观,飞飞明明对他态度恶劣,但是关键时候,却又离不开他。想来这个,沈墨你一定深有体会吧。” 沈墨脸上一红。诸人都是消息灵通的聪明人,有的动静,不消多说什么,他们自然都知道。然而此时他们同病相怜,谁也提不起嘲笑沈墨的心思。 林卓雅皱眉道:“既如此,难道……”他毕竟是有些底蕴的世家子,突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脸色顿时煞白,转头向苏越望去,苏越心领神会,却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像是同体同伤。似乎更像是同修同命。” “同修同命?怪不得,怪不得……”林卓雅喃喃自语道,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都变了。 此时此刻,华丽的大车之上,夏飞飞正在同风霁夜僵持。 原本布置的软绵舒适的床铺早被弄得一团糟,夏飞飞的喉咙都快要哭哑了,但却始终坚持着,不曾说出风霁夜要逼她说的话。 风霁夜浑身燥热,身上的皮肤像煮熟的虾子那般红,身下的东西早就直挺挺翘过了小腹,却强行忍耐着,咬牙说道:“说,你到底去找谁了?苏越?沈墨?还是林卓雅?或者那两个姿色修为都是平平的侍君?或者是楚阳?”他的声音沙哑,话说到后面,竟然有几分狰狞的意味。 夏飞飞将头扭到一边去,咬唇不去看他,她的脸颊颈间都是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风霁夜恨声说道:“我就知道,你的心早就野了。可是无论你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在外边同野男人偷情,难道我会不知道吗?姓苏的野男人暗算我,我重伤昏迷之下,倒因为你传过来的感觉,醒了过来,你可真行啊你!到底是谁,把你撩拨成那副德行的?可是他再能耐,又怎么比得过你我的功法共鸣?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会捏着鼻子和你在一起吗?实在是这种感觉无法抗拒!” “你想要吗?想要吗?我偏偏就是不给你个痛快!你心中再喜欢那个野男人,急着和他上床也无计可施,哪怕是他都进去了,我也有办法把你拉回来!嘿嘿,功法共鸣,同修同命,这是我唯一觉得公平的事情!”风霁夜哑着嗓子说道。 夏飞飞大口大口喘着气,颤声说道:“你只不过是觉得我经历比你多,心中不平而已。可我又何尝愿意和你绑在一起?如今你受到的煎熬,和我的感觉并无差别。何必意气用事,既折磨别人,又折磨自己?” 风霁夜道:“我就是在折磨自己!你明明这么讨人厌,我却不得不和你在一起!如今我们就比比看,究竟谁更能撑得住!” 夏飞飞于是不再说话。比这个其实毫无意义,只有幼稚可笑、又骄傲偏激到风霁夜的程度,才会无聊玩弄这种游戏。但是她并不害怕,和她曾经受到过的折磨相比,这个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更何况,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善于忍耐一些。 大车之外,林卓雅神色严峻,正在和苏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同修同命的话,岂不是我们杀了风霁夜,飞飞也会因此而死?”林卓雅担忧的说道,”而且……而且……”他红着脸住了口,再也说不下去的。 “而且双修之时,两人如同有感应一般,是彼此感觉的叠加,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比不过……”苏越轻轻说道,眼神里是满满的失落和黯然。 大车之中,风霁夜果然没有胜过夏飞飞。他没有抵挡得住诱惑,挺身进入了她,两个人双双在那种绝妙的刺激之下欲死欲仙。 “妖精。”事后,风霁夜朝着夏飞飞抱怨般的嘟哝道,狠狠用拳头砸天外精金所炼制的车框,一时之间,拳头血肉模糊。风霁夜不以为意的念动咒语,动用魔修术法,瞬间复原。他觉得,他只有在这种自残的痛苦之中才能得到安慰,平息他在夏飞飞面前的又一次屈服失败而带来的懊恼。 夏飞飞却只是笑笑,望了他一眼说道:“幸亏只是双修的时候有感应,否则,你总这样自虐虐人,我哪里受得了。” 她这一眼望过来的时候,带着淋漓尽致之后的慵懒,眼神也是湿漉漉的惹人怜爱,就连风霁夜都觉得自己的心猛然被揪紧了,摇了摇头,暗骂一声,倒头就睡,向着夏飞飞说道:“滚出去。”心中却在想着怪不得连苏越那种人也对她死心塌地,自己幸好有功法相生相克,否则说不定也被她坑了。 夏飞飞走出大车的时候,赫然发现她所有的侍君都围在大车前,倒吓了一跳,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我还正寻思着要去谁那里呢,想不到你们都来了。” 想了想又说道:“你们一定是为了那什么双修大典的话来的吧?你们不要在意,那只不过是在床榻之间的一句戏言而已,当不得真。风霁夜那么阴毒,我就算再冷情,也不会忘记那么多人,因他而死,又怎么会和他举行双修大典?” “可是,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否举行双修大典,又有什么意义呢?”沈墨幽幽说道,“干脆遣散了我们,也省的被你戏弄。” 谢明则直截了当问道:“飞飞,你是不是……是不是和风霁夜……订下了同修同命的契约?” 夏飞飞面色一变,抬头望着苏越,向着他怒道:“你告诉他们的?你怎么能随便乱说?”她和风霁夜的事情,苏越看到听到的最多,所以按照他的聪明才智,博览群书,猜到也不足为奇。 苏越道:“我只是猜到一些端倪,却并不敢确认。不免找林兄弟商议推论一番。更何况,我若不说出真相,难道由着他们杀了你的风霁夜,再无可奈何看着你就此身死道消吗?” 夏飞飞自知理亏,垂首无语。她不由得抬头望着沈墨:“我也是逼不得已,不知者不为罪。沈墨,你……还好吧?我身不由己,你会原谅我的吧?” 沈墨瞟了她一眼,硬着心肠答道:“我该原谅的时候自然会原谅,不该原谅的时候,自然不能原谅。你且说说,你怎么会同风霁夜订下这种同修同命的契约的?” 夏飞飞听他这般说,就知道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他。而且这个人不是苏越就是林卓雅,换了旁人,断然没可能将这同修同命的契约知道得如此详细。 “总之……是我不小心……”夏飞飞还想蒙混过关。 但是沈墨却不给她这种机会:“不小心?风霁夜是何等样人,你不知道吗?他那么阴毒,是邪魔外道,不容于人魔妖三界,你不知道吗?他生性阴毒,杀了你那么多侍君,你还肯亲近他?我如今已知道,这契约,只有欢好之时,才能订下。可你怎么会同意和他——” “我……我那是被他所强,其实自己也不愿的……”夏飞飞一脸尴尬的说道。 第182章 阶危机 其实夏飞飞说的是真话,但是在场诸人,竟没有一个相信的。 若是寻常女子,被男子所强,固然是情理中事,可夏飞飞却不同。在场诸侍君都是和她同床共枕过的,自然清楚她强势霸道的风格,稍有不合她心意之处,她就能将人踹下床去。像她这样的人,竟然会被人所强,简直匪夷所思。 “好,你是被他所强,”沈墨的语气中满满的失望,就如同他平日明明知道夏飞飞在说谎,却不愿拆穿那般,“你既然和他同修同命,又打算如何安置我们?” 夏飞飞看了沈墨一眼,犹豫着说道:“我只盼着和从前一样……” “不可能!”沈墨断然说道,他只觉得心在隐隐作痛,有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方便开口,“我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变过,可是,你却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夏飞飞知道沈墨心中有气,自己将他撩拨成那个样子却在关键时刻不辞而别,所以见了沈墨倒有些心虚,听他断然拒绝,立刻转了话锋,试探着问道-说:“既然这样,不如,我昭告天下恢复你的自由之身?” 沈墨虽然对她诸多埋怨,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爽快的说出这等话来,显然是对自己没有丝毫留恋,冷冷说道:“你厌了我,就想赶我走?”他竭力把声线弄得冷硬,然而一句话的末尾,仍然出现了颤音。 夏飞飞柔声说道:“我怎舍得赶你走?只是我现在处境实在不妙,怕牵连了你而已。若你仍肯留在我这里,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你剑道天赋之高,我平生罕见,各类资源、功法灵石什么的都不会亏待了你……” 沈墨大声说道:“原来我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功法灵石?好,好的很,我今日才算知道了!你——” 正在这时,突然间见风霁夜挑开大车的帘子,正一脸鄙夷之色的望着他,心中又气又恨,有心一剑将风霁夜杀了,却因夏飞飞投鼠忌器不能,噎的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一咬牙,扭头走了。 沈墨在众侍君中一向属于受重视的,如今众人见他尚且如此,心中虽有怨愤不平之意,也知道此时夏飞飞自身难保,无瑕他顾。林卓雅便无奈说道:“飞飞,你初脱大难,好好调养,此事说不定有法可解,我等可徐徐图之……”仙恨 然而话还未说完,林卓雅就变了脸色。因为风霁夜突然间伸出手来,将夏飞飞揽入怀中,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肆无忌惮,上下起手。林卓雅看的真切,风霁夜重伤在身,力道动作都不算大,夏飞飞却整个人软绵绵的落入他怀里,连挣扎都不曾有过。 “有法可解?”风霁夜有伤在身,虽然和夏飞飞双修过一场,有些疗伤的效果,但因纵情过度,神气反倒大不如前。他知道诸人欲杀他而后快的心思,是以顾不得状态不佳,故意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向诸人示威。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碍眼,一心想把我给杀了。好的很,正巧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我们就看看,究竟是谁能杀了谁?”风霁夜冷笑道。 众人齐齐静默。有的时候,耳闻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林卓雅看到夏飞飞这副模样,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怜惜,心中暗想:幸亏沈墨刚才负气离开,若是被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以他性情,还不定怎样。 夏飞飞也觉得恼怒万分,她将这群人召集在一起,其间费了不知道多少心力,更是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和自己一道寻到那个传说中的新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沈墨之意,她又何尝不知,明知道她这般行事是伤了所有人的心,可是如今,她却实在顾不得了。 风霁夜的手越发放肆起来。夏飞飞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恳求道:“我们进去吧。” 风霁夜原本是立意当着她这些侍君的面,大干一场,一则立威,二则让他们心灰意冷,自行离去,免得自己要动手一个一个杀死,太过麻烦。然而夏飞飞难得服软,出言恳求之时,眼睛那么盈盈的望过来,风霁夜也不由得心中一动,随即便为自己开脱道:我风霁夜何等样人,怎么能和这些野男人一般见识。在他们面前做给他们看,岂不是反被他们占了便宜?一念至此,抱着夏飞飞又进了大车之中。 此后的几天里,夏飞飞就被风霁夜软禁在大车中,苏越心中难过,却不得不想法设法为他们掩饰,实在是有苦自知。每次趁风霁夜昏睡之中,夏飞飞都会偷偷溜出来,去寻众侍君,但一旦她有异动,就会被恼羞成怒的风霁夜直接动用功法共鸣给召唤回来,实在是苦不堪言。民国重生之交锋 诸侍君当中,沈墨被戏耍了几次,已经闭门谢客,硬着心肠再不愿见她了,程若谦、谢明等人每次看到她也是心情复杂。苏越冷眼旁观,倒看诸侍君属林卓雅最为平和,夏飞飞每次寻他时候,逗留时间最长,离开时神态最为从容。终于有一日,苏越忍不住旁敲侧击去问个中缘由,追问再三,林卓雅方无奈答道:“她来寻我,只是为了闲聊。”言语之间,神情极为复杂,似是欣慰,又是伤感。 苏越自然听得出他的自怜自伤之意,却顾不得安慰他,直接问道:“她可曾说了什么?” 林卓雅想了一想,面上一红,原来夏飞飞和他闲聊之时,谈论的尽是昔年百蛊界的风土人情,两人初遇时候的往事。自林卓雅被人算计,被夏飞飞看到花妖最丑陋的一幕之后,她便寻找各种理由,不愿和他亲近,林卓雅心知肚明,曾伤感不已,然而两人相对而坐,或清谈玄道,或追忆往昔,或抚琴弄箫,伤感之余,却又有着丝丝甜蜜。 林卓雅自然不便把这些事情逐一向苏越说明,左思右想了好半天,方说道:“对了,这几日她常说自己快要晋阶了,她为此事忧虑不已。” 苏越闻言便是一惊,心中更觉得难过。他自然知道,夏飞飞晋阶这么快,全是风霁夜的缘故。他们在大车之上那般胡闹,想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如漆似胶,难舍难分,况又有功法共鸣。风霁夜的修为原本就略高一些,早就晋阶化神期。而夏飞飞如今也到了晋阶化神的时候。 “她一向实力至上,如此说来,要劝说她放弃风霁夜,却是难上加难了。”苏越叹道。 林卓雅闻言却摇头道:“不。并非如此。她常对我说,她宁可选择和我们在一起,进度略慢些,却也不喜欢这样,被一个讨厌的人所束缚。她还说,修道的目的是为了追求长生,是为了自由自在,若是永远都没有尊严,被外物所束缚,修道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见她很怕这次晋阶,便问她为什么。她说,怕晋阶之后,自己再也离不开风霁夜。我只得安慰她。”林卓雅叹道。异世穿越之我的超能王妃 苏越细细品摸着林卓雅的话,突然间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跳起来对林卓雅说道:“林兄,怕是飞飞有大麻烦了!” 林卓雅心中苦笑,暗想又有什么麻烦,比现时的麻烦还要大呢,就听得苏越神情诚挚的说道:“林兄,你好好想想,若是飞飞还说了什么话,可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你我合计着商议一番。” 林卓雅不明其意,又不好拒绝,正在犹豫间,苏越又说道:“这其中的道理我一时难以说明白,日后自然分晓。林兄千万要信我才好。” 第二天,夏飞飞再来找林卓雅闲聊时,却发现苏越等在哪里,无论怎么撵也撵不走。夏飞飞沉下脸,大怒道:“你身为主夫,理应以侍奉妻主为第一要务。如今妻主要寻侍君找乐子,你杵在这里膈应人,是何道理?” 苏越被她这般指责,却脸色不变,微笑着朝她说:“找乐子?飞飞,你当真是为了找乐子而来的吗?你觉得你这个妻主当的名副其实吗?主夫也好,侍君也罢,只要你晋阶,一切都化为乌有。这才是风霁夜毫不吝惜体力,没日没夜拉着你双修的原因。他不顾体力,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元气大伤,以你进境之速,只怕他还暗中用了手段,给你直接灌了些修为,这是为什么?难道竟然是因为他爱你?” 夏飞飞被他说中了心事,面色煞白,身体晃了两晃,却只觉得苏越幸灾乐祸,恶狠狠冲着他说道:“要你管!” 苏越道:“只怕普天之下,能救你的,唯我一人而已。我不管你,难道看着你沦为风霁夜的奴隶吗?来,你过来,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你信我……” “信你?什么意思?”夏飞飞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 苏越温言说道:“只要你信我。我有办法。” 夏飞飞听了这句话,再也压抑不住,她这些天的愤怒、自责、悔恨、惊恐……种种情绪突然全部爆发出来。只听得“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却是她狠狠的扇了苏越两记耳光,指着他鼻子大骂道:“姓苏的,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说这个?” 第183章 不自由宁死 苏越下意识的用手去捂脸,望着夏飞飞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从小到大,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哪怕是在身败名裂、成为蛮荒境不忠不义不孝的代名词之后,仍有不少人怜他身世坎坷,私下里为他说话。一直以来,只要他迫切想办成一件事情,想讨什么人的喜欢,只要全心全意去尝试了,就没有不成功的。迄今为止,他最大的挫折,一是金丹瓶颈,一是徐长易之事,竟都和夏飞飞有莫大的关联。 苏越和夏飞飞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夏飞飞对他各种折磨,他尚可安慰自己说这是一种情趣,然而如今他被当着林卓雅的面,挨了这几记耳光,却好像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似的,所有他竭力粉饰的太平,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你打我?”苏越慢慢挺直了身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恶劣,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从来没有!” 夏飞飞冷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打你?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我们受到伤害的同时也伤害着别人。谁叫你凑到我跟前的,我不打你打谁?” “你……分明你是做下了错事。”苏越气的浑身颤抖,“普天之下只有我能为你善后,你不思报答,竟然还这样糟践我的心意!” 夏飞飞道:“谁要你缠着我不放了?活该!谁要你善后了?我现在自在的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滋味,像你这种心思恶毒的人,是没有资格感受的!” 苏越越发恼怒,他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平息了下来,指着夏飞飞说道:“你走,我不想打女人。你走啊!” 夏飞飞冷笑道:“是吗?巧的很,我也不喜欢打女人。不过既然你是男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要不,我们对打一番?” 苏越受她挑衅,再也按捺不住,猛地高高扬起手,然而望着夏飞飞娇艳如花的面容,却始终觉得打不下去。他正待撤回手,一眼望见她嘲讽般的眼神,一狠心,扑了上去,用两只手箍住夏飞飞修长洁白的脖颈,只觉得入手处滑腻非常,心神一荡,便收回手去,只是呆呆的望着她肌肤之上大片大片的吻痕,那自然是风霁夜这个混蛋留下的,心也彷佛痛的麻木了一般。 “就知道你没种。”夏飞飞鄙夷似的笑笑,“你既然是我的主夫,自然遵守夫道。如今我正要和林卓雅花前月下,你在旁边搅局,又是什么意思?”宝谛独辉 苏越脸色苍白,遂木然退去。林卓雅看他出门时摇摇晃晃的身影,禁不住有几分为他担心。 “你怎么了?”夏飞飞的声音把林卓雅从出神中唤醒,“我要听你弹琴!” 林卓雅笑了笑,将琴摆了出来,一曲终了,他终于将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飞飞你听说过没有?” 夏飞飞道:“当然听说过。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林卓雅想了想,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你和苏越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感觉。其实,若真是如此,要我放手,那也没什么。可是既然你对苏越如此,又打算怎么处置风霁夜?” 他原以为夏飞飞听到他的话,定然会勃然大怒,然而夏飞飞却用种很奇怪的眼光望着他:“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这些?我宁可信你,也不信苏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平日里细心如尘,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林卓雅茫然追问。 却看夏飞飞神色一变道:“那厮醒过来了,他在召唤我回去。我……”一句话未了,就急急忙忙走了。 林卓雅不明所以。夏飞飞走后,他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瑶琴,苦苦思索,突然间想起夏飞飞第一次来寻他,似乎是吵着要喝茶,第二次,却是下棋,第三次,是谈论大局。他寻出一张羊皮纸来,皱着眉头在纸上涂涂写写,写了又涂,涂了又写,终于破解出了次数和内容之中的玄机。 林卓雅越涂改越是心惊,这个谜局解到最后,羊皮纸上骇然是“不自由宁勿死”六个大字! 林卓雅心跳如鼓,取出灵犀花来,咬破舌尖,望空祷告,紧接着,晦涩难明的咒语念出,一口舌尖血喷出来,灵犀花陡然间长出重重叠叠、鲜艳似血的花枝来。这是戒律殿的不密之传,近似于邪法,无论是风霁夜还是夏飞飞,修为都比林卓雅高出太多,除了这种自残之法,林卓雅实在无力对他们两人的行为作出任何判断和预测。[红楼]环心如水 又一口舌尖血喷出,繁花似锦的枝头被鲜血所污,纷纷凋落下来。无数细碎的血色花瓣最终组成了“晋阶,急!”的字样。 晋阶和自由究竟有什么关系。想起苏越先前语焉不详的话语,林卓雅忍不住去问他。然而苏越听到林卓雅用灵犀花做出的预测之后,表情奇怪的很:“她原来连她自己的身后事都准备好了。也难怪,你是她百蛊界的故人,尽管她虽对你百般防备,但是到了这般时候,也不得不将所有托付给你。” 林卓雅怒道:“是,方才的事情我看的明明白白,自是她有错在先。可是如今你如此咒她,难道你心中,竟真的是这般期盼的吗?” 苏越惨然一笑道:“不是期盼,而是事实啊。你随我来。”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门,指着天空,要林卓雅看个仔细。 林卓雅举步走出房外,只见天上一轮弯月挂在半空中,旁边点缀着清清淡淡的几颗星星。弯月和星星都以一种奇特的节奏在忽明忽暗。林卓雅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时,月亮和星星却仍然在闪。 “这是——共鸣?”林卓雅心中灵光忽现。 苏越点头:“天降异象,正是风霁夜所为。他已经等不及了,飞飞晋阶化神,就在今夜了。星星和月亮忽明忽暗的节奏,便是风霁夜运功鼓动飞飞功法共鸣的节奏。此人阴狠冷酷,无恶不作,为了独占飞飞,竟不惜将她变成性.奴……” 林卓雅不解问道:“既是飞飞晋阶,又为何会因此失去自由?” 苏越叹道:“她一路晋阶之时,杀戮太重,戾气太重,神识固然强悍,然而心境之中,始终漏洞太多。原本进入金丹期后,应该静养,但却因二重天失陷、被放逐厌弃之地诸事,不得不快速提升实力,种下祸根。风霁夜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不惜损耗自身修为,也要拔苗助长,为的就是趁飞飞晋阶之时,利用她心境之中的漏洞,彻底控制住她……” 这些事情在林卓雅听来,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苏越看着他诧异的样子,又是叹了口气道:“你固然聪明敏锐,毕竟修为只有金丹期,许多大道至理非经亲身感悟,无法洞悉。是以飞飞只敢用字谜的办法暗示你接收她的基业,却丝毫不提救她之事,便是这个道理。”速配:妃诚勿扰 “可是,她若就此去了,我又有何面目,接收她的基业。”林卓雅幽幽说道。 突然间林卓雅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记得你先前曾说,普天之下,只有你有办法救她。求你不要把她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大发慈悲,救救她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林卓雅说着话,就要向苏越跪拜。 苏越眼疾手快,一把制止了他:“是啊,我原本是有办法救她的……” “你?”突然间,有一个人从旁边树上跳下来,声音清脆悦耳,正是女子声线,“据我所知,世上最不可能救她的人,便是你。因为她根本不信你。”忽明忽暗的月光之下,女子显出她艳丽的面容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正是众妙门的染香。 苏越反应奇快,冷声说道:“原来是众妙门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跟了我们多久?” 染香笑着向苏越说道:“我是为了清理师门,杀风霁夜而来。却被我那飞飞妹妹拦住了。” “妹妹?”苏越下意识说道。 染香点头:“她说她和我一见如故,很想在临死之前和我结交一场。不瞒你说,我也很喜欢她的性情,只可惜,唉,为什么她偏偏是风霁夜的道侣呢?” 原来,染香为了追杀风霁夜,铲除潜伏在师门数十年的邪魔余孽,费了好大劲,甚至勾搭上青玄山的一名核心弟子,才得到风霁夜被碧灵子重伤的消息。她经验丰富,不好糊弄,很快看穿了林卓雅等人一路布下的虚假线索,得出风霁夜尚在世间的结论。而后,一路顺藤摸瓜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夏飞飞和染香搭上了线。她并不求染香放过风霁夜一条性命,只是淡淡说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苏越居心叵测,沈墨偏执,担心林卓雅未能平定大局,求染香从旁襄助一二。染香原本就和夏飞飞有惜惜相惜之意,此时便慨然应允,遂有了今夜之事。 “她说,她会在晋阶之时,神游而出,画地为牢,自守心神,最后一搏,以期和风霁夜划清界限。不过,神魂皆在灵台之中历百世劫,是否能脱劫而出,尚在未知之数。现在,只怕她已经这样做了吧。”染香叹道。 第184章 海市蜃楼 正在这时,突然间光华大盛,苏越心中一惊,再也不顾林卓雅和染香,狂奔着朝夏飞飞和风霁夜的居处奔出。 只见原来富丽堂皇的大车早就不见了踪影,清清淡淡的月光下,一座泛着宝光的楼阁在朦胧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海市蜃楼,”苏越失声惊呼道。 作为世上唯一知道风霁夜真名的人,他自然知道风霁夜的真身是一只蜃魔,故而能靠吞食月光精华提升实力,修为进境之快,令和他一道双修的夏飞飞也望尘莫及。 而海市蜃楼,就是蜃魔的本命术法。风霁夜竟在夏飞飞晋阶的关键时刻使出,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顺势得到她心神的控制权,使她完全沦为自己的玩物。 “我……我早该杀了他的。”苏越喃喃说道。他心中禁不住追悔莫及,若非他贪图以真名召唤魔族的便利,在三重天之时就早早将风霁夜杀了,事情又会落到这步田地? 海市蜃楼这种术法是出了名的能够攻击心神弱点,人非圣贤,爱恨、怨憎、快乐、悲伤种种情绪,在所难免。海市蜃楼便可窥人心境,变幻出心魔,在不动声色中夺取人心神的控制权,刁钻歹毒,常常令人防不胜防。 别说夏飞飞这种行事罔顾道德、满心戾气、善恶尚需心证的狠心女人,就连九华禅宗甚至婆娑世界那些心如明镜、不惹尘埃的有道禅修高人,都不敢托大说一定能从海市蜃楼之中脱困而出,更何况是晋阶的要紧时候。 苏越望着海市蜃楼里朦胧的雾气和梦幻似的宝光,心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之意。难道他竟要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绝路吗?这个时候,苏越宁可自己是沈墨、谢明这等对面前危机一无所知的侍君。无知的人,才是最快乐的人,不是吗? 突然间天空之中一道剑光急掠而过,苏澈跳下飞剑,稳稳落到苏越面前,见他正在发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言道:“这个时候发什么呆?我拼着被师父责罚,已经将八卦图盗出,到时候,你可不要忘记你的承诺才好!”说罢,眼睛紧紧盯住苏越,生怕他中途变卦一般。 却见苏越眼神茫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头望见身旁的他,苦笑一声道:“晚了,什么都晚了。” 苏澈大怒,一把抱住苏越上下摇晃:“你总是这个样子!事前信誓旦旦,事后又反悔!什么晚了?先前说的好好的,我能在月圆之夜之前将八卦图弄过来,帮她晋阶之时定住心神,你就为我……现如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被师尊发现的危险,将青玄山的镇山之宝带了过来。现在离月圆还有好几天呢。哪里晚了?” 苏越叹道:“不是你晚了。而是风霁夜强行向飞飞灌输灵力和魔气,让她晋阶的时机又提前了。” 苏澈闻言,如遭雷劈,脸色煞白,身体也开始颤抖。他死死的盯住苏越,彷佛想听到他否认的回答一般。然而苏越却叹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再混账,也不敢拿她的事情开玩笑。” “她……她怎么能这么没用!”苏澈呆呆的望着苏越半响,终于知道事情再无挽回的余地,鼻中一酸,两行泪水竟然顺着他脸颊滚落下来。 苏越随手掏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绢帕,为苏澈拭去他脸上的清泪,叹息着说道:“阿澈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了这句话,苏澈心中却越发酸楚,他开始抽泣出声。苏越便张开双臂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正如小的时候,他经常做的那样: ——“哥哥,为什么所有人都有娘亲,唯独我们没有?娘亲是不是觉得我们不乖,不要我们了?” ——“阿澈乖,不是娘亲不要我们,而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暂时不能回来看我们。只要阿澈好好练剑,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娘亲就会回来了。” 那个时候,一高一矮两个男童彼此相拥着,那个高个子的男童如此安慰矮个子的男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然后,他们又大了一点。两个身高相仿的少年在竹林里练剑。 ——“为什么明明是你疼痛,你难过,偏偏我也要有感觉!我恨你!”一个男童拿着手中的木剑,狠狠的朝着另一个男童劈去。 ——“你以为我想啊!我才不想让我的感觉,那些快乐担忧,被不相干的人知道!”另一个男童手中竹剑一挑,稳稳的将对方的攻势架住。 然而事后,他们又坐在一起,讨论着修行进度,悄悄的幻想他们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接着,他们又长大了些。身材高瘦的白衣少年在草丛之中狂奔,大声喊着:“哥!哥!不好了,师尊要把我们送到青玄山去了!” 身材略矮的俊秀少年便阴沉了脸色,恶狠狠的说道:“终于嫌我们碍眼了吗?想把我们撵走,他好和那个吴子成双宿双飞?阿澈,你信不信,哪怕是把我们都送到青玄山了,我也有办法回来,我也有办法拆散他和吴子成。你信不信?” 往事不堪回首,终于铸成大错。然而徐长易死后,望着几乎被夏飞飞吸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苏越,苏澈却忍不住仍然是拳打脚踢:“你不要脸!你这个傻瓜!”最后兄弟两人抱头痛哭,这是唯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才会有的挑剔和宽容,互相拆台和相互扶持。 “哈哈,瞧这一对兄弟,多没出息,飞飞没死也要被你们哭死了!只是飞飞妹妹和我托付后事时候,可没提过你半句。你这么哭丧着脸,是不是怕她死了,你没有机会爬床?”染香在一旁嘲讽似的说道。 众妙门弟子向来嬉笑怒骂,毫无忌惮。染香一向看不惯苏澈,此时随便寻个什么理由讽刺他,对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苏澈又何时受过这等羞辱?登时大怒,飞起一剑就直挺挺朝着染香刺了过去。染香大呼小叫的避开,苏澈如影随形,飞剑不离她要害。正在手忙脚乱间,一把飞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杀了出来,替染香招架了一回。 染香回头看时,见却是沈墨,又惊又喜的说道:“你来了!飞飞说如果有人敢欺负我,不听我的话,就让我找你。”她一边说,一边把一把金光闪闪的飞剑取了出来,递给沈墨,说是夏飞飞弄坏他冰龙剑的赔礼。 沈墨却不去接那飞剑,只是声音颤抖着问道:“她有没有说,要我们如何帮她?” …… 海市蜃楼带来的雾气越发的浓重了,恍如实质。沈墨在雾气之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时不时被冷不丁冒出来的魑魅魍魉袭击。他渐渐的感到头晕目眩,心神疲惫不堪,明明在其中走了很远很远,定睛一看,却又回到了原地。 他清楚知道自己陷入了迷阵之中,然而一向不通阵法的他习惯于以力破阵,如今凌厉的飞剑却如打在一团棉花上似的,剑芒纵横,却始终寻不出幕后的最终黑手,他的力气却在渐渐的流失。 “风霁夜!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可敢与我一战否?”沈墨大声喊道,声音很快就被浓雾吞噬。 也许,自己将会死在海市蜃楼之中吧。沈墨终于累的脱了力,坐在一棵花树之下。那花树明明危机四伏,无数的毒蛇藏在花簇旁,幽冷的潜伏着,准备给他以致命一击。沈墨很清楚那些毒蛇的方位,但是他再也没有灵力挥舞他的飞剑了。鼻端彷佛有醉人的甜香弥漫而来。 “这样倒也不错。她在里面,我在外面。”沈墨幽幽说道,竟似要睡着了一般。他明明知道,若是在此睡过去,就是一切的终结了,风霁夜是不会放过他的。可是,他已无力再战。 突然之间,四周隐隐有梵唱声传来,紧接着圣光大亮,光束组成的宽大而笔直的道路直向沈墨冲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花树、毒蛇、甜香……就在一刹那间全部消失不见。大道的尽头走来两个人影,一人正是苏越,他面色平和,正在向另一人含笑道谢。 “多谢大师。”苏越微笑着说道,彷佛对擒拿风霁夜、助夏飞飞脱困成竹在胸一般。 沈墨的目光却怔怔的望着苏越旁边那人。那人他自然是认得的,就是从妖神殿一事之后就跟着他们四处寻找夏飞飞的胡兴。然而沈墨记得清清楚楚,禅修不必带发修行,胡兴一向也是留着头发的,但面前的人,光头缁衣,俨然一副和尚的模样。 “你……你剃度了?”沈墨失声说道。 胡兴双手合十,法相庄严:“我佛慈悲。” 这个时候沈墨才去留意看胡兴的修为,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晋升化神期了。沈墨向来知道自己剑道天赋不凡,这些年来也一直勤练不缀,如今尚是元婴期的水准。而禅修的进度,讲究顿悟,历来是蛮荒境灵修各道法门之中最难晋阶的。却想不到,胡兴竟然走到了他的前面! “沈墨,你我都需好好谢谢大师。”苏越说道,“大师的慈悲之心,非我辈能及。为了破风霁夜的海市蜃楼,他剃度了不说,更因此发下弃佛死愿,一举晋升化神期。” 沈墨禁不住为之动容。弃佛死愿出自佛经当中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事,凡发下弃佛死愿的禅修,自愿承受最惨烈、最残酷的后果,以此获得最极端、也是最纯净的愿力,用以普度众生,救济世人。 胡兴的弃佛死愿究竟是什么样的愿望,才能使得他在短短的一瞬间直接晋阶化神期呢?沈墨心中的担忧一闪而过,然而他很快定住了心神,向着胡兴躬身行礼道:“多谢大师。只要大师能救出飞飞,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元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14 12:38:41 谢谢! 第185章 罗哲的献身 天下万般术法,相生相克,以正胜奇,概莫如是。 以沈墨剑势之凌厉,面对风霁夜的海市蜃楼,就如深陷沼泽地,一点办法都没有,然而在胡兴的圣光普照之下,雾气纷纷消褪,一条又宽又直的道路直抵海市蜃楼的核心。 沈墨和苏越步步逼近,只见风霁夜萎顿在一棵花树之下,脸色苍白,在红衣的映衬之下越发凄厉,正如凡间戏文之中的厉鬼一样,显是受了重伤。 “风兄,不过数日不见,怎成了这副模样?”苏越不动声色的上前打招呼。 风霁夜并不答话,眼中却闪过一道凶光,双手微微抬起,几道惨绿色的火光便接二连三的发出,却被胡兴双手结印,不动声色的化解开了。 风霁夜此时才看了胡兴一眼,向着苏越嘲道:“你为了战胜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个禅修都被你游说的动了春心,拉来充数?你这么费力四处为她拉郎,飞飞知道吗?难道你就不怕她恼你?” 胡兴闻言,双手合十,默不作声垂下眼睛去。苏越却微笑着:“这个禅修不是外人,据林卓雅推测,他极有可能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意义非凡。” 原来,自苏越从妖神殿带回胡兴之后,众人对他多有微词。原本便僧多肉少,苏越又未经夏飞飞允许,带回胡兴和罗哲来,摆明了是虎口夺食的姿态,叫众侍君怎么高兴的起来?就在这时,林卓雅突然考证出胡兴极有可能是夏飞飞的第一个男人,便如一石激起千重浪一般,胡兴的处境越发岌岌可危起来。 为了保住胡兴,苏越私下里和林卓雅做了一笔交易,换来他对此事的三缄其口。但是如今风霁夜的做法,却是真正激怒了苏越,他再也顾不得投鼠忌器,悍然将消息抛出,为了膈应风霁夜,简直是不择手段,不顾后果。 他这么轻飘飘将这一重磅炸弹掷出,就连胡兴自己,都有几分手足无措。风霁夜更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扬手,一颗雷火弹就朝着胡兴砸了过去。 只听当啷一声,雷火弹却被一柄金光闪闪的飞剑给挡了下来。“你的对手是我。”沈墨大声叫道,“便由我来领教领教魔修的高招吧!”说罢蹂身而上,和风霁夜战作一团。 苏越看了几眼,发现沈墨凭借着心中一股锐气,竟能和风霁夜战个不上不下,哪怕风霁夜先前受了重伤,然而以沈墨的元婴期修为,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苏越见沈墨缠住了风霁夜,便不再插手,一转身,绕过两人,自去寻找夏飞飞的下落。 胡兴正要随苏越举步上前,却突然听到苏越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多亏大师。大师初晋化神期,境界尚不稳,恐不易操劳过甚。便请就此回转吧。我是飞飞的夫君,自会想办法营救她。” 胡兴一愣,抬头看着苏越,只见他脸上的忌惮、防备之色明明白白的流露出来,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我如今已经发下弃佛死愿,再也不会妄动情爱之心。只是我想明白一件事情,我果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吗?” 苏越笑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你和她结交一场,她却始终不肯让你陪伴她身边,自然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她的缘故。你若了解她,自然会明白,她对所有的侍君,都是一视同仁,哪怕略有宠爱谁,也决计不是因为先来后到的关系。” 胡兴还要说什么,苏越已经急急说道:“此事无须多言。大师曾说想去婆娑世界潜修,此事一了,我必然会想办法送大师和你师弟罗哲前去。婆娑世界极重禅境,若是大师心有尘埃,眷恋凡尘,前程就此黯淡不说,似她那等势利的人,也会嫌弃你没本事,对你冷眼相对的。你可明白?” 又道:“你放心,我会用八卦图定住她的元神。我会潜入她的梦境之中。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的夫君。这点还望大师成全。” 苏越把话说到这份上,胡兴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淡淡的答应了一声,沿着原路折回。路过风霁夜的时候,朝他看了一眼。只见风霁夜已被沈墨和林卓雅带来的战阵联合制住,用符箓镇压了去。 胡兴初晋化神期,于大道有无数的领悟,于私情又有无尽的伤感。正在浑浑噩噩间,不知不觉,便闯入了师弟罗哲的房间,抬头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却见一向被胡兴视为没长大孩子的罗哲此时衣衫尽解,正和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躺在床上,两人两股交叠,正在忘情的做着那种事。而那名女子的面容,胡兴却也一眼认出,正是染香,众妙门的染香。 两人正在酣战之间,见胡兴闯入。罗哲惊呼一声,正待抽身而出,却被染香死死夹住,不由得晕生满面,脸红过耳。染香倒比他大方的多,用手在他身上按了一按,以示安抚,转头对胡兴说道:“你且出门避上一避。待我穿好衣服,自会来寻你。”一副落落大方,不怕人偷窥的模样。 胡兴机械的点了点头,退出门外,心中却百味杂陈,暗中懊恼有负师父师母所托。 罗哲脑子乱成一团糨糊,反复的对染香说道:“怎么办?怎么办?师兄一定要怪我了。” 染香却对他的惊慌失措很不能理解,皱眉说道:“怕他怎地?你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他着想吗?还是你看我貌美,心中有窃慕之心,因此我刚刚提出要求,就迫不及待的半推半就,大肆迎合?” 罗哲羞得连身上都要红了,染香却只觉得好笑,趁着那处尚灼热坚硬,快速进进出出了几回,好生受用了一番,才抽身而退,坐起身来。 染香见罗哲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推了他一把:“穿衣服吧,难道要光着身子去见你师兄吗?” 罗哲此时才感觉一阵阵寒意侵入肌肤,想是禅修初失了元阳,气虚体弱的缘故,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染香便不屑的说:“小男人就是小男人。怪不得你在她身边晃了这么多年,她肯和你师兄睡上一睡,却始终对你不理不睬。” 罗哲想解释说他见夏飞飞不过寥寥数面,何况对她的好奇多过好感,也并非是非她不可,更何况也不愿和自己师兄争宠,但突然想起他今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从此和夏飞飞再无可能,便知趣的闭了口,垂着头再也不说什么了。 染香见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又想起他先前懵懂热情的模样,终于对他有了几分怜惜之意,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别哭了。她身边男人那么多,就算能脱劫而出,也未必有收新人的打算。我……我身边男人固然也很多,不过我比她还要负责。若是你觉得你师兄跟了她之后你无处可去,索性来投奔我好了。” 罗哲这时才反应过来,披衣而起,冲着染香怒道:“若不是为了师兄,我怎会和你……” 染香微笑着说:“但凡脸皮薄又死要面子的人,总是想随便找一个理由,掩饰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的。不过,我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和你计较,所以,就这样子吧。”说罢倒率先走出门外。 胡兴此时已经剃度,又晋阶化神期,和染香在妖神殿初见到他时,又有不同。染香看到他,就如同看到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在他的眼睛里,从前的情爱过往便如同过眼云烟,找不到一丝痕迹。染香叹道:“你晋阶了?” 胡兴点点头。 染香向胡兴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暗惊疑不定。原来,她受夏飞飞托付,为她主持后事而来,却不防苏越根本不肯由着夏飞飞画地为牢,非要横插一脚,助她早日脱困,正在感慨间,便看到罗哲这孩子悄悄跑过来,问夏飞飞打算如何安置他师兄胡兴。 染香心中为难,却不得不和盘托出,坦然说明夏飞飞的安置计划中压根都没有胡兴这个人。罗哲愤怒之下,不免骂夏飞飞薄情寡义。染香听他骂的有趣,又见他相貌俊俏,便动了勾引的心思,扬言说只要罗哲肯从她,她便假托名义,将胡兴列为侍君之流。想来这等小事,便是夏飞飞事后知情,也不至于埋怨。 可是,胡兴居然在这数日之中剃度晋阶,答应罗哲的事情倒变得棘手起来。染香所在的众妙门和禅宗们是积年的冤家对头,自然知道,禅修一旦晋升化神期,不但不能妄动情爱,除了欢喜禅法以外,其余各门更是连双修都不能。罗哲若是知道,他主动献身换来的,竟是胡兴再也有心无力的事情,不知会不会反悔,和她大吵大闹呢? 染香正在胡思乱想间,胡兴却已经向罗哲叹道:“我知道你是见猎心喜。可是色如刮骨钢刀,对于禅修而言,更是致命的毒药。我苦心孤诣,不惜发弃佛死愿相助苏越,为的就是他能为我二人搭路铺桥,送你我进婆娑世界。你若是轻易动了禅心,岂不是辜负了师父、师母的殷殷重托?” 第186章 心之梦境 罗哲垂首,正想解释些什么,染香早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冷笑着说道,“你师弟还不是为你好,他希望你和你心上人破镜重圆,才主动献身的……” 罗哲大窘,连忙说道,“师兄,是我不好,是我见猎心喜,是我动了心在先,才会答应她那么荒谬的要求。可是,师兄你怎么就剃度了呢,你心中尚有牵挂,怎么能晋阶化神呢?” 胡兴微笑着说道:“我现在已经什么牵挂都没有了。师弟你不知道,我发了弃佛死愿……”他的笑容里隐隐约约透着凄凉和无奈,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去破风霁夜的海市蜃楼,可是倒头来苏越却把对他的忌惮和防备落在明处,都不给他任何接近她的机会。 罗哲大吃一惊,他身为禅修,自然知道弃佛死愿是什么性质的誓愿,正在跺脚说道:“师兄你怎么这么冲动……” 然而罗哲话音还未落,旁边已经有人幽幽的说道:“如果我说,你心中必须仍有牵挂呢?”紧接着,一个人失魂落魄般的走了出来。罗哲定睛去看,才发现那个人竟是苏越,一向在人前神气活现的苏越。 就连染香也禁不住纳闷道:“这是怎么了,几天前见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呢。想是飞飞没救出来?她心中一向自有主张,外表看上去温柔,性子可是固执的很,她既然画地为牢,心甘情愿自锁其心,哪怕你再有主意,也无可奈何。” 苏越脸色苍白,白衣之上隐隐还染有血迹,向着众人喃喃道:“我有办法。可是她不肯信我!无论如何也不肯信我!” 众人一惊,见他竟有几分走火入魔的迹象,胡兴便使冰心咒,令他稍稍平静下来。苏越这才将他赶走胡兴之后的遭遇一一说出来。 原来,苏越那个时候明示暗示,忙着赶胡兴离开,是因为他已经寻到了夏飞飞的踪迹。就在不远处,夏飞飞的斜月三星阵不住的散发着幽幽的冷意。苏越这时才明白,原来风霁夜的海市蜃楼不光是为了迷惑外面的人,还是为了迷惑夏飞飞的心。亏得她干脆利落,直接画地为牢,拿出斜月三星阵来自锁,风霁夜才一时奈何不得她。 苏越原以为,既寻到夏飞飞的下落,又已经破了风霁夜的海市蜃楼,帮助她脱困而出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他便动了小心思,不顾脸面难看也要赶胡兴离开,为的就是当她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自己,好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待他终于如愿以偿送胡兴离开后,又支开沈墨、林卓雅等人,独自一人开始探那斜月三星阵时,他才发现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很多。他用八卦图护住自己心神,开始硬闯那斜月三星阵,但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去。是以他开始另辟蹊径,慢慢摸索,终于被他摸索出破解斜月三星阵、唤醒夏飞飞的唯一途径就是进入她的梦境当中,取得她的信任。 苏越知道他一向讨人喜欢,彷佛带着天生的光环一般,哪怕是他说谎话,再拙劣的谎言,人们也愿意去相信,哪怕是他做下错事,再令人发指的做错,人们也愿意去谅解。所以他对进入夏飞飞梦境,带她出来,充满了自信心,然而却一次次的铩羽而归,一颗心被践踏得七零八落的,心神也因为受到冲击而被重创。 潜入梦境在外面看来,只是一瞬的光景。然而沉浸其间,沧海桑田,轮回转世,不知道有多少种变化。 苏越跟随夏飞飞的梦境一起浮浮沉沉,见识了温柔的她、纯情的她、善良的她、聪慧的她,也见识了绝望中歇斯底里的她、浑身是刺、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她、外表刚强内心脆弱的她、虚情假意翻脸不认人的她、笑里藏刀心狠手辣的她。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她,对苏越只有一种态度,那就是不待见,极度的不待见,那似乎是铭刻于灵魂深处的仇恨,不杀不足以平复怒火的冲天怨气。苏越不知道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让她恨自己恨到如此地步。 第一个梦。苏越似乎来到了夏飞飞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尚是夏家的小公主,被家人宠爱,甜美娇俏,满脸幸福。那个时候她似乎唯一的期盼,就是每天都在外面做任务、为山寨做贡献的父母能够回来看她,能亲口对她说一声她很乖。 苏越面对这样乖巧可爱的她只有发自内心的疼爱,然而就在知道他叫苏越的下一瞬间,她便用手中的小银刀狠狠的刺向他的胸膛。苏越的神魂随即被踢出梦境,就连太极图也只是护住他没有魂飞魄散而已。 第二个梦。苏越来到了夏飞飞得到父母噩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是那么的仓皇失措,就如同天塌了一般。她的表哥周瑾在一旁竭尽全力去安抚她,都没有任何用处。苏越便贸然闯了进来,开始柔声细语的安抚她,甚至为她唱催眠曲,抱着她安然入梦。 然而,第二天苏越是被一阵剧痛弄醒的,只见笑容恬静的她正在用小银刀一点一点的在他脸上画画。“画一只小乌龟好不好?我难道不知道你是想来害我的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看到你这张脸?” 第三个梦。苏越出现在夏飞飞面前的时候,特意精心修饰了自己,自信他的笑容可以让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为之心醉。那个时候的夏飞飞不过十二三岁,正是豆蔻之年,却又混杂着稚气与娇艳,令人迷醉。他和她在山寨外邂逅,所有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都是出自苏越最精心的设计。 果然,这样的他令她眼前一亮,甚至不顾少女的矜持,盲目的跟着他离开。苏越简直乐坏了,他下意识的认为,他这次一定会成功了。 当天夜里,清亮的月光下,看似清纯的少女夏飞飞毫无预兆的推倒了他,对着他又啃又咬,嘴里说着各种动听的情话。苏越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明知道眼前的少女年纪幼小,他仍然渐渐生出了禽兽的想法。 他心中的那根弦就在夏飞飞要俯□去为他服务的时候崩断了,意乱情迷之间,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紧接着他的眼前开始发黑,痛的都有些眩晕了。 在这样的模糊之中,夏飞飞恶魔一般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她一手挥舞着沾血的小银刀,一手摇晃着原本属于苏越身体上的某个器官,咬牙切齿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男人,都是禽兽,都是和舅舅一样的禽兽啊。你们不就是看着我无依无靠,是孤女,人又傻又迷糊,容易骗,所以想趁机占我便宜吗?来啊,你们来啊,来多少我也不怕!” 第四个梦。苏越再不敢拿他的名字、他的相貌出现,也不敢对面前的女子流露出任何爱慕或者是渴望的想法。他试过很多种身份,很多种面容,很多种说辞,然而,一次次的失败了。 他伪装成林卓雅。夏飞飞礼貌而不失分寸的接待了他,不着痕迹的勾引着他,在他将计就计带她离开荒月山寨之后,她就用石头将他绑着,沉到水里去,一边踢他一边说:“林卓雅是个善恶不分的大傻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送我上火刑架,你们戒律殿的那些腐朽的规定,早就该换换了。哈哈,等我杀入戒律殿去,我说的话就是真理。界主年年换,明年到我家!” 他伪装成妖妖。夏飞飞用力踢着他屁股,大骂道:“你还能不能更蠢一点?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蠢猫,死的远一点去!听你的话?哼哼,老娘要是听你的话,早被人轰的连渣都不剩了!” 他伪装成沈墨。夏飞飞又开始缠着他,要和他双修。然而他答应了之后,她突然用刀在他身上乱砍乱劈,大声说道:“你骗我,你才不是沈墨。沈墨就是一个闷骚别扭男,就算心里想要,也不会这么主动的。说,你到底是谁?”将他的神魂踢出了梦境。 他甚至伪装成苏澈。夏飞飞一把抓住他,就开始扯他的衣服,一边脱一边还大大咧咧的评头论足,论颜色,评大小,她不亲身上阵,只是用手撩拨着,测试持久时间。好容易他咬牙撑过这些既难熬又羞耻的阶段,她突然开始毫无预兆的扇起他的脸来:“你这个人还能更无耻一点吗?你哥哥爬床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他爬床。想爬床就大大方方的报个名号啊,横竖我也不算挑剔的。可你偏不,非要借着别人的名义不可。那么不自信,啧啧,真是可怜。看在你这么死皮赖脸要跟我的份上,干脆把你哥哥一起叫过来,大家来个三人行,你觉得怎么样?” 苏越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然而她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唉,真是没意思。你们两个人就算加在一起,也比不过风霁夜。”苏越听了这话,再也掌不住,直接一口血喷出,没等她动手杀,就心神受到重创,退出了梦境。 “我神识受损,没有半年难以恢复。”苏越颤抖着对胡兴说道,他抖得很厉害,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人气的。他唇边尚有凄艳的鲜血不住的流下,整个人都显得令人怜惜之至。 染香却丝毫没有怜惜他的意思。她在众妙门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苏越这种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看他想拉胡兴下水,处于道义,连忙拦在前头,说道:“不是吧,连苏大才子都没办法搞定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禅修,何德何能?何况梦境中有无数的风险。” “如果他没办法的话,天底下就没有人有办法了。”苏越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大喊道。 他艰难的转头,望着胡兴。“我在最后一个梦中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高高兴兴的哼着歌,似乎要成为某人的新嫁娘。据她透露,那个人是荒月山寨中的人,姓胡,他一直呵护着她,从来没有伤害过她,没有任何黑点。她要的时候,他就很痛快的给,从没有半句推托;她不想见人的时候,他就乖乖的离开,不给她留任何麻烦。”苏越似乎极不情愿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清穿之复鼎》已发,地址?novelid=1976110 求包养,求呵护 第187章 胡兴的孤身入阵 “听闻大师是荒月山寨出来的人。是以我想向大师请教一下,荒月山寨的适龄男子之中,究竟有几个姓胡的,”苏越微微提高了声音,问道。 胡兴沉默不语。 苏越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自顾自的扳着手指说道,“她劣迹斑斑,向来是个以貌取人的,既然被她看上的男子,容貌自然不能差,这是其一,她资质很高,心高气傲,自然不会下嫁于庸俗男子,因此她选择的夫君,自然要资质过人,这是其二。其三呢,她手笨嘴馋,惯于撒娇耍赖,心中有又相当强的防备之心,她的夫君非得温柔体贴,耐心包容,善良勤劳,最好能做得一手好菜,才能令她卸下心防,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照顾,如鱼得水,乐不思归,甚至连修道这样要紧的事情都忘记了。” “但是那只是一个梦而已。”胡兴突然说道,“说明不了多少东西。在梦中,我还曾经……” “更何况,从你苏越口中说出来的话,真假难辨的很。”染香从旁边插嘴说道,“谁不知道你是说起谎话来从不打草稿,嘴巴一张一合就能骗的整个二重天为你陪葬的男人……”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无论我多么努力,这些污点是再也洗不干净了。”苏越突然狂笑出声,“可是对于这件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并不要紧。你问问他自己,他究竟希望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笑的太过夸张,笑声中,又有两口鲜血喷了出来。 罗哲素来讨厌苏越张狂的模样,如今见他如此凄惨,也忍不住为他难过。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苏越喷出的是黑血,那是他肺腑之间的淤血,淤血既出,慢慢料理一阵子,也就好了。可是如今苏越喷出的是鲜血,可见心神都受到了重创。说不定他的伤势终其一生也不能好,修为进度更是要落下了。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去唤醒她的。”胡兴轻轻说道。 “等一等!”染香突然大声说道,她冷冷盯着苏越,哪怕他受了伤也不打算放过他,“有些话一定要说到前头。他为了破风霁夜的海市蜃楼,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当时你求他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结果兑现了没有?现在你又要他去唤醒飞飞,如果他真的不顾性命,把飞飞妹子唤醒了,你又该怎么谢他?” 苏越一时之间愣住了。他一向是喜欢请人帮忙,然后脸上一个微笑,口头一个感谢或者炼几颗丹药,就作为酬谢的。从前那些人一向都很吃这一套,一个个千恩万谢,从来没有考虑过公平不公平的问题。然而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胡兴心中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有染香在场主持,他原本那套糊弄人的把戏根本就行不通。 “苏越,你可要想清楚了。胡兴他等得起,可是你,等得起吗?”染香彷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如是说道。 苏越淡淡叹了一口气。他正要说:“无论他想要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或者帮得上忙,我必然毫不推辞,尽心竭力。我愿发下心魔誓。” 然而胡兴却赶在他出口前说道:“算了吧。染香,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不过,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要不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斜月三星阵的方向走去。 苏越明明已经心神疲惫,却神色紧张的在他身旁指点行走方位和八卦图的用法,以及阵中各种注意事项: “她似乎受到过许多伤害,内心千疮百孔,你要用心呵护,守护着她。”苏越说道。 “她的戒心极强,你就算对她有恋慕之心,也要强行抑制住,不能透露了分毫,否则,必然前功尽弃。”苏越又道。 染香听到这么苛刻的条件,在一旁忍不住的冷笑。胡兴却好像没事人一般,只是轻轻点着头,彷佛这些条件是很轻易能完成的一般。 “还有……还有一件事……”苏越终于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染香和罗哲一眼,才凑到胡兴耳边,低声说道,“她似乎从前被人诱.奸过,内心深处认定对她有那种念头的男子都是禽兽。她自然是不会信任一个禽兽的。所以,”苏越略略提高了些声音说道,“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你放心。”胡兴稍稍愣了一下,继而说道,“禅修既然已经进入化神期,便真正与世间欢爱无缘。难道你一定要我去唤醒她,不就是看中这一点吗?” 苏越被他戳中了心思,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他反应极快,连忙澄清:“并非如此。只是驭使太极图进入别人梦境,需要耗费大量的神识。禅修神识,在所有灵修中,原本就是独占鳌头,更何况此处数你修为最高。” 胡兴笑了一笑,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双手合十,缓步走入斜月三星阵中。霎那之间,无边的细雨朦胧了他的身形,紧接着,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苏越呆呆的望着阵中出神,眼睛里闪过一丝羡慕,又闪过一丝不甘。 他的弟弟苏澈无声无息来到他的身边,向着他说道:“我师尊怕是已经知道我私自盗走八卦图的事情了。追责之下,我该如何说?” 苏越心乱如麻,随口说道:“照实说。” 苏澈便涨红了脸,冲着苏越大声吼道:“你让我说什么好?难道要我说,这个女人虽然卑鄙无耻下流,对我各种看不上,我仍然像疯了一样,为了救她不惜做出这种事情吗?师尊若问我为什么会看上她,我难道要实话实说,说都是你不好吗?” 此时诸侍君齐聚,连谢不屈、苏红依、苏红叶、罗哲等人都悉数到场。诸人听这兄弟两人说话说的古怪,心头迷乱,纷纷想着:苏澈一向对夏飞飞极不待见,冷嘲热讽,然而今日听他表白心迹,似乎是痴恋已久,真是奇怪之至。难道两个人暗地里有过什么不成? 染香在旁听了,却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为了救她不惜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不知道,你和你哥一直以来都在帮倒忙?以你哥哥苏越所言,内外时间尺度不同。若是放手不去理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历劫,只怕她这个时候已经脱劫而出了。都是你哥哥不好,偏偏横加干涉,搅乱一池春水,将事情弄得纷乱起来。” 染香一言既出,众人看着苏越的目光便都有些古怪。苏越如芒在背,摇摇欲坠。苏澈见状,一把抱住他,大声向着众人说道:“我哥哥对飞飞一片诚心,绝无虚假。你们不要怪他。” “哼,飞飞?”风霁夜此时倒也在场,听苏澈如此说,便冷笑道,“飞飞又岂是你叫的?她晋阶之前曾反复向我澄清,和那个叫苏澈的丑八怪没有任何牵扯。” “你还有脸说话?”苏澈望着风霁夜,立即红了眼,就要奔过去揍他,却被沈墨制止了。 林卓雅微笑着冲苏澈说道:“苏公子,这是我家飞飞的家事,你虽然是苏越的弟弟,却毕竟是外人,不便掺和。更何况,此时契约未解,风霁夜若有个三长两短,飞飞岂不是危在旦夕?” 苏澈被他们毫不留情面的挤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然而林卓雅既然阐明利害,他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愤愤然回到原地候着,等待胡兴带着夏飞飞破劫而出。 “众人听令!”染香举起夏飞飞的碎梦刀,这是她向她托付后事时候的信物,有了这个信物,她才能顺利发号施令,令众人听从,“林卓雅率人在外围戒备,沈墨率人在斜月三星阵外守护,其他人由苏越统一调度,不得擅离!” …… 而此时此刻,朦胧的月光和无边的细雨同时出现,成为斜月三星阵中的奇异景观。胡兴走在阵中,头顶太极图,按照苏越临行前教会他的方位,小心翼翼,不敢走错了一步,渐渐的终于靠近阵法核心。 似乎有渺茫的声音响起,飘飘荡荡。胡兴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时,似乎声音正在断断续续的吟着一首诗词,正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胡兴一愣,立即想起夏飞飞那个喜欢吟风弄月的表哥周瑾,当下大怒,大踏步就要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这次吟的是另一首诗:“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听声音似乎是夏飞飞自己在自怨自艾,令人闻之忍不住落泪。 胡兴这才知道这斜月三星阵的厉害,再不敢受那些声音的蛊惑,抱元守一,收摄心神,双手合十,口宣佛号,按照苏越先前所指方位,直直朝梦境深处走去。 一阵如梦似幻的光华笼罩了他,然后,胡兴来到一个熙熙攘攘的凡俗世界。 第188章 翡翠梦境之小镇生活 这是一个和蛮荒境全然不同的凡俗世界。 这里仍然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却被隐藏在甜言蜜语、信誓旦旦交织的谎言之下。这里的人浑浑噩噩活着,不去想他们为什么会存在、生命的意义是怎样、这些修者都会思考的问题,他们觉得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赐,不需要奋斗,也不需要改变。 一个人像寄生虫一样寄生在母体之中,经过强烈的排斥反应以后,顽强的长大,成熟,然后呱呱坠地。毫无意识的婴儿只会用哭闹宣布着对这个世界的占有权,他们毫无意识的吮吸甚至是噬咬着母亲的乳.头。人类就在这种后代极度自私的攫取和前代极度无私的奉献之中,跌跌撞撞的延续着传承,而单纯的个体并不想过分探究他们存在的原因。 在人出生的时候,专气致柔,赤子之心,不问善恶,随心所欲,这个时候最接近道的本源。然而凡俗世界却总有办法将道的痕迹抹杀,用各种所谓的理论学说统治着他们的心灵,正所谓虚其心,实其腹,各种枷锁加诸于身,使其安于现状,安于痛苦。 在没有任何灵气、魔力、妖力的地方,人孱弱得只能靠肉身之力。此时更应奋力拼搏,自强不息才是,然而凡俗世界中,为些许利益,乃至意气之争,纷扰不息。一次次的将矛盾激化,一次次的洗牌重来,天灾人祸,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胡兴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值大旱,赤地千里。富贵之家高门紧闭,寒门饥民流落街头。社会的各大阶级已成,泾渭分明,普通人毫无跃迁的可能性。 胡兴凭借着尚属强健的体魄在每个城市中流浪,在码头当苦工,为富家当护院,在酒馆当跑堂……操贱业以为生。 他许多年来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鞋子,踏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努力寻找夏飞飞的下落。终于有一天,他看到大街拐角处的包子铺前,一个脏兮兮满脸煤灰的女孩子怯生生将手朝那包子伸去。 胡兴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他在包子铺主人发现之前及时制止了她,为她买了满满一笼包子。 女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煤灰,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仍然显得狡黠灵动。胡兴知道,他是不会认错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 “多谢了。”女孩子大大方方的说,“其实就算你不帮我,我也没打算偷包子的。我吃他一个包子,自然会为他做事,在门口盯着,以免别的客人不给钱或者趁机多拿,这算是等价交换,你懂不懂。” 她这一番话自然是强词夺理,胡兴听着,却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给她擦手,擦脸,然而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将脸上的煤灰弄掉。胡兴立即就懂了:“你在掩饰什么?从前又遭遇过什么?” 女孩子故作懵懂,摇头不答,只是甜甜的冲他说道:“叔叔,你是好人。” “叔叔?”胡兴不由得愣住了。 女孩子眼珠一转,急忙改口说道:“其实是哥哥啦。人家做梦都想有你这样长得又高又好看的哥哥呢。你的心肠也这么好。” 胡兴道:“不,你说的对,就叫叔叔。跟叔叔回家,从此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要什么,叔叔都会想办法。好不好?” 女孩子似乎是低头思索了一阵子,终于冲着他露出甜甜的微笑来:“好,叔叔说什么,阿飞就做什么。” 胡兴心中一阵欣慰。然而,还没等他心中的欣慰持续太久的时间,女孩子水饱饭足之后,趁他心神松懈期间在树林里小憩期间,搬起石头向他的额头砸去。胡兴措手不及,立即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额头上肿起好大的包,而那个叫阿飞的小女孩,自然是无影无踪了。 三个月里,胡兴将附近的城镇尽数寻遍,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却在拥挤的人市上发现了她。更确切的是,是她一看到他,便大声求救。 阿飞抹着眼泪说:“哥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救救我好不好?他们说要把我卖到青楼里去,要伺候很多又脏又丑又臭的老男人。你把我救了,我就只伺候你一个人,好不好?我什么都会干的,会洗衣服做饭,会洒扫叠被,更重要的是,我还会暖床……” 胡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她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狼狈样子,又觉得心酸,当下也顾不得讲价钱,倾尽所有将她买了下来。 收钱的人贩子看到沉甸甸的钱袋,眼睛就放了光,大声说道:“哟,大爷您果真好眼力,这个小女孩绝对是美人胚子,养她几年,想留着自用,或者转卖给别人,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有旁边看热闹的见胡兴忠厚,便悄声提醒他道:“小伙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何必发愁娶不上老婆?这个小姑娘相貌尚可,却十分难管教,无论怎么打骂都不听从,已经偷偷跑了好几回了。不然,你以为人贩子会这么轻易放走一棵摇钱树?” 胡兴拉着阿飞的手,为她买新衣,带她去洗澡,请大夫看她背上的那些鞭痕,求人给她上药。“你别怕,叔叔不会害你的。从今以后,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了。”胡兴如是说道。 他带她来到乡下,给富户人家当佃户,租种几亩薄田。他对自己苛刻异常,一年不过一套冬衣,两套单衣,因洗的次数太多,都发白了,衣服上也是补丁摞补丁,然而对阿飞,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年年给做新衣服,又怕乡下粗粮她吃不惯,进深山老林打猎给她改善伙食。 他对阿飞百依百顺,阿飞也异常乖巧,唯有一件事,令他一直羞于宣之于口。不知道什么原因,阿飞竟然十分的黏他。 起初屋里只有一张床铺的时候,胡兴睡地上,她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借口天冷,夜黑,害怕,要他抱着她睡。几天后,胡兴在隔壁屋子里搭起一张新床,又为她准备了崭新温暖的棉花被,甚至在她房中彻夜点起油灯。然而半夜里,胡兴总能感觉到一个娇小的身子钻进自己的被窝里。胡兴无奈,欲要斥责她时,她总会含着眼泪扯着他袖子哀求:“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好像除了你之外,其他的都是虚假的一样!我好怕,我好怕你会离开我!”胡兴无奈,只好由着她了。 直到阿飞满七岁那年,和平时一样在他胸口磨磨蹭蹭,小手却无意间探到他身下,冷不丁抓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叔叔,你这里怎么有个东西?怎么和我不一样?”尽管胡兴是和衣而卧,却仍然大惊失色,从此任她怎样哭闹哀求,也不肯和她同床了。 “阿飞是大姑娘了,大姑娘就要有大姑娘的样子。再和我玩闹没个正经,外面的人会笑话的!”胡兴淡淡说道。 “你骗人!我才不是大姑娘呢!村子里的人说,女孩要来过葵水,才算是大姑娘,才能够行婚嫁之事!”阿飞洋洋得意的反驳道。 胡兴一惊,满面通红,然而却坚持自己分床睡的打算,起初的时候,阿飞还趁他熟睡,爬到他床上睡在他身边,每当这个时候,胡兴就会一言不发,将被子枕头留给她,自己披衣而起在堂屋里静坐着。这样久而久之阿飞也不敢惹胡兴生气,渐渐的也习惯于在自己的房间中安然入眠了。 阿飞一天天的长大,胡兴开始有意识的和她一日日疏远。他对她所有的要求,都竭尽全力去满足,但她兴冲冲向着他说话时,却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直到那一天,他赫然惊觉,阿飞已经有许多天没来缠他了,随便走到村子里一问,四处可见旁人笑的暧昧的脸,闪烁躲闪的目光。 终于有位大老娘看不下去了,悄声提醒他道:“小伙子,你的童养媳就要和别人跑了!她和村长的小少爷打得火热,几个人聚在一起玩过家家,每次小少爷是新郎,她就必然是新娘。” 胡兴心中一震,犹自辩道:“我是她叔叔,是她亲叔叔。我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满村子里寻阿飞。 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胡兴看到了阿飞的身影。她此时已经是十岁的女孩子了,容貌俏丽,身材苗条,身旁的几个少年人围着她团团转,满脸谄媚的表情。她戴上鲜花编成的花冠,拉着村长儿子的手,在旁边人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起哄声中,盈盈下拜。 胡兴心中滋味难明,回到家中做了一桌好菜,左等右等阿飞回来,好容易等她回到家,一脸严肃的向她询问,得到的回答则让他又是吃惊,又是觉得酸涩不已。“他说他家很有钱,我嫁了他,就可以给叔叔买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帮叔叔讨一个最漂亮的媳妇了!”阿飞如此意气风发的说道,面上却满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放心,我不会娶媳妇的。”胡兴忍不住颤声说道,“我也不要你买的东西。原来你喜欢钱,你怎么不早说,叔叔也可以挣钱的,叔叔也可以让你过上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好日子!你不要嫁给那个小少爷好不好?他配不上你!一点都配不上!” 然而,无论他怎么反对,阿飞和村长儿子的交往仍然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直到有一天,村长那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原配夫人提着菜刀杀气腾腾的杀到了他们家门口,冲着已经吓呆了的阿飞就是一通好骂:“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性?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到处勾引男人!我家的宝贝儿子怎么会娶你,和你玩玩而已了,哪怕是娶小老婆,也轮不到你头上!” 胡兴清清楚楚的看到,阿飞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嘴唇都被她咬出血来,而在村长夫人的身后,那个英俊却软弱的少年垂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连个屁都不敢放,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第189章 琉璃梦境之唤醒 胡兴身在局中,自然不知道,在斜月三星阵外,有许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凡是胡兴的所见所闻所想,他们都看得道,听得到,心中感觉的到。而这,自然是苏越的杰作,在出借八卦图的时候,他颇有心计的做下了手脚。 “品性差到你这份上,我如今算是叹为观止了。”染香一边和罗哲**,一边睁大眼睛看着水镜里的画面,还忍不住嘲讽道。 她嘲讽的对象自然是苏越。人前言辞恳切,人家真的奋不顾身去救人了,他却暗搓搓在背后耍这些花招,当真是没品之至。就这样品性的人,据说还曾经在青玄山和无名剑宗迷倒无数无知少女,染香实在不能理解个中缘由。 苏越一向是被夏飞飞嘲讽惯了的,如今染香这点讽刺在他眼中就是小巫见大巫,实在是和风细雨,不中用的很,连脸皮都不带红的,只是气定神闲的解释道:“我这般做,自然是为了随时关注梦境之中的状况,以便早做准备。这都是为了飞飞着想,之所以事先不告诉胡兴,是因为怕他拘束的缘故。” 染香冷笑着说道:“你难道就不怕长针眼吗?” 苏越没有回答,然而旁边林卓雅却开口说道:“你便是和这位禅修小弟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什么来,我辈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自然不会长针眼。” 染香知道林卓雅是讽刺她自家姐妹大难当头,还有闲情逸致对罗哲上下其手,俏脸一红,但是她是众妙门出身,这种情况她觉得正常的很,心中倒没什么愧意。 谢明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极其安静极其认真的看着水镜里传过来的画面。当看到幼年的夏飞飞不信任胡兴,一边骗他一边往他头上砸石头的时候,他心中忍不住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梦境之中的悲惨世界通过胡兴的五感,一丝丝真实的传了过来,残酷而压抑,处处充满了绝望和讽刺,几乎令人窒息。 “这是她感受下的世界。”染香突然轻声说道,“你们是感觉不到的。因为你们是男子,而蛮荒境的男女是不平等的,由上而下,越往下层世界,女人越难做。就连三重天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她是从百蛊界出身的。” 林卓雅不由得点头道:“她从前遭受过的一切,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了阿飞死缠着胡兴不放的样子,染香不由得叹道:“也许她下意识的认为,胡兴才是她最可信赖的伴侣?” “不,她是一个敏感的人。那个梦境世界里,除了她和胡兴之外,所有的人都是梦境幻化出来的,是假的,她除了胡兴,还能相信谁?”苏越大声说道,眼神之中却又几分慌乱不安。染香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转开头去。 夏飞飞的心境漏洞颇多,大大小小的心魔无数,因此梦境之中的悲惨也就可想而之。心之梦境,原本是以舒缓的办法,以各种变形后的样子将从前的痛苦不安、遗憾愧疚重新经历一遍,以强心境,以安抚道心。可是哪怕是如此,当她心中的痛苦透过画面清清楚楚的传达过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为止动容。 据苏越说,这至少已经是她经历的十六世了。每一次转世,感受到的痛苦都要比前一次少一倍,由此可见,前几世她的痛苦之深。 “这样死去活来的几生几世,我可受不了。”染香如此说道,“她竟有此等大智慧,当真令我刮目相看了。” “等她能醒过来的时候再说吧!”在一旁冷着一张脸,沉默了很久的苏澈突然开口说道,显然,他对夏飞飞的做法并不赞同。 “若不是某人从中作梗,只怕她这个时候早已醒来了。”沈墨淡淡的接口说道,显然对苏越的擅作主张很不满意。 “可以预见的一点是,她一旦醒过来,实力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此后大道即坦途,不在话下。”苏越脸色发白,却仍然是一脸镇定的微笑着说,“我有信心。” 阿飞在人前骄傲的昂起头去,然而人后,她却不住的默默流泪。她呜咽着告诉胡兴说:“其实我真的不是贪图他家的钱财。我是纯粹喜欢他。”在水镜前观看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有如此纯情的时候。然而,这个梦境却并不是结束。 后来胡兴和阿飞搬到城里去住,不知道是胡兴的努力赚钱有了回报,还是夏飞飞梦境之中的有意引导,总之他们变得很有钱。然后阿飞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段感情史。她恋上了隔壁翰林家的儿子,两个人隔着围墙眉目传情,设言托意。胡兴深表忧虑,却劝阻不得。 “他是干什么吃的?”苏澈忍不住暴躁说道,“让他去还不如让我去!” 苏越想起自己在斜月三星阵中伪装成苏澈时候的遭遇,禁不住很是怜悯的望了他一眼。 “胡兴所做的事情,不能再好。”苏越轻轻说道,“不干涉,在旁静守,或者才是明智的做法。如果我当时……” 阿飞的第二段恋情,毁于街坊里莫名其妙流传起来的流言,流言说胡兴和阿飞有染,两人名义是叔侄,实则行男盗女娼之事。胡兴听了之后忍不住想去解释,阿飞却拦住了他。 “没有用的,叔叔。”她微笑着说道,“世人只愿意听信,他们相信的东西。他原本就嫉妒你生的比他好,如今听到流言,连问我都不愿意问,还去理他做什么?” 然而就在那个月里,阿飞的天葵来临了。她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请来的大夫说是积郁于心,久不得开解、又受了风寒的缘故。胡兴捧了红糖姜水去喂她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就如同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 “是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还是只有我的命这么苦?”胡兴听到她喃喃自语道。 胡兴正欲上前去安慰她,就看到她神色一变,又充满自信的说道:“就算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苦命,那也没什么。这些都是上苍给予我的考验。命运从来不会给予我无法面对的绝境,它肯这般关照我,定然是觉得我足够强大,无论是怎样的困境,都能坚持的住。” 胡兴能感觉到,阿飞的心志一点一点的逐渐坚强起来,坚强到一个让他为之汗颜的地步。以至于当阿飞最后拉着她选定的伴侣来给胡兴验看的时候,胡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人相貌英俊,文武双全,潇洒多金,前途无量。他是在金科提名之后的探花宴上跟她结识的,他遥遥将手中的鲜花递出,她大大方方的接过。 “他……很疼侄女呢。”阿飞如是对胡兴说道,“他家里人,也很简单,对侄女很是亲切。” 胡兴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想是俗世之中,禅修之力无法相护的缘故。“你喜欢他吗?”胡兴忍不住问道。 阿飞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幽幽一叹。紧接着,赐婚的圣旨便来临了。 “她醒了。”水镜之外,染香突然神色郑重的说道。 “是啊,她醒了。”苏越轻叹一声,眼睛直直的盯住水镜里的胡兴看,那种羡慕和嫉妒之意再也掩饰不住。 “既然醒了,为什么还要撩拨我师兄,难道她不知道,师兄已经是化神期,若是妄动情爱之心……”罗哲愤愤不平的说道。 “你说够了没有!”苏澈愤怒的站起身来,走到罗哲面前,杀气腾腾,“我早就说过,让那姓胡的小子入飞飞梦境,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罗哲不甘示弱,冷笑着回击:“你早说过?你算什么?飞飞、飞飞的叫着,也不觉得脸红!当日夏飞飞入阵之时,可半点没提到过你!” 苏澈气的暴跳如雷:“我算什么?”突然回头怒气冲冲的拉着苏越过来:“苏越,你和这小子说说,你当日求我把八卦图拿来的时候,对我答应过什么?” 染香见罗哲和苏澈对上,知道苏澈外表冷漠,但一旦被点燃怒火,再狠辣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慌忙站起身,挡到罗哲跟前劝阻道:“不过都是小孩子家家的戏言,何必放在心上?” 苏澈却坚持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戏言?苏越,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此时水镜之中,一片喜气洋洋,想来正是阿飞的奉旨成婚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水镜之外,苏澈和罗哲则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争的脸红脖子粗。 苏越无可奈何的叹气道:“阿澈,你可想好了,你真的要我在人前说吗?” 苏澈大叫道:“为什么不能说?我行的正,走的直,若不是你——” “若不是他苏越,会怎么样呢?”突然之间,一个极其严厉的声音传来。 在场诸人,从苏越到沈墨,再到林卓雅、染香,脸色同时都变了。这个声音极其苍老,似乎极远而又极近,然而以他们之谨慎防护,先前竟然无一人察觉的,可见此人实力,深不可测。 “是……是师公。”苏澈开始忍不住瑟瑟发抖,他眼睛下意识的望向苏越,“竟然是师公亲自追来了。都是你,都是你不好!我该怎么做?” 一片令人窒息的威压降临了大地,就连处于层层守护之中的斜月三星阵,都摇晃的厉害,似乎有随时崩溃的迹象。众人大眼望小眼,都有几分绝境前的一筹莫展。苏澈的师公,即青玄山的太上掌门,是渡劫期的修者,实力之高,在整个蛮荒境,也在前五十之列。他轻易不出山,想不到竟然为八卦图而来。 “自从你认识了那个女人,我的心境就常常波动,修为也是进境缓慢。待到你……之后,更是停滞不前。师尊和师公早有谕令,可我……”苏澈望着苏越,一脸的慌乱无所遁形。 苏越叹了口气:“放心,我有办法。走,我们会会你师公去,有些事情,要当面摊开说,更好一些。”说罢拉着苏澈的手,向着苏澈师公的来处飞去。 第190章 钻石梦境之脱劫而出 梦境之中,胡兴正在一个小酒馆里喝酒。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情竟回到了在荒月山寨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因为被夏飞飞抛弃而痛不欲生,现在的他,因为一手抚养大的阿飞即将嫁给他人,只觉得积郁莫名。 突然之间有一人到他桌对面坐下,他迷迷糊糊中抓住那人的手,“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不是我,” 那人便轻声笑着说,“叔叔在酒馆中这般大吵大嚷,是想让阿飞再被抛弃一次的吗,” 胡兴的酒霎那间全醒了,对面坐的人却正是阿飞的未来夫婿。胡兴挑剔的上下打量着他,总觉得他的脸有几分像苏越,都是一样的惹人讨厌。 “你放心。我正在为她筹备婚礼,届时必然十里红妆,轰动全城。”胡兴叹了一口气说道。 而胡兴也确实朝着这个方向去做了,他变卖了所有的产业,一心一意挑选着所有的嫁妆,务必尽善尽美,最后,终于病倒了。 阿飞悄悄来到他床边,泪眼婆娑:“你喜欢我吗?” 胡兴微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阿飞又问道:“如果我要走的路,是一条世上最艰难崎岖的道路,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胡兴露出微弱的笑容:“你醒了?我……远远望着你,守护着你,也就尽够了。我是一个禅修啊。” 然而在正式的婚礼开始之前,他们手拉着手,开始逃婚。 “我能感觉到,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骗局,若是接受了,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了。”阿飞如此说道,“可是,这是一场冒险。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否正确。” 胡兴对她露出宠溺的笑容,安抚着她所有的焦虑不安:“那么就这样吧。我带你逃开。” 于是两个人在婚礼的前夜离开了这座城市。两人在荒山野岭之间疾奔,天空中浓重的云彩显出诡异凄迷的色泽,不断有场景在他们身后坍塌,身后御林军的呵斥追杀声阵阵。 “不要向后看。因为那没什么好看的。”胡兴对着阿飞说。 跑!跑!跑!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拼命狂奔,就如同是一场以生命作为燃料的旅程。 这是一片用无数谎言隐瞒真相、用无数教条束缚心灵的世界,看似繁荣昌明实则杀机四伏,就如同远古时期便存在的那头面目狰狞的荒兽,张着大口,喷着臭气,而无数人或者动植物的尸体在他如深渊般漆黑的腹中,幽幽的闪着绝望的冷光。 天地很快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彷佛到了世界的尽头一般。山穷水尽。 胡兴和阿飞爬上寸草不生的悬崖,只见悬崖下面旌旗飘扬,黑压压的大军前来捉拿敢于抗旨不尊、大逆不道的反贼。 无路可走。 可是,世上原本就是没有路的。自以为的无路可走,往往是心之束缚。 就在那一刻,胡兴心中突然迸发出一丝明悟:“我曾经发誓要守护你,或许这便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就让我的生命和鲜血,为你铺出一条道路吧!” 阿飞却死命拉住他不放:“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曾经想过,若是岁月漫长静好,永无繁扰,或许和你一道长相厮守,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惜,修者注定逆天而行,哪怕在梦境之中,却仍然做不到。” 胡兴又惊又喜:“飞飞,你真的醒了?” 悬崖之下,是白茫茫雾气笼罩下的深渊,在悬崖的另一侧,无数身穿黑甲的御林军开始爬山,扬言要把谋逆的反贼拿下。而悬崖之上,一对男女用最原始的方式,开始纠缠在一处,一个人拼命挣扎,一个人扯住不放。 胡兴叹着气说道:“你忘了,我是一名禅修啊,是来救你的。我发下了弃佛死愿,注定绝情断爱,我怎么会有爱人的资格?”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刺痛从后心袭来,低头看时,见一把银质的小刀,已经从他后心透心而出,一滴滴鲜血顺着银色的刀尖滴下,染红了他的衣裳。 “这样也好,你……把我杀了,他们应该就不会追杀你了。”胡兴微笑着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的。”然后,他的神魂便在八卦图的包裹之下,向着斜月三星阵外飞速离去。 阿飞沉默的在胡兴额头轻轻一吻,抱着他的尸体跳下被白雾笼罩下的悬崖。其实,她早就醒过来了,她清楚的知道,梦境中的一切皆是虚幻,唯有这方悬崖之下,才是阵法的生门,可是,生门只能有一个人逃离生天。人本是自私的,在喜欢的人和她自己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 …… 夏飞飞醒来的时候,见整个营地都似被洗劫了一番,沈墨、林卓雅、染香他们齐齐围着自己,神色复杂。 “怎么了?”夏飞飞有些心虚,勉强笑着说道,“看到我出来,你们不高兴吗?看,我已经是化神期了。”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一个圈,向众人展示她的修为。 “胡兴为救你而受伤,你竟不问问他现在的状况吗?”沈墨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胡兴?”夏飞飞却是一脸惊讶的样子,“胡兴去救我了吗?斜月三星阵中,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啊!”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高悬在前方的那片巨大的水镜,水镜之中,死死的定格在她偷袭杀死胡兴时候的场景。 夏飞飞的脸色变了。 “这是——这是——苏越去哪里了?”夏飞飞很快反应了过来,习惯于做这种没品的事情的,唯有苏越一人。 在场众人皆是一片默然。苏越和苏澈扬言说要去和苏澈的师公说个明白,然而,却是迟迟未归,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或许,他们已经回青玄山去了?因为天地之中那股骇人的威压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在。”正在这时,苏越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紧接着,众人眼神一花,便看到他的身形出现在夏飞飞的身旁。 苏越很自然的拉起夏飞飞的手:“怎么?想我了?” 夏飞飞用力甩开他:“都是你做的好事!胡兴呢?他去哪里了?我想向他解释。” 苏越恍然,抬头向那块巨大的水镜看了一眼,立时恍悟道:“这又有什么了?他本来就是禅修,断情绝爱,又素来有普度众生的心肠,哪怕是割肉饲鹰,他也安之若素,更何况是为了救你呢?” 似乎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算胡兴的事情确实不甚光彩,犯了众怒,原本脱劫而出的夏飞飞,自以为会受到热情的接待,而实际上,只有苏越待她一如既往,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保留态度。 “这是怎么了?我从此再不必受风霁夜的掌控了,你们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夏飞飞大声说道。 染香微笑着上前几步,将她的碎梦刀交还给她:“我……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若是我表现的太过高兴,我最近新收的那个小东西一定会给我脸色看,所以,妹妹你多保重。” “小东西?你说罗哲?”夏飞飞眼珠一转,立即猜了出来,“果然好眼力,恭喜恭喜!我原本还想留着自己用呢,实在是可惜了。” “可惜?”沈墨冷冷的声音传来,“这些天累的够呛。终于可以回房好好休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去,看都不看夏飞飞一眼。 “哎,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风霁夜在哪里呢?是不是被你杀了?”夏飞飞问道。 “杀?我们原本是打算你脱劫而出之时,就杀了他的。可惜胡兴身负重伤,大家为了救他,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风霁夜竟然乘势溜走了。”林卓雅轻轻回答道,看似细致温柔,实则暗藏锋芒。 夏飞飞连番受挫,心中禁不住也有些恼怒:“喂,你们别走了。身为侍君,服侍妻主是必要职责。如今我刚刚晋阶,境界不稳,急需和你们合炼**,互有裨益。你们……” “飞飞。”突然之间,苏越轻轻将夏飞飞揽入怀里,“你放心,他们内心里是不会怪你的。他们看到你脱劫而出,心中还不知道有多开心。至于胡兴之事,我自然会派人安顿的。他们之所以离去,是想把和你亲近的机会让给我,你知道不知道我……” “一对奇葩!”沈墨冷眼旁观至此时,忍不住冷冷骂道。原来,他和林卓雅等人商议,要联合起来,给予夏飞飞一点压力,好让她不至于那么随心所欲,践踏人心。他们连风霁夜逃走都顾不上,细心谋划,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苏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搅了局,实在是扫兴之至。 夏飞飞原本心中是对苏越充满防备的,但一望之下,她昔日温柔贴心的侍君纷纷给她冷脸,苏越这边又热情的很,她又实在有需求,便叹了口气,勉强跟着苏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可能有点意识流,所以不少人反映说没看懂 这其实是对道的一种朦胧的阐述 到了结尾的时候,会做总结的,那时候大家就知道为什么要写这么一段了 第191章 苏越之死(一) 苏越的腰线修长,几乎和妖妖一般柔软,他的胸腹之间没有一丝赘肉,又和沈墨有些相像,他身形很是挺拔,似乎比谢明略胖些,又比程若谦略瘦一些,他手指修长,像极了林卓雅全神贯注弹琴时的样子,他皮肤白皙,和楚阳的古铜色和风霁夜的小麦色全然不同,但又没有白到让夏飞飞自惭形秽的地步。 “在想什么呢,”苏越见夏飞飞走神,声音里略带了些不满,身子动了动,立即激起夏飞飞一声长长的吸气声。 “在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夏飞飞笑道。 双修之中简直没有比这更扫兴的话,而且刚才夏飞飞的神态根本做不得假,分明是身心都极其愉悦。可是,苏越却并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而难过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别人。”苏越冷声说道,“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吗,我是为了你尽快提升实力才这般下工夫,你就不能——” “可是我想苏澈了。”夏飞飞毫无预兆的说道,表情无辜之至,“我觉得他分明对我有情。他这样的男子,不该错过才是。” 苏越心中大痛,这个时候,无论她提谁的名字,对他来说都好过苏澈。而且,她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这一点,却非要反复不断的提起来不可。 “他……跟着他师尊回去了。他对你,没有别的心思,就像对自己的嫂子一般尊敬。”苏越强忍着难过,如此说道。 “虽然你喜欢说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就不能想个靠谱点的谎话吗?”夏飞飞不满的说道,“他若只拿我是嫂子,会豁出去为了偷八卦图?虽然那个图没什么用处,但是他为我舍生忘死,相貌和资质都很不错,我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和他有过一段才好。” 苏越脸色不由得发白:“染香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可阿澈只不过是和太上师尊一起回去了而已。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你惹不起的。” 夏飞飞抿嘴笑了笑:“那就要靠你这个主夫从中转圜了。当初程若谦、谢明,不都是你为我纳的吗?何妨再纳一个苏澈?” 苏越也禁不住有些恼怒:“你——你休想!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就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求求你还是放过我吧。”夏飞飞笑道,突然间发力,两人的攻守形势瞬间便转变了,苏越忍耐了许久,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为了取悦她,勉强忍耐,此番被她稍一撩拨,立即溃不成军,无数的灵力随即涌入夏飞飞体内。 “不过如此。”夏飞飞披衣而起,“我还以为你有多爱我,奉献的灵力既比不上沈墨,也比不上楚阳。” 此时苏越体力早在透支的边缘,有心拉住她,然而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 夏飞飞去寻胡兴的途中,看到罗哲正冲着染香大吵大闹,那副架势,十足的痴汉指责负心女:“你骗我!你几天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你——” 染香冷冷回答说:“我从前对你好,百般纵容,是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把场子找回来,你会爱我爱到情愿去死。我只是想不到这么快而已。可惜,我已经厌倦了。” 罗哲泪流满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夏飞飞一样的负心薄幸!你们共用一个男人,不觉得恶心吗?” 然而,无论他如何大喊大叫,捶胸顿足,夏飞飞和染香早已经肩并肩,走远了。 “厌倦了?”夏飞飞问。 染香点点头。 夏飞飞想起刚刚罗哲说的话,不由得问道:“新人是谁?” 染香微笑:“算是妹妹的旧人了呢。”见夏飞飞面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方笑道:“你放心。是赵逸。” “原来是他。”夏飞飞悄悄松了一口气,“姐姐好眼力。当初,我求他当我主夫,他都未肯应承……” 染香道:“他是真正有主见的人,勉强不得。我也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恭喜妹妹座下又添了一员大将。”一边说着,一边自豪的挺了挺胸脯。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夏飞飞道,“若是懂事,也就算了,若是不懂事,出去大吵大闹,恐给姐姐带来灾祸。” 染香微笑道:“妹妹放心。我这次是真正定下来了,再不会变。” 夏飞飞心中未置可否,前世里曾经有一度,这句话几乎成了染香的口头禅,可是,她仍然是如走马观花般的换着伴侣,终于犯了众怒。 “其实,旧人也有可爱之处。不如留下来,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想起来呢。”夏飞飞劝说道。 染香微微一笑:“我可没有这般财力,养着许多男人。再说,罗哲要跟随胡兴去婆娑世界了,我若想留,以他之心气,未必肯跟我。” “什么?婆娑世界?”夏飞飞闻言大惊失色。 染香自然知道她为什么吃惊:“是的,据说这件事情是胡兴的提议。他说原本看着我和罗哲如漆似胶,不忍打扰,决意一个人去,谁知道罗哲那小孩子骄纵蛮横,我早就有厌烦他之心了。” “可是,婆娑世界从来不留外人。”夏飞飞赶快说道。 染香摇了摇头:“看来,妹妹对婆娑世界知之甚多。可是,胡兴他们已经拿到荐书了。据说,荐书是苏越弄来的。妹妹的这个主夫,如此神通广大,真是羡煞旁人啊。”她的话音未落,只见夏飞飞铁青着脸,已经走远了。 胡兴的门前却立着两个灰衣灰袍的小禅修,挡住夏飞飞的去路。一问之下,却又是苏越的授意。夏飞飞忍无可忍,将那两个小禅修,一刀一个逼走之后,闯进胡兴的房间,一时之间不由得惊呆了。 这是夏飞飞第一次看到剃度之后的胡兴。他头皮铮亮,上面清清楚楚的烙着几点戒疤,周身上下的衣服灰扑扑的,丝毫不起眼,只有周身的气质,仍然冷清如初,宛如冰雪。 “让施主失望了。”胡兴看到夏飞飞惊讶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你曾说过,喜欢看见长发白衣的我,实在对不住,我教你失望了。”他眼神清澈平静,不起波澜。 “恭喜大师道行大进。”夏飞飞轻轻说道,转身就要退出房间。 胡兴反倒留住她:“何妨留下一起进餐?” 然后,熟悉而陌生的各种食物被重新摆上餐桌,夏飞飞恍恍惚惚间回到了荒月山寨中的时候。那个曾经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纯真少年,那些细心而饱含情意的饭菜,那些幸福的憧憬与被拒绝后的心碎…… “我……我很抱歉。若是盛世,你是包括我在内很多女人的最佳选择。可惜……”夏飞飞说道,她突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似乎任何的说辞,都是一种伪善。 “我知道。”然而,胡兴截住了她的话。他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下一步的计划,是带着大家一起去寻找一个新的界。我知道有一个很大的秘境,灵气充裕。林卓雅有一块界石,我们正好可以用那块界石打造出一个崭新的界来,到时候自己制定规则,自己定下秩序,让所有的人,都可以相对自由的生活。当然,是相对,不是绝对。”夏飞飞说。 这是她第一次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这也是她能给予别人的最高信任。 “留下来帮我吧,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夏飞飞言辞恳切的说,“你是一个禅修,素来慈悲为怀。而我的这项计划,可以让很多人受益,其中包括很多我们在百蛊界的旧识。我需要你,我们大家都需要你。” 然而胡兴却迟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 夏飞飞便恼怒起来,她紧紧盯住胡兴的脸:“是苏越吗?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你信不信我明天就休了他?” 胡兴冲着她微微一笑,指了指餐桌上的饭菜:“饭菜都要凉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吃寻常饭食。我希望有人陪着我。” 夏飞飞知道,婆娑世界中的一帮神人们吸风饮露,早就忘了七情六欲为何物,自然不会动用人间烟火。一念及此,她再也无法多说什么,和胡兴分宾主坐定,开始一同品尝这记忆中的美食。 然而,这种温馨而伤感的气氛却没能持续很久,因为苏越急急忙忙的闻讯赶来。 “为夫一觉醒来,知道娘子定然不甘寂寞,是以将诸侍君的房屋寻遍,却不防娘子居然到了此处。”苏越振振有辞的说道。 对于这样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不放的苏越,夏飞飞突然觉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脸皮厚,抗打击,对他自己够狠,无论怎么虐都不死心,反倒让夏飞飞有些束手无策。 “你——原来你已经能起床了啊,现在走路,是否有些发飘?我见你脸色,似乎不好的很,还是回床上躺着吧。”夏飞飞如此说道。 可是苏越却总有办法以同样下三滥的招数回击:“娘子昨夜太过热情,一夜十七郎,为夫一时招架不住也是正常的。你要我回床上躺着,是打算稍后再战吗?也罢,就依娘子。” 苏越在此胡搅蛮缠,夏飞飞自然没办法和胡兴好好说话,于是当一行人沿着苏越安排的路线折往婆娑世界的时候,分离的时刻便越来越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越终于要死了,大家开心吧?三章之内,取他性命!握拳! 第192章 苏越之死(二) 此后的几个月中,苏越独霸专房,风头比昔年风霁夜有过之而不及。 风霁夜只是冷笑着坐在房中用他那道侣共振之术召唤夏飞飞,苏越却敢直接冲到夏飞飞跟前,以各种理由,劝说夏飞飞跟他回去,尽管有的时候理由蠢的可笑,用心昭然若揭,夏飞飞竟然也肯买账。 沈墨和林卓雅他们起初是为了风霁夜及胡兴在梦境之中遭遇之事,决心联合起来给夏飞飞些脸色看看,苏越当时明明是一口答应的,却不料待夏飞飞回来之后,他临时倒戈,令众人计划功亏一篑。此后的争宠,起初是众侍君不屑为之,到了后来,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是不是又订下了什么契约?”私下无人之时,沈墨终于忍不住问林卓雅道。 林卓雅皱眉想了许久,摇了摇头:“不像。” 然而,苏越对夏飞飞的影响力却越来越大,对此,沈墨他们开始的时候虽然是无动于衷,然而到了夏飞飞听从苏越的建议,要洗去那面太阴战旗的时候,林卓雅却再也坐不住了。 “这样怕是不妥。”谢明自然会跳出来,为林卓雅出声,“太阴战旗,原本是百蛊界的界宝之一,也是妻主和林公子的定情信物,况且有无视金丹以下攻击的功效,据说战旗之中还藏着大秘密……” 夏飞飞点头微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已打定主意,为大家谋求一方净土。现在虽有方向,但无论如何,新界在成立的百年之初,为了得到各方势力的承认,势必硝烟不断,有许多硬仗要打。这期间应当有许多场合,我非得出面单挑不可。故而这些日子忙于双修,并非耽于男女情爱,是为了我们新界,急于增进实力的缘故。” 沈墨冷笑道:“可这和你听信苏越的话,硬要别出心裁的洗太阴战旗,又有什么关系?” 夏飞飞柔声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功法虽然经过数次晋阶,却始终不够尽善尽美。只有我功法晋阶至完美,在各大界势力面前,才有开口说话的实力。而太阴战旗上藏着的秘密,和功法有关。我们此时一路向西而行,婆娑世界入口处,有一口清泉,据说可以参破世间一切秘密,用泉水洗濯之后,可以洗去任何污秽,因此,我想试一试。” 林卓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可知若是战旗被毁,我便是林家不可饶恕的大罪人?是,我先前丢了百蛊界,可那非战之罪,我给你做了侍君,虽然有损林家声誉,相信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体谅,可是太阴战旗是百蛊界的界宝,你若毫不珍惜的毁去了,我……我将来有何面目,拿什么和林家人交待?” 夏飞飞面上显出温柔之意:“此时事关重大,我自然知道。只是,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林卓雅道:“你什么苦衷,我都不想听。你自有解语花,找他诉苦去好了。总之他神通广大,一定有不洗太阴战旗,就让你功法晋阶至完美的办法。” 他这一语既出,不光夏飞飞,连沈墨、谢明诸人都愣住了。林卓雅自跟了夏飞飞之后,在人前越发矜持,特别是月圆之夜花妖变身吓到夏飞飞之后,更加收敛。虽然众人皆知他不受宠,然而进退之间,气质温文,从不抱怨。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达对苏越的不满。 这种事情,夏飞飞自然不会告诉苏越。但是,解语花苏越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了消息,钻到林卓雅的房间里跟他叽叽咕咕了好久好久,等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眉开眼笑,互以兄弟相称,林卓雅随即便改变了态度,对洗太阴战旗之事全力赞成。 在号称能还原世间一切真实,参破世间任何秘密的泉水面前,太阴战旗上面沾染的鲜血、男子精气、泪痕、汗渍诸物被尽数洗去,单薄破烂的布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众人皆不认识的大字。 夏飞飞捧在手里,一筹莫展,苏越欲抢过来看时,那布片随即化为碎屑,风一吹纷纷扬扬都刮走了,天地之间茫茫然再也找不到踪迹。 “你看到了什么?”苏越一脸惋惜的问道。 夏飞飞想了许久,十分犹豫的开口说道:“若按照造字法则,最后的那两个字应该是炉鼎?” 苏越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长得像是吧?” 夏飞飞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就算长得像,又有什么不对的,难道象形文字不是世间最早的文字之一吗?” 苏越点点头,收敛了脸上笑意,说道:“我却看到了中间两个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近似于上古妖魔真名一般的文字。那两个字应该是灵修。” 夏飞飞喃喃说道:“灵修?蛮荒境之大,何处没有灵修?妖妖是,风霁夜是,楚阳是,胡兴是,林卓雅是,沈墨、苏澈、染香、罗哲、你我……” 苏越也禁不住皱眉道:“此间定有深意,此时你我还不能尽解。” 两人相视一笑,竟携手去了,夏飞飞的座驾宝车之上,又开始了微微的颤抖,两个人定然在其间做那双修之事,不言而喻。 林卓雅呆呆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知道为何,面上竟浮现出一种怜悯的神色。 谢明悄无声息的走近林卓雅,压低声音对他说:“公子,这几日炼器营的兄弟们偷偷告诉我,苏越除了缠住妻主不放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炼丹。你看他脚步虚浮,脸上泛青的样子,也该知道他练的定然是壮阳之物。用这种奇技淫巧去捕获妻主芳心,真真可恶。” “闭嘴!”林卓雅却严厉的回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等私心杂念?此时飞飞自知时间紧迫,在夜以继日的修炼,苏越既能从旁辅佐,自是他的一分苦心,你从旁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谢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我……我只是觉得公子委屈,为公子不平……” 林卓雅冷笑道:“子非鱼,焉知鱼非乐?此时此刻,无论是沈墨还是楚阳,都在潜心修炼,以助飞飞一臂之力,我亦在处理庶务,约束众人,你一向是聪明人,该怎么做,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何况,你以为我就不知道,苏越这些日子炼制的,只是寻常的丹药?” 几天之后,婆娑世界的入口终于到了,胡兴和罗哲两人向主人辞行,诸侍君都到了,只有夏飞飞和苏越两人未能前来,他们在忙着做些什么,不言而喻。面对这种情况,连一贯见惯大场面的林卓雅都不知道该如何遮掩修饰,因为,无论如何的遮掩修饰,都瞒不过胡兴。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杂役手中拿着两个沉甸甸的储物袋跑了过来,言道:“这时主君奉于两位禅师的。” 林卓雅代为接过,习惯性的问了一句:“飞飞可还说了什么?” 那一脸稚气的杂役便大声回答说:“据苏公子说,主君昨夜不知节制,修炼过度,现在腰肢酸软,着实起不得身。他所应承之事,尽在储物袋中,二位可打开验看。” 罗哲怕胡兴难过,冷哼一声说道:“哼,师兄,咱们走!姓苏的没安好心,这储物袋不要也罢。” 但是胡兴却面色平静的接过储物袋,从其中取出两封荐书来,将其余诸物尽数还给林卓雅,深施一礼,带着罗哲飘然而去。 雕花香车之上,夏飞飞问苏越道:“你的眼中钉、肉中刺走了,这下子你可消停了?” 苏越笑着说道:“你秉性风流,为我树敌无数。只怕我直到死,也消停不下来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了新的床第大战。在夏飞飞而言,自然是为了增进修为的正当修炼,然而苏越却难得的竭尽全力配合,着实让她又惊又喜。为了向她奉献更多的灵力,苏越哪怕是在交合之中,也不忘口舌之下含着增进灵力的丹药,实在是乖巧识趣。 两人战的昏天黑地,不知道用了多久时间,才听到外面有人禀报道:“林公子传来消息,说是罗哲手持苏公子给的荐书,顺利进入婆娑世界。胡兴却被婆娑世界高僧讥讽为六根不净,撕毁了他的荐书。” 夏飞飞闻言大惊,立刻推开苏越,披衣问道:“可曾知道原因?”谁料想鏖战过度,身体一时有些不适,一个摇晃,苏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苏越和夏飞飞四目相望,彼此皆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在他们看来,胡兴论资质,论修为,论心境,都比罗哲高出许多,若说六根不净,罗哲也曾失却元阳,何况,得到了再放下,原本就比从未得到更加可贵。为何最后婆娑世界却是收容罗哲,驱逐胡兴? 两人正在想着,外间那人已经大声禀告道:“程公子使人花钱问过,据说,是青玄山从中作梗。说是青玄山一位甚得掌门宠爱的弟子,和胡兴有仇,掌门人为了替爱徒出头,竟然用了大手笔,和婆娑世界谈妥条件,下了封.杀.令。” 作者有话要说:苏越的重要性,是在死之后才能慢慢被发掘出来的。 不过,他不是飞飞杀的,大家放心啦。 而且死亡是另外一个开始,对于苏越本人来说,是一种解脱和升华,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本文预计1月底2月初完结,大约还有十几章,希望大家能坚持到完结。结局里有很多对前文的解释和回顾,解释所有的疑团,阐述炉鼎道的本质。 另外,一女多男玄幻类反清复明文《清穿之复鼎》已发,该文女主身娇腰柔无黑点,求支持。亲们可以从右侧的作者推文进入。 第193章 苏越之死(三) 闻言,自然而言的朝苏越望去。只见苏越面上神色一片变幻,最后忍不住骂出声来,“阿澈这个笨蛋,” 夏飞飞笑道,“的确是笨蛋。原本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才是。想不到哥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要驱逐而后快的人,却因为弟弟的一意孤行,又回到了我身边。”忙向外面问道,“胡兴现在何处,” 苏越定了定神,突然笑着对夏飞飞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妥的。” 夏飞飞冷笑道:“你又知道了?” 苏越点了点头,走出车外。 婆娑世界入口处,胡兴双膝跪在青石板上,静默不语。这是一个禅修,向婆娑世界表示敬意的方式。据说有位禅修,未拿到婆娑世界的举荐书,自己跑到此处跪上九九八十一昼夜,婆娑世界认为其心性坚忍,收入门墙。然而—— “你在这里跪再久时间也是没有用的。”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胡兴抬头,看到苏越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面前,一阵风吹来,他甚至有些摇摇晃晃。然后,胡兴的目光在苏越颈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低下头去。苏越的颈上,赫然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吻痕,那是他和她欢爱的见证。 苏越自己也彷佛察觉到了一般,轻轻理了理衣服,却又装作不经意的将胸膛上的痕迹露了出来:“没办法,她总缠着我。让你见笑了哈。” “无妨。”胡兴声音清冷,隐隐如金石相击。 “你在这里跪再久时间,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有人嫉妒你,不想你好过。他们已经和婆娑世界达成协议了。看,号称清净无垢的婆娑世界,私下里也满是这种勾当,你又何必要来这里呢?”苏越说道。 胡兴淡淡问道:“不来这里,我该怎么办?” 苏越道:“留下来。” 胡兴难以置信的望了他一眼:“当初暗示要我离开的,也是你。” 苏越毫不羞愧的点了点头:“此一时彼一时。你放心,我都记得的。起初见你第一面,我就告诫你要忍耐。厌弃之地妖神殿中见你第二面,我说我可以带你寻找她。不错,后来我希望你离开,是因为不忍心你和那群侍君们一样难过,现在,我希望你回来。” 胡兴又沉默了一阵子:“可我已经是化神期的禅修。” 苏越道:“我知道。” 胡兴又问:“让我回来,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苏越便微笑:“我二人夫妻一体,你认为有区别吗?” 的确没什么区别。在胡兴归来后的日子里,他甚至连夏飞飞的面都没有见过,倒是经常看到苏越拖着一副纵欲过度、虚弱不堪的病体在四处发号施令。 “苏红依,你的无情剑道,练得怎么样了?”他微笑着问。 “沈墨,你这些日子进度很慢啊。”他拿出昔日沈墨是他剑童时候的斥责语气。 “林卓雅,你们这个战阵,能不能威力再大一些?”他平心静气的和林卓雅商量。 “程若谦,我欠你的贡献点,以及那些利滚利的利息,今天总算两清了,对吧?”他还完了自己的欠债。 “楚阳,好好保护飞飞啊。她需要你。”他如此殷勤叮嘱。 “谢明,不错啊,小伙子进步的很快。”他故作亲切的拍着谢明的肩膀。 最后,他走到了炼器营,向着赵逸大发雷霆:“炼器营的资源,一向是尽着你们用的。可是到了现在,你们才不过培养出一位炼器大师和一位高阶丹师,这怎么够用?难道你想让飞飞累死吗?” “若说有人想累死她,那个人定然是你。”染香冷不丁走到他面前,眼睛里满是挑衅之意,“这些日子里某人独霸专房,风头还嫌出的不够吗?你这么急急料理后事,是终于又搭上了新人,打算脚底抹油开溜了吗?” 苏越定定的望着染香,突然笑了起来:“我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吗?我倒差点忘记了,赵逸现在算是你的势力范围。本来,我还打算我走之后,由他接替主夫之位的。” 染香冷笑道:“休想挑拨离间我和妹妹的感情!你在外面搞的这些事情,真的以为她不知道吗?” 苏越很快就知道,夏飞飞其实一直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有一天,双修之后,他几乎被榨干了最后一滴剩余价值,疲倦得只想倒头睡下,夏飞飞却冷不丁开口问道:“你给我准备了几个高阶丹师?不够用怎么办?你玩腻我了,就想滚蛋了吗?” 苏越心神疲惫之至,只想打个哈哈将事情敷衍过去,她却不肯罢休,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又用手抓住他头发,冷冷在他耳边警告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嚣张的计划着,向全世界宣布说要离开我。我还没有玩腻你,你怎么能滚蛋?” 一边又冷笑着说:“你不行了是吧,要休息是吧?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前些日子领悟太阴战旗心法,颇有进境,正好拿你练练手。”她随即祭出“炉鼎”字诀,竟隔空强行将苏越的阳气和灵气摄出,直至苏越整个人变成包着皮的骷髅一般模样,修为也再次跌到练气初期,她才放过了他,大声喊着:“我玩腻你了,你赶快滚蛋吧!”看了看他,又烦躁的讲道:“你不走,我走,总可以了吧?” 然而到了第二天,苏越仍然微笑着出现在夏飞飞面前,丰神俊朗,一如往日,正是无数少女心中梦中情郎一般模样。夏飞飞惊疑不定的探看他修为,却发现他奇迹般的重新回到元婴期。 “我是来侍奉妻主的。”苏越轻声说道。 夏飞飞心中便有些发寒。 “怎么,你怕了?难得有人这么诚心诚意向你奉献啊。”苏越叹道。 夏飞飞怒向胆边生:“谁说我怕了?”一面再次祭起“炉鼎”字诀,又将苏越的阳气和灵气尽数吸走。 然而,一天后,站在夏飞飞面前的苏越,仍然是俊秀如玉的翩翩郎君,修为元婴期的剑修。 几次三番。夏飞飞面前的苏越,依然是旧时模样,而夏飞飞的修为,却在这反复不断的攫取之中,突飞猛进的提高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越便极其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引着她摸自己的胸膛:“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在这里面,有一颗时时刻刻想讨好你、永远爱你的心。” 夏飞飞“呸”的一声,将手甩开。然而苏越蛊惑般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你的‘炉鼎’字诀,已经用的很是纯熟了。要不要试试‘灵修’字诀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蕴藏着极上乘的双修之道。” 于是床榻之间,日夜贪欢。 “新界如果找到,你打算如何命名?”苏越有一天,突然问道。 夏飞飞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打算叫它桃花源。桃花源一般的生活,是当年江寒最喜欢的。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本人很喜欢这个名字。” 苏越眼睛里闪过一丝哀伤的神色:“为你而死的男人,你心里会始终记得的,对不对?” 夏飞飞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实话实说:“要看是什么人了。若是江寒,华光,叶晨他们,我自然记得。如果是风霁夜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么,我呢?”苏越冷不丁问道。 夏飞飞却十分牵强的刻意转移了话题。 “灵修”字诀主司双修,在享受无限欢愉的同时,彼此的修为双双攀升;“炉鼎”字诀主司攫取,夏飞飞每次默念咒语,苏越的阳气和灵气都会被她洗劫一空。 如此日复一日。 终于有一天,夏飞飞一言不发,抽身离开。苏越慌忙滚下床去,直接抱住她的腿。 夏飞飞低头看着他,见他是那么的卑微,简直低到了尘埃里去。 她心神禁不住一阵恍惚,她又想起前世里第一次见苏越的场景,那时的他,自信满满,算计惊人,外表的谦和掩不住骨子里的骄傲。 “滚开啊!”夏飞飞愤怒的叫道,“你都硬不起来了,难道还指望我留你过节吗?这两天,哪怕我用‘炉鼎’字诀,也吸不到你丝毫阳气和灵气了,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我给你留足了面子,包容至今,你为什么非要我当面打你脸?你鬓角都有白头发了,自己看不到吗?丑成这样,还这样下贱的勾引我,你不觉得丢脸吗?我觉得丢脸,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苏越素知夏飞飞贪图美色,因此一向对自己容貌颇为在意和自得。如今听她这么说,忙放开手,往虚空里一抓,变出一面小镜子来。他定睛望去,只见镜中的男子仍然是昔日风采,长发乌黑,哪里有白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苏越活着的最后一章。比预想进度要慢一些。不过明天他肯定会死的。他死了,所有的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第194章 苏越之死(四) 就在苏越揽镜自照的这一瞬间,夏飞飞早已经走到了门口。苏越想飞身过去拦住她,身形一个踉跄,竟扑了个嘴啃地,闹出好大的动静来。 夏飞飞听得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悲伤,嘴上却说道,“越来越丑了。我竟然睡过你,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惭愧。” 苏越却顾不上她的冷嘲热讽,只是反复的恳求道,“不要走,你不要走。我能行,我还有手和舌头……” 夏飞飞一愣,万万没料到苏越竟然有朝一日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她立即就反应过来,继而大怒,挥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若要寻欢作乐,老娘我身边什么时候缺过男人?若不是看你一向识趣,和你修炼得到的灵力比别人多,你以为我还会看你一眼吗?” 苏越脸露黯然之色:“我以为……我以为我待你这么好,你总会对我有所不同……” 夏飞飞冷笑道:“对我好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更何况,你在利用杜邀月的时候,待她不好吗?你在欺骗徐长易的时候,待她不好吗?可是一转眼你就能把她监.禁起来!你一路行来,踩着无数爱你的人的尸体,你难道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吗?” 苏越听到她旧话重提,脸色惨白,道:“飞飞,你不要总提徐长易。每次提起她,我的心就如刀割般难受,都是我不好,害了她,又没能救回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夏飞飞自言自语道:“对了,也不知道那只臭猫怎么样了?从前不懂得珍惜,现在想来,妖修才称得上真正的器大活好,他又天生热情,一片痴心……” 苏越道:“飞飞,你是醋了吗?可我不明白你有什么醋好吃?明明我为了你,放弃了救她……”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夏飞飞突然间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苏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北风凛冽,天空中飘着雪花。夏飞飞原本想去寻楚阳或者沈墨,却被堵在门外,动弹不得。就在离她不过三尺的地方,一个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房间里的人既然是苏越,房间外的人就定然是苏澈无疑了。这个简单的道理,夏飞飞向来明白。 所以夏飞飞冲着苏澈扬眉一笑:“有事找我?” 苏澈略带了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你若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他的表情甚是凝重,又暗暗藏着少年所特有的脆弱和忧伤。 夏飞飞沉默了片刻,就好像在掂量着他的话一样。然后,夏飞飞就笑了,她向着苏澈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就是认识了他。” 苏澈愣住了,他的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生气,还是天气太过寒冷。不过一个像他这样修为的灵修是无惧寒暑的,综上所述,更有可能是被气的。果然还是小孩子,比起苏越的老练和厚脸皮来,实在是差的远了。 苏澈城府虽然不及苏越,但却是冲动敢为的人物。他眼见用言语无法打动夏飞飞,竟骤起发难,动作粗暴的将夏飞飞重新推到房间里,冲着她吼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子。你这个人,从来不思感恩,我哥从前那么对你,现在他被你榨干了,你就要抛弃他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们就是赖定你了,你休想赶我们走。你不是嫌我哥不行了吗?我行啊,我有灵力,还有元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这几天陪着我哥,不要再说那些伤害他的话就行!” 苏澈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的腰带解开,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凄艳决绝之意,一时之间,夏飞飞也被镇住了。她呆呆的望着他除去身上长衫,露出既青涩又不失男子气概的胸膛。紧接着,苏澈扯去下裳,从亵裤中将某个蠢蠢欲动的东西掏了出来,挑衅似的望着夏飞飞。 夏飞飞待要细看时,苏越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将身子靠在她背后,更是用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不要看。求你,不要看。”苏越的声音很是微弱,但是里面的求恳之意,夏飞飞却无法装作听不出来。他的身子靠在她背后,竟然如纸片一样,轻飘飘的全然没有分量。 不知道为什么,夏飞飞一下子就心软了。尽管她推开苏越,是轻而易举可以办到的事情。 苏越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将蒙着眼睛的夏飞飞推到门边:“你不是想去找沈墨吗?或者,是楚阳?那就去吧。我和我弟弟,有些私密话要说。” 平生第一次,夏飞飞对苏越和苏澈两兄弟相处模式的好奇心,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她在离开的时候,偷偷摸摸扔下了一个回光法阵,然后,神神秘秘的叫上楚阳,两人一起观看着回光法阵传来的景象。 楚阳并没有看到香艳刺激的场面。等到他和夏飞飞一同偷窥的时候,苏澈早已经穿戴整齐了,兄弟两人又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什么为了我,其实,你是自己忍不住了而已。你师尊在时,说的好好的,半年为期。现在时间还没到,你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你知道我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心中的感受吗?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对吧?你以为那个人若是你,我就不会难过?你就不会被牵连?” “我真的是为你难过。你为她做到这般田地,换来了什么?她可对你说过一个谢字?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可有想过你的心情?你千方百计的取悦她,可她……” “够了,阿澈!别再说了,她陪我的时间够久了。她那么讨厌我,在心之幻境时候我早就知道了。我……努力过了,现在只不过差三天,其实,也没什么的。其实我也不希望自己丑陋的样子被她看到……” …… 夏飞飞躺在楚阳的怀里,一副快要睡熟的样子。楚阳却把她摇醒:“苏越就要死了,他的寿命只剩下三天,你知道吗?” 夏飞飞嗔道:“你真坏,就会扰人清梦。他死他的,关我们什么事情?” 楚阳道:“你没听他们说吗?苏越是为你死的。苏澈偷了八卦图,青玄山找上门来,苏越愿意以死谢罪,事情才暂时被压下了。” “是吗?可是那又关我什么事情?”夏飞飞装傻,其实,在她心中,隐隐约约想到另一种可能,只是,不好意思和楚阳直接说。 那一天夏飞飞在楚阳的床上度过。楚阳自然是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她。她又是高声尖叫,又是大笑大哭,淋漓尽致的很,然而楚阳的心头,隐隐约约的担忧始终挥之不去。 这三天里,苏澈就像影子一样缠住夏飞飞不放,来来回回说的话只有一句,就是求她去守着苏越,见她始终不肯应承,就恶狠狠的说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夏飞飞实在忙得很,哪里有工夫去管苏越。她要忙着带手下一起寻找秘境入口,忙着和沈墨一起练剑,忙着去炼器营里监督众人,忙着和程若谦核对账目,忙着和林卓雅讨论庶务,或者品茶听琴,忙着和众侍君一起双修,忙着和染香斗嘴,和苏红依辩论,忙着独坐在车中望着夕阳发呆……哪里有时间理一个病骨支离、没什么剩余价值的苏越? 三天时间可以过的很慢,也可以过的很快。第三天来临的时候,夏飞飞正在和沈墨用“灵修”字诀双修,正值难舍难分之际,两个消息同时传来,第一个是桃花源秘境的入口找到了,第二个则是苏越生命垂危弥留。 夏飞飞毫不犹豫的拉着沈墨的手,向桃花源的入口处急急奔过去,这是他们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精心策划、苦苦搜寻了许久的。林卓雅、楚阳、程若谦、染香等人都在现场,个个脸上满是喜色。 “我们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地方了!终于不用逃来逃去了!”不知道是谁率先大叫了一声,数千人齐齐狂呼起来,整个场面沸腾了。从百蛊界开始一路颠沛流离的一支队伍终于寻到了归宿,从二重天开始一路漂泊无依的一支队伍终于看到了真正的目标所在。那就是——重建自己的家园! “此处秘境,足以自立一界。此间风俗、秩序,当与外界截然不同。我欲命名为桃花源,诸君可有异议?”夏飞飞站在高处,持刀而立,一阵风吹来,吹动她长长的裙摆,既英姿飒爽,又秀色夺人。夕阳迎面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一层神圣的光。 “谨遵界主号令!”就在夏飞飞的脚下,近千人齐齐俯首。 等到这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夏飞飞才沉默的走进苏越的房间,看他早已冰冷的尸身。她诧异的发现,苏越的脸色和生前毫无差别,相貌仍然是那样丰神俊雅,气质不凡。他就如同受到诅咒陷入沉睡的王子一样,彷佛一个甜蜜的吻都能再次唤醒他。 作者有话要说:周财海之死用了三章,苏越之死用了四章。因为苏越比周财海重要的多。 第195章 真正的苏醒 “化了吧。”夏飞飞最后吩咐道。 “你说什么?”苏澈跳了起来。哪怕他通过苏越,无数次领教过这个女人的狠心无情,然而此时此刻,仍然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自己的哥哥苏越,什么时候那样全心全意、卑微殷切的对待过别人?苏越那么爱她,甚至不惜为她去死,她却狠心到不肯见他最后一面,看到他的遗体,更是这样冷漠无情! “他是真的死了。”夏飞飞说道,她的声音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死了的人,就算再相貌如生,也是死了。死了的人,这辈子就这样了,永远不可能活过来。逝者已矣,生者只能照顾好自己,为自己打算。所以,火化了他吧,这是你们无名剑宗的规矩,不是吗?他会很高兴自己的无名剑宗身份的。” 苏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的手高高的举起来,对准夏飞飞艳若桃李的面颊。在那一瞬间夏飞飞觉得他一定要打下去了,她甚至也做好了被他打的准备——若是被他打这么几下子,大家就两不相欠,其实也划算的很。 可是,就在苏澈的掌风堪堪触及夏飞飞的脸颊时,他突然停住了。 “我不会打你的。因为我爱你,和我哥一样爱着你。而你,无论对我哥做什么,他都不会怪你的。所以,我也一样。”苏澈毫无预兆的说道,他眼底交织的光,复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 尽管心中早有这种猜测,但是听到苏澈和盘托出的时候,夏飞飞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苏澈从记事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哥哥苏越的强烈的情绪波动,他的喜怒哀乐,欢爱厌恶,他舌尖品尝到的味道,他鼻端嗅到的芬芳,他无意或有意触摸到的坚硬和柔软……小时候的苏澈,一直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直到那天,徐长易面色凝重的告诉他,并非如此。 那个时候苏澈并不感觉到焦虑。他是真心实意的崇拜比他打五岁的兄长。苏越容貌俊俏,嘴巴又甜,人见人爱,天赋好,剑术高,筑基、凝脉的速度,据说连天资最为出众的徐长易,当年也望尘莫及。所以苏澈一向以能和哥哥单方面同感为傲,他心甘情愿当他的小跟班。 直到苏澈的修为超过苏越,直到苏越卡在金丹顶峰,停滞不前,直到苏越为了突破瓶颈,异想天开,试遍了各种方法,言之凿凿说自己要经历情劫,开始四处搜寻春宫图,甚至跑到青楼之中观摩,苏澈终于受不了了。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他开始向着苏越大吵大闹,“我正在修炼,这样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然而苏越只是笑嘻嘻的不当一回事:“只是看看而已,还没有亲身上阵呢。就这你就撑不住了?”见苏澈黑着一张脸,才笑着拍拍他的肩:“我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 从此苏澈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他开始忧心忡忡苏越寻到双修道侣以后,自己的尴尬境地。为了同感之事,他同苏越吵了无数次嘴,打了无数次架,最终仍然想不出一个妥善解决的方案。 “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呢。”他曾经自欺欺人的想过。 后来苏越见到了夏飞飞。他对她的好奇,轻视,试探,恼怒……种种情绪苏澈尽数知晓,他也没当一回事。 然而自东明照影壁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比预料中的更加糟糕!那么骄傲的苏越,竟然会毫无头脑的爱上了那个劣迹斑斑的女人!那个和许多男子纠缠不清的女人!那种难以掩饰的爱意以一种拙劣的形式表达出来,却并不被当事人所接受,那时的苏澈,简直窘的恨不得帮苏越找一个洞钻下去了。 此后,夏飞飞更是用卑劣的手法,半骗半诱的取走了苏越的元阳和修为,随后不辞而别。那个时候苏澈简直要疯掉了,却因为苏越的拖累,渐渐的爱恨彻骨,无法自拔。 后来苏越说要去厌弃之地中寻找什么轮回造化丹,苏澈明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却自欺欺人的相信了。从此苏澈就开始处于生不如死的水深火热中。苏越受到的虐待和折磨,他完全能够感同身受;而苏越可以名正言顺陪伴在某人的身边,他却只有通过苏越间接的看着那个女人。喜悦和满足的感觉毕竟没有受到的伤害痛苦更为强烈,因此苏澈如隔靴搔痒,更加难耐,他甚至怀疑,是苏越那个混蛋暗中屏蔽了一些感觉,虽然这点,苏越极力矢口否认。 整整五年里,一向被青玄门视为天才的苏澈的修为一直没有寸进,这点令青玄门的掌门和太上掌门焦躁不已。直到苏澈带着八卦图偷偷跑路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弟子陷入苦恋之中。而这种苦恋,传出去是会让所有人面上无光的。太上掌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夏飞飞,永绝后患! 可是,他被苏越说服了。苏越告诉他:“阿澈只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你若杀了那个女人,他心中从未得到,会成为执念;你若放过那个女人,任由他爱,他没多久就会大彻大悟,反而撂开了手。” “其实,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苏越向着太上掌门说,“杀了她,我和别人好,阿澈也会一样难受。所以,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我死就可以了。” 太上掌门眯着眼睛看他:“我青玄山向来是名门正派,你要苏澈从此担上弑兄的罪名吗?” 苏越摇头:“是我自己活腻了。你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会服下天下最毒的毒药,半年后毒发,必死无疑。任什么人也会说,是我自己看不开,和阿澈没有关系。” “至于阿澈。半年以后,你要他来找那个女人,由着他们相处。我向你保证,少则三五日,多则三五年,阿澈必然迷途知返,毫无损失。”苏越诚恳的说道。 “毒药会不会很痛?会不会牵扯到苏澈?” “不会的。我保证。” 同感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杀了总会莫名其妙将感觉传给自己的人。其实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的很。而苏越主动提出来,和别人毫无干系,所有人的双手都不会沾染血腥,实在是皆大欢喜。 “所以,他是为了你我而死。”苏澈流着眼泪说道,他想抓住夏飞飞的手,却被她轻轻巧巧避开了,“他临死之前,托我问你一句话,从过去到现在,你可有真正爱过他?”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夏飞飞不悦说道,想就此离开,苏澈却拦在门口,怎么也不肯放她走。 “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我答应了他,要你在他遗体前,明明白白的说出。你不说,我就不会放你走!”苏澈泪流满面。 夏飞飞和他相持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净问一些无足轻重的问题。我爱过的,当然爱过的。这下子,你满意了?”说罢,一把推开听了她的话正在发楞的苏澈,举步走出。 苏澈原本还想追问夏飞飞,她说的话是真是假。然而,很快他就顾不上了。 夏飞飞踏出门的那一霎那,整个天地开始摇晃起来。光线都像在一瞬间被未知吞噬了一样,陷入了极致的黑暗之中。紧接着,有冰凉而粘稠的东西从天空之中倾注而下,冷冰冰的砸在夏飞飞的额头上。那是毒水!能够腐蚀修者肌肤的毒水! 夏飞飞惨叫一声,额头已然被毒水腐蚀。她慌忙退回屋子里,却发现屋子里也不太平。原本是以金刚砂、云英石等物炼制而成的房舍,居然也在这阵地动山摇中有了分崩离析的征兆,细小的沙砾和大块的石头纷纷落了下来。 黑暗之中,夏飞飞听风辨位,四下躲避,然而耳边各种异响不断干扰,躲避也显得艰难无比。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合身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她。 “别怕。”黑暗里,传来苏澈的声音,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青涩和慌乱。然后,他闷哼一声,显然是身体的某个部位被大石块砸中。但他却没有松开夏飞飞,仍旧为她挡着那些沙砾石头。和苏越相比,他实在不懂得如何讨好女人,所以他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他的爱意。 夏飞飞轻轻一笑,拉着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寻到一个较为安全的角落,蹲下来了。 “这些机关屋都是我带着炼器营亲手炼制的,行路时可变成大车,夜间安营扎寨时候变成房屋,结实无比,甚至可抵御金丹期修者的全力一击。外面天上的毒水,太过厉害,我们不如躲在此处,就算是破屋子,也总比没有的好。”夏飞飞在苏澈耳边轻声说道。 “是!”这是夏飞飞第一次好言好语和苏澈说话,把他当做自己人一般看待,苏澈的胸腔之中,有一股热流在涌动,那股酸涩和淡淡的幸福感几乎都要喷薄而出了。他甚至觉得,就算下一刻要他去死,他也觉得毫无遗憾了。 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一道粗大的光柱突然划破黑暗,降临至这间小屋之中。 光柱照耀下,砂石堆里,苏越早已冰冷的身体突然间动了动,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目光里竟没有丝毫温度!他轻轻一动,埋住他身体的砂石便纷纷向两侧滑落。他随即站起身来,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苏越往前走了几步,贯穿天地的光柱随着他的行走而悄悄挪移。他的目光终于落到小屋的一角,那个狭小的角落里,一对狼狈的男女抱在一起,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我醒了,所以你们也别睡了。蝼蚁们。”他冷冷说道,轻轻用手一指,一道金光击中了夏飞飞,她痛苦的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第196章 新界百年·记忆空白 对于蛮荒境的所有人来说,那段漫长难熬的黑暗,是他们神魂深处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在黑暗之中,无数人因为天空的毒水、陨石、地上突然喷薄而出的岩浆、荒野中肆虐的暴风雪而丧生,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界因为离奇的原因神秘崩溃,从前的繁华盛景瞬间血流成河,终成一片死寂。 此事导致整个蛮荒境元气大伤,各势力高手折损过半。史称“暗夜之殇”。 在“暗夜之殇”事件后,各势力忙于灾后重建,而一个叫做“桃花源”的小界便趁机发展起来,数十年来,生机勃勃,竟成为许多人向往进入的地方。 听说桃花源的灵修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修为不凡;听说桃花源里炼器、炼丹、阵法、战阵诸术都有不凡之处;听说桃花源里灵气浓郁,竟能和昆仑仙境、婆娑世界等并驾齐驱;听说桃花源是一个处处有奇遇,遍地是灵石、树上结着千年碧桃,地里长着万年人参的好地方…… 因为传闻的关系,许多有名的盗贼匪类都对桃花源垂涎三尺,打算从中分得一杯羹;因为对新势力天生的排挤心理,无数好容易从浩劫中恢复了元气的大小势力都磨刀霍霍,想给桃花源中人一个下马威。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到不久后的桃花源鉴宝大会上,而按照天地法则,这次的鉴宝大会,桃花源所展示的宝物只有一样,那就是界宝。 在界石初立,新界成立的头一百年中,新界处于天地法则的保护之中。在一百年满的时候,新界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成界宝,而与此同时,天地法则的保护随即撤去。这一时刻的界无疑是最脆弱的时刻,无数战争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发。 而对于毫无野心的芸芸众生来说,新界的各种捕风捉影的八卦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譬如说,那个传说中美貌和实力并重、名气值和冷霜枫、明月心不相上下的桃花源界主夏飞飞,又譬如说,那个传说中从百蛊界开始就拜倒在夏飞飞裙下的界主正夫林卓雅,以及围绕在夏飞飞身旁的那些美男之间的争风吃醋,情感纠葛…… 一时之间,连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都能如数家珍、信誓旦旦的说出桃花源界主的感情史:最锋利的剑沈墨、最能赚钱的财政总管程若谦、以及那个总在沉睡中、但是据说被唤醒后足以毁天灭地的九尾灵猫姬小白…… 传闻自然只是传闻。桃花源的泥土虽然肥沃,却也长不出千年碧桃和万年人参来;灵气固然浓郁,却也有资质平平的人始终不能突破金丹期;程若谦再能赚钱,宝库中的灵石也不可能铺满桃花源的每一寸土地;沈墨的剑再锋利,遇到夏飞飞的时候也只能春风化雨…… 激情之后,无限满足,却又无限空虚,好像只有在被充满和被紧紧拥抱的时候,才能什么都不去想,忘情和专注的欢.愉。 沈墨像往常一样,将夏飞飞抱得很紧很紧,甚至他都担心她会喘不过气来了。然而她就那样将头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前,一副很满足的样子,面上带了些慵懒和倦怠,还带了些迷茫的水汽。 每当这个时候,沈墨的心中就会忍不住隐隐作痛。而这次他终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还想着苏越?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他了?” 夏飞飞很镇定的回了他一个笑容,一脸茫然的问道:“苏越?苏越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这个人了?” 沈墨的笑容里隐隐约约有几分苦涩:“飞飞,别骗自己了。你的修为甚至比我还高,我都记得的东西,你没道理不记得的。更何况,那是苏越。” 自“暗夜之殇”以后,蛮荒境人们的脑子里便隐隐约约少了些记忆。就仿佛大片大片连续的色彩突然间中间出现一片空白,这片空白是那么触目惊心,彷佛被人凭空挖掉一块那样,但是当所有人的记忆中都显示这片空白是最初就存在的,亘古如是,天荒地老那般,渐渐的,怀疑的声音也就低下去了。 蛮荒境中的许多灵修,无论是妖魔或者人修,都已经忘记了二重天沦陷的起因;哪怕是无名剑宗出身的人,在提及宗门的时候,也总想不起苏越的名字,就彷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尽管,他是那么的重要,曾经是宗门里的司刑人和唯一的高阶丹师,然而无名剑宗的人在提及这段历史的时候,总能无意识中将苏越的印象模糊遗忘,而丝毫不觉得违和。 修为越低的人,记忆缺失和模糊的越多。是以桃花源中人纷纷认定,自林卓雅逃出百蛊界,到逍遥窟投奔夏飞飞后,他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夏飞飞的主夫。两人恩爱甚笃,且林卓雅行为大度,对界主收沈墨、纳楚阳等一系列的行为都赞成的很,后宅之中,其乐融融,虽有争风,也不过是小醋怡情。 还记得苏越这个人的,桃花源之中,不超过十个。而沈墨作为返虚后期的修为,自然是其中之一。剩下的几个人则分别是苏澈、楚阳、胡兴、苏红依、染香、林卓雅。至于夏飞飞,她的修为在几乎无节制的采补之下,已经进入了大乘期,更何况是苏越,她自然没有遗忘的道理。 事实上,据苏澈说,夏飞飞才是见到苏越的最后一人。此后苏越的遗体在浩劫之中神秘失踪,夏飞飞的额头上也不知道被谁烙上了一个丑陋的疤痕。 事后,苏澈曾经发疯般的询问苏越遗体的去向,几乎都要怀疑是夏飞飞偷偷背着他将遗体火化了,然而一向受不得委屈的夏飞飞面对着歇斯底里一般的苏澈,竟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至于那个难看的疤痕,是夏飞飞更加讳莫如深的事情。她为此开始梳起了刘海,掩饰那个疤痕的存在,她还曾经异想天开,要楚阳用手掌的魔火将那个疤痕融掉,但这么危险的事情自然是被楚阳拒绝了,任她怎么威逼利诱都没有用。 而沈墨更不明白的是夏飞飞对待苏澈的态度。苏澈在“暗夜之殇”以后,很沉默的留在桃花源中修炼,哪怕是青玄山来人叫他回去,他也不肯应承。所有的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思,甚至不得不大度的正室夫君林卓雅还很是贤惠的给他创造了几次机会,结果,他直到一百年后的今天,还是元阳未失。 若是姬小白这种性子单纯的笨猫醒过来,定然会沾沾自喜于自己少了一个争宠的对手,但是心思缜密的林卓雅,却从这一不寻常的事件中论证出一个结论:夏飞飞对苏越是真爱。 因为是真爱,所以不愿意提起他;因为是真爱,所以不愿意把和他长得相像的苏澈当做替身。因为,那样是对真爱的一种亵渎。 “我当年还在百蛊界当王孙公子时,做过同样的事情。”林卓雅淡淡说道。在场诸人在感念林卓雅对夏飞飞痴情之余,心中又开始深深的担忧:她若总活在过去里,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的他们,自然想不到,夏飞飞之所以不去碰苏澈,不去提苏越,是因为那个人高不可攀,真正不可碰,不可说。她生怕不小心碰了苏澈,反倒惹恼了他,降下灾祸来。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身为花妖的林卓雅最为痛苦的时候。尽管随着一次次的进阶,他的妖身不复从前的丑陋惊悚,然而月圆之夜的变身,始终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尤其是对自视甚高、喜欢孤芳自赏的他来说。 当身体自腰以下的部分渐渐变成无数如同树根一样的枝蔓分叉,当每一个枝蔓都生出像蛇一般冰冷的鳞片的时候,他满脸厌弃的捂住自己的脸,心中祈祷这样的丑陋早点离自己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谢明惊慌的声音传来:“公子!她来看你了!” 每次夏飞飞过来林卓雅都恨不得倒履相迎,然而,这个每次却绝对不包含月圆之夜。 “快拦住她!”林卓雅惊慌的说道。 但是谢明的声音却更显得惊慌失措:“拦不住,她闯进来了!” 夏飞飞破门而入的时候,林卓雅正惊慌的跳上床去,想拿云锦被遮住自己的□,然而那些如毒蛇般无意识乱动的枝蔓却不服他管教,从云锦被中探出头来。 “别挡了,我都看见了。”夏飞飞的声音传了过来,林卓雅满心的不是滋味。 “来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林卓雅强行镇定了心神,装作淡然的样子,“怎么?又和沈墨闹翻了?怎么不去找楚阳?” 夏飞飞看到那些像毒蛇一样游走的枝蔓,心中仍然有些不舒服,但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当年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亲近林卓雅的她了,连苏越她都那般折辱过了,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吗? “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的。”夏飞飞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有一刻钟,花妖变身就要结束了。算起来,你这一个多月来忙于备战,于敦伦之礼方面,未免有所疏忽……” 林卓雅讶然望着她,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当然,你若觉得太过疲累,我们只弹琴聊天,也是可以的。”夏飞飞垂首说道,神情宛如林卓雅在荒月山寨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毕竟,三日后各方势力都要来我们桃花源中做客了,要想好好招待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第197章 天下第一至宝 三日之后,高朋满座,胜友如云,这是一个桃花源中人既兴奋又忙碌、既期待又担忧的大日子。 桃花源在与世隔绝、活在传说里近百年之后,终于向外界人展示了它的真面目。林卓雅他们心中都明白的很,当界宝出世、打败了众势力对界宝、界石的争夺之后,桃花源才能被世人所承认,成为一个真正的界,从此享受界的地位和话语权。所以无论他们心中多不情愿这片净土被外人踏足,也必须坦然迎接所有人好奇窥探的目光,所有势力恶意满满的侵犯。 林卓雅在百蛊界时候也曾跟随父亲理事,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有些忙不过来了。华殿高堂之中无数宾客等待着他接待安排,桃花源外还有许多势力等待着引领接入。而他要带领手下人做的,自然不是将一群客人毫无甄选的迎接进来那么简单,这和开门揖盗有什么两样? 他和他的手下人必须分清楚客人的身份、来意、随从:有的人满怀恶意而来,但是身份高贵,是一界之主或者一派掌门,开罪不得,只能迎入,另派精干之人在旁服侍,以防其骤然发难;有的人诸多借口,带来随从过多,便要巧用外交辞令,想方设法,限制其入界人数;有的人行事阴毒,来势汹汹,便要不显山不露水的揭破敌人来意,然后先礼后兵,将这些人交给谢不屈……种种细微之处,难以细述。 这些事情,夏飞飞虽然明白,但是实际做起来,未必能有林卓雅做的更好。而且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譬如说特地赶来的界主和掌门人,都非得她亲自出面接待不可,哪里忙得过来?也幸亏林卓雅是她主夫,身份堪堪相当,倒是为她分去了好多烦恼。 林卓雅正忙得两眼发直,觉得都有些笑僵了,突然间,谢明面色凝重赶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林卓雅的脸色便变了:“当真?”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然而谢明又怎敢在这种时候谎报军情?林卓雅刚抬起头来,就看到八名身披轻纱,身穿宫装的美貌少女提着灯笼鱼贯而入。而在她们的身后,一座用沉香木雕成的步辇之上,一名英俊的红衣男子和一个衣饰华贵的美妇人并肩坐着,那红衣男子,赫然就是风霁夜的模样。 步辇缓缓驶到林卓雅面前,停了下来。旁边为首的两名轻纱少女娇声说道:“妖神殿明月心携道侣风霁夜驾到!” 林卓雅和谢明正在惊疑不定间,就看见风霁夜挽着那美妇人的手走下步辇,挑衅似的向他们笑道:“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那美妇人便是名满天下的妖神殿明月心了。妖神殿掌控妖界三十余界,属妖魔界三巨头之一,传说明月心眼光极为挑剔,后宫美男无数,不知为何风霁夜竟然能够入她法眼,成为她的道侣。 要知道,道侣二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只要举行过双修大典,哪怕以前和别人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哪怕是彼此生了孩子,有了血缘牵绊,也可一笔勾销。风霁夜既然成为明月心的道侣,难道明月心竟然为他,散尽后宫了吗? “她呢?”风霁夜冷哼一声,问道。 林卓雅更觉得诧异。他自然知道风霁夜问的是夏飞飞,可是,一边牵着现任道侣的手,一边问前任情人的近况,更何况现任道侣是以嚣张跋扈、权倾天下著称的明月心,这样真的合适吗?还是,明月心已经宠风霁夜宠到没边没际的地步了? 林卓雅正在踌躇间,明月心却彷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竟然温言笑道:“林公子莫要惊慌,我和你家妻主神交已久,小夜和她的一段从未瞒过我。我今日前来,就是想看看,是何等美貌温柔的女子,能让他念念不忘至今?” 林卓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正在这时,风霁夜已经抢着说道:“美貌自然是没有的,温柔也谈不上。也不过是我年少无知,一时冲动罢了。是我不懂事,你就不要怪我了吧。”说罢和明月心双目凝望,含情脉脉,双手握在一起,毫不顾忌旁边观者甚众。 林卓雅看到这幅情况,心中却松了一口气,笑道:“贤伉俪好生恩爱,果真是神仙眷侣。” 于是这一页就暂时被揭过去了,当夜所有宾客齐聚界神殿,看着如何生成界宝。只见从界石里慢慢生出一颗种子,落在界神殿的泥土里,瞬间便生根发芽,抽枝,生成一棵绿色的小树苗。 “这是什么?”在场的人不免窃窃私语,就连夏飞飞看到这棵树,都不免有些惊慌。众所周知,界宝的属性全凭随机福缘,若是有个强力的界宝,对一个界来说,自然有莫大的益处。 夏飞飞举步上前,向树苗的根部不断投入灵石,树苗一点一点的长大,长高,直到冲破界宝殿的屋顶,仍然没有势竭的征兆。 夏飞飞手中的灵石不断向树苗落去,在场的众宾客除了明月心外,渐渐都露出了又羡又妒的神情。他们当然知道,界宝成长所需要的灵石越多,成型后的威力越大,但夏飞飞投入的灵石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个普通的界一年的总收入。这样的灵石储备量,足以显示桃花源的富庶! 而明月心神情凝重,却盯着那颗绿色的树,冥思苦想。她乃堂堂妖神殿之主,之所以肯降尊纡贵来参加桃花源的鉴宝大会,自然不是为了给夏飞飞捧场来的。她忌惮的是这个在暗夜之殇中无声无息崛起的界本身。 桃花源的富庶,是风霁夜早就向她描述过的事情。她起初以为是风霁夜想要借自己之手报复前情人的夸大之语,想不到竟然是真的,但她妖神殿财大气粗,这些灵石倒也拿得出来。 只是,用了这么多灵石孕育,竟还未成熟的界宝,威力之大,可想而知。作为万妖殿之主,她连带着对桃花源的态度,也慎重了起来。 夏飞飞不住往树苗根部投入灵石,终于一抓之下,扑了个空,这才知道空间手镯里的灵石都被用光了。连她自己,也有几分惊诧。要知道这个空间手镯里的灵石已经是桃花源一年来的收入,以桃花源之富庶,程若谦之能干,这灵石的总数目可想而知。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夏飞飞的动作凝滞,旁边人自然立即看了出来,心中纷纷安慰自己道:她用的灵石虽然多,可是若是自己倾界之力,未必不能凑到。正在这样想时,程若谦就上前一步,又递给了夏飞飞一只空间手镯。 这无疑是程若谦觉得最幸福的时刻。他修炼天赋平平,喜欢经商,这种不务正业一直以来不被人看好,甚至连最宠他的姐姐程素心,也对此颇有微词。然而在此时,夏飞飞淡淡的一笑,投给他一个嘉许的目光,程若谦就知道这些日子里的全部努力和付出都得到了肯定,心中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说。 在又换过一只空间手镯以后,夏飞飞便不再往树苗根部投灵石了。众人皆以为桃花源的灵石库存都消耗殆尽,唯有程若谦知道,是夏飞飞刻意藏拙。他兴奋之余,也明白了夏飞飞的思路:若是再往里面投入灵石,不但是一种炫富行为,而且强力的界宝本身,也会为桃花源招来灾祸。 而此时,那棵绿色的树苗早已长成了需要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高度堪堪将至数百丈,声势甚是骇人。 明月心微笑道:“不知这棵树怎么称呼?” 便有人眯起眼睛去看那大树上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如意树。紧接着,便有人开始吵吵嚷嚷:“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如意树!” 夏飞飞的脸色立即变了。 在蛮荒境中一直有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说天下第一至宝是如意树。此树以吞噬晶石为生,待长势刺破云霄之时,便可借此操纵全天下人的想法,手握如意树时,让人生,让人死,让人屈服求饶,让人骨肉相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如果是如意树的话,如果真的是如意树的话,怕是要引来普天之下所有强者的争夺,连昆仑仙境和婆娑世界中那些老怪物也定然会出手。桃花源这帮人马,固然能应付三重天的普通势力,可是和昆仑仙境正面扛上,实在是以卵击石,绝无胜算。 “诸位怕是看错了,这哪里是如意树?”夏飞飞连忙笑着掩饰道,“更何况如意树也不过是个传说,听闻如意树顶端亭亭如盖,枝头的花朵都带有炫目迷人的光晕,哪里是这副模样啊?” 明月心看了夏飞飞一眼,突然也笑着开口说道:“正是如此。大家恐怕都看错了吧。” 在场诸人中,明月心的权威自然无人可及,况且略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她和夏飞飞是敌非友,想一想也就相信了。 当天桃花源鉴宝大会,在平静中收场。而守在外围的沈墨、苏红依、谢不屈等人,也不过是同几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搅局的小盗贼团战斗,轻松得很,毫发无伤。 然而,这样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惊涛骇浪。当天夜里,夏飞飞就向一界之人秘密发出了警戒令,宣布全界处于非常战斗状态。 当夜,妖魔一只奇兵便袭击了桃花源,幸的桃花源财大气粗,以符阵结成堡垒,才勉强守住了。 而后,明月心白衣胜雪,风霁夜红衣烈烈,两人齐齐出现在界宝殿。 他们的目的简单清晰,就是要将桃花源彻底摧毁,取走如意树! 明月心肯白天在众人面前掩饰,那是因为她不想太多人和她竞争而已。她早在看到“如意树”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认定,那就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至宝如意树!虽然因为投入灵石数量不够,如意树未能成熟,所以和传闻中的形状不大相符,但是她妖神殿是什么地方?难道还缺灵石吗? 夏飞飞、沈墨等人齐齐在暗中现身,将明月心和风霁夜包围起来。 “恭候多时了。”夏飞飞微笑着说道,“说起来,还要多谢殿主盛情,替我压下风声。” 明月心势单力孤,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她笑道:“难道你以为我敢和风霁夜两个人来,就没料到你会在此埋伏吗?” 风霁夜接口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方属上乘。飞飞,你放弃吧。你争不过我的。你觉得为什么明月心会选择我当道侣?因为她只有通过我,才能召唤出妖魔的守护神。” 第198章 天神降临 明月心看着夏飞飞,傲然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愿意接手这个你用过的男人,还奉他为道侣,不是因为我有多爱他,只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他和你同床同枕那么多年,都没有告诉你的。” “当然,”明月心看了看风霁夜,笑着接口说道,“这个男人用起来很不错,想来多亏了你的调.教。多谢了。” “堂堂明月心,怎么会随随便便捡起夏飞飞扔掉的东西呢?”明月心眼睛里透出一丝嘲讽的光,“除非那件东西尚有相当高的价值,根本就不该被丢掉。这本来是很简单的道理,我以为你应该懂,可惜,你被某个男人迷昏了头。” 夏飞飞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奇怪。对你有价值的东西,对我就一定有价值吗?他可以召唤出妖魔的守护神,又和我什么关系?我难道是妖魔吗?召唤出的神会守护我吗?” “本来是会的,因为你修炼的功法。只可惜,现在你没这种机会了。”风霁夜恨恨说道。 夏飞飞却不去理会他,只是把眼睛望向明月心:“原本我以为你高不可攀,传闻中有人把我和你还有冷霜枫三人并列,我总觉得心中有愧。可是听了你这一席话,我才知道,你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高明。” 明月心笑道:“是吗?所以你以为你自己最高明?”她虽然在笑,但是笑容里带着怜悯,看着夏飞飞就如同看着一个狂妄自大的死人一般。狂妄自大的人,最后只有一条死路,不是吗?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一个真正高明的人,是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他的高明的。无论他选择什么,放弃什么,得到什么,得不到什么,他都不会去和别人攀比。因为,他足够自信。” 明月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夏飞飞的意思。 “你和我解释了一大堆你为什么会要风霁夜,这说明你很在意别人的眼光。换言之,也就是不够自信。”夏飞飞说道,“一个过分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往往活的很累,会瞻前顾后,有很多本来不必有的烦恼。这样的人,纵使天纵奇才,在我看来,也难以窥得大道。” 明月心在妖魔界纵横了几千年,见过她的人无不对她交口称赞,心存敬仰,她几时听过别人的批评?更何况在她眼中,夏飞飞只不过是才活了几百年的小丫头而已。她怎么敢这样说她?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明月心冷冷说道:“多说无益,比过方知。夏飞飞,听闻你这些年来巧取豪夺,采补了不少炉鼎,修为进境迅速,现在也踏入大乘期。不知道你敢不敢和我比斗一番?” 染香原本和沈墨等人一起在旁,听了明月心的话便忍不住笑道:“比什么?比男人吗?她扔掉的男人,你还当做宝贝一般,这还有的比吗?” 染香只道她这充满嘲讽的话语说出,明月心必然大怒。想不到明月心脸色不变,只是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众妙门门下,也只知道比勾引男人的本事了。每日里搔首弄姿,故作柔弱,纵使引来男人怜惜,但,那有用吗?真要到了危险时候,愿意为你而死的男人又有几个?纵使有一两个傻瓜愿意当你的替死鬼,你说不定心中还笑话他们呢。感情这东西,哪怕不是骗来的,又能天长地久吗?天地的法则,适者生存而已,不比修为,还能比什么?其他的都是假的!” 随着她这一番话,她整个人已经轻飘飘浮到半空中,一双眼睛挑衅似的看着夏飞飞。 众人不由自主的望向夏飞飞,却看她轻轻抽出自己的碎梦刀,向着众人一笑,也向空中飞了过去。她固然比明月心修炼的时间少了些,但是论吃过的苦,论付出的辛苦,论道心,她可没有比她弱了半分!她为什么不敢比! 地上的所有人齐齐向天空中望去。这是蛮荒境两个有着不同经历的传奇女子之间的对决,这是名满天下的前辈和声名鹊起的新人之间的较量。这一战关乎明月心的信誉,关乎桃花源的前途,他们怎么能不关心? 明月心的武器是一条长长的丝带,丝带无形无质,美丽缥缈,就如同冷清夜空中的明月,舞动之时洒下无数清辉,每一道清辉中,都藏着无数的变化;夏飞飞的武器是一把长刀,长刀锋利坚硬,却如同最璀璨的梦境,挥舞之时,洒下一片五光十色的幻影,每一道幻影里,都藏着无数的杀机。她们的身子浮在空中,面带笑容,遥遥相望,宛如飘飘欲仙的九天仙女,她们的武器却纠缠在一起,你攻我守,转瞬之间,数十招已经过去,依然不分胜负。 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火光冲天,有厮杀声传来,林卓雅看了风霁夜一眼,见风霁夜回给他一个邪邪的微笑,便知道是妖魔设下的奇兵。“苏红依。”他立即吩咐道。苏红依便点了点头,一声不响的出去了。不过片刻,厮杀声突然变大,随即便沉默了下来。 紧接着,地面上有沙沙声传来,几个魔族从地面跳了出来。沈墨二话不说,仗剑迎了上去。 …… 这是一场激烈的生死之搏。风霁夜望了望半空中犹自打斗不休的明月心和夏飞飞,又看了看地上纠缠在一处的几道人影,突然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容,偷偷躲在一个角落里,开始召唤神灵…… 夏飞飞正在全神贯注的和明月心相斗,全神贯注,竭力施为,突然间体内灵力一滞,竟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被暗算了吗?她抹去嘴角的血丝,爬了下来,赫然发现,在她不远处,躺着同样身受重伤的明月心。 “你……好……卑鄙……”明月心断断续续说着。 夏飞飞更加迷惑了。暗算她的人,她以为是明月心派来的;而暗算明月心的人,又是谁呢?难道有人在旁坐收渔利? 夏飞飞正在想着这些,突然间心中一悸,眼前白光一闪,便昏了过去。她自然不知道,这个时候被天地之力所伤的又岂止她一人,天神降临,神威莫测。 风霁夜醒过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的看到不远处贯穿天地的光柱里站着一人,他心中一喜,不顾虚弱勉强出声叫道:“永欢娘娘!” 然而,那人回头看时,风霁夜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那人是一名又矮又胖的男子,绝对不是他的信仰——永欢娘娘! “抬起头来,看着我。”神秘而威严的身影从那矮胖男子口中发出,夏飞飞、明月心、风霁夜等人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尽管他们心中并不情愿这样和那男子对视,却无可奈何。 在矮胖男子平静而洞悉一切的目光中,所有人心中的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矮胖男子盯住夏飞飞看了几眼,夏飞飞便感到头晕目眩,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不过如此。”矮胖男子点评了一句,转头望向风霁夜,“那边那个小蜃魔,是我降临,而非你的主子,你很不满?” 风霁夜突然失声大叫道:“飞飞,他来找我们算账来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召唤他吗?你想我们的魂魄灰飞烟灭的吗?” “他?是谁?”明月心忍不住出声问道,她权衡形势,飞快的把风霁夜的话当做唯一的求生方法。 此时场上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夏飞飞,有期冀,有迷茫,有愤怒,有失望……在众人的目光里,夏飞飞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句话都不肯说。 矮胖男子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是啊,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召唤他?因为你知道,你早就失去这个资格了!” 矮胖男子这一句话,便轻而易举的将明月心的期冀全部抹杀了。明月心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忍不住有几分埋怨夏飞飞,为什么轻而易举的随便放弃这种资格。 “不,不是的!飞飞,不是的!你试试看,试试看啊!”风霁夜连滚带爬的来到夏飞飞面前,拼命摇晃着她的身子,简直如同发狂了一般,“永欢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成了无人庇佑的可怜虫了!混蛋!你求他,你求他,只有你求他,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啊!” 夏飞飞却神色木然,任由风霁夜像个疯子一样摇晃着她,直到风霁夜猛然窥见她额头的那片疤痕,才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干的?”风霁夜颤声问道,飞快的缩回了手,和夏飞飞保持距离。 “那他一定是恨透了你了!”风霁夜喃喃说道,面如死灰,抱住了头,再不做声。 矮胖男子却很满意看到众人的绝望失落。他刺耳的笑声刹那间传遍整个莽荒境:“蝼蚁们,天神的梦到了该醒来的时候了,整个蛮荒境都要毁灭了,你们居然还妄想着求生?” “整个蛮荒境,不过是天上一个神明为了历劫,编织的一个梦境而已。你们寄托于虚幻之中,从来都没有真正存在过,居然还想着求道求生?”矮胖男子大声笑着说道。 第199章 谁是主角 矮胖男子这句话一出口,整个蛮荒境的生灵都被惊动了。 山川为之崩碎,河流为之停顿,鸟儿惊得忘记了飞翔,从空中落到地面上被摔死,鱼儿忘记了用鳃呼吸,居然溺水而亡;花草树木全部凋落,整个蛮荒境在瞬间褪去了全部的色彩,灰蒙蒙的大地上,冰冷的白霜迅速的蔓延…… 柔弱的母亲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瞬间变成一座冰雕;沉浸在情.欲中的男人正在和艳女交.合,霎那间被炸成飞灰;整个蛮荒境,无数的灵修心灰意冷,痛不欲生,直接抓起手边的利器,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就连婆娑世界,一向禅心空明的高僧也大声感叹道:“呀,原来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地坐化涅槃。 远方的生灵尚且如此,站在矮胖男子面前的夏飞飞、明月心等人可想而知。他们不管是正是邪,是善是恶,都是为了将来在努力修炼,学会得到和舍弃,感悟快乐或者痛苦,而此时此刻,竟然被告知他们根本就未曾真正存在过! 明月心只觉得自己数千年来的努力、奋斗、幸福和悲伤都如虚无缥缈的笑话一般,她的世界瞬间有些崩溃。 就连夏飞飞,就连见识过造化轮回丹神妙之力,曾经死去活来过一次的夏飞飞,也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打击。然而神明不打妄语,在她神魂深处,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着她,她来自虚无,现在到了该回归虚无中的时候了。而虚无是什么,就是永恒的静止,永恒的黑暗,没有一切感知,没有一切意识…… 夏飞飞的身子都在摇摇欲坠,她有一种立即拔刀自刎的冲动,然而她却勉强镇定了心神,笑着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上神,不知上神尊意如何?” 于是前世今生的那些迷惑不解之处,朦胧之中的脉络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偌大一个蛮荒境、大大小小数百个界、数万亿的生灵,说白了只是一块背景板,是为天上神明苏越经历情劫所准备的背景板。数万亿生灵的成长消亡,爱恨情仇,在天上神明看来,都是可笑之至、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作为掌管情劫的神灵,我要和每一个历劫的神明讨论历劫的大致脉络,我为他们的情劫造册起名。还记得你洗太阴战旗时候,洗到最后出现的布片吗?”矮胖男子说道,“那就是苏越情劫玉册的名字。” 夏飞飞的心神剧烈晃动起来,她尚且记得,那张布片之上写着不多不少七个字,依稀有“灵修”、“炉鼎”字样。 “天地灵修皆炉鼎。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矮胖男子洋洋自得的说,“你们这些蝼蚁啊,在神明眼睛里只是可有可无的虚幻存在,可有可无。哪怕是苏越把全天下的男人和女人都先奸后杀,也只道是寻常事,不会觉得愧疚,不会觉得不安。正所谓造化为工,天地为炉。天地不仁兮,万物为刍狗。你现在终于领悟到这个名字的深意了吧?” 夏飞飞只能默然以对。她固然用“灵修”和“炉鼎”字诀用的颇为顺手,暗中大大的占了便宜,但是想到自己并非真实存在,又听到神明竟这样看待蛮荒境的生灵,心中滋味难以言说。 最初,给苏越准备的历劫对象自然不是夏飞飞。 “苏越平日冷清孤傲,我一时难以拿捏他的喜好。于是为他准备的历劫对象有男有女,如冷霜枫、明月心,或者风霁夜、沈墨、胡兴等人,各色各样,无有不全,任君品尝挑选,或浅尝辄止,或全收后宫,绝无怨言。”矮胖男子眉飞色舞的说道,“可惜,我这情劫册刚刚造好,就被我的妻子云梦仙子毁去了。” “云梦仙子?”夏飞飞心念转的极快,想起东明界和东明照影壁的由来。 “我妻子平生最厌龙阳之好。是以在她威逼之下,我不得已将断臂情改为友情,造出第二版的情劫玉册。”矮胖男子一边说,一边轻轻摇着头,彷佛这点改动令他颇为痛心。 “可是,我却没料到,苏越心性孤傲冷淡到连女子都不愿搭理的地步。”矮胖男子一脸委屈的说道,“譬如说我给他准备的喻筱敏,有着狐妖血统,热情开放,他却嫌弃她太重肉.欲;又譬如说我给他准备的杜邀月,对别人骄纵蛮横,对他一往情深,然而他仍然不满意,说是杜邀月不够温柔。” “最后,好好的一本环肥燕瘦、后宫三千的情劫玉册,变成了一本姐弟恋玉册,实在稀松平常。”矮胖男子一脸惋惜。 夏飞飞心神一动:“若是把历劫当做一个故事来看待,故事的女主角,应该是徐长易吧。” “聪明!”矮胖男子眼睛里赞许之色一闪而逝,“我为了增加历劫难度,还特意给他加了一个情敌,那就是吴子成。” “所以说,故事的梗概就是:女扮男装的徐长易为了顺利当上掌门人,在冥冥之中来到乱石山,捡回了尚在襁褓中的苏越。苏越对徐长易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夏飞飞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矮胖男子摇了摇头:“这样的故事太简单,历劫难度不够。我的剧本是这个样子的:苏越在幼年时看到女装的徐长易,误以为是母亲,误会男装的父亲徐长易抛弃了女装的母亲,从而展开疯狂的报复。他偷偷误导情敌吴子成去东明照影壁,拆散了他和徐长易。随即乘机把徐长易监.禁,逼问他母亲的下落。” “然后,吴子成因为苏越的缘故,和女儿喻筱敏一起惨死在无名剑宗。喻筱敏的母亲狐妖为了替丈夫和女儿报仇,在明月心的支持下,血洗了二重天?”夏飞飞飞快的接口。 矮胖男子眼中的赞许之色更甚:“为了增强故事的合理性,我特别设定,在喻筱敏死之前,战火便已经从和妖魔界最近的百蛊界开始蔓延了。乱世之中,狐妖血洗二重天更加容易,不是吗?” “就为了一个历劫背景的合理性,你就让百蛊界数亿生灵饱受妖魔蹂躏之苦!”林卓雅忍不住出声说道。 “是!但那又怎样?你们都是我从虚无中造出来的幻象,我要你们生,你们就得生,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要你们爱自己的仇人,你们就得爱,要你们恨自己的情人,你们就得恨。你们,原本就是连蝼蚁都不如的存在,你居然还敢怪我吗?”矮胖男子不悦说道。 “可是,以徐长易对无名剑宗之看重,苏越杀了她的爱人,又一手毁了无名剑宗和二重天,哪怕因为设定,她不能恨苏越这个历劫者,恐怕心中仍是有不甘的吧。强迫她去爱苏越,难道这样子就算历劫?”夏飞飞抛出疑问。 矮胖男子摇摇头:“我主掌历劫,怎能做出这么没技术含量的事情?既然苏越只择定徐长易一人为道侣,自然要他历经千辛万苦,追回伊人芳心,才算手段。所以,我在情劫玉册里加了一个颇为神妙的宝物,造化轮回丹。” “徐长易看到生灵涂炭,二重天被毁,身心两伤,骤然与世长辞。直到此时,苏越才发现她就是自己昔年梦绕魂牵的爱人,追悔莫及之下,立誓用造化轮回丹,重新开始?”夏飞飞接口说道。 矮胖男子点了点头:“正是。而在这个时候,你渐渐走入了他的视线。你作恶多端,满手血腥,心狠手辣,又出身百蛊界,正是苏越能够在仓促间寻到的最好利用对象。所以他精心设计,让你逐渐爱上他,带你去厌弃之地寻找造化轮回丹……” “但是我心狠手辣,极端不信任他人,他为了取信于我,自然是吃尽了苦头,甚至不惜用身体为我挡刀,看起来似乎处处为我打算。终于,我爱上了他……”夏飞飞的声音涩涩的,似乎直到此时,仍有几分意难平。 矮胖男子猥琐的一笑:“为了取信于你,他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而且,在最后关头,还把元阳交给你这个妖女,终于令你彻底放下心防,散尽面首,以他为道侣。” 夏飞飞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前世里受到的欺骗伤害仍然历历在目。或许是因为爱了,反而更受伤。被不爱的人骗,那是技不如人,被所爱的人骗,那种伤心痛苦的滋味,正如同骤然射到心口淬着毒有倒钩的冷箭一般,想要j□j,要生生扯下大片血肉,纵使拔.出来,谁知情毒早已入骨…… “这里面有个缘故。”矮胖男子说道,“苏越重生之后的故事,才是他历劫的重点。他之所以要把元阳交给你,一来是为了取信于你,在双修大典之时引来更多人为之献祭,二来,他重生之后,虽然仍是童稚之身,却非懵懂孩童可比,徐长易与他亲近之时,窃玉偷香,更加顺手……” 第200章 混淆天机 夏飞飞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嘲的笑道:“传闻俗世间大户人家里都有通房丫头,用于引导少爷们初尝**,以免他日婚嫁之时,手忙脚乱。想来我在天界神明眼睛里,就是这种角色了。” “你若一定要这样想,别人倒也无话可说。”突然间,又一道粗大的光柱贯穿了天地,光柱里的男子面色如玉,丰神俊朗,深深的凝望着夏飞飞。 夏飞飞的心突然开始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脸上竟有些热,她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那人自然是苏越,历劫圆满后白日飞升,给蛮荒境留下了暗夜之殇的苏越。 但是苏越却不打算放过夏飞飞。他一直望着她,彷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我究竟是怎么看待你的,你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矮胖男子轻咳一声,尴尬说道:“原本在设定中,她的确是引导您初尝**的角色。随即,她被人追杀围困之下,又受您弟弟苏澈所骗,以自己为供奉,助您启动造化轮回丹,让时间回到您的童年时代。” “弟弟?我哪里来的弟弟?”苏越冷哼了一声。 矮胖男子谄媚的一笑:“说起苏澈,就不得不言及我的精妙人设了。您在蛮荒境历劫,除非真正爱上一个女子,修为会始终卡在金丹期,不能寸进。然而蛮荒境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您在这样的环境下未免太过危险。因此,我利用追魂造魄灯,将您从前在各个梦境之中历劫时候的记忆碎片和气息搜集起来,造出了苏澈这么个假人。” “苏澈的天赋和您一样高,因为是您在其他梦境中的投影,因此单方向同感。您若受到疼痛,他必然会感到痛苦,您若恨某个人,他必然会比您更加愤怒。他的修为不受劫数和瓶颈的限制,可以按照正常的进程一直晋阶。他就如同您的替身,可以为您挡去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矮胖男子说道。 “说的倒是轻巧。”苏越冷冷说道,“倘若我爱上某个女子,他是不是也要从旁横插一道?倘若我爱的女子,分不清楚哪个是我,哪个是他,岂不是要被他占了便宜去?” 矮胖男子满头大汗,他在造册历劫之初,怎能想到铁板钉钉的事情出现这么多变化:“徐长易是烈性女子,在感情方面讲究从一而终,您比苏澈大上五岁,自然是占尽先机。若是苏澈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杀了他便是。或者和徐长易讲明白,将苏澈远远打发走。反正徐长易早就是大乘期了,以徐长易为道侣的时候,苏澈这个替身已经是鸡肋一般了。” “只可惜,我心中所爱的女子,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她只知道见猎心喜,多多益善。你叫我怎么敢把苏澈的事情讲给她听?万一她顺手推舟,想一道收了,又该如何是好?就算我小心翼翼将苏澈藏起来,然而我和她欢好之际,种种感觉尽被他所知,岂不是颜面扫地?”苏越道。 矮胖男子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会的,不会的!他是您的替身,怎可耽于享受。自然是感受痛苦煎熬的时候居多。至于极乐之时,小的早就添加好了设定,自动为您屏蔽掉了。” “只可惜,我夫君的设定虽好,中间却出现了点细微的差错。竟料想不到手下有个做事的小仙一时疏忽,将如意树的功效和永欢**混同。致使您在被**采补之后,竟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子。”突然之间又是一道光柱降临,光柱中的女子宫装云鬓,正是东明照影壁前云梦仙子的模样。 云梦仙子说道:“都是那个小仙不好,被永欢所收买,铸成此等大错。” “永欢?”矮胖男子惊讶道,“她一个只剩下神格、毫无法力的落魄邪神,跑到这里来搅合什么?” 云梦仙子叹道:“正是由于她只剩下神格,毫无法力,面临被遣返人间界、转世重修的窘迫境地,她才孤注一掷,收买了痴情司中的一个做事的小仙,暗中将她的永欢**混合如意树的部分功效,扔到蛮荒境之中,分为阴阳两套功法。其中阳性功法被风霁夜获得,也就罢了,横竖神君也没有龙阳的打算。而阴性功法,好巧不巧,恰被那名女子获得。” 矮胖男子皱眉道:“此事必然还有玄机。我记得那女子并未获得完整的玄牝**,纵使永欢混合了如意树,她也应该没有能力魅惑神君。” “正是如此。小神冤枉啊!”随着这声喊,一道新的光柱落下,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遥遥向着苏越的方向卑躬屈膝,“小神只是想借助风霁夜之力,凝聚点法力而已,断然没有敢祸害神君的意思啊!” 云梦仙子笑道:“你虽然没有祸害神君的意思,神君却因你被那女子所欺,受尽折辱,至今尚不敢向人明言历劫之事……” 矮胖男子小心翼翼赔笑道:“然则虽然小神一时失察,铸成这等大错,好在神君你顺利历劫归来,修为亦有大进。小神待此间如意树长成之后,此境便将湮灭,届时真相便无人得知,不劳神君挂怀。” 原来云梦仙子和永欢娘娘两人说话时,苏越只是沉默的听着,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直到眼下矮胖男子说蛮荒境即将湮灭的时候,才淡淡接口说道:“是吗?蛮荒境即将湮灭了吗?” 矮胖男子从旁细细揣摩苏越心意,认为他毕竟在此处历劫数百年,心中有眷恋,便劝说道:“神君应该知道,蛮荒境不过是为了神君历劫,所造的一个梦境。如今神君既然已经醒来,此境自然毫无保留的必要。此境自虚幻中来,仍应归于虚幻,天规本该如此。” “倘若我说,我尚在梦境中呢?”苏越突然冷不丁的说道。 云梦仙子和矮胖男子彼此对望一眼,眼睛里都有几分迷茫,不明白苏越的意思。矮胖男子战战兢兢的说道:“神君已成功历劫,怎会仍在梦境之中,小神委实不能明白。” 云梦仙子见他眼睛不住向夏飞飞看,心中暗道:是了,他在历劫之时被这个蝼蚁百般折磨,自然心有不甘。云梦仙子一念及此,忙笑着说道:“梦境之中,皆是虚幻。纵使受到些许痛苦,也是历劫的必经之路。一个小小蝼蚁而已,即将魂飞魄散,神君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苏越又沉默了许久,向矮胖男子问道:“我记得,造玉册之初,你曾经说过,若是徐长易伺候我伺候的好,可以度她出蛮荒境,陪伴在我身侧?” 矮胖男子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根据历劫的相关天规,神君可从梦境之中救度一人。眼下荒蛮经即将湮灭,神君可要度徐长易出梦境?” 苏越道:“既然蛮荒境尚未湮灭,这救度的人选,自然也有待商榷。说起来,历劫之时,我的确太不懂事,最对不住的人,便是徐长易了。原本听闻轮回造化丹时,我有意使时间倒流,怎奈有人胡搅蛮缠,只得作罢。现在想起来,颇有几分伤感。” 矮胖男子忙劝慰道:“神君不必如此。梦境之中的一切生灵,都是为了神君的劫数而生的。为了神君顺利历劫,他们哪怕粉身碎骨,也是应该。神君何必挂怀?” 苏越笑道:“你这么说,倒也在理。我乃天上神君,自然不会和蝼蚁一般见识。哪怕在历劫之时他们羞辱我,欺负我,只要诚心改过,我也有宽恕之心。只怕若是求我给她指挑明路,我倒是也会考虑考虑。” 矮胖男子仔细品摸着他话里的意思,终于回过神来:“难道神君打算救度的是她?”他用手轻轻一指夏飞飞。 苏越笑的更加欢畅:“我早说过,本座一向宽宏大量,哪怕是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只要诚心忏悔,本座也会考虑,给她一线生机。” 矮胖男子试探着说道:“神君的意思,是我送她到府上,安排她当一个洒扫侍女?” 苏越淡淡笑道:“本座自幼修持,潜心问道,如今想起来,始终太过清冷。如今算来算去,尚缺暖床侍女一名,不知可有人要应征?” 矮胖男子惊得满头大汗,正欲开口时,只见沈墨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沈墨抬头,直直看着苏越,大声问道:“若是有人开罪了神君,神君要如何,才能饶恕她的罪行?” 苏越道:“譬如说我有一件衣服,纵使我不甚欢喜,也绝对不会希望看到她偷偷溜出去,被别人堂而皇之的穿上。这件衣服若想要找我诚心悔过,自然要先杀了穿过她的人。我才会考虑,是否原谅她。” 苏越这番话虽然说得晦涩,但是沈墨却立即就听懂了。他二话不说,不知道从何处取出一把利刃,直接往自己心口刺了过去。 第201章 死亡倒计时 夏飞飞早在他说话时,就开始留意他的动静。此时见他竟有自裁之意,忙飞身扑了过去。 然而光柱之中的一道白光却后发先至,打掉了沈墨手中的利刃。紧接着,又折向夏飞飞,将她逼的往后退了一步。 苏越冷冷说道:“沈墨你好歹是我历劫之时的剑童,服侍过我的人,怎能这么狠毒?我允许你死了吗?” 又转向夏飞飞说:“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才知道,你不过是个傻子。也是,你们这些为了历劫而生的人,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非存在。这件事情,是我想错了。” 夏飞飞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你希望我是怎样的人?你可知道我这一百年里,为了你日夜煎熬。我早已打定主意,立下重誓,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允许我的男人再为我去死!你可知道,这誓言是为谁而立?” 她面上泛着点点泪光,她的神态那样的楚楚可怜,然而苏越脸上却显现出非常恼怒的神色:“好,好的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谎。你也不想想看,我是什么人,你能骗得过我?” 夏飞飞闻言,如遭雷击,呆了一呆,方拭去眼中的泪水,惨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纵不好,也是你历劫之时,最亲密的人。是,那个时候我是待你不够好,原本我以为,你飞升之时毁我容貌,此事就算作罢。想不到,你……” 苏越不等她说完,就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原本是有选择的,我原本也是有选择的。是你自己不要。好的很,现在,你和我,都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只能等死,我也只能看着你等死,别无选择。不,我为什么要看着你死,我的梦早就该醒了,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苏越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当代表着他的光柱消失之后,其余的三位神明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矮胖男子夸张的用手拍着胸口:“听闻明昊天的神君个个性情不定,有时冷的像块冰,有时热的像团火,捉摸不定,我今日才算见了。” 云梦仙子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诸天的神君又有哪个是好伺候的?我早说要你辞了痴情司的差事,你却不听,才惹来这一屁股的麻烦。还不早早将这蛮荒境清理了,你我好回去修炼?” 矮胖男子唯唯诺诺,正要施法,将这一片天地、亿万生灵,化为灰灰,突然间永欢娘娘拦到了他面前。矮胖男子怒道:“永欢,你想做什么?今日之事,我还没找你算账,难道你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 永欢娘娘微笑着说:“小神法力全失,是生是死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尊者掌管痴情司,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因此遭祸,岂不令人扼腕?” 矮胖男子皱眉道:“你想诅咒我吗?” 永欢娘娘慌忙说道:“岂敢。只是尊者请细想,苏越虽然离开,但他当真对这片天地毫无眷恋了吗?” 矮胖男子目光闪动:“你的意思是?” 永欢娘娘道:“是,小神一时贪心,贪图尊者所造幻境中的法力,将如意树混同永欢功法一起投向蛮荒境。阳性功法被风霁夜所得,风霁夜数百年来洁身自好,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然而阴性功法,却在小神也不曾算计到的情况下,为夏飞飞所获。尊者也知道,如意树混同永欢功法,功用会是怎样……” 云梦仙子抿嘴笑道:“凡被采补者,都会爱上采补者,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不过,这样的功用,也只能对蛮荒境这种虚幻世界中的生灵施展了吧?苏越既然已脱劫而出,想来是已经彻悟……” 永欢娘娘摇头说道:“感情原本就是毫无道理的东西,来的莫名。而且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可爱之处。若是在受到功法影响之时,爱上了某个人,不断说服自己,发掘她的优点,到了最后,谁能分得清楚这份爱意,有几分是因为功法的魅惑,又有几分是因为纯粹的感情?自古到今,脱劫而出却入戏太深难以自拔者,苏越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矮胖男子想起苏越方才的举止异样,不由得叹道:“好一个入戏太深!形容得再贴切不过了!” 永欢娘娘又道:“此时苏越显然尚未彻悟,若在此时,尊者就令蛮荒境生灵湮灭,苏越反而更难梦醒。若是他一时糊涂,将所有因果全怪罪到尊者头上来……” 矮胖男子想到这种可能性,面色煞白,嚷道:“若是如此,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永欢娘娘望着那吸取了崩溃中的蛮荒境灵气,而不断生长着的如意树,笑着说道:“如意树成熟之前,蛮荒境断然不至于彻底崩坏。算起来,还有几天拖延的时间。据我观之,那女子一向自私势利,凉薄之极,自然想的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矮胖男子愁眉苦脸道:“可是先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神君明明有意照拂她,她却不领情,反跟神君作对,还误会神君,神君着恼之下,把话说死,恐怕就算她回心转意,也由不得她了!” 永欢娘娘笑道:“此事自然由不得她。但她若肯诚心悔过,何妨暂时留下她性命,送一份大礼给神君?神君若要时,自然皆大欢喜,神君若是不要,便由着她神魂破碎,化为灰飞,任谁也不会说尊者的不是了。” 永欢娘娘见矮胖男子并不反对,便轻轻向着夏飞飞招了招手,向着她说道:“我方才说的话,字字句句为你打算,你可听明白了?从此在天上神明面前,万万不可耍小聪明,须知你们这些蝼蚁心中的想法,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至今还怨着苏越白日飞升之时,将你的额角弄了一道小疤痕吗?也怪不得他生气,你好好看看,那哪里是要毁你的容,分明是点拨于你!” 云梦仙子也在一旁凑趣,说道:“历劫你对苏越胡搅蛮缠,非打即骂,我们都看在眼里。他现在对你仍有眷顾之心,是你天大的福缘。我若是你,就该立即杀了这些从前在一起鬼混的野男人,安安分分的在他身边当个洒扫侍女。哦对了,你可知道,苏越是明昊天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内院无主母管束,你若懂得趁热打铁,说不定真能爬上他的床,充当暖床之责。便是日后苏越娶妻,也会对你高看一眼。” 夏飞飞突然冷不丁的打断她的话:“难道在天界,女子也比男子低一等吗?” 她一言既出,云梦仙子倒愣了。反倒是永欢笑了起来:“问的好!不愧是得到我功法传承的好孩子!普天之下,强者为尊,若是女人足够强,谁又敢认为她低男子一等?别的不说,就说你身边这位云梦仙子,便该是你崇拜的偶像,后院之中,足足有十二位夫婿,各有千秋。十二位夫婿中,痴情司尊者排名第七,众人皆传是他床上服侍得好,又吟风弄月,做的一手好文章的缘故。” 云梦仙子粉脸微红,对永欢娘娘嗔道:“整日里就记得说别人家的私事,看我不撕烂你的舌头!”却一副很是享用的样子。就连那名矮胖男子,听闻永欢娘娘夸奖他床上功夫了得,妙笔生花,面上虽然装的严肃,却忍不住挺直了胸膛,显是颇为自得。 天地间的光柱一个个消失,世界重新回到了昏暗当中,蛮荒境也不再塌缩,一切都变得宁静起来。然而这只是末日前的宁静。 一片黑暗和宁静之中,渐渐传出私语声。 沈墨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心中不是一直想着他吗?哪怕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魂不守舍。其实,当我知道自己是虚假的之后,当时就恨不得去死,并非是你的缘故,你倒也不必内疚。我若死了,你……” 沈墨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他的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宁静。黑暗之中,一片宁静。 突然之间,风霁夜大呼小叫起来:“沈墨,你好卑鄙!你明明知道,她不会这样眼睁睁看着你死,才故意在她面前表现。你明明知道,哪怕杀上一天一夜,她玩过的男人也是杀不完的。那个人,既然已经成为天神,又怎么会宽恕她昔日里犯下的过错!” 沈墨却没有理会他。黑暗之中呼吸之声逐渐粗重。 风霁夜大怒:“喂,别欺负我们看不见!有点格调行吗?苏越只不过是耍耍她而已,等到她亲手杀了所有的男人,便会毫不留情的抛弃她,她当然不会上当受骗了。难道你认为,她不答应杀了你,就是爱你了?” 沈墨仍然没有理会他。或者,他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想别的事情了。 在场的都是过来人,自然猜得出沈墨和夏飞飞在做些什么。他们摆脱了暂时的危机,然而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却始终没有消失,死亡,就等待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也许,只有纵情的狂欢,才能让他们暂时忘掉悲伤,忘掉迷茫。正如同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树下有猛虎,树上有毒蛇,而被夹在当中的人只能伸出舌头,去品尝树叶上滴落的那滴蜜糖的甜蜜和芬芳。 染香的手,已经拉开了赵逸的衣襟。然而风霁夜的聒噪是如此的大煞风景,她不得不高声嘲讽道:“你的道侣就在身旁,这个时候该干什么,难道还要别人提醒吗?”她和风霁夜相斗数百年,自然知道风霁夜的秉性,料想他必然不肯就此罢休,她也准备了无数的后招去应付他,然而,预料之中的回击却始终没有到来。 黑暗之中,倒是明月心的声音温温淡淡的响起:“你们都误会了。这个道侣,是假的。风霁夜只是气不过,和我做了一笔交易而已。他实则心中,一直爱某个人,爱的发狂。他要求我假扮他道侣,只是想气气那个人而已,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是她抛弃了他,而是他抛弃了她。” “你在胡说些什么!”风霁夜大声叫道,然而这次,任谁都听得出他叫声里的色厉内荏,“我怎么会做那么可笑的事情!”不知不觉中,他的喉咙已经嘶哑,声音已经呜咽。 “你莫哭。”明月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哭。供奉了许多年的神明形象,瞬间土崩瓦解;维持着骄傲和自尊的假象,被人戳破;甚至连自身的存在,也成了为了别人历劫的虚幻的背景。这种感受,我也有。我能理解。所以,你不要哭了。” 风霁夜呜咽着说:“你既然也有这种感受,为什么可以不哭?你既然知道我的用意,为什么还要戳破?”他一向骄傲自满,此时,却巴不得自己是童稚的孩子。 明月心的声音里,既有着慈母一般的温柔,又有着少女一般的动人:“因为你哭了,所以,我不能哭。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是需要挺身而出,承担更多的责任的吧。夏飞飞,你说是不是?”她微微提高了声音,“现在看来,尔虞我诈的内斗简直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存在,是没有丝毫意义的。我们合作吧。”她大声说道。 夏飞飞悦耳明快的声音随即传来:“难得你想的这么明白。楚阳,掌灯。” 第202章 谁都是主角! 楚阳掌上,随即有一团幽兰色的火焰在跳动,这种火焰的颜色固然不能算得上明亮,却足以驱走黑暗,给众人带来一线光明。 众人的眼睛齐齐向夏飞飞望去,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过了一套衣服,面颊娇艳,容光焕发的样子,自然猜到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是的,她见缝插针,趁着众人看不见,在黑暗之中和沈墨公然亲热。 若是在平时,明月心定然要嘲讽她不知分寸,在危急关头还不忘记乱搞,然而此时此刻,她对夏飞飞,却只有报以佩服的眼神。 苏越方才的意思,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夏飞飞,作为唯一可以不顾蛮荒境死活离去的人,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她的选择。 明月心微笑着说道:“连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了。换做是我,那样的情况,很有可能就答应了。” 夏飞飞摇头:“不,我确信你不会答应。因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我若答应了,面临的将是什么。” 明月心默然不语。她自然知道,若是夏飞飞答应了苏越的要求,她等于是抛弃了从前的所有,寄希望于这个男人的喜爱和眷顾,然而喜爱和眷顾,从来都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是,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沈墨低声说道。 夏飞飞摇了摇头:“我和他实力差距太大,很难逃出他的掌控。而且,还有……”她想了想,终于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怕他。尤其是在实力悬殊的时候。只有在实力接近甚至实力碾压的时候,她才胆敢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这里面的原因,她从来不愿去深想,世界上有太多悬而未决的事情,值得她去思考,哪里轮到这个? “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我猜。”夏飞飞对明月心说道。 “你猜?”明月心忍不住开始苦笑。 “神明纵使再高高在上,也毕竟有敬畏的东西。”这次说话的是林卓雅,“他们未必比我们强大多少,他们只是掌握了更为深刻的规律,并且以为已用而已。如果神明没有弱点的话,强大如苏越,就不用到蛮荒境来,经历情劫了。” “这个问题交给你来想吧。”夏飞飞在林卓雅的额头蔷薇花处轻轻一吻,引得他一阵战栗,好容易才稳住了,“我们兵分三路,林卓雅,你负责安抚桃花源的民心,外加思考这些形而上的规律;明月心,你负责和外界联络,看看其余的界中,伤亡究竟如何,最好大家能够联合起来。” “你做什么?”明月心问道。 夏飞飞一笑:“我要在短时间内尽量提升实力,然后,开启我的碎梦计划。” 碎梦计划?明月心一凛,继而想起夏飞飞从不离身的兵器碎梦刀。如果说蛮荒境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想破境而出的话,又该怎么办呢?夏飞飞平日既然用的是碎梦刀,这些事情,她也许有经验吧。 “你有几成把握?”明月心精神振奋,沉声问道。 “一成。”夏飞飞坦然回答。或许,为了鼓舞士气,她应该说更高的概率的,但是,她的心神也好似到了极限,也许她已经无力负担这么关键的谎言? 明月心笑了:“一成已经很难得了。你放心,你提升实力的时候,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还有我们。”在场人纷纷表示。 那个时候的他们,却未曾料想到,夏飞飞所谓的提升实力,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然而,他们实际上也是别无选择,不是吗? 苏澈抱头坐在黑暗之中。他维持这个姿势,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似乎是从他知道,他只是为了天神苏越历劫特制的假人之后,他就悄悄退出了人群,他害怕望见她厌恶或者怜悯的眼神。 他们,哪怕再不济,也是虚幻梦境之中土生土长的生灵,顺势而为。而他是个什么东西呢?他只是那个混蛋的替身。如果说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得到后又失去,那么,正是因为那个混蛋,让所有蛮荒境的生灵体会到了这种痛苦: 孕育在混沌钟的生灵犹如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意识,他们渐渐睁开眼睛,运用本能,学习模仿,发明创造,领悟和传承,一点一点将这张白纸上涂满了色彩斑斓。然后,那个混蛋就出现了,肆无忌惮的搅乱着蛮荒境里的秩序,将无数人的努力视为空气,折翼他们的梦想,最后,将色彩斑斓的纸张撕成碎片,连回忆也不想留给他们。 而他们,甚至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因为生命对于他们来说,犹如一场骗局,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们甚至是为了别人而昙花一现的存在。只因为他们是微不足道的配角,所以,他们就注定,对于一切,没有发言权。 寒冷,自苏澈的尾椎骨向上蔓延,他却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他甚至觉得,他安安静静冻僵在这个角落,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去,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一个温暖而滑腻的身子突然缠上了他,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想什么呢?” 苏澈回过神来。在那一霎那间他感到百感交集。这个声音他永远不可能听错,这个怀抱纵使化成灰,他也认得。在长达一百年的光阴里,他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不顾师长的催促和劝说,死皮赖脸的呆在桃花源中,为的就是想多听一听这个声音,感受一下这个怀抱。然而,整整一百年里,她竟然视他为空气一般。 苏澈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出乎夏飞飞的意料之外,他居然用力挣脱了她的怀抱。 “你走开!”苏澈大声说道,因为长久没有说话的关系,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夏飞飞一愣,随即跟了过去,抱紧了他。 “我要你。我需要你。”她轻声说道。 那一瞬间苏澈有些想哭。然后他恶声恶气的冲着夏飞飞吼道:“滚开!我不是苏越!你认错人了!我不要当他的替身,不要!永远不要!” 他奋力挣开了夏飞飞。然而她却又重新抱紧他:“我知道你是苏澈,我没有认错。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自己。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苏澈,没有人能够取代你。” 这一次苏澈没有挣开。他好像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力气。“我的生命不过是一场笑话,亏我还曾经以为,我有爱人的资格。我……”他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然而他却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的嘴被夏飞飞堵上了。这是夏飞飞对待多话的男人们的时候,最简单的技巧,然而,最简单的往往是最有效的,不是吗? 一阵阵近似于窒息的快感传来,苏澈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那张曾经在他春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脸。然后,她骤然松开他,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要学会呼吸。”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脸刷的红了。 “不过,我可以教你。”她微笑着说道。 苏澈学的很快,在这些事情上,他简直举一反三。过了不久,就不再是夏飞飞抱着他,而是他抱着夏飞飞了。 “是……这样的吗?”起初的时候,他还在迟疑和犹豫,然而很快,他的动作就变得娴熟,既有静止时的美感,也有爆发时的力度。他照顾着夏飞飞,也被夏飞飞照顾着,他们彼此需要,享受着拥抱、爱抚、被包裹和被充满时候的真实与快乐。 “你看到了什么?摸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夏飞飞轻声问道。 苏澈陷入了迷茫当中。 “你睁开眼睛,整个世界才会亮起来,你闭起眼睛,整个世界便不复存在。从你出生的那刻开始,世界对你而言才算有了意义。你若不在,世界便也不在。”夏飞飞在他耳边说道,“所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生命的主角。每一个人,都应该学会主宰自己的命运。你,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而存在的,你是为了你自己。只要你不放弃自己,你就永远存在。” …… 夏飞飞从林卓雅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风霁夜。她一下子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说道。 风霁夜冷笑道:“我难道不能在这里吗?你为了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凡是男人都能睡,难得我主动送上门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夏飞飞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风霁夜大声道:“天底下男人都可以,独我不行?” 夏飞飞毫不犹豫:“是的,你不行。” “凭什么?” “因为我怕你。”夏飞飞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罂粟花吗?你的身体就是那朵罂粟花。我怕我沉溺其中,误了大事。” 风霁夜愣住了,他想过各种情况,却没想到夏飞飞居然这么坦然,越是如此,他越是无言以对。 夏飞飞悠然走远了,风霁夜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在他身体里,突然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她不肯吗?” 风霁夜没有回答。 于是那个声音愈发暴躁:“笨蛋!她不肯,你就不能对她用强吗?” 风霁夜突然笑了:“不能。因为试过一次没有成功的办法,我不想再试第二次了。而且,我一路跟着她,听她和那些人说话,突然也想试试,自己主宰命运的感觉了。” “混蛋!你敢违抗我吗?”那个声音叫道。 风霁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试试看吧,我想当我生命的主角。”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03章 梦中梦 夏飞飞最后来到一座寺庙前。空寂的大殿上一个白衣僧人正在蒲团上打坐,听到她的脚步声才转过身来。月光定定照在他的脸上,他有一张极好看的脸,容颜如冰雪,不惹尘埃。他自然是胡兴。 “你来了。”胡兴微笑着招呼夏飞飞。 夏飞飞于是也开始笑:“我的脚步声太重,打扰你修行了。” 胡兴笑笑,没有说话。以夏飞飞的修为,若非有意,怎能发出脚步声? 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彷佛一个对望,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说不定到了明日,我们就归于虚无了,被抹杀了所有存在过的证明,就好似没有来过一遭那样。”夏飞飞喃喃说道,很自然的扑到胡兴怀里。 “是啊。但是至少我们现在仍然存在。”胡兴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抚摸着她的如云长发,以示安慰。他的动作那么的轻柔,他的眼中充满了温情,但是夏飞飞却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扇门,她再也推不开了。 她轻咳一声,从胡兴怀里爬起来,问道:“那只臭猫呢?我想见它。” 胡兴引夏飞飞来到后殿,一只雪白的猫咪正在温暖的小窝里酣睡,那模样看起来惬意极了,谁也未曾料到,它居然这么一睡就是一百多年,而且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如果它能醒过来就好了。”夏飞飞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急需提升实力,我需要帮手。”她的眼睛不住往胡兴身上看,目光飘忽躲闪。 胡兴终于叹了一口气:“你我之间,何必吞吞吐吐?你想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就是。” 夏飞飞犹豫了一下子,说道:“不错,我心中实在有一件很为难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可是细想起来,的确有几分对不住你,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胡兴微笑:“是吗?” 夏飞飞道:“我需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尝试着劈开这个梦境。你应该也知道我唯一能够夺取别人力量的方法。对于这件事情本身,我没有任何的迟疑,哪怕是因此把他们吸成干尸,也是为了图谋大事,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可是,对你来说,情况要严重的多。我实在不知道,强行采补大乘期的禅修,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你可能丧失修为,沦为一个普通人,也可能就此神魂俱灭。” 胡兴点了点头:“明白了。来吧,无论怎样,我都心甘情愿,饮之若怡。” 夏飞飞的眼睛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含泪说道:“是,我也觉得我太过矫情,太过自私,明明是为此事而来,却非要你承担后果,还不愿背上害了你的罪名。我……” 胡兴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我明白。你的压力太大了,一个人的心灵纵使再强大,也是有脆弱的时候的。为你分担,我很乐意。你知道不知道,当年我发的弃佛死愿是什么?就是守护你啊。” 胡兴一边说着,一边脱去了身上的白色僧衣。月光如匹练似的照在他身上,神圣,庄严,宛如一场纯洁羔羊的献祭。然而他唇边挂着的笑容,却让夏飞飞想起了昔年荒月山寨中的那个纯真少年。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那扇门,已经被胡兴轻轻从里面拉开了。他们重新抱在了一起。 正在这时候,突然间地动山摇,无数的陨石从桃花源的上空砸了下来,紧接着,一声充满怒气的猫叫声传来,是妖妖,妖妖终于在最后关头,醒过来了。 风霁夜只觉得浑身像要爆裂了一般,他被人定在半空中,身上那身红衣早已经被炸成飞灰,他浑身赤.裸,无数五颜六色、来源不明的能量从他的毛孔、他的七窍向他体内飞快的钻了过去,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如同被蚂蚁吞噬一般,难受得他恨不得立时死去。 “这就是敢于违抗我的代价。”在他体内,那个神秘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你本是蝼蚁都不如的东西,我能选中你,让你代为执行我的旨意,便是你无上的光荣。你怎敢违抗我,怎能违抗我。” “跟我念!”那个声音严厉的说,风霁夜本来是咬紧牙关不肯开口的,天地间却有他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那是一道晦涩难明的咒语,那是妖魔界故老相传、足以毁天灭地的献祭之礼!风霁夜知道,一旦完成献祭之礼,他信奉了几百年的神明——永欢娘娘就能以他的躯体君临大地,获得这蛮荒境内的所有法力,然后,被掠夺一空的蛮荒境就会归于混沌,再无存在过的痕迹。 “荒蛮境纵然要毁灭,也不该毁于你手!你违反了天规!必遭天谴!”风霁夜不断挣扎着,他的内心深处在大声疾呼,却没有人听得见。 而九天之上的痴情司中,一场针对碌碌无名小吏的审讯正在进行。 面无表情的明昊天神君苏越坐在最高处,他的两旁,分别坐着云梦仙子和她排名第七的夫君——痴情司之主。 “这是我夫君手下的一个小仙吏,是炼金术士出身,名叫司晨。”云梦仙子指着阶下跪着的那人,向着苏越殷勤说道。 “神君也该知道,痴情司中杂物无数,我一个小小仙使,哪里忙得过来,少不得请些仙吏帮忙。这个叫司晨的小仙吏并非我痴情司中的固定编制,只是有时事情太忙,才从隔壁借调过来。不意她竟如此大胆,敢在神君历劫的梦境之中动手脚,这才有了夏飞飞之事。”痴情司之主,那个矮胖男子忙补充说明。 “为什么?”苏越看也不看跪在阶下的女子,冷冷说道。 于是甜美而冷漠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呢?因为仙使们根本没有脑子,他们从来不去想事情的可行性,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只是拍脑袋或者拍屁股决定了一项东西,就要底下的人忙得要死要活,精疲力尽,想法设法去实现。这样的蠢材,自然是没有精力仔细检查我们小吏们做好的东西的。他们只会自以为权威的一笑:做的不错,下次继续努力,就将小吏们拼尽全力、仓促做成的半成品投入使用,而不顾其可能出现的风险隐患。” 云梦仙子心中一动,不由得向那名叫司晨的小仙吏望过去。一望之下,却不由得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本她以为有着这样甜美而冷漠的声音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清丽脱俗的绝代佳人,细看之下,却发现她除了声音甜美外,别无所成,外表平平,气质平平,风骨平平,怪不得夹在数千小吏之中,许多年也不得出头。 “譬如说那颗造化轮回丹,司主自以为是精妙的设定,但却不为底下人想想。若是想达到司主所设定的功效,造化轮回丹非得同时蕴含时间法则、空间法则、能量转换法则不可。而我们区区小小仙吏,怎有能力将这些法则烙印同时打到一颗小小丹药上,更何况还是虚幻梦境当中?”司晨平平说道,声音里似乎有些抱怨,又好像在嘲笑着什么。 “我抽调来痴情司,已有多日。同僚皆知我法力平平,却一向有捷才,于投机取巧上颇有心得。于是,他们就将造化轮回丹的相关工作交给了我,我才有了从中动手脚的机会。而这些手脚,他们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 “我读了一遍司主拟定的情劫玉册之后,只觉得除了男主角外,别的人物都是傻子一般,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受委屈,为他奉献,竟然连抱怨都不懂得,更不要说什么和主角唱反调了。这些没有自我意识,不懂得为自己而活的,怎么能称得上是灵修?简直是太小看人了。”司晨说道。 “是吗?”云梦仙子冷笑道,“我倒忘了,你是从人间界而来。是以直到如今,还野性难驯,没有神性,只有人性!” “既然你没有能力造出真正的造化轮回丹,那蛮荒境妖神殿之中的,难道是赝品不成?”矮胖男子怒道。 “是不是赝品,各人心证啦!总之在想办法搞定造化轮回丹之后,司里的小吏们对我都佩服的很。所以,我才趁机参与了几个配角的人设,从中小小的动了些手脚。” “原本我选中的人也不是夏飞飞一个。我利用梦中梦的手段,不断试图唤醒蛮荒境灵修的自主意识,可惜,被我寄予厚望的徐长易为情所困,浑浑噩噩数百年,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苏澈更是个只知道崇拜他哥哥的笨蛋,而风霁夜却被永欢娘娘寄身,似乎另有图谋。” “我无奈之下,只得广撒渔网,通过梦境的方式不断暗示未来的结局走向。许多庸俗之众,即使晚上做了梦,第二天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还有人虽然记得,却认为这只是梦,不去想其中的合理性和更深层次的隐喻,简直是白瞎了我的工夫。唯有夏飞飞一人,最为自私,最为贪生怕死,反而读懂了我的梦中示警。” “所以说,她所以为的前世遭遇,其实根本只是一场梦中梦?”云梦仙子皱眉说道。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是梦,还是现实的经历,又有什么区别呢?”司晨说道,声音里终于忍不住,透出一丝得意来,似乎她自己也陶醉在她自己的伟大构想之中。 “你没有能力做出真正的造化轮回丹,所以就用梦中梦的方式,让当事人以为自己重生过一次,让她以为,她梦里的那些遭遇,都是真实的经历,让她以为,在梦中,我是那般恶劣的待她。是以她处处对我有提防之心,纵使我对她再好,也不敢放手去爱。是你,让我的历劫道路变得如此艰辛,可是,你这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苏越冷冷说道,他整个人都弥漫在危险的雾气里,只要他一伸手,眼前的始作俑者就能魂飞魄散。 “为了看一看,这样子觉醒的她,能不能破梦而出啊。”司晨满脸无辜的说道。 矮胖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整个蛮荒境都要崩溃了,她会有能力破梦而出?你简直太搞笑了。你就是九天九司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我觉得,诸位最好还是希望她能够破境梦而出的好。”司晨慢吞吞的说道,“我特意给她的兵器取名碎梦刀,是有深意的。如果她能够破梦而出,也许,九天九司的人们,才有破梦而出的希望?” 整个痴情司静默了一阵子。 “你说什么?”苏越率先反应过来。 “我是说,如果九天九司,也不过是比我们更加高级的存在,做梦时候的背景板呢?如果我们也是存在于某人的梦境当中呢?你是想浑浑噩噩的消逝,被抹杀,还是想奋力一搏,看一看梦境外的世界?”司晨说道。 “不可能……”云梦仙子失声叫道。 “什么叫做不可能?蛮荒境的万亿生灵,在神明降临,揭晓谜底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九天九司为什么会存在,我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这些问题,你们想过了吗?解决了吗?在没有揭晓谜底之前,一切便皆有可能。”司晨说道。 “如果是做梦,我不可能没有感觉……”矮胖男子喃喃说道。 “是吗?蛮荒境的梦,虽然是司主您拟定的框架,却是我们这些法力平平的小仙吏合力打造出来的。处于梦境之中的人们,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做梦。”司晨淡淡说道。 于是矮胖男子的脸色变了。 他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春节快乐!作者去赶火车了。明天……明天可能更新较晚。预计还有最后两章。   204   正在这时,一个小吏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道:“蛮荒境生变!”   未及矮胖男子反应过来,苏越已经闪身到他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怎么回事?”   矮胖男子和云梦仙子互相望了一眼,两人都好像在叹息。qqxs.cc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以神明的计算能力,对此后的结局应该了如指掌才是。可是苏越,唯有这个一向被称为心思缜密、算计惊人的明昊天出来的苏越,一脸惊慌失措,真的如同尚在梦中未曾醒来的傻小子一样,遗忘了神明最基本的能力。   “他说他仍在梦中,我原本以为他是说笑,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云梦仙子不满的向着自己夫君抱怨,看准了苏越心神大乱,根本听不见,“真是不想承认,他和我一样,都是神明啊。太丢人了。”   “还好了。入戏太深而已。”矮胖男子含糊的替苏越掩饰,“若是妻主您有什么意外,我只怕早成一个白痴了。”他当然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在云梦仙子面前表白忠心。   其实蛮荒境的变化很容易猜到。永欢娘娘既然法力全失,神格也即将被剥夺,她孤注一掷,买通小吏,为的就是借助风霁夜,掠夺蛮荒境的最后灵气。在晦涩难明的咒语声中,风霁夜四肢大开,目光痛苦无辜,犹如献祭的羔羊,神情狰狞扭曲,又似深渊的恶魔。   而在风霁夜的不远处,高入云霄的如意树下,却是另一番风景。夏飞飞发髻散乱,衣衫零落,露出白生生的两截小臂,而在她的一双纤纤素手中,一柄古朴厚重的长刀高高举起。那是碎梦刀,曾经被司晨寄予厚望的碎梦刀。然而,碎梦刀的真正用法,却无人能够猜到。若是猜得到的话,他们岂不早就破梦而出了?   夏飞飞的做法,却是最傻的办法。她站在高高的如意树下,鼓荡起全身的力量,挥舞着碎梦刀向如意树巨大的躯干砍了过去,刀刃砸到如意树上,溅起一片火花。碎梦刀的刀刃锋利无比,如意树的躯干固若金汤,两相交击,树干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刀痕,而碎梦刀的刀刃,也有了米粒大的缺口。夏飞飞却好像没有看到缺口一样,继续向着如意树挥刀,终于,无数浅浅的刀痕汇聚成一个较大的缺口。   “她想用碎梦刀砍断如意树。”云梦仙子微微摇了摇头,“勇气可嘉,但是却不可取。因为只要再砍数刀,她的碎梦刀就会彻底毁掉。”   矮胖男子也说:“她也算努力的了,这一天一夜里把所有能向她贡献灵力的男人全部睡了一遍。可是,修为却仍然是她的短板。”   “闭嘴!”这自然是苏越又是羞恼又是愤怒的喊叫。   云梦仙子瞟了一眼苏越,不满的在夫君耳边低语道:“他在喊叫些什么?仍然对那个女人余情未了吗?可是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因为他是天神而高看他一眼的想法。在这个时候,还高高在上的摆架子,无怪乎输了个彻底。”   矮胖男子大声叹着气:“入戏太深,入戏太深。说起来,都要怪如意树……”   他们在这边肆无忌惮的聊天,根本不用顾忌苏越的脸面。因为苏越已经沦落到和他的替身苏澈纠缠了,别人在说些什么,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你算什么东西?她怎么会碰你?你不过是我在其他世界历劫时候气息凝成的一个假人,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苏澈原本在他面前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如今却好像被什么激起了灵魂深处的勇气一般,他回击的言辞第一次那么犀利:“我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她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你说了也不算,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知道。只要我自己不想,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勉强我做别人的替身,就算是上神也不能!”   苏越呆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惟他马首是瞻的苏澈竟然说的出这种话来,更料想不到,一个明摆着是为了他而存在的幻影人居然胆敢否认真相。可是,什么才是真相?真相往往只有在最后时刻才能浮出水面。在此之前的,都是尚未来得及被证伪的假相而已。   正在这时候,原本在夏飞飞身旁盘膝而坐的沈墨诸人竟然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夏飞飞的碎梦刀,竟在此刻断掉了。   “放弃吧,飞飞!”苏越大叫道,“我原谅你!只要你杀了那些男人,我就原谅你,哪怕你当着别的神明的面,驳我的面子,哪怕你听了我的话,仍然不思悔改,背地里偷偷和这些野男人一起鬼混!只要你杀了他们,我就原谅你,告诉所有人你只不过是为了提升修为的一时糊涂!”   夏飞飞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她的手掌之中,陡然窜出一丝黑色的火苗,火苗之中,满是毁天灭地的气息。   “红莲业火!”云梦仙子轻轻叹道。   “是啊,这就是纠结了整个蛮荒境所有生灵的所有苦难和怨恨,才凝结生成的红莲业火。原本我记得不过是九品的火焰,竟在这一天一夜之内大成了。”司晨轻声说道。她身份卑微,降临之时自然是没有光柱的,只得跟在苏越的身后,才免于被天地法则碾压成泥。   至于跨出光柱外,那是无论云梦仙子或者苏越,都无法达成的事情。这就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法则之一。苏越无法走出光柱外,更没有永欢娘娘早就布下风霁夜这手暗棋的高瞻远瞩,是以,只能像个疯子一般呆在光柱里,哀求她回心转意。   充满了毁灭之气的红莲业火烧向碎梦刀,即将崩溃的刀身就在那一瞬间重新凝练,坚硬古朴,锋利无匹。   于是,砍树的节奏就这样继续了下来。   夏飞飞这般既是砍树,又是铸刀,所需灵力自然不菲。每当她灵力消耗殆尽的时候,便向周围随手发一个“炉鼎”字诀,自有人前仆后继的为她补充灵力。沈墨、林卓雅等人围在她的周围,他们身后是染香、苏红依、赵逸、谢不屈,再后面是烈焰战队、炼器营,再后面是桃花源和其他界硕果尚存的芸芸众生。   他们有男有女,有善有恶,有人修,也有妖魔。此时此刻,他们放弃了所有的恩怨和利益冲突,团团围坐在一起,积蓄所有的力量,只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   明月心神色黯然、身形踉跄从外面飞了回来。“昆仑仙境和婆娑世界全部沦为一片焦土。”她喃喃说道,“沿途目力所及,无一生者。只剩下我们了。”   这本是悲伤的消息,然而又有什么比蛮荒境只是一场梦境更为悲伤呢?所有的人都是全神贯注望着夏飞飞,听她指挥,满足她的所有需要。这是一场在天神们的眼睛里,极为可笑的,蚂蚁对抗大象的战争。然而却是蛮荒境的芸芸众生,除了等死之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这样子的以卵击石,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吧。”明月心自言自语道,然后,她毫不犹豫,盘膝坐了下来。夏飞飞新的一道“炉鼎”字诀飞来的时候,她调动气息,十分配合的奉献了自己的妖力。   “为了存在而战。”明月心微笑着,为她的行为作出注解。如果存在也即将被抹杀,那么其他的事情,还有意义吗?   蛮荒境大大小小的界仍然在不断的崩塌中。崩塌的界中所蕴含的大量各式各样的能量,一大半被如意树所吸收,如意树靠着这些能量不断的长高,长粗,被夏飞飞好容易用碎梦刀砍出来的缺口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愈合。而一小半即将消散的能力,却被风霁夜的身体所吸收,永欢娘娘,这个已经落魄的神明,就寄居在风霁夜身体深处,静静的准备伺机收获最终成果。   神明的计算能力向来惊人。云梦仙子早已经算出了结局。她轻轻摇着头,目光之中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悲伤:“她输了。砍树的速度赶不上如意树缺口愈合的速度。她始终不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破境而出。”   夏飞飞再次使用“炉鼎”字诀的时候,居然一抓之下,抓了个空!她茫然回头看时,见许多人委顿在地,形如骷髅,就连沈墨、苏红依他们,也是面色苍白,形如纸片人模样。显然,他们已经贡献了他们能够贡献的所有力量。   “唉,太可惜了。”就连矮胖男子,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失望,“她既然不能,也就意味着我们不能,是吗?”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相信了司晨有关九天九司也不过是一场梦境的说法,更是为此忧心忡忡,长吁短叹。   “谁告诉你,九天九司一定是一场梦境!”说话的居然是苏越,他居然从自己的世界中暂时脱离出来,他居然听到了矮胖男子说的话!   矮胖男子心中一阵激动,认为苏越终于梦醒正常了。然而苏越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却诏告了他的迷怔:“飞飞,你不要再砍树了,没有用的。我原谅你,我不逼着你杀那些人了。我想通了,反正他们都只是虚无而已,我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你走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205   夏飞飞原本只顾着埋头砍树,对苏越的话一直当作没听见,此时她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了苏越一眼。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然而在苏越看来,却好像蕴藏着无数的情意一般。   苏越满脸皆是喜色:“你想通了,愿意了?”   夏飞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轻轻走近苏越的光柱面前,突然伸出手,向那光柱伸了过去。   “当心!”有两个声音,分别从不同的人口中同时发出,一个是矮胖男子,一个却是司晨。   下一秒钟,夏飞飞就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叫声,她的手瞬间缩了回去,手中满是肆虐的火焰!光柱哪里是像她这样的蝼蚁可以随便靠近的?她的手刚刚摸到光柱,便开始被神火所灼烧!   夏飞飞一边惨叫着,一边打滚。火焰把她的半边身体都烧着了。   苏越眼睛里满满的疼惜之意,连声说道:“飞飞,你现在靠近不了我的。你暂且忍耐一段时间……”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梦仙子已经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你入戏太深也就算了,连眼力也这么差了吗?你刚才没有看到她已经祭出‘炉鼎’字诀了?她哪里是想和你在一起,分明是灵力已竭,四顾找不到采补对象,看你对她尚有情意,就想采补你啊!她居然妄想采补一位天神,真是太有创意了!她难道不知道她是无法通过光柱的吗?”   矮胖男子却别有深意的看了司晨一眼,才冷冷说道:“天神岂能被人暗算?司晨,你刚才的话,是为神君担心呢?还是为这个蝼蚁担心呢?”   司晨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有劳司主挂怀。我担心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这个蝼蚁被神火灼伤,焚烧致死不过是片刻的事情。蝼蚁怎能采补天神?想要采补天神,她起码要领悟到‘天’字诀才行啊!”   夏飞飞全身上下已经被神之火焰所吞噬,她痛的满地打滚,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司晨的话一字一句却清楚的传了过来,清晰的令人心中生寒,似乎是直接传到她的神魂深处一般。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我好似在哪里听到过……”夏飞飞喃喃说道。   “说起‘天’字诀,就连属下也很佩服明昊天神君的涵养呢!他在历劫之时被这个蝼蚁如此羞辱,飞升之时还不忘在她额头上烙下‘天’字诀,分明是想点化她的意思。可惜蝼蚁就是蝼蚁,哪里明白天神的深意,居然以为是要让她毁容。简直是笑死人了。”司晨继续说道,声音平静无波。   夏飞飞隐隐约约中,觉得这个站在苏越身后的小仙吏似乎是想点拨她,可是……“谢谢,可惜太迟了……”她勉强冲着她挤出一个微笑。   “她在向着我笑!她想要我救她!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光柱之中,苏越开始大叫起来,如同痴狂了一般。   “是啊,现在哪里还有办法救她?”司晨悠然说道,突然间一个手刀,竟将苏越劈倒在地!   矮胖男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你竟敢如此羞辱神君?”   云梦仙子也皱着眉头道:“这下子我也护你不住了,虽然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是啊,现在没有人护得住我了,因为我羞辱了比我阶位高的多的神君。”司晨如是说道,神情却平静坦然的很,“如果,我有一颗造化轮回丹就好了,或者是,拥有一只吃了造化轮回丹的神兽……”   云梦仙子一愣:“你说什么?”然后她的脸色霎那间变了,因为她看到满身火焰的夏飞飞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喊出两个字:“妖妖!”   一只雪白的九尾灵猫从人群之中窜了出来,义无反顾的扑到夏飞飞的怀里。它的皮毛一和夏飞飞的身子相接触,随即有神之火焰蔓延了过来。但是,这些事情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晦涩难明的歌曲已经从夏飞飞口中唱起。   “这首歌曲,我命名为《指尖流沙》,好听吗?”司晨冲着云梦仙子微微一笑。   “不可能!连我都造不出造化轮回丹!你一个毫无品阶的小仙吏,是怎么造出来的?我不信!”云梦仙子计算能力惊人,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夏飞飞想做的事情,就是利用九尾灵猫对时间的掌控能力,回到从前!可是,灵猫之所以突然有了这种时间掌控能力,就因为妖妖在厌弃之地的妖神殿,吞掉了那颗造化轮回丹!司晨不是说她不过是在投机取巧吗?投机取巧的造化轮回丹,怎么能让灵猫拥有这样的能力?   “你骗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梦仙子神色狰狞,如是说道。   “我?诚如你所见,我是炼金术士出身,是你第七夫君座下一个尚未有编制、没有品阶的小仙吏啊!”司晨轻轻说道。   “你骗人!”云梦仙子如是说道,然而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世界已经开始飞速的回退,无数的物质能量被直接分解成微不可分的最小粒子,碰撞、飞舞,最后重新幻化成型……   “当心!”有两个声音,分别从不同的人口中同时发出,一个是矮胖男子,一个却是司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夏飞飞的脚下突然多了一只神色萎靡不振的九尾灵猫。   夏飞飞在手堪堪将要碰触到光柱的那一霎那,突然间住了手。她朝着苏越轻笑着说了声“谢谢”,紧接着,突然取出一把小银刀来,直接将自己额头上的皮肤割了下来!   霎那间鲜血淋漓,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苏越颤声说道:“飞飞,你……”   云梦仙子点头笑道:“好的很。她总算没有辜负神君的一片心意,虽然,这法子太残忍了点……”   矮胖男子冷冷说道:“她是对自己残忍,但是对神君,更为残忍……”   矮胖男子话音未落,夏飞飞已经完全领悟了额头皮肤上烙下的那个印记。“原来这就是‘天’字诀啊!”她轻声说道,一挥手,一道金光已经祭出,金光轻轻松松的透过了光柱,直接击中了苏越。   苏越脸色大变:“你——”紧接着闷哼一声,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云梦仙子他们都是眼光高明的天上神明,怎能看不出来,夏飞飞已经凭借这“天”字诀同苏越建立了联系,苏越体内的法力,源源不断的朝着夏飞飞涌了过来。   “没办法。虽然是天上神君,但是从前被她采补过,又将‘天’字诀告诉了她,简直就是摆明了要她上门来采补的啊!”矮胖男子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样子。   “其实还是因为入戏太深,不忍心拒绝。否则,区区一个蝼蚁,又怎能突破光柱的限制,采到他身上的法力?太岁爷头上动土,早被打杀了。”云梦仙子说道。   “正是。不如我们打个赌,等到苏越醒悟过来,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将这个蝼蚁灭杀了?”矮胖男子大声说道,谈笑无忌。   “如果是我的话,恐怕要将蝼蚁打入无间地狱,永世受尽煎熬!”云梦仙子淡淡说道。   “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凡事要适可而止,过分贪婪终究会伤到自身。”司晨突然插嘴说道。   云梦仙子和矮胖男子对望一眼,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然而夏飞飞却几乎在那一瞬间,收回了强夺苏越法力的‘天’字诀!   “你那句话,是对她说的?”矮胖男子冷冷说道,“我们都知道,一个蝼蚁,是无法承载过多的法力的。我们都在等着她玩火**,法力自爆身亡,你却提醒了她。”   “属下只是不想明昊天神君生气而已。”司晨低头回答道。   云梦仙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于是他们将目光重新投向如意树,得到了苏越部分法力的夏飞飞,砍树的速度更快了。   “还是会失败。”云梦仙子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因为她砍树的速度,比不过永欢借助风霁夜的身体掠夺蛮荒境能量的速度。”   “是啊。不过永欢用这样的手段,真的没问题吗?”矮胖男子说道。   云梦仙子微笑着说:“蛮荒境本来就是要消亡的,永欢暗布棋子,不过想争夺一点法力,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何必和她计较?纵使蛮荒境生灵因她而亡,特别是某个蝼蚁因她而死,也自有那位入戏太深的神君找她算账,我们却又凑什么热闹?”   矮胖男子默然不语,显然是认可了云梦仙子的话。然后他们的目光,从如意树那边渐渐移到了风霁夜身上。只见风霁夜的身体犹如一个被充满气的大球一般,面目浮肿,脖子粗的吓人,肚子更是高高耸起。   “他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就会直接爆体而亡,到时候,永欢什么也得不到。”云梦仙子看了一眼,就做了如是论断。   然后他们就看到天地间隐隐出现了一个虚影,俨然就是永欢娘娘的模样。这个虚影无声无息钻入了风霁夜的身体,紧接着,风霁夜的皮肤便从头骨处开始开裂,永欢娘娘的面容渐渐凝成实质。   “来不及了,永欢娘娘的愿望得逞了。”矮胖男子耸了耸肩。   他们都觉得永欢的成功、蛮荒境的崩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唯有入戏太深的某位神君,还在向某个蝼蚁喋喋不休的说着某些事情:“你再不答应我,真的就没有机会了。你喜欢沈墨是吧?或者胡兴?还是林卓雅?……哪怕是苏澈。这些全部没有关系,只要你点头,我就负责保证他们的安全。我可以把你们全部救度出梦境,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见他们就行。你点头啊!你快点头啊!”   矮胖男子听了这样的话,皱眉朝着云梦仙子说道:“他以为他是谁?能从梦境中救度出这么多人?还是这种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总之别想赖我!”   云梦仙子也叹了口气道:“真想把他打昏过去算了。反正日后他清醒过来,必然要埋怨我们为什么不拦住他,由着他说这么多丢人的话。”   矮胖男子点头说道:“或者是,他会觉得说这些丢人的胡言乱语的时候,我们在旁边听着,大大失了他的面子。万一他清醒过来,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他们的话音刚落,苏越就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在他身后,司晨将手缓缓放了下来。原来,刚刚她一记手刀劈出,砍中了苏越。   “干得好!”永欢娘娘笑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司晨只是微笑。她很清楚永欢娘娘和矮胖男子的想法。作为属下的她,哪怕这个时候再迎合上级心意,待到东窗事发,追究责任的时候,被推出的罪魁祸首只会是她。这是身为属下,必然的宿命。不过,这些事情其实已经不那么要紧了。   “属下只是觉得,神君一定是很累了,想休息片刻而已。而且,说不定他正是因为见到某个蝼蚁即将殒命,伤心过度,昏过去了呢?”司晨说道。   永欢娘娘赞许的点了点头:“可惜你只是个炼金术士,如果你……”她却没有说下去,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实际的承诺?   “可惜了。其实像刚刚那种情况,永欢从虚空中现身的时候,才是她最弱的时候,恐怕那个蝼蚁得了苏越的法力之后,足以用碎梦刀秒杀她。”司晨说道。   永欢娘娘笑道:“到时候永欢殒命,神格碎落,蝼蚁也拿不到神格,还不是一个死字?”   司晨道:“也许她可以领悟‘地’字诀的。毕竟她从前采补过风霁夜。只要领悟了‘地’字诀,继承了风霁夜的东西,就可以拿起那个神格。虽然,这样一定很痛,很难熬就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只见一只雪白色的九尾灵猫扑到夏飞飞的怀中,晦涩难明的歌曲再度响起。   206   “他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就会直接爆体而亡,到时候,永欢什么也得不到。”云梦仙子说道。   夏飞飞突然收回了碎梦刀,缓缓回头,朝着风霁夜的方向走去。   天地间,隐隐出现了一个虚影。夏飞飞抬头,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永欢娘娘的影像。   “永欢从虚空中现身的时候,才是她最弱的时候……”“碎梦刀都可以秒杀……”可是,要如何秒杀?是横劈?竖砍?还是用什么特殊的招式?   来不及细想了,永欢娘娘即将进入风霁夜身体的那一瞬间,一道匹练似的刀光从风霁夜头顶飞过,那里面夹杂了夏飞飞所能驭使的最**力。永欢娘娘的影子扭曲了一下,直接消散在空气中了。夏飞飞也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   “我杀了她吗?”她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苏越身后的女子,然而那女子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夏飞飞茫然不知所措,她从地上爬起来,好奇的捡起一块黑黢黢的石头,然后明亮的神之火焰再次灼伤了她的手臂,瞬间将她整个人吞没。   “在法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去捡死去的神灵遗留下来的东西,简直就是玩火**的节奏啊!”甜美而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似在叹息,又好似在嘲讽。   于是凄厉的猫叫声再次响彻了整个天地。   云梦仙子望着夏飞飞怀中的雪白色小猫,揉了揉眼睛:“奇怪,我没看错吧?我怎么记得这只九尾灵猫应该是有九条尾巴的?现在似乎只有六条了?它那三条尾巴去哪里了?”   矮胖男子沉吟道:“灵猫有九条命,每失去一条尾巴,就代表损失了一条性命。真是奇怪,它的尾巴在莫名其妙间就变少了……”   夏飞飞把只剩下六条尾巴的九尾灵猫轻轻放在地面上,雪白色小猫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可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又有谁敢不竭尽全力?   夏飞飞再次来到苏越面前,祭起“天”字诀,然而这次,苏越早有防备,向后退了一步,并没有法力溢出。   “飞飞,你太过分了!我不会再纵容你了,你休想在我身上,再得到一丝一毫的法力!”苏越说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答应回到我身边!”   “可是我记得,几天前神君曾经说过,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等死,而神君,您也别无选择,只能看着她等死。难道是我记错了吗?还是神君喜欢食言而肥?”司晨轻轻说道。   “闭嘴!”苏越猛地回头,他望向司晨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仇视,“本座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区区小吏可以插手的?滚,滚远些!”他用手一指,一道金色的神光瞬间向司晨袭了过去。   那道神光去势迅捷,无与伦比。以云梦仙子之能,也只来得及发出惊叫声,显然,她已经来不及为自家夫君的下属做出任何的回护。而以两人阶位差距,被神光击中,必然会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然而,神光到了司晨面前,却突然被一层朦胧的水雾挡住了。神光在水雾的渗透下渐渐消逝于无形。矮胖男子看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但是这只是开始。   司晨的手刀突然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凭空出现,斩在苏越的脖颈之处。苏越猝不及防,一声不吭,直直倒在了地上。   “阶位高很了不起吗?我凭什么要怕你?”司晨大声说道。云梦仙子和矮胖男子甚至从她平淡无奇的眸子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夏飞飞的面上却是一片喜色:“我知道你是谁了!你的声音我听过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猫叫声就再度响起,世界的景象在她眼中飞快的褪去……等她再次适应了倒退后的时空,妖妖的尾巴已经只剩下五条了。   在此后的时间里,夏飞飞用妖妖的尾巴和自己的身体反复做着各种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推倒重来。除了夏飞飞和妖妖之外,其他人不可能完全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当妖妖的尾巴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条的时候,司晨深深低下了头去。   “实验……失败了吗?”她喃喃自语道。   正在砍树的夏飞飞突然收回了碎梦刀。   “我知道你是谁,我在获得永欢传承之前,曾经听过你的声音。虽然,现在看来,那个传承更像陷阱。”夏飞飞突然说道。   那是在荒月山寨附近的一座废弃的古庙里。神像的背后有一个机关,当机关打开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古庙中,在她灵魂深处回响着:“发现未知生命。体质相合,血脉相合,心性未知,是否进入?是否开启传承?”   “你就是那个声音,我不会听错。”夏飞飞轻声说道。   司晨突然间苦笑:“你浪费最后一个机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是,此后有不少人吐槽那段台词太过科幻机甲风,那是因为我刚刚从其他部门调入痴情司,一时还没适应这种节奏而已。要知道,我的专业其实是一名炼金术士啊。”   “你和蝼蚁说这些干什么?”矮胖男子不悦的说道。   司晨却毫不理会他:“不过,其实这个也没什么的。科技发展到了极致,和修真符文并不矛盾啊。道法三千,皆可成圣,我以为,你应该懂这个道理才是。经常有人抛弃了本职专业所学,从事一些很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譬如说我;也经常有人从传承的陷阱中得到好处,不知道会不会是你呢?”   夏飞飞极其认真的盯住她看:“你不知道?”   司晨道:“我当然不知道。因为人的存在,本来就是天地间最大的变数啊。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你知道不知道你浪费的,是天地间所有生灵梦寐以求的机会?”   夏飞飞深深望了她一眼:“是啊,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对话的机会了。”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天地之间永欢娘娘的虚影便出现了。一道梦幻般的光华闪过,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的永欢娘娘瞬间被碎梦刀所斩杀。夏飞飞收起碎梦刀,稳稳的站在风霁夜身旁。   “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轻也不重啊。真是奇怪,仿佛经过了大量的练习一般。”矮胖男子不由得出声感叹道。云梦仙子听了他的话,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一块黑黢黢的石头从半空中落下。夏飞飞连看都不去看它,只是轻轻伸出手臂,原本在半空中的风霁夜恰好落入她的怀中,如同最有默契的配合。   “飞飞,不要管我,我的身子快要炸开了。”风霁夜声音微弱的说道,“临死前,你能在我身边,我很高兴。可是,爆炸会波及到你的……”   风霁夜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便被堵住了。风霁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突然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他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无疑是风霁夜平生以来,最丑陋的时候,他浑身赤.裸,整个□都渗出黑色的毒血,腥臭不可闻;他上半身涨的像皮球一样,肚子高高耸起,因为撑的太开,肚皮上出现一圈圈黑白相间的纹路;他头顶满是血泡,脸上的面容更是狰狞。从前的他,或者是一个阴冷魅惑英俊强大的黑马王子,而如今的他,却比最丑陋的癞蛤蟆还要不堪。他在最美丽的时候,想方设法都不能得到夏飞飞真心实意的喜欢,然而,现在是他最丑陋的时候,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的吻他!   “太胡闹了!神君一定气坏了吧。”矮胖男子喃喃说道,然而当他的目光望向苏越的时候,却微微有些吃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越竟然重新沉静了下来,目光无悲无喜,哪怕是看到他心爱的女人主动去抱他的情敌,他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在所有人或是惊疑不定或是期待盼望或是袖手旁观的注视之下,夏飞飞的“地”字诀终于成功祭出,所有的能量在风霁夜和她自己之间开始了转移。   “原来,想成功祭出‘地’字诀,非得吻这个丑八怪不可啊!”云梦仙子自言自语道。   只不过,吻只是痛苦的开始。   风霁夜的身子迅速消肿下去,而白雾之中,夏飞飞的面容越发显得痛苦。她此时的感受,应该与风霁夜之前的感受相同。   “她吸了这么多能量,倒没有变丑。”云梦仙子轻轻说道。   “那是因为,属下觉得,应该给这个女人安排一条后路。”司晨回答道。   云梦仙子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赞许的点了点头。男子对女子的爱意,很多时候是源于容貌的。虽然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但是蠢女人们总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条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夏飞飞却看起来不是那么蠢的样子。   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挣扎,先前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苏越终于叹了一口气:“何苦来哉?我既往不咎,你做我的暖床侍女,岂不是皆大欢喜?”   夏飞飞却始终紧咬着唇,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飞飞,没用的。不如,你跟了他吧。看起来,他还没有醒过来,你……你多活一天也是好的……这样子硬撑着,太痛苦了……”风霁夜颤声说道,他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色泽,然而整个身体却渐渐变得透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体在承载过太多的能量之后,终于不堪负荷,就连夏飞飞的接手都没能挽救他灰飞烟灭的命运。   风霁夜死了,夏飞飞却仍旧在朦胧的雾气中痛苦的挣扎。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要紧的关头,若撑的过去,她就将化茧成蝶,撑不过去,则是灰飞烟灭。   “我……是……女人……我一定能……成功的……我……经历过……那么多……苦难……天底下的女人……原本就比男人……善于忍耐痛苦……不是吗?”风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为了缓解痛苦的呻.吟,又像是为了增强信心的自我暗示。   207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一个蝼蚁如跳梁小丑一般表演。大家都散了吧。”突然之间,苏越开口说道。   矮胖男子一愣:“可是……此女不是……不是……”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没将心头所好这种话说出来。   苏越却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错,我受人暗算,至今仍对此女有眷恋之意。不过大家也都看到了,是她自寻死路,与我何干?”他的眼神冰冷,与先前的痴傻大不相同。难道,他终于清醒过来了?   云梦仙子目光闪动:“难道我们在此,不是为了寻找破梦而出的方法吗?”   苏越冷笑一声说道:“谁告诉你我们也在梦中了?这只是一种假设,在真相未完全揭开之前,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而有心人有意误导我们,自然是想震慑我们,不想我们打破她的布局。是不是?”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利剑,直直盯住他身后卑微不显眼的小仙吏。   高阶神明目光烁烁之下,司晨十分惶恐的低下头去,正如每一个小人物在位高权重者面前那么诚惶诚恐:“小的不明白神君的意思。”   苏越笑道:“若是你不明白的话,就没人明白了。永欢自以为算无遗策,孰不知黄雀在后。将如意树混同玄牝**的人是她,利用那个蝼蚁,逼我一退再退的人是你。可是你未免太小看我的自控能力了。一个天神,若是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怎配称为天神?男人对一个女人,纵使一时迷恋,然而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也可以硬起心肠,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我对那个女人的眷恋,只能护住她一时,若是你和她不知进退,图谋太多,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我赌的,从来都不是感情。因为我很清楚,男人的爱意,其实是再脆弱不过的东西。”司晨突然抬起头来。她浑身神光黯淡,法力平平无奇,但是面对比她高了许多阶的神明,眼睛里并没有丝毫敬畏,也许在她心目中,无论他们身份地位多高,法力多强,她都和他们是平等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矮胖男子出声说道。   云梦仙子目光闪动:“神君怎知,她是有心误导我们,别有算计?”   苏越道:“因为那只九尾灵猫的尾巴。猫有九条命,每失去一条命,就会失去一条尾巴。我记得很清楚,九尾灵猫现身的时候,它尚有九条尾巴,而现在,却只剩下一条了。这代表着,在我们犹不自知的时候,号称蛮荒境妖力最强的九尾灵猫已经献祭了八条性命。”   云梦仙子点头道:“这件事情小仙也注意到了,只是究竟灵猫的尾巴是如何失去的,委实想不明白。”   苏越点头道:“不但你看不出来,连我也看不出来。若是大家都看不出来,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九尾灵猫拥有时空掌控能力,它献祭了性命之后,在我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时间轴拖到了前面。”   “时空掌控并不是九尾灵猫的天赋技能。然而这只猫沉睡了百余年之后,虽然丧失了部分记忆,却拥有了这项能力,心甘情愿成为某个女人的妖兽,而不再纠缠其他,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种奇怪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想,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厌弃之地妖神殿中的那颗造化轮回丹!”苏越缓缓说道,目光突然又变得锐利,他冷笑着问站在他身旁的小仙吏,“也许到了现在,你该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了?能够瞒过神明的造化轮回丹,就算我穷尽一生之力,也未必造的出来。你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在蛮荒境这个虚幻的梦境中,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   “我其实……其实是……”司晨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她的真实身份,“我是炼金术士出身,诚如各位神明,法力平平,毫无品阶,就是一个没有编制未入流的小仙吏而已。难道神君不相信吗?”   云梦仙子和矮胖男子听了这话,都不由得叹了口气。云梦仙子便劝说道:“事到如今,你何必掩饰?不如说出你的身份来历,说不定我们看在你师承面子上,不和你为难?”   苏越冷笑道:“我真不知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掩饰身份,有什么必要。其实,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举手就能验出——”他一边说着,一边突然伸手,一把揪住司晨的衣领,将她朝光柱外扔了过去!   云梦仙子一愣,随即明白了苏越的打算:真正的神明是无法离开光柱的范围,降临虚幻世界的!而若是毫无品阶的小仙吏,则会在穿越光柱的时候,被神火所灼伤,然后降临在蛮荒境的土地上,受尽天地法则摧残,在几个时辰后魂飞魄散!   苏越这手算盘,打的确实精妙:若司晨是隐瞒了身份的他界神灵,无法穿越光柱,纵使被得罪,也是有限;若她真是如她所言是毫无品阶的小仙吏,她玩忽职守,算计神明,这种种罪行足以治她死罪,哪怕魂飞魄散,也是死不足惜!   苏越冷笑着,望着光柱外,笑容渐渐在唇边凝固了:她果然只是个毫无品阶的小仙吏,她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她被他扔到光柱外,身上满是神火灼伤的痕迹,天地法则更如无数道利箭一般纷纷射向她!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我真的是一个毫无品阶的小吏啊!”司晨一边说着,一边撑起绛紫色的光罩,在无数天地法则利箭的洗礼之下,如同暴风雨中随时可能遭遇灭顶之灾的小船,“谁说小吏就一定造不出造化轮回丹来?我法力比你们低,身份比你们低,可是你们能像我这样,穷尽一生之力,心无旁骛的想着这一件事情吗?我专注,所以我成功。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你们竟然不明白?”   “我……吸收凝练了风霁夜留下的法力,我拾到了永欢娘娘失落的神格,下一步,我该干什么?”突然间,夏飞飞身边朦胧的雾气一下子被风吹散了,露出她清丽的面容。她从半空中轻轻跳下,赤着一双脚,走向正在天地法则挣扎下的司晨。凡她脚步所到之处,干涸焦黄的土地上随即生出郁郁葱葱的小草和娇嫩鲜艳的花朵。   “让我为你淋上神之血吧。有了神之血,你就可以做一个真正的神明了,拥有你随心所欲的绝对掌控时间和以你为信仰,受你庇护的神之领域。”司晨笑着说道,她看着夏飞飞,正如看着一件相当出色的作品那样。   “可是,你受伤了,快要死了。”夏飞飞看着眼前神秘而亲切的女人,她身旁原本绛紫色的防护罩已经褪成了稀薄的白色,即将被天地法则所洞穿。   “哦,那又有什么关系?”司晨微笑着说,“有的时候,我死了,我却仍然活着,有的时候,我活着,我却宁可死了。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夏飞飞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司晨又说道:“哪怕为你淋上神之血,在九天九司,你依然是像永欢娘娘那般没有编制、不入流的存在。你将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依附于明昊天神君苏越,他此刻尚对你有些许眷顾之心,有了他的提携,你就有了一个较高的起点,此后是福是祸,是否一日千里,前程不可限量,就看你取悦男人的本事了。”   “第二个选择呢?”夏飞飞问道。   “第二个选择,就是以蛮荒境为你的领域,在绝对掌控时间中立下新的秩序规则。你的未来将和蛮荒境绑在一起,你可能会被蛮荒境拖累,身死道消,也可能会因为蛮荒境的强大而拥有更高深的法力,更高阶的身份。”   “我想我大概会选第二个。”夏飞飞当即说道。   “很好,只要你活着,我就会活着。”司晨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出了她的防护屏障,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无数的光束射中了她,将她射成了一个筛子。但是她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她的双手高高举起,金黄色的神之血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的滴到夏飞飞脸上,身上。就在神之血接触到夏飞飞的那一瞬间,世界上一个新的神明宣告诞生。   “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我处在压抑的黑暗中,但是我仰望光明。”司晨轻轻在夏飞飞耳边说道。   “知道吗?从你打开那个机关,接受传承的那刻起,我就期待着你的成功了。你接受的不是永欢的传承,而是我的传承啊!我抢在了她的前面。你将取代我,去寻找世界的真相,去求证,九天九司究竟是一场梦境,还是处于真正的现实中。”司晨的身形,已经慢慢的变淡,称为一个即将被风吹散的幻影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魂飞魄散。   “在绝对掌控时间中,我能许愿要你复生吗?”夏飞飞突然问道。   “我尚未真正死去,为什么要复生?”最后的幻影也消散在天地间了。而巨大的光柱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笼罩住夏飞飞,她将迎来,她的绝对掌控时间和神之领域!   208   许多年后。荒野之中,一棵大树参天而立,枝繁叶茂,直入云霄。   “各位朋友,这就是当年飞仙子和邪神永欢娘娘大战的战场。一场恶战之下,邪神永欢娘娘身死,而飞仙子则成为蛮荒境的守护神。”一个手摇小红旗、背着传音法器的麻衣修者领着一大堆观光客前来,指着这片荒野侃侃而谈。   “大家看,这就是如意树了!飞仙子飞升之时,以如意树为擎天柱,顶天立地,我们的蛮荒境才不至于像梦境一样化为泡影。所以说这棵如意树是相当有纪念意义的。大家看,树的左侧,当年飞仙子用碎梦刀砍出的缺口还在那里!大家可以靠近如意树,用手摸一摸缺口哦,摸一下,只要十块灵石,飞仙子会保佑你们今后的修行道路一帆风顺的!”麻衣修者大声说道,眼神诚恳,敬业的很。   许多前来观光的修者听到他这么说,纷纷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向那所谓的缺口摸去,只为讨一个好的口彩。麻衣修者一边收钱,一边不忘招呼游客,笑的眉眼俱开,别提有多开心了。   “哼!周铁嘴,你拿神明开玩笑,发神仙财,难道不怕遭天谴吗?”随着这声清脆的说话声,一个手摇黄色小旗、身背传音法器的黄衣女郎领着新的一群观光客,来到了这片荒野之中。   “各位朋友,您现在看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如意树。当日飞仙子和邪神永欢娘娘大战之时,如意树充当了极其关键的角色。飞仙子成神之后,为了保证蛮荒境不至于像梦境一样破碎,以这棵如意树为定天神针,才有了数百年来我们的安静生活。”黄衣女郎大声说道,“大家知道飞仙子当日成神之时,为我们蛮荒境做了什么事吗?回答正确的话,我给你们一块灵石,灵石会直接从导游费用里扣除哦!”   “知道!”观光客们如同炸开了锅,谁不知道飞仙子是蛮荒境的守护神,若不是她,整个蛮荒境早在几百年前便归于虚无,在天地间抹杀了一切存在过的痕迹?   “她抱着她的神兽九尾神猫,挪移时空之力,将蛮荒境的时间轴整整向前挪动了一千年!”   “一千年来,所有因她而死、因她而伤或者因别人而死、因别人而伤的生灵都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在她成神的绝对掌控时间中,放弃了和明昊天神君结为道侣的可能性,而是利用绝对掌控时间,为蛮荒境定下了新的秩序规则!”   “新的秩序规则又是什么?”黄衣女郎笑眯眯的问道。   观光客们相互对望一眼,秩序规则足足有二百零八条之多,纵使他们铭记于心,奉为行动指南,然而此时此刻,怎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我印象最深的那条,似乎是平等?”有一个女修皱着眉头说道,“那条用了相当长的篇幅,讲述了男女不平等的根源及其危害,可是我却实在不明白,男女怎么会不平等呢?现在大家一起相亲相爱,互相敬重,不是挺好的吗?”   黄衣女郎笑了:“你没有经历过那些不公平的事情,自然无法感受。不过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说明你所在的时空,是公平的,不是吗?”   “萧如,萧如!”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呼唤,黄衣女郎笑了:“我夫君在唤我回去呢。今天没办法给大家讲解了。你们跟着旁边那个麻衣修者吧。”她用手一指,众观光客手中就多了一堆灵石,紧接着,只见黄影一闪,众人眼前便失去了黄衣女郎的踪影。   “奇怪!这个导游说走就走,连灵石也不要,简直是太没有职业道德了!”观光客中有人不悦的挑剔道,而更多的人则是满意的收回了黄衣女郎退给他们的灵石,露出窃喜的微笑。毕竟,黄衣女郎为他们讲解了这么一路,免费的午餐是许多人都很愿意享受的。   周铁嘴此时脸色发白,上前阻止道:“哎呀这位道友,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个黄衣女子,是桃源城的人啊!她肯出城来给你们讲解,那是莫大的机缘,强求不得的!”   众观光客一愣,纷纷炸开了锅。   “什么?桃源城?传说中最接近神的男人居住的桃源城?”   “相传飞仙子与永欢娘娘大战之后,永欢娘娘陨落,飞仙子成神,而她从前的侍君、部下等人,尽在桃源城中居住。桃源城也成为蛮荒境最神秘、灵气最充裕、最受人尊敬的朝圣之地,被称为桃源仙境,地位尚在婆娑世界、昆仑仙境之上。”   “桃源城中居然有女人?我还以为,桃源城中,只有飞仙子当年睡过的男人呢!最接近神的男人,这其中深意,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桃源城之中,不但有男人,也有女人。染香、苏红依、明月心等人在桃源城中,受尽尊敬,每个人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都不忘记鞠躬行礼。   “萧如姐姐,你去哪里了?哥哥都要急坏了。”这是苏红依的声音。   “啊?我去外面看了一圈,发现这个世界仍然是按照她的意愿运转的,她在九天之上,若是知道,想必欣慰的很。”萧如道。   “林城主唤大家去议事厅议事呢。”明月心说道。   染香眼波流转:“莫非又找到了什么人?要我说,飞飞当年的男人,实在太多了,时间轴向前调整了一千年,许多人自己也不记得和她有过这么一段。何必巴巴的找过来,刻意招抚?这么多小美人,我眼睁睁看着,又不好意思下手勾搭,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   明月心会意微笑:“听说这次,找到的是江寒。林卓雅直接给他发了帖子,那小子欣喜若狂,直接就从朱紫国赶来了。”   “桃花源向来就是江寒的梦想。”议事厅中,林卓雅如是说道,“当年桃花源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而来,如今度他入境,理所当然。”   “我反对!”说话的人居然是谢明,“我等亲眼目睹了大战,记忆尚未丧失,哪怕是和她天人永隔,永不相见,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心思。可江寒他们却不一样,你以他是她侍君的理由,度他入境,一旦他恋上别的女子,又何以自处?”   “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这种事情我们想都不会去想!”程若谦不满的说道,“难道是你恋上了别的女子,有不忠之心,才拿江寒做借口故意试探?”   谢明大怒:“我怎会有别的心思?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只是担心,她自成神之后,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们。说不定她早就和别人双宿双飞去了,我们还在这里为她牵肠挂肚,我……”   ……   九重天上,明昊天中。苏越铁青着脸,向着跪在地上的小仙吏大发雷霆:“我命你去登天台接她来明昊天,你磨蹭了这么久,现在居然敢告诉我她不愿意来?你说谎!”   小仙吏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颤声说道:“小仙不敢说谎。飞仙子荣登九天九司神界之时,小仙在登天台外守候多时,反复告诉她明昊天的方位。然而,登天台仙吏问她欲往何处之时,她却选择了距离明昊天最远的无忧天……”   “无忧天?那处地方穷山恶水,人迹罕至,去那里做什么?难道她以为,她有了一个蛮荒境做基地,有香火供奉,就能够在九天九司神界打下一片基业吗?”苏越恨声说道,“你可告诉她,我洞府之中不缺洒扫侍女,缺的是姬妾!姬妾!”   小仙吏垂着头说道:“小仙做的更好。小仙素知神君之心,冒险暗示她,神君洞府中尚缺一个女主人,而神君一向眼高于顶,今日竟对她另眼相看,若她肯努力争取,前程不可限量。可是,飞仙子只托小仙带来一句话。”   “她说什么?”苏越心中出现了不详的预感。   “飞仙子说,齐大非偶。以她此时实力,断然不敢有染指神君之心。她当在无忧天,努力修炼,若是有朝一日,拥有可以纳神君为侍的实力,或许她会前来明昊天求亲。”小仙吏战战兢兢的说道。   “荒谬!可笑!她以为她是什么人?还想着夫侍三千吗?我断然不肯受这等委屈的!”苏越大发雷霆,将手中杯子狠狠的掷到地上,“等她有实力,等她有实力,等她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飞出无忧天,只怕要等到亿万年之后。等她有足够的实力娶我,只怕还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我凭什么等她?等着嫁我的美貌仙姬们多的是,我才不会等她这么久!”   “那是,那是。飞仙子说,大家品阶相差甚远,神君大喜之日,她就不来讨要水酒了,当在无忧天,遥祝神君和新人花好月圆;她身份低微,等到她娶夫纳侍之时,也不敢自讨没趣,给神君发请帖……”小仙吏还没说完,额头已经被砚台砸中,哀嚎一声,昏死过去。   ……   议事厅前,一个金光闪闪的“皆”字赫然挂在墙上,据说,这是夏飞飞留给她侍君和部下们的唯一东西,说其中蕴藏着无数的道韵。   “四海之内皆兄弟。她都飞升了,你们还为她究竟爱谁的问题争个死去活来,有意义吗?”轻声细语说话的人自然是胡兴,作为一名禅修,他在桃源城中的地位甚是超然。夏飞飞侍君之间的明争暗斗,有的时候连林卓雅都不方便插手,他却可以出面调停。   “据我说,她现在的境界,早就超脱情爱之外。她和我等假戏真做,勘破情字,和风霁夜纠缠,勘破欲字,到了最后,神君苏越利用她,完成了情劫,然而她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最后勘破了爱这个字呢?”胡兴说道,“你们若心中思念她,不如努力修炼,若早早飞升,岂不是有了和她重逢的机会?”   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却说的程若谦、谢明二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沈墨总是闭门谢客,一味苦修,原来心中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你呢?禅师努力修炼,是为了早日见她,还是为了早日飞升得道呢?”程若谦禁不住问道。   胡兴一笑:“有区别吗?”飘然而去。   且不说谢明,程若谦这些人明争暗斗,作为桃源城的城主,林卓雅肩上却担负着更为沉重的责任,他密切关注着天下大事:   两百年前,风霁夜出世。林卓雅直接给众妙门写信,索回了他,杜绝了他和季牧野这种邪门歪道接触的可能性;   一百年前,无名剑宗徐长易继任掌门之位,和道侣吴子成一起,将天绝剑法发扬光大;无名剑宗得以重新改名为“天绝剑宗”,重回三重天,林卓雅特地命人前去道贺,这是一向深居简出的桃源城中人对外界的第一次示好,震惊天下;而徐长易更是在众人面前,道破自己的身份来历,揭开自己是天绝剑宗罪人顾惊鸿一脉的后人的秘密。   什么?你说女子身份?无名剑宗什么时候胆敢有性别歧视,公然说出女人不能做掌门这种奇葩话了?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绝剑宗的掌门人徐长易,貌美如花,姿容和荒蛮境的守护神飞仙子有几分相似。所有见到过她的人,都说她的一切成就,都来自于飞仙子的暗中庇护,她长得能有几分像她,是莫大的福分。   七十年前。江寒出世。林卓雅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命人去朱紫国带回了他;   五十年前,在桃源城城主林卓雅的主持下,人修和妖魔修者签订了和平协议,百蛊界随即归还了无数被镇压在山寨炼狱之中的大妖;   二十年前,百蛊界林界主广而告之,宣布继承人为他的独生儿子林昭南。——真正的林卓雅既然在桃源城中,百蛊界林界主就自然少了一个儿子,相同的道理也可沿用于荒月山寨之胡兴、萧如,弱水村之苏红叶、苏红依、谢不屈、谢明,海洲城之程若谦,天绝剑宗之沈墨,青玄山之苏澈。   时间轴向前移动了一千年,其他的人和事按照被夏飞飞调整过的轨迹,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有桃源城中的那批人,却自然而然的抹杀了在外界存在过的痕迹。   林昭南的册立世子仪式上,林卓雅亲自道贺,却坚决拒绝了林界主的大礼参拜。   “你姓林,我也姓林,若是细究起来,说不定我还是你的儿子辈呢。万万当不得你的大礼。”林卓雅强忍着心中酸楚,如是说道。   林界主待他颇为亲切:“不怕城主笑话,我今日一见你,就觉得莫名其妙的亲切,仿佛在冥冥之中,我应该有你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一般。啊,我是个粗人,喝多了酒,一时胡言乱语,没轻没重,还请城主不要放在心上。”   林卓雅几乎都要潸然泪下了,他又走到哥哥林昭南面前:“听说,三十年前,山寨炼狱中的大妖,是你负责释放的?可还记得荒月山寨?”   林昭南面对贵气凌人、深不可测的桃源城城主,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回城主的话,小的自然记得。荒月山寨中的大妖,是一只万年九尾灵猫。”   “那只九尾灵猫,据说怀有身孕?”林卓雅又问,他想起了妖妖的来历。   “没有啊,我记得清清楚楚。”林昭南诚惶诚恐。   “那想来是我记错了。对了,不知你还记得荒月山寨的寨规?”林卓雅话锋一转。   “不才烂熟于心。不知您要考哪条”林昭南恭恭敬敬的垂着手。   “若是寨中孩子, 被发现是五绝血脉?”   “拥有五绝血脉或者天灵根的人,无论在蛮荒境的任何角落,都会被视为未来之星,重点培养。荒月山寨中更是将大量的资源,向着五绝血脉者倾斜。这并非不平等,实在是因为,五绝血脉者前途无量,可以在未来提携帮助山寨的缘故。”林昭南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荒月山寨中确定也是如此?”   “确定!”   “不论男女?”   “当然!”   大概在林卓雅和林昭南闲聊的数年后,百蛊界的荒月山寨里,呱呱坠地了一名女婴。她是山寨之花周梦雪和其夫君夏氏的独生爱女,出生之时,双拳紧闭,接生婆强行掰开以后,一手各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左手为“司”,右手为“晨”,虽然第二天,金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周梦雪还是给女儿起名叫做司晨。   “这个孩子不会是她。但是,我不能让她遭受她当年的那种命运。”远在桃源城中的林卓雅如是说道,叮嘱属下,“看好周梦雪,别让他们死了!”   司晨果然不是当年的夏飞飞。她或许没有当年的她那么玉雪可爱,却更加活泼伶俐。在她的纠缠下,周梦雪甚至没有出门送死的机会。   “娘亲不要离我太远,这个世界上,只有爹爹和娘亲是真心实意疼我,其他的人,我一概信不过!”小小的司晨赖在周梦雪怀里,死命的撒着娇。   “娘亲如果要出门,就把晨晨一起带出去吧,不然我会想娘亲的!”   “我最害怕去舅舅家。娘亲你知道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舅妈的表情很是狰狞,仿佛要吃了我似的!”   ……   不知道是小小司晨的胡搅蛮缠起了作用,还是如今的荒月山寨,并非从前那个腐朽、充满算计、勾心斗角的荒月山寨可比,一直长到司晨十四岁的时候,周梦雪和她的夫君还都活的好好的。   秋夜凉如水,月色朦胧。在一座高脚竹楼之上,年仅十四岁却满脸倦怠之色的少女懒懒转过头去。   “小姐,小姐,表少爷又来了!“侍女在门口,悄声说道。   “他来做什么?这次是想来和我讨论唐诗,还是宋词啊?”少女满脸愤愤之色,“他知道不知道,他这么三天两头过来,商蕊儿便总在学堂里跟我过不去。虽然我并不怕她,但是为了他争风吃醋,还是免了吧!”   “表妹!我今天教你一首新诗吧!”周瑾已经走到了她的闺房门前,明显话里有话,“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你可知道何意?”   “还有另外一首诗,是杜秋娘的。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可知道是何意?”周瑾目光灼热,直直盯着眼前的少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也许世界是一个循环!”桃源城中,一个满头白发的疯子大叫道。   “循环?”林卓雅若有所思。   “如果说蛮荒境曾经是九天九司渡劫人的梦,那九天九司有可能也在别人渡劫的梦。这样无限推演下去,有可能至高的世界,不过是我们蛮荒境里某个平凡人渡劫的梦境呢!”白发疯子大叫道。   百蛊界。荒月山寨之中。   “罢了,三观不和,我求求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好不好?”十四岁的少女终于按捺不住,撕下了她温和的面具,冲着周瑾大喊大叫道。   “可是我喜欢诗,你也喜欢诗,我们分明志趣相投……”周瑾喃喃说道。   “我喜欢的诗,你是不会懂得。”少女不耐烦的大声说道,“‘我手捧秋天脱下的盔甲,崇山峻岭大火熊熊,秋天宛若昨天的梦境,我们脱落的睫毛在山谷变成火把。’我喜欢这样的诗,你懂吗?”   周瑾目瞪口呆:“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也算诗?可是,你说梦境,你分明在说梦境……”   “是!我在说如何才能破梦而出,你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手捧秋天脱下的盔甲   崇山峻岭大火熊熊   秋天宛若昨日的梦境   我们脱落的睫毛 在山谷变成火把   照亮百花凋零的山谷   把她们变幻无常的一生做成酒精   那是秋天的灯 凛然神采坐在远方   那是醉卧荒山野岭的我们……   ……饱经四季的摧残   在山谷,我们的头颅在夜里变成明亮的灯盏和酒杯   相互照亮和祝福之后   此刻我们就要逃遁   ——海子《秋日山谷》1987年 (全文完) 九六城堡【海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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