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狐光恰好   作者:乱步非鱼   序章 天机 (上)   一   长寿元年。   洛阳永远都是多情而有教养的。   初封为天师大人的风伯阳当时还很年轻的,他选择了一个温暖的春日午后,安逸地睡在摇椅上晒太阳。   “风伯阳?”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少年,额头上留着细碎的短发和水晶般的汗珠,“这就是你现在用的名字?真怂。”   风伯阳微微睁开狭长的眼睛,赏了他一个白眼。   “喂,我说,”少年不在乎风伯阳的不理不睬,坚持着与他说话,“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又难听又随便,太不负责了。”   风伯阳从摇椅上站起来,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脚,用长辈的语气说道,“在洛阳,你要有教养。”   “哼!”少年拍了拍自己的长衫,“真正没有教养的人是你吧!竟然连一个女孩子家都欺负!”   “你不是身着男装么。”风伯阳蔑了她一眼,“再说,在这个由女人站在权势尖端的时代里,男人不算强者,况且我只是管教孩子。”   “你!”扮作少年的少女脸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睁着滚圆的眼睛瞪着风伯阳,稍有不慎立即擦枪走火。   正在情况万分危急僵持不下之际,风府的老管家急匆匆地跑过来,追着前面的粉衣女子。   “你就是所谓的天师?”女子高傲地挺着自己的胸膛,妄图用鼻孔鄙视比她高一个头的风伯阳。   “你是?”风伯阳一反刚才欺负小孩的流氓样,面带着干净的微笑问道。   “我就是邵王的小女儿李菡儿,”她的声音清如纯银,冷若冰霜,“当今圣上自封天后,你是天师,你有什么资格!”   “这个称号是陛下亲自封的,您……郡主?”风伯阳想了想该如何称呼她,“您有意见么?”   “你不就是为陛下驱逐了几个鬼魂罢了,至于封这么高的职位么!”李菡儿一脸鄙夷,还有不服气。   “其实……”风伯阳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不会告诉这个姑娘,这个称号是个连品阶都算不上的虚职,不用过问政治也没有前途,“其实,我只拿很低的俸禄。”   “可是你的这个封号很霸气!”李菡儿一口气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她伸手指着风伯阳的鼻尖,“我,李菡儿,也要被封为天师!”   “你省省吧!”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久的男装少女突然开口,“天师夫人还差不多。”   “你……”李菡儿顿时脸红到脖根,又对上风伯阳满眼的笑意,更加羞愧,走上前去狠狠地踩了风伯阳的脚面,转身立即跑开了。   风伯阳有一瞬间的诧异,旋即又恢复如初,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就是你所说的命定之人,帮你度天劫的那个?”少女问道。   风伯阳默然片刻,复又露出了干净的微笑,对着那位少女说道,“天机。”   二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长满新芽的柳枝投射到树下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身上,面前的一盘棋已经好久没人动一步了。   “那个……”白日里扮作少年的少女换了一身女装,苦恼地搔了搔脑袋,“现在该你还是我呀?”   “啊?”风伯阳也是满脸的不确定,“忘记了……”   “那不下了。”少女将棋子推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困死了。”   “那就去睡觉呀。”风伯阳淡然说道,“不要做这种没有教养的动作!”   “我才不去睡觉呢,”少女突然露出了算计的微笑,“今夜,我有闻到大事件的味道。我要看着你倒霉。”   “你就……”   风伯阳刚想说些什么,风府外面的火光红透了半边天,还有伴随火光而来的铮铮马蹄声。   谁会在宵禁之后带着大队人马来拜访天师府?风伯阳皱了皱眉,少女却一脸的兴奋。   “公子……”老管家跑了过来,“外面的人很客气的敲门,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好呀好呀,快点。”少女代替风伯阳做了回答。   老管家立即跑过去把大门打开,马背上盔甲整齐的男子很身后的一大队人马立即冲了进来,踏碎了一地春花。   “哪个是风伯阳?”带头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问道。   “他是他是!”少女指着风伯阳,唯恐天下不乱。   风伯阳甚至懒得瞪一眼她,面带微笑微微欠身,“阁下是?”   马背上的男人打量了风伯阳一会儿,随即从马背上跳下来,“不错不错,长的挺俊俏的,又风度翩翩,难怪菡儿喜欢。”   “额……”风伯阳有些无奈,“阁下过奖了。”   “本王挑明了说,”男人将石质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推到地上,坐在棋盘之上,“本王的小女儿看上你了,明天就去把她娶回来吧。”   “啊?”风伯阳瞬间明白了他便是所谓的邵王,李菡儿的父亲,“会不会太仓促了……”   “不会!”邵王斩钉截铁地说道,“天师这个职位虽然是才有的官职,但是历代皇帝都会被那么几个冤魂缠身,你还是前途无量呀。”   “这……”这个邵王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在公共场合说这样的对圣上不敬的话,就不怕自己告密么……   “你该不会去告诉武后我诅咒她被冤魂缠身吧?”邵王的眼睛突然透露出危险的光芒,“还是你不想娶我的女儿?”   “不是……”风伯阳焦急着解释。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派人上门提亲,从此以后菡儿就是你的人了。”邵王说罢,站起身来很是欣赏地拍了拍风伯阳的肩膀,然后离开了风府。   这一切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风伯阳甚至来不及多做思考,倒是身旁的少女,笑的快背过气了。   “天机?”少女嘲讽着问道,“果然她就是你的天机呀。”   “是不是干你屁事!”风伯阳连脏话都说出来了,完全破坏了洛阳的教养,“你给我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   少女撇了撇嘴巴,收敛起笑意,“知道了,过几天就走。”   三   邵王的小女儿,成了万总瞩目的人物。并不是因为她和那个所谓天师大人的风伯阳浩浩荡荡的婚礼,而是圣上亲封的“雍和夫人”的称号。   其实风伯阳一直很气愤,这个婚礼只是表面上大气罢了,实际上雍和的嫁妆只有一个男人,那个叫做影空来的男人。   此时影空来正带着风伯阳三岁大的儿子风凌谙习武练剑,虽然他才三岁。   风伯阳坐在雍和的身侧,看着她怀抱里睡得安稳的女儿,不由地伸出手捏了捏她红润的小脸。   “不许捏~”雍和轻笑着转过身去,背对着风伯阳,“捏坏了怎么办。”   风伯阳汗颜,又不是泥做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雍和并不像第一次见到的样子,那个时候勇敢到令人汗颜的她。她实际上,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人。   “老……老爷!”依旧是当年的老管家,以他固有的出场方式焦急地跑了过来。   “不要叫我老爷!”风伯阳皱了皱眉头,这老管家,自从风凌谙出生之后就改口叫自己老爷了,“我还没老呢!”   “是是……”老管家将气通顺畅了,才说道,“老爷,陛下喧您进宫呢,让您立即就去。”   “立即就去么……”风伯阳回头看了看雍和怀中的婴儿。   “等你回家吃饭。”雍和抬起脸来对他清和的笑着。   风伯阳也回赠她一个令她安心的微笑。   就像平时一样,很迅速很完整的完成陛下的任务,然后回家吃饭。   只是,二人当然不曾想到,这会是风伯阳与所谓天机的,命运的邂逅。   四   “陛下。”风伯阳跪在应天门前的第十二层台阶上,抬头仰望着迎面走来的君主。   “卿,”武则天已然不再年轻的面孔挂着热忱真切的笑意,将风伯阳扶起,“卿大可不必多礼,朕这般焦急地让你过来,是因为几年前王皇后的魂灵,好像又开始在皇城内游荡,搅得朕不得安生。”   风伯阳轻轻摇了摇头,自从进入端门,自己就明显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灵气,那不是一个鬼魂应该有的,“陛下,此番在皇城内作乱的,是个十分厉害的妖物,并不是魂灵。”   “这该如何是好呀?”武则天淡淡的抬头纹拧在一起。   “臣暂时还不知道这妖物的来路,陛下您的龙体万万不可被污浊的妖气侵袭,还请您暂时离开皇城。”   “这……”武则天略有几秒钟的迟疑,旋即绽放出释怀的笑容道,“朕早就计划着封禅嵩山,皇城之内的妖物,就交给卿了,莫要辜负朕呀。”   “臣自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风伯阳信心满满地说道。   五   金碧辉煌的东宫,建设在洛阳城千年来的尸骨堆上。风伯阳在宫城之内布下天罗地网,翘首以盼那只不识好歹的妖物。   宫女和宦官们趁着陛下出行的一段时间好好的偷懒,所以宫殿里的大理石地板只能倒映出风伯阳一个人的影子,右手结出的剑印在他和那只看不见的妖物之间划出一道透明的围墙,他口中吐出的咒语是安抚冤魂的镇魂曲,和毁灭邪恶的言灵。   宫殿的金顶开始融化,拥有灼热气息的黄金岩浆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就在宫顶终于汇聚成具形的事物之刻,外面的阳光忽然扭曲着飞入了宫殿,集成一把耀目的弓,那是破魔之弓,正蓄势待发地竖立在风伯阳的掌中。   风伯阳嘴角带着轻蔑地笑意,对着宫顶射出万条光束汇集的箭。   就在箭即将射穿宫顶之时,正在融化的金壁忽然间恢复如常,却出现了一只拥有硕大尾巴的白狐,用嘴巴接住破魔之箭,将它反射回去,穿透了风伯阳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满眼玩味的白狐,被射穿的第六根胸椎的断骨刺入心脏。瞬间,全身奔腾的血液全部凝固起来。   怎么这样冷……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序章 天机(下)   六   混沌孕育新生。   风伯阳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当他终于舍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面前这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   她面带着醉人的微笑,朱唇轻启,“您终于醒了么。”   “是你……”风伯阳才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人家的腿弯,立即坐起来,满脸的怔然,“是你救了我?”   女子笑而不语。   “不对……”风伯阳感觉到并未消失的强烈的灵力,他站起身来拔出手中的奔月神剑(注),指向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你就是那只白狐妖!”   “可是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来呀,”白狐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我在云忧谷底修炼了一千年,只是迷恋皇宫的牡丹,这是云忧没有的花儿。”   “正邪不两立!妖物,不要再狡辩了,我现在就取你……”   “你要娶我?”风伯阳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女子打断,她带着欣喜的神色,将手捧在胸前,“虽然会使我丧失多年修行的法力,但我愿意嫁给你!”   “啊?”情况紧急转换,风伯阳不知所措。   “其实,”女子露出羞涩的微笑,“从你进入皇城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叫嫣然。”   “不要岔开话题!”风伯阳怒道,“我是说要取你性命!”   “娶我性命是什么意思?”叫做嫣然的狐妖一脸的不解,随即又露出万般伤心的神色来,“是只要我的身体么……”   “我不是那种人!”风伯阳看见她令人心痛的堪比西子捧心的表情,慌不择言,“我自然是要娶全部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地上的狐妖一跃而起,拥住风伯阳的脖子,激动地说着,“我就知道我的真心没有错付。”   风伯阳手中的剑哐当掉在地上,他张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七   依旧是只有风伯阳一个人的宫殿,不过现在多了一只妖。   嫣然环抱着风伯阳的胳膊,像个幸福的新婚妻子,“您陪我去看牡丹可以吗?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皇城里的牡丹不分四季的开着。”   “你……”风伯阳试图摆脱她的纠缠,但没有成功,“你是妖精呀,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没关系,”嫣然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臂膀,“我不会看不起你们人类的。”   风伯阳的心境,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他的脸似乎要扭拧着开出一朵牡丹,“我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   嫣然立即露出哀伤的神色,那样子似乎是被抢去了最珍贵的礼物的孩子。   “你……”风伯阳瞬间觉得,让一个女子如此伤心,有失洛阳的教养,于是便安慰道,“你会云忧吧,不要再徘徊在皇城之内了,否则就算我放过你,陛下也会寻找其他的除妖师来收你的。”   “你还是担心我的对么?”嫣然刚才颓败的气息瞬间消失,“那我不在意什么了,就算你曾经爱过别的女子。”   曾经爱过……风伯阳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对于雍和……真的爱过么?   真的不是因为邵王的逼迫和三年来的朝夕相处而产生的习惯?   八   风伯阳抱剑而立,狐妖嫣然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局势僵持着。   “那么您……”嫣然羞答答地开口,“什么时候娶我呢?”   “你什么时候离开皇城?”风伯阳反问道,“你离开,我才能完成任务,我的妻子还在家中等我吃饭呢。”   “您是这般说话不算话的男子么……”嫣然的声音突然就带上了哭腔,“您明明说过要娶我的!”   真的没有说过……风伯阳已经解释到不想再解释的地步,只是他是一个善良的人,真是不忍心杀了这只笨到不行的妖怪呀。   嫣然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嘤嘤的哭着,风伯阳从内到外全是无奈。   忽然间,潮湿的触感黏上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耳畔,他敏锐地扑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危机。   “什么东西!”他抽出手中的奔月,指着看不见的世界。   嫣然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来,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一个人类的除妖师,和一只拥有强大内丹的千年狐妖,”说这句话的声音带着刺耳的摩擦感,似乎来源于一个沧桑的老者,“对我而言,真是鲜嫩肥美的食物!”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漂浮在半空中的魔物现出了真身——她触及地板的长发还在不断的生长着,将来不及做出反应的风伯阳和嫣然裹进头发里,她脸上的皮肤每一块都有着不同的肤色,似乎一块一块缝合在一起的。   “你是什么东西!”就算是被她的头发控制到完全无法动弹,风伯阳还是保留着洛阳的教养,没有露出一丝惧意。   “我就是死在后宫里的所有女人的聚合体,我脸上的每一块皮肤都是从她们没有腐烂的尸体上割下来的,”她的头发此时已经长满了整个宫殿,“我对皇室的男人怀着深深的仇恨,对你这样效忠于皇室的除妖师怀有同样的仇恨!”   “那么,”风伯阳挣扎着说着话,“你对那只狐妖应该没有什么仇恨吧,那就放过她吧。”   嫣然一直沉默着,直到风伯阳说出这番话来,才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看着风伯阳。   “哈哈,”妖物阴森地笑着,“她的内丹足够我毁灭每一任帝王,我怎么会放过她!”   “我修炼了千年的灵力,”呆萌的嫣然瞬间狠戾起来了,她的周身散发着不可思议之光,灼烤着那只妖物的头发,发出腥臭的味道,“怎么可以给你!”   妖物不得以放开嫣然,她的头发蜷缩着,可是却还紧紧地禁锢住风伯阳。   “你不会自己修炼么,夺别人的灵力算什么好妖!”嫣然将自己的身体抬起到半空中,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多久没洗头发了,真难闻!”   “你……”妖物原本就嘶哑的嗓音更加嘈杂,她没有被烧到的头发忽然坚硬的好比钢铁,刺向风伯阳的胸膛。   风伯阳被控制着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钢刺一般的头发击穿自己的胸膛。可是他依然没有求饶,保持着风度和教养。   嫣然感觉到了妖物头发的质感在变化着,回头看见就快被击穿的风伯阳,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立即挡在风伯阳的身前,使那些头发击穿了自己。   “喂!你……”嫣然流下的血顺着妖物的发丝开始燃烧,一直烧到妖物的头顶,她大叫着消失在汹汹烈火中。   风伯阳接住嫣然像纸片一样倒塌下来的身体,她苍白的脸在火光下印上一丝血色,她的嘴角带着凄美的微笑。   九   烈火像是燃烧在另一个时空,所以清风拂过殿堂,皇城没有任何异样。   风伯阳怀抱着蜷缩成一团的小白狐,看她的生命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在流淌。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风伯阳突然想起那个男人说过的话:“悟不透天机,便不能继承我的意志。好好历练吧。”   天机是什么?天机……无非一个“情”字。   雍和不是我的天机,你才是。   他怀抱着逐渐变得冰冷的小白狐行走在皇城的花丛中,空中飘着温柔的小雪,身边的牡丹依旧开的绚烂。   “嫣然……再看一眼你最喜欢的牡丹吧。”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是那么的悲切。   小狐狸在他怀中动了动,皱皱鼻子嗅了嗅牡丹的香气,砰的一声化作人形。   风伯阳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变成人形,二人齐齐栽倒在牡丹丛中。   “您……”嫣然的眼中含着不确定的欣喜,“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嫣然,”风伯阳揉了揉她的头发,“嫣然……”   嫣然开心的拥住风伯阳,吻上他略含悲伤的的眉梢。   “为什么您不开心呢……”嫣然歪着脑袋看他。   “你的伤势……”原来是在担心她呢。   “我死不了的,”嫣然笑得倾城,“我可是很厉害的狐妖哟。”   风伯阳听她这么说,立即卸下那一抹担忧,他紧紧拥住失而复得的小狐妖,热切地探索她的温柔。   柔情揉碎了一地牡丹。   终   画舫泛在洛水之上,春天来的那么及时,所以现在不只是皇城,洛阳的每个角落都开满了牡丹。   风伯阳的眼中虽然只有这个对万物都十分新奇的小狐狸,但是心里的自责成了这三个月来令他夜不能寐的恶魔。   就算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堕落思想,小小的谙儿叫着“爹爹”的声音和小小的女儿红彤彤的小脸还是日日缠绕在心头。   哎……他在心里哀叹,将怀中的小狐狸拥的更紧,自己终究不是个好男人呀,她和雍和,总会辜负一个。   画舫终于停了下来,风伯阳拉着嫣然上岸,转身,雍和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带着冰冷的笑意。   风伯阳的手紧紧地牵着嫣然,眉间的纠结不言而喻。   “夫君,饭菜凉了。”雍和的沉稳大气,完全不像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样。   “雍和……”风伯阳的声音略带颤抖,“我想,我们要好好谈谈。”   “我也正有此意呢。”雍和温婉地笑着,向风伯阳伸出手。   可是如她预料的一样,没有接到他的温柔。他只是转过身去,在他身边的女子耳边轻轻的交代了几句,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在画舫里等着你。”   雍和带着风伯阳进了一家干净的酒肆,没有谁说话。   沉默良久,还是雍和先开口,“夫君,您很喜爱那个姑娘呢。”   “对不起……雍和。”风伯阳想不到除了对不起,还可以说些什么。   “跟我说些她的事情吧,”雍和的微笑从未卸下,“还有,您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她叫嫣然,”风伯阳似乎是没有听见雍和的最后一句话,“她救过我的性命,当然我爱她不仅仅是因为这样。”   “您打算怎么办呢?”雍和问道,“娶她回府么?”   “不……”风伯阳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打算跟她离开洛阳,去哪里都无所谓,这一切,我都要舍弃。”   “是这样的么……”雍和微笑着流出泪水,“包括你襁褓中的女儿和乖巧灵气的儿子?”   风伯阳的沉默,代替他做了回答。   “那么,”雍和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布袋,掏出一壶酒,“陪我喝一杯酒吧。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风伯阳带着深深的歉意,将雍和递给他的酒盅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顺着食管划入胃肠,风伯阳忽然感觉一阵晕眩,旋即俯倒在桌子上。   荡漾在洛水之上的画舫,从此进入了无尽的等待。   雍和握着交错的双戟,追杀到画舫之上,全然没有了人妻的娇羞,有的全是邵王女儿的英气。   “都说狐狸精喜欢勾搭男人,果然是真的!”她冲进画舫,用戟劈向一脸诧异的嫣然。   嫣然的灵力不知道何时已经流失到了连人类的女子都对付不了的地步,也许是这三个月来过于安逸的生活消耗了她的灵力,也许是……腹中的小生命贪婪地吸收着她的精华。   嫣然一路狂奔,双戟劈伤了她的背脊。   直到跑到深不见底的焚心崖前,回头看去,雍和依然紧紧地追着。   焚心崖下,是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   雍和将双戟举过头顶,朝着嫣然直直的劈下来。   嫣然转身对着身后的沧野和雍和露出媚眼绝伦的笑,纵身跳下悬崖。   记住……我在云忧等你。   雍和向下望了望,确定她没有生还的可能,才松开手中的双戟,跌坐在崖边,捂住脸哭了起来。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第一章 云忧   被揉碎的晨曦,倒映在喜欢开着房门睡觉的姑娘身上。她紧蹙着眉头,被梦魇抓住最后的时间折磨。   坐在床畔的男子伸手抚平她眉间的忧伤,却抹下一颗泪水。   梦中的场景,永远都是六岁那年,娘亲去世的样子。   还有她反复念叨地,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爹爹。   “你爹总有一天回来接我们的。”   “如果他来了,你一定要跟他离开云忧。”   “去开满牡丹的地方,替我好好爱他。”   ……   爹爹,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吧。这是颜夕最悲伤的事情。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便发现面前这张张俊美无暇的脸,离她的脸不过一寸之距,满含着博爱与同情。颜夕抬手就是一掌,脸的主人迅速跳离她,退到安全的距离。   是那个从小玩到大一直被自己欺负和自己一样身为半妖不被族人待见的洛非。   “夕!你想杀了我啊。”洛非一手抚胸一手撑着门框,装作气喘嘘嘘的样子。   “谁叫你一大早扰人清梦。”颜夕随手拿过一件衣服穿上,“装什么装,我根本就没有打到你。”   “你就不能学学云亭,多温柔多善解人意。”洛非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框上,“睡觉也不关门,要是你睡着的时候被人杀了怎么办。”   “杀的了我的人还解决不了一道门么。”颜夕随意的将长发梳起,走到窗边推开窗,一阵花香扑鼻而来,吹散没有完全干的泪水。   “你刚才想对我做什么啊,”颜夕转过身问洛非,“还有,你那好像我快死了的眼神看的我很不爽。”   “我才不会对你图谋不轨,”洛非双手环胸,“我想来叫你起床陪我去修炼的。”   “要是你的爹爹过来接你去人间生活,你愿意去吗?”颜夕没有理会洛非的话,而是这样问道。   “怎么可能会来!”洛非叹息着摇头,像在可怜一个妄想症患者,“所以我们要好好努力修炼,成仙了就有能力去任何地方了!”   颜夕也叹息着,都是没有爹的孩子,只能自己养活自己。   排斥异类是万物的本性,尤其是比自己厉害的异类。   颜夕和云亭手牵着手漫步在春花烂漫的云忧,其他的狐妖们全部退得远远的,才敢露出鄙夷的表情。   “千万不要跟她们在一起玩呀,”一位狐妖母亲这么告诫孩子,“这些流淌着人类血统的半妖都跟人类一样可怕。”   云亭笑的跟她头上绾着的山茶花一样不惹凡尘,而颜夕则是扮演着狐妖们赋予她的身份——一只可怕的半妖,生来就是人类的形态,没有毛绒绒的尾巴和耳朵,却永远从人类的身体继承而来的强大力量。   那又如何。   就算世界都背弃我,有你们陪着我一起,这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婆娑的竹叶吹响千篇一律的号角,颜夕和云亭刚才走过的地方忽然火光滔天。   这是谁姗姗来迟的出场?   颜夕回头望去,三匹白马正从烈火中走来。每匹白马上都坐着一个人,稍在前方的白马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着一身黑衣衫,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后面两个就是白衣白甲,头盔长矛,看不清长相。   就像曾经梦见过的,爹爹来接她的场景。不是踩着七彩祥云,也不是驾着腾蛇,而是身骑白色战马,手执大刀而来,伸出手对着颜夕说:“女儿,跟着爹爹拯救沦陷的时间轨迹吧!”   可是眼前的男子没有这么说,也没有伸出手,而是似乎也正在打量她,探究的眼神中好像有那么一瞬闪过不明意味的光。然后他的唇动了动,颜夕和云亭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接着他们三人调转了马头,向她们相反的方向奔去。   哎,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   反正不会是接自己回家的爹爹了。   第二章 似梦   女孩子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女半妖也一样。   洛非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叽叽喳喳说着话的颜夕和云亭,怒气冲冲地对他们吼道:“你们两个不求上进的家伙,我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寻找你们!”   “你的一上午就是一个世纪,”颜夕说的云淡风轻,“所以你活了这么久,就快死掉了。”   “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呢?”还是云亭比较靠谱,洛非这个认真修炼的好少年绝对不会跟她们同流合污浪费光阴才对的呀。   “颜夕,有三个神奇的人类挟持了狐妖族长,要他们交出颜夕。”洛非说的一脸怔然。   “啊?”颜夕不解,“关我什么事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来云忧拐卖小妖精的妖贩子,要捉她去卖么……真是群笨的要死的人类呀,她一个半妖长相上和人类没有任何不同,完全没有观赏价值呀。   更何况,她和族长相互憎恨,就算那群人杀了族长,颜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所以,要是要挟她的话,还是劫持洛非或者云亭才对呀。   “不要再发呆了,”洛非拍了拍她的脑袋,“族长为了救自己的性命,已经派他的手下过来抓你啦!”   “谁敢抓颜夕我就打断他的狗腿!”云亭仗义的握住颜夕的手,“不,狐狸腿!”   “我看你们三个能有什么能耐打断我们这么多狐妖的狗腿!”云亭的话刚说完,草木掩映之下的狐妖们一起钻了出来,将三只人形少年和少女围困在寸步之地,绝无后路。   “觉悟吧!低等而又低能的半妖们,你们是狐妖族的耻辱,现在跟着我们去救族长,还能给你们昏暗自卑的人生画上闪闪发光的句号!”像是异世界的台词,颜夕他们甚至没有完全听懂。   他们三只立即把后背交托彼此,以一种就义的姿态迎接着气势汹汹的族人们。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只看起来像是代表的狐妖如此说道,“就死在我们的锄头之下吧!”   助势的话语终于说完,狐妖们一哄而上,挥锄乱砍。   “住手!都给我住手!”混乱的圈子外面响起了极富威慑力与感染力的声音,大家都停止了战斗回头看去,拥有最长的獠牙的狐妖族长拄着拐杖缓缓走来,身后跟着颜夕和云亭看见过的那三个身骑白马的神奇人物。   “哪个说本尊被劫持的!”族长挥着拐杖狠狠地揍着带头闹事的几只狐妖,“本尊这么容易就被劫持,还能在族长的位置上做下去吗!”   “那个……族长?”开口问话的是那个中年男子,“颜夕呢?”   族长这才想到正事,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被包围住的颜夕他们,“长的最丑的就是她。”   “你才丑呢!你全家都丑!”颜夕拾起地上的石头扔在老族长的脑袋上,族长顿时耸立起一个大包。   那个中年男子看着颜夕的眼神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看的颜夕浑身一阵战栗。   “果然就是颜夕么……”男子走上前去,“难怪和嫣然长的如此之像。”   “嗯?”颜夕心中百转千回的梦想再一次复苏,“你是……”   “我是你爹爹呀!”他的手抚上颜夕蓬松的长发。   如果你曾经拥有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突然实现了的感觉。   他的声音来自遥远的时空,或许是个无人岛。如此的不真实和不确定。   十六年了,所谓的爹爹,终于来接她回家了?   第三章 伤别   欢喜像是盛开在夏日草丛中的萤火虫,颜夕多想奔走相告任何曾经笑话她的妖们,自己也是有爹爹的妖精呀!   可是她只有洛非和云亭两个值得分享喜悦的好朋友。   “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人间呢?”颜夕兴奋地问着云亭和洛非。   “顺便把我娘和云亭的娘一起带过去?”洛非的话想一盆冷水。   说道娘,颜夕突然觉得这个爹爹很讨厌,竟然让她们等那么久,等到娘实在等不下去,丢下她一个。   “再说了,那是你爹,又不是我们的爹。”云亭也加入打击她的行列。   颜夕沉默了。竟然开始动摇跟爹爹会人间的想法了。   心思玲珑的云亭微微叹息,抚上颜夕的脸颊,“我们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呢,只是你先去,不久后我们的爹爹也会来接我们的。”   “要不然颜夕你就不要走好了,”这才是洛非真正的心思,“爹爹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的。”   云亭瞪了他一眼,“颜夕,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不要听别人的。”   云亭总是扮演着大姐大的角色。   洛非被云亭拉走,丢下颜夕一个,呆在湖边的芦苇荡里认真思考。   跟爹爹回去的想法早已经根深蒂固,她所犹豫的,只是放不下两个好朋友罢了。   那还是去人间好了!就像云亭说的,后来他们也会过去,只是现在还没有条件和能力。   既然主意已定,风风火火的小狐狸立即跑到那个来自人间的爹爹身边,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喊他爹爹,“那个你,带我回家吧。”   她的爹爹,也就是曾经很威武的风伯阳,掺杂着惊喜与失落,牵着白色良驹,用尽一生的郑重点了点头。   他的失落,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叫自己爹爹。   “难道要靠这些马飞上去吗?”颜夕兴冲冲地望着风伯阳。   风伯阳慈爱地笑着,“焚心崖真是高呀,还好我们有灵马,这群会飞的灵马。”   难道是飞的时候会长出翅膀吗?   颜夕正要跃上马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颜夕!”是洛非。   他奔到颜夕面前,呼吸略微凌乱,脸色微红,对颜夕怒目而视,道:“你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颜夕不语,抬手抚上他微蹙的眉,霞光撒下,从颜夕的角度望着他,宛如神祗。而后颜夕轻轻抱住了他,想着这么多年来,他就像自己的哥哥一般,而今就要别离,心中百转千回。倒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夕儿,”他也伸手抱住了颜夕,“别走好吗。”并不是问颜夕,而似哀求。   “洛非,”颜夕在他耳边低述,“洛非哥哥,我离开后,你要多陪陪云亭,不要老是修炼修炼,就算成仙了,又有什么意思。”颜夕收回抱住他的手臂,轻轻地推开他,转身跃马。   风伯阳也跃上马背,踢了一下马肚,口中喊了一声“驾”,那白马竟腾空跃起,每踏一步蹄下都开出一朵绚丽的火莲,好似这火莲是天梯,马儿踏着天梯向崖顶飞奔而去。   “夕儿......”洛非唤着颜夕,颜夕感觉到他如炬的目光烧灼着自己的后背,却不敢回头看他。   呼啸的风吹下颜夕的泪,流在脸上凉凉的。   灵马在空中飞驰,风吹得颜夕脑袋生生地疼,从前只知道焚心崖高,今天才知道竟然如此之高。她低头望下去,洛非的身影早已看不真切,缭绕的云层遮挡住她生活了十多年的云忧。抬头望去,焚心崖仍然看不见顶。   而崖下的洛非依然站在那里,看着火莲一步一升,看着渐渐离自己远去,有些事情,她永远无法再知道了。   颜夕垂首,向这无边的不舍做最后的道别。   第四章 雍和   娘念念不忘的那个地方,盛开满大朵的名为牡丹的花儿。可是十几年过去了,随着国都的迁徙,风府也离开了洛阳。   这里,是与优雅多情的洛阳完全不同的地方。   整齐交错的坊市,划出规森严的棋盘,没有谁,可以逃脱棋子的命运。   颜夕到达风府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身穿素白短襦套着件秀牡丹的灰色诃子,下着微蓝长裙,气度雍容的妇人,目含关切的望向风伯阳,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颜夕,似乎有些疑惑,但瞬间又换上初始时的关切,向风伯阳说道,“你回来了。”   风伯阳神情却是冷冷地,只是轻轻“嗯”了一句,然后就走进府中,颜夕也跟上。   “夕儿,”他转身看向颜夕,“今天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明日爹爹再将你好好安置,可好?”   “嗯,”颜夕顺从的点点头,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要听话呀。   风伯阳看向先前的妇人,对她道,“雍和,颜夕是我跟嫣儿的女儿。”   雍和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似的,含笑柔声道,“我带她去离居吧,再派几名婢女伺候,再吩咐厨子做点饭菜吧。”   风伯阳面露微笑,眼神却还是冷冷的,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随后颜夕便与风伯阳分开,随着这名为雍和的妇人前去离居。   片刻之后,圆形的院门出现在颜夕面前,进去之后过了空旷的院子就是正居,东西两边各有一侧厢,雍和吩咐婢女将正居的灯点上,温和地对颜夕道,“我是你爹爹的结发妻子。”   颜夕皱了皱眉头,她转脸看向她,“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雍和笑而不语,这是个始终保持高贵的教养的女人。她对婢女吩咐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颜夕在这个略显空荡的院落里转悠,事实,永远始料不及。   雍和离开离居,一袭白衣的影空来便行至她面前,“夫人,从年龄和相貌上看,这个姑娘的确是那个狐妖的女儿。”   雍和点点头,道,“吩咐上下,就说她是天师十六年前与乡野村妇所生,让下人们对她客气点,免得惹她生气,我可没心思再和这个小妖精斗了。”   “是。”影空来点了点头。   “还有,”雍和道,“让她知道该知道的。”   “是,夫人。空来知道怎么办。”   第五章 空来   作为一只出了名懒的狐狸,颜夕睡醒之后欣喜异常的看见桌子上摆满了糕点。   “我可以吃么?”颜夕问身后的婢女。   “当然可以啦,”婢女说道,“这就是为了三小姐您而准备的。”   “三小姐?”颜夕不解,眉头微蹙看向她。   “是呀,三小姐,吃完饭后,您可以去见影公子,”婢女带来一个新名词,“无所不知的影公子,会告诉您想知道的一切。”   春阳下的天师府极尽富丽,尽是飞檐卷翘,翠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粼粼闪烁如珠玉一般。   终于来到了名为“巽居”的院子,构造与颜夕现在所居住的离居相似,院子里到处摆着花花草草,蜂蝶飞舞。正居的门前长着一棵柳树,黄绿初芽的柳枝顺风飘舞,树下一男子面带微笑的看着颜夕向他走近,他着一身翠绿幞头袍衫,手持一把纸扇,神色俊朗,温婉如三月阳光,好似与这春色融为一体。   她走近他,她还没有开口,他先对颜夕说道,“你来了。”   好像他早料到颜夕会来。   颜夕微微颔首,问道,“影公子?”   “是我。”他回答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否与影某人共赏这三月春光,顺便再解答姑娘的疑问,可好?”   颜夕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他,“可以。”   他走在颜夕身侧,用合上的纸扇轻敲了脑袋,“我们从何说起呢......对了,我们先认识一下吧,我叫影空来。”   “我叫颜夕。”颜夕向影空来道。   “颜夕,朝颜夕落,容颜恰是最不可靠的东西。由此可见姑娘并不是徒有其表的女子。还有,姑娘以后就叫风颜夕了。”   颜夕微笑,“不必夸我,说重点。”   影空来有片刻的尴尬,然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立即恢复如常,“姑娘有一位哥哥和一位姐姐,皆是天师夫人所生。长寿元年,夫人嫁入天师府,同年诞下少爷风凌谙,次年诞下二小姐风凌忆。所以你是三小姐。”   “那我娘呢,风伯阳是怎么认识我娘的?”   “哎呀不可不可,”他语气慌张,目光却依然平静,道,“万万不可直呼天师大人的姓名,你该喊他爹爹。”   颜夕眼角扫了他一眼,“说重点。”   他轻声笑了笑,说道,“天册万岁二年,天师大人夜观星象,发现京都洛阳笼罩着一股强大的妖气,天师担忧国主圣神皇帝的安危,所以入宫除妖。”   “那个妖精就是我娘?”颜夕问道。   “谁知道呢,皇宫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生物。”影空来道,“天师入宫之后,不久国主就昭告天下要封禅嵩山。这应该是天师大人的意思。天师一入宫内就是三个月未归。后来归来,却忘记了在宫内发生的事。直到前些天,夫人为天师寻了一味药,才找回他那段丢失的记忆。之后天师就马不停蹄的寻那位丢失之人,也就是你娘,却带回来了你。”   颜夕还是不解,“丢失记忆是为何?”   “有人给天师下了一味药,名情殇,吃后会忘记最爱之人。幸得夫人寻得解药。”   最爱之人......原来他,最爱的是自己的娘啊。   那个被称作雍和的结发妻子原来不是他爱的呀。颜夕心中有一丝欣慰升起,顷刻之间,这些年来的仇恨土崩瓦解。   颜夕接着问道,“这些事人人皆知?”   “只有老爷夫人和影某知道。”影空来答。   “为何你会知道?”颜夕抬首望他。   “姑娘,这个不可说。”他打开纸扇,悠悠然扇了起来。此时正是初春气候还有些微寒,可这影空来却用起了扇子。   扇子上的图案扭曲繁杂,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真丑,这是颜夕的唯一感觉。   “哦,顺便说一下,我是夫人娘家的家臣,当年随着夫人一起过来。”影空来说。   “夫人......”颜夕低低呢喃,她为何要为自己的丈夫解情殇之毒?她明知道他最爱的是别人啊!随即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呵呵......”他笑了笑,“这个,不可说。你最好自己去看。”   颜夕无奈,旋即又问道,“当年,你随夫人一起来天师府,当时你岂非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童?”   “这个......”他目光飘向周围芳菲,“不可说。”   ......这个影空来......   颜夕叹了口气,故弄玄虚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六章 入风   影空来和颜夕在风府闲逛着,走到了名为“乾院”的院子,构造等较之其他七个院子都复杂许多。   乾院虽大,人却很少,除了把守院门的两名侍卫外,几乎没见到其他人了。   颜夕没有问什么,一脚踏进乾院,身后的影空来终于慌了。   “别进去!”迟来的警告。   已经进去了会怎么样?这里有洪水猛兽?   颜夕才没有理会影空来,径直向里面走去,来到一个装帧典雅的房间,透过窗户看进去,有一老者正面对风伯阳说着话。   “圣上下令要诛杀太平公主及其党羽,你意下如何?”风伯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此事万万不可。圣上师出无名啊。”老者道。   “太平公主早就在积蓄自己的力量,若她不除,李唐江山怕是又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太平公主是圣上的姑姑啊,而且,当初除掉韦皇后一派有功,圣上如何可以过河拆桥啊。”   ......   说什么无聊的话题呢……   颜夕真要转身离开,却被风伯阳发现了,还有一脸悔恨的影空来。   “快快进来。”风伯阳招呼着颜夕说道,又转向影空来,“影,你去其他的地方玩吧。”   ……影空来已经无法表现出面瘫以外的表情了。   房中的老头,正是风伯阳的老师窦德元,年轻的时候教过风伯阳习文习政,与他同议天下大事,风府上下都对这老先生毕恭毕敬。他眼光轻扫颜夕一眼,就撇过脸去,似乎对她不满。   颜夕对风伯阳说,“你叫我进来有什么事情吗?”   风伯阳还没有回答,那老者先开口道,“无礼!竟不对天师行礼,还称呼天师为‘你’,当真无礼不孝!”   颜夕没有理会他,风伯阳说,“老师,夕儿不知道人间这些繁杂的琐事。”然后又向颜夕道,“夕儿,今日爹爹就把你写入风家族谱好不好?”   “好。”颜夕其实还不知道族谱是什么东西,“那我娘呢?”   风伯阳万般痛苦的考虑了许久说,“夕儿,我不愿让你娘无名无分,可也不愿她作妾。”   那老者听此疾呼,“不可!雍和乃是圣神皇帝亲自赐的婚,况且雍和温良贤淑,恪守妇道,万万不可草率!”   颜夕赏给那老者一个白眼,“我娘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呢。”   风伯阳默然,只是略为无奈的看着颜夕。   接着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既入族谱,排着也是凌字辈,伯阳可给她起个名字?”   风伯阳道,“也不是非要加辈分吧,就叫风颜夕。”   窦德元道,“伯阳!这不合礼法!”   风伯阳只是淡淡笑着,道,“老师,名字罢了,夕儿回家就是最好的。”   窦德元气急,呼呼地道,“好,好!我是老了,你都不听我的话了!你们父女两说话吧!老身回去睡觉罢了!”说完转身而去。   没有打扰人家父女交流感情,好像是他唯一不让颜夕讨厌的地方了。   中午的时候,有下人过来,说是夫人已经备好饭菜,请颜夕和风伯阳一起过去吃。   他们刚到,雍和夫人摆着慈母的脸拉着颜夕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她嘴角含笑,目含关心。桌边还有一名年轻男子,丰神朗朗,颜夕想着他许是自己所谓的哥哥吧。还有一位女子,珠圆玉润,明艳动人,满头珠翠,应该是那位姐姐了。风凌忆与风凌谙皆对颜夕礼貌而疏远地笑着,并不说话。   颜夕也笑而不语。   然后一起吃饭,看起来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消灭掉一桌饭菜之后,雍和夫人对风凌谙与风凌忆道,“你们陪着夕儿说说话吧,究竟是血亲,也该亲近些。”   风伯阳也点头微笑,示意他们与颜夕一同行去。于是他们告辞了风伯阳与雍和夫人,一起出门而去。   刚离开不久,风凌忆嘴角的微笑便卸下,怔然对颜夕道,“这十几年来,是风家对不起你,但你也得记着,你只是那个女妖精生的小妖精。能入风家已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别在想着还能从风家得到些什么!毕竟我才是真正的风家小姐。”   颜夕摆出惊讶的表情,刚才还是好姐姐的形象呢,现在立即就颠覆了。   人类真是太奇怪了。   颜夕真想揍她呀,不过云亭交代过,在人间一定要步步思虑,人类是很可怕的!   好哥哥形象的风凌谙斥道,“忆儿!不可胡说!”   “哥哥,我有没有胡说你难道不知道么?她就是个妖精,风家上下皆知,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沦为笑柄!”   “忆儿!你说话经过大脑过滤一下可以吗!回去睡觉吧!”   “我倒正要走呢!”说完扬长而去。   丝毫没有花一秒钟的时间转换表情,风凌谙又露出好哥哥的笑容,对颜夕说道,“忆儿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颜夕笑而不语。这个风凌谙,真是好厉害呀。   走了一会儿,颜夕便看见窦德元迎面走来,后随几名侍卫,颜夕下意识的向路边让了让。   窦德元行至颜夕与风凌谙身前,风凌谙微微一拜,道,“窦先生。”   窦德元略略点了点头,又看向颜夕,看的颜夕心中一颤,他又要找自己麻烦了?   老者冷哼一声道,“妖怪就是妖怪,不识礼仪!”   原来是没有跟他打招呼,所以他生气了……   颜夕一派天真无邪,“妖精就得低你们人类一等么?我凭什么要跟你打招呼!”   窦德元道,“你爹爹都得敬我三分!你这妖精如何这般不懂规矩!”   颜夕道,“爹爹敬你年迈,所以你就倚老卖老?你姓窦,可不姓风!我是妖精,可我至少是风家血脉。难道你以为你长得好看?”   “你......”他气急,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颜夕,“你敢说我倚老卖老!你......好啊你!”   窦德元身后的侍卫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先生切莫生气。”   而后他终究无话可说,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他刚离开,风凌谙就哈哈大笑起来。   颜夕满脸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他是我们天师府的老先生,是我爹爹的老师。这老迂腐,处处都得顺他心意,到真是倚老卖老,我早看他不过了,只是一直不敢说罢了。”   颜夕也笑起来,老迂腐这种东西最难缠了。   风凌忆气冲冲地离开二人,直奔巽居而去。   柳树下目带微笑的影空来看着她渐渐靠近的身影不觉笑了起来。跟风凌谙相比,风凌忆到底是个姑娘家,心胸狭隘,不成气候。若不是她是雍和夫人的亲身女儿,影空来真是不想理她呀。   “影!今天哥哥竟然为了那个妖精骂我!”风凌忆气呼呼地道。   “二小姐何必与她计较,”影空来缓缓开口,“二小姐是大家闺秀,天师大人当了您十九年的爹爹,她才当了一天的风府小姐而已。”   “我就看不惯她那狐媚的样子,瞧把哥哥迷糊的,当年她娘一定也是这么勾引爹爹的。”   “二小姐说是便是吧。只是不可向别人如此说啊,影响风府的颜面呐。”   “这个我知道,”风凌忆低下头去,柔声道,“影,我只相信你,才跟你说的。”   影空来眉目微蹙,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看上自己了吧?那可麻烦大了。不过旋即影空来便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淡淡地说,“多谢二小姐看得起空来,空来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第七章 长安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颜夕刚起来,一个婢女就迎上来,低眉顺目地对她说,“三小姐,奴婢伺候您穿衣。”   颜夕惊讶,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颜夕略略抬头看她,笑道,“我自己会。”   “那......”婢女回身立即把洗脸盆端过来,“奴婢伺候您洗脸。”   “......”颜夕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会。”   那婢女听颜夕如此说,就立在颜夕边上,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低着头偷偷看着颜夕。   颜夕笑了笑,说道,“我不需要你们帮我做什么,你们以前是哪里的,现在还回哪里去吧。”   她们没有人离开,其中一位粉衣婢女道,“三小姐,奴婢们都是夫人指派过来伺候您的......”   “你们回去吧,”颜夕打断她的话,“我喜欢一个人住。”顿了顿又说,“以后记得送饭来就好。”   语毕,她们互相望了望,然后一起跪下来,齐声道,“奴婢遵命,望三小姐千安万福。”   “谢谢,”颜夕笑着说,“你们走吧。”   然后她们又拜了拜,才起身离开。   打发了她们,颜夕一个人坐着吃饭,红枣粥还有四盘糕点,酥软松脆。   “你怎么把离居的婢女都赶走了?”慵懒的声音传来,好像没睡醒的样子。接着影空来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清早软软的阳光随着他一起进来,仿佛阳光也是刚醒的样子。   “要不要一起吃啊。”颜夕抬起头微微一笑。   他拉过椅子坐在桌子对面,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为什么把她们都赶走啊。”   “我觉得烦。”颜夕说,“她们以为我小孩子啊,还要帮我穿衣服。”   “噗——”影空来忍不住笑起来,“你就是没有小姐的命。”   颜夕也笑,放下碗一手托腮望着他,“今天带我出府玩,可以吗?”   影空来端起粥喝了一口,“可以啊。”   颜夕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晃着他的胳膊,“你赶紧吃啊赶紧吃啊。”   “噗--”影空来喷出一口粥来,咳了两声,给了颜夕一个白眼,道,“你想弄死我啊,”随即又扶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颜夕才觉这是人间,不是云忧,虽然热闹繁华,但是规矩更多。她失落的底下头,双手绞着衣角,默然无语。   他也默然。   ......许久,他道,“你别这个样子......”然后扶额,“我又没欺负你......”   “......”   “好吧,”他道,“我现在就带你出府好不好?”   颜夕又雀跃起来,欢喜抬头看他,“那我们快去吧。”然后拉着他出门去,于是完全忘记了,他才说过的,所谓授受不亲。   出了府就是街道了。府邸周围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马匹通过,走了一会儿就发现人多了起来,穿着各异熙熙攘攘,有些挑着担子步履匆匆,有些左顾右盼缓缓而行。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壮士。宽敞的街道两边都是小贩,他们吆喝着,忙着。他们身后事各式各样的店铺,有医馆,有酒楼,有脂粉店......   人间如此繁华。嫣然生前常跟颜夕说热闹非凡的人间,嫣然说,那里什么都有,住在那里会很快乐。如今颜夕真的见到了,这让嫣然娘流连的红尘。   不觉间,流连于长安繁华的颜夕与影空来走散了,影空来左右看着,到处找不到那个东张西望的身影,他低骂一声,“该死!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   找了许久影空来才发现颜夕,于是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风颜夕!”影空来的声音隔着人群传来,颜夕回头望去,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颜夕站在原地等他,片刻后他越过人群找到了颜夕,气急的对她吼道,“你能不能别给我惹麻烦!好好跟着我,再走丢了我就不找你了!”   颜夕无辜地笑了笑,“人太多了,我是被人群挤开的。”   他握着纸扇敲打着颜夕的头,“你......!不要乱跑!”   颜夕拉着他的衣角,“好了,我不乱跑了。”   其实,颜夕只是说说而已。不一会儿,影空来又被她甩在后面,回头看去,哪里还有那个手持纸扇长身玉立的男子。   第八章 纷繁   茶馆中原本安然品茶的男子无意中瞥见一袭青衣的影空来,立即放下茶盏,跟了上去。   他是一个闲的无聊的人,跟着影空来,影空来又跟着前面走着的一个蹦蹦跳跳的姑娘,幸好没有人注意他们,没有人看见三条交错的命运。   而影空来绝佳的判断力感觉到了某处投来的窥视,他眉目微蹙向周围看了看。到处都是人头,没有一个特别一点的。   影空来没有发现窥视自己的人。所以在这一晃神之间,发现颜夕又不知去向。   影空来悲叹,只好再去寻找颜夕。   跟着他们的那个闲人看着向相反方向行走的影空来和颜夕,想了想,然后跟上未发觉自己走失的颜夕。   颜夕跟着人流来到一座石桥上,桥下的运河上穿梭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是一叶小舟,上坐一两个人,酌着一壶酒,或是宏大威武的大船,船身刻着游龙飞凤,船上的人吆喝着什么。   桥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拉着一位年轻妇人的手,指着旁边的小贩道,“娘,我要吃糖葫芦。”   妇人宠溺的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   颜夕见此,不觉伤情,想着娘已经不可能再看见这温婉甜美的人间了。   不觉之间,有滴泪水划过她的脸颊,颜夕飞快地将它拭去,眨了眨眼睛,不然它们还是要流出来。   颜夕正在伤怀,惶神间,已听见气急败坏的吼声,“风颜夕!”   她回头,对上眉头紧蹙的影空来,想对他笑一下,来掩饰悲伤。无奈笑不出来。   “你怎么又走丢了!你......”刚想出言数落颜夕的他,看见了颜夕眼中转悠的泪水,带着怒气的眼睛蒙上一层关怀,“怎么了?”   颜夕摇了摇头,“没什么啊。”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怎么哭了?”然后微微笑了笑,“该不会是找不到我吓的吧......”   颜夕扶开他的手,道,“影,我要吃糖葫芦。”   影空来用扇子点了一下颜夕的鼻子,说,“你可别再乱跑了。”   然后,颜夕拿着一串糖葫芦,本本分分的走在影空来的身后,不再乱逛。   “你看,这是我们大唐的官船,上面那些穿着怪异的是高丽或是东莱的使者。”   “你看,那边轿子里坐的是宰相姚崇的家眷。”   “你看,这座欢喜酒楼是长安最豪华的酒楼,是楚成关开的,他是整个大唐最有钱的人。”   “你看,那个骑着马横冲直撞的是太平公主的门臣,叫什么我忘了,总之是太平公主的人。”   “......”   影空来一直说着,只是他说的都是不是颜夕想知道的。所以她也没有在听他说话,自顾自看着来往人群,街边小摊。   “姑娘,看看这只玉簪吧,跟您多配啊。”一个小贩将手中的玉簪递与颜夕。   颜夕拿起小贩递给我的玉簪,是一朵精雕细琢的菊花,“你说跟我配?”   “是啊,”小贩说,“姑娘貌若天仙,这只玉簪洁美无暇,姑娘带上一定清丽脱俗。”   颜夕将簪子拿在手里,不置可否,抬头望向影空来。   却发现......又不见了。   第九章 哥哥   因为没人付钱,颜夕只好将簪子放下,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颜夕。   “哟,姑娘,这只簪子本大爷买来送给你好不好啊?”戏谑的声音在颜夕的耳边响起。   颜夕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子,穿着锦缎秀袍,满面油光,眯着鼠目打量着自己。   颜夕觉得恶心,抽回自己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   那中年男子又将手搭在颜夕的肩膀,“姑娘,本大爷以前没见过你啊,不是长安的姑娘吧?”   颜夕不愿与他多言,怒道,“把手拿开!”   男子咧着嘴笑着,“小姑娘脾气还挺大么,新鲜,新鲜!本大爷喜欢。”   人家可不喜欢你呢。   然后颜夕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抬起手扇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起,男子惶神间已跌坐在地上。   周围早已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他们见颜夕打了那人,人群中喧闹开来。   “你你......”那男子一手捂脸一手指着颜夕,“你敢打我......你可是我是谁?!”   颜夕诚实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哼!”他踉跄站起,“我是薛王李业的舅舅!你要是不想死,就好好跟着本大爷,好好伺候本大爷!”说罢,用胳膊圈住颜夕的脖子,猛然将她拉入他的怀中。   颜夕冷冷迷着眼睛看着他,“再不放开你会死。”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会死?有趣,有趣!”   颜夕右手汇集灵力,正要挥掌下去,突然感觉到身后出现一个人影,那人拽开搂着颜夕的胳膊,又是“啪--”的一声响起,那人将调戏颜夕的人打的晕倒在地上。   颜夕悄然将掌间灵力化开。   跌坐在地上的那个胖子吐出一口鲜血还有两颗断牙,瞪着他眯缝的眼睛指着颜夕身后的人惊恐地道,“风......风......风凌谙!”此语一出,四下皆寂。   颜夕回头看他,他一袭白衫,左手提着一个竹篮,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然后将颜夕护在身后,对着那人道,“你是薛王李业的舅舅,你可知道她是谁?”说罢指着颜夕。   未等地上的人回过神来,风凌谙又说,“他是天师府的三小姐,是我的三妹妹。”   语毕,周围寂静的人群又喧闹起来,有惊异,有感叹,更多的是不解。   “三......三......三小姐?”那人声音颤抖,惊异地望着颜夕。   “滚!”风凌谙对那个薛王的舅舅说道。那人立即爬起,跌撞着冲出人群,边跑着还回头看着他们,似乎怕他们追上去。   待那人走后,颜夕抬头看向风凌谙,笑道,“谢谢你。”   风凌谙抬起右手摸了摸颜夕的头发,道,“我们是兄妹啊。”   听见风凌谙这么说,颜夕心里突然好开心,像刚才吃的糖葫芦一般。糖葫芦......影空来......这时颜夕才想起影空来,该是在到处找自己吧......   “风颜夕!”刚想到影空来,就听见他怒气冲冲地声音传来,接着见他挤过人群,满脸怨气地向他们走来,“你怎么又给我惹事!”   颜夕向风凌谙的身后躲了躲,偷偷地越过他的肩膀看影空来。   “影,”风凌谙对他笑着,恰和着这三月春光,沁人心脾。“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府去吧。”   影空来瞪了颜夕一眼,然后目光转向风凌谙,瞬间换上温暖的笑。他道,“我也是在意三小姐的安危。”   颜夕惊异,这人表情怎么可以变的如此之快。难道这是人类共同的特长么……真是长见识了。   于是三人一同回府去。   颜夕走在风凌谙的左手边,看到他一直提着的竹篮,里面竟然是一条白鱼,通体如玉,片片鱼鳞如雕刻一般,是只十分漂亮的白鱼呢。于是问道,“这是什么鱼?”   “这种白鱼很罕见呀,所以我就把它买了下来,我也不知它是什么鱼。”然后看向影空来道,“影,你可知这是什么鱼?”   影空来看了许久,微微藏起眼中的惊讶,然后眯起眼睛,笑了笑道,“恕空来孤陋寡闻。”   颜夕扶着下巴看影空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知道什么呢?   人群中一直跟着颜夕的男子,做出和颜夕一样的动作,就像乱武的贾诩。   “以后,似乎不会无聊了呢。”   他的声音消失在人潮中。   第十章 梨白   颜夕所在的离居,因为她把别人都赶走的缘故,此时空荡荡的,让颜夕想起在云忧时住着的那个空荡荡的屋子。也不知云亭和洛非怎么样了。   银月初上枝头,颜夕站在院子里望着阁楼前面开满一树的梨花。微风轻拂,片片如雪飘下。云忧很少下雪,就是下了也是薄薄一层的小雪。颜夕和云亭都喜欢飘雪的天气,她们每次都会呆呆地望着天空,细数着一片一片。洛非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她们会喜欢发呆,会喜欢下雪,会浪费时间在他所以为的“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他总是不解风情。可是他却一直守护着颜夕和云亭,他说,她们是他最珍贵的。   若是今生颜夕都无法再与他们相聚,那十六年的相守,也够她回忆一辈子了。   足够专注于回忆的颜夕,没有发现暗夜里肃杀的危机。   梨花掩映中的男子其实天一黑就偷偷溜进了天师府,在硕大的天师府找了许久才发现这个白日里被风凌谙称作自己的三妹妹的女子。   他看着她盯着梨树看了许久,以为是发现了自己,可是竟然一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这个姑娘......看了半个时辰了还没发现自己么?真是傻得可以。   于是他从梨树上跳了下去。   颜夕望着密密满满的梨花,数着一朵一朵飘落的清香。   一朵,两朵,三朵......忽然一下子掉落了好多朵。   然后,突然,一个身影随着梨花落下,颜夕被这始料不及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再然后,一双秀锦黑靴出现在颜夕面前,她顺着这双黑靴抬头望去,一袭月白长衫,一把雕龙宝剑,再往上看去,颜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妖颜惑众的——男人的脸!   长眉入鬓,长长的睫毛下清澈的眸子略带笑意地看着颜夕,挺直的鼻梁如鬼斧神工的刻手刀刻般完美,嘴角微微翘起细小的弧度,整张脸无一丝瑕疵,这真真是造物者的宠儿,就是一块石刻也耀目无比,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算是在云忧,狐妖一族个个都很美,但也不曾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仿佛兮若青云之闭月,飘摇兮如流风之回雪。   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桃花媚,梨花媚,惊鸿影来道是谁。   难怪自己刚才看了许久的梨花,都没看见树上的他。他是与这月光和这梨白融在一起了。   颜夕恍惚了许久,竟忘记自己还是跌坐在地上,久久忘记站起。   “喂——”他朱唇轻启,磁性的声音飘来,仿佛有魔力一般,连周围戏耍的风也忘记吹了。“你还要看多久啊。”   颜夕才回过神来,慌张站起,脸上飞红。自己一看见漂亮东西都呆掉的习惯一定要改呀。颜夕摇了摇头,想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丢掉。   颜夕略略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   “我是?”他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抚着自己的下颚,道,“我倒要问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风伯阳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三女儿。你究竟是谁?”   “我的确是风伯阳的女儿,”她道,“这与你何干?”   “你真是风家的三小姐?怎么你的院子连个家丁都没有,看来风伯阳并不很在乎这个‘三女儿’么。”   颜夕没有跟他解释,道,“这又与你何干?”   他依旧是刚才的动作,眯起眼睛打量着颜夕,双瞳蒙上不易察觉的异色。   那是怎样强大的灵力!被封印在面前这个姑娘的体内,而且似乎从未启用过,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后,他收起眼中的惊讶,突然大笑,道,“你是妖精!风伯阳竟然生了个妖精!”   颜夕立即不高兴了,这人长得如此好看,可怎么这样不懂礼貌,居然嘲笑自己是妖精?!颜夕怒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妖精?就算我是妖精,与你又有何关系?”   “呵呵——”他冷笑两声,“与我是没关系,我只是好奇罢了。只是风家儿女个个骄勇善战,你又有多少能耐?!”   说罢,握着剑用剑柄向颜夕刺来。颜夕抽身一躲,避开他的剑。接着她绕到他身后,握拳袭去,被他轻易避开。他转过身来,继续用剑柄袭击她,颜夕向后退去,身靠在梨树上。他又是一剑向颜夕的脸颊刺来,在快接近她的时候突然收回剑,换另一只手握拳向她袭来。颜夕飞身而起,他一拳打在颜夕身后的梨树上,满树梨花娑娑飞舞,他收掌之后梨树轰然倒地。   颜夕从他上方挥掌向他袭去,他抽身一跃,退至远处。   “停——”他手掌摊开,手心向着颜夕,轻摇了摇,“今日已晚,我困了。再见!”然后飞身而去。   “你给我站住!”颜夕对他离去的背影怒道,却并未起身追他。   片刻后,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颜夕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梨树,轻轻叹息。可怜了这一树梨花。   出了天师府,那名男子缓缓踱在冷冷清清的街道,刚才乘着打斗试探了一下她的灵力,似乎......果然呢。   他在无人的巷口,放声大笑起来。   第十一章 遥岑   次日卯时影空来推开离居的院门,便看见躺在地上的梨树。他微微叹息,抬首望了望阁楼,见房门依然紧闭,这个小姑娘,还真能睡呐。   影空来敲了敲门,大声道,“风颜夕!日晒三竿还不起床,你能不能别给我惹事!好端端地怎么砍了梨树!”......   梨树?颜夕猛然惊醒,推开窗户向外望去,那棵昨日还花开绚烂的梨树此刻正寂寥地躺在地上。   原本昨夜的一切都太奇怪,颜夕睡了一夜便以为是梦,现在看来,原来不是梦啊......   颜夕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懒懒地吐声道,“不关我的事,真的。”   “不关你的事?这离居就你一人住着,难不成这梨树自己倒了?”   “昨夜有个人突然出现,要跟我较量,是他不小心推倒了梨树。”   “......”影空来扶额,“哎,梨树罢了。你犯不着编这么不切实际的借口。”   “我没骗你!”颜夕解释道,“那是个男人,但是非常美......”   “风府家丁侍卫皆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怎会有人能随意出入风府如入无人之地。”   “......”颜夕默然。不信算了,她也懒得解释。   “夫人吩咐让我好好照顾你。”影空来突然换上柔和但却无奈的语气,“我过来和你一起住吧,就住西厢。”   ……你怎么知道其实我害怕孤单。   颜夕愉快的答应了。   “好啊,”颜夕斜着脑袋看他,“你不会也每天早上要伺候我更衣吧?”   影空来白了颜夕一眼,“你想得美!”   颜夕不好意思的笑笑,不会就好,那个可真别扭。   之后,影空来就搬过来了。颜夕住东厢阁楼,影空来住西厢。偌大的离居就他们两个人。   可是,永远迷糊的颜夕不停的惹事,终于把外表谦和的云影空来的面具撕下,真正让影空来这么一个圆润的人生起气来了。   颜夕无奈,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么温婉的对她笑,柔声细语地同她说话。她一度以为他是温良如玉的男子。这才几日,他便本性毕露,与她说话基本都是吼的。   晚饭过后,颜夕回房休息。她倚在窗边望着明月出神。   颜夕总是喜欢用这样的时光想着云亭和洛非。他们是否也会在这样的时辰里对着月亮想自己呢?   颜夕出神,忽然发觉月亮突然变成了一张倾国倾城犹如妖孽的脸。   她急忙向后一退,那张脸的主人便从窗户跳了进来。   抓起身后的花瓶怒气冲冲的指着他,正是昨天打断了她的梨树男子。   他对她摆摆手,笑道,“别别,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颜夕还是未将花瓶放下,冷冷道,“怎么?你要来替我种回那满树梨花?”   “那个我做不到,不过——”说着,他抖开一个包裹,竟是满满的梨花,扬扬洒洒飘满整个房间,似一场芳香花雨,缓缓降下。   “我还你满树梨花如何?”他看着颜夕,绝美的脸庞满是笑意。   真美。   颜夕放下花瓶,还是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昨夜不是还笑话我是妖精么。”   “不打不相识么,”他道,“昨夜发现你挺能打的,所以觉得你这妖精还不错。就是太丑了......”   “我丑?!”颜夕指着自己,“当然没你漂亮,男生女相,一看就是变态。”   族长说她丑,因为她没有耳朵和尾巴,这个男人也是因为这样么……   “太瘦了。我们大唐天朝的男子都喜欢珠圆玉润的女子。”他道,自动忽略颜夕鄙夷他的话,“不过没关系的。你是风三小姐,没人会瞧不起你。”   “你长得这么像女人,从小到大应该很受人鄙视吧。”颜夕再次强调他的痛处。   “其实我只是过度英俊罢了,”他面不改色,“你也说我是男人了,就证明我不是很像女人呀。”   颜夕败阵,默然。   他忽然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困了,改日再来找你玩。”说完翻身从窗户跃出。   “哎......”颜夕想喊住他,毕竟自己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若是影空来再问起来,她也好回答啊。   她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这一地的梨花。   其实刚才影空来便听见了这里的声响,于是悄然走来,一直在门外没有进来。直到那男子走了,才走进屋内。   “他叫楚遥岑,”影空来开口道,“他是我们大唐最大的商家楚成关的次子。他行事低调,不做好事也不做坏事,所以我所知道关于他的很少。”   行事低调么。颜夕觉得好笑,“我绝对不会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还跑到人家姑娘家的阁楼里,还砍了人家的梨树。”   颜夕回头看向影空来,他双手环胸,斜倚在门边。   “你来多久了?”她道,“昨天也是他,我没骗你吧。”   “他走的时候我刚来,”影道,“他说什么没?”   “他说我能打,还说我丑。”颜夕无辜地说。   “呵呵...”影轻笑两声道,“姑娘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嬛嬛细腰不盈一握”缓缓又道,“忘记说了,他是长安城内最美的男子,又家财万贯,不知是多少闺中姑娘的梦中情郎。”   颜夕接着问道,“他来风府为何?”   “楚家富可敌国,每一任帝王都忌惮他们,所以不让楚家染指政治。而我们天朝向来是不注重生意人的。不过若是能与风家联姻,那么半壁江山,不在话下。”   这楚遥岑,难道是来勾引自己的?   “以前以为他不过是一般花花公子罢了,没想到他竟可以随意出入天师府,而且还有此谋略,真是小瞧他了。”影似自语般低言道。   颜夕笑了笑,好像越来越好玩了呢。   第十二章 驯马   春日里总是容易贪眠。不管是人还是妖。   颜夕正梦着无尽繁华的人世间,就被一声哀怨无比又极具威慑的怒吼吵醒。   “影空来!你为什么要搬来和这妖精住在一起!”这惊起林间鸟儿,使得春花飞舞的声音,风凌忆。   “这是夫人吩咐的,二小姐何以怒极如此?”影空来懒懒的声音。听来,他也没睡够呢。   “我娘吩咐的?”   “是的,二小姐。夫人吩咐空来好好照顾三小姐,护她周全。”   “那......那......我和她谁长的漂亮?”   “二小姐珠圆玉润,丰盈端庄,极具大家风范。三小姐如清风细柳,二位正如春花秋月,各有千秋。”   “......”   “......”   “我不管!你不许喜欢她!不许觉得她长得漂亮!”   ......   颜夕张开眼睛,看来继续睡觉是不可能的了。   外面,某人可是春心一点如丝乱呢。   颜夕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对话,不由地笑起来。这个风凌忆,真是个可爱的女子。只是不知影可否知晓她的心意呢。   可是知或不知,颜夕皆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怎么可以扰了春眠呢,这可真让她气恼。   也罢,颜夕起床推开门,清晨特有的清香空气扑面而来,不远处斜倚在亭台边上的青年以及有些气恼的粉色芊芊的少女听见开门声齐齐向颜夕看来。   颜夕向二人微微一笑,“早啊。”   影略为无奈的望着颜夕,对她道,“已经不早了。”   风凌忆撇过脸去不愿理会颜夕。   颜夕径直走过去,到影的身边停了停,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离开。   影莫名其妙,望着颜夕皱了皱眉头,“喂!”   其实她只是在叹,你与她生活了十几年了吧,怎么不知道人家女孩子的心思。   颜夕没有理会影空来,向院外走去。   “风颜夕!你去哪?”影对着她的背影道。   颜夕没有答他。去哪都无所谓,她只是不想与这二人一起呆在离居里,听他们说话她觉得别扭,一个口无遮拦处处针对她,一个句句圆滑听着没意思。   出了离居,颜夕独自走在鹅卵石铺垫的小道上,高大的树木伸展着新发的枝条将婀娜的树荫投射在她身上,时不时有穿戴整齐的丫鬟迎面走来,对她行礼。她眯起眼睛望了望太阳,春日里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突然,颜夕似乎撞上了一堵高大而且软硬适度的墙。   她向后退了退,看清楚她撞上的并不是一堵墙而是一个人,是那个昨日在街上指着她告诉别人她是他妹妹的人。风凌谙。   “哥哥......”想着昨日的事,颜夕竟不由地喊出了这两个字。当她意识到之后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可以喊他哥哥呢,自己是妖精啊,对于他来说是异类呢。   因为这无意跑出的两个字心下百转千回。偷偷望向他,他微微笑着,好像......并没有生气吧。   “颜夕,你这是要去哪?”他淡淡地开口,并无一丝气恼或是惊异或是鄙夷或是其他的语气,就像是日日相对的熟识之人见了面理所当然的问候。就像洛非在哪里遇了颜夕,也会淡淡地这样问她。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影空来陪着风凌忆了,没时间陪我,我不知道去哪里。”   “那跟我去马场吧,我正要去呢。”   天师府的马好像与普通的马不一样,它们具有灵力,通人性,所以马场自然也是十分奇妙的地方。颜夕玩心大动,毫无犹豫的答应下来。   于是颜夕便随着风凌谙前去马场。   不多时,广阔的风家马场便出现在眼前,这个地方除了一面可以出入其他几面皆是环山而建。有英气凛然的风家士兵来来往往,格斗训练。   风凌谙走在左侧,不时地向颜夕解说着,“圣火骑兵就是从他们之中选拔出来的。”“只要勇猛过人即可?”   “还得驯得灵马。灵马顽劣不羁,性情凶猛,每年都有许多英士死在灵马的蹄下。”   “那到何处才可猎得灵马?”   “咴——”话音未落,耳边响起马的嘶鸣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滚翻在地,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的不可避体,隐隐可见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顺地滚了两圈立即坐起,指着面前一匹通体乌黑,无一丝杂毛的马大叫,“老子就不行驯不了你这个畜生!”   那马抬起前蹄叫了一声,眼睛向下看了看那个男子,竟露出了好似鄙夷一般的神色,然后就要将两只前蹄踏下,底下正好是那男子的脑袋!   此刻危急万分,眼看那匹马就要落蹄而下,马下男子命悬一线,颜夕立即挥掌袭向那马,灵力积聚,将马打翻在地,右臂也震地生疼。   “石大哥!”风凌谙扶起地上的男子,“你没事吧!”   那位石大哥扶着哥哥站起,向颜夕拱手一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颜夕向他微微笑了笑,牵动右臂,还是有些疼,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颜夕,你怎么了?”风凌谙见她有些异样,关切道。   颜夕摇了摇头,再看向那马,虽被灵力打翻在地,但却好像并无甚大碍,不多时又站起,只是不再发狂,头高高昂起,高傲地看着他们。   若是一般的动物,受这一掌怕是早已命丧黄泉,这马却丝毫无碍,颜夕心忖可能这就是匹灵马吧。   “风少主,这灵马是几日前我的几名部下从都明神山上猎得,我等驯了几日,可是这马着实顽劣,整个训练场无一人可驯服它。”   果然是灵马!这灵马与一般的马看上去并无任何差别,只是眼中的傲气凛然,令人望而生畏。而且它还这么漂亮。   “若是我可以驯服它,你可以把它送给我么?”颜夕向那男子道。   “哈哈——”那男子大笑起来,“小姑娘口气挺大的呀,风家士兵个个骁勇,都无人驯服它,你适才虽然使出内力将它打翻,但你瞧瞧,它不是丝毫无碍么。”   颜夕笑了笑,走向马前伸手拉住它的鬓毛翻身上马。   “颜夕!”风凌谙在身后大叫,“不可,危险!”   她没有答话,骑上那马之后它便开始躁动起来,激烈地跳跃着想将颜夕甩下去,她紧紧抱着它的脖子,它突然甩了甩脑袋,颜夕没有抓牢被它甩下来。   刚才使了灵力的右臂被颜夕的身体压住,像被撕断一般疼痛。眼中有泪水要夺眶而出,颜夕拼命忍住,踉跄站起,右臂疼的不能动弹。   “颜夕,”风凌谙扶住她,眉头微蹙,眼中满是关切,“不要乱来,这很危险!”   颜夕并未理会他的话,这马可真合她的心意,若不驯服它她定不会罢休。   接着颜夕再次翻身上马,右臂无法动弹,用左手汇集灵力,坐在马背上对着它的腹部猛然一击。不至于伤它性命,但必使它内脏受损。   那马受她一击摔倒在地,也将她甩在地上,四蹄抽搐口中吐出许多鲜血,硕大的双眼怔然望着她,她支撑着站起,走到它眼前大笑起来,“到底是我赢了!”   风凌谙走到她边上,微微抚上她的右臂向她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乱来!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焦急!”   他的怒气将颜夕刚才的兴奋冲击的烟消云散,颜夕心中不安,他生气了......   颜夕低下头去,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语道,“对不起......”   他未答话,如炬的目光看着颜夕,影说的没错,真是个不乖的孩子呢。   颜夕只是低着头看着衣角。   突然,那匹马滕然站起,复又将两只前蹄曲弯,跪下一般伏在颜夕的脚下。   颜夕抬头,不解的看向风凌谙,它这是要做什么?   风凌谙也是不解的看着那马,复又回过头去望向那个石大哥。   “它......它......”他目露惊异地指着伏在地上的马,“你竟然驯服了它!”   颜夕心下释然,自然要驯服它,她若不驯服它,就是它驯服她。灵马再如何,也只是一匹马而已,她岂可输给一匹马!   “那你可否将此马赠与我?”她向那男子道。   “若是不给你,它也不会再臣服与任何人了,”他道,“只是不知你是谁家的姑娘,竟如此剽悍,内力如此深厚。”   “哈哈——”风凌谙大笑起来,“石大哥,这是我的三妹妹,风颜夕。”   那位石大哥怔然,旋即也大笑起来,道,“我三年未出风家训练场,竟不知道天师大人又多了位女儿,而且还是如此英勇的女儿,哈哈——”   颜夕也微微笑笑,右臂时不时地传来锥心的疼痛。不过到底得了一匹好马,这伤受的值。   第十三章 碧波   颜夕与风凌谙在马场游玩了一整日,回到离居时,如盘的金月已挂上枝头。到处不见风凌忆的身影,应该已经离开了。   影空来惊讶地绕着颜夕牵回来的马转来转去,颜夕得意道,“哥哥今天带我去风家的训练场了,我驯服了这匹马。”   影空来将目光从马的身上收回,看见颜夕左手轻抚在右臂上,皱了皱眉头,“可是你受伤了。”   颜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打紧的,很快就会好的。”   “哎......”影伸出手抚上她的头发,“你怎么总是惹事,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颜夕默然,心下却是感动的。虽然影空来时不时地会凶自己,而且是只对她凶,可是他还是关心她的,影真是个好人啊。   颜夕抬头看向他,“谢谢”这两个字正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又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夫人交代。”   ......   颜夕复又落寞起来。原来他关心她,只是因为听命于雍和夫人。又或者,他对这风府上下所有人的态度都取决与雍和夫人。他第一次与她交谈,就说过自己是雍和夫人的家臣啊。若不是雍和命他护她周全,或许他根本不愿同她说话,就算她是风府的三小姐,也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   颜夕冷哼一声,推开他抚在她头发上的手,转身回房。哼!刚才白感动了。   “喂!”影空来讶然于颜夕突然的气恼,对她的背影道,“要不要帮你上药啊?”   她不理他,径直回房关上门,留他在门外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插上门后,颜夕坐在窗下随手翻开一本书,泛着墨香的书页唰唰地在她手中翻着,进到她眼中的字一个也进不到心里。   她用左手托腮,怔怔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右臂。   在她到人间不久的时间里,她接触到的人似乎都带有目的。影空来是受雍和夫人的命令,见过两次的楚遥岑是要借风家的权利坐拥半壁江山,风凌谙又有什么目的呢?还有雍和夫人,她是她情敌的女儿啊,她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呢?   哎......颜夕轻叹口气,人真是麻烦,好像都喜欢带着目的去和别人亲近。   颜夕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觉得烦闷,于是起身推开窗户,窗外圆圆滚滚的八仙花随着清风摇摇欲坠,合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夜间的花香虽不如白日浓郁,但清清凉凉,闻着更让人舒心。   仿佛有悠扬的歌声随着花香飘来,若有若无。   颜夕仔细听着,发现好像真的有歌声传来。声音空灵婉转,但又听不真切。   她推开门,随着歌声寻去,穿过密密的竹林,随风摇曳的竹子的新叶相互摩擦着沙沙地响。更为这歌声添一丝清新。   走了许久,竟来到艮居。这是风凌谙的院子。她悄悄进去,终于寻着了那歌声的源头。   月下池边,一位白纱飘渺的女子手持琵琶悠然唱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清辉月韵之下,独她一人,白纱掩映下的皮肤如白璧无暇,婀娜窈窕的身姿盘腿坐于池边石凳上,长裙极地。她低眉弹着琵琶,颜夕看不清她的脸。   莫非是碧波仙子?   颜夕正要上前去探个究竟,也是闻歌而来的风凌谙先行而至,“何方妖孽!”   颜夕立即躲到假山后面,风凌谙行至那女子身前,抽出佩剑指向那女子。   颜夕微微叹息,真不知道怜香惜玉。歌声那么美的女子,就算是妖孽又如何。   那女子缓缓抬头望向风凌谙,娇媚的容颜使月亮也悄悄躲进云层。   她含情般望着风凌谙,嘴角微微上翘,不答一字。忽而放下藏在裙中的一双玉足亭亭站起,轻轻推开风凌谙的剑。   风凌谙看见她赤裸的一双脚,脸刷的一下红透了,迅速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剑归鞘,道,“怎么不穿鞋子?有伤风化!”   颜夕觉得好笑。这个哥哥,还真是可爱。自己的院子莫名出现了一个女子,他还在关心人家穿没穿鞋子。   那女子朱唇轻启,道,“我没有鞋子呢。”   软软的声音沁人心脾,风凌谙只觉骨头都酥了。   风凌谙还是背对着她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天师府?”   那女子微微叹息,“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记得了么?风—凌—谙。”   听见叫自己的名字,风凌谙转过身去,“你可别乱说话,我对你做过什么?”   “呵呵......”女子轻笑两声,缓缓放下手中琵琶,而后毫无预兆的踮起脚尖环住了风凌谙的脖子,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好像情人间理所因当的亲密。   风凌谙猛然推开怀中的女子,急忙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羞红比刚才更甚,指着那女子道,“你......不知羞耻!”   说完竟逃也似的离去,身后的女子还站在那里,依依不舍般看着他离去,低低笑着。   颜夕见风凌谙走远,于是从假山后面走出,行至那女子身前。   她转身淡然地看着颜夕,脸上没有发觉被偷看的气恼或是惊异,只是浅浅的笑着。   颜夕也笑着,先开口道,“你是何方妖孽?为何不穿鞋子?你不知道这样有伤风化么。”   她扑哧笑起,道,“你怎么学别人说话呀。”然后俯身抱起琵琶,“我可不是妖孽,你以为我是你啊。”   颜夕怔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妖孽?”   “看一眼就知道了呀。风颜夕。”   颜夕诧异,看一眼就知道了?我有这么简单么......为何她会知道我跟哥哥的名字?   “你们啊,只有那个影空来看起来聪明点儿,你们兄妹二人,真笨。”   影?她还知道影?颜夕心下细细想着,自己和影还有哥哥三人......对了,昨日一起在长安城游赏,她该是那是见着我们的。   莫非,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你是昨日哥哥带回来的那条白鱼?”   “你总算不太笨。”   “你是什么身份?哥哥对你做了什么吗?”   “今夜说的有些多了。”她微微抬手遮住自己的嘴巴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莫不如咱们休息吧。”   说完转身一跃,跳进身后的碧池中,颜夕伸手去抓,却只触到她的几丝青丝。再看去,她已化作白鱼游到池中央,转了几圈便沉入水底。   颜夕在池边站了许久,见她没有再出现,只好离去。   慌张回房内的风凌谙抚了抚自己呼吸急促的胸口,这个人......或者妖孽,怎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十四章 梅酿   楚遥岑来到离居,到处不见颜夕,只看见西厢里挑灯看书的影空来,于是飞身而起,跳至阁楼顶,等着颜夕回来。   颜夕为了不打扰到影空来,悄悄地回到离居,进了阁楼躺下。   独自想着刚才的事情,不久之后便觉得困乏,将要睡去,突然听见屋顶上有窸窣的脚步声。   颜夕猛然惊醒,下床推开门,向屋顶望了望,果然有一人站在房顶上。   他飞身一跃跳上房顶,月下之人一袭白衫,抱剑而立,转过身来看她。   楚遥岑。   自从影空来对她说他是怀着目的接近她的,她就好讨厌他。   虽然他很美。虽然他昨夜为她下了一场梨花雨。   颜夕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楚遥岑也望着她。   许久,他缓缓踱至她身边,问道,“你去哪了?”   她冷哼一声,“与你何关?”   “与我何关,”他轻笑着,“这是你第三次对我说‘与你何关’。”   颜夕不言,本来嘛,她做何事,是何人,去哪里,与他又有何关系?他们二人,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你的院子里多了一匹马,我很喜欢它,看起来是匹好马。”   “这又与你何关?”   “你为什么总是不愿好好跟我说话呢?难道你还在怪我打断了你的梨树?”楚遥岑似乎察觉到眼前的人儿对自己有股莫名的排斥,他狭长的眼睛满含幽怨的望着她,好像她欺负他了。颜夕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罪恶,就好像她真的欺负他了......   颜夕使劲甩甩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明明是他要利用我,要欺负我好不好啊......   “你是不是想勾引我让我嫁给你?”颜夕怒道。   他瞪大他永远含春般的眼睛看着我,蓦地哈哈大笑起来,振的树上的花儿娑娑往下落,夸张地俯下身子,好像她说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话。   “喂!”颜夕是真的很生气了,可是她更担心他要是吵醒了影,影一定又要说她给他惹事了,“你想把风府上下都喊过来揍你是吧!”   他收回笑声还有脸上影藏不住的笑意,对她道,“这种话你都能说出口,女孩子家的,你羞不羞啊。”   ......   颜夕蹙了蹙眉,这是什么不能说的话么。可自己说的是事实啊。   终于平息了笑意,楚遥岑怔然道,“谁告诉你我要勾引你的?”   “影空来说的。”   “哈哈......”楚遥岑又笑起来,“影空来这个老妖怪......”   “老妖怪?”   “你不知道么,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个老是跟在雍和夫人身后的影空来就长一副二十多岁的样子,如今我长大了,他还是那副二十多岁的样子。”   颜夕惊讶地张了张口,“你一小会儿就长大了?”   楚遥岑用手中的剑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笨呐,风府上下没人跟你说影空来这老妖怪永远不会老么。”   永远不会老?颜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老妖怪为什么跟你说我要勾引你?”   “影说我嫁给你,你就可以利用风家的权利再加你的财力坐拥李唐半壁江山。”   语毕,楚遥岑又大笑起来。笑的颜夕莫名其妙地。于是颜夕怒道,“别笑了!难道影说的不对吗?”   楚遥岑勉强收起笑意,道,“若是我怀此目的,我为什么不去找你姐姐风凌忆,她体态丰盈,比你漂亮多了。而且她知书达理,断不会对一男子说出‘你要勾引我’这般不知羞耻的话来。”   “你......!”颜夕气愤,却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好说,“你知道她情系于影,断断不会喜欢你。”   “我虽然有幸在人群中见过风二小姐,可是我们连话都不曾说过,我又怎么知道她钟情于影空来?”   “你......那你来找我,究竟是何目的?”   “为何我与人亲近就必须得带着目的?”   为什么?颜夕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应该是因为影吧,他是她到人间来第一个于她亲近的人,他便是为了雍和夫人接近她,所以她会以为人都是喜欢带着目的接近别人的。   “好吧,如果真要说目的,”他右手托着下颚,似乎想了想道,“那天你一巴掌将王仙童打地跌坐在地上,我就觉得你特别有意思,跟别的姑娘不同。王仙童就是当日调戏你的那个胖子。”   颜夕不语,只是看着他。   “所以啊,我就想来跟你交个朋友,但是绝对不是要勾引你。你长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颜夕心下羞愧......都怪影,乱说什么楚遥岑要与风家联姻。害的她好像那么自作多情似的。   “那么,什么误会都没有了,我们一起饮酒赏月如何?”说罢,从袖口处掏出一青玉瓶,还有两只琉璃酒杯。   颜夕又惊讶了......真是太厉害了,这都能放在袖口里。真是长见识了。   “这是三个月前采梅花用雪水酿的酒,此时喝来甘甜棉柔,恰是时候。”   清香从瓶口飘来,是梅花和酒混杂的香气。   他说他与她接近是想与她交朋友,而非影说的那样的目的。   他说她与别的姑娘不同,不是因为她是妖精而有所不同。   这个梨花般好看的男子,不带有任何目的的与她亲近,只想交她这个朋友。   她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人们总是讨厌异类的,可是他却不是。   “看在酒的份上,”于是她伸手接过一只酒杯,“我就交你这个朋友。”   第十五章 中笼   颜夕次日醒来,已经将近晌午了。昨夜与楚遥岑饮酒赏月,直至半夜他才离去,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然困极,这么一睡竟然把整个早晨都睡过去了。   颜夕艰难的起床,猛然记起,早饭还没吃呢。   推开门,看见影空来蹲在草丛里,仔仔细细地喂着昨日她驯得的马。   颜夕羞愧,她都没想起来喂它。   她慢慢踱至影空来的身后,未曾开口,便听见他说,“你醒了。”   影空来并未回头看她,手中依然拿着嫩绿的青草喂着马儿,马儿也乖乖地仔细地吃着他手中的草。   仿佛那么不染纤尘,正如描绘春日和暖的画卷。   颜夕真的想不出,影空来会是永远不会老的老妖怪。   “伤势如何了?”   伤势......他居然还惦记着她的伤势,“睡了一夜好的差不多了。”她答道。   他低声“嗯”了一声,依旧一丝不苟地喂着马。   “影,”颜夕缓缓开口,“你多大了?”   影的身形颤了一下,她难道知道了?   他站起,转身看她,眉梢似乎在细微地抽动。   默然许久,他终究未回答她。   “以后别睡这么晚,姑娘家的,要勤励一点,针线女红什么的你不会,琴棋书画你也该学着点吧,毕竟是天师的女儿,总不该日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像什么话......”   现在换她的眉梢开始抽搐......   她想起了在云忧时,洛非不听话的时候,兰落便会说他,说几个时辰。她的神态,与此事影空来的神态一模一样。   颜夕本想告诉他楚遥岑的事和那白鱼的事,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不说了吧。   “以后你每天鸡鸣第三声起床梳洗,卯时之前去向天师与夫人问安,然后去跟府中先生学习书画......”   “影,”颜夕终于听不下去了,“我饿了。”   “谁让你起这么晚,”影眉头微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的话都记住了,你是天师府的三小姐,以后嫁给王侯将相,免得别人嫌弃。”   听见“嫁人”一词,颜夕的脸忽然之间热到了耳根。   嫣然与她说,女子要嫁给自己喜爱的男子。   当时她还小,并不懂得嫣然说的话。之前在云忧,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接触洛非之外的男的了,所以也觉得自己要么嫁给洛非,要么一个人终老。   可是现在在这里,在人间,自然是也会嫁给人,那么,会不会遇见自己喜爱的男子呢?   这可真令她好奇,她会喜爱什么样的男子,她喜爱的男子他会同样的喜爱她么?想着,不觉笑了起来。   “咳咳,”影咳了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么,就这样吧,清闲了几日,也该学学正经的东西了。”   “啊?!”学什么琴棋书画的听起来到有意思,可是每日要起来那么早,她能做到么?   可是事情便像影说的那样发生了。   午饭过后,两名侍女带了一位长须拦腰,两鬓微白,微微有些仙风道骨的先生进了离居,她们称为柳先生。   颜夕便跟着这柳先生学习书法。   傍晚时分,风伯阳过来看了颜夕,目光欣慰,关切地说道,“要是累的话,就别写了吧。”   影纸扇翩然,淡淡地道,“天师大人不知,三小姐勤奋好学,今日天还未亮就起床习字,叫空来自惭形秽啊。”   颜夕脸上羞红,这影空来,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她偷偷看看他,他依旧淡然,似乎她真是他口中那个晨起学习的好姑娘。。。   她也自觉的对风伯阳说,“这全是影公子督促的好呢。”   风伯阳开心的笑着,慈爱地看着她,她写字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看得颜夕浑身不自在。这么久了,他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可是依然不知如何对待他。   直到有人过来,说窦先生请他去商量政事,风伯阳才离开。   他走之后,颜夕才开始觉着写字挺好玩的。颜夕虽然读过些书,字写起来还是很丑的,被这先生指点一番,倒也有些像模像样了。   可是,两个时辰未满,在这个柳先生第四次持戒尺打她的手的时候,她便有种想撕了这些书并且杀了柳先生的冲动。   可是她终究没有,只是在心中微微叹息。   也许,从此之后便回不去了,那无所事事的美好。   第十六章 三郎   接连几日,都由这位柳老先生教颜夕习字作画,起初总是挨打,力度不够打,墨汁太多打,笔法不对打,起承转折不对打。   终于有一次她忍受不住了,寒光毕露,正要发作,忽然一道符纸飞来,瞬间颜夕就昏了过去。   然后她就知道了,影空来找来的这个老先生还是个老道士!   所以之后再挨打,她都只是将怨恨的目光投射向影空来,再不敢对这位老先生造次。   今日天气不太好,窗外淅沥沥的下着雨,是春日很少见的大雨。颜夕早早就乖乖起床,备好笔墨等待柳老先生。   她手托腮坐于窗下,望着窗外的大雨出神。想着她到人间来,是为了那缭乱的繁华与欢乐,而不是这枯燥无味的书画。可是又能如何?毕竟是寄人篱下啊。   “今日放你一天假。”影推门而入,看着手托腮凝神的人儿,她似乎永远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好似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在别人看来有多么美。   影空来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老先生腿脚疼的厉害,不能来了。”   “真的?”颜夕心下雀跃,“那可以出去玩吗?”   “你好好呆着吧,下这么大的雨,况且今日我有要紧的事要做,不能陪你。”   瞬间她的心又低落了起来,哎,还是无聊啊。   “况且你一个姑娘家,总是出去抛头露面的也不大好,”影走过来用他湿乎乎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么贪玩,总像个孩子。”   她抬头看他,“对你来说谁不是孩子?”她可记着楚遥岑跟她说过,影是个永远不会老的妖怪。   影的眉梢明显抽搐了一下,每次她说到这件事,他的表情就跟被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   然后他一句话不说默默转身离去。   ......   虽然看到影空来这样的表情心里有道不出的开心,但他这么一走,又剩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哎,颜夕转身坐定,还原刚才的姿势继续望着窗外的雨沉思。   屋外的楚遥岑看着影空来走远,向着屋内无声的笑了笑。   像颜夕这样灵力高强的人,自然会感觉到窥视自己的目光。可是她却没有。楚遥岑天天过来,她没有一次发现过。是她迟钝呢?还是她不在意呢?   楚遥岑摇了摇头,从窗户跳进去。   颜夕正想着心事,忽然白色的身影从窗户翻落进来,卷带着雨丝,点点溅到她的脸上,清清凉凉的。   也许是鞋子上的水,那身影未曾站立,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颜夕大笑,然后这白色的身影悠然站起,含笑看着她,似乎刚才摔倒的不是他一样。   楚遥岑。   “怎么天还没黑,你就来了?”颜夕开口问道。   “我不是好心,怕你无聊么,”他略为无奈地说,“其实我日日都来,只是影空来在,我不好进来找你。”   “为什么?”   “我打不过他。”他风轻云淡地说到,“虽然没跟他交手,但看起来我便打不过他。”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第一次与他相见,他便出手要与她较量,她以为他是多厉害的角色,现在看来不过而而吧。   “出去玩吗?”他问道。   “嗯嗯”颜夕猛点头,还是楚遥岑好。   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时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脚步匆匆,雨比刚才小多了,颜夕与楚遥岑撑着伞走着,老人和孩子坐在门槛边微笑着看着街上的人们。忙于生计的商贩们淋着小雨招呼着客人。蒙蒙雾气笼罩着人间,如此可爱。   细雨绵绵的长安,也是如此美丽。   楚遥岑走在颜夕的左侧,将伞压得低低地遮住脸。她想起影那次跟她说楚遥岑行事低调,不惹是非,也许是吧。   颜夕仔细想来她好像并不了解他,她与他一共见过四次,他总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出入天师府如入无人之境。   他是否和天师府的那帮人一样,怀着无尽的秘密呢。   这个地方,怎么好像只有她没有秘密。   “喂,”楚遥岑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打断她的思绪,“我们别往那边去了,那里人多。”   她向前方看去,果然围了一群人,喧闹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为什么不去啊,”颜夕问,“我想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我永远记得三年前我出门被一群女人围着,两个时辰寸步难移。”楚遥岑无奈的说,“所以别去人多的地方,我害怕。”   “那你等我,”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去。”   说完便向着那堆人的地方去。   楚遥岑皱了皱好看的眉,她可真会惹事啊,难怪影空来这样的人精都会被惹生气。   他微微叹息,也跟了上去。   颜夕费力挤进人群中,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位嘤嘤哭泣的女子跪在地上,旁边两个中年男人拉扯着那位女子。   “你们放开我!我死都不会嫁的!”女子略带哭腔,费力的吼道。   “这可由不得你!”其中一个男人踹了那个女子一脚,将她踢倒在地,“你死也得嫁给我们老爷!”   颜夕皱了皱眉头,他们这是在欺负人呢?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无一人上前去替那女子出头。女子脸上的泪水和着微微的雨丝,煞是可怜。   颜夕看不下去了,收起手中的纸伞将它扔向那个男子。   身后正好赶到的楚遥岑在她举起伞的时候一把将伞夺了过去,他认识那帮人,要是惹事了,他可不好办呐。   颜夕讶然,谁这么坏事?!她怒气冲冲的回头看去,却见楚遥岑正站在她身后,低着头,满脸无奈的看着她,“你能不能别给我惹事!”   “你不是不敢过来么,”颜夕拿过她的伞,“他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我能不管吗?”   “没欺负你,你就别管。”他皱了皱眉头,“你这个蠢女人,你知不知道上次你打了王仙童后全长安都知道你了,你别再惹事了,要是被影空来知道你偷偷跑出来怎么办。”   ......要是影知道了,他定会絮絮叨叨哀哀怨怨说她一整天,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那这事我们就不管了?!就看着那女子被欺负?”   “你们快放开她!否则我就报官了!”突然有愤怒的声音响起,颜夕回头看去,一浅青色衣着的男子出现在人群中,眉头紧蹙。   “哈哈!报官?!我们老爷是薛王爷的舅舅!谁要是多管闲事,那就与这贱人一起带走!”   薛王舅舅......天下还真是小啊,这王仙童怎么又在做坏事。   “你......”那男子很是愤怒,身形有些微颤,“长安乃天子脚下,你们就不怕被圣上知道!”   “圣上也是我们家公子的亲戚!”拉着女子的那个人得意的说,“圣上也得敬薛王爷三分!”   “你......”那男子无话可说,只能怒目望着作恶的人。   他们看这个男人不敢怎么样,便又开始拉扯那个姑娘。   突然,那个浅青男子飞起一脚踢在其中一名作恶男子的脸上,将他踢翻在地。   人群中突然炸开了锅一般,尖叫声不断响起,有些人也许是怕伤着自己,匆匆躲远。   另一个作恶的男子怒目圆睁,伸手抓住那个浅青男子的双臂,轻而易举将他控制住。伸出脚恶狠狠的将浅青男子踢跪。没想到那浅青男子却猛然回头张口咬住那个制住他的人的手,那人大叫一声连忙将手松开。   颜夕又讶然,竟然连牙齿都用上了。这架打的......真丑。   此时人群正混乱着,楚遥岑将纸伞压得更低,浅青男子将地上哭泣的女子扶起护在身后。   另外两名男子气匆匆的上前要对浅青男子出手,颜夕立即将手中的纸伞用力丢过去,其中一名男子额头上顿时流出鲜血来。   然后他们便向颜夕看来,又要向她出手。   楚遥岑暗自叹了口气,真后悔带她出来。不过现在还是趁着混乱将事情解决吧。于是楚遥岑从地上捡起根棍子,悄然行至那二名男子身后。   颜夕看着二人向她走来,正准备着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突然两个人齐齐倒地,昏晕了过去。   然后便看见楚遥岑出现在他们身后,手里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棍子。   楚遥岑过来拉着颜夕就跑,浅青男子拉着刚才被欺凌的女子也跟着他们跑,还不忘在那两名昏晕男子的屁股上分别狠狠地踹上一脚。   他们四人跑到一个巷子里,回头看没人追来,才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四个人互相打量着,刚才那个哭泣的姑娘此刻捧心轻喘,原本煞白的脸也变得红扑扑的,真是怎么看都令人爱怜,难怪王仙童要强抢她。   片刻之后,那个女子忽的跪下,道,“多谢三位救命之恩,小桃今生今世都记得各位的大恩。”   颜夕过去将她扶起,笑着说,“我早就想教训那个薛王的外甥了,所以你不要谢我。”   “多谢姑娘还有少侠出手相助!”浅青男子拱手微微一拜,向颜夕和楚遥岑道。   楚遥岑并未答话,向颜夕投出了一个“还不快走”的眼神。颜夕无视他,拉着小桃道,“我叫颜夕,咱们这次一起患难了,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   顿了顿颜夕又转向浅青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啊?”   “在下龙三郎。”浅青男子正色回答我,如此正经的样子,正想不出刚才他咬别人、趁别人昏迷踹别人的无赖样子。   “他叫楚遥岑,”颜夕指向楚遥岑,“他家可有钱了,正好我们饿了,让他请我们吃饭吧。”   她嬉笑着转脸看向楚遥岑,他瞪着她,目露寒光。颜夕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抬起头用她能做出的最无耻的表情看着他,轻声说,“既然你都把我拐出来了,你自然要请我吃饭的。”   “可是这两个人来路不明,若是有意图做戏给我们看,故意接近我们的怎么办?”楚遥岑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小妖精,专门惹事来着的么。   “是谁曾经问我,接近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有目的。你呀,我看就是抠门,不想请我们吃饭。”   “颜夕姑娘,楚公子仗义搭救已经让小桃很感激了,怎么好再让楚公子破费呢?”小桃一双灵眸忽闪地看着楚遥岑。   “呵呵,”楚遥岑轻笑两声,刚才杀人般凛然的眼光此刻柔情满满,“怎么会呢,今日既与二位相聚,那便是缘分,不知二位愿不愿意赏脸呢。”   颜夕接着讶然,楚遥岑......原来和影一样,脸变的如此这般快,也是个大骗子。   “既然楚公子这么说,那龙三恭敬不如从命。”龙三郎微笑着看着楚遥岑说道。   颜夕今日第四次讶然,......这个龙三郎,还真是好厚脸皮。   第十七章 君归   欢喜楼,长安城内最大的酒楼。   楚遥岑与掌柜打了个招呼,他们四人便被带到二楼雅座,临窗而坐,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等待着片刻之后的佳肴。   小桃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一直低头扭弄着衣角,神情别扭,怕是还未从之前被欺凌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小桃--”颜夕轻轻叫她。   她受惊般猛然抬头看着颜夕,道,“颜夕。”   “那个人为什么要派人抓你啊?”   “哎……”小桃轻轻叹息。   “是啊,小桃姑娘,你将事情的缘由告知龙三,在下定会还姑娘一个公道!”龙三郎气势汹汹信誓旦旦地道,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龙兄切莫胡说,此时既护得小桃姑娘周全即罢,那王公子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不放在眼里,你又拿何奈他?!”楚遥岑微笑着劝说龙三,这倒是实话,这龙三看起来普普通通,不像是哪位高官的子嗣,怎能说出那种无根据的誓言来。   “我……!”龙三似乎想争辩,但终究说不出什么来。   “小桃谢谢各位恩人,”说完便起身跪下,“小桃不值得恩人为我去赴险得罪那王老爷……”   颜夕连忙将她扶起,“你说什么话呢,我不是说大家共患难了就是朋友了么?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就算奈何不了那个人,我们也可以保护你啊。”   小桃感激的看了看她,然后转头偷偷看了看楚遥岑,见楚遥岑依然面带微笑却目光冷峻,一丝难过浮上双眸,委屈地底下头。   颜夕心忖,她是觉得我们中楚遥岑最有钱,所以处处看他脸色?   ……太打击人了!好歹她也是天师府的三小姐!   “小桃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就算楚遥岑不敢帮你,”颜夕转头狠狠地瞪了楚遥岑一眼,“我和龙公子绝对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楚遥岑无视小桃可怜巴巴的样子和颜夕愤怒的眼神,却轻轻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然后悠然放下。   颜夕心下暗道,这么个漂亮姑娘受了欺凌,若是个男子,她定会赴汤蹈火保护她,绝不会像他这样,缩头乌龟!   “哎……”小桃又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奴家本姓君,原本住在京郊一个小村落里。可是一个月前爹爹去世了,丢下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活在世上。”说道这里,小桃不禁有些哽咽。哎……小桃哀凄的神色再加上这般呜咽的语调,说着这么个凄惨的故事的开头,真是让闻者落泪。颜夕偷偷看向楚遥岑,见他还是云淡风轻的品着茶,面无表情不作一词,真是个没心肝的男人!她气愤地转过头不去看他,太让她失望了!   “然后我便变卖了房子,来到京城,想着寻一大户人家做个丫鬟。恰巧王仙童府上招人,我便入了王府。可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看上我,让我做他第三十六房小妾!”   “你为何不做?”楚遥岑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吐声,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小桃有些问题。   颜夕听来,楚遥岑说的是这般人神共愤没心没肺的话!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姑娘,要嫁给那个好色之徒?还是三十六房?楚遥岑!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颜夕正要开口骂他,倒是小桃先开口愤愤地说,“楚公子!就算小桃出生卑贱,但也是有气节的!小桃此生要么不嫁,要嫁只会嫁自己心爱的男子!若是自己心之所爱,就算为第一百房也心肝情愿!”说完便嘤嘤哭起来。   楚遥岑笑了笑,这么激动作何?他不过问问而已。   颜夕将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抛给楚遥岑一个白眼,轻轻拉住小桃的手安慰道,“我明白的,你不用难过,不必把楚遥岑的话放在心上,他跟那个谁都是一样的混蛋!”   楚遥岑听罢也不气恼,淡淡地笑道,“小桃姑娘,楚某不是这个意思。”   “哎……”龙三微叹一口气,“姑娘以后将归何处啊?”   听到这句话,刚刚止住哭泣的小桃复又哽咽起来。   雨落梨花般的哭颜搅得颜夕心烦意乱,人间的女子,都这般爱哭么?哭又有何用?她微微摇了摇头,抬起握着小桃的手指向楚遥岑,“你去他家好了,他那么有钱,不会在意多一个婢女的。”   语毕,颜夕无视楚遥岑投射出的冰冷的目光,身旁的女子略带惊喜与期盼的望了望楚遥岑,迎上他并非对她所投射的杀人目光,又委屈地底下头,刚止住的泪水又有决堤的趋势。   “既然楚兄家缠万贯,救君姑娘一命又有何不可?”龙三嬉笑着对楚遥岑道,仿佛一点没发觉楚遥岑的不情愿。他是真大条还是脸皮太厚啊……   “君姑娘放心,楚某不会见死不救的,”刚才凌然的目光霎时换成柔情满满,转换地毫无过度,颜夕真心惊异于这般出神入化的面色变化,他继续说道,“君姑娘,三千两白银够不够?”   “就算君姑娘拿着三千白银置办房田,那王仙童也断断不会善罢甘休,你让这一个姑娘家如何是好?”龙三依旧无耻的露着他满口白牙笑嘻嘻的对楚遥岑说,对着这般天真无赖的笑,楚遥岑,你怎好意思拒绝。   小桃偷偷打量楚遥岑,眼中满是期切。她自是希望楚遥岑能够收留她的,毕竟这般好看的男子世间不多呢。   “可是……”楚遥岑略微迟疑,小桃咬紧的朱唇颤了颤,眼中从未消退过的泪水又开始打转。   “可是什么啊!小桃姑娘这么漂亮,去给你做给丫鬟还不便宜了你,你还犹豫什么啊!”颜夕急道。   “是啊,楚兄,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啊,况且君姑娘温柔贤惠,定会好好伺候楚兄的。”龙三也添油加醋的劝说道。   “这个……”楚遥岑好看的眉毛微微颤了颤,无奈道,“倒是可以,只怕楚府委屈了君姑娘。”   “不会不会,”听见楚遥岑似乎答应的样子,小桃的眸子立即亮起来,“小桃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楚公子愿意收留我!”   楚遥岑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脸庞略略有些抽搐,诡异的笑着看向风颜夕,死妖精,这梁子结下了!   颜夕被这不知何意的目光盯地打了个冷颤,仿佛夏日晴空突然的闷雷响在耳边,他他他他……这被狗咬的表情是怎么了?   第十八章 非言   不一会儿,满桌的佳肴陆陆续续的端上桌来,因为解决了小桃的问题,大家都很开心,忽略楚遥岑的话。   不过颜夕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除去刚才争辩时他丰富多彩的脸色变幻,其他时间他都是喝着他那盏仿佛喝不完的茶,脸上云淡风轻的笑着。真是个神奇的人物。   颜夕可没时间考虑他在想什么,这一桌的菜不吃可要凉掉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在她风卷残云般吃光面前的菜后,她才发现身边的龙三仿佛一直没动筷子,抬起她埋在饭菜中的脸不解的看了看他,他正斜着头看向邻桌的人,眉头紧紧地皱着,丝毫不见刚才的嬉皮笑脸。   颜夕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邻桌几个人穿戴齐整,正在激烈得争论着什么。   “皇上登基不久,哪有镇国公主根基牢固,周兄这笔买卖可要好好思虑啊!”   “吴兄说得是,不知这李隆基可不可有所作为,且他年轻未经事,还是公主胜算比较大啊!”   ……   ……   他们似乎是说太平公主和当今圣上的权益之争。颜夕是知道的,以前听窦德元与风伯阳争论过,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做她的风三小姐,吃喝不愁,看遍人间烟火便好了。那龙三又何故紧张?瞧他眉头皱的……   “楚兄,”龙三突然开口,“关于这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争权之事,你怎么看?”   楚遥岑听见龙三的问话并未作答,却夹了一块烧肉放进龙三的碗里,“尝尝这槐花炖肉,可还合口?”   龙三夹起肥美的肉轻咬了一口,道,“清香绵长,入口即化,不愧是长安第一酒楼的菜色。”   吃罢,龙三还是不死心的问,“楚兄,对当今圣上青年掌权,根基不稳,这事你怎么看?”   哎……颜夕轻叹口气,这龙三,楚遥岑摆明了不想与他讨论这件事,他还紧追不舍。颜夕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小桃,她正细嚼慢咽地品着面前的饭菜,姿态优雅,仿佛未曾听到有人说话。看着她吃饭的样子颜夕不禁想了想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正襟危坐一番。影若是知道,定又要说她姑娘家的不懂规矩……算了,不想了。   “龙兄,”楚遥岑放下筷子,向龙三微微笑道,“这些‘食肉者谋之’的事情,你我瞎操什么心呐,某非龙兄是哪家王侯家的公子?”   “不是!自然不是!”龙三急急争辩道,“楚兄,我只是……”   “勿论政事。”楚遥岑淡淡地语气和温婉的笑,竟透露出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这样的楚遥岑看起来竟有些可怕,害得颜夕口中一颗花生米还未来得及咀嚼就生生咽下去,呛得她咳嗽起来。   小桃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端过一盏茶喂她喝下,关切地问她,“怎么这般不小心啊。”   “你这几天是被影亏待了么,干嘛吃这么急。”楚遥岑冷嘲热讽地说道,脸上还挂着一丝玩味地笑,哼,小妖精,遭报应了吧!   颜夕想开口骂他,不知是谁吓得她呛到了!无奈咳得厉害,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骂他个狗血喷头!   龙三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或者说是看着哪个角落,失神的眸子似乎划过一丝失落。楚遥岑捕捉到这瞬间的变化,他在失落什么?为什么一改刚才无虑天真的样子换上这般忧心忡忡的神色?还只是楚遥岑的错觉?   楚遥岑将刚放下的茶盏又端起,用杯子遮住自己嘴角扬起的一丝复杂的笑。   似乎……又是一个深藏秘密的人呢。   第十九章 心乱   窗外的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跑闹着的孩子们穿梭在人群中,他们,可还真是无忧无虑啊。   颜夕贪婪地不舍地看着这热闹繁华的长安街道,轻轻叹息。   再舍不得回府,也得回了。要是被影发现,那她的耳朵又要受累了。   离开欢喜楼,龙三先告辞了他们,只身离去。然后颜夕也向楚遥岑与小桃道别,依依不舍的拉着小桃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楚遥岑,“遥岑,你以后要多多带我出来玩啊……”   楚遥岑冷笑一声,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的颜夕从脚底凉到头顶……不就是找了个姑娘浪费他粮食么,至于这么记恨么……况且小桃还这般好看,又温柔体贴。真是不识好人心!   颜夕低头不去看他,轻轻说道,“那我回去了,再见!”   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听见楚遥岑在身后轻轻地喊了一声。   “喂—”懒懒地无所谓地声音,楚遥岑心道,你倒是记不记得回去的路呐。   颜夕无端地气恼起来,在心内暗想,你将我带出来,自然要将我带回去的吧!就算我没有请求你,就算我没说,我可能……记不起回去的路,你也该主动要求带我回去的呀!这个男人,太不负责了!   颜夕没有理会他,急匆匆的按着记忆里来时的路前行。   楚遥岑低声笑了笑,转身吩咐下人将小桃送回楚家庄。   ……怎么越走越陌生……   ……怎么好像没来过的样子……   离开欢喜楼走了未到半个时辰后,颜夕懊恼的回到了欢喜楼。   站在欢喜楼门前,她仰头大喊:“楚遥岑!你这个个混蛋!”无视行人看好戏般的眼神和指指点点,还有酒楼上下客人不解以及不屑的神情。   楚遥岑一口茶喷在桌上,掌柜连忙赶来,担忧地轻拍他的后背。   “带她过来。”楚遥岑道。   话音刚落,掌柜匆匆跑出来,“这位姑娘,二少爷在里面等你。”   “等我?”楚遥岑……他还没走啊。   跟着掌柜进去,楚遥岑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抬头看她,许久,轻叹口气,缓缓说道,“怎么了。”语气明明就是知道怎么了。   “我迷路了。”颜夕无奈的答道。   他还是继续看着她,然后缓缓端起面前的一杯茶,轻抿一口,不作一词。目光却道,求我啊,求我我就送你回去,死小妖精,吃瘪了吧?!   颜夕瞪他一眼,也用目光道,哼!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就不信了,没有你,我还回不去了!大不了过会儿影空来回去发现我不见了出来找我,回去接他一顿唠叨。   颜夕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冲出欢喜楼,刚停的雨又下起来了。这样就算赶在影之前回去,也会被发现的。   楚遥岑无奈,拿起伞跟了出去。   正当颜夕徘徊不前思前想后之时,一把清翠的油纸伞突然之间出现在她的头顶。   “你若是求我,我就送你回去。”响起楚遥岑淡淡的声音。   “哼!”她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他,“你想都别想。”   “哎……”楚遥岑轻叹一声,“这么不配合,一点不好玩。”   好玩?   “还愣着做什么?”楚遥岑催促道,“你想等会儿给影空来发现?”   颜夕缓过神来,转身踱到楚遥岑身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着他向风府走去。   一路上,他都未开口说一句话,雨到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虽然淅淅沥沥地吵着,但她还是觉得安静地有些异常。   细雨蒙蒙中,一位身形俊朗的少年与一位明媚的少女同顶一伞,任谁看了也会感叹世间的美好。只是,伞下的二人似乎并未发现这般情致。   “小桃呢?”颜夕刻意打断这安静地气氛,再这么沉默下去,她就要睡着了。   “我叫人送她去楚府了。”面无表情地淡淡答道,将颜夕挑起的话题生生打压了下去。   颜夕心忖,他在生气?气我带人敲诈了他一顿饭?还是气我给他收了个温柔佳人?哎……楚遥岑真心小气。   挨过这默然无语的一路,终于来到了风府的后门。他们是偷跑出来的,自然只能从后门爬进去。   颜夕看了看高高的院墙,哎……不知道影回来了没。不过楚遥岑还是将她送回来了,还算他有良心吧。   她转身向他告别,却不料他竟然就站在她的身后,离她如此之近。   怎么恰好他低头……怎么恰好她抬头……   怎么恰好她的鼻尖就生生碰上他的鼻尖,怎么他们的眸子里恰好都印上了对方一脸诧异的神色。   随着清风浮动的发丝轻轻拂过她的唇,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脑袋“轰—”的一声白了,所有思绪全部都是楚遥岑那好看的眉,高挺的鼻,秀气的唇,还有满满都是她的身影的眸子。   他也有瞬间的惶神,随即将那奇怪的慌张压下心里,他知道,这个小妖精对他来说有何用处,仅仅有何用处。   他们就这般面面相觑许久,颜夕才缓过神来。立即分来来,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不疼,却痒痒的。   楚遥岑似乎也有片刻的尴尬,但还未待她捕捉到那抹局促,他便又神色如常。而她脸上的热度却并未退去。这真令她懊恼。   “那么……”楚遥岑缓缓吐声,“我回去了。”   “那个……”   “什么?”   “你以后还会带我出去玩么?”她的日子可是很无聊啊,影是不会再陪她浪费光阴了,你这不误正业的纨绔子弟该不会没时间吧。   他笑了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什么妖精?”   “嗯?”颜夕略略惊讶,她以为他知道呢,“狐妖。”   “狐狸?”楚遥岑笑道,“这么贪玩,又这么懒,还这么笨,哪里像狐狸了?”   成功挑起了颜夕的气愤,颜夕愠怒,不理他,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楚遥岑看着这样的颜夕,真真在心中无奈,怎么这样……有些白痴的小狐狸也能拥有那么强大的灵力,太不公平了。   片刻后他道,“没事了?那我真的走了。”   “那个……”再他转身的霎那,她又叫住了他,她只是想确定,楚遥岑……“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楚遥岑微微蹙了蹙眉头,“以后别给我找丫鬟了。”   “看得出小桃很乖巧的。”   “你也看得出她不是演戏给我们看企图混入我们家盗取我们楚家账本商员?”   “不会吧?”她惊讶地张了张口,她怎么会想到这么复杂的事情。“明明是你说,与人接近,不需要什么原因的。”   “我不知道,防着点总是好的。”然后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你这么简单,总是让人一眼就看穿了。”   ……   她无言。或许是吧,她在云忧的十六年里,从来未经任何勾心斗角的事情,就是族人讨厌她,也是讨厌的光明磊落。可这毕竟是人间,什么都得提防着。   影提防着楚遥岑,楚遥岑提防着小桃。   总是不愿意坦诚相待,总是因为不了解而害怕。   “回去吧。”她轻轻地对他道。   “嗯。”他转身,忽而又回过头来,“千万别在影空来面前提到我。”   她点了点头,“放心吧。”   确认无疑之后,他终于离开。她并未立即翻进府内,而是目送他拐出巷口,走出她的视线。   刚才那似乎被撞了一下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说不出的感觉。她很是纳闷,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二十章 皆谜   小心翼翼地翻进天师府,避开来来往往的女仆家丁,颜夕悄悄回到离居,偷偷走进自己的小阁楼,很好,影还未回来。   可是还是不可以松懈,刚才走路不小心,衣服湿了大半,她得快些找到干净的衣服换上。   于是她立即将身上的湿衣服褪下,开始翻箱倒柜找干净的衣服。   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字画,不对。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金银,不对。打开柜子,里面全是古玩,不对……   衣服到底在哪里啊!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把离居的婢女全部赶走了,又何以至于现在这样眼巴巴地着急!   哎……思虑不周伤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颜夕颓然地站在地上,这样下去,真的瞒不住影空来了。   完成了雍和的任务,影空来回到离居,第一眼就看见阁楼上微掩的房门,她难道一天未出来?这不正常!   影走上阁楼推开门。   “吱呀—”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颜夕猛然回过头去,影正把门而立,满脸惊讶甚至惊恐的望着几乎赤裸的她。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这么巧影在此时回来了,若是再迟一些,待她换好衣服再回来多好。此时被发现,她一直的小心翼翼全都白费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影,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同他解释。   影却将脸侧开,对着她的侧脸攀上一抹不知为何的红晕,他怒吼道,“把衣服穿上!这成何体统!”   吼完立即将房门摔合。   颜夕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孰衣,湿乎乎的粘在身上,赤着脚站在地上,到处都是她脱下来的衣服。   羞怯之情油然而生,耳根呼呼热了起来,脑中很是凌乱,又不知该做什么了。   ……那个,穿衣服,穿衣服……   心下定了定,她抚上自己的胸口稳住微微有些急促的心跳,向门外喊道,“影空来!”   门外的影空来叹息,这么多年来,自己真是遇到了对手啊。“干的衣服在紧挨着你床边的那个柜子里。”   ……颜夕郁闷,只不过叫了一声罢了,他如何知道她要问什么?难道她真如楚遥岑所说,被人一下就看穿了?   换好衣服,打开房门,影空来正背对着她立于屋檐下,望着从天而降的粼粼水光。   “你去哪里了?”听见她开门声,影转过身来。   “我……”   “偷偷出府了?”   “没有……”   “谁带你出去的?”   “没有人,我自己……”   “楚遥岑?!”   “不不……不是……”   “不是?”   “……”   “我不是说过他是刻意接近你的吗?你怎么还……”   “不是不是……是哥哥!”颜夕暗自心忖,哥哥,对不起,为了以后我还可以溜出府去,为了我在风家的日子不那么乏味,只好牺牲你了。   “风凌谙?他今日一直在与天师大人商议政事!”   “是哥哥……那日带回来的那条白鱼,我去艮居了,哥哥将那条白鱼养在艮居的水池里,我去看白鱼了。”   语毕,影空来突然眯起他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丝危险的光,“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那白鱼是个很美的女人。”   “你也知道那白鱼的真实身份?”   “啊?”真实身份?白鱼小妖?碧波仙子?   “你也知道风凌谙为何不将疑似妖精的白鱼赶尽杀绝,而将她养在府上这么多天?”   这个……颜夕到真没想过,那晚风凌谙发现了那白鱼并非普通的白鱼,理应更加探寻她的真实身份,可却为何那晚之事他竟当做没有发生,只字不提。   “以后别去招惹她,她可是贵客。”   “啊?”她不解地看着他,“影,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影突然笑了,缓缓说道,“不可说。”   她突然有些生气,最讨厌这三个字了,他若是骗她,说他不知道,她心里还好受些。这“不可说”三个字,分明就是“我知道真相,我就不告诉你。”叫她心痒痒,叫她日夜思寻。   她抬头对之怒目而视,气急的言语正要脱口而出,影空来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在她耳边道,“真羡慕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剩下的是她不该知道的?   或是说,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他难过,他羡慕她?   她在心里低叹,影真是故弄玄虚的好手,他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挖就的陷阱,将她一步步带入某个危险的圈套。而她明知真相或许会使她遍体鳞伤,她却还是亦步亦趋的陷进去。   白鱼是谜,风凌谙是谜,影空来是谜,整个风府都是谜。   而她,却喜极了这些散发着危险的香气的谜。   蒙蒙丝雨飘在七里湖面上,恰似雾气荡漾。白衣翩然的楚遥岑并未撑伞,立于湖边,目光飘远。   悄悄来到他身后的黑衣女子看了他许久,看他完美的侧脸,随风飘散的发丝,手中那把精雕细琢的宝剑,这世上只有这样从内到外皆耗尽铸剑师毕生性命的剑,才配的上他。   她终于开口,“少主,君小桃的身份已经查了。”   “嗯?”楚遥岑并未回头,依旧看着湖面。   “跟她说的一样,没有什么来头。就是个穷丫头。”   “那就由她去吧。”   “风颜夕……”   “我不是说过别查她吗?”楚遥岑打断她的话,“这个小妖精,我自己处理。”   女子怔了怔,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少主该不会……不会的,自己跟着楚遥岑这么多年了,少主不像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而乱了大局的人。   “倒是龙三……”女子犹豫一会儿,还是说出,“属下在跟踪他的时候被袭击了,有一群高手在暗中保护他。”   楚遥岑眉目微蹙,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女子,“你受伤了?”   女子看到楚遥岑似乎生气的样子,连忙跪下,“属下该死。”   “我有说你该死?”楚遥岑冷冷开口。   女子身形微颤,默然无语。   “我没让你死,别说自己该死。”楚遥岑将脸转回,依旧望向湖面,“把伤养好,明月。”   听见叫自己的名字,明月心中一紧,有丝丝暖意爬上心口,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他的部下,但相对于其他人,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是。”明月答应着,起身离开。   楚遥岑嘴角微微上扬,“龙三……”   第二十一章 虚意   当风府的红牡丹开第一朵的时候,颜夕便知道夏天要到了。   天气越发炎热起来,颜夕依然是日日如一的跟着柳先生习字学画,时常跟影空来周旋,乘他不注意和楚遥岑偷偷跑出去。刚来人间的新鲜劲过去,一切又回归沉寂,平平淡淡,一如她在云忧的日子。   这几日风府上下都在忙,据说五月初三,就是今日,是雍和夫人的生辰,晚上风府会有晚宴,朝中大臣基本上都会过来。   她独自坐在阁楼上,望着窗外来往忙碌的家丁出神。直到影空来推门而入。   他抛给颜夕一个锦盒,华丽的丝绸包裹着,分量不轻,颜夕抬头看他,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你为夫人准备的生辰贺礼,羊脂美玉雕刻的芙蓉玉搔头。”   “啊?”颜夕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为雍和准备了礼物。这些天来,没有人告诉她她该做什么,她也不想做什么,雍和如此万众瞩目,又何差她一个初来咋到的小妖精的礼物。   “夫人自然不会在意你送不送礼,你是送给风府以外的人看的。”   颜夕讶然……影,怎么你总是看穿我。   “这一个月来柳先生教你的礼仪规矩你都记住了吗?别到时候给风府丢脸,天师大人的同僚们都等着看你呢。”   颜夕转脸看着影,不作一词,片刻后又将脸转向窗外。   心下有些微怒,什么叫都等着看我?什么叫给风府丢脸?今天是雍和的生辰,关我何事?心下莫名的生气,不想理你!   “喂!”影皱了皱眉头,略为生气地道,“你那什么态度啊!”   她斜眸蔑了一眼影空来,道,“我累。”   “呵呵……”影以他一贯的作风转瞬之间将微怒的神情抹去,轻笑道,“好好表现,事后带你去有趣的地方玩。”   心中一根弦轻轻撩动,好玩的地方……这个深深戳中了颜夕的心。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实际上,颜夕还满期待这个晚宴的,听丫鬟们说有好看的歌舞,还有各式美味。只是她不解,为什么人们会庆祝“生辰”这样的东西,寿命短暂的他们不该是最惧怕老去么,尤其是雍和夫人这样的女人,早已不再年轻貌美,一年一年欢庆的,只是自己渐渐爬上双鬓的皱纹和离死亡越来越近的距离。真是可悲。   终于挨到了晚宴,颜夕被风府的众人拥簇着步入乾院,风凌谙正与一些年纪相仿的男子说笑着,看起来都是官宦家的公子。   甚少见面的天师爹爹此时正与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礼貌谦和的笑意。   风伯阳见颜夕走进来,于是向她这边走来,眼中是满溢的慈爱,“饿了吧,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她心中一热,那声“爹爹”差点脱口而出,可是终究没有,她只是摇了摇头,微微报之一笑。   突然一只纤柔的手抚上她的手,颜夕转身看了看,是雍和夫人,“这便是我那乖巧伶俐的三女儿,”她笑着对她身边一位身材丰腴,满头珠玉的妇人道,“可以看出她的娘亲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呢。”   “是啊,只可惜我们无法一睹风二夫人的芳容呢。”她身边的妇人附合道。   颜夕礼貌地对她笑了笑,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夫人抬爱了,您才是花容月貌倾城之姿,颜夕看着夫人都自觉羞愧呢。”   影空来说,如果别人夸她千万不能沾沾自喜,要夸回去,越违心越不要脸越好。她悄悄看向远处的影,见他对自己笑了笑,赞赏地点了点头。   “呵呵……”妇人抬起手中的丝帕遮住嘴轻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怎能跟你们这群小丫头比较呢。”   “夫人说笑了,”颜夕眼光扫过雍和夫人,“您和大娘正如这个季节的牡丹,开的恰是芳艳,落落大方,叫人赏心悦目啊。”   雍和笑起来,轻抚上她的头发,道,“瞧瞧,这丫头怎么叫人不爱啊。”   “夫人,”风伯阳道,“你能喜欢颜夕太好了,当初我还担心颜夕与你脾气不和,会难以相处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天师大人真是的,”那妇人开口道,“雍和夫人如此识得大体,这小丫头又这么聪慧,你可真是瞎操心啊。”   “哈哈……”风伯阳大笑起来,“我可真是有福之人啊。”   此语一出,四下都笑起来,一派融洽和祥的景象。   可是为什么,颜夕无法从风伯阳的眼睛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的开心,为什么她看见的,只有满满的寂寥……   喧闹一阵,终于可以落座吃饭了。刚才的话说得颜夕恶心死了,雍和倒还好,另外一个妇人全是金银珠玉,本来就不太好看的人被这么些珠玉拥簇着更加俗气。她抚了抚心口,影空来,你叫人家这么昧着良心说话,迟早自己会遭雷劈的,当然你也会。   刚才一直绕在影空来身边的风凌忆微笑着向颜夕走来,头上戴的赤金牡丹状头饰,枝枝叶叶缠绕满头,目测有五六斤重。颜夕在心下暗暗佩服她,这个样子都能头不偏目不斜地走过来。她轻轻拉住颜夕的手,道,“妹妹,咱俩坐一起来吧。”   颜夕注意到旁边风伯阳投来的欣慰的目光,心中暗自感叹了一番,风凌忆不是讨厌她讨厌的想杀了她么,怎么这般“姐妹情深”的样子都能装得出来。这和影空来的八面玲珑倒还真像,他俩真是绝配啊!   落座之后,终于等到颜夕期盼已久的美味佳肴了。菜色多是狍鹿兽肉,还有这个季节不多见的蔬果。   颜夕兴奋又幸福的举起筷子,刚要下手,风凌忆轻声在我耳边道,“小心有狐肉哦。”   颜夕脑袋上的筋脉突突跳起来,控不住的怒火燃起,她缓缓放下筷子,转身对她道,“若是谁敢,我非杀了他不可!”   “哦?”她轻笑出声,“你也不全算是狐狸吧,你的族人不是一直欺负你,排斥你是异类么?干嘛还替他们生气啊?”她端起桌上的酒轻轻喝了一口,“其实啊,我们人类也很讨厌异类的,瞧着鹿肉啊虎肉的,只因为不是人,就都得沦为盘中菜。只不过有些异类装得像人,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颜夕气急,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将手紧紧地握拳,否则可能忍不住此时就将风凌忆一掌打死!   颜夕轻呼了几口气,缓缓平静下来,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却恨然,“你如何对我,我便会如何对你。今日之事你最好记着,我会还给你的!”   “呵呵……”风凌忆笑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颜夕冷哼一声看了看她,终究未做一词。片刻后颜夕起身向风伯阳和雍和夫人告辞,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回去休息。   风伯阳关切的望着颜夕,只是这种场合他不好离去,只好让影空来照顾着颜夕,陪她一同回去。   影过来扶着仿佛真的不胜酒力柔弱的颜夕的时候,颜夕似乎看见风凌忆投射过来的炽热而又嫉妒的目光。   颜夕暗笑,影空来,还真是你的死穴呢。   第二十二章 如网   颜夕愤懑地离开乾院,便不知道往何处去了,在心里暗骂,那个该死的风凌忆,弄的自己晚饭都没吃上。   颜夕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影空来,也怪你!偏要让我来参加晚宴,否则我还能吃上厨娘专门给我做的晚饭,结果现在,我什么都没吃到,饿死了……   “为什么那么看着我?”影茫然地问道,“我不记得今晚哪里惹着你生气了啊。”   “哼!”颜夕加快步速,不想理你!   突然,颜夕发现旁边的花丛中有人影攒动,猛地停下脚步,身后紧跟着她的影空来突地撞上她的后背,她转过身去厌恶地推开他,警告般地看他,离我远点,我很生气!   影不怒反笑,轻轻将食指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姿势,指了指花丛,看来,他也发现了有人。   “雍和夫人真是好脾气啊,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现在还突然给她带了个这么大的三女儿回来,她恁是二话没说,跟养亲女儿似的养着别人的女儿。”花丛中传来一个女音,颜夕心下惊觉,说她的呢,那她可得好好听听。   “对啊对啊,我还听说,这个三小姐啊,可能不是人!”一个男音接着传来。   “啊?德哥哥,你可别吓我啊,人家好怕啊。”   “别怕,星儿,我会保护你的!管她风颜夕是什么妖魔鬼怪,她要是敢伤害你,我捏死她!”   颜夕听到这句话眉头皱了皱,捏死我?!我现在就捏死你!   此刻她正在气头上,正想找个人开刷呢,不自觉的将关节捏的咯嘣地响,影初觉得好笑,现在看着她想揍人的模样,连忙从身后拉着她,颜夕依旧厌恶地甩开他的手,顺便还做了个掸灰尘的动作。   颜夕狠狠瞪他,影空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很嫌弃你,你这个虚伪无耻耽误人家吃饭的人!   “作为下人,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不好吧。”   正在颜夕生气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忽略影空来突然微蹙起来的眉头和略微惊异地神色,颜夕的气恼终于有那么一丝的消散了。   因为声音的主人—楚遥岑。   颜夕和影空来皆未明白他是什么时候从何处跳出来的,他已然将那个“德哥哥”提了起来,扔到颜夕和影的面前,那个星儿慌张地跑到她的德哥哥身边,然后看见颜夕和影空来,脸上的惊恐立即取代了惊讶。   “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个婢女边哭边向颜夕磕头,颜夕冷哼一声。   影空来倒未曾在意这求饶地二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楚遥岑,微微蹙起眉头,他,怎么来了?   颜夕看她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倒不忍心再做什么惩罚了。不过也未叫她起来,只是漠然看着。   “若是以后再叫我听见有人议论三小姐的不是,”影空来收回目光转向地上二人,和缓的开口,顿了顿,突然换上凌冽的语调,“我非拔了他的舌头!”   “是是……”那个刚才神气着说要捏死颜夕的人现在正跪在地上,颤抖着求饶,“小人永远都不敢了……”   “也麻烦你们转告其他的下人,”影的语气又恢复平淡,“滚。”   那男子拉着哭泣的女子连滚带爬地逃离,然后一直沉默的楚遥岑突然开口。   “好久不见,影,空,来。”   颜夕惊讶地看了看他,他不是一直害怕与影相见吗?今日怎么不躲着影,反倒出来,与他打招呼?   “是呢,好久不见啊,楚公子。”影空来礼貌的笑着,缓缓打开他从不离身的纸扇,“上次见面,仿佛是十年前吧。”   “影公子真是好记性啊,”楚遥岑也微微笑道,“年纪一大把的人记性还这么好真是难得啊。”   “楚公子过奖。只是不知道当时空来失手在公子身上造成的伤,好了没有啊?”   “哈哈……”楚遥岑大笑起来,“多谢影公子关怀,那些小伤,几日便好,如今可都十年了呢。”   ……   颜夕不解地看了看影,又不解地望了望楚遥岑,终于发现,自己似乎被当做了空气。   有些落寞地退离开来,颜夕以为楚遥岑是来找她玩的呢,原来他是冲着影来的。他们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十年前,一个永远二十岁的老妖精跟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能发生什么事?   哎……这两个人,都是不愿告诉她的。颜夕轻声叹息,让她如何弄懂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罢了,你们聊,我先走了吧。”   正当颜夕转身之时,她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泠泠笑着看她,朱唇轻启,“别走啊,有好玩的呢,风颜夕。”   她的突然到来吓得颜夕猛然后退几步,眼看将要摔倒,恰好楚遥岑从身后扶住她的腰,才没有跌倒。   颜夕回首看了看扶住她的楚遥岑,道,“谢谢……”   她的心又出现了那种微妙的,说不清楚的,被触碰的感觉,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她连忙离开楚遥岑,走到吓自己的那个女子面前,她!哥哥的白鱼!   “呵呵……”她轻笑道看了看影,又看向楚遥岑,道,“好久不见啊,二位。”   ……   又认识?!   为什么?!   颜夕将她的眼睛瞪到这辈子最大,为什么她以为不该相关的三个人他们竟然都认识?!   她茫然地看着这三个白衣翩然的人,他们都认识,难道是因为都爱身着白衣,都爱故弄玄虚,都缠绕着缭然的迷雾?   颜夕抚了抚微微胀痛的脑袋,不行了,这真真让她头大如斗了。   “看起来,”白鱼开口道,“小妖精糊涂了呢。”   “弯弯,”开口的是影空来,“你这次又要搞什么鬼?”   颜夕看了看白鱼,原来白鱼叫弯弯啊。   “影呐,”弯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转身看颜夕,“明天我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啊?”   颜夕任然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你想对她做什么?”楚遥岑急急开口。   弯弯并未回答,依然看着颜夕,指着楚遥岑道,“你可千万别爱上他哦。”   这句话终于将朦胧中的颜夕唤醒,“爱上他?我才不会呢!”他可是一开始就嫌弃她不够丰润的,怎么会爱上他!   楚遥岑走过来,将颜夕拉到一边,指着弯弯道,“别听她胡说,我不认识她。”   然而……颜夕依然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说什么,不知做什么。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太出乎意料。   “楚遥岑,”影开口道,“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要回楚家庄了呢?”   楚遥岑怔然,想了些许时间,是要回去了呢,半夜里在长安的大街上游荡被当贼抓起来就不好了。   “小狐狸,我走了,你要小心。”楚遥岑在颜夕耳边说了句,便离开了。   颜夕无措地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楚遥岑,又看了看笑得诡异的影空来和白鱼弯弯。   无形中,似乎有张大网悄然撒下,一切都在网中,又好像只有她一人在网中。   这个人间是如此复杂,围绕着她的人们,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人,或是妖魔。   不过,既然是游戏的话,就算只有她陷于网中,就算他们皆在网外看着盲目挣扎的自己,也不一定,输的人就是她吧。   就算她没有他们的城府心计,就算她根本无法自如运用自己强大的灵力,她也是,向来,不喜欢输的。   虚无间,有空洞洞的声音响起。   “欢迎加入游戏。”他说。   第二十三章 弯弯   颜夕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她的离居,也不记得是如何结束昨夜那个如梦似幻的神奇夜晚,当她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个抱着她睡得香甜的白鱼弯弯。   披散着的轻柔的发丝与她的发丝交缠着,长长的睫毛下是弯弯的如月牙般的眼睛,难怪她叫弯弯。秀气的鼻子吸了吸,可能是被发丝弄得痒了吧。   许久之后,颜夕才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   “啊--”颜夕惊恐的惨叫回荡在整个阁楼……   弯弯眉头微蹙,睫毛扇了扇,一边缓缓张开眼睛一边抽出手捂住颜夕的嘴巴,“吵死了!一大早叫什么叫啊?!”   颜夕扮开她的手,慌乱开口,“你你你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嘴角上扬,柔声道,“昨晚不是说过了,游戏,已经开始了。”   “什么……什么游戏……”   “你真可爱呢,小妖精,”她揉揉颜夕的头顶,“你只要记着,不要爱上楚遥岑就可以了。”   “你是什么人?还是妖?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颜夕的心跳终于平缓下来,终于可以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   “这个……”弯弯顿了顿,道,“不可说哦。”   ……不可说?颜夕撇了撇嘴巴,她跟影空来,看起来大有关联。不过,“不可说”这三个字真是叫她莫名的火大呢。   颜夕微微叹了口气,伸出脚猛的将弯弯踹下床去。   伴着“咚—”的落地声,弯弯扶着腰“哎呦”的叫唤起来,然后用她含春杏眸怒视颜夕,“你跟你那不解风情的哥哥一样!不懂得怜香惜玉!”   颜夕掀开被子飞快地穿上衣服,将她推出门去,然后猛地摔上房门,留她在门外捶打着门,大声叫着让颜夕开门。   颜夕淡然道,“既然你跟影空来这么合得来,以前又认识,那就去他的房间啊,干嘛要睡我的床,还不告诉我你是谁。”   顿了顿又道,“柳老先生说,人间的女子最看重贞洁。万一,万一,你是个男妖幻化的虚形,那我的清白不就被毁了吗?”   颜夕笑起来,“所以,你卖你的关子去吧,我才不理你!”   “颜夕!颜夕!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吧……”   “小妖精,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把我这么单薄婀娜的身子关在门外啊?!”   “小妖精,你让我进去吧……”真是的,死颜夕,人家还没穿衣服呢,要是被你那死板的哥哥看见,又要说人家不知廉耻了!   颜夕对着门外答道,“喊吧喊吧,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过会儿你把影空来叫醒,你跟他玩去吧!”   “颜夕……你把门打开,我告诉你所有事情。”弯弯无奈,哎,还想多逗她一会儿呢……   所有事情?颜夕心下一动,连忙伸手拉开门闩。   没想到弯弯正趴在门上,颜夕猛然开门,她便直直跌进来,摔得十分凄惨,而且……毫无美感。   颜夕忍住笑意,调动自己庞大的善心,关切地将她扶起,问道,“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弯弯狠狠瞪了颜夕一眼,怒道,“死风颜夕,开门也不说一声!”   颜夕可怜兮兮地看她,弱弱开口,“对不起……”   弯弯锤着杨柳细腰轻轻叹息,“你这小妖精……”   “好了,”颜夕松开扶住她的手,正色道,“先从你是谁说起吧。”   “哎……”弯弯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颜夕,“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颜夕瞪她一眼,“少废话!”   “好吧,”弯弯扶着腰一摇三晃地坐到床边,懒懒开口,“我才不是妖精呢,我是渭水之神。”   “神?”颜夕眯着眼睛打量她,哪里像神呐,分明就是个妖精!   “十年前,我跟百花神打了一架,受了重伤,逃跑时恰好跑到了你们风家的训练场,当时影带着风凌谙在那里练武。”   “救了你?”   “嗯,”说到风凌谙时,她的眼神忽而闪烁,柔情满满。“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女孩呢,影空来老妖怪瞬时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将我送了回去。”   “你怎么不好好在渭水里呆着,回来做什么?”   “那多无聊啊~”她嗔怪地看了颜夕一眼,“况且,我跟百花的帐还没有算呢。”   颜夕低头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这些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于是问道,“游戏是什么?关我何事?”   “呵呵……”她轻笑开口,“和你关系大着呢,你的前世……”   前世?前世怎么了?说道这里,她却突然闭口了。等了许久弯弯还是没有说下文。   “喂!你倒是说完啊!”   弯弯立即躺下将被子蒙上头顶,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免被颜夕踢出去,然后被子里传来她低低的声音,“这个真的不能说,时机未到……”   “喂!”颜夕试图掀开她的被子,无奈她裹得太紧,“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要爱上楚遥岑么?”   被子里乱动着摆脱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慢慢探出脑袋,幽幽地道,“他看你的眼神,跟百花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百花,她是想得到我体内的内丹……”   颜夕愣住,那,楚遥岑,也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不会的,颜夕使劲摇了摇头,不会的,楚遥岑说过,他只是单纯地,不带有任何目的地与她亲近。况且,她又有什么好让他得到的呢?   弯弯再次将脑袋埋进被子里。颜夕按在被子上的手又开始拼命摇她,“弯弯,弯弯姐姐,你还有好多事没说呢……告诉我啊……话说一半会急死人的!”   “你又不是人……”被子中的某只神瓮瓮地说道,“别急嘛,前世的事情,不该我告诉你的,这是游戏规则!”   颜夕还是毫无懈怠地继续摇晃着她,直到那某神似乎在她的干扰下悠然自得的睡着了,颜夕才颓然地松手。   难道能在任何强烈的干扰下安然入睡也是神的本领吗?   颜夕心下微微叹息,弯弯,你怎么可以和影空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如此调动我的好奇心却不告诉我谜底。明明在所谓的游戏开始前就可以将答案昭然若揭,可是为何偏要折磨我许久让我自己去探寻?哎……我是一只十分懒惰的狐狸,我所喜欢的只有吃喝玩乐无所事事浪费光阴,才不会喜欢叫自己累的半死才能知道的事情。   颜夕转身踱步,坐在空无一物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究竟是怎样一场游戏,牵扯到她的前生今世。   “颜夕啊,”她对着镜中的自己道,“从此,你也是个有秘密的人了呢。”只是,这个秘密,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呢?   第二十四章 牡丹   风府最近很不太平。影空来日日不见踪影,风伯阳忙于朝政几日未归,风凌谙也不知去向。   而再不太平,风府的姑娘们都还是无聊透顶的。   风凌忆日日前来离居,见不着影空来,连找颜夕麻烦的心思都淡了。某神弯弯,见不着自己日思夜想的风凌谙,连起床都免了。   而风颜夕,依旧跟着柳老道士习文练画,心下暗暗叫苦,这老先生怎么这么闲啊!   房梁上的楚遥岑看着苦着脸的颜夕,眼中笑意更甚,再不把这小狐狸救出去,她可就要揍人了啊。   终于等到柳先生如厕,楚遥岑跳下来,猛然出现在颜夕的眼前。   颜夕惊讶又惊喜,连忙拉着楚遥岑跑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颜夕道,“我都要长霉了!”   楚遥岑驾轻就熟地避开风府的侍卫家丁,拉着兴奋的颜夕私奔般翻出天师府高高的院墙,顺便吓退一个路过天师府后门的路人,安然逃出。   门外的柳老先生走进房内,对着空空的书房笑了笑,死小孩,正以为我老眼昏花糊涂透顶不知道那谁躲在房梁上一上午啊?!   “今天咱们去哪玩呐?”颜夕一脸期待的看着楚遥岑。   楚遥岑看着她兴奋的神情,忍不住提醒,“那老头回来发现你不见了怎么办?”   “反正风伯阳和影空来都不在。”   楚遥岑微微叹息,影空来,这小狐狸可有你受的。   初夏的阳光照耀着,颜夕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啊,外面的阳光都比风府的灿烂。   突然,眼前人影闪过,楚遥岑停下脚步。身后的颜夕猛然撞上他的背。   揉了揉鼻子,颜夕问道,“怎么了?”   楚遥岑并未答话,颜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五步开外,浅青色长衫的男子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俩。   “龙三?”颜夕开心地喊道,今天真是巧呢。   “这么巧啊,”龙三向二人走来,“二位今天也是出来行侠仗义的吗?”   “我们正要去玩呢,”颜夕道,“一起去吧。”   楚遥岑看着一脸热情的颜夕,心忖道,以后真的不能带她出来了。这个龙三,连明月那样的高手都探不出他的底细,这次……正好探探。   “龙兄,如此大好时光,可否赏脸一起游赏?”   龙三怔然,这个楚遥岑,一直都不像这么热心的人呐,今日是怎么了?龙三暗忖些许,旋即道,“荣幸之至啊。”   片刻后,三人来到楚家的一家布庄,楚遥岑跟迎上来的掌柜打了声招呼,指着风颜夕道,“给她一件白色的男衣。”   颜夕兴奋的也不问为什么了,跟着掌柜下去试衣服。颜夕满心期待,男衣呢。   龙三咋舌,有个有钱的朋友就是好啊。   “楚兄,咱们是要去哪,还要颜姑娘着男装。”龙三问道。   颜姑娘……他不知道小狐狸姓风呢,看来不是冲着她来的,“看牡丹呐。”   “牡丹?”龙三皱了皱眉,心道这楚遥岑多无聊啊,带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看花,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   二人聊着,楚遥岑也将自己装扮了一下,等会儿去的那个地方,可不能被别人看见呐。   片刻后,身着男装的颜夕走了出来,秀气的脸庞略带笑意,开始披散的长发此刻束起,剪裁合身的白衫,腰间系上玉带,皂罗折上巾,翩翩然一俊朗少年。   楚遥岑暗道,小狐狸身着男装,到有些合自己口味了呢。   颜夕看着楚遥岑唇边多出的两撇胡子,“扑哧—”一声笑起,看起来又猥琐又奸诈,真不知道他还可以这么逗啊。   旋即,楚遥岑带着一脸兴奋和不知所措的风颜夕和龙三,出了布庄,走进一个前段繁华后段冷清的巷子,然后三人来到目的地。   面前建筑精良的高楼上挂着一块招牌,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牡丹阁”。   颜夕抬头看了看,问道,“也是你家开的?”   龙三自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眉头紧皱,看着楚遥岑,“你怎么能带姑娘家来这种地方?”   “龙兄莫怪,既然是玩乐,何处不可啊?”   颜夕莫名其妙地看着楚遥岑,复又笑起来,真是的,不能再看了,一看就想笑,那两撇小胡子太喜感了。   “你进不进去?”楚遥岑看向颜夕。   “当然。”颜夕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去呢,都来了。说罢,拉着一脸鄙夷并且不情愿的龙三进了牡丹阁。   刚进去,便迎上来一个衣着艳丽满脸粉黛的中年女子,满目笑意走来,“三位小爷,第一次来啊~楼上请呢。”   颜夕也笑着,叫她小爷呢。   三人落座,那女人察言观色,显然发现楚遥岑最像大爷,便只招呼着他。   龙三仍然一脸委屈,看着兴高采烈的颜夕,心道这丫头怎么这般不识礼数,这般……特别。   “把你们这里最美貌的姑娘叫过来,再把好酒好菜全端上来。”楚遥岑对那女人道。   “咱们这最漂亮的姑娘就属白清清白姑娘了,可这白姑娘今儿被陈大官人包走了,要不然几位爷换一换?”   楚遥岑微微笑了笑,就算是装扮过的相貌,依然美的惊人。他从怀中随手掏出一锭金子扔到桌上,那女人一见立即将金子收到袖子,连连道,“老身这就去请白姑娘,还有胭脂、香玉、琉珠,咱这儿漂亮的姑娘一会儿就到。”   说罢便退了下去,片刻后过来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为首的一身白衣,最为艳丽,想必就是那白清清了。她双目含春,翩然走到楚遥岑身边坐下。   楚遥岑嘴角扬起笑意,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一脸戏谑,道,“伺候好小爷我,小爷有赏。”   颜夕怔了怔,心下竟扬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些……生气呢?   颜夕摇了摇头,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呢?   随即她也伸手搂住坐到她身边的女子,笑道,“伺候好小爷我,”伸出食指指着楚遥岑,“我让他赏你。”   楚遥岑无奈地笑了笑,这小狐狸,当他是钱庄了呢。   龙三正襟危坐,悄声对楚遥岑道,“楚兄,颜夕一个姑娘家的……这样好吗?”   楚遥岑喝了一口怀中女子端上的酒,淡淡地道,“别当她是姑娘。”   颜夕此刻真的感到有股莫名的气恼,但又说不出为何。为何楚遥岑此番所作所为,会让她的心如此紧揪?   她放开怀中的女子,对楚遥岑道,“遥岑,不好玩。咱们走吧。”   楚遥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看来,这小狐狸真是单纯的很呢,这么容易上钩,到让他觉得不好玩了。   楚遥岑笑了笑,看向龙三,“既然龙兄也不喜欢这个地方,那咱们走吧。”说罢将怀中人推开,起身离去。   白清清轻声喊道,“这位爷,你难道不……”   正要离去的楚遥岑旋即转过身来,伸手抬起白清清的下巴,仍旧是满脸戏谑,甚至有些邪气,柔声道,“莫非你想?”   白清清粉白的脸颊霎时飞红,这么俊俏的公子,她这辈子第一次见着,就算……当然是愿意的,这可比那些财大气粗满脸流油年龄一大把的男人好的多得多啊。   “可惜啊,”楚遥岑轻轻叹息,眼睛瞄向身后一脸不高兴的颜夕,“有人会生气的。”   说罢丢开白清清,与颜夕、龙三一同出去。   白清清看着身着男装同样俊俏的颜夕,微微叹息,为什么这般优秀的男子,都喜欢男子呢?   离了牡丹阁,颜夕依然愤懑,还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她看了看楚遥岑,还是开始的装扮,可是笑不起来了。   龙三深呼一口气,终于离开了。要是被……被认得自己的人看见,那这一世英名可全毁了。   楚遥岑轻拍了一下颜夕的肩膀,颜夕立即躲开,愤然道,“别碰我!”   此语一出,自己也吓了一跳。莫非……自己一直在生楚遥岑的气?   楚遥岑淡淡笑着,道,“你吃醋?”   “嗯?”颜夕不解得看着楚遥岑,“吃醋?”   “不懂?”楚遥岑暗笑,自己就当一回先生吧,“太宗时期的宰相房玄龄鞠躬尽瘁,太宗赏他几名美女做妾。可是宰相夫人宁死也不愿意与别人同享自己的夫君,太宗便赐她一杯毒酒,言之若是她喝了,便不让房玄龄纳妾。”   “这个太宗好狠啊,”颜夕道,“要么死,要么跟别人分享自己夫君的爱。这跟吃醋有什么关系?”   “宰相夫人喝了那毒酒,”楚遥岑道,“可谁料到竟是一杯醋。”   听罢,颜夕皱了皱眉,“跟我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我吃醋?”   听着他二人说话的龙三大笑起来,这颜夕姑娘,未免太单纯些了吧。   楚遥岑无奈,心下默默同情教她习文的老先生。   “也罢,去把你来时的衣服换上,我送你回去,让那老头好好教教你。”楚遥岑道。   “既然如此,”龙三拱手道,“龙某也就此别过,二位保重。”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么……颜夕心下有些许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今日不知为何,不想与楚遥岑多说话呢。   --------------   楚遥岑将颜夕送回风府,一人来到七里湖畔。   不多时,一袭黑衣的明月也到了。   “少主,查清了。”   “嗯。”楚遥岑示意她接着说。   “跟您猜测的一样。”   楚遥岑未答话,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龙三,果然呢。   第二十五章 夜袭   月色如流水泄下,寂静的长安,大街小巷都有一丝阴森的味道。   风凌谙将涌到口中的鲜血生生咽回腹中,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拐到一个小巷中,靠在墙上,微微调整一下狂跳的心率。   突然,他屏住呼吸,皱了皱眉,他敏锐的听觉自是听见了一直在追着自己的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又追了上来。   风凌谙咬了咬牙,跃上房顶,直奔天师府而去。   仿佛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又仿佛是终于安下心来,直到他翻过天师府高高的院墙,回到自己的家中,才昏晕过去,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刚才拼命夺来,还带着血的东西。   仰躺在花丛中的风凌谙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害,撕裂的疼痛使他在昏迷中依然紧蹙着好看的眉头。这时天色已晚,没有下人会发现这个身受重伤的风大少爷。   “他死了没?”一只尖头独眼的小妖从泥土中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风凌谙。   “不知道,咱们再去补上一刀,再去跟主人说,是咱们杀了他。”另外一只浮在空中满脸是红毛的小妖道。   “好啊好啊,主人一定会嘉奖我们的。”泥中小妖一下跃起,不足三寸的高度蹦跶着跃向风凌谙,身后长长的手臂拖着一把银光耀目的大刀,向鞭子一样将大刀甩起,挥向毫无抵抗力的风凌谙。   大刀在月色下画上好看的弧度,凌然落下,直直向风凌谙的脖子砍去。   突然,一把碧绿的剑飞来,生生将大刀斩断。   两只小妖惊恐的睁大眼睛,那砍断他的大刀的玉剑,哗啦啦的变成水流,低落一地。   浮在空中的小妖有些气恼,尽然用水流将他的大刀击断!   “是谁?!给本妖爷滚出来!”   “是你姑奶奶我!”冷冷的声音响起,弯弯施施然从黑暗中走来,眼光轻扫那两只小妖,然后跪在风凌谙身边,轻轻抬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两只小妖看弯弯毫不惧怕,自己倒乱了阵脚,怔了怔道,“你是谁?敢坏妖爷的好事!”   弯弯仿佛并未当他两存在,芊芊玉手轻抚着风凌谙的伤口,口中念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要是死了,让人家怎么办吗……”   独眼小妖见自己如此被无视,怒火中烧,将自己的长臂挥向空中,猛然间,长臂前的手掌射出无数绿色的针,向风凌谙和弯弯飞过来。   弯弯抬头看了看飞向自己的绿针,冷哼一声,将手一挥,自己和风凌谙的周围便出现了一个荡漾着水波的防护罩,将绿针全部弹开。接着,她的手向着两只小妖微微一弯,出现一把碧绿的剑,直直穿过小妖腹中,然后那把剑化作水滴落下。两只小妖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味,便一命呜呼,化成两摊脓水。   “连我的男人都敢动,”弯弯朱唇轻启,“找死。”   乾居书房内,风伯阳有些着急的踱来踱去,心下异常不安,风凌谙去了一整天了,一点消息没有,若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他不知道是第几千次拍打自己的脑袋,真是万分后悔!这件事,就不该让谙儿去做!   他向外看了看,终于按捺不住,抓起桌案上的奔月宝剑,急急冲出门去。   刚出书房,风伯阳便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仿佛是股……强大的妖气,不是自己那小女儿那样单纯的强大,而是,数量极多的杂碎妖怪混杂在一起的妖气。   他谨慎地向周围打探着,风府居然进来了这么多妖怪,看来……谙儿的事情,怕是败露了。   突然,庞大的阴影从身后投射过来,风伯阳猛然转身,便看见一只两层阁楼般高大的妖怪蹲在自己身后,他的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眼睛都看着风伯阳,微微张开的嘴巴往下滴落着黏糊糊的液体,飘散着腥臭的味道。   风伯阳毫无犹豫飞起一脚踢上那妖怪,可毕竟那妖怪体积庞大,受此袭击竟然丝毫不动。风伯阳不由得皱了皱眉。   院门口打盹的侍卫听见声响,猛然惊醒,立即跑进来,看见这么大的妖怪顿时楞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向着其他侍卫道,“速速调人前来保护天师大人!”   于是侍卫们应了一声便去通知消息。乾院之内不知何时又出现几只小妖,风伯阳担心风凌谙的安慰,无心恋战,便想拔出奔月,怎料刚将奔月举起,地上安安静静的藤蔓突然飞起,将奔月宝剑夺了去。   风伯阳大叫不好,奔月落入妖手,圣火骑兵便要听从妖命!   旋即风伯阳便向那藤蔓袭去,可这藤蔓异常灵活,裹着奔月爬来爬去,而且这藤蔓顺滑异常,风伯阳刚抓住便被它逃脱。   那边风伯阳在斗着藤蔓,离居内,颜夕正手托腮坐于窗边,思寻这白日里那些不知名的、另她不安的情愫。   突然,颜夕听见远处有躁动传来,她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会儿,判断出混乱的出处,立即跳下阁楼,向着声响的方向前去。   刚出离居,便看见一拨拨的侍卫向乾院的方向奔去,颜夕不知何事,拦下一名侍卫询问。   “三小姐,乾院被一群妖怪袭击,我们得速去保护天师大人!”   天师……被袭击?他不是很厉害么?颜夕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莫名的担心。   颜夕来不及多想,也跟着侍兵们前去乾院。   风凌谙下落不明,自己竟被一群小妖精拦着,风伯阳是真的生气了。   他挥起一掌劈在那不住动着的藤蔓上,将握着剑的那段生生斩断。被斩断的藤蔓不住颤抖,流出绿色的浓稠汁液。   风伯阳伸手接住奔月,因为心系风凌谙的安危,便无心与这妖精再战,况且这样的妖精,风府的侍卫皆可解决,于是便想出去。   突然,地上的藤蔓猛然跃起,向风伯阳袭来,瞬间将他捆的动弹不得。   风伯阳怒极,正要扯断藤蔓,一刀白光射来,刺得风伯阳闭上了眼睛。   “天师大人是想往哪去啊?”白光中,冷冷的声音响起,伴着出现了一个妖冶的身影。   风伯阳眯起眼睛打量了前面的女人,银发胜雪,面容冷艳,并不认识,于是便道,“你是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女子淡淡地说。   “哼!”风伯阳冷笑,挣脱开藤蔓的捆绑,拔出奔月向那女子袭去。   “奔月么?”女子并未躲避,“就是那把可以召唤圣火骑兵的奔月?”   风伯阳未答话,手中的奔月直指那女子的额头。   女子仿佛依旧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依然静静地站着。眼看奔月就要触及,她却悠然一笑。   风伯阳看见她诡异的笑颜,才发现大事不妙,这女子不是向那群小妖一样好对付。然而,当风伯阳觉察到危险时,千万股比刚才更加坚固的藤蔓已经牢牢地缠上他的身体,使他动弹不得。随即那些藤蔓竟然生出许多刺来,生生扎进风伯阳的身体里。   风伯阳咬着牙,心下后悔,刚才着急风凌谙的安慰,竟着了这妖精的道!他的血顺着绿色的枝蔓流着,它们竟像吸食血液一般更加坚固强壮起来。   银发女子冷冷地笑着,看着风伯阳疼痛的表情,道,“等你的血流干了,便可以见到你那勇猛睿智的爱子了。”   风伯阳猛然怔住,“谙儿……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那还能怎么样?请他喝茶?”女子玩笑道,“自然是死了。”   “你……”风伯阳心下大乱,凝聚全身内力企图挣脱藤蔓,但是却是越挣扎越紧。   女子看着解脱无路的风伯阳,哈哈大笑起来,道,“风天师,您一代英名,如今连这草藤小妖都制服不了么?”   “行了,快动手吧。”突然另一女子的声音传来,随即一身着黑衣的女子凭空出现,“圣火骑兵来了。”   “真是的……”银发女子道,“人家还想玩一会儿呢。”   语毕,银发女子玉手挥了挥,缠绕在风伯阳身体上的藤蔓突然直直向风伯阳腹中刺去。   撕裂般的疼痛传来,风伯阳眼前全蒙上了血色。   “天师大人!”此刻才赶到乾院的侍卫们怔怔地看着满身藤蔓和血迹的风伯阳不知所措,跟在他们身后的颜夕也惊惧地捂住了嘴巴。   看见面前这个男人如此颓败的样子,颜夕心下说不出的滋味,他受伤了……他流了那么多血……他……会不会死……   她以为她从未接受他是自己的爹爹,可是现在心里明明是无休止的难过与心痛,那种心被狠狠地揪紧,紧到掐出血来的感觉,那种使自己窒息的悲愤,和娘去世时一样的感觉。   侍卫们回过神来,皆冲向站在风伯阳前面的两个女人和一地乱生的藤蔓。   银发女子不屑的看着那些侍卫,然后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颜夕。   她将颜夕打量一番,不由地皱了皱眉,旋即又自语道,“难怪……”   黑衣女子显然也看见了颜夕,她轻轻笑道,“这个,是我的了。”   语毕,黑衣女子突然从背后伸出四只蜘蛛般的脚来,而刚才的手和腿也变成脚,活脱脱就是一只大的黑色蜘蛛,从后部分泌出白色的粘稠的丝状物体将向她袭来的侍卫们牢牢包裹,越过他们向颜夕袭来。   第二十六章 归兮   颜夕不知所措地望着步步接近的庞大蜘蛛,心里乱糟糟的,全是风伯阳的安危,甚至这即将夺她性命的危险她都未成察觉。   “咴——”马鸣声起,月色笼罩着的风府上空忽然出现朵朵火莲。接着,身骑白马的骑兵凌空而来,踏落在杂乱的风府,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黑蜘蛛看见圣火骑兵的到来,暗道不好,立即恢复人形,向银发女子道,“还呆着做甚?你想死吗?”   银发女子微微叹息,“哎……还想看好戏呢。”   那黑蜘蛛拉过银发女子,将手一挥,风府便又出现了许许多多长相恶心的杂碎妖精,便与银发女子一同消失在月色之中。   其中四名圣火骑兵追着两名女子而去,还有两名留在风府与侍卫们一同处理这些小妖精。   颜夕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打打杀杀,看着别人将满身鲜血的风伯阳扶进房中,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风伯阳不能死!   颜夕跟着也进了屋内,风府的大夫已经赶来为风伯阳包扎伤口。颜夕跪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虚弱的男人,鼻子突然酸酸的。   片刻之后,雍和夫人和影空来也赶过来了,雍和立于一旁,望着风伯阳,咬了咬唇,还是没有忍住泪水。这样的他,这样让她心疼的他,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影空来走上前去查看风伯阳的伤势,刚才查看的大夫向后退了退道,“天师大人似乎是损及内脏,所以我不敢乱用止血药,影公子,你怎么看?”   影空来诊断片刻,后对身后的大夫道,“速去用盐梅七个烧灰为末,再用陈槐花一两,百草霜半两为末,烧红秤锤淬酒,来给天师大人止血!”   那人应了一声便退下取药。   颜夕细细的眉紧紧皱着,无措地擢着自己的衣角,目光不忍触及风伯阳痛苦的面容,却又控制不住去看他,她想伸手碰一下他,想把他叫醒,但却终究没有。   她转过脸来,哽咽着对影空来道,“影,你快让他醒过来呀……”   影空来看着面前的姑娘,她倔强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满脸的担忧取代了平日里无忧无虑的笑颜。在影空来的心里,她一直是喜欢发呆的,这只懒懒的小狐狸,似乎每天要用一半的时间来无所事事,坐在窗边手托腮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现在,影空来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有多担忧多难过。   影空来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未答一字。   “影……”颜夕见影空来未答话,伸出手拽着他的衣袖,道,“他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啊……”   影空来微微摇头。   颜夕晃着影空来的胳膊,“影……他看起来好疼啊……”   影空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开口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影……”颜夕放开影空来,转脸看向风伯阳,低声道,“他……爹爹他……是不是要死了……”   影空来怔了怔,他知道风伯阳的五脏六腑都被那些藤蔓妖精的毒液侵袭,他也知道风伯阳的大限将至,可是这些话,要怎么对面前的女孩说,她无助的神情如此,让自己心疼。   “咳咳……”风伯阳突然咳了两声,微微张开眼睛。   颜夕欣喜的看着风伯阳,脸上立即出现了释然的笑意,“影……他醒了……”   影空来微微笑了笑,他知道风伯阳已经回天乏术,他知道真相,真相只会让人难过。   “夕儿……”风伯阳虚弱地轻道,“你刚才叫我‘爹爹’了。”   颜夕怔了怔,旋即笑道,“你若是没事了,我以后天天叫你爹爹。”   “此话当真?”风伯阳轻笑。   “天师大人吉人天相,定能渡此难关。”影空来道。   “咳咳……”风伯阳又咳了起来,示意影空来扶他坐起来。   颜夕伸手轻轻拍了拍风伯阳的后背。   “只是,爹爹怕是熬不过今晚了。”风伯阳道。   “你胡说!”颜夕有些忿忿,“去找人间最好的大夫来看。”   “呵呵……”风伯阳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如此担心自己,刚才那些许对死亡的恐惧立即被欣慰取代,他道,“天下最好的大夫,不就是影空来么,他刚才给我开的药,全是吊住我最后一口气罢了。”   颜夕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影空来,摇了摇头,道,“你不会有事的,你那么厉害,你还是我的爹爹,我的爹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风伯阳笑了笑,望了望不远处仿佛局外人的雍和,道,“雍和,你过来。”   雍和夫人走上前去,也跪下身来,她想着风伯阳也许是有话要说,便吩咐影空来与其他的人先下去。   风伯阳握住雍和的手,道,“雍和,你果然善解人意。”   雍和苦苦笑了笑,心道再善解人意,你又何曾爱过我。   “夕儿,”风伯阳看向颜夕,“想听听我和你娘的故事吗?”   颜夕点了点头,自己早就想问了。   “十六年前,我夜观星象,发现妖气东来,笼罩于东都洛阳,我恐其对圣神皇帝武曌不利,立即入宫除妖。”   颜夕静静听着,这是影空来告诉过她的。   “宫城之内果然有一只千年狐妖,一直盘踞不愿离开,她便是嫣然。”   “我与她斗法斗了三个月,我设下的阵皆被她一一破解,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风伯阳笑了笑,回忆起那段过往,总是幸福的。   “最后她还是被我抓住了,她说,我们斗了三个月,她累了。”   “她说,她叫嫣然,她只是迷恋这都城的热闹繁华,迷恋宫里夜夜歌舞升平。”   “她说,她从未想过害人呐,她无辜地问我,为什么要捉她。”   “她说,她爱上我了,所以不愿再斗,若是再斗的话,她一定不会被我捉住。”   风伯阳顿了顿,那是他记忆里最柔软的过往,最喜欢回忆,却最不愿提起。   “我不是一个好男人,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妻子和两个孩子,可却还是爱上了嫣然。”   说罢,他握住雍和的手紧了紧,道,“对不起,雍和。”   雍和笑了笑,并未作答。   “后来,我喝了情殇,竟然将我此的生挚爱忘得一干二净,还有她腹中,那时还尚未成型的你。”他向颜夕道。   颜夕想了想,为什么喝下情殇?是有人逼迫的么?   “后来我回到天师府,看着我日日长大的一双儿女,还有贤淑的妻子,这么令人羡慕的生活,可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仿佛是心中缺了一大块。”   “夕儿,”风伯阳吃力地抬起手抚了抚颜夕的发,“我不是一个好爹爹,从来没有好好的陪过你。”   颜夕摇了摇头,她知道他忙呀,她知道他是疼爱自己的。   “雍和,请好好照顾夕儿。”   雍和苦笑道,“我叫李菡儿,雍和只是我的封号罢了。你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对不起……菡儿,我也对不起你,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颜夕好奇地看着他们二人,心中更加想知道为什么风伯阳不爱她,还会娶了她。   风伯阳旋即笑了笑,将枕边的奔月拿起,递给颜夕,“夕儿,这奔月可以号令圣火骑兵,你要收好。”   颜夕歪着头看着奔月,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给我了吗?”   风伯阳点点头,“从此以后,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事,开心就好。”   颜夕结果奔月,虽然不知为何,还是点了点头。   风伯阳又对颜夕道,“夕儿,天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颜夕是想留下来陪着风伯阳的,他看起来是这么脆弱,她想,是不是自己在身边的话可以让他好受点。   “没关系的,夕儿,听话。”风伯阳有些宠溺的看着颜夕。   颜夕想了想,风伯阳受了如此重的伤,也是需要休息的,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   风凌谙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床边趴着那日自己的池塘内出现的白衣女子,她正睁着略带笑意地眼睛看着自己,见自己醒来,轻轻开口道,“你醒了。”   风凌谙立即伸手摸了摸胸口……还好,东西还在。   “你是谁?”风凌谙坐起来。   “别乱动啊,你受了重伤。”弯弯担忧道。   风凌谙并未理她,翻身下床,便向外走去,他要立马将东西交给风伯阳。   “喂!”身后的弯弯有些嗔怒,“真是的,也不知道谢谢人家!”   ----------   刚到乾院,便看见这一地狼藉,风凌谙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心下不解,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推门而入,看见满面悲戚的雍和扶风伯阳躺下,他走向前去,惊讶道,“娘,这……爹爹怎么了?”   风伯阳听见风凌谙的声音,立即挣开眼睛,道,“谙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爹,”风凌谙跪下身来,将怀中的纸递给风伯阳,道,“地图拿到了。”   “苦了你了,”风伯阳并未接下地图,“谙儿,这地图你收好。”   风凌谙疑惑,道,“为何让孩儿收着。”   “谙儿,好好辅佐李隆基,这天下万万不可落入歹毒妇人手中!”   风凌谙依旧不解,只觉得爹爹好像……在担心什么,“是,孩儿知道了。”   风伯阳笑了笑,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雍和垂泪,心中已然冰凉,这个她用了全部去爱的男子,终究是连躯壳也留不住了。   第二十七章 未明   永乐大街,寂静无比,只有一脸倦意的更夫无力的敲打着梆子,渐行渐远。   银发女子回头看了看与她一起逃出来的黑衣女子,看着她慌张的样子,鄙夷的冷哼一声,“璎珞,我说你还真没用呢,圣火骑兵就把你吓成这样。”   “好了,”被称为璎珞的女子有些气恼,“我哪能跟您比啊,您可是无所不能的神呢,我不过就是只小妖罢了。”   银发女子见璎珞并不想搭理自己,于是转移话题,“你想要那小狐狸?”   “您难道看不出来她的内丹多有价值?”璎珞嘲讽般笑笑,“岚姬大人。”   “你不要老是用这种语调跟我说话好不好,”岚姬似乎有些委屈,“公主让咱们好好合作的。”   璎珞不语,心内暗自好笑,合作?彼此都知道对方有什么需要。公主?谁又是真正臣服她的呢。   岚姬看着她的神情暗自叹息,这女人,真没意思,一点不好玩。   忽然,嘶嘶马鸣划破长安寂静的深夜,半空中盛开的朵朵火莲带来盔甲齐全的死亡使者,四位手持长矛的圣火骑兵向她们袭来。   璎珞暗道不好,急急逃跑,却被其中一位圣火骑兵拦住,他举起手中银光闪闪的长矛向璎珞刺来,面具下的眼神清冷无情,宛如修罗炼狱中来的使者。   另外三名向岚姬袭来,岚姬嫣然一笑,玩心大动,便想耍耍璎珞。随即舞起长袖,衣袂翩翩,那三名圣火骑兵只觉芳香异常,片刻惶神,岚姬竟不见了。   璎珞看见岚姬临阵脱逃,暗暗骂她,苦于自己灵力不足,被困于这些死神般的圣火骑兵中,心知自己性命堪忧,不由慌乱。   太平府内,一脸倦意的太平公主斜躺在软榻上,微闭的眼睛无神的望着眼前拼命舞蹈着的婢女,若有所思。   “令月,”岚姬从殿外走来,往软榻上一靠,道,“风伯阳死了。”   太平公主欠了欠身子,有些嗔怪地看了看岚姬,挥手让舞女们下去,转脸对岚姬道,“在外人面前,要称呼我为公主。”   岚姬呵呵笑了笑,未置可否。   “那地图呢?”太平问道。   “璎珞派她手下的妖怪们去刺杀风凌谙了,死了后会把地图带回来的。”岚姬懒懒地答道。   “一群小妖就想刺杀风凌谙?”太平公主有些生气。   “璎珞已经打地他半死了。”   太平公主微舒一口气,旋即笑道,“对付风家有你们二位,朝上有婉儿辅佐,甚好甚好。”   岚姬淡淡地道,“就等着公主您一举灭了李隆基,夺得天下的日子呢。”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道,“那时自不会亏待你们的。”   岚姬未答,将脸转向一边暗暗撇了撇嘴,冷冷地低声道,“你以为谁愿意臣服你呢。”   太平公主未听清她说什么,有些不解的问,“璎珞呢?”   岚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她……今晚有的忙呢。”   话音刚落,满身是伤的璎珞走进殿内,对着软榻上假寐的岚姬怒道,“你这个见死不救的贱人!”   岚姬抬起眼看了看她,复又闭起来,低声道,“圣火骑兵越来越没用了呢,连个千年蜘蛛都弄不死。”   璎珞更加气极,“若不是我用尽半身灵力金蝉脱壳逃了回来,那可就真被灭了!”   “好了好了,”太平公主不知发生了何事,出声劝道,“二位都是本宫的爱将,切莫自己人反了起来。”   璎珞听罢,冷哼一声,只好闭口。   岚姬笑了笑,随手卷起一丝自己的银发,心道这太平公主,还真是,单纯的可爱呢。   风府内,哀恸声四起。   雍和麻木的吩咐下人准备着风伯阳的后事,没有人看得出来她滴进心里的血。   风凌谙猝不及防地接受着风伯阳去世的消息,恍如正在梦中,手心还残留着风伯阳的体温,他刚才还与自己说话,可是此刻……   无边的悲愤与仇恨交织着缠绕上风凌谙的心头,伤心的痛取代了身体上那些伤口的痛,他紧紧握了握风伯阳尚存一丝体温的手,暗暗下定决心。   然而风府上下似乎约好了似的,没有一个人告诉风颜夕,似乎全部忘了她,又或者,没人忍心告诉这个风伯阳最宠爱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颜夕没有目睹风伯阳的逝世,风伯阳答应她一切都会好的,她很放心,于是她睡了一个好觉。   直到次日清晨,满脸愤怒与泪痕的风凌忆冲进离居,一脚踹开颜夕的房门,恨恨地指着颜夕道,“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死爹爹的!”   颜夕正坐在梳妆台前,听见“害死爹爹”四个字,心下怔然,但又不解,道,“你胡说什么呢!”   “若不是你,爹爹怎么会让人除去天师府周遭的结界,又怎么会让一群妖怪进来,害死了爹爹!都是你这个贱人!和你那个娘一样贱!”说罢走过去狠狠地掐着颜夕较弱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   颜夕讶然,心下不由担忧,她说的是真的?风伯阳……   颜夕狠狠地推开风凌忆,风凌忆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娇小的风颜夕竟有这么大的力气,生生跌坐在地上。   “再说我娘的不是,”颜夕怒道,“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说罢,颜夕丢下目带惊惧的风凌忆,冲出了房间。   颜夕慌张地跑着,她想找影空来问个究竟,可是离居内空空如也,哪里有影空来的影子。她心下不由担忧,于是立即向乾居行去。   惴惴不安的来到乾居,颜夕发现院子里跪满了人,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突突地疼。   她走进房间内,看了看跪在床榻旁边的风凌谙,神色哀凄。   颜夕行至床榻前,看着安然入睡般的风伯阳,有些事情不需要问便已经已经昭然若揭了。   顷刻之间悲伤如洪水猛兽吞噬着颜夕的心,周围的一切突然间全都惶惶然不真实。她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流泪,无法呼吸。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然后全部被填满了悲伤。   不适于这初夏的的寒意从头顶浇下,泠泠泼进她的心里。   又一个爱自己的人离开了。   “骗子……”颜夕轻轻而又悲哀地对着风伯阳说着,“不是答应我的么……”   第二十八章 情思   生命如春花般美好而脆弱,颜夕从来都是知道的。   自那一日的变故之后,天师府上下悲伤许久,便一切又恢复如初。只不过是他们敬仰的天师大人换成了风凌谙而已。   颜夕从知道风伯阳的死讯开始,一直没有哭过,但却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了。   她一改平日的懒散,整日将自己埋在柳老先生让她读的书里,《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孙子》……惊的柳老先生连连称叹,再这样下去,这个小姑娘他倒真教不了了。   影空来看着这样的颜夕,意料之外的没有感觉欣慰,而是……心疼。   这个看起来如此坚强的女子,她心里又承受了多大的悲哀。影空来想必是知道的,只是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影空来在窗外站了许久,最终只能微微叹息,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房顶上的楚遥岑,看着影空来离开,于是以他惯有的方式从窗户跳进房间内。他知道风伯阳的逝世,外界皆道风天师是暴病而亡,而又怎会这么简单呢。   “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颜夕低声读着手中的书,仿佛没有注意到来到身后的人,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些夜不成眠的倦态。   “喂……”楚遥岑开口道,“小狐狸。”   “盖追先帝之疏遇,欲报之于陛下也……”颜夕云淡风轻地读着,没有理会他。   楚遥岑行至她面前,轻轻拿开她手中的书,扶起她的脸使她看着自己,“难过么?”他问。   颜夕挣脱他的手,没有回答,也不去看他的眼睛。   楚遥岑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到她身边,“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颜夕苦笑着摇了摇头,倔强的让人揪心。   楚遥岑突然环开双臂轻轻拥住她,道,“我宽阔的胸膛今天就借给你盛泪水好了。”   颜夕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似乎一缕阳光射进了她幽暗了好几天的心里。她将脸埋在楚遥岑的胸膛,几日里沉积的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颜夕无声地哭了起来。   楚遥岑轻轻拍了拍颜夕的背,安慰道,“生死有命,节哀。”   颜夕啜泣着,清瘦的肩膀颤抖着,楚遥岑不觉加紧了双臂的力量,这是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小狐狸啊。   “为什么……对我好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开我了……”颜夕委屈地说。   “哪有啊,”楚遥岑道,“不是还有我么。”   颜夕突然又想笑,真的是……有点暖暖的感觉呢。她把笑忍下去,用手指戳了戳楚遥岑的腰,“你哪里对我好了……”   “死小狐狸你还真没良心啊!”楚遥岑道,“我天天都来陪你玩,还经常请你吃饭,你花了我多少钱啊!”   “哼!”颜夕冷哼,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死抠门!”   “喂……”楚遥岑真心有些无力,自己哪里有抠门了,明明一直都很满足她啊。   “遥岑,”颜夕沾满泪水的脸往楚遥岑的胸襟蹭了蹭,“再让我哭一会儿,我真的很难过。”   楚遥岑默然,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抚上她冰凉的长发,他一直以为她是多么强大的妖精,原来,她也会如此柔弱。   颜夕嘤嘤地哭着,风伯阳的逝世,风凌忆的刁难,还有无休止的自责,全都淋漓尽致的宣泄开来。   楚遥岑一直没有再去说些什么,直到怀中的人儿停止了哭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轻轻开口,“小狐狸,你睡着了?”   颜夕没有回答,楚遥岑笑了笑,起身将颜夕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到床上去。   他柔柔地拨弄她额前的短发,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是真的睡着了么?   “遥岑。”颜夕闭着眼睛,低低开口,仿佛是梦言。   “嗯?”   “谢谢。”   楚遥岑微微笑了笑,道,“睡吧,一切都会过去。”   颜夕便睡了,有种久违的感觉,那么安心。   许久之后,楚遥岑确定床榻上的姑娘真的睡着了,他轻轻抬起她的脖子,将灵力汇集于掌中,颜夕的嘴巴便微微张开,一颗闪着光亮的珠子便要从颜夕的嘴巴里出来。   楚遥岑有一丝惊讶,她竟然这么不设防,让他这么容易就拿到内丹,楚遥岑倒觉得有些可惜……一点难度都没有,他还打算好好玩呢。   楚遥岑看着措手可得的内丹,拥有着这么强大灵力的内丹,可是要普通妖精修炼千年,她的内丹丝毫没有启用过的迹象。   “真是浪费。”楚遥岑不由觉得可惜。   片刻之后,他并没有拿出内丹,而是松开手,颜夕的内丹便又被吞回体内。   他将她的被子盖好,转身离开。   他突然……不想这么早就结束这场游戏呢。   离开天师府时,月已上枝头。   白日里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一到夜里一个人都看不见,在惨淡的月光下不免有些凄凉。   忽然,逆光月色下袭来一股强烈的白光,旋即白衣胜雪,银发如霜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楚遥岑双手环胸报剑而立,冷冷地打量眼前的女子。   岚姬。   “岑岑,”她似乎有些欣喜,“想我没?”   “你杀了风伯阳?”楚遥岑淡淡开口。   “是的呢。”岚姬答道。   “太草率了,时候还未到。”   “时候未到?”岚姬忽然冷笑,“我看你是舍不得看见那小狐狸难过吧!”   “呵呵,”楚遥岑也笑,“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没用?”   “哼!”岚姬道,“你与那小狐狸接触那么久了,我不信你没有机会拿出她的内丹,你怎么迟迟不动手?难不成你对她动情了?”   动情?楚遥岑忽而有一丝慌乱,但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如初,自己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   “你不记得了?”楚遥岑没有回答岚姬的话,而是开口问,“我今年才十九岁呢。”   岚姬皱了皱眉头,“所以呢?”   “年轻真是好啊,年轻可以趁着大好时光好好的玩,所以我想和她好好玩呢,”楚遥岑笑道,“倒是您呐,您再不修炼长生不老药,就看不见我俯览天下的那一天了。”   岚姬有些生气,赌气地撅起嘴巴,撒娇般的嗔怪道,“现在就嫌弃我老了?”   楚遥岑没有回答。   “我真是太难过了,”岚姬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去找你的小狐狸去吧,哼!”   说完便飞身离开,一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月中。   徒留下楚遥岑在那里想着,她说的,所谓动情。   默然良久,楚遥岑低低笑起,自语道,“动情?你以为我是你啊!”   第二十九章 自伤   夜色沉沉。   夏还未至,艮居里的小池塘便飘来阵阵荷花的清香,已经有虫蛙蝉鸟按捺不住,借着蒙蒙月光唱起。   风凌谙将那张带血的地图放进火盆中,看着他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全记下了?”影空来问道,其实他知道,风凌谙必然是记住了整幅地图的。   风凌谙点了点头,道,“影,爹爹将奔月给了颜夕?”   “嗯。”影空来低声应道,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风凌谙孤寂的背影,这个人承受了一切悲痛,没有时间悲伤,就要背负起风伯阳未完成的使命。   影空来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没有童年,从他会走开始,他便接受着无边无际的武力训练,熟读兵书政法,只因为他是风家的男子。   “为什么?”风凌谙有些疑惑,更多的,是莫名的不安。   “天师大人必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影空来答道,“而且,颜夕姑娘成为圣火骑兵的主人,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那只蜘蛛精,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号令圣火骑兵的是颜夕。”   “不,影,我不是在担心圣火骑兵,”风凌谙道,“奔月,还有其他的用处。”   “这样说来奔月在颜夕手中更加保险了。”影空来微微笑道。   风凌谙微微蹙了蹙眉头,默然许久,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了。”   风凌谙未答话,还是点了点头。   影空来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望着看不出悲喜的风凌谙,他跟那只小狐狸有一样的坚强,都是那么倔强,让人心疼。   “一切都会过去的。”影空来道。   风凌谙怔了怔,旋即无奈的笑了笑。还是一切都瞒不过他呢。   池边石凳上,怀抱琵琶的女子目光迷离,一下一下胡乱的拨弄着琴弦。   与风凌谙道别后,影空来便顺着声音走过来,无声地行至她的身后,默默地听着不成曲调的弦音。   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很忧伤呢。”   弯弯望着平静的水面,轻轻叹息,“那个混蛋……竟敢这么久还想不起来。”   “那你就去告诉他吧。”影空来淡然道。   “影,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弯弯回头赏了他一眼,“他说过的那些话,自然要他自己记起来。”   “呵呵……”影空来不语轻笑。   “影,你可以配得出让他爱上我的药么。”弯弯问道。   “可以。”影空来道。   “那就配一剂给我,要猛的。”   “是药三分毒,”影空来道,“你舍得?”   弯弯沉默良久,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舍得伤害他。   “影,”弯弯站起身来,转身面对影空来,“你会爱上别人么?”   “不会。”影空来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么自信?”弯弯歪着脑袋看他,嘴角扬起玩味地笑意。   “自然会是,”影空来挥起从不离身的纸扇,“影族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自然不会让长生不老的影族成为消失的传奇。”   “哎……”弯弯轻声叹息,“我在渭水低呆了十年,日日都想着当年的约定。我要是有你这般觉悟,断断不会这样苦恼。”   “也许是吧,”影空来答道,“有情者自伤。”   弯弯抬起她含水的眸子,望向远处亮着灯的房间,自语道,“有情者,为什么我要是有情者……”   第三十章 惩罚   乾居正殿内,烛火翩然。   雍和夫人独自一人跪在殿内,手中来回抚摸着风伯阳的牌位,目光迷离,不知所思何事。   颜夕悄悄来到她身后,默然不语。   许久,雍和开口道,“你来了。”   “嗯,”颜夕答道,“来很久了呢。”   “所为何事啊?”雍和淡淡地问道。   “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颜夕道,“比如,爹爹当年为何会中了情殇。”   “呵呵……”雍和轻笑,“是我亲手下的药。”   话音刚落,周边的烛火齐齐闪烁了一下,凌然的寒意便袭上自己的脖颈,是身后的颜夕,拔出了风伯阳给她的奔月宝剑。   雍和仍旧淡然,未曾露出一丝惧意,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当我亲手送上那杯药酒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他忘记的人是我。”   颜夕未答,剑还在手中。   “影说,情殇,会忘记自己的挚爱。影配的药一直都很管用呢。”雍和道。   颜夕的手不觉颤了一下,影……为什么是你配的药……   “然后伯阳便忘记那只狐妖,也就是你娘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放过她,她告诉我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颜夕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已经刺入她的皮肤,炽热的鲜血顺着雍和雪白的脖颈留下,划出触目惊心的轨迹。   可是她仿佛全然不觉,没有一丝痛意,也没有一丝悔意,还在继续说下去。   “我很生气,我追杀她,什么千年狐妖,弱的很呐,最后被我打落焚心崖下,谁想到竟然还没死。”   颜夕的剑又深入几分,“为什么要帮爹爹解了情殇?若是不解,你不就可以一直取代我娘了么。”   “呵呵……”雍和笑地有些吃痛,“情殇哪有解药,不过是伯阳对你娘的感情太深,自己想起来了。”   颜夕默然,心里乱乱的,原来他们,还有这么多的过往。   良久,颜夕还是未将剑再深入,轻轻将剑收回。雍和,她终究也是个可怜女子罢了。   颜夕转身离开,不杀她,因为爹爹欠她。   雍和依旧低低笑着,惨白的脸上划过一颗泪。   她无力的倒在冰凉的地上,用手指一圈一圈的划着自己滴落的血,看着明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下面自己的倒影,冷冷地笑着。   艮居内,风凌忆知道今夜影空来会过来,自己便也急急赶了过来,可是……还是错过了。   她有些懊恼地推开风凌谙房间的门。   埋在书卷中的风凌谙抬起头看了看来人,“忆儿,这么晚了,有事么?”   “哥哥,”风凌忆撩起长裙行至他面前坐下,“我好难过。”   风凌谙放下手中的书卷,将风凌忆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你要坚强,风家的儿女不许哭的。”   “都怪那个妖精,”风凌忆有些愤恨地说道,“她没来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影每天都陪着我,爹爹,爹爹他也不会……”   “爹爹的事不能怪颜夕,”风凌谙道,“爹爹选择了圣上,太平公主自不会放过爹爹……”   “哥哥,”风凌忆打断他的话,“那风府的结界,你什么时候再给它修补上啊。”   “结界……”风凌谙眉头微蹙,这结界可将任何妖魔鬼怪阻隔开,当时因为颜夕的缘故,风伯阳便下令将结界去除,可是现在,风府正处在危险之中,这结界……   “哥哥,你不能为了那只狐狸一个,而弃我们风府上下不顾!”   “忆儿……”风凌谙语塞,颜夕自然是不能设结界的原因,可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只白鱼,要是设了结界,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风凌谙猛然怔住,自己从何时开始,竟在乎起那只白鱼?   “哥哥,现在风府上下几十口的性命,便全都在你手上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语毕,风凌忆施然离开。   风凌谙无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所有的事一起堆积到他的身上,他乱了方寸。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咳咳……”身后传来两声轻咳,风凌谙回头去看,猛然站起,便要拔剑。   是她!   “喂!”弯弯气的柳眉倒竖,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他怒道,“你还真没良心啊,上次我救了你,你连声谢都不说,一见到我就拔剑,你你你……”   “你究竟是谁?”风凌谙冷冷开口。   “是风府未来的夫人。”弯弯面不改色地道。   “哈哈……”风凌谙突然笑起来,随即将宝剑归鞘,“你还真是不知羞耻啊!”   “嗯?”弯弯也笑,然后行至风凌谙身前,两手搭上他的肩膀,“你肯定会爱上我。”   这次风凌谙没有推开她,而是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不要试探我,我可不是好男人。”   “呵呵……”弯弯轻笑,“这样的你,也很可爱呢。”   风凌谙扬起一丝邪魅的笑,“哪样的我?”   “一直以为你很正经呢,”弯弯做出害羞的样子,轻轻锤了锤风凌谙的胸口,“没想到也这么讨厌。”   风凌谙沉默片刻,突然将弯弯揽入怀中,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毫无征兆的举动,弯弯有片刻的失神,但旋即也嫣然一笑,热忱的回应着。   风凌谙的唇,带着一份与他不符的狠戾的粗暴,他在发泄,他心中所有的怨气无奈还有悲伤。   唇齿交融间,他的舌头不停地侵入,舔尝着那敏感柔软的口腔,戏弄着弯弯小巧的香舌,弯弯只是感觉周身的力气都在离自己而去,脑子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然而却有另外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强烈,他,自是把自己当成疗伤的工具么?   弯弯猛然推开他,看着他眼中意味鲜明的火焰,突然有些生气,这次,是真的生气。   “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弯弯歪着脑袋问他。   “有关系么?”风凌谙轻笑着问。   弯弯嗔怪地冷哼一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当我是什么?”   “该死的妖精。”风凌谙的语调,是令人脸红的戏谑。   “你以前说过什么,真的不记得了?”弯弯微微低下头去,神色哀凄。   风凌谙猛然怔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儿委屈的样子,某些莫名的情绪越来越强烈,似乎是,心被触碰的感觉。   莫非,自己和这妖精之间真有什么过往?   “我们发生过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便是,”风凌谙道,“我断断不是不负责的男人。”   弯弯摇了摇头,轻轻捶打他的胸膛,“笨蛋啊!真不解风情。”   风凌谙握住在他身上轻敲的手,恶意地笑着,“嗯?”   然后是比刚才更猛烈的吻落在弯弯的唇上,她的神思顷刻之间全然空白,顺着越来越深入的压迫般的气势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那么热切的掠夺,使她就要窒息。   耳边传来撕裂的声音,随即胸口袭上一丝凉意,弯弯缓过神来,一丝懊恼爬上心扉,自己,难道是送上门来给他吃的?   风凌谙的左手放在弯弯纤细的腰际,右手却抚上弯弯柔软的前部,突然之间,有使弯弯觉得羞耻的异样感觉满溢出口,却消失在风凌谙的口中。   风凌谙放开她的唇,却又向下侵袭,滑过她细滑的脖颈,咬上她冰凉的锁骨。   “真美……”   风凌谙在心中低低赞叹这个纯白的人儿,不仅是总是身着白裙的原因,还有她这白皙无暇的丝缎般的皮肤。   “妖精……”   这是真正的妖精,慑人心魄的妖精。风凌谙想着,自己,不是这么冲动的男人呐,全都是这妖精的问题。   弯弯无力的娇.喘,甚至想放弃这最后的微弱的抵抗,她爱他啊,从十年前,他对她说过那番话起,自己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   可是,他竟然把自己忘了!他竟然把他的承诺也给忘了!   气恼又回复心间,弯弯渐渐理清神思,刚想推开他,风凌谙却又袭上她的唇,进行起刚才未完成的侵袭。   弯弯气急,狠狠地咬住风凌谙的下唇。   风凌谙吃痛地叫了一声,只好暂时停止自己的掠夺,他也有些气恼,皱着好看的眉毛望着弯弯,突然,有种想揍她的冲动……不过,好像又舍不得吧。   弯弯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心下的气愤突然烟消云散,反倒觉得好玩,自己又扳回一城呢。   “你想起我是谁了?”她问。   “早说了你告诉我不就得了,”风凌谙道,“你们女人真麻烦。”   “想不起来,就不给你,”弯弯起身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衫,“这是对你忘记我的惩罚。”   说罢施然站起,右手拂上风凌谙的左脸,“那么,再见,谙。”   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自己的耳际,风凌谙眼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空气中还留有她身上独特的气息和暧昧的粉意。   总是那么突然间到来,然后那么突然间离开。   心中有根弦被轻轻撩动,沾满鲜血的衣衫,晃悠着两只辫子的黄毛丫头,悬崖……   零碎的片段不断闪现,下意思的觉得定是和这妖精有什么关联,可却凑不出完整的画面,风凌谙无奈的轻轻叹息。   他推开窗户,夏夜的凉风拂上他滚烫的面颊,将刚才炽热的深情吹息。   他轻叹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但更多的,是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   他有些烦躁,猛然抽出身边的宝剑狠狠地挥舞,剑气掠过的地方顷刻之间一片狼藉。   “该死!”他低低地骂着,不知是骂自己,还是谁呢。   第三十一章 陛下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唤,吵醒昨夜一宿未免的人儿。   弯弯随便拾起身旁的什么东西抛向窗外幸福歌唱的鸟儿。   “吵死了!”弯弯怒吼,“老娘昨晚一宿没睡啊混蛋!!!”   手托腮坐在梳妆台前的颜夕回头狠狠瞪她一眼,“你才吵死了呢!”   弯弯揉了揉胀痛的眼睛,看向一脸阴霾的颜夕,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立即抛开倦意下床,行至颜夕面前坐下。   “生什么气呢?”弯弯好奇地问。   颜夕不言,微微低下头去,看起来是那么忧伤。   “你是知道了什么了吗?”弯弯捧起她的脸问道。   颜夕点点头,“知道的越多,真的会越难过。”   “你知道了什么?”   “当年的事,”颜夕答道,“我娘他们当年的事。”   “还有呢?”弯弯有些难以置信,可以使她这么生气?   “还有影空来,”颜夕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愤恨,“他是个混蛋!”   弯弯好奇地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影空来么……   颜夕正要说下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影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要四处望望被你说的人在不在附近。”   颜夕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个混蛋,难道我怕你听见不成?”   弯弯很识时务的退到一旁,有好戏看呢。   “我又怎么惹着您了?三小姐!”影空来没好气地问,这个小狐狸,真是莫名其妙啊。   “你配情殇害我爹爹离开我娘!”颜夕怒道。   影空来微微皱了皱眉,难怪雍和夫人今日对人说自己生病了,看来和她必有关系。   “你都知道了?”影空来淡然问道。   “是啊,我都知道了。”颜夕道,“知道你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大好人影空来,帮着有夫之妇残害人家的夫君,你当年该不会是对雍和异常爱慕才会做出配出情殇害我爹爹的事情来吧!”   影空来气急,合起纸扇狠狠地敲了一下颜夕的脑袋,“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颜夕有些吃痛又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指了指旁边充当看客的弯弯,“弯弯说的。”   弯弯的眉头突然之间狠狠地抽搐起来,她是告诉过颜夕一个人爱慕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为他做任何事,可是他没有说影空来和雍和啊……   弯弯看着情况有愈演愈烈的态势,于是硬着头皮在影空来杀人般的眼神洗礼下轻轻走到颜夕身边,安劝道,“这也不能怪影啊,他是雍和的人,自然要服从她的命令,可能他当年都不知道雍和要情殇是做什么用的呢。”   影空来自然是知道雍和要情殇的目的的,只是,他不希望继续被这小狐狸憎恶下去呢,于是附合道,“是啊,你误会我,风颜夕。”   风颜夕!他叫自己风颜夕,他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就表示……他很生气?记得当时自己在长安城内不断走丢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呢。   颜夕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相信了影空来的一番话,于是她觉得自己误会了他。她不想无理取闹,也不想道歉,真是……好烦呢。   安静片刻,颜夕露出来释然的微笑,不是你,真的太好了。   三人于是又沉寂下来,有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射进来,一束束调皮地嬉戏在他们之间,有些道不明的感觉。   弯弯突然觉得好生尴尬,于是悄悄离开房间,剩下影空来和颜夕面面相觑。   这这么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夕的脸上突然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呢。   “咳咳……”颜夕假意轻咳,“我出去走走。”   语毕逃也似的离开,留下影空来不明所以。   出了离居,沐浴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下,颜夕不禁感叹,夏日真是生机盎然啊。   记不清是多少日前,自己也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风府的小道上,还撞上了自己的哥哥。那个时候她还有爹爹的疼爱。   颜夕突然觉得很悲伤,由此油然而生的,是一个刚成型的想法。   报仇!   她要报仇!替爹爹报仇!   于是他向着艮居的方向快速行去,她要去找风凌谙,问他当夜袭击风府的白发女子和那只蜘蛛的事情。   蓦地撞上软硬适度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迎面而来的东西,颜夕跌坐在了地上。   “颜夕!”传来风凌谙关切的声音,他将颜夕从地上扶起,突然笑了起来,“撞上别人,是你的爱好么?”   颜夕揉了揉摔疼的地方,目光飘向风凌谙身后那个一袭浅青长袍,揉着胸口的,被他撞上的人。   “这么匆忙啊,”那人行至前面,“去哪呢?”   龙三!   颜夕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他,怎么会在风府?还与哥哥同行?   “你怎么会在这里?”颜夕问道。   “颜夕!”风凌谙皱了皱眉,不解她和他怎么认识,微斥道,“不可对陛下无理!”   “陛下?”颜夕不解地看了看风凌谙,又看了看龙三,然后伸出芊芊柔荑指向龙三,“你什么时候变成陛下了?”   风凌谙暗道不好,这可是大不敬啊。   没料到龙三却哈哈大笑起来,道,“朕一直都是陛下啊。”   颜夕低头想了想,旋即道,“你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李隆基?”   风凌谙突然有种想一掌拍昏颜夕的冲动,这下真的完了。   “哈哈……”李隆基笑道,“是朕呢。”   颜夕突然有些生气,斥道,“你骗我!”   李隆基觉得好笑,问道,“朕骗你什么了?”   “你没告诉我你就是李隆基!”   “你也没告诉朕你姓风啊。”   “我……”颜夕突然语塞,是的呢,自己也没有告诉他是什么身份呢。   风凌谙暗自放下心来,虽然他不知道颜夕是何时结交李隆基的,不过看来他们的交情还不错呢,颜夕该不会有什么不妥了吧。   李隆基想起还有正事要办,于是放弃再继续逗弄她的想法,正了正神色道,“颜夕,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颜夕不解,指着自己,“找我?”   “嗯,”李隆基点了点头道,“你要帮朕啊,颜夕。”   “我帮你?”颜夕不解,“我如何帮你?”   “颜夕,秦始皇陵有一笔巨大的宝藏,如今朕的根基不稳,那笔财富……”   “让我帮你挖出来?”颜夕觉得好笑,他既然是九五之尊,下令挖个坟还不简单么。   “不不不……”李隆基摇头,“不必要非得拿到,只是不能让别人得到。”   颜夕心下想了想,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既然是巨大的财富,到别人手中必会动摇他的权利的。   “你让我帮你毁了那陵?”   “不不不……”风凌谙摇头,“这世上有三把神剑,分别是逐日、追星还有你手中的奔月,这三把神剑是始皇地宫的密匙,得之者可得天下。”   “而据朕的探子回报,”李隆基接着风凌谙的话,“追星神剑于几年前被楚家庄庄主楚成关在民间寻得……”   “那你去问他要啊。”颜夕打断李隆基的话,还是不解,这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朕要不到啊,”李隆基有些头疼,他厚脸皮要过好几次了,人家不给总不能抢吧,自己可是要当明君的啊。所以甚至派人偷过,可是就是弄不来,“况且,楚家,是太平的人啊。”   楚家……楚成关……颜夕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楚遥岑。   “那我去跟遥岑要好了。”颜夕淡然地说。   “楚遥岑他没用的啊,”李隆基觉得自己要奔溃了,“他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将神剑给他啊。”   “你……”颜夕有些生气,“不可以这么说我的朋友。”   “颜夕,那么你愿不愿意为朕深入楚家,盗取追星神剑啊?”李隆基一脸虔诚地问。   “不……”颜夕斩钉截铁地摇头,她才不要去遥岑家偷东西呢,况且,“我要替爹爹报仇。”   风凌谙皱眉,难道影空来没告诉她不可以违抗圣命么。   有片刻的沉寂,接着李隆基突然裂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向看着他一脸错愕的颜夕道,“朕就知道你不会拒绝,你们风家儿女果然都是朕的忠臣良将啊!”   颜夕讶然,旋即拼命摇头,“不不不……我拒绝了你啊。”   “颜夕,你真是个好姑娘!”李隆基似乎没有听见,接着道,“他日凯旋而归,朕必有重赏!”   “谁要你赏啊!”颜夕看着眼前笑的一脸无害的李隆基,“我要为爹爹报仇,没时间帮你!”   “颜夕,”风凌谙打断她的话,“爹爹将奔月托付于你,其意就是让你助陛下稳固江山,佑李唐基业啊!”   “嗯?”颜夕有些怀疑,爹爹真的是这个意思?“可我还是想替爹爹报仇。”   “颜夕,”风凌谙道,“爹爹的仇有我呢,你只要完成爹爹未完成的心愿就好。”   颜夕不置可否,无助地看着风凌谙和依旧一脸阳光璀璨的李隆基,这真的是爹爹的心愿么?   难道自己真的要去遥岑家偷东西?   颜夕突然觉得初夏早晨的日头也是这般猛烈,就要将她晒晕了。   第三十二章 初探   正是黄昏将至的时刻。天空中形态各异流光淋漓的火烧云投射下使人幸福的淡红色光晕。只是手持纸扇的俊朗男子无心感受这人世间最美好的光景,听说了风凌谙和李隆基要派颜夕深入虎穴,影空来万般焦急地前往艮居。   “陛下奈何非要颜夕替他夺取追星?”身还未近话先及。   站在女贞树下抬头凝思的男子回头看向影空来,“这是爹爹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楚家的人都对颜夕的灵力虎视眈眈,这样做真的是天师大人的意思?”焦急爬上眉角,在别人面前永远温润如玉的男子竟然也会露出似乎生气的神色。   “不然爹爹为何将奔月托付于颜夕?”风凌谙淡然答道。   “谙,”影空来突然露出了看破般的笑容,“你该不会是心结于天师大人将奔月交给了颜夕而不是你,所以心有不满吧。”   “你……”风凌谙一时语塞,“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影空来自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关心则乱。   “若是陛下寻不到能人的话,”影空来道,“影某或许还可一用。”   风凌谙有片刻的惶神,与他一直以来亦师亦友的关系使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了,他不该是那个明哲保生,对娘惟命是从的影空来么?为何现在越来越有自作主张的意向?   “影,”风凌谙有些无奈,“你变了。”   影空来也有片刻的怔然。许久,他才道,“或许,你也是。”   颜夕焦躁不安的踱来踱去,口中不停念叨着,要不要去呢,要不要去呢……   “小颜夕,”弯弯忍不住打断她无意识的晃悠,“你是得了‘不知道怎么决定事情’的病了么?”   颜夕停下脚步,期待地看着弯弯,“弯弯,你教教我吧,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那就去呗,反正你也没事做。”弯弯虽然知道楚家是龙潭虎穴,但是,她有着小小的私心,便是颜夕去了,风凌谙便不必涉险了。弯弯突然觉得有些愧对颜夕……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说罢颜夕抄起奔月神剑一路飞奔出门,耳边似乎还传来了弯弯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喂!你知不知道楚家庄在哪啊!你这么走了我怎么跟影空来交代啊!”   最后一个字符消失在耳畔许久,颜夕已经离开风府好长一段距离了,才惊觉,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楚家庄怎么走啊……   颜夕行路的速度自然是无比之快,以至于才片刻的时间,她便行至距天师府所在的倾政坊隔了两个坊的开远门。   开远门的望楼上想起的击鼓之声引起了颜夕的注意,她飞快行至城门下,抬头看向正要关上城门的守卫。   “请问……”   “哎呀呀,”城楼上的中年大叔跑下来,大声对着颜夕喊道,“你是哪家的小姑娘啊,天就快黑了还出来乱跑,快快回家去吧!”   “我……”颜夕心思一转,旋即道,“我是楚家庄的人呐,我迷路了。”   城门大叔看着这个理直气壮说自己迷路的姑娘,无奈又惊羡地道,“那个最有钱的楚家的姑娘么,那个楚家庄在光德坊啊,离这里有很远的距离呢。”   “那怎么办啊……”颜夕似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大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这个……这个……”城门大叔被她一声大哥叫的不识荤素,随即又一想,既然是楚家的人,那么送她回去的话,楚家的人定会重重的酬谢他吧。   于是他从附近迁来一匹马,拍了拍马背道,“姑娘过来,我送你回家!”   然后在城门大叔艰难的爬上马的时候颜夕已然豪气万千的跃上了马背,笑着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城门大叔脸红着不答话,扬起马鞭奔驰开来。   时而有巡城的人叫住他们,长安城有规定晚上是不可以出来乱跑的,只是这个城门大叔似乎是人缘很好的缘故吧,巡城的人也没有难为他。   毫无时间观念的颜夕不知道自己奔驰了多久,到她抵达这院墙都一望无际的楚家庄的时候,已然是星光璀璨了。   颜夕飞速跳下马背,对身后的男人喊了一声谢谢便从高高的院墙一跃而入。   只留下城门大叔呆坐在马背上,惊惧地看着这个风一般的小姑娘消失在眼前,许久,才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怎么没有赏金啊!!!”   这红瓦白壁的墙似乎是一道神秘的栅栏,外面是夜色沉沉的寂静长安,院墙里面,是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   态势完全不亚于天师府的楚家庄,甚至囊括了那整段从光德坊经过的永安渠。   颜夕甚至觉得,在这楚家庄内,比在长安城内更容易迷路啊。   她避开来往忙碌的家丁,东张西望的观察那把绝世的神剑应该会藏在哪里。今晚就将它夺来交给哥哥,然后自己去找那只蜘蛛和银发女子,为爹爹报仇。嗯,就这么办。   颜夕寻着一个单独行走的婢女,跟在她后面伺机袭击她换掉她的衣服以便于更加光明正大的在楚家偷东西。   挑着灯的婢女并没有发觉身后的危险,迈着细碎的步子行走在蛙鸣满满的草丛间。   颜夕依然来到了她的身后,正举起手将劈掌下去,那婢女却猛然将头转过来,一双含春带意的眼睛惊异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颜夕。   “小桃!”颜夕喜道,居然是她呢。   “颜夕姑娘!”小桃也露出欢喜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怎么会在这里么……颜夕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也不想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人家家里偷东西,她应该是在自己离居的小阁楼里听弯弯说着一些她还不太懂得情感然后渐渐入睡。   “小桃……”颜夕委屈地说,“你一定要帮我啊!”   “嗯?”小桃不解,“你要做什么呢?”   “我来找一把剑,”颜夕道,“一把名为追星的剑,很重要。”   “这样子啊,”小桃道,“那把剑长什么样子啊?”   “啊?”颜夕语塞,自己匆忙出来,忘记问哥哥了那把剑长什么样子了。不过旋即一想,既然与自己的奔月都是一般重要的宝剑,那么长的应该也差不多吧,颜夕举起手中的奔月道,“跟这把剑差不多的样子。”   小桃接过奔月打量了许久,轻柔地抚摸剑身上精雕细琢的刻痕,感受着剑散发出的凌然的寒意,然后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没见过呢。”   “啊?”颜夕露出难过的神色,“那怎么办啊?”   小桃默然,将剑还给颜夕。   思忖良久后,小桃开口道,“那么我帮你注意着,若是以后看见了,就帮你记下来,可以吗?”   “还要以后么?”颜夕有些无奈,“可是我很急啊……”   小桃也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楚家庄这么大,就今天一晚的时间的话,定是寻不得的。”   颜夕只好轻轻叹息。   “啊,”小桃突然惊呼起来,“我还要去伺候少夫人呢,我得先走了。”   说罢将灯笼塞到颜夕手中,自己提起裙子跑了起来,颜夕无力挽留,只好目送她离去。   颜夕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想起,小桃刚才提起的,少夫人。   那是,楚遥岑的妻子?   颜夕突然有种目眩的感觉,不知是什么压着自己的心口使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怎么会,这般难过……   她猛然摇了摇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驱逐出去,“看来我是生病了呢。”她低语道,都怪影空来,每天让她那么早就起床导致她睡眠不足身体不好经常胡思乱想。   “回去一定要好好睡一觉。”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颜夕茫然地迈开不知去往何处的步子,“如果影空来再一大早喊我起床,我就揍他!”   颜夕不知何时行至一汪碧绿的池边,有白荷的小花苞亭亭玉立。颜夕情不自禁地坐在池边,看着丝缎般平静的水面和上面倒映着的宝石般耀目的星辰。   顺着倒影的目光渐渐前行,直到看见那个投射在水底的灯火缭乱的阁楼的倒影。   颜夕抬起头看了看池塘对面看起来很清凉的木质阁楼,门大开着,没有人进进出出,安静的不像是大户人家居住的地方。   而它里面的灯却点着,似乎还是亮着很多的灯呢,阁楼四周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引人入胜的气场,颜夕不觉已经起身向阁楼行去。   绕过那荷香满溢的池塘,颜夕的脚已然跨入了那个神秘的阁楼。   里面比从外面开起来要大的多,空荡荡的房间四周只有烛台挺立,从更里面的房间内似乎传来阵阵浓郁的花香,还有若有若无的,流水的声音。   “是什么呢?”她自语道,丝毫未曾想到会是危险或者杀虐什么不好的东西。好奇已然占据了她的一整颗心,“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口么?”   颜夕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毫不犹豫的推开那道厚重的红木双门。   没有奇异的光芒射出来,也没有暗器飞过来,有的,只是升腾起的白茫茫的雾气,迷乱了颜夕的双眼。   第三十三章 迷离   颜夕挥手甩开那些阻碍她视线的白雾,终于看清了这个清幽的阁楼最里面的情况。   面前是一个颜夕平生所见过的最大的……浴池,飘散而来的香气似乎是许许多多的鲜花混合的味道,可是空旷的浴池却看不到哪里有哪怕一点点的花瓣。   然后她的视线才落到氤氲的水雾中那个赤裸着的男子。   露在水面上方的白皙无暇的半身,算不得宽阔的脊背,披散的长发还有那双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眸子,这样的情形将那个原本就如同妖孽般的男子衬托的更加不食尘烟,若九天外落下凡尘的谪仙。   当发觉自己沐浴时被打扰开始,楚遥岑就有了一定要让那个闯入阁楼的人生不如死的决心。自己明明交待过多次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然而原本愤怒的楚遥岑看清了来人之后,惊异之情远远超越了愤怒,她,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这样的问题,当颜夕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许久不移开的时候,他突然玩心大动。   邪魅的笑着,赤身裸体的楚遥岑似乎没有穿上衣服的欲望,他缓缓站起跨出浴池,渐渐行至呆掉的颜夕的面前。   颜夕看着渐渐逼近的楚遥岑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于是她慌张向门外走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被自己推开的红木门已经自己关上了。   她用力拽着门,可是却怎么也拉不开。因为这门,无论从里面还是从外面,都得是要推开的……   “喂,”楚遥岑特色般的玩世不恭的语调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颜夕转身,却正好对上那妖颜惑众的脸庞和透露着赤露露的调戏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啊,小狐狸。”楚遥岑伸出一只手臂扶在颜夕身后的大门上,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中。   感受着强烈的压迫般的气场,颜夕不得以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在他漆亮的黑眸中看见自己狼狈的影子,颜夕的脸刷的红了,一股热气从胸口弥漫到耳根,再到头顶。   满意的看着颜夕的脸色变化,楚遥岑轻笑出声,“是不是几日未见,你想我了啊?”   “才……才不是呢。”颜夕妄图推开楚遥岑,微凉的手指刚触上他光滑炽热的胸口就立即缩回来了,并被感染上与他一般无二的热度。   “你害什么羞啊~”楚遥岑玩味地道。   “你你你……”颜夕慌张否决,“你没穿衣服!”   “嗯?”楚遥岑用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天真无邪地说,“为什么洗澡还要穿衣服呢?”   颜夕深呼一口气,渐渐稳定自己的心绪,旋即道,“那你洗吧,我先走了。”   说罢便要挣脱楚遥岑的臂弯,可是楚遥岑却拉住了她的臂膀,拽着她向浴池走去。   “急什么呀,”楚遥岑道,“一起洗啊。”   颜夕惊慌失措,“不不不……影说男女授受不……”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消失在扑腾起的水声里,楚遥岑已经将她投入池中,自己也跟着进来。   挣扎着从池中坐起,颜夕的襦裙已经散落开来,露出柔弱稚嫩的双肩。   楚遥岑在水中的手伸到她的身后,将她腰间的系带解开,繁琐的裙裳顿时失去依托,如同花瓣般散开。   “你想做什么!”颜夕惊慌地大叫,虽然她不是很在乎世俗男女在乎的那些事,但是竟会有,莫名的,恐惧呢。   “洗澡啊,”楚遥岑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颜夕拍开放在自己腰间不安分的手,似乎委屈地要哭出来似的。   “你在害怕什么?”楚遥岑的脸渐渐逼近颜夕,“还是你在期待什么呢?小狐狸。”   “你别……”颜夕伸出手推着楚遥岑的胸膛,身体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浴池的边界,“你别欺负我……”   “你觉得,”楚遥岑装作有些伤心的说,“我在欺负你么……”   “我……”突然感觉刚才豺狼一般的人瞬间变成了一个受委屈地孩子,颜夕心中突然徒升起一丝罪恶,“不是……”   不知何时已然“赤”忱相见的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间沉默下来的气场缠绕起暧昧的温度,颜夕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了,这楚家可真是龙潭虎穴啊!   而楚遥岑却在犹豫,要不要立即就把她吃掉呢,虽然她体态不够丰腴,性情不够娇羞,但是还算是不错的货色吧。   况且,还有那唾手可得的内丹。   楚遥岑扬起一丝笑意,将怀中的姑娘更加紧地搂住,低下头来在毫无防备的颜夕唇上印上了自己炽热的唇。   瞬间没有了任何力气和理智,颜夕的脑袋乱糟糟的全都是……梨花。   初次相识那晚,飘飞的梨花,带着神秘气息的比梨花还美的男子。   第二夜的,那场永生都无法忘却的,开在自己的阁楼里面的梨花雨。   极具诱惑的舌尖抵开颜夕紧闭的贝齿,如一条小蛇般缠绕进去,似乎是进到了心里。然后渐渐下滑,舌尖略过颈部,锁骨,肩膀处,啃噬般地亲吻了起来。   接着竟然更加过分的吻上怀中人尚未绽放的花蕊,抑制不住的呻吟脱口而出,使她在迷乱之中奇异的感觉到羞耻……   遥岑一手制住颜夕的腰,一手沿着腰背曼妙的线条摸索下滑,直到接触到那羞于示人的地方,颜夕惊的大叫起来,脑海中依旧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右手却毫无意识的汇集了一股灵力,猛然袭向楚遥岑。   毫无防备的楚遥岑被灵力推打开,胸腔内涌上一股腥甜,还是未能抑制住上涌的液体,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有些狠戾地看着颜夕,抑制住立即杀了她的冲动,心下立即惊觉起另外一件事。   她的内丹丝毫没有启用过的迹象,那现在袭击到他的灵力是从何而来?!   楚遥岑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眯起的眼睛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她身上似乎有比内丹更有价值的东西呢。而毫不察觉的颜夕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氤氲开来的血迹,心内竟扬起强烈的不舍与自责。   她伤到了遥岑……   她伤害了自己的朋友……   永远意识不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的颜夕心心念念全都是楚遥岑的安危,她不再在乎刚才差点被吃掉的危险,不去想他刚才近乎野兽的行径,她向楚遥岑的方向前去。   “遥岑……”颜夕关切道,“你没事吧……”   压下怒意,楚遥岑冷笑道,“你觉得呢?”   “对不起……”颜夕委屈地低下头,卷起的睫毛含着满满的水意,即使是谁也无法再难为这么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小妖精了吧。   可是却不包括楚遥岑。   “你想杀了我?”楚遥岑冷冷地说,“这就是你到这里来的目的么?”   “不不不……”颜夕拼命摇头,“我怎么会想去伤害你,你是我的朋友啊……”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颜夕有些犹豫,但是于其让楚遥岑误会,倒不如告诉他真像的好,“我是来寻一把剑的。”   “嗯?”楚遥岑又眯起了他狭长的眼睛企图遮挡起他透露出的危险,“追星?”   “嗯嗯,”颜夕点头,“你知道啊?”   追星么,看来李隆基的网,也撒下了呢。   “你拿不到的。”楚遥岑淡淡地说。   “为什么啊?”颜夕有些失望,拿不到的话,岂不是完成不了爹爹的遗愿了,“你可以拿到的对不对,你问你爹爹要就可以了对不对?”   颜夕满含期待的望着他,楚遥岑摇了摇头,苦笑道,“爹爹向来不喜欢我,怎么会将那么重要的宝物交给我呢。”   看着颜夕意料之中的失望神色,楚遥岑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想法,既然这小狐狸拥有比她的内丹更有价值的灵力,为什么不探寻一下究竟,将那神秘的灵力也据为己有。   “不过……”   听见话有转机,颜夕又抬起头来,满目期待。   “爹爹将追星神剑锁在仓库中,你可以留在这里,伺机而动。”   颜夕不置可否,伺机而动……何时才会有时机?   楚遥岑从浴池中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滴和混杂着的丝丝血迹,穿好衣服,便施然离开,不再去理会颜夕。   因为他知道,为了追星,风凌谙定会让颜夕留在这里。   出了阁楼,扑面而来的清凉的风吹散心中的燥热,楚遥岑走到荷花池边掬一捧清凉的水。   身后突然黑影一闪,明月已然出现在楚遥岑身后。   “少主,”明月怔然道,“属下该死,属下一时疏忽将那小妖怪放进来了……”   “没关系。”   楚遥岑意料之外的没有责罚她,而是说,没关系。   明月感到事情有些出乎预料,抬眼望去,却发现楚遥岑的脸色有些苍白。   “少主!”明月惊呼,“你受伤了!”   楚遥岑低低笑了笑,“去给我拿一套干净的衣衫,要合那小狐狸身的。”   “可是……”   “够了,”楚遥岑转过身来歪着脑袋看着她,冷笑道,“你什么身份?!”   明月哑然,是的呢,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是,既然伤害到少主,那么那人也该凶多吉少的。   于是有些伤悲并且无奈地答应着,片刻后带回来楚遥岑要的衣衫。   默然半响的颜夕无法定夺去留,却突然想到了影空来。还是回风府,问问他吧。   颜夕捞起湿乎乎的衣裙行至浴池边上,正要穿上,忽然眼前一黑,一套干净的衣衫落在自己的身上。   “穿干的!”楚遥岑语气强烈,“小心得风寒!”   颜夕听着楚遥岑似乎还在生气地语调,心却瞬间暖起来。然后又想起刚才他对自己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算了,自己不也是打伤了他么,这件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   穿好楚家婢女的衣衫,楚遥岑拿来的倒是正合身呢。颜夕轻轻走到楚遥岑身后,对着他的后背轻轻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楚遥岑转过身来对着她,许多想说的话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我送你回风府吧。”楚遥岑轻道。   第三十四章 万臂   似乎是习惯了家中二少爷的夜夜出行,楚家的老管家看见楚遥岑一身黑衣的装扮以及偷偷摸摸的行径,只是打了个哈欠,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含糊地说了一句,“天亮之前回来啊,否则大少爷又得骂了。”   楚遥岑应了一声,挡在颜夕身侧,使那迷糊的慈祥老者不知道今晚楚家来了不得了的入侵者。   干净而且空洞的光德坊时不时传来声声犬吠,飞速行走的二人不言一字。   颜夕依稀记着当初不是从现在楚遥岑走的这条路走来的啊,难道他走错了?   不会不会的……他又不是没去过风府。   可是似乎离风家有很远的距离呢,当时那位大哥哥骑马还用了很久时间,现在步行要多久呢?   楚遥岑无意间瞥见颜夕时而疑惑时而担心的表情,忍不住道,“沿着这条永安渠一直走就可以到风府了。这是最近的路线。”   颜夕瞪大眼睛看着楚遥岑,怎么,自己的心思又被看穿了……   “而之所以不骑马的原因,是因为宵禁之后骑着马在长安城转悠的话,会被当成马贼。”   颜夕无奈,被别人看穿的感觉真不好呢。   继而又是沉默。令人胡思乱想的气氛。   突然间,颜夕感觉有什么凉凉黏黏的东西掠过自己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脖颈,颜夕猛然回头看去,却没有任何东西。   像是……舌头的触感。   颜夕不禁有些恶心,继而又想到刚才楚家浴池的那一幕幕景象,遥岑他也是……颜夕忽的又红起脸来。   “怎么了?”楚遥岑发觉了身边女子的异样,转过脸来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被这么一问,颜夕的脸更加火热起来,她猛烈地摇头,而在遥岑看来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才突然的凉意,应该只是错觉吧……颜夕想着。   楚遥岑正过脸去,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呢……   依旧步履匆匆,丝毫没有女孩的娇羞的小碎步,大步流星地前行使颜夕根本没有注意到铺在地上的青石板砖里伸出来的手掌。   那只手掌似乎在搜寻着猎物,当它感觉渐渐靠近的二人,猛然抓紧了颜夕纤细的脚踝。   毫无预料地被牵制住行走的动作,颜夕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去,却在拥上地面的一霎那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谢”二字还未说出口,楚遥岑已然拔出手中的宝剑砍断了握住颜夕的那只手。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云端,面前升腾起浓重的黑烟,楚遥岑隐约看见黑烟中似乎出现了什么庞然大物。   黑烟渐渐散去,出现在二人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而是看起来似乎是正常人脸面的中年男子,正吃痛地喊叫着。   唯一与正常人不同的便是从他身后衍生出来的扩散到每个地点的手臂,墙上,地上,无孔不入,到处是颤栗着的手掌。   而伸到那个男子面前的,正是刚才握着颜夕脚踝的那只手臂,此时正在滴着鲜血,看起来无比阴森。   楚遥岑有些不削的冷冷笑着,向这样都感觉不到灵力存在的妖物,通常都是靠着恐惧的外表吓唬人罢了。   被砍断手掌的妖怪愤怒地吼了一声,随后控制起周围的手掌向楚遥岑袭来,而口中却吐出长长细细的舌头,一下子将颜夕捆住。   颜夕厌恶地看着缠绕上自己身体的那条还分泌着腥粘液体的舌头,突然有种想吐的欲望。莫非刚才舔过自己脖颈的也是这条恶心的舌头?   “好脏……”颜夕抱怨着,便开始用力挣脱。   然而,颜夕终于发现这舌头的独特之处,它柔韧无比,随着颜夕的动作扩大缩小,像是黏在了颜夕的身上。   楚遥岑挥剑砍着向他袭来的手臂,砍得无比畅快。回头看向颜夕,发现她正露着一脸鄙夷的神色,在和那条蛇一般的舌头纠缠着。   不断被砍掉手掌的妖怪疼的闭上了眼睛对天哀嚎,越依然不放弃对他们的攻击。   楚遥岑娑娑两刀砍向那条舌头,可那舌头竟如流水一般瞬间就缝合上了。   颜夕不仅叫苦,砍不断的舌头,还挣脱不了。颜夕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看见的牙齿掉完舌头还存在的那个典故,其意就是软的东西比硬的难缠,当真是天理啊!   “这就是这妖怪最厉害的地方了么……”楚遥岑低语,心下突然升起怒意,这妖怪将最厉害的招数用来对付颜夕,而却用这些光光吓唬人的手掌对付自己,是在看不起他么。   楚遥岑停下攻击那些手臂的动作,一只手支着下巴似乎在想着什么,完全不在意接触到他的身体便开始乱摸的几百只手掌。   舌头砍不断挣不开么……楚遥岑顺着那条长长的舌头一直看过去,直到眼光落在那闭目对天的本体身上。   “本体看起来很弱呢……”楚遥岑低语,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颜夕向着楚遥岑投过去求助的眼光,却看见楚遥岑满身的手掌和他脸上那抹即逝的笑意,笑的颜夕一头雾水。   没等颜夕发问,楚遥岑的剑已经如惊鸿飞舞,黏在身上的手掌立即惊慌缩回,妖怪本体发现了楚遥岑攻势的转换,忽的张开眼睛,却看见想着自己直直刺来的剑。   成千上万只的手瞬间聚集到一起形成一堵肉墙护住本体。楚遥岑突然一个倒立,急速反踹,施然落在地上。   他转过头去对着颜夕道,“把眼睛闭上。”   颜夕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相信我。”楚遥岑微微一笑。   颜夕有瞬间的惶神,不知为何,他的笑意,使自己莫名的安心呢。然后听话的将眼睛闭上。   手掌堆积的墙壁隔开楚遥岑和那妖怪的本体,楚遥岑将剑归鞘,抱剑而立。   头顶三尺以上的地方突然升腾起霜白色的雾气,楚遥岑墨色的眸子霎时散发出寒光凌然的杀意。再看时,那就算是满满杀意也清澈无比的眼睛竟变成无比诡异的金银异色!   楚遥岑举起右手汇集灵力,被尘封已久的灵力终于得以释放,完全不同于往日的轻浮浪子的形象,似乎是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正在苏醒。   化为实形的灵力,汇聚成宝石蓝的透明圆球,舞蹈在楚遥岑的手掌中。   楚遥岑似乎是终于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灵力便向那堵肉墙掷去。   灵力带起的猛风吹到那只妖怪的手掌上,它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加坚固的防御,蓝色琉璃般的攻击力便击穿那堵肉墙,击中本体的脑袋。   无声的爆炸,亮起的白光照亮了夜长安的一整片天空。   就算是乖乖闭起眼睛的颜夕,也感觉到猛然出现的光芒,电光火石之间,残绕着自己的舌头已经不知去向。   楚遥岑冷冷地看着那只妖怪瞪着眼睛化为一滩脓水,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可怜的妖物,从出现到死亡没有一句台词,就凄惨地化为了那摊红白相间的粘稠浓汁。   飘起的发丝渐渐垂落,楚遥岑异色的眼睛缓缓回复成墨色,他向着跪坐在地上还闭着眼睛的颜夕道,“好了。”   颜夕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见了那摊东西,厌恶地撇过头去。   楚遥岑伸出手对地上的人儿道,“没事了,小狐狸。”   颜夕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上,道,“我就知道。”   虽然很好奇他是怎么打败那个多手妖物的,但是既然楚遥岑让她闭上眼睛了,肯定是他的秘密吧,不可以让自己知道的秘密。   颜夕忽而又有些难过,因为她看见了自己身上残留着的肮脏的液体。   “天亮了就会消失的,”楚遥岑平静地说,“包括这摊浓汁,不会给晨起的人们带来任何苦恼。”   还是被看穿了心思。可却不知为何,颜夕突然觉着被他看穿也不是很丢脸呢。   终于达到风府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鱼尾白,开远门报晓鼓敲响,倾政坊的坊门开启,清远的鼓声与钟声唤醒沉睡中的长安居民。   自从打败了半路出现的妖怪开始就成半昏迷半游魂状态的颜夕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风府的大门。   许久才反应过来,终于有床了!终于可以睡觉了!   喜出望外地回头看向楚遥岑,却找不见他了。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还没有道别呢。   东方未明,已经有勤劳的商贩忙碌着穿梭来往,低着头缓缓走在街道上的楚遥岑,目空一切,甚至跟着自己走了很久的某个女人。   “喂……”身后的女人终于按捺不住,喊住了他,“岑岑。”   “嗯?”楚遥岑转身,不耐烦地赏了她一个音节。   “万手妖怪出现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你了,”银发白衣的女子道,“你没有发现?”   “发现了,”楚遥岑甚至连撒谎都不想了,“岚姬。”   “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我,”岚姬的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怎么生硬冰冷的叫我的名字……”   “别装了,”楚遥岑的声音终于出现了生气的语调,“我困。”   “哼!”岚姬娇斥,“你怎么连消灭一个杂碎妖怪都有动用那么强大灵力,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退步到了这种地步?!”   “干你屁事!”楚遥岑怒道。   “该不会是被某只道行尚浅的小狐狸伤了元神,才那么弱。”岚姬眯起她与楚遥岑及其类似的透露着危险的光芒的眼睛道,“或者是被她迷住了心窍?”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楚遥岑道,“那就去找我哥哥啊,反正楚家又不止我一个人。”   “可是……”岚姬道,“我不希望你被任何事情牵绊住。”   岚姬的手抚上楚遥岑略带倦意的脸颊,“你是如此完美,你是我此生最……”   “够了!”楚遥岑吼道,“别说我是你此生最爱,我爹楚成关,哥哥楚临渊,我们楚家的男子哪个你不爱啊,要是我爷爷还在世他是不是也是你此生最爱?!”   “你……”岚姬愤恨地向楚遥岑的脸挥起手,却被楚遥岑截住,凶狠地握着,岚姬纤细白皙的手臂似乎要被捏出血来。   “你不配说那个字,”楚遥岑冷冷出言,“而且,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岚姬抽回手臂,“最好知道!”   第三十五章 再探   “她回来了?”影空来急急从外面回来,自从他知道她鲁莽地独去楚家,自己便也追了过去,可是却活生生地错过了。   “嗯,”弯弯低声道,“刚回来就睡下了,怕是累惨了。”   影空来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颜夕,一颗悬着的心“怦——”的落下,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让人操碎心的孩子啊。   “再也不要再让她去涉险了……”影空来轻轻低语。   “嗯?”弯弯不解地看着他,“头一次见你这么关心谁呢。”   “有吗?”影空来怔然,旋即又笑道,“我对谁都很关心呐,我是一个博爱的人,我爱天下苍生。”   弯弯露出了然并且玩味的笑意,“是么……”   临近晌午才睡醒,神清气爽地吃完饭,颜夕又开始发愁了。   追星……遥岑……怎么办呢……   “颜夕……”急促地呼声传来,随即便是玉带罗衣,长身玉立的男子出现在离居的院子里。   风凌谙。   “哥哥,”颜夕有些欣喜,复而又失落起来,“我没有拿到追星。”   “这没关系,”风凌谙道,“你没事就好。”   “可是,我知道了追星藏在哪里。”   “真的?”风凌谙隐藏不住心中的雀跃。   “嗯,”颜夕道,“就是可能要等好久……”   风凌谙默然片刻,复又道,“在哪里等?”   “自然是楚家,”颜夕道,“等待时机。”   风凌谙面露难色,难道,还要让她身赴险境?   看着风凌谙为难的神色,颜夕心下突然有了主意。   似乎自己从未有过主意呢,一直以来都是听着别人的话行动的。离开云忧是听了娘的话,去夺追星是为了那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陛下。   然而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主意,自己想拼了命为他分忧,因为他是她的哥哥,是她暂时可以触及的唯一的亲人,当然,如果风凌忆愿意理她的话,颜夕倒是很乐意当她妹妹。   “所以,”颜夕淡然道,“我打算留在楚家,待机而动。”   “这不可以!”风凌谙急急否决,怎么能让她独自留在龙潭虎穴中,更何况,影空来昨日都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哥哥,”颜夕微微笑着看着他,“你对我很好呢,那日在街市内指着我说,我是你的妹妹,我就觉得,你真是个好人。”   “你不像别人那样……虽然影也很好,可是你毕竟是我的哥哥,”颜夕深呼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拿到追星。”   “可是……”   “不是为了陛下,”颜夕打断他的话,“也不是为了爹爹,而是为了你。”   “颜夕……”风凌谙语塞,却又万分羞愧起来,自己不过是随便动手揍了一个长安毒瘤而已,她就这么感激?真是个纯真的妖精……   然而正是她的纯真,去做这样的事真的可以吗?   他不知道楚遥岑是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楚临渊绝对是难缠的人物。且不说他年纪轻轻就接管了楚家绝大部分贸易,而且做的风生水起不亚于楚成关当年,单单是单枪匹马突围百名山贼的传闻就令人不寒而栗。更何况,与楚家勾结的,可不止是太平公主,还有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妖魔鬼怪。   “放心吧哥哥,”颜夕依旧是云淡风轻地笑着,“我也是风家的女儿呢。”   “既然你主意已定,”儒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风凌谙和颜夕齐齐回头看去,手持纸扇的男子满目笑意,“那就好好准备,注意安全。”   风凌谙还是想说些什么,不过终究没有说出口。既然影空来都同意了的话,让她去便是。   坐立不安的等到月上枝头,唠里唠叨的影空来终于肯放颜夕走了。   一袭素裹的黑衣,束起的长发招摇着晃来晃去,颜夕像只纯黑的小野猫在房顶上跳来跳去,到处寻找着那条“永安渠”。   离居内比以往更加冷清了些,影空来手握着一把上好的干草喂着那日颜夕猎得的灵马。   “你似乎没有一丝不舍呢,完杀。”他叫它完杀,他觉得这是个很厉害的名字,像它的主人一样。   “也是呢,那个糊里糊涂的小妖精,把你带回来就忘掉你了。”影空来淡淡笑着。   霸占了颜夕的阁楼的弯弯透过雕花的木窗无奈的看着对着马说话的影空来,自语道,“当真是不会动情的影么……”   略为哀凄的神色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弯弯复又换上了玩味的笑意,“还是说,传奇般的影公子,终究不免落入相思的俗套呢。”   而终于找到那条宽广的永安渠的小狐狸,永远都不知道那些缠绕在自己周身那些千丝万缕的情思,每一次的新环境都令她无比向往,虽然自己深知自己的好奇只会持续不到三天。   依旧是寂静无人的夜长安,依旧是楚家厚重无比的朱漆大门和红砖白壁的院墙,颜夕一跃而入。   莫名的有些兴奋,这次,可是要持续很久的冒险了呢。   脚步轻轻落在地上,颜夕左闪右避到处寻找楚遥岑,为什么心里就把楚遥岑当成是在楚家的内应了呢,明明他也是楚家人啊。   不知是进了哪个院子,点着清淡的熏香,高耸的杨柏掩映着灯火摇曳的窗台,颜夕看着里面手执书卷的模糊身影,有些像楚遥岑呢,莫非终于找到他了么。   颜夕正要进去,突然从院外进来了一位年长的老者,匆匆忙忙敲门进去。   颜夕怔了怔,旋即退到窗台下听着他们说话。   “少爷,”开口的应该是那个老者,“昭国坊那边的郑员外又送来了白银千两,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请公子原谅他们。”   “那个郑才?”手执书卷的男子开口,冷澈的声音,不是遥岑呢,颜夕暗暗呼出一口气,还好刚才没有鲁莽着冲进去,“不是让他们滚出长安了么。”   “郑员外说他的家业皆在长安,出了长安便只能被饿死。”老者道。   “既然这样的话,”男子道,“就通知跟楚家有来往的商户,谁要是再跟郑才扯上关系,就是与楚家为敌。”   “这个……”老者似乎有些犹豫,“少爷,是不是有些绝了?”   “呵呵……”男子冷笑,透露出阴寒的气势,窗外的颜夕也有些觉得发憷,看来是个可怕的男人呢。   “那郑才的小儿子年幼无知,才会招惹了少夫人,这就要将郑才一家逼上绝路吗?”老者的语气近乎哀求。   “你收了他们多少钱?竟敢违抗我,”男子依旧步步相逼,“你明日可以回家养老了。”   “大少爷!”老者噗通一声跪下身去,“少爷,看在我呆在楚家二十年的份上,不要赶我走啊,我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被称为“大少爷”的男子冷哼一声,并未答话。颜夕想着这可能就是楚遥岑的哥哥了吧,如此心狠手辣,难怪帮着他爹挣了那么多钱呢。   既然知道不是遥岑,颜夕悄悄离开了这个院子,虽然没看见楚家打哥长什么样子,但自己还是知道了这是个厉害的角色,以后得小心点呢。   路过一座清凉的六角凉亭,举着一盏提灯的丫鬟轻轻地替斜靠在围栏边上的女子扇着扇子。那女子穿着宽松的阔袖长裙,头发挽起高贵的凤尾髻,唇红齿白,珠圆玉润。   花影交错中的颜夕轻俯下身去,细细看着坐在凉亭内的女子,莫非,她便是那个少夫人?是楚家大哥或者是……楚遥岑的妻子?   “夫人,时候不早了,请回房休息吧。”身旁的丫鬟柔声细语劝着那个女子。   “我不回去,”女子任性地说,“临渊夜夜就知道看账本看账本,我回去做何呢。”   临渊……看来时楚家大哥的夫人呢,颜夕松了口气,复而又疑惑起来,为什么,会觉得松了口气……   “可是夫人……”那小丫鬟不懈地劝着,“您的身体要紧啊,休息不好的话,您腹中的小少爷会觉得不舒服的。”   腹中的小少爷……颜夕这才注意到女子隆起的腹部,似乎是有很大的月份了呢。   那女子听罢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面露微笑,或许是想着即将出世的孩子,是不是会像极了自己深爱的男子,还是像自己更多呢。   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轻轻起身,离开了凉亭。   颜夕从花丛中站起,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这楚家这么大,到哪里去找楚遥岑呢?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甚至觉得还没找到他就会先把追星找到了,这样子的话,自己就可以早早的回风府了。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为何会有些失落呢,难道自己竟然是希望着能留在楚家的?难道自己终于觉得无所事事的闲散日子无聊了,想找些事情做做?   颜夕立即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了这么样的一只妖的话,那真是天理难容了。   因为对自己而言,就算是日日发呆也不会觉得无聊,当然最好的日子是可以到处去玩了,反正怎么都好,不做正事就都好。   那么,自己现在这种“很想留在楚家”的心思是怎么一回事呢?莫非是想和楚遥岑在一起?莫非自己是爱上他了?   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颜夕有些心悸地抚上自己的胸口。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就是那个样子的话,那还真可怕。因为颜夕深知他是不会爱上自己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自己不够丰腴。   颜夕轻轻笑了,才不要爱上不爱自己的人呢。   第三十六章 离欢(上)   隽秀的树影随着夏夜的清风摆动着,月色莹莹波漾,迷宫般的楚家庄被这清白的月光笼上一层白纱,平添几许惶惶然的不真实感。   颜夕继续茫然的地走着,困惑地抬头看了看墨蓝的夜空,空静静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袭弧月孤单单的挂着,周围还漂浮着些许奇形怪状的云。   忽而头顶上的香樟树磨蹭叶子的“沙沙——”声大了起来,月色突然间低迷。   是阵很生猛的风呢,颜夕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被吹进了沙子。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颜夕怔然,猛然回头去看——   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水水圆圆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还有在这清寒的月色下白的有些透明的肤色,他正歪着脑袋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夕。   “哪里来的小孩子啊,”颜夕笑着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来对他道,“这么晚了要睡觉的。”   颜夕想着他应该不是楚家的孩子吧,他看上去有五六岁大,遥岑和他哥哥,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孩子吧。   孩子没有回答颜夕,而是伸出一只手戳了戳颜夕的腮帮,边戳边笑,似乎很好玩的样子。   颜夕有些不满,也伸出手回戳,那个孩子的脸软软的,戳起来好好玩啊……美中不足的就是,为什么这么冷呢?   这么一想就开心起来了,颜夕瞬间就把自己到楚家来的目的忘记了,和这孩子耍闹起来。   “你要回家睡觉么?”颜夕终于放弃了和他互戳的游戏,“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似乎忘了自己是路痴这件事。   “小姐姐,”孩子铃铃开口,刚才想了许久,对面这个女子,称不得阿姨,甚至称不得大姐姐,只好喊她小姐姐了,“你当我娘好不好啊?”   颜夕险些跌倒在地,真是,着实被吓惨了。   “你……你的娘亲责罚你了吗?”颜夕想着,许是这孩子调皮,被自己的娘亲批评了,所以赌气不回家,然后以外的跑来楚家了吧。   “没有呢,”孩子淡淡地说,“我娘早死了。”   “啊?”颜夕突然觉得愧疚,甚至忽视了那孩子奇怪的平静,只想着自己揭人伤疤了呢……“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   “我娘五百多年前就死了,”孩子继续说着,“当时有一队人马冲进我家里,他们杀了我的爹爹,又要来杀我和娘亲,娘亲护着我,一直护着我,将我抱在怀里,护着我,我没办法喘气,娘亲那么紧的搂着我……”   颜夕讶然,微微张大的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好难受,好闷,”孩子继续说着,“可是娘亲听不见我说话。”   一丝奇异的寒意从脚底渐渐上爬,颜夕终于明白了,这个面色青白的孩子,是个异世界的小鬼呢。   “过了好久好久,我从我的身体里面出来了,看着娘亲抱着我的身体,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那么紧的抱着……”   真是个可怜的小鬼……颜夕轻轻抚上他的小脑袋,试图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可却终究说不出来一个字。   “所以,小姐姐,”孩子复又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意,“你来当我的娘亲好不好啊?”   “我?”颜夕用食指指着自己,“你可能还要等几年吧……”   “可是,可是……”孩子看似委屈地底下头去,“冥王哥哥说,七天之内我再找不到娘亲,就把我锁在炼狱里扫地,我最讨厌扫地了,呜呜呜……”   颜夕不由慌乱起来,一边安慰的拍着他的后背叫他别哭,一边想着,自己也讨厌扫地呢……   好吧,这不是重点。颜夕无奈地笑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在七天之内给你创造一个肉体来承载你啊。”   孩子停止了哭声,啜泣着问,“那小姐姐要多久才能创造一个肉体呢?”   “额……”颜夕苦恼地回想着娘生前跟她说过的话,半妖和人的话,“好像是得二百八十天左右吧……”   “啊?”孩子惊呼起来,“怎么要这么多天啊……”   哎,颜夕心下轻轻叹息,更何况还要有个爹爹才能呢……   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惊的树上栖息的黄鹂麻雀扑棱棱地飞了出来。   颜夕着急的搔了搔头,真想捂住他的嘴巴啊,这样哭得话把楚家的人引过来就不会了。   对了,颜夕突然想起一个人,“你别哭了,我知道谁可以当你的娘亲了。”   孩子突然间止住了哭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满目期待的看着颜夕,“真的吗?”   “嗯嗯,就是那个刚才呆在这里的大肚子女人啊~”   “不,”出乎意料的,孩子竟然否决了颜夕的提议,“我才不要她当自己的娘亲呢。”   “啊?”颜夕惊异,“原来你已经接触过她了……”   “喂!”孩子有些生气地嘟囔起嘴巴,瓮声瓮气地说,“笨蛋啊你,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不要她当我的娘亲才对!”   “哦哦,那你为什么不要她呢?”颜夕伸手捏了捏他鼓起来的小脸,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也不错呢。   “因为她的心不快乐,”孩子说,“不快乐的心让我觉得冷。”   “这个你都能感……”   “啊——”颜夕的话还未说完,便从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凌然的惨叫,直冲苍穹。   回头看去,之间身着粉衣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地上是掉落的灯盏。   “小桃!”颜夕高兴的喊了她的名字。   小桃却颤巍巍的指着颜夕面前的孩子,结结巴巴地出声,“他他他……怎么浮在空中!”   被这么一说,颜夕才仔细看去,居然他的脚真的没有沾低呢,这么一说来开始他出现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知道他是只小鬼的,可却是经过了他的叙述才知道,难道自己真的是个笨蛋……   颜夕立即摇了摇头,才不是笨蛋呢。   “他他他……”惊魂未定的小桃指着那只小鬼继续说道,“还没有影子!”   影子……颜夕又仔细看了看,的确呢,虽然现在月色低迷,但是自己的影子还是清晰可见的,这个孩子真的没有影子。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难道真的是个笨蛋么……   “颜夕姑娘!”小桃总算不结巴了,“快离开他,他是个脏东西!”   “其实不……”颜夕刚想为这孩子辩解一下,那孩子已经飞至小桃身前,清白的面孔直直对着她惊魂甫定的脸,无神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小桃吓的跌坐在地上,那孩子的眼睛突然流出凄厉的鲜血来,顺着他圆嘟嘟的小脸滑落,突然张开的嘴巴长出尖尖的长牙,无比阴森。   小鬼恶狠狠地对着地上的小桃道,“你才是脏东西!你全家都是脏东西!”   妄图进一步吓唬小桃的小鬼突然被拽着头发向后一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不许吓唬小桃姐姐!”   那孩子转过身来在颜夕的怀中蹭了蹭,有些委屈地说,“她先骂我的……”   还想着安慰一下怀中的孩子,忽然一把银光闪耀的剑飞过来,颜夕立即护住怀中的孩子,抽出手中的奔月将那把剑截住。   受了奔月一击的剑折返了反向飞入突然出现的男子手中,男子将剑收回剑鞘。   “颜夕。”有些不满她击落自己的剑,明明可以砍死那只小鬼的。   “遥岑!”颜夕欢呼起来,这孩子真是福星呢,他一出现颜夕想找的人就出现了。   遥岑向着地上的小桃伸出手道,“起来吧。”   小桃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便红起脸来,轻轻将手搭在楚遥岑的手上,由他将自己拉起。   楚遥岑和暖的笑着,如同三月阳光那般沁人心脾,他道,“回去睡觉吧,别怕,没事了。”   小桃羞红的脸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就飞快的跑开了。   目睹这一切的颜夕突然觉得胸闷,似乎有种别样的情绪要溢出心口。   他那么温柔地对别的女子笑,他安慰她,拉着她从地上起来。   似乎和对自己是一样的呢,他也会那样的对自己笑,那样的安慰自己,在最伤心的时候给自己肩膀,还有伸出手拉自己起来。   自己跟别人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么。自己从来就只是那些人中普通的一个么。   突然很生气。颜夕撇过身去,将怀中的小鬼轻轻放下。   楚遥岑忽然又拔出手中的宝剑向那孩子刺去。   “哐——”的一声,颜夕也拔出了奔月,两把剑的剑口.交汇,爆出火星。颜夕的奔月神剑虽可敌煞万军,当时显然楚遥岑的剑也不是等闲之辈。   楚遥岑只觉虎口一震,她竟然用那么大的力气挡着自己对那小鬼的攻击!   楚遥岑眯起笑意满满的眼睛,这小狐狸,明显在吃醋吗。   既然颜夕不让他伤害那只小鬼,他便停止了袭击。正要将剑归鞘,颜夕的剑已经砍了过来。   楚遥岑立即横起剑抵住颜夕的攻击。   “你想做什么?!”楚遥岑惊呼。   “看看我们两个的剑法谁更厉害呢。”颜夕淡淡地说,其实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自己不知为何就是对他很生气呢。   “这样的话,”楚遥岑突然将横着的剑一翻,压住颜夕的剑,“我尽量不伤着你好了。”   说罢将剑向前一推,两把剑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颜夕立即将剑丢掉,若是不丢,他的剑顺着划过来,掉的就是自己的手指。   第三十七章 离欢(下)   奔月神剑凄惨的被它的主人遗弃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颜夕有片刻的不知所措,失落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剑,停止了打斗。   楚遥岑见此,也收回剑,复而又用剑柄轻轻敲了一下颜夕的头顶,“笨蛋啊,这么好的剑你就把它扔地上?!”   “关你何事!”颜夕一边嘴硬的说着,一边俯下身去将奔月拾起。   “真是的……”身后传来小鬼不满的声音,“还以为能看一场精彩的打斗呢,这么快就结束了……”   楚遥岑转过身去重重地赏了小鬼一个爆栗,“打得不好看真是对不起您了呢!”   小鬼吃痛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躲到颜夕身后向楚遥岑吐了吐舌头,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刚才被小桃说了一下便化成异形去吓唬她,现在被楚遥岑打了也不敢做什么。   “那么,”楚遥岑对颜夕道,“这小鬼就不杀了?”   颜夕轻轻揉了揉小鬼被打疼的头顶,没有答话。不想理他呢。   “再不理我,”楚遥岑嘴角上扬,“我就以为你暗恋我了。”   “莫名其妙啊你,”颜夕果然中计了,“话说我为什么要。”   “是不是看见我对别的女人好你就生气了?就难过了?”楚遥岑抚着自己的下巴,用那略含笑意的桃花眼探究的看着颜夕。   “你……”颜夕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   “哈哈……”楚遥岑大笑,“你这就是爱上我了呢。”   颜夕哑然,默默不语,留他在那里笑着,自己俯下身去与那小鬼对视,“咱们别理他。”   小鬼乖巧地点点头,他才不想理楚遥岑呢,又要杀他又揍他的。   “喂!”楚遥岑有些气恼,怎么就把他当空气了,这小狐狸不是来楚家找东西的么,不是有求于自己的么,怎么不服服帖帖畏首畏尾反倒跟他耍起脾气来了,当真是太过清高还是真心就是个笨蛋呢。   “风颜夕!”他怒道,“你是不想找追星了吧!”   颜夕的嘴角抽了抽……难道要道歉么,好丢人……可是追星……   “那你告诉我,”楚遥岑语气和缓了些,“你对我如此生气是为哪般呢。”   生气……有么?颜夕心下是十分苦恼的,那种心里憋屈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生气呢,而且又十分的莫名其妙,说不出道不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颜夕轻轻叹息,轻声道,“或许,我只是在意为什么你对我和对别的女子一般无二,我们不是朋友么,总归该有些特殊对待的吧。”   “我对你已经够特别了,”楚遥岑真心觉得亏啊,这真是狐妖么,怎么这么像白眼狼呢,“我为你花了多少银子啊,对别的女子也没有花过那么多钱啊。”   “如果你觉得这就是特别的话,”颜夕有些难过地道,“那我让哥哥把钱还给你便是。”   “笨蛋啊!”随着脱口而出的感慨,楚遥岑又一个爆栗敲上颜夕留着碎发的额头,“你还真信啊。”   楚遥岑真心觉得,这小妖精.原本居住的云忧是不是全都是笨蛋呢,怎么这样难以沟通。   颜夕揉着额头,那只小鬼已然从颜夕身后挡到她身前,伸开两只短短的手臂将颜夕护在身后,“不许欺负我娘亲!”   楚遥岑眉角抽搐……还真是自来熟的小鬼啊。他提起剑柄假装要揍那小鬼的样子,那只小鬼又害怕地躲到了颜夕的身后。   楚遥岑一把抓住小鬼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凶巴巴地道,“该去哪去哪,别碍着我们大人做事!”   小鬼也许是被抓疼了,也许是害怕这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又嘤嘤哭了起来。   颜夕一掌拍下楚遥岑的手,怒道,“别欺负小孩子!”   楚遥岑缩回手,立即摆出委屈的神情道,“你为了他打我,难道他真是你儿子?”   “是你儿子!”颜夕丝毫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就像别人说她笨蛋她也立即反骂别人笨蛋那么自然而然,丝毫没有发现这话中话,言外言。   楚遥岑笑地理所当然,“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颜夕又羞又气,真想痛骂他一顿,无奈语塞词穷。   就算是站在两人之间的小鬼,也发现了自己被二人无视的现象,他握起肥嘟嘟的小拳头狠狠的砸在楚遥岑的腹部,生气地叫喊,“长的这么漂亮!人却这么坏!就知道欺负女人和小孩!”   楚遥岑轻轻地揉了揉被打的不是很疼的腹部,无奈道,“我难道不是在欺负两个小孩么,我从不欺负女人的……”   “你才是小孩子呢!你全家都是小孩子!”颜夕嗔道,说罢别举起粉拳妄图揍楚遥岑一顿。   拳头理所当然的落入了楚遥岑的手中,楚遥岑真的觉得自己要被打败了,跟她相处真心折寿啊,还是找个机会取出她的内丹弄死算了。   “小狐狸,”楚遥岑不禁提醒她,“你还要不要找追星了?”   颜夕抽回自己的手,冷哼一声,“当然要,否则你以为我来这里做什么?!来看你多招蜂引蝶么?”   楚遥岑心下又一次叹息,旋即道,“既然如此,就先安置好这小鬼吧。”   颜夕细细想想,也是呢,还是先做正事吧。   “我们去给你找娘好不好啊?”颜夕对着小鬼柔声道。   “不!我就要小姐姐当我娘亲!”小鬼倔强地说,语毕还将手臂环上颜夕的脖颈,然后回头挑衅般的看着楚遥岑。   楚遥岑无视小鬼的目光,而是问道,“你为什要她当你娘啊?她会把你丢在长安哪条街上再也找不到的……”   颜夕扶额,这倒是有可能呢……   “因为小姐姐好漂亮,我最喜欢小姐姐了!”   “哪里漂亮了……”一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就是个万年不开的花骨朵罢了……   “自然是没你漂亮。”颜夕连生气的心都没有了,对于外貌这件事,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不好看呢,明明很好看的啊……   “让他投胎到你们楚家去好不好啊?你家那个少夫人看起来已经很大的月份了呢,小鬼只有七天的时间,没办法再找其他的肉体了。”颜夕道。   “不不……”小鬼急忙摆手,“那个女人不快乐……”   “有了你就会快乐的啊,”颜夕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道,“你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她肯定会快乐起来的,也会让你温暖起来。”   让这小鬼做自己大哥的孩子么,楚遥岑眯起眼睛想了想,是个看起来很顽劣的孩子呢,会不会出生没几年就败光大哥的钱财呢,想着自己大哥吃瘪的样子,现在就觉得爽了呢。   于是楚遥岑也劝那孩子,“你留在楚家,出生之后就可以继续和颜夕呆在一起了呀,反正她也会留在这里好久。”   “真的吗?”孩子期待地问。   “真的哟,”颜夕依旧把他的小脸捏成各种形状,“再等几天,你出生之后,白天也可以在一起玩了哟。”   孩子低头想了想,片刻后抬起脸对楚遥岑道,“那我就赏脸留在你们家好了。”   楚遥岑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想打小孩的冲动。   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孩子高兴的跑了起来,清寒的月色蒙上橘黄的暖意,被风吹裂的光束在墨蓝的夜里显得无比的温暖,似乎是太阳的光芒。   孩子在月光中闹腾着,颜夕看着他,突然想着自己某一天会不会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他喜欢在月光下玩耍,时而调皮时而贴心,还有着一张捏起来很舒服的小脸。   想到这里,颜夕不由的笑出声来,真是令人害羞的想法,还好不会有人知道。   就算是身边这个老是将她看穿的男子也不知的自己现在在想着些什么。   失神间,那只小鬼突然停下了欢快的步伐,依依不舍地望着颜夕。   被忽略已久的蛙声又响了起来,其实蛙们是一直在唱着的,只是在这极为寂静的时刻它们的声音才被听见了而已。   丰盈的草儿随风轻摆,不知名的小野花默默地散发自己的清香,小鬼的身体在一片美好中渐渐的变得透明,直到身上的最后一丝色彩都消失殆尽。   “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颜夕再最后的时刻对那孩子喊道。   “离欢。”孩子稚嫩的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与他们所在的时空平行的地方传来,“这是我生前的名字。”   “原来是叫离欢,”楚遥岑道,“欢欢是个很可爱的名字呢。”   颜夕不语,依然看着那只小鬼消失的地方。   “对了,”楚遥岑道,“你在我心中的确是很不一般的。”   “嗯?”颜夕歪着脑袋看他,“哪里不一般了?”   “别的女人,在我心中都是需要爱护的女人,”楚遥岑答道,“而你,在我心中是个男人。”   果然又是这样惹人讨厌的回答。颜夕似乎是料到了他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所以连“为什么”都懒得问了。   “你还是跟我说说追星的事情吧。”颜夕淡淡地说。   “这个……”楚遥岑哑然,“急不得,得等爹爹什么时候打开楚家的仓库才能有机会的啊。”   “这样子啊……”颜夕甚至懒得失落了,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的。   “说到追星,”楚遥岑道,“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嗯?”依旧是这个音节,颜夕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习剑之人,剑在人在,向你那样遇到危险就把剑抛了的人会引起剑的怨念的,”楚遥岑道,“尤其是奔月这样的神剑。”   颜夕一副“你又在骗我”的表情看着他,思虑片刻,好像自己的做法真的对不起爹爹给自己的神剑呢。   于是颜夕将奔月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剑鞘,道,“对不起啊小奔月,我以后再也不会将你抛弃了……”   自己的话她竟然又是毫不怀疑的相信了,楚遥岑按捺不住瞬间膨胀的成就感,嘴角扬起一丝难以隐藏的弧度。   第三十八章 结界   东方未明,白袍老者悠悠然站立在风府门前,闭目养神。   “吱呀——”厚重的桃木大门缓缓打开,影空来匆匆走了出来,行至老者身前,拱手拜道,“柳先生。”   “哈哈,”柳老先生豪迈地笑了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啊。”   “这倒没有,只是未曾想到老先生会这么早就过来,”影空来答道,“先生真是好精力,空来惭愧。”   “跟我你还装什么晚辈啊,”柳先生道,“还一口一个‘先生’叫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影空来尴尬地笑了笑,的却呢,论年龄,自己才是长辈呵。   “那,”影空来顿了顿,“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修补结界是项声势浩大的工程,而可以做这件事情的人少之又少。风府的结界自从颜夕过来后就被风伯阳下令去除了。   但是像天师这样一直以来为皇室斩妖除魔的职位,必然会引起群妖的愤慨,结界这种东西是对天师府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比如那夜的藤蔓小妖正是钻了这样的空子,才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所以颜夕既然离开了风府,影空来并立即寻求柳七芒,就是柳老先生的帮助,一起修补风府的结界,保护这年纪尚轻的新任天师大人。   天师府的八个院落,乾、坤、坎、离、震、艮、巽、兑,皆种着时日久远的桃木,桃木底下无一不埋着灌满水银的青铜人。   所谓结界,可大可小,极大者可至一千由旬,其次九百、七百、五百、三百、一百,乃至一由旬,小者或七肘、五肘、三肘、一肘等之量,乃至一手掌、一指甲之量。若是要完整的包裹整个天师府,起码也得百亩以上。   行结界者,会由他们心的广狭影响结界的质量和大小,所以影空来思前想后,只有柳七芒一人可用。   柳七芒将震、艮、巽、兑内的桃树用极细的丝线绕上,这丝线是用千年藤的筋络编织而成,与桃木相合,可以形成坚固异常的透明壁垒。影空来也是同样的将乾、坤、坎、离院内的桃树缠上丝线。   影空来站在代表着“风”的巽居,柳七芒站在代表“雷”的震居,二人等待着寅时的到来。   忽然间狂风大作,原本有些微亮的天空瞬间又暗了下来,影空来看了看天空,觉得时辰已到,便与柳七芒不约而同的用大拇指用力掐无名指指根,是靠中指一侧,四指内合,交成拳,双手结成此印,口中同时念起——   “人发地元、地发天乾、天发皆众……”   话未念完,大地突然震颤起来,以不易觉察的幅度。   可是敏感的生灵还是感觉到了这有异于平时的躁动,它们不安起来,一块块的泥土以肉眼不可见的频率相互摩擦着,发出的声响,超出人类所能承受的声音之外——   太阳还未升起,风府的人们还沉浸在甜美的或是可怕的梦境之内,只有守夜的侍卫们不满地睁开眼睛,看着吵醒自己安眠的焦躁的鸟儿。   忽然间白光腾低而起,从八个院落的桃树底下渐渐向外扩散,直至升高至距风府最高的楼层三尺之外。   没有任何异常的气压,如同火药爆炸一般形成看不见的穹庐笼罩着整个风府。   狂风已止。   影空来缓缓解开结成的手印,抬起头来看了看如同无暇的碧玉一般的天空,释然地笑出声来。   这结界并非普通的结界,它不止有隔绝妖魔等异物入侵的作用,由那八个铜人散发的奇异气场还可以净化在这结界之内的妖精的灵力,使之泯然众人。   影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多么洁净的气息啊。”   “是啊,”柳七芒道,“若是还能有妖魔鬼怪入侵天师府,老身就不活了。”   影空来微微笑了笑,“那空来也不活了。”   太阳渐渐升起,独属于早晨的橘黄色的光芒撒下,朝霞显露着热情的红晕。   似乎又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风府的人们差不多都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绿,风凌谙洗漱过后,慵懒地享受着早晨独有的片刻安宁。   这是可以放下所有烦心事的时刻,可以不用去想昨夜没有阅完的卷轴,可以不用去想爹爹留给他的未完成的使命,可以不去想他立志要报效的大唐天朝。   可以想着自己喜欢想的事情。   比如那个妖娆独特的白鱼精,那个可能被自己忘掉的十年前。当然,也可能“十年前”这件事完全就是那只白鱼精的恶作剧,毕竟她那样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风凌谙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那么自由,没有背景,没有使命,没有规矩。   可就是这么的,吸引了他。   风凌谙不觉地笑了笑,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呢。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的影空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行至面前的人。   “哥哥,”风凌忆叫道,“你笑什么呢?”自从昨日知道颜夕被赶出,也可能不是赶出,总之是离开风府之后,风凌忆就格外开心,这么一大早就起床,兴冲冲地跑来找哥哥玩了。   “啊,”风凌谙倒是被吓了一跳,“没有啊,没笑什么呢。”   “哥哥,你该不会是被女鬼给迷住了吧,”风凌忆调笑道,但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今天天还没亮,影就和柳先生将风府的结界修补好了。”   这也是一件使她开心的事情,结界修补上,那个妖精就永远回不来了。   “什么?”风凌谙惊异,双手摇着风凌忆的肩膀,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结界,怎么可以补上结界,那白鱼……   风凌忆有些不解地望着他,至于这么激动么……   “是啊,”她道,“为了我们天师府的安全,结界必须得补上的啊。”   该死!风凌谙心中头一次对影空来产生了不满,自己现在作为天师府的主人,怎么说修补结界这件事也应该告诉自己的,这影空来真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反客为主了!   风凌谙放开一脸诧异的风凌忆,立即回到自己的院落,来到那个自己和那白鱼初次见面的池塘边。   清晨的微风使这池塘荡漾起阵阵涟漪,半开未开的荷花摇摇曳曳,风凌谙慌乱的脚步惊飞立在荷叶枝头上的几只蜻蜓。   “千万不能有事……”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了,风凌谙焦急地搜寻着白鱼的身影,心下猛然一惊——   为什么会这般焦急?   为什么会这般在意?   是不是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那个缭乱他心弦的小妖精?   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现在关键是找到她,送她出府,千万千万,不能让她死掉。   就算送她出去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就算她只是来人间游玩的,而自己就是她可悲的玩偶。   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因为,他,风凌谙,已经爱上她了。就算是注定悲痛的结局,也在所不辞。   没有她的身影。风凌谙皱了皱眉头。   影空来!他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接着匆忙的脚步又转向离居,风凌谙的心被紧紧地揪着,似乎又回到了那天——   看着爹爹的呼吸渐渐变弱,看着他的灵魂渐渐抽离他的肉体,看着他最尊敬最热爱的天师爹爹就这样消失在了世界上。   心里的那种痛苦,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此时又在重演!   她,那个女妖精,自己甚至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已经如此无法自拔。   可是心中的想法是那么强烈,甚至迁怒了影空来,一直以来都十分有理智的风凌谙居然为了一个不知道身份背景的小妖精迁怒了影空来。   看来,自己真的是中了毒了。   谢过柳七芒,影空来乘着无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立即恢复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在和昨日没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大有不同的天师府悠闲的散步。   眼睛扫过道路旁边绚丽的夏花,其中总会出现几朵腌巴巴的植株。不是正常的凋零,倒像是突然集体被抽走了力气。   “风府的妖精还真是多啊……”影空来自语道。   这些妖精都是些无害的花精或者鸟妖,不会有什么危害,也不碍着任何人的事。   影空来蹲下身,轻轻拔起一根小花,轻声对它道,“带着这里的妖们离开天师府吧,我不想杀你们。”   那根近乎枯萎的小花突然从他的手中跳了下来,绕着影空来转了一圈,然后跑开了。   影空来施然站起,接着向前走去。   脚步不知不觉就迈向了离居。   离开一夜了呢,不知道小狐狸这一晚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好事呢。   那样的小妖精总是会遇到好事的吧,影空来这么想着,顶着一张不染凡尘的脸,总是让任何人都情不自禁地想去保护她。至少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推开离居的院门,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颜夕原先住的小阁楼,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是弯弯住在里面呢。   视线向下转去,阁楼底下原本是有棵婀娜的梨树的,春日里花开绚烂,可是这样的美好也被那小狐狸给破坏了。   还有长在梨树隔壁的苍茫的大梧桐树,树下原本是拴着颜夕带回来的那匹马的。   “啊!”视线落到梧桐树下,永远都云淡风轻的影空来竟然惊呼起来——   第三十九章 完杀   “啊!”视线落到梧桐树下,永远都云淡风轻的影空来竟然惊呼起来——   时而飘洒落叶的梧桐树下,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还是少女?躺在那里,眉头紧蹙,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   影空来的视线向下望去,哦,找到了,原来是少年。   他的身体上缠绕着缰绳,自己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将缰绳拨开。   影空来立即走到他身前去,跪坐在他身边。   他脱掉自己的白色幞头袍衫披在少年的身上,轻轻抬起少年的手臂按住了他跳动的脉搏。   好一会儿,影空来才轻轻舒了口气,“还好……”   “咳咳……”少年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景物,直到将实现转到俯身望着他的影空来身上,清晨的阳光逆身投下,将影空来的周身都笼罩上一层不确定,不真实的光辉。少年对着影空来轻轻笑了笑。   影空来心中一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正在看着他的,是双多么干净的眼睛啊,仿佛是初生的婴儿般,还未经过任何世俗的污染。   和那小狐狸临窗而坐,神游太虚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如同夏花般美好的年龄,应该是充满活力的玩闹的年龄。   可是现在他却虚弱的躺在这里。   这样子对视着许久,影空来终于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于是他开口道,“你……”   “影……”少年打断他的话,还有着独具少年特色的男女莫辩的嗓音,气若游丝地叫着影空来的名字,“影……空来……”   “你……”影空来将少年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完杀?”   “是……我……”少年答道,这个名字,是他给自己取的呢,每次被他这样叫着都有种温暖的感觉。   “你不是灵马么?”影空来问道,“怎么是只妖呀。”   少年瞬间低落起来,“你……果然也是看不起妖的么……”   “什么啊,”影空来暗自觉得好笑,“我只是问你,你不是从风家的训练场里出来的么,风家的战士们一直都是猎灵马的,你一匹妖马……”   完杀可怜兮兮的看着影空来,难道接下来他会说为什么自己要鱼目混珠混在灵马中,还是要说一匹妖马入了风家真是太丢人了什么的呢……   “你一匹妖马,真是太厉害了。”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是在夸赞自己,完杀惊喜的望着影空来,他觉得自己很厉害么……   “可是你现在……”影空来将完杀的身体扶坐起来,靠在身后的大梧桐树上,“没办法在风府呆下去了呢。”   完杀难过的底下头,刚才伴着人类难以察觉的白光之后,自己突然就全身无力,瞬间萎靡了,这明显是被结界净化的结果,“我知道……”   影空来无奈地看着他,要如何安置他呢?对了,把他送去给小狐狸吧,正好还能替自己保护她。   “你不要难过啊,”影空来道,“我送你出去好不好?”   “去哪?”完杀抬起清亮的眸子望着影空来,影又是一阵心惊……太像了。   “去找你的主人啊。”   “我不要,”完杀竟然拒绝了影空来的话,刚才不染纤尘的眸子立即换上凌然的恨意,“才不要去找那个死女人……”   “说什么呢你!”影空来用手中的纸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要说你的主人是死女人,说死小孩都可以。”真是的,怎么能说颜夕是女人呢,那不是侮辱了我泱泱大唐天朝的女人么。   完杀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第一次见面就用灵力打我,打地我五脏俱损,我不得以才想着跟她混,可是她把我带回来就再也不管我了呜呜……”   完杀像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嘤嘤哭了起来。   影空来不由心乱,忙安慰道,“你别哭啊……”   “我不要去找她,”完杀将脑袋投到影空来的怀中,“我不要离开你,就你对我好呜呜……”   影空来无奈地望了望头,有时候太善良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那个……”怀中搂着这个不安的少年,影空来柔声道,“作为一匹马,你应该要有节操……”   “嗯?”少年抬起他清亮的眸子不解地看着影空来,可能是不知道“节操”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影空来下意思的不去正视他的眼睛,“就是说,既然你当初认定了颜夕是你的主人,那么她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主人。”   完杀底下头,心中浮起一丝羞愧。   “听话,孩子,”影空来拍了拍他的背,“颜夕会是个好主人,只是你得给她时间让她习惯有你的存在。”   “她……”完杀停止了泪水,还是有些呜咽地说,“她在哪里?”   “不是很远,”影空来答道,“我随时都可以去看你们。”   完杀沉默不语,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随时都可以看见影空来的话,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影空来突然问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你如此虚弱,还要化为人形呢?”   完杀嘟囔起朱红小巧的嘴巴,“若是不化作人形,怎么跟你说话啊!”   影空来默然……说的倒也是呢……   “怦——”的一声踹开离居的院门,风凌谙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本想着找影空来麻烦,但是进来之后的第一眼,便看见大梧桐树下衣衫不整的影空来和那个雌雄莫辩的少年——   原来影空来好这口啊……   这么想着的风凌谙突然羞红了脸,不过旋即又恢复如常,心下想着既然如此的话就先不打扰他们了,找到白鱼精再来找他算账。   影空来回头看去,惊异于风凌谙初来的愤慨和突然间转换的窘迫,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那个……”风凌谙踟蹰着道,“你知不知道那条白鱼精……”   “你说弯弯啊,”影空来道,“阁楼上啊。”   风凌谙顺着影空来的视线看上去,原来她是在颜夕的阁楼里。于是便急匆匆的跑了上去。   “额……”影空来刚想到还有话没说完呢,“她不是妖啊……”   这句话还是消失在了风中。   风凌谙很着急,着急到已经无法理性的思考任何问题。只能胡思乱想着许多东西。   为什么白鱼会在离居?还在颜夕的阁楼里?莫非今晨影空来将她抓住之后觊觎她的美貌将她锁在了这里?   莫非影空来把她放在大缸里豢养?   某非影空来把她制成了鱼干?   某非影空来早早就将她抓住了早早就做成了鱼干还喂了风府上下包括自己,都吃了她的肉?   ……   影空来!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树下的影空来将虚弱的少年扶起,正要立直身体的时候突然之间打了个寒颤,十分的诡异。   不过片刻的时间,风凌谙的脑海中已经回转了千丝万缕的可能性,终于要推开门的时候,突然间如此害怕——   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难道要自己杀了影空来为她报仇?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娘怕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影空来重要的吧。   “吱呀——”他还是推开了那道门。   凌然的凉气扑面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那张小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折着,没有被睡过的迹象。   顺着向下看去——   地上躺着的人儿仿佛是睡着了般安静,丝毫没有察觉到作为入侵者的风凌谙。   “喂!”风凌谙立即奔至她身侧,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你醒醒啊……”   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为什么……   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除了说再见就无路可走的局面,可有些事情还是挽救不了。原以为还可以看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算是虚弱的样子,也还是可以活下来。   只要可以活下来,他就把她送出风府,随便哪条河流,然后自己回来守着相思过一辈子。   这个轻佻的女子,不知廉耻的女子,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这个一直在试图勾引他玩弄他的女子,现在却安静的躺在这里,无论他怎么叫,她都听不见。   风凌谙轻轻抬起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神色哀凄,默然无语。   ……   ……   “别闹了颜夕……”床上的人儿突然说起话来,虽然双眼还是紧紧地闭着,“困死了……”   困死了……只是睡着了么……   不对!颜夕昨晚已经离开了呀,那现在拉着自己手的……   弯弯猛然睁开她狡黠的眼睛,将风凌谙惊异惊讶惊喜的表情全部囊入眼底。   “怎么是你?”   “你没死啊?”   二人一同开口问道。   “你才死了呢!”弯弯怒道,随后一想,不对,她死了自己不是要守寡了么……   “你刚才躺在地上,”风凌谙道,“我怎么喊你都不搭理我。”   “那是昨晚床上太热了,我睡地上凉快!”弯弯无奈,就算是睡在地上,自己还是有呼吸的啊,这个他也看不出来么。   “我以为结界将你净化了,”风凌谙道,“难道没有?”   “我又不是妖精净化个屁啊!”弯弯没好气地道。   不是妖精吗。不过又是这样不知羞耻的语言,这个姑娘还真是……   “不管你是人是妖还是什么其他的怪物,”风凌谙突然将弯弯环入怀中,“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猝不及防地落入这个热切的怀抱,弯弯突然之间好想笑啊,不过还是将笑声憋进了肚子里,自己故作正经的说,“爱上我了?”   风凌谙没有回答,却突然印上了自己炽热的唇。   唇齿交融间,弯弯有片刻的失去理智,直到他灵巧的舌头渐渐将自己的贝齿打开,弯弯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记起来十年前的事情了?”弯弯将风凌谙推开。   “……没有。”风凌谙懊恼地道。   “没有的话,”弯弯的手拂过风凌谙的脸颊,却又离他而去,“就不许碰我。”   风凌谙无奈,惩罚,难道还未结束么。   第四十章 三探   颜夕呆在楚家的第一个白日,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焦点。   “喂,你看见了没有啊?”一个楚家的小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浣衣院内。   “看见什么啊?”正在浣衣的丫鬟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看她,“这么慌张。”   “二二……二少爷,”那个丫鬟由于刚才狂奔的缘故,呼吸有些不顺畅,“二少爷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小丫鬟!”   “这有什么奇怪的啊,”浣衣的丫鬟不解地问道,“少爷身边经常多出小丫鬟的啊。”   “可是可是……”另一个丫鬟接着道,“有人看见那个丫鬟今晨从二少爷的房中走出来,和二少爷一起!”   “什么?”惊呆了的浣衣丫头不可置信的望了望天,“苍天啊!你不公啊!奴婢都在楚家呆这么久了,还没有升作少爷身边的婢女!凭什么让一个新来的抢了先啊!”   说罢竟然口吐一口鲜血,旋即便要昏晕过去。   通报消息的小丫鬟一把扶住将要倒地的浣衣丫鬟的身躯,凄烈的叫喊着,“姐姐你不能有事啊!姐姐,为了二少爷你不能有事啊!”   然后这件事便一传十十传百,消息随风满府飞扬,传到后来竟然成了“二少爷带回来了一个牡丹阁的姑娘,据说还同房了。”或者“二少爷捡回来了一个流浪的姑娘,洗白净了之后发现还挺好看的就同房了。”而到后来传得最远的也是她们一群女人认为最可信的消息就是“有个小丫头不识好歹勾引二少爷并用下三滥的手法使得二少爷和她同房了。”   而且听到消息的丫鬟的反应大抵是伤心到吐血,然后化悲愤为力量,时不时的制造一些与二少爷偶遇的机会去看清他身边的小丫头长什么样子,企图趁着月黑风高时给那丫头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妄图独占二少爷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可是一群毛色灰黄的母鸡中总会有那么一两只是亮闪闪的白色母鸡,她清高孤傲并且是拥有理智的,比如说那位虽然也是爱慕二少爷爱到无法自拔的君小桃。   当她跟着一群母鸡前去探探那个“不知好歹企图勾引二少爷并且找死”的小丫头的时候,她认出了那是颜夕,曾经救过她命的人。   她不该也是富家的女儿吗?她曾经那么骄傲的走在二少爷的身侧,使小桃一度自卑到无地自容,甚至无数次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她,像她那样的跟二少爷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像她那样说出令人羞愧的话语。她总是那么大胆,那么,那么般配的走在楚遥岑的身侧。   但是现在她为什么会以一个婢女的身份呆在楚家?   对了,那把叫做追星的神剑,小桃想起前天晚上颜夕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莫非颜夕假装成婢女是为了偷盗楚家的东西?   想到此处,君小桃便开始不安了。她以为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所以她有义务为了楚遥岑保护楚家的东西,可是颜夕……救过她的命啊,她到底要告诉楚遥岑事情的真相,还是帮助颜夕取得那把剑呢?   颜夕姑娘重要还是少爷重要?到底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少爷重要了!小桃的心突然明晰了,自己既然身在楚家,就是楚家的人了,无论如何也要替楚家着想的。于是终于下定决心的她,还是打算将颜夕的真实目的告知楚遥岑,让他早日提防着。   然而颜夕丝毫没有觉察到四周投射而来的愤恨的目光,她唯一能感觉的就是楚遥岑真的很受楚家下人的爱戴啊,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有将近百名婢女前来问安了。   这让颜夕很费解,既然楚遥岑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他难道不该像陛下说过的那样,爹不疼娘不爱的,而作为下人的他们,不该也是势力着去讨好那个听起来卓有成就的大哥,而对这楚遥岑不理不睬的才对啊。   “莫非你在奇怪为什么我如此受别人的爱戴?”楚遥岑看着颜夕一直眉头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是的啊,”颜夕点点头,抬起她满是好奇的脸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楚遥岑故作认真的想了想,道,“他们看得到我隐藏的气度,知道我有朝一日也会为楚家带来亨通的运势。”   像“因为自己很帅啊所以那群母鸡都很喜欢自己”的真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的,太没有气场了。   颜夕依旧不解,不过还是很适宜的不再去问他,毕竟,像这样的小事自己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想的,自己要想的只是那把追星,仅此而已。   “那么,”楚遥岑突然间道,“你还要我带领你认路么?”   “……”   “那你自己找吧,”楚遥岑道,“带着外人在自己家里偷东西会让我很羞愧的。”说罢便施施然离颜夕而去。   “喂……”真是不负责的男人啊,虽然这件事颜夕一早就知道,但此时这般感觉更加强烈了,把自己丢在这硕大的楚府,还不如丢在长安城内呢。   其实她不知道,那某人只是想看见她气急的摸样,并且以此为乐。   莫名其妙被抛弃的颜夕只好展开了她在楚家的第三轮探索。   因为全然没有方向感,所以只能依靠着喜好向沿途开满白色的桔梗花的小道走着,四处张望着,究竟何处才会是楚家的仓库呢?而且,会不会那把剑根本没有放在仓库中,而是放在了类似密室的某个地方,毕竟,这样的地方比所谓的仓库要更加保险一些吧。   这么一路想着,直到颜夕看见那个立在一片牡丹花中,手执书卷的男子。   身形上和楚遥岑是极为相似的,只是对着颜夕的那半张脸丝毫看不到楚遥岑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和轻挑的表情。   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写满了生人勿近,熟人也不可以。   恰恰此时的牡丹大多开始残败了,可是他那么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好似那些残败的牡丹也惹上了冷森森的光晕。   这该是楚遥岑的大哥了吧,一看起来就是正经人啊。   他昨夜一气之下就将别人逼上绝路的作风,正合着这冰冷冷的脸。正是因为这铁腕手段,他才会将楚家发展成长安首富的吧。   虽然以前看过的书上说,自古以来,人们都瞧不起经商的人,可是将生意做的如此这般风生水起,惹得陛下都侧目的人,也是应该受到万人敬仰的才对。   这么一看,真是个优秀的人呢。   颜夕突然替楚遥岑悲哀起来,他那样的一个人,就算整天不停的嬉笑,心中也该是自卑的吧。或许他一直都在追随着他这个优秀的大哥,可是到头来却伤心的发现,自己只能匍匐在大哥的阴影下,永远看不见阳光。   一定是这样的,才使得楚遥岑变成现在这番摸样,自暴自弃,无所事事,无所作为。   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啊,颜夕想着,楚遥岑这个人真是太可怜了,太可悲了。   稍微离开一小会儿就找不到颜夕的楚遥岑,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颤。   他紧紧皱着眉头,不禁自语道,“死小狐狸,还真的自己跑了!”   正要转身去找,满面通红的小桃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小桃急急地叫着。   “嗯?”楚遥岑转过身来看了看她,还算熟悉的脸,至少比楚家其他的丫鬟熟悉一些吧。对了,以前和颜夕一起救回来的那个姑娘,昨天还撞见那只小鬼来着。   “少爷,”小桃终于跑到了楚遥岑身前,略略平稳一下呼吸,道,“少爷,颜夕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您知道么?”   楚遥岑怔了怔,她问颜夕,难道是知道了颜夕的身世,还是知道了颜夕的目的?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啊,”楚遥岑道,“颜夕家道中落,自己无奈只好卖身,我之前与她有些交情,所以把她买回来了啊。”   “不是的不是的,”小桃匆匆摇头,看来颜夕姑娘骗了少爷呢,少爷居然就这么相信了她,少爷简直是太善良了,这么善良的少爷自然不可以被她给骗了,“少爷,颜夕姑娘的目的并不是这么单纯的。”   “哦?”楚遥岑做出好奇的样子,道,“那她是什么目的啊?”   “她……”小桃缓了缓气,吞吞吐吐的却还是说了出来,“她是为了到楚家偷一把剑!”   “这个……”楚遥岑和暖的笑了笑,“话不可以乱说啊,再说你是如何知晓的呢?”   “奴婢……奴婢……”小桃很犹豫,“前天夜里,颜夕姑娘就来过楚家了,她告诉了我她的目的,还让我帮助她,我想着以前她对我有恩,所以就没有告诉少爷您……”小桃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终于听不见。   “这样啊,”楚遥岑伸出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对你有恩呐,你还告诉我。”   “虽然……虽然…….”小桃道,“可是小桃的心却是楚家的啊,就算是要背负恩将仇报的骂名,也是要将真相告诉少爷的,可能这会成为不得了的大事呢。”   “这样子啊,”楚遥岑突然伸手挑起小桃的脸,满含笑意地看着她,“仔细看你,长的还真漂亮呢。”   如此暧昧的动作和眼神,还有楚遥岑柔软的夸赞,小桃险些要窒息,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含情脉脉的回望着。   “可是相对于外貌,”楚遥岑道,“我倒还是喜欢聪明的女人呢。”   小桃突然间疑惑起来,少爷这是……在夸赞自己告诉他颜夕的事情是聪明的举动么?   “不该说的话少说,”楚遥岑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冰冰的,目光也格外冷清,“我最讨厌嚼舌根的女人了。”   说罢放开小桃,转身离去。   “少爷,”小桃悲戚的喊着,自己不是在嚼舌根啊,“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啊!”   “那就忘记,”楚遥岑会过头来,目光凌然邪魅一笑,“若是还有其他人知道,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知道的那个人。”   小桃惊惧地连连点头,然后看着离开的背影,有让她觉得耻辱的泪水流下。   第四十一章 桑葚   颜夕看着楚家大哥冷若冰霜的侧脸,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声招呼呢,毕竟以后就要再楚家长久的住下去了,虽然是来偷东西的。   还是打声招呼吧,作为一个婢女,哪有见了主人假装没看见的道理呢。   于是颜夕便向前方走去,正要迈开步子,却意外的被拉进了一个软硬适度的怀抱里——   “你想干什么呢?”楚遥岑怒气匆匆的问道,想招惹大哥吗?第一天来就闲不住的惹事么?   “啊!”颜夕才察觉是楚遥岑,于是便道,“过去问安呀。”   “你……”   “遥岑。”楚遥岑的话还未说完,楚临渊便回过头来喊了他一声,不满的看着他,似乎在怪他打扰了自己看账本。   “额……”楚遥岑无奈,还是被发现了,“大哥。”   楚临渊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温度,看着怀抱女子的楚遥岑毫无感情的开口,“调情的话去别处,不要打扰我。”   “是,”楚遥岑唯唯诺诺的应道,“我这就走。”   然后便急急忙忙拖着颜夕离开,似乎在逃避什么。   颜夕却笑起来,楚遥岑他,果然是觉得跟他大哥在一起太自卑了吗?所以才这般逃避。   “你笑什么?”楚遥岑不解地问。   “你看起来,”颜夕歪着脑袋看向楚遥岑,“似乎很怕你的哥哥呢。”   “…...”   “为什么呢?”颜夕问道。   “因为他不喜欢我,”楚遥岑无奈地回答,“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我。”   果然是个可怜的人儿呢,颜夕很是替他难过,但还是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出乎颜夕意料,楚遥岑居然是喜欢他大哥的,“大哥那么优秀,他为楚家赚了多少钱啊,光耀我们楚家门楣了啊。”   “不像你,就只知道花钱对不对?”颜夕歪着脑袋问道。   “……”   颜夕突然觉得这样打击他有点太不好了,毕竟也算是她的朋友,于是安慰道,“其实你不用自卑的,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听见“自卑”二字,楚遥岑的嘴角抽了抽,自卑倒是不必,只不过自己是满羡慕大哥的,自从出生就被封印起体内的灵力,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像自己,只是因为被告知是所谓的“最完美”的生灵,就必须得背负起上一代没有完成的使命,而却从没有人问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到底想不想每天杀死那么多妖魔,夺取他们的内丹。自己同他们本来就是无冤无仇,可是他们却必须死在自己的剑下,然后自己就在无尽的杀虐中越来越麻木。   细细想来,这个小狐狸与自己还是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吧,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的她,也是为了所谓的无聊的使命,浪费时间。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使自己不像以前夺取其他妖精内丹那么立即的就把这个小狐狸杀掉吧。   可是说到底,最可悲的还是自己。   楚遥岑低声叹息,然后问道,“比如呢?我的优点。”   “比如,额……”颜夕想了想道,“比如你长得比你大哥漂亮,人也容易相处些,不像你的大哥,让人望而却步。”   楚遥岑扶额,“漂亮”二字让他很是无奈。   “总之,”楚遥岑怔然道,“你以后不要招惹他就对了。”   “我说了刚才我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颜夕道,“那你的大嫂呢?昨晚那小鬼为什么说她不快乐呢?”   当然会是不快乐的,谁跟一块千年寒冰在一起会快乐啊,不被冻死就算好的了。大哥真是不知道好好心疼女人,若是自己娶了想大嫂那样温柔贴心,最重要还是异常美丽的女子,自己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   恍惚间似乎有闷雷想起,楚遥岑抬头看了看天,耀目的阳光还是温婉的俯览着大地。莫非刚才那是晴天霹雳么……   好吧,楚遥岑心中哀叹,我再也不敢打自己大嫂的主意了,老天爷您可别劈我啊……   “我怎么会知道,”楚遥岑收起心中的想法,对颜夕道,“我若是她,我肯定是快乐的。”   “是啊,”颜夕认真地点了点头,“有这么会赚钱的夫君,为人还如此正派,自己天天什么都不用做了,多好啊。”   楚遥岑微微笑了笑,真是个懒惰的小狐狸啊,整天无所事事就会快乐了么。   “那那,”颜夕接着问道,“你娘呢?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娘她,”楚遥岑眼中有丝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她云游四海去了,好久都没回来过了。”   那不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么?颜夕对楚遥岑的同情又加深了些,竟是个与自己一样的人呢,一样的没有娘亲在身边……不过她还是比自己幸运的,毕竟他的娘亲可能有一天还会回来,而自己的娘亲却永远无法再与自己想见了。   颜夕觉得这不是好的话题,再说下去都会悲伤起来,于是说道,“那你现在带我去看你家的仓库吧,以便早日拿到追星呐。”   “实际上,”楚遥岑略为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追星究竟被爹爹藏在哪里了。”   “啊?”颜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你让我呆在这里究竟是为哪般啊?”   “我说过,等待时机啊,”楚遥岑道,“可能某一天爹爹想将追星拿出来晒太阳什么的,你不是就有机会了么。”   颜夕默然。心里有些气恼,楚遥岑真是不负责任到了一定地步了,明明说好了帮自己拿到追星了……说过么?好像没说过吧,是只告诉了自己追星在这里,还是说过帮自己呢……颜夕也糊涂了。   鸟鸣啾啾,将近晌午的太阳透过枝繁叶茂的桑树投射下斑驳的光点。   楚遥岑看着身旁一脸懊恼的人儿不由想笑,继而又感慨起自己最近以逗狐狸为乐的爱好,真是无聊到了一定地步了啊,待将这小狐狸的内丹取出,再弄清楚了她究竟为何不用内丹也能打伤自己的真相,她就是真正沦为弃子了。   那自己又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由此又进入了无边无际的循环,直到自己有朝一日达到了某人的期盼,然后那某人又会交给他什么样的使命呢。   有时候真想不去理那人,自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关系,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剥离。   这就是,所谓的弱点么。   楚遥岑轻轻摇了摇头,既然现在还没有沦入那个无边无际无聊的寻找猎物的轮回中,那就好好享受跟小狐狸在一起的时光吧,让他莫名觉得轻松的时光。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无意间看见道旁的桑树上结着的串串紫色的果实,他拉住了漫无目的前行的颜夕。   “小狐狸,”楚遥岑道,“看树上。”   “嗯?”颜夕抬头望去,深绿掩映的树叶中全是饱满圆润的果实,颜夕的双眼立即散发出“好想吃”的光芒来。   正想着赶紧爬上去的颜夕,忽然腰间一紧,身后的人已经带着她跳到了树上。   二人坐在足够粗大的树枝上,颜夕抬起手摘了一小串正垂落到她头顶的桑葚,楚遥岑也转过身去摘了一串桑葚。   “给。”   “给。”   二人同时说道。   突然间,气氛变得有些奇妙,二人分别举着一串桑葚,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串适时地被无视的桑葚,却是对方。   怎么永远都是这样迷茫的神色呢,楚遥岑想着,难得本大爷肯陪着一个小妖精玩这么久,好歹也要给些好看的表情才对啊,像泪眼汪汪的说“遥岑你竟然为我摘了桑葚,我好感动啊,让我以身相许吧”,或者是“遥岑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我感动死了,让我献上自己的身体吧”,虽然她的身体不是很合自己的口味,但只有那样说才是正常的反应啊。   然而颜夕自然是不知道楚遥岑在想着些什么的,她尴尬的正要收回那一小串桑葚,楚遥岑却一口咬上了她手中的果实,还有她拿着果实的手指。   舌尖掠过指尖,湿.濡的触感顺着指尖,一直传到心底……仿佛是被千万只小猫从身上踩过去的感觉,瞬间的酥.麻袭遍全身。   面对此番赤裸裸的调戏,颜夕有霎那间的失神,然后回过神来,立即露出一脸嫌隙的表情,皱着眉头道,“遥岑,你咬着我的手指了!”   楚遥岑立即觉得一股浓.热的液体从丹田逆行而上侵进脾肺,然后喉咙品尝到自己腥甜的血,差点喷出来。   作为一个女人,好吧,就算是一只女妖,也不能如此不解风情啊!   楚遥岑怒,放开她染上淡淡紫色的柔荑。   “脏死了……”颜夕依旧是满目厌恶地说道。   楚遥岑愤怒。   颜夕将手指用楚遥岑的胸前的衣襟擦了擦,楚遥岑的雪色的衣襟立即染上了两指紫色。   楚遥岑怒极。   一把抓住胸前那不安分的手指,另一只手环上颜夕的腰,将来不及反应的颜夕拉入怀中,低下头在她的唇上惩罚般的轻咬。   颜夕瞪大她满目疑虑的双眼,拼命挣脱着楚遥岑的禁锢,可是那人依然在掠夺着颜夕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缕空气……   那狂野霸道的索取让颜夕的手无力再反抗,双手颓然垂下,眼睛中有滚烫的液体浸出,是在不解,是在生气,或者是在委屈?   为什么要亲我……明明那一晚的事情,我都想要将它忘记了,虽然一定不会忘记。   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难道,你是,喜欢我的吗?   第四十二章 觋吞(上)   挣扎着企图挣脱楚遥岑怀抱的颜夕终于从树上掉下来,连同抱着她的楚遥岑一起。而在这难以做出任何反应的一瞬之间,楚遥岑还是将身体翻到下面给颜夕做了肉垫。   接触到土地的一霎那,颜夕立即站起身急忙跑开去,并不是娇羞的逃跑,而是惊惧。   楚遥岑看着头顶摇摇晃晃的枝桠和惊飞的鸟儿,不由感慨,自己做这些事究竟是为哪般啊!连谢谢都不说一声,真是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笨蛋啊!   的确是惊惧般的逃开的。颜夕抚着自己狂跳的心脏,仰躺在某处人迹稀少的楚家角落的草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遥岑他……要是他喜欢自己怎么办呢……   然后就会嫁给他吗?   宛若惊雷绽放在颜夕的心底,炸起层层涟漪。接着抑制不住从最底下上浮起来的情绪,全是满满的欢喜。   湿润的草地躺上去很是清凉,可颜夕还是觉得灼热。   这是多么让人羞愧的想法啊,若是让他知道了,又不知该如何笑话自己了。   可究竟是不是呢,难道……自己只在在自作多情么?可是遥岑明明都做出了那般的事情来了……   春心一点如丝乱,任锁牢笼总是虚。   虽然那短暂的初春日早早就过去了,往往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会将任何时候都当做是春日。   身旁的芭蕉叶颤巍巍地晃漾着,明晃晃的阳光似瀑布飞洒下来,如蒲扇般好看的叶子在如金粉四散的阳光下,本就翠绿的颜色愈加浓翠盈盈,直要滴落下来一般,散发着春夏交接时段植物特有的活力。   身边的长草中零零落落地开着几枝不知名的小花,淡紫或浅蓝的颜色,开得纤细柔和,如含羞带笑的二八少女。   这些花儿,倒是与自己一般无二。   颜夕被自己的想法羞红了脸,完全无法思考的脑袋乱哄哄的,以至于忽视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的奇异现象。   甚至忽视了土里面响起的,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这泥土的呼吸声响到一定大的程度,颜夕才惊觉,猛然坐起,四下张望,当然是看不到任何人的迹象的。   “谁?”颜夕对着空气问了一声,随即抽出奔月神剑。   回答她的只是浅浅的风声。   默然片刻,忽的响起了湿漉漉的声音,似乎是被雨淋湿的衣服正在滴着水。   地下!颜夕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处,“谁在里面?出来!”   自然是没有任何人从里面出来的。   只是忽然间,刚才的碧草嫩花竟然全都枯萎了!   似乎是干燥的泥土吸干了那些植株的汁液,变得稀烂。   然后稀烂的泥土像流淌的浓稠汁液一样向颜夕的脚边漫延过来,浸润过颜夕穿着绣鞋的脚,像生长般地向上漫延。   颜夕厌恶地看着肮脏的淤泥吞噬着自己的鞋子,想要跑到干燥的土地上面,可是右脚刚一用力,便陷得更深!   似乎是一个正在形成的沼泽,当颜夕深知这不是沼泽那么简单,这是又一个不知名的妖精,正在袭击自己。   莫非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宝贝不成?那夜的万臂妖怪,虽然也袭击了楚遥岑,但却用了最厉害的招数对付自己,明显最终的目的还是自己,今天这个泥土妖怪,也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只是自己运气不好恰巧碰上了?   颜夕用奔月狠狠地刺了这摊稀烂的泥巴,并且立即知道了用剑刺泥巴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泥土一接触到异物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立即发展出强大的吸引力将奔月牢牢吸住,颜夕感觉自己像是在跟大地抢东西,后果当然是动不了对方分毫。   于是奔月被吞进了泥土里面。   泥土已经漫延到颜夕的膝盖了,这使她动弹不得,颜夕懊恼,尤其是想到楚遥岑跟她说过的话——   “习剑之人,剑在人在,像你那样遇到危险就把剑抛了的人会引起剑的怨念的。”   “对不起啊小奔月,”颜夕向着泥土道,“我不是故意让你被吃掉的……”   “哈哈哈哈……”那泥土突然发出十分苍凉的笑声,随后紧紧缠绕着颜夕腿部的泥土突然分开一部分向上生长,幻化作人形。   可能是灵力不够的缘故,只幻化出了大致的形态,就像一个尚未烘干的泥人,纠缠在一起的头发还向下滴着泥水,五官只幻化出了一张嘴巴,不过这也就够了,可以说话便很好了。   “你居然在跟一把剑道歉,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他的声音仿佛是被人掐着脖子般的扭曲。   颜夕没有回答他,却汇集起灵力,击向那个大致人形的腹部。   可是颜夕的手却穿过了泥人的身体,一掌灵力打在泥人身后的芭蕉上,霎时那棵生机盎然的芭蕉粉身碎骨。   而泥人的身体又接受到了异物的入侵,连忙将颜夕的臂膀向体内吸着。   “来者不拒!哈哈哈哈……”泥人大笑着说。   颜夕忍受着令人作呕的肮脏,她的手在他幽深的体内摸索着,不管能摸到些什么,心肝脾肾,什么都好,只要将它拔出来,你就知道“来者不拒”其实是很不好的作为。   然而颜夕再一次失算了,这个比她还迷茫的妖精,显然是连五脏六腑都忘记幻化了,颜夕现在正在做的,完全就是,和稀泥。   “你为什么没有五脏?!”颜夕怒道,“你连麻雀都不如!”   天空中歌唱着夏日美好闭着眼睛乱飞的麻雀忽然打了个冷颤,差点掉下来。   这泥土妖怪显然是被这句话刺伤了他忘记幻化出来的心肝,只见他战栗着,幻化出来的牙齿不住的打颤,使得身上脓腻的污水啪啪的往下落。   “你你你……”泥土怒道,“你就是有五脏,现在还不是被我困住,手脚都无法动弹?!哈哈哈哈……”   原来他每说一句话就会“哈哈哈哈……”,颜夕舒了一口气,还以为他是在嘲笑她呢,原来这只是他的说话习惯而已。   颜夕的手还是在他体内乱动着,撕扯着,可是这泥土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的状况。   “你挣扎吧!哭喊吧!无论你怎么动,我都是不会疼的,等我将你完全吞噬,你的内丹就归我所有了,哈哈哈哈……”泥土大笑着说。   “内丹?”颜夕疑虑,它要自己的内丹作何?   “你还不知道吧小妖精,”泥土道,“你的内丹是这世上妖精们所能感应到的最强大的内丹,从你脱离了云忧境的保护,你就被许多妖精盯上了,哈哈哈哈……”   “然后,”颜夕淡然道,“你们就接二连三的袭击我,企图夺取我的内丹?”   “当然!”   颜夕倒是从未意识到自己还是件宝贝呢,自己甚至连都没有启用过自己的内丹,虽然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用……然而,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已经够自己用的了。   “所以,”颜夕道,“你们也知道如何互化我的内丹中的灵力,以及如何启用?”   泥土妖精哑然……   颜夕的手脚依然在试图挣脱,可依旧是越陷越深,颜夕不禁想着,难道真的要被吞了吗?吞到他的腹中?那么这个妖精的肚子里会是些什么呢?糜烂的枯枝败叶?蚯蚓蚂蚁?这可真让颜夕感到恐惧……   最害怕密密麻麻的东西了,一想到在他的腹中可能真的会被千万只蚂蚁和蚯蚓爬满全身颜夕就忍不住浑身战栗,太恶心了……   比起这个,颜夕倒希望他的腹中会别有洞天,比如被吞进去了之后就到了一个桃花掩映的地方,男耕女织,鸡犬相闻,其间人物不知外世是何许年岁,自顾自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那倒是别有情趣呢。   这泥土妖精显然是被神游太虚的颜夕刺痛了柔弱的自尊心,打斗中却想着其他事情的她明显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哼!”泥土妖精冷哼一声道,“就算我暂时不知道灵力如何互化,也先把你的内丹吞了再说,办法总会有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夕一脸疑虑的看着泥土妖怪,“为何你这次要笑八声呐?”   “因为我前前一句话忘记笑了,”泥土妖精有些羞愧地说,随即又幻化出一只没有手指的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半张脸,做出无比娇羞的样子,“哈哈哈哈……”   每一次的大笑身上都会掉落许多粘稠的泥水,然后泥水混入地上的干燥的泥土中,又返回到他的身体里,似乎是在不断翻新,汲取最新鲜的滋养,然后将用过的塑造身体的泥土净化再来回轮回一边。   颜夕心下想了想,莫非这妖精离开大地便没有妖力了?   而顺着颜夕的脚向上侵袭的泥土已经到了腰间,若是不快点挣脱的话,真的要去和蚂蚁蚯蚓纠缠了。   恰好此时,颜夕在一片空虚中终于摸到了具有形态的东西,猛然向外一拔,带动着泥土妖精的身体也向前靠近了些,差点接触到颜夕的鼻尖。   似乎是抓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手中的物体竟然在稀泥妖精的体内自主的震动着,颜夕霎时感觉这物体的触感有些熟悉,莫非是……   忽然间那泥土的腹中射出一道白光,紧密黏合的潮湿泥泞居然有从腹中干枯的迹象。   然而泥土妖精与大地结合的地方还是在源源不断的供养着妖精本体的水分,所以干枯的泥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后又变得粘腻难以挣脱。   恰是趁着这短短的一小会儿,颜夕陷入泥土腹中的手臂立即向外拔出,带着刚才抓到的东西挣脱了妖体。   第四十三章 觋吞(下)   从那妖精腹中拔出的东西上满是暗灰色的淤泥,啪嗒啪嗒向下滴落。   忽然间那东西又自主的震颤起来,似乎在试图甩净身上的秽.物。   颜夕紧紧握住那个被污垢蒙蔽住原本相貌的物体,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明晰,莫非是——   被这妖精吞进去的奔月!   泥土妖精见颜夕的双臂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立即将自己幻化出来的身体更加扩大,企图将颜夕的整个身体都吞进肚子里。   颜夕试图动了动陷进泥土妖精身体里的脚,无奈还是越动越陷。   淤泥已经漫延到颜夕的胸膛了,现在只有两只手和胸膛之上的部分可以活动,颜夕心下大骇,这真的离被全部吞噬不远了!   “救命啊!”颜夕大叫起来,这楚家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地方怎么半天没有一个下人经过呢……   “你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喊叫吧!”泥土妖精阴森森地笑道,“哈哈哈哈……”   正在这妖精得意之时,颜夕手中的物体已经将身体上的淤泥清除干净,现象出它原来的面貌——通体冰白,细如纸屑,柔若发丝,韧若筋脉,果然是奔月。   此时奔月通体升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冰冷异常。   “啊,小奔月!”颜夕喜道,“果然是你啊!”   颜夕挥剑砍去,原本湿润粘稠的泥土被奔月切出的切口竟然立即干枯龟裂,仿佛是被烈日连连蒸烤了几个月那般。   泥土妖精大喝一声,终于感到了疼痛的它不得以瘫软在地上,带着颜夕也跌到地面上去。   颜夕接着用奔月砍着那妖精,一剑将妖体与大地之间的连接处切开,漫延到身体上的泥泞立即干枯风化,成了一撮细细的灰,飘洒在空中。   总算是挣脱了那妖精的束缚,颜夕反手又是一剑,砍掉了那妖精幻化出来的脑袋,原本就不是很具有形态的脑袋啪的一身掉在地上,摔成一滩烂泥。虽然本来就是烂泥。   失去了脑袋的泥土妖精已经无法发出痛苦的声音了,当然也无法再哈哈大笑了。瘫软在地上的泥泞一寸一寸地蠕动着,冒出灰色的肮脏的泡泡,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看起来极具腐蚀性。   泥土妖精的身体之所以被硬化,完全是因为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奔月冰冻住了身体里的水分,没有足够的溶液,泥土妖精只能从胶体变成固体。   所以它只能将完全不具有攻击力的固体部分舍去,埋藏在深深的大地之中的本体继续吸收着周遭所有生命体的水分。   颜夕看着地面上干枯的草地渐渐向着四方扩散开来,心下惊觉,若是被这妖精本体接触到,自己难道就会变成狐狸干?!   颜夕立即向被侵蚀的范围之外逃去,可是那泥土妖怪深藏在无尽深渊里的本体还是将腐蚀的触手伸向了这个院落的每一处,被肆掠过的土地刚才还充满生机,顷刻之间已经变成了一汪沼泽。   颜夕被困在沼泽中央,泥土妖精无法继续接近颜夕,因为奔月散发出来的刺骨寒意会将它冻成坚固的泥块,这样就无法吞噬了。   四面皆是幽深无底的泥潭,只有颜夕脚下的一小块是干燥的实块,所以颜夕此时动弹不得。   为什么遥岑,还没有来救我……   颜夕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如此依赖他了?   最无助的时候,他借给自己肩膀,用他的胸膛收藏自己的泪水。   被那万臂妖精困住的时候,自己安心的将生命交托与他的手中。   如今……他为何迟迟没有出现呢……   咕咚咕咚冒着肮脏的气泡的泥土妖精似乎是张牙舞爪的岩浆,在等待着那一瞬间的爆发,然后将这世间的一切化为乌有。   颜夕紧紧握着奔月,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遥岑,你为什么还没有来救我……   “既然,你没有来救我的话,”颜夕低声自语,“那就让我被吞掉吧,被数不尽的蝼蚁吞噬地就剩下白骨,或者是进入另一个世界——”   既然下定了接受所有结果的决心,颜夕将还冒着冷气的奔月收回剑鞘,霎时淤泥妖精像滔天的波浪一样漫延上颜夕的头顶……   颜夕轻轻的合上双眼,平静的等待着黑暗从头顶侵袭。   忽然间狂风大作,包裹着颜夕身体的淤泥顷刻之间被这阵风吹散四方,糜烂的沼泽地被生生从中间分开,好像刀劈那般凛然齐整。   失去了支撑着自己的粘浆,颜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下掉落。   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一直掉落到冥界去呢,颜夕想着,突然间觉得好笑,真想看看冥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泥土妖精的身体被这阵凶猛的风吹干破裂,咆哮着的风将粉碎了的泥土吹撒的到处都是,颜夕甚至能看见埋葬在泥土里的,数不尽的蝼蚁的尸体。还有恍惚中出现的,不知是真是幻的庞大纸扇。   然而颜夕当然是不会就这么下地狱的,不断的坠落结束于忽然之间跳进这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坑里的纯白的身影。   那个身影拦腰抱住颜夕,将颜夕带回到地面上去,颜夕惊讶地看着不久之前绿意盎然的地方变成沼泽现在又变成沙漠……   风止,阳光明媚,颜夕被安稳地放在地面上,她回头看去,白衣男子纸扇翩然,背光而立。   可却不是自己心中最希望看见的人。   莫名的失望攀上心口,颜夕低低地说着,“谢谢你,影。”   影空来微微笑着,“我以为你会惊讶我突然间的到来,或者是感动于我救了你的性命。可你为什么会如此失望呢?”   “没有人告诉你看穿别人是件很讨厌的事情么?”颜夕道。   “呵呵……”影空来轻笑出声来,摇了摇手中的纸扇。   颜夕颓然坐在沙尘之上,影空来以为刚才的惊心动魄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可她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影空来没有接着问下去,既然,是她的心事的话。   他将手掌摊开,一颗晶莹剔透的光球悄然落入他的手中。   颜夕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个光球终于转移了她暗自伤怀的心情,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那妖精的内丹啊,”影空来道,“这妖精名叫觋吞,是枯败而又不屈的腐烂物体汇集而成。肆掠之处一片往往狼藉,所以生命的迹象都会消失,被他吞进体内,化作沼泽。”   “那这内丹呢?”颜夕接着问道,“有用么?”   “吃了它,”影空来淡然答道,“如果你有足够大的灵力与之互化的话。”   “我才不要呢,”颜夕厌恶的抛了那内丹一个白眼,“本体长的太丑了,吃了之后也变得跟它一样丑怎么办啊。”   “呵呵……”影空来一如往常那样笑了笑,手指轻合,瞬间那内丹被捏的粉碎。然后继续摇着手中看似平常的纸扇。   “楚家那帮人,看见这院子突然变成了一片黄沙,应该会很惊讶吧。”颜夕不无担心地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影空来道,“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颜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楚家这么大的地方……   “这倒是很简单的,”影空来道,“哪里有麻烦的气息,哪里就有你。”   “……”   “好吧,”影空来正了正神色,道,“说正事吧。”   “嗯?”颜夕一听到正事,刚提起来的力气突然间又破裂消失飞散到了空气中,一脸可怜样似乎比被那妖怪困住更加害怕。   “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影空来扶额,“正事就是,完杀,那匹你之前猎得的那匹马。”   “啊?”颜夕讶然,这匹小马……自己早就不记得了……   “它已经被我拴在楚家庄陆离轩前面的那棵大枫树下了,记得要好好照顾它。”影空来道。   陆离轩,是哪里?   为什么这影空来对楚家如此熟悉?正如为什么遥岑对风家也那般熟悉?这么一想来,好像影空来和楚遥岑之间也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呢,他们如此在某些程度上如此相似,比如,都喜欢偷偷摸摸地跑进对方的家宅里去……   看着颜夕再一次神游太虚的样子,影空来在心中哀叹,不由问道,“你难道在想,我和楚遥岑为什么在某种程度上行为如此一致呢?”   颜夕瞪大不解的眼睛望着影空来,连将她看穿这件事都是一般无二的……   “别拿我跟那人渣比!”影空来突然怒道,“我与他是不同的!”   人渣……这真是个异常富有感情的词语呢,一般情况下,相恋的爱人中的一方因为权势钱财抛弃了另一方,那么被抛弃的一方才会骂另一方为“人渣”吧,而楚遥岑称影空来都是“老妖怪”,难道这影空来和楚遥岑有什么神奇的过往不成?   难道楚遥岑有龙阳之好?   所以他定是不会喜欢自己了是么……   颜夕忽然间觉得无比气闷,怪不得他当初那么害怕与影空来相见,原来是有负于影空来,而自己不过是他试图接近影空来的桥梁罢了。   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那样令自己面红耳赤的肌肤之亲,那样搅的自己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摆脱的事情……   心好痛。   这就是爱慕的感觉么?是爱上了遥岑么?然后知道他心有所属所以自己的这颗心就碎掉了?和这叫做觋吞的小妖精一样碎成粉末随风飘散了?   突然间仿佛是被抽空了一切徒留下空荡荡的躯壳,颜夕向后方倒去跌进影空来的怀中。   “空来,”颜夕悲戚地喊着他的名字,“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第四十四章 桧扇   “空来,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颜夕道。   “嗯?”影空来不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事要如何开口?这种,如此令人羞愧的事情……   “不好玩了,”颜夕胡乱想出一个理由,“无聊了,我要回去。”   “可是你已经答应陛下了啊,”影空来道,“欺君之罪可当诛啊!”   颜夕默然,一股被抛弃的感觉侵袭上心口,连影空来都不要自己了么……果然就不该当时一冲动就着了那李隆基的道,难道真的要留在楚家?楚遥岑……   “那么,”影空来像安慰孩子般揉了揉颜夕的头发,“好好干吧,我看好你哟。”   说罢,影空来轻轻摇了摇纸扇,竟有千万只散发着荧绿色光芒的蝴蝶从纸扇中翩翩然飞了出来,纹路繁杂的翅膀挥洒出与自身颜色一样的粉末,落入这了无生机的沙土之中。   只不过一晃神,暗黄色的泥沙转变成湿润的赤色的实土,颜夕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地声响,仿佛是植物舒展枝叶的声音。   草木破土而出,摇曳着向上生长。   绿色的蝴蝶飞回影空来的扇子里,他将扇子轻轻合上,看着此刻又充满生机的院落,和满目诧异的颜夕,淡然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转身离开。   光德坊临近西市,自然也是热闹非常的,而楚家的大宅坐落于坊内,更是将中原以及外国的商贾吸引到这看似平凡的光德坊。只是这些来往的商贾们,谁又能知道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上演的难以想象的奇异事件。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声雷鸣,刚才还湛蓝的天空只在一瞬之间阴霾密布。   影空来抬头望了望天空,压迫下来的乌云笼罩着整个长安城,大雨很快就要来了。果然夏天就是个小孩子,如此善变。   也跟那小狐狸一样的,都是善变的孩子。   那些商贩们一边抱怨着天色一边将货物往家宅里搬运,然而老天并不会等着他们收好,大雨已然磅礴。   影空来还是不急不乱地走着,街上偶尔会有人同情地侧目看他,却总是会被他一脸的淡然惊讶到。   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衣服上,头发上,还有手中握着的纸扇上。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周身缠绕着的淡淡雾气,似乎是紧密贴身的保护层,使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被淋湿。   低着头的影空来感觉到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他微微抬起头来,只见前方打着火红色油纸伞的人儿一摇三晃地向他走来,目含笑意。   这伞的颜色……这渭水之神,真是个足够招摇的女人啊。   “哎,”弯弯走到影空来面前,轻轻叹息,“我真是白担心你了,还特意给你送伞来了。”   影空来接过她手中另一把翠绿的伞,满是无奈的将伞撑开,这翠绿火红……还真是别有情趣啊。   “你今日怎么离开天师府了?”影空来问。   “说了给你送伞来了,”弯弯答道,“可是谁想到你根本不需要呢。”   “实际上还是需要的,毕竟在这么大的雨中一点没有淋湿还是很令人奇怪的。我可不想被太多人注意,”影空来道,“所以,谢谢。”   “呵呵……”弯弯轻掩朱唇笑了笑,接着很豪气的拍了拍影空来的背,说道,“以咱俩的关系还说什么谢啊!太见外了~”   影空来毫无准备地受了这么一拍,踉跄着差点摔倒。   “那么,那匹小马交给颜夕了?”弯弯问道。   “是啊,”影空来道,“可以替我看着那小狐狸别乱惹麻烦。”   “然后,你也放心把她放在楚家?”弯弯问道,“十年前的我,可是在那里身受重伤啊,那可是比没有结界的天师府还要惊悚的地方呢。”   “现在的颜夕不见得就比十年前的你弱吧,”影空来道,“况且,她也需要历练,毕竟她才是真正传承了风伯阳意志的人,是要统领圣火骑兵的。”   “嗯,”弯弯伸手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接着问道,“那,结界呢?”   “结界的话,”影空来默然片刻,“结界是必须修补的,新任的天师大人,也就是你的风凌谙,现在还是脆弱的很啊。”   听见这句“你的风凌谙”,弯弯突然想害羞一下,无奈实在无法把脸红起来,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狐狸怎么办呢?”弯弯接着问道,“要是哪一日她真的拿到了追星,她要怎么回天师府呢?难不成你想将她送回云忧?”   “颜夕……”影空来想了想,“只是净化而已,又死不掉。”   “你的意思就是还将她留在风府,就算这结界将她净化成普通的人,或者是一只狐狸?”弯弯问道,“半妖的话,还真不知道原型是什么样子呢。”   影空来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颜夕自己想不想被净化呢?”弯弯歪着脑袋问他。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影空来道,“我的主人是雍和夫人,我只要听命于她便好。”   “你倒还真是无情啊,”弯弯有些不满,还以为他会爱上颜夕,还以为颜夕会是影族传说的终结者呢,“又无情又无趣。”   “呵呵……”影空来只是笑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向来是不喜欢解释的,就算是真的被误会了。   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把那小狐狸净化了,作为补偿,自己就一辈子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好了,当然这“一辈子”是相对于颜夕来说的一辈子。   自己的一辈子不知道会多长久呢,那么久的时光,朝代都换了几轮了,也记不清雍和夫人是自己的第多少任主人了,看着她从小孩子的摸样渐渐长大再变老,然后死掉,然后告诉自己下一任主人是谁。自己却一直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可能到天地再一次合上的时候,自己都不会死吧。   所以给这小狐狸一辈子的时间有什么关系呢,她被净化之后,要是人形的话自然是好,要是只狐狸的话那就当做养宠物好了。   反正有的是时间,反正时间这种东西,对自己来说,只是幻象而已。   “无情么……”影空来道,“无情好啊,无情便不会老,永远都是年轻人的摸样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弯弯道,“和爱着的人一起变老,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想想就觉得幸福。”   实际上并不需要想到一起变老那么遥远的事情,只是想到风凌谙,想到这个人,就已经感觉很幸福了,尤其是他也如此的深爱着自己,就算他还没有将儿时的事情想起。   “比起这个,”影空来淡然的声音毫无热度,“好像更多的人是在追求长生不老的吧。”   弯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活了太久的人,可能就会老糊涂了吧。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可这丝毫不影响雨中漫步的弯弯和影空来,泛起层层细浪的永安渠,连接着天师府和楚家庄,虽然是魔物最喜欢的两个地方,可如今一个被安上了不得了的净化结界,另一个里面出现了不得了的妖精,虽然现在还是很无害的。   颜夕异常郁闷地接受了这接踵而来的神奇事件,越发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留在楚家了,还是早日找到追星离开罢了,再也不要跟这些离奇的东西扯上关系了。   找了好久,才找到影空来所说的陆离轩,轩外竹林环绕,一间不大的竹屋孤孤单单地矗立在林中,还有竹屋外那株鹤立鸡群般的大枫树。   楚家和风府一样,有些院落是热热闹闹的,有些却一个人都没有。然而,正是因为人少,才适合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影空来可真会找地方啊,颜夕不由感慨,这个陆离轩一个人也没有,正好适合养马……   颜夕施然走近被拴在枫树下的完杀,庞大茂密的枝叶将磅礴的大雨全然遮住,完全没有淋湿小马,颜夕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亲切地说道,“小完杀啊,你有没有想我啊~”   完杀别扭地撇过头去,谁想你啊死女人,一点都不负责任的死女人,要不是影空来让我过来保护你,我才不会到这里来!   可是这些话他却说不出口,因为他只是一匹马。   颜夕将完杀扭头躲避的行为当做是他跟自己亲昵的游戏,于是满意地说,“姐姐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什么大鱼大肉只要我能吃的上就不会少了你的,不会让你饿着的。”   什么?大鱼大肉?难道这死女人不知道一匹马应该吃些什么?果然自己又要挨饿了么……还有,你是谁姐姐啊,咱俩还指不定谁大呢!   可是他依然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   “那你现在好好呆着吧,姐姐进那竹屋里看看去。”颜夕说完,便转身向那竹屋走了过去。   外表看似粗糙的竹屋里面却意外的干净,门的对面是与之呼应的小窗,右面是一张很大的床,大到晚上无论用怎样的姿势睡觉都不会掉下来,左面是一个与这简陋的竹屋特别不搭调的异常精美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有青瓷白花的小瓶子,也有暗红沉重的大罐子。   “这是些什么东西呢?”颜夕自语道,然后毫不犹豫地拿下来一个看起来最为精美的瓶子,羊脂玉的质地,被一小块红色的丝绸包裹着,颜夕自然而然的不经任何思考就将那块布揭开。   第四十五章 银狐(上)   似乎是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瓶子里会出现什么妖魔鬼怪,颜夕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掀开了那层布。   霎时,芳香四溢。   “好香啊……”颜夕贪婪地闻着这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淡淡的桂花气息又带有一丝不同与桂花的别样浓郁的香味,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   “好想喝一口啊。”颜夕说着,便喝了一小口瓶中的液体,蜜香清雅,入口柔绵,落口爽洌。   难道这是,酒?还是瓶桂花酒?   颜夕将瓶口封上,放回原处,又打开了一瓶,带着淡淡的荷花香。   “难道是荷花酒?”颜夕道,旋即又喝了一口,却是极苦。   颜夕咂舌,真是难喝啊,于是将瓶口封上放回原处,却突然感到舌尖涌上一股清甜,心下疑虑,莫非这酒喝了之后过一小会儿才会感觉好喝么?然后颜夕将放回的瓶子拿过来,又喝了一口,等了一小会儿,苦涩渐渐褪去,一丝甘甜涌将上来。   “真是瓶有个性的酒呢。”颜夕又将这瓶酒夸赞一番,然后将它放回原处。   接着打开另一瓶酒。   就这么一瓶一瓶的喝下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没有察觉到暴雨初歇,窗外投射进来的银白色月影。   这酒还真是好喝啊,可是为什么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呢?颜夕挠了挠头,想不起来了,算了吧。   总算是喝到第四层的酒了,颜夕伸手去拿那个放在最前面的瓶子,却抓空了。   “咦?”颜夕绯红的脸颊预示着一些事情,迷茫的双眸惊奇地看着架子上的瓶子,“怎么突然间晃起来了……”   颜夕丝毫没有放弃,坚持去抓那个瓶子,既然是会晃动的瓶子的话,那么里面一定是好酒,俗话不是说,越难得的东西越珍贵么。   可是,可是为什么整个架子都开始晃动了?   颜夕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月光下的影子,怎么好像也在晃动呢?是大地在晃动么?怎么自己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莫非是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妖精要出来了,才使得大地都在颤动?   颜夕握紧了手中的奔月,却突然觉得自己手脚都软了起来,难道这妖精如此厉害,还未和自己接触就夺取了自己的灵力?   于是只好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句,“管你是什么东西,我才不会怕你!”   说罢便挪动一下脚步,却踉跄着摔在地上。   颜夕吃痛地揉了揉膝盖,却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么一瞬间变大,连自己身体上的衣服都变得特别大,窸窸窣窣掉落在地上。   颜夕努力想将自己模糊的意识集中到这不可思议的变化上,可最终还是徒劳,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只有相对于她来说十分庞大的衣衫盖在她身上。   夏雨洗过的空气总是格外清净,楚遥岑抬头看了看挂在暗蓝色帷幕之上的银白色月盘,郁闷异常。   找了一下午都不见那小狐狸的身影,难不成她回风府去了?   翠影婆娑的竹林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竹林掩映下的陆离轩是自己平日里郁闷时常喜欢来的地方,也是相对于楚家其他人来说的禁地。只有自己一人在这里时,便可以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比如酿酒。   这还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爱好呢,别的富贵人家的公子,文的喜欢.吟诗作画,物的喜欢策马狩猎,而自己却喜欢庖厨酿酒,难怪爹爹总说自己没出息呢。   楚遥岑无奈的笑了笑,爹爹和大哥,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秘密。   只有自己知道,所以承受了这沉重灰暗的使命,为了身体中那永远无法背弃的血液。   总算是绕过了竹林,楚遥岑惊异的看着枫树下拴着的那匹马,有人闯进陆离轩了?   行至那通体纯黑的骏马身前,楚遥岑一手托着下巴打量着这匹马。   完杀并不搭理他,因为之前在天师府的时候,便见过这人,好像影空来还很不喜欢他,影空来不喜欢的话,自己也不喜欢!于是将头甩到一边去,留给楚遥岑一个俊朗的侧脸。   “很高傲的马呢,”楚遥岑不由的赞赏道,“以前在哪里见过么?似乎很熟悉啊。”   当然熟悉了,你三天两头往天师府里跑,能不熟悉么!本马爷就是离居那棵梧桐树下的马!可是完杀说不出来,因为他只是一匹马。   “难道你是颜夕的那匹马么?”楚遥岑问道,似乎是在天师府看见过吧。   总算是想起来了么?完杀不削地叫了一声,本马爷还真是引人注目,直教人过目不忘啊。   “居然在我的陆离轩里,”楚遥岑道,“那小狐狸还挺厉害的么。”   别提那个死女人!我不是被她带过来的!完杀用头蹭了蹭楚遥岑,以表达自己对颜夕的不满。   “你很喜欢我么?”楚遥岑问道,“看来我还真是男女老少动物植物都通吃啊,哈哈哈哈……”   完杀又别扭地转过头去,要不是因为没吃东西没有力气,要不然真心想踢你脑袋一脚啊!   “那我就容许你呆在这里好了,”楚遥岑拍了拍完杀的脑袋,“乖啊。”   心满意足地跟小马调情完毕,楚遥岑推开竹屋的门。   四溢的酒香泄露了他的酒被偷喝的秘密,楚遥岑瞬间愤怒起来,这酒可是他的宝贝啊!   接着立即点上灯盏,便与立即寻找偷盗美酒的人的蛛丝马迹,却看见地上铺着的侍女服,和其中凸出来的那块东西。   楚遥岑将衣服掀开,看见一把熟悉的剑,和衣服底下趴着的——东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默然良久,才缓缓出声道,“哪里来的小白猫啊……”   轻轻抱起地上的东西,楚遥岑按了按它鼻尖上的小黑点,全身上下皆是毫无杂色的银白,只有这么一小块的黑点,理所当然地成了楚遥岑注意的焦点。   小东西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一起一伏的胸膛,还真像死掉了一般。   继续捏了捏,小东西终于张了张嘴巴赏了他一个哈欠。楚遥岑意外得闻见它口中混杂着的酒香。   “居然是你偷喝了我的酒啊!”楚遥岑原本想找到那个偷他酒的人就把他弄死,可是现在对着这么漂亮的一只……猫,到下不去手了。   楚遥岑又扯了扯它毛绒绒的尾巴,好像,比一般的猫尾巴大呢,难道不是猫么?   “那你是什么东西呢?”楚遥岑又捏了捏它的耳朵,“难道是狐狸么?”   狐狸……狐狸!   难道这是颜夕?   楚遥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衣衫和剑,果然是她么……   于是嘴角自然而然扬起一丝弧度,这下真的好玩了呢。   “喂,你醒醒啊。”楚遥岑捏捏她的鼻子,拽拽她的尾巴,挠挠她粉红色的小脚掌,终于怀中的小东西有了些反应,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角落躺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总算是醒来了啊。”楚遥岑伸手搔了搔她的耳朵,双目迷离的颜夕,不,小狐狸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两只前爪抱住头,蹭耳朵……蹭耳朵……   楚遥岑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下来了,要是以后舍不得吃掉她的内丹了怎么办啊……   颜夕这才有一些清醒,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动作?耳朵痒了难道不该用手去抓么?她好奇地四处张望,怎么全部都变大了?   然后视线落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上,抬头看见楚遥岑那张带着玩味的笑意的脸,印着自己身影的瞳孔。   那个白乎乎毛绒绒鼻尖黑黑还长着尾巴瞪着眼睛的东西是什么啊?!难道是自己?!   “啊——”颜夕惨叫。   可是却没有叫出来,因为她现在只是一只狐狸。   “你是颜夕吗?”楚遥岑问道。   “是我是我。”颜夕叫着,可是依然是人们无法辨认的,狐狸的叫声。   “看来是呢。”楚遥岑笑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知道啊,颜夕开口,却依然不是人类的语言,心下暗暗叫苦,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原型么?自己十六年来从未现出原型,为什么现在……   “原来你的原型是只狐狸啊,”楚遥岑道,“我以为半妖的话会是狐脸人身或者人脸狐身或者长出狐狸的耳朵和尾巴那些呢,没想到你的原型就是彻彻底底的狐狸啊。”   颜夕从他的怀中跳到地上,焦急的转来转去,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这个样子怎么找追星啊!   “你别乱跑啊,”楚遥岑拽着她的尾巴将她抱入怀中,“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狐狸了呢?”   颜夕在他的怀中挣扎了两下,然后放弃。瞪着圆溜溜但却很是迷茫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楚遥岑,怎么办呐遥岑……   “额……”楚遥岑似乎想了一会儿,“莫非你是喝了酒就会变成狐狸吗?”   不是!当然不是!上次在天师府中喝了你的梅花酿也没有变成原型啊!   “应该不是的啊,”楚遥岑道,“上次喝了梅花酿,也没见你有什么事情啊。”   居然……没忘记啊。颜夕瞬间安静了下来,既然没忘记的话,那么你一定可以找的出我变成狐狸的原因然后把我变回去的,你总是这么使我安心呢,遥岑。   “难道你是因为喝醉了才会变成这样?”楚遥岑问道。   喝醉了?这倒是有可能呢,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清醒了啊,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呢?   “那么,”楚遥岑顺着它的毛摸了摸,“就是说你再喝醉一次就会变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银狐(中)   “莫非你再喝醉一次就会变回来了?”楚遥岑问道。   真是这样子的吗?颜夕的双眸散发出希翼之光来,那就赶紧让我再喝醉一次吧。   楚遥岑从架子上拿出一壶酒和一只烧瓷纹碗,将酒倒进杯子里,放到颜夕面前。   颜夕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和身后笑得一脸邪魅的楚遥岑,为什么突然觉得即使是喝了也变不回来了呢?为什么觉得这楚遥岑就是想看见一只醉酒的狐狸的样子呢?为什么觉得喝了准没好事呢?所以颜夕又迷惘了。   思考了许久,颜夕还是觉得不能再喝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要是再醉了,说不定会变成什么东西呢,要是真的变成了狐脸人身的怪物,那岂不是比这银狐还要悚然。   “喝吧喝吧,”楚遥岑劝道,“喝了你就变回来了。”变不变的回来,谁知道呢,反正他是不知道,可这并不碍于戏耍这只小银狐啊。   不喝!死都不喝!颜夕再一次从他怀中跳下来,在这不大的竹屋内到处乱窜。   “喂,你别乱跑啊!”楚遥岑试图抓住她,要是碰翻了这酒架那可如何是好啊!   屋外的完杀鄙夷地撇了一眼身后传来阵阵声响的小竹屋,真是两个蠢货。无聊地扫了扫尾巴。   “那你既然不喝的话,”楚遥岑一把抓住她的尾巴,将她提起来,“那咱们睡觉吧,说不定睡醒你就变回来了。”   颜夕扑腾扑腾的挣扎着,还是挣脱不了他的手掌。   手一挥将蜡烛熄灭,楚遥岑将颜夕按住,紧紧抱着,似乎是抱着玩偶的孩童,离了她便觉得睡不安稳。   颜夕伸出小爪子使劲地挠了挠楚遥岑的胸膛,妄图脱离他的怀抱,却被他当做是一只狐狸充满爱意的抚慰。   无论颜夕如何不安分的闹腾,楚遥岑都岿然不动假装睡着,最后还是颜夕妥协了,终于筋疲力尽地蜷缩在他的臂弯中。   楚遥岑轻轻笑了笑,最近的日子过得还真是充实啊。   变回原型的时光是短暂的,必须得珍惜,所以不能将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许久之后,作为一只狐狸的颜夕以动物特有的灵敏嗅觉闻见了一阵美妙的香味,于是睁开迷离的双目,蹭了蹭熟睡中的楚遥岑,他没醒。   然后颜夕从床上蹦跶下来,越过没有关上的窗户,顺着香味寻找它的来源。   这是一种无法言表的香气,它勾起了颜夕那蠢蠢欲动的……兽性!   是什么在召唤着她呢?是隐藏着的神秘宝藏?是摄人心魂的神兽神器?还是诱导她走向死亡的安魂曲?   颜夕终于在跋涉过那一整片竹林之后,找到了答案。   这不过是一个算不得多大的小屋子,但是里面拥挤着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   没有吃晚饭的颜夕眯起她看似迷茫的狐狸眼,迈着优雅的狐步,细细打量着笼子里关着的鸡鸭。   它们惊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银色狐狸,在她那蔑视苍生的眼神的洗礼下瑟瑟发抖,紧紧地抱成一团,唧唧咋咋地叫喊,千言万语无外乎一句话:若是谁今晚成为了这狐狸的腹中餐,那么来生一定不要错投鸡鸭胎!   颜夕的身体中有着强烈地咬死它们然后吃掉的冲动,但是一直以来的人类习性告诉她这么做的话会很恶心。   于是颜夕和蔼地对着这群鸡鸭笑了笑,但在它们看来却是死亡预告!   颜夕继续搜寻着可以果腹的东西。   突然间,颜夕被一捆出现在她的面前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团东西吸引住了,颜夕上前去,仔细瞧着那团东西,原来是一团烧的硬邦邦的泥巴!可是为什么,泥巴里面会有香喷喷的肉味呢?   颜夕用爪子拨开泥巴,里面竟然是一捆荷叶,肉,还在荷叶里面。   那捆扎严实的荷叶,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显现着美妙的形态,透过荷叶的清香,里面是藏不住的……诱惑!   似乎是命中注定那般,这个荷叶裹着的肉就这么出现在颜夕的生命中,如同雨后彩虹,如同春暖花开,那捆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的荷叶似乎是把她的心神都吸进去了。   颜夕忙不迭地将荷叶外的绳子咬开,一层一层慢慢揭开荷叶,动作像是呵护着初生的婴儿那般轻柔。   好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时光,荷叶终于是被完全拨开,出现在颜夕眼前的,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   顿时幸福的感觉满溢出颜夕的眼睛,她咬下烧鸡的一只腿,细细地嚼着,唇齿之间漫延开先是焦灼的脆皮,然后是嫩嫩的触感。   就像是还在云忧的时候,跟云亭都族长家的鸡,然后跑到小溪边让洛非用他手掌中的蓝色火焰将鸡烤熟,然后一起吃掉。   忽然间,颜夕想起来那匹小马,不知道它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呢?哦,颜夕的意思是不知道那匹小马吃这鸡肉会觉得是什么味道,而不是吃掉小马。   于是颜夕带着这只鸡回到陆离轩,奔至完杀的身边,蹭了蹭睡熟中的小马。   起初完杀以为是掉落的枫叶轻触着自己的腿,于是也就没搭理她,轻轻扫了扫尾巴,眼睛都没有睁开。   颜夕还是不懈地蹭着完杀,直到完杀很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刚想赏那打扰自己睡觉的人一蹄子,却看见地上满目欣喜地望着他的小狐狸和地上放着的……一只少了一条腿的烧鸡。   完杀瞬间有种被惊悚到的感觉,此时塑月,天上无星人间无灯,地上一只银色的小狐狸双目闪烁着荧绿色的充满着不正当企图的光芒直愣愣地看着他,完杀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你是?”完杀颤巍巍地问,心中却想着,要是这小狐狸是什么厉害的妖精,吃了自己再去吃了风颜夕那可如何是好啊,那样子的话自己就是死了,影空来也会怪罪的啊,完杀甚至能想到影空来悲伤地摇着纸扇站在风颜夕的坟前哀切地道,“都是那匹马不中用,才会导致三小姐你被狐妖吃掉,尸骨无存……”   好不想看见影空来悲戚的样子!好不想看见他对自己绝望的神情!   “天哪,”颜夕惊讶,“你居然会说话!”   “我当然会说话!”完杀有些生气,就算你真是什么厉害的妖精,你也不能看不起作为一匹马的我,况且我好歹也是只妖精!他反问道,“你不是也会说话么。”   颜夕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只狐狸,与完杀同样是作为动物,所以才可以跟他说话,颜夕又道,“对不起,影空来让我好好照顾你的,可我今晚又忘记喂你吃东西了。”   “天哪!”完杀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小狐狸,莫非这是那个死女人?“你你你……你是我的主人风颜夕?”   “是啊是啊,”颜夕点头,如果一只狐狸能点头的话,“是我呢。”   完杀舒了一口气,既然不是什么来取风颜夕性命的妖怪就好。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完杀问道,千万别是因为被袭击那样的原因导致的啊,这样影空来定是要怪罪于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呢,”颜夕无奈地回答,“或许是因为我酒喝多了吧。”   “那就好……”完杀再次舒了一口气。   “啊?你说什么?”颜夕问道。   “没没,”完杀道,“没什么。”   “哦,那你肯定饿了吧,”颜夕用小爪子将那只烧鸡推到完杀的蹄下,“吃吧吃吧,别跟姐姐客气。”   完杀瞪着他原本就硕大的眼睛,那句“死女人”真真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影空来说了,一匹有节操的马是不可以违背自己的主人的,但是难道这个蠢货不知道一匹马该吃些什么吗?!   “哎呀你就别那样子看着我啊,”颜夕故作娇羞地说道,“我知道你很感动,我可是自己都没舍得吃呢,这只鸡真是人间极品,真是好吃的无以言表啊。”   “我不喜欢吃肉……”完杀弱弱地说。   “我没有吃肉之前,也以为自己是喜欢吃草的,”颜夕教导完杀,“有些事情,你不试着去做,畏首畏尾的,就永远得不到更好的东西。”   “谢谢,”完杀虽然怒气顿生,但还是没有骂出口来,“我真的不吃肉的……”   “哎呀你就……”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颜夕就被身后的人揪着尾巴提了起来,轻轻用左手托着,右手柔柔地抚摸着她的毛发。   “你怎么偷跑出来了,”楚遥岑暧昧地在颜夕毛绒绒的耳边说着,“咱们接着睡去啊~”   颜夕挣扎着想要跳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烧鸡,她多么想喊一句,“放开我,我要我的烧鸡!”   可是她说不出来,因为她只是一只狐狸。   “影空来没有教过你,”楚遥岑将那只烧鸡踢到别处,“别吃掉到地上的东西么。”   “楚遥岑!还我烧鸡!”依然是楚遥岑听不懂但是可以猜的到内容的声音。   楚遥岑自是不会理会她的,他将颜夕看似轻柔实则凶狠地抓在手里,充满深情地说道,“乖,小狐狸,回屋睡觉去吧。”   颜夕无力地将脑袋耷拉在楚遥岑的臂弯里,眼中和心中满满的,只有那只烧鸡。   完杀突然不可遏制的对楚遥岑产生了好感,他觉得这个男人和影空来一样,在自己被那个死女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原来他,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坏啊。   注:《狐光恰好》原本计划银狐只有上和下的。而我写这章的原因,就是八岁的时候吃了那个荷叶包裹着的符离集烧鸡,滋味无可言表,今天爸爸又从符离集带回来了一只,虽然我真心不知道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荷叶。时隔十一年,终于是再次品尝到了小时候的味道,所以手一抖就写了这个银狐中篇。   第四十七章 银狐(下)   床还是温热的。虽然热度是夏日里最不需要的东西。   颜夕还在心疼那只烧鸡,但是自己的尾巴被楚遥岑紧紧的拽着,而且他露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望着颜夕,让颜夕心惊胆战,难道她想对一只狐狸做些什么吗?   为了逃离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小狐狸只好低下头舔了舔爪子,就像是一只哺乳动物该做的那样,看上去十分自然。   “不许舔!”楚遥岑轻拍了一下她的爪子,“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多脏啊~”   颜夕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他快要蹭到自己耳朵的脸颊,然后,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楚遥岑诧异的看着小狐狸,旋即露出了然的笑意,“就算你是只狐狸,你还是有种跟我亲密接触的冲动的是吧。”   颜夕瞬间羞愧起来,什么亲密接触的冲动啊,她只不过是有强烈的舔东西的冲动而已。如果一只狐狸会脸红的话,她的脸此刻必然是红似山间芍药的。   “哎,即使你如此这般地向我表达爱意,但是一只狐狸的话,又能做什么呢?”楚遥岑自说自话,“所以你咱们还是睡觉吧。”   说罢将颜夕按在怀中,继续刚才未完的梦。   任怀中的小狐狸如何扑腾,他还是岿然不动,颜夕无可奈何,只好蹭了蹭他的胸膛,也闭上了眼睛。说不定,一觉醒来自己真的就变回去了呢。   事实证明颜夕的预感果然是对的,当第一缕朝阳射进来的时候,楚遥岑睁开了眼睛,便看见怀中已经变回人形的,赤身裸体的,颜夕。   她睡得还很熟,头枕在楚遥岑的胳膊上,呼吸浅浅,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楚遥岑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颜夕轻轻吸了吸鼻子,头往楚遥岑的怀里蹭了蹭,她倒是还当自己是狐狸呢。   然而感觉到颜夕那温柔的脸颊蹭着自己的胸脯,抱着那蜷缩着的一览无遗的身体,他还是可耻的,硬了。   对着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楚遥岑依然没有丝毫怜惜之心,既然一大清早的就邀请他的话,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便不再犹豫,微微张开口.含住了颜夕的耳根,颜夕只是皱了皱眉头,伸手推开耳边带来灼热气息的东西,推完又将手放回胸前,依然保持着狐狸睡觉的动作。   楚遥岑憋住笑,右手的食指指腹轻触颜夕薄薄的两片唇瓣,细致入微地描绘着它们的纹路,颜夕快速地伸出手挠了一下,又迅速缩回去,还是没醒。   楚遥岑轻轻将颜夕头下的手臂抽回,两手支撑着俯在她上面,低头吻上了她的眉心,也许是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颜夕无比艰难地睁开眼睛,还氤氲着满满的水气的双眸看了看面前的人,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睡得别有深度啊!楚遥岑不禁感慨。   紧接着,楚遥岑热切的唇便堵上了颜夕的,软软湿湿的触感,真是,很美妙呢。   睡梦中的颜夕只觉得有什么在咬自己,莫非是烧鸡么……那只美味的烧鸡,它是不是注定一出生就是要成为自己的腹中餐呢,所以才会自己跑回来堵着自己的嘴巴吗?一定是这样的!颜夕伸出舌头舔了舔,怎么不是那只喷香的烧鸡的味道呢?   “你还真是折磨人啊,”楚遥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呵出来的热气袭在颜夕的耳根,使她全身一震,却还是没有醒,只是将头转向一边去。   楚遥岑顺势就吻上了她的脖颈,灵巧的舌尖游走徘徊在颜夕的敏感之处,颜夕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无疑是敲响了催情的鼓点,楚遥岑身体中的欲望愈加猛烈,他露出危险的笑意,对着身下的人儿道,“你再不醒,我就咬你了哟。”   颜夕当然是没有醒的,所以楚遥岑便像是得到了允许般咬住了她胸前的柔软。   胸前的酥麻终于使颜夕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的她还是没有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本能的将手放在楚遥岑有些微凉的长发上,企图推开他。   什么?手?   颜夕猛然惊醒,自己用的是手啊,而不是爪子!   变回来了!太好了,颜夕的欣喜之情将自己即将被吃掉这件事情抹杀的一干二净,直到楚遥岑将他堆满坏笑的脸递到颜夕面前。   颜夕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立即将双手伸到前面护住自己的胸膛,满面羞涩地道,“别看,我没穿衣服!”   “我知道啊,”楚遥岑将她的手拿开,按在床榻上,“早就看见了。”   “你不可以看……”颜夕挣扎着想要抽回手臂,无奈刚睡醒的她完全没有力气挣脱这样的束缚,也就是说,此时的她,是完全打不过楚遥岑的。   “可是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呀。”楚遥岑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颜夕的脸刷的一下红起来,而且那毫无遮掩的身体也蒙上了一层暧昧的粉红色。   颜夕卷曲起她纤细的小腿企图掩盖住自己羞人的地方,却无意间碰到楚遥岑身体上某个坚硬的部位。   虽然还不太懂那是什么,但是作为一只女性妖精本能的感觉,还是让她无比羞愧,顿时脸上上涌的热血使她的脸颊更加绯红,似乎是要滴出血来。   “不要再乱动了,”楚遥岑眯起他如火如荼的眸子,“你在点火啊小狐狸。”   “你……”从心间散发出来的燥热使颜夕无法说出什么样狠戾的话来,只是虚弱地抗拒着道,“不要……”   而这在楚遥岑的耳边又幻化作了热切的邀请,他戏谑地问道,“不要什么?”   “不要……对我做奇怪的事情……”颜夕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将头扭向一边。   楚遥岑支撑在颜夕的上方玩味地看着她的反应,真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呢。   “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楚遥岑装作天真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呢?”   “你……”颜夕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他要做什么,总觉得是不好的事情,但要是说出口来,却不是那样的事情,那该多难为情啊。   楚遥岑见她说不出话来,便又俯下身子吻上她的锁骨,披散的发丝和颜夕的发丝纠缠着,分不清谁是谁的,刚开始喧闹的鸟鸣声生生消失在了颜夕脱口而出的呻吟中。   还真是敏感的身体啊,楚遥岑一边继续向着目的地侵袭,一边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   似乎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的心尖上爬来爬去,那种要融化自己的酥痒和无法言表的羞耻感使颜夕伸出手去紧紧掐着楚遥岑的后背,而在她的指甲就要陷进他的皮肉里的那一霎那,颜夕忽然间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楚遥岑,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从未有人告诉过她这是件什么样的事情,娘生前没有说过,影空来只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柳先生说男女独处一室有伤风化,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为什么有伤风化。   既然是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身上的热度渐渐褪去,楚遥岑的舌尖自是感觉到了这体温的变化,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颜夕。   “遥岑,”颜夕平静地喊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可你要是伤害我的话,我不一定就打不过你哟。”   顿时如同一盆井水兜头盖脸浇下,楚遥岑的火泄了一半。   “可是我现在没有衣服啊,虽然是夏天但是早上的话还是有些冷的。”颜夕道,“所以你能给我找件衣服来么?”   楚遥岑的嘴角抽了抽,突然感觉自己有可能又要被打败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很需要,反正我也不想起床,”颜夕似乎是想了想,“那咱们来聊天吧。”   “嗯?”接连受到打击的楚遥岑终于开口。   “你家大嫂能在七天,不,六天之内将离欢生下来吗?”颜夕问道。   这……小狐狸的思维跨越的还真是大呀,楚遥岑现在依旧保持着两只手支撑着俯在她身上的姿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差不多吧,这事儿哪有个准啊。”楚遥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天聊完了继续!   “那会不会有其他的小鬼要来投这个胎呢?”颜夕问道,她可是很想让可爱的离欢出生在自己的身边的,“离欢不就没位置了么?”   “要不是离欢的话,”楚遥岑道,“那就再把那孩子塞回去,让大嫂重新生一遍。”   “好主意啊,”颜夕赞叹道,“但是我听说生孩子挺疼的,要是你家大哥心疼你嫂子不让她再生了怎么办啊?”   “大哥不会心疼谁的!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楚遥岑道,随即翻身下来,睡到颜夕的身侧,一提起大哥,这火瞬间全熄了,“何况也不要你生啊!”   生……生孩子么,这又是一个惹人羞愧的话题呢,颜夕的脸又有复红的趋势。   “那,还有……”颜夕还想问些什么,嘴巴却被楚遥岑的手捂住。   “别说话了,大清早的,继续睡觉!”楚遥岑怒气冲冲。   颜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楚遥岑突然间生这么大的气,但她却觉得那句“睡觉”真是太对了,自己本来就没有睡够,哪有不睡的道理,于是自觉地将脑袋枕在楚遥岑的臂弯中,接着睡觉。   而悲催的楚遥岑,总算是明白了一个女妖精要是太笨的话,就算她赤身裸体,还是得自己解决……   哎,还是下次把她灌醉使她变成银狐的时候再欺负她吧!   第四十八章 太平   毓琉殿内,三尺见方的大理石砖紧密拼接,原本光洁如镜的地面雕刻出威武雄健,鳞波闪烁的生物图腾。   太平公主身着暗蓝凤裳,上身直披的一件大袖纱罗衫掩盖不住裙子上的花团锦簇,还有那不知是龙是凤的祥云花纹。头顶的紫金翟凤珠冠垂落的两攒东海珍珠相互碰着,发出轻微的唏娑的声音。   太平面色沉静雍容,祥光四射,轻轻向着给她更衣的婢女点了点头,婢女们便退了下去。   岚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走进毓琉殿内,对着太平道,“你这是要去上朝么。”   “自然是要去的,”太平依然目无任何感情,冷冷道,“本宫好些日子没见我那不省心的侄儿了。”   “那你这么早让我过来所为何事呢?”岚姬行至太平身前,将身子软软地靠在她身上,“人家还没有睡醒呢……”   太平轻轻将岚姬推开,“别太放肆了!”   “真是的,”岚姬不满地站到一边去,“干嘛这么冷冰冰的啊,令月~”   “叫我公主!”太平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和璎珞,是不是把自己该做什么都忘记了啊?!”   “风伯阳不是死了吗。”岚姬道。   “那风凌谙呢?地图呢?那三把剑呢?”太平问道,“你们倒还真是清闲啊。”   “风凌谙的话问璎珞啊,本来这就是她的任务,”岚姬随意地撩起自己的一丝银发,绕在指尖把玩,“地图被风凌谙烧了,那三把剑的话,一把在风府,一把在楚家庄,一把下落不明。”   “不管怎样,”太平道,“本宫必须要得到那些宝藏,必须要赶在李隆基之前。”   岚姬轻轻笑了笑,“急什么啊,李隆基就那点本事,偏偏那些愚昧的老百姓还差不多,宝藏的话他必然是寻不得的。”   太平没有答话,迈着平稳的步伐施然离去,在即将出了殿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去,对岚姬道,“别忘记我们的契约!”   岚姬慵懒的神色立即褪去,怔然地看着太平公主离去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倒是很奇怪你和她的契约呢。”   大理石地面上忽然升腾起一股黑烟,岚姬蔑了黑烟一眼,又换上了那副没有睡醒的面容,黑烟缓缓散去,身着黑衣的璎珞凌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蜘蛛~”岚姬笑道,“你怎么每次出现都要先放一股黑烟呢,太没有美感了。”   “那是我在汇集我的灵力,”璎珞面无表情,“像您这样厉害的人物,我真是十分好奇太平会许你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使你臣服于她呢。”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样的契约呢?”岚姬歪着脑袋问道,“难道是因为你们都是冷冰冰的女人,所以彼此相拥以求温暖么~”   “呵呵,”璎珞冷冷笑着,“我这种小妖精的要求,无非就是摆脱某些自以为是的除妖师的纠缠,然后以‘人’的身份生活在这世间,若是太平成为九五之尊的话,她就可以许我这一切了。”   “我的话呢,”岚姬凑近璎珞的耳边,故作神秘地道,“就是……”   璎珞感觉她的亲密有些别扭,想要扭过头去,却又想知道她的契约内容,所以有些不知所措,这种为难的表情逗笑了岚姬,岚姬轻轻在她耳边道,“我就是太无聊了,所以随便弄个契约玩玩啊。”   “你!”璎珞有些气恼,又被耍了。   “还有哦,”岚姬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气愤,依然笑道,“我还想看看,在我的帮助下,太平是否可以逆天呢。”   逆天?璎珞不可置信地望着岚姬嬉笑着的脸,莫非这太平,是注定要失败的?   璎珞拼命摇头,否定掉自己的想法,以岚姬的性子,恐怕又是她戏耍自己的恶作剧吧。   “不过啊,”岚姬又道,“咱们可是好久没去风府玩玩了,今天咱们结伴去玩玩啊~”   玩玩?那风府可也是水深火热之地,更何况上次趁着没有结界杀了风伯阳,如今天师府必定上下全都戒备森严,可是风府还是必须要去的,璎珞轻轻笑了笑,那只拥有非凡灵力的小狐狸,她的内丹看起来很是美味呢。   转瞬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天师府前,白衣银发的岚姬和黑裙素裹的璎珞并肩站着抬头望向面前的朱漆大门。   “你去杀了风凌谙,我去取追星。”岚姬道。   “杀了风凌谙不就拿到追星了吗?”璎珞道,“反正追星在风凌谙手上。”   “那你就把两件事一起办了吧,”岚姬打了个哈欠道,“我回公主府睡觉去了。”说罢便要离开。   璎珞一把抓住了她,“你难道就不可以帮我将这两件事解决了么?你那么厉害。”   “为什么我要帮着你呢,”岚姬嘟囔起朱唇,“你一直都对人家冷冰冰的。”   “就算是我欠你,”璎珞无奈道,“我要去寻那小狐狸。”   岚姬眯起眼睛看了看面前一望无际的天师府,“那就帮你这么一次吧,吃狐肉的时候记得叫我哟。”   说罢白光一闪,已经消失在璎珞面前。   璎珞对岚姬此次的好心十分诧异,按理说她该不会同意或者再作弄自己片刻才对的啊,如此一反常态的好心让她很不安。   不过旋即璎珞便将脑海中的这些想法抛开,身形一闪飞向天师府内,却在尚未触及天师府之时被一股强大并且洁净的屏障弹开。   璎珞落在地上,看着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天师府低低骂了一句,并在那高耸的朱漆大门前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就要这样放弃那小狐狸的内丹了么?那么强大的灵力汇集体,互化了之后定可以省下上千年的修行时间。可是如今这结界……   结界!璎珞突然灵光乍现,既然是这般厉害的结界,那只小狐狸也是无法在里面生存的,就是说小狐狸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可是去了哪里呢?   璎珞思忖许久后,突然间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   太平的玉辇已然到达了朱雀门,一对对盔甲齐整的侍卫排列两侧,恭迎着太平公主的尊架。   含元殿内,文武官员早已按品级齐齐整整排列在殿堂两旁,李隆基一脸和祥的与大臣们商议政事,身着朱衣,手持拂尘的高力士匆忙行至李隆基身边,低语道,“陛下,太平公主来了。”   李隆基皱了皱眉头,自己在位的这一个月内,太平都没有上过早朝,为何今天会过来?莫非她已经开始行动了么?   李隆基向着高力士点了点头,道,“宣。”   高力士得令之后,向着立于丹风门外的太平公主等人道,“镇国太平公主到!”   一声喊后,文武百官皆寂然下来,目光齐齐投向门外逆光而来的太平公主——繁琐的头饰和裙衫,披着朝阳的紫色稳稳而来,那是一个伟岸的身形,一个女子不该有的身形,一个似乎可以肩负天下的身形。没有人看的清太平公主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敢细看。   窦怀贞、肖至忠、岑羲、陆象先等人原本就是太平公主的党羽,自从李隆基登基以后,太平公主沉寂的这一个月里,他们日日提心吊胆,总是被明升暗降也不敢吭声,生怕李隆基随便寻写什么借口赐他们毒酒白绫。   可如今他们再也不怕了,太平公主又振作了起来,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没有人敢成为她多得皇位的对手,李隆基必定会死的很惨!   “哼!”开口冷哼的是宰相姚崇,“早朝都迟到!”   太平公主轻轻地笑了笑,将她灿若明火却冰冷异常的眸子投向姚崇,脸上的笑意是那般淡然,并且,无可磨灭。   姚崇到慌了心神,瑞瑞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将脸转向李隆基。   “姑母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李隆基热情地笑着,裂开一口白牙,“朕最近有好些事情不知道如何解决,想请教姑母您,但又念您身体欠安……”   “陛下,”太平公主微微欠身,“臣罪该万死,竟然令陛下替臣操心,不过托陛下的鸿福,臣的身体已无大碍,今后又可以为陛下您分忧了。”   笑容似乎是凝聚在二人脸上,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对视许久,谁都知道,那不是姑侄情深的对视,而是充满杀意与算计的对视。   “今日已可退朝,”李隆基向着文武百官说道,“众卿皆可退下了。”   朝堂之下的大臣们齐齐跪倒,三呼万岁后退了下去,偌大的含元殿,只有太平公主立于座下,依然是淡淡地笑着,看着龙椅上的李隆基。   “姑母,”李隆基起身离开龙椅,向太平公主走来,“侄儿真是想您想地紧啊。”   太平公主任然没有过多的表情,轻轻牵起了李隆基的手,忽然间满怀伤感地说,“是啊,陛下您小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牵着您,在洛阳的大街小巷玩耍嬉闹。”   “呵呵……”李隆基笑出声来,“可是这里是长安。”   “是啊,我们都无法再回到那个时候的洛阳了,”太平道,“来,陪姑姑出来看看你的天下吧。”   李隆基没有拒绝,任由太平公主牵着走到含元殿外,向着南面的朱雀门走去。   第四十九章 妖枝   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站于朱雀门上,俯览着这繁芜的长安。   二人沉默着,直到太平玉手轻抬,指了指通上来的台阶。   她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初长乐公主,就是被我用斧头砍死在这个台阶之上,她的脑浆溅了我一身。”   “侄儿自然是记得的。”李隆基道,有丝淡淡的忧伤划过面颊。   “你还在同情她吗?”太平公主捕捉到了李隆基那一瞬间的哀伤,冷冷说道,“长乐,可真是个漂亮的好孩子呢,只可惜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毕竟也是朕的皇妹,也是李家的血脉,侄儿自是有些伤怀……”李隆基道。   “臣也是很伤怀的,毕竟是臣亲手杀死的,而且还是臣的侄女,”太平道,“只是陛下,您这个样子,怎么能当好一国之君呢。”   “当好一国之君……”李隆基似乎有些不解,问道,“还请姑母赐教。”   “从太宗起,哪一个皇帝不是踩着自己血亲的尸体爬上那个宝座的,区区一个皇妹就令你如此伤怀,”太平突然贴近李隆基的耳侧,“你不是当皇帝的料啊。”   李隆基的心里陡然一紧,太平她,这是在试探,还是,在威胁?   “姑母,”李隆基悲戚地摇了摇头,“请问您在睡梦中就没有见到过满身是血的韦温、韦捷、韦濯、韦元徼,当时屠杀韦氏的时候,就连襁褓中的婴儿,只要是姓韦都被斩头示众……”   “所以现在才保得陛下您登上了皇位啊,”太平公主像是循循善诱的长者,正在替李隆基这个迷途少年排忧解难,“您要是怕那些鬼神的话,不是还有尉迟敬德将军的画像吗,你可以挂在床边,再不然放在枕头下也可以啊。”   李隆基听得出太平公主语气中的讽刺,却任然心平气和地说道,“姑母不用替朕担心,天师这样一个职位,毕竟不是虚设的。”   听见“天师”二字,太平公主微微怔了怔,不知道璎珞和岚姬有没有杀了风凌谙呢。   “天师么……”太平笑道,“为我们皇室斩妖除魔的天师风伯阳,还不是死在了妖精的手中。”   “什么?”李隆基故作惊讶,明明是他下令昭告天下,风伯阳是暴病而亡,可是太平怎么会知道?莫非那些妖精是她指派的?莫非她已然和妖魔勾结在一起了?   “难道是风家的人跟陛下说的,风伯阳是暴病而亡?”太平道,“那可是欺君之罪哟。”   “可是姑母缘何知道这些呢?”李隆基问道。   “有神人告诉我呀,”太平公主道,“这是不是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什么……李隆基知道太平的意思,神佑之人,才是天定的九五之尊,她太平有神相助,而自己只有虽说是神通广大但毕竟还是凡人的天师。   “姑母真是福泽深厚,”李隆基道,“居然连神都庇佑您,当真是我泱泱大唐的福分。”   太平依旧大气稳重的笑着,李隆基,毕竟还是太嫩了。   现在要等的,只是时机,还有那些传闻中的宝藏了。   非妖魔体质的岚姬,自然是没有受到这结界的任何影响,她像在自己家中一样闲逛着偌大的天师府。   时而会有家丁和婢女向这满头银发的艳丽女子投去惊异的目光,他们猜测这个奇异女子的身份以及为何会出现在天师府,而后来的结果就是天师大人风凌谙又带回来了一个和弯弯姑娘一样神秘的不知道是什么生命体的女人。   岚姬只是微微笑着,等到她逛够了,才拦住一个丫鬟问道,风凌谙的住处。   那丫鬟寻思着风凌谙对弯弯的态度,想必面前这个女人也会受到同样的重视吧,就将艮居的位置指给了她。   岚姬对那丫鬟说了声谢谢,顺便还赏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这在那丫鬟看来,依然是,无比清寒的笑。   艮居并没有多少人,正对院门的书房内,风凌谙的手边铺满了各种文卷,他正专心致志地阅览着卷轴,直到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   “风凌谙?”岚姬歪着头问道。   风凌谙回头看见这个朱颜白发的女子,立即抽出了手边的剑指向她,“你是谁?为何擅自闯入风府?!”   “不要这样子对待人家嘛,”岚姬将风凌谙手中的剑推开,“我来找你玩的啊。”   “我问你是谁!”风凌谙怒道。   “我是岚姬啊,”岚姬微微笑着,“就是杀了你爹的那个。”   “你!”风凌谙将手中的剑刺向岚姬的胸膛,“我正要找你,你到自己来了!”   岚姬向后躲开风凌谙的剑,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尊敬的爹爹。”   语毕,风凌谙四周徒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地板破裂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正要从地下钻出来——   第一个从地板下探出脑袋的是一株长着两片嫩叶的草,紧接着千万株这样的植物从下面钻了上来,它们正以不可理喻的速度生长着,不过片刻便枝枝叶叶交错相接,有些甚至透过门窗长到了外面。   风凌谙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但旋即冷静下来,因为结界的原因,这些植株应该不是妖怪,他们的灵力应该是洁净的,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召唤出来的,那么,眼前的她,难道会是,神?   还在疯长的植株在三尺以上的空中纠缠在一起,并开出无比绚烂的火红色的花,它向岚姬伸出一片叶子,岚姬平静地坐了上去,叶子托着她离开地面,底下的枝叶立即缠绕上风凌谙的身体。   岚姬坐在大叶子上,略为不满地看着挣扎的风凌谙,叹息道,“真是弱啊,无聊。”   风凌谙的手也被柔软但却坚韧的枝叶紧紧缠绕,使得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哐当——”的清脆声响,似乎是在奏响最后的镇魂曲。   与恐惧相比,风凌谙心中更多的是难过,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弱?连自己的性命就拯救不了,还想给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吗?真可笑啊。   风凌谙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他的喉咙已经被那些庞大而神奇的植物紧紧扼住,连呼吸都自主不了。   耳边有窸窸窣窣地声音一直在响,是那些植株还在生长吧,它们的生命真蓬勃热切,而自己,是就要死掉了么。   疯狂的植株,死亡的脚步,这一切,为什么有些似曾相识?   由于缺氧的原因,风凌谙的意志已经开始模糊,但是脑海深处的自己似乎格外清醒,有些片段陆陆续续闪过,悬崖,植株,奔跑,还有无尽的黑暗。   是谁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为什么这双小小的手掌流出那么多的鲜血?   黑暗渐渐退去,风凌谙看见了小小的自己,还有身边那个小小的她。   这是个多么漂亮的小女孩啊,她的眼睛洁净的像是山间的清泉,甚至能完整的照出自己小小的身影。可是为什么这双眼睛中满溢着惊恐?她为什么全身都是伤?她看见了什么还是收到了什么伤害?   别怕,我们不会被那些绿叶吃掉的。   别怕,我会守护你的。   别怕,跟着我,跳下去!   脑海中的画面到此时戛然而止,缠绕在风凌谙身体上的植株长出了尖锐的倒刺,那些刺钻进风凌谙的身体里,一边允.吸他的鲜血,一边分.泌浓稠黑色的汁液。   强烈的痛楚将风凌谙从那些画面中拉回来,可是他还是做不了任何事。   难道就要清楚的面对这自己的死亡了吗?   风凌谙不由苦笑,自己作为天师,守护着皇家不被异世界的魔物侵袭,可是自己却先死在了这异世界魔物手中。真是讽刺啊。   俯览着风凌谙挣扎的样子,岚姬终于觉得有一些意思了,她挥了挥手,那些刺便从风凌谙的体内退了出去,但是他的伤口还是在不断的往外流着混杂着黑色液体的鲜血。   “奔月在哪里?”岚姬问道。   扼住风凌谙脖颈的植株略略松开一点,风凌谙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我就知道你不会说的,”岚姬道,“是不是在你家那个小狐狸手中呢?”   “你!”风凌谙心下一紧,难道她杀了自己后就会去杀了颜夕吗?她应该不知道颜夕在哪里的吧。   “风伯阳还真是深谋元虑啊,”岚姬道,“竟然将神剑交给一只妖精,是想让他们合二为一还是玉石俱焚呢。”   风凌谙皱着眉头,他并不知道神剑奔月和妖精之间会有什么冲突,难道爹爹他,是预见到了什么……   “既然奔月不在你手上的话,”岚姬轻轻抬起手,用食指指向风凌谙,“你就再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话音刚落,刚才微微松散开来的植株复又缠绕上来,之前的折磨只是岚姬想看见风凌谙痛苦的表情罢了,现在的折磨却是要他性命!   风凌谙正要昏迷之际,眼前忽然白光一闪,身体上的枝叶顷刻之间全然散落开来,它们像是被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剑砍断那样,甚至连枝叶之间的那些细细韧韧的筋脉都整齐的断开。   可是斩断它们的,只是一把看似平凡的纸扇。   影空来接住风凌谙瘫倒的身体,对着乘着一片大叶子漂浮在空中的岚姬道,“别来无恙。”   第五十章 前缘   “别来无恙。”影空来面色似乎比岚姬更见清冷。   “又是你,”岚姬看清了来人之后,略为不满地道,“总是坏我好事。”   “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影空来淡淡地说,“但是他是我的主人的亲人。”   “十年未见,”岚姬盯着影空来的脸若有所思地道,“为什么你一点也没变老呢?真是令人嫉恨啊。”   “彼此彼此,”影空来疏远地笑着,“你也一样啊。”   “你救他只是为了这个原因么?”岚姬从叶子上跳下来,挥了挥手,那些枝叶还有掉落在地上的断枝全部钻入地下,“我还以为你们之间会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才使得你三番五次救他。”   “哪有三番五次,”影空来道,“不就两次么。”   “呵呵,”岚姬掩面轻笑,“十年前我打不过你,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了呢。”   “影某今日到不愿意奉陪了,”影空来道,“我再不替他疗伤,他就真要死了。”   “可是我还没有玩够呢,”岚姬故作苦恼地说道,“可能要烦劳您再陪我玩一会儿了。”   说罢岚姬走上前去,拉住影空来的袖子,似乎是在撒娇。   影空来“唰——”的一声甩着自己的衣袖,将岚姬的手甩开,甚至连岚姬整个人都被影空来意外散发出的力道甩出好远。   岚姬退开数步,稳住身形,当她再看向影空来时,他已经抱着昏迷不醒的风凌谙离开这里了。   岚姬伸手将飘散到自己眼前的一丝头发撂到耳后,轻轻地笑着,自语道,“还是一样,惹人讨厌啊。”   当弯弯看见满身是血的风凌谙被影空来带到离居时,她顷刻之间被万箭穿心了。   已然无法对自己现在的心情做出任何反应,有愤恨,有心疼,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担忧。   她呆呆地看着影空来为风凌谙清理伤口,看着昏迷的他疼的眉头紧蹙,她抓着自己的心口,脑海中已然将周遭的一切都隔离开了,只有他。   影空来忙碌许久,终于停下来,看着一脸悲戚的弯弯,终究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只是悄悄地退出了房间,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他已经尽己所能救了风凌谙,能不能活的下来,就要看风凌谙自己的意志了。   弯弯走近床沿,轻轻抚上风凌谙苍白冰凉的脸颊,就像在抚摸着自己离体的心脏,朱唇颤抖着,许久才带着哭腔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谙,你醒醒啊……”   “我不要你记起以前的事情了,你现在也不许吓我……”   “谙,明明是你先爱上我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弃我不顾……”   ……   弯弯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是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的风凌谙根本听不见,如果他还有仅存的一丝理智的话,那也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提醒自己还没有死透。   “你要是不醒的话,”弯弯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自己的泪水,语气突然间变的冷冷地,“我就揍到你醒为止!”   说罢抬起手重重的挥掌而下,却在触及风凌谙脸颊的那一瞬变的格外轻柔,然后反手又是一耳光,任然是在落掌之时散尽所有的力气。   似乎是有人很生气呢,风凌谙游离的意志终于有一丝回归到了自己的体内,模模糊糊的,他似乎听见了耳边有人在说话,还有滚烫的液体掉落在自己的脸上。   那是泪水吗?是谁在为自己悲伤呢?是忆儿?还是娘亲?   还是……那个神神秘秘不知羞耻而又让自己欲罢不能不能的小妖精?   究竟是谁呢,好像睁开眼睛看看,可是可眼皮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努力撑了几次依然没有睁开。   “你是谁?”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甜腻而又冰冷的,小女孩的声音。   “我还要问你是谁呢!”这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这片森林是我们风家的地盘,你也敢乱闯!”   风家的地盘?那个孩子……   苍白的一切突然间渐渐清晰起来,风凌谙看见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跌坐在地上,她的身上全都是伤,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可是眼神却坚硬的像是钢铁般的风家士兵。   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用手中的剑指着地上的小女孩,周身散发强烈的警惕与正直。   那个小男孩莫非是自己?   “救我……”小女孩哭了起来,“我的家里全都长满了奇怪的植物,它们像是发疯了般,飞速的生长,还流出好多黑色的东西……”   “你……”小男孩明显是被她的泪水吓到了,“你别哭了……”   “然后有个漂亮的姐姐,她要吃了我,她一直在追我……”女孩仍然没有停止哭泣。   “好了好了,”男孩收起手中的剑,将女孩拉起来,“那个要吃掉你的人是谁?”   “她是……她是……”女孩呜咽着说道,“花……神。”   “什么?神?”男孩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那是因为“神”这个名词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不可侵犯的,是洁白的,于是他道,“她要吃你作何?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   “她为了我内丹……”女孩道,“你不许不相信我!”   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周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一愣神,那些不知道发源于何处的枝蔓已经向这里漫延过来,它们庞大而且带有绒毛的大叶子招摇着挥过来,在接近男孩和女孩的时候忽然在顶头开起了绚烂的火红色的花,而那花的层层叠叠的叶子,也掩盖不住花中间的——獠牙!   “快跑!”男孩拉起愣住的女孩向森林外跑去,可是慌张的他却跑错了方向,那不是风家训练场的方向,而是通往一个极高的悬崖的方向。   “别怕,我们不会被那些绿叶吃掉的。”男孩紧紧的握着女孩颤抖的双手,“到了我们家的训练场,就有人保护我们了。”   女孩安心的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却跑到了森林的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望不到底的悬崖。   身后的植株还在往这里攀爬,女孩惊悚地看看前面的悬崖,又回头看看后面的枝叶。   男孩瞬间明白了自己走错了方向,却还紧紧的拉着女孩,安慰不安的她道,“别怕,我会守护你的。”   女孩儿有一丝动摇,但当她的眸子对上面前的人坚定的眼神时,又安下心来。   不命植株的花朵流着粘稠的黑色谗液,已经逼近了他们面前。   男孩拔出佩剑——游离在这个世界外的风凌谙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剑,那个男孩就是自己!   小小的风凌谙将剑砍向那些凶恶的鲜花,被斩断的花朵掉在地上化为灰烬飘散在空气中,而刚才的地方却在没有注意的时刻又开出新的花朵,和比之前更加锋利的獠牙。   那个女孩紧紧的拉着小风凌谙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和隐藏不住的恐惧。   “别怕,”小风凌谙搂住小女孩纤细的腰肢,向下望了望看不见底的悬崖,“跟着我,跳下去!”   “我们会被摔死的!”女孩吼道。   “可是,”小风凌谙依然很镇静,“下落,是我们唯一可以比这些植株跑的快的方式。”   小女孩沉默片刻,直到那多比血还要红艳的花在她的头顶张开了嘴巴,小风凌谙没有等待她的回答,拽着她跳了下去。   耳边的风声将小女孩的尖叫撕裂在无尽的苍穹,小风凌谙也很害怕,可是他却没有叫喊,他左手紧紧的抱着几近奔溃的小女孩,右手向崖壁上的一株藤蔓伸出了手。   藤蔓上细小却坚韧的小绒刺扎进风凌谙小小的手掌中,如同热火灼烧的疼痛顷刻间蔓延至全身,他的身体向下滑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右手手掌流淌的鲜血浸湿了碧绿的藤蔓,左臂已然酸痛的接近麻木,可还是紧紧的抱着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停止了尖叫,诧异地看着小风凌谙流血的手臂,颤抖着说出话来:“你……流血了……”   “男子汉流点血算什么!”小风凌谙故作大气地说道,然后向下看了看已然深不见底的谷底,又抬头看了看崖顶,不由的在心中惶神起来。   “谢谢你,”小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天师大人的长子,我娘是圣神皇帝亲封的雍和夫人,我身来就受万人敬仰并且爱慕,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叫做风凌谙。”小风凌谙说了一大堆的话,左臂的酸痛使他咬紧了牙齿,但却还是微微开口,艰难的问道,“你叫什么?”   “我没有爹娘,我从睁开眼睛起就看见无边无际清澈的水,游畅在水中的水母告诉我,我是渭水之神,”小女孩为了减轻他左臂的酸楚,也向壁上的藤蔓靠近,伸手抓住了藤蔓,“你也要记住,我叫弯弯。”   “你是神?”小风凌谙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你弱到这般地步?”   “你才弱呢!”小弯弯伸手狠狠地拧着小风凌谙的脸,直到他惨叫着求饶她才松开手,“我只是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不会怕那些植株了。”   “可是……”风凌谙又向下望了望,别说长大了,就是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可是我们可能就要死掉了。”小弯弯说出了风凌谙不忍心说出的话,眼眶中的泪水溜溜地打转,看的风凌谙心中抑制不住地扬起莫名其妙的心疼。   “如果我们没死掉,”小风凌谙在弯弯的耳边道,“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第五十一章 长生   没有等到小女孩回答,游离在往昔的记忆中的风凌谙就被耳廓上强烈的疼痛拉回了现实。   “嘶——”风凌谙忍不住叫出身来,终于抬起了他沉重的眼帘,便看见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一手还揪着自己耳朵一手扬起似乎是要扇自己耳光的女子。   “谙!”弯弯惊喜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头扑进风凌谙的怀中,“你终于被我揍地活过来了!”   风凌谙被她猛烈的一压,胸口不识时务的发出一阵抽痛,嘴角一热,淤血又要被吐出来,但是还是被他咽了下去,因为怕吓到她。可是,被她揍……莫非自己在昏迷中感到的痛楚不是那些植株所分泌的毒素造成的,而是被她打的?她到底是担忧自己还是想早日送自己上路啊!   “那个……”风凌谙艰难的抬起手抚上弯弯的头发,“你有没有答应?”   “嗯?”弯弯抬起脸不解地看着他,“答应什么啊?”   “答应嫁给我啊,”风凌谙道,“十年前的事情,我就想到了那个地方。”   弯弯立即露出羞怯的神色,却还是很大气的锤了一下风凌谙的胸口,“讨厌~”   风凌谙口中的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冲出了禁锢,流在他苍白的脸上,就像是绽放在雪地中的红芍药。   刚止住泪水的弯弯复又流出还未完全收队的液体,她用袖口擦着风凌谙的脸,口中不住的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微微受了点伤就吐血吐成这样!你让人家怎么把这颗弱小易碎的心交给你呀?!”   “咳咳……”风凌谙自动过滤掉她前面的话,入耳的只有后面的一句,把心,交给他。于是他问道,“只有心,交给我吗?”   “啊?”弯弯这次是真的不懂他要表达什么。   “那个,”风凌谙轻轻笑着,“身体呢?”   “你真是越来越坏了!”弯弯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可是担心他又吐血吐到血尽而亡导致自己下辈子守寡,所以为了自己后半身的幸福只好轻轻地锤着他。   “那后来的事情呢?”风凌谙握住她乱动的拳头,“我们在悬崖壁上吊着,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吊了一整夜,实在坚持不住掉到了崖底,”弯弯难得地露出正经的神色,那段回忆总是让她充满爱意,充满敬意,那是上天在她的命运里安插的偶遇,却成了她此生最幸福的事情,“我们幸运的落入水中,都昏迷了过去,是我先醒过来的。”   “我肯定是被摔坏了脑袋,所以才将你忘记。”风凌谙道。   “后来影空来找到了我们,”弯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问清了缘由,将我送回渭水,让我足够强大了再来找你,否则会给你带来伤害。”   “影空来他……”他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是我让影不要告诉你的,”弯弯看穿了风凌谙的想法,“我很气恼你竟然将我们之间的约定给忘记了。”   “我这不是想起来了吗?”风凌谙道,“嫁给我,弯弯。”   这是弯弯到风府之后第一次被风凌谙叫着名字,久违的幸福感又袭上心口,弯弯想了想,笑道,“才不要呢。”   第一次有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弯弯,其实只是外在性格表现的彪悍而已,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很娇羞的女人。   “那我嫁给你吧。”风凌谙玩笑道,“这倒是无所谓的,嫁给你,你要守护我,还要辅佐陛下赚取俸禄养我。”   “啊?!”弯弯有些诧异,紧紧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道,“那还是我嫁给你吧,等你把伤养好,立马娶我。”   风凌谙不由地笑出声来,他的手轻轻地顺着她的发丝抚摸着,看着一脸赚到似的弯弯,心里想着,这个不知廉耻的弯弯,有时候也是挺可爱的呀。   乾院正室内,雍和跪在蒲团上,一手握着一串念珠颂吟着不知名的经文,她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感,无悲无喜,无念无欲。   “夫人,”影空来站在她身后许久了,久到他终于发现雍和是不会意识到他存在的,于是他终于开口叫了她。   “到我身边来,”雍和睁开眼睛,轻轻开口,“出什么事了?”   “是少爷的事情,”影空来顺从的跪到她的身侧,“谙少爷遇到了袭击,受了很严重的伤。”   雍和的心猛然揪紧,手中的念珠掉在地上泠泠作响,她的手抚上被刺痛的心口,默然片刻,后冷冷地笑着道,“老天连我的孩子也不放过么。”   “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影空来淡然地道,“谙少爷命数未尽,此番劫难并不会要他的性命。”   雍和微微安下心来,她转头看了看影空来,沉思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为什么几十年来,你一点都没有老?”若是自己也跟影空来一样,是不是伯阳他就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了?   “空来也不知道呢,”影空来道,“明明空来并不是神或者魔,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你活了多久了?”雍和问道。   “忘记了。”影空来答道,脸上依然挂着他亘古不变的淡淡笑意。   “你为何要如此听从我的命令呢?”雍和仍旧不解,“你拥有最令人嫉恨的长生不老的能力,完全不需要悲屈于任何人之下。”   “那是因为空来的上一任主人告诉我,您就是我现在的主人,我必须要服从您的命令,直到您死去。”影空来道。   “你的上一任主人之前的主人又告诉你该听从谁的命令,你就一直寄居在你的主人身侧,没有目的,没有欲望,”雍和问道,“是不是?”   “是的。”影空来依然一脸淡然。   “你的第一任主人是谁呢?你的父母呢?”雍和复又问道,“难不成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么久了,空来不记得了。”影空来答道,“依稀记得一些事情,就是空来被告知自己的族人全都拥有长生不死的能力,可是现在只有空来一人了。”   “你遭受了灭族之灾?”   “不是,”影空来耐心的回答,“只是空来的族人拥有了所谓的‘爱’,有了这种情感,就算是天地,都会老去。”   是没有感情的人才可以长生不死么……“那么,我若是死去,你会不会伤心呢?”雍和歪着脑袋问他,就像一个与年龄不合的小姑娘,“你不会骗我的。”   “空来自然不会骗自己的主人,”影空来笑道,“您若是死了,我是不会伤心的。”他说的如此温柔,正如他一贯的作风。   “呵呵……”雍和夫人冷笑着道,“对你来说,我只是个主人是吧。”   “空来对夫人您来说,”影空来道,“不也只是个下人么。”   “你活了这么久,都没有爱上过什么人吗?”雍和接着问道。   “很难以置信,不过真的没有过呢,”影空来道,“夫人为何今日要如此探索空来的事情呢?”   雍和不语,只是微微笑着,之前她自是不会关注影空来的,这个全身都是谜的男人,解开一个谜只会有更多的谜等着自己,可是几日前,忆儿告诉了自己她对影空来的爱慕,所以才会问询一番。不过,这么一问,雍和必是要劝风凌忆放手了。   “夫人不愿意回答的话,”影空来道,“那空来就先告退了。”   雍和点了点头,目送影空来推出大堂,脸上淡然的微笑终于卸下,她微微叹息,对着左边的楠木柱子后的风凌忆道,“你听见了吧,这般无情的男人,还是早日放弃吧。”   风凌忆颓然地走到雍和身边,脸上还挂着泪痕,默然片刻,忽又狠戾地道,“我不会放弃的!”   曲江湖畔的南山山庄,是太平公主在长安城外的宅院,重大院内古柏苍松遮天蔽日,院内到处是花草,幽雅别致,犹如仙宫。碧波荡漾的曲江更人令人见而忘忧,远离尘嚣。   岚姬的杀风凌谙计划在影空来的干扰下没有完成,所以她郁闷之极,离开天师府后没有去公主府,而是来了这里。   使她没想到的是,那个除了裸露的肌肤全都是黑色的璎珞也在这里,正临江而望,若有所思。   “嘿!”岚姬猛地从背后拍了下璎珞的肩膀,问道,“你拿到那小狐狸的内丹了?”   璎珞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着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根本进不了天师府!”   “嗯?”岚姬想了想,莫非是从新修补的结界么,难怪刚才没有感应到其他妖精的灵力呢。   “奔月呢?”璎珞问道,“你应该成功的杀了风凌谙了吧。”   “真是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岚姬淡然地道,“风凌谙的命比他老爹的硬啊。倒是那狐狸的内丹,你不要了?”   “自然是要的,”璎珞答道,“天师府周遭强烈的净化结界,那个狐狸肯定不会再呆在那里,至于她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呢……岚姬忽然眯起了她那狭长的眼睛,这是危险的前兆,真是,好久没有见到遥岑那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小子了呢,小狐狸,莫不是被他藏在身边了吧。   “她的内丹,我一定会得到的,”璎珞道,“我认识一个妖精,他很擅长寻找呢。”   岚姬不语,擅长寻找么……遥岑,快别玩了,赶紧吃掉那狐狸的内丹吧,可是有一群妖怪在对她虎视眈眈呢。   第五十二章 酿酒   黑漆漆的乌鸦栖息在那些交错的枯枝败叶上,风声兽呼啸着使它的口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这片灰暗的原野,蚀骨蝶挥舞着幽蓝的轻巧翅膀钻过沼泽里的骷髅的头骨,美人蛇撕扯着自己漂亮的脸蛋吐着信子。   这是外表光鲜亮丽的长安城外的一片阴暗潮湿的地方,到处都长满了青苔和蘑菇。   璎珞将自己的身体浮起,使自己穿着绣鞋的脚不被泥土弄.湿,她紧紧盯着面前这块长满青苔的石块,看了好久。   终于,她狠狠地踹了下那块石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椭圆呆板的石块竟然以微小的幅度动了起来,底下伸出四只满是皱褶的动物的脚掌,面对璎珞的这个方向伸出了尖尖细细的嘴巴,很半开未开的眼睛,原来这块石头,是只大乌龟。   乌龟的头上长着一串肾脏形状的紫黑色浆果,托着它的叶子长满了尖利的锯齿,和绒绒的软毛。   大乌龟等着无辜而又不解的目光最大程度地抬起它布满赘皮的脖子望着璎珞,头上的浆果随着它的动作颤动着。   “快醒醒!”璎珞对着那只乌龟或者说是那串浆果怒吼。   “砰——”的一声,浆果变成了一个身着破破烂烂的紫衣的男子,他的紫衣随意的挂在身上,露出他白皙而又充满力度的胸膛,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依然挂着一脸倦容,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他揉着自己许久没有睁开过的眼睛,露出暗紫色的眸子,发出雄厚而且充满磁性的嗓音:“啊!冬天过去了吗?”   他坐在大乌龟的身上,十分强壮的体魄使得乌龟猛地踉跄了一下,男子不满地砸着乌龟的脑袋,怒道,“你想把我英俊的身体摔到泥潭里吗?!”   大乌龟委屈地缩了缩脖子,男子将目光转向面前漂浮在地面之上的璎珞身上。   “师姐,”他有三分惊喜七分不满地叫道,“原来是你啊。”   “你所谓的修炼,就是在这个脏兮兮乱糟糟的地方躲在一只乌龟的壳里睡觉么?”璎珞嘲笑着问他,“你到底还想不想成仙啊?!”   “当然想啦,”男子说道,“可是修仙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是成不了的,我得在冬天的时候养精蓄锐,否则冻坏了怎么办啊。”   “所以你就把冬天和春天一起睡过去了?”璎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还是说你睡过了不知道几个冬天了?”   “额……”男子扶额,似乎在计算着,“不知道啊,反正我天生有仙力,迟个几年不碍事的。”   “商陆!”璎珞似乎有些生气了,“你真是太不省心了!”   “请叫我南宫商陆,或者叫我南宫。”被称为商陆的男子这么说道,一直不愿意被叫作商陆,这是自己原型的名字,虽然现在的妖精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商陆是株……有独特功能的药草,可是人间的药师们都知道的,要是被谁听见自己是叫“商陆”这么个名字,肯定会被他们笑话死。所以自己寻遍了世间的姓氏,才找到了“南宫”这么个优雅而且听起来很有文化的姓。   璎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视商陆的话,道,“去帮我找一个妖精,她的内丹足够你我二人免去一千年的修行时间。”   “这么厉害的妖精?她叫什么?”商陆立即排开未曾消逝尽的睡意,满目光芒地看着璎珞。   “风颜夕,是只狐妖,长的很漂亮,”璎珞道,“不过年龄太小道行不够,很是没用,而且似乎还不能够运用她的灵力。”   “听起来挺容易对付的嘛,”商陆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扶着龟壳道,“简直就是为我们二人准备的食物啊。”   “所以现在,立刻,马上,滚去长安城内,以你的灵力感应她的灵力,”璎珞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这么有价值又这么弱的妖精,可是很抢手呢。”   颜夕整日呆在陆离轩内,早已将什么追星啊杀父之仇啊抛到九霄云外了。而她如此迷恋陆离轩的原因,是因为楚遥岑把竹屋里的那张床的床板掀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地下室。   地下室比陆离轩的外边看上去更大,墙角的水晶石把地下室照耀的如同地面上一样,里面堆放整齐的曲块和陶缸还有可以装下一个人那么大的绢袋,这明显是一个简单但却完整的酿酒窖场。   此时楚遥岑正盘腿坐着地上,专心致志的捣着曲块,他那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舂棒舞动着,颜夕趴在地上两手支起脑袋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楚遥岑时而会转过头去看看颜夕,看她那么认真的样子,心弦总是会被轻轻撩动——他喜欢女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可以选择的话,最好是认真做坏事的女人。   幸好是在这没有其他人的地下室,否则若是第三个人看见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男女,他一定会惊艳于如此美好易碎的景象而后感慨世故无常单纯不再最后伤心的再也不愿意出门,将这样的画面永远刻在心里。   遥岑已经捣好了曲块,他轻轻站起来,伸出手拉起地上的颜夕,牵着她走到大陶缸前,陶缸里面是刚装进去的干净的谁,他将曲块全部倒进去,拿起身边的木棍搅了搅,对颜夕道,“这就是捣曲和浸曲的过程,浸好之后再加蒸熟冷却的酿酒原料。”   “是什么原料呢?”颜夕像个求知似渴的学者,满脸的虔诚。   “这个啊,不一定啊,”相比之下,楚遥岑就是个诲人不倦的导师,“春天可以用桃花梨花来酿造,夏天的荷花酒最为清美,秋天可以用菊花,冬天就是梅花啊。”   “怪不得,你的酒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颜夕点着头说道。   “一般的话,是不用花来酿酒的,”楚遥岑道,“是用上好的江南大米,第一次加一石,以后每隔三天加入一石,共加九次。”(注)   “啊,那要好久啊。”颜夕感叹,酿酒真不容易啊。   “呵呵……”楚遥岑笑了起来,“反正我也没事做啊,酿酒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虽然是笑意,可还是掩盖不了楚遥岑即逝的……寂寞。这抹寂寥倒映在颜夕的眼中,成了伤心和自卑。他一定是在想着,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都不如大哥,而唯一的爱好也是如此的不风雅,他应该很需要被肯定的吧。   “我最喜欢喝你酿的酒了。”颜夕夸赞道,“所以你不用难过,就算你什么都不如你大哥,也只有你能酿的出这么清丽的酒,这在我心中是无可取代的。”   颜夕说的是那么认真,使得楚遥岑的心突然涌上一股温热,这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感觉,让自己想起当年还小的时候,爹爹和娘亲抱着自己,看着哥哥奔跑在雪地上,跑到原处采下一束腊梅回来,将他插在自己的头发上,然后叫着闹着:“弟弟带花变成妹妹啦,变成漂亮的小妹妹啦!”自己却在娘亲的怀里看着跑来跑去的哥哥傻笑。   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灵力和真实身份,娘亲像个普通的女人,爹爹的身体还很好,不像现在这样病怏怏的,一切都很美好。   那个时候,楚临渊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吧,小时候的他真可爱呢。每一天都很开心,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只知道东奔西走地做生意,放着那个温柔体贴偶尔也会刁蛮任性的大嫂独守空闺,导致自己非常想做出不和伦理的事情来。啊,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大嫂的孩子还是大哥的。   那些,真是很遥远的记忆了,遥远到,再也回不去的地步。   “你……”颜夕看着楚遥岑沉默了好久,觉得他一定是想到了从小到大自己被人家拿去跟神人般的大哥相比的事情,所以内心陷入了黑暗和无助之中,于是颜夕拉了拉楚遥岑的袖子,安慰道,“你不用难过的,如果你大哥有一天死了,我绝对不会为他哭的,可是你死了我肯定是会哭的,而且会哭好久。”   楚遥岑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颜夕的脑袋,“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一辈子吗?”   颜夕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用无比坚定的语调说道,“会。”   又是一阵暖意,来自于这个单纯的小狐狸。楚遥岑曾经以为最爱自己的是那个赐予自己生命和一身灵力的娘亲,可是她却将哥哥的灵力封存起来让他永世都做一个为世俗奔波的人类,却让自己完成她没办法达成的使命,卷入无尽的杀戮和死亡。他该庆幸还是悲哀?就算是自己为了完成她的愿望战斗至死,她也不会伤心吧,同样,哥哥和爹爹也不会为自己伤心——他们一直以为娘亲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死去的。   真是可笑啊!明明娘亲就在他们的周围,活的比谁都自在!   可是小狐狸的话,突然间像一朵清冽的梨花绽放在自己悲凉的心里,她不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目的,还好她不知道。   可不可以让她永远都不知道?   可不可以让她成为唯一的例外?   可不可以……赋予她真心?   注:这种酿酒的方法是曹操曾经献给汉献帝的“九酝春酒法”。   第五十三章 商陆(上)   装扮上邋里邋遢的商陆骑着那只硕大的乌龟漫步在热闹繁华的长安城,长安居民见惯了各种惊艳或是可笑的外国人——永远蒙着轻纱金发碧眼的波斯少女,头发很少个子很矮但却配置着最好的大刀的霓虹岛武士,赤着脚并且拥有大大耳垂的天竺僧人——可是却没有见过这样的紫眸黑发,俊美强健的邋遢流浪汉,还骑着大的惊人的乌龟!   商陆若无其事的接受着人类的注目礼,豪迈地打了个哈欠,把眼泪都流出来了。   “看来本尊果然没有休息够啊。”他自语道,“那个传闻中的厉害狐妖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在这个地方她的灵力就已经勾起了我深埋的欲望。”   突然间他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使他身上随意披着的紫衣更加垂落在肩上,裸露出他引以为傲的胸肌。   原本安然行走在她身侧的长安少妇惊恐地抱起自己的孩子,捂上他的眼睛:“不要看,这是个疯子,会被传染上疯病的!”   “嗯?”商陆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人们都在以肉眼可见的趋势飞快的逃离他的身边,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间就剩他一个——   “都发现了本尊充满仙气的妖力了吗,”商陆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扶在自己盘起的膝盖上,“哈哈,逃跑吧!愚蠢的人类!”   身下的乌龟也发现了长安居民为他开了一条毫无障碍的道路,这是他们对自己的崇敬吧!乌龟摇晃着脑袋欢快的狂奔起来。   “冲吧!夺魄!”商陆叫着乌龟,将手指向前方,“向着强大灵力的来源冲吧!”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太阳升起到长安城的正上空,投射下笔直的光芒,在农历五月近半的日子,散发它灼烤生命的本性。   那只被称为夺魄的大乌龟“噗通——”一声跳入永安渠中,清凉的水洗去它因为奔跑而产生的热度,它像一艘平稳的船,载着商陆前往目的地——   所感应到的灵力的本源就是在这片竹林的后面了么?商陆从夺魄的身上跳下,离开奔流不息的永安渠来到岸上,裂开的嘴露出他可爱的小虎牙,与这健壮的体魄形成强烈的违和感。   商陆奔跑着穿越竹林,乌龟夺魄欢快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的步伐轻快而且坚定,因为猎物已经近在眼前了!   终于走出了那片好看但却没用的竹林,商陆手掐腰站在拴着完杀的大枫树下,指着完杀的脑袋叫,“你就是那只狐妖吗?哈哈,就在本尊的手里得到你灵魂的升华吧!”   完杀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沉默,然后接着低头吃拌着南瓜汤的鲜美的草——那是楚遥岑看他饿的站不起来,风颜夕根本不去管他,所以才特意准备的食物。正是因为这些食物,自己猜喜欢上楚遥岑,尽管他无法取代影空来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至少比风颜夕那个死女妖精更像主人。   商陆由衷的感到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是他从成精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收到过的无视,虽然这可能是因为他从未离开过那片阴暗潮湿的沼泽地的原因。   他挥起手掌挥向完杀的脖颈,却在未触及之时就已经被躲开,完杀飞起前蹄狠狠地踹向商陆,将他踢翻在地。   “果然厉害啊狐妖!”商陆对着完杀吼道,“现在就让本尊为了你而祭出最强的法宝!冲啊!夺魄!”   原来他最强的法宝就是这只叫着夺魄的乌龟。如果不是本文文风限制,你将可以看见一只叫着“纳兰纸鸢”的乌鸡在天上飞。   乌龟夺魄抬起它满是皱纹的小脸,用它那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商陆,那样子似乎是在说,“这是马,不是狐狸啊!”   与夺魄心意相通的商陆搔了搔脑袋,看着完杀说道,“难怪我感觉不到他有很强大的灵力呢。”   于是他撇开完杀向竹屋里面走去,在这个只有床和酒架的屋子里,他的视线理所当然地投射在了那些酒上。   “那狐妖会不会躲在这些瓶子里呢?”商陆对着酒架道,“就让本尊把这些瓶子里的液体全部都喝光吧,狐妖!你已经没有活路了!”   话音刚落,他便拿起最大的酒壶喝了起来,清冽的美酒滑过他的喉咙,那是前所未有的舒适与畅快!喝完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第二瓶喝了起来。   正当他喝得尽兴,面前的床板似乎动了一下。   他疑惑地看了看床,突然间床板被齐齐移开,从里面钻出来了两个人——两个漂亮的人,一个长发拦腰,手握一把剑,极具少女天真无邪的打扮,另一个身着男装,也握着一把剑,却因为那份掩藏不住的成熟与英气而更显美丽。那二人此时正一脸讶然地看着自己。   僵持片刻,商陆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哟!从床底下钻出来的两位姑娘,这些东西很好喝。”   杀气瞬间膨胀在楚遥岑的四周,他抽出宝剑,嘴角裂起阴冷的幅度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商陆显然是被这凌然的杀气威慑到了,他手中的酒壶掉在地上摔成瓣瓣瓷片,未喝完的酒蒸腾起来,弥漫在这个略显拥挤的小竹屋。   寒光一闪,楚遥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商陆的喉咙上,只要在靠近分毫商陆就一命呜呼了。   “你是什么?”楚遥岑冷冷问道。   “我……我……”商陆努力抑制住自己不住颤抖的身体,明显的恐惧神色和他强健的体魄形成极具讽刺意味的违和感,“本尊就是来取那个狐妖内丹的南宫商陆!”   颜夕无奈,又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妖怪。   “商陆?”楚遥岑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这个名字的妖怪。   “你认识他?”颜夕问道。   “将商陆洗干净,用清水浸泡,润透之后取出切片,然后晒干。”楚遥岑没有想出有这么个妖精叫这个名字,倒是想到了醋商陆:“再用晒好的商陆片,加米醋煮之,至醋吸尽,再炒至微干。”   “啊?”颜夕不解,“好吃吗?”   “不……”楚遥岑道,“商陆只是味通……肠道的中药罢了。”   商陆见自己那不堪回首的本体又被拿来说笑,怒火中烧,向着竹屋外的乌龟喊道:“还不快来救驾!夺魄!”   大乌龟夺魄听见主人的呼声立即冲了进来,猛然撞开不明所以的楚遥岑,将商陆从他的剑下救了出来。   “好大一只乌龟?”颜夕的眼中有隐藏不住的光芒,那是类似于苍鹰见到蛇的,充满欲望的光芒,“遥岑,乌龟可以酿酒么?”   楚遥岑摇了摇头,“不过可以拿来炖汤,拥有很好的壮阳的功效。”   颜夕满脸的求知欲,“什么是壮阳啊?”   “就是……”   “喂!”被二人无视掉的商陆打断了楚遥岑的话,“它是神兽!是夺魄!不是乌龟!”   提到自己的名字,夺魄有些害羞的将脑袋缩回了肚子了。   “原来不是乌龟啊,”颜夕一副已经明白了的样子,“原来是甲鱼啊。”   “是夺魄!是夺魄!”南宫商陆很是激动,冲到颜夕面前拽着颜夕瘦小的肩膀狠命地摇晃:“你是笨蛋吗?!我说了他是夺魄!”   颜夕正被他摇的七荤八素,楚遥岑挥剑向他,斩断了他的手臂。   商陆痛苦的大叫起来,那是可以惊陷一个城池的凄厉之声,直到他的掉在地上的手臂发出闪电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可见的电光,他的手又回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你是风颜夕?”他看着楚遥岑问。   “不,我才是。”颜夕答道。   “那么冲啊!夺魄!”商陆用刚修好的手指着颜夕,“夺走她的魂魄吧!”   一直憨厚可爱的大乌龟夺魄突然间狠戾起来,像是一个浴血的霓虹岛武士,将它的脖子伸到不可理喻的长度,直到它的脖子可以绕着颜夕一圈,它张开拥有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的嘴巴,暴露出的喉咙深处像是一个无法逃离的魔咒,一圈圈吸引着游失在人间的孤魂。   它发出人耳听闻不到的声波,层层叠叠的眼眸正对着颜夕的眼睛,颜夕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渐渐地与身体剥离,而且速度是如此之快,快到楚遥岑还来不及进行救援,她失去灵魂的身体僵硬的倒在了楚遥岑的怀中,瞪大的双眸充满血丝,就想一个战斗至死不屈的战士。   夺魄的脖子“啪——”的一声缩回到一只乌龟该有的长度。   楚遥岑按了按颜夕颈部的动脉,已经全然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了。   她……就这么死了?   楚遥岑的心突然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捏着,似乎是要滴出血来。他的手抚上颜夕还带着体温的……尸体,竟然第一次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楚遥岑!你伤什么心啊!她死了内丹不是还在吗?”他这么告诉自己,“内丹才是我想要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痛到他甚至将那只奇异的乌龟和窥视着颜夕内丹的南宫商陆完全抛到脑后,眼里和心里只有这个全然消失了脉搏和心跳的小狐狸。   “你死了我肯定会哭的,而且会哭好久。”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一辈子吗?”   “会。”   刚才的对话还历历在目,现在的她已经毫无知觉的躺在了自己的怀中。   风颜夕,你怎么可以抛下那句感动我的承诺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死去?!   风颜夕,你说,我会不会为你伤心一辈子。   第五十四章 商陆(下)   “哈哈,”商陆的大笑声将悲伤的楚遥岑拉回现实,“那边女扮男装的姑娘,放开那狐妖的尸体,本尊还可以饶你不死!”   楚遥岑轻轻将颜夕放下,抬起他已然褪去铅华镀上金银之色的眸子,带着修罗般森然的笑意,冷冷地看着南宫商陆。   陡然升腾起的杀意使商陆向后方踉跄一步,靠上身后的酒架,双腿抑制不住的打颤,夺魄也在这样的气场下将自己的脑袋缩回肚子里。   楚遥岑抽出手中的宝剑,剑身嗅到了杀气兴奋地颤动着,发出耀眼的白光,似乎是汇集了所有星辰的光芒。   商陆将他的眼睛瞪到最大,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个刚才没有一丝灵力的家伙,只是一瞬之间,体内的灵力已然超过了躺在那里的狐妖!   竟然可以如此自如的封印和召唤自己的灵力!这个漂亮的人,还是妖精?或是神?完全比那只狐妖有价值!   商陆稳了稳自己因为恐惧而无法站立的身形,右手指向头顶,大叫一身,“雷击!”   随着“轰——”的一声响起,伴着强烈的白光的惊雷落在竹屋之上三尺之外,却没有落下来,而是消失在那个地方。   “原来是只可以御雷的草药妖精,”楚遥岑不懈地说,“释放她的灵魂,若她可以活过来,我可以留你全尸。”   惊异于自己的雷击没有落入这个人的头上,商陆心下暗暗叫苦,心说夺得那狐妖的内丹就再也不离开沼泽地了,这个人间太可怕了!   “闪电!”商陆又指着屋顶喊了一句,闪电是比雷击更加威猛的攻击,在没有人可以更改判定的情况下。   “你的杂耍表演完了没有?!”楚遥岑不耐烦地举起手中的剑,屋顶之外闪电的力量立即从四方汇集到了他的剑尖。   严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商陆的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来,直到楚遥岑的剑离他不过分厘的距离,他才惊恐地叫喊,“夺魄!救我!”   忠诚的神兽夺魄立即将脑袋从龟壳里伸出来,跃上前去用自己的龟壳抵挡了楚遥岑的剑尖。   就算是玄铁,也无法阻止他手中的剑,何况只是龟壳?楚遥岑依然保持着他嘴角优雅但却骇人的微笑,挥剑向前——   忽然间,身后响起了“咯噔咯噔”的声音,那是一种类似于金属被扭曲或者是,骨骼在舒展的声音。   商陆看见了楚遥岑身后发出声响的……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楚遥岑停止了攻击不解的回头看去,却看见失去了魂魄的颜夕的尸体渐渐站了起来,因为头颅垂着的缘故,额前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脸,使楚遥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没死透?   楚遥岑的心里除了疑虑还升起了一丝欢喜,竟然是欢喜。   这个样子的她还会有意识么?还是只是普通的诈尸?因为担心颜夕还存在意识,楚遥岑缓缓褪去眼中异样的颜色,收回自己的剑。   没有品尝到鲜血的宝剑不满地呼啸着,还是拗不过主人的命令,乖乖地回归剑鞘。   颜夕依然低垂着头颅,伸手抽出手边的奔月,僵硬地拖着仿佛是有千斤重的奔月行走着,奔月的周身都围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那是来自炼狱的阴寒之气。   颜夕缓缓抬起她的头颅,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她暴露在楚遥岑眼中的脸颊,没有表情,只有杀机。   楚遥岑很识时务的给她让开道路,使她的杀意投射到瘫坐在地上的商陆和依旧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神兽夺魄身上。   “夺夺夺夺……夺魄!”商陆躲在夺魄的身后,伸出脑袋看着颜夕,“你真的吃掉了他的魂魄么?为什么她还会动?”   夺魄缓缓地转过头去看了看颜夕,又转回去,无辜无害的可怜眼神告诉了商陆,“我也不知道啊,她的魂魄还在我的体内乱撞着,使我的五脏六腑疼痛异常。”   “鬼鬼鬼鬼……这是一只狐鬼!”商陆指着颜夕惊惧地叫着,“不是普通的狐妖,是狐鬼!”   那么妖精和鬼哪个比较厉害呢?商陆想着,渐渐冷静下来,自己不一定就打不过一只鬼啊!   “闪电!”他指着屋顶喊了一声。   楚遥岑手中的剑突然间自己跑了出来,又将那些即将袭击到这个竹屋的能量吸进自己体内。如果剑也有思想的话,它一定是对楚遥岑不让他战斗有着强烈的怨念,所以才自作主张的吸收自然精华,来弥补自己喝不到鲜血的缺憾。   商陆完全绝望了,自己最厉害的本领,吓坏沼泽地里一帮妖精的御雷之术,在这里居然完全无法使用。   颜夕依然是面无表情,她以一种霸气而又温柔的速度将手中的奔月举过头顶,然后忽然间迅速劈下,一剑将夺魄的鬼壳刺穿。   奔月的阴寒之气瞬间将夺魄体内的鲜血凝聚,连它眼中的水汽都结成了冰!   夺魄张大的嘴巴发不出来痛苦的悲鸣,只是哀伤而又不屈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对不起,我再也无法保护你了。   对不起,我再也无法给你提供温暖的龟壳,使你冬天的时候寄居在我的身体里。   对不起,我就要……死去了。   “不!”商陆悲痛地抱紧怀中渐渐缩小的夺魄,直到那只硕大的乌龟变成双手就可以捧起的尺度,他凝视着夺魄许久,看着这么大的夺魄变成粉末飘散在风中。   从夺魄体内释放出来的魂魄飞散到各个地方寻找自己的身体——因为有些身体已经被当做尸体烧掉了,所以他们之中的有些魂魄才飘散到其他的时空或者刚死的人身上,这被后来的学者称作穿越。   颜夕的魂魄飞回到她的体内,终于恢复意识的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看了看面前看起来十分哀伤的商陆,又回过头去看了看报剑而立的楚遥岑,满目的不解。   楚遥岑有片刻的不知所措,然后紧紧地拥住了颜夕,就像拥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发生了什么事情?”颜夕问道。   “啊,”楚遥岑道,“不记得了吗?”   “风颜夕!”没等颜夕再问,商陆捧着夺魄的内丹怒吼道,“我与你不共戴天!”   “遥岑你……”颜夕抬起她满是别扭的脸看向楚遥岑,“太紧了……”   楚遥岑才略为松开自己的禁锢,伸出一只手揉着颜夕的头顶,“你差点就死掉了,知道吗?!”   ……   若无旁人的小夫妻状态,完全被无视的商陆顷刻间又被万剑穿心。   如此轻敌必会不得好死!商陆在心中诅咒他们,而且还是本尊这样强大的敌人!就让本尊劈死你们吧!   然后他将手举过头顶,举了好一会儿,又颓然地放下。   哼!本尊只是忌惮你们那两把有灵性的剑罢了!才不是怕你们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就让本尊带着我可怜的小夺魄的内丹回去沼泽地,待我汇集沼泽地里所有妖怪的力量再来对付你们!   “愚蠢的你们!”商陆逃窜之前不忘丢下一句威胁,“我一定会回来的!”   “刚才那只乌龟呢?”颜夕问道,“我记得它的脖子变得好长,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被你杀了啊,变成微末飘散在空气中。”楚遥岑的眼中满是温情。   ……   依然是毫不受到干扰的二人世界,没有人把商陆的话听进去。   “啊?”颜夕瞬间失落下来,“我还想喝乌龟炖汤呢。”   “效果一样啦,”楚遥岑安慰她,“被我们吸入脾肺和吃掉结果是一样的,都是进了我们的肚子。”   颜夕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又有些地方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是进了自己的肚子啊,跟吃掉没区别啊。   楚遥岑看着她纠结的样子,笑意又抑制不住了。   烟波袅袅的七里湖畔,就快被遗忘或者说一直没有被记得的明月对着湖面独酌。她姣好的面容布满愁思。   少主,已经许久没有给自己下达任何命令了。或许,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小狐狸了吧。   就算自己为他奉献再多,他也不会……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自己。   他可以对任何女人温柔,却将最真实的那一面只展现给自己——尽管是令人心寒的无情。   “你很是伤怀啊。”身后突然想起纯银般的嗓音,带着特有的寒意,明月立即起身拔出剑,却看见满头银发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连剑都掉落在地上,自己也跪了下去,瞪大眼睛看着岚姬,张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久不见,你也出落成如此端庄的姑娘了呢,”岚姬走上前去,伸手挑起明月的下巴,“楚遥岑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些什么超出主仆关系的事情来呢?”   明月拼命摇着头,声音颤抖,“明月……明月不敢!”   “若是遥岑想,”岚姬道,“你敢不从么~不过遥岑真是不识货啊,这么好的姑娘放着不要,到处拈花惹草。”   “请不要这么说少主,”明月终于可以说出完整的话来,“少主他接进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为了主人未达成的使命,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过。”   “你确定?”岚姬突然捏紧了明月的下巴,那么用力,似乎要将它捏出血来,“告诉楚遥岑,尽快取出那狐妖的内丹,他该玩够了!”   “明月……”疼痛使她说话很困难,“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 新生   颜夕从未见过,一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奶奶会躺在地上打滚,边打滚边喊着,“岑岑~你在哪里啊岑岑~你不要奶奶了么~”   当颜夕跟在楚遥岑身后被下人叫过来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颜夕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楚遥岑这么没用他爹还给他那么多钱花,原来是有个奶奶做后盾呢!   “我在呢,”楚遥岑满脸别扭,将她从地上搀起,“怎么会不要您呢,奶奶。”   奶奶拽着楚遥岑绣着竹叶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她还很明亮的眼睛,看见了楚遥岑身后的颜夕。   “岑岑就是因为这个小丫头才这么久没来看奶奶的吗?”她的眼神充满敌意。   莫名其妙被躺枪的颜夕郁闷异常,却毫无惧意地回瞪老奶奶,奶奶的脸庞也许是因为岁月的原因,显得方方正正,十分像男人。为何楚遥岑却如此秀美呢?真是太不合天理了。   “奶奶!”楚遥岑十分想抽出自己被紧紧抱住的胳膊,“她只是新来的丫鬟……”   老奶奶突然间露出放心的神色,片刻之后又换上忧伤,“岑岑将来娶了媳妇就要把奶奶忘记了……”   “不会的,”楚遥岑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颜夕,道,“等我娶了媳妇过来跟奶奶一起住。”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间有人冲了过来,颜夕认出他是那晚放她和楚遥岑离开的老管家,他焦急地叫嚷着,“老夫人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老夫人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在老管家的头上,“你全家都不好了!”   “哎哟哎哟……”老管家悲嚎着,“您轻点啊,是少夫人,她要生啦!”   “那就赶紧去找产婆啊,来这里叫唤什么!”说话的是楚遥岑,由于奶奶举起拐杖的原因,他终于将手摆脱了她的禁锢。   “可是……少夫人,不愿意生啊!”老管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您快去看看吧!少夫人她……”   话还未说完,楚遥岑已经拽着老管家冲了出去,他脸上的担心使颜夕的心漏跳了一拍。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对他的大嫂,如此在乎么……   老奶奶也跟着老管家走了出去,健步如飞。颜夕只好跟上他们。   那是颜夕第一次看见那个少夫人时候的亭台,此刻那位少夫人正靠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紧蹙的眉头告诉了别人她究竟有多痛,周围的丫鬟们焦急而不知所措,只在原地打转着。   “大嫂!”楚遥岑冲到她的身前跪下身去扶着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   “我要等临渊,”她虚弱地吐出声音来,“我要给他看看,我替他生孩子是多么痛苦!可是他却对我不闻不问……甚至现在还在汉中采购货物……”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锥心的疼痛已经模糊了她的意志,她却任然紧紧拽着身后的栅栏,谁也别想把她拉走!   “啊——”身后的丫鬟惊呼起来,指着地上道,“血……”   少夫人已经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悲伤而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楚遥岑立即抱起她向房内走去,他脸上的关切再一次灼伤了颜夕的眼睛。   “少爷,请您出去吧!”楚遥岑将少夫人放在床上之后,产婆这么对着他说。   可是床上的人却紧紧拉着楚遥岑的衣襟,口中念道:“临渊……”   “我在这里呢,”楚遥岑温柔地回答,“我陪着你,是你的临渊。”   “叫我的名字……”少夫人的语气是近乎哀求,楚临渊他,从未叫过自己的名字。   楚遥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叫出了她的名字——“初雪,我一直在,从未离开过。”   “啊——”被叫做初雪的大嫂突然惨叫起来,腹中的痛楚如此真实,真实到她甚至忽略了楚临渊不可能在身边的事实。   “请您出去吧,二少爷!”产婆还是坚持将楚遥岑推了出去,他不得不松开她的手。   “砰——”的一声合上的楠木大门,将楚遥岑万分担忧的女子隔离开来。   他紧紧皱着眉头,此刻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与他的哥哥不相上下,让其他人立即在第一时间退离他的身旁。   可却不包括颜夕。   颜夕走到他的身边,用两只纤小的手掌握住了他握紧的拳头。他如此焦急……他对她的情感,应该不止叔嫂那么简单吧。他此时必定是需要安慰的,自己十分不愿意看见他难过的样子呢。   手背传来的热度渐渐融化了楚遥岑的焦急,他将颜夕的手紧紧握住,对着她笑了笑,那是混杂了各种情感的笑意,苦涩却又使她安心,使颜夕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楚遥岑是为她而担心的。   “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出乎意料的默契,彼此同时开口安慰起对方,相视一笑,没有更多言语。   房间里传来初雪惨厉地叫声,老夫人焦急地踱来踱去,不停用手中的拐杖锤击地面,直到地底下的穴居怪探出脑袋抱怨:“您把我家房顶都敲碎了!”   老夫人走到穴居怪面前,伸出她穿着云锦织成的绣鞋的小脚,将穴居怪踩回了地底下。   “我的曾孙就要出生了!你们这群怪物不许钻出来,免得吓坏我将要出世的小曾孙!”老夫人恶狠狠地对穴居怪说着。   “疼疼……”穴居怪抱着脑袋钻了回去,“您也别再敲我家屋顶了!”   可是老夫人还是急躁地破坏穴居怪家的屋顶,她问楚遥岑,“临渊这个小子在哪?!”   “哥哥去汉中采办货物了。”楚遥岑答道。   “他不知道初雪要生了吗?”老夫人生气地说,“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额……”楚遥岑很是头疼,“大哥也是为了楚家长长久久的福祉和大嫂今后无忧无虑的日子,才会如此忙碌于经商。”   “哼!”老夫人还是很郁闷,“这个无情无义的小子!跟你们那个娘一模一样!气死我了!”   楚遥岑没有回答,作为楚家唯一一个知道娘亲真实身份的他,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说他娘,别人所见到的无情无义,只不过是她真正无情的作为的冰山一角罢了。   颜夕以为楚遥岑听见自己的娘被骂了,又伤怀了,于是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相信你的娘亲,就算再怎么无情,也是爱你的。”   楚遥岑不由地笑了起来,今天这小狐狸是怎么了?怎么表现的这么听话乖巧,善解人意,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不好了不好了!”产婆大喊着跑了出来,“少夫人胎位不正,这是要保大还是要保小啊?!”   楚遥岑难得地惊慌失措,他推开产婆冲了进去,老夫人举起拐杖狠狠地敲打着产婆的头,边敲便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哪一个都不许死,敢死一个我今天晚上就去你家门口上吊!”   真是个暴力的老太太。   房间内,照顾着少夫人的丫鬟们齐齐冲上来拦住楚遥岑,“少爷,这里不干净,而且有驳于伦理,请您出去吧!”   “滚开!”楚遥岑怒吼,那般丫鬟顿时吓得愣住了神,任由楚遥岑冲了进去。   “端木初雪!”楚遥岑紧紧握着他大嫂冰凉的手,“我是临渊,你若是敢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临渊……真的是你吗?   “端木初雪!不要睡过去!”楚遥岑拼命摇着她的身体。   临渊……你回来了……   鬼门关外徘徊许久的端木初雪生生被拉了回来,已经恢复了意志的她用尽全力于子.宫之上,她不敢睁开眼睛,她怕听见梦境破碎的声音,她怕一睁开眼睛,临渊就离自己而去——尽管她比谁都清楚,楚临渊是不会在这里的。   “出来了出来了!”头上顶着几个大包的产婆幸福地叫着,她不用担心老太太会在自己家门前上吊啦!“母子平安啊!奇迹啊!”   丫鬟们立即抱走刚出生的婴儿,将他洗干净用锦缎包裹起来放到端木初雪的身边。   此时的端木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呼吸虽浅但却有力度,楚遥岑欣喜的抱起小婴儿,悄悄走出了房间。   焦急等待的颜夕和老妇人一起冲上前去,老夫人一把抱住不住啼哭的小婴儿,脸上笑开了花。   “这是……”颜夕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婴儿,悄悄问楚遥岑,“这是离欢么?”   “不知道啊,”楚遥岑轻轻捏着小婴儿肉肉的小脸,那小婴儿却突然侧过头去,张嘴狠狠地咬住了楚遥岑的手指,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牙齿,“这下肯定是他没错!跟那小鬼一样讨厌!”   楚遥岑愤懑地抽回自己的手指,还是跟自己不对盘吗?你死定了!小鬼!   “为什么这么丑啊?”颜夕委屈的要哭出来了,离欢很漂亮很可爱的呀,“皱巴巴的,还满身毛……”   “额……”楚遥岑扶额,“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有些像猴子。”   “岑岑~”老夫人打断那二人的窃窃私语,“给我可爱的曾孙取个名字吧。”   “名字么……”起名字什么的最头痛了,要是叫楚狗蛋的话哪吒会不会跑来揍他啊,可是这小孩子那么讨厌真心想叫他狗蛋啊!   “离欢吧。楚离欢。”楚遥岑放弃了那个没有水准的名字,还是让他继续沿袭前世的名字吧。   “离欢啊~”老夫人开心地叫着他的名字。   这是多么其乐融融的场景,颜夕露出凄凉的笑意,她不禁想到了自己,还有,楚遥岑刚才关切到失去理智的场景。   “怎么了?”楚遥岑察觉到了身边的女子落寞的心情,开口问道。   “你很喜欢她对不对,”颜夕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问道,“刚才你担心的样子,莫名让我很难过。”   楚遥岑旋即明白了过来,这小狐狸,又吃醋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过是担心离欢罢了。”   因为你之前很喜欢这个小鬼,所以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你会难过。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难过的样子罢了。   你说这些话我要不要说出口呢。   第五十六章 韦后   金色的风在大明宫里空洞洞的吹着,年轻的陛下为着天下苍生夜不能寐,他焦躁不安的翻阅着白日里没有处理完的政务,疲倦而又无可奈何。   “您一定很累吧,”贵气的紫色珠帘之后有一个大胆的美貌女子走了出来,走到了李隆基的身侧,“您请休息一会儿吧。”   李隆基皱着眉头刚想怒斥这个无礼闯入内阁的女子,转脸却看见了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面孔——   韦皇后倾国的面容带着微笑,她随意地斜躺在李隆基身边看着他。   这是李隆基永恒的梦魇。   “您……”李隆基说不出话来,大明宫内所有的人物瞬间就像是被定格在画里,连烛火都生硬的像是结了冰。   “本宫乖巧的小侄儿啊,”韦皇后举起她的头颅递到李隆基面前,她被斩断的脖颈往外涓涓地流着血,“请您享受我的鲜血,踩着我的头颅走向炼狱!”   “啊——”李隆基惊惧地叫喊起来,他看见战场上厮杀的士兵和宫廷内为了权力而亡的冤魂,他们齐齐来到自己身边,把自己的龙椅抬到头顶,作势摔下去——   “陛下……陛下……”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李隆基终于被那些冤魂狠狠地砸了下去,砸进了烈焰之中。   “陛下,您醒醒啊!”   灼热的岩浆渐渐消失,眼前哭喊着的冤魂模糊起来,却有另一张脸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宦官高力士的脸。   “陛下,您终于醒了,”高力士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拂尘,“陛下您又梦魇了吗?吓死老奴了……”   李隆基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跳,怔然道,“速去把风凌谙给朕叫过来!”   正是因为李隆基的梦魇,这个同样年轻的天师大人风凌谙才会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城,数次举起手中的令牌给那些称职的巡夜武侯看,他们才同意为了陛下打开坊门。   可是却总会发现飞驰的风凌谙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女子,好心的武侯想着提醒风凌谙是不是被鬼缠上了,他却没有给他们一点点的时间。   那个白衣女子,毫无疑问就是放心不下的弯弯。   “那个该死的陛下,”弯弯紧紧跟着风凌谙却又保持自己不被他发现,口中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三更半夜把我的谙叫过来,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况且谙的伤势还没有好呢~”   “微臣叩见陛下!”风凌谙匍匐在李隆基的脚下。   “爱卿速速起来!”李隆基像是见了救星,忙不迭地扶他起来,“卿可察觉到皇城内游荡的冤魂?”   “陛下,那不是冤魂,”风凌谙毕恭毕敬地回答,“那是原本就该死的罪臣之魂,就让臣使他们长眠于您的脚下吧!”   说罢,风凌谙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放在地上。   已经跟到皇城内的弯弯隐去自己的身形,嫌弃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就是人间最繁华的地方么,为什么到处都是腐败的思想和邪恶的魔鬼,真是太难闻了。”   这必定对谙的伤势不好吧!也不知道那可恶的李隆基喊谙过来是做什么事情,赶紧做完吧,然后回去养伤!   弯弯飞身附在大明宫内殿顶端的龙形雕刻物之上,低头看着风凌谙的举动。   那就是传说中的驱魔之盘吗?看起来很普通啊,其实宝器什么的都是没用的啦,最厉害的当然是我家谙啦,哈哈哈哈……   弯弯隐藏在龙身内的笑意吵醒了安眠着的龙,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龙大哥!”弯弯立即作出虔诚并且刻苦的样子来,“为了我夫君,额……不久之后的夫君的安危,我暂时寄居在您的体内,请您安眠吧,我不会再打扰您了!”   龙毫不怜香惜玉的赏了她一个白眼外加一爪子,最后还是同意了让她暂时呆在自己的体内。   驱魔之盘轻轻颤动着,从盘中央扩散开来的千万条看不见的丝线充满在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躲着看好戏的妖或是鬼顷刻间被这些丝线牢牢裹住,吸进盘中。   没有什么厉害的妖魔呢,弯弯再一次鄙视那个身着黄衣高高在上的君主,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还来劳烦我家谙,真是没用!   忽然间,弯弯停止了对李隆基的鄙夷,因为她看见了一个身着绀色蒂衣,头顶赤金华冠,周身却散发着与这一身华贵极不和谐的阴寒之气。   这是一只具形的鬼魅,正是夜夜纠缠着李隆基的韦皇后。   韦皇后飘摇的身影被驱魔之盘的丝线牵引着来到风凌谙的身后,李隆基向后退了几步,大叫着提醒风凌谙:“她在你身后!”   风凌谙还未来得及躲开,拥有真实形体的鬼魅已经在他身后俯下身来,轻柔的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出诱人的声音——   “多管闲事的少年,”拥有韦皇后样貌的鬼魅说道,“是要来和你们的君主一起陪葬么。”   风凌谙举起面前的罗盘转过身去狠狠敲击那只鬼的脑袋,使她不得不腾出手去护住自己要被敲碎的地方,“哎呀呀,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臭男人,我的脑袋都要被敲碎啦!”   风凌谙乘着她此刻的慌张连忙拔出手边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哈哈,”韦皇后突然又大笑起来,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遇见的第一次就袭击我的胸脯,你还真是下流啊。”   头顶上的弯弯自从刚才那只鬼抱住她家的谙开始就点燃了怒火,此时又在说谙下流,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弯弯手指轻轻地勾了勾,空气中的水汽从韦皇后的伤口进入她的身体,被风凌谙击穿的地方正要愈合的趋势突然间停了下来,韦皇后有些不知所措,她停止了大笑,四处张望着,谁在暗中阻止了自己的疗伤?   风凌谙拔出剑反手一劈斩下了韦皇后的头颅,那样子和李隆基当初杀她时是一模一样的。   掉在地上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李隆基的脚下,张口咬住了陛下的小腿,使李隆基不得以丢弃帝王的尊严蹦跶起来。   风凌谙急急去护驾,而韦皇后失去头颅的身体却挡在了他身前——就算只有这具凹凸有致的身体,韦皇后也是有足够的资本诱惑男人的,尤其是年轻的男人。   幸好风凌谙不是随便的小伙子,他完全无视韦皇后身体的诱惑举剑直劈,左一剑右一剑直到把她砍地七零八落。   龙身体内的弯弯满溢的崇敬与爱慕之情使她迫切地想找个东西分享,于是她又推醒了身旁的龙,兴奋地说道,“看我家谙啊,多帅多厉害啊~”   于是她又挨了一爪子。   韦皇后散落在地上的尸块依然不屈地蠕动着,它们虽然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形态但是还拥有整齐划一的动作和目的——就是阻止风凌谙救李隆基。   风凌谙已经砍地不耐烦了,满地都是韦皇后细细碎碎的身体,在他的面前像蛆虫般的蠕动,风凌谙突然想,自己的爹爹风伯阳当初为武后除去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冤魂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恶心。   然后后来爹爹他受命驱除那只千年狐妖时,也就是颜夕的娘,为什么会爱上她?风凌谙不禁又看了看地上的韦皇后,还好她不是什么会魅惑之术的妖精,要是自己像爹爹那样移情别恋的话,弯弯会打死自己吧。   “风爱卿……”李隆基此时正坐在地上使劲地扳着韦皇后的脑袋,“朕就要被吃掉了!要是你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把那堆肉酱解决的话,就喊朕的侍卫们吧!”   不能喊侍卫啊!大明宫内的怨气这么浓烈,那些四肢发达的侍卫很容易被控制到时候反倒碍手碍脚的。   风凌谙不再与这些肉泥纠缠,他从它们的身上踩过去,弄脏了自己的靴子。   看着自己沾满肉酱的靴子,风凌谙终于发现了不合常理的地方:如果眼前的东西真是韦皇后的魂灵,为什么会有具体的形态?就算是她附在其他人的身上,她也不该和韦皇后长的一个样子啊!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风凌谙向着韦皇后的脑袋斥道,“为何要幻化作韦皇后的样子?究竟是何居心?”   因为要说些话来为自己辩驳,韦皇后不得以松开嘴巴,“我就是韦皇后!我是真命天女,是武后意志的继承者,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通过猥琐的手段杀害了我才夺得了皇位!”   “所以说你根本不是韦皇后,”风凌谙鄙夷地轻笑,“历代的皇后娘娘都只会称自己为‘本宫’,你那一口一个的‘我’算什么?”   地上的脑袋发现自己的假扮的身份被猜穿了,气愤地大喊起来。与她正好相反的弯弯,在自己热切地竖起了大拇指:我家谙真是太聪明了!   假韦皇后的脑袋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袭向风凌谙,风凌谙举起剑抵挡她的攻势。可是脑袋任然向前冲击着,直到自己撞上他的剑一分为二。   然而却依然活着。   “真是太烦人了!”弯弯自语道,“耽误我家谙的休息时间。”   于是她轻结手印,使出御水之术,肉眼不可见的分子立即溜进了假韦皇后的体内,沸腾或是结冰。沸腾的部分剧烈地运动着撞击着她的细胞,结冰的那部分撑破了她的单位,假韦皇后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弄死了。   第五十七章 永安   掉落一地的假韦皇后的尸体渐渐恢复了她原本的形态——破碎的木屑和铜片。   李隆基拾起地上还勉强可以看出形状的一块木屑,是雕刻的神鸟发明的眼睛。   “这居然是……”李隆基明显是看出了那幻化作韦皇后形态的妖物原型,“居然是韦皇后当年最喜欢用的镜子……这块镜子恰好还是她生辰的时候朕送给她的。”   “是积累了数月的怨气才幻化作韦皇后的样子来吓唬陛下的么……”还好这镜子才吸收了几个月的怨气,要是几年或者是数十年的话,必定更加难对付了。   “风爱卿!”李隆基露出了他久违的亲切的并且没心没肺的笑意,“朕要好好嘉奖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不不……”风凌谙急忙跪了下来,“事实上这并不是臣的功劳,臣的攻击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使它死掉……”   “爱卿真是会谦虚啊,”李隆基热情的笑意丝毫没有减退,“不是你难道是朕么~”   “可能是……”风凌谙抬头看了看宫殿顶端雕刻着的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是错觉?   “是陛下鸿福齐天,自有神助。”风凌谙还是没有把他的感觉说出来。   “哈哈……”李隆基豪迈地笑了起来,“朕还是要嘉奖你,并且,请求你为朕做另一件事情。”   龙体内的弯弯气地要把眼睛翻到眉毛里去了,“真是的!我家谙又不是你儿子,为什么总让他做事情啊!给点钱和权利就行了么?每次都是那么危险的事情,什么破帝王啊!”   其实,弯弯没有想到,按照“天下苍生都是朕的子民”的说法,风凌谙倒还真算李隆基的儿子。   李隆基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寒战,他四处望了望,最后也将目光锁定在头顶的龙纹上,为什么总感觉那里投设出来冰冷冷的目光?   “陛下请吩咐,”风凌谙双手抱拳低着头道,“就算是赴汤蹈火微臣也绝不会有微词。”   “要是李隆基让你去赴汤蹈火,”弯弯自语道,“我就把李隆基也扔进火坑里。”   所以李隆基又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他扶起地上跪着的风凌谙,用类似于好哥们说话的态度拍着风凌谙的胳膊道,“朕怎么舍得让你去赴火啊,朕不过是让你帮忙寻找开启秦始皇陵墓的第三把钥匙,也就是第三把神剑逐日啊。”   “这……”风凌谙有些犹豫,这第三把剑,完全没有着落啊,他要去哪里寻啊。   “爱卿不用苦恼,”李隆基灿烂的微笑危险却又无可抗拒,“因为颜夕姑娘似乎已经掌握了两把钥匙了,所以这第三把你们风家随便找找就行了,找不到也不碍事,反正太平公主她也找不到。”   这种思想类似于不患穷患不均。   “是,陛下。”风凌谙欠身一拜,“微臣将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受命之后,风凌谙便离开了皇城,弯弯也跟了出去。空荡荡的大明宫又剩下李隆基一个人。   还有在不知道的角落冷冷笑着的,真正的韦皇后。   东方上空刚露出一丝丝的鱼尾白,风凌谙翻身下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弯弯立即拉着他穿越过满脸诧异的侍卫和婢女,以最短的时间回到艮居,将风凌谙按到床上。   “弯弯你……”风凌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刚才的奔波还未缓过来,现在又被下了更猛的药,哎……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她弄死的,“你要对我做什么……”   “谁想对你做什么啊!”弯弯吼道,没有一丝姑娘家的娇羞,“你给我好好休息!”   说完抱出柜子里的所有被子裹在风凌谙的身上。   “那个……”风凌谙好不容易从中探出头来,“弯弯,现在是夏天……我会被热死的。”   弯弯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搬走了被子只给她盖了一条毯子,“你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语气充满哀怨与委屈。   “咳咳……”风凌谙笑道,“虽然我知道你急着嫁给我,但是如今我又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   “那个什么逐日的,”弯弯皱着眉头道,“我帮你找就可以了,你给我好好养伤,不许再见李隆基那个混蛋!”   “嘘——”风凌谙紧张的捂上她的嘴巴,用极小的声音道,“就算他混蛋,也不可以说出来,他会不给我发俸禄的,那样我就没办法养你了知道么?”   弯弯瞪着眼睛拼命点头,这真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啊。   “总之你好好养伤,我去追查逐日的下落!”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留下风凌谙在那里无声的笑着,为何她知道逐日的事情?是她一直跟着自己保护自己杀了假韦皇后对不对?   勉强压制下去油然而生的挫败感,风凌谙轻轻叹息,“爱上这么厉害的女子,压力还真是大呀。”   弯弯坐在那条贯穿了整个长安城的永安渠边,无数尾形态不一的鱼游到她面前。   “你们知不知道逐日?”她问那些鱼。   鱼们相互看了看,交换了彼此的想法,然后一个鱼代表对弯弯道,“知道,那个愚蠢的夸父为了逐日曾经喝光了海里的水。”   “逐日是藏在海里?”弯弯问道。   “没有,”鱼回答道,“夸父把海水喝光了只发现各种海底生物,没有发现逐日,然后就气死了。愚蠢的人类还说他是被太阳灼烧成灰烬的。”   “那逐日现在在哪里?”弯弯发现这些鱼正在消耗自己的耐性,她可真是想早日找到逐日给李隆基交差然后就可以嫁给谙了。   鱼们又相互交换了想法,片刻后鱼代表对弯弯道,“在长安城外的仇野,就是全国各地的冤魂汇集过来的怨气,因为无法进入九五之尊的辐射之地,只好在长安城外化作了一片沼泽。”   “沼泽……”弯弯头疼的捂住肚子,“最讨厌肮脏的地方了,我有洁癖啊……”   可是难道就这么放弃了?然后看着谙被李隆基嘲笑,克扣俸禄,剥夺他的官职……哦,我的谙怎么可以被这么对待?!万恶的李隆基!   “所以……”弯弯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谙,我一定要拿到逐日!”   鱼儿们对她的崇敬之情顷刻间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果它们的鱼鳍足够长的话,它们一定会欢呼着鼓掌。   “所以就麻烦你们了,”弯弯将脸埋到水面之上不到一寸的地方,露出阴森的笑意,“去吧,长安的水产们,为我夺得逐日!”   鱼儿们全都被吓得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胆小的直接把肚皮翻过来浮到水面上装死。   反应了好一会儿,它们终于一哄而散,刚才的鱼代表跑出好远才回过头来对着弯弯吼道,“那个惊悚的地方谁愿意去啊?谁去啊!”它转了圈圈接着吼道,“你是渭水之神又不是长安水神,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弯弯刚想掉下去追上那尾鱼代表然后狠狠地揍它一顿,但突然从它的话里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她跳进永安渠内,一直游到水底,终于发现了一座跟自己在渭水中差不多的殿宇。   “永安渠的水神,速速给老娘滚出来!”她的样子像极了营救师傅的俊美猴子。   “哪个大胆的水鬼在这里给老子叫唤!”狠戾地声音伴着金光璀璨的身形走出了殿宇。   若不是那一身庸俗到爆的黄金甲,弯弯眼前的永安水神倒还真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   “哟~”永安水神一手托着下巴眯着色兮兮的眼睛看着弯弯,瞬间暴露了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性,性质正如这个长安城。   “哟你全家!”弯弯骂道,“我是有事来找你帮忙的!”   那语气分明就是类似于“你敢不帮我就灭了你的老巢”或者“你敢不帮我杀了你全家”这一类的。   “帮,我一定帮~”永安水神瞬间移动到弯弯的身后,环住她的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给我你的身体,我给你我的一切~”   弯弯想到自己毕竟还是有求于人,不能现在就弄死他,于是便推开他冷冷地道,“我已经有夫君了。”   永安水神伸手挑起弯弯的下巴,“我不在乎。姑娘芳名啊?”   弯弯反手紧紧握住他不安分的爪子,那力道完全可以将一般人的胳膊扭断,她笑着说道,“我是渭水之神弯弯,请求你派兵帮我到长安城外的仇野取一样东西。”   “弯弯啊~”永安水神奸险的笑着,自动忽略她后面一句话,“我的名字叫做二尖瓣,你瞧,咱俩多配啊。”   弯弯已经怒了,她拽起二尖瓣的黄金甲吼道,“谁想知道你叫什么!速速给我派兵去仇野!”   “仇野?”二尖瓣被她这么一吼顿时丧失了刚才的气势,抽回自己的衣襟说道,“那地方甚是可怖,我帮不了。”   “真的帮不了么?”弯弯的语气有些失落。   “就算是你为我准备千名美女,我也不愿意冒这个险。”二尖瓣说道。   “那么……”弯弯突然伸手给了二尖瓣一拳,“刚才居然敢抱我!你这个二货!”   二尖瓣捂住鼻血,非常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乳名叫二货?”   弯弯没有理他,拳脚相加把这个十足十的美男子生生变成了肿胀的萝卜。同时也验证了一个天理,人工开凿的永安渠永远都比不过自然形成的渭水,人是斗不过天的。然后拍拍手离去。   趴在地上的二尖瓣看着弯弯离去,许久才有力气说出话来——   “我……我喜欢!”   第五十八章 女蛇   离欢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比如现在,除了他在还是鬼的时候遇见的颜夕,谁抱他他都会哭个不停,如果是楚遥岑的话直接转为粉拳攻击。   于是颜夕只好听了那老夫人的命令在这里照顾小离欢。   在这个,头顶有着茂密的葡萄架的院子里。   端木初雪虚弱地躺在摇椅上,看着自己的孩子安静的舔着手指,他像极了临渊的面孔,要么冷的骇人,笑起来的话总是惊世的绝美。   “你不是普通的婢女吧?”端木初雪柔声问道。   “啊?”颜夕的眼睛从离欢身上移开,四处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啊,难道在问自己呢?   “我说,”端木初雪道,“你对于遥岑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不……没有的事情。”颜夕急忙否决。为什么她这么问呢?难道……   难道不止是遥岑爱慕着她,她同时也喜欢着遥岑,楚临渊横刀夺爱,所以端木初雪才像离欢之前所说的那样心里不快乐……   颜夕突然觉得自己好罪恶,那么,为了弥补这番罪恶的心境,就让自己去规劝楚临渊放你们在一起吧!   “你在想什么呢?”端木打断了颜夕的胡思乱想,“遥岑说你最喜欢走神了,这是心智不成熟的表现。”   “遥岑他……”颜夕丝毫没有注意到端木说话的重点,却问道,“他什么都跟您说么?”   “噗——”端木忍不住笑了起来,羸弱的身体微微发颤,“是啊,遥岑什么都会和我说。”   “果然么……”颜夕失落的底下头去,“果然你们是相爱的对不对。”   “哈哈……咳咳咳……”端木笑的太用力,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你没听过长嫂如母么,我十二岁嫁给临渊,一直照顾着遥岑,跟他妈一样,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颜夕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   “家里的丫头爱慕遥岑,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端木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清,说道,“可是遥岑居然会允许你时时刻刻拿着一把剑,就不怕你是商业间谍,来府上夺楚家人的命的么。”   “不!我不会的!”颜夕急忙摇头,“这剑……是爹爹的遗物,所以我才会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端木没有答话,冷冷的看着她,似乎在试探她说的是真是假。   许久,端木道,“也罢,既然是遥岑把你带到府上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只是,为什么你的那把剑和遥岑的如此之像呢?”   “嗯?”颜夕把离欢放到摇篮里,拿起奔月端详起来,“剑不都是一个样子么?”   “你把——啊——”端木刚想让颜夕把剑拿给她看看,却看见院墙上方紧紧盯着离欢看的女人的脑袋,于是她惨叫起来,指着墙头上的东西道,“那是什么!”   颜夕抬头看去,正好那个脑袋的眼睛也看向了她,而且还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你是什么?”颜夕问道。   那女人的头仍然不说话。   “为什么不把你的身体露出来呢?”颜夕问道,“只露个脑袋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   女人裂开嘴笑着,从嘴巴里吐出像蛇一样的信子,信子的尖端分叉,伸向摇篮中的离欢,“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肉体了呢。”   “不要动我的孩子!”端木初雪从摇椅上站起来,连忙跑过去护住离欢。   女人翻过墙来,她的身体居然是蛇的形态!   端木初雪很快被吓晕了过去。   颜夕拔出奔月劈向那蛇身人面的女子的舌头,蛇身女子只好将舌头从离欢的身边抽离,舔了舔自己留到唇边的口水,目光也从离欢那里回到颜夕身上。   “你就是风颜夕那只小狐妖?”她问道。   “蛇精!”颜夕没好气地说道,“你又是来夺我的内丹的吗?”   “不不,”被称为蛇精的女妖摇了摇头,“请叫我美女蛇。”   “你们这群莫名其妙的妖精!”颜夕很生气,“想要灵力的话自己修炼去啊,吃我的算什么?而且你们根本就无法互化,无法据为己用!”   “不要紧张哟~”美女蛇长长的尾巴绕上了颜夕的腰肢,“人家不是要你的内丹呢,人家要你的整个身体和内丹哟。”   颜夕举剑砍下,却被美女蛇的尾尖禁锢住了手腕,无法动弹。   “放开我!你这混蛋!”   “嘶嘶~”美女蛇用舌尖挑逗着颜夕,“你一点都不厉害么,真是叫人家白期待了。”   话刚说完,“嗖——”的一声,一把剑飞过来,将她绕着颜夕腰上的尾巴斩断。   美女蛇疼的要哭出来了,她拾起地上的尾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刚刚赶到的白衣男子,微嗔道,“你弄疼人家了。”   “遥岑!”颜夕欣喜的叫着他的名字,扶起地上晕着的端木初雪放到摇椅上去。   遥岑对着颜夕微微一笑,似乎在说不要担心。这样的笑容倒映在美女蛇的眼睛里,使她的心荡漾起一圈涟漪。   原来他是叫遥岑啊。   “遥岑……”美女蛇甜腻的叫着他的名字,就像是久别的浮起再次相遇。   楚遥岑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便向她看去。   四目相对的一霎那,美女蛇的眸子突然间变成一圈圈的波纹,一圈圈的向着不知名的洞穴中扩散着。   楚遥岑看着她的眼睛,那奇怪的波纹深深的吸引了他,这双眼睛拥有着怎样奇异的磁场,会将自己带到何处?   带到一个宽的能狂奔的草地,娘亲和爹爹牧马放羊,自己和哥哥嬉戏打闹。   那是小孩子的天堂,是自己曾经最向往的世界。   如今最向往的世界呢——   一片粉白的梨花或者桃花,自己酿制爱喝的美酒,小狐狸满脸虔诚的呆在身边学着。   这些场景为何全都藏在这蛇身人面的妖精的眼中?这就是她的能力么?   “哼~”美女蛇看着失神的楚遥岑冷冷的笑了起来,“果然没有一个男人躲得过我的媚术。”   颜夕诧异的看着满脸呆滞的楚遥岑,不对呀,按常理他不该这么容易就被这种一章两章就挂机的妖精迷住心神的啊,“遥岑……”颜夕担忧的喊道。   “嗯?”遥岑转过头去看了看颜夕,投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再看向美女蛇,“如果你可以不说话,说不定我会多看你一会儿。”   美女蛇很是惊惧,他……一个男人,从自己的魅惑之术中挣脱了?   “实际上是根本没有进入你那勾引人犯罪的魔法,”楚遥岑似乎看出了她的慌乱,“我只不过是看见了自己的心罢了。”   “我明白了……”美女蛇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难怪商陆大人说你是女扮男装的,你分明就是个女人,才会对我的魅惑之术具有抵抗的能力!”   “原来是那个通肠道的草药妖精派来的啊,”楚遥岑道,“我可真是个男人,只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太丑罢了。”   颜夕“噗——”的笑出声来,“瞧你那和头完全不成比例的身体,分明就是蔑视数学粗制滥造的残次品,还有,草药他还好么,上次杀了他的乌龟,真不好意思啊。”   美女蛇快要气死了。可是她不愿意做第一个被这二人联手骂死的妖精,说出去太丢人了,于是她沉稳着气息,告诉自己暴躁不好。   “请不要侮辱商陆大人,”美女蛇的语气近乎哀求,“商陆大人的御雷之术很是厉害,我们仇野的妖精们全都很敬佩他。”   “喂,”楚遥岑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还打不打啊,不打就滚回去,让那草药妖精过来。”   “商陆大人说了,如果你能打得过我,他就将他最宝贵的东西给你。”美女蛇道。   “上吧!遥岑。”颜夕一脸期待的抱着熟睡的离欢退到一边去,“真的好想看看草药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呢,是不是甲鱼呢?”   楚遥岑很无奈。   “你连脚都没有,怎么跟我打啊。”楚遥岑满脸的鄙夷。   “请君看着我的眼睛,跟着我抵达你最期盼的时间。”美女蛇再次使出魅惑之术。   “你猜我的剑叫什么名字呢?”楚遥岑丝毫不为所动,美女蛇只觉得白光一闪,还未看清他的剑到底有没有出鞘,自己已经被一分为二,恰好是经过她高.挺的鼻尖和两眼之间,就像是精心测量那般。   “为什么?”美女蛇死亡的信息还没有传到她的大脑,她得趁着自己没死透之前问清原因,“为什么你可以抵挡我的媚术?”   楚遥岑没有回答,只是拽过身边看好戏的颜夕,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是这个原因么……”美女蛇被分开的两只眼睛留下泪水,你爱她爱到了可以忽视任何事物的地步。   “你……”颜夕的话被截断,她伸手推着楚遥岑,可是楚遥岑自然是毫不放弃,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美女蛇化为灰烬的那一霎那,端木初雪醒了过来,入眼便是面前卿卿我我的二人。她只好接着装晕。   长吻结束于颜夕狠狠地咬住楚遥岑的唇,他才讪讪的放开她。   “你总是对我做奇怪的事情!”颜夕怒道。   “那是因为你对任何事情总是不在意的神情让我很不爽。”楚遥岑答道。   对任何事物都是无所谓的神情,包括我在内的所有,都无法占据你的心么。   阳光透过头顶的葡萄架投射下来斑驳而又暧昧的圆点,颜夕委屈的要哭出声来了。   我对你的在意,已经融入骨髓中了。   注:墙头上的美女蛇,源自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第五十九章 龙舟   依然是凉荫荫的葡萄架下,愤懑的颜夕低头不语。   “你要不要去街市上玩呢?”楚遥岑在心里叹息了无数次,终于开口打破沉寂。   颜夕的眉头动了动,真的好想去啊,那热闹的长安大街,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可是自己现在在闹别扭啊,怎么能就这么低头然后贴着他告诉他自己想去呢,太没面子了。   “今天是端午,想去看看龙舟赛么?”楚遥岑继续引诱。   颜夕想的就要灵魂出窍了,可是……那自己还在生的气怎么办呢?要不然玩过之后接着生?   楚遥岑看着她满脸纠结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拉着她的手腕离开。   如果你认为规划整齐跟豆腐块似的长安城性格也像豆腐那样没劲就大错特错了。作为天子脚下的长安,无论在政治还是经济上都是整个中原的中枢,自然也包括了娱乐。   祭奠先人的龙舟赛,早已经蒙上了一层极具现代化的商业色彩,代表着各个商家和管家的龙舟明着比赛,暗中郁结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压着银子赌谁胜谁负,暗箱操作的幕后黑手正好趁着机会狠狠的捞一笔。可是你是看不见官商勾结以及不择手段的商斗,毕竟我只是一本歌颂美好的玄幻小说。   “我猜那艘船会赢!”颜夕一脸兴奋的趴在桥栏上,指着一艘看着不大却很精美的龙舟说道。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身后的人反驳她,颜夕回头看去,到处都是跟她一样兴奋的看热闹的人,哪里有那个带她出来的楚遥岑呢?   难道自己是拥有走丢的气场吗?最初的时候跟影空来出来,也走丢了数次,现在又是……   “遥岑……”颜夕离开拥挤的人流,走下桥去,顺着来时的方向寻找楚遥岑的身影。   “这次一定是你走丢了,而不是我!”颜夕自我安慰道。   她左拐右拐走进一个巷口,因为人都跑到桥上去看龙舟了,所以巷子里的人很少,少到一看就是很容易发生什么灵异之事的地步。   “遥岑你躲在哪里呢?”颜夕掀开地上掉着的一个斗笠,里面自然是没有的。极爱走神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从在桥上就跟着她的人。   “你以为楚遥岑是猫么。”身后的人看不下去了,开口提醒她,“你要不要到房顶上看看,说不定他躲在鸟巢里。”   颜夕惊讶的回过头去,面前长身玉立,纸扇翩然的男子正含笑看着她。   “影!”颜夕欣喜的叫着他的名字。   “嗯,”影空来走近她的身边,“许久未见了,你还好么。”   其实颜夕离开风府还未到一个月。   “我很好,你们呢?哥哥和弯弯都还好吧。”颜夕问道,就像是久嫁他乡的小媳妇遇见了娘家人那样,想亲近,却总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客套和疏离。   “他们都很好啊,”影空来笑的云淡风轻,“追星的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   追星……颜夕露出痛苦地跟被狗咬了一般的神情。这个追星,在小离欢和各种美酒的楚家庄里早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把追星的事情忘记了?”影空来轻呼一口气,好脾气的自己总是很轻易的就被这只小狐狸惹生气。   “没有,没忘记。”颜夕急忙辩解,“我连在睡梦中都在想着追星的事情。”   “是在睡梦中都在想么?”影空来全然收起笑意,“还是只在睡梦中想着醒来就不想了,或者是你一天到晚都在睡着?”   “请不要这么批判我……”颜夕露出委屈的神色来,“我已经足够努力了。”   “那就再努力一点,”影空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想着是不是让这个小丫头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有些太勉强了,“风凌谙和弯弯都很想念你,早日拿到追星,就可以回到风府去了。”   回到风府,被结界净化成普通的人类或者是狐狸,安静的呆在我的身边。   颜夕点点头,拍了拍影空来的肩膀,“我记住了,放心吧。”   影空来露出欣慰的笑意,“那么,现在你是要去找楚遥岑呢,还是跟着我,晚上再回去呢?”   “你的话……”颜夕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雍和生辰的时候,你说过我表现的好的话就带我去好玩的地方!”   影空来用纸扇轻轻敲了一下颜夕的脑袋,“那种事情你倒记得清楚,正经事情怎么就不记得了!”   虽然这么说着,影空来还是任由她拽着离开了小巷。   “看那艘纯金色的船!”颜夕兴奋的指着看起来最精美的一艘龙舟。   “是金色的漆罢了,”影空来淡然答道,“哪有那么贵重的龙舟啊。”   两岸的呐喊助威之声不绝于耳,被颜夕和影空来注意到的那艘龙舟上晃悠悠的走出一个男人,他腆着的肚子和他的龙舟一样显摆,高傲扬起的头颅掩盖不了他短小的身材。   “怪不得用这么豪华的龙舟呢,”颜夕霎时明白了,“原来是那个薛王的舅舅啊。”   “船头风大,”影空来说道,“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吹掉下去呢。”   颜夕的嘴角扬起坏笑,于右掌汇集灵力,正要悄悄将灵力挥出去,却突然间右手一紧,干燥温热的手牵住了她。颜夕不解地看着影空来,却看见他俊美无暇的脸庞,略为不满地蹙着眉头。   “你想给他加一阵强风么?”影空来明知故问。   “他那么讨厌,”颜夕抽回自己的手,“我早就想戏耍他一番了。”   “不用你出招,他命中注定会掉到河里。”影空来道,“化掉你的灵力,你觉得你还不够惹妖精注意么。”   什么叫命中注定会掉到河里?就算是命中注定他影空来又是如何知晓的呢?颜夕十分不解。只好将灵力化开。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载着薛王舅舅的龙舟以微小的时差输给了一艘看似普通却很实用的船。王仙童气的跳脚,吩咐手下道,“把本老爷借给他们的船收回来!船上的人全给我跳进河里!”   他的家丁立即跳上那艘船,“噗咚——”几声将那艘船上的人都推进河中。   “这是我自己的船!”掉进河中的龙舟主人头上系着热血的红丝带,“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船?”   “哈哈……”王仙童笑的脸通红,“真是笑话啊,能跑第一的龙舟除了我们王家,谁还能造的出来啊?分明就是你们偷的!”   河岸上的人们窃窃私语,有的冷眼旁观,略为仗义的也是敢怒不敢言,这夺得第一的龙舟主人,定不是长安人本地人呐,居然敢开罪与这薛王爷的舅舅!   “他怎么这样欺负人啊!”颜夕看不下去了,伸手指着他说道,“咱们赶紧拔刀相助吧!”   “助什么助啊!”影空来给她的一腔热血泼了一盆冷水,“低调行事的这种性格你是永远都学不会了么?”   颜夕瞪着影空来许久,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低着头絮絮叨叨,“要是遥岑的话,他肯定会仗义相助的。”就像上次救小桃的时候。   “不要拿我跟人渣比,”影空来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私语,“他出手相助的,一定是相貌怜人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吧。”   “哼!”颜夕不再理会影空来的阻拦,“你总是说遥岑不好,我看你才不是好人呢,当着别人的面做好事,背地里从来都是见死不救的!”   说罢便要跃到王仙童的龙舟上教训那人。   影空来听见这番话,突然感觉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   这是在他漫长的时光中从未曾有过的感觉,明哲保身的他总是对任何人或者妖精神仙都客客气气的,就算没有人爱他,也绝对不会有人讨厌他,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东西都会觉得他是好人。   可是她却说自己不是好人,从来都是见死不救的人。   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的话?   还未等影空来想明白,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举动,他迅速的伸出手拽住颜夕的胳膊,“你别过去!”   颜夕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对他怒吼,影空来拽着颜夕的手却被凭空出现的另一只手按住。   “把你的手从她的身上拿开!”手握古剑的男子,满脸怒气。   “遥岑!”颜夕从影空来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楚遥岑也将他按住影空来的手放开,“你走丢了知道么?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楚遥岑无奈,脸上渐渐褪去怒意,“我们把不认识路的人称为走丢的人。”   “是这个样子的么?”颜夕似乎想了想,“不要纠结于这种小事啦,赶紧去救人吧!”   “不许去——”   “不许去——”   出乎意料的,影空来和楚遥岑居然异口同声。   二人相互看了看,影空来眼中所传达的信息是“人渣”二字,而楚遥岑目光中的含义是“禽兽”二字。   相视许久之后,二人对着彼此露出了一抹极为相似的冷笑。   “你要教训那个姓王的?”楚遥岑移开眼睛,指着湖面道。   “是啊,他欺负别人。”颜夕回道。   楚遥岑看着王仙童的龙舟,没有人发现他的眸子一闪而过的异色,这是他动用灵力的表现。   随后王仙童的龙舟便碎成了无数块朽木,他人也掉进河里。   “啊?”颜夕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挺高兴的。”   楚遥岑微微笑着,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要再走丢了!”   影空来却连他最擅长的微笑都装不出来了,忽略掉他对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莫名难受这件事,楚遥岑刚才突然之间强大毁灭一切的气场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他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地步?   第六十章 暗涌   王仙童落水之后,大家都在岸上叫着救人,可却没有一个人过去救,他的家丁正被刚才夺得第一的那艘龙舟的人困住,脱不开身。所以薛王的舅舅,此时正狼狈的像一个水煮的馒头。   “我们回去吧。”楚遥岑说道。   “啊?现在就要回去了么……”颜夕满脸的意犹未尽。   “龙舟赛已经结束了,你想欺负的人也被欺负了,回家吃饭吧。”楚遥岑说罢,自然的牵起颜夕的手。   那位颜夕小姑娘立即又兴奋起来的神情再一次灼伤了影空来的心,她和他的侧脸在此时的阳光下悦目生辉,向外界扩散的强烈磁场使人不得不倒退三步抬头仰望。   什么叫“回家”吃饭?你还真当颜夕是你们楚家的人呐!   “颜夕,”影空来走到他们二人之间,看似自然却很别扭的推开楚遥岑牵着她的手,在颜夕的耳边轻轻地说着话,“别玩了,记得追星!”   颜夕调皮地向他眨眨眼睛,似乎在说放心吧。   “还有,”影空来依然故作亲密地在她的耳边低语,“记得替我向完杀问好。”   楚遥岑的眸子冰冷,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却产生了强烈的被抛弃以及被出卖的心情。可是却又觉得可笑,真是的,人家本来就是来找东西的啊,仅此而已。   待到影空来毁形象的幼稚举动终于结束之后,颜夕跟着楚遥岑回楚家庄。独留影空来一人立于桥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串流嬉闹的人群模糊在他的视线中,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是那么清晰,甚至有那么一刻,影空来想叫住颜夕,让她回风府去吧,追星什么的,交给他便好。   可是终究还是放她离开了。   影空来无奈的笑了笑,合上纸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嘲般的笑道,“真是年纪大,越来越糊涂了呢。”   七里湖面上的风,夹杂着清凉干净的味道。   明月绕着河岸来回走了,甚至忘记了究竟走了多少圈。   河岸上的杨柳垂下长长的枝叶,因风浮动,掠过明月冰冷的脸颊。长长的河堤,写满了她的等待与期盼,和那个不知道期盼过多少回的梦境。   梦里有高高的楼梯,破烂不堪,楼下是鲜血和火焰,阁楼上的明月不敢走下去,所以只能等着火焰吞噬,将她和这楼梯一起烧成灰烬。   死亡的味道刺鼻而且极具侵略性,明月失去意志的一霎那,看见了眼前冷冷笑着的女子,她打开自己藏身的柜子,救了自己。虽然不记得那个女子的长相,但却记得她满头的黑发,充满着生命的朝气。   醒来之后,救自己的女子带来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他有着慑人心魂的美丽和温暖的笑。   那个女人说,从此之后,你就是楚遥岑的暗卫,你要用你的生命守护他。   小小的明月握紧拳头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此,自己的生命中便只有他的存在。   从此,他的笑意便是自己的灯塔,在漆黑的夜里是唯一给她温暖的东西。   梦里的自己,永远都是那个阁楼上躲在柜子里的小女孩,他为自己排除种种艰险阻碍,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救下来。   甚至不用对他说“谢谢”,因为我们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存在。   可是现实中的自己,就像是等待被帝王宠幸的妃子,用寂寞和期盼亲手毁掉自己的青春。   现实中的你我,是处在什么样的关系呢?我不是你身边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姑娘,没有任何价值值得你故意接近,我没有资格软弱。   现实中的我,看见了你身边的那个小狐狸,她打伤过你,可是你没有怪她。   她的内丹被许多妖精盯着,可是你却迟迟不愿意动手。   你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明月苦苦地笑了笑,自语道,“看来必须要自主的做些什么了呢。”   这次,就算你怪罪于我,我也要阻止你产生错误的感情。   走在楚遥岑身边的颜夕,再一次导致楚家的无数婢女吐血吐到造血干细胞奔溃。连热腾腾的粽子,都是血的味道。   如果颜夕再敏锐一点,她肯定能感觉到围绕在自己身边带着恨意的目光,和暗涌的杀意。   可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满目欣喜的看着锅里刚煮好的粽子,伸手去拿,却被烫的缩回了手,手倒是不疼,可是香喷喷的粽子呀,看得到拿不到呀,心疼呀。   站在她身侧的楚遥岑不由的笑了出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吹着气,惹得厨房里其他的婢女满脸娇红,恨不得拿开水从自己身上从头泼到脚,只要楚遥岑也会在她的肉体上吹上一口气的话。   “现在还不能吃呢。”楚遥岑的声音,就算语气再平常,听起来也是极具魅惑性,附近假装忙碌的婢女都停下来,满目含情的看着他。   “那什么时候才能吃啊?”颜夕满眼都是期待。   “嗯……”楚遥岑似乎算了下时间,“你数一百声。”   颜夕有些怀疑的看了看楚遥岑,却看见他略带笑意的一脸怔然,于是便开始数起来。   楚遥岑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听话的小狐狸真心可爱呢,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无旁人的在她的嘴角印下一个轻吻。   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厨房,是公共场合,十几个丫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颜夕郁闷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嗔怒道,“都怪你!数到哪里都被你打乱了!”   “好吧……”楚遥岑装作很疼的揉了揉胸口,把手伸到锅里提出来一只粽子,一层一层将粽叶拨开,白花花胖乎乎的糯米团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它身体上那一抹小红点,是槐花液浸泡出来的蜜枣,是盛开在雪地中的火莲。   楚遥岑轻轻吹着粽子的热气,用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体贴来对待这个粽子,直到它冷到温热可以入口的程度,才将它递到颜夕的唇边。   扫地的那个丫鬟内心悲痛的连扫把都握不住了,烧火的丫头幻想着自己是楚遥岑身边的那个姑娘,已经幸福的晕了过去。   可是不解风情的颜夕却抓过粽子咬了起来,将楚遥岑晾到一边。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再让小十七家的纳兰纸鸢过来飞一下。   楚遥岑的嘴角抽搐,许久才说出话来,“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颜夕点了点头,伸手再去拿粽子,得到教训的她学着楚遥岑的方法拽着粽子身上的细线,递到楚遥岑面前,口中说道,“给。”   楚遥岑的脸色从未如此丰富过,他接过粽子问道,“你是给我吃还是让我给你剥啊?”   “请你吃的。”颜夕笑的阳光灿烂,又将手伸到锅里拽出来一个,快速的剥开之后欣喜的对楚遥岑说道,“看!这个是腊肠馅的~”   完全忘记了刚才影空来才反复强调的正事,还有她作为一个丫鬟的身份存在楚家之内的现实。   楚遥岑手中提着那个粽子,久久没有剥开,看着颜夕丝毫没有危机感的样子,突然想到,要是哪一天时间到了,自己夺走她的内丹,杀了她的本体或者放她成为行尸走肉,自己的心……会痛么?   可是真的很喜欢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松软的像夏夜的萤火虫播散的星亮。   可是也终究与萤火虫一样,脆弱的让他心寒。   他突然间很憎恨娘亲当初选中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是楚临渊?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毫不犹豫的……去爱她,没有任何压力和阻碍,用一个纨绔子弟的特权放纵的享受人生和爱情。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与她……可能连遇见都不可能了吧。   这也是,神奇的缘分呢。   想到这些,楚遥岑突然从颜夕的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口中轻声说道,“对不起……”   “嗯?”颜夕侧过脸去看他,“你说什么?”   回答她的,是楚遥岑略带悲伤的深吻。   目睹了厨房中的一切,君小桃伤心的离开了那个地方,独自跑到没有人的草丛中,抱着膝盖嘤嘤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在他身边的不是我……是不是她早于我遇见他,所以自己才输的如此刻骨。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温柔了,而他喜欢她拿着剑的英气。   总之有太多的“是不是”,结果都是不是。   小桃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草丛里,顺着蒲公英的叶子滑落到泥土中。   “你……”   突然间面前有声音响起,小桃抬头看了看,冷若冰霜的面孔,不认识的黑衣女子。   “是这里的婢女么……”明月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颊,觉得似曾相识。   对了,是曾经遥岑让她去查过底细的姑娘。   “你叫君小桃?”明月问道。   “啊?”小桃有一丝疑惑,“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明月说道,一个刚成型的计划在她心中盘踞,“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为什么哭,而且,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小桃差点说出“你能让我得到遥岑”这样的话来,不过还好忍住了。   “你不是爱慕你们的二少爷么?”明月抑制住鄙夷的心情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   “想让楚遥岑注意到你,很简单啊,”明月继续蛊惑着,“杀了风颜夕不就可以了。”   “这个……我不敢。”而且,就算有这个胆魄的话,遥岑他,也会憎恨自己的吧,他对她……是如此在意。   “谅你也不敢,”明月说道,“可是我有办法让楚遥岑和风颜夕反目,需要你的帮忙,你愿意吗?”   “我……”那样的话,真的就可以让遥岑的眼睛有片刻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了?小桃的心猛烈的跳起来,可却回答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况且颜夕曾经救过我,我怎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你不是已经做过了么?”明月冷笑着问道。   小桃惊惧地看着她,她在说自己那日在遥岑面前告状的事情么?什么都知道的女人最是可怕。   “你没有选择。”明月说着,附着冰霜的眼睛连巩膜都变的漆黑,身后长出的黑色骨骼和身体之间有着一层薄薄的肉,像是蝙蝠的翅膀。   “啊——”小桃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你是什么东西!”   “叫什么叫!”明月拽着她的衣襟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成为我的蛊死去,或者带着风颜夕一起死去。”   小桃已经流不出泪水来了,她看着明月全黑色的眸子,恐惧完全被凄厉取代,她悲凉的问道:   “我……要怎么做?”   第六十一章 妖刀(一)   潋滟雨光碾碎在奔波的车轮里,青石板铺就的长安小巷,散发着和魏晋时的洛阳一样奢靡的气息。唯一不同的,便是如今顶级的繁盛,取代了那个时代的颓败。   楚临渊从马车上走下来,车夫连忙举上一把紫竹伞,匆匆步入庄园之内。   “北方的珠宝行亏蚀了多少钱?”楚临渊行至走廊内,见到迎上来的老管家,依然没有停下匆忙的脚步。   “那匹假的珠宝已经全部毁坏并且丢弃了,”老管家小跑着跟上楚临渊的步伐,“负责它们的范政也被辞退了,由于处理的及时,不过亏蚀了四万两白银。”   “嗯,”楚临渊在心里计算一番,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数了,接着问道,“长安城内的皮货行呢?”   “最近跟一帮波斯人做着交易,一个月之内已经盈利了一百七十万两白银。”老管家唰唰的翻着账本。   “嗯。”楚临渊轻轻应了一声,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书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跨了进去,再“砰——”的一声将门摔上,把可怜的老管家关在了门外。   “少爷!少爷!”老管家有些气喘嘘嘘地,敲着门喊道:“还有航运和酒楼的帐还没汇报呢!”   “明日再议。”房内传来楚临渊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老管家愣了楞神,很是奇怪,居然没有了解完帐务就要休息了么?也许是真的累了吧……   书房内的楚临渊,轻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缓缓揭开包着它的丝缎,露出厚重的刀鞘,雕刻着繁琐的图腾。   他用自己的指纹摩挲着它的每一缕纹路,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在他冰冷的脸上格外悦目。那些纹路像是上古的神兽,或者一个无法逃离的诅咒,或者,是一副地图。直到楚临渊抚摸到刀柄,他轻柔地动作忽然狠戾起来,他紧紧的握住刀柄,将刀拔出。   烛光下的刀身看起来璀璨无比,散发着神秘的紫色雾气。   楚临渊端详着它,似乎在认真品读着自己最为珍贵的宝物。忽然间,他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是那般的冰寒彻骨。   次日清晨,暴雨洗过的楚家庄格外纯洁,宛若新生。   端木初雪匆忙跑进楚临渊的书房,看见正在案牍前仔细的翻阅账本的他。   “你回来了……”端木初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嗯。”只给了她简单的一个音节。   “……”初雪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了,她拥有着热切地想去拥抱他的冲动,却同时也存在着杀死他的想法。   “你……”久久不闻声,楚临渊不解地抬头看去,冰冷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丝惊异和尴尬,“孩子出世了?”   “我们差点死了,”初雪颤抖着说道,“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不要说这种没有教养的话来,”楚临渊又恢复了面瘫,“孩子呢?名字取了么?”   “名字是遥岑取的,”端木初雪平静了自己的心,缓慢地走到楚临渊的身边,“他比你更有资格做孩子的父亲。”   “啪——”端木初雪的话刚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耳光,多年的怨恨一下子涌上心头,轰鸣的脑袋瞬间只有一个想法——   “楚临渊!”她流着泪拔出身后墙上挂着的刀,正是昨日楚临渊带回来的那把,猛地抽开它,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楚临渊眼中浮现一丝诧异,眼前这如同街市悍妇般挥刀劈向自己的女子,真的是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温柔体贴的枕边人?   楚临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清晰的骨节暴露在自己的手掌之下。她……居然这么瘦了。   可是瘦并不是就代表弱。被自己控制住的初雪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刀锋正对着自己的鼻尖,她的眼中再也不是往日的柔情,而是令人心寒的凶狠和陌生。   她一定是恨极了自己吧……楚临渊突然很后悔刚才为什么那么冲动,他伸手推开那把刀,为了不伤到她只好自己握住刀锋。   锋利的刀划破他的手掌,鲜血顺着刀背流着,却没有一滴落到地上。   那抹鲜红刺痛了初雪的眼睛,她讪讪的松开手,那把刀“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楚临渊流着血的手掌,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放到眼前,说不出话来。   “你……”楚临渊看她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初雪,你怎么了?”   端木初雪眼角滑落一颗泪珠,突然间眼前一片鲜红,她羸弱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颤巍巍的倒了下来。   “初雪!”楚临渊惊呼着,箭步上前接住她瞬间垮掉的身体,将她嵌入自己的怀中,“初雪,你怎么了?!”   端木初雪听不见此刻他焦急的呼唤。楚临渊的眼睛落到地上躺着的那把刀上,自己的血已经全被它吸入体内,它散发着的紫色雾气正在宣告着它的欲求不满。   “初雪怎么样了?”楚老夫人在楚遥岑的陪同下来到他们的卧房,摇篮中的小离欢不知道任何事情,只是一味的咬着自己的手指。   “奶奶。”楚临渊对着老夫人打了个招呼,依然没有任何温度。   “你呀你呀!”老夫人似乎现在才看见站在床沿的楚临渊,立即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打他的背脊,“你这个不肖的坏家伙!初雪那么辛苦的为你生孩子,你一回来就把她气的昏了过去!你呀你呀!”   楚临渊不辩解什么,也没有躲避老夫人的攻击,乖顺而且无情的接受着他的鞭笞。   颜夕歪着脑袋看热闹,心里觉得这楚临渊看起来像是个正经的男人呀,是不是有什么不和逻辑的事情出现了?   她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的端木初雪,她的脸白的像是一张上好的宣纸,身体内却有着一些异样的气息——那是平时从未感觉到的,强大而且晦暗的灵力。   当然楚遥岑也感觉到了,他拉住老夫人正在折磨楚临渊的手,劝道,“奶奶,还是先问问大夫大嫂的情况吧。”   老夫人气喘嘘嘘,楚临渊依然面无表情,她缓了缓气息,向着旁边的大夫问道,“我的孙媳怎么样了?”   大夫满头大汗,又诊断了许久,无奈地说道,“少夫人此种状况……小人真心没有见到过。”   老夫人气的又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可怜而且无辜的大夫,“要是治不好我孙媳,我今晚就去你家门口上吊!”   “我想……”楚遥岑想到床边看看初雪的情况,却被楚临渊拦住了去路。   “她的事情,”楚临渊的眼中写满了不屑与冷漠,“用不着你管!”   第六十二章 妖刀(二)   “你……”楚遥岑紧蹙着眉头,大哥他被封印的灵力,丝毫感觉不到附进大嫂体内的异物么?   “你真是丝毫没有爱心而且嫉妒心极强的男人!”颜夕护着楚遥岑,“你就看她死掉吧,看你的孩子没有娘亲!”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楚临渊不怒自威的声音伴着他冰冷的眼神略微扫了一眼颜夕,“遥岑你怎么管教下人的?拉出去杖责。”   颜夕就像拥有着神奇的导火索体质,楚遥岑和楚临渊终于擦枪走火。   “谁敢动我的人!”楚遥岑将颜夕拉到身后,怒视听从楚临渊命令过来杖责颜夕的家丁,“楚临渊,大嫂危在旦夕,你自己好自为之。”   楚遥岑撂下这句话,就拉着颜夕离开了,老夫人指着楚临渊的鼻子,“你不疼老婆,你欺负弟弟,你还欺负弟弟养的东西,你不是奶奶喜欢的好孩子了!哼!”   楚临渊真心无奈了。   没有人理解他有多爱这个弟弟和这个妻子。   略带气愤的步伐,踏碎一地夏花。   “遥岑……”颜夕拉着楚遥岑停了下来,他转身,摸了摸颜夕的头发。   “遥岑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颜夕问道,脸上的红晕快要烧掉耳朵了。   “不生气了,”遥岑摇了摇头,忽然间刚才的愤怒随风而散了,“那么你呢?脸怎么这么红呀?”   遥岑戏谑地捏着她的脸颊,他干燥微凉的指尖滑过她的鼻尖,脸上的羞红更甚。   脸红……或许是因为你无意间在我的身上贯有的所属词吧。   这些微末的小事情,要怎么跟你说……   “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楚遥岑突然卸下刚才的戏谑,一脸正经的问道。   “嗯?什么?”   “晦暗的灵力,潜伏在大嫂体内。”   颜夕突然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汹涌在暗处的真实身份,“遥岑,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人类对不对?”   楚遥岑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回答,却问,“你以为影空来是什么东西?”   影空来……影空来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纠缠着我心扉的是你而不是他呀……   “不要想太多,”楚遥岑体贴的话语使她安心,“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小事情。”   老夫人刚气呼呼地离开楚临渊的房间,楚临渊就立即遣退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守在妻子的身边,仿佛是一个好男人了。   摇篮里的小离欢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房顶,多么和谐的一家子。   楚临渊握着初雪羸弱的手腕,眼中混杂了许多道不明的情感。   “给我滚出来。”就算是陈诉句的语气,也带有无可抗拒的力量。   楚临渊这句突兀的话音消失在空气中。   “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没听见么。”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生气了。   空虚的境界开始沸腾,一股青烟从初雪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千万股细细的烟雾汇集在半空中,在楚临渊的眼前,形成半透明的人形。   “你那么对她,我以为你讨厌她呢。”青烟汇集的人形如此说道。   “从今以后不许碰她,不能给她带来一点伤害。”楚临渊如此说道。   “那我就附身在你弟弟身上好了,”青烟如此说道,“作为一把妖刀,的确还是男人比较适合做我的身体。”   “楚遥岑,也是你不可以碰的人。”楚临渊说道。   “哎呀呀,你作为我的饲主,不能老拿自己的血喂养我呀。”妖刀柔软的身体绕在楚临渊身侧,将他囊入自己的怀抱中。   “秋水,”楚临渊叫着妖刀的名字,“只有这两个,是我最为重要的人。”   “那么……”被叫做秋水的妖刀漂浮到离欢的上方,舔了舔.他红润的小脸,“就让这个小婴儿做我的身体吧。”   楚临渊这才注意到摇篮中的小离欢,他好奇的眼睛闪烁着看着秋水的灵体,一个人呆在摇篮里这么久没发出一点点声音,真是……神奇的婴儿。   “离他远点!”楚临渊冷冷的说道,使得小离欢终于第一眼看了这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本份的呆在刀里,我会给你找适合的身体的。”   “真的?”秋水飘回到楚临渊身边,“我可先说好哦,我不要附身在狐狸的身上。”   楚临渊有一丝不解,狐狸……?   狐狸此时落单了。   没有楚遥岑的庇护,她终于意识到了来自每一个角落的刺骨寒意。   一个端着一盆洗菜水的婢女走过来,到颜夕身边的时候忽然摔倒了,泼了颜夕一身的水。   “你没事吧?”颜夕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水渍,伸出手搀扶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婢女。   那位婢女居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她惊呆了。   “颜夕!”小桃从远处跑来,解救不知情的人儿与水火之中,“颜夕我们走!”   完全没有察觉真相的颜夕跟着小桃跑到无人的角落,小桃正像一个热心的大姐姐,轻柔的敲打颜夕的脑袋,“你是笨蛋吗!她一看就是找茬的!”   “嗯?”颜夕歪着脑袋问她,“怎么会呢,我又不认识她。”   “你呀你!”小桃颇有些无奈,“你跟二少爷关系那么亲密,她们都生气啦!”   “我?”颜夕指着自己,惊讶又有些害羞,“她们这么觉得么……”   “是呀,就你自己不知不觉的!”   “那……”   “那你以后小心点呀,”小桃紧紧握着颜夕的手,“记住我们是朋友哟。”   突然之间那么暖……   颜夕郑重的点头,许下真挚的诺言。   “好啦,我要去忙了,你继续需找你的剑吧!”   剑……完全忘记了怎么办?   这是盘踞着无数有害无害的妖物的楚家庄园,小桃靠在冰冷的墙面上,面前的红月季硕大无比,仿佛燃着焚烧情感的烈火。   挥舞着黑色翅膀的魔物降临在她面前,她是另一个独行的阴谋。   “你在做什么!”明月收起翅膀,除了需要匍匐在主人和楚遥岑的脚下,她在任何人面前都骄傲的像是女王。   “我要先让她信任我呀。”小桃如此说道。   “别托太久!”明月转身将离,“记住你无法抗拒的傀儡命运。”   小桃顺着墙面缓缓滑下,像是无人操纵的木偶。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阴谋,为了你可以看我一眼。   为了我,在你心中不一样的存在,唯一的存在。   第六十三章 妖刀(三)   大嫂一直没醒,这可让楚遥岑操碎了心。   现在大哥终于在尽一个丈夫的责任,照顾在妻子的身边。楚遥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独自来到楚临渊的书房。   书房中央燃着寥寥的檀香,简单干净的布局完全看不出是楚临渊这样的贵公子的书房。   楚遥岑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落到了那把挂在书柜旁与这个房间有着强烈维和感的雕刻精美的刀鞘。   他将刀拿在手里,来着炼狱的寒意立即通过指尖传进他的体内,还残存着些许灵力的刀鞘宣示着它与这件事情之间的复杂关系。   “你是什么东西呢。”楚遥岑将刀拔出,播散着紫色雾气的刀身神秘并且危险。   “没有灵体的一把破刀么。”楚遥岑将剑挂回原处,离开书房。   斑斑点点的萤火虫飘荡在无主的夏夜,楚遥岑走在亭台的石凳上,十指交错将自己的脑袋支撑在石桌上。   他遥望着楚临渊现在呆的那个房间,从房间里射出的锐利灵力证明那个妖物已经离开了大嫂的身体,此时正游离在虚无之境。   它……和楚临渊有什么关系?   只是楚临渊的无知才将这么把危险的刀带到楚家庄来么。   当初娘亲封住他的灵力,只是想让他过上幸福的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如今他就要为他的无知而付出惨痛的代价,要是娘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急的跳脚呢……   楚遥岑突然之间不想将那个奇怪的刀妖驱逐出去了,好想看见娘吃瘪的样子呀,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也不叫我,”颜夕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一个人笑真不够义气。”   “额……”遥岑侧了侧身,示意颜夕坐下,“盘踞在大嫂周围的那个东西,有没有兴趣揍它呀。”   那个透露着晦涩的灵力的妖物,应该也是冲着自己的灵力而来的吧。颜夕突然觉得愧疚,因为自己的一身灵力给无辜的楚家带来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负责到底呀,不能让离欢的母亲受到一点伤害!   “你去敲昏你大哥,我去捉妖如何?”颜夕兴冲冲地说道。   “大哥……”大哥虽然没有灵力,也不是那么容易敲昏的呀,“我们还是把那只妖怪引出来好了。”   引出来呀,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是怎么引出来呢?如果那只妖精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自己无疑就是最合适的诱饵。   颜夕立即丢下楚遥岑向那边跑去,边跑边喊,“交给我啦!”   楚遥岑甚至来不及劝阻……不过,那只妖精是冲着颜夕来的机率最大,颜夕也知道吧,所以才会这么积极。   她并不是像表面上那样无邪呢。   颜夕敲了敲红木质的房门,传来空洞的回声。   “滚。”是楚临渊冷冷的声音。他没有问是谁,也没有猜测。   “那个……你能把门打开么?”颜夕果然没有引诱的天赋。这是作为一只狐妖的耻辱。   楚临渊皱了皱眉头,门外有些熟悉的声音正是白日里教训自己的遥岑的婢女,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称自己为“那个”?   颜夕听不见楚临渊的答话,继续喊道,“你快放我进去呀,快来不及了!”   楚临渊嘴角一阵抽搐……   “你就让她进来好了,反正是冲着我来的。”虚无的妖刀本体突然如此说道。   楚临渊不置可否,妖刀却自作主张的将红木门打开,露着锋利獠牙的脸突然出现在颜夕面前。   颜夕吓了一跳,倒退两步,才看清面前这个身体悬浮在空中的妖物。   “你有种就滚出来!”颜夕怒道。   不对呀……她费尽心思的想要将那只妖精引诱出来,就是为了遥岑的大哥不知道有这只妖怪的事情,现在这个样子,明显遥岑的大哥已经知道了这只妖物的存在了,他,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不害怕么?   不愧是遥岑的大哥!   “狐妖你想什么呢!”刀妖从房间里飞出来,体贴的关上门,“我跟临渊的关系,可非同寻常哟。”   “你!”颜夕惊讶地瞪大眼睛,知道自己是狐妖,所以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么,“你是一个雄体妖精,你跟楚临渊能有什么关系!”   “关系跟性别有什么关系!”刀妖笑的一脸无害,轻柔的身体完全就是虚幻的青烟,“你真是个无比黄暴的中原妖精。”   “嗯?”颜夕自动忽略所谓的黄暴,“你不是大唐的妖精?”   “我来自比东海还要东面的美丽国度,那里盛产粉色的花树和温泉,你们这些愚蠢的中国妖精,过不了多久就会臣服在我的身下啦,哈哈哈哈……”   “所以,”楚遥岑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事情就简化成一只岛国的破刀妄想着依靠自己和一个完全没有灵力的男人称霸中原了。”   妖刀立即感觉到陡然升起的杀意和强势的不可抵御的气度——那是真正的王者气度,完全超越楚临渊的和狐妖的灵力。   这个男人,白日初见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任何灵力,他已经强大到可以随意封印和觉醒自己灵力的地步了么?   那时初见楚临渊,自己就发现了他体内被封印的强大灵力,所以才会跟着他,用帮助他招呼真实能力的条件使他带他来到中国。   可是现在,有了楚遥岑,还要他楚临渊何用!   “不要说你的哥哥完全没有灵力!”妖刀如此说道,“他可是……”   “颜夕!”楚遥岑突然打断妖刀的话,他意识到妖刀已经知道了楚临渊的真实能力,但是这件事不能让颜夕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不允许自己作为别有意图的那一类人存在!   “颜夕,快去保护离欢,我怕他还有帮手!”   颜夕有些担心的看着遥岑,“你一个人真的没事么?”   “快去,我可是很厉害的人呀!”楚遥岑安慰道,颜夕才不舍的离开这个地方。   妖刀漂浮的身体随风摆动,“你很紧张这个小狐狸么。”   楚遥岑已经毫无负担的露出他金银异色的眸子,他的笑意无比美丽并且危险。   “知道这么多,你更加有了死掉的原因。”   注:话说,秋水是海贼王里索隆的一把刀。   第六十四章 妖刀(四)   风声寂静。   连空气都不再流通了,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像混杂着的调色板。   “不知不觉间,你竟然创造出了如此完美的结界。”妖刀的灵体称赞着,越发想让楚遥岑作为他的饲主了。   “这样才能让你这把破刀恶心的死亡之面不吓到别人呀。”楚遥岑自然不会说出本意。   “其实你就是不想被别人发现你的力量罢了,”妖刀缠上楚遥岑的身体,如同春风般的抚摸着他的面颊,“尤其是那只小狐狸。”   “不觉得你的举动有些过分亲密了么,”楚遥岑推开他,“在你的国家是以贡献身体来博取同情的?”   “成为我的饲主如何?”妖刀忽略楚遥岑讽刺的话语,“我会帮助你得到你们的江山。但是之后必须臣服与我。”   “你就是这样诱惑楚临渊的?”楚遥岑问道。   “跟他的条件,是帮助他觉醒,”妖刀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身,“是的,拜我所赐,楚临渊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啦。”   楚遥岑皱了皱眉头,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楚临渊知道了他被封印的灵力,他还会像个正常人那样过最单纯最幸福的生活么?母亲牺牲了自己为他做出的一切终究是白费了?   “你已经犯了许多条必须灰飞烟灭的罪责了!”楚遥岑抽出手中的宝剑挥向妖刀的灵体。   “你居然妄图对一个没有实体的妖物挥剑,”妖刀没有躲开他的袭击,“你觉得好玩么。”   楚遥岑没有回答,剑按照预料砍中了妖刀。   楚遥岑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裂成两半的灵体。   他的灵体没有按照意愿愈合,楚遥岑手中的剑发散着夺目的星芒之光,汇集成无数条灵线,将妖刀的灵体分拽开来。   “追星……”妖刀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你们中国的上古神器之一的追星!”   “你不但会说我们的语言,还懂得上古神器,真是只博学的破刀呀。”颜夕那个本土妖精,接触追星这么久都不知道它就是她一直要找的,太给中国的妖精丢脸了。   妖刀的身体渐渐实体化,在这个完全隔离的结界里无法借助任何生命体的力量,只好自己幻化,“我也是把宝刀,我的名字是秋水!”   “不好意思呀,”楚遥岑将剑归鞘看着妖刀在灵线的束缚下挣扎,“真是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你知道刀和剑的区别么。”   妖刀没有回答他的话,终于完成了身体的实体化,妖刀挣脱灵线,阴霾着双眼,分开的身体合而为一,“这样就想制服我了?以为我是你们中原的低等妖精么。”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击着楚遥岑淡然的身形,既然你不愿意成为我的饲主,我怎么还能让你活在世上!   楚遥岑没有躲开他的袭击,面前突然形成的三角形可见气盾弹开了妖刀的袭击。   “刀和剑的区别就是,”楚遥岑的笑颜让妖刀心中极度不安,“剑是双刃,刀是单刃,所以剑比刀厉害两倍。”   如果不是战况紧急,妖刀秋水必定会狠狠地摔在地上并且伴随着纳兰纸鸢从天空中飞过。   妖刀被楚遥岑语言鄙夷了之后气愤难耐,他绿色的眸子燃着冰冷的火焰,幻化作光团袭击楚遥岑。   楚遥岑猛然一个飞身,光团撞在结界壁上,又反弹到结界壁的另一边,一分为二。   光团比最初要小一半,速度却正好快一半。他还在不住的反弹,不住的分裂。   再这样下去,结界之中就会充满他的分身,而且速度快到可以穿破楚遥岑的身体!   楚遥岑感觉到情况急转而下,立即撤离了结界。   妖刀来不及遏制住自己的分身,击中周边的草木,顿时燃起绿色的火焰。   “没时间陪你玩了!”楚遥岑再次拔出追星,月夜之中划出绚丽的杀意。   “楚遥岑!”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楚遥岑来不及收回自己外露的异形,转过身去用金银异色的眼睛看着那个喊住他的人。   临风而立的男子像是被雷劈中那般惊惧的看着楚遥岑素瑟的杀意,还有他明显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睛。   “临渊……”没有称呼他为大哥,这是楚遥岑的习惯。   楚临渊收起自己的惊异,将手中的宝刀举起,对着渐渐汇集到一起的妖刀说道,“回来!”   妖刀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回到了刀内。   “遥岑,这把刀先不要灭吧。”楚临渊淡然的说道,一如他平常的语气。   楚遥岑像是被抓住了不得了的把柄,乖乖的收起了剑,将自己的灵力隐退,“临渊你……”   “你是想让我不要怕么?”楚临渊说道,“每次打雷都躲在我身后的是你呀。”   楚遥岑微微有些脸红,“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遥远到再也回不去的地步。   寂静突然间炸开,连蝉鸣都消失了。   “临渊……”率先打破沉寂的是楚遥岑,“你不要乱想……”   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看见异化的自己的楚临渊,怎么可能不乱想。如果他不乱想的话,他就是已经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   “呵呵……”笑意是独具楚临渊风格的冷淡,“其实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对吧,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颜夕……”楚遥岑轻轻念道她的名字,“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嫂嫂的身边么?”   “谁知道呢,”楚临渊回答,“也许是趴在屋顶上睡着了吧。”所以连自己离开都不知道。   “哦……”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我们什么时候已经陌生到了如此地步。   月色下二人的影子亲密的重叠在一起,他们是在倾听彼此的心跳么。   “也许,”这次是楚临渊打破了沉寂,“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正有此意的楚遥岑说道,“那把刀,它的阴谋你知道?”   “这些事情暂且不提,”楚临渊回答道,“它答应我帮助我觉醒,找回最真实的我。”   “那样你并不会快乐……”楚遥岑说道,“不过你现在也不快乐。”   为什么你总是不知道珍惜,为什么你拥有不明白我有多羡慕你的人生。   “有什么好快乐的呢,”楚临渊苦笑,“母亲永远是偏爱你的,赐予你可以保护心爱之人的力量,却把我沦为众人。”   ……   所以说你是世界第一的大笨蛋,母亲的意图可不是那么善良呀。   第六十五章 妖刀(终)   母亲的意图当然不可以让你知道,所有的痛苦你都没有必要接触。   楚遥岑沉默着,楚临渊接着说道,“母亲还在的时候,我们多么的快乐。那个时候的你很粘我。”   楚遥岑也回忆起小小的自己,竟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可是后来,母亲离开后,你变的无比冷漠,让我一直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真正变化的是你才对吧,”楚临渊反驳他的话,“真正冷漠的人也是你,就算你对任何人笑,你的眼睛都透露着算计,你拥有超越真实年龄的成熟。”   楚遥岑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自己的转变。   “我始终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的神奇力量,可是在看见你和初雪收到伤害时,那股力量便会有冲出体内的感觉。”楚临渊继续说着。   这句话让楚遥岑微微颤抖,他看见自己受到伤害,就会试图去解除封印?自己在他心中竟然如此重要?   “我想看见以前的你,”楚临渊没有等待楚遥岑的回答,“就算我牺牲一切,也有将你变回原来的楚遥岑。我讨厌看见这样的你,不真实的你。”   “来不及了,”楚遥岑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源于血液与宿命,我注定要代替你承受一切。”   “是呀,”楚临渊苦苦的笑着,“无法扭曲的命运轨迹,我们无法决定很多事情。”   ——但至少可以决定奉献一切守护你。   这是彼此都藏在心口的话。   楚遥岑突然间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临渊,今晚的你,可真不像你呀。”   “你要叫我大哥!”楚临渊皱了皱眉头,却看不见一丝怒意,“总会有人让你回到最初,也许那人并不会是我。”   也许是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你看着她的时候,散发的柔和是从未有过的。   楚遥岑也想到了颜夕,无奈而又沉痛,就算她可以让自己找回一点点的真实,还是无法背弃命运。   “但愿吧。”他说的很真切。   “早点睡吧。”楚临渊握着妖刀秋水离他而去。   他孤寂的背影,突然让楚遥岑有拥抱他的冲动——像小时候那样,从他看不见的角落突然冲出来,抱住他。   楚遥岑微微摇了摇头,驱散回忆。   “遥岑,”楚临渊突然回过头来,“不要再说我冷漠了,我只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在乎的人。”   是不是我没有表达出来,你就永远不知道我爱你。   你和初雪,还有现在的小离欢,都是我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人。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你们。   楚遥岑跃上屋顶,果然看见熟睡中的颜夕——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真是厉害呀。   “颜夕……”他将颜夕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嗯……”颜夕略微睁开眼睛,立即又闭上,模模糊糊地问道,“那个妖精打死了没有?”   楚遥岑窥视着她体内汹涌的灵力,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将她抱起,跃下屋顶。   从楚临渊的屋顶到楚遥岑的房间的路途中,贪睡的姑娘竟然一下没醒。   楚遥岑将颜夕放在他那张硕大的床上,她略为宽松的衣襟散落肩上。   难得偶尔正人君子的楚遥岑完全没有任何邪念,将她的衣襟拉上。   “遥岑——啊啊啊啊——”正在如此美好的时刻,忘记关上的房门前突然传来底气不足的尖叫。   楚遥岑回头看去,羸弱的男子颤巍巍地指着他,眼中尽是惊慌,“遥岑你——乘着这个小丫鬟睡觉的时候非礼她!”   “爹!”楚遥岑皱着眉头吼出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称谓,“她自愿的!”   “你们……你们……咳咳……”楚成关扶住呼吸困难的胸口,“你们这对狗男女!”   在他们的大声喧哗下,颜夕终于有了将醒的趋势,她紧紧的皱着眉头,宣示自己的不满。   她的表情倒映在楚遥岑的眼中,他立即走到门边将楚成关推出去,站在门外将门关上,对楚成关做出“嘘——”的手势。   楚成关瞪着委屈的眼睛,刚才的咳嗽使他面颊微红,“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就给她名分,这样子成何体统!”   楚遥岑没有理会他,不耐烦的问道,“爹爹你不好好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哦,”被这么一提楚成关才想起正经事,“听说初雪生了很严重的病,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你应该去问临渊,”楚遥岑淡淡地回答,“初雪又不是我的妻子。”   “临渊他……”楚成关低下头,踟蹰的样子像一个害羞的弱冠少年,“临渊他冷冰冰的,好可怕呀……”   楚遥岑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是他爹呀!你怕你儿子好玩呀!   “大嫂她没事了,”楚遥岑善心大发安慰起楚成关来,“只不过前几天生完小离欢,身体比较虚弱。”   “哦,这就好,这就好。”楚成关拍着自己的胸膛,似乎放下了很大的担子。   楚遥岑回到房中,夏日午夜有些清冷,他拾起手边的毯子,轻轻的盖在颜夕的身上。   “嗯……遥岑,”颜夕依然双目紧闭,用着一点点清醒的意志问道,“那只妖精到底死了没有……”   “那把来自外国的破刀,”楚遥岑回答道,“楚临渊这么厉害的人物,当然也有有件厉害的武器了,所以就留着它吧。”   “它……不是冲着我来的么?”   “不是,”楚遥岑揉着她额前的碎发,“不管你的事,是楚临渊的福或者祸,都是他自找的。”   “嗯……”颜夕拽着楚遥岑的衣襟,再次进入梦乡。   在战斗中分离的灵体,再也无法汇集成具体的形态。秋水的灵体在刀体内挣扎,痛苦并且绝望。   “临渊……”秋水叫着他的主人,幻化不出眼睛看他的表情。   “是不是你无法再从刀体里出来了?”楚临渊的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冰之国度。   “你的那个弟弟,”秋水混杂着各种负面的情绪说出对楚遥岑的评价,“竟然如此厉害,将我的千年修为毁于一旦!”   “早就叫你不要招惹他了,”楚临渊略带嘲讽,“现在的你就是一把会说话的破刀了么。”   “不要叫我破刀!”这兄弟两怎么一个德行,“如果你解开你的封印,说不定你会更强!”   “不要再想做出什么事情了!”楚临渊说道,“本分的做我的武器,或者是装饰品——靠一把刀是无法动摇大唐国主的命途的。”   秋水被说道了它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痛处,作为一把爱国的刀,它多希望自己国家的人可以统治这个天下。   它痛心地试图最后一次说服楚临渊,“你真的不想解除封印了么……”   “是呀,”楚临渊回答,“突然间就不想觉醒了。”   至少可以决定奉献一切守护你——   用我自己的方式——   第六十六章 缘起   比那些盛开着的菡萏还要美丽的朝霞照耀着刚刚睡醒的长安城,风府的人儿又开始了与昨天类似的生活。   风凌谙拖着自己刚刚康复的身体略微活动,却又被弯弯拉回房内扔到床上。   “给我好好躺着!”弯弯吼道。   风凌谙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尾骨,哎,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摔死……“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好个屁呀!”弯弯丝毫没有学会人间的女儿家的说法方式,用一只神特有的霸气骂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算你好了,也要休息!”   风凌谙在心中叹息,能在她的手掌内活这么久真是奇迹呀。   “不可以再休息了,逐日的事情不可以再拖了。”风凌谙淡然的语气有着不可抗拒的温柔。   “逐日……”弯弯苦恼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下落我是知道了,可是那个地方太……”   “逐日在哪里?”风凌谙急切地问道,转瞬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她知道了逐日的下落,她到底在背地里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就在长安城外,”弯弯答道,“一个名为仇野的肮脏之地,那里汇集着人间的怨气以及各种妖魔。”   风凌谙的目光闪烁,既然就在长安城附近的话……   “你不许去!”弯弯看穿了他的心思,“那个地方的邪寒之气会损伤人类的元神,况且你的伤还没有好!”   “可是……”陛下的笑颜浮现在眼前,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笑里藏刀的含义,没有人比他更懂得那句“随便找找”是什么意思。   陛下要是真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又怎么能成为一代帝王。   做皇帝的,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的。   那匹宝藏,虽然陛下一直强调不必要非得得到,但他还是很想拿到的吧。除掉太平公主需要损失一大批人马,更需要一大批钱。   “我有个办法,”弯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必须要寻找的话,不如让颜夕去吧,她是妖,不会受到邪寒之气的侵袭。”   “可是……风家欠颜夕的已经够多了……”风凌谙紧蹙着眉头,这个妹妹,承受的已经太多了,不该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该有的生活。   “不是说一事不烦二主么,”弯弯虽然心中也觉得对不起颜夕,但是为了爱人,只好牺牲朋友了,“而且风老爹把奔月交给她,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她会是这三把钥匙的……额,有缘人!”   “啊?”风凌谙完全被弯弯这套理论吓到了。   “是的呀,颜夕跟这三把钥匙有缘呢!”弯弯继续蛊惑,“她的命途,说不定就是跟这三把钥匙紧密相连的!”   “可是……”风凌谙还在犹豫。   “没有可是!”弯弯说道,“我现在就去楚家找颜夕去。”   说罢一阵青烟扬起,弯弯消失在烟雾中。   留下一脸诧异完全没有回过神来的风凌谙。   听说,有钱人家的花儿从来都不需要遵循自然法则按时开放,它们拥有自己的喜好,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   颜夕蹲在地上看那多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绿菊花,仔细的端详它,生怕错过了它开放的哪一个细节。   忽然间,她恍然大悟的眯起眼睛,握着绿菊纤细的枝干,“原来是只小花妖呀,难怪你敢在夏天的时候开花!”   绿菊摇摆着花朵,似乎在回答她的话。   “你不但敢开花,还敢开绿色的花,”颜夕的声音充满着邪恶,瞬间让绿菊妖全身僵硬,“我要把你拔出来酿酒!”   可怜的绿菊被吓惨了,立即将自己从泥土里拔出来,蹦跳着逃离颜夕的魔爪。   “哎,你等等!”颜夕追着绿菊,“我的酒呀,我的食物,你等等!”   “砰——”的一声,从天空中落下一个物体,落在颜夕的面前,扬起细碎的尘土。   正好乘着这个间隙,小花妖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强烈的气场使颜夕顿住步伐,待尘土散尽之后,颜夕终于看清了那个揉着被摔疼的后臀的弯弯。   “弯弯!”颜夕大叫着冲上去搂着她,久别重逢的闺蜜根本想不到眼前的人是为了异性出卖好友的东西。   “哎,我有急事呀,”弯弯挣开她的怀抱,“所以我才会这么急冲冲的飞过来。”   “啊?”颜夕有种不祥的预感。   “颜夕!”弯弯热泪盈眶,握住颜夕的手,“只有你可以帮我呀!”   “什么事情……”   “那个该死的李隆基,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李隆基,威逼利诱谙去帮他寻找第三把钥匙——”弯弯的眼睛透露着对李隆基的憎恨。   “你该不会让我去帮你找第三把钥匙吧……”颜夕犹豫着,“我连追星都没有找到呢。”   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追星,当然没有找到了。   “追星不急,”弯弯说道,“可是找不到逐日的话,李隆基就不给风府发俸禄,没有钱大家都没有饭吃,连影空来都会被饿死!”影空来才不会被饿死。整个大唐的人都死了他都不会死。   “李隆基居然这么可恶!”颜夕完全被说服了,我可怜的李隆基,此时正为了江南的蝗灾操碎了心,却依然感觉到一股股强烈的怨气。   “是呀,他每次都大半夜的把谙叫过去,真是不知道人家的疾苦!”弯弯略去了还是在风凌谙重伤的时候。   “真是太可恶了!”颜夕下定了决心,“逐日在哪里?我拿到它之后就把它擦进李隆基的脚面里!”   “嗯嗯,一定要这么做!”弯弯说道,“逐日就在长安城外的仇野。”   仇野……好熟悉的名字呀。   对了,那只草药妖精,听说就是仇野的妖王呀,他不是说过跟自己不共戴天,而且,遥岑如果打败了美女蛇就会把他最宝贵的东西交给遥岑。   他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呢?一定要叫上遥岑一起去呀,哈哈……   “颜夕,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弯弯拍着颜夕的肩膀,“犹豫我格外害怕肮脏的东西,所以不能去帮你啦!”   “交给我吧!”颜夕给弯弯一个安心的微笑,“正好我早就想去那个地方了呢。”   第六十七章 仇野(上)   颜夕将啰啰嗦嗦的侍女服换成简介明了的男装,这是她全新的装备。   这身打扮撩起了楚遥岑最初的心思——那次同她和李隆基出游,她身着男装的俊朗形象从新回到她的身上。似乎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可是心境已经全然不同了。   那个时候只是带着目的和她闹着玩,可是现在看见她奇怪的穿着竟然会不由的担忧,她是要做什么吗?   “遥岑,”颜夕手握奔月,英姿勃发,“你要去那只草药妖精的巢穴玩玩么?”   “额……”楚遥岑有一瞬间的犹豫,“可以呀,反正我们也如此无聊。”   甚至没有问她究竟为什么要去。   就算她只是想去玩,纯粹的浪费时间,那也要陪着她。时间,已经不多了。   延兴门上四重飞翘的金翼角在早上的阳光下栩栩如生。分割开高贵与贫瘠的城门巍峨耸立。   门的那边,是天子脚下的长安,接受着神圣的庇佑,而另外一边,却是汇集怨气的污浊之地。   仇野——这个和它的名字一样宣示着阴暗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不是说长安城外不远处么,为什么这么久都找不到呀。”颜夕锤了锤有些酸痛的小腿,对楚遥岑抱怨着。   “也许那是存在于异时空的地界,”楚遥岑早就料到仇野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找的,如果不是被妖们自己制造的结界保护着,就是存在于异时空,否则这样一个地方不会在人间长存的,“幸好我从楚临渊那里拿了好东西过来。”   他抽出一直放在衣袖中的短棒,银色的光芒华丽并且不堪入目。   “一只银色的棍子,是什么好东西?”颜夕不确定地问道。   “楚临渊在全国各地收集奇怪的东西,这只锡棒也是他的收藏品之一,”楚遥岑耐心地解释着,“它拥有开启异世界大门或者除去异结界的功能。”   颜夕有些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中看似平常的棍子。   忽然间那根棍子跳出楚遥岑的手掌,在半空中飞速的旋转,挥洒的光芒像是带着杀机的箭雨。   被光芒泼洒到的地方,汇集起黑色的瘴气,继而又渐渐消散,直到瘴气掩盖下的那个地方完全显示在二人面前——   看不见这个地方与外界的分界线,阳光好像是遵循着诡异的路线渐渐变淡,直到消失在中心那个围绕着几只硕大鸟身人面的地方。   进去?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征求意见,默契地一起迈进瘴气结界中。   脚下的叶枝吱吱呀呀地交换,枯萎的树木上长满了菜色的蘑菇和青苔,难怪那日见到那只大乌龟的时候,它的龟壳上也长满了青苔。   原来仇野是这么潮湿的地方。   二人踏入仇野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喧嚣全都消散,这是近乎完美的瘴气结界。那么他们的王——那只看起来一点都不强的草药妖精,他拥有怎样的力量?   荧绿的蚀骨蝶飞到二人头顶,播撒着粉末试图将他们腐蚀。   颜夕毫不犹豫的伸手抓住蚀骨蝶,闪光的眼睛宣示着惊喜与惊艳,“好漂亮的蝴蝶呀。”   楚遥岑猛地拍了一下颜夕握着蝴蝶的手,“放开它,有毒。”   颜夕委屈而又不甘,但却毫不怀疑楚遥岑的话,将蚀骨蝶松开。   被折痛翅膀的蚀骨蝶掉落在地上,“咚——”的一声变成一个有着荧绿色半透明翅膀的少女,怀着惊惧和感激的复杂情绪看着楚遥岑,轻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   “我是来找一把剑的,”颜夕回答,“一把叫做逐日的神剑,顺便看看草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蚀骨蝶摇了摇她娟秀的小脸,“如果你口中的草药是指我们的商陆大人的话——”   “是的,”楚遥岑接过她的话,“就是指你们的妖王商陆,他在哪里?”   蚀骨蝶顿时机警起来,她满脸戒备地问道,“你们来找商陆大人所为何时?”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如果你们敢对商陆大人做什么,我会拼尽全力使你们灰飞烟灭”。   “我们不是带着很多恶意来的,”实际上只有一点点的恶意,楚遥岑说道,“他说过,要将他最宝贵的东西交给我,所以现在我来拿了。”   完全没有接触过阴谋的蚀骨蝶,单纯的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的心里立即浮现了“原来是妖王大人的朋友”的想法,对着不远处熟睡的一只岔尾巴狼喊道,“商陆大人,是你的朋友看你来了!”   颜夕和楚遥岑顺着蚀骨蝶的目光看见了那只拥有两条尾巴的狼,狼的头顶长着一株拥有紫色浆果的植物。   岔尾巴狼晃了晃脑袋,把寄居在它头顶的商陆唤醒。   又是“咚——”的一声,商陆幻化作人形骑在狼的身上。瞬间加重的压迫使岔尾巴狼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想摔死我吗!”商陆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果然还是夺魄比较安静,呜呜,我可怜的夺魄。”   “额……”完全被商陆忽视的颜夕情不自禁发出一个音节,提醒他有人来了呢。   商陆艰难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眼前的人——突然间,他所有的睡意全部消散了。   “是你们!”商陆像是见到了几世纪的仇敌,杀意溢满,“风颜夕小狐狸!”   “喂喂,”楚遥岑打断他的话,“她既是风颜夕也是小狐狸,而我,是打败美女蛇的那个人,你说过要把最宝贵的东西给我,是什么呢?”   商陆看着楚遥岑,他的目光由憎恨转变为无奈,然后又转化成泪光闪烁的满目深情——他与表情完全配套的半露胸肌的紫色衣衫,蕴含着赤裸裸的勾引。   楚遥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喂喂!”颜夕适时地提醒商陆,“到底是什么呀,是不是逐日呀。”要是逐日的话,那真是方便许多了。   “果然就如同我猜想的一样,”商陆忽略掉颜夕的存在,“遥岑你,果然是个超级厉害女扮男装的姑娘,而风颜夕小狐狸就是欺压你的恶棍!”   楚遥岑无法表现自己此时的愤怒,他深呼一口气,用近乎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是男人。”   “而且我真的是女人!”颜夕大叫着,这个商陆是不是有性别认知障碍呀。   “住嘴吧恶棍!”商陆食指指向颜夕,“事情的真相,我已经全部知道了!”   第六十八章 仇野(下)   “事情的真相,我已经全部知道了!”商陆此时化身为一个明察秋毫的侦探。   楚遥岑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要是这个草药说出什么惊天地的事情来,就一剑杀了他。   “真相就是,风颜夕你,是一个拥有比我还厉害的胸肌和残废般身高的男人,遥岑你,是一个倾国倾城英姿飒爽的姑娘,虽然没有胸。风颜夕你为了得到遥岑,不惜假扮女儿身潜入遥岑的家中,而遥岑,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为了不祸国殃民只好假扮男儿身。此刻,身着男装的风颜夕你,难道不为遥岑的这颗造福天下苍生的心灵感动吗?难道你不为我看穿你的阴谋而敬佩我吗?”   楚遥岑压抑的杀气终于冲破禁锢,他拔出手中的剑,“给你机会说最后一句话!”   “遥岑你怎么了,是不是看穿风颜夕的真面目使你很难过?”商陆担心地说道,语气全是满满的柔情,“你就放心吧,我要把我最宝贵的爱慕之心交给你,并且保护你不受风颜夕这个恶棍的侵害!”   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楚遥岑的剑是冲着他来的。   楚遥岑注意到颜夕一直没有说话,不由转身担忧的看了看她,她一脸的诧异,明显是被商陆的理论吓到了。楚遥岑摇了摇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很想吐?”   颜夕此时才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对遥岑说道,“我只是可怜商陆,这只草药妖精,居然连男女都分不出。”   “不要再演戏了风颜夕!”商陆跳下岔尾巴狼的身体,站在颜夕的面前,以自己的身高优势俯视颜夕,“你就是个男人!被砍断双腿的矮子!”   颜夕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真是个雌性妖精,而遥岑他也真是个男人。不要再纠结于这样的小事情了,赶紧把逐日给我吧!”   “呵呵,”商陆冷冷的笑着,“我怎么能把神剑交给你这样的恶棍,况且你还在诋毁遥岑的性别!”   “你是不是要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看呀,”楚遥岑握着商陆松散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这么蠢的你是怎么作为仇野的妖王的!”   “遥岑你不要这个样子,”商陆一脸的痛心,“虽然我不在乎你对我拉拉扯扯,但是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妖精的面脱衣服呀,你是将要成为仇野的妖后的人!”   楚遥岑已经无法再说些什么了,他放开商陆,挥起早就跃跃欲试的追星砍向商陆。商陆接受这始料未及的攻击,心痛的看着楚遥岑,“遥岑,你为了这个恶棍要杀了我么?”   “把颜夕要的东西交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寒若冰霜的声音,冻结了所有思绪。   感觉到将来的妖后大人似乎很生气,而且有杀掉妖王大人的意图,栖息在枯树枝上的毒目鹰立即冲下来挡在商陆的身前,用着一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妖王的表情怒视楚遥岑,它的鹰眼散发着幽蓝的光坏,与它对视的人终将被带入不可复生的轮回。   “不要伤害她!”商陆将毒目鹰踹开,“不要对你们未来的妖后大人不敬!”   他可真是个痴情的男子。   被忽视许久的颜夕用奔月的剑鞘狠狠地敲击商陆的脑袋,“不要这么多事了,赶紧把逐日交出来,我们赶着回去吃午饭呢。”   “逐日就在狂欢沼泽中央,”商陆阴森森的说道,“汇集着千年怨气的狂欢沼泽,除了拥有御雷神力的我,无人可以拿到里面的东西。”   一个带有最邪恶最污浊的气息的沼泽,居然名叫狂欢,真是嘲讽呀。   “那个沼泽在什么地方?”楚遥岑问道。   “我带你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森然,商陆讨好的说道。   楚遥岑伸手拽过颜夕,跟着商陆走向仇野的中心——瘴气最强烈的地方。   白色的沙石圈成显目的界限,中央的弄绿色沼泽咕噜噜的冒着泡泡,就像是一直硕大的妖物的胃酸。   “这就是狂欢沼泽?”颜夕向商陆问道,“看起来真是极具腐蚀性,逐日在里面不会化掉么?”   “你这个恶棍真是笨的要死,”商陆鄙夷地说道,“逐日是神剑,怎么可能化掉。不过你进去后肯定会化掉的。”   “如果你可以把剑拿出来,那就快去拿。”楚遥岑冷冷的命令,这个商陆真是让他太不爽了,最讨厌被人家说成是姑娘了。   “如果是遥岑你要的话,”商陆立即换上深情地语调,“就算是将我融化,我也会深入狂欢沼泽把那本剑拿给你。”   “你怎么还不去呀?”楚遥岑说道,一脚将商陆踹进沼泽里,“快点,我们还赶着回家吃午饭呢。”   这是多么深情的一脚呀,幸福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商陆的身体渐渐沉入狂欢沼泽里,就在他的脑袋也要陷进去的时候,阴沉着的仇野天空忽然想起激烈的雷鸣,电光劈进沼泽,商陆忽然腾空而起,落到岸上,不解地望着狂欢沼泽。   楚遥岑看着他一脸的不知所措,也许这个雷不是他落下的?他不是有御雷的神力么?   沼泽的中央渐渐凸起一个墨绿色的身形,直到它具体化出形象的上半身,三人才看出那是一个十分模糊的人的身形。   没有幻化成功的光秃秃的脸,让颜夕想起了那次对付过的泥土妖精,这个,难道是沼泽妖精?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沼泽妖精突然传出冷冷的声音,不知道是来自于哪一个时间,她举起手中的逐日,“我的身体,你怎么花了这么多年才找到我?”   她的身体?   沼泽妖精接着发出声音,“所谓的仇野妖王,不要以为我给你面子不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过看着你将我的身体带过来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啊?”商陆也是一脸的错愕。   只有楚遥岑没有一丝慌乱。他打量着沼泽中央模糊的身形,凹凸有致,明显是个女人。那么她需要的身体,难道是颜夕?   第六十九章 青笛   三人都不知道沼泽中的那个貌似女子身形的妖物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身上所散发的灵光,带着圣洁的气息,与这个胃酸一般的沼泽违和强烈。   “你知道逐日的下落?”颜夕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个没有脸的女人。   “逐日本来就是我的武器,”沼泽妖物缓慢地蠕动到岸边,正对着颜夕的脸,一阵阴寒之气袭来,颜夕下意思的向楚遥岑身后躲了躲。   “我们现在需要借你的武器一用,”颜夕躲在遥岑身后说道,“用完就还给你,大不了让遥岑给你押金好了。”   “习剑之人剑在人在,”妖物说道,“你愿意把你手中的奔月交给我么?”   哎?她怎么知道这是奔月……这个妖物不简单呀。   楚遥岑将追星握到身后,千万不能让她认出这是追星呀。否则小狐狸会气死的吧。   “用一下都不可以么?”颜夕气呼呼的说道,“真小气!”   “哈哈……”妖物大笑,伸出向下滴着粘稠液体的手掌试图摸上颜夕的脑袋,“我的身体还真是可爱呀。”   却在将要接触的那一瞬间,颜夕被楚遥岑拉开,他星眸冷目,威震整个仇野,“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妖物这才开始大量一直被忽视的楚遥岑,忽然她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原来是故人之子,你们一脉相承的无情永远都是摆脱不掉的标签!”   故人之子……楚遥岑有一丝慌乱,问道,“你认识我娘?”   “她是与我势不两立之人,”妖物说道,“所以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破坏我的身体。”   她的身体……楚遥岑道,“颜夕?”   “果然还传承了她的冰雪聪明。”妖物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们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点!”晾在一旁许久的商陆打断二人之间的哑谜,“狂欢沼泽的女神?你为什么说这小狐狸是你的身体?”   “谁是这破沼泽的女神!”妖物怒道,“我是因果之神青笛,我的魂魄被困在沼泽里十几年了,今天我的身体终于过来唤醒我了,明白?”   “轻敌?”颜夕丝毫没有注意到重点,“骄兵必败的轻敌?”   “没有灵魂的你居然还有意识,”青笛明显被颜夕的话激怒了,她的身体腾出沼泽,扑向颜夕,“把身体还给我!”   “谁要把身体给你!”颜夕拔出奔月劈向青笛,青笛也祭出逐日,迎上奔月的一击!   两把同等级别的装备碰撞在一起,摩擦出分别千年的哀绪,飞溅的火花宣示它们之间的思念,为何许久不见,一见却要拼死相抗!   楚遥岑手中的追星发出强烈的共鸣,它在自主地挣脱楚遥岑的手掌,遥岑自然感觉到了追星的失控,他用自己的意识与它交流:“追星,不要冲动!”   不要冲动!作为指天剑的三把分身,若是再次合并到一起,至强至刚的无穷之力会摧毁世上所有的邪恶,人间失去平衡,便会面临灭世的危机!   所以追星你不可以冲动呀!   追星在楚遥岑的手掌中渐渐平静下来,奔月和逐日却还是紧密的纠缠在一起。   “老娘怒了!”青笛吼道,霎时风云变色,无数荧绿色的光芒射向颜夕,将她紧紧禁锢住。   “成为我的身体是你的荣幸!”青笛甩掉一身绿油油的沼泽液,三人才看清她的真面目——白到凄惨的身体,没有一丝血色,像是蒙上了一层白布,或着是被白漆从头漆到脚。   “谁要成为你的身体!”颜夕推着她即将接触到自己的脑袋,而青笛的手抱着颜夕的肩膀,她的下半身已经进入了颜夕的身体!(……是附身!被鬼上身的那种情节。)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来!”颜夕看见她的双腿消失在自己与空气的分界线,突然感觉到格外的恶心,这个肮脏的沼泽妖物——尽管她说自己是什么因果之神,神哪有这么恶心的!   “我怎么能让别人进入颜夕的身体,”楚遥岑的语气极尽暧昧,他的话语似乎含有其他的意思,他扳着青笛冰冷惨白的身体,向外拉扯。   “我怎么能让你这个裸体的沼泽女神污染到遥岑的双手!”商陆也来凑热闹,怀着对楚遥岑的爱慕,一脚将附身到一半的青笛踹出颜夕的身体。   惨白的青笛已经气得浑身发青了,她怒道,“果然流淌着狐妖血统的身体就会魅惑男人!我的身体,今日我一定要得到你!不死不休!”   “想要身体自己投胎去呀!”颜夕手中的奔月再次袭向青笛,“我娘花了二百八十天给我创造的身体凭什么给你!”   “因为我赐予了你强大的灵力!”青笛总算说出了一切故事的起源,绝对没有偏离过命途的命中注定,“你以为你一个半妖凭什么拥有那么强大的内丹!那分明就是我的内丹!”   楚遥岑也同颜夕一样惊愕。   “大不了你拿回去好了!”颜夕十分沉痛地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内丹我完全不会用,还次次将我带入无尽的危机!我所使用的灵力分明就是我的母亲遗留下来的礼物!”   “你居然敢如此说我赐予你的灵力!”青笛挥起手掌,似乎想将灵力抽回来,却在头顶三尺之上停了下来。   “因果……”青笛轻轻念道,“都是因果,都是报应……”   颜夕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这个接近奔溃的女神,“你知道是报应了?那你还这么坏的来夺我的身体!”   “哈哈……”青笛扬起她惨白的脸颊大笑着,“你是我的转世,没有灵魂的小狐妖,我们的命途是紧密纠缠在一起的,你永远无法摆脱我!”   没有灵魂……一旁听着她们说话的楚遥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神兽夺魄吸取颜夕的魂魄的时候,颜夕还拥有自主行动的能力。   莫非她真的如同面前这个神所说的那样,根本就没有灵魂?   她的意识只不过是被神圣的内丹和强大的灵力支撑着的缘故?   那么,既然如此的话,她风颜夕,岂不只是个洁净的灵力容器罢了。   第七十章 月神   “叫做青笛的女神,”楚遥岑道,“你能把事情的因果说清楚点么。”   “我不会再说什么了,”青笛说道,“之前的我,就是因为泄露天机被贬下凡尘。”   她还是说了,虽然没有说的很清楚。   “真的不可以把逐日借给我用么?”颜夕永远都漂浮在其他的状态。   “那么你真的不可以把身体交给我么?”青笛问道。   “当然不能,”颜夕摇了摇头,“那么,交易失败,我要动手抢了!”   “哈哈,”青笛大声嘲笑着,“果然是我的身体,跟我想的一样!”   奔月和逐日再次升腾起骇人的杀意,回旋的气流扭曲了这个时间。   交战在即,楚遥岑却一把抓住颜夕握着奔月的手,在她的耳边说道,“她可是神呀,你怎么能打得过她!还是先回去吃午饭,然后想办法。”   颜夕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真是饿了,于是将奔月归鞘,转身欲离开,并没有跟剑拔弩张的青笛说任何原由。   “喂喂!”青笛产生了强烈地被忽视的感觉,“你把剑收起来是什么意思呀!”   “不好意思呀女神,”楚遥岑回过头开对着她露出无害的笑意,“我们饿了,要回家吃饭。”   “不许走!”青笛大叫着,“我的身体!”   “不许走!”商陆也大叫着,“我的妖后!”   “谁是你的妖后!”楚遥岑飞起一脚将商陆踹进狂欢沼泽里。   青笛追逐着颜夕,可是在接近狂欢沼泽的白石子边界的时候忽然像是撞击到了什么,跌落在地上。   果然,没有身体的话是挣脱不了这个破沼泽的结界的。   “我的身体……”青笛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笑意的颜夕,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带走了一切。希望,和……   月神,我的月神。   就像来时的那样,毫无阻碍的离开了仇野。   颜夕有一些失望,自然被看在别有想法的楚遥岑眼中。   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应该是为了没有拿到奔月而难过吧。她是绝对不会担心自己像青笛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妖精。   那么,究竟是多强大的内丹才能使她产生独立的意思,才能区别于普通的躯壳。这件事情母亲应该不知道才对吧。   如果她知道的话……   在她的心里,小狐狸的利用价值又上涨了,她会更加逼迫自己夺取她的内丹,然后杀了她。   “颜夕……”楚遥岑不自觉的露出担忧的语气,毫无征兆的摸上颜夕的头发,像是看着一件注定会破碎的宝物。   “嗯?”颜夕发现了楚遥岑突然之间的担忧,他难道是为了自己没有拿到逐日而伤心?“没关系的遥岑,”颜夕紧紧握住遥岑的手,“就算这次无功而返,我们以后也会拿到那把剑的。”   她果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算了吧,走一步是一步,趁着自己现在还不是……爱她爱到放弃一切的地步。   那只是淡淡的爱意,伤害你的时候会伤心一段时间,但不会影响多久。   我正如楚临渊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真正冷漠无情的人。   正午的阳光是庸俗的金黄色,充满财富与权势的颜色。   长安城内永远都是一派平和生气盎然的气氛。   颜夕和遥岑躲开人群走在清凉的小巷,令人不安的沉默弥漫在二人之间。   忽然间,一只手出现在颜夕的肩上。   那是一只格外清秀的手掌,骨骼清晰,手指修长。   颜夕吓了一跳,身边的楚遥岑也才察觉到突然出现的这只手。来不及思考他又是什么奇异的妖物,楚遥岑毫不犹豫的抓住那只手一个向前一扔,将手连其主人摔到二人面前的地面上。   居然丝毫没有发现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是他太过厉害还是自己走神了?   不对,楚遥岑感觉到面前这个人体内的灵力,毫无杂质的洁净,并且十分强大。   他,不会也是冲着小狐狸的内丹来的吧?   “真是粗暴的家伙,”摔到地上的月白色长衫男子揉着自己摔疼的地方,缓缓站起来,“不过我不会与你计较,我是一个有修养的人。”   “有修养的人是不会顺便把手放到一个陌生的姑娘的肩膀上的。”颜夕气呼呼地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呢,”月白男子满目的柔情,伸手抚上颜夕的脸颊,“你怎么会是陌生的姑娘呢。”   “不要乱碰!”楚遥岑拍开月白男子的手,“你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的?”   “这件事情与你没什么关系,”月白男子谦和的笑着,使人如沐春风,“感谢你护送她,现在你可以把她交给我了。”   颜夕一副看疯子的表情,拉着楚遥岑的手,“看来是个跟商陆那只草药妖精一样脑袋有病的东西,我们走吧。”   “哦,你说那个商陆吗,”月白男子说道,“他是因为成妖之前心智发育不成熟,所以分不清男女。”   “嗯?”颜夕突然之间对商陆的过往十分感兴趣,“他不是自己修炼成妖的么。”   “他是……”月白男子走到遥岑和颜夕之间,有意无意的分开接触紧密的二人,“他的过往可有意思了,当年雷神艾尼路在天帝举办的酒会上喝多了,在仙山上内急,恰好他的尿浇灌了当时还是只普通草药的商陆,于是它就成妖了。而且还拥有雷神的御雷神力。”   他的话刚说完,颜夕已经笑抽了。这个草药妖精,真是挺可怜的。   楚遥岑也有意无意的站在颜夕和月白男子之间,分开他们,冷冷问道,“你好像很了解那只草药妖精呀。”   “这在我们神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呀,”月白男子无所谓的说道。   “神界?”颜夕惊讶地问道,“你是神界的?”   “你怎么了?”月白男子奇怪的看着颜夕,“我是银呀,我是月神呀,你最爱的月神呀。”   “月神……”颜夕认真的想了想,“我确定我并不认识你哎。”   “今天的你怎么这么奇怪呢,”月白男子揉了揉颜夕额前的短发,“还是你又想玩我呢,青笛。”   第七十一章 预知   就算风凌谙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十分无良,他在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只身涉险的时候却在与自己心爱之人坐在凉亭内下那局不知道摆了多久的残局。   夏日午后凉风习习,弯弯手托腮皱着眉头看着这些棋子,不由抱怨道,“不行了,我的白子全被你包围了,你欺负我!”   凉亭周围的栀子花芳香宜人,美中不足的是那些黑色的小虫子正在撕咬着它的花蕊。   “其实,你只要把下一子放在这里——”风凌谙握起弯弯的手,将她手中的棋子落下,“你就翻盘了。”   “啊,真的耶。”弯弯从对面的座位上走到风凌谙身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谙真的是好聪明呀。”   “一般般呐,”风凌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逐日的事情……”   “都交给颜夕了,不要担心,她很厉害的。”弯弯说道。   “可是……你会不会觉得……”   “不要觉得对不起颜夕呀,”弯弯打断他的话,“既然颜夕喜欢做这些事,我们又不适合去做,让她做正好。”   “这个……”风凌谙有些犹豫,“她真的喜欢那么危险的事情么……”   弯弯轻轻地“嗯”了一声,独特的暧昧温度使她昏昏欲睡,她将脑袋靠在风凌谙的肩上,渐渐传开她浅浅的呼吸声。   她发髻间绾着的米白色小花,印上她脸颊的微红。   风凌谙轻轻在她额间印下浅浅一吻,陪她入梦。   冰蓝的光球在脑海中炸开,弯弯走进一个预知梦境。   月夜,无名森林,这是梦开始的地方。   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的湖面上方飞腾生长的月桂树,延伸到岸边三尺的地方。   月下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拥有温柔似水的眼睛。   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对了,他是月神!自己最初幻化成人型的时候,月神还带一大堆礼物过来的。   他之前好像交代过自己什么事情,然后被自己忘记了……   算了,反正是冰蓝色的预知梦,其他的事情不想了,好好看着未来的事情吧。   月神面前的女子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她的容颜。不过看背影格外的熟悉呢,她是谁?   “青笛,”月神终于说话了,他在叫着面前这个女子的名字,青笛,是因果之神青笛呢,“青笛,我不爱你了。”   “为什么?”青笛抚上月神的脸,迷惘而又不知所措。   “为什么……”月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该问为什么吧,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再也不像从前那样……”   “从前的我?”青笛指着自己,突然间冷冷的笑了,“从前的我已经死了。”   “是的,”月神说道,“我爱的青笛也已经死了。”   “哈哈……所以你不爱我了是么,连你都不爱我了是么!”青笛推开月神,转过身去悲戚的大笑。   弯弯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颜夕!   青笛,居然和颜夕长的一模一样么?   不对,弯弯想起了月神曾经说过的一切事件的本初,颜夕,她是因果之神的转世呀!   而且,因为当年冥王从中作梗,青笛转世之时她的灵魂被困在了狂欢沼泽中,挣脱了她的灵魂转世的不过是青笛的体内强大的灵力。   月神交代过自己的事情,就是带领颜夕去青笛在的地方,让她们相互完整。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记了!   弯弯急切地想要挣脱梦境,赶紧去找颜夕带领她回归自己的命途呀!   可是弯弯如此焦急,预知梦还是牢不可破,她看见刚才将要发狂的青笛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拽着衣襟低着头站在月神面前,“要是我活过来,你还会爱我么……”   唯一爱她的月神,她是多么害怕失去他。   “那个困住你的沼泽已经把你污染的异常邪恶了,你还抢夺人家的身体。”月神的声音拥有安抚万物的力量。   “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为我而造的!”青笛吼道,“那只小狐妖,这个世间原本就没有她的存在!”   “可是当她有思想有心,还有爱她的人的时候,她就是独立的存在体了,”月神淡淡的说道,“你没有资格夺取她的身体,你知不知道她的消失给多少人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   “可是……”青笛跌坐在地上,手捂着自己的脸嘤嘤的哭着,“可是没有实体,我怎么能和你在一起……”   “傻瓜……”月神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的唇上印下深吻,拖欠了一个世纪的温柔,如今悉数奉还。   月光从未如此耀目,而月神的身体却在一点一点变淡,直到与月光融为一体。   “他是在用月之精华温润被污浊的青笛么……”弯弯悄悄的自语,心中突然产生强烈的悲哀,这就是世间万物逃脱不掉的灾难。   爱,折磨人也折磨神,还有妖魔什么的。   月神的身形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在最后的时刻,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梦境:“把身体还给那只小狐狸吧,你永远是我独一无二的青笛,我最爱的青笛。”   弯弯看不出月神牺牲掉自己洗涤的青笛有什么变化,她此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跌坐在地上,哀伤漫延开来,她顶着一张颜夕的脸忧伤,为什么就那么……违和?   颜夕不适合有这样的表情呀。   弯弯真想走过去安慰她,消失了的月神,此刻一定是化作漫天的月光守护着她,而且是永远的守护,直到月亮也死亡的时刻。   不过她的伤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谙为自己牺牲,不,哪怕是受到一点点伤害,自己都会自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何况月神竟然为了青笛弄的自己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三界之内。   哎,所以说一直很羡慕影空来,无情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青笛依然独自哀伤着,梦境已经开始破碎。   弯弯揉了揉眼睛,身后靠着的胸膛那么令人安心。   弯弯没有叫醒依然沉睡的风凌谙,一个人陷入深思。   预知梦一直都是异常准确的,如果这个梦也不出意外的话,颜夕不久后就会被青笛的魂魄附身,而月神为了拯救颜夕,更准确的说是为了拯救青笛,就会永远的消失。   不行,不能让悲剧发生!得赶紧去通知颜夕。   第七十二章 前世   生命永远充满意外。   游荡在不知名的仙山的月神银,忽然感觉到了深埋在心中的那根红绳的颤动,他便知道是青笛苏醒了。   立即跟随内心的指使来到长安,现在青笛就站在面前,可她却不认识自己。   而且她还跟她身边那个看起来拥有神的血统的男人十分亲密。   “青笛……”月神的声音和他看起来一样温和,“究竟为什么你会失忆呢?”   “他不是你的青笛,”跟月神比完全败下阵来的楚遥岑冷冷地说道,“你的青笛还被困在狂欢沼泽里等着你去救她。而你面前的姑娘,是我的风颜夕。”   楚遥岑说罢拉过一脸诧异的颜夕,挑衅地看着月神。   “风颜夕小狐狸就是青笛呀,”月神解释道,“她们本来就是同体的,都是我的人才对呀。”   月神将颜夕拉到自己身边,暧昧的拦过她的肩膀。   “你真是莫名其妙,”颜夕挣脱月神的臂膀,“走吧遥岑,我简直是要饿死了。”   “青笛……”月神捂着自己的心口,像是突然心肌梗塞了,俊美的脸颊纠结到一起,看起来十分痛苦,“青笛,你不爱我了么……”   他将要死掉的表情使颜夕内心有一点点不安,她回到他身边安慰他,“可是我真不是你的青笛,原本她是要霸占我的身体的,可是她好像无法从狂欢沼泽的瘴气结界中挣脱出来。”   “那么你跟我去狂欢沼泽吧!”月神紧紧地握着颜夕的双肩,“把身体还给你原本的主人吧!”   “你做梦!”楚遥岑推开月神,“虽然我不清楚青笛和颜夕究竟有什么关系,可是颜夕有思想,她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仍人宰割的躯壳!”   被推开的月神扮下右手臂上一块白玉镯,“粗鲁的家伙,看来我们必须要打一架了!”   他的白玉镯幻化成一把通体冰白的大弯刀,向身后的颜夕抛去一个粉紫色的光球,“与此同时,你给我好好想想以前的事情!”   楚遥岑抽出追星,迎接上月神的大弯刀,打架这种事情,他正有此意呢。   颜夕好奇的摆弄着手中的粉紫色光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玄光镜么?可是里面除了粉色的雾气,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呀。   “青笛,那是我给你的梦境,”月神抽空提醒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的颜夕,“走进那个梦境,你可以看见以前的事情!”   什么?这个球原来是个梦呀……   可是也不能说睡就睡呀,这个梦还是带回去晚上再看吧。   月神看见颜夕还是没有举动,有些焦急,却在这一分神之内,楚遥岑的剑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   “青笛!”月神突然大声喊道,一旁发呆的颜夕吓了一跳,梦境摔到地上碎裂开来,紫色的雾气弥漫,颜夕渐渐走进梦境之中。   楚遥岑暗道不好,粉紫色的梦,是前世梦境,如果颜夕真的看到什么,看到她和月神之间不得了的过往……   楚遥岑走到梦的边界,月神的弯刀劈向他的鼻尖,“这个梦境不是为你准备的,你没有资格参与。”   楚遥岑冷冷地笑着,看来,殊死一战,在所难免。   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的湖面,腾空生长的月桂树。   这真是个奇怪又有趣的地方。   颜夕绕过冰火湖,飞身坐到茂密的月桂树上,树叶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突然间,远处走来两个纯白的身影,他们彼此保持着足够亲密又不至于过分的距离,就算没有牵手,没有说任何话,颜夕还是可以看出他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走进一点,颜夕终于看清了来人,男子是刚才给自己梦境的月神,而女子……   那种照镜子的感觉真可怕。   是的,拥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女子,也许就是梦境中的女主角,那个叫做青笛的神吧。   青笛和月神坐在河堤上,二人依旧不发一言。   青笛将长裙微微提起,裸出赤裸的脚踝,和脚踝上拴着的红绳。   “青笛……”月神终于打破了沉寂。   “我很快就要渡劫去了,”青笛柔声说道,如此温柔的青笛,真不像是狂欢沼泽中那个恶狠狠地抢夺自己身体的女子,“有了这根红绳,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找到我的对不对?”   “我想去请求天帝大人,让我陪你一起渡劫。”月神将青笛圈入自己怀中。   “这样正合了冥王的意,”青笛说道,“正好冥王乘着你我都不在,欺压天帝大人,霸占神界,把神界弄的跟他们冥界一样乌烟瘴气的。”   “青笛……”月神还想说什么,他担忧的眼神自然地表现出对青笛渡劫的不放心。   青笛的手指按住他微启的唇,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   “这就是我们几个之间的故事的根源么……”颜夕自语道。   周围的景物忽然模糊起来,梦境开始坍塌,颜夕做好了从梦境中出去的准备。   可是坍塌完全的梦境忽然又整合起来,月桂树消失不见,颜夕从树上掉下来,掉到软软的地面上。   颜夕打量着新梦境的环境,充满枯枝败叶的黑色森林,盘旋的毒目鹰,还有阴森美丽的蚀骨蝶。   这里是仇野。   前面的狂欢沼泽冒着浓绿的泡泡,手持黑色大刀的男子,背对着颜夕,漂浮在沼泽上方。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虚弱的躺在地上的青笛对着黑刀男子吼道。   颜夕这才注意到青笛的存在,她的身体此时正呈现着一种凄厉的惨白,不见一丝血色。   黑刀男子没有说话,狂欢沼泽中伸出无数只触手将青笛的身体拽进沼泽之中。   青笛悲戚的笑着,对着黑刀男子说道,“就算你困住我的灵魂,为我而存在的身体总有一天也会找到我的。”   男子依然沉默,他看着青笛的身体一点一点陷入沼泽中,直到淹没了她的头顶。   “冥王,”青笛最后一刻的声音飘荡在仇野的上空,“可笑的冥王,你永远无法得到天帝拥有的一切。”   “可是得到天帝就够了,”黑刀男子终于说话了,他转过身去将要离开狂欢沼泽,“你们这群碍事的神,自以为是的东西,一个一个的给我消失吧!”   而颜夕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为什么……   颜夕跌坐在地上,幸好这是梦境,他们看不见自己。   为什么这个男人……长的和自己死去的父亲如此之像?   不不……不可能,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颜夕目送黑刀男子离开,梦境依然没有破碎。   突然间,狂欢沼泽的中央飞出凌厉的白色光球,强大的灵力排开周围的瘴气,冲出仇野。   那个就是青笛的内丹吧,代替青笛转世的内丹,现在呆在自己的体内。   第七十三章 忧虑   颜夕似乎一下明白了许多事情。   关乎神界与冥界,自己,或是说青笛,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他们之间战斗的牺牲品。   突然间鼻子酸酸的,强烈的被人欺负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弯弯之前意外提起的一句话。   “你的前世……”   弯弯也知道事情的真相。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   正像登台献技的小丑,还不知道别人在笑什么。   梦境的边界开始破碎,仇野的一切扭曲生长。   咸咸的液体划过嘴角,跨越了种族与生命,时间与轮回,自己终究逃脱不了命运的掌控。   可是……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我唯一在意的,没有灵魂的我,注定要成为别人的寄居体的我,要拿什么去爱你。   从梦境中走出来的颜夕,伸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她的面无表情感染了一旁战斗中的月神,月神抛下武器,迎到颜夕身边,用自己的身体遮住毒辣的阳光,关切的问道,“青笛……啊不,颜夕,你都知道了吧。”   楚遥岑也走过来将月神挤到一边,略为担忧的看着颜夕。   “看见了金色的麦田,和银色的梨花,”颜夕说道,“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呀。”   “怎么可能……”月神惊异的说道,“这是前世梦呀,你应该看到你前世最珍贵或者是最痛苦的回忆,怎么会是麦田和梨花……”   “早就说颜夕不是什么青笛了。”楚遥岑牵起颜夕的手,可是颜夕却躲开了。   细微的抗拒,让楚遥岑立即明白颜夕在影藏着什么。   或者在逃避什么?   “那么,月神再见!”颜夕推开呆掉的月神,没有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的拉过遥岑的手,而是故作无视的独自离开。   突然间的冷淡,让楚遥岑觉得莫名其妙。颜夕从梦境中出来后,似乎突然间脱胎换骨,连一脸稚气都全然不见。   此时她若有所思的坐在桑树粗大的枝干上,空气中氤氲开来她淡淡的忧伤。   楚遥岑飞身一跃坐到她身边,“在梦境中,你看见了什么?”   “说了麦田和梨花呀。”颜夕淡然答道。   “突然间使你如此忧伤的麦田和梨花?”   “再说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淡漠的语气,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情况。   楚遥岑低低笑开,揉了揉颜夕额前的碎发,“难道是我在前世惹着你了?”   “你根本没有出现在我的前世里,”颜夕的语气带着哭腔,“你的今世也不该与我有任何牵连。”   楚遥岑的笑意僵在嘴角,“你是……在担心什么?”   “你对于我……”颜夕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感情……你爱我么遥岑?”   身边的蝉儿叫地凄惨无力,风拂过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会有半黄的叶子落下去,化作淤泥。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夏末了。   你爱我么?   我……可以爱么?   你知道我们将来注定的立场么?你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是无法避免的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知道,甚至无需知道我爱你。   楚遥岑墨色的眸子深邃的另颜夕无法直视。他没有回答。   颜夕突然笑了起来,苦涩却又释然,“我随便问问,我们是好朋友对么?”   “所以你应该告诉我你在梦境中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颜夕低着头,踢了踢悬在空中的鞋子,“原来我真的是个连灵魂都没有的东西。我只是个肉体,不该有任何感情。”   “笨蛋!”楚遥岑将颜夕的脑袋按到自己怀中,“虽然我也不理解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既然有思想,就不能把自己当成傀儡呀。管他什么月神什么因果,你就是你。”   “可是……可是……”颜夕的泪水落在他的衣襟,有些话终究无法说出口。   可是我爱你。   可是没有灵魂的可笑的我,难道要用我唯一拥有的力量去爱你?   “没有什么可是,”楚遥岑紧紧拥住微微颤抖的颜夕,“我爱你,小狐狸。”   ——至此,突然行进至长久的静默。   寂静如同闷雷突然炸开,风声蝉鸣突然间全部消失了。   空间开始扭曲,色彩混杂柔和汇成白茫茫的一片,楚遥岑惊讶地看着周围一切突然间的变化,连怀中的颜夕也扭曲到白色的时空中。   “还好我来的及时,”粉衣女子突然漂浮在眼前,她头顶那把火红的紫竹伞诡异而又热切,“否则颜夕就要着了你的道了。”   “扭曲时空是什么意思?”楚遥岑问道,“傻缺又男人的渭水之神。”   “我会自动忽视掉你对我的评价,”弯弯转着手中的伞,“我只是暂停一下时间,跟你说一些话而已。”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楚遥岑戏谑着说道,“虽然你的确很美。”   “怎么可能无话说呢,”弯弯道,“忽略掉十年前我们之间的仇恨,现在你又想对我夫君的妹妹做什么事情来呢?”   “我说我是真的爱她你信么?”楚遥岑微微笑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你拿什么跟月神比?”弯弯毫不掩盖自己对他的嘲笑,“月神作为神界的第一美男子,他的温柔纯善恰是对你这颗污浊的心最贴合的讽刺。况且他和青笛生生世世的情感,岂是一个随便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半神就可以破坏的?”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楚遥岑道,“可是你唯独不知道颜夕就是颜夕,是我的颜夕,不是月神的青笛。”   “她们原本就是一体的,”弯弯把真相化作实体的刺,一根根扎进楚遥岑的心里,“虽然颜夕意外的产生了独立的思维,但她终究只是青笛的身体,为了别人而存在的傀儡。”   “我不会,让颜夕从世上消失的。”楚遥岑的心滴着血,说着更加扩充他伤口的实话,“就算要扭曲她的星宿,要改变她的宿命,就算要逆天。”   “哈哈哈哈……”弯弯大笑着,手中的伞飞快的旋转着,快到肉眼不可见,“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实际上我只是前来通知颜夕小心青笛的,没想到却有额外的收获呀。”   糅合的色彩跟随着弯弯伞尖的旋转频率渐渐恢复如常,蝉鸣风声复起,自己依然保持着怀抱颜夕的姿势,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那么,她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那句话?   应该没有听见吧,否则怎么会依然如此,用平静而又略带忧伤的姿势躺在自己的怀中。   难道要自己再说一遍么……   “颜夕……”楚遥岑轻轻开口。   “嗯?”   “我……”其实,那种话,说不说出来意义不大吧。楚遥岑又犹豫了。   “你什么?”颜夕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好奇的望着他。   “我……我们……”楚遥岑看来是真的无法说出口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仇野的确不是能随便来的地方。   月神银捂着鼻子,纠结的皱着眉头,似乎闻见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气味。   蚀骨蝶郁闷地飞到他的头顶,真是太烦人了,怎么这么多入侵者!   月神一巴掌将蚀骨蝶拍到地上,蚀骨蝶变成绿衣莹莹的小姑娘,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狂欢沼泽在哪里?”月神冷冷问道。   “可恶的入侵者,就算我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你前行一步的!”蚀骨蝶倔强的撅起嘴巴。   “你们的妖王呢?”月神问道,“商陆呢?”   原来又是认识商陆大人的人呀,莫非又是商陆大人的朋友么?   “商陆大人的心灵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蚀骨蝶说道,“他的妖后抛弃了他,所以商陆大人现在正在树上难过呢。”小蝶指着头上的树,还有生长在这株枯树上的那串紫色的浆果。   月神右手一挥,出现了一条银色的鞭子,将商陆连根拔起,甩在自己面前。   “你他妈的又是谁呀!”商陆化作人形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全都来找死的是不是呀!”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月神说道,“你只需要带我去狂欢沼泽就行了。”   “你让我去我就去吗!我好歹也是仇野的妖王,才不会听谁的命令呢!”商陆此刻正像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那我就告诉你们仇野的所有妖怪,你和雷神艾尼路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月神淡然的说道。   “你……”商陆愤怒的微微颤抖,居然拿自己成精的过往来要挟自己!真是太可耻了!   不过这的确是最令自己在意的事情。如果他说出来,那自己在仇野的妖面前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做妖王?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继续使用御雷之术!   “你的利弊权衡好了没有。”月神问道,“那就尽快带我去狂欢沼泽吧。”   商陆无奈,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这个长得硕美的……男子?还是女子吧。难道是和遥岑一样的女扮男装的姑娘?这不是重点。他把自己今天被遥岑抛弃以及被沼泽妖精青笛不放在眼里的所有委屈全部化作眼中的怨念投射到月神身上,似乎要在他身上开一个洞。   “尽管你用如此热切的眼神凝望我,”月神说道,“尽管我知道你没有区分男女的能力,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对我表达爱意,小心青笛将你碎尸万段。”   第七十四章 分歧   青笛?那个沼泽妖精?   “她是什么身份?你难道是冲着她来的?”商陆问道。   “你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告诉你这些。”月神冷冷的答道。   “好歹我也是仇野的妖王!”商陆大声宣示着自己被看不起的不满,握紧的拳头正要落到月神的身上,却突然看见了他右手上银白色的镯子,应该就是刚才缠绕自己的那条银色鞭子吧,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好吧,看在这把厉害的兵器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毒目鹰盘旋在狂欢沼泽的上空,商陆指着面前的浓绿色沼泽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了。”   “嗯,谢谢。”月神转过头来对着商陆微微一笑,他好看的眉目拥有着神奇的安抚效果,使商陆的心再一次荡漾起涟漪。   不可以!不可以!   商陆拼命地摇着脑袋,不可以喜欢上除了遥岑之外的任何女扮男装的姑娘!就算他和遥岑的样貌不相上下,就算他的实力似乎比遥岑还要厉害,也不可以!因为他商陆,是一只有情有义用情专一的妖精!   月神想让商陆离开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商陆就逃也般的离去了。果然没有足够的修炼时间的妖精心智就是不成熟呀。   沼泽面上冒出的晦涩的气泡,让月神皱起了眉头。   该死的冥王,怎么能把青笛困在如此污浊的地方!   他拔下右手的玉环,变成一把白玉大刀,劈开沼泽。   从中央裂开的沼泽呈现出最底部的泥泞,没有实体的青笛从沼泽中央升腾起来,怒气冲冲地吼道,“又是哪一个活腻了的混蛋来打扰老娘清修!”   “噗——”月神看见青笛的大致形态,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在清修呢。”   “你……”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抹纯白的身影,难道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么?   银……真的是你……   青笛漂浮到月神身边,热切的拥上他,可是自己的手臂却穿越了他的身体,握住一丝虚空。   她绝望地跪在地上,没有实体的她,要用什么去拥抱他。   “小笛,”月神跪下身来,捧起青笛落下的泪,“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带你出去,完整的你。”   “带来我的转世,”青笛抬起她看不清五官的脸,“就是那只小狐妖,她是我的身体,只有让我和她合二为一,我才能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青笛,”月神温柔似水的目光,带给青笛无尽的希望,“等我。”   楚家庄内清风习习,四处飘摇着荷花的香气。总是给刚从仇野回来的颜夕强烈的对比感。   颜夕此时正一边剥着荔枝一边忧伤地将柔白的果肉抛进嘴里。   那种似乎被别人扇了几耳光的面相,终于让楚遥岑忍受不住了,他说道,“颜夕,究竟是怎样的梦境,竟然让你伤心至此。”   “其实我现在忧伤的不是梦境中的事情,”颜夕微微叹了口气,“话说我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追星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办呀,呜呜……”   颜夕捧着自己根本掉不下眼泪来的脸,用动作来表示自己真的很悲戚。   楚遥岑挥散自己强烈的挫败感,抚上她的肩膀,温柔的安慰道,“现在我们就去找追星,楚家庄就这么大,一把剑很好找的。”   “嗯嗯,”颜夕立即换上兴奋的表情,“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她满心的欢喜触及了楚遥岑心内某根奇妙的心弦,她如此期盼着找到追星,莫非是想早日离开,然后回到风府,回到影空来那里……   这么一想心就莫名其妙的痛起来了,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楚遥岑摇了摇头,看着颜夕周围越来越明晰的灵光,自语道,“内丹呀内丹,看来我要早日将你取出了。”   不过要带她去哪里寻找追星呢?追星明明就在自己手上呀。而且是绝对不能把追星交给她的,以免把李隆基扶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要随便找一把剑给她告诉她那就是追星?   “你在想什么呢遥岑?”颜夕拽了拽楚遥岑的衣袖,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在想追星会被藏在哪里呢。”楚遥岑微微笑着,和煦的目光掩盖了他真正的想法,所有的谎言似乎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了。   “那你想到了吗?”   “似乎只有一个地方了——”   “哪里?”   “额……”楚遥岑临时想到的地方,突然让他在心里偷偷的笑了,“可以说是楚临渊的藏宝库,斯辰阁。”   突然想到可以带着小狐狸大闹楚临渊的地盘,楚遥岑就莫名其妙的开心。于是二人不过片刻便来到了这个拥有拗口的名字的阁楼——斯辰阁。   没有重兵把守也没有几十层的锁,桃木质的门闩轻轻一拉就掉了下来,这让颜夕很怀疑,这真的是藏宝库?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看似冷清的地方是真的冷清。这里于其说是藏宝室,倒不如说是藏书室。除了书之外便是看似出自大家之手的画卷。颜夕再一次感慨,楚临渊果然是正经人呀。   “遥岑,”颜夕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我真的看不出哪里可以藏宝剑。”   “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找到,”楚遥岑回答道,“那楚临渊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罢楚遥岑走到一副画着涅槃的火鸟的壁画前面,将它掀开,露出了后面的暗格。   惊喜的颜夕毫不犹豫的按下了那个暗格,此刻她心里的想法只有“居然还藏着这么秘密的地方呀,遥岑和楚临渊果然是亲兄弟呀。”而不是“终于要找到追星了。”   随着暗格的下陷,颜夕左手边的书柜突然自主的移开了,书柜后面的门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楚遥岑推开门,也怀着些许和颜夕一样兴奋的心情,真想知道楚临渊最秘密的地方都是些什么东西呀。   幽深的门不知道通往多深的地界,楚遥岑从隔壁的烛台上拔下半盏蜡烛点燃,照亮了门后面一直旋转下降的楼梯,转身和颜夕对视一样,二人默契的踏上了阶梯。   楚临渊不会在这里面养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吧,或者是背着嫂嫂在里面养了什么美艳的妖精呢?真令人激动呀。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更多言语,但是都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奇妙的体验。   月神离开仇野,直奔楚家庄而去。这是一个没有修饰的神,他温柔似水却毫不婉转,他目的明确,手段激烈。   可是他前行的道路却被人拦住了。   略为不耐烦的看了看站在自己眼前的粉衣女子,她散发的灵光明显是跟自己一样的神族,只是灵光较淡,应该是法力比较低或者是成神的时间太短。   “让开。”就算是命令的话语,也说的格外温柔。   “月神,你还记得我么。”她问道。   月神皱了皱眉头,既然是知道自己是月神的,那么一定不是什么随便的角色了,可是自己好像也没有招惹过这种类型的神呀,月神无奈的摇了摇头,“活的太久,太多事情不记得了。”   “噗——”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是渭水之神弯弯,那么你也不记得曾经交代过我的事情和当时赐予我的梦境了么。”   “嗯?弯弯?”月神似乎想起她来了,随即换上了热情的笑意,“你居然长这么大了,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儿。”   月神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弯弯克制住自己脱汗的心情,说道,“当时我刚成型的时候,你去看我,交代了我一些事情,还给了我一个预知梦境,你还记得么?”   “其实也不是交代你的吧,”月神说道,“当时只是预见到你的命运轨迹会与青笛的转世有所交集,所以随便提及了一下。”   弯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心里暗道,“你他妈的不早说,早知道你只是随便提一下我就不花这么多心思了!”   “怎么?给你的预知梦出现了?”月神问道。   “是呀,”弯弯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所以我才急急赶来告诉你,你们的未来不容乐观呀。”   “首先很抱歉把你卷入我和青笛,准确的说是天帝和冥王顺带着我和青笛之间的事情中来,其次,我要说,”月神怔然的神情似乎在宣下最真挚的诺言,“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我都要和青笛在一起。”   “就算牺牲掉颜夕?”弯弯问道。   “什么叫牺牲掉她呀。她原本就是青笛的身体,让她变得更加完整有何不好。”月神说的云淡风轻。   “可是她明明就是和青笛完全不同的个体,”弯弯突然很激动,“她拥有自己的思想和个性,还有一些疼爱她的人,你怎么可以为了你的青笛就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从世间抹去?”   “她根本就没有灵魂,她不算生命。”   “灵魂就是你对生命的唯一定义么,”弯弯突然有些绝望了,“那么你的青笛不是已经拥有完整的生命了么。”   “弯弯……”月神担忧地看着表情激动的弯弯,却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来。   “为了我未来的夫君的妹妹,”弯弯怔然道,“我觉得不会让青笛占据颜夕的身体的。”   “你知道你之前那一任的渭水之神是怎么死的么?”月神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顺便配合上了冰冷异常的神情。   “就是因为多管闲事。”   第七十五章 斯辰   斯辰阁内,颜夕和楚遥岑随着蜿蜒的楼道缓缓向下走着,忽然想起了“咔哒”的木板破裂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响起,颜夕和楚遥岑理所当然的向地下室的底部摔了过去。楚遥岑手中的半截蜡烛忽然熄灭,黑洞洞的情况下他突然拉了颜夕一下,翻了个身把自己垫在下面。   “啊,遥岑!”颜夕察觉到自己似乎摔在了楚遥岑肉垫身上,立即坐到一边去,摸索着寻找楚遥岑。   “别怕,我在呢。”楚遥岑反手将颜夕的手握住,柔声安慰道。   “我没有怕呢,我是担心你摔坏没。”   “额……”楚遥岑扶额,“形容我的话应该用‘摔伤’吧,东西才用‘摔坏’呢。”   “哎呀不要纠结与这样的小事情啦,”颜夕说道,“能点上什么照明么,黑漆漆的怎么找东西呀。”   黑漆漆的才容易发生该发生的事情呀。黑暗完全掩盖了楚遥岑嘴角微微扬起的暧昧笑意,他伸手环住颜夕的腰,扶着她站起来。   “要么我们到处找找刚才掉了的蜡烛吧。”楚遥岑说道,伸手挥了挥飞扬在他鼻尖的灰尘,这里空气如此污浊,就算找到蜡烛也点不上吧。   颜夕倒是觉得找蜡烛是唯一好的方法了,于是在黑暗中轻轻挪动一步,小心翼翼的怕碰坏楚临渊藏在这里的宝物。可是她却再一次摔倒在地,顺带着又让楚遥岑做了一次肉垫。   “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身下!”楚遥岑揉了揉摔疼的腰坐起来,说出不知道什么含义的话来。   “对不起……”颜夕也觉得十分对不起他了,“可是这地面好奇怪,明明没有水呀……”   楚遥岑伸手摸了摸地面,冰冷光滑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暗涌的强大的灵力。他用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想起极为清脆的金属声。楚遥岑心内一震,莫非楚临渊弄了个这么隐蔽的地方是为了这块地面?   颜夕也用手掌接触了一下地面,“好奇怪的地面呀,遥岑?”   “嗯,这么冷,像冰面一样,可是却一点湿气也没有。”   “什么都看不见真可怜呀。”颜夕感慨道。   虽然很想在黑暗中继续对颜夕做些什么,但是一直都能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楚遥岑还是放弃了这些想法,于是说道,“我好像有火折子吧。”   说罢.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擦,指尖燃起了久违的光亮。   “赶紧去找刚才掉下来的蜡烛呀!”为了不让颜夕发现自己真正点火的工具,他立即如此说道来引开她的注意。   “啊?哦……”颜夕匆忙转身寻找蜡烛,楚遥岑趁着她转身时幻化出和刚才那半根蜡烛差不多大小的蜡烛。   “额,我找到了。”楚遥岑说道。   蜡烛微弱的火焰摇曳在黑暗中,楚遥岑和颜夕齐齐向地面看去。   蜡烛的火焰投射到地面之时,二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完整的自己,倒影在地面之下。只是因为地面上的灰尘太多,这块硕大的镜面才没有借着微弱的烛光将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   “这是……镜子?”颜夕不确定的问道。   “嗯,”楚遥岑一手捧着蜡烛一手托着腮,“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这地面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黄铜镜。”   惊讶完毕,颜夕的目光向四周扩散,只见这里居然是空荡荡的,除了刚才被踩断的楼梯木板,什么也没有。   “这里真的是楚临渊的藏宝室么,”颜夕问道,“我看怎么除了这块地面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其实本来楚临渊就没有什么藏宝室,而且以他的性格,如果这个地下室真拥有什么不得了的宝器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让别人进来的。   莫非这块镜子就是普通的铜镜,只是大了点而已?   莫非,连楚临渊自己也不知道这块镜子的存在,它是娘留下来的东西?   “这块镜子绝对不简单,”楚遥岑说道,“你仔细感觉一下,真的察觉不到异常么?”   颜夕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似乎在听什么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强大的暗涌的灵力,如果这镜子不是宝物的话,那么它底下一定封存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遥岑依然保持着受托下巴的动作,他仔细查看了这间地下室的墙角,这块镜子居然是完全镶嵌进去的。那么它的真实尺寸岂不是要比看见的更大?   “地面好滑,小心点移动。”楚遥岑将颜夕从地上扶起来,提醒道。   “楚临渊真的好奇怪呀,”颜夕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居然盖了个这么神秘的地方仅仅是为了放一块镜子。”   “是呀,”楚遥岑说道,“而且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至少没有跟我。”   二人正在说着楚临渊种种不和常理的行径,忽然间地面颤了一下,楚遥岑突然闭口不言。   颜夕疑惑地望着他,问道,“错觉?”   “不会吧,”楚遥岑回答,“我好像也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   颜夕略微有些担忧,该不会又是摊上了什么麻烦妖精了吧。她忽然间产生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正在这时地面的颤动居然越来越强烈了,这块镜子好像要苏醒一般。   “快走!”楚遥岑拉过颜夕,向出口方向去,可是楼道却在刚才他们下来的时候断掉了,封住入口的书柜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合了上去,如今没有任何媒介可以让他们从这个地下室走出去。   楚遥岑环住颜夕飞身而上,可突然间地下室的顶端,形成肉眼可见的黑云涡旋,渐渐下压,而脚下的镜子居然逐渐上升,似乎有把他们挤碎的趋势。   空间突然变得无比之小,楚遥岑和颜夕的手紧紧握着,他们感觉到空间的扭曲和双向的压迫,也知道此次的确在劫难逃。   如果就这么死了,娘她会不会为了自己没有完成所谓的使命而伤痛呢。楚遥岑在心里笑了笑,她总是说自己是最完美的,最厉害的,可是如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宝器的镜子就要置他于死地,还要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一起。   他甚至开始怀疑楚临渊是不是真的像表面那样什么都不明白,会不会这镜子就是他故意给自己设下的陷阱呢。   可是自己明明是那么在意楚临渊,就算是被他一直冷冷的对待。楚遥岑想起前天晚上楚临渊所说的话,突然又自责起来。他明明是那么爱护自己,可自己却还怀疑他,真是太没有良心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自己之前坏事做得太多,杀害了太多无辜的妖精神怪,也许现在报应来了。只是没有机会跟楚临渊解释清楚母亲的事情,还真是挺遗憾的。   下陷的顶端已经接触到了他的后背,他用力的给怀中的颜夕支撑起一块容身之地,镜子上升的态势无以抵挡,楚遥岑甚至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断掉了。   “遥岑,”颜夕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而不是死亡的恐惧,“我们会不会死呀。”   她轻轻的在他耳边问道,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因为答案已经昭之若揭了。   “谁知道呢,”楚遥岑笑着说道,“不过真没想到呀,至少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还没有想到呢。”   “哎,没有为爹爹报仇,也没有帮哥哥找到追星和逐日,挺遗憾的。”颜夕叹息道。   “你只遗憾这些么,”楚遥岑问道,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肱骨要被压断了,“没有其他了?”   “嗯……”颜夕想了想,说道,“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   “我觉得我好想很喜欢你,不是一般的那种,是爱慕。”一直以来羞于启齿的话,终于说出口了。   “有什么表现么?”楚遥岑问道,他突然觉得死亡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很快乐了。   “比如我看见你对其他的女人好我就会很生气,比如我在危险的时刻总是第一个想到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跟你说,我是如此……依赖你。”   楚遥岑低头吻上颜夕的唇,灵巧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如果不是现在地方太小活动不便真想把她吞了呀。   空气本来就稀薄的空间,在热情的催化下更加令人窒息,楚遥岑放开轻喘的颜夕,以他独特而又宠溺的声音说道,“我也挺喜欢你的,就是我还没有把真正的自己完全暴露给你看,我们就要死了。真是可怜呀。”   “所以那个青笛说我只是没有灵魂的躯体的时候,我十分伤心,仅仅是因为我觉得没有资格再去爱你了。”颜夕靠在楚遥岑的胸膛说道。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呀!”楚遥岑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说,就算没有灵魂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缺憾。”   暖意袭上胸口,颜夕撇了撇嘴,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我不够丰腴长的丑么。”   “其实你平时可以多吃点的,你看你,”楚遥岑的目光移到颜夕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这么小,肯定是小时候饿久了没发育好。”   “喂!”颜夕生气地锤着他的胸口,虽然她也明白他是在开玩笑的。   “好了好了,”楚遥岑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我不嫌弃你了,就算你以后都这么小这么瘦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你!”虽然还是想狠狠地揍他,可是现在的空间已经完全活动不起来了。这突然让颜夕又忧伤起来,都要死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呀!   “我们是不是该有一些死前的表现?”楚遥岑明显和她想到一起了,“比如痛哭流涕或者大声喊救命什么的。”   “得了吧,”颜夕说道,“不如你趁着最后的时间把我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你身上的那些秘密全部告诉我吧。”   “那些太多了,说不完的。”楚遥岑说道,“不过倒是可以说一些重要的。”   “嗯,说吧。”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爱你。”   这块奇妙的镜子似乎是瞄准了时间,楚遥岑的这句话刚说完,它忽然发出强烈的白光,与之同时散发出的磁场正像贪食的饕餮一样,将二人吞进腹中。   第七十六章 消失   长安今日的天气特别好,有人成亲也有人死亡,东西市热闹繁华,坊里坊间欢声笑语不断。没有人注意到处在大榕树的树荫下相视的二人。   “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我不会跟你计较的,让开。”月神的话平淡却不可抗拒。   “预知梦境必须会成真吗?”弯弯问道。   “是的,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不会改变。”   “什么叫不可以改变!”弯弯吼道,“明明只要你放弃,就可以逆转你们的命运,为什么非要做无谓的牺牲!”   “不要再向我透露未来的事情了,小心遭天谴。”月神嬉笑着安慰道。   “总之你无论如何也要为了青笛让颜夕从世上消失么?”   “是的。”   “其实我汲取天地之精气日月之精华形成的时候,我就一直很奇怪,作为一个神的道义到底是什么,”弯弯问道,“请你指教我吧,月神。”   “创世的是神,创人的是神,神就是一切,时间万物都是为了神而存在的,”月神答道,“所以当我知道青笛的转世居然是只半妖时,我有那么一瞬的失落。”   “这样呀,”弯弯轻轻笑了笑,“既然无法拯救你们的命运,那你保重。”   “你所爱的那个男人,”月神突然叫住了转身将要离开的弯弯,“也注定会卷到这场纷争中来。”   弯弯微微笑着,李隆基将逐日的事情委托谙,不就是将他卷进这件事情中来了么。而自己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令他少参和这些事情,甚至完全不要跟神界的东西扯上关系。所谓神,受人尊敬的神,到底有多自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你算得到所有人的命途,怎么不算算自己。”弯弯说道。   “我也会害怕。”月神丢下这句话,便向着与弯弯相反的方向离去。   弯弯看着他逆光的背影,笼罩着茫茫的灵气,却又拥有说不出的落寞。   其实,他早就知道一切了吧。可就算是这样,他依然在燃烧自己,使自己心爱的人变得完整。   这份爱,同样令人动容。弯弯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什么吗,”弯弯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驱散,自语道,“管你们是死是活,我和我家谙幸福的要死就行了。”   至于颜夕,楚遥岑,就看你能不能守护她了。   正在斯辰阁内的楚遥岑和颜夕被镜子吞噬之时,狂欢沼泽内的青笛突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心悸。突然产生的痛楚使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了吧。   莫非她死了?   真是没用!青笛在心里骂道,如果没有身体,就不可以和银在一起,不可以拥抱他。不,她不要这样,陷于沼泽底的十几年里,她日日夜夜都在思恋着银,如今就差那么一步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所以,如今无论如何也要逃离这个沼泽!   青笛拖着自己因为过于心痛而无力的身体,渐渐行至沼泽的边界,她苍白的形态囫囵一团,仇野的小妖们并不知道她是什么,都跑到她的身边来。   “你是什么呀?”一只小菊花妖好奇地问道,“是沼泽妖怪吗?”   青笛没有回答她,用她没有形态的脸颊笑了笑,伸手抚摸小菊花妖粉嫩嫩的脸颊,可她的手却从小菊妖的脸穿了过去。   “呀!”小菊妖惊讶地喊道,“原来你是个没有实体的东西呀!”   青笛依然没有回答,她的手却突然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猛然向后一拉,小菊妖的身体便像抽了骨架的人皮,没有意识的倒了下去。   青笛将自己的脸埋入小菊妖的脑袋,接着脖子,再到胳膊,直至身体上的每一点都完全和小菊妖契合在一起。   突然间,倒在地上的小菊妖坐了起来,带着寒冷彻骨的笑意。   月神依托着第一次见到颜夕时种在她身上的感应找到楚家庄,而感应却突然间消失了。   月神懊恼地挠着脑袋,是自己太大意导致那小狐狸发现了自己种植的感应,所以她给它消掉了?不过看样子不会吧,她看起来不像那么机灵的人呀。   莫非她突然死掉了?   这个可能完全比被她发现了更令自己信服。   既然她死掉了,那就赶紧寻找她的尸体吧,免得时间一久她一点生气也没有了,青笛还要继续转世。   月神将手腕上的白玉镯拿下来,抛到空中。玉镯突然变成了一张玄光镜,光界中逐渐显示出颜夕和楚遥岑的身影。   他们正坐在树上,好像说着什么,小狐狸看起来不太开心,然后说着说着突然开心起来了,接着他们跳下树向其他地方走去。   月神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进了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却依然可以看出拥有灵光的屋子。灵光的形态说不出的奇怪,普通宝器的灵光就是光滑的球体或者环体,可是这份灵光怎么如此像凤凰?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那么强烈的灵光,这个宝器应该很厉害吧。   莫非小狐狸就是被里面的宝器杀了?   月神看了看房间上方挂着的“斯辰阁”三个字的牌匾,收起了玄光镜,沿着刚才看到的路途前去斯辰阁。   不一会儿月神就到达了目的地,斯辰阁门上的锁随意的搭在门把上,月神推门而入,他四处打量着,寻找着灵光的来源。当他终于发现这股强大的灵力是来源于地下时,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他绕着这个略微显小的屋子走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   难道要把地盘敲碎么?不行,那样会伤害到青笛的身体。可是如今这种状况究竟该如何是好,青笛她……   想到青笛,月神的心突然一阵钝痛,那是当初拴在自己和青笛身上的红线拉扯着自己的心脉的缘故。是青笛在呼唤自己?还是她……突然有危险了?   月神低头看了看脚下,犹豫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急忙顺着心灵的指引前去寻找青笛了。   穿着小菊妖身体的青笛,赤着脚行走在仇野湿.软的泥土上。十几年没有离开过狂欢沼泽,使她甚至忘记了脸部表情的使用方法,以至于如今只能摆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的步伐平稳却毫无生气,正如行尸走肉。   现在仇野边境苍凉的瘴气结界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了。她觉得心里很激动,应该摆出笑意的表情,无奈努力许久,也只能将嘴角微微提起,露出阴森森的笑意。   忽然间,瘴气结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旋即那抹纯白的身影稳稳当当的落在自己的眼前。   银……   青笛抬起手,想要做自己一直以来最期盼的事情——抚摸他的脸颊。   看呀银,我终于再次拥有了身体,我终于,可以真真切切的触碰你了。   可是月神却将脸微微侧开,青笛的手就这么举起在空中,张着惊讶的眼睛。   “青笛?”月神有些惊讶,皱着眉头问道。   “是我。”青笛娇羞的低下头,“我因为太过于想要拥抱你,所以等不及了,随便找了一个身体。”   “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呢?!”月神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   青笛听见他这么说,泪水瞬间开始决堤,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用她没有表情的脸哭着。   “小笛你……”月神慌了起来,伸手擦掉她腮边的泪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尽快去找那只小狐狸,让你回归本体,好不好?”   “嗯,”青笛点了点头,扑进月神的怀中,“可是我感应到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是死掉了还是消失了?”   “消失?”月神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在斯辰阁里看见的灵光的形态十分熟悉,如果之前在神界见到过,青笛应该也见到过,于是他问道,“小笛,你知道什么宝器的灵光是凤凰的形态么?”   “西王母的天机镜呀,”青笛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月神,“这个你都忘记了呀?”   “西王母的天机镜?”月神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是上次神界酒会的时候被不知道谁偷走了的天机镜?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的天机镜?”   “是呀,”青笛说道,“怎么了?这块镜子现在出来兴风作浪了?”   “糟了!”月神担忧的看着青笛,“如果那只小狐狸从这个空间消失,你会怎么样?”   “要不然从新投胎一次,要不然……”青笛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话说了出来,“要不然只能不断地换用其他生命的身体。”   “不……不可以这个样子……”   “到底怎么了呀?银?”青笛依然不明所以的问着。   “我在小狐狸身上种的感应也消失了,她不是死了,而是,被天机镜带到了其他的时空!”月神的世界瞬间坍塌了,难道又要与青笛进入长久的分离?   青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心里的绝望使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她所在意的事情完全和月神一样,难道,又有进入无边无际的分离与等待?   “不要担心,”月神紧紧地搂着青笛,“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们也进入天机镜,哪怕穿越千年,也要将小狐狸找回来!”   “再也不要和你分开……”青笛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原来,自己的表情和感情,都只能为了他而存在。   第七十七章 诡变   撕裂般的疼痛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楚遥岑甚至听得见自己的骨骼被压成粉末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以超越光的速度旋转扭曲,意识也渐渐消失在这片虚无中。   可是却有一个想法嵌入自己脑海深处——现在紧紧握住的这双手,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   忽然间,似乎有微微弱弱的声音传来,好像是风吹着树叶的声音,还夹杂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楚遥岑试图动了动眼珠……咦?好像还可以动?   那么再试图睁开来吧,用尽全力深呼一口气,逐渐将眼睛睁开,斑驳的光点摇晃在眼前,楚遥岑的眼睛暂时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光芒。   也许这里就是冥界吧。   原来冥界并不想传说中的那样除了火海就是油锅,原来也是个有鸟鸣有阳光的地方。   适应了许久之后,楚遥岑才将眼睛睁开,眼角肌肉微小的震动竟然拉扯着他全身都痛起来,他试着动了动手指,颜夕,她还在自己的身边吗?   指尖传来的温热终于使他安下心来,颜夕还在。   他转过头去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颜夕,她两颊晕红,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就像睡着了一样。   呼吸?楚遥岑猛然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这么说,他们没死?   他勉强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自行解开自己灵力的封印,霎那间灵力在全身每一根脉络间行进,刚才在宝器中所受的伤渐渐开始愈合。   太好了,居然没死,灵力也没有消失,看来那个宝器也不是很厉害呀。   内在的疼痛感渐渐消失,而皮肉的伤痛却开始显山露水,尤其是自己现在还握着颜夕的手掌,竟然传来锥心的疼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居然都被颜夕的指甲嵌出血来了。看来刚才,真的是握的很紧呀。   “颜夕……”他将颜夕的脑袋放到自己盘起的膝盖上,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嗯……好疼……”颜夕模模糊糊的回答着他,疼痛使她的眉头紧锁。   楚遥岑轻拍她的背,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替她愈合着体内的伤口,“醒醒呀小狐狸,我们没死呢。”   “嗯……没死?”颜夕突然睁开了眼睛,恰好楚遥岑收起了他那金银异色的眸子,使得颜夕再一次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颜夕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郁郁葱葱的树林沙沙作响,“这里是什么地方?”   “谁知道呢,”楚遥岑答道,“也许是那个镜子带我们来的。”   “镜子……”颜夕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指着它问道,“遥岑,这是什么呀?”   只见颜夕手中握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卵圆形铜镜,镜架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   “明显是块镜子呀。”楚遥岑答道。   “我是问,为什么会在我身上?”颜夕满脸的诧异,“我没有带过这样一块镜子呀。”   楚遥岑托着下巴想了想,微微蹙起了眉头,“莫非这就是在斯辰阁里那块差点弄死我们的镜子?”   “我也觉得是,”颜夕立即将镜子举过头顶,作势要摔下去,“破镜子弄得我这么痛,我摔了你!”   “别,”楚遥岑拉住颜夕的手,“这个肯定是什么宝器,留着吧,说不定有用。现在我们要找个有人的地方问问这是哪里,以及怎么回去。”   颜夕想了想,点了点头,微笑道,“嗯,听你的。”   楚遥岑也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短发,在刚才差点死掉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应该已经刻进心里了吧。   接着他们立即在树林中寻找人类活动的蛛丝马迹,可是半天下来却无一丝收获,而且这个林子出乎意料的大,参天的树木似乎每一株都一模一样,直到月色朦胧,他们依然没有找到离开的路。   所以二人只好在林中点起篝火,烧烤着一只楚遥岑用追星砍下来的鹰,美滋滋的吃着。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把神剑供着当神拜,有的人锁起来当做传家宝,可是有的人却用它来打猎,猎完了之后还用它穿着野味架在架子上烤。   追星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剧的神剑了。   “遥岑,你的剑烤的鸟真是好吃呀。”颜夕摸了摸一嘴的油渍,如此赞叹道。   “我可以天天烤给你吃。”楚遥岑宠溺的看着颜夕。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呀?”颜夕突然问道。   “额……”楚遥岑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如果告诉她的话,她会不会生气自己一直瞒着她,然后诱惑自己将追星交给她再然后她拿着追星替李隆基夺得宝藏再再然后她和李隆基双宿双栖徒留自己孤独终老……   这是什么和什么呀!明明自己才是喜欢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才对吧,小狐狸那么单纯才不会那么做呢!   “它就叫剑呀。”楚遥岑说道,还是觉得不告诉她了吧,就算她不会跟李隆基双宿双栖去,他也绝不能留给李隆基任何便宜。   “怎么会呢,应该都有名字才对呀。”颜夕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奔月。   “神剑才有名字,普通的剑大家都懒得给它们起名字。”楚遥岑说道。   颜夕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遥岑,但还是没有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你先睡一会儿吧,天亮我们再赶路。”   颜夕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记得在镜子中自己有过怎样的经历,反正很累就是了。就像千万只熊猫从身体上踩过,全身的骨骼都提不起力气。于是她靠在楚遥岑怀中,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楚遥岑望着摇曳的火堆,回想着在密室里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过诡异了。   不过真是一点死掉的预感都没有,所以果然就没死,楚遥岑想着自己真是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正想着,前面的树林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声音是极轻极轻的,正向着这边走过来。   楚遥岑皱了皱眉头,但愿不要是感应到颜夕的灵力而来找麻烦的妖精,他们现在都还虚弱的很。   不一会儿,脚步声的主人终于出现在火堆的对面,他穿着黑色的斗篷,脸几乎被遮住了一半,怀中还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正熟熟的睡着。   “你是?”楚遥岑问道。   “路过而已,天色已晚,看见此处有火光,便过来了。”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极为熟悉。   他的声音,不管在任何地方,都透露着他淡然而又世故的性格,他不悲不喜,无情无欲。   楚遥岑怔了怔,如果,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的话,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是影空来。   可是影空来怎么会如此平静的和自己说话,他不该冲过来对着自己冷嘲热讽然后叫醒颜夕责怪她怎么还没有拿到追星吗?   楚遥岑一脸诧异,呆呆地望着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嗯?有什么问题吗?”男子看着楚遥岑惊异的表情,来到他对面坐下,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地上,然后将怀中的孩子轻轻放到上面,向楚遥岑问道。   当他的脸清楚的出现在楚遥岑眼前时,楚遥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中惊叫:“影空来!”   “嗯?你认识我?”影空来茫然地问道,似乎根本不记得楚遥岑这个人了。   楚遥岑的嘴巴保持着可以一口吞掉一个鸡蛋的程度,他的脑袋是被雷劈了吗?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影空来觉得奇怪,这个人的表情似乎跟自己很熟,可是在自己不知道多少年的记忆中,他好像从未出现过。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不到,自己不可能连二十年的记忆都出现误差呀。   影空来又打量了楚遥岑一番,是在没有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略微扫了一眼他怀中睡熟的姑娘,锐利纯净的灵光护在她的周身,她不是人类吧。   “不,不认识。”楚遥岑惊讶了半天,才缓缓说道。   “可是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影空来道。   “你是雍和夫人的家臣,是天师府的贵人,整个长安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楚遥岑急忙解释道。   “天师大人……这几年来我一直只是在洛阳活动呀,况且天师大人也不是很有名气的样子,雍和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徒有其名罢了。公子你的话真奇怪呀。”影空来一口气驳回了楚遥岑说有的说辞。   洛阳?   楚遥岑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们居然被那块镜子带到了洛阳!可是这也太巧了吧,洛阳也有一个叫影空来的,而且还和长安的那个影空来长的一模一样?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楚遥岑还是下意识的将颜夕的脸遮住。他看了看影空来身边熟睡的孩子,从她周身散发的灵光看来是个非人类的女孩,她的身上都是血,呼吸也是十分虚弱。   楚遥岑在心中感慨,这影空来果然是禽兽中的禽兽呀,连这么大的孩子都欺辱。虽然自己也曾经为了妖物的内丹伤害了许多幼小的神妖。   影空来看着楚遥岑突然露出的鄙夷神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忙解释道,“这个孩子是我救的,我正要送她回家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没有,我没有乱想什么,”楚遥岑道,“影公子真是善良呀,救了这么个人族的异类,还要送她回家。”   影空来微微有些吃惊,居然被他看出来了,不过也是,他的身体虽然看不见灵光,可是他也带着一只妖精,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   “她是渭水之神,差点死了,还好遇到了我。”影空来说道。   楚遥岑愣了愣,渭水之神?弯弯?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了?   难道她是想练什么长生不老的能力结果练过头走火入魔一发不可收拾变成小孩子了?   影空来看着他又是一脸诧异的表情,皱了皱眉头,他连弯弯也认识?他究竟是谁?   弟七十八章 十年   二人沉默着,身边的女子皆是呼吸均匀,睡得格外安心。   影空来虽然觉得奇怪,可是询问一个陌生人从哪里来或者究竟是谁这样的问题未免有些太突兀了,于是他终究没有问什么。   突然弯弯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影空来暗叫不好,将小小的弯弯扶坐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似乎快要死了的样子。”楚遥岑说道。   “你才要死了!”楚遥岑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涉及了弯弯现在在乎的敏感词,所以弯弯立即醒了,张口就是这五个字。   楚遥岑突然乐了,影空来对自己的态度诡异的有些不可理喻,而这个弯弯,倒是正常的。   弯弯骂完楚遥岑,又咳了起来,影空来对着弯弯说道,“不要说话了,浪费你的精气。”   弯弯立即避开不言,侧过脸冷冷的打量楚遥岑,还顺带瞥了一眼他怀中的颜夕。   楚遥岑又奇怪起来了,她看自己,用冷冷的神情是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看见颜夕也像是不认识一般?他们都怎么了?   “我讨厌他!”弯弯突然指着楚遥岑对影空来说道,“虽然他十分秀美,一看就是男人中的极品,但是他的脸居然和那个追着我的百花神有九分相似。”   弯弯绷着一张五六岁的小女孩脸,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楚遥岑暗自心惊,她身上的伤原来是百花神弄的。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弯弯被百花神所伤,这不是十年前的事情吗?   难道,这是十年前?   “影空来,现在是什么时候?”楚遥岑问道。   “大约子时吧。”影空来估摸了一下时间,回答道。   “不,我是问,现在的年号是什么?”   影空来不解的看着他,他连年号都不知道,他是异国人士还是野人呀?   “现在是长安二年,我们大唐如今正在圣神皇帝武曌的统治之下,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楚遥岑克制住想要晕倒的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承受范围。难怪弯弯这么小,难怪影空来不认识他。   原来那块镜子拥有穿梭时空的功能,原来自己竟被遣送到了十年前!   “请问……”影空来打断神游中的楚遥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没有,”楚遥岑连忙答道,还好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也好赶路。”   “是呀,不知道公子你是要去往何处呢?”影空来问道,“如果顺路的话还可以做个伴。”   “影,不可以!”弯弯突然叫道,“我不要这个带着百花神脸的男人跟着我们!”   “额……小妹妹你放心吧,我不去陕西那片的。”楚遥岑说道,有些不满的看着弯弯,并不是不满她在意自己的样貌,而是她叫的那么大声,吵醒了颜夕怎么办!   “那真是太可惜了,”影空来果然无论多少年都保持他特有的微笑,暖如三月春风,“早点休息吧,晚安。”   楚遥岑也回了他一个礼貌的笑意。现在二人的笑意,虽然还是没有温度和感情,却也没有十年后的嘲讽与憎恨。他们跨越了十年,交替了一个微笑。   这边楚遥岑巧遇十年前的影空来,那边的平行时空依然在转动。   楚家庄内灯火通明,家丁丫鬟们夜不能寐,到处寻找着消失的二少爷。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遵纪守法的长安百姓早早的关上了门,进入梦乡。否则绝对会有人看见盘旋在空中的那只硕大的蝙蝠。   那正是慌了神的明月,因为楚遥岑的消失,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幻化成魔形寻找着他。他的下落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可如今突然消失的这么彻底,顺便带着她的心也消失了。   不知不觉来到七里湖边,这是楚遥岑与她会面最多的地方。可是如今只有杨柳微垂,看不到任何人影。   她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她从未感觉如此无助,因为这世界上她唯一一个在意的人彻底消失了,连灵力的感应都不见了。   身后传来诡异的风声,明月猛然回头看去,纯白的人影落在了她身前。   “哭什么呢,这么伤心。”来者正是岚姬,她手托腮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明月张着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满眼都是明显的惧意,她低着头,抑制住泪水。   “真是难得看见你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要是遥岑看见了,说不定会爱上你呢。”岚姬每一句话都直指她的要害。   “少主他……他不见了!”明月微微颤抖着说道。   岚姬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片刻后缓缓问道,“那只小狐狸呢?”   “也不见了……”   “什么!”岚姬突然掐住明月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眼中迸出愤怒,“我不是让你提醒遥岑叫他快点动手么,怎么让她丢了!”   “主……主人放开我……”明月低低哀求着,虽然自己也知道此番在劫难逃了。   “你还认我这个主人呐,”岚姬将明月狠狠的抛在地上,“你没有背弃我依然听我的话令我太开心了。”   明月听得出岚姬话语中的寒意,急忙说道,“主人,明月的命是您的,明月誓死效忠您和少主!”   “那就赶紧把小狐狸找出来取出内丹杀了。”岚姬冷冷地说道。   “可是现在到处都找不到少主和那只狐狸呀,少主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连灵力的感应都消失了!”   岚姬愣了楞,明月和遥岑之间多年来建立的感应应该很稳定才对,怎么会突然间消失了……是遥岑他遭遇了什么不测?还是……   岚姬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片刻后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阴冷的湖面,听着竟有说不出的无奈和悲凉。这些都不是她该有的情绪。   她有些凄厉的自语,将满脸诧异的明月抛在身后,留下她似乎没有说完的话,消失在无尽长夜。   “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不会改变,都不会改变……哈哈哈哈……”   楚遥岑所在的时空,灰蓝的天已经露出了鱼尾白。面前的火堆正好燃尽,与他一样一夜未眠的影空来抱起熟睡中的弯弯,对楚遥岑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也有了共宿一夜的缘分,空来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楚遥岑看着他温和的微笑觉得十分以及非常之别扭,许久才回一句:“啊,是呀。”   影空来转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似乎有话想说。   楚遥岑心中一惊,他这个老妖怪不是发现了什么吧?只见他略略看了看颜夕,难道他……难怪自己总觉得十年后的影空来对颜夕有些别样的感情,原来是因为他十年前就爱上她了!   然后楚遥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依影空来的性格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人家的那一种滥情之人呀……   楚遥岑胡思乱想着,他此刻略微有些呆滞的神情落入影空来眼中,竟然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笑。   “咳咳……”影空来装着咳了两声将他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缓缓问道,“那个女妖精是你的恋人么?”   “额……算是吧。”楚遥岑说道。   “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拥有无人可以破坏的契合度。”影空来如此说道。   楚遥岑又懵了,他哪里看出来自己和颜夕的契合度了?   “她居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睡得这么安稳,可见她真的很相信你。”   楚遥岑在心里无奈,其实颜夕一直以来无论什么状况都会睡得很安慰的,就算你在她耳边放鞭炮她也不见得就会理你……不过看情况她也快醒了吧,影空来你快走吧,别让颜夕看见你呀,你不认识她她可认识你呀,你这个话唠怎么还不走呀,你快走呀……   “那么,再见。”影空来终于走了,留下他极为好看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楚遥岑才舒了口气,要知道昨夜整整一宿都因为担心颜夕突然醒来发现影空来而没有睡,现在难免有些困乏。腿被颜夕枕的有些发麻了,他轻轻推了推她,在她耳边柔声道,“醒醒,我们该走了。”   “嗯……”颜夕轻轻应了一声,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换了个姿势向楚遥岑的怀中更加靠近了一些。   楚遥岑瞬间无法动弹了,因为此时颜夕头枕的位置正好在……   所以他连呼吸都怕会擦枪走火,这个小妖精是在勾引呀,虽然她一直都看不出来拥有狐妖魅惑的潜质,可是折磨男人这种事情还真是狐妖的特长啊。   楚遥岑深呼一口气,心中想着三国时期司马懿因为忍戒而成为最后赢家的典故,不断告诉自己,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不了今日后悔一世!   “颜夕,”他又试图叫了叫她,“有好玩的东西快起来看呀。”   颜夕终于有了要醒的趋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却看见依然还是昨日的林子。   “哪里有什么好玩的!”颜夕气呼呼地说道,“骗我!”   “真的有好玩的,”楚遥岑说道,“走出这个林子,你绝对会看见和长安完全不同的景象。”   颜夕一听立即振奋起来,她离开云忧之后只在长安活动过,还从来没见过长安之外的城镇,也没有见过嫣然之前总是提起的洛阳。   如果出了这片林子就是洛阳了该多好呀!颜夕拉着楚遥岑站起来,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第七十九章 智星   楚遥岑和颜夕又茫然地在林子中走了半日,还是没有走出这个林子。林中不时能看见几只奇珍异兽,看来这个树林不普通呀。   楚遥岑走在颜夕的身后,心中有些懊恼,刚才就该向影空来问清楚路线,如今带着颜夕这么个毫无方向感的路痴,自己又完全不熟悉这里的地貌,看来走出去的几率寥寥无几。   走不出去的话虽然也不见得会被饿死,但是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呀,不是说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么,如今怎么看不见后福的影子呢。   楚遥岑轻声叹息,拉过乱闯的颜夕,柔声问道,“你累不累?”   “有什么好累的,”颜夕回过头来轻轻笑着,指着天上盘旋的三足金鸟,“再过一个时辰如果还走不出去的话,我们就拿那只鸟做午饭吧!”   三足金鸟差点一个失神从天上掉下来。它立即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以后千万不能告诉你的食物你想吃它,”楚遥岑遗憾的看着渐飞渐远的金鸟,“瞧你都把人家吓怕了。”   颜夕点了点头,像是再说记住了。   此时突然间乌云密布,太阳像是被突然收走了,让二人完全来不及反应。   “糟了,怎么突然要下雨了,”楚遥岑说道,“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去。”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带着些许湿意,瞬间雷声轰轰,并伴着倾盆大雨淅淅沥沥的落下。   楚遥岑拉着颜夕随便找了个树洞躲了进去,颜夕有些焦躁地看着外面的雨抱怨道,“这什么破地方呀,说下雨就下雨,还大的要死,走了半天都出不去,气死我了!”   楚遥岑无奈,刚想安慰一下,突然身后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这是迷障森林,其实一点都不大,不过笨蛋是绝对走不出去的。”   楚遥岑惊讶地转身看去,树洞中光线不好,他只能看见身后之人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的灵光若有若无,看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妖精或者神仙吧。   “你才是笨蛋!”颜夕丝毫没有惊异于为什么会有其他人呆在这里,伸手将骂她笨蛋的人拖到身边从树洞中扔了出去。   那人惊惧地叫了一声,狠狠地摔在雨中,这时二人才看清他的容貌——过膝的白须,绿色的眸子,身高却不足三寸,手中握着一把羽扇。   “怎么对老人家的!”白须男子指着颜夕骂道,“有你这么当姑娘的吗!”   颜夕看见他的长相之后瞬间怔住了,眼中全是好长的胡须呀……   楚遥岑一手托着下巴一边打量着他,才发现虽他站在雨中,身体却一点没有淋湿。楚遥岑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抽出手中的追星挂在老头脖子上,冷冷地说道,“不如先把雨停住吧。”   老头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望了望楚遥岑,随后又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羽扇,雨瞬间停了,阳光也接着洒在他们面前,似乎刚才的雨完全没有下过。   “你果然比那个丫头聪明,”老头推了推遥岑的剑,“现在把剑放下!”   楚遥岑将剑收回剑鞘,从树洞中跳出来,站在老头面前,俯视着他,说道,“现在,把我们弄出这个森林。”   颜夕则完全不知道楚遥岑在做什么,以及这个老头是什么来历,她皱了皱眉头问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老头搞得鬼?”   “咳咳……”老头似乎是被颜夕吓呛到了,咳的满脸通红,气呼呼地说道,“哼,要不是你们吃了我从小养到大的那只火网玄雕,我也不会跟你们两个小孩子闹腾!”   “火网玄雕?”颜夕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就是昨天我们吃掉的那只都被你养变色了而且都快脱毛脱成秃鹫的那只鹰吗?”   “你!”白胡子老头气的指着颜夕不住的颤抖,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楚遥岑已经憋笑憋出内伤了,他对老人家说道,“我劝你还是快把我们弄出去吧,否则我们每天都吃你在这个森林里养的珍奇异兽,说不定吃多了我们就成仙了。”   可怜的老人家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自己长长的胡须,突然一边大叫着“呀呀呀呀呔!”一边绕着楚遥岑和颜夕转圈。   颜夕有些纳闷,用眼神询问着楚遥岑,这老头是在布什么厉害的阵法?   楚遥岑摇了摇头,开来这老头是想打架。   “喂,我说你要打就打,别转了,烦死了!”颜夕对老人家吼道。   “就是,跟唱戏似的。”楚遥岑说着,伸手拉住依然转着的老头,对着他的肩膀拍了一掌。   老头立即不动弹了,瞪着圆圆的十分有神采的眼睛看着楚遥岑,“臭小鬼!放开我!”   “不急不急,”楚遥岑一手托着下巴,邪邪地笑着说道,“先来说说你是谁吧。”   “不说,死都不说。”老头将头一拧,想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躲开楚遥岑的视线。   “颜夕,他不说该怎么办呢。”楚遥岑问道。   “把他的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做成扫把。”颜夕说道。   老头又惊又急又气,急忙吼道,“谁敢动我的胡子!”   话音刚落,颜夕已经狠狠地拽了几根下来。   老人家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又觉得在这些年轻人面前落泪有些难堪,于是拼命忍住。   “还不说呢?”楚遥岑的语气透露着危险。   老人家有一些怕了,说道,“不是我不说,我怕说出来吓死你们!”   “大可不必担心我们,”颜夕说道,“至少我是被吓大的。”   “哼!”老头将头一昂,高傲地说道,“我就是最受人类尊崇的三星之一的智慧之神,怕了吧,哈哈!”   楚遥岑轻轻摇了摇头,完全没有神族强大的灵光,而且看起来一点不智慧。是他在骗人呢,还是他老糊涂了。   “可是你看起来笨的要死,”颜夕毫不客气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过来搞笑的。”   “哼!”老头再次冷哼一声,蔑了一眼颜夕,说道,“要不是我的内丹和智慧被别人夺去了,你以为你们一个半妖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就能困住我?!”   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楚遥岑无奈。刚才他说自己的内丹被别人夺走了,难道是娘做的吗?这个地方……离娘不远了呢。   “怎么?你看不起半妖呀!”颜夕说道,立即掀起袖子要上前揍他,却被楚遥岑拉住。   “这个问题结束,现在说说我们要怎么走出去。”楚遥岑说道。   “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出去了,哼!”老头说道。   “其实出不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颜夕突然转身看向楚遥岑,说道,“反正我们都是差一点死掉的人,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都无所谓了。”   楚遥岑也看着她,她的眼睛中有些别样的思绪,坚定而又不强求,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背叛娘亲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尽管她不知道这一切。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只单纯着就好。   “是呀,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楚遥岑揉着她软软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不能动弹的老头甚至觉得面前这二人突然布起了坚不可破的结界,瞬间就将这世间万物完全隔离开来,进入毫无杂质的二人世界。   老头十分郁闷,他也不是非要困着颜夕和楚遥岑,毕竟让他们留在森林中他们可能真的会把这里的珍奇异兽全部吃掉。这些动物可都是自己的孩子呀!刚才自己那么说,不过是想让他们求求自己,给自己点面子,没想到这两个的行为思想这么不和天理!   “咳咳!”老头故意打断二人的缠绵,说道,“其实要想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颜夕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不,我们突然不想走了。”   老头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被楚遥岑定住,现在他一定要摔倒在地。他求救般的看向楚遥岑,他觉得这个男子比那个女妖精聪明许多,一定不会想留在这里的吧。   楚遥岑似乎看出来了老头的想法,微微一笑道,“颜夕,我们还是出去吧,外面觉得有好玩的东西。长安没有的。”   颜夕想了想,觉得很对,于是对那老头说道,“好吧,我们要出去了,你说说怎么走吧。”   老头彻底被打败了,这丫头求别人都不会求么,难道真的是个笨蛋么……   “你想放开我。”老头对楚遥岑说道。   楚遥岑轻轻点了点头,老头便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其实你们走不出去,那是因为迷障森林中的树都是在动的,”老头突然又得意起来,“当然是依照我的命令动起来的!”   楚遥岑点了点头,难怪这些树看起来都一样,原来只是一样的树在眼前转来转去的。   “所以只要我一声令下,树们自己就会排的整整齐齐的,给你们开路。”老头说道。   “那你还不下命令?”颜夕问道,“要不然我把它们砍了得了。”   “你!”老头真的很想动手揍她,不过目测没有灵力的自己是打不过这只半妖的,所以只好忍住,“我有条件!答应我我就放你们出去!”   颜夕刚想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的,要是不开路就砍树,可是楚遥岑却先一步说道,“嗯,你说吧。”   “你们出了这个森林就是洛阳,我要你们去楚家庄,把我的内丹夺回来!”   楚遥岑和颜夕瞬间都是一怔,颜夕是因为他所提到的楚家庄,不是在长安么,怎么洛阳也有,而且里面还有夺人内丹的家伙?   楚遥岑却是因为,这一切,都不出所料。   原来真的是娘亲做的事情,原来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算过程再如何改变,结局都不会变。   “好,我答应你。”   颜夕有些诧异地看着楚遥岑,拉了拉他的衣襟,他低头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老头笑眯眯地说道,“说好了哦,你们可不许骗我哟。”   他挥了挥手,周围的树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排成整齐的列队,给楚遥岑和颜夕让开一条路。   第八十章 洛阳   果然这些树一让开,林子的出口就可以看见了。   楚遥岑对智星道了声谢,便要离开,那老头却再次提醒道,“千万别忘记把我的内丹拿回来!”   楚遥岑默然。这内丹,如果真的是娘亲拿去的,那自己是绝对拿不回来了,如果不是,自己也根本没地方找。所以刚才不过是骗他开路罢了。   “才不要呢,我们多吃亏呀。”颜夕突然说道。   “你你你……”老头气的指着颜夕良久才说出话来,“信不信我不让你们出去了?!”   “我们不出去受苦的是你。”楚遥岑淡淡地说道,因为是最普通的实话,所以没有什么表情。   “你们……”智星哎叹,“那你们说想要什么吧!”   颜夕托起下巴四处打量着这个林子,奇珍异兽什么的就不要了吧,因为那些总有一天会被自己吃了。可是除了这些这个林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了……   “你有逐日么?”楚遥岑问道。   逐日?逐日不是在仇野么……遥岑他为什么这么问?   颜夕拉了拉楚遥岑的袖口,不解的看着他,他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在说随便问问而已。   “逐日没有,几年前被因果之神青笛带到人间去了。”智星说道。   颜夕明白了楚遥岑的意思,这个老头自称自己是神,那么一定知道青笛和月神的过往,还有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关联。他是在为自己问呢。   “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女妖精和青笛长的挺像的,”老头突然仔细地打量起颜夕来,“就连灵光的形态都有点像。”   “你知道的太多了吧!”颜夕终究还是有些忌惮她是青笛的转世的这个说法,于是恶狠狠地对老头说道,“知道的太过会被灭口知不知道!”   楚遥岑看着颜夕着急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笑,他也知道其实她是怕自己担心。不过转世什么的,就算她风颜夕真的只是青笛转世未遂的身体,那又如何。   “不要岔开话题,”楚遥岑对老头说道,“既然你没有逐日的话,你还有什么比较厉害的宝器么。”   老头突然兴奋起来,掀起袖子露出他胳膊上缠绕着的一块亚麻色的麻布,兴冲冲地对二人说道,“说道宝器呀,我的这个天极龙藤斗篷可是世间难得的防具,不止刀枪不入,水火不入,甚至你穿着它都可是到魔鬼的肚子里,也绝对不会被腐化。”   颜夕皱了皱眉头,“你说这块破布?”   “所以说女孩子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头说道,随即将胳膊上的布揭下来,往半空中一抛,那块布便逐渐扩大,直到能包裹住老头的整个身体,缓缓落到老头的身上,“看看,长见识了吧。”   楚遥岑问道,“这个什么龙藤也可以自由的按照主人的体型变大变小么?”   “那是当然,”老头将头高高的扬起,颇为得意的说道。   “嗯,那我们就要这个了。”楚遥岑道。   “什……什么?”老头惊讶的看着二人,终于发现自己着了他们的道了。   “不要犹豫了,一件斗篷换你的内丹很值的,”颜夕说道,“难道说你的内丹还不如这个斗篷呐?”   “谁说的!”老头吼道,最讨厌别人小瞧他了,虽然自己没有内丹之后难免被嘲笑。   “那就把斗篷拿来吧。”说罢,楚遥岑已经将他身上披着的宝物拿到了自己手中。   事情发展的太过神奇,以至于智星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觉得自己被两个小孩子打败了,而且还不是武力上的打败。如果是灵力斗法什么的,他还可以去跟别人说是因为自己的内丹没了所以打不过他们,可是如今他们根本没有动手就将自己的唯一一件宝物夺取了,还吃掉了自己最疼爱的大雕。真伤心。   在他伤心期间,楚遥岑和颜夕已经走的很远了,直到智星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才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丢人呀!   如果这些树只是像普通的书那样这么安静地呆着,不时地发出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被自己讨厌了。颜夕跟在楚遥岑身后,低着头走着,胡思乱想着许多事情。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颜夕没刹住,直直撞进他的怀中。   “想什么呢,”楚遥岑笑着问道,“不看路的么,摔进坑里怎么办。”   “有你在前面呢,我怎么可能掉进坑里。”颜夕说道。   楚遥岑失笑,突然想起影空来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你们拥有无人可以破坏的契合度。   所谓契合,就是她相信自己,依赖自己,而自己也扮演着值得信赖的角色。可是……自己真的可以令她依赖么?   “其实我也没想什么。”颜夕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低垂地眉眼还是透露了她不平静的心事。   “你在担心什么?”楚遥岑牵起她的手,给予她说出真相的勇气。   颜夕突然鼻子一酸,顷刻便要哭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以前很坚强的,这么现在一遇到事情做不好就想哭,而且还总是在遥岑面前……   颜夕轻吸一口气,平稳自己的心绪,说道,“我只是觉得很烦,追星和逐日还没有找到,爹爹的仇还没报,可是我现在却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如何是好……”   楚遥岑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她直视自己,顺便看见了她眼中来不及影藏的泪水和,满满的自己。   “有些事可能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楚遥岑说道,“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应该和洛阳城很近,但是又不是你所知道的洛阳,这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你熟悉的长安,也没有风凌谙和影空来,这里,是十年前。”   颜夕自然没有听明白,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或许我们会碰见小时候的弯弯,或者小时候的风凌谙,甚至小时候的我,我们和他们却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你明白吗?”   颜夕又眨了眨眼睛,想了许久,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楚遥岑说道,“你只要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就算有一天我伤害了你,那也是为了保护你。”   颜夕沉默片刻,轻轻说道,“这个我明白。”   楚遥岑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向前走着,大约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见远方高耸的城门,和逐渐多起来的人流。   “累吗?”楚遥岑问道。   颜夕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的城楼问道,“那座城门,你能看清上面的字么?”   楚遥岑眯起眼睛凝望片刻,说道,“长夏门,果然是洛阳。”   楚遥岑想起自己十年前,因为国度在洛阳,楚家庄和风府也都在洛阳。不过那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也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有没有碰见从未来回去的自己。   或许,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自己和小狐狸回到十年前,也是天意难为。一切就像娘亲说的那样,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不会改变。   所有的过去都已经埋葬在长安,这里,是一切的开始和终结,是沿袭自魏晋的优雅和腐败,这里,是洛阳。   遥远的十年后,月神正为了青笛满世界的寻找着颜夕。虽然自己也知道颜夕他们被天机镜带到异时空的几率很大,但是他还是无法令自己相信,青笛的命运完全掌控在小狐狸的身上。   只是一晃神,月神发现青笛也不见了。   他慌张地行走在暗夜中的长安,清冷的街道吹奏着不知来自何处的短笛。   “青笛……”他低低地叫着,脸上满是担心与悲戚。他似乎知道青笛去做什么了,所以他的心很痛。   “银。”身后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月神回头看去,明明是如此想找到的人,可是他却皱起了眉头。   “银,你怎么了?”青笛的手抚上他紧锁的眉头,却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满满的伤心。   “青笛……”月神的眼睛中倒映着青笛此时的容颜——稀薄的脸颊,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纯真的眼睛,满是泪水。   可是这不是她的身体。也不是之前从仇野中带出来的身体。   青笛似乎知道了他在难过什么,于是低下头委屈地说道:“之前那个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所以我才找了这么个新的。可是因为这是人类姑娘的,所以她只可以维持更短的时间。”   “然后你又要到处滥杀无辜剥夺人皮来维持自己?!”月神摇着她的肩膀,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这真的是青笛么?之前的她,仅仅只是霸道了一点,可却是非常善良的。可如今这个到处虐杀的恶魔,真的是自己所爱的青笛么?   “银……”青笛有些难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和你在一起。”   “那你可以等呀,可以等我把小狐狸找到,把你自己的身体送给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生灵!”月神吼道。   “我等不了了……”青笛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再也等不了了,我受够了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   月神沉默着。片刻之后他突然大笑起来,可却是难以言表的苦涩。   他怎么能怪小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以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果,无法逃离的命运。   青笛轻轻地环上他的肩,在他耳边柔声说道,“就算我再怎么改变,我对你的爱也是不变的。”   第八十一章 成关   天色渐晚,夕阳西斜,颜夕和楚遥岑走在洛阳城的街里坊间。路上没有人过多的注意他们,走在这个慵懒的城市,却处处传唱着勇士的歌谣。   颜夕出乎意料地没有欢呼雀跃,却低着头慢慢地走着,似乎还是在担心。   “怎么了?”楚遥岑问道,“你觉得洛阳不好玩么?”   “是有些失望,跟长安没什么区别。”颜夕淡淡地答道。   “这些经济的中心枢纽大多是布局整齐呆呆板板的,”楚遥岑说道,动作格外自然地将颜夕揽入怀中,在他耳边柔声道,“以后带你去江南的小镇,那里烟雨蒙蒙,永远都洋溢着欢喜。”   颜夕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颜夕问道。   楚遥岑想了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洛阳虽大,但是自己没有带钱呀,难道要带着小狐狸露宿街头么……   正在这时,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迎面冲来,马上坐着的男子长发飘摇,眼睛瞪得大大地,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   马看样子是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横冲直撞着,男子高高扬着手中的鞭子,却始终没有抽下去,周围的人都惊慌地乱蹿,那马向着颜夕和楚遥岑的方向直直撞过去。   楚遥岑此刻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了,耳边响着周围人潮的尖叫声,颜夕依照本能的躲在楚遥岑的身后,紧紧握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他突然抬起手,灵力在瞬间迸发,强大的气流将马连同马上的人反弹回去,“砰——”的一声马躺在地上口吐白沫,马上的男人似乎也被摔的很惨,久久不能站起来。   周围的人群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皆向路中的二人看去,此刻风停云静,那二人什么事情也没有。   颜夕也有些诧异地看着楚遥岑,虽然刚才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她的确感觉到楚遥岑身上散发的灵力,强大到令人心寒的灵力。可是此时他却依然是之前那样,完全没有任何异能的表象。   楚遥岑刚才情急之下使用灵力的时候没有注意看马上的人,现在一看瞬间傻了——那个躺在地上揉着腰站不起来的男子,羸弱惨白的脸,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眉眼,不就是自己那个娇弱的爹爹么……   楚遥岑差点将“爹爹”二字叫出口,不过还好忍住了,他走到前方将楚成关扶起,暗暗度给他一些灵力替他接好断掉的肋骨,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楚成关觉得奇怪,刚才还疼的完全无法站起来的身体,此时突然好了许多。他又看了看身边扶着自己的男子,看到他关切的眼神,还有这张怎么看怎么顺眼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一定要给他弄到楚家庄里……   “我没事,”楚成关说道,“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你呀?”   “没有没有,”楚遥岑连忙摇头,“你没有就好。”   “哦,”楚成关说道,“你没事才是万幸呀。”   “那个……”楚成关想了许久,终于想出来拐他进楚家庄的说辞,道,“今日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你呀,不如到我的庄园里休息几日,让我做些事情弥补一下今日的过失吧。”   “不不不不……”楚遥岑又是一阵猛摇头,他是不认识自己,要是被娘看见了那可得了。   楚成关瞬间低落下来,只可惜手边没有手绢给他咬,他低低说道,“给个面子嘛,我可是一看见你的脸就觉得自己好喜欢你呀……”   楚遥岑知道这是来自于血缘的暗中牵引,才使他如此喜欢自己。可是……楚遥岑突然转身看着身后若有所思的颜夕,她此刻紧锁的眉头宣示着她心中不解的事情。   楚遥岑才发现事情有一些偏离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轨迹,她心思单纯,若是她知道自己并非普通人,她一定会想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楚遥岑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颜夕,你怎么了?刚才有没有受伤?”   颜夕抬起头看着他,许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低语道,“遥岑,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遥岑无言,她终于还是察觉了。然后自己要用什么借口来隐瞒呢……   “呀,这位姑娘刚才没有受伤吧?”楚成关突然走过来,向颜夕问道。   颜夕看了看这个刚才差点撞到他们的男人,突然觉得他长的有些像遥岑……颜夕摇了摇脑袋,自己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胡思乱想究竟是为哪般呀。   “我没事没事,”颜夕答道,“你是谁呀,怎么骑着马在大路上乱窜,撞到人怎么办。”   楚成关转身看着身后躺尸并且口吐白沫的马,有种异样的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却没有抓住,突然觉得好奇怪。   “我是楚家庄庄主楚成关,”楚成关答道,“刚才的意外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二位能不能给在下一个机会弥补刚才的过失呀?”   “你要怎么弥补我们呀?”颜夕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人家要补偿自己,哪有不要的道理。   “先请二位去楚家庄居住几日吧,然后弥补的事情再做商议如何?”楚成关说道。   楚家庄?洛阳也有楚家庄?而且楚成关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如此熟悉呢?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却完全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个不要紧,这个楚家庄也应该和遥岑的楚家庄一样有钱吧,那么自己和遥岑住在那里也挺好的。   “不要了,算了吧。”楚遥岑说着,揽过颜夕的肩膀就要离去,却被颜夕拉住不得不停下来。   “要呀,”颜夕说道,“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呀,正好我们没地方住。”   楚成关真诚的笑着,实际上经商的男人,哪有几个脸上和心里是同样的想法。自己的爹楚遥岑当然是了解的,虽然他看上去只是个柔弱的书生摸样,可他的城府绝不是一般的深,否者也不会骗到自己那个谪仙的娘亲了。   不过他还是不忍心让颜夕失望,只好跟着楚成关一同去楚家庄,回到自己小时候的地方。   “对了,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呢。”楚成关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我叫风颜夕,他叫……”   “我叫影空来。”没等颜夕说完,楚遥岑突然如此说道。   颜夕不解地看着楚遥岑,却见楚遥岑向她张了张口,无声地说着什么。   他是在让自己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么?难道“楚遥岑”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是其他人都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的秘密?颜夕再次想到刚才楚遥岑灵力迸发的情况,心中突然扬起不好的感觉,他……不会一直都在骗自己吧?   “二位从哪里来呀?”楚成关问道。   “我们是从长安来的。”   ……   于是二人便这样一问一答的向楚家庄走去,颜夕却一言不发。   慈惠坊临近洛水和南市,正是寸土寸金之地,可是楚家庄还是十分得瑟的在坊间盖了这个规模不亚于长安那个楚家庄的庄园。   楚遥岑走在自己的回忆里,感觉十分奇怪,却也很美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庄园里此时大多都是跟着爹爹打拼的人,性格也多和爹爹一样看起来随意懒散,却精明的要死。   天色已晚,楚成关给他们二人安排了住处。待楚成关离开后,楚遥岑才拉着从刚才就一言不发的颜夕,担忧地问道,“颜夕,你怎么了?”   “遥岑,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呀,”颜夕问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你的真实名字?”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楚遥岑急急解释,“这里是十年前。”   “所以呢?”颜夕问道,“十年前你就突然有了灵力?”   “这里是十年前,楚成关,他是我爹爹。”楚遥岑说道,“现在的我应该才八岁大,所以我不能告诉他,会吓着他的。”   颜夕惊讶的张了张口,突然想起来影空来之前跟他说过,楚遥岑的爹爹名叫楚成关的,原来是这个样子。   “那灵力呢?那匹马怎么就突然飞起来了?”   “额……”楚遥岑想了想,“大概是迷障森林里那个老头给我的那只法器的缘故吧,或者就是我们带过来的这面镜子,你现在还能感觉到我的灵力么?”   颜夕闭上了眼睛将手轻轻搭在楚遥岑的额头,许久才说道,“没有了。”   “这就是了吗,我怎么可能会有灵力呢,我又不是妖精。”楚遥岑笑道。   颜夕撇了撇嘴巴,说道,“幸好你不是妖精。”   “嗯?为什么呀?”   “不是妖精你都那么厉害了,如果是的话再加上一份灵力,你得多可怕呀。”颜夕认真的说道,似乎楚遥岑真的很可怕的样子。   “哈哈哈哈……”楚遥岑听了突然十分开心,“你也觉得我很厉害么?不过我当然要厉害的,不然怎么保护你呀。”   颜夕怔了怔,直直的看着楚遥岑略带笑意的眼角,突然自己也笑了起来,按道理说自己应该比他厉害的才对,可是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他在保护自己。   而自己总是很放心的就将一切都交给他,以至于现在,他们的命运轨迹已经完全纠缠在一起。   “见到小时候的自己好像也很好玩的样子,”颜夕说道,“真想看看小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呀。”   “当然是和现在的我一样英俊潇洒,帅的要死。”楚遥岑厚颜无耻的说着。   “会不会也被别人误以为是小姑娘呢?”颜夕笑着,突然想起那只仇野草药妖精,每次他说遥岑是女扮男装的时候遥岑都会炸毛。   果然,楚遥岑皱起了眉头,最讨厌被说成姑娘了。   “你要不要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姑娘呀?”楚遥岑问道,“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看呀?”   “不要不要……”颜夕看着楚遥岑突然邪魅起来的笑容,心中一寒,向后退去。   却依然挣脱不了那人的掌心,楚遥岑将他拉入怀中,在她唇上惩罚般的轻咬。   第八十二章 幼时   楚成关再次来到楚遥岑和颜夕的住处,就看见二人在那边卿卿我我,目无旁人。   他有些尴尬的正想离去,楚遥岑却发现了他,于是问道,“楚……公子,有什么事情么?”   “哦,是这样的影公子,”楚成关道,“二位远道而来,今晚在下特意为二位举办晚宴,以尽地主之谊。”   “嗯,谢谢楚……公子。”颜夕说道,一想到这人居然是楚遥岑的爹,那句“公子”怎么听怎么好笑。   之后楚成关便离开了,楚遥岑却又担心起来,然而,自己和娘亲的聚首终究是在所难免了。   皓月初升,二人前去赴宴,当楚遥岑的脚刚踏进楚成关所在的院门的时候,一个十一二岁大的男孩子冲了过来撞向自己。   楚遥岑当然没事,可是那个孩子却摔倒在地上,痛的皱起了眉头,抬起头来看向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   楚遥岑的嘴角抽了抽,这个一脸欠扁的孩子正是自己的哥哥楚临渊。   颜夕也看出来他是楚临渊了,而且还发现他似乎不像十年后那么冷冰冰的,于是颜夕走上前去将他扶起来,替他将身上的灰拍掉,顺便问道,“小弟弟,你没事吧?”   楚临渊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明显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怎么问,而且还用自己的手替自己拍掉灰尘,这就是传说中的肌肤相亲么……   楚遥岑冲着他的脑袋给了一掌,冷冷地说道,“你想什么呢小鬼!”   楚临渊作为楚家庄的大少爷,当然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气呼呼的看着楚遥岑,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要把这个男人的长相记在心里,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当他发现自己的弟弟长得越来越像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突然没办法再表达自己对弟弟的关爱了。   “你是谁呀!竟然敢打我,你活的不耐烦了吧!”楚临渊大声吼道。   “噗——”颜夕控制不住大笑起来,说道,“遥岑你太不厚道了,你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   楚遥岑适时的捂住了她的嘴巴,没有让她过早的泄露秘密。   “临渊!”身后突然响起楚成关的声音,“怎么如此没礼貌,人家是客人!”   楚临渊回头看着走过来的楚成关,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巴,不服气的退到一边去。   “小儿鲁莽,让二位见笑了。”楚成关笑道。   “没有没有,小家伙真是可爱呀。”颜夕赞叹道。   背过身去的楚临渊听见她这样说,脸又控制不住的热了起来,却只装作没有听见。   “哈哈,风姑娘才可爱呢,”楚成关说着,向一旁让了让,“饭菜都已经备好,二位请进吧。”   楚家庄的美食绝对不会令人失望的。可这毕竟不是他们注意的重点。   桌边只有楚成关,楚临渊,楚遥岑和颜夕四人,颜夕有些奇怪,悄悄问楚遥岑,“怎么不见小时候的你呀。”   楚遥岑摇了摇头,按道理说自己当时多少应该记得一点事情才对,可是记忆中完全没有出现过十年后的自己和颜夕。否者当十年后第一次在长安繁华的街角见到颜夕的时候,一定会记起什么的。   不过此时令自己欣慰的是娘也不在。   “怎么不见楚夫人呢?”颜夕突然问道,其实她一直都对楚遥岑的娘很好奇,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夫人生性随散,外出游玩去了。”楚成关的说辞,居然和遥岑当时告诉自己的一样。看来这个夫人一定是非常喜欢玩的家伙。   “府上只有临渊一个小公子么?”楚遥岑问道。   “实际上在下还有一个小儿子,只是他生性顽劣,最不合规矩,早早的吃了晚饭睡觉去了。”楚成关说道。   颜夕察觉楚遥岑的脸黑了黑,突然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当他听见自己的爹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应该很伤心吧……   楚遥岑只是想着,什么叫早早的吃了晚饭睡觉去了……自己当时明明是乘着暗夜阴寒,跟着娘亲到处捉妖精或者神仙夺取内丹修炼灵力去了。   “风姑娘笑什么呀?”楚成关问道。   “她是看见这么多美味佳肴太开心了。”楚遥岑替颜夕回答。   “嗯嗯,”颜夕点了点头,“是的,之前在长安的时候,从来看不见这么多能吃的东西。”   “哦?”楚成关有些难以置信,“长安作为之前的国都,食材什么的应该不亚于洛阳才对呀。”   “我们穷,吃不起。”楚遥岑面无表情的说道。   楚成关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指着桌上的菜道,“咱们吃菜,再不然就凉掉了。”   ……   晚饭之后,颜夕和楚遥岑告别了楚成关,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走到一半颜夕却突然停了下来。   楚遥岑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好想看看小时候的你呀,”颜夕的眼睛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我们偷偷去看看吧。”   楚遥岑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同她一起折了回去。   按照着记忆中的路线,楚遥岑带着颜夕来到了十年前他所住的地方。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是和楚临渊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从小就有夜游爱好的自己此时应该没回来才对吧。   可是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相对而设的两间屋子的灯都亮着,房门也开着,看样子小楚遥岑和小楚临渊应该都在。   楚遥岑拉着颜夕躲到院子中一个假山后面,指着小楚临渊的房间道,“看那人影,小时候的我此时应该在楚临渊的房间里,和他说话呢。”   颜夕觉得有些奇怪,小时候的他们感情挺好的呀,怎么长大了就那么仇视对方呢?   他们仔细的听着房间内两个小人儿的对话,就听见小楚临渊说道,“遥岑,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里了?”   “出去玩了。”小楚遥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累。   “你呀……”楚临渊像是个小大人一样教训着楚遥岑,“知不知道小孩子晚上是不可以乱跑的,被拍花子的拐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哥哥,他们都打不过我。”小楚遥岑说道。   “要是坏人人多怎么办?”楚临渊的语气听起来很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会被人家当成女孩子卖掉的呀!”   颜夕十分辛苦的憋着使自己不笑出声来,她眼睛弯成月牙看着楚遥岑,样子像在说,“果然像个小姑娘。”   楚遥岑皱了皱眉头,狠狠地瞪回去,再笑以后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哥哥,”小楚遥岑说道,“哥哥我好困呀,你就不要教训我了,让我回房睡觉吧,哥哥……”   虽然在颜夕的方向看不见房间里的人,不过颜夕还是能想到楚遥岑拉着楚临渊的衣角晃来晃去求他放自己回去睡觉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呀!   再转过头来看了看现在的楚遥岑,依然是很好看的脸,却时不时的露出冰冷的意味,虽然他是经常笑的,但是笑起来的样子总让她觉得不是在真正的笑。   楚遥岑察觉颜夕一直在盯着自己,转身问道,“怎么了?”   颜夕说道,“遥岑,你退步了。完全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楚遥岑无奈,“你不是还没看见么。”   颜夕还想说什么,正好这时小楚遥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回过头去对着房间里的楚临渊说道,“哥哥,你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呀!”   还没等楚临渊回答,他便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将门摔上。   “哎呀怎么这个样子!”颜夕懊恼地推了推身边的楚遥岑,“都怪我跟你说话导致我没看清小时候的你长什么样子!”   楚遥岑刚才是借力靠在假山上的,所以没有站稳,被这么轻轻一推便推到了假山外面靠着院墙的地方,他正想对颜夕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轻飘飘,无声无息。   还有紧接着传来的奇异香气,似乎是混杂了世间所有美妙的花的气息。   就算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强烈的灵力。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楚家庄里。楚遥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了。   他缓缓地回过头去,身后的女子歪着脑袋看他,目光带着些许打探与好奇。   二人对视许久,默默无语。终于还是那名女子先开了口,她道,“你是?”   楚遥岑张了张嘴,差点将面前女子的名字脱口而出。虽然,她是自己的娘。但是一直以来相互分享秘密的关系,使他还是更习惯叫她的名字。   “我是楚庄主的朋友,来府上暂住几日。”楚遥岑说道。   “这样呀……”女子绕着楚遥岑转了一圈,将他整个身形全部看了个遍,暗自惊奇,“真像呀……”   “像什么?”楚遥岑问道,虽然似乎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像我呀,”女子说道,“你不觉得你的眉目和我很像么?又似乎和关关很像,仔细看起来最像我的小儿子了。”   楚遥岑无言,女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了,于是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像我的儿子,我是说你和我的儿子长的像……”   “那可真是缘分呀。”楚遥岑道。   “是呀,”女子双手环胸,说道,“公子您怎么称呼呀。”   “影空来。”楚遥岑平静的好像自己真的是影空来一样。   “哦,原来是影公子。”女子微微笑着说道。   楚遥岑十分庆幸此时的影空来还不是那么招人嫌,没多少人认识他。他有些担心的微微瞥了一眼假山后,颜夕应该发现了这个女子的出现,以她的性格应该会冲出来问东问西的才对呀,怎么这么久没动静呢,难道睡着了?   当然不会睡着的。然而当颜夕看见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的脸的时候,她像是被抽干的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十年的时光完全没有将她的脸改变,十年后的她依然晃着这张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张脸,就算化成灰颜夕也认得。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呢?”女子向楚遥岑问道,“问呀。”   “哦……”楚遥岑颇有些无奈,问道,“敢问夫人芳名呀。”   第八十三章 破晓   “什么芳名不芳名的,我叫岚姬。”她眯起眼睛笑着,感觉虽然面前的男子的身上看不出一丝灵力的迹象,但还是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场。   “哦,好名字呀。”楚遥岑淡淡地说道,心里却在叹息,哪有人间的姑娘,还是成过亲的,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却在大半夜的私会其他男人,还轻易告诉别人她的名字……还好爹爹不在意。   “你也觉得我的名字好听么,”岚姬轻轻笑了笑,“我也一直这么觉得,那这样的话公子您早早的休息去吧,再见。”   “额,再见。”楚遥岑目送岚姬离开这个院子,才到假山后面,却看见此时颜夕正坐在地上怀抱着自己的膝盖,看上去很悲伤。   “你怎么颜夕?”楚遥岑跪在她面前问道。   颜夕抬起脸看了看他,是用一种满含怀疑与失望,还有极度痛心的表情。   “那个女子是谁?”颜夕问道。   “岚姬,也就是我娘。”楚遥岑答道,他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瞒着颜夕,毕竟她们之间好像没有直接冲突吧。   “她拥有很强大而且洁净的灵力,”颜夕说道,“她是神?还是什么?”   楚遥岑怔了怔,却无言以对。   “你也是有灵力的对不对?你接近我也是怀着其他目的的对不对?”颜夕以一种接近绝望的声音说道。   “颜夕,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吧。”楚遥岑无奈地说道。   “回哪去?”颜夕问道,“回风府去如何?那里的人不会骗我。”   楚遥岑暗自叹息,你怎么知道风凌谙他们就是真心待你,真心待你就不会让你做寻找追星和逐日这么危险又没有希望的事情。   “颜夕,有太多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我说出来就可以解决的。”   “好吧我告诉你,”颜夕用袖口擦了擦差点流出来的泪水,“那个岚姬,也就是你娘,正是杀害我爹爹的凶手,是我绝对要杀掉的人。”   “你确定?没有记错?”楚遥岑问道。   “虽然只看到过她短短的一小会儿,可是她那种脸化成灰我都认得。而且这十年来她一点也没老,只是三千青丝皆无铅华而已。”   “那就不一定是娘做的呀,”楚遥岑替岚姬申辩,“发色不同,说不定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可是脸却一模一样的,怎么会这么巧?”   “神族的发色代表灵力,银发表示灵力和修为已经高到无以言表的地步,你在看看岚姬现在这个样子,十年的时间她怎么也不能得到那么多灵力呀!”   颜夕听着,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却还是问道,“真的?”   “真的呀,”楚遥岑习惯性地揉了揉颜夕额前的短发,“回去睡觉吧。”   颜夕默然,只是看着楚遥岑。许久,她突然扑进他的怀中,蹭着他温暖的胸膛说道,“我真怕……”   楚遥岑对着眼前冰冷的石块无奈地笑了笑,就算她怕,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   他轻轻拍着她有些瘦弱的背脊,问道,“你怕什么?”   “与你为敌。”这四个字,就算只是说出来都会让心好痛。   “不会的,”楚遥岑轻声安慰着,“我们永远不会站在对立面看着对方。”   “如果有的话,我们中的一个必须死,么?”颜夕抬起头问他。   楚遥岑突然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令一个她,完全不同于现在的单纯无邪,是蕴含了所有负面情绪的她,会将利剑毫不犹豫的刺入对手的胸膛,刨出他的心。   这样的她格外的另他心疼。她不该有这样的表情,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但如果那才是真正的她呢?   楚遥岑将颜夕圈入怀中,轻轻地吻上她的嘴角。   竟有一丝悲凉。   薄云满天,微光破晓之际,楚遥岑独自站在沾满露水的蔷薇之下,看着满地的落花发呆。   没有细问现在是什么季节,不过看这些花绚烂的姿态,应该是春夏时节。   转身看看颜夕的房间,房门依然紧闭,看来她还未醒。   楚遥岑轻轻叹息,俯下身去细数地上的落花。就算不是花落的季节,花也一直在落。   他眉头紧锁,用从未有过的担忧思考着如何才能让岚姬不发现颜夕,因为那个镜子的缘故,颜夕的灵力并没有表现出从前的那么强烈。可是世间一长镜子对颜夕造成的伤好了之后,岚姬势必会感应到颜夕的存在,然后提前进入十年后的掠夺计划。所以千万不能让她发现她,至少是现在不发现。   可是思索了一夜,唯一想到的办法只有离开这个时空。而且,那面镜子是唯一的方法。   他思索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悄然走到他身后的颜夕。   她看着他微倾的身体和紧锁的眉头,似乎是在为这一地落花伤悲。   她多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相只是在她的心头剜下一刀。   “好美……”突然响起轻轻的赞叹,楚遥岑回过头去,看见有些惊讶的颜夕,也一同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突然说话的人。   “哎呀呀,控制不住破坏了这么美好的画面。”楚成关略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什么?”颜夕问道。   “风姑娘和影公子立于这蔷薇之下,落花点点,璧人一双,真是美。”楚成关笑道。   楚遥岑也笑,想着颜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自己竟然一点没发现,在穿梭时空的时候落下的伤果然还没好透。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颜夕她一直默默地在身后看着自己?   楚遥岑刚想跟楚成关客套几句,却听见颜夕摆着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是璧人?”   楚成关的嘴角抽了抽,脸上的微笑突然就僵硬了。他在心里叹息,没想到这风姑娘空有倾城之貌,却没有半点才学。不过也罢,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看来她的品行极高呀。   “那个,楚……庄主,有什么事么?”楚遥岑问道。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二位难得来到洛阳,不如由在下带着二位趁着今日风和日丽去洛阳城里看看如何?”楚成关走到他们面前说道。   “劳您费心了。”楚遥岑摆着客套的笑意,如吹面不寒的杨柳之风,落入颜夕的眼中。颜夕不由尴尬,这人,对自己的爹都可以这么笑。   不过颜夕突然又很开心,因为他最真实的笑意只会交给她。   “楚庄主真是个大好人呀,”颜夕笑道,“不但收留我们还对我们这么好,感激不尽。”   “风姑娘这么说真是太见外了,楚某是拿二位当做朋友的呀,”楚成关说道,“而且,影公子不觉得就长相上来说,说不定我们还大有渊源呢。”   颜夕控制不住大笑起来,笑的楚遥岑一脸尴尬。   “是呀,说不定你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颜夕说道,然后五百年后又做了父子,这是颜夕没有说出口的话。   “哈哈哈哈……”楚成关笑的直不起腰来,也许是体弱多病的缘故,笑的脸色惨白。   楚遥岑担心的走到他面前扶着他,“爹……跌倒就不好了。”   “跌倒?怎么会呢。”楚成关似乎不解他是什么意思。   “看楚庄主笑的似乎直不起身来了,待会儿跌倒怎么办。”   “哎,旧疾了,让你们见笑了。”楚成关略有些无奈,却没有一丝悲伤。   颜夕突然发现,楚遥岑随遇而安的性格完全遗传了楚成关。可以说,这是他身上最让人心安的性格了。   “实际上,影公子和在下的次子最为相似。”楚成关突然说道。   “那让我们看看他吧,”颜夕突然兴奋起来了,昨夜没有看见小时候的楚遥岑,今天一定要看,“真好奇呀。”   “好呀,不过遥岑贪睡,怕是现在还在睡着觉呢。”   颜夕转身,以一种“原来你也贪睡啊”的表情看着楚遥岑,满眼都是笑意。嘲笑之意。   楚遥岑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说“我那是小时候好不好,你不是也很贪睡么。”   看着二人眉来眼去的,楚成关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多余了。于是他故意咳了咳,说道,“咱们过去喊上我的两个儿子,出去吃早饭吧!”   颜夕忙不迭地点了点,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三人行走在微醺的晨光之下,一起去小楚临渊和小楚遥岑的住的地方。   不多时,院落拱形的石门已经出现在三人面前,正遇进去,却听见小楚临渊的声音直直传来。   “娘!不要怪弟弟,要怪就怪我吧!”   楚遥岑暗道不好,怎么岚姬她也在……她不是白天不出来见人的么。哦,这里是十年前,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强大到可怕。   楚成关笑了笑,说道,“看来内人也回来了呀。”   楚遥岑拉着颜夕对他说道,“是呀,看了你有家务事要处理了,我和颜夕还是先回去了吧。”   “我不要,”颜夕推开他的手,“我就是想看看小遥岑和你长得有多像呀~”   说完颜夕已经先一步走进了院子,楚遥岑立即跟了上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令人不能放心一刻就爱惹是生非的调皮狐狸!   “娘,不关哥哥的事,是我烧了那些书的,”这个说话的一定就是小遥岑了,他怔然地对面前的女子说道,“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讨厌那些孔子老子什么的!”   “遥岑你胡说什么!”小楚临渊说道,“明明是我烧了那些书的,明明懒惰不思进取的人是我才对,娘,不要罚遥岑!”   “哥哥,你才是胡说呢!”小楚遥岑如此说道,“要罚就罚我吧!”   “不,该罚我才对!”小楚临渊急急说道,“就算是那样,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带好弟弟,遥岑他还小,不懂事,要罚就罚我吧!”   “不,罚我才对!”   “不,要罚我!”   ……   ……   后面看着他们争吵的颜夕已经快受了不了了,她拽了拽楚遥岑的衣袖,弯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说“没想打你们小时候感情还真好呀~”   楚遥岑微微叹息,不过,在娘离开之前,楚临渊是很疼爱自己。这个争着受罚的片段,在自己心里完全没有一丝记忆了,好奇怪呀。   可是更在这之前的回忆却历历在目,唯独这一段,就好像是被人故意割掉的。   难道天意让他回到十年前,就是来找回什么重要的记忆么?   “夫人,”楚成关的声音突然响起,“要罚就连我这个做爹的一起罚吧!”   岚姬回头,对楚成关笑了笑,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道,“我说着玩呢,才不会罚我的好儿子呢。”   然后她皱了皱鼻子,似乎在寻找突然间暗涌而来的强烈灵力的气息。   她的目光立即锁定在颜夕的身上,歪着脑袋看她周身完整强烈的灵光。   颜夕也看着她,乌发如墨,也许真的不是杀害自己爹爹的人吧。   她们的对视,让楚遥岑的心寒入谷底。   第八十四章 重逢   别样的气息漫延在颜夕和岚姬之间,像是洞穿了千年的宿怨。   岚姬嘴角含笑,不动声色,看着这张分外熟悉的脸——因果之神,青笛。   心下却百转千回。以她如此完整的内丹和洁净的灵力,再加上这张和青笛一模一样的脸来看,她是青笛的转世无疑。可是当年冥王明明将青笛的灵魂封存于狂欢沼泽之下,她怎么能转世?而且,好像还投到了妖精身上。   岚姬笑的更开心了,既然如此的话,你的内丹,我也就不客气的享用了吧。   对视良久,颜夕终于开口,故作平静的说道,“楚夫人好呀。”   “姑娘你好,”岚姬走到颜夕面前,手托着下巴做出楚遥岑平时最喜欢的猥琐动作,像是调戏般的问道,“姑娘长得真可人呀,我一见就喜欢。”   所以你的儿子也很喜欢。   小楚遥岑拉着小楚临渊的手走到颜夕面前,抬起头问楚临渊,“这位姐姐是谁呀?”   颜夕眼睛睁的圆圆的看着粉嫩粉嫩的小遥岑,又回头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成年版楚遥岑,岁月偷走了他眼中的单纯,却也给了他令自己心安的成熟。   颜夕笑了笑,伸出手去捏了捏小楚遥岑看起来软软的脸,柔声道,“遥岑?我叫颜夕,你真是可爱呀,哈哈哈哈……”   其实楚遥岑刚才正想提醒她,小时候的自己似乎特别喜欢炸毛。可是已经晚了,小楚遥岑拍开颜夕的手,眉头皱的紧紧的怒道:“死女人不要动手动脚的!”   颜夕撇了撇嘴,似乎有些难过的缩回手,轻声自语道:“果然一点不可爱。”   此时岚姬微斥道,“遥岑,人家是客人,不可以没有礼貌!”   小遥岑似乎有些怕岚姬,迅速躲到楚临渊身后,对着颜夕吐了吐舌头。   “楚夫人言重了,”楚遥岑连忙打圆场,“实际上都是小孩子罢了,都不懂事。”   “你说谁是小孩子呢!”小楚遥岑怒道。   “你说谁是小孩子呢!”颜夕同时说道。   然后,两位家长和楚遥岑未来式齐齐大笑起来。   楚临渊也想笑,不过看着小楚遥岑满目的愤慨他还是忍住了。   随后几人一同离开楚家庄,去这个慵懒的洛阳游荡。似乎是很美好的样子。   洛水之畔吹着很暖和的风,柳枝低垂与水面上,岸边奔跑着些许乱了发髻的孩童摇着风筝。   小楚临渊和小楚遥岑明显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们一起爬到一棵大柳树的枝干上坐着,脚伸在水面上晃来晃去,说着一些男孩子感兴趣的话题。   岚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颜夕,虽然之前她对外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那个男人感兴趣,不过如今颜夕的内丹完全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个小妖精似乎对接下来上演的危险还全然不觉,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的身份,已经流落人家的目的。   这样的无知突然让岚姬很嫉妒。在她不知道忧心的岁月里,她该是多么快乐呀!可是自己却一直在承受许多难以承受的事情。   有时候甚至想,用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来换自己可以完整的交出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的名字——楚成关为她量身定制的衣服,水绿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乳白百花裙玉涡底纱绣裙。像百合一样的颜色,却没有百合一样的简单。   太过婉转,总令人难过。   “夫人,这一路上你都在想什么呢?”楚成关突然问道。   “啊,没有呀,”岚姬回过神来,连忙拉过楚成关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关关,我累了。”   “那我们去那边的石凳上休憩片刻吧。”楚成关宠溺的搂着岚姬的肩膀,扶她到石凳上坐下。   好在唐风开明,到处都是携着恋人游玩的男女,没有人注意到岚姬他们。   颜夕倚着一根柱子看着岚姬,她不是没有发现岚姬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那是令人顿生寒意的目光,充满占有与算计。   她的脸真是完美,可是却总蒙着一层朦胧的寒意,这样的女人就叫做冷艳吧。   颜夕回头看了看被自己落下一大截距离的遥岑,还好他不像她。   思索间,岚姬已经走到颜夕身边,带着磅礴的气势,用最和蔼的笑意说道,“风姑娘想什么呢?竟然如此出神。”   “啊?”颜夕蓦然回首,有些紧张的说道,“没有呀,没有。”   “呵呵,风姑娘是在想着影公子吧,”岚姬调笑道,“你们二人真是般配呢。”   “有吗……”颜夕羞红了脸问着。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岚姬的手抚上颜夕的额间,一朵莲花形状的封印标记若隐若现。   难怪她的内丹完全没有启用过的迹象,原来是被封印起来了。青笛可真是用心良苦呀,为了不让冥王发现她的转世,居然用自己封印过的内丹转世。   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从中横插一脚吧,呵呵,真是庆幸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岚姬微凉的手指掠过,颜夕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完全失去了意志,却又在下一秒恢复正常。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岚姬,岚姬却只是笑了笑。   岚姬缓慢地踱到颜夕的身后,在颜夕看来她是想换个方向看风景,可是岚姬的却将手伸到了她的背脊之上。   她的手在自己的背上缓缓的游走着,动作格外轻柔,就像是母亲的爱抚。   可却带有森森的寒意。   掠过肩胛骨的时候,颜夕微微颤了一下,她有意躲开岚姬意图不明的动作,却发现自己的脚居然完全动不了了!   颜夕张大了嘴巴想要叫出声来,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感觉到她的手已经触及了自己的脊柱,突然间那个地方传来被刀剑穿刺般的疼痛。   实际上颜夕的感觉很对,岚姬的手指正像一把匕首,穿进颜夕的身体里,在她的体内寻找着内丹的位置。   周围的人却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如果有人有闲暇注意她们的话,一定只是觉得这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小姐妹在做一些表现情谊的事情。   远处的楚遥岑突然感觉到这个地方突然间迸开的灵力,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完全没有谁看起来想带有强大灵力的样子。   只是“看周围的人”的这短短的时间目光从颜夕的身上离开,再回到她身上的时候,却发现岚姬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做什么,颜夕的表情说不出来的怪异。   难道……岚姬想在这个地方下手?!当着爹爹的面表现她的神异?   楚遥岑暗道不好,急急向颜夕的方向走去,却没有注意前面一个行走着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以至于自己直直撞了上去。   那人回头,略有些惊喜的叫道,“是你?”   楚遥岑定睛看了看面前的男子,瞬间连死的心都有了——影空来。   这人怎么老是坏自己的事。   “你好,我有急事,再见。”楚遥岑推开他正要走,却被影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影空来的手在他的腕上游走,直到命准了他跳动的脉搏,沉思片刻,突然说道,“奇怪……”   “奇怪什么?”楚遥岑心里急切,却也很好奇影空来在说什么。   “你的身上明明没有半点灵力的迹象,可是上次在迷障森林里看见你时你还受了很严重的伤,如今却全好了。”影空来说道。   “你早就知道那是迷障森林?”楚遥岑皱了皱眉头,“你早就看出我受了伤?”   “是呀,”影空来平静的回答,“看一眼就知道了。”   “那你不告诉我那个森林的诡异之处,也不帮我疗伤,”楚遥岑冷冷笑着,“要是我和她永远走不出来就死在里面了?”   “公子言重了,”影空来摆着千古不变的微笑,“你们现在不是走出来了么,而且伤也好了。至于公子刚才所说的话,影某也没有半点义务为公子疗伤呀。”   “是呀,萍水相逢我们的死活与你无关,那么你现在又搭着我的脉是在占我便宜么?”楚遥岑说道。   “公子这么说似乎有点不讲道理了,”影空来道,“你我同为男人,哪有占便宜之说。”   “现在放开我,”楚遥岑甩开他的手说道,“果然禽兽永远都是禽兽。”   影空来皱了皱眉头,这人是在骂自己?好像也没怎么惹到他吧……   那日在迷障森林,看他身边有只妖精,心里觉得这妖精定会为他诊治,而自己又急于送弯弯回家,才没有替他疗伤。而没有告诉他关于迷障森林的事情,是他也没有想打智星会布下迷阵阻碍他们离开呀,毕竟智星许久都没有整过人了。   只是因为这样,他就觉得自己见死不救,是禽兽了?自己也太冤了吧!   “记住我的名字叫楚遥岑,接下来的十年或者更久的时光,我都与你势不两立!”楚遥岑从未如此冲动过,愤慨的完全不像之前的他。   “楚公子这样就要与空来势不两立了?”影空来无奈的问道,他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人之间不决不会只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如此仇视,应该还有些其他的事情。   不过是什么呢?真的想不出来了。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碍着我,你是不是天生就是为了找我麻烦的!”楚遥岑急着去救颜夕,说完这句话便要离开。   影空来却突然挡在他的身前,问道,“楚公子可以把话说清楚么?”   楚遥岑不想理他,挥起一掌,掌风掀起影空来的衣决,影空来一直以为他只是普通人,不过一掌,就没有防护。   可却在瞬间,楚遥岑灵力爆发,墨色的眸子蒙上金银异色。   影空来牢牢的接了那一掌,胸腔中有股粘稠的液体要汹涌而出。   楚遥岑抛下他向颜夕的方向走去。   影空来看着他周身的灵光形态,居然看见了不同的灵力丝线绕着划一的轨迹旋转着!   他突然想到一直以来有人到处杀妖怪夺取内丹的事情,起初他还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有能力互化那么多生灵的内丹,现在看来自己真是错了。   杀害那么多无辜的生灵只是为了令自己变的更加强大么,这个叫楚遥岑的,真是个人渣。   “呵呵,”影空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自语道,“虽然懒得做那么多好事,不过偶尔还是需要替天行道的。”   第八十五章 如果   岚姬的手指掠过颜夕的每一根脉络,将丝丝灵力汇集指尖,替她解除封印。   忽然间一双略带冷意的骨骼分明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接着耳畔传来那人如若冰霜的声音:“放开她!”   颜夕张了张嘴巴,她想对楚遥岑说些什么,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无法移动半步,甚至无法转身看着他。   岚姬有些惊异,转头看见这个告诉自己叫做影空来长的跟自己神似的男子,从昨晚见到他起,从没有发现他居然有灵力,可是现在他的灵光通天彻底,甚至比自己和这小狐狸都要强上几倍。   “影公子?”岚姬有些不确定,眼前的人是昨夜见到的那个人么。   “放开她。”楚遥岑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岚姬却笑了起来,说道,“现在我握着她的命脉,只要我的指尖一用力她便会灰飞烟灭。”   “那样你也拿不到她的内丹,”楚遥岑说道,“你所做的事情就没有半点价值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她的内丹?”岚姬突然眯起了她溢满杀气的眼睛。   “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影公子,我就是你的小儿子楚遥岑!”楚遥岑说道,“所以你所有的想法我都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岚姬在楚遥岑意料之中的没有相信他,问道,“你怎么可以突然长这么大的遥岑?”   楚遥岑从怀中掏出了那面镜子,“如果没猜错,这是你的东西吧!”   岚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中的镜子,忽然间将手指从颜夕的体内抽出来,捧过那面镜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楚遥岑。   背后的刺痛感虽然渐渐退去,颜夕的灵力却也流失了很多,她无力的倒在楚遥岑怀中,沉沉睡去。   “你从哪里得到这面镜子的?”岚姬看起来异常的激动。   “跟你有什么关系。”楚遥岑抱着颜夕,冷冷地回答。   “……你从哪里来?什么时间?”岚姬接着问道。   这次楚遥岑直接不理她了,抱起颜夕往一边的凉亭走去。   岚姬立即跟上他,继续说道,“你真的是遥岑?难怪和他的外貌如此之像。”   楚遥岑将颜夕放在亭内的座椅上,右手抚上她的额头,莲花形状的封印比之前淡了许多,他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的抚着她的眉梢。   “既然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岚姬坚持不懈的问着,转身坐在了遥岑的旁边。   “为什么你自己不该最清楚么。”楚遥岑说道。   “我怎么会清楚呢,”岚姬居然笑了起来,伸手拽着楚遥岑的左臂摇晃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是因为这只小狐狸么?是因为她的话我立即就杀了她。”   “不知道这个样子的我和十年前的你谁更厉害呢?”楚遥岑反问道。   岚姬退了一步,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的灵力更强些。”   “我不知道我为何要到这个时间来,也许我只是来对现在的自己说我一直没有勇气做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岚姬好奇的问道。   “反抗你自以为是的统治,过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楚遥岑以最平静的语气说道。   “哈哈……”岚姬笑着,“你去跟遥岑说呀,你看他会不会听你的话。”   楚遥岑又皱了皱眉头。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听从她的命令,那是不是未来就会改变?   如果不去寻找厉害的内丹,自己绝对不会注意小狐狸。如果不去注意她就不会爱上她。如果不会爱上她就不会替她找追星以至于碰见那么一块镜子,来到了这么个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楚遥岑看了看怀中的人,突然有些舍不得去改变了。   “别以为你可以改变什么,”岚姬似乎是看破了她的心思,“结局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就算过程再怎么变,结局也不会变。”   “……”楚遥岑说道,“你果然从始至终都喜欢说这句话。”   “其实远不止我喜欢这句话,”岚姬说道,“这是天机镜,可以洞穿时空,你们到这个地方来,不是为了改变什么,而是为了令什么已经注定的事情更完善的发生。”   “无论如何,如今我只有一个目的,”楚遥岑说道,“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哈哈,”岚姬再次大笑起来,“没想到我的好儿子长大之后竟然如此重情义啊,那么我是不是该早早的交代遥岑不要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呢。”   楚遥岑看了看远处树枝上玩得开心的小楚遥岑,回头说道,“你不是说结局是不会改变的么,那么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还是会在十年后的那个春天遇见她。”   “哎呀,”岚姬有些懊恼的抚了抚额头,“真是的,刚才一不小心给你捉住把柄了。”   “为什么你偏要追逐力量与强大,”楚遥岑叹息道,“爹爹对你那么好,我们一家平平静静的该多么快乐。”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些后悔当初选择了你而不是临渊。”岚姬说道。   “不要再迫害临渊了,”楚遥岑说道,“所有的难以忍受都交给我好了。”   “总之,无论如何,”岚姬突然卸下刚才的笑意一派怔然地说道,“她的内丹,我是要定了。”   楚遥岑底下了头,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只要岚姬说的出来就一定做的到。   可是真的不想让小狐狸陷入哪怕一点点的危机。就算他们注定要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过一辈子。可能也不是一辈子吧,现在看来,说不定哪一天小狐狸就死掉了。   “嗯?你不想再说些什么了么,我亲爱的乖儿子。”岚姬弯起眉梢问道。   “我真想揍你!”楚遥岑咬牙切齿的说道。   而岚姬依然保持着温婉的笑意,就像在看玩闹不乖的儿子。   当颜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楚家的床上了。身体不适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甚至她开始怀疑脑海中那些格外清晰的记忆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她揉了揉脑袋,苦思冥想事情的经过,不过还是记不起来遥岑过来后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也带来门外点点星光,颜夕才发现已经晚上了。   楚遥岑对她笑了笑,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款款走来,未曾开口,颜夕就闻见了飘散而来的香气,食物的香气。   “我饿了遥岑。”颜夕抬起她看上去还很茫然的脸说道。   “我知道。”楚遥岑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颜夕抱起。   颜夕有些别捏的挣扎了一下,脸瞬间羞红。   “怎么了?”楚遥岑装作不明白的问道。   “我自己可以走。”颜夕的声音轻的想蚊子一样。   “嗯?”楚遥岑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她,然后将她放下,“我以为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不知道呀,”颜夕依旧茫然,坐在桌边掀开食盒,“反正我没什么不适就是了。”   没什么不适么……楚遥岑眯起眼睛看了看她周身的灵光形态,明显比之前强了许多,是岚姬替她解开了一部分封印的缘故。   她应该从未刻意修炼过灵力,身体里突然多了些灵力应该会难受才是呀,既然她说没什么感觉的话,要么就是她娘遗留给她的灵力与刚解除封印的那些达到了平衡,要么就是,她不想让自己担心在骗自己。   颜夕似乎在想些什么,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哀声叹息,现在又将那块核桃酥饼放在嘴里久久不下咽也不放下来。真是难得看她如此认真的样子。   “颜夕?”楚遥岑将手伸到她面前摇了摇,把她游离的思想召唤回来。   “嗯?”颜夕看了看楚遥岑,终于咬下一口食物。   “想什么呢?”   “想你娘呢,”颜夕头也不抬的说道,“今天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本来以为肯定会受很严重的伤的,结果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看来她就没对你做什么。”楚遥岑说道。   “反正你娘真奇怪,”颜夕想了想又说道,“也真可怕。”   楚遥岑沉默片刻,突然坐到了颜夕的身边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算是我娘,我也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颜夕口中那块可怜的酥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而她却将嘴巴和颜夕张到无比大,许久之后,才对着他略带玩味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楚遥岑抑制不住笑意,现在怀中的女子正在以她这一生都没有的娇羞举措不安,他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然后理所当然的看见她的脸更红了。   他突然想到了初识之刻她在梨花树下发呆的样子,那时的自己就觉得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傻起来那么惹人怜爱。   然后自己故意砍了她的梨树,惹得她炸毛,现在想想,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她已经很少炸毛了,她也许长大了。   “遥岑,”颜夕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我们要不要回到十年后去?”   楚遥岑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看天意。”   “哎,天意。”颜夕叹息道,“要不要去找影空来呢,他活那么久,一定知道些什么。”   提到影空来,楚遥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之后的时光里影空来会那么讨厌自己。原先还奇怪,自己和他好像没有半点瓜葛才对,只是他总是找自己麻烦,自己才会同样的找他麻烦。   原来一切的根源竟在于十年后的自己。   果然结局是不会改变的么。   第八十六章 回归(上)   如果不是为了颜夕,楚遥岑不会乘着此般更深露重之时耗费灵力约岚姬出来。就算他们之间有剪不断的血缘纽带,他还是不愿意与她对视。   白月如盘,芦苇丛中飘洒着些许星光般的萤火虫,那些芦苇在微风的轻抚下摇摇摆摆,格外轻柔。   忽然芦苇摆动的幅度重了起来,紧接着从芦苇丛中钻出来一个人,飞快地出现在楚遥岑面前,竟然是儿时的他。   小楚遥岑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他,他突然觉得很别扭,又很好笑。要是对别人说他和自己的过去面对面直视,肯定不会有人相信吧。   “怎么是你?你娘呢?”楚遥岑问道。   “这么晚了约我娘来有何时?”小楚遥岑警惕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娘了吧!”   “我对那种天天带着儿子四处杀生的狠毒女人不感兴趣,”楚遥岑平静的说道,“我比较喜欢单纯热心的女孩子,你呢?”   “嗯……”少年版楚遥岑搔了搔脑袋思索片刻,说道,“我好像也喜欢那种。”   “哈哈哈哈……”楚遥岑突然大笑起来,小楚遥岑才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娘才不是狠毒的女人呢!”小楚遥岑叫喊起来,“麻烦你尊重一下妙龄少妇啊喂!!”   妙龄……也不知道娘是几千岁了无聊了才跑到人间谈个恋爱生个孩子。   原来小时候的自己居然有恋.母情节呀,原来当时岚姬在自己心里那么重要呀。还好自己对于这样的情感完全没印象了,否则该多可怕呀。   “你们聊的挺欢的么~”身后突然想起冷冷的女子的声音,他们口中的女主角终于出现了。   “娘!”小楚遥岑跑到岚姬身前,往她洁白的散花群上蹭了蹭。   “啪——”岚姬狠狠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掌,略为生气的说道,“别把血蹭我身上!被你爹看见了怎么办!”   小遥岑有些委屈的摸了摸头,看了看一旁面带笑意的楚遥岑,又看了看岚姬,更加觉得委屈了,于是对着岚姬说道,“大半夜的还要出来见男人!”   “哈哈哈哈……”楚遥岑又控制不住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爱了。   “知道我为什么见男人还要带着你来吗?”岚姬问小遥岑。   小遥岑茫然了那么一霎那,突然惊惧地指着楚遥岑吼道:“莫非他才是我的亲爹?!”   岚姬不言,竟然有一些颤抖。少年楚遥岑看着那个男子,终于发现一直以来自己心里觉得格外别扭的地方在哪里了——他,和自己长的太像了!简直就是少年版的他!于是他是自己亲爹的这个想法越加可信。   小楚遥岑有一些难过,他格外喜欢现在的爹爹楚成关,就算楚成关看上去完全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厉害。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而面前这个,却有着说不出的气场,像是恶魔的潜质。   “啪——”小楚遥岑的脑袋又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他有些委屈并且不解地看着岚姬,样子像在说,“明明理亏的是你才对,打我做什么!”   “你乱想什么呢!”岚姬怒道,“这个男人不是你爹,他是你自己!”   小楚遥岑怀疑地看着眼前一脸嘲笑的男子,微微叹息,真不能相信他就是自己呀。   “你叹什么叹呀,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么?”楚遥岑问道。   “我才不相信你是我呢,”小楚遥岑说道,“你要是我的话,看见女人欺负我为什么一点不生气还在那边嘲笑我?!”   楚遥岑想了一会儿,觉得也对,于是跟岚姬说道,“喂,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了呀,小心以后你老了我不养你哟。”   岚姬居然有种想泪流满面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忍住了,问道,“说正事吧,你用纸鸽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呀。”   “我想知道怎么回去。”楚遥岑平静地说道。   “看天命,”岚姬答道,“天机镜本来就任性,它爱把你们送到哪就送到哪,而且可能完全没有送你们回去的想法。”   “这块镜子也有思想么?”楚遥岑托着脸问道。   “你的剑也有思想。”岚姬回答。   楚遥岑皱了皱眉头,将天机镜从怀中掏出来,盯着它看了许久,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岚姬道,“你好歹也想想办法呀,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啊喂!”   “是我儿子呀又如何,”岚姬无所谓的答道,“为娘我灵力不足弱的很无法忤逆天意呀。”   楚遥岑的眉头都要拧出水来了,他才不相信岚姬没有办法呢。然而她强调自己灵力不足的目的无外乎想要颜夕的内丹,但是有自己的阻扰她不会那么容易得逞的。   “娘……”这个时候小楚遥岑拉了拉岚姬的袖子,抬起脸格外认真地说道,“娘你就帮帮我吧,你也不想我好不容易活到那个年代,然后又返回来从新活十年吧,多浪费时间呀。”   岚姬又向着小楚遥岑的头顶伸出手去,小楚遥岑下意思的向后躲了躲,岚姬皱起了眉头,对着他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   小楚遥岑低下头翻了翻白眼,然后抬起头满眼单纯无辜地看着岚姬,向她靠了靠。   岚姬这次没有拍他,而是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不是娘不帮他也就是你,是娘真的灵力不足控制不了天机镜呀。”   “你是不是接下来就会说,”楚遥岑打断她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让你吞了那小狐狸的内丹你就可以送我回去了?”   岚姬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上扬,赞赏地点点头,道,“真不愧是我儿子,聪明。”   “做梦。”楚遥岑冷冷地说道。   “你有病吧大人的我,”小楚遥岑突然将矛头指向成年的楚遥岑,瞬间跟岚姬站在了同一战线上,“那个女妖精的内丹就是为了我和我娘而生的,再说她跟你什么关系呀,居然为了她反抗我们伟大而又完美的娘亲!”   楚遥岑翻了翻白眼,他觉得在这个时间点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自己对待岚姬的态度完全跟之前不一样,甚至简直是两个极端——现在的自己极度依赖崇拜岚姬,而之后的自己却总是想着摆脱岚姬的控制。   也许那只是青春期的叛逆。   “总之我不会让你……们,”楚遥岑指了指岚姬,又指了指小楚遥岑,“伤害颜夕的。”   “其实昨天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就想掏出她的内丹了,”小楚遥岑拽拽地看着楚遥岑,“要不是怕吓到爹爹我大白天的就动手了。”   楚遥岑狠狠地瞪着他,“别以为你真的有能耐呀!小狐狸很厉害的。”   小楚遥岑回瞪,“我就是要拿她内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难道你想把我杀了?反正我就是你。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岚姬看着自己的同一个儿子的不同形态在那里眉目传情啊呸,相互瞪着,底下头对小楚遥岑说道,“这就是今天我让你来的目的,看看你爱上了一个女妖精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嗯……”小楚遥岑微微叹息,那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居然这么没出息,还是不要爱上什么人好了。”   “你以为我能控制呀小鬼!”楚遥岑怒道,“你以为你能控制吗我亲爱的娘亲?!你能控制的话干嘛还要生我和哥哥,你一个人报仇不是更方便么?”   “有时候女人难免寂寞,”岚姬说道,“这个不提,重点是你绝对会干涉我和我的乖儿子夺那小狐狸的内丹咯?”   “什么叫你的乖儿子?我难道不是你的乖儿子么?”楚遥岑问道。   “哎……”岚姬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痛心呀。”   “看来……是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了。”楚遥岑冷冷说道。   楚家庄内,睡梦中的颜夕突然惊醒,墙上的挂灯还点着,天还没亮。   “遥岑……”颜夕赤着脚走到冰凉的地面上,不知为何,刚才自己的心突然紧紧的拧住,有些不祥的预感。   她走到隔壁楚遥岑的房间,推开门,房间里的灯也亮着,他却不在。   她突然慌了,回想这一天的经历,未免太过诡异,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楚家庄不正常,遥岑他娘不正常!   她匆忙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明确的目的。   颜夕颓然地坐在地上,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喂!女人,”身后突然想起青涩的嗓音,是不算难听的男孩子变声期的声音,“你坐在地上看月亮呀。”   颜夕回头看了看突然出现的小楚临渊,冷冷地说道,“关你屁事。”   “你怎么说话这么粗鲁呀,”小楚临渊皱了皱眉头,“莫非你其实是个男扮女装的粗俗到爆的大老爷们?”   颜夕又赏了他一眼,却没有再骂他,而是有些歉意外加忧伤,“我不知道……我突然很慌张,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揍人……”   “……是不是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不见了?”小楚临渊问道。   “嗯,”颜夕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你莫非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小楚临渊摇了摇头,“但是我现在居然跟你有同样的感觉——慌张,控制不住自己,想揍人。因为遥岑还没回来。”   “遥岑?小遥岑吗?”颜夕问道。   “嗯?”小楚临渊似乎对颜夕那个“小”字略为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的,虽然他平时也喜欢玩到很晚才回来,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晚。”   颜夕默然,居然两个楚遥岑都失踪了。他们难道会在一起吗?难道,那个莫名让自己忧心的事物是冲着遥岑来的?   第八十七章 回归(中)   小楚临渊看着颜夕还坐在地上,上前去将她扶起,十三岁的他已经有了跟颜夕差不多高的个头,他轻声安慰道,“风……姐姐别担心,可能影公子和遥岑现在在一起呢,我们一起去找找吧。”   颜夕抬起她茫然无措的脸问道,“去哪里找?”   小楚临渊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他也不知道遥岑会在哪里。起先自己就一直对这突然出现的二人很是怀疑,只是现在看来这个风姑娘倒不像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可是那个影公子却总是透露着一丝邪气,虽然的长相和遥岑十分相似。这样看来遥岑和他必定大有渊源,但愿不会伤害他……   “去哪里找呀?”颜夕以为楚临渊没有听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以为你和那个影公子会有出乎意料的默契。”小楚临渊说道。   “嗯?”颜夕不解,“什么意思?”   “书上说,相爱的两个人之间会有隐形的牵引,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但这种牵引总会引导他们走到一起去。”小楚临渊认真的说道。   “你看的什么书呀?”颜夕皱了皱眉头,很怀疑他的话,“小孩子不要乱看书!”   “你管我看什么书!”小楚临渊道,“还是说你没有信心你和那个影公子是相爱的?”   颜夕有些莫名的气恼,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那就试试看,”小楚临渊道,“按照你内心的指引,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颜夕低下头想了想,虽然很茫然,但似乎的确很想往一个方向走——   于是她便向院门外走去,按照所谓的心灵的指引,相信她和楚遥岑之间的默契。   “喂!”身后的小楚临渊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又怎么了?”颜夕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你不要穿鞋子么?”他问道。   月影浮动,不知名的水域波光粼粼,沙沙响着的芦苇荡惹的小楚遥岑快睡着了。   他打了个哈欠对岚姬说道,“娘,你们打架不?不打回去睡觉吧。”   岚姬看了看丝毫没有妥协意思的楚遥岑,也问道,“那么打架是在所难免了?”   “无所谓呀。”楚遥岑懒懒地说道。   岚姬伸手又狠狠地拍了一下小楚遥岑的后脑勺,道,“长能耐了呀你,才十年就敢这么跟你娘我说话了呀!”   小楚遥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揉着自己悲伤的后脑,“娘,也许就是因为你今天打我,才导致我日后这么不听你的话的。”   岚姬托着下巴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说道,“那娘以后不打你了,再也不打你了,只要你听话。”   “嗯嗯。”小楚遥岑乖乖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边的成年版楚遥岑做着和岚姬一样的动作,说道,“原来你就是这么蛊惑我的。”   “臭小子,儿子听娘的话是天经地义!”说着岚姬挥起一掌,带动身边的空气向遥岑袭击过去,“今天我就要代替十年后的自己好好管教你!”   强烈的气流直冲脸面而来,楚遥岑猛然侧过身去,飞过来的风击中身后不远处的一棵香樟,那树瞬间轰然倒塌。   “喂!”楚遥岑怒道,“你想杀了我呀!我究竟是不是你儿子呀!”   “这一掌如果你都躲不开的话,”岚姬收掌而立,冷冷说道,“那你就不配做我的儿子。”   “是么。”楚遥岑突然笑了起来,顿时有股气流从他所站立的地面上升起,将他青色的衣衫吹乱,发丝也飘扬在空中。   岚姬微微怔了怔,她能看见他体内渐渐变得强大的灵光,杂合却又统一。   突然她笑了起来,居然把那些杂七杂八的神妖的灵力互化的这么好,真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呀。   转眼间他的眸子已退去铅华,镀上金银,追星在他手中铮铮作响。   小楚遥岑看呆了,十年后的自己居然这么厉害!他跑进芦苇荡里的一只小船上坐着,兴致勃勃的看起来了。   岚姬托着脸打量着异化的楚遥岑,似乎在寻找他的弱点,同时从松软的沙石地面底下,有什么东西飞速生长开来,像是发了疯的植株根茎。   楚遥岑的剑还没有出鞘,蜿蜒在地下的东西突然钻出地面,像是发酵般的枝蔓冲天而去,硕大的叶子铺天盖地袭来,那些叶子还不断的向地下滴着浓稠的粘液。   “有时候真不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儿子——”楚遥岑道,“尤其是你祭出这么恶心的招数的时候。”   “不要看不起自然的力量,”岚姬冷冷说道,“被我操纵着的植株,可以在瞬间毁掉一座城。”   楚遥岑没有继续说什么,闪动的剑影将叫嚣着的植株撕碎,它们也许也是感觉到疼了,被砍断的枝蔓在湿润的地面上颤抖着,蠕动着,抽搐着。   楚遥岑的嘴角带着微笑,岚姬竟然看的愣住了,才十年而已,他就可以如此厉害了?他……也是绝对不会在臣服自己了吧。   她不由地转过脸去看了看芦苇中的小遥岑,还好,现在的遥岑,还是只属于自己的。   突然间,楚遥岑手中的剑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去,向身后那片偶尔闪烁着点点绿光的树林看去,他皱了皱眉头,只是专心的看着那个树林,连身后继续袭击过来的硕大叶子也不顾了。   “喂!”船上的小楚遥岑发现了他的意向,提醒他道,“小心呐!”   岚姬也皱了皱眉,立即收起疯狂的藤蔓,与他一起看着那个树林——   片刻后,果然不出二人所料,青衫少年带着一脸茫然的少女从林中走了出来,在看见相对而立的楚遥岑和岚姬之后,不约而同的惊异片刻,又立即释然。   “你怎么来了?!”楚遥岑敛去灵力,对颜夕吼道。   “那么你呢?”颜夕反问道,似乎有些生气。   “你先回去。”楚遥岑走上前去将颜夕转了个身推向来时的方向。   “既然来了就把事情解决了再走吧,”岚姬冷冷地说道,又指向旁边芦苇中的小船,“临渊,把遥岑带走。”   小楚临渊望了望,看见小楚遥岑从中走出来,一脸的不开心。   他立即跑过去拉着小楚遥岑,微微斥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   小楚遥岑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这个哥哥,就知道睡觉,难道看不出来现在的气场正是风雨欲来么。   “既然你要解决事情,”楚遥岑突然说道,“那就把你的两个儿子的事情也一起解决了吧。”   “我们的事情?”小楚临渊不解的看着这个现在看起来十分奇怪的男子。   “是呀岚姬,”楚遥岑说道,“让你的好儿子们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以及你那最终的可耻的目的。”   “哼!”岚姬冷笑,“目的就是这小狐狸的内丹。”   说罢衣袂翻飞,转眼间已经出现在颜夕的面前,右手捉着颜夕的脖子将她提起。   这一切太过突然,颜夕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她拽着岚姬的手臂用力一踹,脱离岚姬的禁锢,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然后才反应过来,虽然和岚姬分离,但是手中还握着岚姬的胳膊,她略微惊讶的向岚姬望去,只见她被自己扯掉胳膊的地方空空的挂着,没有流血,她的脸上自然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有些生气。   “还给我!”岚姬左手一挥将自己的手臂夺回来,接了上去。   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拥有灵能的小临渊呆呆地站在那里,一会儿又看了看小遥岑,他看起来并没有一丝惊讶呢。   难道……只是自己不知道么。   “哈哈哈哈……”楚遥岑突然笑了起来,看了看小临渊说道,“看见了么楚临渊,你娘是个恶心变态的妖精,当然你也是!”   颜夕扬起脸看了看楚遥岑,连自己的娘都这么骂呀,他究竟想做什么……   “谁准许你这么说我娘的!”小楚遥岑气的大叫起来,“难道她不是你娘吗?”   小楚临渊更加茫然了,这个和遥岑很像的男子……莫非也是娘的儿子?是自己的哥哥?是娘在外面的私生子?   岚姬看了一眼完全呆掉的楚临渊,有些紧张,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她转身举起刚接上的右臂,忽然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楚遥岑有丝不祥的预感,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岚姬拿出武器。既然现在拿了出来,恐怕自己加上颜夕都不是她的对手吧。   “你想干什么?”楚遥岑将颜夕护在身后,眉目皆传达出拼死以抗的神色。   “你还有心思关心她?”岚姬不屑地说道,“你这个不肖子,今天老娘连你一块收了!”   说罢挥起手中的剑,寒意具型化,变成硕大的冰球向二人袭来。   一抹心痛划过楚遥岑的眼角,她现在如此生气,应该是因为自己告诉了楚临渊真相,然后楚临渊永远不会再有平静的幸福生活了,所以岚姬才会如此生气。   真是个偏心的娘,楚遥岑撇了撇嘴巴,凭什么楚临渊就要享受平静无忧的人生,而他楚遥岑就要承担一切成为她那无聊的复仇的工具?   楚遥岑也抽出追星,挡下冰球。   然而没想到的是,颜夕居然同时将奔月拔了出来,前去抵挡冰球的袭击,结果奔月追星再一次交错,月夜被撕破,斑斓的星辰瞬间陨落,楚遥岑怀中的天机镜发出强烈的银光,掉落出来。   第八十八章 回归(下)   颜夕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颤抖着的天机镜,模糊中觉得应该和奔月有关吧……于是她想要将奔月收回。   楚遥岑却突然喊道,“等等颜夕,拉着我!”   颜夕不解,却还是照楚遥岑的话做。天机镜所散发的银光越来越强烈,将这一片湖光照耀的如同白昼。   楚遥岑有些犹豫,天机镜这个样子,莫非是要将他们送回去?还是送到更远的地方?   反正天机镜会带自己和颜夕离开这里就对了,因为银光已经完全笼罩了他们,而且还产生强大的牵引力,似乎想将他们拉入镜子中。   “听着楚遥岑!”最后的时刻,楚遥岑突然想对小时候的自己说些早就想说的话,“不要禁锢于任何使命,去爱你注定会爱上的人!”   话音刚落,二人和银光陡然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那块略为古朴的铜镜,还有无边月色。   岚姬有些懊恼,她颓然的坐在地上,忽然回头看了看惊讶的一言不发的小楚遥岑,她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狠狠地摇着他幼嫩的肩膀,“忘记那个混蛋所说的一切听见没?!!”   小楚遥岑茫然地抬起脸看着岚姬,“为什么哥哥可以什么都不知道,而我却要和娘一起做那么多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岚姬眼睛突然红了起来,充满了愤怒的血色,她将手掌覆在小遥岑的头顶,片刻之后突然带出来一团白色的雾气,“既然你不愿意忘记,那我就帮你忘记!”   小遥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昏倒的一霎那,他似乎有些不合年龄的悲哀。   岚姬又转过头来看着同样万分惊惧惊讶的楚临渊,小临渊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声声喊道,“不要娘!不要抽走我的记忆,我会忘记该忘记的!”   岚姬默然许久,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临渊,你明不明白,知道比不知道更加痛苦!   楚临渊轻轻抱起躺在地上的楚遥岑,明天他醒来,就不会记得这一切了吧,他还是娘的乖儿子,偷偷做着些他以为没有人知道的事情。   就让我偷偷的知道吧,就让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你。   这次的穿梭并没有给颜夕和楚遥岑带来像来的时候的那般痛苦,斗转星移只在瞬间,当二人渐渐接受了周围的黑暗的时候,楚遥岑发现自己已经在斯辰阁的地下室了。   “我们……回来了?”颜夕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看样子是吧。”楚遥岑回答。   颜夕低头看了看,地面依然是那面铜镜,被踩塌的木梯掉落在地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块镜子果然任性,真是想怎样就怎样呀。”楚遥岑踩了踩地上的铜镜说道。   “它为什么带我们回到十年前去呢?”颜夕微微抬头看着楚遥岑,“是让你找回丢失的记忆么?”   “可能吧。”楚遥岑说道,突然又有些伤感,“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颜夕察觉到他突然间的低落,伸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这样不好吗?”   这样,我们在一起。   楚遥岑笑了笑,拉过颜夕的手,“很好了,我很满足。”   “那我们上去吧。”颜夕说道。   “嗯。”楚遥岑答应着,突然想到颜夕已经知道自己传承了岚姬的灵力,便不再隐藏,环住她的腰带着她飞了上去。   到了地面上,楚遥岑将书柜移回原处,转身突然看见一脸诧异的楚临渊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楚临渊冷冷问道。   颜夕有些尴尬,毕竟是过来偷东西的,她转脸看了看楚遥岑,见楚遥岑若有所思的望着楚临渊,用颜夕从未见过的眼神,似乎包含了感激,歉意,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   楚遥岑突然之间明白了天机镜带他回到过去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他知道,楚临渊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无忧无虑。他什么都知道,还假装冷冰冰的远离自己。他做了这么多,甚至隐藏起真实的他,就是为了保护自己。   楚遥岑突然走上前去给了瞬间呆掉的楚临渊一个紧紧的拥抱——只是这一瞬间,时间似乎再次逆流,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一切的时候。   当楚临渊回过神来的时候,楚遥岑已经拉着颜夕走远了。   可是他的身边还留着楚遥岑身体的热度,以及弥留在耳际的那句,   “谢谢你,哥哥。”   楚临渊扬起嘴角。   月明星稀,楚遥岑和颜夕牵着手走在幽深的庭院与熟悉的小径,前往久违的陆离轩。十年之旅恍如隔世,这里却什么也没有改变。   “太好了,我们终于回来了。”颜夕感慨,不过还是很怀念小楚遥岑软软的脸和臭屁的表情的。   楚遥岑没有回答,是回来了,要面对的一切终将难以避免。   不多时二人穿过月光下熠熠生辉的竹林,来到陆离轩,抬眼望了望前方的小竹楼,楚遥岑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颜夕问道,顺着楚遥岑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竹楼里,居然亮着灯。   “没有很强烈的灵力,”颜夕感应了一下说道,“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妖精。”   “进去看看吧。”楚遥岑向前走去,冲着颜夕而来的一切都不可原谅。   走到竹楼前,楚遥岑轻轻推开门,夏风拂过,扬起屋内轻掩的青纱,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抱着酒缸躺在床上。   颜夕被挡在楚遥岑的身后,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看见飞扬起来的青纱,于是一边向前走去一边问道,“那是什么?”   楚遥岑回过神来,一把捂住颜夕的眼睛,急急说道,“别看!”   “什么东西呀?”越不让看,颜夕就越想看,伸手拨开楚遥岑的手。   楚遥岑突然转身挡在颜夕身前,对着那熟睡中的少年狠狠地踹了一脚,怒道,“给我起来!”   少年被这突然而来的疼痛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醉醺醺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楚遥岑和颜夕摇晃的身影……许久之后二人的身形才渐渐稳定,少年看清了眼前的人,惊道,“呀,主人!”   主人?颜夕觉得有些奇怪,越过楚遥岑这个碍事的向那个少年望去,一览无遗的男性身体让颜夕立即羞红了脸。   楚遥岑看着她连耳朵都红红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爱,略带笑意地说道,“叫你别看吧。”   颜夕撇了撇嘴巴,“都怪你没说清楚!”   楚遥岑脱下自己的外衣扔到那个少年身上,问道,“你是什么东西?谁准许你喝我的酒了?”   “我是完杀呀!”少年欣喜地说道,“你的酒居然能让我变成人形!”   “完杀?”颜夕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少年,将脸伸到他的面前打量着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我的马?”   完杀听见颜夕这么说,突然有些生气,皱着眉头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马呀!你有喂过我吗?”   颜夕想了想,说道,“有呀,我不是给过你半只鸡么,是你自己不吃。”   “你丫的你家马吃鸡呀。”完杀骂道。   “我家的马还不喝酒呢。”颜夕说道,心里觉得,这个完杀怎么和小时候的楚遥岑那么像,真讨厌。   楚遥岑在一边听着他们颜夕和完杀吵架,强忍着笑,但是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他拉过颜夕圈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道,“以后不许骑这匹马。”   颜夕不解,猛然转过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突然回头的缘故,没注意到他离自己如此近,以至于鼻尖抵着鼻尖,她的发丝掠过他薄薄的唇。他眼带柔情,还有深藏不露的戏谑。   似乎,很久之前,也这样过。也许从那时起,所谓的命运就已经被更改。   “因为,我怎么能让你骑在别的男人身上。”楚遥岑宠溺的绕着颜夕软软的头发,坏笑着说道。   其实颜夕并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深刻的涵义,但看见楚遥岑这样的笑,突然就感觉很不舒服,于是略略推开他一点,说道,“马就是用来骑的!”   “可他是公的。”楚遥岑指着完杀说道。   “人间有规定女人必须骑母马吗?”颜夕眯起眼睛,楚遥岑肯定没安好心。   楚遥岑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怎么不听话呢,完杀他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你忍心骑着他么。”   颜夕想了想,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完杀,是要,马妖狐妖都是平等的,不应该这么对待他!   于是颜夕点了点头,扬起脸说道,“你说的的对,不能那么对他。”   话刚说完,颜夕便感觉唇上一热,楚遥岑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腰,将自己往他的怀中拉了拉。   茫然的完杀总算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亲密的二人,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立即捂住自己的眼睛。但又觉得出丑的是他们自己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呀!于是放下手盯着他们,小声说道,“不要脸!”   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颜夕听见了,况且颜夕本来就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她推开楚遥岑,似乎有些生气。   楚遥岑转过头来看了看盘腿坐在床上的完杀,冷冷说道,“滚出去!”   颜夕和完杀同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刚才,是谁说完杀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要好好对待来着……   第八十九章 突变   深夜的蛙鸣有些凄清,楚遥岑看了一眼床上睡的不安稳的颜夕,再一次将她掉落的薄被盖上。   楚遥岑摇了摇头,拂开她额前的短发,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起身离去。   不知不觉就来到七里湖畔,微风拂过湖面,扑上脸的空气有些微凉。湖边焦灼等待着的女子看见楚遥岑走了过来,再也隐藏不住满心的欣喜。   “少主……”明月连忙迎上来,“您可算回来了,主人找少主找的快发疯了。”   “疯了才好,”楚遥岑波澜不惊的眼睛望向湖的对岸,声线一如既往的凌然,“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意料之中。”   “那……”明月低着头,有些犹豫,而楚遥岑并不催她,只是等着她说。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问道,“明月可以知道少主去了哪里吗?”   “不可以。”楚遥岑冷冷回答。   明月的心陡然漏了半拍。虽然早知道他不会回答,但是还是觉得很难过。   她低着头苦苦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少主,主人不止一次让我提醒你赶紧取出那小狐狸的内丹,真的有很多人盯着她,而且……”   明月说道这里突然停了,按道理说楚遥岑应该会问,“而且什么?”这样她就可以多听见他几个字的声音了。   可是他没有问,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冷清清,十分无所谓。   明月再次无声的嘲笑自己,这样的自己真像个思春的小姑娘呀,居然敢奢求少主多在意自己一点……   她按下心头的悲伤,接着说道,“最近长安城内几乎夜夜都有年轻的姑娘死去,她们无一例外全是被剥了皮,这些姑娘有人类也有妖魔,杀她们的真是不久前从仇野出来的青笛女神。”   明月顿了顿,果然看见楚遥岑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突然有一些开心,遥岑他,终于露出了表情。   “青笛为了能拥有实体,必须经常更换人皮,而她身边的月神似乎很不愿意青笛这么做,在我追踪他们的时候好几次都看见月神阻止了青笛。”明月接着说道,“所以月神和青笛现在都在疯狂的寻找那只小狐狸,因为青笛只有回归本体才不用继续换皮。”   “你追踪他们的时候,一定被月神发现过吧。”楚遥岑说道。   明月愣了楞,突然觉得楚遥岑这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带有了隐隐的担忧,心空掉的地方又有一些被补了回来。   “明月是被发现过,不过……”明月笑了笑,“因为明月体质特殊,青笛好像对明月并不感兴趣呢。”   “谢谢你,”楚遥岑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似乎要将她吸入那个永无止境的轮回,“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明月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她有些受宠若惊,现在的少主,居然会说谢谢……这样温柔的男子,是从前那个人前风流人后狠戾的楚遥岑吗?   只是,现在的他,才是夜夜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他,才是那个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给予自己食物和希望的他。   是那只小狐狸改变了少主吗?明月突然又有些生气,要是遥岑他,是为了自己而改变的该多好呀。   “岚姬她最近没做什么?”楚遥岑打断她的思绪,接着问道。   “主人只是让我寻找少主和那只小狐狸,”明月答道,“太平公主似乎等不及了,她比李隆基更加迫切的想要那批宝藏。”   “嗯,”楚遥岑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一直很好奇,岚姬为什么要臣服与太平公主。”   “主人之前说过她和太平公主之间有一份异常重要的契约,除此之外,主人想逆天。”明月老实的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她想逆天呀……”楚遥岑托着下巴,微微眯起了双眼。   “其实,主人一直是知道结局的,可她就是,不信服。”   “真巧呀,”楚遥岑冷冷笑着说道,“我也想逆天呢,真不愧是我亲娘呀。”   明月顿了顿,看着突然散发出凌冽寒意的楚遥岑,突然有些害怕,以前的他,还是没有离开呢。   片刻后,明月接着说道,“少主不要忘记太平身边的另一只妖精,那只千年蜘蛛璎珞,她也是对那小狐狸的内丹念念不忘。”   “我知道,”楚遥岑说道,“我不在的这些天苦了你了。”   明月连连摇头,“这些都是明月应该做的。”   楚遥岑将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在暗夜中璀璨的眸子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突然他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你好像比从前更怕我了。”   怎么会是怕……只是比从前更爱了,中的毒更深了。   明月还没来得及满满体会他那一笔带过的微笑,楚遥岑便转身离开了,只有他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回去睡觉吧,挺晚的了。”似乎只是随口说说,只是随便客套一下。   可是明月还是捧着心,久久无法移动一步。   次日清晨,身为奴婢的颜夕还在睡梦中,就感觉什么东西小小软软的往自己怀里钻,她猛然惊醒,便看见一个小婴儿笑嘻嘻的看着她,在她身上到处捏着。   刚醒的颜夕还有些茫然,不过不一会儿便想起了,这是多日不见的小离欢呀!   小孩子长的就是快,现在小离欢已经长开了,不像刚出生那样皱巴巴的了。颜夕一把抱住他,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离欢呀,你现在一点都不像猴子了!像个小孩了呢。”   站在床边的某人眉毛跳了跳,咳了两声。   颜夕这才注意到床边有人,抬头看去,原来是端木初雪,双手环胸站着。   颜夕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紧张许久才轻声问了句:“夫人好。”   “风姑娘这几日去哪里了,”端木初雪问道,“离欢离开你老是哭个不停呀。”   “我……我和二少爷去做了些事情。”颜夕小声说道,尽量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可是她的眉眼怎么看都没有那种卑躬屈膝的神态。   “风姑娘和遥岑果然关系非同寻常呀,”端木是聪明人,注意到颜夕从不称自己为奴婢,所以也是以风姑娘来称呼她,“我看还是早日嫁入楚家吧,也好让遥岑收收心。”   “啊?”颜夕惊得张大嘴巴看着端木,顿时脸羞的通红。   “这个陆离轩,我从未见过遥岑带任何人来,你是第一个。”端木说道,“而且离欢好像很喜欢你呀,你嫁过来正好帮我照顾他。”   “这个……”颜夕有些茫然,虽然和楚遥岑互通了心意,可是李隆基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完成,颜夕看了看端木,突然想到她可能知道追星的下落,于是试探的问道:“嫁娶的事情暂且不提,夫人有没有见过和这把剑长的差不多的剑呀?”颜夕举起手边的奔月。   端木没有接过去,只是略略看了看,说道,“和遥岑的剑挺像的。”   颜夕低头看了看,是和遥岑的剑很像呀,可是遥岑说他的剑只是没有名字的普通剑,他是不会骗自己的。   “那……夫人知道追星吗?”颜夕接着问道。   “追星呀……”端木望了望头顶,想了会儿,说道,“似乎听临渊说起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额……”颜夕犹豫片刻,“这把剑对我很重要,遥岑也在帮我寻找。”   “这样啊,”端木盯着颜夕看了会儿,似乎在探视她有没有说谎,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既然这样你跟我去问问临渊吧。”   颜夕愣了愣,立即穿戴整齐抱着一直在笑的离欢下了床。   夏末的清晨有些微凉,小离欢中了邪似的一直咯咯地笑,颜夕抱着他走在路上,周围的绿篱笆将这个小道围了起来,格外清幽。   颜夕与他对视,十分奇怪他在笑什么。他笑呀笑的难免把口水都笑下来了,颜夕觉得胸口湿乎乎的有些别扭,而且老这么抱着手也很酸,就可怜巴巴的看向旁边的端木,向她求助,可是端木只是略带微笑的看着他们,似乎觉得这个画面很赏心悦目,像小姐姐带着小弟弟。   突然小离欢停止了笑,小小的脑袋向四周转了转,似乎在找什么,可是又找不到,然后突然又大哭了起来。   颜夕手足无措的看了看端木,离欢突然怎么了?   端木也有些奇怪,虽然小孩子本来就无聊,经常笑呀笑的就哭了,可是现在这样……完全没有征兆呀。   端木接过离欢,轻轻拍着他的背,可是小离欢还是哭着,用手指着某一处。   颜夕觉得有些诡异,向着离欢指的方向看了看,虽然没出现什么东西,但是她还是皱了皱眉头。因为她看见了,隐隐约约的灵光。   明显又是什么妖精,应该也是冲着自己的内丹来的吧。   可是待会儿要是动起手来,吓坏了端木怎么办,还有离欢,都说小孩子可以看见脏东西,看来是真的呀。   所以还是趁着那妖精没动起手来赶紧将端木带走!颜夕做出决定之后对端木说道,“离欢可能是饿了,我们快走吧!”   端木摇了摇头,“不会呀,乳娘才喂过他的。”   颜夕有些着急,又向那灵光之处看了看,发现它居然扩大起来,散发出黑紫的光芒,说不出的邪气。   颜夕站在端木身前,警惕的看着渐渐扩散的灵光,忽然从那个地方射出了万千根细细的银色丝线,还带着看起来黏糊糊的东西,直直向颜夕攻击过来。   这些丝线端木当然看不见,她还在专心的哄着小离欢,颜夕暗道不好,立即向后退一步,将端木扑倒在地。   端木不知道颜夕为什么这样做,赶紧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摔到离欢,发现离欢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转脸看向颜夕,似乎有些生气。   颜夕来不及跟她解释,连忙抢过离欢拉起她逃离这个地方。   那些丝线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紧追着颜夕不放。   突然那些软软黏黏的丝线变的硬邦邦的,就像一根根银针,速度奇快的射击过来。   颜夕下意思的想躲开,可是身后就是完全跑不动的端木,躲开的话她就要被射死了!   第九十章 璎珞   颜夕正在犹豫,那些坚硬的丝线已经穿过她的胸膛,乱糟糟的缠上她的身体,还有一些伸向身后的端木。这些丝线进入之后格外灼热,颜夕顿时感觉胸口一紧,连忙将离欢放到端木怀中,拉起她跑了起来。   端木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颜夕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了。   她拉住颜夕问道,“风姑娘,你怎么了?”   颜夕扯不开身上那些烦人的丝线,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只是一味的跑着。   突然一阵阴测测的风吹过,一个紫衣女子出现在颜夕她们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右手捏着穿刺颜夕身体的丝线。   端木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同时也发现了她手中连通颜夕身体的丝线,情不自禁的为颜夕感觉疼。   所以说这个风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吧,端木看了看颜夕,发现颜夕正皱着眉头盯着颜夕的紫衣女子,她的眼睛中有些异样的情绪,似乎要喷出火来,端木突然控制不住的觉得可怕。又转脸看了看面前的紫衣女子,完全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端木也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谁?怎么擅闯楚家!”   紫衣女子撇了端木一眼,冷笑了一下,左手轻轻一挥,端木突然向后摔去。   端木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却不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怎么自己就摔倒了?   “夫人,”颜夕连忙过来扶起她,“夫人快走,这个女人是妖精。”   端木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相信,又看了看颜夕,指着颜夕身体上缠绕的丝线问道,“你这样……不要紧么?”   颜夕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也是妖精。”   说罢伸手将那些丝线拽出身体,那些丝线正往下滴着颜夕的血,颜夕白色的纹绣群也出现斑斑血迹,可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痛苦。   端木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了,颜夕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于是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夫人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哼,是吗。”紫衣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冷哼一声说道,“小狐狸,我等了你好久呀。”   “我也等了你好久呢。”颜夕站起身来,拔出奔月指着面前的女子,冷冷说道,“杀害我爹爹的凶手,无比恶心又低级趣味的臭蜘蛛,今天我就让你偿命!”   被骂作臭蜘蛛的紫衣女子,便是当日杀害风伯阳的凶手之一,璎珞。   “呵呵,小丫头口气挺大呀。”璎珞笑着说道,随即右手捏着的丝线又发散开来,舞动着整齐的套路,似一朵盛开的白莲。   “你的武器真恶心,”颜夕挥剑斩断万千白丝,“跟一条条蛔虫似的。”   “你就暂时逞口舌之快吧,”璎珞丝毫不在乎颜夕的鄙夷,“反正你的内丹你也不会用,不如给我好了。”   “给你你能互化不?”颜夕好奇地问道。   璎珞怔了怔,然后说道,“互化是之后的问题,先是要得到。”   颜夕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些蜘蛛丝越聚越多,身后的端木抱着小离欢寸步不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吓傻了还是想留下来看热闹?   颜夕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端木和离欢迟早会受伤的,而且人类那么柔弱,他们会死也说不定。   于是颜夕一个侧身躲开那些带有粘液和淡淡蓝光的蜘蛛丝,剑挽流云,直直向璎珞刺去。   璎珞闪身躲开,与颜夕擦肩而过,跳到她身后,露出一个无比狰狞的笑。   颜夕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她的身体上被刺穿的地方刚才已经自己愈合,可是现在却又疼了起来,似乎真的是千万条蛔虫在自己的血管和内脏之间流窜,啃心蚀骨,焦灼难耐。   颜夕的额头已经泌出颗颗汗水,握着奔月的手也开始颤抖着,她踉跄着走到篱笆边靠着,对着不远处的端木喊道,“还不快走!你想死呀!”   这一喊让本来根本没把端木放在眼里的璎珞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她眼珠向下瞥了一眼,左手一挥,又出现些许白丝,说道,“没用的人类女人和小孩,也一起死了吧。”   端木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她不想跑,而是从刚才被璎珞推开之时,她的身体就完全不听指令无法动弹了!   颜夕十分着急,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剑掷过去,璎珞不知道是不是太大意了,居然没有躲开,使得奔月牢牢的插.进了她的背脊。   浓绿色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她缓缓的转过身来,盯着颜夕看了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颜夕格外吃惊,难道她被一剑刺傻了?不过就算不是也不要紧,她暂时不会碰端木了。   “奔月真是好剑呀,”璎珞说着,慢慢将奔月从自己的身体中拔出来,那样子跟颜夕拔丝的样子很像,“只是呆在一个妖精身边这么久,难免连灵力都锐减了。”   颜夕大骇,璎珞拔剑的样子,就跟从淤泥里拔萝卜那样不费吹灰之力,难怪当初连爹爹都死在她的手中。   璎珞将剑甩向身后的端木,冷剑无情,就算是神剑也无法分辨真正要杀的是什么,奔月直直的向端木刺去。   正在这时,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从身后飞来,拦截下奔月前行的方向,随即颜夕只觉得眼前白光一晃,身着白衣的男子带着一股冷清而来。   正是风凌谙。   颜夕看着他,总是无法将他与十年前的楚临渊联系在一起,现在的他眉眼都带着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摸样。   而有些人生来就有那样的气势,就算现在他不说话,脸上除了冰冷也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而且连灵力都没有,颜夕还是觉得很害怕。   璎珞没想到居然会有凡人冲过来,微微有些吃惊,仔细打量一番,觉得他应该是岚姬说过的楚临渊了。岚姬可是交代过,无论做任何事,都不允许使楚临渊收到一丝伤害。   “你是楚临渊?”璎珞问道。   “是,”楚临渊冷冷答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楚家庄中?”   “我不杀你,”璎珞说道,伸手指向颜夕,“但是这个女人我要带走。”   楚临渊眉头微蹙,虽然只有一瞬间,还是被端木发现了。   端木有些不解,又突然有些心酸,楚临渊真的很少做出任何表情,可是刚才他显而易见的担心,是不是透露了他对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异样的感情?   “不行,”楚临渊说道,“我们楚家的下人,我们给了工钱的,自然不能走。”   颜夕有些尴尬,还是不习惯被称为下人。不过趁着璎珞和楚临渊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自行运用灵力将自己的伤口愈合的七七八八了,她将右手伸手,掉落在草丛中的奔月立即飞了回来。   “小孩子可真不听话呀,”璎珞笑着摇了摇头,手中的丝线突然变成了一把短短的匕首,举刀向颜夕刺去。   颜夕敏捷的躲开,挥起奔月接住那把匕首的袭击,当时璎珞却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正中下怀。   接触到奔月的匕首轻轻一颤,又恢复白色丝线的样子,可是却从奔月开始,似乎扎根发芽,飞速包裹住完全无法应对的颜夕。   “不能带走,也不能伤了,”璎珞感觉楚临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立即回头,却对上一把紫气缠绕的大刀,正对着自己的鼻尖。   “哟,”璎珞没有丝毫慌乱,笑了笑说道,“原来你们兄弟二人都被这小狐狸勾去了魂呀。”   楚临渊也笑,“遥岑也许会,我却只是保护我的财产。”   璎珞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垂下眼睑冷冷说道,“那就只好连你一起杀了。”   璎珞一掌劈开楚临渊手中的妖刀,向后退一步。这个楚临渊看起来一丝灵力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被别人封印了还是天生凡人。璎珞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岚姬交代她不要伤害这个楚临渊,可却没有说为什么不要伤害他。她突然想试探一下,是不是这楚临渊,拥有比那狐狸更加有用的东西。   楚临渊回头看向端木,冷冷说道,“你怎么还不走,这里很危险!”   端木还是无法说话无法动弹,不过最重要的是,现在就算她可以动,她还是不会走的。她要看看,楚临渊是怎么为了一个陌生的姑娘拼命,去护她周全的。   璎珞甩了甩手,伸出另外六只脚,具形化为半人半蜘蛛的妖精,更加澎湃的蜘蛛丝浪潮劈头盖脸向楚临渊袭来。   一旁与端木同样被控制的无法动弹的颜夕突然觉得奇怪,她奇怪这蜘蛛丝不是从蜘蛛的后面出来的么,为什么她是从脚爪中伸出来呢……   楚临渊似乎渴望战斗已久,挥舞着手中的妖刀纵横振翅,招招都直指璎珞额头、器官、大动脉等等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妖精来说都是致命的地方。   璎珞轻巧的躲过他的攻击,与他纠缠好一会儿,虽然他的招式狠辣,上下挥戈,左攻右带,不过只是人类的普通打发而已。最后终于察觉他是一点灵力也没有,璎珞突然觉得很失望,于她决定不再与他纠缠,而是立即杀了他。   她晃了晃闪到楚临渊身前,手中的蜘蛛丝缠绕上妖刀秋水,猛然向后一拉,秋水脱离了楚临渊的掌控。   璎珞反手出刀,刀锋掠过楚临渊的胸口,它身体上紫色的雾气忽然变得更加浓稠,妖异的无法直视。   璎珞似乎是要杀了楚临渊。颜夕惶急的想要挣脱那些蜘蛛丝的束缚,前去解救楚临渊。可是璎珞却突然转过身来,秋水凛冽的刀锋,跃上颜夕的头顶,若是劈了下去,颜夕顷刻之间就会一分为二,而且左右分毫不差。   璎珞笑了笑,为了更加强大的灵力,内丹她必须得拿到。   可是颜夕的头顶还没有触及刀锋,她便听见了连续几声咯嘣咯嘣的声音。   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第九十一章 生离   那种声音格外清脆。   楚临渊觉得,如果不是后背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他真的会喜欢上这种干净纯粹的声音。   鲜红的液体流经眼角,流进嘴巴里,微腥微咸。   他看着眼前完全呆滞的女子,正张大嘴巴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他也从她深不见底却清澈明净的黑眸中看见自己,是满身血的样子吓到她了么。   楚临渊笑了笑,缓缓倒了下去。   最后一刻,他满脑子都是,遥岑,我救了你心爱的姑娘。   “蠢货!”璎珞暗骂一声,手中的秋水贪婪的吮吸着主人的血,不过片刻,整个刀体都变得血红,自主的颤动,最后化为一滩隆重的银色液体,低落在楚临渊身边。   “妖刀也是同样的蠢货!”璎珞骂着,挥舞着狰狞的触手,向最终目的袭击过去。   白色的丝线已经结成一个蚕茧,将颜夕包裹在内。璎珞露出癫狂的笑意,小狐狸内丹再强又有何用?被封印的灵力她可是一点都用不了啊。   忽然,无数道白光从那个类似于蚕茧的束缚中射出,外壳开始剥落,化作浓稠的奶装液体流在她们的脚边。   白光退散,璎珞才看见挣脱了她的束缚的颜夕,血红的双眸,及地的银色长发,还有手中铮铮作响的神剑奔月。   她……觉醒了?   “我爹爹再加楚临渊,”颜夕的声音冷彻蚀骨,“你可以死上几千次了。”   璎珞还是不相信,没有立即退却,内丹对她的诱惑越来越强烈,她大吼一声,化作一只巨大的蜘蛛。   颜夕轻轻一挥,奔月划出瑰丽的银光,转眼间,璎珞有三只触手掉落在地上。   这种疼痛,应该不亚于楚临渊刚才所感觉到的疼痛了。   璎珞暗道不好,现在自己连这狐狸的一招都接不住,再这样下去自己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她不顾断了的三只触手,黑紫色的光芒一闪,消失在众人面前。   颜夕眼中的血色并没有褪去,她满心只有报仇,于是向着璎珞逃离的方向追赶过去,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刚才充满身体的灵力像是被什么突然抽走,没有灵力的支持,她颓然的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颜夕才睁开酸痛的眼睛,眼前的灯光显得有些昏黄,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才看见背对着自己坐着的男人。   “遥岑,”她轻轻喊他的名字,“你大哥怎么样了?”   楚遥岑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颜夕,他现在的神色,是颜夕从未见过的。那双伤心欲绝,自责无奈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颜夕的心里。   颜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多希望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梦,多希望遥岑会跟她说,“你说什么呢,楚临渊怎么会有事呢。”   可是他没有说。他什么都没说。   颜夕低垂下眼睑,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   许久,她感觉楚遥岑走了过来,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沙哑,“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明明就是,”颜夕在他怀中说着,“爹爹也是因为我而死的,现在你的大哥又是因为我……遥岑,总有一天,我会害死我身边的所有人……”   楚遥岑没有回答,他手心的温度,给她带去一丝心安,就像当初风伯阳死的时候,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大哥命不久矣,”楚遥岑缓缓说道,似乎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可越是这样淡然,颜夕越能感觉他内心的伤痛,“可是他刚才对我说,他很开心。”   颜夕抬起脸,不解地看着楚遥岑。   楚遥岑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他说,我是他最为重要的人,所以他不能让你有事,因为我会难过。”   “可是他有事,你也一样难过。”颜夕低声说道。   “所以更要好好珍惜你,”楚遥岑在她嘴角印下一吻,“你的命,是哥哥的命换来的。”   颜夕不语,埋在楚遥岑怀中的头轻轻点了点,可是难过的心情,却没有一丝好转。   楚临渊躺在床上,呼吸时而清浅时而厚重,而他已经完全听不见外面为他忙碌着,东奔西跑着的下人的脚步声,还有久违的爹爹凌乱的步伐已经焦灼的目光。   似乎手中还握着什么,不,是谁的手还握着他的手,那么紧,不舍得放开。   是谁的手?   楚临渊突然想睁开眼睛跟那人说一句,放开吧,生死有命,如此,不至于。   于是他便睁开了。居然如此轻松的就睁开了,先前还很厚重的眼皮,终于可以自主的动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临渊……”看见楚临渊睁开眼睛,端木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甚至顾不上擦一下脸上的泪水。   现在的她是极美的,而又那么的无助。   楚临渊伸手抚上她的脸,轻声说道,“对不起。”   身后的楚成关立即走了过来,欣喜的看着楚临渊,“临渊,你醒啦。”   “估计是回光返照吧,”楚临渊笑道,“爹爹,孩儿不孝,以后就要把你托付给遥岑一个人了。”   “你胡说什么呢!”楚成关有些生气,“你舍得看你还这么小的儿子就这么没用父亲了吗!”   “他有爷爷,还有叔叔,你们都会好好疼爱他的不是么。”楚临渊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你……”楚成关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了爹爹,”楚临渊说道,“你先出去,好好吃饭,好好养病,我想对初雪说几句话。”   楚成关看了看端木,又看了看楚临渊,有些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端木握着他的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脸,“知道对不起我就给我好好的。”   楚临渊笑了笑,轻轻地描绘着她的眉眼,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傻瓜。”   “你还气我!”端木哭笑不得,“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是争吵,就是不理会对方。可是临渊,我真的爱你,不要离开我……”   “……傻瓜。”楚临渊依然是这句话。   “喂!你还骂上瘾了是不是!”端木佯装生气的说道。   “我爱你,初雪。”楚临渊认真的说道。他认真的时候,总像个孩子。   端木初雪抿着嘴不说话,她又想到了白日里,楚临渊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替颜夕挡了那一刀,他可以为她死,他……也是爱着她的吧。   端木不敢奢求他只爱自己,可以却还是希望。所以她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希望只是我。”   楚临渊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于是说道,“当然不会只是你了。”   不出预料的,看见了眼前的人儿又低下了头,一派难掩的伤心之色。   楚临渊禁不住笑了起来,揉了揉端木的头顶,说道,“只有两个,一个是遥岑,一个是你。”   端木听他如此说,立即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救那位姑娘,是因为我知道她对遥岑来说很重要,十年前就知道。”   端木突然趴在他的怀中,大声的哭了起来。   “只是我比较笨,”楚临渊拍着她的背,“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是如此的爱你们,才导致你们都以为我冰冷无情。”   “才没有!”端木呜咽着说道,“遥岑也知道,才没有!”   楚临渊又笑了起来。   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终于全部说了出来。   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抚在端木背上的手,轻轻的垂了下来。   颜夕和遥岑静静的站在楚临渊的房间前面,月色迷离,人也迷离。   伴随着开门声响起,端木从中走了出来,怀中抱着熟睡的小离欢。他的脸上,也挂着显而易见的泪痕。   她将离欢交到颜夕手上,轻声说道,“好好照顾他,我进去陪陪临渊。”   然后便要转身进去,却听见颜夕说道,“对不起。”   端木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颜夕,直到颜夕觉得她在看下去就让她砍自己一刀替出临渊报仇的时候,她才缓缓说道,“我没怪你,临渊也没有。”   “大嫂……”   “遥岑,”端木逗弄着颜夕怀中的离欢,“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会非常可爱,一定会像极了临渊。”   楚遥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楚离欢,轻轻的“嗯”了一声。   端木说完这些,就回到了房间里,轻轻关上了门。   颜夕和楚遥岑一直在门外等着,可是等到东方破晓,她还是没有出来。   颜夕抬头看了看楚遥岑,问道,“要不要喊她出来,天已经亮了。”   楚遥岑点了点头,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喊了声大嫂。   可是端木并没有搭理他。   楚遥岑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担忧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后退一步,伸出脚将门踹开。   然后他看见了让他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的一幕——端木初雪跪在床沿,她的右手紧紧的握着楚临渊白到发青的手,左手握着一柄短短的匕首,直直插在她的腹中。   地上的血,自顾自的流出诡异而又瑰丽的图谱。楚遥岑轻轻的走上前去,似乎怕吵醒睡梦中的大哥大嫂。   可是他们却是永远都不会醒了。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颜夕没有进去。强烈的自责使她不忍心去看他们一眼。   怀里的小离欢突然醒了过来,哇哇的哭着。   他也知道,生离死别,分外痛苦么。   第九十二章 破军   楚家庄园的一切,皆换上了肃杀的白。   灵堂中摇曳着凄凄切切的烛光,楚遥岑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二人,正在薄棺中静静躺着。   他以随便的姿势坐在楚临渊的棺材前,喝着辛辣的酒,看不出悲喜。   似有风声响起,烛火颤了颤,一道白光飞入灵堂,稳稳的落在楚遥岑身前。   “要喝么。”楚遥岑举起酒杯问道。   岚姬没有理会他,她缓缓走到薄棺前,伸出手触摸楚临渊的冰冷的脸。   “如果临渊不是为了保护那只狐狸,他就不会死,如果你有早早动手,那只蜘蛛也不会杀了临渊。都是你的错。”岚姬悲戚的说道,低垂的眸子闪着波光。   “那你杀了我替他报仇呀,”楚遥岑淡淡地说道,“反正他总是比我重要。”   “你不是去过十年前了么,”岚姬冷冷的说道,“你应该知道,临渊他所承受的,完全比你承受的多。”   “可这本来就是你要承受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让我和哥哥承担!”   “你们是我的儿子,”岚姬转过身来看着楚遥岑,“血缘使你永远无法背弃我,否则你会遭到天谴。”   “我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使我飞灰湮灭。”楚临渊站起来,与她对视。她只触及他的胸口,楚遥岑才发现一直以来,自己的母亲居然如此弱小。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凛冽的眉眼,冷冷的与楚临渊如出一辙,她拦腰的银发如瀑布垂落,宣示她的强大。   “你总是自以为是,”楚遥岑说道,“如果不是你封印了哥哥的灵力,他就可以保护自己,他就可以不会死。你才是真正害死哥哥的凶手!”   “凶手?”岚姬拍开楚遥岑的手,“凶手的话,都得死。”   岚姬说完这句话,便向灵堂外面走去。楚遥岑自然知道她是要去找颜夕,于是抖了抖手中的追星,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冷说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岚姬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有隐藏不住的伤心绝望,“你为了她要杀我?她比临渊和我还重要?”   “她不比哥哥重要,但绝对比你重要。”楚遥岑冷冷说道。   “呵呵……”岚姬冷笑道,“我明白了,我果然应该杀了她。”   说罢衣阙飞舞,从地底传出唰唰的生长的声音。不过片刻,硕多枝繁叶茂的植株从地底钻出来,挡住了楚遥岑的去路。   那些植株缠上楚遥岑的身体,想当初杀死风伯阳那样固定住楚遥岑,使他动弹不得。   岚姬冷哼一声,转身正要走,却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正用着欣喜悲伤惊讶等等情绪看着她。   楚成关。   “夫人……真的是你?”他走上前去,想要看清她,可是岚姬却一个闪身越过他的身体,离开这里,没有与他说一句话。   “爹,”楚遥岑在那些枝叶中挣扎着,“那不是娘,娘早就死了,那是个妖精,你别乱想。”   楚成关无奈的看着楚遥岑,拾起地上的追星,将枝叶砍断,“你可以告诉我是我太思恋她结果出现幻觉了。”   “是你太思恋她结果出现幻觉了。”楚遥岑顺着他的话说道,“赶紧休息去吧爹爹,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大半夜的跑出来。”   说罢跃过楚成关,向岚姬离开的方向奔去。   他们的身影在暗夜中追逐,楚遥岑看见了岚姬,飞身一跃挡在她的前面。   “你打不过我的,遥岑。”岚姬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说道。   “爹爹很是思恋你。”楚遥岑面无表情,似乎劝她回家才是最终的目的。   岚姬右手一握,凭空出现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剑,冷彻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霸气,“别挡着我。”   “岚姬,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楚遥岑再次重复这句话。   岚姬笑了笑,手中的冰剑与追星交错纠缠,每一次接触都迸发出毁灭温情的寒意。   楚遥岑在她的眼中从未如此的赏心悦目,这个孩子也是到了叛逆的年龄了吧,他直呼自己娘亲的名字,还与自己刀剑相向。   楚遥岑有些忧心,他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打赢岚姬。他在成长,她也在成长。   楚遥岑不禁有些慌了。若是无法抵挡住她,那个没有觉醒的小狐狸也一定抵挡不住她。   这么一慌,被岚姬看出了破绽,她手中的冰剑抵着追星转了一圈,又忽而向上,抵住楚遥岑的喉咙。   楚遥岑暗道不好,捻住心神,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杀了我吧。”   “遥岑,”岚姬自然没有挥剑下去,而是叹了口气,轻轻说道,“遥岑,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什么真相?”难道她,还有什么是瞒着自己的?   岚姬放开手,那把剑顷刻影入无边月色之中,“除了你知道的那些,还有这个。”   岚姬抛给楚遥岑一本书,楚遥岑接住翻开,整本书却没有一个字。   “这是什么?”楚遥岑不解的问道,而且看岚姬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我从神界来,历经六道轮回,就是因为我无意间看见冥府的这本书,写着我的命运,可却是我不喜欢的命运,”岚姬看着楚遥岑惊讶的表情,完全不出自己预料,于是她轻轻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要改变命运,我要逆天。”   楚遥岑沉默许久,才说道,“逆天就要牺牲掉你所有亲人么。”   “这不是我让你看这本书的意图,”岚姬说道,“你不想看看那只小狐狸又拥有怎样的命运么。”   楚遥岑眉头紧蹙,既然岚姬这么说了,那颜夕的命途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内丹被夺但是她却可以以普通人类的身份活着,一种是内丹被夺,她也死了。   “你不是说,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不会改变么。”楚遥岑问道。   “可是我不甘心呐。”岚姬说道,“书上记载,风颜夕,半妖,星宿是破军,灾星,安置在她周围的所有星宿都会死亡,消失。”   楚遥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说我就信了吗?”   “哈哈,”岚姬大笑,说道,“那你就耗费你的灵力自己看看书上的内容呀。”   楚遥岑半信半疑,伸手抚上书页,指尖流淌灵力,渐渐的看见书上出现了字。   他唰唰的翻着书,终于找到了颜夕的记录,与岚姬所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后面还有一句:开元二年,亡。   “亡是什么意思?”楚遥岑抬起头问岚姬,目光中满是担忧。   “就是死喽,”岚姬得意地说道,“也就是说,明年,那只狐狸就会死掉,无论我动不动手。”   楚遥岑无言。心中的惶急掩盖不住,看到岚姬莫名的开心。   “你是不是也想要,改变宿命呢。”岚姬嬉笑着问道。   楚遥岑瞬间觉得又有了一丝希望,看着岚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小狐狸死掉的原因,无外乎是因为她的内丹太惹眼了,”岚姬说道,“而你可以互化任何人的内丹,你可以拿走她的内丹,把她变成普通人呀。”   楚遥岑有些怀疑,问道,“你不杀她?”   “可是别人杀不杀她就不一定了,”岚姬无所谓的说道,“不过风府那个坚韧的结界,还有心系与她的影空来,应该会好好照顾她吧。”   楚遥岑的心突然毫无征兆的痛了一下。岚姬都看出来影空来心系与她了。   他突然想到,一直以来自己没有一刻曾放下的担忧,担忧的主要内容,便是他存在与这个世界上尴尬的身份,以及无法背离的命运。   他们,都逃不过宿命。   岚姬满意的看着楚遥岑此刻的煎熬与彷徨,走到他身前,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这只狐狸,就当是为娘送给你的成人礼物,要如何做,自己决定吧。”   说罢岚姬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暗夜中。   再次出现,地点是公主府西厢正居。   璎珞发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白光,她知道是岚姬来了。她也知道这次自己闯祸了,而且,还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能力与她抗衡。   她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岚姬双手环胸,目光不知道飘向何处。   璎珞突然觉得自己格外窝囊,不过就是一个被神界追杀的费神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况且,也许这个岚姬与楚临渊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让自己伤害他的原因只是她觉得他好看罢了。毕竟这种没有道理的理由的却是岚姬这样的人可以说出来的。   岚姬一只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举动。   璎珞渐渐放下心来,又想到她和自己同为太平公主的契约者,她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于是开口问道,“你回来了?”   岚姬似乎这才发现璎珞的出现,转过身来对着她,发现她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楚临渊被你杀了。”   璎珞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安的说道,“直接害死他的是那只狐狸,我是误杀。”   岚姬满满的走到她的面前,拍了拍她受伤的肩膀,使璎珞疼的皱了皱眉头,“你受伤了。”   “是的,那只狐狸自己解开了封印,”璎珞说道,“不过不碍事,似乎她并不能很好的控制。”   “嗯,这个就交给我的好儿子处理吧。”岚姬说道。   “哎?你的儿子?”璎珞有些惊讶。   “哦,一直没能跟你说呢,”岚姬说道,“楚遥岑,就是我的儿子,还有被你杀掉的楚临渊。”   璎珞突然察觉到危险将至,可是已经太晚了,岚姬刚说完这句话,她的手边扼住了璎珞的脖子。   “所以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呢。”她的声音,和她的发色一样满是凄冷。   璎珞挣扎着,右手汇集灵力想要偷袭,却突然感觉心口一痛,岚姬的另一只手已经穿越她的胸膛,现在正牢牢的抓着她的琵琶骨,使她不得使用灵力。   璎珞挣扎了两下突然不动了,她的身体像是被突然抽空了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渐渐酥软,似乎已经死掉了。   岚姬突然召唤出寒冰剑,对着三尺开外的地方刺了一下,突然从空荡荡的空气中倒下一个身影,正是逃脱未遂的璎珞本体。寒冰剑将她牢牢的固定在地上,她的身体开始萎缩,浓绿的血液流了一地。   岚姬冷哼一声道,“什么金蝉脱壳,骗骗凡人还差不多。”   第九十三章 断肠   故事的开始,他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近她的。   可是时光流转,之前的那种心境怎么也找不回来了。怎么也,无法下手伤害她。   楚遥岑晃了晃手中的酒,抬头看看明晃晃的月亮。   也许真的错了。   也许真的不该违背天命。   也许,最好最好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   他是如何也喝不醉的。他格外清醒的走在月色长安里,走在这个也许牵着她走过的小巷。   沉睡中的长安,安安静静凄凄离离,正如他的心境。   突然巷尾传来脚步声,很急促,很熟悉。   楚遥岑回头,看见颜夕出现在巷子的拐角,似乎风尘仆仆。   “你怎么来了?”楚遥岑微微蹙起眉头。   颜夕抿着嘴巴不说话。她发现遥岑不见了,于是出来找他,按照那根无形的羁绊的牵引。她觉得他应该很难过,比自己要难过很多倍,所以她想陪陪他。   “遥岑,你在怪我么。”颜夕低着头,轻声问道。   楚遥岑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让颜夕的心凉了半截。   果然,之前他所说的不怪自己,只是说说而已。楚临渊的死,也许会成为他的心口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和她与他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而他,却只是想着岚姬的话,想着那个,亡。   如果还是之前,或者早哪怕几天的时间,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爱她。他也许哪天突然觉得玩够了,就会想杀死其他的妖怪一样杀了他,取出她的内丹,将她的灵力化为己有。   可是现在,他唯一想的,就是她不可以死。   颜夕自然不知道楚遥岑片刻之间心境的百转千回,突然他走到她面前,捧起她低垂着的脸,问道,“你知道最初的时候,我为什么接近你么。”   他的声音,没有了一直以来的宠溺,还有标志性的戏谑。只是这样没有温度的问着。   颜夕也许知道,可却不想说,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影空来是怎么说我的么?”楚遥岑接着问道。   “记得。”颜夕回答。   “其实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楚遥岑道,“什么为了楚家的权势,楚家的一切我根本就不在乎。”   “我知道呀。”颜夕淡淡的说道。   “其实我和其他接近你的妖怪一样,是为了你的内丹。”楚遥岑嘴角扬起好看的幅度,危险而又冰冷的笑意。   颜夕默然。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不愿意相信真相,最令人痛苦的真相。就像楚临渊一样,他一直都明白,只是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只能假装不明白。   “那么现在呢。”颜夕问道,声音也是清冷。   “如果还是呢,”楚遥岑说道,“如果之前的话全部都是骗你的,如果现在我还是想要你的内丹呢。”   听他这么说,颜夕突然笑了起来,她道,“如果是你要的话,我不会反抗。”   若是之前,楚遥岑肯定会趁着这句话暧昧至极的表象得寸进尺调戏她。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心情把这句话想歪。   楚遥岑抚摸着她的额间,莲花样的封印若隐若现。只要自己稍稍使用灵力将她的内丹逼出,她就会变成普通的人类,会享受人类最幸福的生活,过着碌碌无为去美满安静的生活。可是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他能给她的。   然而始终下不了手。就算去扭曲她的宿命是为了她好,他还是不愿意她责怪自己。   有声音突然传来,楚遥岑侧耳倾听,原来是岚姬的声音,她说道,“你怎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她一定是在玄光镜前面看着自己吧,真是世界上最无聊以及最喜欢窥探孩子隐私的娘了。   楚遥岑似乎还是很迷恋这最后一刻的温存,舍不得将手从她的眉间拿开。   他轻声叹息,旋即释放灵力于掌间。   颜夕惊讶的张大眼睛,现在的楚遥岑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瞬间强大起来的灵力怎么想都极不合理,他金银异色的双眸充满妖冶的美感,和肃杀的寒意。   她控制不住流出了泪水,眼前的人嘴角带着微笑,将自己的灵力一丝一丝剥离身体。而她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的样子映入心底,以便生生世世缅怀。   “你真是个笨蛋,”楚遥岑说道,“我最初的目的,一直都没有变过,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只是你的内丹罢了。”   颜夕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挡住不断流出的泪水。她摇了摇头,不相信这就是真相。   其实内丹被剥离,一点痛苦也没有。至少颜夕就没有感觉丝毫的痛苦。不过也可能,是心太痛了,所以其他一切的痛都不足挂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夕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身上的灵力全部退散,而楚遥岑的灵力也渐渐隐蔽了起来,他又恢复到以往那样人畜无害的平庸摸样。   在云忧的时候,颜夕听别人说,能够随意自主封印自己灵力的人,才是最厉害的。楚遥岑一直都是这样,他一直都很厉害,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绝望的洪流泛滥,颜夕最后的意志也消失殆尽,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伪装不难过,于是她昏迷过去,用逃避来面对这一切的变故。   她软软的躺在楚遥岑的怀中,呼吸轻浅,没有丝毫灵力迹象的她跟人间的女子一样了。可是人间的女子,又何曾尝过断肠的滋味。   玄光镜前面的岚姬满意的看着颜夕周身渐渐消失的灵光,遥岑他果然是自己的好儿子,果然是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   这也是慰藉临渊在天之灵的最好方式。   楚遥岑怀抱着昏迷不醒的颜夕,犹豫着应该怎么办。她现在没有了灵力,回到风府去自然也不用担心结界的问题。可是风府的那帮人能保护好她么。   另一个问题,明月所说的青笛抢夺人皮的事情,如果让她知道颜夕现在一点灵力也不能用了,她岂不是更加危险。   楚遥岑突然又后悔了。他甚至想把她的灵力解开,甚至想告诉那边一直看着的岚姬,管它宿命是怎样的,他只要现在和她在一起就够了。   可是当然不可以这样做。也不知道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正在楚遥岑犹豫不决之时,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落,和月色一样迷离的白,款款落在他和颜夕的面前。   楚遥岑微微吃惊,看了看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还是妖?   “你是?”楚遥岑问的有些突兀,可是他必须得问,因为此时的他,完全没有能力保护小狐狸。   白色衣衫的男子搔了搔自己长长的散乱的头发,格外好看的眉眼透露着一丝诱惑,可他的眼神却干净的透明,没有一丝杂质。   “嘿,放开那个姑娘!”男子说道,飞身过来,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右手不由分说的掐住楚遥岑的脖子。   “你是谁?”楚遥岑没有一丝慌乱,依然平静地用他冷冷的语调问着。   而他的平静却让面前的男子不平静了,他又揉了揉眼睛,的确没发现这个抱着颜夕的男子身上有任何灵力的迹象,那么又是什么使他如此淡然呢,他不害怕么。   “你怀中的女子,是我失散在人间的小伙伴,她是只叫做颜夕的小狐狸,是吗?”男子如此问道。虽然他是跟踪颜夕的灵力的气味而追踪到这里的,可是到了之后却发现她的身上也看不见灵力了。   楚遥岑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拍开那个男子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这妖怪应该是颜夕曾经在云忧的朋友吧。   他突然有个想法,又低头看了看颜夕,那一眼一带而过,却穿越沧海桑田。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说道,“她就是你要找的颜夕,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非,”男子说道,“我和颜夕是那什么青梅竹马,所以你要是敢伤害她,我会让你好看,我可是很厉害的。”   楚遥岑笑了笑,说道,“那么现在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洛非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不解的看着楚遥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将楚遥岑怀中的颜夕抱了过来,看着她有些憔悴的眼睛,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个姓风的老头怎么回事,把颜夕养的越来越瘦了。”   楚遥岑有些尴尬,颜夕这么瘦,是自己没养好才对。   “那个人早就死了,”楚遥岑说道,“而且颜夕到处找杀人凶手替他报仇,因为他是颜夕的爹爹。”   “哦,”洛非似乎明白了,复又问道,“你是谁?你是颜夕什么人?”   “我不是好人,”楚遥岑苦苦笑着,“带颜夕去天师府吧,那里是颜夕的家。”   洛非想了想,说道,“那么现在有两件事了,一件是我觉得你不想坏人呀,;剩下一件是我不知道天师府在哪里。”   “飞到高处看看去,哪里笼罩着最强烈的结界,哪里就是风府,”顿了顿,楚遥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也是妖精,你去没事么?”   “任何结界我都不放在眼里,”洛非游戏骄傲的说道,“我就是最无敌的十二尾。”   楚遥岑暂时还不清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洛非看他无话可说了,就要带着颜夕离开,楚遥岑却突然又叫住了他,将追星扔给他,说道,“这把剑和颜夕身边的那把都是颜夕的东西,待她醒来后交给她。”   洛非点了点头,随后一转身,跃上房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楚遥岑拾起地上没有喝完的那瓶酒。   只是一天的时间,他失去了至亲和至爱。只是一天的时间,他再也不是楚遥岑,或者说,他又是之前的楚遥岑了。   清冽的酒,入口极为苦涩。   这酒的名字,叫断肠。   第九十四章 洛非   夜。   更夫无力的敲着梆子,夜巡的武侯随便看两眼空荡荡的大街小巷,觉得一切太平,于是心满意足的回家睡觉去了。   可怜的更夫依然兢兢业业的打更,突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躺在地上,红彤彤的一片。   更夫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立即奔走过去,却在离那东西之前的一段距离就开始闻到腥甜的味道。   走近了才发现,似乎是一个红衣女子俯躺在地上,脸向下,那件红衣裹住她的全身,甚至连头都没有露出来。   更夫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她,轻声唤道,“喂,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没有回答。   更夫觉得奇怪,将女子身上的红衣掀开一点,略略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更夫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什么意识都没有了,他忍不住倒退一步跌坐到地上,牙齿打颤喊不出来什么话。   缓了许久,更夫才哑着嗓子叫道:“有鬼啊!!!”   寅时未到,天空已经泛起浅青色的白光。   影空来正打算起床,突然“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的房顶上。   他立即跑出去看,就在打开门的一霎那,白衣男子怀抱着昏迷的颜夕款款落在他的面前。   影空来惊讶的张了张嘴巴,片刻后缓过神来,开始打量面前的陌生男子,只见他虽然眉目皆带有妖媚之气,可是目光却格外干净,似乎不谙世事,与他怀中的颜夕刚到人间来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的身上隐约可以看见灵光,而奇怪的是他怀中的颜夕的灵光却看不见了。影空来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担忧,难道颜夕的内丹出来问题?   洛非看影空来只是看着自己,脸上瞬息万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开口问道,“你是这个天师府的主人吗?”   影空来怔了怔,道,“不是,你是谁?颜夕怎么了?”   “我是颜夕小时候的小伙伴,”洛非笑着说道,“颜夕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灵力全部消失了。”   影空来皱了皱眉头,一方面在估量着这个洛非的话可不可信,一方面想着既然他是和颜夕一起长大的话,也就是一只狐妖了,为什么可以穿越自己布置的结界?难道结界又有漏洞了?   这个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颜夕怎么了。于是影空来指了指隔壁的小阁楼说道,“那是颜夕的房间,快把她送进去。”   洛非看了看影空来手指的方向,答应了一声,飞过去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本来想找张床将颜夕放下,可他的脚刚踏进房间半步,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哪里来的大胆妖精,连老娘的地方都敢乱闯。”用剑架着他的,真是刚刚起床的弯弯。   洛非有些吃惊,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弯弯,不知道怎么办好。而此时他心里所想的只有,人间的女人怎么这么凶呀,千万不能让颜夕学坏了!   弯弯看着这个妖精呆呆的样子,再配上他一脸单纯无辜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好玩。于是将剑放下,刚想问他是谁,便看见影空来匆匆走了过来。   “弯弯,颜夕可能出事了。”影空来的语气难得的略显焦急。   弯弯这才将目光投向洛非怀中的女子,刚才没有发现她的灵力,便没有注意她,现在一看,居然是颜夕!   洛非将颜夕放到床上,影空来走过去将手指搭在她的额头之上,灵力流转,居然看不见那个莲花样的封印了。   影空来和弯弯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颜夕的内丹没了,连她身上带有的另外一份,嫣然遗传给她的灵力也没了,她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的人类了。   弯弯回头问身后完全不明白状况的洛非,“你怎么找到颜夕的?”   “我从云忧出来,就顺着颜夕灵光的独特形态,来到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可当我找到颜夕的时候,她的灵力已经没有了。”洛非回答。   “当时她跟谁在一起?”影空来接着问道。   “嗯……”洛非想了想,说道,“一个很好看的男子,感觉他好像对颜夕很好,可是他说自己不是好人,还给了我这把剑。”   说罢,洛非将追星递给影空来,“他说这是颜夕的东西。”   影空来接过剑,已经知道这件事和楚遥岑脱不了关系,可他还是想不明白,如果他拿了颜夕的内丹,他为什么还要将追星交给颜夕?难道是因为他过于自责想给自己赎罪?   弯弯突然想到之前问过楚遥岑对于颜夕的态度,当时他还信誓旦旦的说爱她,可是一转眼就将颜夕弄成这个样子……还好她家的谙不像他。   沉默良久,弯弯突然说道,“你们在这里看着颜夕,我去告诉谙。”   影空来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洛非,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弯弯刚离开,影空来便问道,“你昨夜见到的男子有什么独特的迹象吗?比如说灵光什么的?”   洛非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呀,就是一个普通人。”   影空来想了想,随后点点头,又问道,“为什么你一个妖精却可以穿越我设置的结界呢?”   洛非听见这句话,突然换上痛苦的表情说道,“不知道呀,这个结界真的好厉害呀,我在这里面好难受。”   影空来的心平衡了一点,又想到颜夕现在的状况,完全不用再担心结界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了,可是这个洛非怎么办?他好不容易从云忧跑出来找颜夕,难道让他回去?   正想着,床上的人突然咳了一声,影空来和洛非立即围了上来,洛非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担心她是不是发烧了什么的。   感觉有凉凉的手掌覆上自己的额头,颜夕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昨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以至于当她看见洛非的时候,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没有丝毫神采。   洛非有些伤心的说道,“颜夕,你看见我一点都不开心吗?”   颜夕涣散的眼神这才汇集到一起,看见眼前熟悉的面孔,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洛非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说道,“你怎么了,你的灵力呢?被你影藏起来了么?”   提到灵力,颜夕又黯淡下来。   影空来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拉开洛非,将颜夕扶起靠在床边,问道,“是那个人渣做的?”   颜夕下意思的想说他不是人渣,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颜夕如此黯然,影空来叹了口气,安慰道,“其实他也不是丧尽天良的,他将追星给了你。”   影空来将追星递给颜夕看,颜夕接过追星,打量许久,突然苦苦的笑了起来,自语道,“原来这就是追星,原来追星一直都在他的手上,我居然还傻乎乎的到处找,哈哈哈哈……”   洛非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影空来,又看了看颜夕,不知道颜夕在笑什么,于是问道,“颜夕,你笑什么呢?怎么笑的这么难过呀。”   颜夕收起那种别扭的表情,抬起脸又是一派安然,微笑着看着洛非,说道,“洛非,我想死你了,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洛非很开心,所以就把刚才的问题忘记了,说道,“颜夕你是不是生病了,那你好好养病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听你说好多好多话。”   颜夕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伤心了。   影空来莫名的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应该。   本来,在爱情中受了伤的女子,能够立即潇洒的告别那段感情,立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尽管她的感情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参与。   影空来摇了摇头,对颜夕说道,“你们先聊,等你们聊完了,在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去找楚遥岑,将你的内丹取出来。”   “不要啊,影,”颜夕说道,“我的内丹,是我自愿给他的。况且,就算没有我的内丹,你也绝对打不过他。”   影空来皱了皱眉头,轻轻敲了一眼颜夕的脑袋,“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呀!”   洛非也知道了什么,说道,“颜夕你的内丹被谁夺走了吗?不要担心,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我一定会把它夺回来的!”   颜夕无奈,她是真的不想,再和楚遥岑有任何交集了。怎么他们就不明白呢。   弯弯来到风凌谙住的院子,却正好遇见风凌谙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披着清晨的雾水。   “谙,你去哪里了?”弯弯连忙跑到他身边问道。   “陛下一大早将我叫了过去,”风凌谙拍了拍身上的露水,“说是昨夜长兴坊内的一个更夫发现一具女尸,身上整张皮都没有了,血将她原本白色的裙子都染成了红色。”   “整张皮都没有了?”弯弯大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个预知梦,是青笛做的么……   “是呀,”风凌谙道,“陛下怀疑是什么妖怪作祟,所以将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   弯弯不语,要是青笛做的话,这么说她已经从狂欢沼泽里出来了,所以急需要人皮来维持自己。   可是她如此滥杀无辜,月神不阻止她吗?月神……一直是善良的呀,果然爱情会让神变的盲目。   “对了,”风凌谙问道,“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颜夕回来了,”弯弯说道,“还带回来了追星。”   风凌谙一听十分开心,问道,“真的呀,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她吧。”   “可是……”弯弯说道,“她现在,似乎很不好的样子。”   风凌谙有些不解,颜夕完成任务回来了,还有什么不好的?是结界的问题还是什么?   第九十五章 分身   离居内,颜夕看着摆设都和自己走之前一模一样的房间,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和楚遥岑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恐怕要是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回忆了。可是那又如何,他一直都在骗自己。颜夕轻轻叹了口气。   洛非皱了皱眉头,问道,“颜夕,你不开心么?”   “没有呀,”颜夕对着洛非笑了笑,问道,“话说你怎么离开云忧的?云亭呢?”   “你觉得焚心崖很高我就一定上不来了是吧?”洛非有些自豪的说道,“我那日猎得了一只火麒麟,它带我上来的。云亭说要陪伴她娘,所以没有跟我过来。”   “那么厉害呀?”颜夕做出怀疑的表情,如愿以偿看见洛非一脸不爽。   “你看好了颜夕!”洛非站起身来,灵力汇集……许久,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颜夕撇了撇嘴巴,说道,“骗子。”   “喂!”洛非有些失望,“告诉你我是十二尾!我是最强的十二尾!”   “那么十二尾呢?我怎么一条都没看见呢?”   “可能……”洛非搔了搔脑袋,惶急的样子十分可爱,“可能要特殊的场合吧。”   “嗯,”颜夕居然没有反驳他,而是说道,“十二尾做成的扫把一定很好用。”   “你……”洛非气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颜夕看着洛非,压抑的心境也有一丝好转,卸下刚才的强颜欢笑,换上了真实的笑意,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不难过了吧。”洛非看着颜夕,问道。   听他这么一问,颜夕又想起了楚遥岑,他也想洛非一样关心过自己,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如今却要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颜夕心中泛酸,眼眶一红,居然要哭出来了。   洛非又慌了,连忙将颜夕拥到怀中,拍着她的背说道,“夕,你究竟在难过什么,要是人间不好的话,跟我会云忧吧!”   颜夕挣脱他的怀抱,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回去,不能回去,我不甘心。”   “好好,”洛非说道,“不回去,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颜夕揉了揉眼睛,“洛非,就你是好的,还有云亭,其他都是混蛋!”   洛非有些诧异,顿了顿问道,“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颜夕有些激动,握着洛非的手腕说道,“我死去的爹爹风伯阳,不负责的丢了这么大个烂摊子给我。我那个哥哥风凌谙,从来没把我当成妹妹关爱过,只知道让我替他做事。那个弯弯,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风凌谙,从来都在利用我。那个影空来,最坏了,别看他总是笑,他就是所谓的笑里藏刀。还有一个姐姐风凌忆,她讨厌我都不屑于隐藏。还有一个姓柳的老头,老是欺负我打我。还有风伯阳的妻子,害死我娘的那个女人……还有……还有……”   颜夕是想说还有楚遥岑,可是刚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紧紧的揪在一起,连呼吸都牵动着伤痛。   洛非惊讶的张大嘴巴,原来人是这么坏的生物。   “你就没遇见一个好人吗?”洛非还是觉得应该给“人”这种生物最后一个机会。   “有啊,”颜夕说道,“只有楚临渊是好人,可是他死了,他为我而生,是我害了他……”   说完颜夕的泪水总有控制不住,啪啪的低落下来。   洛非慌了,急忙安慰道,“颜夕你别哭,咱们回云忧去吧!回去之前我把你说的那些人全给杀了!”   颜夕擦了擦泪水,看洛非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好受了点,于是说道,“刚才我都是骗你的,其实大家都是好人,爹爹很疼爱我,所以我才想留下来给他报仇,哥哥也很关心我,处处为我考虑。弯弯是我在人间最好的朋友了。风凌忆只是喜欢影空来,而她又误会影空来喜欢我才会讨厌我的,其实她也很可爱的。那个风伯阳的妻子十分大度,就算我不是她亲生的对我也很好。柳先生只是想让我好好读书才教育我的。还有影空来,影空来最好了,影空来陪我玩陪我吃,还处处照顾我。他们都是好人。真的。”   洛非更见糊涂了,歪着脑袋看颜夕,不断的搔头,不明白呀不明白,颜夕一会说他们不好一会说他们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呀……   颜夕拍了拍洛非的脑袋,像是拍着一只大狗,“而且我的灵力都没有了会云忧那些狐妖们肯定更加欺负我,你能没日没夜的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能。”洛非想都没想就这么答道。   颜夕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出息,你不是迷恋修仙么,怎么不修了呀。”   “不修了,”洛非摇了摇头,“我发现自己是十二尾,比传说中的九尾还厉害,就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颜夕看了看他,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他该不会是……经历过伤痛,才会明白爱这个字。他可千万不要想什么有的没的事情呀。   “颜夕,”洛非丝毫没有注意颜夕的担忧,“为什么你现在变得神经兮兮的,是内丹的缘故吗?我去给你夺回来!”   “你才神经兮兮的!”颜夕抛了他一个白眼,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不要再提我的内丹,命中注定我没能力驾驭它,不如把它给别人。”   洛非却察觉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夺她内丹的人,是她不敢面对的人,还是……不舍得面对的人?   长兴坊。   辛勤的主妇一大早便起了,在院子里的井边舂衣服,时而放下衣服奔向隔壁的厨房,看看锅里煮的粥开了没有。顺便煮两颗鸡蛋,一颗给自己乖巧伶俐的女儿,一颗给自己的死鬼。   想到这里妇人笑了起来,平凡无奇的脸在清晨的阳光下,有种祥和的美。   突然,女儿的房门开了,穿戴整齐的女儿款款走了出来,本来说她该走到厨房来,然后体贴的替自己锤着背,一边跟自己说,“娘,快去歇息吧,女儿来做就好了。”   可是今天她居然没有。女儿出了房间之后居然看都没看自己,而是直奔大门,似乎想要出去。   “婧婧!”妇人喊着自己的女儿,“这么一大早的你要去哪呀!”   被称为婧婧的姑娘似乎没听见她的话,而是继续拉门。   “婧婧,你怎么了?”妇人走过来拉着女儿的胳膊。   婧婧转脸,与妇人对视,她的嘴角挂着奇怪的干枯的红色物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女儿呀,怎么脸没洗就想出门呀。”妇人伸手将她嘴角的红色物质抹去,却惊讶的发现,触感怎么那么像平时杀鸡的时候留的鸡血……总之,是血的触感。   “谁是你的女儿!”那个姑娘一把推开妇人,妇人摔在地上,十分诧异,女儿今天是怎么了?   婧婧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说道,“哦,你说这张皮是你的女儿?”   说完,婧婧将脸皮撕开,露出人皮下肉眼不可见的汹涌灵力,和一堆骨头。   妇人瞪大眼睛,张着嘴巴,颤巍巍的说着“有鬼……有鬼……”可是没有喊出来,却晕死过去。   那个披着婧婧的皮的枯骨鄙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妇人,冷哼一声,“你才是鬼,我是神好不好。”   正是因果之神青笛,昨夜发现这个叫做婧婧的姑娘皮还不错,就跟了过来,把她的皮剥了,剩下的肉和骨头扔到外面。月神从昨日傍晚就不知去向,于是她就在这农家睡了一晚。   青笛从农家走出来,漫无目的的在刚刚睡醒的长安乱逛着,虽然月神突然的消失让她很不安,可是她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回来的。他绝对不舍得和自己分离这么久吧。   正想着,耳际有温柔的风吹过,白衣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银,”青笛高兴的扑进他的怀中。   月神皱了皱眉头,推开青笛,说道,“你又害人了?”   “能与我融为一体是他们的福分!”青笛嘟囔着嘴巴,“你昨晚去哪了?一晚上不见我真的好想你呀。”   月神叹了口气,说道,“去冥界查了查小狐狸的事情。”   青笛眨了眨眼睛,问道,“然后呢?”   “青笛,以后都不要再去伤害人或者妖精了,”月神说道,“就算你没有实体,我还是爱你。”   “等我得到小狐狸的身体,我就可以不用夺别人的皮囊了呀。”   “可是……”月神犹豫片刻,说道,“你的星宿,是破军。”   “我知道呀。”   “小狐狸的星宿,也是破军,”月神说道,“你们两个的灵魂是一体两份,你们,是独立存在的两个生命。”   青笛默然,许久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算小狐狸是你的转世,可是现在她就是她了,她是有灵魂的,”月神说道,“所以,你没有权利再去抢占她的身体了。”   “这么说来,我还是要每天夺别人的皮了哟。”青笛无所谓的说道。   “青笛!”月神有些生气,“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   “我只是为了你,”青笛抚上月神的紧蹙的眉,“没有实体,就无法拥抱你。”   “我们没有权利去夺取别人的身体,没有资格驾驭别人的命运!”   “冥王那个老螃蟹跟你说什么了?”青笛眯起眼睛问道,“还是他和那只小狐狸有什么关系?居然把我的星宿分一半给她。”   “青笛,这些都不重要,”月神说道,“跟我去冰魄池,让我为你重塑身体,不要再插手他们的事情了。”   “不要,”青笛拒绝了他,“重塑身体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再也舍不得和你分开那么久。”   “青笛……”月神痛苦的垂下眼睑,“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   第九十六章 爱?   颜夕刚推开房门,恰好看见风凌谙和弯弯站在门口,牵着手相互望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哥哥,弯弯。”颜夕叫道,洛非也走到她身后,打量着刚才颜夕跟他说过的风凌谙和弯弯。   “颜夕……”风凌谙目含关切,“你怎么了?”   “我很好呀,”颜夕说道,“灵力什么的,没有了更好。”   风凌谙诧异,弯弯所说的不好,居然是失去了灵力。不过风凌谙转念一想,颜夕没有灵力的话,也许从此就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了。   “颜夕,要不要跟我进宫,向陛下复命?”风凌谙说道。   “我才不要,”颜夕皱了皱眉头,“免得那个李隆基又让我做什么。”   风凌谙张了张口,许久才说道,“不许叫陛下的名字。”   颜夕笑了笑,看向弯弯与风凌谙牵在一起的手,瞬间明白了什么。弯弯果然厉害!   弯弯突然想到,颜夕失去内丹可能与楚遥岑有关,而自己与风凌谙如此这般,会不会刺激到她,于是连忙将手松开,推了推风凌谙,道,“那你赶紧进宫吧,但是别在宫里呆太久知道吗?还有李隆基那货要是再让你做什么就直接拒绝他,知道吗?”   弯弯俨然一个严妻的样子。   风凌谙大骇,连忙捂住弯弯的嘴巴,“不要说陛下的名字!陛下的命令是不允许拒绝的。”   弯弯瞪了他一眼,她真不明白李隆基一个普通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颜夕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的离开,洛非也要跟上来,弯弯却拦住他,对他说道,“洛非?”   洛非不解的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颜夕现在很伤心你知道吗?”弯弯看着颜夕渐渐远去的身影,低声问道。   洛非也觉得有些,可还是不解,问道:“为什么呀?”   “情伤你懂不懂?”弯弯问道。   洛非思考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不懂。”   “就是说颜夕开始喜欢上一个男人,可是后来那个男人伤害了她,所以颜夕很伤心,”弯弯耐心的解释道,“明白了?”   洛非点了点头,说道,“那个男人是谁?我去杀了他。”   “应该是你找到颜夕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男人,”弯弯说道,“喂这不是重点!”   洛非问道,“重点是什么?”   弯弯摇了摇头,总算明白了,这个洛非就是个长的高一点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重点就是我们要让颜夕不伤心呀,要让她重新喜欢上别人,”弯弯说道,“所以你最近不要再跟着颜夕了,要让她有多一点机会跟影空来在一起。”   “为什么是影空来?”洛非还是傻乎乎的问道。   “因为他们一直都很配呀,”弯弯说道,“从开始我就觉得他们很般配,而且影空来也很喜欢小狐狸呀,说不定影空来这么多年来守身如玉就是为了等待小狐狸呢。”   弯弯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太无懈可击了,尤其是那个守身如玉,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为什么要是影空来呢?”洛非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弯弯惊讶的张大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狐狸崽子也喜欢颜夕?这真是她没想到的事情。   颜夕独自走在风府的小道,时日入秋,还不是很凉,可是心境却是凄冷。   如果是在楚家庄,楚遥岑此刻应该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从身后抱住自己,脑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在耳边问道,“吃早饭了吗?”   颜夕狠狠的甩了甩头,怎么满脑子都是他!   平静一下心绪,颜夕走到走廊边的长凳上坐下,而脑海中却又浮现楚遥岑坐在她的左手边,他们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各自想着彼此。   怎么又想到他了!颜夕暗怪自己没有出息,狠狠的踹了一脚旁边的红木柱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楚遥岑!别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   而她却忘记了自己已经完全没有灵力了,这一脚太过用力,把自己给踹疼了。   于是积攒许久的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必要,哗哗的全部流了下来。总之好疼,也不知道是脚疼还是心疼。   正哭得稀里哗啦的,颜夕突然感觉什么人走到了身后,但是却懒得回头看他,继续自顾自的哭着,直到身后的人开口,冷冷的说道,“在这里哭什么,又没人看见,你的眼泪不是全白流了吗!”   颜夕回头,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姐姐风凌忆,这么些日子看不见自己她应该过得很开心吧,否则怎么胖了这么多。   颜夕突然又觉得委屈起来,自己的爹爹也是她的爹爹呀,她为什么就可以呆在风府吃喝玩乐,而自己却要背负为爹爹报仇的使命。她才是李隆基的子民,自己根本就是外族,却要为了这个风家替他李隆基卖命!凭什么!   风凌忆看颜夕一眼不发的拿她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解气,说道,“影可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哟。”   颜夕用袖子擦了擦泪水,站起身来与风凌忆对视,也是冷冷的说道,“谁要你的影喜欢,我爱哭就哭爱笑就笑,关你屁事。”   “你……”风凌忆似乎没料到颜夕会这么跟她说话,“如此低俗,影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去你娘的影,”颜夕骂道,“谁稀罕他呀,除了你谁喜欢他呀,笨蛋女人,难怪这么多年影都不喜欢你,你还有心思找我麻烦,我劝你还是多花点时间讨他欢心吧。”   风凌忆气的牙齿打颤,但转念一想,她说什么?她说她不喜欢影?风凌忆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开心了,对颜夕回到风府这件事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排斥,却还是有些在意。于是冷哼一声,匆匆离开。   颜夕突然觉得好笑,于是她便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不远处的影空来看着颜夕许久了,听见她说不喜欢自己,还把风凌忆骂了一顿,居然有些失望。   他被自己的失望下了一大跳,这种心境太过可怕,使他只能逃避。可是现在看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   “真的那么难过,干脆我给你配份情殇吧。”影空来柔声道。   “谁难过了!”颜夕抬起梨花带雨的脸看他,“我只是脚疼!”   “好好,你不难过,”影空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那么别哭了吧,一切都会好的。”   颜夕不说话了,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还是想替爹爹报仇。”   “嗯,那好呀,”影空来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报仇的时候记得喊我一起,我怕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颜夕有些难过,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可是想想也是,自己连灵力都没了。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以前那个柳老先生跟她讲过的红颜祸水妲己褒姒的故事,觉得自己真像那些被感情冲昏了脑袋的君主。   影空来看她各种奇怪的表情觉得可爱,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正在走神的颜夕被吓了一大跳,抬头对上影空来满眼含笑的眸子,突然问道,“影,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这下换影空来被吓了一大跳,他的心毫无征兆的就乱了速度,喜欢她吗?是有些喜欢的吧。可是那又如何,她的样子,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吧。   况且,自己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个小狐狸放弃自己最为宝贵的,长生不老的能力。   心下一番挣扎,影空来摇了摇头,“不喜欢了。”   颜夕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不喜欢就好,赶紧去跟那风凌忆说,省的她老是找我麻烦。”   影空来嘴角抽了抽,于其让风凌忆知道真相缠着自己,到不如让她误会去缠着颜夕。   真是无良。   花团锦簇,没有一丝秋日的味道。   可是按照日子算,秋日已经到了。   可是这又与青笛有什么关系呢,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段时间死了,另一段时间新生了。青笛目不转睛的看着牵着他的手的月神的侧脸,她的眼中只有他,只有能和他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扭曲自己的星宿,就算逆天而行。   走了许久,青笛才发现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走入虚空。   青笛觉得有些奇怪,拉了拉月神的袖子,问道,“银,你要带我去哪里?”   “冰魄池,”月神笑着说道,“净化你被污浊的灵魂,给你重塑身体。”   青笛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说道,“我不要,我说了不要,我不要再与你分开。”   “不会分开的,”月神指着不远处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的湖面,“我就在湖边等你,当冰魄洗去你的戾气,把你净化为原本的青笛,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要!”青笛挣开他的手,向虚空之外跑去,“银,我不要!”   月神皱了皱眉头,冥王告诉他,狂欢沼泽中的怨气渗入她的骨髓,净化是她获得新生的最好方法。   但却不是唯一方法。   月神沉默良久,缓缓叹了口气,说道,“小笛,我不爱你了。”   第九十七章 十二   “小笛,我不爱你了。”   柔软的没有温度的话语,将欲逃走的青笛怔在那里无法动弹。   她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会从月神的口中说出。   忽然她就哭了起来,她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连月神都不再爱她了,这个世上还有谁在乎她?   “为什么?”青笛泪眼婆娑,抬起头问道。   “为什么……”月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该问为什么吧,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再也不像从前那样……”   “从前的我?”青笛指着自己,突然间冷冷的笑了,“从前的我已经死了。”   “是的,”月神说道,“我爱的青笛也已经死了。”   “哈哈……所以你不爱我了是么,连你都不爱我了是么!”青笛推开月神,转过身去悲戚的大笑。   月神温柔的抚上她的长发,俯下身来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由浅入深,将一世纪的温柔如数奉还。   月神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灵光逐渐减弱,直到消失不见。   青笛身上的人皮开始脱落,而却有崭新的身体露出来。   青笛的思绪渐渐清晰,脑海中不再是只有“为了银不顾一切”这个声音,更多的东西满满浮现出来。   她开始后悔自己滥杀无辜,开始反思自己所做的一切。   以前的自己,不是这个样子。   是冥王!一切的幕后黑手,他用狂欢沼泽的怨气腐化自己,而却将真相告诉银,银一定会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救她而牺牲自己!   悔恨漫延开来,她看着月神的身体与月光融为一体,消失在自己面前。永远。   身边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可是他却再也不会拥抱自己了。   青笛似乎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摊开手掌让月光散落在掌心。   滚烫的泪水滴落。   银,这就是你对我不听话的惩戒么。   没有楚遥岑的日子,颜夕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感。比如今日,好像就是天亮了,她起床,走两圈,天黑了。   颜夕坐在床边,目光游移到那时长着梨树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一掌劈了自己的梨树,过几天应该就会有梨子吃了吧。   颜夕撇了撇嘴巴,一开始,就是一场不会结果的事情。   忽然有阵阴森森的风吹过,颜夕似乎听见什么东西呼啸而来,似乎是翅膀扑腾着的声音。   颜夕皱了皱眉头,就算自己的内丹没了,危险依然还在。   不过片刻,一只硕大的鸟从窗户飞了进来。   颜夕后退一步,抓起手边的奔月,那鸟的翅膀和身体之间连着薄薄的一层肉,看起来活脱脱一只大蝙蝠。   可若说是蝙蝠,那东西却长着人的身体和脸,还是一张很好看的女人的脸。而且也不是妖精吧,妖精根本不能进入风府的结界内。   “你是谁?”颜夕问道。   “少主手下留情,”明月回答,“可我却不能让你继续在这世上活着,所以我来收你性命。”   颜夕的灵力没了,明月自然可以看出来,而且恰好此时风府的那只神也没在,正是杀死她的好机会。而且岚姬下令,这小狐狸必须死。   明月右手一挥,竟然有千万只密密麻麻的断箭射过来。   颜夕还没来得及躲开,只听见“啪”的一身,一条黝黑的鞭子甩了过来,将帘子一般的箭齐齐截断。   再看,突然出现的洛非已经收回自己的鞭子,冷冷的看着明月。   明月歪着脑袋打量着洛非,灵光不弱,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之前一直都没发现,风府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妖精。   洛非看她停止了攻击,也没有做任何举动,只是将颜夕护在身后,绝不会让她伤害颜夕。   明月结出手印,顿时从她的脚底下升起回旋的气流,将她包裹在内。   洛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觉得顷刻之内无比强大的灵力汇集,游走在她的周围。   忽然她对着洛非打了一掌,洛非根本没想到要躲,却是伸出手接住她的那一掌。   这一掌双方皆是格外诧异,明月诧异的是没想到这个妖精居然可以接住自己用了十成灵力的掌风,洛非诧异的是,这个女子的灵力很奇怪,不像神仙也不像妖精。她是什么怪物?   明月暗道不好,忽略弯弯和影空来,小狐妖身边居然还有如此深藏不露的神人,今日要是杀她绝对不可能了,于是她张开肉翅,飞身而下。   洛非也跟着她飞了下去,甩开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在她的翅膀上,明月只觉得肩上一同,翅膀好似要与身体分离,立即跌落了下来。   洛非扬起嘴角,有些邪气的笑意让明月和阁楼上观望的颜夕都心下一颤。   每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厉害的妖精,都可能是自己封印了自己的灵力。而看起来厉害的妖精,也可能是封印了自己的灵力,那就证明他比他所展现的更加厉害。   颜夕看见洛非额头有些邪气的印迹,忽然他的周围卷起猛烈的狂风,颜夕有一瞬间看不见他的样子,却在下一刻,看见洛非身后妖娆美艳的十二条毛绒绒的尾巴,还有血红的双眼和长长的獠牙。   这是,洛非?!   明月也有些吃惊,傻傻的站在那里忘记逃跑,洛非说道,“女人,打架的时候不要走神呀。”   话音刚落,洛非一掌劈下,明月甚至来不及喊叫便化成了一滩脓水。   洛非笑了笑,一跃落到颜夕面前,有些得意的看着她,挑了挑眉说道,“我厉害吧。”   颜夕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睁大着眼睛看这个样子的洛非。   “怎么?”洛非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吓傻了?”   “去你的!”颜夕拍开他的手,“那么多尾巴,你还是不是狐狸呀。”   “当然是狐狸,”说话的不是洛非,而是身后突然出现的某人,“九尾不是狐狸,不过十二尾肯定是狐狸。”   颜夕回头,一身白衣的影空来摇着扇子姗姗来迟。   “可是我只听过九尾,”颜夕说道,“而且九尾怎么就不是狐狸了。”   “九尾起初是山神,后来融合了各种动物灵体,然后就化作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形态,”影空来娓娓道来,“他的每一条尾巴都有不同的灵力,可召唤雷、火、风、地震、洪水等等,这跟楚遥岑那个人渣如此厉害是一样的道理。”   提到“楚遥岑那个人渣”颜夕有些别扭,咳了一声,像洛非问道,“你的十二条尾巴也是各有各用了?”   “不知道呀,”洛非摇了摇头,抱起一条尾巴,傻乎乎的笑着,“我就是觉得好看,你也觉得吧。”   影空来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脸无奈的颜夕,暗笑。   “笑什么笑,”颜夕没好气的对影空来说道,“你的什么破结界,洛非这只妖精进来就算了,还让一只那么奇怪的蝙蝠精也飞了进来,我真是好不安全呀。”   “哎?”影空来有些不解,“不可能呀,怎么可能?除非那东西不是妖精。”   “你自己看!”颜夕指向阁楼下方明月消失的地方,那里还有一滩脓水。   影空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风小狐狸,你没必要故意找我麻烦吧,哪有什么呀!”   颜夕瞪了他一眼,“哪里不是……”   颜夕的目光投向刚才的地方的时候,突然不说话了,刚才的那摊脓水完全不见了。   “怎么回事?”颜夕看着洛非问道。   “我怎么知道,”洛非搔了搔头,“刚才觉得她的灵力根本不像妖精,也不像神什么的,是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影空来皱了皱眉头,从未见过的灵力熟悉,蝙蝠样的翅膀,化成脓水之后还可以逃跑,这个是……“魔?”   “魔?”颜夕问道,“那么说死不掉了?”   “死不掉一定还回来找颜夕麻烦!”洛非愤愤的说道,“怎么才能杀死他呀影空来前辈?”   影空来被这一声前辈叫的浑身不舒服,怔了片刻,说道,“魔化成那个形态,她肯定会找个地方蜕皮的,我们找到她蜕皮的地方在她的皮上撒上盐就可以了。”   “盐?”洛非觉得好笑,“撒上之后她就死了?”   “用盐把她的皮化了,天亮她便会真真正正的化为一滩脓水了。”   “那好玩呀,”洛非有些兴奋,“我记住了她的味道,可以趋追踪她的人皮,我现在就去做吧。”   影空来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要快,否则等会儿她就把皮穿上了。”   洛非“嗯”了一声,收起十二条尾巴一个闪身飞向风府的厨房去了。   影空来目送洛非离开,转头看了看颜夕,突然发现她低着头,似乎有些伤心。   “怎么了?”影空来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   “嗯,没什么,”颜夕回答,“只是觉得那个魔也不至于死去,她也没什么错,只是我的确该死。”   “可是有一群人不希望你死呀,”影空来说道,“那一群人拼尽一切守护你,你只是不争气,为了一个完全不值得的人如此自甘堕落。”   “不会了!”颜夕抬起她清亮的眸子,“再也不会了。”   第九十八章 归一   虽然是明月想要杀颜夕在先,但是颜夕还是觉得她挺可怜的,而且罪不至死。于是颜夕乘着影空来没注意偷偷跑出风府,有一件事,必须要说清楚。   走在阴测测的街道,颜夕甚至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她迷茫的蹿了许久,才发现没有灵力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受了重伤的魔的。   可是她找不到明月,不代表明月找不到她。   不远处的巷口,明月靠在墙壁上,看上去十分脆弱,随时随刻都可能死去。   她明显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颜夕的,她向颜夕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颜夕有些犹豫,虽然这个魔现在受了伤,但是对付丝毫没有灵力的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吧。可是她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呢。   “过来陪我坐坐,”明月牵强的露出一丝微笑,“我不杀你。”   颜夕想了想,便走到明月面前,在她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我快死了,”明月的声音有些凄凉,“是刚才那只十二尾的妖精,用盐烧了我的皮。”   颜夕有些同情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收起你那令人不爽的目光,”明月说道,“我的弱点,是不是很可笑。”   颜夕没有回答,叹了口气,问道,“你爱楚遥岑吗?”   “爱,”明月毫不犹豫的回答,“爱的要死,不,我很早前就死了。”   颜夕有些诧异,说道,“那么说说你的事情吧。”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杀了,”明月说道,“我死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岚姬给了我重生,把我变成了魔,让我效忠少主。那个时候,当我第一次跪在少主面前的时候,我的生命中就只有他了。”   颜夕双手环膝,没有打断她。   “我多么爱他,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对他来说总是区别于其他的女子存在的。”   “你怎么知道?”颜夕问道。   “我就是知道!”明月生气的样子,居然有些像小孩子,“都是你,你一出现,少主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他的目光只会在你身上逗留,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颜夕的脸红了起来,立即摇了摇头,楚遥岑那个混蛋才不是呢,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内丹,和那群妖精没什么两样。   “如果只是为了你的内丹,少主何必那么久才动手,而且之前,那些丢失内丹的妖精无一例外全被杀了,为什么偏偏只是你没有。”明月瞪着颜夕。   颜夕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一直以来堵得慌的心也似乎通了一些。   “这次,少主也许只是为了救你。”   “哎?”颜夕不解,“什么救我?”   明月皱了皱眉头,“我才不要告诉你,就让你以为少主不喜欢你,就让你伤心一辈子!”   颜夕眨了眨眼睛,这么说,遥岑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为了什么不得以的事情才拿走了自己的内丹?   “算了,”明月将头搭在自己弯起来的膝盖上,“天一亮,我就要死了。”   “我要问的事情问完了。”颜夕说道。   “就是爱不爱少主的那件事情吗?”明月歪过脸看她。   颜夕点了点头。   “呵呵,”明月笑了笑,“傻瓜,傻瓜都知道,你还要问。”   “遥岑连傻瓜都不如,遥岑甚至都没问过。”颜夕毫不客气的说道。   “是呀,”明月瞬间低落了下来,“少主……遥岑……我真的好想像你一样,叫他遥岑,陪他喝酒,被他保护。”   颜夕叹了口气,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已经分开了。   “别走好吗,”明月拉了拉颜夕的衣袖,像一个被大人抛弃的小孩,“陪我坐着,陪着我死去,我不想一个人等死。”   颜夕瞪大眼睛看她,“我才不要陪你一起死。”   “没让你陪我一起死,”明月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只要……陪我等天亮就好了。”   颜夕看着她,没有说话。   明月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细数她为楚遥岑做过的一切,以及心里面永远也无法传达他的情谊。   她们就一直这样坐着,颜夕居然也没有怕她会伤害自己,甚至要睡着了。   也许真的睡着了吧,颜夕抬头看了看天,东方已经露出了鱼尾白,鸡犬声声,天,就要亮了。   颜夕看了看旁边的明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消失了,地上只有一滩血水,伴随着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颜夕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离开。   转了一个巷口,听见泠泠清脆的脚步声,不深不浅,渐渐靠近。   颜夕顿下脚步,有些疑惑,便停下来等那个人。   不一会儿,白衣女子出现在她五步之外,双手抱着一把剑,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无悲无喜,无念无欲。   颜夕楞住了,不是因为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而是因为这样的表情。记得爹爹刚死的时候,雍和也是这样的表情。   爱到一定境界,失去了也不会伤心。而是无边无际的淡漠,折磨自己永生。   “我是你的前世,”那白衣女子轻声说道,“我是因果之神青笛。”   颜夕点了点头,“我知道。”   “天帝命我渡劫,只是为了告诉我,一切皆是命数,没有什么逃得开因果。”   “不种因的话,自然也没有果了。”颜夕低着头小声说道。   “呵呵,”青笛笑了起来,“你倒是明白,我却是失去了最爱的人之后才顿悟。”   颜夕有些诧异,抬头看了看她,这么说,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月神……   “你我本是一体,”青笛说道,“所以你不必担心,你是完整的,你也拥有灵魂,可以放手去爱。”   颜夕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未担心过这个。”   青笛微微笑着,将手中的逐日递给颜夕,“故事快要结束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该离开的人也离开了。”   颜夕有些困惑,接过剑问道,“什么?”   “总该有个结局,”青笛说道,“也不是注定了的事情就无法改变,只不过改变它要付出代价。”   颜夕还是不明白,迷茫的看着青笛。   “那么我透露点天机好了,”青笛说着,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有时候看见的听见的,都不要去相信。”   “那我可以相信什么?”颜夕问道。   青笛将手放在她的心口,“相信自己的心。”   颜夕依然困顿,抬起头来看着青笛渐渐腾空而起的身体,一束束阳光刺穿她的胸膛,她的脸上带着绝美的笑意,隐入初秋的凉风里。   颜夕站了好久,突然有些伤感。而,是不是每一个季节的结束,和另一个季节的开始,都会有数不胜数的时光老去。   这些问题,她一只小狐狸怎么能想的明白。   颜夕叹了口气,继续走着,迎面看见洛非靠着墙站着,看着她走近。   “洛非,”颜夕跟他打招呼,“你一整夜都在这里?”   “嗯,”洛非点了点头,“我怕那只魔伤害你,所以一直在这里看着。”   颜夕失笑,“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当然是必要的,”洛非认真的说道,“你是最重要的。”   “你却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颜夕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不觉得不公平么。”   洛非挠了挠脑袋,想了想,道,“你平安就可以了。”   “笨蛋,”颜夕举着逐日敲他的脑袋,“如果你不会觉得不公平,不会吃醋,就证明我在你心中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那怎么办呀?”洛非立即着急起来,“那么谁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呢?云亭吗?云亭在我心中和你是一样的。”   颜夕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过心里却很开心,洛非不会跳进“爱”这个圈套呢。   “别担心,”颜夕说道,“总会遇见的。”   洛非点了点头,将颜夕的话记在心里,旋即又问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呀?”   颜夕看了看手中的逐日,思虑片刻,道,“挖坟你去不去?”   洛非瞪大眼睛看着颜夕,有些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   刚回到风府,影空来弯弯风凌谙集体迎上来,满目都是隐藏不住的担忧。   他们正要开口,颜夕抢先一步说道,“看,逐日,青笛给我的。”   风凌谙将逐日接到手中,开心的说道,“太好了,陛下交代的事情总算完成了。”   影空来却没有想风凌谙那么开心,既然三把剑,准确的说是三把钥匙,都找到了,李隆基应该会趁此机会继续要求风家替他将那份宝藏也夺回吧。稍微听风凌谙嘀咕几句政务,就会知道姚崇、悲崔、原乾曜、张说等大臣都已经等不及要对太平公主及其党羽斩草除根了。可是错综复杂的内部斗争必然会掏空国库,况且李隆基刚经历一场政变,连龙椅都还没捂热,哪有那么多金子。   而秦始皇陵,幽幽地宫,神怪盘踞,小狐狸到没有义务再替他寻宝了,可是风凌谙,他们开元的忠臣良将,肯定是逃脱不了这场古墓之旅了。   所以无论怎么想,李隆基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若不出预料,宝藏一出,太平的末日也近了。   “影,”风凌谙突然拍了拍沉思中的影空来,微笑道,“你担心的事情,我都知道。既然我们都知道,陛下也绝对知道。所以逃不过就开心的接受吧。”   影空来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摇着手中的纸扇。   第九十九章 墨灵   接下来风凌谙进宫面圣,因为结果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影空来他们正积极的准备车马行礼,除了弯弯之外似乎都对接下来的历险很期待。   弯弯一直在抱怨,为什么他的谙要为李隆基做那么多事情,她这个风凌谙的正牌未来妻子还没有让风凌谙为她做过任何事呢。所以有时候,弯弯真想对风凌谙说,“你爱的到底是不是我,我看你还是娶你的陛下好了。”   弯弯在叹了今天的第八十四口气之后,终于再一次原谅了李隆基。谁叫他是给风凌谙发钱的呢。   影空来看着弯弯的样子,觉得一个神做成她那样也真不容易,于是背对着她,偷笑。突然看见洛非怀抱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影空来前辈,”洛非欢喜的叫道,“我在门口捡到了一个少年。”   影空来嘴角抽了抽,他这么前辈前辈的叫,总有一天自己真的变成前辈了。   洛非怀中的少年披着洛非的衣服,影空来看不见他的脸。于是他走近,将他的衣服掀开,赤身裸.体面颊微红呼吸急促的少年再一次呈现在眼前。   “额……完杀?”影空来拍着少年的脸。   完杀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影空来担忧的脸,不由松了口气。   “我……又被净化了。”完杀虚弱的说道。   颜夕听见完杀的声音,也走过来,影空来无力的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忍忍吧,”影空来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我们就可以离开风府了。”   完杀乖巧的点了点头,靠在洛非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喂,”颜夕敲了他的脑袋一下,说道,“等会儿再睡,有话问你。”   完杀抬头瞪了她一眼,这什么破主人,自己走了也不说一声,一直把自己丢在其他地方!   洛非一直抱着他,所以手有些酸了,将他送进房间,颜夕也跟了进去。   将完杀放下后,颜夕示意洛非离开,有秘密要问他呢。   颜夕走到完杀旁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丢下你一匹马自己走了……”   完杀再次赏了她一个白眼,“你知道就好,我已经不能再强求作为主人的你任何事情了。”   颜夕无奈,不过也是自己理亏,也就没说什么。接着踟蹰许久,颜夕终于开口问道,“楚遥岑……他还好吗?”   完杀有些同情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她,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说道,“消失了,你走后,他就消失了。”   “哎?”颜夕有些诧异,担心的问道,“他去哪里了?”   “我知道他去哪里还会说他消失了吗?”完杀说道,“蠢货。”   颜夕皱了皱眉头,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完杀的脑袋,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完杀这下更晕了。   趁着完杀晕着,颜夕立即逃了出来。脚还没跨离门槛,就听见完杀的吼声:“死女人!蠢货!去死!我不要你做我的主人!”   洛非揉了揉额头,问一边也在忙碌的影空来,“那个少年不喜欢颜夕吗?”   影空来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他也许会比较喜欢你。”   洛非惊讶的把他狭长的眼睛睁的圆圆的,片刻之后,脸毫无征兆的红了起来。   “你刚才也算救了它呀,”影空来解释道,“这孩子喜欢对他好的人。”   忙的差不多的时候,风凌谙回来了,那三把剑放在一个檀木长盒里,他对着众人道,“陛下说此行不易打草惊蛇,而且要快,所以今晚我们就出发吧。”   众人都答应着,弯弯问道,“那我们,都去吗?”   “我去。”颜夕立即答道。   “我也去。”洛非看着颜夕,“颜夕去哪我就去哪。”   影空来有些犹豫,颜夕现在丝毫灵力都没有,完全就是个弱质女流,她去,真的行吗?   “我当然也要去的,”弯弯说道,“影也去,留下你家妹妹风凌忆看家,照顾雍和夫人。”   “喂!”弯弯的话刚说完,风凌忆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了,怒气冲冲的对弯弯说,“你还不是我们风家的女主人呢,自作什么主张!”   “弯弯说的极是,”风凌谙很狗腿的说道,“忆儿,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哥哥!”风凌忆有些焦急,喊着风凌谙,却看着影空来,顺便还瞄了一眼颜夕。   影空来假装没看见,转过头去继续收拾东西。颜夕却开口说道,“蠢货,我才不会喜欢你的影空来呢,而且他也不喜欢我,你担心个屁呀。”   “你!”风凌忆怒目而视,“真是粗俗的没救了。”   “本来就是蠢货还不让人家骂呀,”颜夕白了她一眼,“不过说不定影此番探险遇见什么好看的妖精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风凌忆气的说不出话来,而其他人都觉得奇怪,颜夕她不是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呀,怎么今天这么可气?   洛非也发现了颜夕在欺负这个人类姑娘,拉了拉颜夕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颜夕,云亭不是说在人间不要和人类产生冲突吗,他们会报复你的。”   “没关系,”颜夕也压低声音,“反正说不定这次行动完了,我就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这个人,我早看她不爽了。”   洛非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了。   就算风凌忆再怎么不愿意,最后还是留下她,其他人和妖精浩浩荡荡的走上了新的探险旅程。   夜色凄离,风凌谙和影空来骑着马走在前方,拿着李隆基御赐的金牌疏通每一道坊门和城门,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着弯弯和颜夕两个“弱质女流”。最后面是洛非,完杀拉着马车……因为大家都看见了完杀的人形,所以没有人好意思骑他。   出了长安城,沿着清明渠进入长安外围的树林,几人步伐匆匆。   突然,影空来勒住马,回头看了看,似乎在担心什么。   “怎么了,影?”风凌谙问道。   影空来皱了皱眉头,“有谁跟着我们,而且是出了安化门就开始了。”   风凌谙也向着影空来盯着的方向看去,问道,“是什么人?”   影空来想了想,“灵力不弱,不是人吧。”   洛非听见了影空来的话,甩手挥起长鞭,在空中划出银色的轨迹,长鞭落下,一个短短圆圆的东西从旁边的草丛中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哎呦喂疼死我了……”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揉着被洛非抽中的腰,抬起脸看着他们,众人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白发斑斑的胖老头。   “你是何人?”影空来从马上下来,走到他面前,“为何跟着我们?”   “我是……我是……”那老头犹豫着不肯说。   “老人家,”影空来笑着说道,“我们此番行动关乎大唐存亡,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理由解释的话,我们为取大义,只好杀了你了。”   “你!”那老头看着影空来温和儒雅的笑意,感觉阴风阵阵,从领口灌进来。   影空来见他还是没有想要回答的态势,就举起手中的扇子……   正在这时,突然从草丛中钻出来另外一个人,口中喊着,“扇下留人!”   影空来微微吃惊,这人怎么知道他的扇子可以杀人?再一看,来人身着紫色长衫,身形不高但却匀称,五官端正,是个相貌极为清秀的青年男子。他周身散发的灵光极强,看来不是凡物。   “你又是谁?”影空来问道。   “你先说你是谁。”那男子一边将地上的矮个子老人家扶起来,一边问道。   影空来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不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只是不知道你,”男子音色泠然,如珠如玉,“我知道风凌谙,还有风颜夕,我是来帮他们的。”   “帮他们?帮他们什么?”   “帮他们去秦始皇陵夺宝呀,”男子说道,“秦始皇陵妖魔鬼怪千千万,小狐狸和完全没有灵力的风凌谙肯定不行的。而且是有人让我过来帮他们的。”   “谁让你来的?”影空来接着问道。   “你问的太多了吧,”男子不屑与他多说,绕过马车走到风凌谙面前,站在他的马下抬头看他,“这个才是谙呀,果然长的俊俏。”   “哎……九……”那老头慌张的叫了一个字,似乎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捂住嘴巴。   影空来思忖片刻,这男子叫“九”什么吗?而且他刚才喊风凌谙一个“谙”字,似乎很熟识亲密的样子。   风凌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看这个男子问道,“你是?”   “我叫墨灵,”男子答道,“是神人派我来助你们的。”   “墨灵……”影空来轻轻念道着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说过。   风凌谙看了看影空来,似乎在向他询问,这人可不可信。   影空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帮我们呀。”影空来问道。   “再次强调我不是帮你们,”墨灵指着影空来的鼻子,“我是帮谙和小颜夕,我知道秦宫完整的分布。”   风凌谙摇了摇头,“那个我也知道,地图早已经被我记下来了。”   墨灵皱了皱眉头,“小鬼,你的狂妄自大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你。”   风凌谙哑然,墨灵立即跳上身后的马车,把帘子一掀就要进去,却被踹了出来。   墨灵摔在地上揉着屁股,弯弯掀开帘子,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什么东西,敢打扰老娘睡觉?”   墨灵难以置信的指着弯弯,颤抖了许久,问道,“你是颜夕?”   弯弯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神色,“怎么,想打颜夕的主意?”   听见她这么问道,墨灵知道她不是颜夕,不由安下心来,轻声自语道,“还好不是颜夕,要是这么野蛮,老子就不帮你们了。”   “九……”那胖老人跑过来拉起墨灵。   “九什么九呀!”墨灵对老人家吼道,“你老糊涂了。”   “哦哦,公子,”老人家连忙改口,“公子就把真相告诉谙公子和颜夕小姐吧,要不然他们肯定不愿意相信的。”   听见他这么说,影空来挑了挑眉,看来人家真的是来帮忙的。   “你们这群笨蛋,”墨灵指着风凌谙说道,“既然有风伯阳就一定有风仲阳,还有风谋阳,风叔阳,我就是你们的叔叔派来保护你们的。”   风凌谙讶然,看了看影空来,影空来也在看他,风凌谙皱了皱眉头,没听过自己还有叔叔呀。   影空来权衡一下,这人灵力不弱,要是能帮助他们自然是好的,那个老人家看起来格外慈祥,不像坏人。不过神神叨叨的肯定有所隐瞒,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弯弯看了看影空来,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于是说道,“那就收留你吧,不过你要是耍什么花样,我就把你剁碎了扔进这清明渠喂鱼。”   墨灵觉得阴风阵阵,不由缩紧了脖子。然后指着那老人家说道,“那么加贺就为我们赶马车吧。”   被叫作加贺的老人家欢欢喜喜的跳上马车。   于是一群人继续向临潼县的秦始皇陵迈进。   走了一会儿,影空来又勒住马,回头看去。   “怎么了,影?”风凌谙问道。   “我感觉,还有人跟着。”影空来犹豫着回答,“也许是我太紧张了吧,没事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第一百章 入口   马车里,墨灵盯着躺在弯弯腿上睡得正香的颜夕看,弯弯觉得别扭,换个方向坐着挡住他的目光。   墨灵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一手托着脸说道,“这孩子挺有人缘的吗,看来你们都挺在意她的。”   弯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别口口声声孩子不孩子的,你看起来也不大。”   墨灵听见弯弯这么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原本是大大圆圆的,可爱异常,所以看起来比较小,现在一笑,倒真觉得比颜夕和风凌谙大一些年岁。   “这小狐狸真心不错呀,”墨灵赞叹道,“灵力比青笛和嫣然的加起来还强大。”   “嗯?”弯弯不解,颜夕不是没有灵力了吗?这个墨灵乱说什么呢。弯弯刚想问道,突然想起这人也不是完全可信,可能他说这句话就是为了试探,所以还是不要透露什么的好。   “哎,”墨灵拉了拉弯弯的衣袖,“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弯弯,”弯弯面无表情的答道,“我是谙不久后的夫人,铁定了的风家人。”   墨灵似乎有些诧异,这姑娘……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呀。   等了片刻,墨灵看弯弯似乎没有问他的欲望,于是自己说道,“我叫墨灵,外面赶车的是我家的管家,叫加贺,我们是从神奇的地方来的。”   弯弯白了他一眼,心说我管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对我们有帮助最好,敢害我们的话剁了喂鱼。   墨灵似乎丝毫没有被弯弯冷冷的气场怔住,依然唧唧咋咋的说着话,弯弯觉得实在无聊就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   不知行走了多久,马车突然顿下脚步,猛地一颠簸将车上的弯弯和颜夕都吵醒了,弯弯拉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前面的骊山巍峨耸立,蛋黄色的的太阳渐渐升起。   颜夕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睁开,就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醒了呀小狐狸~”墨灵笑着说道。   颜夕抑制住一圈揍上去的冲动,问道,“你是?”   “我是你叔叔派来保护你们的,”墨灵搓着下巴,那样子颇有一番流氓气概。   颜夕觉得十分诡异,不解的看向旁边的弯弯,弯弯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他也伤害不了我们,就留下了。”   颜夕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这个人可以做做开路先锋什么的,死了不心疼。自己人受伤就不好了。   风凌谙将弯弯拉出来,颜夕和墨灵也从车里出来,骊山脚下,树木丛生。   颜夕抬眼望了望,向风凌谙问道,“哥哥,那个墓地的入口在哪里呀?”   “据说位于位于封土堆顶台及其周围以下,”风凌谙说道,“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过去找吧。”   众人都答应着,吃完早饭,一起去骊山脚下的封土堆。   之前,风凌谙曾去太平公主府上盗取地宫的地图,还因此受了重伤,后来因为不能让地图再流落他人手中,风凌谙将地宫的每一点都记在自己心里,然后将地图烧了。   可是那仅仅只是地宫里面的构造图,而地宫的入口,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寻找的。   众人在骊山脚下寻找了一上午,连封土堆的影都没看见,甚至连个大一点的土堆都看不见,都有些犯难。   影空来突然想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散步似的墨灵和加贺,问道,“你不是说你们可以为我们指路么?路呢?”   墨灵摆了摆手,一派正经的说道,“我知道的也是地宫里面的构造。”   弯弯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半路捡来的东西没用。   “要不然我们分头找吧,”颜夕说道,“而且不一定入口就在骊山脚下,在树林里也不一定呀。”   洛非点了点头,说道,“颜夕你真聪明。”   影空来有些无力,说道,“颜夕说的是,我们分头找吧,树林里也找找。”   于是大家便分散开来,洛非本来想跟着颜夕的,可是颜夕说什么也不让他跟着,所以洛非只好跟着完杀了……额,是完杀跟着洛非。   颜夕捏着影空来给她的信号弹,说是遇见危险就点燃它,不过颜夕觉得遇见危险的可能还是很小的,很大的可能就是迷路。   然后果然迷路了。在颜夕绕着几棵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树绕了七圈之后,她终于放弃了。   颜夕靠着一棵树坐下,有些无奈的托着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和楚遥岑在十年前的际遇。那时也是迷路,不过身边有他,还是觉得很安心。   颜夕突然觉得很美出息,想要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他的声音笑貌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她只好把头往身后的树上狠狠地撞了几下:叫你没出息!   忽然,有什么东西飘过,颜夕猛然抬头看,前方似乎有人影闪过。   “喂!”颜夕喊道,心想这个密林人迹罕至,一定是自己人了吧,“等等我,我迷路了。”   说完,颜夕跟着那身影行去。   可是那白色的身影一晃就不见了,颜夕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正在犹豫的时候,那身影又闪过。   颜夕觉得奇怪,这人似乎并不是影空来他们,可是看上去却很熟悉,不同于影空来他们的熟悉,他好像在引着自己向某个方向去。   颜夕想了想,心里自动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跟了片刻,颜夕远远的看见他们的马车,可是那个人影却消失不见了。   原来只是引着自己回来呀,颜夕有些失望,还以为要带她去见什么人或者地宫的入口呢。不过能从刚才的地方走出来,还是要谢谢那人的。   颜夕冲着茫茫的密林喊道,“喂!谢谢你!”   树上的鸟儿被这么一声吼的齐齐飞了出来,丰茂的树叶遮住了刚才栖生的它们,也遮住了此时,躲在密叶之中,露出浅浅微笑的男子。   颜夕怕自己再迷路,就一直呆在马车里没有再走,直到月上枝头,众人才都会来,脸上皆是难掩的失望之色。   “我真想狠狠的揍李隆基一顿,”弯弯说道,“为什么他的事情偏要我们做。”   风凌谙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办法的弯弯,他是君我是臣。”   洛非握着几只山鸡和兔子,开心的说道,“大家快来吃东西呀。”   完杀也是一脸的兴奋。   影空来不由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小孩子比较开心。   众人吃完饭,点起篝火,靠着周围的树睡了一会儿。过了几个时辰天空突然劈起一道惊雷,风凌谙推了推靠在他身上的弯弯说道,“快起来,好像要下雨了。”   弯弯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后立即叫醒其他人,皆躲进马车里。   他们带来的马车虽然大,但是这么多人一起挤在里面还是显得有些拥挤。颜夕手托腮看着马车外面,自语道,“好好的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初秋就是这个样子,”影空来说道,“不过明天这地面一定非常泥泞,我们寻找起来会更加麻烦了。”   大家都没有回答,皆觉得很焦心。   后半夜一直大雨磅礴,天亮的时候雨也停了,山脚下一派清明洁净,所有浑浊之气一洗而尽。   影空来刚从马车里下来,就看见洛非匆匆从远处走来,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呀。   刚想跟他打招呼,就听见洛非叫道,“影空来前辈,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影空来嘴角抽了抽,道,“什么?”   “那个方向有个土堆,”洛非回头指着来时的方向,“昨夜下雨使得它中间塌陷了下去,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影空来想了想,那地方是地宫入口的想法立即闪现,回头叫上众人一起过去看。   那塌陷的地方露出一个很大的裂缝,只是太黑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不过洞口埋着一个形态诡异的大理石半身人石雕,张牙舞爪的似乎在吓唬他们。   众人皆沉默着,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墨灵突然道,“别想了,这就是墓道的入口了。”   “你怎么知道?”颜夕问他。   “这个石雕叫盐司,生前是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墨灵说道,“所以心头埋着无穷怨念,死后跟邪神混了。”   颜夕看了看这个石雕,五大三粗没胸没腰,分明就是个男人……   “秦始皇那么想长生不死,所以跟邪神定下契约,如果有契机一定要让他借尸还魂。”墨灵道。   影空来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墨灵瞪了他一眼,心说自己从小就跟着这些鬼怪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他现在也总算明白那人让他来保护风凌谙和风颜夕是为什么,他早就知道会有邪神!   而他们根本不知道,始皇嬴政当时是天剑老人的徒弟,奔月追星逐日就是那把天剑被铸剑石敲碎后所得的三把小剑,一直以来集天地之精气日月之精华才拥有灵性。墨灵一直觉得奇怪,因为这地宫宝藏的传闻就是秦始皇自己放出消息的,哪有人自己告诉别人自己的墓里面有宝藏,让人家去挖他的坟呀。   不过现在看见这个盐司,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嬴政他是想复活呢。   “九……我家公子所说的都是真的,”加贺说道,“我家公子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弯弯想了想,邪神的事情她也听说过,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墨灵说的那个样子,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对风凌谙点点头,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第一百零一章 奇遇   众人工具都带齐,点了火把一个挨一个进洞里去。影空来走在第一位,后面跟着墨灵。正当影空来迈开步子要进去的时候,墨灵突然拉住了他。   影空来有些不解,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你小心,”墨灵认真的说道,“我怕有机关。”   影空来心下一暖,这个墨灵倒也不是个坏人。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再后面是紧跟着墨灵的是抱着一大堆箭弩的加贺,在后面是颜夕,弯弯和风凌谙,完杀和洛非殿后。   影空来进去之后,用手中的火把照了照地面,发现有一条蜿蜒的石阶一直往下,不知道有多少阶。   大家都进去后,洛非也跨进去。他在门口犹豫的片刻,还是走了出来,甩手在门口的那个石雕盐司的身上抽了一鞭子,石雕立即土崩瓦解。   洛非露出会心的微笑,这个石雕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格外不爽,现在毁掉它感觉好多了。   他们一直往下走着,不知道走了几百级台阶了,颜夕有些受不了了,回头问弯弯,“我们到底要走多久呀?”   弯弯也有些受不了,回头问风凌谙,“谙,这台阶到底有多少层呀?”   “估计有六百六十六层,”风凌谙回答,“秦时尚六。”   弯弯和颜夕一听有这么多层腿就软了,这时最前面的影空来回过头来说道,“我已经走了四百二十四阶了。”   颜夕大惊,不知不觉居然走了这么多层了?   这么一算还有不到一半的距离,众人松了口气,加把劲继续向下走去。   果然这台阶有六百六十六层,台阶走完之后,面前出现的是极为宽阔的地方,周围都放着用来照明的水晶石,富丽堂皇,看来这地宫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阴森。   再看去,左右有两个洞口,风凌谙大喜,说道,“从这个地方起就是地图上所描绘到的地方了,这两个洞口分别是东西两个墓道,各有两个耳室,耳室停放着车马,供奉膳食。那车马皆是铜质,不值钱的。”   影空来无奈,风凌谙这意思就是不要管那些车马,直接进去拿值钱的。   “那我们走哪一条呢?”颜夕问道。   “东侧,”风凌谙答,“东侧虽蜿蜒崎岖,但是没有什么机关。”   众人都答应着,一起向东侧墓道走去。   殿后的洛非又犹豫了片刻,向后方看去。   “怎么了?”完杀问道,小马好像很喜欢洛非的样子。   “嗯……”洛非皱了皱眉头,“我好像觉得有人跟着我们。的却是人,没什么灵力。”   完杀也向后看了看,台阶很窄,没什么地方可以躲人呀,“是不是你的错觉?”   洛非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许是吧,不过就算有他好像也没什么恶意。”   接着他们跟上众人的步伐,进入墓道之后,道壁上浮现六个浮雕,都十分威武大气,皆是嬴政一扫六国时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   穿过墓道,果然什么机关都没有,一帆风顺的让人心里担忧。   墓道之后有一条晃晃悠悠的踏梯,蹬踏梯而上,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充满银色池水的大池子。池子中间飘着一艘棺材大小却雕刻精美的金船,船上躺着一具尸体,看起来格外新鲜。   “这池子里是水银,”风凌谙解释道,“司马迁说这嬴政在地宫里建造了整个华夏大地,这些水银就是湖泊江海。”   “湖上的那个人是谁?”弯弯问道。   “据说是嬴政,”风凌谙道,“不过肯定不是。”   弯弯听了,笑着在风凌谙的脸上“啾”了一口,开心的说道,“我的谙真是聪明。”   其他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墨灵,红着脸看风凌谙被调戏,好像他也被调戏了似的。   风凌谙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看看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假装没看见,就舒了口气,凑过去在弯弯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情投意合的总是不愿意躲起来恩爱。某些伤心欲绝的只能更加伤心欲绝。   待他们亲热之后,墨灵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嬴政把整个中原的山川河脉都建在他的墓里了,什么太湖桂林长江黄河的,全部都有,宝藏是在他建造的咸阳宫里。”   “墓里的咸阳宫?”颜夕问道。   墨灵白了她一眼,“这还用问吗?不是墓里的难道是地上的。”   风凌谙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墨灵还真是对地宫有一些了解的。   “我们去咸阳宫吧,”风凌谙说道,“按照地上的比例缩小的咸阳宫。”   众人向地宫里的咸阳宫出发,沿路看见许多沟壑,皆是嬴政当时建来用作排水的。大家不由感慨,要是这嬴政将建造地宫的人力用在征战上,要不了多久铁定天下都是他的国土了。   再往前走去,照明的水晶石渐渐减少,周围又变得黑漆漆的,有些阴森。   风凌谙道,“记得地图上标明过,这周围有长明灯的,我们找找,看能不能用。”   众人都称好,向周围的墓壁摸索着,果然摸到几盏长明灯。   “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皆向声音来源看去。   尖叫声是完杀发出的,他此时正拉着洛非的胳膊,有些余惊未消,惊恐地说道,“动了,刚才……地面好像动了!”   洛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什么,可能是幻觉吧。”   “可是……”完杀看看洛非,又看看大家,好像大家都没发现,也就委屈的抿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也许真的是幻觉吧,虽然现在还未预见什么危险,但这地宫铁定不是那么好闯的。   大家虽然没有把完杀的话当真,却也都惊觉起来,一步一停的慢慢摸索着。   “啊——”突然颜夕也惊叫起来。   “怎么了?”弯弯问道。   “我好像也……”   颜夕刚想说她好像也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可是话还没说完,地面就猛烈的震动起来,大家都感觉到了。   影空来还没来得及让大家小心,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站在他手边的墨灵还没反应过来就掉了下去。   影空来情急之下拉住墨灵的手,也掉了下去。   风凌谙大骇,千算万算没料到这地宫居然会塌!   他一手牵着弯弯,另外一只手向颜夕伸过去,可是颜夕的手还没有接触到他的手,就听见“哄”的一声,整个地面都塌陷了下去。   这时候,那个矮胖的老人家突然叫道,“谙少爷,危险!”   风凌谙向他指着的地方抬头看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头直直向他们砸过来。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风凌谙隐隐约约听见有谁在叫他的名字,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弯弯举着明晃晃的灯盏,一脸的担忧。   “颜夕他们呢?”风凌谙连忙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问道。   “大家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弯弯无奈的回答,“我们也被困在这里,周围都是残垣断壁,我们似乎被困住了。”   风凌谙低下头,看起来很担心。   “谙,”弯弯凑过去,“先不要担心颜夕他们,影空来和洛非应该都跟她在一起,我们找找看怎么出去吧。”   风凌谙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   另一边,洛非完杀还有加贺,掉落在一个四面封闭,只有对面的墙上开着一个洞的地方,他们应该是从那个洞里滚进来的吧。   仔细看看,那墙壁上写着形体匀圆齐整、笔画简略的秦篆,洛非问道,“老爷爷,这写的是什么呀?”   加贺伸长脖子看了看,说道,“这上面写着嬴政当年如何如何扫六国合天下的事情,后面写着……”   “后面写着什么呀?”完杀好奇的问道。   加贺肥嘟嘟的脸上冷汗唰唰的流,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是不好的事情吗?”洛非问道。   “嗯……”加贺回答,“嬴政的宝藏只是一个幌子,嬴政真正的目的是复活并且永生不死。”   “他要怎么复活呀?”完杀说道,“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   “他与邪神之间签订了一份契约,如果遇见强大到可以抗衡天帝的人物,就会借着他的身体还魂。”   洛非和完杀对望一眼,要那么强大……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吧。   ……   颜夕的际遇要比他们悲惨多了,当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水银池边,很奇怪为什么是水银池。   她抬头四处望了望,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起掉下来的,怎么就她一个人落在了这个地方。   周围似乎都是山壁,壁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藤蔓,颜夕抬头一直向上看,看不见顶。   颜夕刚想着站起来,就觉得头有些晕,这水银是有毒的,吸入鼻腔多了肯定会中毒的。颜夕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无奈脚下又没力气。   忽然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滴在自己肩膀上,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就觉得肩上一痛,似乎被烧着了。   接着这种黏糊糊的东西越来越多,颜夕暗道不好,躲避着这种奇怪的东西,可是不过一小会儿,那液体就跟落雨似的。   忽然从空中落下什么东西,近了一看才知道是一件袍子,颜夕觉得这袍子有些眼熟,袍子落在她的身上,从头顶包到脚,挡住那些腐蚀性液体。   然后一个白色的人影缓缓落在她面前。   当颜夕看清来人的脸时,颜夕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是终究没有这么清晰的梦境,颜夕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   ……   影空来当时不知道怎么了,一慌张拽着墨灵就掉下来,脑袋有些痛,也许是刚才摔到了。   他摸索着拿出火折子,看见右手边躺着的墨灵,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死,不由松了口气。   他在乱石中找到两盏长明灯,点燃之后,过去查看墨灵的伤势,发现他肩膀处正流着血,也许是刚才被落石砸中了。   影空来看了看周围,丝毫没有水源的迹象,无奈叹了口气,撕下自己长衫上的一块布,要替墨灵包扎。   影空来脱下解开墨灵长衫的扣子,将上衣褪下一点,居然看见不同于男人的里衣。他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多想,接着替他包扎。   在手继续向下行进之后,影空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墨灵……是女人?   第一百零二章 冥王   颜夕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大哭着,面前的人无力的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坐下去,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安慰的拍着她的背。   “走开!”颜夕愤怒的推开他,“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你去死吧楚遥岑!!!”   楚遥岑不怒反笑,将颜夕拦腰抱起,找了一个淋不到这些液体的角落,将颜夕放下,紧接着微微低下头吻上颜夕大呼大叫的唇……不过短短几天,思念已经满溢出界。   颜夕挣扎着,握起拳头捶打楚遥岑的胸膛,无奈刚才似乎受了伤,不是很有力气。   楚遥岑依然没有放开她,那个充满掠夺性的吻渐渐深入,温热的舌头撬开她的贝齿,正准备长驱直入,突然舌尖一痛,颜夕狠狠的咬了他一下。   这才讪讪的放开怀中的人儿,楚遥岑看颜夕瞪着的眼睛红红的,有些心疼,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既然命运无法逆转,不如我们破罐子破摔吧。”   “你才是破罐子!你自己把自己摔死吧!混蛋!”颜夕一边哭一边骂着。   楚遥岑不顾她的反抗,再次将颜夕拥入怀中,轻声说道,“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就算你觉得我伤害了你,那也是我为了你,而迫不得已……”   “谁记得你的鬼话呀!”颜夕吼道,“我才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我重说一边好了,”楚遥岑挑起颜夕的下巴,“小狐狸,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就算要牺牲掉自己。”   颜夕被迫看着他三分宠溺七分爱意的眼睛,听他将这些话说出口,心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墙突然土崩瓦解,散落满心。   颜夕撇撇嘴,说道,“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楚遥岑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哼!”颜夕冷哼一声,将头转过去。   “其实我一直都在跟着你们,”楚遥岑说道,“似乎还不止一次被发现了。”   “那他们怎么没跟我说?”   “因为他们看不见我的灵光呀,”楚遥岑说道,“我的灵力,全在你身上。”   “你胡说什么呢!”颜夕又生起气来,“明明是你拿走了我的内丹,我才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这个暂时不说吧,”楚遥岑道,“误会太多,等我们出去再跟你解释。”   颜夕不语,略略看了楚遥岑一眼,突然发现他身上有好几处都在流着血,鲜红的血染在他的白衫上,似乎是开在雪地里的牡丹。   “这是怎么了?”颜夕指着他的伤口问道。   “你还关心我呀,”楚遥岑开心的笑着,结果果然看见颜夕突然一脸不屑的扭过头去,楚遥岑叹了口气,说道,“这从顶上落下来的东西,具有强烈的毒性,化骨化皮。”   颜夕心下一怔,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袍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袍子是那时候在智星那里拿来的,可以抵挡这些东西。”   颜夕的心突然被什么狠狠的掐了一下,有些疼,又有些憋屈。一切情绪走过之后,颜夕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楚遥岑的灵力,再加上自己的内丹,这些玩意怎么可能会伤害到他?难道……   “你没有拿走我的内丹?而是把你的灵力全都给了我?结果现在你完全就是个普通人了?”颜夕皱着眉头问道。   “比普通人好一点吧……”楚遥岑挠了挠脑袋,“我的灵力在你的体内正好与你的灵力相抵,所以你看起来才跟普通人一样。”   颜夕鼻子一酸突然又要哭起来……原来遥岑他才是笨蛋!   “因为当时要改变你的星宿,又要不让岚姬发觉,”楚遥岑有些歉意的说道,“我才会那么对你,对不起,颜夕。”   “笨蛋!蠢货!”颜夕口中骂着,却扑进楚遥岑的怀中,“楚遥岑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   楚遥岑无奈,拥紧怀中的人。   之前知道她的宿命,就想着绝对不能让她有事。而对他来说所谓的没有事,就是不能让她死。可是在他隐藏了她的力量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改变她的星宿的轨迹。最后他才知道,改变别人的命运,是要以牺牲自己的命运作为先决条件的。   这一次,就算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影空来下意思的离昏迷未醒的墨灵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可是却又担心她的伤势,所以他又走近一些,再近一些……   当影空来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的矛盾的时候,他只能无奈的笑了笑。都是怪自己越来越善良了,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个样子呀。   忽然墨灵胸膛猛烈地起伏了一下,咳了几声,影空来连忙过去,问道,“醒了吗?你还好吗?”   墨灵缓缓睁开眼睛,影空来担忧的神情映入眼帘。刚才的事情历历在目,这个男子,是为了救自己才一起掉下来的……   墨灵动了动,突然觉得肩膀好疼,歪过头看去,肩膀上有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什么?被包扎好了?墨灵猛然坐起,盯着影空来,问道,“是你帮我包扎的伤口?”   “这个……”影空来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这个姑娘会不会想不开呀……   “那你知道了?”墨灵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可怜。   影空来第一次觉得之前楚遥岑骂他的话简直太对了,自己真的就是禽兽呀,趁着人家姑娘受伤就趁人之危……等等,什么呀,自己分明就是替她包扎伤口,谁知道她是个女的呀。   墨灵看着影空来犹豫不答一脸自责无奈,就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了。   “那怎么办呀?”墨灵似乎要哭出来了,“我的清白全被你毁了。”   “额……”影空来扶额,“要不然,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听见影空来这么说,墨灵眯起眼睛看他,“这种话你都能说出口?你是不是男人呀!”   “可是……”影空来思虑片刻,“我也是为你好呀,要不然怎么办呀。”   “我父皇曾经说了,”墨灵说道,“替我包扎伤口的男人就要娶我。脱过我衣服的男人就要娶我。”   “可是……你说什么?父皇?”   墨灵才发现自己说漏了,立即将嘴巴捂上,瞪着影空来。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跟颜夕他们有何渊源?”影空来突然换上了冷冰冰的语气。   “我父皇说了,我的夫君才可以这么问我话。”墨灵道。这个影空来,她墨灵很中意呀怎么办。   “不说算了。”影空来转过身去,不再与她纠缠。   “喂!”墨灵急得跳起来,“是风伯阳让我来保护他们的。”   “风伯阳?”影空来回头,见墨灵一脸急切的样子,不像在说谎,于是问道,“他不是死了吗?”   “只是死了而已,”墨灵说道,“又不是消失了,风伯阳就是驳詹,是现在的冥王。”   “他是冥王?”影空来有些不敢相信,“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大皇兄,我是冥界的九公主,”墨灵说道,“当年父皇让皇兄渡劫,因为我说错一句话使皇兄悟错天机,才使得他纠缠于人世间二十多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影空来问道。   “我本来打算一直瞒着你们的,因为你们拿到宝藏之后,我就会回冥界去。可是现在不同了,”墨灵突然拉住影空来的袖口,羞答答的说道,“现在有了你,我不回去了。”   影空来大骇,连忙抽出自己的袖子,急急说道,“你还是回冥界吧,人间太危险,人间不是姑娘家可有呆的地方,你会受到伤害的。”   “可是……”墨灵又抬起她水汪汪情满满的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我都被你看光了。”   “没有看光,”影空来皱着眉头解释道,“只看了肩膀。”   “你难道不知道肩膀是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地方吗?”墨灵问道,“肩膀上通脸蛋下通胸脯,真是女孩子身上最美好的地方交接之处,现在被你看了,你要对我负责!”   影空来有些无力,“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你……”墨灵眯起眼睛看他周围的灵光,“灵光极弱,你是个很有修为的人类,厉害的人类。”   “是呀,”影空来道,“我就是个人类,不足以与你相配,你可以去找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个洛非,他可是十二尾呀,稀有物种呀。”   那边摸索着找路的洛非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   “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墨灵认真的说道。   “我……其实我是无法娶妻的,这会影响我……”   影空来刚想说会影响自己长生不死的能力,话未说完墨灵立即明白了,原来影空来他是那什么不行所以才不愿意娶自己呀。   “没关系的影空来,”墨灵打断他的话,“我不介意的。”   影空来哀叹,自知多说我无益,索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墨灵见他妥协了,开心的说道,“我们先找出去的路吧!”   第一百零三章 李斯之胃   颜夕还是有些别扭,不去理楚遥岑,抬头看从上面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的黏糊糊的液体,不由皱起了眉头。   楚遥岑也不再说什么,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刚才看颜夕他们一起掉下来,他毫不犹豫的就跟着颜夕一起跳了下来,本来觉得都是在一个地方掉落的,那么到地下面也应该在一起或者差不远,没想到他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其他人。   这个地方是上圆下方呈漏斗式阶梯状的山洞,头昂到与地面平行才可以看见上方有一个微小的亮点。周围的山壁,看颜色不像石头什么的,而像是泥土堆砌,可是摸上去却格外厚实,比石头还坚固。   那些藤蔓是从顶部一直垂落下来的,叶子倒长,奇怪的是低落下来的液体却并没有腐蚀那些叶子。   楚遥岑突然想到了什么,向颜夕问道,“小狐狸,你知道人的胃里面是什么吗?”   颜夕刚想说不就是一坨屎吗,但是觉得在楚遥岑面前说话这么恶心不好,毕竟一个剽悍的姑娘再怎么也不能对自己喜欢的男子剽悍,就算自己现在还在生气。颜夕摇了摇头,“我又没把人的肚子刨开过。”   楚遥岑无奈,颜夕还在生气呀……“其实我也没有,”楚遥岑说道,“我只是听说,人的胃里面都是些极酸的……水吧,那些水会把人吃下去的东西腐化,变成其他的东西,但是却不会伤害到胃壁。”   “嗯……”颜夕看着这些从天而降的水,功效似乎很像楚遥岑说的那样。   “人是那样,妖魔鬼怪一定也是那样,”楚遥岑说道,“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我们掉进了什么大怪物的胃里。”   颜夕皱了皱鼻子,真恶心呀。   “这些藤蔓……”楚遥岑托着下巴想了想,“是不是跟人的经脉一样的?”   “说这么多,”颜夕也托着下巴问,“你知道怎么走出这里了?”   楚遥岑摇了摇头,“颜夕,我的灵力全部在你身上呢,所以现在的我没办法帮你觉醒,你要试着自己解除封印。”   颜夕低头想了想,自己的灵力再加上楚遥岑的灵力,炸了这山,也就是某只大怪物的胃,绝对没问题,只是……要如何觉醒?   “颜夕。”楚遥岑抬起她的下巴,使她与自己对视,颜夕有些奇怪,他怎么只是叫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不说话了,然后才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其他的意味,不觉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楚遥岑理所当然的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轻轻扬起嘴角,“我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你以后要保护我呀。”   颜夕发现自己被耍了,有些气恼,排开他的手怒道,“你抓一只鸡绝对没问题!”   “哎?”楚遥岑无奈道,“抓鸡不是重点呀。”   颜夕不理他,转身摸着身后的墙壁。   楚遥岑拽着颜夕的肩膀将她的脸扳过来,有些委屈的说道,“真相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气什么呀?”   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颜夕其实已经原谅他了,毕竟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她好。可是现在他这么一问,那夜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颜夕撇了撇嘴,声音带着低低的哭腔,道,“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改变我的宿命?你凭什么不顾自己的安慰伤害自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真相还好,如果有一天我觉醒了发现了真相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我是那种知道了别人是为我而死我却无动于衷厚着脸皮活下去的妖精吗?楚遥岑你这个混蛋!蠢货!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   颜夕骂的正起劲,楚遥岑再次偷袭,掠夺她唇齿间的温婉……唇,可比嘴巴软多了。   许久之后,楚遥岑放开颜夕,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两颊绯红,还想强撑怒意,无奈怎么撑都是只只会虚张声势的白狐狸罢了。   楚遥岑不禁笑起来,挑起颜夕的一缕头发,说道,“怎么骂就那么两个词。”   颜夕气闷,憋了半天,说道,“白痴!”   楚遥岑温热的指腹划过颜夕气鼓鼓的脸颊,难道见她生气,不过气起来……倒还挺可爱的。   颜夕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侧了侧,忽然感觉身后的墙壁动了起来。   她这次不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了,而是询问般的看向楚遥岑——难道这地方也要塌了?我们要继续往下掉了?   楚遥岑想了想,说道,“如果这里是什么怪物的胃的话,刚才他没有动,也许是在睡觉。现在他动了,难道他醒了?”   颜夕突然觉得恶心,如果这里也塌了,那么她和楚遥岑不就要从那怪物的……菊花里出去了么。   “我想把这个山洞劈开,从上面出去,”颜夕说道,“死也不要从下面出去。”   “奔月和追星带了吗?”楚遥岑问。   颜夕探摊了摊手,明显没有。   “就算有,没有灵力也无法将这个地方劈开。”楚遥岑说道。   颜夕点了点头,然后猛然一下山壁抖动的更加厉害了,而且还是一上一下的动,真的像是在走动一样。   颜夕没站稳向外面跌去,楚遥岑伸手拉她,上方低落的液体落到他的手上,立即化掉一块皮,还冒着白色的浓烟,疼的楚遥岑蹙起眉头。   颜夕的身上披着智星的袍子,所以没事,她看见楚遥岑又为了她受伤,心里有些心疼,突然间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楚遥岑将她拉到安全的地方,一只手拽着落下来的藤蔓,一只手拉着颜夕,看颜夕似乎在想什么,于是问道,“怎么了?”   颜夕摇了摇头,好奇怪的感觉,只是只有一瞬间。   山壁摇晃的越来越厉害了,楚遥岑看了看上方那个虚无缥缈的白点,又看了看越来越稠密的腐蚀性液体,心里有些感慨,看来这次真的要死了。   只是死之前,都没看见小狐狸觉醒过。   “颜夕,”楚遥岑拦腰抱着她,“你长这么大,有觉醒过没?”   颜夕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大哥……你大哥,当时救我,却被那只蜘蛛精缠住,我心里一急,灵力好像就比之前强了好多。”   提到楚临渊,楚遥岑有一些伤感,但随后一想,为什么小狐狸会为了大哥觉醒?既然可以为了大哥觉醒,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觉醒?   颜夕看着楚遥岑刚才为了救她而受的伤,扯下头上束头发的一根缎带,替楚遥岑包扎。   楚遥岑看了看颜夕,既然她的觉醒需要牺牲,而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早晚都得死,不如放手一搏,如果颜夕觉醒了冲破封印,他们或许还不会死。   想到这里,楚遥岑突然将颜夕往靠近山壁的地方一推,自己却松开手,倒向那些致命的粘稠液体。   颜夕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怔怔的看着楚遥岑平静的双眸,平静到看得见往生的双眸。   不!遥岑……不可以有事!   可是怎么会没有事,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力量对抗这些东西,如果有力量的话……如果有灵力就可以不要死,如果可以觉醒,如果可以自己解开封印!   颜夕只觉得脑袋中那种“轰轰”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一头猛兽要从身体里撞出来!   忽然间,颜夕的指甲戳到了自己的掌心,一瞬间长长的指甲将掌心划出道道血痕,颜夕松开手向楚遥岑扑过去,脱下身上的袍子披在楚遥岑身上。   而暴露在那些液体之下的颜夕,居然没有收到一丝伤害!   楚遥岑在看见颜夕这个样子之后,居然有些失神,然后他露出成功的笑意,果然觉醒了。   颜夕看着楚遥岑的笑,觉得有些奇怪,然后才觉得自己居然没有收到这些液体的伤害也是很奇怪的。   她询问般的看向楚遥岑,却在他含笑的眸子里看见自己——很长的银发,齐及脚跟,血红的双眸,诡异非常。不过,最诡异的,还是自己头顶上那两个白绒绒的耳朵。   楚遥岑伸手捏了捏颜夕的耳朵,颜夕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立即脚软了,倒在楚遥岑怀中,嗔怒的看着他——不许捏!   楚遥岑假装不知道她的眼睛在说什么,继续捏……   “嗯……”颜夕的喉咙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呻吟,刚才苍白的脸颊立即变得粉红,暴露在外面的所有肌肤都是绯红的,也许被衣服遮起来的地方,也是这么绯红吧。   楚遥岑突然觉得白抓挠心,恨不得趁着山洞无人在这些恶心的雨下把她吃了。可是一想到他们好像还危在旦夕,死亡的气息还未曾离去,楚遥岑只好讪讪的松开了手。   无视颜夕的怒视,楚遥岑记住,耳朵是弱点!   颜夕缓下神情,对着山壁挥起一掌,将那座山从中间劈开,瞬间地动山摇,颜夕拉过楚遥岑,躲开落下的碎石,向上方行去。   出了这个洞口,颜夕先四处望了望,发现他们还是没有出去,而是到了另一个洞,再往下望,刚才所在的地方已经完全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大坑。   颜夕看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些晕眩……如果掉下去的话,说不定会一直掉到地府去吧。   “这好像还在地宫里,”楚遥岑说道,“真是大呀。”   颜夕点了点头,突然看见一块石碑,指给楚遥岑,说道,“那是什么?”   楚遥岑走近看了看,“写着‘宰相李斯’。”   “他是谁?”   “秦始皇时期的一个宰相,”楚遥岑解释道,“也许,刚才塌陷下去的东西,就是无比之大的李斯雕像。”   “也许,我们刚才在他的肚子里?”   “真是匪夷所思,”楚遥岑说道,“我们赶紧离开吧。”   “嗯,”颜夕正要走,突然又转过头来,用指尖戳了戳楚遥岑的心口,“以后,不许在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楚遥岑笑了笑,颜夕是知道他刚才是故意涉险诱她觉醒呢。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他死皮赖脸的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六尸迷魂   楚遥岑分析了一下,他觉得起初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分别掉到了不同高度的地方,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一条竖起来的线上的,也许“李斯”就是地宫最底层的东西,现在他们打破了“李斯”,向上一层,说不定就会遇见掉落在这一层的某些人。当然也可能没有,也可能他们还在更底下。   这一层相对于李斯的肚子,要明亮许多,周遭都是运着水银的漕渠,墓壁上点着长明灯,通过水银的反射倒显得一种奇特的富丽堂皇。   走过长长的墓道,颜夕和楚遥岑来到一个规格齐整的墓室,这墓室虽然有些陈旧,但是墙壁上的浮雕栩栩如生,历久弥新。而这个墓室除了浮雕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前面也没有出口,是死路。   颜夕走过去摸了摸墙上的浮雕,发现他们是六个人,形态各异,威武异常。   “遥岑,你知道他们是谁吗?”颜夕问道。   “嗯……”楚遥岑托着下巴想了想,“成娇、蒙骜、卫缭、王翦、扶苏、茅焦。”   颜夕皱了皱眉头,“我只听过扶苏。”   “这不是重点,”楚遥岑道,“看来此路不通,要不然我们回去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颜夕点了点头,转过身,楚遥岑突然道,“为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   楚遥岑笑的有些邪魅,伸手拍了一下颜夕的屁股,说道,“为什么没有尾巴。”   “你!”颜夕柳眉倒竖,握起拳头就要砸楚遥岑,楚遥岑连忙躲到一边去,口中说道,“我这么柔软你这么强,你可别打死我呀!”   颜夕丝毫不为所动,依然追着他打,突然墓室对着门的一面墙壁传来“轰”的一声,尘土飞扬,过了一会儿居然露出一个大洞。   楚遥岑接过颜夕来不及落下的拳头,“看,出情况了。”   颜夕也看去,洞的那面黑漆漆的,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们过去看看吧,”楚遥岑道,“说不定是出口。”   颜夕点了点头,正要过去,突然那洞口伸出来一只脚,穿着一尘不染的白靴子,和明晃晃的白衫下摆,接着那白靴子的主人也渐渐从洞口露出来,手持纸扇面色淡然,完全不像是是来盗墓的。   影空来。   楚遥岑和颜夕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看了看影空来,又回头看了看灰头土脸的自己,都觉得十分不和逻辑。虽然本来也没什么逻辑。   影空来也看见他们,当他看见微微站的靠前一点的颜夕的时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只是有些奇怪颜夕此刻的样子,还有她强大的灵力。当他看见颜夕身后的楚遥岑时,突然又皱紧眉头,好像胃疼一样。短短的时间脸色千变万化,可谓丰富多彩。   相对无言许久,还是影空来先开口,不确定又期盼的问道,“颜夕?”   颜夕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的样子很奇怪,不过我的确是颜夕。”   “没什么好奇怪的,”影空来微微笑了笑,“觉醒之后自然有些不同。”   颜夕也对他笑,影空来就是见多识广呀。   然后影空来指着颜夕身后的楚遥岑,问道,“他?”   楚遥岑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颜夕拉住他的手,说道,“之前是我误会他了。”   影空来不置可否,走到颜夕身边拉开颜夕握着楚遥岑的手,说道,“无论如何,小心点。”   楚遥岑托着脸看着影空来,正好影空来的视线也越过颜夕看向他,目光交替,影空来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意,笑的楚遥岑后背一凉。   “对了影空来,”颜夕说道,“就你一个人吗?没有人跟你掉在一起?”   “有啊,”提到这个,影空来突然别扭起来了,“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墨灵……”   “他怎么了?”颜夕问道,“他果然可疑吗?”   影空来摇了摇头,不堪回首呀,“总之我们赶紧离开吧,不要管她了,继续向上走吧。”   “可是……”   颜夕话还没说完,楚遥岑突然搂过颜夕的肩膀,说道,“别可是了,他说的对,我们赶紧走吧。”   颜夕瞪大眼睛看楚遥岑,太可怕了!楚遥岑居然跟影空来一个战线了!   接着楚遥岑又看了看影空来,影空来还是看着他诡异的笑,楚遥岑也笑,诡异程度相同。   “既然……”影空来指着楚遥岑,“他都同意了,咱们赶紧走吧。”   颜夕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然而总是在她犹豫之后下定决心的时候,突然发生难以预料的状况。这次是正当他们要向影空来出现的那个洞口的时候,突然从墙壁上渗出许多绿油油的液体,起初只是水滴大小,接着迅速变大,低落到地上。   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绿油油的东西是什么,之间它们聚集成蹴鞠大小,在地上蹦跶,越蹦越高,其中一个蹦到颜夕眼前,突然,从那种球中间露出一个圆圆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恶心。   颜夕瞬间呆掉,而且那些长着一只眼睛的绿油油的水球越聚越多,墓室已经开始显得有些拥挤了。   影空来用手中的纸扇“啪啪”的拍着那些球体,把它们拍落之后立即化为一滩浓稠的液体粘在地上。可是那些东西数量太多,影空来一个人有些应付不过来。   “颜夕,把那些东西拍碎!”楚遥岑在颜夕身边惊呼。   “我不要,”颜夕鄙夷的看着那些球体,“我没有兵器。”   “用手拍。”楚遥岑平静的说道。   “咦……”颜夕皱起眉头,“太恶心了,我才不要,跟鼻涕似的……”   影空来有些无奈,抬手一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长长的檀木匣子,他转身对颜夕道,“奔月追星都在里面,把它拿出来。”   颜夕接过匣子,把它扮开,果然看见奔月追星逐日都在里面。她拿出奔月,将匣子交给楚遥岑,开始劈那些球体。   楚遥岑看着忙碌的影空来和颜夕,突然想,这些球体只是恶心,蹦来蹦去吓唬人,倒也并没有真正的攻击他们。它们有什么目的?还是……这个影空来有什么目的?   颜夕砍了半天,也发现了,这些东西好像真的没什么攻击力,于是说道,“影,要不然我们先走吧,这些东西好像永远砍不完,而且它们并没有伤害我们。”   影空来想了想,点头称好,指着他刚才出来的那个洞口说道,“那里有个绳梯,可以通往上一层,我们快走。”   颜夕答应了,收起剑带头往洞里走去,经过影空来身边的时候,影空来一直平静的脸色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而且不是他一直以来温和体贴的笑,而是带着说不出的邪气。   他转过头看了看一直盯着他看的楚遥岑,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迎面袭来,楚遥岑拿出匣子中的追星,握在手中。   影空来看了楚遥岑许久,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却突然转过双手举起手中的扇子,那扇子在越过头顶的时候突然寒光一闪,化作一把冒着冷气的大刀。向颜夕砍过去。   颜夕只觉得后背生风,本能的向旁边一闪,隐约听见追星鸣动的声音,手中的奔月也在颤动。   立即拔开奔月,回头接住影空来落下的刀,颜夕大惊,不敢相信影空来居然会在背后袭击自己。   影空来的脸色变了变,反手又是一刀。   “影!”颜夕叫道,“你疯了?”   “他不是影空来,”楚遥岑道,“杀了他。”   “可是……”颜夕躲着影空来的攻击,犹豫不决。   楚遥岑看见颜夕犹豫,突然觉得有些气闷,是看见他和影空来一样的皮囊所以下不了手吗?   好在这个影空来好像并没有要杀楚遥岑的意向,他好像知道楚遥岑只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而颜夕外露的灵力使他忌惮,所以他才会装成影空来的样子,想要在颜夕放松戒备的时候杀掉她吧。   楚遥岑拔出追星,离开他那么久的剑,依然熟悉他的味道,依然任性的擅自行动,飞离楚遥岑的手掌,刺入那个影空来的身体。   影空来有些诧异,转身看楚遥岑,道,“你不是没有灵力吗?怎么还能操纵追星?”   “如果是真正的影空来,他绝对会以为我是将自己的灵力封存起来了,而不是没有灵力,”楚遥岑说道,“所以颜夕,你还犹豫什么?杀了他!”   影空来看着颜夕,又换上平常那般和暖的笑意,说道,“你下不了手的。”   颜夕皱了皱眉头,“唰——”,一剑将假影空来的脑袋砍了下来。   假影空来的脑袋在地上滚了滚,他的身体立即化为跟地上那些浓绿汁液一样的东西,而脑袋也褪去了影空来的人皮,现出一个粉红色的皱巴巴的肉瘤。   那个肉瘤身上只有一张硕大的嘴巴,张开咬住颜夕握着奔月的手腕。   “呀!”颜夕惊得大叫起来,连忙甩着自己的手臂,想将那个肉瘤甩下来,太恶心了!   “劈开它!”楚遥岑说道,“劈开那个肉丸子。”   颜夕腹中翻涌,心想以后再也不要吃肉丸子了,换了只手握着奔月,举剑劈下去。   切那肉瘤的感觉就跟切西瓜一样,肉瘤里面的汁液与地上那些浓绿色的东西似乎是一个类型的,总之就是很恶心。   那被切开的肉瘤动了两下就静止了,周围墙壁上也不再低落那些绿油油的东西,忽然一阵风吹过,墓壁上的长明灯全部熄灭。   楚遥岑牵过颜夕的手,点上火折子,借着昏黄的光,才发现这个墓道根本不是刚才见到的那样,四周的墓壁就是普通的完全自然形成的山壁,再往上看去,山壁上挂着六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似乎勉强算是人形,头极大,四肢极细,肩长过膝。   “那又是什么?”颜夕问道。   楚遥岑将手中的火折子向上举了举,打量一会儿,说道,“干尸。”   “谁的?”   “刚才见到的浮雕,也许是幻象,”楚遥岑说道,“浮雕上的六个人,就是这六具干尸吧。然后不知道秦始皇做了怎样的出处理,把他们变成这个样子了。”   “刚才那只肉瘤呢?”   “也许六具尸体按照这样的方位挂着,就会召唤出什么恶心的东西吧,”楚遥岑想了想道,“不过那个影空来,他刚出现我就知道他是假的。”   第一百零五章 无头骑兵   颜夕眨了眨眼睛——为什么知道他是假的?   楚遥岑笑了笑,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二人右上方落下一块巨石,随着巨石的掉落,露出巨石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洞……这场景似曾相识呀。   突然间从那个洞里跳下来一个白衣人,紧接着又跳下来一个紫衣人。   颜夕惊讶的张大嘴巴——来人正是影空来,而他身后的是路上偶遇的墨灵。她转脸看了看楚遥岑,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影空来显然也看见了颜夕他们,尤其是看见颜夕灵力满溢,形态也有些变化,有些惊讶,但瞬间影空来的脸冷了下来,指着楚遥岑道,“人渣。”   楚遥岑也报之一笑,对颜夕道,“看,这才是真的影空来。”   墨灵有些好奇,拽了拽影空来的袖子问道,“夫君,这个男人是谁呀?”   颜夕和楚遥岑皆惊讶的下巴掉下来了,颜夕是想着是不是影空来是真的而墨灵是假的,而楚遥岑却想着,原来影空来喜欢男人呀……   影空来有些无奈,对颜夕道,“墨灵她是个女人,跟你大有渊源,之后再解释,倒是你,”影空来指着楚遥岑,“你一路跟着我们来这里有何居心?”   楚遥岑拍开影空来的手,“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影空来道,“不过之前你对颜夕做的事情,你怎么还有脸继续跟着她。”   说罢,影空来握着合上的纸扇,杀意顿现。   “影,”颜夕挡在影空来和楚遥岑之间,“之前是我误会遥岑了,所以你不许难为他。”   “不难为他,”影空来冷冷说道,“直接杀了。”   “那就先杀了我。”颜夕与他对视,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楚遥岑从颜夕身后抱住她的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挑衅般的看着影空来。   影空来皱了皱眉头,道,“躲在女人背后,你果然人渣。”   “躲在我自己的女人背后我乐意,”楚遥岑道,“你心里不爽么,哈哈……”   影空来气极,墨灵似乎知道了什么,道,“你们不如暂时放下恩怨,咱们赶紧去找谙他们吧。”   颜夕连忙说好,推开粘着他的楚遥岑,将装有逐日的匣子交给墨灵,奔月和追星分别拿在他们手上。楚遥岑则是和影空来对视,剑拔弩张,擦枪走火只是早晚的事情。   “颜夕,我是你姑姑。”墨灵突然说道,“待会儿跟你解释。”   说罢,墨灵掏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众人都不解都这种情况了她还有心思吹笛子,刚想问道,地面突然猛烈的震动起来,随后突然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破土而出。   还来不及惊叹,众人就被眼前的东西怔住了——那是一只大到难以想象的巨蛇的脑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众人……准确的说只是看着墨灵。   墨灵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蛇的牙齿,转身对呆掉的三人说道,“这腾蛇是我的宠物,咱们坐着它上去吧。”   腾蛇叫了一声,连忙将众人拱到背上,“噌”的一声向上飞去。   颜夕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竟然想到了当初和风伯阳从云忧飞上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腾蛇飞起来,尾巴一甩将上方的石顶破开一个洞,腾蛇躲开落石,稳稳当当的落到上面一层。   众人从腾蛇的头上跳下来,墨灵有些吃惊地看着颜夕,“你的灵力又散了?”   颜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毛绒绒的耳朵没了,说道,“好像是哦。”   楚遥岑皱了皱眉头,颜夕的灵力不稳定,她现在看见影空来觉得放心了,没有保护的欲望,灵力就自动退散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难道……必须要拿回自己的那份灵力?   可能是已经接近洞顶了,这一层光线还比较好,众人都四处张望着。   “我觉得我们好像快要出去了,”颜夕说道,“可是宝藏的影子都没发现。”   楚遥岑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李隆基的江山与你无关,反正太平也姓李。”   墨灵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我觉得谙儿和颜夕跟我回冥界好了,朝代更替关我们什么事。”   “冥界?”颜夕眨眨眼睛,表示不解。   “这个……事情的真相,就是你爹风伯阳,我哥哥,实际上是现在的冥王,他的真名叫驳詹。”   “那他怎么不来见我!”颜夕有些生气,“我以为他死了,还老想着替他报仇呢!”   “在人间的身份是被抹杀了,”墨灵安慰道,“所以也不算是骗你。”   “可是……”   “颜夕,”影空来打断颜夕的抱怨,“现在我们还是先找到弯弯他们,出去再说这些事情吧。”   颜夕想想也是,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楚遥岑摸了摸周围的石壁,转过头对墨灵说,“那个姑姑呀,让你的蛇把这个石壁撞开,说不定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影空来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开心,说道,“你叫谁姑姑呢!谁是你姑姑!”   楚遥岑别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墨灵道,“叫她喽,颜夕的姑姑不就是我的姑姑吗。”   说完一把将颜夕搂到怀里,挑衅般的看着影空来。   墨灵不知道楚遥岑和他们之间的过往,不过根据第一眼的感觉觉得这人还不错,而且颜夕好像也很喜欢他,就笑着说,“就是就是,影空来是你姑父。”   影空来大骇,咳了两声,讪讪地说,“我可没承认呀。”   颜夕看着众人依然偏离主题,提醒道,“那么到底要不要出去?”   墨灵点头,“自然要出去,只是我们不知道这石壁外面是不是出口,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要是在骊山中央,就这么撞出去,骊山不就塌了么。”   颜夕想了想,觉得也是,撞出去是不可行的,必须要找到开凿好的出口才行。   不过这一层和其他几层好像不同呀,他们到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到什么怪物。颜夕正想着,突然墨灵尖叫一声,指着颜夕身后。   颜夕心说不是吧,刚想到怪兽什么的,就来了。楚遥岑此时和颜夕站在一起,顺着墨灵手指的方向向后看去,就见一个骑着石马的盔甲骑兵,举着长矛,而那骑兵魁梧的身体到脖子的地方就截止了,是一个无头骑兵。   影空来无奈,对墨灵道,“你不是冥界的九公主么,怎么见到个无头骑兵都吓成这样。”   墨灵睁着她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影空来,有些嗔怪的说道,“人家不是娇弱么。”   影空来眉毛抽了抽,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其实刚才墨灵尖叫,是因为她之前并没有看见这个无头骑兵,就是说,他好像是会动的。不过现在一看,大约是自己眼花了吧。   颜夕好奇的摸了摸那匹石马,又摸了摸骑兵的铠甲,很好奇这东西怎么可以保持这个样子,于是用手推了推。   突然,那无头骑兵举起手中的长矛,向着颜夕刺下来。   颜夕此刻脑海中居然只有一个想法:哦,原来这无头骑兵是活的。   第一百零六章 开天之斧   还好楚遥岑反应快,一把推开颜夕,可是骑兵的长矛却刺入了他的手臂中。   楚遥岑疼的眉头紧蹙,回头看墨灵和影空来,说道,“姑姑姑父,你们是不是想看我和颜夕死呀,还不快把这东西砍了!”   墨灵这才回过神来,抓起匣子里的逐日劈向那无头骑兵……   结果要比想象中的容易许多,那骑兵一下子就被劈成了两半,举着长矛的手也不再动了。   颜夕松了口气,没想到一剑就砍死了。   正在这时,掉到地上的那一半突然站了起来,身体开始舒展,不一会儿又变得和刚才一模一样,而另外一半,也渐渐复原了,手中也出现了和另一半一模一样的长矛。   四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两具无头骑兵都向他们攻击过来。   不知怎么的,影空来突然想到了“二分裂”这个词……他盯着那个骑兵的马,突然问道,“墨灵,风天师的圣火骑兵是怎么回事?”   墨灵一面保护着颜夕和楚遥岑,一面答道,“什么圣火骑兵呀,就是哥哥的一群护卫,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阴兵。圣火骑兵这个名字真挫。”   影空来汗颜,“好歹也是传奇般的一群人,虽然人家没有台词你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吧。”   墨灵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是觉得这个骑兵是不是跟那些圣火骑兵有什么关系呢,”楚遥岑替他回答,“他们好有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颜夕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圣火骑兵带着面具,无头骑兵没有头,”楚遥岑回答,“共同点就是都看不见脸。”   墨灵笑了笑,“绝对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这骑兵被砍了还可以再生,就跟蚯蚓似的,我觉得跟他的铠甲有关。”   影空来点了点头,传说有一件衣服叫做“金缕玉衣”,尸体穿上它就可以万年不腐,这个铠甲可能也是有什么特殊功效吧。   颜夕点点头,道,“这么说要想打败它必须脱了它的铠甲呀?”   “谁知道呢,”楚遥岑说道,“不可可以一试。”   影空来摸了摸下巴,问道,“现在倒是有两件铠甲了,我们要哪一件?”   “要是能劈开它就好了,”墨灵说道,“真想知道这铠甲里面是什么,莫非什么都没有?”   颜夕听她这么说,举起奔月就劈,可是效果和逐日劈的时候一样,又分成了一样的无头骑兵。   她有些无奈,突然发现楚遥岑皱着眉头看着她,不由问道,“怎么了遥岑?”   “我们明显又遇见危险了,为什么你却没有觉醒呢?”   颜夕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我觉得他们二人可以保护我,所以我没有强烈的想要觉醒的欲望,就无法觉醒了。”   楚遥岑点了点头,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   影空来看着那个行动缓慢的无头骑兵,突然问道,“你们可知道我手中的扇子是什么吗?”   “总之是宝贝吧,”墨灵说道,“看它的灵光,它的实体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影空来笑了笑,换用双手,将扇子合上,举过头顶,突然间灵力乍现,圆润的光环裹着扇子,片刻之后,那把扇子居然变成了一把巨大的斧头。   墨灵看见这斧头满脸惊讶,可是旋即又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斧头劈和剑劈不是一样的效果吗。”   影空来没有回答,举起斧头砍向石马上坐着的那具无头骑兵。本来三人都以为这一击无非又是将它再分一份而已,没想到影空来只劈了一半就不劈了,斧头陷在铠甲里。   那无头骑兵突然发出尖利的惨叫,墨灵和影空来都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格外难受,楚遥岑和颜夕却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捂住耳朵!”墨灵对楚遥岑叫道,“我知道这铠甲里面是什么了,是鱼人!”   听见墨灵这么说,楚遥岑和颜夕连忙捂上对方的耳朵。二人发现彼此居然同时做了这样的动作,相视一笑。   那把斧头突然发出强烈的白光,将黑漆漆的洞穴照的如同白昼。   过了一会儿,那鱼人停止了尖叫,只看见从铠甲中流出许多黑乎乎的液体,斧头也掉了下来,恢复成扇子的形状。   “这是开天斧,”影空来说,“与天机镜,奔月追星逐日,都是上古神器。”   “为什么是扇子?”颜夕不解地问道。   “当初给我开天斧的人说,斧头不适合我,纸扇比较符合我的气质。”影空来摇着扇子,温柔地笑着。   听见这个解释,众人都有些无力。   墨灵好奇的走过去脱下铠甲,里面被劈成两半的鱼人软软地流了出来。   颜夕终于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叫鱼人而不叫人鱼了,它上半身是鱼的形状,下半身长着短短的两条腿。一点都不美。   正在这时,他们突然听见上方有响动,像是谁在敲击洞顶。   果然,片刻之后,上方掉下来一大块石头,还好他们动作快没被压着。然后从掉落石块的地方露出一张脸,她看了看众人,有些惊喜,说道,“原来你们都在下面呀!”   “弯弯!”颜夕惊喜地喊道,“哥哥他们呢?”   “谙和我在一起呢,”弯弯说道,“其他人还没有下落。”   墨灵吹笛子将腾蛇再次叫上来,送他们到弯弯那层。   刚踏上地面,风凌谙和弯弯看见了楚遥岑,风凌谙皱了皱眉头,指着楚遥岑说,“你……”   话还没说完,颜夕张开双臂挡在楚遥岑前面说道,“哥哥,不要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也不要说之前的事情,故事太复杂我无法解释,总之遥岑不会伤害我的,相信他。”   风凌谙有些无奈,看了看弯弯。   弯弯笑了笑,指着楚遥岑说道,“我相信你,因为那次我扭曲时空的时候,看见了你的心。”   楚遥岑也报之一笑,“正常情况下女人总是比较明白事理。”   “是呀,”墨灵指着风凌谙说道,“谙,我是你姑姑,现在已经不用瞒着你了。”   风凌谙惊诧,他仔细看了看墨灵,发现她长的的确有些像女人,可是看她的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岁,于是说道,“瞎说什么呢,我可没听我爹爹说过他还有个妹妹。”   “颜夕都信了你有什么好不信的!”墨灵瞪了他一眼,“还有从此之后我就是影空来的人了。”   影空来大囧,装着咳了两声,说,“看来我们还要继续往上去。”   第一百零七章 满目黄金   影空来说完,众人便开始寻找出口,墨灵说道,“要不然再把腾蛇叫来,让它送我们直接到最上面好了。”   影空来道,“不用了,我觉得已经可以听见呼啸的山风和山间流水了。估计我们是在骊山的中间,你别把骊山穿了。”   风凌谙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地方是什么构造呀,怎么我们从骊山脚下的入口,感觉是往下掉的,怎么就掉到骊山里面来了。”   弯弯说道,“谁知道这是什么构造,说不定这地宫全部的道路就是纵横交错的圈圈,我们在里面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楚遥岑笑了笑,“反正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存在,都不合逻辑。”   颜夕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说话了。她默默地走到墙角,摩挲着墙壁,心想会不会发现什么机关,按下之后就可以出去了。   突然,颜夕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个石质按钮什么的,颜夕心中大喜,还真找到了出口。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按下了那个按钮。   正在说话的众人突然听见“咕噜噜”的声音,视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滚了过来。当他们终于意识到危险时,一块硕大的石块出现在眼前。   颜夕满脸惊讶……这下闯祸了。   众人连忙躲避,无奈这里空间太小,地上又有一个不大不下,人可以掉下去巨石掉不下去连卡都卡不住的洞。   影空来无奈,只好再次祭出开天斧,劈开那巨石,再一次破坏自己的形象。   巨石被劈的粉碎,众人逃过一劫,弯弯和风凌谙没看见过开天斧的真实面目,现在看了都颇为惊讶。   片刻之后,弯弯狠狠地拍了下影空来的肩膀,说道,“你早拿出来不就没事了!装什么温柔如水呢!”   影空来百口莫辩。实际上他还真是温柔如水。   “喂,我说你们,”楚遥岑打断他们没有意义的对话,指着巨石滚过的地方,说道,“那里出现一个洞,要不要进去看看?”   众人都向那洞看去,意向一致,当然要去看!   然后由影空来带头,众人一个一个跟上,弯身向洞里面走去。   起初道路还比较平缓,只是这洞壁比较低矮,他们不得不弯着腰走,有些难受。再往后来他们明显能感觉到地面突然变得陡峭了,这么看来,又在向下走了。   走了许久,终于看见洞的出口,影空来从那里跳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四面密闭的密室,唯一的出口只有这个洞。   接着众人一个接一个跳入墓室里,这个墓室点着长明灯,可以看见墓壁上写着形体匀圆齐整、笔画简略的秦篆,大致看了一下,发现是秦始皇为了复活,放出地宫宝藏的传闻的事情。   “那这么说没有宝藏了?”颜夕有些生气,从夺三把剑到现在,居然发现一直寻找的宝藏只是另外一件事的幌子!   “也不是吧,”楚遥岑安慰道,“那人可是秦始皇呀,怎么可能没有宝藏,除非这墓是假的。”   颜夕想想,觉得也是,就对影空来道,“影,你可要小心点呀,那人要诈尸只找强者,我们现在就你最强了。”   “我比他厉害。”弯弯淡淡地说道。   “我不认为如果始皇的灵体真的存在的话,他会上一个女人的身,”墨灵说道,“所以还是我家影空来最危险。”   影空来瞪了她一眼,像是再说注意用词!   墨灵笑了笑,看着影空来——我说的可是实话!   楚遥岑托着脸想了想,说道,“这里会不会也有暗格什么的,按一下后会出现新的出口。”   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散开来寻找按钮。   忽然听见“咯噔”一声,对着洞口的那面墙缓缓拉开。   众人都停下来相互望着彼此,像是在问,“找到了?”   而后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不是我!”   不是彼此找到的机关?他们突然觉得这面墙的开启有什么问题,正想着,突然从墙后面传来轻轻泠泠的少年的声音。   “洛非洛非,我就说是他们吧~”是完杀的声音。   加贺突然从墙的后面跑出来,到墨灵身边,流着泪说道,“九公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墨灵点了点头,“你们也都没事吧。”   加贺擦擦眼泪,“我们掉到这里之后,是洛非找到了对面的地方,还有,我们还找到了宝藏!”   众人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到另一边看宝藏去了。   楚遥岑和颜夕走在最后,刚要进去,就看见洛非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颜夕和楚遥岑牵在一起的手,指着楚遥岑问颜夕,“他是谁?”   “他是我喜欢的人。”颜夕说道。   洛非有些惊讶,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说道,“哦,既然这样,也是我喜欢的人。”   楚遥岑笑了笑,“我叫楚遥岑。”   洛非也对他笑了笑,说道,“我叫洛非,是颜夕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   颜夕舒了口气,他对自己不是那般喜欢真是太好了。   接着他们也随着众人走到墙壁后面,当这个地方黄澄澄的东西进入眼帘时,他们也和先进来的那些人一样惊呆了。   这个墓室无比之大,里面堆得整整齐齐,无一例外全是金子,一点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风凌谙最先回过神来,从金子的夹缝里走到墙根,伸手敲了敲,回头跟众人说道,“这面墙的后面就是外面了。”   “开个洞回去让陛下派人来搬金子。”影空来说道举起手中的开天斧就要劈。   “哎你等等,”颜夕突然叫道,“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楚遥岑看了看手中的追星,说道,“不是传说这三把剑是地宫的钥匙么?怎么一点也没用到,这里所有的门好像都可以用斧头劈开呀。”   颜夕道,“就是就是,我们还花那么长时间找剑,早知道拿把斧头就过来了。”   楚遥岑心想要不是找剑他和颜夕也不会在一起。所有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吧。   墨灵皱了皱眉头道,“你们这么一说真有些不对劲呐,不过这个传说很早之前就有了,应该不会是假的。”   “会不会是秦始皇想要复活,这三把剑是他复活必要的东西?”加贺突然想到在后面那个墓室看见的文字,如此问道。   众人沉默片刻,觉得很有道理。   洛非道,“那我们出去,把剑也带走,那个人不是就没办法复活了么。”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弯弯道,“不过影,你还是劈吧,劈开我们出去。”   影空来点点头,开天斧落下,对面的墙瞬间出现一个裂口,有温婉的光射进来。   石壁渐渐崩塌,忽然间猛烈的风灌进来,风凌谙最先走到外面,向下望了望,发现自己正站在骊山的山腰处,骊山不高,不过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还是很豪迈的。   第一百零八章 真正的宝藏   山风呼啸,众人站在洞口向下看,都一阵惊喜,看来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风凌谙对众人道,“我们下山吧,回去让人来搬金子,大家小心点。”   大家都兴冲冲的往外走,颜夕却没有行动,抱着奔月若有所思。   “怎么了颜夕?”楚遥岑问道。   “你说,这三把剑怎么才能合到一起,就是像影空来说的,那个太乙剑?”颜夕问道。   楚遥岑想了想,把匣子中的逐日抽出来,另一只手握着追星,将两剑交错,划出一个“乂”字。   只见白光咋现,颜夕手中的奔月也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突然奔月跳出剑鞘,三把剑相互纠缠,发出强烈的光芒,照的颜夕和楚遥岑挣不开眼。   走出去的众人发现身后的强光,都回头看,过了许久,强光渐渐退散,众人惊讶的发现那三把神剑已经不见了,一枚小小的钥匙漂浮在半空中。   颜夕伸手接过,茫然地看向众人,“钥匙?”   “明显是钥匙,”楚遥岑说道,“就是不知道门在哪。”   墨灵笑了笑,“说不定门无处不在,就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颜夕握着钥匙,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个拧开的动作。   只是顺时钟拧了半圈,突然间从钥匙的顶端出现一个光斑,光斑渐渐扩大,不一会儿居然形成一扇门的形状。   众人都有些吃惊,墨灵道,“门?”   “是无处不在的门,”楚遥岑说道,“也许门后面才是真正的宝藏。”   “门这边是我,那边是你呀,”洛非说道,“很明显吗,透明的门,都可以看见对方。”   颜夕想了想,试探性的推了推那扇门,发现它不仅能看的见,还能摸得到。   推开之后,她将一只手伸了过去,众人再次惊讶,门那边的手居然不见了!   颜夕将手缩回来,楚遥岑连忙上前检查一番,还好,完好无损。   “那么,”颜夕问道,“要不要过去看?”   “去看看吧,”风凌谙说道,“说不定真有更加珍贵的宝藏。”   众人相互看了看,动作划一的推开门,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   都进入之后,门突然消失了,只留下满室安安静静的黄金。   ……   门后面开始是一道光圈包裹着的长长的走道,走了许久才看见走道的尽头,一个面积极大的溶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脚下的泥土不像之前那般坚硬,有些松软。   “这是哪里?”颜夕问道。   “估计是墓穴的最下层。”楚遥岑回答。   “你怎么知道?”墨灵问道。   楚遥岑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李斯的石雕,“我和颜夕就是从那个东西的肚子里出来的,本来以为它已经是最下层了,后来它塌了,掉了下去,没想到还有更下层。”   颜夕一脸郁闷的说道,“好不容易爬上去,又掉到最下层了。”   “喂喂,大家快过来看呐。”洛非蹲在不远处,招呼众人过去看。   众人走过去,洛非摊开黑漆漆的手给大家看,“这里有个洞,往外冒着这个黑漆漆的东西。”   洛非手上是黑漆漆黏糊糊的液体,闻着有些刺鼻,颜夕不由说道,“你怎么随便碰这里的东西呀?不是很恶心的就是有毒的,你太不小心了!”   洛非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是很恶心……”   影空来用食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片刻后说道,“这是石脂水,没毒的。”   “石脂水?”风凌谙说道,“火油?”   “嗯,”影空来道,“北魏时所著的《水经注》中提到过这种东西的提炼。”   “那它有什么用呀?值钱吗?”弯弯问道。   “没什么用吧……”影空来想了想说道,“可以提取盐,或者用作燃料。”   “啊?”颜夕有些郁闷,“就这样的用处呀!我还以为这把钥匙可以打开多么多么难得的宝贝呢,原来就是这样没什么用的火油。”   楚遥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关系了,我们在上面不是还找到一堆金子么。”   “哎,是挺憋屈的,”弯弯说道,“辛苦那么久找三把剑,没想到最会藏得居然只是一个石脂水的矿。”   “那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完杀开口,“既然这个石脂水没什么用,咱们赶紧走吧。”   众人点点头,颜夕拿出手中的钥匙,转了一圈,那道门再次出现。   他们一个挨一个走出去,洛非一手火油觉得黏糊糊的不舒服,就随便找了个石块擦了擦,突然他觉得指尖一痛,有个硬壳的小虫咬了他一口。   洛非看了看那只虫,它叽叽的叫了一声,立即躲到石头底下去了。   “洛非!”颜夕叫道,“你干什么呢,快点呀!”   “哦。”洛非答应了一声,不再管那只小虫,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只是指尖的痛,却越发强烈起来。   注:石脂水,火油,都是黑金石油的别称。可是那批人里面没有人知道石油的作用呀╭(╯3╰)╮   第一百零九章 邪神附体   从石脂水的矿里出来,众人回到骊山半山腰上刚才劈出来的那个山洞。   “要不要弄些东西把这洞口挡起来?”风凌谙问道,“骊山脚下,应该会有很多人吧。”   “不用了,”影空来说道,“反正他们也拿不了多少。”   “要不然挂个牌子,上面写着这是李隆基的东西大家不要拿拿了就砍脑袋?”弯弯提议道。   众人皆汗,讨论一会儿,觉得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管它,反正这个地方看起来也没多少人。   接着他们便要下山去,这时众人只听见“唰”的一声,一抹红影闪过,和煦的阳光和呼啸的山风瞬间不见了,天地旋转,上下皆是卷云,他们还来不及惊讶这时什么地方,只见面前站着的人,满身都被鲜血染红了,低着头,他们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唇,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洛非!”颜夕喊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浑身都是血?   楚遥岑一把拉住往洛非身边靠的颜夕,说道,“别过去,他现在看起来很奇怪。”   “不只是他,”墨灵说道,“这个地方也很奇怪。”   “是突然形成的黑暗结界,”影空来看着手中的开天斧,“神器什么的完全没有用了。”   “洛非哥哥!”完杀大声喊他的名字,“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要快点止血呀!”   洛非完全没有反应,渐渐抬起他鲜红空洞的眼睛,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看向众人。诡异的灵力盘踞在他身边,整个结界之内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的绝望。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鞭子,那是他的武器,吸收着他的鲜血,和他暴露的筋脉融为一体。   “一群蠢货……”他终于开口,缓慢嘶哑的声音,这,不是洛非!   “邪神……”加贺躲在墨灵身后,颤抖着说道,“邪神附体,我们中最厉害的是他!”   “邪神?”弯弯问道,“不是说想要复活的是秦始皇吗?”   “十二尾妖狐,这么厉害的角色,邪神他又不傻,怎么会让给别人。”墨灵解释着,“我早该想到邪神和嬴政的交易本来就是场阴谋,邪神只是利用嬴政而已。”   “那怎么办呀?”完杀焦急地摇着颜夕的胳膊,“死女人你快去救救他吧,洛非哥哥那么好的妖精不能就这么死了呀……”   “他倒是不会死,”墨灵说道,“死的是我们。”   “可是……可是……”完杀紧紧咬着下唇,泪水在眼中打转。   “你们说完了没有,”邪神问道,“先杀了你们,再杀了天帝和冥王。”   说完邪神借着洛非的身体,身后展开的十二条纯白的尾巴瑰丽邪魅,却吸收着他自己流出来的血,瞬间变得血红。   他的鞭子挥过来,影空来举起开天斧挡住,可是没有灵力的开天斧不过是把普通的斧头,丝毫没有一点作用。   楚遥岑看了看颜夕,她红着双眼,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皮肉里。他觉得一阵心痛,伸手扮开她的手,柔声说道,“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加贺依然躲在墨灵的身后,“我们之中最强的是他,被邪神附体之后更强了。”   “只要有人比他强就可以了?”楚遥岑问道。   “这是资本,”加贺说道,“可是我们没有。”   “谁说没有。”颜夕地眼中透着挣扎,透着痛苦,却有无法忽视的坚定,“都给我走远点,别插手。”   话音刚落,在这个暗黑结界之中又形成另一份结界,将颜夕和邪神包裹在内,众人都无法靠近。   “颜夕!”楚遥岑喊道,刚想冲进结界中,只见突然卷起的肆虐的狂风,卷起她的长发,随风轻扬,落下,已洗去铅华。   众人看着她触及脚跟的银色长发,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颜夕手中还握着刚才合成一把钥匙的三把神剑,此时她将钥匙往空中一抛,三把剑再次出现,颜夕伸手接过奔月。   “醒醒,洛非,”颜夕轻轻说着,“你打不过我。”   邪神有一瞬间的诧异,他被颜夕陡然强大的灵力怔住了,此刻听见颜夕这么说,立即回过神来,说道,“奔月,也没用。”   “洛非,”颜夕握着奔月纠缠上邪神手中的鞭子,“从小你就打不过我,不管你变成什么,不管你有多少条尾巴,你都打不过我。”   洛非突然拧紧了双眉,霎那之间,颜夕似乎看见原来的洛非。   她知道这是洛非听见了自己的话,在和邪神抗拒着,可是片刻之后,他又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真没用,”颜夕冷冷地说着,“这么容易就让那恶心的东西霸占了你的身体!”   “不要再说了!”邪神吼道,“去死吧!”   他收紧长鞭,与奔月之间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颜夕笑了笑,奔月周身覆上一层薄雾,邪神手中的长鞭被震得粉碎。   邪神不愿意相信,奔月不是应该没有灵力才对吗?   “打架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颜夕说道,“关武器什么事!”   邪神有一丝慌乱,这只妖精的能力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   颜夕乘着他一晃神,举剑直直刺过去。   邪神躲避不及,心中暗道不好,突然,颜夕的灵力陡然退去。   颜夕惊悔,该死的灵力,怎么自己一大意都没了!   “哈哈,”邪神笑起来,“你刚才说什么?这个身体从小就打不过你?”   说罢,邪神握起右手,汇集灵力。   “颜夕!”楚遥岑突然冲进结界中拉住颜夕,“小心……”   话刚说完,邪神一掌劈来,穿透二人的胸膛。   楚遥岑看着颜夕皱紧的眉头和嘴角印出的鲜血,只觉得一阵心痛,却完全忽视了自己口中的腥咸。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上颜夕的脸,指尖轻滑,将颜夕嘴角的血擦去。   也许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也许命运真的永远无法改变,他和岚姬都太愚蠢,试图扭曲自己和心爱的人的命运,可是到头来,结局还是无法改变。   颜夕忍着痛,扯出一抹微笑,冰冷的手抚上他的手,“没事的,遥岑。”   楚遥岑苦苦笑着,凑过去霸道的掠夺她的唇,周围所有的人仿佛都消失了。所有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你。   突然从二人的脚下升腾起一阵雾气,形成纯白的灵力圈将二人包裹。   众人都看不见那个灵力圈中的情况,都很担忧,可是颜夕刚才制造的结界还在,他们都过不去。   灵力圈中,楚遥岑紧紧拥住颜夕,低头吻住,二人发丝纠缠……   瞬间,或者是沧海桑田。   一吻结束,颜夕愣愣地看着楚遥岑,看他金银异色的双眸,无比妖异,又无比美丽。楚遥岑也怔怔地看着颜夕,看她银色的长发,还有毛绒绒的耳朵。   “我的力量回来了?”楚遥岑不确定的问道。   “我的封印也解开了?”颜夕也是不确定。   “看起来是。”楚遥岑说道。   随后灵力圈自行解开,二人重新出现在邪神面前。   邪神怔了怔,这两个……刚才还没有灵力,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随即收回心神,阴测测的说道,“这灵力来的可真及时呀,不过……你们都得死!”   话一说完,邪神借着洛非的身体,他身后鲜红的十二条尾巴向四面延伸。   如果说九尾的每一条尾巴都有一种能力,那么洛非也一样。他可以召唤雷,风,火,电等等自然力量。   “颜夕,”楚遥岑说道,“我们得快,他在汇集天地精气。”   说罢楚遥岑提起追星冲上去与邪神纠缠,可是颜夕却在犹豫。   她知道现在作乱的是洛非体内的邪神,可是,如果杀了邪神,洛非会不会受到伤害?   邪神快要招架不住楚遥岑的攻势了,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只是个半神,可是他的灵力完全不是一个半神能承受的。同时他也发现颜夕并没有攻击他,心下暗喜,可以以颜夕为击破点!   想着,邪神一个转身向颜夕袭来,颜夕举起奔月抵挡,却并没有袭击他。   邪神大喜,果然,这个妖精忌惮他的身体,不舍得伤他!   于是他变本加厉的攻击颜夕,楚遥岑在后面看着邪神和颜夕的身影交错在一起,有些急切,她究竟在犹豫什么!   二人正打得难分难舍,突然邪神一掌将颜夕手中的奔月劈落,甩起身后一条尾巴,紧紧勒住颜夕。   “哈哈……”邪神大声笑着伸出手对着颜夕的脑袋劈过去,“去死吧!”   颜夕大惊,可是身体被控制住,躲避不及,难道,真要死了?   正当邪神的手要接触颜夕的头顶之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颜夕有些不解,与邪神对视,突然发现他的眼中有一丝疑惑,和些许懊悔。   “杀了他,”洛非的身体说着,“颜夕,他不是我。”   “洛……非……”颜夕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是的,他是洛非!   突然间,洛非瞪大了双眼,缠绕在颜夕身上的尾巴也掉落下来。颜夕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去,楚遥岑的追星直直的刺穿了他的背。   颜夕怔住,眼睁睁的看着洛非在自己面前倒下去,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洛非……”颜夕俯下身捧起洛非的脸,她的泪落在他的脸上,“洛非你要是敢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洛非笑了笑,吐出一口血,“我身体你的那个东西,他走了,还没死。”   “嗯?”颜夕有些不解,“他还没死?”   洛非点了点头,突然,周围传来一声巨响,类似于爆炸的声音。   颜夕只觉得白光一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终章 天机(上)   一   于其说这种感觉像是溺水的人,倒不如说成脱水的鱼。   那道白光闪过,颜夕的世界瞬间只剩下苍白。她无力的倒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她抬眼寻找其他人,可是入眼只有这片苍白。   她无法说话,无法站起来,她用她仅剩的力气维持心跳。   忽然有一个黑点向自己这边慢慢移动过来,到一定距离,颜夕才看清那是个人的身形。   黑衣人的脸渐渐清晰,颜夕总算看清了她的脸,却惊觉,这,只是自己的梦境吧!   因为她看见,死去的风伯阳,顶着一张比之前年轻许多的脸,含着不确定的微笑,向自己伸出手。   “爹爹……”颜夕轻轻缓缓的吐出这两个字,试着动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些力气了,于是将手搭在风伯阳的手上,由他将自己拉起。   “爹爹,我是在做梦对么……”颜夕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风伯阳。   风伯阳有一丝尴尬,说道,“如果你非要叫我爹爹,倒也不是不行。”   “嗯?”颜夕不解,“你不是爹爹?”   “是又不是,或者说曾经是。”风伯阳说道,“跟我走吧孩子,我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   “命运的真相。”   风伯阳说完,颜夕只觉得周围的苍白像流云一样飞速向后飘散,接着她看见刚才还是一片苍白的世界,出现了一座瑰丽雄伟的大殿。   风伯阳转身看她,示意她跟着他一起进去。   颜夕犹豫了一会儿,跟上他的步伐。   “爹爹,”颜夕跑到风伯阳的右侧,问道,“遥岑他们呢?”   “他们都没事,”风伯阳说道,“我让墨灵告诉他们,你在我这里,所以不要担心。”   颜夕想了想,旋即点了点头,又问道,“邪神呢?爹爹,刚才我的好朋友洛非被邪神附体了,洛非他怎么样了?”   风伯阳张了张口正要回答,突然从大殿前方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那么漂亮的十二尾,我怎么舍得他死。”   颜夕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这一看颜夕立即呆住了——前方的九级台阶之上,一位白衣男子打着哈欠看着他们,他的手支在卷云形成的台子上,翘着二郎腿,不满地看着台下的二人。   颜夕呆住的原因完全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好看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而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自己死去多年的娘亲一模一样的脸!   颜夕犹豫许久,还是轻轻喊了出来:“……娘……”   “哎哎,”台上的男人有些生气,“看清楚呀,我可是男的,你别乱叫呀!”   颜夕再次大量了他一下,发现也对,的却是个男人。可是为什么这张脸和嫣然一模一样,难道是……“舅舅?”颜夕不确定的叫出来。   “噗——”那个有些年轻的风伯阳忍不住笑起来,“你也别否认,你的确是人家娘呀。”   “去你大爷的,驳詹你又占我便宜!”那白衣男子冲到风伯阳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行了!”驳詹拍开他的手,“说正紧事。”   颜夕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脑袋混沌一片,白衣男子刚才叫爹爹“驳詹”?他不是风伯阳?   “颜夕,因为你的星宿比较特殊,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又因你而终。”驳詹说道。   “什么呀……”颜夕脑袋都大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呀……”   驳詹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你先说。   白衣男子无奈,说道,“我叫琅琊羽,我是天帝,你的前世青笛,你应该见过了,是因果之神,星宿是破军,北斗第七星,天书上记载这一轮回破军是灾星,而且很强大,三界皆会因此遭受毁灭性的浩劫。所以驳詹,也就是冥王,将青笛封印到仇野的沼泽里。可是毕竟我们也参不透天机,没想到青笛居然分离出另一个灵魂转世,也就是你。”   “所以我们都下界渡劫去了,”冥王接着说道,“我就是你爹风伯阳,他是你娘。”   颜夕有些难以置信,她看着琅琊羽,这个真是自己的娘?   琅琊羽有些尴尬,“其实我才不是渡劫呢,我只是太无聊了,你要知道整天对着一片纯白有多无聊吗?于是我就投胎去了,当时也没想到会投胎到一只狐狸身上,开始是只公狐狸的,然后我修炼成精了,化形的时候忘记自己是男是女了。又觉得自己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就化作女的了。”   颜夕有些接受不了……这么随便……   “然后是邪神,”冥王指了指颜夕上方,颜夕顺着冥王指的方向看去,之间大殿的顶端挂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里面一直黑漆漆的怪鸟凶神恶煞的看着她,“它就是刚才附身在十二尾身上的。”   “多年以前,大概一千年了吧,它被封印在冥界最底层,可是他靠着嬴政逃了出去,我们必须追捕它,可是我们无法将它引诱出来,这次十二尾将它诱出来了,所以我们立即把它抓住了。”琅琊羽说道。   颜夕低下头,认真梳理一下刚才接受到的信息,突然嘴巴一抿,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便哭便说道,“混蛋,就为了一本破书上写的东西,让那么多好人死去……两个混蛋……”   颜夕这一哭驳詹和琅琊羽立即慌了,驳詹抚上颜夕的肩膀,琅琊羽捂住颜夕的嘴巴,驳詹焦急地安慰道,“你别哭呀,传出去比别人会以为我们两个与天地共生的神欺负女孩子的!”   琅琊羽连忙点头,说道,“别哭呀女儿,为父很心疼呀!”   “我才是父呢好不好!”驳詹对琅琊羽说道,“你是孩子她妈!”   “去你丫的!老子是公的!”琅琊羽怒道,“都是你妹妹作弊,提前告诉你渡劫的事情!才导致我变成女的!”   “我妹妹告诉我天机关你变成女的什么事?”驳詹笑着问道,“小狐狸的确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难道还能把她塞回去?”   “你丫的有种再跟我去投一次胎,”琅琊羽过于激动,放开颜夕专心跟驳詹吵了起来,“咱们看看谁是公的谁是母的!”   颜夕:“……”   “喂!”颜夕不哭了,对二人吼道,“送我下去,我不要跟你们玩了!”   “不行!”驳詹和琅琊羽同时说道,“还有事情没完呢。”   “没完我也不帮你们了,你们和下面那个李隆基都一样,什么事情就知道让别人去做,你们是残废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自己做?!”   “哎哎,”琅琊羽讨好的说道,“天书之前被偷了,现在还没拿到,所以得等天书回来我们才会放你去人界。”   “我在这里天书就会飞回来了吗?”颜夕瞪着他。   “天书只有一个人能拿到。”驳詹说着,大袖一挥,三人面前出现一个玄光镜。   “花神岚姬偷走天书,虽然我们完全有能力夺回来,可是这就不好玩了。”琅琊羽说道。   “别听他胡说,根本不是好玩不好玩的问题,”驳詹瞪了他一眼,对颜夕说道,“你,和楚遥岑,都是原本不该存在的,可是你们却存在了,所以你们必须为了你们完全不在天机之内的命运接受必须完成的使命。”   琅琊羽指了指玄关镜中的景象,对颜夕说道,“好好看着吧,以你和他的关系,你应该相信他。”   二   楚遥岑揉了揉眼睛,确定面前这一大片红的要滴出血来的罂粟花田不是幻觉。   那也是白光一闪之后,他失去了瞬间的记忆,然后当他又看见卵圆的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边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颜夕在哪里?   他有一些慌张,完全不想着这是什么地方,只想着为什么心这么沉。   因为住下了一个人。因为捧着一颗心。   楚遥岑向东走几步,又向南走几步,再往后退几步。浓郁的花香刺的他脑袋疼。这里离长安多少里?小狐狸她回到了长安吗?   算了吧,还是不走了。楚遥岑随意将追星扔到一边,自己找了个较高的地方坐下。他深信总会有人来找他的。而在等待的时光,捧着她的心就可以了。   只是这花香真令人不舒服。   “你从来不是轻易就束手就擒的家伙,”身后突然想起冷冷清清的声音,“怎么如今连反抗都不想了?”   楚遥岑回头看去,也许那如火般红颜的女子只是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暖一点。   “岚姬。”楚遥岑轻轻吐出她的名字。   “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岚姬嘲讽着说道,“竟然试图去改变那只小狐狸的命运。”   “你不也一直在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楚遥岑微微抬头,平静地与她对视。   “我是为了自己,你是为了别人,怎么能一样呢。”   “你是为了自己,因为你最爱自己,我是为了她,因为我最爱她。”楚遥岑站起来,因为比岚姬高的缘故,使他得以用一种同情的眼神俯视她。   岚姬盯着他看了许久,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们要打一架了。”   “先别慌,”楚遥岑说道,“我很好奇你跟太平公主那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之间会有怎样的契约,使你在一定程度上听命于她。”   “呵呵……”岚姬轻笑,“打赢我就告诉你。”   楚遥岑也笑,接过岚姬突然劈过来的攻势,岚姬轻舞长巾,看似柔然的红绸却在接触到楚遥岑之时突然凝结,如同血红色的刺刀。   步步杀机。   岚姬的身影时而隐蔽在与她一色的罂粟中,时而与纯白的楚遥岑的身影纠缠。微风浮动,花香阵阵,甜蜜却致命。   而这里唯一的异色,就像一片血泊里点点白色的脑浆。   他们飞起在半空中,交斗的轨迹划破长空。   “娘……”楚遥岑轻轻叫出口来。   岚姬一愣,心底有一个地方被轻轻地戳中,不疼微痒,还有一丝暖意。   致命的暖意。   只是犹豫了这么一瞬间,追星已然刺破了胸膛,从最里面燃起红莲业火,焚烧她不屈于命运的灵魂。   她没有看见楚遥岑眼中露出开心或者憎恨的神情,她看见的只是一种类似与心疼的光芒。   岚姬摇了摇头,缓缓倒下。   “母亲……”楚遥岑抛下追星,抱紧岚姬渐渐失去力气的身体,“何必……”   岚姬颤抖着伸出手,抚上楚遥岑微红的眼眶,“命运无法改变……”   “何必在意命运,”楚遥岑轻轻说道,“开心不就好了吗。”   岚姬轻轻笑着,“我和太平的契约……我助她登基,她保楚家代代繁荣。”   “……傻瓜……”楚遥岑悲戚地说道,“爹爹,还有哥哥,还有我们,原本可以很幸福的在一起,很开心的……”   “可是最后还是改变不了命运,”岚姬咳出一口血来,“最后还是悲伤的结局……”   “你也说那是最后的事情了不是么,”楚遥岑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最后反正都是要死的,所有人。”   “是呀……”岚姬似乎有一丝悔恨,她手中灵光一现,出现一本书,递给楚遥岑。   楚遥岑接过,看着这本引起了一切的书,顿时百感交集。   他轻轻笑了笑,指尖燃起火焰,将天书付之一炬。   就算是天书,被火烧了之后还是会化为灰烬,扬扬洒洒的飘散在空中。   岚姬的目光随着灰烬飘远,渐渐失去焦距,从体内燃起的业火将她吞噬。   也许,是化作了某种永恒存在的物质,永远环绕在她所爱的心身边。   楚遥岑愣愣地看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岚姬,突然想起六岁之前那段最为纯洁的时光。它是永远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再也回不去了。   身后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   三只脚的人身怪鸟出现在楚遥岑身前,“我带你去见你要见的姑娘。”   终章 天机(下)   三   “那个臭小子!”琅琊羽急的跳脚,挥手关了玄光镜,“就这么把我的天书烧了!!我以后还怎么窥视别人的命运呀!”   驳詹在一旁摇头,颜夕坐在他的座椅上,支着脸看他,幸灾乐祸地说道,“活该!”   “我们通过天书读出未来的事情,是为了避免一些劫难,而不是窥视别人的命运,”驳詹拍拍琅琊羽的脑袋说道,“更不是为了好玩,蠢货。”   琅琊羽扔他一记白眼,刚想开口骂他,突然听见三足金乌挥动翅膀的声音,大概是它带着楚遥岑过来了。琅琊羽立即跑到台阶之上,把颜夕从他的宝座上拽下来,自己坐在上面,装出霸气恢弘王者气度等等感觉。   不一会儿,三足金乌带着楚遥岑飞入殿中,将他放下。楚遥岑抬眼看了看站在台阶下面的驳詹,有一些惊讶,这不是……岳父大人吗?他不是死了么……   楚遥岑不动声色,刚想抬头看看台阶上的是谁,就感觉一个软软的身体扑进了自己的怀中。   “颜夕!”楚遥岑惊喜地拥住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爹爹带我来的,”颜夕看着楚遥岑说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嗯……”楚遥岑宠溺地捏了捏颜夕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惹得颜夕怒目而视。   “不许捏!”颜夕将他的手拍下。   楚遥岑笑着,抬头看了看台阶之上翘着二郎腿一脸“你们够了没有”的琅琊羽。   “他是谁?”楚遥岑问道。   “大胆楚遥岑!”颜夕刚想说这是她娘呢,琅琊羽就凶巴巴地吼道,“你居然烧了天书,刚当何罪!”   楚遥岑楞了楞,然后一脸不屑的说道,“你谁啊?”   “我就是掌控三界之内所有生灵生杀大权的至高权力者,天帝琅琊羽,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把人间夷为平地!”琅琊羽颇有些骄傲地说道。   “唔……”楚遥岑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这么厉害呀……”   琅琊羽挑挑眉,高兴地说,“那是!”   楚遥岑不再理会他,拉着颜夕说,“咱们回家吧,”又转过身对一旁的驳詹说,“岳父大人,要不要一起回去?”   驳詹嘴角颤了颤,不知道说什么好。   “喂喂!”琅琊羽听见他要走,立即从宝座上站起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他说道,“我同意你走了吗?我还要罚你呢!”   “那本破书惹出那么多事情,遥岑烧了它是为你们好,”颜夕由楚遥岑牵着她的手,“这样你们就再也不必为看见未来的事情做出不必要的担忧了。你们就可以多快乐一些日子。”   驳詹和琅琊羽瞬间都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驳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颜夕,必须要罚的,否者天帝无法服众呀。”   颜夕的目光在这个空荡荡的纯白大殿扫视片刻,说道,“服什么众呀?这里一共就我们四个。”   “喂!”琅琊羽指了指头顶的邪神,又指了指一边舔毛的三足金乌,说道,“不要看不起鸟人啊!更何况天下那么多神,只是我今天没喊他们过来而已!”   “不行,”颜夕挡在楚遥岑身前,“你不可以罚他,要罚就罚我!”   楚遥岑一听颜夕这么说,立即慌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天帝到底会不会罚他,他对琅琊羽说道,“你还是罚我吧,我最喜欢烧书了。”   “遥岑……”   “颜夕……”   “大不了一起死!”   “……嗯!”   琅琊羽颇为痛心,看来小狐狸是死心塌地的爱着楚遥岑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你烧了天书这么重大的罪过,灰飞烟灭都不足以弥补,不过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罚你大病三年好了。”   颜夕立即问道,“那怎么行?病死了怎么办!”   琅琊羽无奈,“我保证他三年不死,三年之后健健康康与你百年好合行了吧!”   颜夕想了想,点头,“勉为其难答应好了。”   “嗯……”楚遥岑托着下巴问道,“会不举吗?”   琅琊羽差一点从台阶上摔下来,扶了扶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故作平静的说道,“最好收敛点!”   楚遥岑笑了笑,只要不会不举,什么病都没关系了。   “什么是不举呀遥岑?”颜夕不解。   “就是……”   “哎哎!”楚遥岑刚要回答,驳詹立即打断了他,说,“你们要不要在这里封个神做做啊?”   颜夕和楚遥岑同时摇头,“才不要呢。”   “嗯,”驳詹也不强求,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四   长安依旧。   夜凉如水,颜夕悄悄收拾了行礼,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秋风扬起的柳枝投射到树下摆着的石质棋盘上。   那日驳詹送他们回来之后,楚遥岑回了楚家庄,因为要照顾楚成关和小离欢。颜夕留在风府,和这一大家子快快乐乐的过了几天。   现在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她站在棋盘边上,抬头透过柳枝看天上的月。   “颜夕!”身后有人叫她,颜夕回头看去。   “姑姑……”是墨灵。   换上了女装的墨灵看起来比颜夕还要小,圆圆的眼睛露出惊讶,“你要走?”   “嘘……”颜夕小声说道,“我离开云忧来到人间,除了长安和洛阳就没去过其他的地方了,所以遥岑说要带我去江南小镇,去荒凉的大漠,总之去各种地方。”   “唔……”墨灵有些担心,“就你们两个?”   “还有小离欢,”颜夕说道,“他的父母因为而死,所以我必须要照顾他。”   墨灵摇了摇头,“你们两个都很让人不放心了,还带一个孩子。楚遥岑不是大病么,可以随便走吗?”   “反正琅琊羽答应不会让遥岑死了,”颜夕说道,“出什么事找他麻烦。”   墨灵还是不放心,“可是……”   “哎呀姑姑,”颜夕拉着墨灵的胳膊晃着,“你要加油哟,虽然风凌忆她是我的姐姐,但是我不喜欢她,比较喜欢你,你一定要和影在一起哟~”   提到影空来墨灵突然忘记刚才想说什么了,冲着颜夕点了点头,说,“放心吧,在感情的事上面,就算是跟自己的侄女,我也不会让步的!”   颜夕笑了笑,“那再见了姑姑!明早告诉大家我去玩了,叫大家不要担心我哟。”   说完颜夕立即跑到墙边,翻.墙而过。   墙外楚遥岑早已带着熟睡中的小离欢等着了,他见颜夕出了,向她伸出手。   或许一路花开。   终   是有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的。   比如李隆基得到了宝藏的具体方位之后,嘉奖了众人,又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命人偷偷去将宝藏搬回来,作为他将要进行的再一次政变的物质基础。然后经过几个月的精密部署,终于在第二年夏天一举将太平公主的势力连根拔起,并赐予自己的姑姑白绫三尺。   再比如当初没有死掉的蜘蛛璎珞,被师弟商陆救了回去,养在仇野之中,某日她终于养好伤准备再次为害人间,柳七芒老先生一道符收了她,因为他就是商陆和璎珞的师父。而商陆因为楚遥岑不知去向的缘故,只好专心做自己的妖王了。   再比如弯弯和风凌谙成亲,一年之后生下有一只小半神,因为弯弯觉得“风吹云动”的画面很有意境,就给他取名风云飞。   再比如洛非伤好了之后,本想去找颜夕的,而且小马完杀非要跟着他,于是他们两个小孩子闯荡江湖去了。   再比如雍和夫人解除了影空来和她之间的主仆关系,他一个人也去游历天下了,可是走到哪墨灵都会出现。像是冥冥之中紧紧纠缠的红线。   再比如有一天楚成关梦见院子里开满了名为往生的白色花朵,然后岚姬出现,她说那是自己的化身,她要永远伴着他,弥补生前没有好好生活的遗憾。梦醒之后,窗外的往生花摇摇曳曳,满心都是。   ……   都是不值一提的。   因为无论如何赏心悦目,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   看得透别人的人生,却参不透自己的天机。   天机何物,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可以和最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就可以坦然面对永远道不破的天机。   番外 一直忘了说(一)   番外一直忘了说   【圈圈叉叉】   据说是某年秋天,黄昏,大漠。   对着落日的地方,有一家看似普通的客栈,客栈里的客人大多都是来往大唐西域天竺等等粗犷豪放之人,与这大漠的苍凉相得益彰。   所以那抹清瘦的白衣男子理所当然成了焦点——他的一张脸格外俊美,手持纸扇,看似柔弱却风度翩翩,只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却格外清朗,大有历经沧桑之感。   正是影空来。   这些日子,他为了躲避墨灵——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无耻最难缠最厉害的女人,整个大唐都快走遍了,他正打算过几天去西域混。   店家早已迎了上来,这样的男子一看就是贵家公子,跟那些来往做生意的商人不一样。   “客官,你是打尖呐,还是住店呀?”   “住店。要一间上房。”男子将包裹从马上拿下来,跟着店家进去。   “客官来的真巧呀,我们恰好只有一间上房了。”店家殷勤的接待男子,将他带到楼上。   影空来推开门,打量一下房间,还行,就让店家先下去了。   奔波了许多日子的他有些疲乏,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睡着之前想着,都到这个地方了,墨灵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这一觉不知睡了几个时辰,影空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房间里没点灯,他犹豫片刻,推开窗,大漠的月亮看起来格外圆。   他手托腮凝视那轮金月,突然想到这些日子墨灵紧追不舍,她说是因为她爱他,可是她怎么就爱上自己了呢,而且,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去爱别人呢。   有时候,影空来也会想,长生不死真的那么重要么。   ……   “咳咳……”身后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吓了影空来一大跳,他的心立即紧绷起来,该不会是……   正想着,桌子上的油灯“噌”的一下亮起来,虽然面前这张脸完全不出影空来的预料,他还是张大嘴巴,颇为受伤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你怎么……”   “我受伤了。”墨灵说着,向影空来走过来,影空来立即站起来想躲开,可是墨灵突然直直的倒了下去。   影空来大惊,立即上前接住她看似有些羸弱的身体,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居然真的格外微弱。   “喂……”影空来将她放到床上,按了按她的颈部,又测了测她的心跳,都是重伤的征兆。   “过来大漠的时候,被一只蝎子蛰了。”墨灵闭着眼睛缓缓吐声,“都怪你。”   影空来无奈,“怎么不小心点……”   墨灵没有回答,将影空来的手拉过来放在头底下枕着,“不要再走了……”   影空来沉默。   良久,他感觉床上的人是睡着了,或者是彻底的昏迷过去了,才抽出自己的手,微微叹息。   ……   清晨,墨灵猛然惊醒,四处看看,哪里还有影空来的影子。   他果然又走了么……   墨灵有些心痛,虽然蝎毒对自己来说没多大作用,可是他也不能不闻不问就这么走了呀,他怎么这么无情……   想着,墨灵便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来大漠之前,她就告诉自己,要是这次影空来再走,她就放弃了,再也不追了!   如今真要放弃么?自己,真的舍得么?   “……你醒了。”   居然突然响起了影空来的声音。墨灵不敢相信,连忙抬头看。   真的是他!他没走!   墨灵激动的摸了一下满脸的泪水,立即就要扑过去,却被影空来单手挡住。   “药。”影空来另一只手递给她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墨灵闻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其实我被蛰一下也没多大事的。”   “那算了。”影空来说完,就要把药从窗户倒出去。   “嗳……”墨灵一把夺过那碗药,“你不知道病人不愿意喝药你要怎么办吗?”   “……由他去吧。”影空来淡淡地说道。   墨灵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你要哄呀!尤其还是女孩子!”   影空来嘴角抽了抽,半晌才说道,“喝吧,乖。”   墨灵很是受用,一口气喝完那碗药。   “好苦……”墨灵委屈的看着他,“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良药苦口。”影空来依然淡然的说道。   墨灵眯起眼睛看他,影空来也看着她,突然,墨灵扑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吻住他,影空来愣住,竟然没想起来推开她再说她一通。   一吻结束,墨灵有些得意的看着他,影空来却是皱着眉头,轻轻说道,“好苦……”   “看吧,我没骗你吧~”   影空来这才想起似乎有比这药是苦的更为严重的事情,刚才好像被占便宜了。   “喂!”影空来有些生气,“你一个姑娘家知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呀!”   墨灵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   墨灵突然笑了起来,一把将影空来拉过来,顺势扑倒在床上,自己压在他的身上,“不如你教我呀~”   影空来大惊失色,“你快放开我,我都一把年纪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一把年纪了。”   “喂……”   “影空来!”墨灵突然无比认真的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   “你是我的人,”墨灵说道,“我以冥界九公主的身份宣布,你要是爱上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轻易绕了他!”   “……”   “你要是爱上女人,我就缝了她的圈圈,你要是爱上男人,我就割了他的叉叉!”   “……”   “说话呀,你是不是默认了?”墨灵挑着他的下巴,让影空来总有些性别错位的感觉。   影空来沉默片刻,突然推开墨灵挑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伸出另一只手挑着她的下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西域?”   墨灵怔住,许久才反应过来,欣喜道,“你是说……”   影空来只是笑着。   依然是他那千年不变的温和微笑。   却意外的带了一些别样的暖意。   番外 一直忘了说(二)   【饺子】   据说是某年冬天,楚遥岑的三年病期已经过去。   离欢已经可以到处跑了,也会叽叽喳喳的说一些话,完全没有他亲爹楚临渊半分稳重的样子。   此时天色尚早,离欢不知道在院子里做什么,咯咯的笑着。   颜夕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被子还是温热的。   穿戴整齐,颜夕推开门,离欢一下子扑过来,抱住颜夕笑着说道,“娘,快看,下雪了!”   颜夕抬眼望去,果然白茫茫一片,墙角的红梅也落了些雪,竟分不清是红梅还是白梅了。她俯下身子双手握着离欢肉乎乎的小手,问道,“冷不冷?”   离欢摇了摇头,扑闪着水嫩嫩的大眼睛,把自己头上的兔耳朵帽子拿下来盖在颜夕头上,“娘,我们来堆雪人呀~”   “嗯……”颜夕想了想,问道,“你爹呢?”   离欢立即不高兴了,嘟囔着嘴巴问道,“就知道爹爹,娘最疼爹爹,都不疼我。”   “不是呀……”颜夕戳了戳他肉肉的小脸,“你爹他身体不好……”   “娘笨蛋!”离欢也伸手戳戳颜夕的脸,“娘不是说爹爹只会病三年么?离欢今年都四岁了!”   颜夕一愣,是呀,遥岑的病早就该好了才是……   可是他昨天晚上还装作身体不好的样子说要这样那样!   怒!   颜夕怒了,居然骗了她这么久!   颜夕噌的站起来,必须找楚遥岑麻烦!   “颜夕,你醒了呀。”刚想去找他,楚遥岑就从什么地方突然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个大的石锅。   颜夕不说话,只是怒视他,离欢见状立即躲到颜夕身后,兴冲冲的露出个小脑袋,眼中闪烁着奇异的色彩——有好戏看了!   楚遥岑一看颜夕这阵势,就觉得大事不好了,又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给她加油的离欢,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他捣的鬼,于是眯起眼睛对离欢勾了勾手,“梨花,过来。”   离欢也怒了,从颜夕身后出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他,“我叫离欢,不叫梨花!混蛋!”   “梨花,你跟你娘说了什么呀?”楚遥岑的语气不善。   “哼,要你管,你又不是我亲爹。”   话音刚落,颜夕和楚遥岑同时怔住了。其实本来二人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离欢的身世,把他当亲儿子养的,可是有一天离欢跟楚成关去给楚临渊和端木扫墓,离欢问那两人是谁,楚成关就告诉他了。   从那之后离欢虽然还是喊颜夕娘喊楚遥岑爹,可是生气了就会拿这件事出来说。一说楚遥岑和颜夕肯定没辙。   颜夕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蹲下来哄他,指着楚遥岑说道,“他不是你亲爹,胜似你亲爹,以后不许这么说了。”   楚遥岑也过来,把手中的石锅放到他鼻子前,“爹爹今早包饺子给你们吃了,进去吃饺子好不好?”   这时只见颜夕和离欢一起歪着头看他,眼中满是诧异——你还会包饺子?   楚遥岑无奈,“我可是很厉害的好不好……”   于是那两只完全忘记生气这件事了,开开心心的进去吃饺子。   盖子一掀开,颜夕和离欢都觉得人不可貌相,别看楚遥岑看起来就是完全不会做饭的那种人,可这饺子真是香。   楚遥岑给那两只分别盛了一碗饺子,自己只是托着下巴,一脸宠溺的看着他们。   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颜夕笑眯眯的吃着饺子,第一口咬下去,饺子里的汤汁全都溢了出来,满嘴满心都是香气。再咬一口……   “咯嘣”一声,颜夕皱起眉头。   “娘,怎么了?吃到骨头了?”离欢放下碗,抬起头好奇的看她。   颜夕微微张开嘴吐出一个铜板。   怒!   “楚遥岑,你给我吃铜板!”   颜夕伸手就要打他,楚遥岑连忙捂住脑袋,无辜的叫道,“别打呀颜夕,吃到铜板是要走大运的,这是人间的习俗!”   颜夕顿了顿,有些怀疑的问道,“真的?”   “当然,离欢都知道,是吧?”楚遥岑问离欢。   离欢咬着筷子点了点头,“娘,爹爹没有骗你,我听爷爷说过。”   颜夕想了想,既然离欢都说了,那就原谅你吧。   颜夕回到位置上从碗里又夹了一个继续吃……突然,后槽牙又是一阵痛……她缓缓将口中的另一枚铜板吐出来,看着依然咬着筷子的离欢问道,“儿子,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一锅饺子里有几个带铜板的?”   “一个!”离欢举起筷子,“所以有福气的人才会吃到哟~”   颜夕眯起眼睛看楚遥岑,“你包了几个?该不会一锅都是吧?”   楚遥岑立即起身躲到门外去,边跑边说,“颜夕,我是希望你多多走大运呀!”   颜夕放下筷子追出去,看来一番血战在所难免。   离欢傻乎乎的笑着,拍着手,最喜欢看见爹爹和娘打架了。   他看的兴奋,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   “咯嘣”……   离欢刚才还笑眯眯的眼角出现了泪水。   看来要提前换牙了。   【一直忘了说的,是我有多爱你。】   本书是乱步非鱼作品,首发于纵横中文网,请继续支持我的新书《进击的狐狸精》,爱你。   --------------------   本书首发纵横女生网,久久小说下载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