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凤凰神女 作者:墨煌糖 前尘 前尘之一 圣战   黄帝与蚩尤的大军在冀州之野已经足足对峙了四十九天。   因战火而生成的浓浓黑烟遮蔽着天空,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黑暗,日颤星坠,山摇地动。   夔鼓隆隆的击打声震天动地,九州亦为之撼然,天地之间充满了浓浓的杀伐之气,万物生灵均被这浓浊厚重的战意熏染得瑟瑟发抖。   百万仙魔对峙下,除了战鼓声声之外,只余令人窒息的压抑。   忽然一道苍悠的龙吟声由九重天上传来,如同一束光芒划破夜幕,瞬间压下沉重的战鼓声,另双方大军不觉全体窒了一窒。   “应龙将军!”   短暂的宁寂之后,黄帝的军阵中爆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祥云翻卷间,一条苍蓝色的巨龙隐现云端,在露出真身的那一瞬间,巨龙清冽得仿若冰晶的龙鳞折射出了万道青蓝色的光芒,将阴霾遍布的天空霎时擦亮,绚烂的清亮流光亦使得空气显得越发的冰冷,光华吞吐间一道颀长的身影渐渐清晰,迎风飞扬的墨色长发在身后凝练成深邃的夜色,修眉入鬓仿若两道飞扬的利剑,眉心隐见青蓝色的光晕,际此紧迫得令人窒息的战场上,如寒潭般幽深冷冽的双眼中却不见一丝波澜,挥手间满天的青云汇成了九股清流,最终凝聚成九条怒龙,九江之水如同撕裂了天幕一般,毁天动地,奔腾而下,怒龙掀起百丈的滔天巨浪,瞬间将蚩尤的兵马冲击淹没,浪头拍打之处人仰马翻,眨眼的功夫便淹没了大军的前端。   “风伯,雨师!”   蚩尤冷声哼笑,一声怒吼压过了洪水的轰鸣。   “领命!”   两道人影应声纵上半空,雨师双手环抱,身前的虚空现出点点诡异的黑雾,雾气凝集渐渐现出一个巨大的吞云瓮,瓮口森幽如洞,随着雨师的驱咒,吞云瓮翻转间竟将应龙招出的九条水龙逐一收入瓮中。同一时间风伯广袖怒扬,掌中一柄风羽扇在绚烂的银光中乍然浮现,猛然挥动间狂风大作,飓风呼啸着卷向黄帝的大军,而雨师也将瓮口对准敌方的阵营,被收摄的九江之水立时喷涌而出。   飓风夹杂着大水,形成呼啸的狂风暴雨,怒吼着席卷向黄帝的军队。   狂风骤雨的压蔽使得天地间的颜色愈加的黑沉,在大军被飓风大雨吹打得无法睁眼视物的时候,只有高高地站在云端的应龙注意到蚩尤手中的巨剑已经化作一道蓝芒乘着风雨直射向站在己方阵营前端的黄帝。   对战至今,蚩尤的神剑从未曾离手,此刻倾尽神力的一掷,其威力势必足以毁天灭地。   应龙清啸一声,从空中直射而下,同时右手拇指按住额前的神印左手虚指黄帝前方,蓝光涌现眉心,瞬间一座折射着如同梦幻般瑰丽色彩的万仞冰山轰然挡在黄帝身前。   天地之间只余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轰鸣,战场中心青银之光倏然炸裂,万道流光直漫天际,卷起一轮波澜壮阔的烟波,天摇地动间,使得遮天蔽日的狂风暴雨亦为之一滞,巨剑在几近贯穿冰山的时刻险险停下。   蚩尤想不到有人能硬接下自己的倾力一击,在冷笑的同时,眼中也不由得现出些许暗赞。   随着冰山龟裂坍塌的轰响,应龙身形剧震,一口殷红的血氤氲着神息而格外鲜明刺目。那蚩尤的神剑岂是一般盾墙可以抵挡,更何况这一剑之中倾注了蚩尤那一身横贯天下的绝世神力,即使黄帝躲过,黄帝身后的众多兵将面对这雷霆般的一击,怕是难以幸免于难。应龙为救黄帝及周围的兵将,不惜损耗灵体,召唤出由元神凝聚成的万年玄冰硬挡了一剑。同时亦被那剑上霸道的冲击力震成重伤。   应龙的身体在空中顿了一顿后,开始急速落下。   “应龙!”   随着一声悲戚的呼喊,蚩尤的阵营中忽然射出一道紫色的身影,直直地迎向落天的应龙。在她用手接住应龙的一瞬间,却被应龙周身凛冽的寒气弹了开去。   “魑魅,你我如今是敌,请自重。”应龙勉强稳住身体下降的趋势,停在半空中,清澄冷冽的双目因为重伤而失去了霜灿的神华,但语气依然那样的淡漠,双眼更不曾望向过被自己周身的冰魄寒气震开的紫色身影。   魑魅瑟缩着收回被寒气冻伤的双手,苦涩地说道:“你竟连看都不屑于看我一眼嘛?”   应龙不出一语,轻展右臂,冰冷的光华瞬间绚烂绽放,一杆由玄冰凝成的长枪现于掌中,斜指不远处的紫色身影,缓缓抬眼,清俊的双瞳中没有一丝波动,便如同那玄冰凝成的枪尖般凛冽锋寒。   魑魅在接触到那双比冰霜还冷冽刺骨的眼瞳后,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仿佛那一眼望去不单是身体,就连灵魂也已经被冻得凝固僵硬了,她咬紧嘴唇,点点头,万般滋味霎时萦绕上心头,最后都沉淀成哽咽的酸涩,叹道:“好!好!好!我们是敌,那就让我们分出个胜负吧。”   话音未落,掌中紫芒闪烁现出两柄短剑,纤柔窈窕的身影化作一道惊鸿向应龙射去。   顷刻间,天空上只能见到冷冽的蓝色和幽艳的紫色不断地纠缠、撞击,绵密地兵刃交击声如同狂风暴雨吹打着屋檐一般连成铿锵的一片。缠斗中的两道身影突然在一蓬血雨中凝固了下来。   应龙望着自己掌中的枪,和长枪贯穿的身体,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压郁,随后是更加冷洌的冰寒。   “你为何这样?”如碎玉一般的嗓音中,清冷得没有一丝波动。   魑魅抓着刺入自己体内的长枪,嘴角逸出一丝绝美的凄笑,吃力地伸出右手,带血的手指如同膜拜般小心翼翼地摸上那只握着枪杆的手,淡然笑道:“我为了你,背叛魔君,用紫玉瓶收尽溢出妖魔二界的瘴气,都不曾换得你丝毫的感动;现在我甘愿死在你的枪下,让你感到耻辱是吗?哪怕我用命也无法换得你对我一瞬间的怜惜是吗?七百年的守候,七百年的痴缠……应龙啊应龙,三千世界中,究竟有什么可以让你牵动,难道你的心真是冰凝铁铸,你竟然冷血无情至此……哈哈哈……可笑我对你用情至深,宁死也不愿动你分毫,如今这条命,这颗心都交到你手里,却也换不来你一丝的动容……哈哈哈……可笑……可叹……可悲……应龙!我以我的鲜血,我的魂魄诅咒你!你最好永生永世不要动情,不然你将受到比我此时此刻这蚀心腐骨的痛楚,还要惨烈上几千倍几万倍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哈!”   在凄凉悲绝的笑声中,紫色的身影渐渐迎风消散,最终归于无形。   应龙淡淡地望着消散的紫烟,收枪转身,凝神片刻,却始终未有一丝的动容。   下方的战场上,除了黄帝的主阵营不受风雨的影响,两翼的军马已经被风暴席卷得一片狼藉。另一方的蚩尤大军已然蠢蠢欲动,再这样下去,只怕黄帝大军要大有折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越明亮的啼鸣,一道绯红色的裂霞,如同朝阳掀开厚重的云幕,光芒万丈地染亮整片天地,在地面上撒下靡华迤逦的身影,一只浴火乘风的凤凰划破苍穹,双翼轻振,一展万里,顷刻间滑翔到黄帝大军的前方。   赤霞敛去,飘扬着的是火红色的发,如同鲜血一般,比杜鹃花还明亮的颜色,炙烫着人的眼球,红芒氤氲渐散,露出举世无双的倾世容貌,明艳,清雅,灼然迤逦,芳华万千,风姿若轻云蔽月,仪态如流风回雪,瞬间魅惑自生,摄去所有人的心魄,无论是神,是仙,是妖,是魔,在那顷刻间,都只能痴痴地膜拜那夺目耀眼的光芒。   “父王莫急,女儿来帮您。”   璎珞般的嗓音柔柔响起,如一道涓流涤荡人心。   素手飞扬处,红莲之火开遍天际,磅礴的雨幕瞬间被炙烤得化为漫天的水雾。   云蒸霞蔚间步生莲焰,所过之处风停雨歇。   凤鸣一声,九州欢动。   “是公主!女魃公主!”   黄帝的兵士们仰望着那于雾气缭绕中凌波行来的婀娜身影,不禁暴出震天的彩声。   相传,当年嫘祖娘娘忽得天启,于神木扶桑上发现了一枚包裹在七色火焰中的卵,她按照天启的图案在卵壳上绘出了凤凰的模样之后,卵壳破裂,诞出了一对凤凰,雄为凤,雌为凰,并相继化为人形,嫘祖娘娘欣喜之余分别赐名为姬烨和女魃。二人感念嫘祖娘娘的恩德,遂尊黄帝为父,拜嫘祖为母。   火红色的身影再次化为浴火的凤凰,疾若惊鸿般射向仍被她那绝美无双的容颜震慑住的风伯和雨师。   绚烂纷扬的七色的火焰飞扬之处,金消石灭,燃尽一切。   风伯、雨师不敌,慌忙败走。   应龙亦化为龙身,九天之上惟见龙翔凤舞,云雾翻卷着火雨,压头袭向蚩尤的阵营。形式立时逆转,黄帝军气势大振,夔鼓急骤的擂动,黄帝大军如同乌云一般追着一双龙凤掩向敌阵,一路势如破竹,将敌军彻底冲溃。   大战在持续了七天七夜后,蚩尤终被击败。   黄帝将蚩尤斩首后,命人将他的尸身和首级分别埋于大地的两极。   撼天动地的圣战虽以黄帝大胜为终结,但黄帝却胜得可谓惨烈,军马折损不知凡几,手下的天将们大多负伤,其中神将之首的应龙更因伤重之余又沾染了魑魅的妖气几近失去神格,而无法回归天界。 前尘之二 天上   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耀出的光芒分外刺眼,长白山上持续了千年的寂静被天池中央的冰坛上克制的**和低咳声打破。   应龙在圣战结束后因伤无法回归天庭,只能在下界长白山圣界调养,然而纵使长白山上的冰雪再灵透通净也无法完全驱散体内的沉疾和魑魅留在他身上因痴生怨的妖气。   体内暴走的神力在得不到有效的抑制后,已接近爆发的边缘。   正在这时,一阵清越的琴声适时飘来,便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顺应龙体内浊乱的气息,并一丝丝抽出淤滞的妖气。在曼妙温婉如流波的琴声中,应龙急促的呼吸渐归平缓,气息安稳下来。   这是第几回了?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每当他快要功亏一篑,几近走火入魔之时,这美妙的琴声总会及时守护在他身边,帮他抚平创伤,助他运功调息。   “……伏羲琴吗……”应龙默然片刻,脑海中闪过伏羲大帝的女儿,洛神那精妙无双的仙姿。   感觉到他的气息平静下了,女魃停下拨弄琴弦的素手,缓缓起身遥望向天池的中央,运足目力期冀能看到那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身影。   但还没站稳便身形一晃,几欲摔倒。   女魃扶着一旁的苍松,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但晕厥仍伴着一阵阵黑暗向上翻涌,气息微促,流云般的水袖仿若负伤的蝶翼轻颤,她轻叹一声,望着放在脚旁的伏羲琴。   弹动伏羲琴需要耗费大量的神力,若以之疗伤,对弹琴之人损耗更甚。对方的伤越深,弹琴人负越重,当超过能承受的极限时,便会损己,一弦一伤,一日一曲,旬月弹罢,尽管拥有神身灵体,也开始撑不住了。   这伏羲琴乃是伏羲以玉石加天丝所造的神器,伏羲在这把琴上倾尽了心血,珍若生命。   她费尽艰难才从伏羲那里借到了这伏羲琴,只因她知道,应龙为蚩尤的神剑所伤,那伤唯有神器能将之治愈。伏羲琴能助人宁和心神,调息内伤。只要能帮到他,不管自己会损耗多少神力,她都甘之如饴。唉,只为了……   只为了,那冬阳下,初见的淡然一笑,她的世界从此就再也装不下其他。   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每每看到他,得用多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波不要泄露出一丝的爱慕。他永远都不知道,在两人相遇并疏漠有礼的点头错身后,便会有一双眼在他的后方小心翼翼地凝望着他的背影,一望成痴,直到双眼酸涩痛楚,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移开半分。对那道俊逸的身影远远的一瞥,已不知从何时起成为自己最大的奢侈。   他便像他掌管的水一样,浩然灵净而一尘不染,是天上最清华出尘的神,一丝一毫的尘欲奢想对他都是亵渎与玷污。   女魃盘膝坐于地上,将刚才吸附过来的妖力缓缓化去,但终因弹琴消耗了近九成的神力而无法化净,便由着那一抹妖力容入自己体内。   凄凉悲楚的感觉瞬间萦绕上心头,这便是那个叫魑魅的魔女的妖气吧,凝集在里面的全是对应龙的痴与怨。   想着这魑魅临死前的场景,女魃不禁苦涩地轻笑。   在战场上虽然见得不是很真切,但她远远地望见过那与应龙纠缠的魑魅,那是怎生的妍媸妩媚,明丽无双,令身为女子的自己一眼望去也不禁砰然心动。   微风拂送,带来清浅的白梅冷香,素手轻抬,一抹残雪在纤细的玉指端缠绵盘绕,这长白山上的清风灵雪似乎格外眷恋她清澄明透的神息。   浅然一笑后,勉力凝聚些许的神力后,女魃缓缓起身,不经意间望见了自己倒影在天池水面的倩影,看到的是一张比那魑魅还要妍丽的容颜,便如同这长白仙山上的冰莲花,楚楚灵秀,艳绝天下。但纵使生得再美,也不会赢得他些微的一睬。   他是天上众神中最杰出的一个,也是最无情的一个。   何况在圣战之后,黄帝颁布的法典中便有约束众神戒情戒欲的一条。曾经有多少个先贤圣仙只为了一个情字,最后都堕入魔道。   所有的情念,都只能归结成四个字“痴心妄想”。   水袖微拂,搅乱了池水倒影出的镜花水月,幽幽的一叹之后,女魃俯身抱起伏羲琴。魑魅的妖气已被她尽数抽离,料得应龙的伤应该已经没有大碍,很快便可以恢复神力,再次化龙飞天。   纤细莹润的玉指轻弹,宁神曲悠扬弥散。   “睡吧,在梦中你会忘却自己身负重伤,会忘却有人为你抚琴疗伤,一觉醒来,你仍是天界至高无上的战神……”   浓密的眼睫掩住眸光中的无限眷恋,幽幽凝望了一眼天池的中央,旋身化为飞凤,直冲九霄。   ————————————   归还了伏羲琴后,故意忽略伏羲上神那别有意味的目光,女魃拖着倦怠的身体返回自己位于九霄天宫的寝宫。   因凤凰神女的归来,三十六重天界上百鸟齐鸣,欢然歌唱。飞凤神殿沐浴在永不落的暖阳下,云蒸霞蔚,仙气氤氲,可见满池的红莲因其主人的疏于打理而开得绚烂放肆。   “璎珞又偷懒了……”   唇边溢出一抹无奈的笑意,素手拂过莲花,带下一瓣绯色的花叶,信手放入口中,任其带着芬芳的微涩于口中化开,同时亦为已然苍白的香唇染上了些许红润水色。   “姐姐!”一张与女魃一模一样的脸笑吟吟地由大殿的门后探了出来。   “烨儿!”女魃微微一怔后,有些无奈,最后只得宠溺地嗔道:“你又私来我的寝宫,不记得母后的教诲了吗,都长大了还要缠着姐姐一起睡。”   姬烨微一振袖,轻飘飘地掠到女魃身前,颀长俊秀的身形比女魃要高出大半个头,已然出落成一位如珠如玉般俊逸无尘的少年,可是脸上仍带着惯常的少年气和惫懒无赖的讨好微笑,只看得女魃无奈的摇头轻叹。   “还像个长不大的娃儿……”   宠溺的笑声刚起,却中断于气息不顺的低咳中。   “你为何如此憔悴?”姬烨注意到女魃苍白的面颊和眼睫下淡淡的青影,俊颜立时凝重起来,眼眸中的戏谑也瞬间敛去。   “只是有些累,睡一会就好。”女魃别过脸去,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双腮,希望能弄出些血色来。   姬烨赶紧抓住她的双手阻止她进一步自虐。   女魃仰头望向姬烨,想露出安慰的笑容,却在姬烨的惊呼声中,突然手脚一软向前倾倒。   当她再次醒来时,望见熟悉的云锦霞幔,心知是在自己寝宫中的玉床上,遂发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捏得生疼,女魃顺着手腕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的是一双冷郁的眼。   “烨儿?”女魃诧异地低吟,看着这个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却又有些陌生的弟弟,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何时开始有了这样阴鸷得让人心颤,又捉摸不透的神情。   “你睡了一天了……”姬烨淡淡地说,略哑的嗓音仿佛正刻意压抑着什么,“你在睡梦中一直都喊着他的名字!”   女魅惊愕而又迷惑地看着弟弟,随即了悟到姬烨说的话,被弟弟窥破自己的心事,女魃不禁玉腮顿生霞色。   看到女魃脸上难掩的羞赧神情,姬烨终于按捺不住,忽然一把将她扯起,挟住女魃的肩头,将她半提到身前,冷然低吼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烨儿,你弄疼我了。”女魃吃痛地低呼一声,想甩脱姬烨,却只觉身体一阵虚弱,弹伏羲琴损耗过大,情绪波动间猛地觉得体内那抹不安分的妖力蠢蠢欲动,脸上竟因妖力的关系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诡艳之色,眉梢眼角瞬间染上魔魅的眼妆。   女魃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妖魅绝艳,使得姬烨心头猛地一阵狂跳,鬼使神差地将女魃按向怀中,温热的嘴唇掠夺般地吻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双手更是意乱情迷地撕扯起她身上的衣物。   女魃震惊地瞪大失神的双眼,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羞愤难当地拼命捶打姬烨,同时口中不住呼喊:“姬烨,你疯啦!我是你姐姐!”   女魃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她的捶打对姬烨来说根本就不疼不痒。   “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去爱,不就是天界第一神将,只要我想,他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我是凤,你是凰!我们本来就是一对!你命中注定便是我的!你知道吗!”姬烨恨不得揉碎怀中柔若无骨的身躯,将那个人的影子彻底从她心里挤出去。   “姬烨!放手!别让我恨你!”女魃不顾被揉得几乎骨穿皮裂的痛楚,拼命地挣扎。   听到女魃凄惨的哭喊,姬烨浑身一震,停了下来。   女魃用力推开姬烨,爬到床边的墙角处,双手抓起云被遮住自己凌乱的衣衫和满身的狼狈,狠狠地咬住嘴角,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呜咽,颤抖着双唇冷声斥道:“我知道这不是出于你本意,你只是被魑魅的妖力所惑,你走吧。”   姬烨无神地盯了女魃片刻,眼神幡然醒彻,俊颜惨白如纸,欲言又止地伸手向女魃靠去,却换来女魃更加冰冷的一瞥,看着她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退后,姬烨面如死灰,摇晃着站起,向外跑去。   但没跑出多远,便又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女魃看着面无血色的姬烨,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门外黄帝跟嫘祖正带着一众仙侍脚踏祥云穿过前殿向后方寝宫飞来,应龙竟赫然也在其中。   当黄帝看到女魃跟姬烨的模样后,惊得脸色骤变,随即怒不可遏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尘之三 地狱   因为天帝的震怒,原本的万里晴空,转眼间阴云密布,电光交集,雷声隆隆。   姬烨浑身微颤,一副失魂落魄地颓然模样。看了一眼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的女魃,落身跪倒在天帝身前。   姬烨万念俱灰的神情,让女魃心底一阵抽痛。意随心动间女魃暗自凝结起一分神力赶在姬烨开口之前,瞬间锁住姬烨的行动。女魃与姬烨本是同卵双生,故而彼此之间的神力可以互相依持牵绊,小时候两人偶会以此作弄对方,可又默契地没有将这一项特殊能力告诸外人。所以当姬烨瞠大双目,难以置信地看向女魃,随后目露怒意,以眼神不断阻止女魃时。女魃只是暗自向姬烨露出无可奈何地轻笑,跪行到黄帝身前,伏在地上,颤声说道:“父王,这……这都是女儿的错……我在圣战中不慎沾染了妖孽的邪欲之气……这才对弟弟……请您责罚……”   黄帝身形微晃,龙颜震怒,但又无法相信自己的爱女会做出这样有悖天伦之事,怒意与质疑在面上明灭几番后,挟起女魃的下颚,神力探究之下,望见的是一双因为沾染妖气而隐含春意的盈水双眸,黄帝面色沉凝若水,抓住女魃的右手,切住腕脉。   嫘祖又悲又惊,难以置信地低喃道:“怎么会这样……本来为了应龙重归天庭而准备设宴庆贺,特来接你同去,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女魃闻言不禁抖了一抖,自己现在的丑态都被他看到了吗?不由仰头望去,那双在她心底日里夜里都要回忆千遍万遍的清俊眼眸此刻正剑眉半凝,垂眸避过女魃的视线,冰华的眼波看不出悲喜,仍旧冷然到带着一丝残漠。   黄帝探查出女魃体内果然存着一丝妖气,而当他看到女魃望向应龙那状似不经意的一瞥之内隐含得深沉到不易察觉的痴迷缱绻之时,不禁勃然大怒,甩手将女魃摔回地上,弹指间,划破女魃的手腕,一滴鲜血缓缓溢出,被黄帝幻出的五色结界包在其中,血滴在结界中熠熠生辉,竟慢慢抽芽,开花,艳丽犹如晚霞一般的嫣红瞬间生满结界之内。   情花,这种只能由神骨灵血孕育的奇花,当沾染了神的欲念之后就会绽放。花有七色,代表七情,情欲越深,执念越重,则花开的越繁茂,颜色也越浓厚。   “孽子!”看着殷红如血的情花,黄帝气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女魃跪地深伏,将自己的眼紧紧压在双手上,希望能抑制住不住奔涌的泪水,他用那样冷漠的眼光掠过自己,无声无息地在柔软的心头狠狠一刀,这比任何伤痛都来得惨烈。   姬烨看得双目充血,狠狠地咬住牙根,想动,但又怕自己冲撞的神力会震伤现在已孱弱不堪的女魃。   “来人呐!将女魃绑赴诛神台,脱去神格,打入下界。”黄帝疲倦地闭了闭眼,努力压下狂躁的怒气,冷硬的下命,当他看到嫘祖和姬烨望向自己的凄然神情时,绝然地喝止道:“谁敢求情,她就再罪加一等!作为天界神女,更不能徇私枉法!必须严惩!”   脱去神格便是毁去神身,脱换成下界人类的肉体凡胎。整个过程对神来说是最残忍的伤害,受罚的神仙会被绑到诛神台上,任天雷劈打九九八十一天,直到把神身灵体打得形消灵散为止,每一下雷击劈打在身上都会如同千刀万剐一般痛入骨髓,神格越高,伤痛越重。对犯错的仙神来说,是最残酷,也是最决绝的刑罚。   九天之后,刑罚的日子到了。   当女魃被绑上诛神台后,黄帝跟嫘祖亦登上神台。   嫘祖屏退左右,来到她身边,心疼地看着面无血色的女魃,虽然不是自己亲生,但她却一直将女魃视如己出,抬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秀发轻轻掖至耳后,低声说道:“孩子,母后跟你父王都知道你只是一时被妖邪乘虚而入,迷了心窍。只要你认个错,发誓以后……以后再也不会妄动邪念,忘了那个人,我们便放你下来,罚你面壁思过千年。你父王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现在气过了,又怎么舍得如此罚你。”   女魃神情麻木地转过脸庞,望着嫘祖,那双眼中蕴藏着倔强决然的伤痛苦楚,让人一眼望去,不觉感到绝望般的窒息,女魃颤抖着嘴唇说道:“母后……你要我怎么去忘,那个人早已经溶入了我的鲜血,扎进了骨髓中,铭刻在灵魂里,就如情花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即使这条命没了,怕也抹不去他的影子,您要我怎么去忘……”   嫘祖闻言脸色霎时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黄帝惊怒地瞪了女魃半晌后,欲言又止的磨了磨牙关,最终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三十六重天中电闪雷鸣,紫色的天雷隆隆作响,万鸟齐声悲鸣,哀悼着它们即将失去的凤凰神女。   女魃高高地站在诛神台上,望着下方的众神,见到的大都是不忍的表情,毕竟是曾经的王女,那么耀眼夺目,现在竟落得如此下场。心知事发之后众神必曾多次向天帝求情,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临刑之前,嫘祖对自己最后的苦劝,众神早已给天帝准备好了台阶,只要自己一松口,今日之灾便会消弭……可是叫她如何说出悖心之论!   姬烨没在众神之列,自那日事发后,黄帝未听姬烨的一句辩解便将他关起来了,天帝正在气头上,任凭这个平素爱宠的小儿子在天牢中肆意折腾大闹,终没有放他出来。   这样很好,以姬烨的性格,非闹得鱼死网破不可,女魃在心里淡淡地想着,同时双眼习惯性地在众神中寻找他的身影。   今日的他一袭青衣长衫,往日挽束得一丝不苟的发,此刻却随意的披散在肩头,三千青丝如丝丝冰雨纷扬飘曳,一扬眉,一振袖,挥洒出的是清华万千,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即使身处于众神之中,仍是那般的清冷孤傲,如同万年不化的雪峰,高高卓雅,让人只敢远远的膜拜,不敢心存亵玩。此刻那清澄寒明的双眼中终于有了自己的模样,只是这模样却如此丑陋不堪,怕是连多看几眼都会觉得污秽吧……   轰——   紫色的金雷划破天空劈在女魃的身上,剧烈的痛楚立时撕裂了皮肉和神格,这一波剧痛还未褪去,另一波剧痛又覆顶没来,那是比绝望更无法忍受的摧残,由肉体到灵魂,无一处不皮焦肉烂。   三十六重天幕之间,随着女魃神力的飞散,火红色的凤羽如光片散落纷扬,似霓虹碎裂后的霞彩直漫天际,天地之间只余绯色灵光,万鸟齐声悲唱,这是从未有过的景象,传说这是凤凰涅槃时的胜景……   开始的几天女魃还能保持清醒,依靠着强大的精神与意志,硬是咬紧牙关没有求饶一声,嘴唇和舌头因为隐忍而被咬得血肉模糊。到第二十天,女魃终失去了意识,口中除了**声便是含糊不清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台下众神均为之震惊恻然,想不到这位天之骄女居然对那人用情如此之深,想来之前她硬撑着不出声大概就是怕喊出他的名字,而牵连上他吧。天罚依然没有停止过,直到第六十天,女魃已经没有了声息,嗓子早已喊得哑掉了,而且全身已经被劈得焦黑溃烂,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终于九九八十一天过去了。台下的众神都感觉像过了几百年一样漫长。此时已经没人忍心再去看台上的那位已经辨认不出人形的神女了。   当女魃被抬下诛仙台时,她恍惚间回转了一瞬,台下的众神中,已经没人敢看上来,只有那个人,依旧是那副清冷的目光,那么的无情,那么的冷漠,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次被凌迟成破碎的千千万万片。带着那份印入脑海中的残像,堕入永世的黑暗…… 前尘之四 人间   冰凉的雨水从天而将,落在脸上是刺骨的寒冷,就像他的目光,女魃睁开眼睛,仰望着天空,原来失去神体后连世间最平常的雨水都是那么的无法忍受,打在身上仿佛一枚枚寒针钉入皮肉。   女魃慢慢地爬起来,周身满是烈火焚灼般的疼痛,所有的骨骼仿佛要散掉了一般,就如同一件随时准备坏掉的车轴,每一下动作,身体都发出咯咯的声响。即使这样,她仍然面无表情地一步一趔趄地向前挪动着,在体验过深刻至触及灵魂的痛楚之后,这些皮肉上的伤痛只能加强她的麻木感。   倒映在地面水坑里的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或者说再不能称之为脸,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是纠结在一起的丑陋疤痕。   已经被灼毁的咽喉再也无法发出璎珞般的嗓音,女魃蓦地仰头,发出的是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神格已失,体内的那股妖气再也无所遏制地疯狂流窜起来。   虽然神体已毁,但因为女魃本是凤凰之身,不死的神鸟。虽失神身,而昔日的法力却未曾在天罚中完全散尽,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力渐渐凝聚,人类的肉体不堪负担那过于强盛的神力。   蠢蠢欲动的妖气,霸道的神力,残败的肉体,和对他最后一丝的痴念,终于,女魃,这曾经的光耀天庭的火神,堕入魔道。   百年之后,旱魔横行,几十年间,生灵涂炭,九州大陆陷入一片死寂,天地之间再无绿色,满眼望去净是无尽的荒漠。   黄帝命人下界收服旱魔,但奈何妖魔的法力强大,几匹人马均铩羽而归。   最终,天界第一神将,应龙领命下界。   他看到的是一百多年前那个被绑在诛神台上的小公主,即使被天雷劈打得满身焦糊,口中的唇舌已经被嚼烂,她仍然含糊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即使别人听不出来,但自己的名字又怎会听错。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比那时还要狰狞恐怖的脸上,只能隐约看出眼睛和嘴,曾经那么明亮动人的双眸,现在只剩下一片血腥般的赤红,口中喝喝有声,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身体已经完全变形,比枯树还丑陋的形体只能做出最扭曲的活动。   世间人道,旱魔为女妖,生得奇丑。   水本就是火的克星,而且女魃在堕入魔道之后,虽然依然持有部分神力,但因为意识不清,更兼之先前已经力战了数场,所以应龙没费太大周折便把她收服了。   当他用净化魔性的玲珑水壁将她困住时,他终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清明。   堕入魔道,使得女魃人性尽失,此刻随着魔性的化去,这百余年来自己的所做所为,也随之一一掠过心头,她望着自己那双制造了沉重杀孽的手爪,上面仿佛侵染了千百万条生灵的鲜血,不禁颤抖起来。   应龙默然地审视着她,清明过后,那双迷惘的眼掠过下方一片死气的大地,再看向自己时,那双眼里便积满了沉甸甸的伤痛、凄楚、委屈、自卑,还有无尽的内疚、自责与绝望,最后同归于比大地还残败的死灰,连自己从不惹一丝尘埃的心都不觉得一阵窒息。   应龙将女魃带回天庭。   当黄帝看到原先那光耀如晨星般的女儿,现在竟沦落至此后,心头终是不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问道:“情孽害人,否则你怎会堕入魔道。现在你,可知错?”   女魃跪在地上,深深地一拜之后,抬起头,以沙哑难听至极的嗓音轻轻地问道:“何错?”   “你!”黄帝被揶得无话可说,只能怒视着这个仍不知悔改的女儿。   “父王,女儿犯下大错,致使生灵涂炭,请您责罚。”女魃以她那含糊不清的唇舌说着,同时再向下一拜,平静的语气竟弥漫着一种令人悲楚的无限苍凉。   黄帝闭了一闭眼,怅然一叹,右手虚托,轩辕剑化作一道金芒飞到女魃身前,黄帝无力地说道:“赐死女魃,封其神力,将之魂魄拘于黄泉冥海之滨思过,每隔千年准其轮回一世,每一世准其保有前世记忆,让其尝尽七情之痛,直到其诚心悔过为止,如若不然,永生永世,历尽磨难,不得善终!”   当轩辕剑抹过女魃的颈项时,应龙看到了她眼中毫不遮掩的缱绻情意和唇边的那丝轻笑,那一抹灵动的神韵,如同生在冥界的彼岸之花,凄迷美艳,明明那么丑陋的一张脸,而那情深至重的微笑却如此的纯洁明艳,亮丽到刺痛人的双眼。   女魃被赐死之后,一直跟随女魃身边的女仙,璎珞,恳求黄帝允许她下界陪伴故主。黄帝感念其忠义之情,恩准她下界托生为人,每世女魅进入轮回之时,她亦会相伴。   女魃轮回的第一世在商朝,托生在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先天便痴痴傻傻,但因其美貌,倒也早早的嫁了人,在二十岁的那一年因为战乱,被攻击村子的敌兵群暴蹂躏了三天三夜,受尽百般折辱后才慢慢死去,但相比后面的几世,这一世怕是最幸运的了,毕竟曾经有过疼爱她的爹娘和兄长。   第二世,她是周朝一位官员的女儿,因其绝世无双的容貌,被选为妃子。但自从她入宫,帝王便再无心朝政,每日只是痴痴的凝视她。没多久,她便被冠以狐媚惑主的罪名,朝野上下怨声载道,朝内朝外骂声一片,王后等其他妃子更是嫉恨于她的美貌,容她不得。终于在百般陷害之下,她被处以刮刑,诛连了九族。她在身受三千三百三十三刀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其身亡后,尸身又遭鞭笞,最后被车裂而解,可见幕后执刑之人恨其之深。据说王后和后宫那些所有参与陷害过她的妃子于她死后的第二日均做了同样的噩梦,众妃子心有余悸之下,遂将其因车裂分成了五块的身体,重新入殓,暗立香火供奉。   第三世,她生在汉朝,自幼便被贫困潦倒的父母卖入妓院,这一世她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虽然是生在妓院,但因为她那艳绝天下的惊世容貌,妓院的老鸨对她颇多眷顾,直至二十一岁那年她爱上了一位年轻的客人,这个眉眼清俊的穷书生与应龙有一二分的相似,所以在不知不觉间她为之陷入情网。而正当两人准备筹钱私奔之时,被老鸨抓个正着。眼看着自己的恋人被活活打死之后,她自尽未遂,被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富商为小妾,最终因不堪蹂躏而引火自焚与那富商同归于尽。   每一世,女魃均会带着她为天神时的容貌转世,这种极端的美丽也许正是上天故意赐给她的惩罚,因为这美貌让她每一世都受尽折磨。   第四世,女魃再次轮回,生于北宋年间…… 往世 第一章 灵山学艺   清冷的天空中,苍白的冬阳吝啬地向冰封的大地投射下微弱的阳光,呼啸的北风如锋寒的尖刀般扫刮过地面,卷着淤泥纠缠着的冰雪,打在人的身上如一把把霜刀般,剔骨生寒。   今天是大年初一,但节日的快乐向来只属于那些深居在高宅大院中的富人们。   她抬起头望着白蒙蒙的天空,将手伸向白惨惨的冬阳,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冷风中她拉了拉身上单薄得仅可遮体的破旧衣杉,触手是一片比雪还寒冷的冰凉,在习惯了这种透骨的寒意后,反倒不觉得那么冷了。   “快跪好!不想吃饭了吗!”母亲粗鲁地将她仰望天空的头按了下去。   她凝眸望向母亲,不意外地从母亲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骇意。她清冷地一笑,转回头,垂下眼眸看着地面,跪在路边,摆出最卑微的姿势,等待着路人的施舍。   从她记事以来,便与母亲过着四处流浪乞讨的生活。她仍在襁褓中时,父亲便过世了,母亲虽然没有给她讲过父亲的死因,但每每提到父亲时,母亲望着她的那双隐含恨意和畏惧的眼睛,早已明白地告诉她,父亲是因她而死的。母亲曾是位绝色美人,但在经历过这么多年漂泊流浪的日子后,曾经怎样的倾国倾城也早已洗尽,化做满目的沧桑。她记忆中的母亲总是软弱的哭泣着,自怜自叹着,同时也怨恨着她的。   远远的,一对母子牵手而行,那位年轻的妇人低声责骂着将糖渍沾到新衣上的儿子,但还是拿着手绢无比温柔的擦拭着儿子脏掉的衣杉,三分嗔怪的眼眸中含着的是七分的慈爱。那,应该就是母爱吧,不是冷漠,不是厌恶,她淡淡地望着远去的母子,在心底琢磨着,只是单纯的研究,没有丝毫的期盼。这世间的温情与她都是无关的,她从不期待,也懒于接受。   当她还在心底暗自比对着母爱的不同时,一双穿着白色绣鞋的纤足停在她身前。很难想象在如此泥泞肮脏的街道上还能见到一双这样干净的鞋子,就像没染过尘泥的白雪一样洁净。   她抬起头,仰望着挡住头顶阳光的身影。   是一位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年轻女子,街上的行人有不少都看失了神。   “楚云,你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背离师门。”女子望着有些诚惶诚恐地母亲,自言自语着,平静而美好的面容上隐含着不屑与愠意。   “你,你认识我相公?”母亲惊愕地望着女子。   女子不置可否地微一颔首,蹲下身,转睛细细地打量起她,她坦然地迎视着那双比霜雪还冰冷的眼眸,女子勾了勾唇角,逸出一丝淡薄的笑意。   “这孩子果然是有灵力的……我跟你相公是同门,见你们母女如此落魄,心中委实难过。与其让这孩子跟着你受苦,不如让我来抚养她,教导她,你说可好?”女子转头望向母亲,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掷地有声。   “这,这……”母亲不知所措,支吾以对。   “这些银两给你,袋子里有楚师弟家乡的地址。”女子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丢在母亲身前,抬眼时望见母亲一直戴在脖颈上的墨玉,清冷的眸光不觉一窒,淡淡地说道:“你脖子上戴的墨烟玉是楚师弟生前的贴身配饰,他早年间与家人负气出走,你现在持着这块墨云玉去投奔他的家人,他们会接受你的,这些钱足够给你做路上的盘缠了。这孩子我领走了,待到我将凭生所学都传给她,我自会放她回来与你团聚。”女子站起身。   母亲的目光从未有一瞬停留在女儿身上,只是用颤抖的双手拿过银袋,就那么傻傻的望着。   “来。”女子弯下腰,托住她干瘦的手臂,将她拉起来。   她看了看仍然呆望着银袋的母亲,转头迎望向女子。   “我名叫柳银心,你以后可以叫我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女子淡淡地问着。   “丫头。”嗓音虽仍显稚嫩,却如冰雪般澄净。   “这可做不了名字。你爹姓楚,他平生最爱墨色,那你就叫楚墨吧。”柳银心浅笑着,那笑容虽然温暖却如何也化不去她眼中那抹沉凝的冰冷。   就这样,在她刚满五岁的这一年,她得到了“楚墨”这个名字,离开了母亲,跟着这位姑姑来到雪灵峰上。   ————————————   柳银心告诉楚墨,她继承了父亲的血统,可以看得见凡人看不见的妖魔,他们是天赋异禀的同一类人,现师承于灵晔门。灵晔门是灵界中的一个门派,专门培育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除妖师,从楚墨登上雪灵峰起,她便已是灵晔门下的一名弟子。   自此,楚墨便和柳银心住在这长年冰封的山峰上,柳银心每天都教导楚墨修习的方法,却从来不让楚墨喊她做师父,依旧以姑侄相称。山上除了楚墨和柳银心外,还有五名哑仆,伺候她们的日常起居。虽然日子过得平淡乏味,但对楚墨来说,却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安逸时光。   在修炼开始之初,楚墨展现出的天分便让柳银心大为震惊,柳银心的资质在他们那一代中已属于佼佼者,但楚墨的天分之高,让柳银心亦望尘莫及。   每日,柳银心除了指点法术以外,从不与楚墨交谈,也不见她。两个人相处最多的时间便是在楚墨修炼时,柳银心会坐在她身旁,安静地望着她。偶尔有几个夜晚,楚墨在睡梦中不经意醒来时,会发现柳银心就悄悄地站在她的床头,就那么凝望着自己,秀目中泛着水泽,口中总是喃喃着同样的几句话,这个时候的柳银心除去了白日间的清冷、深沉,显得异常的柔弱、孤独。   “师弟,我对你那般的好,你为什么要离开?”   “你不在我身边过的好吗?”   “为了你我放弃了长门之位,而你却要那个平凡的女人,不要我。”   低回的语调中充满了感伤,间或隐忍着愤怒与怨恨,那种深刻入骨的情素,连心性淡漠的楚墨都可以察觉到,那双秀美的眼眸中偶尔射出的怨毒使得楚墨亦会不寒而栗。   在楚墨九岁的那一年,柳银心为她研究出来一种药浴,浸泡在这种药浴中修炼,使得楚墨的修为突飞猛进。但不知为何,每当楚墨使用这种药浴时,柳银心冷艳的唇边总会凝起一抹笑意,那优雅的浅笑中带着一点点嘲弄、冷漠,和一丝说不出的快意。   转眼间,七年过去了,在楚墨十二岁的那一年,柳银心对楚墨说,她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楚墨可以下山了。   柳银心给了楚墨足够的银两后,告诉了她一个地址,那是楚墨母亲现在居住的地方,也是她父亲的家。   ————————————   山上是常年的冰封,而山下却是春意浓浓。   楚墨以帷帽遮住面容,一路向南徐行。因为眷恋于沿途的春光,短短一个月的路程却让她走了三个月有余。当楚墨按照地址找到了位于江南水乡杭州的父亲家时,已是炎炎盛夏。   楚墨的父亲祖代世居在杭州,以经营木材生意为主,是当地的乡绅,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比寻常人家殷实许多。   扣响门环不多时,老管家缓缓打开房门。   “小姑娘,你是?”老人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着楚墨。   楚墨轻轻掀起罩在头上的面纱,老人浑浊而昏花的双眼在看清她容貌的那一刻现出片刻的失神。   楚墨还没做答,老人身后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丫头!”   目光越过老人的身侧,楚墨看到了七年未见的母亲。曾经粗粝衰黄的脸旁变回了久违的白皙红润,干枯瘦削的身躯现在已经还为了往日的丰盈,端丽的容颜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只是那双眼睛中的暗淡已经褪色成为永远也抹不去的沧桑。   “娘。”楚墨微微点头,平静的语调中没有一丝波动,正如她宁如止水的心湖一般,丝毫没有与至亲久别重逢后的激动。   “你……回来了……”母亲的脸上闪过种种神色,意外、吃惊、困惑、恐惧……万般复杂的心绪中单单少了一分喜悦。   将一切看在眼中,楚墨轻轻勾起唇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因为那抹浅笑,老管家再次失神了好半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转过身,低声寻问道:“少夫人,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和相公的女儿。”母亲咬住嘴唇,强扯出一抹笑意,诺诺地应道。   “原来是小姐,快请进,我这就进去禀报老夫人。”老管家慌忙侧身让路,老脸上的笑容好似绽放的菊花,加深了所有的皱纹,但楚墨分辨得出,那才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楚墨向点头弯腰的老管家点点头,步入大门。老管家把大门掩好后,便匆匆向内堂行去。   母亲脸色很难看,僵硬地转身向内走去,楚墨摘下头上的帷帽,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淡,窗内盏盏烛光在昏黄的光线中幽幽摇曳。   楚墨站在内堂之上,目光掠过堂上的众人,最后落在坐于上首处的那位老妇人身上,她是楚墨的祖母,此刻正和堂上其他人一样怔怔地望着楚墨。   楚墨的祖父娶有一妻一妾,十年前祖父去世不久之后,他的侍妾楚韩氏也随之病逝。楚墨的祖母是正妻,她一生育有两子,楚诺、楚云,楚墨的父亲楚云是老幺,除了楚诺这位大哥外还有同父异母的二姐楚兰,三哥楚凡。   “她就是云儿的独女?”祖母收回一直凝望楚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媳。   “……是的婆婆。”母亲微一迟疑后颔首。   “云儿能有骨血遗留在这世上,我已经宽慰了。”祖母轻轻地点头,抬眼再次望向楚墨,低低地喃喃道:“只是这等的容貌,不知是我楚家的福,还是祸……”   母亲依次向楚墨介绍了堂上的几位长辈,大娘、姑母、二伯、二娘、三位堂兄,表姐、表兄。自两年前楚兰的丈夫不幸病势后,近年来她便一直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住在娘家,所以除了在外地谈生意的大伯父外,楚家人基本都在这儿了。   在母亲低声介绍着楚墨突然多出来的诸位亲戚时,她却被窗外那一点点飞舞在夕阳下的蝴蝶引住了心神,目光随着飞舞的彩蝶悠然投向远方。 第二章 入世归乡   清晨,在楚墨梳洗之时,老管家福伯陪同大夫人,也就是楚墨的大伯母,来到了楚墨居住的秀房。两个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稚嫩的脸旁上满是怯生生的表情。   “大伯母。”楚墨微一颔首,因为刚起床不久,梳洗还未完毕,此时的楚墨仅着一袭贴身的白裙,披散着满头的青丝,愈发的衬托得肤色莹润如雪,使得整个人少了丝冰冷,多了丝荏弱。   “墨儿,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大夫人温柔地一笑。   “这里很好。”楚墨点点头。   人说面由心生,大夫人虽及不上楚墨母亲那样的绝色,但举手投足间盈满大家闺秀的温婉和端秀,不难看出应是出自书香门第。   “那就好。”大夫人点头轻笑后,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女孩拉到前面,柔声道:“今天我是特意领这孩子过来的,以后就由她服侍你的饮食起居。”   “小姐,我是香儿,昨天才进府的,以后我会尽心尽力地服侍您。”香儿怯生生地垂着头,有些无措地望着楚墨洁白的绣鞋,清亮的双眼如同小鹿一样透着紧张和惶恐。   楚墨漆黑的眸子掠过那张似曾相识的稚嫩脸庞,先是一怔,目光凝固片刻后轻轻颔首,算是应下了。眸光虽然依旧清冷,却难得的透露出一丝令人安心温婉。   “香儿伺候您梳头好吗?”香儿犹记着入府时管家教导的规矩,微一福身,小心谨慎地请示。   楚墨淡然转身坐下,算是默许。   明亮的铜镜中映出楚墨的容貌,肌肤晶莹润透、宛若白瓷,修眉黛黑如墨、纤秀如画,眼睫浓密上翘、如彩蝶飞翼,在眼窝下扫出淡淡的阴影,掩映着一双清冽如潭的星眸,眸光幽幽,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不嗔不喜间,端丽灵秀,风华自生。那份夺人心魄的清艳,秀至极致,雅至极致,灼然高华,是凡世间无法孕育出的灵秀。让人一眼望去便会忘记呼吸,深深沉沦于那份绝世的冷艳中,无法自拔。   香儿惊艳地呆盯着铜镜中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手中的檀梳渐渐掉落,却不自知。   楚墨透过铜镜望见香儿的样子,勾唇一笑,漾出一抹倾世的明秀,那双映在铜镜中亮如晨星的眼眸中有另人惊艳的优雅、冷丽和遗世的孤傲,惟独少了十二岁少女该有的稚气和清纯。这般淡雅的灵韵不该属于这个年纪,就如同不该属于这个尘世一般。   楚墨的右手适时的接住掉落的梳子,望向依然呆若木鸡地盯着铜镜的香儿,眼睫微微低掩,瞬间敛去部分霜华,将梳子从新放回几案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啊!”香儿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松开被自己不自觉扯紧的那缕秀发,白嫩的脸颊升起红晕。   “还是让我来吧。”大夫人叹了一口气,拿起梳子,走到楚墨身后,接过轻柔如水的秀发。   香儿慌忙退至一旁,垂下头,再不敢凝望镜中的丽颜,怕自己再次迷失于其中。   “才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生得如此俊俏,长大之后,该是怎样的倾城倾国呀。”黑色的檀木梳轻柔地梳过那一捧凉如玉、润如丝的乌发,大夫人一边凝望着楚墨映在铜镜中的容颜,一边叹息着,秀目中射出温柔的感情,说道:“当年我嫁入楚家时,你爹爹,也就是云儿,才只有十岁,我至今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情景,想不到,转眼间,云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想我是真的老了,可惜我只有两个儿子,如果能有一个像你这般粉雕玉琢的闺女该有多好啊。”   楚墨从镜子中望着大夫人,那温柔的眼神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在很小的时候,依稀也曾见过那样的目光,如同春阳般柔软、温暖而又慈爱的目光。   “这么好的头发,我还第一次见到,光滑得像缎子,让人爱不释手。”大夫人轻抚楚墨鬓角,双手灵巧的挽束了几下,然后用案几上的发箍一束,梳成简单的双平髻。   “谢大伯母。”楚墨起身淡淡道谢。   大夫人温柔地笑道:“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是。”楚墨垂下眼眸,福身送大夫人离开。   此后的几日,楚墨便居住在楚宅后院的这间秀房中,每日的茶饭皆由香儿由厨房取用,若没有必要,楚墨不会踏出自己的小院,楚府上下似乎也默许着她的这种做法。连日来,除了礼节上的必要问候外,没有人来干扰她的清静。楚墨延续着在雪灵峰上的作息习惯,深居简出,日出而起,修炼每日的课业,日落而息,登塌就寝。   ————————————   悠闲的日子就这样一连过了十几天,外出的楚诺返回了楚家,听闻弟弟楚云的女儿回到自家后,惊喜万分地来后院探望楚墨,他的两个儿子楚风逸和楚风遥一反往日的温文沉稳都争着要求给父亲带路。当楚诺在小院中见到楚墨后,瞬间明白了今天两个儿子的反常举动。   宁静的院落中,一位比白莲还要清雅明艳的少女正和衣躺在梧桐树下的竹藤椅上闭目小憩,素手上还执着一本翻开的书,灿烂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梧桐枝叶,在那张绝美的脸旁上撒下斑驳的光片,吹过院中的清风,轻柔地拂过那如水似缎的青丝,似乎也舍不得吵醒熟睡中的人儿一样,卷起一院的闲适安逸。这般美丽得不应出现在凡世间的人儿任谁见了都会念念不望,万般心意只怕在见到的第一眼后,就痴痴交付,从此眼里心里再难容下他人。   在楚诺三人踏进院门的那一刻,楚墨便转醒过来,多年修习内功的成果使得她的感官比猫儿还要敏锐。   楚墨坐起身,转头望向院门的方向,目光定在站在最前方的那位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   “大伯父?”楚墨轻问。   “墨儿是吗?”楚诺点点头,目光盈满难掩的激动。   “是。”楚墨微一颔首,眼波扫过楚诺身后,望见仍兀自失神的楚天逸和楚天遥后,疏离有礼地招呼道:“大堂兄,二堂兄。”   “好,好,能回来就好。”楚诺温和地笑着,凝望向楚墨的目光深邃专著,似乎正从这张虽然稚嫩却已美丽无暇的脸上找出幺弟的影子。   楚墨的母亲年轻时是一位绝色美人,楚墨的容貌有五分肖似其母,在气质上更胜其母一筹清灵,眉眼间隐含一股英秀之气。由楚墨和楚诺的容貌上不难揣测,楚墨的父亲,楚云在世时定是一位秀雅无俦的俊美男子。   “云儿自小便与常人不一样,总是透着一种别样的灵性,这一点倒是尽数传给了你。”楚诺望着楚墨的目光现出一分沁人心脾的温暖,显然是十分宠爱楚云。   楚云为楚老爷晚年所出的小儿子,自小就十分乖巧伶俐,且样貌俊秀出众,所以楚家上下打楚云一出生时就对他格外钟爱。楚诺和楚云的年纪相差了十五岁,是以楚诺这位大哥对楚云更是爱宠有加。   在楚云六岁的那一年,偶然间被灵晔门的一位高人发现了他持有灵力,遂被收为关门弟子。自小极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楚云,因为在婚事上与家人起了争执,在十八岁的那年负气离家出走,自此楚家人便再没有见过他。直到七年前,楚墨的母亲带回了楚云病逝的消息,楚家上下在无比的震惊和悲痛中方知楚云已然英年早逝。   “我没有见过父亲。”楚墨淡淡地说道。   “是啊,听说云儿他在你不满一周岁的时候就病逝了。”楚诺低叹一声,双目中射出难掩的沉痛。   “墨儿,你不必难过,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父兄自会好好照顾你。”望见楚墨疏离淡漠的神情,楚天逸眼底泛起心疼的怜惜。他是楚诺的长子,今年刚满二十二岁,继承了楚家人优秀的外貌,生得高大英挺,俊朗的笑容中流露出长子特有的沉稳与豁达。站在楚天逸身旁的楚天遥为楚诺的次子,今年十九岁,与其兄比较起来,楚风遥显得羸弱了些,清俊的脸旁上始终带着抹让人安心的微笑。   商人的敏锐使得楚诺对两个儿子异样的行为举止微微蹙眉,但转眼看向楚墨那秀美绝伦的丽颜后,却也只是暗叹一声,随后环顾起楚墨居住的这个小院,不禁皱眉道:“这里原是给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墨儿怎会住得如此偏远。”   楚墨淡淡地道:“有劳伯父挂怀,此处很好。”   楚诺皱眉道:“你现在是我们楚家的大小姐,怎么能住得如此简陋,再说这里也过于偏远了些,走动起来都不方便。”   “您不必为我费心,这院子是我自己挑下的,幽静一些才适合我清修。”楚墨轻轻摇了摇头。   楚天遥接言道:“父亲,我听婶娘说,墨儿妹妹跟三叔一样也是在灵晔门下修行,素爱清静。您就不要勉强她了。”   “既然如此,那改日我让人将这里重新修缮一下。”楚诺这才了然,遂望着楚墨说道:“我听闻墨儿自从入府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我知你喜爱清静,但必定都是一家人,至少每日要同我们一起吃晚饭,可好?”   “是侄女失礼,墨儿记下了。”楚墨颔首应诺。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过了一年,楚墨仍是独居在偏院中,闲逸地过着自己清静的日子,只在每天晚饭时才踏出院子前去主院与众人用餐。楚府的仆众们纵使早已见过楚墨数面,但每当楚墨在黄昏的余辉中走出小院时,沿途的仆人们却总会忘记了手中的工作,目光只能怔怔地追寻着那抹清灵的身影不住远去。   上天对楚墨是如此的眷顾,随着岁月的流逝,楚墨生得越发美丽。只是不知道这种艳绝天下的惊世之姿,到底是上天的厚爱,还是另一种变相的捉弄。 第三章 荷花盛会   春末夏初,楚府请了当地的制衣坊进府为众人裁制换季的新衣。虽然楚家的家底尚算殷实,但却并不骄奢,每年也只在年底会请师傅过府来给众人制衣,此次破例请了杭州城最好的制衣坊,却是为了楚墨,她初到府上,身边带的衣服少得可怜,几乎没有像样的。   当制衣坊的师傅们见到楚墨后,自是被她惊世绝艳的容貌震慑,其后更是发挥她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将楚墨大大地盛赞了一番,他们时常出入官宦世家,惯于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美貌的官家夫人、富家千金虽见过不知凡几,其中亦不乏绝色,但这般卖力的夸赞,却是首次赞得心服口服。   制衣坊的师傅们不但手艺不错,播散传言的本领更是个中能手,是以在制衣坊为楚府裁衣不久之后,楚墨的艳名便迅速传遍全城,传言中将楚墨的美貌描摹得神乎其神。一时间,楚墨成了杭州城民众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人物。江南苏杭素来以孕育美人著称,当然有不少自恃美貌的少女们对流言嗤之以鼻,以楚墨不足十四岁的年纪,纵使容貌如何出色,风韵与气质上仍脱离不了孩童的稚嫩,如何比得上绮貌年华的聘婷少女。容貌本来就是女子最看重之物,尤其是美貌的女子更是容不得被他人比下。   盛名之下,必有所累。   没过多久,楚家在端午节前夕接到了杭州一年一度荷花大会的邀请函。   这荷花大会每年都会在西湖边举行,为期三日,以赏荷、吟诗、抚琴、作画为主,主要是一些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节目。鉴于唐朝时期的女权极度高涨,大宋自开国以来便对女子有诸多的束缚与打压,因此除了迫于生计必须养家糊口的妇女外,平日里稍有身份的女子都不会踏出家门。而荷花大会期间这些平素深居简出的官家小姐和富家千金却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席,名为赏花,实际上多半是为暗中挑选合适的青年才俊做自己的夫婿而来。有些风流人士还会私底下为这些少女排名,姿色第一者会被冠以“水华仙子”的美称。   历年的荷花大会都是由杭州府尹举办,杭州城内的官绅基本都会受到邀请。现任知府大人的小女儿精通琴律,容貌秀美绝伦,在及笄那一年便被评为水华仙子,现刚满十七岁,已连任两年。今年听闻楚墨的盛名后,这位知府小姐便亲笔向楚家发送了邀请函。   望着泛着淡淡清香、印有莲花暗纹的邀请函,楚府的几位当家不禁暗自为难。邀请函上虽然是同时邀请大小姐楚墨和表小姐荆瑕,但按例来说未满十五岁的少女是不会被邀请的,而才十三岁的楚墨会在邀请之列,这其中的挑衅意味再明确不过了。   楚家在杭州经营木材生意,虽然买卖不大,但毕竟需仰人鼻息,怎可得罪一州之主的知府,因此,楚家上下均为此事伤神不已。   “称病不去可好……”楚天逸默然半晌,也只能想到这个借口。   “这种推脱的借口太过明显,任谁也不会相信。若是墨儿不去,只怕落了知府小姐的面子。”楚天遥摇摇头,接着皱眉道:“可要是去了……”   楚诺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墨,无奈地苦笑道:“墨儿的姿容世所罕有,去了只怕会更加落了人家的面子。”   楚墨的表兄荆霁偷偷瞥了一眼楚墨后,小声提议道:“不如让香儿代替墨儿妹妹去吧。”   “表少爷勿要说笑,小姐与奴婢的差别有若云泥,奴婢如何顶替得了小姐。”香儿慌忙推脱。   “香儿去只怕众人不信。”大夫人望了眼站在楚墨身后的香儿,这小丫头虽也清秀可人,但无论从气质上还是容貌上照比楚墨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由她代为露脸,谁会相信她就是近时期内艳名远播的楚家小姐,只怕弄巧成拙反倒让知府小姐认为楚墨骄奢自大不屑参会,倒惹恼了人家。   作为众人谈论焦点的楚墨一直如同玉雕般静坐着不置一词,此时却淡淡地一笑,风轻云淡的开口道:“墨儿羞愧,累得诸位长辈如此烦心,不如自毁了容貌吧,也省得了这许多麻烦。”   众人闻之均大惊失色,与楚墨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众人深知她性情冷漠,心思倔强,一旦决定心意,任谁也劝不回头。   “墨儿这话可是真心!这孩子怎像云儿那般偏激,这话可真真伤了我老婆子的心,难道我们楚府连云儿的独生遗女都保护不了吗?”老夫人神容哀悸,想起已故的爱子楚云,也是楚墨这么个倔强脾气,不由痛心得低咳起来。   “墨儿!”大夫人嗔怪地横了楚墨一眼,赶忙上前去给婆婆抹胸抚背。   楚墨起身缓缓一福,掩眉垂眸道:“是孙女鲁莽,以后不敢再说此混话。”   坐在楚墨对面的三堂兄楚雨宁忿然拍桌道:“这知府小姐也忒个骄横,墨儿妹妹自去参会,还怕她不成,最好让那些刁蛮的小姐们都羞得无地自容才好。”他是楚云的三哥楚凡的独生子,今年十七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期。   “宁儿勿要胡说。”坐在另一边的楚凡厉声训教过儿子后,转头望向长兄楚诺,问道:“大哥有什么好法子?”   “这荷花大会墨儿是必须得去的。”楚诺叹了一口气后,望向楚墨,接着说道:“唯今之计,只能推说墨儿生病,不宜见风,让墨儿的马车在荷花大会上露个脸就回来吧。”   “只好如此,就让墨儿等到傍晚再去,那时天色渐渐暗淡,光线不足,就算墨儿露脸,别人亦无法看个真切。”楚天逸点头附和,他打心眼里不想让其他的男子窥到楚墨的容貌,只想将这个小妹妹好好地藏在深闺之中,安置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细心呵护。   ————————————   杭州西湖自古以来就倍受文人墨客的钟爱,西湖粉黛、曲苑风荷、更有芙蓉美人相伴,作为宋朝这么个礼教森严的朝代,难得有这样的盛会,所以历年来荷花大会都为这钟灵神秀的杭州城吸引来了众多的名人雅士,其中不乏特意从外地赶来的游人。   宽广的湖面上,荷叶绵密如毯,微风拂来,如万顷碧波,起伏荡漾。各色荷花如临波俏立的仙子,嫣红如火,洁白如雪,芳华绝代,迤逦万千。   湖岸上游人如织,湖面上秀船穿梭。苏杭一带较有名气的青楼妓院为了不放过这个大好的赚钱机会,都带着自家最漂亮的花娘,划着秀船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盛会,莺歌燕舞自是为这荷花大会锦上添花,增了不少艳色。   以知府小姐为首的富家千金们会聚在西湖边风景最美的凤鸣亭内烹茶品茗、赏荷拂琴。杭州城的富贵人家何其多,但有幸能受到邀请进入凤鸣亭的毕竟有限,所以各家名门闺秀均以能入驻凤鸣亭为荣,而今年向来籍籍无名的楚家亦获此殊荣。   凤鸣亭分为上下两层,比普通的亭子要大上几倍,亭内可以摆设桌几案台,容纳得下数十人。每年会前,杭州知府都会出资将凤鸣亭重新粉饰一遍,在大会当日再以薄纱幔帐轻掩在亭子四周,以示亭内名门淑媛的身份尊贵。   与往年一样,亭内是精心装扮过的千金小姐,亭外则汇聚着苏杭一带杰出的青年才俊,他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吟诗作对,高谈阔论,但大都会心不在焉地向亭内窥探。亭子四周虽然有幔帐遮掩,但比纸还薄的轻纱如何掩得住亭内的情形,更何况这些盛装打扮过的小姐们又怎会将自己细致描摹过的秀颜故作深藏,那种含羞带怯的半遮半掩,自是比坦然相视更多了几分撩人的情趣。   时近傍晚,楚府的马车静悄悄地来到了凤鸣亭外。当楚府的车夫向守在亭外的仆从们通报楚家两位小姐到场时,原本喧闹的人群因为楚家马车的到来安静下来,众人望着凤鸣亭外停驻的马车,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车内的楚家小姐究竟是个怎样的美人儿。马车被安置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与亭外其他豪华的车驾比起来,楚家的马车显得低调平凡了许多。   感受到车外众人灼热的视线,楚墨婉拒了表姐一同进亭的提议,决定暂时留在马车中,看情形再定是否入亭。   车夫掀开车帘,荆霞持着请柬走下马车,带着贴身婢女向凤鸣亭行去。   马车内,香儿终是少女心性,禁不住车外热闹的诱惑,掀起车厢的窗帘向外张望着,显然是头一次参加这种盛会,被外面美丽的景致和欢闹的气氛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你不用在车内陪我,出去透透气吧。”楚墨望着兴奋不已的香儿,低低地吩咐了句。   “香儿要留在车里陪小姐……”香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放下车帘坐正身体。   “难得出府,你不用跟我一起枯坐在这马车里。我不能出去,你就算代我赏荷吧,见到什么好玩的事回来给我讲讲。”楚墨淡淡的一笑,摇摇头。   “……谢小姐!”香儿犹豫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好奇,兴高采烈地向楚墨一福身后,掀帘走出马车,但不敢走得太远,只是围着马车转转,四处张望。   听着车外由亭中流泻出的琴声倥偬,不知今日的大会何时才能结束,楚墨盘膝坐在车厢中的软垫上,闭目练功。   车厢外传来香儿的低语声:“小姐,周围的人都往我们这里望,看的人不舒服。”   楚墨眉头微掀,扯出一抹自若的淡笑,没有做答,兀自闭目调息,好似与喧闹的外界处于完全不相干的时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楚墨突然感觉到了一抹异样的波动,她猛地睁开眼睛,马车外喧闹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片刻后人群中传出更为嘈杂的喧哗声,众人的情绪似乎突然高涨起来。   “香儿,外边怎么了?”楚墨低声问道,虽然隔着车厢,但她依然能清楚地感知香儿此刻就站在车厢外的右侧。   “吵到您了吗?”香儿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与楚墨在一起生活得久了,她对楚墨的习惯已多少有些了解,虽然隔着车厢,但她也知道楚墨刚才一定是在练功。   “恩,外边什么事这么吵?”楚墨轻轻捻起窗帘的一角,但因为马车背向湖面,所以除了人头涌动的人群,什么也看不到。   “小姐,听说是秦淮名妓宁雨嫣的绣船来了,所以大伙才这么惊讶。”香儿一边回答着,一边努力垫起脚向湖面望去。   宁雨嫣是近年来名声鹊起的秦淮名妓,据说她只卖艺,不卖身,虽然出道只有两年,但却以萧艺震惊了整个江南。每日到宁雨嫣的烟雨坊求见的痴心客络绎不绝,其中不乏王公贵族,但她为人十分挑剔,只接待能看上眼的,所以真正见过她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据传宁雨嫣之美已经到了惊骇世俗的地步。   托凤鸣亭地势优良的福,在这个位子可以轻易望见整个湖面。   远远的一只浅蓝色的秀船正徐徐向凤鸣亭的方向划来。随着秀船的靠近,一管低沉的洞箫由船中缓缓响起,动听的萧声清丽悠扬,忽而高亢,忽而低回,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能轻易地将人的心绪紧紧抓住,让人情不自禁地随着萧声的起伏而陷入其中不能自已。   喧闹的人群渐渐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侧耳聆听着那如梦似幻,充满了神秘意境的飘渺萧声。旋转的音律在如同伤感的叹息之后,曲调缓缓转折,最后在一个长长的尾音中,萧声歇止。   虽然萧声已经停止,但周围仍持续着那份寂静,人们还沉浸在刚刚那段神来一般的萧声中,余音绕梁,久久不绝于耳。   夕阳沉入地平线下,只余留着淡淡的光辉映照在天地之间。   秀船上一道水蓝色的身影遥遥现身船头,虽只是背影,但那纤妙婀娜的身姿却宛若临波俏立的仙子,映在碧水云天间,是别样的契合,仿佛为这秀媚若水墨丹青般的西湖,点上了神来一笔。   忽然,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盈盈转身,美眸凄迷,遥遥锁向位于人群中那驾不起眼的马车,当晚风将她遮面的薄纱吹拂而起的那一刹那,天地之间的芳华都失去了颜色,面对着那绝俗的容貌,满湖的荷花亦黯然失色。宁雨嫣,手执着玉萧,宁静地俏立在船头,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微抿的红唇,漾出的是比沾染了初夏雨露的荷花更加艳雅的嫣然一笑。   人群中响起惊艳的低叹,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呆望着这位突然降临的绝色娇娆,任其蛊惑身心,在众人无法自拔之时,一股不为人察的气机正遥遥锁向那竹帘低掩的车厢内。   马车旁的香儿震惊万分地望着那再熟识不过的丽颜,怔怔地说道:“小姐,这宁雨嫣与您长得一摸一样……”   在香儿的语音未落之时,楚墨已化身为一道飞鸿,掠出马车,玉足轻点,水袖翩然,几个起落后,如一只银蝶飘落于秀船前两丈,双足踏着宽大的荷叶,稳稳地立在湖面之上。 第四章 千年血魔   当夕阳的余辉映亮了楚墨的脸旁时,时间仿佛都就此停驻了,湖岸的人群中再没有一丝声响。因为楚墨站的方向微斜,所以岸上的人群顶多能看到她半张侧脸,但这已足够让所有的目光都呆呆地凝固在那张惊世绝艳的容颜上,自此失了魂,丢了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微风拂来,楚墨随着脚下的荷叶轻轻起伏着,洁白的裙裾在清风中翩然跌荡,仿佛她便是这湖面上的千万株芙蓉中的一株,只是那分绝世的灵韵却将满湖的群芳轻易压下,比红莲更明艳,比白莲更清丽,水华芳凝,清冽淡雅。   宁雨嫣望着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在惊愕之后神色几变,疑惑的、迷惘的、难以置信的,最后恍然的微眯了美眸。   虽然是相同的样貌,但却因为两个人完全不同的气质而显现出截然相反的风情。宁雨嫣是一种幽艳的妖娆,风流妩媚,另人迷醉,而楚墨则是清丽的灵秀,孤傲淡雅,超然于世。   若以容貌论,以宁雨嫣的美艳似乎仍逊色于楚墨一分明丽,若以气质论,楚墨的稚嫩则尚欠了宁雨嫣一丝风韵。然而虽然是完全相同的两张脸,但却存在着很微妙的差别,让人不禁生出离奇的感觉。   楚墨望着那条蓝色身影,淡淡地说道:“妖?”   她的声音很低,岸上的人听不到。   宁雨嫣周身弥漫着的妖气虽淡,但以楚墨的修为还是轻易察觉出其中混合着淡淡的而不易察觉的血腥味与杀气。楚墨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就是对方身上的那种压抑的煞气忽然兜头压下,才让自己无法在马车中继续安坐。望着对方眼中隐藏在万种风情下的那一缕嗜血魔性,楚墨已看出这宁雨嫣定然大有来头,绝不是个能轻易打发的对手。   “除妖师?”宁雨嫣轻轻勾了勾唇角,浅笑道:“隔了这么远我都能察觉到你的灵力,想不到你竟如此年轻。”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楚墨静静地凝视着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孔。   宁雨嫣不以为意地低问道:“你对我们两个人如此神似的容貌,一点也不奇怪吗?”   “你既为妖,要幻化成我的摸样又有何难。”楚墨轻轻摸上自己的发髻,拔出插在鬓中的白玉发簪,莹润的手指白皙得几与发簪凝成一体,乌黑水滑的秀发散落身后,在晚风中漾出别样的柔美。玉簪横执,浩浩正气,瞬间凛然。   “你说错了,我这容貌自来便是如此。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如何按照你的模样幻化?”宁雨嫣把玩着手中的玉萧,玩味地望着楚墨。   “你如何幻化成这个容貌的我不管,我只要你立刻离开这里。”楚墨将发簪轻抬,凛冽的剑气立时绕簪而出,遥指向宁雨嫣,这近一尺长的白玉发簪正是楚墨时刻不离身的兵器。   宁雨嫣轻浅地一笑,纤细地手指灵巧地按在玉萧的孔眼上,激荡的妖力使得洞箫发出几声低呜,淡然道:“这么轻易就察觉出我是妖,你的资质确实不错,但以你的修为还不是我的对手。”   “看你这身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的血腥煞气,想来不过是个吸食鲜血的妖孽。你该知道,自古以来除妖师与妖魔之间便是势不两立的存在。如今你既被我撞见,自是不会容你妄为。”楚墨字句冷凝如珠,暗中凝聚法力,身侧瞬间躁动起炽热的气息。   “今日我只是想来凑个热闹,还没想过会不会猎食……”宁雨嫣美艳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妖异,说着舌尖轻轻滑过光润如丝的红唇,随即笑道:“想不到会碰到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孩子,现在我就卖你个面子,暂且离开,但……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宁雨嫣凝望了楚墨片刻,意味深远地低低一笑后,水袖轻拂,船身轻快地动起来,向后退去,如同来时的那般悠然滑过湖面,很快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中。   楚墨望着秀船消失的方向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虽然不知道这宁雨嫣本尊是什么妖孽,但楚墨仍是察觉得出她最起码也有千年以上的修为,以自己的本领确实不是宁雨嫣的对手。   “小姐……”身后的湖岸上传来香儿的呼唤声。   楚墨这才恍然回神,记起周围尚有成百上千的游人,刚才的一幕怕是都落入了众人的眼中,不禁皱了皱眉头,由袖中掏出一方面纱,将纤细的挂链戴到两侧的耳廓上,遮去大半的面容。因为楚墨不习惯像其他千金小姐一样带着遮面的团扇,所以今天在出门前,大夫人特意给她预备了这条面纱。   幸好这里距离湖岸有一段距离,想来她跟宁雨嫣的对话应该无人听到。楚墨转过身,目光掠过仍望着自己兀自发呆的人群,一振衣袖,掠回岸边。湖岸上拥挤的人群迅速而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楚墨微垂着头,敛着眼眸,在众人的注视中尽可能低调的走向自家的马车,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香儿,不等表姐了,我们先回府,一会儿再差人来接她。”楚墨进入车厢后,低低地吩咐了句。   香儿应了一声后,马车在万众瞩目下匆匆离开。   ————————————   楚墨返回楚府后,便再没有出门。   据后来回府的荆霞说,知府小姐原本因为楚墨迟迟不肯露面而微感气恼和不屑,但自楚墨乍一露面与宁雨嫣交谈几句又翩然离去后,知府小姐和各家千金便自感没趣地先后寻了各种借口离开了凤鸣亭,楚墨那一天虽只匆匆露了半张脸,但已足够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们自惭形秽的了,以至于其后的两日,凤鸣亭变得十分冷清,再无人光顾。   荷花大会之后,楚家俨然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楚墨在西湖上虽只惊鸿一现,但那仅露五分的容颜已足够震慑世人。楚墨的美貌再次于杭州城内掀起了轩然巨波,也不管当事人是否愿意,新一任水华仙子的头衔毫无异义地落到了楚墨头上。   一时间,那晚的情景成为杭州城内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最佳话题。因为当时离得远,在场的人们没听到楚墨与宁雨嫣的对话,两个人都是美到惊骇世俗的绝世美人,而又惊奇地如此神似,以至于街头巷尾谈论最多的就是宁雨嫣与楚墨的关系。众人皆在猜测宁雨嫣和楚墨是否为失散了的姐妹,所以才生得如此相似。   在外界议论纷纷之时,楚府内也失去了以往的宁静,芳踪乍现的宁雨嫣竟生得与楚墨惊人的神似,楚家上下自是对宁雨嫣的身份多了几分猜疑,而这最终的答案来源便全系在了楚墨母亲的身上。   晚膳之时,楚家的全体成员都聚在一起用餐,安静的气氛比平日多了几分压抑。   “弟妹,那宁雨嫣究竟是何来历,你可知晓?”楚墨的姑母楚兰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询问。   楚墨的母亲殷若梅神情一窒,拿着碗筷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迟疑了一下后,讪笑道:“什么宁雨嫣?我不知道啊。”   楚兰皱了皱眉,显然对殷若梅敷衍的态度有所不满,接着问道:“那宁雨嫣长得与墨儿如此的相似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弟妹可还有兄弟姐妹,会不会是他们的子女?”   “没有!”殷若梅失声否认,手中的碗筷掉落回了桌面上,发出重重的声响,惹得楚家的人全体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她,过于反常的举动无法不让人生疑。殷若梅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后,歉然的挤出一丝微笑后,匆匆站起身说道:“我吃饱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众人望着殷若梅慌慌张张消失在厅门的背影,不觉错愕地彼此互望。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墨淡淡地望着母亲离去的身影,眉头轻蹙,她自是知道那宁雨嫣与自己压根没什么关联,之所以容貌相似也只是因为她是妖,可以随意变换自己的模样,而母亲这过于激烈的反应却使得楚墨微觉困惑,母亲究竟在刻意隐瞒什么。   ————————————   深夜,万物都已陷入沉睡,整个楚家除了几盏长明的灯火外,各房各院都已息灯安寝。   四更天,府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声,将寂静的黑夜衬托得更加幽沉。   在众人熟睡之际,楚府花园中最僻静的竹林深处,楚墨正盘膝静坐在一块冰凉平整的石台上。   楚墨的灵力属火,是以她修炼的法术均为炽热的火系法术,从前是在终年冰封的雪灵峰上修炼,自是不用担心会被法力灼伤。但这里是气候温热的江南,更值炎炎盛夏,所以她的修习只能选在相对清凉的夜晚进行。此刻,她修炼的六级火系法术,坤离,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冲关的期间不但需要绝对的宁静也需要相对清凉的环境,因为在修炼坤离之时必须及时散去热量,否则周身血液沸腾,炽热的气流更会灼伤己身。   竹院原是楚墨父亲楚云的住所,院中栽满了苍劲的绿竹,院心还有一潭池水,湿润的水气使得这里每到夜晚便倍加清凉。因此,近日来楚墨都会待夜深人静时独自来此练功。   蓦地,远出传来悉索的脚步声,将楚墨从最深层的冥想中惊醒过来,但此刻已经到了冲关的紧要关头,不能停下。楚墨守住元神,全神贯注地调息着体内法力的运行,尽力不受外界所扰。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楚墨虽然双目紧闭但仍能通过那熟悉的步伐,在脑海里描摹出自己的母亲与三叔楚凡,一前一后向池边行来的情形。   “梅儿,你走慢点。”楚凡的声音透过竹林低低地传来,语调中少了往日的正经,却多了几分的轻浮。   “三哥……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吧。”殷若梅恼道。   “你这是何话,当初可是你情我愿啊,我并不曾强迫于你。”楚凡哼笑了一声,抓住殷若梅的手臂吃吃淫笑道:“梅儿,我可想死你啦,来,再叫一声三哥听听。”   “你……你放手!”殷若梅低斥着推开楚凡,别开头说道:“我今日约你在这里相见,便是要与你说清楚,以后我们就此了断了吧。”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难道忘了当年你来投奔楚家时,若没有我的帮忙,那老刁妇会容得下你这个拐骗了她爱子的寡妇留下吗?”楚凡有些气恼地一甩衣袖,冷哼了声。   “这么多年了,我想我应该早已还清了你的恩情。请三哥以后不要来纠缠我了,我只想过清静的日子。”殷若梅低叹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些许的厌烦与无奈。   “哼,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装什么清高,如果我把你假冒楚家少夫人的事情抖搂出去,你想你还能留在楚府,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吗?看来你还是没过够沿街乞讨的日子,或者说这次你想尝尝牢狱的滋味?偷盗我弟弟的配饰,冒充我们楚家的少夫人,哪样都没你的好果子吃!”楚凡嘿嘿冷笑。   “你!你还想怎样?我能给的都给你了,连这身子……你还不肯放过我吗?”殷若梅气得声音微颤,随后不觉自怜地哽咽起来。   “哈哈哈,是啊,谁能想到,育有那么大个女儿的楚家少夫人,在入府时还是个处子之身。”楚凡哈哈笑道。   殷若梅听着楚凡张狂的笑声,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嘴唇翕动着,反复念着一句话:“不要再说了,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我恨……”   “梅儿,不用怕,我怎么舍得让你被赶出楚府呢?你只要乖乖地伺候好我,谁也不会知道你不是楚墨的生母,你仍可以安心地做楚府的少夫人,过这舒心的日子。”楚凡柔声安抚着,伸手将殷若梅搂入怀中。   殷若梅略做挣扎,知道抵抗也没用后,僵硬着身体任由楚凡在自己的衣襟内上下其手。   “几日不见,又丰盈了不少了。若没有我,梅儿怎么会越来越妩媚。”楚凡淫笑着抚弄殷若梅的身体,接着说道:“说起来楚墨这丫头生得越来越标致了,楚风逸那几个毛头小子看她的表情都不一样,看来用不了几年楚家小一辈的几个都会给那丫头迷得神魂颠倒。”   “哼,她跟她娘一样是个小贱人,看起来端庄纯洁,实际上最会勾引男人。”殷若梅怨毒地咒骂着。   “看来你十分恨楚墨的生母啊,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楚凡感兴趣地问道。   殷若梅身体一僵,瞬间面无血色。   “噢,难道真的是你弄死了她?”楚凡不禁一惊。   “她活该!”殷若梅死死捏紧双拳,指甲陷入皮肉中也不自觉,颤抖的声音透着刻骨的怨恨。   处于修炼紧要时刻的楚墨在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后,只觉得耳中一声轰响,双眼发黑,一股温热腥甜的鲜血猛地由口中喷出,全身如遭雷击般颓然倒地,暴走的法力烧灼着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凿穿骨髓,硬生生的将身体撕开来。   听到竹林中动静的两个人吓得赶忙分开,楚凡惊恐万状地喝道:“是谁!”   楚墨抹去唇角的血迹,强忍着巨痛,艰难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就那么静静地走过殷若梅和楚凡的身旁,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两个人,缓步向自己的偏院走去。 第五章 身世之迷   楚墨病了,就那么无缘无故地重病不起,这可急坏了楚家上下老小。访遍了杭州城的大小医馆,可每位大夫都对楚墨的病束手无策。   在楚墨昏迷的第三天,一位年轻的行脚郎中自己找上了楚家,自称能医好楚墨的病。望着这年岁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楚家的人实在无法相信他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若说他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还差不多,但楚墨的病情那么古怪,现在也唯有让这年轻人试试。   在楚家人的注视下,他将三根修长的手指搭在楚墨皓白的手腕上,片刻之后收回手,以温雅的嗓音说道:“楚小姐这是练功出了岔子,被自身的功力反噬损伤了内脏。”   楚诺闻言一怔,随即想起楚墨确实是身怀上乘武功,虽然他自己不谙武学,但他长年来走南闯北,四处做生意,还算颇有些见识,家中也曾雇佣拳师传授几个孩子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所以大抵知道若是练功不甚出错,也有可能受伤,不由得对这年轻人信了几分,恭敬地说道:“原来如此,那敢问先生,我侄女这病该如何医治?”   “若说这治疗吗,倒也不难,只需要我用功力将她周身淤滞的穴脉打通即可。”男子负手起身,左手一展白色的纸扇轻摇,说不尽的儒雅风流。   “如此甚好,那请先生赶快为她医治吧。”楚诺欣然点头,同时向管家递了一个眼色,管家赶忙将早就准备好的银锭子用托盘呈上来。   “不急。我可以为楚小姐医治,但有一个条件,在我为她治疗期间不能受到一丁点的打扰,所以诸位必须全部离开,没有我的召唤不得入内。”男子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银子,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地向众人提出要求,看起来对钱并不那么感兴趣。   “这……”楚诺闻言一窒,随后皱着眉头问道:“不知这治疗要多长时间?”   “七天七夜。”男子合上纸扇,在掌心轻轻一拍。   楚雨宁恼道:“不行!墨儿妹妹是清清白白的闺女,怎能跟一个陌生男子独处一室待上七天七夜,那不坏了她的名节。”   “呵呵,莫说是楚小姐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便是那艳名远播的秦淮名妓宁雨嫣我也曾为其治疗过,都未曾动过下流心思。若不是早先曾与楚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我今番也不会特意来此上门为她医治。如果这条件你们不答应,那我只好告辞。”男子耸耸肩,迈步准备离去。   “等等……”楚诺唤住年轻男子,踌躇地着皱眉。   “我保证绝不会做出有辱楚小姐名节的龌龊举动。”男子迎视着楚诺淡然自若地说着。   楚诺叹气道:“只留下香儿也不可吗?”   “不可。”男子摇了摇头,语气虽轻,但却不容拒绝。   楚诺定定地望了男子片刻后,沉沉地叹了口气,猛一点头道:“好吧。”   楚天逸和楚天遥齐声惊道:“爹!”   “勿要多言,我们都走吧,让先生尽早给墨儿疗伤。”楚诺转过身,率先离开。   其他人为难地互望了彼此一眼,最后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楚墨,唯有无奈地转身离开。   ——————————————   楚墨只觉得混身上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如同受到冰与火的同时煎熬,汗水不住滑落,体内澎湃奔走的法力在一股阴冷的法力牵引下逐步归位。   随着口中逸出一抹轻吟,意识渐渐清晰,随即很快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那日,她因为楚凡和殷若梅的交谈不慎练功出错,被暴走的法力震伤了心脉,在强撑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后便倒地昏迷。   楚墨睁开双眼,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由幽暗的光线看来,现在已是深夜。身上冰冷的触感让她一窒,随即发觉自己周身的衣服不知何时都被人褪去了,一只冰冷的手掌正贴合在自己的身上沿着周身的经络不住游走。   仿佛感受到楚墨身体的僵硬,那只手停了下来,一张温雅俊秀的脸俯到楚墨的眼前,笑道:“醒啦?”   楚墨望着那双幽深诡艳的眼瞳低低的说道:“什么时候江南名妓宁雨嫣竟变成了悬壶济世的名医。”   纵使改变了样貌,但那身使人印象深刻的血腥妖气还是让楚墨一下就认出了本尊。   他掀了掀唇角,举手轻轻掩过脸孔,手掌移开后露出的是与楚墨神似的丽颜,唇边逸出亲昵的笑意,说道:“我救了你,你不跟我道谢吗?”   宁雨嫣说着收手停下,现在楚墨的伤虽然已经被她治愈了七成,但在没有最后打通周身的经脉时,别说凝聚法力,就是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墨儿现在这个模样忒是诱人,若我真的是个男子,只怕早就把持不住了。”宁雨嫣用手指轻轻划过楚墨清丽的脸旁,并一路向下滑去。   楚墨的脸色转寒,在她认为宁雨嫣会进一步羞辱自己时,宁雨嫣却将她扶起,并悉心的帮楚墨把衣物一件一件的穿戴好。   楚墨把握不到宁雨嫣的用意,不禁有些暗恼道:“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觉得你很有趣,想好好研究研究。”宁雨嫣笑意不减地继续说道:“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我是不会领你情的。”楚墨嗤笑一声。   “你不需要领情。”宁雨嫣秀眉微挑,摇摇头,在将楚墨中衣的衣带系好后,右手的食指轻轻一点楚墨的胸口。   楚墨只觉得体内突然升起一抹奇异的悸动,愕然问道:“你做了什么?”   宁雨嫣用手指挑起楚墨的下颌,审视着那张冷若冰霜的丽颜,笑道:“只是在你体内注入一股妖力,日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你。”   楚墨闻言一怔,随即扯出一抹笑意,便如春雪初融,晨曦破云,使人不由神驰目眩,不知是否因受体内妖力所惑,那抹浅笑明媚诡艳,瞬间流转出如妖精般的蛊魅,连宁雨嫣看了都不禁为之神夺。   楚墨声如珠珞,淡然说道:“今日你不杀我,日后你我再见之时,便是我杀你之日。”   听到这充满恫吓意味的语句,宁雨嫣只是柳眉一挑,随即笑道:“你这恐吓是想引诱我现在杀了你吗?”   “有何不可?”楚墨冷冷的勾唇一笑,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性命一般。   “我很奇怪,一个看起来如此冷漠的人,连对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冷酷到残忍,为何会去做一个除魔卫道的除妖师?我实在是很难把你跟那些自诩正义侠士的灵界人士联系在一起。”宁雨嫣将手放在楚墨胸口,螓首轻侧,露出微微的困扰。   这些天她已经把楚墨的身世和经历探听得一清二楚,知道的越多对楚墨便越加好奇,以她的性格和修为应该避出尘世,独自找一个隐秘之处出世修行,不适合纠缠于红尘中这些纷纷扰扰。明明是个如此冷漠孤傲的人,为何仿佛认命一般地顺从着周围人为她安排好的一切,乖巧得没有一丝反抗与叛逆。   楚墨望着宁雨嫣蛊惑的笑容,惊觉对方的眼眸中闪现着邪魅之光,感觉到她正用妖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虽然极力挣扎,但伤重而无法力护身的楚墨没多久便昏昏沉沉起来,眼中的灵光也随之黯淡下来,唇角模糊的逸出两个字:“赎罪……”   “赎罪?”对于楚墨的回答,宁雨嫣只觉错愕,玩味地在口中默念了几遍,突然,她神情一顿。在楚墨还未反应过来时,宁雨嫣已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楚墨身上,随后旋身飘上房顶。   不多时,门外响起轻巧的脚步声,是殷若梅。   不知道殷若梅的来意究竟为何,脑际的昏沉感觉还未散尽,楚墨无力地闭上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先生?”门外传来殷若梅的低唤声,她唤了两声,见房内无人应答,便轻轻推开房门。   楚墨听着殷若梅的脚步声缓缓来到自己的床边,虽然她没有睁开眼睛,但楚墨仍从殷若梅过于急促的呼吸声中听得出来她此刻非常的紧张。   殷若梅不知道为什么那位给楚墨医治的先生竟不在房中,当她看到楚墨安静的睡颜后,就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直直地瞪视着,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半晌之后她猛地回过神儿来,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条绳索,蹑手蹑脚地绕过楚墨纤细修长的脖颈。   在殷若梅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紧张到极点的神经时,楚墨平静地说道:“手抖得这样厉害,还想杀人。”   “啊!”殷若梅给吓得一声惊叫,手中的绳索随之掉落。   楚墨睁开眼睛,冷冷地望着殷若梅,沉静的脸旁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殷若梅用双手捣住自己的嘴,惊恐地摇头。   “当初你是否也这样杀了我的母亲呢?”楚墨冷冷地问道。   “不,不!……这都要怪她!”殷若梅的神情渐渐狰狞,积压在心底的往事过于沉重,如同溃烂的伤口,轻轻一触便流出了恶臭的浓汁。   殷若梅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着:“她为什么要跟我争!她是我最信任的孪生妹妹啊……他明明喜欢的是我,不然怎会柔声细语地与我说话,怎会在月下为我拂琴……为什么,为什么见到那个小贱人后就变了,为什么他们俩会走到一起!……我好恨,好恨!我不能原谅她,所以我用这双手在她的保胎药中下了红花,让她因早产流血而死……”殷若梅望着自己的双手,近乎疯狂地笑道:“可笑她临终前还将女儿托付给我,让我代替她好好照顾女儿和相公……呸!她也配!”接着又喃喃道:“本以为我俩长得很像,我又戴了他送给小贱人的墨烟玉,他那么多年没见过我一定分不清的……结果,结果他却从未碰过我,他都知道,他知道了一切,哈哈哈哈哈……”   楚墨望着歇斯底里的殷若梅,用漠然的眼光静静地望着时而哭时而笑的杀母仇人,心里忽然涌起无尽的倦意,一丝莫名的酸楚最后化作一抹悲怜映于眼底,不知为何,她恨不起来这个女人。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望着我,跟他看我时一样的表情,你们可以恨我,可以诅咒我,但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殷若梅几近疯狂地冲到楚墨身边,伸手狠狠地掐住楚墨的脖子。   楚墨不能动,所以她无法挣脱,只能任由这个自己喊了十三年娘亲的女人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之前,屋外响起了嘈杂的声响,显然是守夜的仆人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当人们冲进楚墨的房间时,见到的正是殷若梅发疯般掐住楚墨脖子的场景,仆人们惊恐万分地将殷若梅拉开,之后赶忙向楚诺等人通报。   楚墨昏过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仆人们奔走呼喊的混乱场景和殷若梅充血赤红的双眼。 第六章 祸事再起   自那一夜后,殷若梅疯了,而宁雨嫣也没有了踪影。   当楚墨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她的内伤已经痊愈,身体恢复如常,她知道定是宁雨嫣在这最后的三日中悄悄地为自己医治了残余的内伤。   楚墨坐在铜镜前,任由香儿为她梳理着头发,静静地望着自己映在镜中的模样,脖子上那道淤痕仍然清晰可见。   “小姐,您没事吧?大夫说了,少夫人只是因为过于担心您的病情一时气血攻心才会失去理智,只要悉心调养就会慢慢恢复的。”香儿望着安静得像一尊搪瓷人偶的楚墨,低声说着连自己听来都是无法相信的安抚。只要每当她记起殷若梅掐住楚墨脖子的那恐怖一幕便会不自觉地战栗。   自楚墨醒来后变得更加不爱说话,楚家人只道她是受了殷若梅的刺激,都不敢打扰她,任由她在自己的小院中静养。   在一个飘雨的夜晚,楚墨独自来到竹院,坐在竹林深处的池塘边上,默默地望着雨水洒落水面激起的涟漪,听着竹叶在细雨中沙沙做响的声音。   远处传来两名打扫房间的丫鬟的交谈声。   “听说小姐醒啦?”   “是啊,都醒了五六天了。”   “哎呀,那么美的一个人儿,少夫人竟然下得去手。”   “嘿,你知道什么呀,他们都说啊……”   “说什么?”   “他们都说小姐是荷花妖变的,你说这世间能有美到那种程度的人吗。听说荷花大会那日小姐突然从马车中飞到湖中央,站在柔软的荷叶上却如履平地,普通人能有那种本领吗。还有啊,自那日荷花大会后,不少见过小姐的年轻公子都被她迷得失去了心窍。”   “啊,竟有这事!”   “是啊,这都是真的,听说当日知府的大公子见到小姐后便得了失心疯,终日念叨着小姐的名字,知府大人想尽了各种方法,据说后来连和尚道士都请来做法了,仍是没能让公子恢复心志。”   “真的假的!”   “哼,你看着吧。前天我上街买菜时刚好碰到了知府府上的仆人小六,听他说,知府正准备来我们楚府提亲呢,希望能把小姐娶过门,治好儿子的相思病。”   “不会吧,小姐还没满十四岁呢!”   “是啊,才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若是及笈之后不晓得会是怎样,只怕皇帝老爷见了也得被她迷住。”   “给你这么一说倒是怪吓人的。回想起来也是,小姐的脾气那么古怪,为人冷冰冰的,楚府上下对她这么好,也不见她对谁笑过,说不定真是妖。”   “嘿嘿,连亲生母亲都容不下她,她不是妖是什么。”   “哎呀,我以后再也不敢去偷看小姐了。”   “哈哈哈,小心她把你这个小丫头的魂儿也勾了去。”   “你才是呢,每次见了小姐都看得目瞪口呆的还不是你!”   正在两个小丫鬟打打闹闹之时,竹院的门口传来了楚天逸的喝止声:“你们两个闹什么呢!”   “啊!大少爷!”两人吓得连忙站直身体,垂下头。   “你们不好好打扫房间在这里打打闹闹成何体统!”楚天逸训斥一句后,问道:“听说小姐在竹院中小坐,你们可见到了?”   在两人做答之前,楚墨盈盈起身,走出竹林来到楚天逸的身前,低应道:“大堂兄,我在这里。”   “小……小姐!”两个丫鬟见到楚墨后吓得双腿一软齐齐跪倒,显然是想到了刚才两人的谈话已经一字不漏地落入了楚墨的耳中。   “你们这是怎么了?”楚天逸诧异地看着两个丫鬟。   “起来吧。”楚墨清冷的眼波掠过已经面无血色的两个丫鬟,平静无波地吩咐道。   “是!”两个丫鬟被楚墨如霜似雪的目光刺得一个机灵,此时如获得皇恩大赦般慌忙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院门。   “这两个丫头怎么了?”楚天逸奇怪地望着落荒而逃的两个丫鬟。   楚墨摇了摇头,问道:“大堂兄,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奶奶和父亲他们让你过去,要跟你商量些事情。”楚天逸收回目光,望向楚墨被雨水打湿的发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急道:“你大病初愈,怎么能淋雨,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不碍事,我们走吧。”楚墨抹去脸上冰凉的雨水转身向院门走去。   ————————————   客厅中,除了被锁在阁楼中已经疯掉的殷若梅外,以老夫人为首的楚家成员全都到齐了。   老夫人安书华望着楚墨沉静的丽颜,低低地长叹了一声后,开口道:“今天我们收到了知府大人的聘书,他派人上门来为他的长公子跟墨儿提亲了。”   “啊,什么!墨儿妹妹都还未及笈啊!”楚天逸惊愕地望向老夫人。   除了安书华和楚诺外,楚家所有人都为听到的消息震惊万分。   “知府大人的公子自那日在荷花大会上见过墨儿一面后,便一直念念不忘,知府大人说墨儿与他们家有缘,想要先与我们定下这门亲事,待到墨儿及笈时再正式迎娶。”楚诺揉揉眉心,有些疲倦的说道。   “我听说知府大人的长公子为墨儿得了失心疯,知府这才迫不得已想要迎娶妹妹。不行,我们怎么能让墨儿嫁个痴子!”楚雨宁激烈地出言抗议。   “宁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楚凡厉声训斥儿子。   楚墨淡淡地瞟了楚凡一眼,楚凡神情一窒,显然是想起了那晚自己与殷若梅偷情时被楚墨撞见的场景,刹时脸如死灰,这几天他一直忧心着楚墨哪天会把这事捅出去,到时候别说他是楚家的庶子,便是嫡亲长子,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怕也是要给赶出家门的。   “大家用得着这么烦恼吗,能与知府结上亲,那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们家墨儿有福了。”楚兰讪讪地摆手笑道。   “姑母!”楚天遥不无责怪地看向楚兰,楚家上下都知道知府是迫于无奈才向楚家提亲的,若不是长公子思念楚墨成疾,府台大人才不屑于跟楚家攀亲呢。   “墨儿,你是怎么想的?”大夫人姬韶华有些无奈地望向楚墨。   “全凭各位长辈做主。”楚墨淡淡地应道,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墨儿,你……”楚天逸错愕地望着楚墨,没想到她竟一点也不反驳。   “妹妹,你可要想清楚啊!”楚雨宁激动地站起身,向着楚墨直摇头。   “够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案,皱着眉头环视过几名小辈,严厉地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们,墨儿只是你们的妹妹,不要存有其他非分之想。”   楚天逸等人顿时迥然呆怔,惶恐地看了眼脸现怒色的老夫人后,又望望一直波澜不惊神色如常的楚墨,纷纷颓然垂头。   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沉声说道:“我决定了,明日就回复知府大人,我们楚家同意这门亲事了。”   ————————————   终于,楚墨的生活再次恢复平静,每日在自己的小院中继续着往日的清修,自楚墨与知府的长公子定下这门亲事后,楚家的几名小辈在父母的督管下,都刻意地躲避楚墨,尽量不与她见面,而楚墨也乐得清静,踏出院门的时间变得更少,最后索性连晚饭也改为在自己的小院中独用。楚家人虽然无奈,但碍于种种缘由,便也任由她独自深居在那方院墙中。楚府终于回归了往日的沉寂,却也少了昔时的欢闹。   自婚事定妥后,在两家老人的默许下,知府的长公子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楚府探望楚墨,当他第一眼见到安静地坐在院中读书的楚墨后,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就那样痴痴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楚墨,不言不语地守了楚墨近一整天,此后的每个月他都会来楚府看望楚墨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病情渐渐好转,最后终于痊愈,只是对楚墨的眷恋程度变得有增无减。   平静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转眼间,秋至,冬去,春又来,当满院的梨花竞相开放之时,楚墨在自己的小院中平静地度过了她十四岁的生辰。   因为与杭州知府结为了亲家,楚家的买卖得到了官府的顶力支持,是以在这半年多来,楚诺的买卖越做越大,而楚天逸也不得不随着父亲四处奔走,照顾家中的生意。   入春以来楚诺变得更加忙碌,因为今年楚家将与全国最大的造船世家,岭南慕容家谈一宗木材交易的大买卖,如果能与慕容家谈拢这单生意,那楚家将翻身跃跻为苏杭一带最大的木材经销商。为了这宗买卖,楚诺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几经周折后,有幸邀请到了慕容家的长公子慕容铎到家中做客,商谈生意。   为了招待好这位贵客,楚家上下真是废尽心思,还特意把杭州城最有名的厨子请到了家中烹制茶宴。   晚宴在楚家精心布置过的花园中举行,因为近半年多来楚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家底殷实了不少,楚诺将整个楚府做了一次翻修,是以府院花园比以往精雅了许多。   这慕容铎不愧为慕容世家培养出的下一任当家,为人风流俊雅,谈吐不凡,席间与众人谈笑甚欢。   楚诺将这位贵客邀至家中用餐也并非全无目的,楚家的表小姐荆霞已年满十七岁,正值婚配的年纪,荆霞虽不及楚墨那种倾世之美,但也是小家碧玉,是难得一见的清秀佳人。若能将荆霞许配给这慕容铎,无论是做大做小,那对楚家往后的发展将大有裨益。所以在这场楚府的家宴上,特意精心打扮过的荆霞也有份出席。   “世人常说苏杭人杰地灵,专出美女,我以往不信,但今日见过荆小姐后,才知此言不假,这般秀外慧中的人儿,谁家娶得到那当真是福气。”慕容铎望了一眼荆霞,举杯笑道。   “慕容公子过誉啦,像公子这般的人中龙凤,谁家的闺女能嫁过去,那才是十世修来福分呢。”老夫人安书华笑眯眯地点头道。   心知家人有意撮合自己与这位慕容公子的姻缘后,荆霞整个晚宴都一直含羞带怯地垂着头,听到老夫人和慕容公子的对话后,更是羞得玉腮升霞,红晕一路蔓延过整个玉颈,头也垂得更低了。   “哈哈哈,老夫人真会夸人。”慕容铎开怀地朗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问道:“我来杭州之前便听说楚家有位美得似谪仙一样的小姐,今日既为楚府家宴,为何不见楚小姐?”   楚家上下全体一窒,正当慕容铎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时,楚天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家妹身体向来柔弱,近日又偶染风寒,所以未能出席。”   “原来如此,希望楚小姐早日康复。”慕容铎点点头,精明如他,当目光触及到荆霞低垂的额头上两道微蹙的秀眉,和楚家人上下突然异样尴尬的气氛后,也知这位楚小姐是楚家人心头的一根软刺,当即洒然一笑道:“这传言就是能夸大,杭州城上下把楚小姐的美貌宣扬得直比西施、貂禅还美,我看未见得,我就不信还能比荆妹妹美丽。”   荆霞闻言不禁展颜一笑,楚家众人也随之神情缓和,气氛再次恢复了先前的热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慕容铎的兴致彻底被挑起来。   “早听说苏州的园林为天下之最,但今日我见楚府的花园布置得也甚为精美,相信不会比苏州园林逊色,今晚明月当空,月色正美,不知楚兄可否引小弟一游贵府的园林啊?”慕容铎站起身,环视着满园的春色。   “难得慕容兄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楚天逸起身笑道。   “月下赏花,确实不失风雅,就让荆霞也陪同着游园吧,她自小算是在楚家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的了解。”老夫人点头笑道。   “是。”荆霞赧然颔首,盈盈起身,向慕容铎微一福身:“公子请。”   “小姐请。”慕容铎温和地笑着侧过身。   楚天逸知趣地行在最前方,让慕容铎和荆霞并肩行在后方。   今夜的天气十分好,一轮皎洁的明月如银盘般挂在晴朗的夜空中,明媚的月光和四处悬挂的六角宫灯将楚府的花园照得纤尘毕现。月下的花园显得格外宁静幽谧,洁白胜雪的梨花,粉嫩如霞的桃花,闹春的海棠,似火的杜鹃,各色春花妆点出满园的绚烂与芬芳。   三人停停走走,不知不觉间已靠近了楚墨居住的小院。   楚天逸望着虚掩的院门,心中不觉一痛,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随后转身说道:“慕容兄,我们再领你往那边走走,前边有个竹院,慕容兄一定会喜欢那里苍绿的劲竹。”   “我看这里的梨花开得甚是美艳,前方还有不少景致没看到,楚兄急什么?”慕容铎笑着摇头,迈开大步向小院的方向行去,看到低掩的院墙时,奇道:“这里竟还有这么雅致的小院,里面住的是何人啊?”   “公子!”荆霞愕然低唤。   “慕容兄,别去那里。”楚天逸要上前阻拦时,慕容铎已经几步来到院墙外,高大的身形使得他轻易地透过墙上雕镂出的窗石望进了院墙中。   而那一望之下,慕容铎便如被惊雷击中了一般,钉在原地,失神地望着院中那抹飞舞于月光下,追逐在花影中的纤柔身影,怔怔地低喃道:“那是天上的仙子吗?” 第七章 楚府惊变   皎皎月色下,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满院梨花的掩映中翩然起舞,纤纤玉手轻执着一支白玉发簪,穿梭、飞舞、旋转,激荡的剑气扫落一簇簇的梨花,洒落的花雨织出漫天的雪幕,点点银白萦绕着那道素色的身影,仿佛眷恋着不愿离去般地久久盘旋。满园的春色亦不及她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清艳,满庭的芬芳犹比不过她周身挥洒的那分娴静气韵另人迷醉,清冽的眼眸中绽放出的霜灿比月光更宁静悠远,仙雅的身段飞旋出的风姿比清幽的夜风更柔媚撩人。   “那是谁……”慕容铎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觉得这望去的一眼似悠久已过了万年,又仿佛短暂得只一瞬间,亘古的沉淀,刹那的芳华,都远不及这惊鸿一瞥让他来得心动。   “那就是我家小妹。”楚天逸的心魂也迷失在小院中那一方漫天雪影中。   “那就是楚家小姐啊。”慕容铎喃喃道,目光仍胶着在那道端丽的身影上,久久无法离开。   这时,在院中练剑的楚墨意识到院外有人,收势停身,盈盈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光向慕容铎扫去,略做停留后又望向随后而至的楚天逸,淡淡地道:“大堂兄?”   “……墨儿。”迎着那道清冽犹如寒泉的眸光,如一盆冷水兜头淋过,楚天逸浑身一震,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向楚墨微一颔首。   “这位是?”楚墨望向仍兀自盯着自己出神的慕容铎。   “这位是岭南造船世家的慕容公子,我和表妹正领着他游览花园,刚巧路过你这里。”楚天逸瞥了一眼仍呆若木鸡的慕容铎,暗叹着解释道。   “恩,你们继续,不敢打扰各位的雅兴,墨儿告退。”楚墨敛衽行礼后,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很快消失在一片梨海中。   “等等……”眼见楚墨离去的背影,慕容铎慌忙出声挽留,只是佳人远去,芳踪已杳。   望着慕容铎失魂落魄的样子,荆霞伤心地轻跺了下莲足,转身离去。   楚天逸在心底暗叹,不好的预感渐渐升上心头。   果然,慕容铎爽快地应允了与楚家的买卖,更答应以后将与楚家建立长久的生意往来,还开出了一系列的优渥条件,但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把楚墨嫁入慕容家。   “慕容公子,不是我们不答应这门亲事,只是,只是我家墨儿早已许配给了杭州知府的大公子了。”楚诺无奈地解释道。   “什么!她已许配人了?”慕容铎一惊。   “不错,去年便已定亲了,婚礼就定在来年的春天。”楚诺点点头。   “我不在意楚小姐是否订过亲,杭州知府许了你们多少聘礼,我慕容世家会十倍的补偿给楚家,我只求你们退了那门亲事。”慕容铎笑了笑,以霸气的口吻说道。   慕容铎这略嫌过分的自信并不是没有依凭,以造船业发家的慕容世家是整个大宋属一属二的世家门阀,已繁盛了四代,累积的财富只怕已富可敌国,整个江南沿海地区的经济命脉有一多半是握在慕容家手里。同时慕容铎的表姐还是当今皇帝的宠妃,慕容家族的外戚更有不少当朝为官的,其中亦不乏朝中显贵,有多少达官贵人都眼巴巴的期盼着能与慕容家攀上关系,在慕容铎眼里,小小的杭州知府确实不算什么。   “慕容公子,你,你这不是难为我们呢吗!”楚诺苦恼地揉揉眉心,头疼不已。   “楚伯伯,你我都是商人,也都是明白人,今日您邀我过府,为的不就是两家联姻,建立稳固的关系,利益是我们商人永远追求的目标,难道我给你们开出的条件还不够优渥吗?”慕容铎柔声说道,显然是对楚墨志在必得。   慕容铎的父亲英年早逝,整个慕容世家一直由精明过人的老夫人一手支撑着,直到近年她才将权利逐渐下放给自己这唯一的孙儿,幸好他的经商才华犹胜其祖母,近年来慕容世家在他的经营下只见繁盛未见衰败,所以慕容老夫人才放心地将大权移交给慕容铎。慕容世家几代单传,因此慕容铎自小便倍受娇宠,从没有人敢忤逆他,虽然他平日里为人谦和,但若是遇到钟情的事物,执拗起来却也是没人管得了的。   “这无关于利益,只在于诚信,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您的要求,请恕楚某无法答应。”楚诺皱着眉头为难地摇摇头。   从小到大慕容铎还从未被人如此三番五次地拒绝过,他脸色一凝,随即沉声说道:“楚伯伯,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先回去了,我相信您在权衡利弊后,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慕容兄……”楚天逸赶忙站起身挽留。   “楚兄,楚伯伯,告辞,我会在岭南备下丰厚的聘礼,敬候佳音。”慕容铎站起身向楚天逸和楚诺略作施礼后,转身离开。   望着慕容铎离去的背影,楚家不由得在心底齐叹,老夫人安书华摇头喃喃道:“冤孽呀冤孽……”   ————————————   在慕容铎返回岭南不久之后,慕容家很快放出风声,如果楚家不答应慕容家的要求,那慕容世家将对楚家进行严厉的经济制裁。这件事正是由慕容世家的老夫人决定的,她一生精明干练,唯一的缺点就是宠溺爱孙,她对慕容铎的娇惯在整个江南都是出了名的,别说是楚家的一位小姐,就算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只要慕容铎开口,她也是一定要给摘下来的。   创业难而败业易。在慕容家放出风声后的一个月,楚家的情况一落千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与楚家素有生意往来的商号纷纷撤出了自家的木材,都不敢再与楚家搭上干系。如果慕容世家真铆起来与楚家作对,那楚家在江南甚至整个大宋也休想再有立足之地。眼看着自己几十年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楚诺几乎在一夜之间愁白了头。   风闻此事的杭州知府亦派人来楚家放话,如果他们真敢悔婚,那官府将动用一切关系给楚家好看。   府外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府内是一片压抑的惨淡愁云,近日来,楚府的仆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惟恐惹恼了正处于崩溃边缘的主子们。   死气沉沉的楚府内连鸟儿都不敢稍做停留,全府上下一片死寂,惟有后院的阁楼中不时传出几声另人毛骨悚然的癫狂大笑。   “祸水呀祸水,冤孽呀冤孽,哈哈哈哈哈……”   整个楚府中唯一不受这种压抑气氛影响的就只有楚墨了,她仍是每日过着看书,打坐,练功的清修日子,好象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与自己毫无关联一般。   直到有一日荆霞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入偏安于楚府角落的这个安逸小院,一把抓住正在看书的楚墨,死死地捏住她的肩头,气愤地厉声问道:“这一切都怪你,大家都愁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还有闲心读书?”   陪侍在楚墨身旁的香儿见到此景吓得噤若寒蝉。   楚墨轻轻地挥落荆霞的双手,淡淡地说道:“我并没有招惹任何人,这一切又与我何干。”   “怎么与你无关!你还是不是人,怎么这么冷血!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知府会到楚家来强定婚事!”荆霞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慕容公子他也不会……”   “那你想我怎样?”楚墨静静地望着不住颤抖哽咽的荆霞。   “如果你不存在该有多好,为什么那天婶婶没有掐死你!”荆霞用力摇晃着楚墨的肩头,愤怒地低吼着,看到楚墨因为自己恶毒的诅咒而微蹙的眉头时,荆霞突然收声,为自己的言行惊恐不已。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放开墨儿。”荆霁快步奔入院中见到不住责怪着楚墨的荆霞,愠颜训道。   “哥哥……”荆霞愕然望向荆霁,呜咽道:“你跟表哥他们一样,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不要胡说。”荆霁脸色一沉。   “我恨你!”荆霞怨毒地瞪了楚墨一眼后,哭着夺门而出。   看着荆霞离去的背影,荆霁转过头,对楚墨歉然道:“墨儿妹妹,你不要怪她。”   “我没有怪她。”平静的眼波中现出一抹淡淡的倦意,楚墨轻轻摇头,顿觉耳根下一阵轻微的刺痛,随手摸去,指端微湿,刚才荆霞抓住楚墨肩膀时,用力过大,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耳后的皮肉,这才渗出血来。   荆霁望着楚墨手上的血丝,愕然道:“你受伤了!”   “没事的,表哥。”楚墨若无其事的用手绢擦去手上的血迹。   “怎么没事,女孩子的容貌最重要了,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荆霁一手按在楚墨的肩头,一手轻轻固定住楚墨莹润的下颌,小心地审视着楚墨耳根的伤口,见到只是轻微的擦伤后,放下心来,随即意识到两个人过于暧昧的动作,不禁僵硬地定在原地。   目光眷恋地掠过这张让自己魂牵梦绕了快两年的绝色丽颜,悸动不已的心再也无法平复下来,荆霁像着了魔一般缓缓将嘴唇压向那两瓣泛着粉嫩莹泽的樱唇。   楚墨只觉得唇上微凉,怔在原地。荆霁的吻绝望而冰冷,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贪婪的啃咬着楚墨香甜柔软的唇瓣,双手死死地环住楚墨纤细的腰身,狠不得将这柔软的娇躯揉进自己体内,化做自己血肉的一部分,再也不分离。   楚墨失神地站在那里,她知道这位平日里只会以温和的目光默默地望着自己的表哥此时已严重逾越了兄妹之间该有的接触范畴,若她要震开荆霁,可以轻而易举的办到,但荆霁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搂着自己,连身怀上层内功的楚墨都隐隐觉得骨头被勒得发疼,在这种状态下,她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道,一个不好极有可能将荆霁震成重伤。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声愤怒的大喝:“荆霁!你在干什么!”   就在荆霁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人以极大的力道从楚墨身边拖开,并被重重地掼倒在地,当他彻底清醒过来时,望见的是楚天逸和楚雨宁愤怒得几近喷火的双眼。   “你个混蛋!”楚雨宁一把纠住荆霁的衣领,雨点般的拳头不住招呼向荆霁的全身。   楚天逸用力闭了闭眼,没有去阻拦楚雨宁,他只觉得心头压满了愤怒,如果不是自己很努力地去控制,恐怕他现在也会加入战圈去殴打荆霁。   听到这边喝骂声的楚天遥冲了进来,望着眼前失控的场景呆了片刻后,慌忙冲上前去拉楚雨宁,奈何他长得没有楚雨宁高大,根本拉不动他。   “住手啊三弟!大哥快帮我拉住他啊!”楚天遥无计可施地望向楚天逸,然而从他脸上看到的却只有隐忍的愤怒,楚天遥猛一跺脚,飞奔出院门,不多时带着四名健壮的仆役回来。   在仆人们好不容易拉开楚雨宁时,荆霁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清瘦的脸旁上泛着一层诡异的黑气,灰白的唇边还残有一丝黑红的血迹,已经咽气多时了。   当闻讯赶来的楚家众人见到眼前的场景后均骇得呆楞在原处,楚兰悲痛欲绝地惨呼了一声“霁儿”当场昏死过去。 第八章 得识真相   随后的几天,楚家陷入了一片混乱,官府仿佛故意为难楚家一样,在立案调查后,将所有与此案有关联的人员,楚天逸、楚雨宁以及楚墨全部带回了衙门,据仵作验尸的结果看来,荆霁是中毒致死,至于何时中的毒和所中毒药的种类却一时查不出来。   楚墨静坐在牢房中,脑海里闪现着过往的每一幕情景,她仍记得当衙役们讯问他们,荆霁生前沾染过何物时,楚天逸和楚雨宁只是悄悄地瞥了自己一眼后均闭口不答,因为他们三个都十分清楚,荆霁生前最后接触过的就是楚墨了。   如果说荆霁是因何被毒死,那最有可能的就只有他强亲楚墨的那一吻了。   这个答案另楚墨不禁在心底产生了一阵寒意。   楚墨现在所处的这间单人牢房照比现下被关在地牢中的楚天逸和楚雨宁来说,她的待遇已经好太多了,这间牢房干净整洁,该有的桌椅、床铺一样不少,连被褥都是崭新的。望着这间不太像牢房的牢房,楚墨嘲弄地一笑,楚家的这件案子好死不死地正是归杭州知府所管。   自楚墨进来后,没有人对她有无礼的举动,就连那些满脸凶相的牢头们望向她时也都是脸带着谄媚的笑意,楚墨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直到傍晚时分,大牢的走廊里传来了悉索的脚步声。   随着急切的脚步声不断靠近,知府的长公子,楚墨的未婚夫,狄云快步来到楚墨的牢门外,望见独坐牢中的楚墨后便再也移不开眼,怜惜地叹道:“墨儿,你受惊了。”   当楚墨抬眸望向狄云时,牢门已经被牢头们打开,几名牢头冲着狄云不住地点头哈腰,涎着脸陪笑,最后被不耐烦的狄云举手挥退。   “墨儿,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很快就能放你出去。”狄云快步进入牢房中,已几近卑微的姿态蹲跪在楚墨身前,凝望着楚墨的双眼中溢满了痴痴的爱恋。   面对着狄云热切的表情,楚墨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这牢房如此简陋,你一定住不惯吧,不如这样,你随我回后方的府邸去住如何啊?”狄云热切地提议。   楚墨将凝望在牢窗外的目光移回到狄云脸上,以含着倦意的语气淡淡地说道:“我现在只想回家。”   半个时辰后,楚墨被狄云亲自送回了楚府。   先是生意受挫,接着是慕容世家的经济制裁,现在楚府又闹出了命案,接二连三的打击,已将楚府逼入了绝境,老夫人安书华在楚墨三人被官府带走后便一病不起,楚诺和楚凡因为担心被官府囚禁的儿子而终日忧心如焚、郁郁寡欢,痛失爱子的楚兰至今还未恢复正常,每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以泪洗面。   面对着突然归来的楚墨,楚家的众人反应不一。   “墨儿,荆霁是被毒死的,他的死肯定与宁儿无关,你去跟狄公子说说,让官府把他也放了吧!”楚凡和夫人死死拽着楚墨为独子乞求。   “都是你害的……”荆霞近乎疯狂地斥责着。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夫人只是绝望地摇头。   “唉……”楚诺和夫人姬韶华无比辛酸的长叹。   最后楚墨在楚天遥默然而痛楚的注视中离开前堂,返回了自己的小院。   ————————————   楚墨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映在镜中的容颜,任烛光将自己的影子拖长。   不知过了多久,楚墨心中一动,转头望见站在窗边的白色身影时,却没有一丝意外,低低地唤道:“姑姑。”   “墨儿,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啊。”柳银心缓步来到楚墨身前,充满叹息的口吻与她眼中的讥诮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切是否都在姑姑的料想中?”楚墨平静地望着这位养育教导了自己七年的女子。   “墨儿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枉我教导你那么多年。”柳银心笑眯着一双眼,以愉快的语气说道:“自你下山后,我就悄悄跟在你的身后,这两年来一直观察着你,你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我的料想中,只不过比我预想的更加精彩罢了。”   楚墨沉默片刻后问道:“荆霁是否因我而死?”。   “不错,他确实是被你毒死的。”柳银心温柔地笑着,那笑容就如同慈母注视着自己的子女般亲切,只是她说出的话语却比蛇蝎还要阴毒,她轻柔地说道:“你可还记得自你九岁起便每日浸泡的药浴吗,那可是我为你苦心竭虑钻研出的。那百草浴不但能帮你的功力飞升,更能使你百毒不侵。只是这药浴却有一个副作用,凡是沐浴过这百草浴的人,本身就会变为巨毒的体质,今生不但不能与别人亲近,更失去了孕育下一代的生育能力。”   “是啊,难怪姑姑从来不同我一起使用那药浴。”楚墨清浅一笑,眼底没有惊讶和愤怒,只有了然和淡漠。   “墨儿,你知道吗,你的汗水、血液都是这天下间最致命的毒药。”柳银心走到楚墨身前,用雪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楚墨的眉眼,低低地道:“甚至连眼泪,都是罪恶的。”   “我身上的毒素,包括这张脸,怕都早已在姑姑的算计之内了吧。”楚墨垂下眼眸,莫名地排斥着柳银心的触摸。她早就察觉到了,这位美如天仙的姑姑对着自己和殷若梅乃至整个楚家都有着刻骨的恨意。   “呵呵,是啊,这样美丽的容颜,连身为女子的我看了都会心动,莫说那些凡夫俗子。墨儿,越是美丽的红颜,便越是致命的祸水。看看围绕在你身边的人都多么的可悲,红颜祸水这句话在你身上应验得十分贴切。”柳银心的手指滑到楚墨的下颌,抬起楚墨的脸,一边凝望着一边啧啧叹道:“墨儿,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冷血啊,看着这么多人为你受尽折磨,竟然没有落一滴眼泪。”   “姑姑不是说我的眼泪都是罪恶的吗?”楚墨嘲弄地轻笑。   “不光是眼泪,你本身的存在都是罪恶的。”柳银心状似怜惜地摇摇头。   “因为我不是你跟父亲的孩子是吗?”楚墨笑着望向柳银心,直直的望进那双终年不化的眼底。   柳银心狠狠地甩开楚墨的下巴,怨毒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大笑道:“想不到你的生母是死在自己孪生姐姐的手上,说起来我还真应该感谢一下你那位冒名顶替了十四年的假母亲,只可惜她现在疯了。”   楚墨望着得意至极的柳银心,平静如水的双眸中现出一抹超然的悲怜。   柳银心皱着眉头,困惑地望着楚墨问道:“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你难道一点都不恨我吗?我传授你法术是为了破除你父亲掩藏住你灵力的保护符咒,如果不是师弟生前在自己院中栽种的那片竹林有镇宅驱邪的功效,你早就被妖怪们分尸了!从我初次见到你时,我就开始筹谋报复的计划,你,你娘那个贱人,乃至整个楚家都是我要复仇的对象。哼,看看现在的你们,看看现在的楚家,我真是太痛快了!”激烈的言辞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楚墨平静地说道:“楚家变成这样,姑姑的意愿应该达到了吧。”   “还不够!”柳银心猛地摇了摇头,以冰冷的目光望着楚墨,质疑道:“为什么众人因为你而如此凄惨你却完全不为所动,难道你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墨儿,你不希望你的两位堂兄为了袒护你而顶罪吧,你只要把你的血液交给仵作们检验,他们就会知道是你毒死了荆霁,这样你的两位堂兄就能获救了,楚家的几位长辈也会感激你。”   “姑姑要我死吗?”楚墨轻轻吁了一口气,抬眸凝望着柳银心。   隔壁的房间蓦地传出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看来你的小丫鬟醒了。墨儿,你也发现了吧,只要你继续存在,围绕在你身边的人永远都会生活在不幸中,你好好想想我给你的提议啊,呵呵。”柳银心缓步来到窗边,翩然穿窗而出,只余下笑声在夜空下远远地回荡。   ————————————   楚墨望着柳银心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低低的叹道:“香儿,出来吧。”   偏厅的门帘被轻轻掀开,满脸泪痕的香儿,怯怯地站在门边,眼中充满了惧意。   楚墨低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香儿垂下头。   香儿一直以来就睡在楚墨卧房外的偏厅中,因为近日来府中的祸事不断,再加上今晚楚墨的意外归来,所以香儿并没有睡实,是以在柳银心与楚墨开始对话时便惊醒了过来,当听到楚墨质问柳银心是否希望自己死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骇得倒抽了一口气,这才惊动了房内的两个人。   “回房去吧,继续睡觉,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楚墨转回头,用几案上的金钗轻挑灯烛的灯芯,爆出一团灯花。   “小姐!”香儿哭着奔到楚墨的身边,蹲跪在地上抓着楚墨的手臂哽咽道:“您不会真的要牺牲自己吧?”   楚墨没有回答,只是勾起了一抹浅笑,那笑容如此的凄迷美艳,然而那另人迷醉的笑容中却潜藏着一分让人心酸的悲凉与决绝,那种入骨的孤独与伤痛是经历了几千年沧桑才能沉淀出的。   “小姐,您千万不要有那种想法啊!无论别人怎么样怨怪您,香儿都知道,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并非您的意愿。”香儿看着凝望铜镜的楚墨,又是这种神情啊,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那抹仿佛绵延了几世的孤独让人忍不住心痛,随着泪水不住的滑落,香儿低低地道:“小姐,香儿知道您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无情,那些刻意表现出的的孤僻疏离实际上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冰冷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颗比水晶还剔透易碎的心,看似无情,心肠却比谁都柔软善良。可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待您,赋予了您如此美好的容貌,却又用此来摧残您已经过于沉痛的人生。”   “是啊,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楚墨深深地望了香儿一眼,清冽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穿越轮回的阻隔,看透灵魂的本质,她幽幽一叹后,落寞地笑道:“那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心底隐约是知道那答案的,只是不愿去回想罢了。与以往比起来,我这一世应该还不算太糟糕。”   “小姐……”香儿望着这有些陌生的楚墨,心底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香儿,你累了,回去睡吧。”楚墨淡淡地说着,右手微托,将香儿从地上扶起。   香儿怔怔地望着楚墨半晌,突然抓住楚墨的手臂,决然地说道:“小姐,趁现在离开,离开楚家,离开这杭州,走得远远的。”   “走?”楚墨转眸望向香儿。   “恩,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只有您离开这里,楚家才能恢复以往的平静。就算按照刚才那个坏女人说的去官府认罪,以狄公子对小姐的喜爱,他怎么会让他的父亲,知府大人定你的罪,只怕最后还是会把两位少爷拖累进去。现在只要您留书出走,让人认为您是畏罪潜逃,说不定还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香儿神情复杂地凝望着楚墨,哽咽地叹道:“离开这里,只有不受束缚,您的生活才能过得更自由些。”   “……说的不错,也许离开是个不错的选择。”楚墨微微颔首。   “小姐,让香儿再给你梳一次头吧,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香儿啜泣着站起身,来到楚墨的身后。   玉梳轻轻滑过那三千若水青丝,一丝一丝,一缕一缕,香儿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楚墨的那天,在望见了那张被清晨的阳光照亮的绝色容颜后,灵魂的深处似乎有某种深沉的记忆被猛烈地撼动了一下,自此心魂便彻底沉沦,只想永远地跟随。   小姐在前世一定是位神仙,而且是天上最美的神仙。   曙光悄悄爬上窗梢,香儿轻挽住水滑的长发,拿起楚墨常戴的那只发簪后,却没有插进发髻,望着楚墨映在铜镜中的双眼说道:“小姐,这枚玉簪留给香儿做个念像吧。”   楚墨微微一怔,从镜子中望着香儿不舍的目光,轻轻颔首。 第九章 伤离悲逝   楚墨将写明事情经过的书信和一盅盛放了自己血液的茶杯留在卧房的梳妆台上,她试过了,只一滴血,便使得开得正艳的山茶花在片刻之内枯萎衰败,果然是天下间的至毒啊。   黎明的曙曦中,在楚府的众人仍熟睡着的时候,楚墨已经打点好了自己的行装,如同她当初来楚府时一样,只随身带了几件简单的衣裳后,在香儿的目送中独自走出了自己居住了两年的小院。   楚墨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向后大门行去,当路过楚府后院那栋陈旧的阁楼时,她停下了脚步,被阁楼下方那片杂草丛中的一抹亮光吸引住了目光,她走过去,有些诧异地望着地面上那块蒙了些许灰尘的温润玉石,低喃道:“墨烟玉。”   这时,阁楼上方那张破陋的木窗中伸出了一双手臂,殷若梅一边疯疯癫癫地拍着手,一边颠三倒四地念着一首诗:“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楚墨静静地凝望了那扇木窗片刻后,弯身拾起墨烟玉,淡然地转身,离开。   ————————————   在楚墨出杭州城后不久,楚府大院烧起了大火,起火的中心正是楚墨居住的小院,那把火足足烧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人们才将大火扑灭。楚家惨遭连番巨变,除了几位忠心耿耿的老仆外,大多仆佣都怕受官司的牵连,趁着大火的慌乱,顺走家中细软,一哄而散。   被烈火烧得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间,一具焦黑的尸体在楚墨卧房的废墟中被人发现,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从体形上仍看得出这应该是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她的左手紧握着一支白玉发簪,怀中则搂着一个厚实的瓷瓶,瓷瓶中封了一纸书信和一盅凝固了的鲜血,书信上讲明了荆霁的死因,那盅毒血便是最好的证明。   “墨儿……”楚家大夫人姬韶华望着那具纤细的尸身,握住被烧得漆黑的玉簪痛哭失声。   整场大火中,楚家惟有两个人没逃出来,一个是幽禁在阁楼里的殷若梅,另一个便是楚墨。   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而降,似乎连上天也在祭奠那抹香逝于烈火中的芳魂。   几天后,杭州知府外的告示牌上贴出官府的通告,楚家命案以楚墨畏罪自焚而告终,楚天逸和楚雨宁被无罪释放。   一时间,杭州城内街头巷尾处处谈论着楚家让人同情的遭遇,许多曾经见过楚墨的人都替这位芳华早逝的楚家小姐惋惜不已。   听闻了楚墨的死讯后,知府的长公子狄云不堪打击,病症再次复发。岭南的慕容铎亦因此而抱恨终身,他一生未娶,使得慕容世家自此断了香火。楚家遣散了所有的家仆,举家搬离了杭州,除了楚天遥外,楚天逸和楚雨宁因为楚墨的死而抑郁成疾,先后于英年病逝。   楚家大火的消息于半个月内传便了整个江南,连乡村小县的酒肆中也能听到人们的谈论。   “去年的荷花大会上我曾有幸远远地望了一眼那楚家的小姐,当时只看清了三分的容貌却已觉得是当世罕有的绝色了。唉,如此国色天香的人儿竟然早早夭折,可惜了了,当真是天妒红颜啊……”   坐在茶肆角落里的纤细身影听到人群的议论后,微微一震,因为戴着厚实的帷帽,所以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见那执着竹筷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同时一滴晶莹的水滴打落在莹白如玉的手背上。   璎珞……你我还是都逃不了命运的轮回……   ————————————   初夏,位于河北地界的正定县在炎热的阳光烘烤下变得酷热难耐,楚墨不顾暑热,仍戴着一顶厚实的惟帽遮掩住了自己的容颜,在路人惊异的眼光中离开小路,向荒芜人烟的树林行去。   待到远离人群后,楚墨在一处隐蔽的林间空地上站定,淡然开口道:“两位大师跟随我走了这么远,不知意欲何为?”   “阿弥陀佛!”   随着一句清朗的佛号,两位中年僧人出现在楚墨的身后。   “原来是隆兴寺的玄悲、玄苦两位大师。”楚墨静静地转回身,透过帷帽的白纱望着站立在身后的两名僧人。前几日楚墨曾到过隆兴寺,她的记忆和眼力都极为过人,所以认出眼前的两人正是寺内玄字辈的僧人。   玄悲上前一步,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他仍可感觉到楚墨那如霜似雪的目光正淡然的望着自己,他双手合十问礼,“女失主莅临正定县,不知有何贵干?”   楚墨把玩着悬挂在胸前的墨烟玉,淡然而不失礼数地回道:“晚辈对正定县的景致有些熟悉,想来小时曾在这里逗留过,因此才略做停留。不知这与二位大师何干?”   玄悲摇首接言,“隆兴寺并不想打扰女失主的清净,只是失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我们无法坐视不理,可否请失主随贫僧返回寺庙,盘亘数日。”   “什么气息?”楚墨一怔。   “什么气息?奶奶个熊的妖气!你身上的那股泛着血腥味的妖气让人在几里之外都可感应得到,你还敢装蒜!”一直站在旁边的玄苦瞪着铜铃般的巨目,不耐烦地指着楚墨喝道。   玄悲转头低斥,“师弟,不得无礼!”   “妖气……”楚墨略略一顿,瞬即恍然,想到两个僧人指的妖气定是当初宁雨嫣注入自己体内的那一股,她因为已经习惯了这股妖气的存在反倒没发觉什么异常。   楚墨静下心来,用神感应了下体内那股异常活跃的妖气,遂明白过来,这妖气如此躁动,显然是宁雨嫣正在寻找自己。看来香儿这招借尸还魂,并没有骗过宁雨嫣。   玄苦性急地恼道:“师兄,这妖女行踪诡秘,分明是意图谋害附近的乡民,你还跟她客气什么!”   楚墨微一沉吟,出言解释,“两位大师误会了,我是人,不是妖。”   “奶奶个熊的,休要狡辩,看掌!”玄苦一声冷哼,不容分说,挥掌攻来。   楚墨皱了皱眉头,灵敏地闪身后避,但惟帽的厚纱却被玄苦的掌风激得掀起了一角,随后又轻轻落下。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以玄悲和玄苦的定力仍是给那半掩在重纱下的绝世丽颜慑去了半刻的心神,这样的容貌怎么可能生在凡人身上。   “奶奶个熊的!还说自己不是妖女。”玄苦一声大喝,双掌功力陡增,虎虎生风地向楚墨攻去。   楚墨一声暗叹,飘身后撤的同时随手折下了旁边的一截树枝,手腕轻抖,柔韧的树枝霎时激起漫天的剑气,密实地封挡住了玄苦所有的进攻。   一黄一白两道身影瞬间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掌风呼啸,剑气纵横,玄苦将降魔掌的功力提到极致,以肉眼难察的高速攻向楚墨,楚墨仗着一尺树枝站定原地,面对玄苦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从容应对,胜雪的白衣在对手刚猛的掌风吹拂下不住飘舞飞扬,状若天人。   楚墨应对着玄苦的同时仍留意着站在一旁的玄悲,虽然玄悲并未出手,但楚墨仍看得出玄悲的功力只在玄苦之上,纵使玄悲本着佛家的慈悲理念并未出手,但楚墨的感觉却绝不好受,那便如同在鹬蚌相争时,还得提防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渔夫。   几下呼吸间,楚墨与玄苦已交手了近百招,玄苦的功力虽然深厚,却也奈何不了楚墨,以玄悲的眼力,他已经看出玄苦并不是楚墨的对手,若不是楚墨顾及着自己的存在,此刻玄苦早已落败。   眼见如此纠缠下去,最终必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楚墨手中的树枝微转,剑气陡涨,竟幻出绚烂的银光,如同苍穹吹拂而下的疾雪,瞬间逼退玄苦,扬手用树枝在身前划下了一个圈,沉声道:“失礼了。”   当玄悲高喊“小心!”时,如澜的剑气已经从楚墨画下的圆圈中汹涌溢出,如同怒涛般迅猛地拍向玄苦。   玄苦一惊,双掌平推,迎上扑面而来的剑气,饶是他防备的及时,仍是给猛烈的气劲震退了五步。   “坤离·炎河。”   朱唇吐出灵言的同时,楚墨已收势而立,左手在胸前捏了个剑诀之后,横手一挥,一道近五米长两米宽的火墙倏地横亘在楚墨与玄苦之间,呼啸的烈火如同波涛般起伏不定,阻挡住了玄苦的下一轮进攻。   眼前的场景让玄苦和玄悲具是一惊。   “你是灵界中人!”玄悲难以置信地望着楚墨。   “正是。”楚墨微一颔首。   若楚墨是妖,她绝对不能使出如此正宗的法术。   “这坤离乃是五行八卦术中的六级火系法术,你小小年纪修为竟已如此之高!奶奶个熊……”玄苦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墨。   几百年前,灵界的一位高人从八卦图中悟出了一套五系灵力皆可使用的高深法术,五行八卦术。八卦中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离代表火,震代表雷,艮代表山,巽代表风,兑代表沼泽。   这套法术根据八卦图分为乾、坤两个阶段,乾级相当于七级的法术,坤级相当于六级的法术,离为火,是以坤离为五行八卦术中的六级火系法术。   总体来说,法术的修习共分为九级,依据修习者的灵力强弱和法力的程度,每个人能修炼到的水平也是不一。   对于普通的修习者来说,四级比较常见,五级已可以算上高手,能修炼到六级便属不易,可达到七级者已是罕有,纵观整个灵界历史,能将法术练到八级者可谓寥寥无几,至于九级那更是亘古未见。   楚墨修炼的坤离术虽然被定为五行八卦术中的六级,但因为整套法术深奥繁杂,自其现世以来,能修炼成的人却是不多,是以五行八卦术中的六级法术,无论从其威力的强弱还是高深的程度都已经相当于普通法术七级的水准。   以楚墨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来说,能达到这个程度实属惊人,因此玄悲和玄苦才会如此的惊讶。   “请恕晚辈冒犯,现在两位大师可以相信我不是妖,而是人了吧。”说话间,楚墨左手轻挥,身前的火墙徐徐熄灭。   玄悲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女失主原谅则个。”   “大师不必拘礼。”楚墨轻轻摇了摇头,眼见误会已然冰释,便转身准备离去。   “请留步。”玄悲踏前一步唤道。   楚墨闻言一顿,柳眉低蹙,回身问道:“大师还有何指教?”   玄悲笑答,“女失主不要误会,起先我们固然是将你误会成了妖人,但想要邀请您跟我回寺却是我家主持的意思。”   “贵寺的主持方丈要我上山?”楚墨顿觉错愕。   玄悲颔首道:“正是。” 第十章 先父故人   夕阳染红了漫山的树林,瑟瑟晚风中,悠扬的佛号从隆兴寺里远远传来,晨钟暮鼓唤醒着多少迷失在红尘中的流浪客。   楚墨跟随着玄悲和玄苦来到了隆兴寺后方的大悲阁,在大悲阁的后院中,她见到了正在为一株古榆树浇水的主持方丈,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指着一旁的石凳说道:“施主请坐。”   “晚辈见过方丈。”楚墨微一颔首,坐在石凳上,出于礼貌,摘下惟帽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今年已七十三岁高龄的慧明方丈看起来也就五十出头,面容慈和宁静,宛如一尊佛陀,当他看见楚墨的样貌后,双眼中绽出一抹精华,那并不是为楚墨的容貌惊艳,而是单纯的欣赏。   慧明望着楚墨点头轻笑,“那日你初到隆兴寺时,我便觉得你的气质十分熟悉,现在看来,这神态气韵确实像极了当年的楚云。”   楚墨讶道:“您认识家父!”   “不错。”慧明点点头,慈和地笑道:“想来姑娘在这正定县徘徊不去,也是为了寻访你父亲而来的吧。”   这位慧明禅师生性洒脱,虽然贵为一寺主持,但为人谦和,与楚墨的父亲楚云曾为忘年的至交好友。   “方丈所言不差。”楚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道:“晚辈自小便与……与姨娘离开了家,四处漂泊,只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在正定县住过,所以才来此寻访。”   “你的父亲是灵界少有的奇才,为人温文尔雅,是位难得的谦谦君子。他在世时时常来隆兴寺找老衲下棋,那时老衲还不是隆兴寺的主持。”慧明望着雕刻在石桌上的棋盘,徐徐说:“老衲不但认识你父亲,也曾见过你。”   “大师见过我?”楚墨一怔。   “是你父亲抱你来的,那时你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慧明点点头。   楚墨神色微凝,问道:“方丈可知家父是如何死的?”   慧明静静地望了楚墨片刻后,长叹道:“十四年前的春天,你还未满周岁。有一日你父亲抱着你急急地来寺中寻我,当时他已身负重伤。那时老衲才知道,打你一出世,还在襁褓中的你就已经展现出了罕见的强大灵力。你是修行者,自然知道,灵力越强,危险越大,尤其是对于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柔弱婴儿来说,你这身纯洁的灵力对于那些妖魔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你父为了保护你,与垂涎你灵力的妖魔屡次力战,终于寡不敌众,在最后那次混战中受了致命的重伤。他强撑着来到兴隆寺后,央老衲为你设下一道守护灵咒,掩去你体内灵力的气息。守护灵咒的保护作用十分强大,被施以守护灵咒后,只要你不轻易枉动灵力,别人绝对察觉不到你是拥有灵力的体质。但施展此灵咒却有一个必须的前提,那就是此咒须有一位法力深厚的高人以心头热血为引,才能得以施展。”   楚墨听着慧明的叙述,摸着胸前的墨烟玉现出一瞬间的失神,喃语:“父亲他……”   “不错,你的父亲在临终前用他的心头热血为你施下了守护灵咒。”慧明不置可否的点头。   “……多谢方丈告知晚辈这些事情的经过。”楚墨深沉的眸光凝固了片刻后,缓缓起身施礼,接着问道:“您可否告知晚辈,家父家母当年居住的地方?晚辈想去看看。”   “他们曾隐居在一处名为蝴蝶谷的山谷中,老衲只知道这蝴蝶谷大约在河南北边的新乡县附近,至于具体的位子老衲也不是很清楚。”慧明伸手遥指向北方。   “多谢方丈赐教,晚辈告辞。”楚墨盈盈起身,戴上惟帽,双手合十施礼后,转身离去。   “逝者已矣,施主为何不能放下执念,大彻大悟。有道是,古佛清灯,空守余生。只叹缘尽,不恋红尘。”身后传来慧明的轻吟声。   楚墨身形一顿,心知这是慧明禅师有意点播,劝自己放下所有的业障,神色微黯,淡淡地道:“多谢大师的开解,只是晚辈这条薄命早已注定要在这三千业障俗尘中纠葛,怕是只得辜负大师的一翻苦心了。”   慧明大师摇摇头,双手合十,低念着佛号:“阿弥陀佛。”   楚墨转过身轻轻还礼后,平静地掉头离开。   ————————————   时值炎夏,河北地界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瘟疫,一路行来,随处可见倒毙在路边的平民和牲口,因为此次瘟疫的来势凶猛,朝廷只能下令先将受灾的地区隔离起来,以免疫情的进一步蔓延。疫区的灾民们在得不到朝廷的庇护下,只能纷纷舍弃家园,逃到山中避难。   清晨,楚墨踏着沉沉的薄雾,孑然向北徐行。穿过前方的隐龙村再向北行几日就是新乡县了。以她的武功修为,视朝廷封锁线如若无物,所以河北的瘟疫完全阻碍不到她的行程。   在楚墨踏足到隐龙村的村口时,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腥臭令她的脚步稍稍一顿,黎明的曙光穿透云层渐渐照亮整片大地。稀薄的阳光中,隐龙村一片死寂。几十只被腐臭气味吸引来的乌鸦散落在村中各处,丝毫不畏惧渐渐走近的楚墨,三五成群地争食着倒毙在路上的死尸。沿途随处可见病死的村民,这些来不及掩埋的尸身不是溃烂腐败得面目全非,便是让乌鸦啄食得体无完肤,楚墨静静地环视了一圈死气沉沉的隐龙村,仿佛对那些死状狰狞的死尸视而不见,平静地迈步继续向村中行去。   越往里走,腐败恶臭的气味越浓重,在不时响起的乌鸦叫声中,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隐龙村显得越发的阴森恐怖。   楚墨徐徐穿行在村中,轻巧的脚步声低低地传扬开去,行到村中央时,楚墨微微一怔,抬眸望了一眼前方临近于村出口的那一株大树,敏锐的听觉和感官察觉出那里低浅而急促的呼吸,想不到这村中还有活物,只是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楚墨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在她即将走出村子时,一个男孩突然从那株大树后冲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楚墨身旁,一把抓住楚墨雪白的裙裾,右手持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以不住颤抖的声音喊道:“把……把……把你身上的钱跟食物都留下!”   楚墨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那只泥黑的小手抓脏了的衣裙后,皱眉看了看男孩,低问:“打劫?”   “少废话!赶快把你身上的食物和钱都留下!”男孩将手中生锈的镰刀示威性地举高,如果他的手抖得不是那么厉害的话,还可能多少会有点威胁性。   楚墨凝着眉头打量着抓住自己不放的小劫匪,这男孩看起来也就**岁,一件皱巴巴的破旧粗衣勉强遮盖住瘦骨嶙峋的身体,浑身上下又馊又臭,乱蓬蓬的头发下是一张黑白交错的脏脸,瘦弱得几乎皮包骨的双腿因过度饥饿而无力地微微发颤,若不是他死死地抓着楚墨支撑住了一半的体重,恐怕他现在已经虚脱得连站都站不稳了。楚墨由下到上打量着男孩,目光最后落在那双充满了惧意的眼睛上,这双眼睛虽然清澈明亮,但望向楚墨的目光中却没有焦距。   正当楚墨为此而微微失神时,男孩的肚腹中传出一阵尴尬的响声。   楚墨一怔,随手掏出包裹中的一张干饼放在男孩的面前,“吃吧。”   闻到干饼淡淡香气时,男孩急切地抓过干饼,用没有焦距的双眼直直瞪了干饼片刻后,用力地吞下一口口水,大声道:“还有没有,都拿出来!”   “一张不够?”楚墨蹙眉。   “还有我妹妹!”男孩将干饼珍重地贴身收好后,再次向楚墨摊开泥黑的小手。   “你妹妹?”楚墨闻言一楞,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在哪?”   “那不就在树旁的茅棚里。”男孩回身指着后方不远处的一个简陋草棚。   楚墨顺着男孩所指望向右方,敏锐的感官并没有察觉出有生命的气息,摇摇头,“那里没有人。”   “胡说,妹妹就在那里。”男孩倔强地抬起头,举步想往草棚走,随即又抓住楚墨的衣裙,凶巴巴地道:“你跟我走,别想逃。”   楚墨任由男孩抓着自己的裙摆,将自己拽着走向草棚。   男孩拉着楚墨走到草棚门口后,松开楚墨,指着里面,“妹妹不就在那里吗!”   草棚里确实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只是那女孩早已经死去多时了,原本干瘦的小脸因为皮肉的腐败而肿胀成了恐怖的黑紫色,被乌鸦啄食过的右眼已经没有了眼珠,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已经开始溃烂,周身正散发着刺鼻的尸臭。小女孩躺着的草席上,零零散散的摆着几块干硬的饽饽和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食物,应该都是男孩放在她身边的。   男孩显然还不知道妹妹已经死了,他将楚墨给他的那张干饼摸索着放在草席上,开心地笑道:“小雪,我给你找到好吃的面饼了。”   楚墨将目光从女孩的尸身上移开,望向兀自欢喜的男孩,淡淡地说:“你妹妹已经死了。”   男孩的身体一僵,随即拧过身,恼怒地大喊:“你胡说!”   楚墨看着那双因为愤怒而瞪大的双眼,平静地说道:“她最少已经死了五六天了。”   “你胡说!妹妹没死!”男孩奋力地摇头,猛地站起身,还没站稳便昏了过去。   ————————————   深夜,楚墨静静地坐在篝火旁,将拾到的树枝拗断后,扔到火堆中,温热的火焰烧灼得干柴噼啪作响,同时也驱散了夜晚的凄凉。   躺在火堆另一旁的男孩低低地发出一声**,随后幽幽醒来,迷迷糊糊地躺在那里,树林中突然传出的一声乌鸦啼叫将他吓得猛然坐起,感受到火堆的温热后,将脸转向火堆的方向,呆楞了片刻后,惊呼:“小雪!”   楚墨用树枝挑了挑火堆中的干柴,“你妹妹的尸体不在这里。”   为了不让尸毒带的瘟疫近一步扩散,楚墨在天黑之前已经将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二具尸体集中到一起用火焚毁了,她将所有的骨灰合葬于一处,并草草立了一块无字墓碑。   “胡说!妹妹明明还好好的活着!”男孩固执地大吼。   楚墨将望向男孩的目光收回,静静地转过头,将最后一根树枝扔入火中,拍掉手上的浮灰。   片刻后,男孩哭出了声,两行眼泪冲开了脸上的泥污,同时也显现出了下面因长期营养不良而蜡黄苍白的皮肤,男孩越哭越伤心,最后将头深埋入膝间,压抑已久的哭声低低地回荡在林中。   楚墨默然无声地看着男孩哭,站起身,从包裹中拿出剩下的几张饼和一半的碎银放到男孩身边,侧头望了眼不远处的隐龙村后,转身向北行去。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便穿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楚墨停了下来,转身望向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男孩,他左手拿着楚墨留给自己的干饼,右手牢牢地抓着钱袋,笨拙地跟在楚墨后边,崎岖不平的道路使得男孩走得十分吃力。男孩意识到楚墨停下来时,愕然止步,怔怔地站在原地。   楚墨转回身继续前行,男孩马上又跟了上来。   幽幽地一叹后,楚墨再次停下脚步,转身低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男孩无措地支吾以对着。   “你不要跟着我了。”楚墨轻轻摇了摇头,转回身。   “求你不要丢下我!”男孩听到楚墨轻巧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慌张地哭道:“请你不要像爹娘丢下我跟妹妹那样丢下我……”   楚墨闻言一顿,背对着男孩说:“你眼睛看不见,跟着我没好处,我又不能照顾你。”   “我不用人照顾的,我自小眼睛就看不见,早就习惯了。我已经十一岁了,有的是力气,什么活都能干!”男孩将热切的小脸对准楚墨的方向,然后低低地哽咽道:“只求你别丢下我……”   楚墨看着这个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看起来只有不到十岁大的孩子,缓步走到他身前,瘦小的身体也就到自己腰那么高,楚墨望着那双无神的眼睛,“跟着我没有安逸的日子,有的恐怕只是不幸。”   “我不怕,无论怎样的不幸,也强得过……”男孩奋力地摇了摇头后,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低低地喃喃道:“强得过死在村子里。”   楚墨默默地望了男孩片刻后,“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先是一呆,随后脸上现出狂喜,显然是听出来楚墨已经答应收留自己了,他兴奋地回答道:“我叫狗蛋!”   楚墨望着男孩的样子,微一失神,想起了九年前自己与柳银心相见的那一幕,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淡笑后,说道“这可做不了名字……我看你就叫无明吧。”   “无明?”男孩诧异地一楞,随即有些落寞地说道:“因为我是个瞎子吗?”   “不,因为打你决定跟随我的这天起,你的未来就注定再没有光明了。”楚墨淡然地摇摇头,“这样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男孩抬起头,坚决地答道:“从今天起我就叫无明!” 第十一章 意外收获   午后,无名手执一根树枝充当盲杖,顶着炽热的阳光,努力地跟在楚墨身后。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无明从小未出过门,因此双目失明的他想要跟上楚墨的脚步十分吃力。正午时分,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是脚步声嘈杂,无名很难准确的分辨出哪个是楚墨,是以才会不断找话题与楚墨攀谈,以此来确定楚墨的方向,防止自己跟丢。   “蝴蝶谷。”楚墨淡淡地答道,意识到自己的速度对无明来说有些快了,楚墨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带着一个失明的孩子出门,这对楚墨和无明来说都是陌生的体验,所以两个人都还有些不大适应。   “蝴蝶谷远吗?我们的盘缠要用完了吧,都是为了给我买这件新衣服。”无明小心翼翼地摸着身上的灰色布衫,语气中充满了内疚。   五天前,楚墨领着无明离开隐龙村后,便来到了新乡县城。楚墨虽然心性淡薄,但却不代表她能容忍身后跟着那么脏的一个孩子。所以他们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客栈暂且住下后,将他浑身的泥垢洗净。因为无明身上原先那件衣服实在不能再继续穿下去,所以楚墨在无明洗澡的时候来到县里的成衣店给他买了件衣服。离家几月,身上的银子已所剩不多,除去店钱外,只够买一套普通的衣裤。但这对无明来说已经是有生以来最奢侈的一回了,不但睡过铺有棉褥的木床,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件新衣服,虽然衣料只是普通的棉布,但无明仍将它当成最上等的绫罗绸缎一般珍惜,若不是楚墨不许他再穿回原先那件又小又破的衣服,无明才舍不得将这新衣服穿在身上。   因为这一笔小小的花费,楚墨身上的银子全都用光了。   “小姐,我们别住客栈了,店费太贵。不如明天我到山上去砍些干柴回来,在市集上兴许能卖上几个铜板。”无明绞尽脑汁想着赚钱的方法。   “不用。我自有赚钱的办法。”楚墨摇摇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县衙。   “什么赚钱的办法?”无明一楞。   “捉贼。”   近一个月来,县成里流窜着一伙儿专门入室抢劫的飞贼,县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基本上都被这伙儿贼人光顾过,官府已经下令全力通缉这批匪徒,奈何贼人的身手了得,不但没落网,反倒更加嚣张起来。   无奈之下,县衙唯有张贴榜文,悬赏捉拿这伙盗贼。   深夜,城西的客栈中,无明忧心忡忡地劝说着正在更衣的楚墨:“小姐,您别去了,太危险了,万一您有个闪失怎么办。”   身着一袭黑衣的楚墨用一块黑布将脸遮好后,来到窗前,转头对无明说道:“不会有事的。”   “小姐!”无明十分无奈地一声低唤。   “你先睡吧,记得把窗子关好。”楚墨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后,闪身穿窗而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无明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却是极为灵敏的,听到楚墨衣袂飘飞的声音迅速远去,无明不禁呆了呆,喃喃道:“原来小姐会武功,而且还这么好……若她真的要丢下我,无论我怎么努力的追都是无用的……”   楚墨轻轻跃上对面的屋顶,回身看到无明将窗户重新关好后,才一振衣袖,斜掠而起,如一抹影子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楚墨默默地回忆着白天走过的路,沿着无人的街道一路向南飞驰。那伙盗贼的出没也并不是没有规律性,从他们前几次做的案子来看,这伙强盗习惯在四更天动手,这段时间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刻。一个多月来,城里的几个富贵人家基本都被盗过了,只剩下知县的府邸还未被光顾过,以这伙贼人的胆大程度上来看,只怕他们下一个目标就会是知县府了。   楚墨从知县府邸的后门跃入围墙,找到知县的住处后,拔身掠入卧房外的一棵槐树上,身形隐藏在繁茂的树枝间,闭目宁息,将功力凝聚在双耳,方圆几十米内的动静霎时便听得真真切切,连草丛中老鼠爬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那伙飞贼真的溜进府,那一定瞒不过楚墨的耳朵。   楚墨就这样静静地等待了一整晚,直到东方的天际露出白曦,仍未见盗贼们现身。   在天亮之前,楚墨离开了知县府返回了客栈。   房间内,无明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显然是一直在等待楚墨的归来。楚墨凝望了一眼无明不安的睡颜,弯身将他轻轻抱起,放回到床铺上。   当无明醒来时,耳边低柔的呼吸声和四周弥漫着的若有似无的淡淡幽香,让他知道楚墨已经归来,而且正睡在自己的身边,紧绷了一晚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随后的几天,楚墨每天日间在客栈休息,晚上便到知县府去,但却一直未见到贼人的踪影。   ————————————   深夜,天地间一片沉寂,一弯残月挂在夜空中,在薄薄的云幕中时隐时现。   楚墨静静地蹲跪在桃树粗实的枝干上,耐心地用神聆听着周围的动静,这已经是她埋伏在知县府的第四个晚上了,那伙盗贼仍未出动。   楚墨宁神压下体内躁动的妖气,最近几日,每到夜晚,体内的那股妖气便会变得异常不安,虽然楚墨曾经试过很多种方法,可都无法将这股妖气从体内挤出。脑海中浮现出宁雨嫣妖艳的容颜,楚墨蹙起秀眉,屏除那抹烦躁。   正在这时,知县府后院的方向传出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声响,楚墨猛地睁开双眼,她知道那是轻功高手在落地时发出的轻微踩泥声。   楚墨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从那低微的声响中,她初步分辨出来者一共有三人。随着衣袂破空的声响临近,三道黑影迅速向这边掠来,最后没入东侧的书房中。没想到这三个飞贼竟然去了书房,楚墨略微一怔后,飘身跃下树干,足间轻点,像猫儿般灵敏地翻过围墙,跃入东跨院。   书房中亮起了火光,显然是那伙盗贼晃亮了火折子。   楚墨带着些许的疑惑来到书房外的窗边,透过窗缝向里望去,只见三名蒙面的黑衣人正在仔细搜索着整面书柜,看来是找什么书。正当楚墨为这三名盗贼古怪的举动迷惑不解时,三名贼人中的一名发出一声低呼,随即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蓝色外皮的薄书。另外两人闻声向那名盗贼靠过去,望见同伙手中的书时,均兴奋地点点头。   眼见此景,楚墨更为困惑,难道这三人竟是为了这本书而来。她继续向里边窥去,只见那名盗贼将书贴身收好后,扬手招呼了下两名同伴,另外两人随手从书架上拿下几件看起来还算值钱的古董后,吹灭了桌上的灯火。   楚墨知道三人这是准备离开了,连忙闪身翻上房檐。   在她刚藏好身后,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贼人们向门外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后,相继走出书房,并把房门掩好,迅速离开。   楚墨不动声色地跟在三人的身后,急速掠出知县府。   这三名贼人的身手属实不错,楚墨亦没有把握能轻松将三人擒获,如果在府内动手可能会惊动府里的人,打斗中难免伤及无辜。所以楚墨决定在府外对付三人。   楚墨远远地吊在三人身后,一路向北奔行了几百米,来到了县城的北边,这里地处偏僻,附近几乎没有人家。   三名贼人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下,翻入墙内,看来这里应该就是这三名飞贼落脚的地方。楚墨随之来到院墙外,拔身跃入院墙。因为她这回并未有意隐藏行踪,所以在楚墨刚站稳脚时,三名贼人便发现了楚墨。   “什么人!”随着一声低斥,三人冲出房门,将站在院心的楚墨半包围在中间。   此时三人已经除去了遮面的黑布,从三人几分相似的相貌上看来,他们应该是兄弟。   “咦!是个雌的!”三人中看来年纪最长的那个望着楚墨奇道,虽然楚墨用布蒙着脸,但从她窈窕纤细的身型上仍不难看出她是名少女。   “呵呵,今天可遇到新鲜事了,还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站在楚墨右手边的那人,上下打量着楚墨,嘿嘿道:“这身段倒是不错,不知长相如何。”   这时,天上的月亮钻出了云层,薄薄的月光洒在小院中,同时也照亮了楚墨,她轻轻地抬起双眼,清澈的眸光如寒梅般冷灿。   三人望着那双如子夜般深邃的星眸怔在当场,虽然楚墨只露出了一双眼,但那双眼已足已让世人惊艳。   三人失神了好半晌后,看上去是兄长的那个人凝眉望着气度沉静的楚墨,开口道:“姑娘看来不是一般人,不知来此有何见教?”   从他谨慎的口气中听得出,他已经察觉出站在眼前的这名少女绝非等闲之辈。   “捉贼。”楚墨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   三名贼人听到楚墨的话后同时大惊失色,最年轻的那个扬声喝道:“好胆!”   在他话音未落时,三名贼人已颇有默契地齐齐攻向楚墨。   楚墨纤手一扬,两条缎带由衣袖中激飞而出,灌注了内劲的缎带如两条灵蛇般随着楚墨的舞动扫向三人。   灵晔门的武功讲究天马行空,不拘于泥,所以门人所持的武器也没有统一的制式,都是随性而定。因为一直使用的玉簪留给了香儿,所以楚墨身边一时还没有称手的兵器,便暂时以这双绣带作为了兵器。   几招过后,楚墨的动作微微一顿,因为她发现这三人施展的招式竟与灵晔门的武功路数有几分相似。楚墨不动声色地继续与三人过招,只是这回她有意拖延时间,为的就是看清三人的招式。   随着交手的时间延长,楚墨渐渐看出,这三人的招数确实有灵晔门的风格,只是又似是而非,因为他们的招式要比灵晔门的更加精妙、简练,若不是功力上略欠火候,楚墨想要对付他们还真不容易。   在楚墨一心一意地研究着三人招式的同时,三名贼人的额头都已现出了渗渗汗光,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样年轻的少女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面对着三人的全力攻击,仍然挥洒自如,显示出她尚未使出全力,且不论她与年龄不相符的深厚内力,单是那份在激斗中仍从容淡定的气度就足已证明她的武功修为已臻至大成。   片刻间,四人已交手近百招,面对着楚墨那双如行云流水般飞舞旋转的缎带,三人渐感吃力,只觉得这纤细的绣带上蕴藏的力道越来越沉重,且速度与招式也越发的凌厉。   将三人的武功路数基本看明白后,楚墨决定速战速绝,不再多做纠缠。   灵活的缎带随着她的急速飞舞,如天仙妙舞般绽放出另人眼花缭乱的浪花,右手的缎带猛地一舒一展,贼人们还未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就见楚墨右手边的那人捂着脚踝哀号着被抛跌了出去,眨眼间,他的脚骨已被楚墨的缎带卸脱了位。就在另外两人为兄弟的惨叫声而惊惧不已时,楚墨左手的绣带倏地旋绕成了螺旋状,缎带以奔雷之势沉重地撞击中左边一人的胸口,那贼人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二弟!”剩余的那个发出一声惊叫,很显然他是三人中的老大,这三人中又以他的武功最高。   楚墨轻舒双臂,两条缎带仿佛有生命般地幻化出漫天的带影,缠绕向仍站立着的最后一人,无论他怎样闪躲,缎带都会如影随行地向他缠来,在缎带将他罩入攻击范围后,楚墨的双手急速一锁,最后的这名贼人被两条缎带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贼首不甘心地挣了两挣后,抬头望向楚墨沉静的双眸,挫败地低叹了一声,随后不吭不卑地说道:“罢了,罢了,想不到今天竟会栽在一个女娃娃的手里。姑娘,你可以将我交到官府去领赏,我只求你能放了我的两个弟弟。”   望着为两名弟弟求情的贼首,楚墨眼中闪过一抹暗赞,随后淡淡地问:“你们这身武功是从何学来?”   贼首一楞,目光从楚墨身上移至后方的房间,“我们三年前偶然在一间废弃的竹屋中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这身武功正是由那些秘籍中学来的。”   “武功秘籍?”楚墨凝起秀眉,接着问道:“你们今晚到知县府里偷的书可跟那些武功秘籍有关?”   贼首点头道:“姑娘好聪明!我们从起初的那本武功秘籍中窥探到这些精妙的招式后,便开始寻找这位作者所编写的其他书籍,果然陆陆续续发现了几本新的武功秘籍。前些日子,我们听说这个县城藏有一本那作者的书,这才来此找寻。”   楚墨略一沉吟,右手一挥,缎带再次飘飞而起,她将三名贼人捆在一处,丢于院心。   那贼首愕然望着楚墨,求道:“姑娘如果你对秘籍感兴趣,我可以全数奉上,只求你放过我的两个弟弟,我自会与你回官府抵罪。”   另外两人齐声惊呼:“大哥!”   “我对这些秘籍确实有些兴趣。如果你们肯将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可以放你们三人离开。”楚墨松开手中地缎带,清冷的目光掠过三人。   三人脸上现出希冀的光芒,贼首点头如捣蒜,“姑娘请问。”   楚墨颔首问道:“你们发现这些书的那个竹屋在哪里?”   “新乡县外百十里处的万仙山中有一处长满了红枫的山谷,那竹屋就在那山谷之中。”   “山谷?”楚墨微一错愕,好象隐约把握到了什么。   “那山谷入口处的石头上刻有那里的地名,但字迹却已模糊不清,我只依稀分辨得出叫什么蝶谷。”   楚墨惊道:“蝴蝶谷!” 第十二章 恩怨纠缠   这几日楚墨在新乡县徘徊不去,就是为了弄清慧明方丈所说的蝴蝶谷的位子,只可惜附近的百姓都未听说过这个山谷,所以她才一直逗留在县城中。   “蝴蝶谷……”贼首面带迷惘,仿佛在回想着那山谷中的景致,随后点头,“确实,我记得我们初到山谷时,正值秋季,那山谷中飘满了红色的落枫,此刻回想起来,的确很像漫天飞舞的蝴蝶。姑娘去过那里?”   “我不曾去过。”楚墨摇摇头,徐徐地说道:“我之所以知道蝴蝶谷的名字,是因为那里正是我要去的地方。”   贼首恍然点了点头后,出言恳求,“如果姑娘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可否放了我们兄弟三人?”   “我还有些疑问,需要看看你们所说的武功秘籍,看过之后,我自会放你们离开。”   “大哥休要听这女人胡言,她分明是觊觎我们的武功秘籍,就算她看过之后,多半也是不会放了我们的。”贼人中的老三愤然插话。   楚墨不出一言,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名贼首。   “三弟过虑了,我想这位姑娘不是那种人。”他凝望了楚墨片刻后,用下巴点点房门的方向说道:“我们这些年来一共收集到了五本秘籍,都藏在房内桌底的方砖下面了,姑娘自去取来看便是。”   楚墨转身走入房中,果然在桌底的方砖下找到了一个布包,里面是五本有些发黄的书籍,封面上的签名是“墨竹居士。”   楚墨将作者的名字在口中默念了一边,心底隐隐泛起一抹陌生的情素,如果她所料不差,这书应该是她父亲楚云所著。   如此偏爱墨色与劲竹,又能将灵晔派的武功融会贯通另辟蹊径的,也就只有楚墨的父亲,楚云了。   楚墨就着微弱的烛光,大略地研读起书中的内容。这些书将武功招式巧妙地隐藏在诗句中,若不是习武之人,很难发现其中的奥妙,难怪新乡县的知县会将这书当成诗书与诗集放在一起。   当楚墨翻看到第三本时,敏锐的感官突然捕捉到了院内的一抹异常波动。楚墨猛地站起身,因为她对那抹感觉一点也不陌生。   楚墨屏息站在房中,凝神注意着外边的动静,这时一道夜风由门外拂进房内,楚墨扯下遮面的黑布,嗅到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后,楚墨神色微变,倏地掠出门外。   残碎的月光中,被楚墨捆在院心的三名贼人已经气息全无,青白的脸色显示出他们是因被吸食净了体内的鲜血而致死的。   楚墨望着三人平和的面容,心一点点往下沉去。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他们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毙命,恐怕在他们还未意识到死亡的到来前就已经被吸食净了体内的鲜血。这三人被害时,以楚墨的能力都未能察觉到,可见这来者的手段有多么高深狠辣。   扫过三人的尸身,素来淡薄的眸光中揉进了一丝杀机,楚墨闭上双眼,右手在身前轻捏了个剑诀后,急点向西院墙的阴影中。   “坤离·冥蝶!”   随着灵言吐出,一团苍蓝色的火焰凝成一只彩蝶射向那团阴影。   如银铃般动听的笑声由墙角传出,在火蝴蝶轰上院墙之前,一抹窈窕的身影由黑暗中现出,旋身跃上半空,悠然地飘落墙头。   “墨儿,好久不见啊!”明艳中带着媚惑的绝美面容现出愉悦的笑颜。   楚墨将身体缓缓转向墙头的方向,冰冷而淡定地道:“宁雨嫣。”   ————————————   半弯残月,幽幽现出云朵,将茫茫大地照得半明半暗。   月光中的楚墨与云影里的宁雨嫣,彼此凝视对望着,相同的容貌却对比出不同的清雅与妖冶。   “墨儿,看来这自由的日子你过得也不是很舒心呐,许久不见,你清减了不少,不过却出落得更标致了。”宁雨嫣负手望着楚墨,悠然一笑。   “我记得我说过,你我再见之时,便是我杀你之日。”楚墨轻轻握起双拳,指缝中隐见橙明的光韵,可见她正在急速提升法力。   “干吗一见我就这么生气?这不大像以往的你啊,从前你可不会为了几名莫不相干的人而妄动肝火。看来几月不见,你变了不少。是什么让你改变的?”宁雨嫣若无其事地轻笑着飘落院中,来到院东的水井旁后,纤指虚点着井边问道:“是这小子改变了你吗?”   随着一团黑雾散开,井边现出一个不住蠕动的瘦小身躯。   无明!   楚墨望着被妖力束缚着躺在井边的无明,秀眉一皱,平静的眼波中现出一抹让宁雨嫣意外的心绪。   “咦,我没看错吧,你在担心他吗?”宁雨嫣凝望着楚墨,有些诧异地指向无明。   无明的身体一僵,显然他虽然是被束缚着,不能言语,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楚墨神色冷凝,“你想怎样?”   宁雨嫣以玩味的目光凝望了楚墨片刻后,笑问:“如果我说,我要你不许反抗地站在那里,任我吸干你身上的血,否则我就杀了他。你会怎么做?”   楚墨静静地望着宁雨嫣,唇边忽然漾起一丝微笑,她抬起右手,露出浩白的手腕,用凝聚了内力的左手食指划过皮肤,比残阳更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触目的猩红与肌肤的洁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洒落在白雪中的花瓣,点点妃色映出别样的妖艳,腥甜的气息更是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宁雨嫣的神情瞬间凝固住了,显然是楚墨的鲜血对她有极为强烈的诱惑力。   “你想吸食我的血吗?”楚墨将右手向着宁雨嫣伸起,随着她的动作,一滴滴鲜血不住滑落手腕。   宁雨嫣的双眼倏地泛起缕缕绯红,赤色的眼瞳妖异无比,连带着周身也弥散出迷蒙的猩红血雾,仿佛连流泻在她身上的淡薄月光也幻化成血色了一般。   宁雨嫣**了一声,猛地捂住自己的脸,想努力压抑住自己对鲜血的渴望。从她的指缝中,楚墨看到了那双雪亮的红色妖瞳中一闪而过的狰狞。   “无论再怎么伪装,你那掩藏在人类表象下的实质,终究还是个不则不扣的恶魔。”楚墨冷冷地看着兀自挣扎的宁雨嫣,放下右手,任鲜血顺着手腕流至积聚着法力的掌心,炽热的法力蒸腾着粘稠的血液,使得鲜血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重。   在腥甜的血味中,宁雨嫣渐渐失去平日的镇静,楚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宁雨嫣周身辐射出的妖力越发的不安,连她先前注入自己体内的那股妖力也现出从未有过的躁动。   “为什么这个味道这么的熟悉……”宁雨嫣放下双手,嗓音因为隐忍而低沉沙哑,猩红妖异的目光直撞向楚墨,随着她的低问,已然失控的妖力渐渐暴躁起来,狂飙的妖气将宁雨嫣的衣裙吹拂得猎猎飞扬。   面对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宁雨嫣,楚墨清冷的眸光中,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刻的宁雨嫣已经完全失控,逐渐现出妖魔的形态,她没想到自己的鲜血会对宁雨嫣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原本妖艳平静的面容逐渐泛出狰狞,鲜红的舌头轻轻舔过尖锐的牙齿,宁雨嫣以嘶哑的声音低低地喃呢道:“这个鲜血的味道……我仿佛在几千年前便已经尝过……”   ————————————   冰冷的月光中,宁雨嫣已化身为嗜血的恶魔。   楚墨的神情蓦地一凛,急速飘身后跃。   当楚墨足尖刚刚离地时,宁雨嫣已经以肉眼难察的极速向楚墨射去,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就只有楚墨和楚墨那身让她沸腾不已的鲜血。在楚墨落地之前,宁雨嫣已经飙至楚墨身前,一把抓住楚墨本能地护在身前的手臂,力道之大,连楚墨都能听到自己骨骼被捏得咯咯做响的声音。   随着一道锐痛,楚墨清楚地感觉到宁雨嫣锋利的牙齿正划破自己的皮肉刺入她的右臂。   “放开!”   楚墨将凝聚了十成功力的左掌迅猛地击上离自己半尺之遥的宁雨嫣的头顶。她这一掌之力足以开碑裂石,就算壮硕的水牛也受不住这一掌。但奈何楚墨现在面对的是已处于狂暴状态下的千年血魔,她这一掌没有如愿震开咬着自己不放的宁雨嫣,只是让她略微震动了一下。   拼全力击出一掌之后,楚墨猛地一阵虚脱,心知在眨眼间宁雨嫣已吸食掉了自己大量的鲜血。楚墨从来没有轻敌,但她仍是低估了宁雨嫣的实力。   一切发生得太快,楚墨现在没有功夫诵读灵言,施展法术,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施展小擒拿手摆脱宁雨嫣的桎梏,就在她翻转手腕的同时,宁雨嫣忽然全身剧震,自行松开了楚墨的手,捂着喉咙踉跄着向后退了几大步,同时口中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宁雨嫣抬起狰狞的眼,难以置信地瞪着楚墨,以嘶哑的嗓音颤抖地说道:“你的血中……有剧毒……”   楚墨迅速点了被咬伤的手臂上的几个穴道,止住由伤口流出的鲜血,虽然身体因为大量失血而十分孱弱,但她清冷的眸光仍是那般坚韧,定定地望着被毒血侵蚀得痛苦不已的宁雨嫣。早在先前自知与宁雨嫣难逃一战之后,楚墨便在心底暗自有了计较,迫不得已之时不防利用自己这身毒血来对付宁雨嫣,想不到她真的会中毒。   宁雨嫣痛苦万分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双足顿地,狼狈而迅疾地腾身而起翻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楚墨望着逃离的宁雨嫣暗自松了一口气,提起力气跃到无明身边,将他负起,先到房内将那五本武功秘籍随身收好后,出了房间向另一边掠去,她自知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再战,唯今之计就是觅得一处隐秘之地调养好身体再说。   随着宁雨嫣的逃离,束缚住无明的妖力也逐渐散去,没多久就完全解除了,无明伏在楚墨的背上低低的呜咽道:“小姐,对不起……”   虽然他不能动,但刚才楚墨与宁雨嫣血战的场景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自己拖累了楚墨,所以万分愧疚。   “这不怪你……她定是寻着留在我身上那股妖力的气息找到了客栈,你又不是她的对手。”楚墨摇头说道:“现在客栈是不能回去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城再说吧。”   言罢,楚墨背负着无明腾身跃出院子,奔县城的北城门飞掠而去。 第十三章 荒屋传艺   天尚未完全亮,但城门却已经开启,楚墨背负着无明一路飞掠出了北城门,动作之快,使得守门的官兵,只觉眼前一花,再细看去,却空无一人。   楚墨一路向北,最后在密林中的一条小河旁停了下来。   将无明放到地上后,楚墨只觉得一阵虚脱险些摔倒。   无明听到楚墨反常的粗重呼吸声,焦急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楚墨摇摇头,调匀呼吸后,说道:“无碍,只是失血有点多而已。”   无明带着哭音呜咽道:“都是因为我,才害得您身处险境,小姐的轻功那么好,要是逃的话,那个恶人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楚墨想起先前的那一幕,也不禁有些后怕,勉强提起精神,对无明说道:“你不用害怕,我没有事,只是需要调息一下。我会在周围布下结界,从外面看不到我们,在结界里很安全,你不要乱跑。”   虽然不知道结界为何物,无明还是茫然地点点头,接着又不无忧虑地问道:“那个恶人不会追过来吗?”   楚墨盘膝坐好,答道:“她中了剧毒,不死也重伤,这会儿应该找地方躲起来疗伤了,不会追来的。”   无明这才放下心,不住点头道:“小姐,您快调息吧,别耽误。”   一阵阵上涌的眩晕使得楚墨再顾不上脸色惨白的无明,双手在膝头结印,一个半球形的淡红色透明光膜将两人罩在其中。楚墨闭上双眼,如老僧入定一般,渐渐陷入最深沉的冥想中。   ——————————   当楚墨再次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毒辣的阳光透过结界照在自己的身上。经过调息,身体内因血液流失而消耗的法力已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因为失血还是有些孱弱,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她转眼望向身边,发现无明还抱膝坐在一旁,保持着自己入定前的姿势,正一脸紧张地面向着自己的方向,空洞的双眼中满是焦急。   楚墨不禁心生怜悯,柔声道:“无明,我没事了。”   无明听到楚墨的声音后,小脸上现出惊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嗓音嘶哑地说道:“小姐,您调息完啦,吓死我了,您一动不动地坐了两天两宿,我还以为您……”,无明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站起身,还没站稳人就失去意识向后倒了过去。   楚墨及时伸手把他接住,触手是一片烫人的滚热,望着无明苍白的脸庞,楚墨有些失神,她忘了自己在练功时,周身会向外辐射出灼人的热量,这孩子竟保持着一个姿势忍受着风吹日晒和她练功时散出的热力足足陪自己静坐了两天两夜,现在还正发着烧,他是如何坚持住的。   无明紧闭着双眼,干裂的嘴唇不时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胡话。   楚墨眉头一紧,赶紧抱着无明来到河边,掬一捧清水喂到无明的嘴边,意识不清的无明饥渴地将楚墨掌中的水一饮而尽,口中仍不时**着要水。明明就挨着河流这么近,他却不敢离开自己半步来喝口水,楚墨的眼底终于闪过一抹悸动。   喂无明又喝了几口水后,楚墨从自己的衣裙上扯下一条布,用河水沾湿后简单地给无明擦了擦手和脸,叠成布巾放到了无明的额头上。楚墨抱着无明快步来到河边的树荫下,将无明放下后,在他周围设了道保护结界,转身向树林深处行去,准备找些食物和草药。她自小在雪灵峰上生活了七年,所有的吃用都是哑仆们在山上采摘,打猎而得的,所有她对如何在野外生活并不陌生,而且也识得不少草药。这次因为走得慌忙,随身的行李还都留在县城的客栈中,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索性也不必取了。   很幸运的,楚墨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找到了一座被人遗弃的小木屋,屋里还有口生锈的铁锅和一床破烂的薄被。楚墨将无明移到屋中,安置在床上。把铁锅洗刷干净后,将找到的野菜、野山姜和刚才顺手在河里捉的几尾鱼下到锅里煮了一锅鱼汤。喂无明吃下后,又用自己在附近采的草药熬了一锅去火毒退热的汤药喂无明喝下。   ————————————   夜沉如水,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无明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病倒了,拖累楚墨照顾了自己一天一夜之后,又气又惭愧,暗责不已。   楚墨探手摸摸无明的前额,点点头说道:“已经不烧了。”   无明感到楚墨柔腻温凉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听着楚墨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不觉泪水决堤而出,举起手按住楚墨放在头上的手,哭道:“小姐,您对我真好!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您……呜呜……”   楚墨望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无明怔了怔,就那么任由无明按住自己的手掌哭个够。   无明稀里糊涂地哭了半饷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楚墨适时放到他手中的一方布巾将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无明坐起身,将脸孔转向楚墨的方向,迟疑地说道:“小姐,您的功夫那么好,我想求您教我武功,以后不能总是拖小姐的后腿,让您保护我。”   楚墨回望着无明空洞的双眼,说道:“我修炼的不是普通的武功,是用来除妖的法术,武功只是附属之物。”   无明呆了一呆,没想到这世上竟还真的有能降妖除魔的术士,迷惘地问道:“是老人们说过的那种可以除妖的本领吗?”   楚墨点点头,答道:“世间有少数人跟我一样天生便身怀灵力,只有拥有灵力的人才能修习法术。”   无明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随后不死心地问道:“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灵力呢?”   楚墨不厌其烦地答道:“怀有灵力的人,最简单的鉴别方法就是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妖魔鬼怪。”   无明闻言一怔,神色黯然地垂下双眼,苦笑道:“我从一生下来就是个瞎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   楚墨默然望了无明片刻,伸指点住无明的眉心,说道:“你现在摒除一切杂念,只守着我点住你的眉心的这一点,什么都不要想。我用灵力帮你探查看看,能否探查出你是否也怀有灵力。”   无明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按照楚墨说的去做,不多时,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包裹在一片明亮温暖的光芒中,不禁惊呆了,自己明明是个瞎子,为什么又好像能看到这种陌生而鲜艳的色彩。   感觉到无明杂乱的心思,楚墨低斥道:“不要胡思乱想,继续按我说的做。”   无明赶紧闭上双眼,摒除心头所有的杂念。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无明依稀看到前额的方向仿佛出现了一片冰凉的东西,惊异地大声说道:“小姐,我看到了些东西!”   楚墨也感觉到了无明体内异样的波动,不禁讶然问道:“是什么?”   无明困难地皱皱眉头,困惑地说道:“我也说不上来,看起来透明的,凉凉的,还可以流动,呀,是水吧!我虽然从来没有看过,但应该是水!”   楚墨收回自己的右手,愕然望着无明,现在不用他说,她也能感觉到蕴藏在无明身体周围的水气在雀跃地波动,想不到无明不但真的拥有灵力,而且还是这么强大的水系灵力。一般来说除非刻意施为,不然除了自身外,外人是感觉不到其他人的灵力的。而无明初次接触灵力便有这样的情景,只能说他的灵力资质之优秀,已几足以跟自己媲美,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强一些,如此的天资怕是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正当楚墨沉浸在无明带给自己震撼之时,无明身体一紧,有些惊恐地说道:“小姐,我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往我们这来,速度还很快……”   楚墨闻言一震,收摄心神,用神探索后,惊异地对无明说道:“想不到你的感知力比我还要强。确实有东西过来了,拥有灵力的人,如果刻意向外释放灵力,很容易引来周围的鬼怪。”   无明闻言大骇,惊恐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啊,小姐,要不我们快跑吧。”   楚墨没理会无明逃跑的提议,却说道:“你刚才凝聚灵力时,是否能清楚的探知周围的情形?”   无明被楚墨问得一呆,随即兴奋地点头道:“确实啊,我仿佛能看到周围的东西……恩,怎么说好呢,也许不能称之为看,但我确实能感受到周围的事物,我感觉到您就站在我的左手边,我面对着的应该是墙,身后好像有门,地中间还有个仍然冒热气的东西,啊,那是锅吧!”   楚墨再次惊讶于无明的天赋,点点头,说道:“看来你是可以通过空气中的水汽感知周围的事物,你虽然双目不能视物,但这本领却足可以代替了。”   无明听着楚墨的话,脸色现出前所未有的狂喜,随后神情一窒,颤声道:“小姐,那……那妖怪好像已经到了屋子外面……”   楚墨慢慢转过身面向门的方向,徐徐说道:“你就像刚才一样用神去感受吧,这就当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   就在门外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声时,楚墨收手在胸前暗捏了一个剑诀,口吐灵言。   “坤离·火云!”   随着右手疾点,一团明亮的橙红色火焰猛地轰中前方的墙壁,连带着破旧的木门在墙上砸出了个一丈左右的大洞,整个房子随之震动了起来,房檐上的灰土簇簇落下。   门外是一只通体火红、外形似马、头上长角、口衔獠牙的怪兽,它被突然炸出的明亮火光刺痛了双眼,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破旧的屋墙在吼声中几近被震倒。   楚墨趁着怪物被晃得睁不开眼时,右手捞起无明,足尖点地,猛地拔地而起,从墙上的破洞穿身而出,在飞临怪物上方的时候,右足踏中怪物的头顶,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却把那怪物踩得重重地倒在地上。   将无明放到身旁的草地上,楚墨转身面对那怪物,同时极速凝结法力。   那怪物转身望见周身迸射出橙红色光晕的楚墨,嘶吼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不是对手,迈开前蹄,准备逃走。   楚墨一声冷哼,双手突然在胸前环抱,喝道:“坤离·炎牢!”   一圈直径近两丈的由火焰交织成的半球形焰罩,眨眼间将那怪物困在当中。   “缚神!”   火网好像有生命一般地迅速缠住中央的怪物,那怪物也明显地随着灵言窒了一窒,就在这时楚墨咬破自己的拇指,抬手弹出一滴鲜血直飞向怪物的眉心,同时念道:“以楚墨之名,与尔结下血契,炎驹!”   怪物闻言混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周围的火光一阵大盛之后,缓缓敛去,同时一匹火红色的骏马现身在逐渐熄灭的火光中。   始终用力感知周围情形的无明,这时才记得合起因惊讶而一直大张的嘴巴,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姐,那……那是什么啊……”   楚墨收敛法力,解释道:“刚才我收服了这只妖,它以后就是我的使役了,名唤炎驹,相当于我的仆从。”   外形已化作马匹模样的炎驹缓缓来到楚墨的身前,伸过马头亲昵地在楚墨的掌心磨蹭起来。   无明呆了一呆,转头面向炎驹的方向,仰起面孔,鼓起勇气,有些尴尬地对炎驹说道:“你以后跟我一样都是小姐的跟班了,我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炎驹望着刚及自己马腿高的无明,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吓得本想伸手摸摸它的无明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望着眼前的一人一马,楚墨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上前将无明抱到炎驹的背上,随后自己也翻身跃上马背。   无明惊讶地转过头,向身后的楚墨问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楚墨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答道:“万仙山,蝴蝶谷。”   一声叱喝,驱使着炎驹向北方行去。   明亮的朝阳缓缓升出大地,火红色的炎驹化作一道红芒往北方疾驰而去。 第十四章 蝴蝶幽谷   炎驹的脚程十分迅捷,不过半日的光景,楚墨便来到了万仙山前。   景色秀美的万仙山位于太行山南麓,风光旖旎,曼妙而雄雅。山高约五百丈,有着“万壑有声伴天籁,千峰无语立斜阳”的优美赞誉。四时四景,应时变化。   当楚墨立马停驻在山前,仰望群山时,心底不禁浮现出一抹熟悉与莫名的悸动,她应该是来过这里的。   楚墨驱策着炎驹,缓步进入山区,不知为何在茂密的丛林中,她总有办法辨别方向,一路策马徐行,最后来到万仙山的最深处。   当太阳西垂之时,楚墨在一个山头停驻,望向下方枫林密布的山谷,不觉失神。   坐在前面的无明察觉到了楚墨的异常,转头向后望去,问道:“小姐,我们到了吗?”   楚墨回过神来,点头答道:“是的,我们到了。”   炎驹在楚墨的驱使下快速冲下山头,进入山谷中。在山谷的入口处赫然立着一块天然的巨石,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大字,蝴蝶谷,只是因为时间久远,又欠缺人打理,最上面的“蝴”字在周围的植被包绕侵蚀下已显得模糊不清。谷内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沿着山谷的走向一路蜿蜒,楚墨策马顺流而上,没走太远,便在前方的小溪旁出现了一座掩映在枫林间的雅致竹屋,门上方的匾额上,是三个端丽秀雅的大字,墨竹轩。   楚墨驱马来到竹屋的门前停了下来,飞身下马,一边默默地打量着整座竹屋,一边缓步向门走去。   随着竹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楚墨进到了房中,房子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格局紧致俨然,一进门是个厅堂,左手边是书房,右手边是卧室,客厅左侧开了个小门,后边厨具一应俱全,是个厨房,房后用篱笆围出了一方小小的菜园,只是地中现在长满了杂菜,菜地周围错落有致地种着苍劲的绿竹。   楚墨静静地绕着竹屋走了一圈,最后回到厅中,仰头望向厅中央的那面墙壁,上面挂了一幅绿竹图,两边贴着对联,上书:一径竹阴云满地,下书:半帘花影月笼纱。笔体苍劲有力,雄浑而不失端秀。   楚墨转身走入书房,一进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妙笔丹青,画中是携手而立的一男一女,虽然画布上落满了灰尘,但画面依然栩栩如生。画中的女子面容清艳秀丽,貌美绝伦,跟殷若梅十分相像,只是眉眼间多了一分柔美,目光温暖动人。画中的男子俊逸非凡,有如谪仙,嘴角噙着一抹和煦的笑意,目光隽永深邃。虽是一幅画,但明显画中的两个人物是分别出自不同人的手笔。画旁贴了一幅对联,上书:清风明月本无价,下书:近水遥山皆有情。字体清秀雅致,跟客厅中的那副对联不是同样的笔体。   楚墨静静地望着画中神仙眷侣般的两人,心知这画中的人物应该就是自己的父母,这副画和两幅对联应该也出自他们的手笔。   楚墨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画中人,直到太阳下山,等在外边的无明仍不见楚墨的动静,便跳下炎驹,来到屋中,在书房里找到仍兀自失神地楚墨。   “小姐。”无明怯声唤道。   楚墨这才回神,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无明,应了一声。   无明转头,用神感知这房屋的一切,经过一天的练习,他已经熟练掌握如何用灵力来观察周围的情形,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道:“小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墨再次把目光调向前方的画像,答道:“这里是我已过世的父母居住过的地方。”   无明微微一颤,虽然心知楚墨很有可能也是孑然一身,但没想到父母却早已过世了。无明张张嘴,想安慰楚墨,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楚墨微乎其微地吁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把这里收拾下,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搭建这房子的竹子,和房后种植的绿竹,都有镇妖避邪的功效,就算我们在这里修习法术,也不怕为外界打扰。”   无明听到楚墨口中吐出了“家”这个字,不禁高兴得小脸微红,拍手道:“太好了,我又有家了,我和小姐的家!”   看着兴高采烈的无明,楚墨不自禁地也感染了他的一分快乐,原本压抑的心头竟慢慢释然。   ————————————   在天黑前,两人把屋子大致地打扫了一遍,将先前采摘的野果洗洗简单果腹后,楚墨安排无明在卧室中唯一的床上睡下后,点着一支残烛来到了书房内。炎驹乖巧地自行在屋外觅食后,就到房后的一个小茅棚里休憩。   楚墨就着微弱的灯光,将书房内的书架简单整理了一下,不大的书架上满满的塞着已经有些泛黄的书籍。她在翻看这些书籍时,在最下方的一层赫然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本随笔手记。楚墨将这本被翻得有些残破的书籍拿到桌上,就着烛光,翻看起来。   原来这本书是楚墨的父亲,也就是楚云写的一本随记,其中记述了他与妻子,殷若兰,也就是楚墨的母亲从相知,到相许的故事。   十六年前,十八岁的楚云因为不满意家中给自己定的婚事在跟家人发生争执后,负气离家,回到灵雪峰上,当年正赶上灵雪上人,也就是楚云跟柳银心的师父外出游历,不在山上。因婚事而心烦的楚云想独自散散心,便婉拒了师姐柳银心同行相伴的提议,拜别门中各位师兄,来到山下,并一路向北徐行,来到了河南省境内,这才结识了隆兴寺的慧明大师。   当楚云游历万仙山时,意外的救下了外出游玩而不慎跌下山坡的殷若梅。殷若梅对楚云一见钟情,更感念其救命之恩,将他带回了位于山下的家中。殷家是当地村落中的乡绅世家,虽不是大户人家,但在当地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殷实了。楚云自然看得出殷若梅对自己的心思,但却只当他是个妹妹,没存有任何非分之想。然而当他见到了殷若梅的孪生妹妹殷若兰时,却堕入情网,不能自拔。殷若兰因为姐姐的缘故曾经一度拒绝楚云,但终究还是无法抗拒自己的心跟楚云走在了一起。殷若梅为此无比痛恨自己至亲的妹妹,从而性情大变。   楚云无奈之下带着殷若兰离开殷家,在万仙山中寻到了这处长满枫树的山谷,并起名为蝴蝶谷,还盖了墨竹轩,与殷若兰在此过了一年的幸福时光。   两人新婚不久,殷若兰便怀上了孩子,也就是楚墨。正当两个人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一心期待着孩子的降临之时。万仙山外的殷家却遭到了莫明的妖物袭击,殷家二老不幸身亡,殷若梅也身负重伤,差点送命。   风闻噩耗的殷若兰悲痛欲绝,她知道自己丈夫楚云的本领,于是便恳求他将姐姐救回。   楚云不放心身怀六甲的妻子独自在家,于是便带着殷若兰一起回到了殷府。虽然那时殷若兰已经怀胎八月,但因为自觉亏欠姐姐,在楚云外出寻找祸害殷家的妖物时,她仍挺着带孕的身子不眠不休的照顾殷若梅。终因动了胎气而险些早产,当时楚云不在家,殷若兰便自行请了大夫给自己开些保胎的药。却不知殷若梅暗中在她的保胎药中加了一味大夫开给自己用来治伤的红花,因此殷若兰最终还是没有躲过早产致血崩而死的厄运。   害死妹妹的殷若梅万分恐惧,草草将殷若兰火葬。在心怀叵测之下,将早产的楚墨抱入自己的怀中,冒充妹妹等楚云回来。   当楚云终于解决了那妖物,连日兼程的赶回殷府时,见到的却是冒充自己妻子的殷若梅,相亲相爱并生死相许的枕边人,岂是那么容易被冒充,纵使容颜相同,楚云仍知道那个假装为伤重不治而身亡的姐姐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爱妻。   在楚云悲痛欲绝地独自整理殷若兰的遗物时,在她的衣物中发现了一条染血的手帕,上面用血迹写了一首短短的藏头诗,这是他们夫妻俩平日惯爱玩的小游戏,望着诗头的四个血字“善待吾姊”,楚云真是欲哭无泪,但无论怎样的愤恨,他仍尊重爱妻的遗愿,并没有揭破殷若梅,假装她是殷若兰,跟她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在一起。但楚云却并未带殷若梅和楚墨回到蝴蝶谷中的墨竹轩,就这样在殷府住了下来,同时他也从未碰过殷若梅。只有在万分想念爱妻的时候,他才会独自带女儿返回蝴蝶谷小住几日。楚云将满腔的爱全部转移给了他们的女儿,并为她取名为,楚念儿,小名为兰兰。殷若梅自是知道楚云给女儿起这名字是为了怀念殷若兰,但背地里气得要死,却不敢当面发作。   就这样楚云跟殷若梅有名无实的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在这段时间里,楚云渐渐查明,原来当初殷家之所以会惨遭横祸,竟全是源自殷若梅,她长年累月地对自己的痴念,和对若兰的怨念,招惹来了附近山中的精怪,这才有此劫难。   面对着这样的殷若梅,楚云虽然怨恨,但又不自觉的可怜起她。   然而让楚云无法安心的不但是殷若梅的事,还有就是,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他发现自己的念儿竟怀有异常强大的灵力体质。一般来说怀有灵力的人大都在四五岁时才开始有初微的表现,而且还需要有外力的诱导,才有可能开始释放灵力。像念儿这样强大的灵力,并且在这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简直是世所罕有。婴孩的体质本就比成人更纯洁灵净,而且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无法控制灵力的播散,所以她的周围也因此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妖魅,都妄图占有这具纯洁的灵体。   最后为了保护女儿,在与妖魔战至筋疲力尽之后,楚云决定用守护灵咒为爱女施下最后一道保护网。   手记的最后一页,原本俊秀端正的笔体却变得歪歪曲曲,显然是楚云在重伤之时记下,上面写着:此生得兰儿,何幸!吾无怨!无悔!惟愿来生长相守!   天空吐露出了微红的晨曦,楚墨合上厚厚的手记,抬首望向前方的画像,久久不能回神。   ————————————   就这样,楚墨跟无明在蝴蝶谷中一住就是两年有余。两年间,楚墨将楚云和殷若兰的骸骨与骨灰先后寻获,合葬在蝴蝶谷深处的一株古枫树下。她把楚云留下的武功秘籍和法术秘籍全部整理了一遍,其中又加了些自己的领悟,融会贯通出一套更适合自己修炼的法术,将之取名为“璃天”。当年那三个盗贼拿走的只是武功秘籍,楚云留下的修习法术的心法秘籍他们看不懂,也就没有动。   楚墨为了练功方便,在书房里搭了张床铺,卧房留给了无明,在最初的几天无明因为胆小,总缠着楚墨一起睡,但在楚墨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下,终于还是乖乖地独自回到卧房就寝。   两年间的悉心修炼使得楚墨的修为有了大幅度的飞升,年满十六岁的她,除了能熟练地使用“坤离”和“麒麟”这两套六级法术外,还习得了一套名为“红莲术”的高深七级火系法术,而她自己创造的那套璃天,虽然还不能算大成,但是已经接近了八级法术的威力。   然而这两年内,无论楚墨如何教导无明,无明如何用心修习,他在法术方面的修为却未见多少提升,一直停步在初级阶段,只是在武功方面有了不小的成绩。   两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十六岁的楚墨不但法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容貌更是出落得越发仙姿出尘,再加上常年的修习,气质容貌上简直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偶尔有进山采摘山货的村民看到楚墨的身影时,都会以为是山中的仙女,总是远远的又叩又拜。   转眼间,无明快十四岁了,虽然仍是个孩子,但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骨瘦如柴,又矮又单薄的孩子了,两年的安逸生活,加上长期的习武锻炼,他现在已经长成一位英挺的少年,快追上楚墨的高度,但是爱跟着楚墨的毛病却一直没改,直到现在还是成天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墨的身后。   转眼夏去秋又来,蝴蝶谷的枫叶仍然郁郁葱葱,尚未泛红,谷内因为有人居住而多了几分生气。不知是否因为楚墨和无明身怀的灵力过于纯净,山谷中吸引来了不少生性温和的动物。一年四季,即使是冬天,谷中也因为楚墨强大的火系灵力和山谷特有的地势原因要比谷外暖和得多,是以蝴蝶谷里总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傍晚,楚墨跟无明坐在屋前的竹阴下吃饭,这两年来他们的吃食,大都是自己在后院的小菜地中种植或是在山中采摘而来的。除了每三个月无明会骑着炎驹出山用自己在山中采的山货草药去县城的市集上换些大米白面和必须的生活用品外,两个人基本是不踏出蝴蝶谷的。其实墨竹轩内还存有不少当年楚云跟殷若兰留下的衣物跟银两,只是楚墨一直不愿取用,所以东西就一直原封不动地保存在箱子里。   无明的法术修为虽然一直跟不上去,但灵力却依然强盛,所以他现在的生活基本上与常人无异,不会因为失明而有任何的不便。   “小姐,您尝尝这个蘑菇,是我今天早上新采的,还很新鲜。”无明准确无误地用筷子把一块最嫩的蘑菇夹到楚墨的碗中。   楚墨点点头,早已经习惯于吃饭时有无明给自己布菜。   “小姐……”无明欲言又止地望着楚墨。   “又想出山去玩了吗?”楚墨将碗中最后一口米饭送入口中后,放下碗筷,看向无明。   “不是的,我……”无明摇摇头,犹豫了片刻后接着说道:“小姐,我们在谷中已经住了两年多了,您不想再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吗?”   楚墨默然望着无明片刻,这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是啊,自己心如止水,外界的环境对自己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可是无明毕竟还只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现在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难为他会陪伴自己在这山谷中住了两年。   楚墨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恩,是该出去走走了,说不定在外边游历一番,对你的法术修为也会有些帮助。”   无明闻言高兴的凌空后翻了一个筋斗,兴奋地笑道:“太好啦!我就知道小姐对我最好了,哈哈!”   楚墨感染着无明欢快的情绪,淡然笑道:“再过十多天就是你十四岁的生辰了,这几天我们收拾下东西,待你过完生辰,我们便出发吧。” 第十五章 重出蝶谷   秋风拂过满山的枫叶,如同一双温凉的手,将谷中的燥热一丝一丝地缓缓抽去。   “小姐!”随着一串悦耳的铃声,无明手捧着一串小巧的银铃出现在楚墨的身前,献宝似地捧给楚墨看。   “这是?”楚墨接过无明递给自己的铃铛。   一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蓝色小巧秀囊下,用银丝线坠着两个银质的铃铛,铃铛的下方是一串细碎的晶石,在朝阳下闪闪发光。楚墨将秀囊放到鼻端,立时嗅到一股清爽的竹叶香。   无明嘿嘿笑道:“这是我上次出谷时,托一位专门做香囊的婆婆帮我做的。平日在谷中就小姐和我,所以我总找得到您,但出得谷去我怕在人群中会把小姐跟丢。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鼻子和耳朵很灵,有了这香囊和铃铛,我就永远找得到小姐。”   原来他早就惦记着要出谷的事了,楚墨摇头一笑,但还是把香囊系到了腰间。转头看了看自己居住了两年有余的墨竹轩后,迈步走出房门。   “出发喽!”无明一声欢呼,提起背包,掩好竹门,紧紧追在那串玲珑悦耳的铃声后面。   火红色的炎驹,载着楚墨跟无明,驾轻就熟地消失在蝴蝶谷的入口。   ————————————————   楚墨和无明出了万仙山之后,一路向南,没多久便来到了正定县外。   “小姐,我们现在这是到哪了?”无明这两年多来还是头次离蝴蝶谷这么远,当年虽然曾到过正定县,但由于那时他还没有灵力的探知能力,所以对这里没有留下印象。   “河南省内的正定县。”楚墨勒紧缰绳,停下马。   “正定县……啊,我想起来了,我们曾经来过,当初就是在这里我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新衣服!”无明将“正定县”三个字在嘴里默念了片刻后,恍然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小姐,我们要进县城吗?”   楚墨轻轻掀起罩在头上的薄纱,任秋风吹拂过自己的脸庞,转头遥望正定县东侧,说道:“先不进城,我要去拜会一位故人。”   当天边被夕阳渲染得一片殷红时,楚墨已经来到了隆兴寺外,她侧头斜望着弥漫了整个西方天空的血色,不禁皱了皱眉头。   血色的残阳,不祥之兆!   “阿弥陀佛。”   这时两声佛号引回了楚墨凝视天空的目光。   两个手执扫帚正打扫寺院路上落叶的小沙弥看到楚墨跟无明这两人一马后,有礼的上前合十问礼,其中一个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将头脸罩在蓝纱中的楚墨后,开口问道:“不知两位施主来我寺有何贵干,如果是想进香拜佛的话,请明日赶早,现在天色已晚,我寺不方便接待外客。”   楚墨立起右手微一躬身还礼后,说道:“烦劳两位小师父通报一下慧明方丈,就说有故人拜访。”嗓音如珠打玉盘,清越动听。   两个小沙弥互相对视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个接着说道:“我寺方丈早在一年前便已不再见外客了。”   楚墨略一沉吟,将一直贴身戴着的墨烟玉从颈上取下,双手递给那个小沙弥,说道:“烦劳小师父将这块玉石呈给方丈,他自会见我。”   “这……”两个小沙弥为难地对望了一眼后,齐声道:“如此我们便进去试试,请两位施主稍后。”   言罢,两个小沙弥相继走进山门。   “小姐,您为什么一定要见这庙中的方丈啊?”无明奇怪地问道,他知道自家小姐向来心性淡漠,从来不会做任何强人所难的事。   楚墨回眸望着无明,答道:“这位慧明方丈是位得道高僧,比我要见多识广,我想他兴许能给你些法术修为上的指点。”   无明闻言一怔,笑得跟喝了蜜糖一样说道:“小姐原来是为了我。”   楚墨轻轻一笑,转身看向山门的方向,随着她轻柔的动作,腰间的铃铛叮咚轻响。   不多时,除了刚才那两个小沙弥外,还有两位身批袈裟的中年僧人一起跟了出来。   “阿弥陀佛,原来真是故人前来。”为首的一位中年僧人,一唱佛号,向楚墨迎了出来。   楚墨定睛一看,这两位中年僧人正是当年曾在树林里拦截自己的玄悲和玄苦,随即有礼的摘下头上的帷帽,敛衽还礼道:“玄悲,玄苦,两位大师安好。”   在她摘下帷帽的那一刹那,面前的四位僧人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啊,未施粉黛却清艳至靡华,无需妆扮已凝结天地之灵秀,馥雅凝韵,清冽芳华。一时间,众生万象,三千大世界,这世间万物皆为之黯然失色。   无明跟在楚墨身后,只知道自家小姐摘掉帷帽后,前面的四个和尚便都屏住了呼吸,不再言语,不禁奇怪地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玄悲,玄苦闻言率先恢复过来,两人都只觉恍若一场大梦,现在醒觉过来,不禁暗道惭愧,为自己先前的失常行为大为汗颜。   玄悲发现身后的两个小沙弥仍然呆呆地望着楚墨,魂未归位,不禁低叹一声,暗运内力高唱佛号:“阿弥陀佛!”   两个小和尚这才醍醐灌顶般地回过神来,窘得满脸通红,慌忙低下头,再不敢抬眼去看楚墨的容貌,匆匆退至左右。   玄苦尴尬地一笑,大声道:“奶奶个熊,这小丫头越来越标志了,洒家刚才咋一相见,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哈哈。”   玄悲咳嗽一声,低声斥道:“师弟不得放肆。”   楚墨再次听到玄苦大师久违的粗话,不禁莞尔,笑意如春花在唇边绽放,一时艳色无边,连漫天的晚霞都为之失色,令人色授魂与,如坠雾幻。   玄苦为楚墨那微至难察得一抹轻笑,再次怔住,摆摆手失神道:“不得了,不得了,女娃娃莫再冲洒家笑了,不然洒家这二十多年的道行可就全毁在你手中了。”   玄悲无奈地再次低斥:“师弟!”   玄苦这才使劲摇摇头,嘿嘿笑道:“奶奶个熊,叫女娃娃看笑话了,洒家出家前是个土匪,粗人一个,哈哈,莫怪莫怪。”   楚墨轻轻摇头。   玄悲再次抬首,细细审视了楚墨片刻后,衷心地赞道:“两年不见,楚姑娘风采更胜从前,想来应该是功力大进。”   楚墨恭谦地垂首道:“大师谬赞了,何来功力大进,只是不敢倦怠,未曾荒废罢了。”   玄悲大师笑了笑,说道:“贫僧说的不单是功力,想必施主这两年内有过不凡的经历吧,人也变了很多。”   玄苦点头赞同道:“不错,以前的小丫头美则美矣,但总觉得少了些人气儿,冷冰冰的,像尊玉石美人,但现在看起来却大为不同啦,哈哈!”   玄悲点点头,双手在胸前合十一礼后,闪身让开道路,对楚墨说道:“姑娘找方丈有要事吧,请跟贫僧来。”   楚墨让无明把炎驹留在山门外后,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玄悲与玄苦向寺内走去,当下正值晚课时间,所以寺内的僧人都集中到大殿去了,他们一路向后殿行去,路上倒也未曾遇到旁人。   沿着寺内的小路走不多时,大悲阁前,古榆树下,慧明方丈和另一位中年僧人已经在那里等候楚墨的到来。   “慧明方丈。”楚墨领着无明,走到慧明身前,敛衽施礼。   “不必多礼。”慧明合十还礼后,凝视着楚墨,温和地笑道:“两年不见,楚姑娘变化很大啊。”昔日冷冽的双眼现在温润了很多,不再那样的冰冷,周身也不再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的孤傲气息。当目光触及到紧跟在楚墨身后的无明时,慧明微微了然地点点头。   “方丈,此番叨扰,多有冒昧。”楚墨缓缓抬起头,这时她才注意道跟在方丈旁边的还有一位中年僧人。那僧人在望见楚墨的容貌后,只是略一失神,随即双目中精光暴涨,瞬间又恢复如初,显然功力比玄悲和玄苦要高出一大截。   慧明见楚墨的目光停在自己身后,转身介绍道:“这是玄灭,是玄悲和玄苦的师兄,也是现在隆兴寺的代理主持。”   玄灭闻言垂下头,低眉敛目地说道:“请勿如此,您才是本寺方丈。”   慧明淡然一笑,转身看向楚墨,问道:“不知,楚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楚墨将无明的情况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后,引无明来到慧明身前。   慧明拉起无明的右手,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片刻后,摇头道:“奇怪,奇怪,若老衲所猜不差,这位小兄弟身怀强大的灵力,却无法善加利用。”   楚墨点点头,说道:“晚辈曾在家父的手记中读到过关于您的事情,知道方丈是当世少有的神医,更是灵界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所以此次冒昧前来,希望您为这孩子指条明路。”   慧明放下无明的手,沉吟片刻后,摇头道:“这位小兄弟的体质十分特殊,身体并没有什么疾病,老衲只能说他虽然拥有强大的灵力,但却无法修习上层的法术和法力。若老衲所料不差,应该是楚姑娘引导出他体内的灵力的,如果没有外力的引导,他体内的灵力可能会一直沉睡下去。”   楚墨秀眉微蹙,点点头。   听到这里,无明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慧明接言道:“小兄弟虽然无法修习法术,但却骨骼清奇,应该是个练武的奇才。大可不必拘泥于法术的修为,应在武学上另辟蹊径。”   无明脸色稍缓,施礼道:“多谢大师指点。”   慧明点点头,再次望向楚墨时,却问道:“楚姑娘最近睡眠如何?”   楚墨微微一怔,答道:“不瞒方丈,晚辈每晚睡眠的时间亦是我日常静坐修炼法力之时,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以往倒没什么,只是最近半年多来,经常会从静坐冥想中醒觉,每每均觉心烦气闷,之后便无法再次入眠。晚辈以为这是跟夏秋之际天气燥热有关。”   玄灭三人闻言都露出惊讶之色。   玄苦咋舌道:“你睡着的时候还在修炼!奶奶个熊,难怪小丫头会这样厉害。”   玄悲动容道:“楚姑娘果然是非凡人物。”   方丈大师思索片刻后,问道:“可否为楚姑娘略作诊察?”   楚墨伸出右手,说道:“有劳大师。”   慧明轻搭楚墨的腕门,眉头渐渐皱起,松开手后凝视着楚墨,问道:“楚姑娘近一年来可是在修炼一门威力强大的火系法术?”   楚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答道:“晚辈在整理家父的心法典籍时,领悟了一套火系法术,闲暇时一直自行修习。只是这套法术尚未完全成形,是以还不能算有所成就。”   慧明闻言叹道:“楚姑娘果然是天资过人,居然可以自行摸索领悟出如此强大的法术,只是这套法术的威力过于刚猛,若是男子,练起来倒也无妨,但楚姑娘为女儿身,修习太久难免伤身。现在火候还早,是以尚无大碍,如果继续修习,怕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我劝楚姑娘还是不要再修炼的好。”   楚墨诚心受教地颔首道:“多谢方丈教诲。”   慧明点点头,接着说道:“可否请楚姑娘到老衲禅房内小坐片刻,趁着你体内的火毒尚浅,老衲可以试着用法力帮你化除。”   玄灭、玄悲和玄苦均闻之变色。   玄灭出言制止道:“方丈不可,这对您的身体损耗太大,每次为人治疗后您都会有一个月的时间无法凝聚法力。若要为楚姑娘治疗,不如由我们来代替吧。”   慧明摇头道:“你们三人的本事老衲还不知道吗。”   玄灭三人彼此对望了一眼,无言以对。   楚云的手记中曾提到过此事,慧明禅师善用一套高深的水系治疗法术,清明,此术可尽驱五行毒素,但在施法前需散尽本身体内的法力,并单以灵力将毒素吸附而出,此术对灵力损耗过大,施法者会在一定时间内无法凝聚法力。   楚墨得知慧明为了给自己拔除火毒,不惜消耗自身灵力,不禁暗自动容,敛衽道:“方丈的心意,楚墨铭感于心。但些微火毒并无大碍,怎值损耗方丈灵体。”   慧明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楚姑娘不必多礼,说来惭愧,治病救人本是职责所在,况且老衲尚有事相求。不过是失去一个月的法力,不值一提。”   楚墨微感错愕,抬起头来,发现不单是慧明,还有玄灭等三人也都面色凝重,不禁诧异地问道:“不知方丈所指何事?”   玄悲接言道:“事情是这样的,大约从两年前开始,各大门派中陆续发生了惨案。大概每隔三个月就会有一名道行高深的灵界高手突然遇袭身亡,死法均是被人吸干满身的鲜血,为此灵界中各大门派联手发布缉凶令,追拿凶手。但行凶者手段毒辣老道,而且神出鬼没,从未暴露过行踪,是以缉凶令虽然已发布两年,但至今仍未有所斩获。这两年来,已经有近十位灵界的前辈高人相继遇害,而且这凶手似乎仍不想收手,更有变本加厉的倾向。这一两个月来又有两人连续命丧他手。”   “被人吸干鲜血而死!”楚墨顿感愕然,思索片刻后,问道:“是否妖魔所为?”   玄悲摇头道:“这十起命案,有不少是在各大门派禁地中发生的。那里多有避邪镇妖之物,妖魔难以接近,所以还是人为的可能性大。”   楚墨垂眸思索,脸上的惊异之色仍未消失。   慧明点点头,接着说道:“此事已经在灵界引起轩然大波,如此残忍的行径,几百年来还未曾出现过。唉,吾辈终究为方外之人,不适于插手。”   楚墨压下心底的疑惑,了然道:“方丈是想求晚辈去追拿这个凶手。”   慧明颔首道:“不错,姑娘是老衲见过的天分和资质最杰出的人才,纵观当今灵界,能有你这种修为的估计寥寥无几,最难得的是你还如此年轻,想来假以时日,你成长为当世灵界的第一人也不无可能。”   “方丈过誉了。”楚墨恭谦地摇摇头,接着说道:“您请放心,方丈所托之事,楚墨记下了,一定尽力而为。”   慧明释然道:“此番楚姑娘前去追拿凶手,可能凶险异常,与为你驱除体内火毒一事比较起来,老衲失去一个月的法力又何值一提,所以请万勿再拒绝。”   楚墨微一犹豫,自觉推脱不过,唯有点头道:“如此,晚辈再拒绝,未免却之不恭。那便有劳方丈了。”   “楚姑娘请随老衲来。”慧明笑着点点头,转身在前方引路。   楚墨让无明跟玄灭等三人在外等候,自己跟着慧明进入后面的禅房内。 第十六章 不白之冤   进入禅房后,慧明让楚墨盘膝坐在地上的蒲团上。   楚墨按照慧明的吩咐闭上双眼,片刻之后感觉到慧明开始将一根根纤细的冰针插入周身的经脉和穴道,丝丝清凉透肤而入,体内的燥热之气缓缓被拔出,周身说不出的痛快舒畅。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冰针被逐一拔出。   当楚墨睁开眼睛时,发现慧明正颓坐在自己身前,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心知这是灵力消耗过大所致,赶忙上前将慧明扶起。   慧明摆摆手,有些孱弱地说道:“无碍的。”   楚墨将慧明扶到禅房内的床上坐好后,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问道:“方丈不让玄灭他们三位大师进来护法,是否有事要单独嘱托晚辈?”   慧明笑道:“楚姑娘慧眼独具,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确实还有些私事。”   楚墨点头道:“方丈请说。”   慧明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几本薄书,交到楚墨手中,说道:“这是我几十年来积累的一些行医心得。我年事已高,近年来越加力不从心,自知不久大限将至,希望这些医书能得传后继,造福世人。”   楚墨赶忙双手接住,却不敢接过,低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晚辈不敢领受。方丈宅心仁厚,上天庇佑,必定会福寿绵延,怎可妄谈生死。”   慧明双手合十,低念道:“沾染因果,便入轮回,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自性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生即是死,死又是再生。”   楚墨静静品味着慧明方丈对生死的讲解,衷心道:“晚辈受教。”   慧明点点头,笑道:“这些医书并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你就莫要拒绝了,老衲相信这些东西在你手中比留在我这里有用得多。而且跟着你的那位小兄弟同我一样身怀水系灵力,这些书多是以水系灵力为基础的,想来可能对他会有所帮助。”   楚墨犹豫了一下后,躬身拜领。   慧明思索片刻,有些突兀地问道:“楚姑娘觉得玄悲他们三人的品行如何?”   楚墨闻言一怔,想不到慧明会问自己这么个出乎预料的问题,沉吟着答道:“这……玄苦大师生性洒脱豁达,玄苦大师慈悲为怀,玄灭大师正直严谨,三位大师各有所长。”   慧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楚墨知道慧明已无事相询,缓缓地站起身,向慧明说道:“如果方丈没有其他的吩咐,那晚辈先行告退了。”   “楚姑娘请自便。”慧明点点头,言罢就盘膝而坐不再言语。   楚墨眼见慧明闭目养息,心知经过给自己驱毒后,他一定十分倦怠,是以悄然起身向慧明深深一拜后,便放轻手脚,走出禅房,出门时不忘把门掩好。   此时天色已黑,禅房外无明和玄灭三位大师仍在等候,见到楚墨走出房门,相继迎了上来。   无明关切地问道:“小姐,你体内的那个火毒都驱除了吗?”   楚墨点头道:“多亏方丈大师,火毒已经都去净了。”   玄灭接着问道:“为何不见方丈出来?”   楚墨答道:“方丈为给我驱毒,十分疲倦,现在正在禅房内休息。”   玄苦不禁叹道:“这几个月来寺内主持之位的定夺,让方丈十分劳心。”   楚墨闻言一怔,暗自思量,慧明最后问自己那句话的用意,难不成是有关寺内主持之位?但慧明方丈身为一代名师,睿智卓绝,又怎会在寺内之事上听取外人的意见。不禁出言问道:“慧明禅师为方外高人,见识过人,怎么会为这些俗务烦恼?”   悲叹了口气后,说道:“自从两年前的那次方丈为人驱毒疗伤后,便元气大伤,一直未见好转,最近一年来时有精神恍惚,唉,所以才开始避不见客,而且不再有余力主持寺中事务。”   楚墨不禁再次陷入思索。   这时无明低声对楚墨说道:“小姐,天已经黑了,我们是否该离开了?”   楚墨闻言点头道:“是,天色已晚,我们也该下山去了。”   玄苦点头道:“天都黑了,和尚寺内留你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确实不合适,你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免得那些小猴崽子们看到你都给勾去三魂七魄。”   “师弟!”玄悲尴尬而又无奈地低叱后,对楚墨说道:“佛门之地确实不适合女子留宿。如此便请楚姑娘尽快下山去吧,现在天刚黑下不久,兴许城门还未关,两位还赶得上进城。”   “如此晚辈便在正定县停留几日,我会在城东那家悦来客栈住下。如果几位大师有了相关的消息,可以通知晚辈。” 楚墨拜别玄悲三人,领着无明下山去了。   ——————————————   天尚未明,正定县东城的街道上传来了声嘶力竭的怒骂声。   “楚妖女!你给洒家滚出来!”   难得一夜好眠的楚墨瞬间从梦中惊醒,盘膝坐在床上倾耳细听,果然不断又有一句句的叫骂声传来。   正当楚墨披上外衣起身,准备走到窗前看个究竟时,房门外传来无明的叫门声。   昨夜楚墨和无明离开隆兴寺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县城,便在城东的悦来客栈宿下,两人要了客栈二楼的两间比邻的房间,各睡一房。   楚墨上前把房门打开,看到只穿着里衣的无明正站在门外。   无明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进来,说道:“小姐,你听到街上的叫骂声了吗?我怎么听着这人的嗓音那么像隆兴寺内那三个大和尚中的一个。”   “听声音确实像玄苦大师。”楚墨点点头,言罢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向外望去。   叫骂声吵醒了不少临街的人家,两旁的房屋内大都点起了灯,还有几户人家已打开窗子向外张望。   楚墨来到窗前,只见客栈外面的街道上有两个身负重伤的僧人,颓然坐在地上的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年轻和尚,另有一人一边抓着名守城官兵,一边正在破口大骂。这人满脸血迹模糊,竟被人生生地剜去了双目。楚墨运足目力仔细观望,那被人挖去双目的中年僧人正是隆兴寺的玄苦大师。   大惊之下,楚墨来不及整理衣饰,草草将外衣穿上后,纵身从位于客栈二楼的房间内穿窗而出。   楚墨快步来到玄苦身前,问道:“玄苦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还未等玄苦回话,被他抓在手中的守城官兵急道:“这位仙子姑娘,你跟他认识吗,快让这疯和尚放了我。他大半夜的砸开城门,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还胁迫我带他到东大街来,不知想干什么。”   此时天色尚黑,那守城官兵又被玄苦揍得鼻青脸肿、眼眶发青,只隐约看出站在不远处的楚墨生得十分貌美,看来与抓了自己的这个疯和尚认识,便慌忙出口求救。   玄苦双目已废无法视物,但从楚墨的声音上已经认出她来,此刻听到这官兵叫楚墨做仙子,不禁勃然大怒,一拳将官兵打得远远地趴在地上惨叫后,大骂道:“狗屁仙子,分明是个妖女!”   楚墨为玄苦刺耳的谩骂微微皱眉,但心知其中定然存有极大的误会,只是耐着性子慢慢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师因何受这么重的伤?”   “你奶奶个熊的,现在倒装起好人了!”玄苦大骂一声后,转身冲着瘫软在自己脚边的那个小和尚问道:“戒嗔,说话的这个是不是昨天傍晚上山来的那个妖女?”   那名叫戒嗔的小和尚战战兢兢地抬头打量了楚墨一眼后,点头道:“师叔,确实是她。”   楚墨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和尚正是昨日在隆兴寺外扫地的两个小沙弥中的一个,只是现在已满身血污,显然是受了重伤,狼狈至极。   玄苦咬牙点头道:“好好好!现在洒家便为方丈、玄悲师兄和几位惨死的师侄报仇!”   言罢,一声怒吼,双拳齐向楚墨轰出,此刻玄苦虽然失明,但仗着深厚的功力,还是能清楚感应出楚墨的方位。   “慧明方丈和玄悲大师竟被人害死了!”楚墨娇躯剧震,不禁又惊又悲,脚步疾错堪堪避过玄苦的攻击。   “还敢装傻!”玄苦一边大骂,一边不要命了似地拼命向楚墨攻击。   接连躲过玄苦几招明显想要同归于尽的重拳后,楚墨飘身疾退了几丈,张口喝止道:“玄苦大师请冷静!晚辈确实不知情!两位大师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不是你!还有谁!”玄苦因为楚墨一下闪得远了,一时摸不准她在哪,不禁停了下来,侧头倾听,分辨楚墨的方位。   “你说是我?”楚墨闻言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玄苦大师,脑中一片迷蒙。   这时玄苦再次认准了楚墨的方向,大吼着拼命挥拳冲了过来。   楚墨暗叫一声得罪,由袖中挥手抽出常年随身带着的蚕丝玉带,扬手舞出漫天的带影,悄无声息地将玄苦罩在其中,紧接着猛地双手一绞,玉带将玄苦捆了个结实。   玄苦身体被困,仍不忘破口大骂:“妖女,有能耐杀了洒家,又捆又绑的,算什么本事!”   楚墨不理会玄苦的叫骂,抖手将他放倒在地上,转身向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戒嗔走去,蹲下身问道:“戒嗔小师父,隆兴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戒嗔瞪大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不住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一旁的玄苦闻言不禁骂道:“你奶奶个熊!贪生怕死嘛!”   楚墨叹了口气,左手点住戒嗔的眉心,右手暗捏法决,扬声道:“临!”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这九字真言出自佛家,临字诀有着宁心定神的作用,是以随着楚墨真言出口,戒嗔的神情明显一凛,连一旁的玄苦都随之停下了叫骂声。   楚墨见戒嗔终于镇静下来,柔声问道:“戒嗔小师父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请你告诉我,隆兴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戒嗔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今日你下山之后不久,便又返回了寺中,杀死了方丈大师,吸光了他的血,又打死了玄悲师伯和几个师兄弟,伤了玄苦师叔后,便跑出了隆兴寺……”   “哼!”一旁的玄苦听着戒嗔的叙述,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声。   楚墨秀眉紧锁,摇头道:“我杀了方丈和玄悲大师?不可能,我一直在客栈中啊。”   玄苦听到楚墨的言语,不禁再次勃然大怒,骂道:“你的模样化成灰洒家都能认得出,还敢不承认!可怜方丈大师还当你是个好人,给你驱毒,求你去捉拿那十起命案的凶手!可笑你却正是那杀人凶手!妖女!”   楚墨摇头道:“这件事确实不是我所为!”   玄苦大师接着骂道:“不是你,难道是哪个妖怪冒充你嘛!想我隆兴寺,百年古刹,岂是妖物可以随意进出,就算她进得了寺中,也必然会显露原形,难不成那妖怪的原形也是你这副摸样!”   无明不知何时来到了街面上,听到玄苦不停的骂楚墨,不禁怒道:“大和尚!别胡说,我家小姐根本未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呸!”玄苦吐了一口浓痰后,接着骂道:“小妖女带着个小妖怪,都不是好东西!”   “你!”无明气得小脸煞白,正要回嘴,却被楚墨拦下。   楚墨转向玄苦,掷地有声地说道:“玄苦大师,方丈与晚辈有恩,此事确实并非我所为。但晚辈心中已大概有了些眉目,我一定会抓住凶手为方丈和玄悲大师以及贵寺死难的其他僧侣报仇。”   楚墨绝决的语气让玄苦愣了一楞,随后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显然仍是信不过楚墨的话。   此时天已经渐渐放亮,经此一闹,整条街的人都起来了,虽然他们不敢靠近,但大街两旁也站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而且似乎已经有人通知了官府。   楚墨不想跟官府的人打交道,让无明回客栈收拾东西的后,她弯身向玄苦盈盈一拜算是致歉,随后解开捆住他的玉带,带着无明骑马向城外驰去。   坐在前面的无明不无担忧地向楚墨问道:“小姐,你真的知道是谁干的吗?”   楚墨丽颜含霜,一字一句地说道:“宁雨嫣。” 第十七章 含冤负伤   凉风习习,带走了大地上最后一丝燥热,转眼已至深秋。   楚墨带着无明出了正定县后一路向南,借着炎驹迅捷的脚程,三天后,来到了秦淮。   秦淮素有“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的称誉,自古以来便以风月场所而闻名天下。有诗云“官柳动春条,秦淮生暮潮。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隔岸开朱箔,临风弄紫箫。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描写的正是秦淮两岸旖旎风光的艳词。   楚墨在印象里依稀记得宁雨嫣为著名的秦淮名妓,如今想要探访她的行踪,只能先从这里着手。   到了秦淮,只要稍一打听,没有人不知道宁雨嫣的烟雨坊,这家全秦淮最有名的青楼就坐落在秦淮河边风景最优美的南岸。据闻近两年来,宁雨嫣变得异常低调,每个月只暗中接待一名贵客,有时甚至会闭门谢客。   当晚,楚墨让无明在他们落脚的客栈等候,自己换了夜行衣,准备夜探烟雨坊。   夜深人静,天上只有一弯残月。楚墨沿着无人的街道足不沾尘地飞掠着,速度之快如同轻盈的春燕,就算有人迎面看到,也只会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无法分辨出人形。飘渺的身影几近完全融入夜色,因为两年余的刻苦修炼,她无论在法力还是在武功上都有了不小的飞跃。内息在源源不绝地循转着,楚墨的心思却一刻没有停留。   楚墨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隆兴寺的事很快便会在灵界传开,想来不久之后自己将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必须尽早捉住宁雨嫣,澄清自己的清白。她在心底有太多的疑惑,所以她必须在今晚见到宁雨嫣。   为什么她饮了自己的毒血依然可以四处行凶,为什么她身为妖魔却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佛门圣地,为什么她跟自己有着同样的容貌。   众多的疑惑在楚墨脑海中一一闪过,转眼间她已经望见了坐落于秦淮河南岸的烟雨坊。   ————————————   足尖微一施力,楚墨纤秀地身影轻而易举地翻过了足有普通人家两倍高的围墙,然而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心随意动间,她便负手停下。因为楚墨意识到自己已被人窥破了行藏。   这宁雨嫣难不成预料到自己会今夜前来?   不多时,整个庭院都亮起了灯火,将身穿夜行衣的楚墨照得分明。   “哎呦,不晓得又是哪位大侠光临我们烟雨坊?”一声痴嗲的娇笑由前方的中庭传来。   楚墨立时明白过来,想是这宁雨嫣的艳名太盛,大约引得不少好色之辈趁夜造访,其中应该不乏武功高绝的登徒浪子,所以这烟雨坊也必然雇佣些好手来防范。难怪烟雨坊周围都没有其他的房屋,围墙修得这么高,而院内又如此空旷。想要在翻过围墙又穿越过院子的时候不被人发现,除非来者能隐身。   一位身着翠色衣裙,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婀娜多姿地由中庭走出,一边走一边用手绢掩着嘴吃吃娇笑,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她的身后还站着五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仅看其精光内敛的双眼便可知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他们神情淡漠,眼光木然,看起来应该是被宁雨嫣用妖法摄住了心神,不然这些武功卓绝之辈怎会轻易甘为人仆。   楚墨负手而立,淡淡地用眼尾眺向那翠衣妇人,清冷的目光另那美妇瞬间收住了笑声。虽然因光线晦暗而看得不甚真切,但翠衣妇人仍被那一瞥之下,激起的惊世清艳和灼然霜华震慑住了,半晌之后方回过神来。   “这位公子看来风度不凡,应该是有些来历的,承蒙公子对我家小姐恩深情重,但若想见她,还请等天亮后,拜帖前来,奴家自会为您优先安排。”虽然被楚墨的气势所迫,翠衣妇人正经了不少,但那身惯常的青楼骚媚之气却无法全然改掉,眼角眉梢仍带了三分的娇嗲。   “我为最近震惊天下的十一桩血案而来,如果她真的在府上,就让她出来见我。”楚墨目光淡然地掠过翠衣夫人,望向暮色深重的后堂。   翠衣妇人为楚墨那清澈而冷丽地声音一颤,未及细听楚墨说的话,只是诧异地抬头打量楚墨,细看之下方觉自己眼拙,对方虽然身量高挑,但看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便不难猜出那是个女子,只是这烟雨坊什么人物都接待过,就是没接待过女客,不禁在初见之下,未看破对方的行藏,不由得讶然道:“原来是位姑娘。”   楚墨不置可否地回望向翠衣妇人。   在楚墨那如霜似雪般的灼然眸光下,翠衣妇人不觉浑身一抖,收回目光,不敢直视。正在这时,由后堂匆匆赶来一名小婢,她伏在绿衣妇人耳旁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转身退下。   翠衣女子终于毕恭毕敬地向楚墨垂首道:“我家小姐从来不见女客,但是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如果姑娘觉得自己的才艺能胜过我家小姐,可到内庭一试。我家小姐向来欣赏知音人,如果姑娘的才艺高绝,小姐自会出来相见。”   楚墨闻言逸出一抹冷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宁雨嫣的花招倒是不少。   翠衣妇人闪身让开道路,恭敬地道:“姑娘请随我来。”   楚墨迈步跟在翠衣妇人的身后,一路行来,回廊两旁的景致清新雅丽,不拘一格,只看这庭院的布置便知这家主人非一般人物。   不多时,楚墨随她来到了一个摆满了乐器的房间,房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乐器,笛子、洞箫、琵琶和瑶琴等等,每件看来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姑娘请挑选。”翠衣妇人恭敬地引领楚墨走入房中后,携同那五名护卫撤出房间,退到庭院中,但并未走远,看似仍在防范着楚墨会随时发难。   楚墨环顾了一圈房内的乐器,缓步走向摆设在中央的一个琴案,那上边放着一把古琴。   楚墨盘膝坐下后,用手指轻轻捻了一下琴弦,悦耳的音色另人为之一振,果然是一把好琴!   轻抬双手,在纤纤玉指的轻柔拨弄下,清丽的琴音如九天之上飘摇而下的细雨,缭绕而出,引人心魂。   正在这时,一管动听已极的洞箫也加入了这琴声,悠沉婉转,柔柔楚楚,箫声妩媚妖娆如依附树木而生的藤蔓一样支支蔓蔓缠着琴声时高时起。   对萧声中藏匿的那抹妖力,楚墨洞若观火,随即轻轻一笑。当下琴音一转,化柔为刚,琴声如铁骑刀枪,铮铮冗冗,划然轩昂,同时在指法中暗施法力,随着琴声的波散,周围的物件都不禁跟着那疾若惊鸿的一划一拨震动起来,音律直逼向箫声起处。   箫声亦随之急转,声声高亢,但音律却更加的妖媚痴缠,如同一个正怀春的少女在不住婉转娇啼,隐约撩拨着人的情思淫欲,音色中隐含的妖气愈加浓重邪魅。   琴声与箫声,一刚一柔,一正一邪,彼此缠斗不休,互不相让,双方进入了真正的斗法阶段,虽然不是明刀明枪,但其紧迫处却丝毫不亚于生死决斗,双方已经由音律的角逐上升到法力的比拼,极尽惊险急迫,若有一方失误,动则便会重伤甚至败亡。   正当琴箫焦灼至高潮迭起时,楚墨隐约听到后方传来男女的低吟和喘息声,这才猛然记起院内尚有其他人在。这饱含着法力的音律比拼,除了身怀法力的修行之人,普通人是无法抵御的。   楚墨双目含霜,这宁雨嫣故意以箫声引得自己施诸法力比拼,全然不在乎这些手下人的死活,打的主意分明是了解自己不会将无辜之人卷入其中,最后必然做出让步。   琴音倏然疾收,但箫音却得理不让,变得更加嘹亢,几近尖锐刺耳,曲调一转,波澜的箫声如同潮水般猛地席卷过来,楚墨十指齐拨,随着一声裂帛般的铮鸣,五弦皆断,一堵由法力凝聚成的音墙堪堪挡住箫声形成的波浪,将楚墨和后方庭院中的众人护住。尽管如此,后面的几人仍是同时口喷鲜血颓然倒地,全部昏死过去。   楚墨被震得身体一晃,弹坐而起后,不由自主地向后疾退了几步,丽颜闪过一丝苍白,体内的法力一阵躁动。两人的功力本不相上下,任何一方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势必遭到对方的全力反扑。现在楚墨被迫退让,在宁雨嫣的穷追猛打下难免受伤。   然而箫声好像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楚墨一般,越发的急骤,刺耳嘹亮的音律如同催命符般步步紧逼。弦已断,琴已毁,楚墨再无还手之力,只觉脑际轰鸣,双手不由自主地掩住耳朵,面露无比痛苦的神色,脑海中幻想迭生,往事历历重现,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吐了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箫声这才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如银铃般的轻笑。   “呵呵,墨儿,你还是那么倔强,如果你像他们一样在刚才昏倒过去便不会受伤了。不过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奇了,什么时候学会的琴律呢,还弹得这样好!”柔媚的声音字字亲切,仿佛两人是至交好友一般,宁雨嫣掀开房帘,莲步轻提,徐徐走了进来。   “些微伎俩,倒叫你这音律大家见笑了。”楚墨冷丽地一笑,暗恨自己再次错估了宁雨嫣的实力。浑身的经络如同寸寸断裂了一般,暴走的法力烧灼着五脏六腑,想不到这宁雨嫣的妖力竟如此厉害。   楚墨转首目视宁雨嫣,凭着过人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痛得昏厥过去,暗自咬紧牙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下来,问道:“近来震惊江湖的这十桩血案,和日前隆兴寺慧明方丈和玄悲大师的死,是否都是你所为?”   “呵呵,就知道瞒不了你。但在隆兴寺,我只是喝了慧明那个老和尚的血,却没有碰其他的和尚。”宁雨嫣娇笑着缓步走到楚墨身前,蹲下身,钳制住楚墨的下颌,将蒙脸的黑布扯去后,看到了那张惨白的脸和颤抖着几乎无法移动的身体,讶然道:“咦,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不怕墨儿笑话,奴家后面弹的这七伤曲是我看家的本事,但此曲只能伤害存有情思欲念的人,情念越深,威力也会越猛。奴家以为你向来淡漠无情,大抵伤你不到,没想到这七伤曲居然让你伤重至此,墨儿,一向清心寡欲,孤傲不群的你究竟对什么人有如此深的执念?”   正在这时,无明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跃进厅内用手中的长剑直指向宁雨嫣喝道:“放开我家小姐!”   宁雨嫣闻言抬头望去,微微一怔后随即恍然,“原来是两年前那个小鬼……”紧接着惊愕道:“你竟完全不受我的箫声影响!”   难道天下间真有心地灵净纯洁至一尘不染之人!   感受到无明周身流泻出的澄明灵力,宁雨嫣不禁俏脸生寒,全身弥漫出凝重的萧杀之气。此人不除,日后必为自己的克星!   感受到宁雨嫣对无明浓重的杀机,楚墨心神一震,趁着宁雨嫣因为无明分去心神的时候,楚墨猛然间挣脱宁雨嫣的钳制,先前同宁雨嫣跟自己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凝聚了些许的法力硬是冲开了瘀滞的穴脉,强压下伤势。   双手在身前暗捏法决,瞬间将凝聚不多的法力激发致极限,同时高唱灵言。   “璃天?火雨!”   楚墨在喊出灵言的同时身体向后飘去。   宁雨嫣的上方骤然间凝聚出了殷红的云雾,炙热的红雾将房顶和横梁瞬间烧毁,云中隆隆作响,宁雨嫣脸色巨变,急往后退去,同一时间紫红色的火雨从天而将,所有沾染到的东西立刻便被烧出个窟窿或是化成一缕青烟瞬间燃尽,即使是由大理石铺就的坚实地面也在火雨中变得不堪一击,如同被强酸淋到了一般眨眼间被火雨腐蚀得坑坑洼洼。   “这是天火!”宁雨嫣大惊失色,奋力向后闪去。   火系法术中,法力越高之人,可以召唤出的火焰颜色越深,火焰的颜色越深,其破坏力与威力越大。这种紫红色的火焰传说中是天兵天将才能使用的降妖除魔的天火。被天火烧中,其痛楚如剥皮剔骨,轻则伤残,重则形消魂毁。是以天火降临,所有妖魅鬼怪均会望风披靡,不战而退。   若不是楚墨因伤重而无法施展出全力,这火云的面积会更大,被罩在其下,休想全身而退。   楚墨掠至无明身边,一手携住无明的肩头,说道:“快走!”   言罢,两人循着原路跃出烟雨坊,并一路飞奔回客栈,牵了炎驹,策马离去。   “你怎么会跟来?”楚墨皱眉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无明。   无明伸伸舌头,答道:“我不放心小姐,所以才会在后面偷偷的跟着的。直到发现事情不对才忍不住跳出去。”   楚墨叹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太习惯这孩子跟在身后的感觉,是以没有察觉到。   “幸好我们的行李不多,以防万一,我事先都放在炎驹背上了。”无明摸摸马鞍前方的行李,松了一口气后,诧异地问道:“小姐,那个宁雨嫣这么厉害吗,竟然可以靠箫声就战胜您?”   “我好像总不是她的对手。”楚墨羸弱地一笑。   “对了,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说什么我不受箫声影响……是因为我哪里不正常吗?”无明困惑地问着,小脸一片茫然。   楚墨摇头低语道:“与你无关,是我敌不过她的箫声。”   体内的伤势渐渐压制不住了,最后一招她已经拼尽了全力,为激发法力施展的乃是璃天术中,玉石俱焚的一式,威力刚猛,但对施术者亦是反震剧甚,楚墨此时伤上加伤,头脑开始越发的昏沉,身体愈加沉重,精神也渐渐涣散。   “箫声也能伤人的吗?小姐,你被她的箫声伤着了吗?”无明从楚墨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禁慌张起来。   “她的箫声不能伤人,是我的心太污秽了……”语音未落,楚墨便向前倒去。   无明觉得肩头一沉,随即闻到愈加浓重的血腥气息,他震惊地向肩头摸去,是楚墨的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还有那濡湿肩头的竟是楚墨口中流出的鲜血,无明吓得哭了出来:“小姐!” 第十八章 幽居少林   天地间一片混沌,没有天,没有地,周围一片殷黄凄凉之色,没有白天,没有黑夜。   她慢慢的睁开双眼,看着头上那再熟悉不过的昏黄,自己竟这么快就回到这黄泉冥海之滨了吗?   忽然间,四周亮起了银白色的光,将她包裹在其中。   “公主,公主!”   耳畔响起熟悉的呼唤声,她迷茫地四处张望:“璎珞,是你吗?”   “公主,还没到时候,回去吧!”   恍惚间,她感到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缓缓托起,柔和的白光从那修长洁白的掌心中吐露出来,融入自己的体内。   是他吗?如此灵洁宁和的力量……   她奋力的想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可眼前一直萦绕着重重的白雾,无论她如何努力,都看不清。   “回去吧。”淡然而清华得不染一丝尘埃的声音。   她呢喃着他的名字,再次睡去。   ————————————————   “小姐,小姐!”   一声声焦急而又关切的呼唤将楚墨由最深沉的昏睡中唤醒。   睁开双眼,楚墨不禁低吟一声,全身上下如同被巨石碾压过一样,阵阵剧痛让她双眼发黑险些再次昏厥过去。   闭目喘息了几口气后,楚墨再次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方橙黄色的幔帐,意识渐渐清晰,忍着每移动一分便会撕扯着神经的剧痛,艰难地转过头,看到无明急切的脸, “无明,我们这是在哪?”,楚墨的声音低若蚊鸣。   “小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感谢佛祖,感谢佛祖!”无明听到楚墨的声音不禁一阵狂喜,口中不住叨念着,念着念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楚墨不禁叹了一口气后,虚弱地说道:“别哭了,无明,我这不没事了吗,我们这到底是在哪?”   无明抹掉脸上的泪水,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姐,我们这是在嵩山少林寺,你都昏迷了七天了。那天你重伤晕倒后,被慧清方丈救下,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险些就没命了。”   “少林寺……”楚墨眉头轻蹙,渐渐地昏迷前的记忆一幕幕地重新在脑海中浮现,她记得烟雨坊,记得宁雨嫣,记得自己在最后不顾伤势雪上加霜,用尽全力的拼死一击,之后的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了,隐隐觉得自己在昏迷期间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梦的内容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心头仍残有梦中那酸酸楚楚的感觉。   无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日,在楚墨昏迷之后,无明慌了手脚,而就在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少林寺的主持慧清方丈,这才将楚墨救下,然后便跟慧清来到了嵩山少林寺。   楚墨听着无明的讲述,疑惑道:“慧清方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秦淮?”   少林寺乃天下佛家第一大寺,主持向来深居简出,基本上从来不离嵩山。而今一寺的主持竟会到秦淮那种风月之地,又这么凑巧地将自己救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阿弥陀佛!施主的疑惑由老衲亲自解答如何?”随着一声清越的佛号,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推门而入。   无明欣喜道:“主持您来了!”   楚墨抬眼望去,只见这位少林寺的主持方丈,相貌平平,但一双低垂的眼中却空明灵透,充满智慧,一眼望去仿佛能净化人心,目光中隐含精芒,锐利得有若实质,宝相庄严,面容慈悲,宛如普度众生的佛陀再世,楚墨不禁心生敬畏,忍着痛侧心扉的剧痛,仍是艰难而不失恭敬地略撑起上身,垂首道:“多谢方丈救命之恩。”   慧清伸手示意楚墨不必起身,双手合十一揖后说道:“老衲愧不敢当,女施主大难不死,应是自身福泽深厚。你现在伤势仍然沉重,不用多礼。”   无明从一旁又端来一个凳子,放在床边,对慧清说道:“方丈请坐。”   慧清上前落座,望向楚墨笑道:“女施主对老衲会出现在那烟花之地而甚感诧异是吗?”   楚墨轻轻地点点头,说道:“若晚辈没猜错,方丈可是为了那震惊江湖的十桩血案而去。”   “施主果然聪慧。”慧清笑着颔首道:“确实是为此事而去。老衲惭愧,这两年的时间,我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几经寻访,直至最近才发现些端倪,于秦淮之地隐约察觉到先前于案发之地感应到的血腥气息。这才刚巧将施主救下。”   “多谢方丈”楚墨再次道谢,随后迟疑着问道:“不知晚辈现在是否已经上了通缉榜?”   慧清点头道:“外界属实流传着有关施主便是凶手的言论。”   楚墨闻言唇角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问道:“方丈可信晚辈并非凶手?”   慧清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请施主原谅则个,老衲不敢断言。但惭愧之极,老衲仍想请施主在弊寺多盘亘些时日。我可保施主安全无虞。”   楚墨暗叹了一声,应道:“方丈大慈大悲,晚辈恭领尊命。”   心知慧清仍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凶手,这才想将自己暂时拘禁在少林寺中。想来现在外界追拿自己的通缉令应该已经满天飞了,有隆兴寺一众僧人出面指证,就是自己长一百张嘴,她也是指摘不清的。但在此种情况之下,慧清方丈仍肯救下并收留自己,就算怀疑自己是杀人恶魔,仍仅是拘禁而已,已经算是莫大的慈悲了。   楚墨衷心地感谢慧清之后,问道:“敢问方丈与隆兴寺的慧明方丈是否有些渊源?”   “慧明方丈是老衲的师弟。”慧清点点头,随后由怀中取出几本书籍还给楚墨,正是先前慧明给她的那几本医学典籍,慧清说道:“老衲冒昧借取了这几本医经,是为施主疗伤,如今你既已经醒来,老衲理该将其归还了。”   楚墨摇头道:“方丈万勿多礼,这几本典籍,晚辈也是受之有愧。”   慧清笑道:“老衲相信慧明师弟所信赖之人,应该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这几本书还望施主能施以正道。”   在无明上前接过慧清递过来的书籍后,楚墨点头道:“晚辈谨遵方丈教诲。”   慧清起身告辞道:“施主重伤未愈,老衲不便继续打扰,请你安心养伤吧。”   ———————————————   楚墨此次负伤极重,几经调理,在将养了三个月后才渐渐痊愈。虽然身体已经复原,凭借着楚墨的身手,可以轻易离开这少林寺,但楚墨仍谨遵着与慧清的约定,静心留在寺中,每日聆听着晨钟暮鼓,潜心学习慧明留给自己的那几本医经,并将之讲解传授给无明,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就这样,一晃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楚墨在少林寺一住就是半年,当她过完十七岁生辰不久,外界再次发生了两宗血案。   又有两位灵界中的前辈人士被吸干鲜血以至惨死,其中的一位是刚刚死去,而另一个则是在失踪了三个月之后才将其尸身寻获,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是在失踪之后不久便遇害身亡。   然而当楚墨知道这件的事的时候却是在一个月之后了。   天近晌午,慧清方丈与另外四名中年僧人来到楚墨居住的厢房。慧清将四人介绍给楚墨认识,这四位中年僧人分管着罗汉院、达摩院、武僧院和戒律院,是慧清之后智字辈的僧人。   楚墨虽然在少林寺中住了近七个月,但却从未踏出过居住的厢房一步,平日里的吃用也都是由无明到寺中去取,所以除了偶尔到此给楚墨治伤的慧清外,楚墨尚是首次见过这寺中的其他僧人。   四僧与楚墨见面后,对于她美得不似凡人的惊世之姿,也仅是在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异之色而已。   楚墨依次拜见了四僧后,向慧清问道:“不知方丈今日到访有何诲示?”   慧清却向楚墨合十一拜,歉然道:“老衲万分惭愧,将施主困在寺中半年有余,特来致歉。”   楚墨微感讶然,问道:“方丈何出此言……难不成近日又有血案发生?”   慧清点头道:“不错,一个月前,青城四侠中的余梦然余老先生和华山派失踪了三个月的程天涯程大侠,先后被发现已让人吸食尽体内的鲜血而死。”   楚墨面色凝重,点头道:“那妖孽又出来害人了。”   慧清闻言奇道:“听施主之意,似乎知道这凶手是谁?”   “这妖孽名叫宁雨嫣,是修炼了千年的血魔,专门吸食人的鲜血。”楚墨轻叹一声,接着把自己如何在几年前于杭州的荷花大会上认识宁雨嫣,以及之后的种种纠缠,到七个月前自己不慎败在宁雨嫣的妖力之下,致使身负重伤险些丧命的整个事情经过简单的叙述了一遍。楚墨不想触及与柳银心及楚家的往事,所以对三年前宁雨嫣不慎中毒之事,只是轻描点写,一句带过,并为提及宁雨嫣是为自己这身毒血所害。   掌管武僧院的智净大师诧异道:“你既然早知道凶手是这妖孽,为何当初不跟主持方丈言明。若我们知道凶手另有其人,怎会将你幽禁七个月之久。”   楚墨淡然地一笑,问道:“隆兴寺的众位僧人言辞凿凿,若当时说晚辈不是凶手,各位大师能否尽信?”   智净不禁被问得哑口无言。确实,当时有隆兴寺众多僧人的指证,谁能相信楚墨不是凶手。   达摩院的智清大师双手合十道:“是我等行事草率,还望女施主原谅则个。”   楚墨敛衽还礼道:“那时,晚辈也实在是无从辩解。但慧清方丈宅心仁厚,在那种情形下仍仅是将晚辈拘禁而已,还细心为我疗伤,此恩此德,晚辈铭感于心。兼之这半年多,晚辈于寺中每日聆听佛门梵音,受益良多。是以诸位大师不必自责。”   罗汉院的智明接言道:“今日我等前来,一是为误将施主幽禁七个月之事道歉,二是想请施主协助我们去捉拿那妖孽。”   楚墨点头道:“请大师赐示。”   戒律院的智灵大师说道:“此妖孽为祸世间近三年,天地不容,我寺决定广发英雄帖,邀灵界有为之士前来共同商讨除妖大计,届时还请女施主协助。”   想及宁雨嫣,楚墨清冷的眸光中现出一丝冰寒,颔首道:“全听各位大师安排。” 第十九章 武林盛会   山屐田衣六七贤,搴芳蹋翠弄潺湲。九龙潭月落杯酒,三品松风飘管弦。强健且宜游胜地,清凉不觉过炎天。始知驾鹤乘云外,别有逍遥地上仙。   时至五月末,天气已渐渐炎热。   在少林寺广发英雄帖一个月后,整个灵界乃至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首领人物均按期而至,与会者约五十个门派,近千人,其中亦不乏未得到请柬的散人、游侠,可见少林寺在当今天下的威信与号召力。   一时间不但是少林寺中的客房,包括嵩山脚下各个县城的客栈酒店均告爆满,其中当然大半都是来参加盛会的灵界人士,但也有不少来凑热闹的武林人士。   盛会选在五月二十七这天,在大雄宝殿前方可容纳千人的广场上进行。   虽然太阳刚升空不久,但初夏的炎热却早早的覆罩了整个大地。   无明头一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虽然兴奋不已,但难免有些胆怯,往楚墨身后再靠了靠,尽量藏起自己的身形,碰到身前楚墨头戴的帷帽和遮面的薄纱,不禁奇怪地问道:“小姐,天这么热,你干嘛还带着帷帽。”   楚墨想起今晨智灵大师特意前来送这套帷帽和面纱,虽未明言,但自己却明了智灵是因她的容貌得太过美艳,怕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请自己在大会上遮去容貌,想不到这堪破众生的僧人竟还如此细心。楚墨不禁轻笑了声,答道:“没什么,只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无明听得心下糊涂,一时也想不明白戴帷帽能避免什么样麻烦。   日上中天,各派人士均已到齐,慧清方丈起身上前,高唱了一声佛号后,全场立时鸦雀无声,全都凝神去听这个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如何开场。   “感谢今日所有到场的朋友能给少林寺这个薄面,如众位所知,今日此会是为近三年来的十二桩血案而办。”慧清方丈慈静宁和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送入每个人的耳中,可见其功力之深厚,只听他徐徐说道:“此会还有一事,便是老衲代表少林寺向楚姑娘公开致歉,为这七个月将她无故幽禁而深感汗颜……”   “果然是楚妖女在这里,慧清方丈,您既然已经捉住了她,为何不为江湖上惨死的十一位同道,和我慧明方丈、玄悲师兄他们报仇?奶奶个熊的!”还没等慧清方丈的话说完,一个火爆的声音便粗鲁地硬插进来。   楚墨寻声向广场的东南角看去,果然隆兴寺的一众僧人都来了,说话的那个正是玄苦大师,他脸上的伤已经愈合,只是被剜去的双眼那里仍留着凹凸不平的疤痕,此刻他正将脸孔朝向站在广场正中的慧清,一脸的愤恨,额上青筋暴跳,配上那些恐怖的疤痕,显得越发的狰狞,胆小之辈只怕见了也要给吓个半死。   坐在玄苦身前的玄灭呵斥道:“玄苦,不得无礼,且听慧清方丈把话说完。”   慧明和玄悲死后,玄灭接任了隆兴寺主持之位,此刻他正隐含怒意的瞪视着慧清方丈身后那席浅蓝色的身影。   楚墨隔着面纱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玄灭阴鸷而充满敌意的目光。   慧清转向隆兴寺一众僧人的方向,说道:“说话的是隆兴寺的玄苦吧,老衲知道你们仍记恨着慧明方丈等人的血仇。佛曰,世间诸灾害,怖畏及众生,悉由我执生,留彼何所为。一切事物皆有因缘际会而生,又由因缘际会而灭,何故如此执着于死与生,恩与怨。”   “阿弥陀佛!”   少林寺众僧人听得慧清方丈的讲解,不禁同声咏唱佛号。   “……玄苦受教!”玄苦大师脸上闪过挣扎的苦色,最终神色平静下来,虚心受教。   “善哉,善哉。”慧清点点头,接着说道:“之前,江湖上盛传楚姑娘是血案的凶手,但说来惭愧,这八个月,楚墨姑娘一直在弊寺暂住,从不曾踏出过山门一步。而近半年来,又相继发生两起命案,由此可见楚姑娘并不是凶手。”   听到慧清的话,台下众人不禁猜疑迭起,难道隆兴寺的僧人们在说谎?   楚墨听到这里暗自动容,自己一介女流被幽禁在寺中七个月,此事一直是秘而不宣的,一则是为了楚墨的安全,再有就是为了少林寺的百年清誉,此时慧清方丈在可能遭人非议的情况下当众点破此事为的正是澄清自己的清白。   正当众人为此事议论不休之时,楚墨轻轻站起身,来到台上。她看向慧清的同时,慧清也对她点点头。   当看到事情的关键人物终于登场,广场上的近千人霎时静了下来。   楚墨向场下敛衽施礼后,说道:“晚辈楚墨,出自雪灵峰,灵晔门下,家父名讳上楚下云,是灵雪上人的关门弟子,生前亦是隆兴寺慧明方丈的忘年至交。”   清澈冷丽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每个角落,台下众人惊艳于楚墨周身清明温润的灵力同时亦为其堪比慧清方丈的深厚功力而暗自咋舌。   “女娃娃竟然是灵雪上人那老家伙的门人,难怪气度如此不俗。”坐在正南方的一众青衣弟子前方的那个老者怪声怪气地道。   灵晔门位于昆仑余脉的雪灵峰上,人丁并不兴旺,但于整个灵界却颇有些名气,灵晔门的掌门人灵雪上人是位少有的灵界奇才,早年间曾纵横江湖,降服过不少妖魔,但为人却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接触,所以灵晔门一向与其他各大门派少有来往。据传十六年前,灵雪上人最珍爱的关门弟子因故早逝后,他便再不曾出现,所以近十年来灵晔门已经败落殆尽,但众人却都知道这个门派的存在。今日的盛会,少林也向灵晔门发了邀请函,只是未见有人出席。   楚墨于蝴蝶谷居住的两年间,曾把楚云留在墨竹轩的藏书通读了一遍,她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是以书中的内容看过一遍,便都记在心里。楚云的众多藏书中,有几本是专门介绍当今武林中各大门派高手,和江湖上隐居逸士的书籍,所以今日到场的众人,楚墨大都心里有数。   此刻循声望去,见说话的老者年约六十多岁,于这艳阳晴日却头戴着斗笠,身披雨蓑,形容古怪,不禁猜到其来历,楚墨转身向那老者盈盈一拜后,恭敬地说道:“原来是与慧清方丈并称‘东泰南斗’的癫南怪叟,青城派的余掌门,晚辈失礼。”   “不错,老朽正是疯疯癫癫的怪老头,余重泽。嘿嘿,女娃娃还真有些眼力。”余重泽对楚墨的话坦然受之,桀桀怪笑。   青城派是当今武林唯一可与少林齐名的大门派,其门下弟子过千,不但在江湖上大有威望,派中亦不乏灵界高手。少林与青城这一佛一道,并称当世两大门派,确是当今天下的泰山北斗。以丐帮的威名尚屈居其后。   这时,领着十几名女弟子坐在会场东侧的一位中年道姑沉声问道:“你说你是灵雪上人的门下弟子,可有证据?”   楚墨转向那中年道姑,美目流转间略一福身,纤足轻轻向前踏出几步,身形倏地拔地而起,步伐精妙如同凌波仙子,隔空飞渡了近十丈掠向场边的一棵柳树,随手一撸,摘下一把叶子后,凌空后翻,身形曼妙无比,转眼回到场中,玉手轻挥,将手中的柳叶扬上半空后,右手食指中指捏成剑诀凌空虚点,一时间剑气激荡,楚墨青色的身影在绿叶的飘绕下,身姿优美,恍若天人。当叶子悉数散落回地面时竟围着她散成了个六瓣的梅花状,几十片树叶也在转眼间被她凝在指端的气劲割裂成几百块大小均匀的碎片。如此精湛的技艺与身法,霎时赢得了满场的彩声。   楚墨向那中年道姑躬身道:“尊驾想必就是衡山派的千手神尼,静修师太,晚辈这‘灵雪渡’和‘折梅十六拆’练得还不到家,献丑了。”   静修师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确是灵晔门的独门绝技‘灵雪渡’和‘折梅十六拆’。”   静修师太的话音还未落,一个衣着华丽,好似商贾一样的中年胖子,乐呵呵的站起来,指着楚墨笑道:“女娃娃的眼力不错,连一向深居简出的静修师太都认得。那你可猜得到我的来历?”   楚墨细细审视了那胖子片刻后,含笑施礼道:“晚辈见过丐帮八袋长老,马义,马前辈。”   那商贾般的胖子摇头道:“女娃娃猜错了,我怎会是丐帮中的那伙臭乞丐,你再猜猜。”   楚墨轻笑道:“丐帮分污衣帮和净衣帮,污衣帮的丐帮英雄虽广为天下而知,但净衣帮中亦不乏豪杰之辈,只是长隐身市集不为人识罢了。二十年前,晚辈的师尊还曾与马前辈,携手共游北疆,杀得燕北的几伙大盗闻风而逃。当时马前辈还因赌约欠下师尊十坛陈酿花雕,此事除了师尊和马前辈外,知情者甚少。马前辈,晚辈没说错吧。”   胖子哈哈大笑道:“马胖子服了,这娃儿确实是灵雪上人的门人。说来惭愧,马胖子虽然是净衣帮的乞丐,却也是个嗜酒贪杯的主,每每寻得一坛好酒,便把那赌约抛诸脑后去了,原指望着这陈年旧账会烂在箱底,却不想今日被这娃儿给抖落出来,真是天下没有能赖掉的账,哈哈哈。灵雪上人能有这样的弟子,想来灵晔门重振之时已指日可待。”说着,同时把一只背在身后的一个大布袋拿到身前,赫然是由八块不同花色的碎布拼成的口袋。众人见他表情滑稽,说得诙谐,不禁逗得哄堂大笑。   “相信楚姑娘的身份,现在已经无人质疑了。”慧清方丈待马义重新落座后,接着说道:“前些时日,老衲已经从楚姑娘的口中得知,近三年来为祸世间的十二桩血案凶手是一名修炼千年的血魔,这妖孽诡计多端,且妖力深厚,楚姑娘曾多次与其交手。今日召开此会的目的,便是共商除妖大计。”   “方丈大师。”   这时坐在西侧的一名温文儒雅的中年学士站起了身。   慧清方丈转头望去,双手合十道:“昆仑派的凌掌门有何赐示?”   “不敢。”凌刑河抱拳还礼后,问道:“凌某现在已相信楚姑娘的清白和她的身份,只是仍有一事不明,据隆兴寺的众位僧人所说,当日袭击慧明方丈等人的凶手确与楚姑娘的模样一般无二,此事究竟如何解释?”   楚墨向凌刑河略做施礼后,说道:“那妖孽在世间的身份是一名秦淮名妓,唤作宁雨嫣,早在四年前,晚辈就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她的样貌与晚辈十分神似,此事晚辈心中也甚为不解。”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楚墨的话,隆兴寺的玄灭应声起身,双手合十,向众人团团一拜后,指着楚墨说道:“楚姑娘如果不是心里有愧,怎地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我们隆兴寺的僧人都看走了眼,但贫僧曾与那妖孽交手,对她的功夫套路尚记得些许,不知楚姑娘可否不吝赐教,与贫僧在场走几招,如果你确实不是凶手,贫僧便代表隆兴寺当众向你道歉。”   慧清方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刚要出言相劝,却被楚墨拦下。   楚墨眸光微凛,淡然地道:“晚辈恭请玄灭大师赐教。”   玄灭听到楚墨不以方丈相称,显然是不认同自己隆兴寺主持的身份,不禁心底大怒,一振袖袍,飞身登场。   这时,场下有些好事之徒开始起哄,并嚷嚷着让玄灭大师摘掉楚墨的帽子,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玄灭站在台上,目光烁烁,面向楚墨,双手合十施礼,霎时间威猛的天罡战气如狂澜般汹涌地卷向楚墨。   台下的众人没想到玄灭一上手便使出全力,以他名震天下的四十余年功力,楚墨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如何是他的对手,众人立时在心底为楚墨捏了一把冷汗。只有曾为楚墨疗伤过的慧清大师熟知她深不可测的实力,所以只是不动声色的定睛观瞧。   楚墨也双手在胸前合十,向玄灭回礼,举手之间原本被玄灭的天罡战气吹拂得飘舞飞扬的裙纱,眨眼便恢复落下,连腰间刚才叮咚作响的银铃也安静下来,仿佛迎面拂来的劲风并不存在一般。   台下诸人立时齐声叫好,要知道,以内力激荡起气劲固然不易,而能以内力将周身轻盈的衣服面纱压制得纹丝不动却更是难上加难。   玄灭见一上场楚墨便压制住了自己,不禁勃然大怒,起手就是降魔拳中的第一式,降妖除魔,一拳向楚墨轰去。 第二十章 一朝得雪   楚墨眼见玄灭一拳已到了面前,却不还手,单以精妙的步伐转避退让。玄灭的拳掌舞得虎虎生风,愈加急劲,最后便如同一尊千手的怒目金刚一般化出漫天的拳掌之影向楚墨罩去。楚墨纤细的身影便在这一拳一掌足可开碑裂石的攻势中,辗转腾挪,雪白的衣袂在激荡的劲气中猎猎飘飞,宛若天仙妙舞。   灵界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不是降妖捉怪,灵界中人不可轻易使用法术,所以两人现在纯是以武功和内力过招,楚墨法力修为虽精,但毕竟年轻,内力如何也不及已修炼了近五十年的玄灭,所以她不能与玄灭硬撼,只是借着精妙的步伐与之周旋。   转眼间,便交手百招有余,楚墨在两人擦身一过的瞬间,低语问道:“大师如此想置晚辈于死地,是否担心晚辈曾亲眼目睹玄悲大师之死?”   玄灭闻言动作一滞,场外的众人瞧不出任何端倪,但与玄灭贴身近战的楚墨却将他眼中那瞬间的震惊与骇然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当日自己询问宁雨嫣隆兴寺血案的时候,宁雨嫣曾亲口承认慧明是她所害,但玄悲却并非死于她手,以宁雨嫣的性格,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她而言根本无足轻重,更不屑于对楚墨说谎。是以当时楚墨就在心底产生了疑惑。   今日她从进场便感觉到玄灭对自己不同寻常的敌意,怕是他认定当日行凶的宁雨嫣就是自己,可能无意间窥探到了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转念间又曾想到慧明方丈生前曾为隆兴寺下任主持定夺之事烦恼,当下便怀疑与玄灭一样同为隆兴寺主持候补之位的玄悲之死怕是与玄灭脱不了干系。   楚墨由玄灭震惊的神色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回想为人慈善的玄悲大师生前种种,不禁怒从心起。当下再不只是步步退让,气势一振,内力激扬,莹白如玉的双手霎时如莲花般绽放,妙态万千地化作漫天的指影点向玄灭周身穴道。   “灵晔门的不传之秘,兰灵神指!”   场外几个阅历深厚的江湖老手,认出了楚墨的招式。那是灵雪上人于盛年之时自创的一套指法,专门用来封点打穴、攻击经络。当年灵雪上人曾仗着此指法,孤身力战魔教四大护法。那一战在江湖上传为佳话,而兰灵神指也因此而名震天下。   楚墨的父亲,楚云生前深得其师的宠爱,所以灵雪上人将毕生的绝学尽数传与楚云。而楚云在墨竹轩居住的那一年,将灵晔门的武功和法术整理编辑之后,又加入了自己的领悟在其中,他天资聪慧,灵晔门的武功招式在他手中再次有所升华。而熟读楚云遗作的楚墨,对这些灵晔门的高深武学自是融会贯通后,一一习得。   一时间,台上一黄一青、一阳一阴,一刚一柔两道人影,均使出了全力,兔起鹘落,游走缠斗,气劲交击之声如同落雨般绵密不绝于耳。   众人均为场中的恶斗心旌动摇,在首次见识到玄灭名震天下的天罡战气之时,更对楚墨惊才卓绝的武功修为赞叹不已。   缠斗中的玄灭眼中的暴戾之气越来越阴鸷,招式也是愈加的狠辣。楚墨心下分明,虽然俩人现在斗得不分伯仲,但拖延时久,自己终究是不敌对方功力深厚,心念电转间,眸光一闪,张口幽幽念起佛家的语录。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无相为体,相用无穷 ”   “空中见花,花为幻灭,说生说灭,皆是颠倒。”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迷者成苦,觉者成佛。”   听着楚墨一句句的咏念,玄灭先是惊讶,之后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痛苦与悔恨之色也随之浮现。   “啊!”   随着玄灭的一声大吼,两人的身形终于停下,楚墨的手指在点中玄灭气海穴之前凝止下来,而玄灭双掌激起的拳风却将楚墨头顶的帷帽缎带折断,帷帽应风而裂,飘飞而起。   正当场外众人看得懵懂之时。   慧清方丈徐徐起身,双手合十,摇头叹道:“罪过,罪过!一切皆为虚幻,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弥陀佛。”   先前场中楚墨与玄灭的耳语和玄灭惊恐的表情,虽然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台下包括慧清在内的几位功力深厚的掌门人。他们均是心思剔透,机敏过人之辈,从楚墨与玄灭的表现,再回想玄悲并未被吸干鲜血的尸体,不免都明白过来,玄悲应是死于玄灭之手,而玄灭误以为那日他戕害玄悲之时,可能将一切情形看在眼中的宁雨嫣便是楚墨,这才对楚墨痛下杀手。没想到佛门中的方外高人亦会因为凡世间的权益纠缠而做出有悖天理之事,不禁惋惜。   玄灭面如死灰般,浑身一震,跪倒在地。   慧清来到玄灭身前,叹道:“你散去一身的功力,回隆兴寺面壁思过去吧。”   玄灭向慧清方丈伏身一拜之后,悲然一叹,倏地全身骨骼噼啪做响,片刻间就散去了一身的功力,转眼便形容枯槁,仿佛苍老了几十年。   戒律院的智灵大师接到慧清方丈的示意后,上前扶起玄灭,走向隆兴寺的一众僧人。   “慧清方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均被场中的情形弄糊涂了,不禁高声询问起来。   “佛门不幸,罪过,罪过!”慧清向众人摆摆手后,叹道:“佛曰,不可说。还望诸位不要再追问了吧。”   余重泽尖声尖气地冷哼一声:“哼!慧清方丈都说了,不可说。谁还要问?”   众人只觉那声冷哼重若天雷,震得人耳骨嗡鸣,又想起这怪老头喜怒无常的癫狂性格,不禁都收敛起来,压下心底的疑惑,再不敢发问。此时众人的目光投向楚墨,见她帷帽被掀,却仍脸带薄纱,遮去了大半的容颜。   当楚墨潋滟的眸光扫过众人时,场中响起一片抽气声。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单是那一双眼便已经超越了众生色相,清澈灵透,明净得不参一丝杂质,眼波流转间,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灼华绚烂,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沉淀于其中,恍惚间,已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望着场中久久不能回神的众人,慧清方丈暗自一叹,运起佛门正中的狮吼功,声若宏雷。   “阿弥陀佛。”   众人若醍醐灌顶,这才恍然纷纷回神。一时间百态众生,或沉醉,或痴迷,或色授魂与,或惊骇,或嫉妒,或自惭形秽。   余重泽直言不讳地嘿嘿怪笑道:“我说这娃儿大热天的还要用头纱遮脸,原来是有原因的。”   静修师太冷眼环视过场上众生之相,冷哼道:“如果那妖孽宁雨嫣,真与这丫头生得神似,我看这妖可也除不成了。”   就在这时,一管清笛由人群间婉转迤逦而出,如同天上神曲,幽幽降于尘嚣,涤荡人心。   场中顿起喧哗,其中不少名门望族子女纷纷惊叹出声,情不自禁地翘首张望起来。   马义朗声笑道:“无伤玉笛!想不到不问世事的飞雪山庄的纪无伤,纪大公子也来了。好一曲残雪问天,哈哈,果然如同纷纷扬扬的霜雪一般沁人心脾啊。”   一曲吹罢,一道清俊儒雅的身影在众多江湖儿女痴缠的目光中徐徐走上前来,皎如玉树,洁如霜月,是一位如珠玉般出尘的俊逸淡雅男子。   当楚墨望到那向自己徐徐行来的青衣男子之时,心下剧震,瞬时恍然。恍惚间这清俊的身影似乎与另一道卓然的身影重合到了一处。   而纪无伤在触及楚墨那幽凝若漆的眸光之时,也定住了身形,一望成痴。   楚墨的失神只在一刹那,眸光流转间已然回神,淡淡地垂下浓密的眼睫,光华顿掩,向纪无伤略做施礼后,说道:“楚墨见过纪公子。”   纪无伤这才失魂落魄地回过魂来,恍觉自己失态,不禁脸红耳赤,低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回礼道:“见过楚小姐。”   这位风姿出尘,淡雅若仙的纪无伤,是号称天下第一庄的飞雪山庄的大公子。飞雪山庄经营的雪衣坊和天衣坊遍布天下,基本上垄断了大江南北的制衣产业,据说当今皇帝和嫔妃的衣物也都是由飞雪山庄一手包办。飞雪山庄与岭南的慕容家并称当今两大商业世家,均是富可敌国,雄霸一方的商业霸主。但不同于纯粹以商业起家的慕容家,飞雪山庄的庄主,也就是纪无伤的父亲,纪问天早年间曾是行走江湖的一代大侠,后来与著名的飞雪女侠,柳残雪,结为夫妻,并双双归隐江湖,这才经营起了飞雪山庄。刚才纪无伤吹的那曲“残雪问天”,便是柳残雪为纪念她与纪问天的爱情而作的笛曲。   飞雪山庄虽已不问世事,但于江湖上却仍是声名显赫。而纪无伤自弱冠之后,也会偶尔出入江湖,因其一身继承自父母的卓绝武功,与名动天下的笛艺,和他举世闻名的精湛医术,被世人赋予“玉笛无伤”的美誉,而纪无伤更因其飘雅出尘的才貌人品而冠绝天下,广受江湖儿女的追捧。   “纪兄与柳女侠贤伉俪近来可好啊?”凌刑河向纪无伤微微颔首,算是施礼,问道:“飞雪山庄一向不问世事,不知纪公子今日为何而来?”   “多劳凌掌门挂念,家父家母一切安好。”纪无伤略一正色,瞬即敛去刚才的窘态,向凌刑河还礼答道:“实不相瞒,无伤虽身为飞雪山庄的人,但其实早在幼年便曾拜于华山派掌门人陈道长门下为徒。”   凌刑河恍然道:“如此来说纪公子是代表华山派来参加大会的。”   纪无伤点头道:“正是,家师因二师兄和三师兄的伤势而留在云台观为他们治疗,所以指派无伤来参加大会。”   凌刑河颔首道:“华山派的程大侠于四个月前遭妖人迫害而死,而张二侠和武三侠也在后来围堵那妖孽的一战中身负重伤,确实令人挂怀,不知他二人现在伤势如何。”   纪无伤神色微怅,答道:“承蒙凌掌门挂怀,二师兄与三师兄的伤势现在已无大碍。可怜大师兄一代英杰竟惨死妖孽之手,今日无伤特奉师命前来,盼的就是能为铲除妖人进一份绵薄之力。”   正在这时,空旷的广场上突然响起一连串犹如鬼哭狼嚎般的的怪笑,这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厉鬼尖啸一般刺人耳骨,偏又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让人摸不着踪影。笑声中更隐含着一种磨人心志的魔音,让人闻之头疼欲裂。   在场诸人中,功力深厚者,尚可运功抵御,而功力浅薄的只能徒劳地捂住耳朵,被魔音穿脑折磨得不住哀嚎。   慧清方丈神色一凛,面露凝重,运起狮吼功,吐气扬声道:“袁教主的魔音功威力不减当年,但袁教主不留在苗疆守着你的五毒神教,今日却来我少林寺中不知意欲何为,老衲不记得曾向你发出过英雄帖!”   佛门的浩然正气瞬间将魔音压下,众人方觉压力骤减,松了一口气,但功力低微者此刻仍头昏脑胀,浑浑不得安然。   “哈哈哈,还是老和尚的狮吼功更胜一筹。”说话间一个身着紫红相间的华服男子不声不响地现出场中,竟无一人发觉他是何时到场的,如此魔功确实令人瞠目。   袁九笑脸含笑意,闲庭信步一般悠然自若地穿过众人走向场中,他的容貌俊伟不俗,笑容桀骜不驯,周身充斥着一种诡谲的霸气,此刻虽口角含笑,但那笑容却邪魅异常,仿若蛇蝎,让人不寒而栗。   袁九笑冷笑道:“慧清方丈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前来参加盛会,袁某不才,也不想落了这英雄的称号,只好依附天下英雄之骥尾,特来参与。”   五毒神教是西南苗疆的大教,教众近万,教中能人无数,更以蛊毒和诅咒之术而恶名昭彰,被江湖正派人士视作邪教。这袁九笑已出道三十年,但却始终保持着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据传是因为他行蛊毒之术练成了妖法,这才驻颜有术。   袁九笑以震慑江湖的无妄神功、一身使毒的诡谲本领,以及当世无双的轻功飞萤步而名震天下,他为人喜怒无常,行事怪异,即便跟随他多年的魔教四长老也对他琢磨不透。袁九笑高兴时会大行善举,甚至开仓放粮赈济百姓。魔性骤起时,也会将违背天理纲常的事进行到底。有一次,他一时兴起,夜探一户地主家的宅院,给其两名同事受孕的小妾切脉探查腹中胎儿的性别,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最后竟活生生地剖开了两名孕妇的肚子。诸如此类的善恶之举,他做下不知凡几。终因其逆行倒施成为一代煞星,被中原灵界及武林人士认为是当世最可怕的大魔头。   场上一众武林正派人士,眼见这大魔头突然毫无征兆地凭空而至,莫不心底骇然,虽然己方人多势众,但这袁九笑一身使毒的本领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便着了他的道。   武林盛会因为袁九笑的到来,气氛更加紧迫起来。 第二十一章 魔教至尊    嵩山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前。   烈日当空,然而比这炎热的天气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场上因袁九笑到来而变得异常压抑的气氛。   “袁九笑!”   一声饱含了无数仇恨与怨怒的声音划破满场的凝重。   “你既然敢来少林寺自寻死路,如此倒省却了我去苗疆寻你的功夫。今日我就要为我衡山派惨死在你手中的师父、师叔、和几位师姐报仇!”静修师太自打看到袁九笑到场后,一双眼几近瞪得目眦尽裂,她虽已执掌了衡山派近二十年,但依然是那副性如烈火的脾气。   袁九笑循声向静修师太望去,无视于静修的满面怒火,啧啧调笑道:“呦,原来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尼姑,不过现在却成了老太婆,不及当年年轻貌美了。”   二十三年前静修师太的师父,也就是当时的衡山派掌门人缘虚师太,在带领着门人弟子下山游历的归途中遭遇了袁九笑,袁九笑为了试探衡山派名满天下的解毒灵药,七清玉露膏的功效,竟暗自向衡山派一众女尼及弟子下毒手,致使衡山派包括掌门在内的一十九人全部丧命。那时静修还只有十七岁,是缘虚师太的关门小弟子,是所有人中中毒最轻的,缘虚师太为了救回徒儿的性命,用法力强将静修体内的毒素逼出后,真元剧损而逝。   “今日我誓要杀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静修师太气得浑身发抖,恨得几近咬碎满口的银牙。   “师尊!徒儿们来助你。”站在静修身后的十几名女弟子早已知悉当年的师门血仇,此刻纷纷横剑护到静修身前。   “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退下。”静修摇摇头,她虽然恨袁九笑入骨,但仍自知恐非这大魔头的对手,如何肯让自己的门下弟子们徒然送死。   静修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那名年约十八 九岁,生得格外清秀雅丽的女弟子,目光中透出点点慈爱,柔声道:“蕊儿,若为师不幸战死,你就领着师姐妹们回衡山去找你静敏师伯,告诉她我已选定你来接掌衡山掌门,你定不要辜负为师的期望,守护好衡山。”   被换做蕊儿的那名女子是静修最宠爱的首徒,初萣蕊,此刻她见师父一改平日火爆冷厉的性情,平静温婉地跟自己交代后事,哪还不知师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禁骇然欲死,她自幼父母双亡,是静修师太将她养育成人,对她而言师父亦师亦母,此刻不禁死死地抓着静修的手臂哭道:“师父,不要这样说,您老人家武功高强,那魔头怎会是你的对手。”   静修强忍下热泪,一挥手臂,深厚的功力将初萣蕊等一众女徒震了开来,暗结法印,唤出一道守护结界,将女徒们困在其中。看了一眼在结界中不住拍打屏障望着自己哭喊的弟子们,义无反顾地转身,一甩手中浮沉,向袁九笑行去。   现场为静修师太绝然悲壮的举动而感染,场上众人纷纷戳指怒骂袁九笑,但大多对袁九笑的毒功投鼠忌器,只敢在一旁叫嚣,不敢上前助阵。   这时,凌刑河排众而出,扬声喝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大家无需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铲除这个魔头。”   袁九笑不屑地冷嗤一声,骂道:“凌掌门不愧为伪君子,真小人。以多欺少还要寻个由头。”   凌刑河也不动气,沉声道:“你这魔头胆大妄为,竟敢来少林寺寻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言罢握紧佩剑,向袁九笑走去。   丐帮的马义一拍自己的大肚子,起身上前,哈哈笑道:“马胖子不才,今天也想领教领教袁教主的厉害。”   纪无伤将笛子在唇边吹出一个响亮的音调后,玉笛横于掌中,向袁九笑踏出七步后,负手道:“晚辈在此给几位前辈掠阵。”   袁九笑看着纪无伤踏出的那几步,眉头一挑,瞧出纪无伤这随意的几步内暗含旋即,正隐隐地牵制着自己,不禁脸现讶色道:“恩,几年不来中原,倒确实出了几个俊杰人物。”   除了静修师太、马义、凌刑天外,还有霹雳堂的堂主熊括和雪山派掌门的首徒廖雷行,几个人谨慎地向袁九笑围去,将他困在中央,少林寺的慧清方丈和青城派的余重泽,因自持身份特殊,所以没有上前,但二人却已在暗自凝聚内力,以备随时出手。   “难得诸位英雄们如此看得起袁某。”袁九笑气定神闲的朗声长笑,在当今武林最顶尖的八大高手的包围下不露一丝惧意,依然是那副悠闲自若的模样,还笑吟吟地将双手插入袖中。   众人见他将双手收入袖中,尽皆暗自戒备,心下分明,这大魔头已然出手在即。   场外围观的人群因忌惮袁九笑的毒功,纷纷向后撤去,但又不想错过这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恶战,均屏息凝神,注视着场上的动静。一时间,整个广场上静得针落可闻。   楚墨在双方对峙之初便不动声色地退出场外,拉着无明退往后方。心知这袁九笑毒功了得,便将手帕沾湿了茶水后,递给无明,嘱其掩住口鼻。   静修师太再按耐不住,随着一声清越的长啸,率先向袁九笑发难。这二十多年来,师门的血海深仇她不敢有须臾忘记,付出比常人多上几倍的辛苦和努力,勤加修炼,只为了有朝一日能血刃仇人。是以一上手,静修师太便使出了凭生绝学,衡山十九拂。   真气灌注于掌中拂尘的天蚕金丝上,拂尘循着似圆实方的奇异轨迹,直拂向袁九笑的头脸。   “老尼姑拼命了。”袁九笑哈哈一笑,左手衣袖轻扫。   “砰”   衣袖后发先至地迎上拂尘,气劲碰在一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两人毫无花假地硬拼了一记。   静修师太脸色一白,步伐向后滞了一滞,想不到自己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击竟然没能将袁九笑震开半步。静修压下翻腾的气血,面色越加阴沉,再次挥袖上前。   拂尘激起阵阵疾风,在空中划成圆圈不住地扫向袁九笑,袁九笑仍是手纳袖中,单用衣袖挥挡。柔韧的拂尘因灌注了真气,在拂到地面上时,竟将坚实的青石板扫出道道沟痕,但如此猛烈的力道,却一一被袁九笑柔软的衣袖封住。   袁九笑与静修师太两人忽快忽慢,绕场缠斗,静修师太步步紧逼,而袁九笑却步步退让,使得众人都摸不清这大魔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片刻之间,两人已经交手十余招。   十九招过后,袁九笑冷声一笑,不屑道:“这就是所谓的‘衡山十九拂’?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双手已由袖中探出,每个指头上都套着一个乌黑的金属套,形如猛禽的利爪,黑色的指套折射着阳光泛出邪异的光泽。   袁九笑双手凝成爪状,倏然向静修师太抓去。   凌刑河惊道:“小心他爪上有毒。”言罢,人随剑走,擎剑而上。   与此同时马义、熊括和廖雷行也相继加入战圈。   袁九笑紫红色的身影讯若鬼魅般在众人的围攻中从容游走,全不理会其他人的攻击,只是一味地追着静修师太缠斗,招招袭向她掌中的拂尘。   凌刑河等人功力全开,却偏偏摸不着袁九笑的衣角,每每都被他以毫厘之差由武器边滑过,仿佛一条狡猾的泥鳅鱼一般,滑不留手,令人懊恼。   场上的局面被袁九笑搅得开始混乱,他满场缠着静修师太,而其他人只能追在两个人的身后。   袁九笑的双爪出招无比诡异,每每都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袭来,静修师太与袁九笑越斗越心惊,这大魔头的招数仿佛层出不穷,漫天的爪影交织成绵密的毒网将自己越缚越紧,静修师太拼尽全力抵御也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袁九笑轻易逼退。冷汗渗渗,静修于激战中仍能察觉到袁九笑尚未使出全力。渐渐地静修师太于袁九笑戏谑的神情和招式看出,自己正不知不觉间陷入袁九笑的掌控,被对方驱东指西。   性如烈火的静修师太哪能受得了被人这般戏耍,一声怒喝,竟全不防守,招招抢攻,尽是与敌皆亡、以命搏命的狠招。   袁九笑一声冷笑,双爪疾锁,立时将拂尘扣在手中,内力凝集于指端,略一施力,瞬即放开,而静修师太掌中的衡山名器,天蚕丝拂尘竟根根掉落,转眼只剩个光杆。   袁九笑望着蚕丝尽落的拂尘,发出畅快的大笑,脸上的笑容便宛如作恶得逞的孩童般天然纯真,不带一丝邪恶。场中诸人看在眼中却不禁胆寒,只觉得这样的袁九笑比满脸邪恶时的他看起来要更加邪魅诡异,同时也为他惊骇世俗的功力而震慑不已。那天蚕丝拂尘柔韧无比,要想掐断蚕丝,远比断金碎石要困难得多,这袁九笑举手之间便将几千根蚕丝齐齐切断,如此魔功,怎不让人胆颤。   “袁九笑!”静修师太见拂尘被毁,气得急怒攻心,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老尼姑恼羞成怒了,送你去见你师父师姐们吧。”说着袁九笑笑容渐收,同时化爪为掌,探身向静修拍去。   静修师太只觉得迎面拍来的这一掌重愈泰山,似慢实快,隐隐锁住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没顶压下,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凝重的气势瞬间将静修师太压制得动弹不得。   顷刻间静修师太就要丧命敌手,而凌刑河等人此刻已救之不及。   慧清方丈气沉丹田,配合狮吼功一声怒喝,身形倏地向袁九笑平移而去,竟缩地成寸地比凌刑河等人后发先至,先一步赶到袁九笑身后,暗念一声罪过,运掌向袁九笑后肩印去。   袁九笑双肩微晃,身形若鬼魅般倏地转了过来,立掌迎上慧清,口中不忘调笑道:“见老尼姑要死,老和尚便沉不住气了!不过老和尚倒是心底善良,虽然是出手偷袭,却还知出声提醒,又避过我的背心要害。但慧清方丈也忒看不起我袁某了,就这样怎能动我分毫。”   眼见慧清方丈的双掌便要印上袁九笑的毒爪,离二人最近的廖雷行一边挥剑向袁九笑的背心刺去,一边惊声提醒道:“小心他掌上有毒!”   与此同时凌刑河气贯长剑,利剑瞬间离手化作一道寒芒直向袁九笑射去。余重泽抓起前方重逾百斤的香炉掷向袁九笑,而霹雳堂主熊括也扬手射出霹雳堂独门暗器,暴雷珠。   这一切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发生,袁九笑一声冷哼,身法晃动,只见他原势不动地先与慧清对上了一掌。因为慧清方丈生性慈悲,怕袁九笑当真躲避不及,是以这一掌并未倾尽全力,两人各都留有余力,四掌微一相接后,便即分开。袁九笑借着对掌的后震之力,飘身向后略退,避过了廖雷行刺过来的长剑后,身形疾转,左手抓住了凌刑河射来的长剑,并随手一掷,将剑投向远处的余重泽,身形不停地继续旋转,右掌切中飞来的香炉,坚实的香炉在他刚猛的掌力下竟被印出了一个手印,香炉被他的掌力带得转了个方向,改为撞向与袁九笑擦身而过的廖雷行,紧接着袁九笑左袖一卷接住熊括的暴雷珠抖袖射向凌刑河,同时身体如离弦的利箭一般投向冲自己发射暗器的熊括。   这几下在瞬息间完成,场下的众人只觉得袁九笑一旋身的功夫便弹开了所有的攻击。   慧清方丈眼见身在半空中的廖雷行无法逼过香炉,情急之下,只能冲天而起,叫了声“得罪”之后,一把抓住廖雷行的后衣领将他丢了出去,同时运掌接住这凝聚了余重泽与袁九笑两人内力的香炉,以慧清方丈的功力,亦被香炉的撞击之力震退了数步后才勉强停下。   另一边,余重泽身形疾闪,险险地接住袁九笑丢过来的长剑。   凌刑河眼见暴雷珠射到,双脚急踢,掀起了地面上厚实的青石板迎向暴雷珠,随着暴雷珠爆炸的巨响,石板被炸成了一块块碎石。   袁九笑在眨眼的功夫便逼退慧清方丈,避过廖雷行的攻击,抓剑掷余重泽,挥手拍香炉撞廖雷行,袖卷暴雷珠射凌刑河,举手间逼退了六大高手的围攻,如此魔功确实已达到惊骇世俗的地步。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霹雳堂主熊括不禁胆颤心惊,此刻见这大魔头竟向自己射来,立时怔得不知退进。   离熊括最近的马义,当即拦到两人之间,运掌蹲腰,双掌疾拍向袁九笑。袁九笑一声冷笑,运足八成功力,气贯双掌,齐齐击出,与马义结结实实地拼了一记,马义只觉得双耳一阵轰鸣,胸口一涨,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后被击飞出去。而袁九笑的身形仅仅略微停滞了一下,其势不变仍向熊括射去。   随着一道清越的笛声,纪无伤终于出招,身形飘摇若仙,转瞬间挡到熊括身前,挥笛迎向袁九笑,真气激荡在笛管中,响起一声声嗡鸣。   “不错。”袁九笑衷心地赞了一声,凝指还击。   乌黑的指套与莹白的玉笛形成鲜明的对比,每每交击在一处均发出金石相碰的声响。纪无伤在面对袁九笑的全力进攻之下,仍能不退半步,单此份功力已足够他笑傲群雄的了。   在纪无伤堪堪将袁九笑缠住时,除了吐血受伤的静修师太,和抢前将马义搀扶起的慧清方丈外,余重泽、凌刑河、廖雷行和熊括再次相继围攻而上。   袁九笑眼中阴厉之色一闪,长笑道:“一起来吧!”   说话间,只见他的身影诡谲邪异地竟然分裂成五个,分别攻向五人。场外众人看得无不心惊胆寒,这大魔头竟真的懂得妖法不成! 第二十二章 力挫魔君    酣战之中,只有身处场内的五个人才知道,其实袁九笑并没有分身,只是借着高明的轻功身法,加上惊人的急速,游走在五人之间,才使得外人看来他好像分身了一样,纵使如此,这袁九笑的武功修为之深绝诡诈已经让在场的诸人骇然不已。   但无论袁九笑如何厉害,他终究是人,在与众多高手力战这么久之后,也开始渐渐不济,更何况刚才与马义硬拼的那一掌,虽然他没有负伤,但内力却损耗剧甚。转念间双袖疾挥,一股异香随风逸出。   余重泽惊道:“他用毒了!”   众人惊呼喝骂着纷纷后撤,都用袖子掩住口鼻。   袁九笑用毒逼退众人后,化掌为爪,身形一转,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般以快至诡异的高速向正为马义运功疗伤的慧清方丈射去,这几个人中,只有慧清方丈最为让他忌惮。   众人齐声惊呼,慧清方丈现在运功已到紧要时刻,根本躲避不得,而袁九笑的毒功已施展开来,旁人无法近前,都只能眼看着着急。   “待在原地不要动。”楚墨对无明叮嘱一声,话音未落,人已如一抹轻烟斜飞而起,在无明的惊呼声中,振袖掠向袁九笑。所有人中只有百毒不侵的她不畏惧袁九笑那一身毒功。   “红莲·炎壁!”   随着灵言出口,双手绽如莲花,一个直径达二十米的火纹半球形结界将楚墨与袁九笑罩在其中,袁九笑周身弥漫的毒雾在触及结界上的火纹时燃起 点点火星,被瞬间烧熄,竟没有一丝逸出结界。   “结界?”袁九笑猛地收住身形,看了看因撞上结界而燃起的衣袖,随手掐灭火苗,旋身转向楚墨,接触到楚墨清冷的眸光,神色一窒,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喜色,赞道:“好一位冰雪美人,干嘛用面纱遮住脸,来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   言罢迈步向楚墨行去。   楚墨暗中凝聚功力,她自知以武功来说自己绝对胜不了此人,唯有以法术克敌制胜。   “楚姑娘!他周身有剧毒,你不可单独迎战啊!”   眼见楚墨竟跟袁九笑对峙起来,纪无伤不禁忧心如焚,但却无法穿越结界而入。其实纪无伤本身也是修行之人,而且身怀上层的水系灵力,以他的修为,可以洞穿结界而入,但如果他硬以水系法术穿熄火壁,那不但会震伤楚墨不说,还会让袁九笑的毒雾蔓延出来,所以纪无伤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纪公子不用担忧,我并不怕他的毒功。”   “哦!你就是楚墨!”袁九笑目放异彩,点头,“有意思,有意思。既然是用法术,袁某便来陪你玩玩。”   说话间,袁九笑右掌在身前并拢,口吐灵言。   “玄岩·石龙!”   随着他的话语,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片刻之后,一条粗约两米,由土石凝成的巨蛇猛的裂地而出,浮出长约三丈的蛇身,巨蛇撑起庞大的躯体,冲着楚墨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   楚墨暗自一惊,脸色凝重起来,想不到这袁九笑不但武功高至神鬼莫测,竟然还会使用失传已久的七级的土系法术,玄岩术。   袁九笑跃上巨蛇的头顶,俯视着楚墨说道:“你用的是七级的火焰法术,红莲,那袁某也不好藏私,唯有用玄岩术来迎战。”   楚墨压下心底的震惊,双手合掌于身前,默念灵言。   “红莲·火绽”   随着双手于胸前结如莲花,一个直径达两米的火焰莲花在楚墨脚下缓缓开放,火莲不断旋转,将楚墨的身形托至空中。青衣飘飘,足踏红莲的楚墨宛如观音大士临空而降,凝眉迎视向站在石蛇头上的袁九笑。   楚墨立指于身前捏成剑诀,足下的火莲花瓣,瞬间化作一柄火焰刀标射而出,直射向袁九笑。   袁九笑手指一抬,巨蛇竟灵巧地扬起粗大的尾巴挡于身前,不偏不倚地将楚墨的火焰刀截住。   楚墨双手齐放,玉指急点,足下红莲火光大盛,瓣瓣花叶,顿作火焰刀雨向袁九笑兜头淋去。巨蛇的蛇尾上下翻飞,转瞬间便把所有的火焰刀格挡住。   结界中毒气弥漫,明亮的火焰刀如流星火雨般划破天空,巨蛇的舞动激起无数飞沙走石,打在结界上沙沙作响。   结界内的恶战使得观战的众人目眩神迷,灵界之外的武林人士固然看得目瞪口呆,心旌动摇,灵界中人也因为双方居然一上手就用上七级法术对拼而惊骇不已,这世间极少有人能修习成七级的法术,因此以这两人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灵界中宗师级的顶尖高手了。对于楚墨,众人虽知她是灵晔门人,善使法术乃是正常,但却万料不到年轻如斯的她竟然会有如此修为。对于袁九笑,众人则更为吃惊,这邪教教主不知何时修习了法术,而且竟是七级之高,本身武功已深至神鬼莫测,再加上顶尖的法术修为,这世间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结界内火光冲天,火焰刀以更加密集的攻势射向袁九笑,这时,巨蛇已经盘成了筒状将袁九笑护于其中,面对越来越密集的火焰刀雨,巨蛇忽然开始急速旋转起身体,巨大的蛇身激扬着强风劲气,吹打起漫天的飞沙走石,转眼间将火焰刀尽数弹开。   楚墨双手收于胸前,见火焰刀奈何不了巨蛇,停下了手,凝神片刻后,再次默念灵言,双手化作翼状横于身前。   “红莲·朱雀”   一声清啼中,一只火焰凤凰由楚墨的掌心旋飞而出,并迎风急长,瞬间变成翼展达三米的巨鸟。   火凤鸣叫着射向巨蛇,不停地用鸟啄及利爪攻击巨蛇七寸的部位,石蛇仿佛耐不住疼痛般痉挛起来,不住扭动巨大的尾巴抽打火凤,奈何凤凰无比灵巧,一次也不得击中。在火凤密集的啄抓下,巨蛇七寸处的岩石渐渐被火焰炙烤得越来越红,最后化作柔软的岩浆,巨蛇不住凄厉的惨嘶,庞大而笨重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上火焰结界,发出一声声的巨响,整个地面都随之颤抖起来。   随着巨蛇的不断撞击,站在红莲上的楚墨身形微晃,结界的稳定性与楚墨体内的法力息息相关,结界遭到撞击,便如同法力遭到撞击一般,楚墨不但得御使火凤进行攻击,还得分神稳住结界,法力立时急剧损耗。   火凤的鸣叫声越来越亮,攻击也越来越急,最终巨蛇在一声震天动地的悲嘶中,由七寸处断成两段,摔落地上,碎成一块块的石头和泥土。   袁九笑的脸上首次没了笑意,此刻他的法力和内力已消耗殆尽,四面强敌环绕,以他的本领,也不敢暗自托大,唯有向楚墨点头道:“我们后会有期。”   言罢身形一顿,竟融入地中,由土遁离去。   火凤凰旋转飞舞,驱散了结界中的毒雾后,在一声傲然的啼叫声中,敛去了身影。   结界缓缓散去,楚墨身形一晃,脚下的莲台再也维持不住,身体由半空中直坠而下。   “小姐!”   “楚姑娘!”   一直守在结界外的无明和纪无伤相继飞身去接,纪无伤轻功了得,自是比无明快了一步,伸手将楚墨轻盈的身体接在怀中,纪无伤软玉温香抱满怀,只觉得心里一荡,便不由得盯着秀眉微蹙、双目紧闭的楚墨发起呆来。   无明见纪无伤先一步借住楚墨,不禁急道:“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不快放下我家小姐,。”   无明的声音唤醒了楚墨,睁开眼望见的是一双失魂落魄的清俊眉眼,楚墨为那双眼中赤 裸裸的爱慕,略略一怔,身体微动,轻轻挣脱了纪无伤的怀抱,垂头疏漠有礼地说:“多谢纪公子。”   无明听到楚墨的声音,知道她醒了,便不动声色地插入楚墨与纪无伤之间,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的距离,拉住楚墨的手腕,一边切脉探查,一边关切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楚墨摇头,“没事,只是法力损耗过多而已。”   纪无伤看着对自己有礼而疏离的楚墨,对无明露出淡淡地笑意时,心头如被利刺扎了一下,莫名的一疼,硬生生地收回仍举在身前的双手,藏于身后,用手不停的揉搓,想将刚才那柔腻入骨的销魂感觉拭去,心头又有点不舍,终还是停了下来。   这时众人已经围上前。   慧清方丈关切地寻问:“楚姑娘没伤着吧。”   “有劳方丈挂怀,晚辈无碍。”楚墨抬眼扫过众人,将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一一收于眼底,诸人中真正担心自己的怕只有慧清方丈和纪无伤了,其他人眼中更多的是惊骇与忌惮。   经袁九笑的这一场大闹,太阳已开始渐渐西斜。   “这袁九笑可恨之极,竟然连少林寺都敢来捣乱。”   “袁九笑胆大猖狂得紧啊,竟敢如此藐视我们武林正道人士。不过他究竟是如何能修炼成法术的呢。”   “是啊,没想到这大魔头竟然会法术,而且竟达七级之高,难怪能用土遁术。那他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林寺也就不奇怪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在那里讨论咒骂着袁九笑,但没有一个人不在心里对他的畏惧又加深一层。敢如此视天下英雄于无物,公然来少林寺寻衅滋事,大闹之后又堂而皇之的离开,此等魔头,绝对是当今江湖上的第一大煞星。   慧清方丈及余重泽等人的脸上也都现出从未有过的凝重,回想刚才的恶战仍不免心有余悸,对这袁九笑的顾虑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慧清方丈看了看仍高谈阔议却无不色厉内荏的众人,以及被袁九笑弄得一片狼藉的场地,暗叹一声后,高唱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闻声停下议论,将目光投向慧清方丈,静待其言。   慧清方丈环顾众人后,口气凝重地说道:“今日一战,魔教教主袁九笑已成为我们武林中的大患。但此人魔功深不可测,希望众位武林同道日后多加小心。”言下之意是让众人见到袁九笑后能避则避,免得枉送了性命。   “哼,好好的一个捉妖大会,叫这个大魔头给搅得乱七八糟。”余重泽怪声怪气地冷哼一声。   慧清方丈摇头道:“今日虽有袁九笑的意外搅局,但此会的目的仍是以铲除血案凶手为主。”   “方丈大师。”凌刑河走上前,拱手说道:“凌某有一个提议。”   慧清方丈合十还礼道:“凌掌门请讲。”   “今日一战,我们固然了解到了袁九笑的厉害,但同时也看清楚了我们自身的实力。”凌刑河双手负后,侃侃而谈道:“凌某觉得,我们各大门派,不妨均指派一名门下最杰出的弟子,组成一个捉妖小队,不但在战斗中可以互相扶持帮助,也可以将此次捉拿妖孽的战斗视为一场历练。只有我们的后一辈成长起来,武林正道才有足够的实力抵御以袁九笑为首的邪门歪道。”   “善哉,善哉。凌掌门所说之事也正是老衲近日所想,所以才有今日广邀天下英雄之事。”慧清方丈双手合十,点点头。   “好,我同意这个办法。”静修师太的精神略定,但脸色仍有些苍白,此刻却略一颔首表示赞同。   纪无伤迈步上前,向众位武林前辈施礼道:“无伤昨日接到四川唐门的二公子唐少商的飞鸽传书,他在书中曾提及如果需要唐门的帮忙,他可以即刻赶赴中原。”   “嘿嘿,连一向自命清高的唐门都肯施以援手,看来这次应可以成事。”余重泽嘿嘿怪笑道:“我也没意见。”   “好!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由各个门派推举出自家弟子后,组成小队,擒拿妖孽。但此次捉凶,可能会凶险异常,所以并不强求各位参加。”慧清方丈点点头。   场上众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武林名门,哪有自认贪生怕死之辈。闻得慧清一言,均群情涌动表示赞同。   见提议被众人一致通过,慧清方丈转向楚墨说道:“请恕老衲冒昧,想请楚姑娘引领这支小队,不知姑娘可愿意?”   楚墨闻言一怔,启口婉拒:“晚辈怎敢担此重任。”   静修师太摆手,“你与那妖孽曾多次交手,而且以你的法术修为,我看这场上怕也没几个人及得上,你就不要再推辞了。”静修师太一贯的直来直去,也不管自己的话会使在场多少位前辈高人落了面子,依旧直言不讳。   纪无伤神色复杂地凝视了楚墨片刻后,恭谦有礼地说:“无伤愿追随楚姑娘,为你马首是瞻。”   楚墨环顾众人,见人人言辞恳切,着实不便推辞,唯有颔首,“如此,楚墨恭敬不如从命。”   雪山派的掌门现在卧病在床,派内事务均由廖雷行掌管,派中除了廖雷行外,其他小辈尚不可独当一面,所以雪山派没有参与进来。而霹雳堂本是江湖武林门派,不能算是灵界中人,所以也没有参与。   经过灵界几大门派的内部甄选后。   捉拿宁雨嫣的小队人员最终敲定下来,他们均是当今灵界中最年轻有为的一辈,包括有:灵晔门的楚墨、华山派的纪无伤、少林寺的三代弟子子恒、青城派余重泽的小徒弟燕清远、昆仑派凌刑河的女儿凌雪晴、丐帮的六袋弟子竹之明、衡山派静修师太的首徒初萣蕊、以及远在四川唐门的唐少商,共八人,组成缉捕小队,拼死狙杀宁雨嫣。 第二十三章 小店夜话   武林盛会之后,天下各路英雄带领门下弟子拜别嵩山少林寺,各自返乡。   由楚墨等人组成的除妖小队约定在半个月后的六月初十再次于嵩山脚下碰头后,也先行暂别,各自休整,准备一应事宜。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楚墨仍留在少林寺中小住,到了约定的日子后,楚墨将无明托付给慧清方丈照看,骑了炎驹,与同为小组成员的子恒一同离开嵩山。此次围捕宁雨嫣的行动,凶险异常,所以无论无明如何央求,楚墨仍是将无明留在少林寺中。   楚墨与子恒如约来到嵩山脚下的县城,在事先指定好的客栈里与众人碰面。这家客栈虽然不小,但却从未在一日之内接待过这么多的年轻英杰。这八人,男的各个样貌出众,或飘雅出尘,或英挺轩昂,或冷傲俊逸,即使那一僧一丐也都是气度非凡之辈,女的则更是灵秀逼人,每个都是罕见的绝色佳人。一时间,客栈蓬荜生辉,因这八个神仙般的人物而热络起来,不少好事的街坊四邻,经常会寻个由头来店中厮磨,只为一睹几人的风采。   唐少商未曾参与半月前的大会,所以是初次与楚墨等人碰面。唐门向来清高,不屑与其他武林门派来往,而唐少商也为人孤傲冰冷,难得会交上纪无伤这个朋友,他肯来参战,一方面是冲着纪无伤的面子,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唐门曾暗中得悉,那血案的凶手于三年前身中剧毒,以用毒闻名天下的唐门自然不能错过探听此事的机会,所以才派人前来。   碰面的当晚,众人包下了客栈的饭堂权当议事之用。待闲杂人等尽皆离去后,八人将几张桌子并在一处围桌而坐。当性情孤傲的唐少商看到脸覆薄纱的楚墨后,一反常态地怔了半晌。这一幕落到纪无伤的眼中,不禁与好友泛起同病相怜的苦楚之感,如此一位绝世佳人,谁人能不为之砰然心动呢,只是吾等凡辈,又有谁能入得了佳人的七窍玲珑心。楚墨的美过于摄人,配上她那淡薄清冷的性格,使得身边之人不由得自惭形秽,只敢在心底默默爱慕。   望着楚墨隐藏在薄纱后若隐若现的仙雅容颜,纪无伤压下心头的情思爱恋,定了定神后,开口问道:“楚姑娘曾多次与那血魔打过交道,可否将那妖孽的情形告知一二。”   楚墨点点头,遂将自己几次遭遇宁雨嫣的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徐徐说道:“这宁雨嫣,是专门吸食人血的血魔,起码有千年以上的道行。说来惭愧,我与她交手数次,但均以惨败收场。对于宁雨嫣,除了要防备被她吸食鲜血之外,还需提防一物,那就是她的箫。”   “箫?”竹之明愕然问道:“那是她的兵器吗?”   竹之明今年也就二十五六岁,但已经是丐帮的六袋弟子了,一身破衣仍难掩其锋锐的气质,双眼透出的精光显示其超越年龄的深厚修为和勃勃雄心,大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丐帮帮主。   楚墨眸光深沉,忆及往事,点头道:“可以算是吧,她能吹奏一首名为‘七伤’的妖曲,此曲可控人的七情六欲,威力不容小觑。因此要尽可能的阻止她吹奏。”   凌刑河的女儿凌雪晴不屑地嗔道:“我们才不怕她的鬼曲子,有无伤大哥在,他的笛子一定能克制那妖曲,是吧无伤大哥?”   这凌雪晴今年刚满十六岁,是昆仑派掌门凌刑河的爱女,生得秀美绝伦,娇俏可爱,虽为人单纯天真,但尽得乃父真传,确是昆仑派新一代中的俊杰。凌刑河本不舍让爱女以身犯险,但凌雪晴自打得知纪无伤也参与其中时,便对父母使尽浑身解数,软磨硬泡,终于说动父亲派她前来。   凌雪晴的娇憨单纯,使得纪无伤想起了自家小妹,不禁略带宠溺的回道:“无伤定全力而为。”   凌雪晴望着纪无伤的眼神中那不加掩饰的爱慕,使得燕清远莫名的不愉,冷哼道:“如果连楚姑娘都敌不过那妖曲,我看纪公子也不要再以身犯险了,就如楚姑娘所讲,不给那妖孽吹曲的机会便可。”   燕清远是余重泽的关门弟子,也是余重泽幺妹的孩子,以修为来说,燕清远算得上是青城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余重泽有心在自己百年之后,将掌门之位传于他,但奈何燕清远在青城派中短了些历练和名望。此次的捉妖行动,固然凶险,但如能成功,那么参战的几人必将一战成名,并可能藉此盛名,成为各派下一任掌门人,所以余重泽才会派他前来。   “燕兄有所不知,据楚墨听来纪公子的笛曲正气浩然,确实有压制宁雨嫣的‘七伤’曲之能。如果真给那妖孽吹奏妖曲,唯有仰仗纪公子的玉笛和子恒师兄的狮吼功了。”楚墨目光掠过正互别苗头的燕清远和凌雪晴,向纪无伤和子恒说道。   听闻佳人称赞自己的笛艺,纪无伤不禁心中一荡,赶忙回道:“无伤定然尽全力护大家周全。”   “阿弥陀佛,子恒一定尽力而为。”子恒单手合十道。   子恒是掌管达摩院的智清大师的首席弟子,虽然仍很年轻,但其修为之深在少林寺内已算屈指可数。   沉吟良久的唐少商这时出言问道:“楚姑娘,听说三年前那个妖孽在与你一战之后曾身中剧毒,其中详情又是如何,姑娘可知道个中情况?”   楚墨顿了一顿,神色微凝,答道:“不错,那一战楚墨胜得惭愧,因为她吸食了我的鲜血,而我的血液中含有剧毒,这才侥幸得胜。”   众人听着她风轻云淡的描述,联想当时的惊心动魄,尽皆露出惊骇的表情。   纪无伤不禁关切地问道:“楚姑娘的血中怎会有剧毒,这剧毒不会伤身吗?”   楚墨唇角微勾露出一抹飘渺而冷丽的浅笑,答道:“我自幼在师伯为我调制的草药浴中练功,所以功力才会得以飞升,也因此体内含有剧毒,这也就是为何我不惧怕怕袁九笑的毒功,因为我早已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那薄纱下幽凝水眸中一瞬即逝的自嘲,使得纪无伤心头隐隐作痛,“那你岂不是一生都……”   楚墨不置可否地点头回道:“不错,我不能与任何人亲近,因为我周身都是致命的毒药。”   纪无伤触及到楚墨别有深意的清冷目光后,心思剧震,神色瞬间黯然。   “啊,怎有这样狠心的师伯!”凌雪晴难以置信地直言道。   “……楚姑娘请放心,这世上没有我们唐门解不了的毒,来日唐某一定帮姑娘驱除体内的毒素。”唐少商剑眉低锁,显然亦是对楚墨的情况关怀备至。   楚墨婉言拒绝道:“多谢二公子的好意,对于这样的体质,楚墨已习以为常,不敢劳烦二公子费心。”   唐少商碰了个软钉子,当即无言以对。   “原来楚姑娘的命运竟这样坎坷……”一旁的初萣蕊神色复杂地将目光游移在楚墨和唐少商之间,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气氛一时间压抑起来。   楚墨淡淡地扫过众人,此时纪无伤和唐少商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竹之明面色深沉显然也是心事重重,初萣蕊不时地暗自瞥向唐少商,凌雪晴毫不掩饰地盯着纪无伤,而燕清远正满脸不愤地将目光游走在凌雪晴和纪无伤之间。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在眼中,楚墨不禁在心底暗叹,包括自己在内的这八个人中,除了子恒以外,还有谁能不受宁雨嫣那七伤曲的影响呢?   这时子恒开口打破沉默,道:“临行前,方丈曾与我提过一事。”   初萣蕊点头道:“子恒师兄请讲。”   子恒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说道:“众位都是灵界中人,应该知道有些妖魔就是靠吸食吾辈修行之人的鲜血来修炼妖术的。”   燕清远正色道:“确实有此一说,我也曾听师尊讲过,据说拥有灵力的鲜血可以让一些妖魔在短时间内妖力飞升。”   “不错,现在那妖孽已经吸食了十二位灵界前辈的鲜血,恐怕实力已今非昔比。”子恒向楚墨说道:“楚姑娘虽然曾与那妖孽几度交手,但从楚姑娘的描述中来看,似乎对那妖孽的实力,仍未有个最后的估量。”   楚墨沉吟着点头道:“与她交手的几次确实都未曾真正摸清过她的实力。”   初萣蕊神色凝重地接言道:“看来我们此行切不能大意。”   竹之明颔首道:“这妖孽再次害人之前,我们必须加以阻拦,否则假以时日,就更难对付了。”   “从这妖孽行凶的规律上看,她好像每隔三个月便要吸食一次人血。算一下日子,再有半个月应该会再次出手害人。”纪无伤思量着说道:“这妖孽一向行踪飘忽,看来半个月之后便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众人均点头赞同。   竹之明向楚墨问道:“楚姑娘还有什么其他事情要交代的吗?”   楚墨闻言起身,背对众人,一边缓缓除下脸上的面纱,一边说道:“那宁雨嫣生得与我一般模样。她惯会使用魅惑之术,还忘大家小心提防。”   当面纱摘下,旋身回转的那一刹那,其余的七个人已然丢失了声音,只觉曹植笔下的洛神怕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绿波,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兰薰桂馥,芳华绝代。勾唇浅笑间,仿若百花竞放,春色无边。眸光潋滟,美不胜收,转眸间已然颠倒众生。那超越了所有世间万物的美丽,已经不是笔墨能描摹出的灼然高华。   时间仿佛停驻在了楚墨揭开面纱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僵硬而呆滞地望着楚墨,被眼前绝无仅有的倾世容貌摄去了心神,魂魄飞绕九重天。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不知是谁反复念起了这句诗词。   楚墨目光流转,将各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静待片刻后,见众人仍未归魂,不禁暗自一叹,双手于胸前捏成不动明王印,凝气道:“临!”   众人闻之一震,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方觉自己大为失态,均暗道惭愧,目光赶忙移开,再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心智再次被夺。   楚墨叹道:“如果我是宁雨嫣,恐怕众位此刻已然陈尸案头。”   “唐某受教……”唐少商汗颜道:“还请姑娘先把面纱戴上吧……如此方便说话……”   子恒则低着头拼命地念起清心咒。   凌雪晴呆呆地看着楚墨再次用面纱掩面后,喃喃道:“楚姐姐,你这容貌也太有杀伤力了……”   楚墨孑然一笑,眸光幽凝似水,摇头道:“不过是一副色相而已,希望大家早日习惯。”   纪无伤自惭形秽地收回痴缠的目光,此刻不由在心底羡慕那无明,恐怕也只有那样眼盲之人才能心平气和地守在此等绝色妖娆身旁,至此不禁暗自苦笑,勉强振作精神,岔开话题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练习下战术,为日后的激战增加几分胜算。”   就这样八人便在这家小客栈停留了十天,时间一长大家彼此熟识了不少。相互间的称呼也不在那么客套生疏。而惯于独居的楚墨,仍不是很习惯这种热闹的生活。   转眼已是六月下旬,八人离开了居住了旬月的客栈,动身南下,前往秦淮。   一路无话,四日后,当众人来到秦淮时才知道烟雨坊早在当日那场大火中被烧为灰烬,而宁雨嫣也就此下落不明。   “现在线索断了,我们要去哪找那个妖孽呢?”竹之明为难地揉揉眉心。   楚墨凝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料想这宁雨嫣现在的藏身之所应该不会离这里太远。我有个法子或可一试,今日入夜后,我们且到城外的山林中试试,请各位给我护法。”   纪无伤看着脸带薄纱的楚墨问道:“楚姑娘有什么方法找到她?”   楚墨摇摇头,带得面纱掀起一波波的雪浪,回道:“我也不确定这个方法行不行,早在四年前,那宁雨嫣曾在我体内注入过一股她的妖气,也许可以通过这股妖气寻找到她。”   众人点头赞同,为今之计也只有姑且一试。   是夜,当明月攀上中天,楚墨在树林的空地上盘膝而坐,她的面前摆着的是一把今日在城内买到的瑶琴。   楚墨闭上双目,展开内视之术,探查自己体内所有的法力,终于发现了已经沉睡快四年的那抹妖力。用意念默守住那抹妖力后,楚墨仍是闭着眼睛,双手探前,抚琴弹奏起来。 第二十四章 倾力一战    清丽的琴音有如涓涓山泉,缓缓流泻而出,在空荡的林间抚荡回旋,引人入胜。   一曲尚未弹罢,楚墨觉得体内那抹妖力突然躁动起来,不由睁开双眼,琴音略涩,但转瞬又恢复如常,叮叮咚咚,空灵而幽婉,隐隐竟含了一分杀伐之气。因为楚墨知道宁雨嫣来了。   正在此时,一阵柔美动听的歌声加入到了楚墨的琴声中,竟就那么和着音律婉婉清唱起来。   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一首李商隐的《无题》被唱得凄凄楚楚,清冷惆怅,让人闻之不禁潸然泪下。   “墨儿,你来寻我,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引我现身。”随着宁雨嫣柔美而慵懒的声音,窈窕的身形缓缓现出树林的阴影中,依旧是那种魅惑入骨的甜美微笑,宁雨嫣柔媚亲昵地说道:“墨儿是否仍记挂着上次我们琴箫合奏时的场景?不然今日怎会以琴音引我相见。”   楚墨缓缓起身,抬眸迎视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淡然拂袖,“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楚墨怎敢有须臾忘记,今日断不容你再次吹奏妖曲。”   宁雨嫣掩唇一笑,动作是说不出的妩媚,“那墨儿还在等什么?啊,莫不是在等你的那几位朋友?”   楚墨闻言不禁一凛,心念电转,立时想到一个多月前的武林盛会办得那般声势浩大,宁雨嫣又怎会没有耳闻,当然猜到自己不会单独前来。但为何宁雨嫣都已现身,却还不见众人的动静,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墨儿,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当年我喝了你的血,中毒那么深,为什么后来却又没事了?”宁雨嫣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皓腕间的一串璎珞,缓缓地在林间漫步,看起来极其惬意。   楚墨不知宁雨嫣又在盘算什么,但心底却着实困惑当年她是如何解的毒,不禁扬眉,“愿闻其详。”   宁雨嫣以问做答,“墨儿猜猜,我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被整个灵界缉杀的风险,吸食那十二人的鲜血?”   楚墨怔了一怔,愕然道:“……难道竟是为了解毒?”   宁雨嫣灿然一笑,接着问:“墨儿再猜猜,这解毒的办法又是谁教给我?”   夜风轻拂,送来一抹似有若无的竹叶香,楚墨心底渐渐升起不安,银牙紧咬,一字一顿,“袁九笑!”   宁雨嫣咯咯笑道:“怎么样,这绿竹醉的气味极淡,即便是功力深厚者都不易察觉,而这绿竹醉又与你身上的香囊味道相若,难得你一直没有发觉。”   楚墨眸光幽凛,语气冷若冰霜,“你把他们怎么了?”   宁雨嫣摇摇手指,“应该是问袁教主把他们怎么了,墨儿放心,你的朋友都是罕有的灵界新秀,我现在练的这血凝咒,还需要他们的血来帮我完成。所以暂时不会要他们的命。”   楚墨听到纪无伤等人暂且安然无恙,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宁雨嫣竟然会同袁九笑有来往,难怪这魔头那日会去少林寺搅局。恐怕在他们一行人踏入秦淮境内之时,早有准备的袁九笑和宁雨嫣便已在暗中跟上了他们。今夜,当自己弹琴之时,袁九笑便在林间放出能使人暂时失去功力的绿竹醉,把埋伏在周围的七人相继迷倒。而袁九笑行动时,宁雨嫣便现身出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使得自己无暇他顾。   不幸中的万幸,袁九笑应该没想到他们这八人中还有四川唐门的唐少商,因为那日大会上四川唐门并未出场。现在只能期盼唐少商能解得了这绿竹醉的毒了。   看情形,袁九笑很有可能仍在附近,必须先将他迫出来再说。   转念之间,心下便有了计较,楚墨淡然地问:“你那血凝咒看来应是苗疆五毒教的巫蛊之术吧。”   宁语嫣不置可否地摊手笑道:“确实,我用法术秘籍换袁教主的巫蛊秘术,公平交易。”   楚墨颔首,“有你这个千年血魔在,难怪袁九笑连失传已久的玄岩术都能学会。”楚墨说到最后的一句,刻意的扬高声音,“是吧,袁教主?”。   “哈哈哈,墨儿猜的不错。”一身黑衣的袁九笑笑着由密林中走出,故意学宁雨嫣也称楚墨为“墨儿”,只是语气却极为轻佻。   楚墨静静地看着袁九笑走到宁雨嫣身旁,冷笑,“能让袁教主二人如此处心积虑的设计,我们也算有些造化了,不知二位还有几个帮手,都请一起出来吧。”   袁九笑环臂挑眉,“对付你们几个小朋友,还用得着那么多人吗,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楚墨点点头,轻举右手将头上的面纱拿下,摘面纱时手指刮到了簪子,殷红的鲜血随即逸出,流血的手指缓缓在唇边滑过,留下一抹比胭脂还明艳的嫣红,唇角扯出一摸魅惑至极的浅笑,眼底闪过灼华的妖冶。   袁九笑难以置信地一窒,不禁被楚墨脸上那竟比宁雨嫣还要妖魅华靡的风情迷惑,而宁雨嫣则为了楚墨身上传来的腥甜血香而全身僵硬。   趁着两人失神的瞬间,楚墨手捏法决,疾唱灵言。   “璃天·囚龙!”   随着她灵言落定,一个方圆近两丈的半球形火焰罩将袁九笑和宁雨嫣困在其中,染血的手指在虚空中疾画出一道灵符,由鲜血凝成的字符飞临结界之上,缓缓降下,结界的火纹开始变为深蓝,不时流泻出猩红的血字。   “又是结界?”袁九笑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好笑,看着将自己困住的结界,冷哼一声。   “袁教主最好不要乱动,这是用来囚禁仙魔的牢狱结界,如果不小心碰到了结界上的火纹,保证烧得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宁雨嫣丽颜冷凝,出言提醒袁九笑。   “不错,提醒一下袁教主,地下也有结界的屏壁,最好别妄用土遁术。”楚墨说话间调匀内息,这结界对施术者的消耗极大,而以她目前的修为,也仅能做到此步了。   “墨儿,你这牢狱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将我们困住这一时三刻,你又能做什么呢?忘了告诉你,那绿竹醉的药效连衡山派的七清玉露膏也解不了。”宁雨嫣隔着结界望着楚墨。   楚墨冷然一笑,没有作答。   终将这两个大魔头困住后,楚墨飞快地转身掠入林中,一定要在结界消散之前找到其他人。   所幸没费多少时间,楚墨便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下找到了被分别绑在几棵大树上的众人。随指点倒了看管他们的魔教门徒后,楚墨驱身上前。   本来已近绝望的众人发现楚墨飞掠而至的身影后,立时兴奋地欢呼出声,只是因为身中毒素,精神和体力都颇为不济。   楚墨一边用随身的匕首挨个割断捆住众人的绳索,一边将他们身上的穴道解开,“唐二公子可能解得了这绿竹醉的毒?”   唐少商点点头,“这毒虽少见,但却并不难解,我身上的解毒丸就可以祛除。说来真是惭愧,堂堂唐门弟子,竟然被人用迷/药所制。”   当时唐少商发觉中毒时,还来不及吃下解药,便被袁九笑点倒,用绳索绑在了树上。   初萣蕊出言劝慰,“唐公子不必自责,我们谁能想到这两大魔头会勾结在一起呢。”   燕清远吃下解药,“楚姑娘,你怎么能及时赶到的呢?”   “说来话长,我用计将宁雨嫣与袁九笑困住了,这才赶来。”楚墨一边将解药分发给众人,一边解释着,眼见众人都服下解药后,楚墨说道:“解药需要一会才能起效,你们且在这里休息,我去缠住他们,等解药起效后,各位就赶快离开这里。袁九笑加上宁雨嫣已经不是我们几个可以应付的了。”   纪无伤愕然,“那你怎么脱身?”   本待转身离开的楚墨定住身形,“你们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   凌雪晴盯着楚墨茕然孑立的背影,嗔道:“楚姐姐说谎。”   唐少商身体一震,“莫不成你准备牺牲自己?”   楚墨慢慢转回身,凝眉道:“现在大局已定,要么八个人全死,要么牺牲一个,我只是做了最佳的选择。”   众人闻之心下沉重,不错,即使他们八个人以最佳状态迎战,胜数尚低,何况现在七人中毒,要彻底恢复功力最少还得半日光景。   纪无伤不住苦笑,“罢了罢了,其他人一会都离开吧,无伤会帮楚姑娘缠住他们。”八个人中数纪无伤功力最为深厚,而且精通医理,恢复也较为快些。   唐少商对楚墨和纪少伤的话置若罔闻,一边凝聚功力,一边说道:“待唐某功力恢复些许之后,就会去与楚姑娘和纪兄汇合。”   燕清远摇头,“如果我这次独自逃生,回去之后也没有颜面去见师父和众兄弟了。”   竹之明叹了一口气,洒然轻笑,“楚姑娘,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要走也是让三位姑娘先走。”   凌雪晴决然地说道:“雪晴是绝不会丢下楚姐姐和大家的。”   初萣蕊秀目射出深刻的仇恨,音调冷凝得掷地有声,“那袁九笑与我衡山派有血海深仇,萣蕊绝不离开。”   楚墨愕然看着众人,心底暗自动容。   “善哉,善哉。”子恒双手合十道:“楚姑娘,八个人一起总比你一人面对他们强。”   楚墨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抛开所有的顾虑,点头,“好,楚墨会在大家赶到之前拖住他们。”言罢,转身投入林中。   当楚墨赶回空地的时候,刚巧是结界上的血字消散褪尽之时。   “找到他们了吗?”袁九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渐渐行近的楚墨,“墨儿刚才走的太急了,是不是都忘了要解药?”   楚墨冷笑一声,“袁教主以为天下会用毒的只有你们五毒教一家吗?”   袁九笑先是一怔,随后哈哈笑道:“原来你们中还有唐门的人,是袁某失策,不应该只用绿竹醉这么简单易解的迷 药。”   “哼!”   随着一声冷哼,宁雨嫣举掌一挥,强大的妖气带起的疾风瞬间将血字已经完全消散的火焰结界吹散。   楚墨凝视着因为自己身上微弱的血腥味而开始躁狂的宁雨嫣,那渐渐猩红的双眼使楚墨记起三年前在小院中的一战。   宁雨嫣已经不在是三年前那个宁雨嫣,而楚墨亦非昔日那个楚墨,心随意转,转念间已将法力提到极致   “璃天·火凤”   楚墨收掌在身前捏成法决,随着灵言的咏念,足下瞬间升腾出一只浴火凤凰,楚墨轻轻跃上凤凰的背脊,随着火凤冉冉升至半空,俯视着下方的两个人,声若珠打玉盘,淡然而冷凝地说道:“今日就让我们来场至善之战。”   袁九笑看着脚踏火凤,恍若天人的楚墨,眼中异彩连放,身形欲动,却被宁雨嫣拦下。   “她是我的。”宁雨嫣猩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几近疯狂的兴奋。   袁九笑识趣地点点头,笑着后撤到一旁,挥手招出结界将自己护在其中,免遭战火波及。   宁雨嫣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墨,浓重的妖气渐渐氤氲在周身,如同猩红的血雾一般缭绕着将宁雨嫣缓缓托至半空,与楚墨遥遥对峙。   “墨儿,你的鲜血是我尝过的最甜美的,虽然美丽的东西总是伴有剧毒,但这毒血的味道,我现在想起来仍回味无穷。”宁雨嫣血红的舌头舔过锋利的牙尖,眼瞳猩赤,妖异无比。   楚墨对宁雨嫣的挑衅充耳不闻,冷哼一声,右手当胸一划,足下火凤一声清啼,张口喷出深红色的火焰,明亮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线直射向宁雨嫣。   宁雨嫣嗤笑一声,闪身避过,但始料未及,这火链竟似有生命一般,竟凌空兜转又向她袭来,宁雨嫣向楚墨望去,只见她的右手捏成剑诀微动,遂知是楚墨在控制着火链攻击自己。   宁雨嫣右手疾挥,身侧的血雾化成一只巨手向火链抓去,不偏不倚地将那道火链抓个正着,握在掌心里越捏越紧。   楚墨冷哼,“我的真火岂是你可以轻易熄灭。”   法力凝聚间,那殷红的巨掌中渐渐透出橙明的光晕,显然是火势更盛正要将那只妖手生生烧穿。   随着一声轰响,巨掌连同火焰一起爆炸开来,瞬即便伴着点点火星逐渐燃尽消散。   宁雨嫣转过头,一声娇叱,左手急挥,身旁的血雾再次凝聚,化作另一只巨手向楚墨猛然伸去。   楚墨身姿微错,足下的飞凤立时侧身向旁一带,从容躲开了妖掌。   宁雨嫣冷笑着将双手高举过头,身侧的血雾缓缓凝成实体,片刻间,一个由妖气血雾凝成的,身高近十丈的巨大夜叉渐渐成形,地面上的树木花草一碰上夜叉周围的血雾瞬间便枯萎腐败。   宁雨嫣高居于夜叉头顶,挥手探掌间,足下的夜叉也随着她的举手投足而亦驱亦动。 第二十五章 红莲怒放    夜沉似水,密林之中氤氲着诡异的殷红妖气,一尊巨大的血色夜叉正挥舞着巨掌捕捉飞舞在树林上空的凤凰,凤凰和夜叉上各负一人,两人一样的容貌,却不一样的风情,一个如冰山雪莲,清雅灵秀,一个如蓝色妖姬,妖冶邪魅。   楚墨想不到宁雨嫣的妖力竟然已达到了能将妖力化虚为实的地步,眼见周围的森林因为她的血雾而不断凋零,如此下去整片山林都将被她的妖气腐蚀殆尽,林中的生灵们固然不能幸免,离此不远的纪无伤等人也难免会遭到波及。   思及此处,楚墨双手猛地和于胸前,蹲低身体,将双手置于脚边。   “红莲·灵台!”   随着楚墨缓缓起身抬手,一个直径达半里的巨大莲花形结界将罩下的整块土地缓缓托起,莲花形成的包衣把缭绕在左近的妖气逐渐吸纳,最终形成个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结界,庞大的莲花台徐徐转动间,将整块地面及地面上的血夜叉和半空中的凤凰托至空中,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宁雨嫣侧首观瞧,遂将目光调回向楚墨,点头,“墨儿的功力确实精进了不少,但你如此妇人之仁,堪成大事?”   楚墨站直身躯,眸光清冷高华,淡然道:“此乃人妖之别,纵使你修出人皮,仍掩不了你那妖的本质。”   宁雨嫣妖瞳一凛,冷笑,“墨儿不但功力见长,连口舌也愈发的尖利了。”   楚墨并不理会宁雨嫣的讥讽,兀自闭上双目,合掌于胸前,足下的火凤缓缓转过头,朝向遥遥对峙的宁雨嫣。   凤尾倏然绽放出夺目的异彩,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展开一扇青色的尾羽。当楚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整扇凤尾倏地迸射出异样的光辉,一根根青色的翎羽瞬间凝成火焰尖刀,疾速向宁雨嫣射出。   宁雨嫣冷哼一声,双手急抬,随着她的动作,足下的夜叉也举起了双掌,挡在宁雨嫣身前。   青色的火焰刀如密集的骤雨一般射向血夜叉的巨手,随着绵密成一片的轰击声,血夜叉的双手渐渐被火焰刀炸裂凿穿,终于火焰刀洞穿了血夜叉的双手,宁雨嫣在火焰刀射中自己之前腾身而起,凝成血夜叉的妖气瞬间散成先前的血雾,血雾在空中飘忽片刻后,又再次凝聚,汇成了几十条触手。   宁雨嫣飘身落在其中一条触手上,一边躲避着火凤射来的火焰刀,一边驱使着触手缠向火凤和凤背上的楚墨。   火凤收起尾巴,灵活地上下移动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一道明亮的光晕,总是能以毫厘之差避过追缠而至的触手。一时间,妖触倒也奈何不了火凤。   宁雨嫣眼中闪过厉芒,檀口微张,喷出红色的烟雾,烟幕缭绕,在夜色中模糊了周围的景物,手势暗转,几十条柔软的触手瞬间化作几十道钢刺,以更加迅疾的速度刺向火凤凰。   结界内的空间本就有限,再加上暮色沉沉,妖雾缭绕,远近景物皆不清晰,妖气化成的尖刺迅捷无比,无孔不入。楚墨暗捏灵诀,招出喷薄的火雨,当妖幕即将被吹散之时,足下的火凤在堪堪避过迎头射来的六道钢刺之后,终被藏在后方的一道尖刺猛地贯彻了胸腹,楚墨凌空疾跃,惊险地躲过了钢刺,可火凤却悲鸣一声,渐渐消散而逝。   失去了足下的依托,楚墨由半空中直坠而下,双目倏地寒芒大盛,楚墨全不理会自己下坠的身形,和向她疾射而至的妖刺,双手合捏于身前,高唱灵言。   “麒麟·焚天!”   骤然间,楚墨身侧迸射出苍白的火焰,当妖力凝成的尖刺碰到这些火焰时便如干柴草纸一般被瞬间燃尽,而这火焰像是以妖力为媒介,以燎原之势迅速扩延,眨眼间,漫天的妖刺被火舌吞去大半。   宁雨嫣大惊失色,急忙收束妖力,再这样下去,她修炼了千年的妖力就会被火焰吞噬殆尽。   “这是以灵力为媒召唤的净化真火!你竟不惜消耗灵力来焚毁我的妖气。”宁雨嫣凝眉瞪视着已经降到地面上飘身站稳的楚墨,缓缓点头道:“好!好!好!能把我逼到这个分上,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   宁雨嫣愤恨地点头,血色妖瞳赤芒大盛,满头的黑发瞬间迎风张扬,淹没了夜色。随着妖力一缕缕收回体内,宁雨嫣的双目变得更加赤红,浓重的绯色染上眼角,形容愈发的妖邪,额头正中隐隐凝现出一道诡异的黑色妖纹。纤纤十指,不断伸长,蔻丹的指甲化为妖异的黑紫色,口中也渐现出一对尖牙,原本柔媚动人的脸庞,转瞬间变得狰狞恐怖,形同恶鬼。   楚墨一振衣袖,由灵力幻化成的火焰瞬间敛去,清冷的眸子熠熠生辉,在夜色中让人无法逼视,向着宁雨嫣缓缓点头道:“原形毕现了。”   宁雨嫣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怒吼,周身激腾起阵阵妖风,身形如闪电般猛地向楚墨标射而去。   楚墨这时却愈发的冷静,内力与法力调息至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双手一挥,袖内的玉带迎风而展,随着楚墨的动作,玉带如同盛莲怒绽,令人目眩神迷。柔韧的玉带激荡起道道劲风,迎向那已经完全狂暴了的千年血魔,宁雨嫣。   两个人的动作都快至肉眼难查,疾若惊鸿,电光火石间已经交手了近百招。只见漫天的带影中,宁雨嫣迅若鬼魅的身影不断冲向楚墨,但又一次一次的被弹开,到最后宁雨嫣已经不再躲避缎带的抽打,只是疯狂地撞击着由玉带舞成的屏障。   凝聚着上层真气的缎带,力越千钧,抽击拂动间可将坚实的礁石化为齑粉,但于宁语嫣却仿佛不痛不痒一般。   宁雨嫣的身影愈发的狂猛,偶有几次已能突破缎带的封锁冲至楚墨身前,锋利的毒爪在几次险险的擦身而过之后,终于划中了楚墨的肩头,指甲上的妖毒如同盐水一般侵入伤口,楚墨不禁疼得动作一窒。而宁雨嫣在闻到楚墨身上的血腥味后,变得越发的疯狂,渐渐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   楚墨玉颜含霜,眼中神光凛现,玉带猛地抽中了宁雨嫣的右眼,她疼得怒吼一声,双爪齐挥,猛将缎带抓在掌中,随口一咬,妖毒随唾液浸入带内,缎带应声撕裂。   楚墨惊见缎带被毁,立时暗念灵言,用左手沾了伤口的鲜血,向疾冲而至的宁雨嫣猛弹,血滴在空中化作一道青芒,由于两个人近在咫尺,宁雨嫣闪躲不及,青紫色的火焰如一枚钢钉正中宁雨嫣的额头,瞬间烧穿了个血窟窿,宁雨嫣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身形猛地向后窜去。   楚墨雪白的脸孔已无血色,趁着将宁雨嫣逼退的功夫,终于能喘息片刻。   突然,整个结界猛烈的震动一下,伴随着连声轰响,莲台片片崩裂,转眼瓦解。   楚墨骇然转首,只见地面上顷刻间戳出了百十根石戟,硬生生地将整个莲花结界洞穿。   “袁某在下面看得甚是无聊,墨儿休怪。”袁九笑张狂的笑声传了进来。   随着莲台的崩裂,楚墨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身形微晃,倏地小腹一阵锐痛,愕然抬首之时,望到的却是宁雨嫣狰狞恐怖的脸,和刺入自己小腹中的毒爪。   楚墨猛咬银牙,瞬间将体内所有的真气凝炼于双掌,手结莲花法印,向宁雨嫣的胸口疾拍而去,拼着两败俱伤也要重创宁雨嫣。   宁雨嫣周身的妖气被掌风激荡开来。随着骨断筋折的闷响,宁雨嫣和楚墨各自喷出一口鲜血向后方跌落。   恍惚间,忽闻地面上传来打斗之声。   破败的身躯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楚墨轻启眼睫,望见的是纪无伤焦急无比的俊颜。   “你们来了。”楚墨释然一笑,点点血迹如同在雪白的肌肤上盛放的红梅,映着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显得格外刺眼。   这时,匆忙赶至的唐少商等人已经与袁九笑缠斗在一处。虽然单打独斗尚不是袁九笑的对手,但众人皆是资质过人之辈,此时联起手来,加之这十余天磨合出的默契,团结协作下倒也与袁九笑堪堪战个平手。   “不要说话,我现在给你疗伤。”纪无伤迅速点了楚墨伤处的几个穴道,小腹上被洞穿的五个伤口这才缓缓止住流血,纪无伤将手按于楚墨的心口,一探之下,方觉她体内真气虚荡,灵力涣散,法力和内力基本已经消耗殆尽。   纪无伤向来稳健的双手不禁有些微微发抖,他们要是再晚来片刻,只怕此刻她已香消玉殒。随着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楚墨体内,她的气息慢慢均匀,纪无伤这才稍稍放心。   眼见楚墨的伤势略定,纪无伤将她托付给凌雪晴看顾,转身投往围攻袁九笑的战圈。众人均知,此战凶险至极,如不拼死一战,己方这八个人面对着袁九笑及宁雨嫣这两大魔头,段难有活命的机会。   众人以快打快,没有施展法术的时机,凭得全是武功内力,六人将袁九笑团团围住,招招以命搏命,配合无间。背水一战之下,竟与袁九笑战了个旗鼓相当。   就在双方纠缠至难分难解之时,一管洞箫如同从冥界黄泉里探出一般,透着森然的魔魅诡邪,凭空响起。   包括袁九笑在内的所有人均为之一震,只觉得耳际轰鸣,脑海中业像频生,无不头疼欲裂,痛苦不已。   “七伤曲!”楚墨听到这熟悉的曲调不禁骇然失色。没想到那宁雨嫣在重伤之余,竟还有余力吹奏七伤曲。   “啊,我的头好痛啊!”凌雪晴双手抱头倒在地上,不住翻滚,显然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此刻法力与内力消耗殆尽的楚墨反倒不觉得像上次那样难过,想来这七伤曲与人体内的法力也成正比,法力越精深,受曲子的影响也就越严重。   一眼望去除了仍与袁九笑缠斗的子恒外,其他几人都已经禁受不住七伤曲的折磨,纷纷双手掩耳,露出痛苦欲死的表情。再看那袁九笑,口鼻都已逸出鲜血,却仍面露诡笑,然而那笑却是异常的狰狞恐怖,也不知这袁九笑到底是不是受到了七伤曲的影响,虽然口鼻都流出了鲜血,但出手却越发的凌厉,招招狠辣。   楚墨来不及细想,踉跄着跑向先前放置在空地上的瑶琴,深吸一口气,勉强调匀气息后,抚琴弹奏。   清丽的琴声使得众人压力顿时大减,然而他们刚刚喘息片刻,箫声猛地嘹亢起了,顿时又将琴声压下。   勉强凝聚的些微法力在箫声中开始狂暴,楚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唇角本已干固的血迹又被重新渗出的鲜血覆盖。   就在楚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清越的笛声倏地响起,如一弯清泉涤荡人心,浩然之气顷刻间将邪魅的箫声压下,众人顿觉精神一振,这才摆脱了箫声的控制。   楚墨抬眼望去,只见纪无伤正横笛吹奏,而他的双耳上,各插着一只金针,两个耳洞里分别流出细细的血线,他为了不受箫声的影响,竟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双耳刺聋。   众人见此情景均悲愤交加,出手也跟不要命了一样,疯狂地向袁九笑进攻。   重伤之下的宁雨嫣终敌不过纪无伤,箫声很快败下阵来。   而袁九笑面对着向自己疯狂进攻的五人也渐感吃力,实际上受宁语嫣的箫声影响最重的便是他,他刚才硬撑着在箫声中作战使得被曲所伤的内伤雪上加霜,此刻再难从众人手中讨到便宜。   袁九笑怒吼一声,施展无妄神功猛地将众人弹开后,身形一顿,融入土地中,竟借助土遁而逃。   在众人愕然望着袁九笑消失的地面之时,后方响起了凌雪晴的惊呼声,众人回身望去,只见突然由土地中冒出的袁九笑一掌拍开扶着楚墨的凌雪晴,将楚墨扔上肩头,身形一掠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袁九笑的动作快如闪电,再配合上独步天下的飞萤步,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第二十六章 百毒虐身    耳边响起阵阵风声,昏迷中的楚墨幽幽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黑夜中飞速倒退的大地,这才猛的记起,刚才突然裂土而出的袁九笑在一掌拍飞凌雪晴后,将自己击晕掳走。   楚墨微微挣了挣,发现自己穴道被制,动弹不得。   感觉到肩上的人有了些微的动作,袁九笑笑道:“墨儿醒了?”   楚墨勉强打起精神,“袁教主不杀我,而将我带走,却是为何?”   袁九笑摇头,“我怎么舍得杀你。”   楚墨冷哼,“如果是为了用我的血练那血凝咒,那教主怕是要失望了,我这一身毒血,喝下去只能要人的命。”   袁九笑哈哈大笑,“你这身毒血用来练功就太可惜了。”   楚墨愕然道:“那你想怎样?”   “这天下还没有我毒不了的人,袁某只不过是想试试看墨儿到底能承受住多少种毒药。”   楚墨听着袁九笑那异常亢奋的音调,不禁不寒而栗,言下之意便是拿自己当起了试毒的玩具。   这时袁九笑气息不顺地低咳了几声,叹道:“不瞒墨儿,刚才袁某也受了一些伤,虽然与美人聊天是件美事,但现在还是请墨儿小睡一会,等到了目的地我们再慢慢聊。”   言罢点了楚墨的睡穴,楚墨应指昏睡过去。   ————————————   当楚墨再次醒来时,袁九笑已经不在身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石室里,空间并不宽畅,除了一张床以外,别无他物。此刻自己正躺在这唯一的床上,四面冰冷的墙壁上各挂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将石室照得晦暗不明。   楚墨坐起身,发现身上穿着的是被人替换过的新衣服,腹部和肩膀上的伤口也已被人包扎妥当,只是体内虚虚荡荡的,无法凝聚一丝内力或法力。   楚墨走到墙边,摘下一盏油灯,在室内转了一圈,这石室唯一的出口便是墙角处的一扇小铁门,铁门上有个半尺见方的窗口,向外望去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走廊很长,一路蜿蜒向上,除了走廊墙壁上挂着的油灯外,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光亮,看来此处应该是一个地下室,所以也没法分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试着推推铁门,除了听到清晰的铁锁声外,结实的铁门纹丝未动。   叹了一口气后,楚墨回到床上,盘膝坐好,如果她能恢复些许法力兴许还能逃出去,但不知在与宁雨嫣力战之后,又身受重伤的自己现在还能凝聚起多少法力。想到此处楚墨阖上眼帘,双手搁于膝上,试着凝聚法力,谁知心念刚动,只觉得周身经络如同蚁咬虫嗜般的剧痛,楚墨吃痛**一声,软倒在床上,好半天疼痛才渐渐缓解,四肢方能再次活动。   楚墨强忍着一波一波的晕厥感,略定心神后,勉强站起身,从墙上拿过油灯,再次细细搜寻起来,连床垫子都掀起来仔细查找,只要能找到一根半截的钉头铁片,也许她还能凭之撬开铁门。   但这牢房显然是被人细心整理过了,一点金属的东西都没有,连灯盏都是由圆润的膏石磨成的。也不知道是防着楚墨逃走,还是怕她自尽,总之就是没有一丁点能伤人的东西留下。   不知过了多久,楚墨听到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轻浮不稳,应该不是习武之人,那就不是袁九笑了。   楚墨走到铁门边,从铁窗向外望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手中还托着饭菜。   当小男孩看到冷然俏立在铁窗前的楚墨时吓得差点将手中饭菜洒掉,他显然是仍未习惯楚墨惊人的美貌,有些不知所措地结巴道:“小……小姐,你醒啦……”   听到这男孩跟无明一样称呼自己为小姐,再见他与无明相仿的年纪,不禁想起无明,这孩子现在一定很担心自己。楚墨心头一软,神情也随之缓和,“这是哪儿?袁九笑呢?”   小男孩摇摇头,神情有些迷惘,“我也不知道这是哪,我三天前被抓来这里后,他们就吩咐我每日来给小姐送饭。”   楚墨对男孩的一问三不知很无奈,秀眉微蹙,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呢?”   男孩咬咬下唇,无助地摇头,“我叫莫小四,爹娘和哥哥、姐姐都在今年的旱灾中饿死了。”   楚墨望着男孩落寞凄楚的神情,暗叹了一口气,“那你可知道抓你来的人都是谁?”   男孩呆了片刻,突然间好像想起什么来一样,将饭菜慌忙通过铁门下方的一个抽屉一样的暗格送进来后,低着头小声道:“小姐,他们不让我跟你说话,如果给他们发现了,我会没命的。你快些吃饭吧,我先走了,一会儿再回来收拾碗筷。”   说罢,这名叫莫小四的男孩头也不回地沿着走廊逃开了。   楚墨垂头看着暗格中送进来的饭菜和水,皱了皱眉,弯身拿起来,走到床边,就着微弱的灯光一口一口地吃起来,饭菜的味道不怎么样,还隐隐有股怪味,但楚墨似乎饿得紧了,也倒不觉得难吃。   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莫小四就会送来饭菜,楚墨渐渐从他送饭的规律中知道,他每天会送两顿饭来,就这样也大概知道了时间。   算着日子,大概在楚墨醒来的第七天,袁九笑终于出现了。   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被人从外面打开,袁九笑进来后,外面又有人把门再次锁好。   楚墨坐在床上神色淡然地看着袁九笑。   袁九笑走到楚墨身前,笑问:“墨儿,这里怎么样?”   楚墨没回答他的话,反问道:“袁教主把我的功力全废了?”   “墨儿放心,袁某怎会把你的功力废除呢,你不过是中了蛊术,没法凝聚法力和内力罢了。”袁九笑摇头,接着笑道:“看来这几天你过的还可以,那些饭菜的味道怎么样?”   楚墨秀眉微扬,清冷的一笑,“我说那些饭菜的味道怎么有些古怪,原来都是下了毒的。”   袁九笑不置可否地点头道:“确实都是下了毒的,虽然已算是江湖上罕见的奇毒,但看来却完全奈何不了墨儿。”   楚墨冷笑一声,将目光调向前方的油灯。   袁九笑似乎微恼于楚墨的无视,走上前,狠狠地捏住楚墨的下巴,逼楚墨抬眼看着自己,一双狂妄的眼仿佛想从楚墨的脸上搜索到恐惧,害怕,或者任何一丝除了冰冷以外的其他表情。   但是名震江湖的魔教教主似乎对楚墨起不到丝毫的恐吓作用,袁九笑阴鸷地瞪视着楚墨没有一丝波澜的清冷眸光,点点头,“我这一生最喜欢的就是征服,越是美丽的东西在被毁灭时释放出的光华越美丽,越让人心动。墨儿,就让袁某看看你到底能承受多少。”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楚墨眉头微微一蹙,心知这是莫小四来送饭菜来了。   袁九笑发现楚墨竟对送饭的男孩有反应,不禁眼放异芒,让守候在外面的手下开门放莫小四进来。   莫小四显然是头次见到袁九笑,站在门口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断颤抖的手几乎将饭菜洒到地上,能看出来他很害怕。   袁九笑对莫小四招招手,让他进来,莫小四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走进来,贴着墙边站好。   袁九笑似乎很满意于莫小四对自己的惧怕,转过头来,看着楚墨,由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谨慎的戴上手套后,轻轻将盒子打开,献宝一样地放到楚墨眼前,“墨儿,你看,这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蓝颜蛛王,这小东西是不是跟你很像,异常美丽而又剧毒无比。”   楚墨垂下眼眸向盒内望去,只见盒内是一只毛茸茸的蜘蛛,这蜘蛛足有半个巴掌那么大,蓝盈盈的颜色,混体通透,似乎连内脏都可以看得清楚。   袁九笑笑问:“怎么样,很漂亮吧。”   楚墨抬起眼眸,望了一眼满脸兴奋的袁九笑,淡淡地将目光收回,别过头去。   袁九笑一把抓住楚墨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冷笑着说道:“墨儿把手放进去,袁某想看看是蜘蛛毒还是你更毒。”   楚墨冷哼一声,唇边逸出嘲弄的笑意。   袁九笑为楚墨那罕有的笑颜略一失神,随即淡然道:“墨儿要是害怕,就让那个送饭的小兄弟替你先试试好了。”   哐啷一声,饭菜都掉到了地上,莫小四吓得跪倒在地,不住颤抖。   楚墨冷冷地瞪视了袁九笑片刻后,慢慢举起左手将食指伸入盒中。指端的一下锐痛让楚墨眉头微蹙,随后便是一阵酥麻跟轻痒。   片刻间,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条蓝色的冰线正循着楚墨手腕上的血管一路向上臂蔓延,袁九笑看着楚墨润如白玉的手臂上泛起的蓝线,不禁目放异彩,抓住楚墨的手臂,掳起袖子向上看去,但蓝线在走到手肘上方三寸后便停了下来。   楚墨感觉到盒子内的蜘蛛似乎松了口,将手拿出,只见盒子里的蜘蛛已然八爪齐收,翻身死在盒中。   袁九笑看着盒中被毒死的蜘蛛,目中闪过诡异的神采,平静地收起盒子,点头,“果然还是我的墨儿更毒一筹。”   转身看到地上洒掉的饭菜和仍然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莫小四后,袁九笑又说道:“一会让这小兄弟给你重新送来饭菜,墨儿休息吧,袁某改日再来看你。”   言罢转身离去,在莫小四跟着走出去后,铁门又重新落锁。   待牢房里再次恢复一片死寂后,楚墨**着倒在床上,右手紧紧抓着被毒蜘蛛咬过的左臂,混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奇痒伴着蚁嗜般的剧痛顺着左手的蔓延至全身,周身的经络更是如同寸寸碎裂一般的撕扯着楚墨的痛觉神经。   在楚墨躺在床上痛苦的不住**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莫小四端着新做的饭菜来到牢门外,透过窗子看到在床上不住颤抖的楚墨后,惊道:“小姐,你怎么了?”   楚墨听到莫小四的声音,勉强稳住僵硬的身体,让自己不要抖得那么明显,哑声说:“你把饭菜放下,走吧。”   莫小四听着楚墨孱弱无力的声音,看着她纤弱的身形隐隐颤抖着仿佛隐忍着巨大的痛苦,不禁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小姐,都是为了我,你才会被胁迫。”   楚墨强忍着周身不断锤击着她神经的痛楚,摇头道:“即使没有你,他也会强迫我那么做,你快走吧。”   眼见楚墨现在说话都那么吃力,莫小四心知自己在此于事无补,反倒搅扰楚墨的心神,唯有抽噎着将饭菜放在暗格中,悄悄转身离去。   楚墨听到莫小四远去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再也忍不住低吟出声,辗转间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但没有多久又被这入骨的疼痒折磨的昏了过去,如此浑浑噩噩地,不知醒了几回后,终于不再发作。当楚墨完全清醒过来,向莫小四询问时间时,才知道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七天后,袁九笑又来了,这次他带的是一条只有筷子般粗细的小蛇,通体赤红如血,泛着诡异的光泽。   被蛇咬过的楚墨,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红晕后,瞬即恢复如常。袁九笑看着楚墨那仍寒若冰霜的丽颜,眉间隐隐翻涌的怒云最后冷凝成眼底的凌锐。   直到袁九笑离去,楚墨才惨哼出声,浑身如同置于炼炉,灼烧火燎的剧痛。即使楚墨常年修习火属性的火系法术,比起普通人要更能忍受得住炎热,但这种仿若能把骨髓烧干的灼痛,却也让楚墨疼得几度昏死过去。牙龈和嘴唇更因隐忍剧痛,而被楚墨咬得伤痕累累。   当楚墨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清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守在门外无比担忧的莫小四。   看到楚墨醒过来,莫小四惊喜地低声道:“小姐,你醒啦?”   楚墨虚弱地点点头,“几天了?”   莫小四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已经过去五天了,这次似乎比上回毒发的时间要长。”   “无碍的。”楚墨摇摇头,“现在不是送饭的时间吧,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恩,现在是半夜,他们都睡了,不会知道我偷偷地来看小姐的。”莫小四嘿嘿笑着,随后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后,抬起小脸看着楚墨,好似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楚墨躺在床上瞥见莫小四欲言又止的表情,“你要说什么?”   莫小四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似地用力点了点头后,说道:“我想求小姐教我功夫。”   楚墨挑了挑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会功夫?”   莫小四得意地说道:“我那天偷听到他们说话,他们说小姐虽然现在内力尽失,但却仍需小心防范,所以我料想小姐的功夫一定很厉害,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忌惮。”   楚墨淡然地笑了笑,“为何你想跟我学功夫?”   莫小四敛去笑容,小脸上现出果决的神情,“如果我学会了功夫,就能救出小姐,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逃出去,再也不用受人欺负。”   楚墨望着莫小四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毅表情,沉吟了片刻后,点头道:“好,我就传授你一些基本的功夫,等你有能力逃出去的时候就离开这里吧,不用管我。”   莫小四听到楚墨答允,不禁欣喜若狂,兴奋地隔着铁门给楚墨跪下,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喜道:“以后,小姐便是我的师父了。”   “起来吧……”楚墨摆摆手。   莫小四兴奋地手舞足蹈,对楚墨说道:“师父,以后我便每天深夜来找你学功夫,等我学好了功夫,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楚墨见莫小四欣喜的神情,不忍驳了他的兴致,便也任由他一句一句的“师父”叫着。   从这天起,每天深夜莫小四便会偷溜来楚墨这里学习武功,几天下来,楚墨惊异地发现莫小四不但习武的天分极高,而且还身怀灵力,他的灵力竟是少见的金系,也就是攻击力极强的雷电系灵力。莫小四勤奋努力,楚墨便也用心的教。师徒俩具是天资聪慧之人,一个善教一个善学。每晚莫小四都会来楚墨这学**概一个时辰左右,时间虽然有限,但莫小四的进步却可谓神速。   就这样,楚墨晚晚传授莫小四武功和法术,而大概每隔半个月的时间,袁九笑就会带着各种毒虫,毒草来给楚墨试毒。甚至将五毒教特有的春 药给楚墨服食,但当袁九笑看着虽然身体有反应,可眼眸却依然清澄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楚墨时,气愤的将楚墨身上的衣物撕成碎片后,踢门而去。最后连五毒教镇教的毒虫,蝎子,壁虎,蛇,蜈蚣,都一一拿过来试验,仍是未能毒倒楚墨。   转眼间,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袁九笑每次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看楚墨的眼神也越来越阴鸷,越来越复杂。同一时间,莫小四的功力也日渐精深,武功和法力都在不断飞速提升着。   而楚墨也在袁九笑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体质变得越来越虚弱。幸好每晚还有莫小四前来作伴,否则这种不见天日的牢狱日子,不知楚墨能熬过多久。 第二十七章 冰魄玉蟾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墨感觉到地牢里的气温越来越低,直到莫小四兴奋地告诉自己外边下雪了,楚墨才意识到她现在身处的并不是苗疆,竟是北方的苦寒之地。   北方的隆冬,天地之间是一片刺骨的寒意。   身困于这阴寒的地下囚牢,对没有法力与内力护身的楚墨来说,这份冰冷则更加的难熬。   这天,仍在睡梦中的楚墨被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吵醒,半年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睡眠也越来越轻,只要有些微的响动便会惊醒。   铁门打开了,毫不意外的,见到的仍是袁九笑越发阴鸷的笑脸。   袁九笑快步来到楚墨身前,半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罐子,戴着厚厚的手套将罐子打开后,边呈给楚墨看,边笑道:“墨儿,你看,这是我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在长白山上抓到的冰魄玉蟾,我找这小东西快十五年了,想不到终于给我寻到了。传说它们的祖先曾在上古时期有幸获得过天神的气息,才使得此物阴寒无比,这冰魄玉蟾是这天地间至寒至净之物。你看,漂亮吧。”   随着袁九笑打开罐子,一袭刺骨的寒气从罐口逸出,白玉罐内,有一只约拇指大小的白色蟾蜍,通体莹白如雪,两只血红色的眼睛透着灵异的奇光,一呼一吸间吐出浓浓的冰雾。   楚墨望着小巧晶莹的蟾蜍,眸光透出一分瑟缩。   袁九笑只顾着看冰魄玉蜍,没有发现楚墨的异样,“墨儿,你来试试。”   楚墨神色微恍,露出一抹空灵的浅笑,闭了闭眼,在袁九笑为她罕见的笑意而怔忡的时候,楚墨咬破右手的食指,伸入罐口。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开始向上蔓延,透过罐口可以看到那个小蟾蜍正张口吸附住楚墨的指端,贪婪地吸食着伤口内的鲜血。   寒气沿着手腕向上蔓延,并越过肩头一路延伸到全身,当袁九笑看到楚墨的眼睫和眉毛上竟结上冰霜后,不禁吃了一惊,迅速将楚墨的手臂由罐中抽出。   这次楚墨再也无法忍受到袁九笑离开之后,轻吟着倒在床上,床板因为她的颤抖而发出吱吱的声响,彻骨的冰冷,肆虐地将身体上最后一丝暖意吞噬殆尽。汹涌的寒意一寸寸地刺穿了骨头,冻结着体内的每一滴血液,啃食着她每一分骨髓,并将她的灵魂逐分淹没……   楚墨的牙关发出轻颤的咯咯声,随着急促的呼吸,呵出一团团白雾,双手指甲深深地抠入两侧的床板中,力气一分一分的被抽离,意识渐渐模糊,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身体内流逝。皮肤白得越发透明,整个一个人好似冰雕玉砌,仿佛随时要消失一般。袁九笑终于发觉她不对劲,猛地将楚墨抱起,扶坐在床上,内力由掌心迅猛地注入她体内,但无论他如何努力楚墨的体温还是一丝一丝的冰冷下来。   “不许睡!醒过来!”袁九笑抓着楚墨的肩头用力地摇晃着,感受到手中的人渐渐僵硬的身体,袁九笑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惊恐和骇然。果断地将装着冰魄玉蟾的罐子摔破,顾不上会不会被冻伤,直接抓住冰蟾,用手指捏碎,将蟾蜍体内只有豆粒般大小的心脏剔出来放到楚墨唇中。自己含了一口水,哺入楚墨口中,将那蟾心用水冲下,然后将法力不断注入楚墨冰冷的体内。   终于在不停不休的输注了半日的法力后,袁九笑感觉到手掌下的那颗心开始轻轻的跳动了起来。   袁九笑怔怔地望着脸色渐渐恢复的楚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在狠狠地折磨她之后,又拼着耗尽真气法力,不惜用冰魄玉蟾的心来把她救活。   ——————————   寒冷,彻骨的寒冷   这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就像那个人的眼睛。   自己已经死了吗?   楚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身体虚弱无力,楚墨费劲全身的力气才将右手伸向空中,紧接着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被人握住,那掌心的温热仿佛能灼烫人的皮肤一般。   “你醒了?”   如同噩梦般熟悉的声音让楚墨神情一窒,努力想抽回右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袁教主,你这是干什么?”楚墨在一片黑暗中,将头转向自己被抓着的右手的方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冰魄寒蝉会要了你的命?”袁九笑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愤怒和冰冷。   “那为什么我还没有给毒死?”楚墨奋力抽回自己的右手。   “原来你是真的想死。”袁九笑回想着她先前那抹空灵的浅笑,看着脸色比冰魄玉蟾还冰冷的楚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犀利的目光闪了几闪后,淡淡地说道:“我用玉蟾的心脏给你解了毒,那玉蟾本就是最纯净的灵物,它的心脏能解尽世间万毒,从今以后你的体质虽不含毒,这天下却也没有能奈何得了你的毒药了。”   楚墨怔了怔,迟疑地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袁九笑神色幽沉,玄冰般的眼瞳牢牢地盯着楚墨,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的命现在握在我的手里,在没有用够本之前,你别想轻易的死掉。”   袁九笑幽冷的语气让楚墨不自觉得瑟缩,因为看不见袁九笑的神情,她更猜不到袁九笑的心意,不禁皱眉,“为何不掌灯,袁教主就这么向往黑暗吗?”   袁九笑愕然望了望墙上的油灯,又看了看楚墨无神的双眼,伸手在楚墨眼前晃了晃,发现楚墨的眼瞳没有任何反应。   楚墨听不到袁九笑的声音,不由凝眉,“袁教主?”   袁九笑看着楚墨依然清澈,却没有一丝灵动的眼瞳,震惊道:“你的眼睛?”   楚墨神情微顿,伸手在眼前晃了晃,随即双手僵在身前,片刻后幽幽一笑,“原来是瞎了。”   楚墨的命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双眼却失明了。   又是这样的神情,折辱、痛楚、失明,甚至死亡,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务能撩拨了她的心弦。   袁九笑猛地抓住楚墨的下巴,瞪视着这张美得不应生在尘世间的脸孔,希冀着从这张脸上找到些许的波动,怨恨?悲哀?痛苦?但……该死的!没有!什么也没有!   袁九笑勃然大怒,他把楚墨猛地摔开,一脚踢碎了前方的木床,转身打开铁门,冲了出去。   楚墨感觉到袁九笑大异往常的行为,愕然扶着墙壁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随后是莫小四小心翼翼的呼唤声:“师父。”   仍兀自失神的楚墨这才将头转向门的方向,疑惑地道:“小四?”   莫小四将铁门轻轻地打开后,冲楚墨招手,“师父,快来,我带你逃出去。”   楚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冲着莫小四的方向问:“怎么出去?”   莫小四焦急地冲进牢房,拉住楚墨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等出去我再给师父细说,时间不多,我们快走。”   楚墨任由莫小四拉着自己向外走去,但因双目失明,行动中无法保持平衡,步履有些蹒跚。   莫小四看着楚墨摇摇晃晃的身体,望着楚墨无神的双眼,惊愕地问:“师父,你怎么了?”   楚墨摇摇头,轻描淡写地答道:“没什么,只是看不到东西了。”   莫小四震惊得张口结舌,“师……师父,你的眼……眼睛!”   楚墨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我背你。”莫小四赶忙收拾心神,蹲下身将楚墨负在背后,半年来的辛苦修习,他的武功已经小有所成了,背着轻盈的楚墨,仿佛轻若无物。   楚墨知道现在不是啰嗦的时间,任由莫小四将自己负在身后,迎着拂面的轻风,知道莫小四移动的速度十分之快。不多时,便嗅到了清冷的空气,耳旁再没有山洞里的回响声,心知他们已经走出了那个地下牢房的走廊,来到了外面。   楚墨感觉到莫小四忽快忽慢地移动着身形,片刻之后高高跃起,再向前奔跑了半柱香的功夫后,莫小四渐渐放慢了速度。   楚墨低声问:“出来了吗?”   莫小四兴奋地点头,“是的,我们逃出来了师父。”   楚墨松了一口气后,疑惑地问:“我们怎么能从那里逃出来的?”   莫小四背负着楚墨一边快速移动,一边回道:“今天那个袁教主,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生了很大的气。从师父的牢房里冲出来后,就把所有的人都赶走了,谁也不敢惹他,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就都躲了起来,怕被他看到后会迁怒受罚。我天黑后偷偷溜进地牢,发现那坏蛋匆忙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拔出钥匙,这钥匙平时都是他自己保存的,所以我将钥匙悄悄拿走后,等到天黑,所有人都睡了,便悄悄收拾了我这半年来私下攒的银两,这才把师父救了出来。”   楚墨点点头,“小四,把我放下吧。”   莫小四嘿嘿笑道:“师父,我一点都不累,你可轻了,好像没有分量一样。”   楚墨摇头,“我不习惯这样被人背着,放下吧。”   莫小四拗不过楚墨,找了块干净平整的地面,把楚墨放下。   足下一片冰寒,楚墨蹲低身体,摸到了地面上的冰霜,不禁想起了灵雪峰上常年不化的冰雪。自己有多少年没看见过雪了?摸上自己的双眼,轻轻的一笑,怕是这一生再也看不到这洁白的冰雪了。   莫小四趁着楚墨出神的功夫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间破庙,向楚墨说道:“师父,这树林里有间破庙,现在天还没亮,我们进那里歇歇脚吧,免得在林子里迷了方向,等天亮了再赶路。”   楚墨点点头,让莫小四牵着自己的袖角将她引入破庙中。   莫小四在破庙中间整理了一块空地,铺上些干草,将楚墨扶到草垫上安置好,“师父,我就不生火了,万一他们派人追来看到火光就麻烦了。我这有先前偷来的馒头,你就勉强垫一口。”   楚墨为莫小四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细致略一失神,点头接过馒头,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两人吃罢干粮后,莫小四在草堆的一角睡下。楚墨则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试着调息,这半年来她没有一天放弃过,纵使每回试着凝聚法力都换来痛彻心扉的剧痛,她仍不断尝试着,且不说早在半年前她便在与宁雨嫣的一战中负伤,这半年来更是没有恢复丝毫的法力,不知道自己修习了十几年的的功力能否再找回来。   随着气息的调整,楚墨惊喜的发现,身体再没有出现不适,随即想到很有可能是那冰魄玉蟾的心脏在解毒的同时也化除了自己体内的虫蛊,不知袁九笑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楚墨冷笑了一下,平复心绪,试着凝聚法力,虽然还很微弱,但已经可以感觉到灵力的流动,假以时日,应该可以恢复法力,只是想要恢复成从前那样,没有经年累月的时间,怕是办不到的。楚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半睡半醒的入定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久未能再次冥想入眠的楚墨被莫小四轻轻摇醒。接过莫小四捧来给自己洁面的冰雪,楚墨细细地擦拭过脸庞和双手,入手虽是一片冰冷,但却充满了畅快的清凉。   楚墨让莫小四给自己折来一根树枝,两人各执一端,由莫小四领路前行。   虽然不是很明显,楚墨仍然感受到了冬阳微温的阳光,失去了视觉,但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灵敏。感觉着脚下蜿蜒不平的小路,楚墨知道他们仍然穿行在林间。   一路上都是莫小四在前面絮絮念叨着,楚墨跟在后方,偶尔应一声,就这样两人在山林里崎岖偏僻的小路上穿行了六天。身上的干粮消耗殆尽,幸好莫小四出身在贫寒的山村,略通晓些捕猎的本事,所以一路行来,虽然两个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尚未挨饿。   随着时间的推移,见仍没有追兵赶上来,两个人不由得也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心弦,逐渐放慢了行进的脚步。 第二十八章 溪边救人    在两个人逃出来的第七天晌午,楚墨远远地听到了溪流的声音,莫小四开始还不信,但顺着楚墨指的方向行去,果然没走多远便发现了一条清澈的河流,难得在这数九严寒的隆冬季节竟还未上冻。   莫小四欢喜之余一边称赞楚墨的听觉灵敏,一边用匕首削制木枪,准备下河捉鱼。   听着莫小四兴奋的声音,在紧绷了多日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后,楚墨不禁逸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后发现莫小四没了声音,不由疑惑的低唤了一声。   “小四?”   莫小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羞愧地挠头,“师父,你轻易还是不要笑了吧。”   楚墨不解道:“怎么了?”   莫小四尴尬地说道:“师父笑起来比这阳光照着的冰雪还晃眼,小四看着看着就发起呆了,师父没事笑一笑,只怕小四会变得越来越呆了。”   楚墨微微一怔,不禁莞尔,掩唇轻笑起来。   随后听到莫小四狼狈的落水声,和他佯装镇定的惊呼声:“师父诚心要小四难看啊……”   楚墨无奈地摇摇头,低训道:“快上岸来弄干衣服吧,别着凉。”   莫小四由河里爬上来,他的武功已经略有小成,并不畏河水的冰冷,但这样湿淋淋的终不成样子。   莫小四拿着包里的干衣服,看了看楚墨,虽明知她看不见,但仍是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赤身裸体,便招呼着让楚墨留在原地等着自己,转身向密林中跑去。   楚墨摸索着走到河边,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蹲下,将手伸入冰冷清凉的河水中,抽出随身的手帕准备沾湿净脸,就在这时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隐隐传来,楚墨轻蹙眉头,没多久感觉到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手上,顺手捞住,摸索之下,竟是个人。   楚墨将那人拽到岸上,只觉得这人身量颇高,很是健硕,摸到他的手腕,探查下方知这人的脉象虽然微弱,但却尚未消失。楚墨略一迟疑后,探手按在这人的胸口上,将这几日逐渐凝聚起的法力输入他的体内,精纯而炙热的火系法力很快在这具冰冷得几近僵硬的身体里注入了些许的活力,原本微弱的心跳也渐渐有力起来,看来此人的武功不弱,伤重至此,仍可以这么快的恢复,功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感受到掌下坚实柔韧的肌肉纹理,楚墨微微皱眉,准备收回手,却在抬手的瞬间被身下的人紧紧抓住,随后敏锐地感觉到一道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正把自己紧紧携住。   楚墨黛眉低掩,微一用力,震开了对方的钳制,缓缓起身时,听到脚旁的人发出了几声轻咳。   这时,莫小四轻快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楚墨负手转身面向莫小四来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听着脚边的人轻微的喘气声。   莫小四远远地看到了楚墨身旁躺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不禁加快了脚步赶了回来。   “这人是哪来的?”莫小四困惑地打量着受伤的男子。   “他从河里漂下来的,刚巧被我捞了起来。”楚墨转头面向河水的方向,接着问:“他伤得很重吧。”   莫小四蹲下身,看着紧闭双眼,再次陷入昏迷的男子,“这人身上最少有十处刀伤,重的地方都能看到骨头了。不过虽然看起来狼狈,但长相不俗,他这身衣服是罕见的黑狐裘,看来这人应该是有些来历。”   莫小四抬起头看着楚墨问:“师父,我们要救他吗?”   楚墨沉吟片刻后,点头道:“他这个样子应该不是追兵,伤得这么重,如果我们把他留下,迟早也会死在这里。小四,你把他的衣服换干净了,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给他治疗一下。”   莫小四砍了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木爬犁,将男子放在上面。沿着河走不多远竟寻到了一间被猎户们遗弃的小木屋,便暂且住下。   莫小四给男子简单的裹好伤口后,楚墨再次给他输了些内力,她曾经熟读医经,切脉探查之下,知道这人受伤极重,外伤虽看似惨重,但尚不及他的内伤严重,现在昏迷不醒,加之久浸在冷水中,身体已虚弱至极,但所幸他身骨健壮,而且内力深厚,现在裹好了伤口,注意保暖,如果男子能平安度过这几日,也许就没有大碍了。   莫小四按照楚墨的吩咐将屋内的火堆升得更旺些后,便离开小屋出去寻找吃的。狭窄的小屋内,楚墨盘膝坐在地上,火堆的另一边躺着那个受伤的男子,此刻他的狐裘大衣已经用火烤干了,当被子盖在他身上。   正闭目调息的楚墨听到男子渐渐发出呓语,呼吸也越来越沉重,遂起身来到男子身旁,探手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后,微蹙眉头,切了男子的腕脉,发现他脉象紊乱而急促,气息微弱,心知这是因为外伤导致的炎症,引起了男子发热。   在这深山老林中,又值隆冬季节,万物凋零,根本无法寻到退热治伤的草药,这男子现在火毒攻心,内伤跟着复发,如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楚墨沉吟片刻,想起她曾在慧明方丈留给自己的医经上读到过有关于冰魄玉蟾的描述,书中说冰魄玉蟾是天下至寒之物,也是至净之物,能解禁世间万毒,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也许服食过玉蟾心脏的自己的血可以给这男子退去火毒,但若是自己血液中的毒素未净,怕是在给男子喂服之后,他便会当场毙命。   正当楚墨踌躇不定的时候,莫小四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原来他在刚才的小河里抓了许多条肥美的活鱼,细数之下竟有十多条,放在篓中的鱼儿们还鼓动着鱼鳃尚未死去。   莫小四先前在木屋内找到了口破缸,化了雪水存在里面留来吃用,此时见鱼还未死,便倒入缸中,鱼回到了水里又都活了过来。   楚墨听着莫小四趴在缸边看着鱼儿们嬉戏的欢呼声,让他抓了条小的,用屋内的破碗承了些水,把鱼放入碗中。   当莫小四摸不清楚墨的用意时,只见楚墨用匕首划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到碗中,殷红的血水慢慢化开,而水中的鱼仍摇头摆尾,不见任何异样。   楚墨观察了片刻之后,确定自己血内的毒素确实已经去净,这才转身,在莫小四的惊呼声中,割破手腕,将血喂入男子口中。   昏睡中的男子翕动着嘴唇,当温热腥甜的鲜血流入口中后,便贪婪的吸食起来,随后还下意识地用双手牢牢的固定住楚墨的手腕,怕她移开。慢慢的,男子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眼睫翕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抓着一只柔腻光洁的手臂,还不住的吸食着手腕上的鲜血。   手腕被男捏得生疼,楚墨忍耐了片刻之后,轻轻挣脱,她眼睛看不见,所以虽距离很近但却不知道男子已经醒了。楚墨简单地裹好了手腕上的伤,伸手按住男子的胸口,将内力缓缓输入,感觉到男子的心跳平稳下来,体温也慢慢的回降,知道自己的血起了作用。   莫小四呆呆地看着楚墨割腕救人,又给男子输注内力,当他看到男子微微翕动的眼帘后,惊喜道:“师父,醒了!他醒了!”   楚墨缓缓收回双手,想站起身,却觉得一阵虚弱,一直守在旁边的莫小四赶忙扶住楚墨,关切的问:“师父,不要紧吧。”   “不碍事。”楚墨稳住身形,知道自己是失血太多,又加上轮番给男子输注真气,本就没凝聚回多少的内力,一来二去都消耗殆尽了。   莫小四扶着楚墨在一旁坐下后,那个男子低低的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虽低弱而且嘶哑,但还算清晰,可楚墨和莫小四却听不懂。   男子看着莫小四迷惑的表情和他一身汉人的打扮后,改用汉语问:“你们是汉人?怎么会在这山上?”   莫小四听着男子虽然虚弱嘶哑但不失威严的声音中透出的质疑,不禁心底有气,走到男子身前,叉腰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师父好心救了你,你倒来盘问起我们了。”   男子被莫小四质问得一怔,闭目调息一下,发觉自己的内伤竟痊愈了七七八八,虽然因外伤失血而身体虚弱至极,但已无性命之忧,睁开眼,向坐在一旁的楚墨望去,当目光触及那张苍白但却绝美的容颜时,不禁看呆了,自己一生曾阅尽美人无数,但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的绝色佳人。   莫小四发现男子放肆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楚墨,冷哼一声,身体移前,将男子的视线挡住。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着满脸不愤的莫小四,虚弱地点点头,抱拳道:“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莫小四别过头去,不再理会男子,向楚墨说道:“师父,你饿了吧,小四给你烤鱼吃。”   楚墨点了点头,随即感受到从那男子的方向射过来的锐利目光,轻轻将头转了过去,面对着男子的方向问:“不知阁下怎样称呼?你内力深厚,为何受伤?”   男子凝视着楚墨秀美绝伦的脸庞,听到她清丽的嗓音,不禁再次由失神中回过神来,犹豫片刻后,坦诚地说道:“在下耶律岳,因遭奸人陷害围困,在突围中受伤。”   楚墨将男子的名字在口中默念了几遍,讶道:“耶律?你是辽人?”   “不错,我是辽人。”耶律岳点点头,看着楚墨困惑的神情,不禁诧异道:“此处是大辽的境地……两位不会不知道吧?” 第二十九章 大辽亲王    闻及对方所言,楚墨怔了怔,想不到自己竟被袁九笑带到了辽境,大辽素来与大宋对立,这两年虽相安无事,但边境仍不时会起争端,从耶律岳的言行气度上看,此人应该出身不俗,耶律这个姓氏好像还是大辽的皇族姓氏。虽不知耶律岳到底遭遇了什么,楚墨却不想搅入其中,淡然有礼的说道:“我俩也是因故误入了辽境。待到阁下的伤势调养无碍后,自会离开。”   耶律岳为楚墨有礼而疏离的口吻一愣,目光紧紧携住这张能摄人心魂的容颜,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只觉得楚墨那清冷而淡然的气质比起她惊世之姿更能吸引自己的心神,不知不觉间就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楚墨听不到耶律岳的回答,也便默不作声,只隐隐感觉到耶律岳的目光更加炽人,不由轻轻蹙眉。   正在这时,烤好了鱼的莫小四插到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察觉到双方压抑的气氛,兴高采烈地将最大的一条鱼递给楚墨,不情愿的将最小的一条递给了耶律岳。   就这样,三人在这间小木屋中住了五日,耶律岳的伤势复原得极快,几日下来已经能自行运气疗伤。但自从那一日后,楚墨便再不曾与他说过一句话。只是每每在夜深人静之时,冥想入眠的楚墨经常会被身旁那道锐利炙热的目光惊醒,心头也隐隐升起一抹无奈与厌烦,只盼着耶律岳的伤势早些康复后,便各自上路,分道扬镳。   清晨,屋外些微的异动将楚墨由最深沉的冥想中惊醒,楚墨站起身时,莫小四也被她的动作惊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屏息凝神的楚墨问:“师父,怎么了?”   楚墨眉头紧锁,低声说:“有人来了,还不只一个,听脚步声应该武功极高。”   莫小四吓得一个激灵,翻身爬起,跑到木屋的墙边,透过缝隙向外张望,只是现在天色尚暗,什么也看不见。   耶律岳此时也醒了过来,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松了口气,“两位不要紧张,是我的随从寻我来了。”   楚墨和莫小四怔了怔,都看向耶律岳。   耶律岳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木门,淡然问道:“是龙家四兄弟吗?”   他的话音还未落,四道迅疾无比的身影相继现出密林,跪伏在门外,为首的一人恭敬地回道:“王爷,我们总算找到您了,您的伤势怎样?”,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耶律岳点点头,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沉稳雍容,“我被他们几十人围攻,负伤逃走,幸得人相救,现在已无大碍。”   那为首的黑衣人点头道:“如此甚好,请王爷现在跟我们回去吧,皇上与太后还不知道王爷的情况,很是担心。”   耶律岳微一颔首后,转过头来,向楚墨和莫小四说道:“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请随我们一起走吧,耶律岳可保二位后半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民女不知耶律王爷的身份,此前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恕罪。”楚墨早料到耶律岳的身份绝不一般,所以此刻听到来人称他为王爷,也并不觉意外,她起身向着耶律岳敛衽施礼后,不亢不卑地淡然道:“救起王爷只是举手之劳,王爷万勿挂怀,现在您的部下既已寻来,料想王爷已安然无虞。民女这里就此别过吧。”   眼见楚墨冷冰冰的拒绝,耶律岳眉头微锁,按捺下心头骤起的无名业火,深吸一口气,笑道:“姑娘不要过谦,当日如不是二位出手相救,耶律岳早成亡魂。话说回来,我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莫小四呆呆的看着耶律岳,想不到楚墨无意之间捞起的竟是大辽的王爷,失神了半晌之后,发现耶律岳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才记起回答,“我叫莫小四,是师父的徒弟,嘿……原来你是王爷……”,随即想到自己曾多次对他恶言相向,不禁心底暗怕。   楚墨垂下眼眸,沉吟片刻后,答道:“民女姓楚,贱名不敢辱没王爷的尊耳,不便相告。”   “在大宋女子的闺名确实不应随便告知外人,是本王冒昧。”耶律岳点头后,诚挚的说道:“楚姑娘的救命之恩,耶律岳不敢有须臾忘记,如果不让我报答,这一生都将寝食难安。”   正当楚墨为难着不知如何推脱时,莫小四却插口:“你既然贵为王爷,是不是能找到最好的医生,把我师父的眼睛治好?”   耶律岳一怔,望向楚墨明澈的双眸,愕然道:“楚姑娘的双眼不是先天失明的吗?”   莫小四愤恨地点头,“师父怎会先天失明,她的眼睛是让坏人毒瞎的。”   “小四!”楚墨低叱了莫小四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是谁?竟将姑娘的双眼毒瞎?”耶律岳闻言双眼微眯,思量着楚墨和莫小四这几日的行径,不禁沉声问:“两位难不成是被奸人所害,正在躲避仇家?”   楚墨轻蹙眉峰,摇头,“江湖恩怨,不便告知王爷。”   耶律岳沉思片刻后,柔声说:“楚姑娘,你师徒二人不是本地人,在这深山老林中又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引路,怕会迷失了方向。而且此时尚值数九严冬,不宜赶路。不如请楚姑娘先随本王回去,一来,有我王府的护卫,你们的仇家再厉害,也要顾及几分,同时也可以避免二位在此严寒之时赶路的辛苦,二来也可以容本王找来医生为姑娘治疗眼睛。姑娘的眼睛既然不是先天失明,想来应该有可能治愈,况且我王府中存有各类珍贵药草,非普通医馆可比。将姑娘的眼睛治好之后,想来天气便会转暖,到时候姑娘再赶路,回大宋如何?”   耶律岳在大辽地位极为尊崇,平日里高高在上,即使面对着大辽皇帝都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此时软言相求的语气虽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却无比的真诚。   莫小四听得动心不已,但碍于楚墨,不敢随便答应,只是低声的在楚墨身边乞求道:“师父,您就答应了吧,能治好你的眼睛多好啊!”   楚墨犹豫片刻,听着莫小四哀求的声音,想起这孩子半年多来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出自己,连日来又受了不少的苦,也便心软了。莫小四双亲已逝,自己又注定前途忐忑,与其让他跟着自己受苦,不如让他留在耶律岳的身边,耶律岳贵为王爷,自己又于他有救命之恩,想来如自己相求,耶律岳应会善待莫小四。   思及至此,楚墨轻轻点头同意。   ——————————————————   北方的冬天总是格外美丽,漫天的冰雪将天地妆扮得一片银装素裹,仿佛世间所有的肮脏和丑恶都能被覆盖在那洁净清透而一望无际的冰雪之下。   手从马车的窗口探出,感觉到飘落的雪花在掌心慢慢化开,楚墨的心神被一点点凝固住,恍惚间仿佛穿越了几千年,无论时光流转了几世,这冰雪却从未改变过,是不是就如同自己的心一般?   离开深山之后,耶律岳的护卫人马已在山脚下等候,早早收到指令的随从们,事先预备好了一辆舒适结实的马车,专门给楚墨和莫小四乘坐。   耶律岳对楚墨二人关怀备至,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均比照王公贵族的标准,极尽奢华。因为楚墨失明,无法自行打理,耶律岳便在山下的一个村子里,花钱买了个名唤雪梅的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做楚墨的小婢,随身伺候。   自小生活贫苦的莫小四哪受过此等待遇,一路上兴奋至极。一会在马车里东翻西找,寻出车厢暗格内放置的点心果脯来吃,一会挑开窗帘向外张望,一会躺在马车柔软的铺垫上打滚,一会又逗着与他们同坐马车里的雪梅说笑。   一直策马跟在马车旁边的耶律岳,看到楚墨掀开垂帘,探出玉手去接窗外的雪花,不禁暗自调整马速,与马车并行。   此刻,楚墨身着一袭白狐裘的披风,秀发用一条坠着玉石的银色狐裘缎带高束在脑后,脸上覆盖着一条素白的珍珠面纱,一幅辽人贵族女子的打扮。虽然被面纱遮去了大半的容颜,那双清澈的眼眸也失去了神采,但仍难掩她惊世之姿,素白的裘服和头饰衬托出别样迤逦的美艳风华,更在荏弱中透出一分勾人心魄的楚楚娇媚。耶律岳就这样策马徐行,舍不得移开目光。   车厢内,楚墨听着莫小四给雪梅讲着拙劣的笑话,不觉莞尔。   望见那盈水双眸中掠过的一丝罕见笑意,耶律岳不禁一时看呆了眼。   察觉到车窗外那道灼灼的目光,楚墨微微一怔,低垂下眼眸,收手放下车帘,隔开了那道充满侵略性的视线。   车厢内,莫小四和雪梅看到转身坐正的楚墨,微微低蹙的眉头,飘渺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两人不禁看失了神。虽已相处了近十日,但小婢雪梅仍是用呆若木鸡的目光呆呆地盯着楚墨,怎么也想象不到天底下竟会有美丽至此的人。   首次见过素衣长裙妆扮的楚墨,莫小四虽也会看丢了魂,但毕竟曾与楚墨相处了大半年,所以克制力要比雪梅强些。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莫小四见雪梅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用力摇了摇雪梅,大声道:“雪梅,回魂啦!”   雪梅这才恍然惊醒,意识到自己不知第几百回看楚墨看到呆傻的程度,不禁赧然地低下头,小声说:“小姐实在是太美了,奴婢不知不觉间又看失了神。”   楚墨摇摇头,“雪梅,你先到车厢外待会,我想跟小四说几句话。”   “是,小姐。”雪梅赶忙躬身退出车厢。   莫小四正色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第三十章 为之奈何    楚墨没有焦距的双眼望定了莫小四,迟疑了片刻后,说道:“再过几日,就到大辽的都城了。我传授你的武功足够你出人头地的,你既生在辽宋的交接地域,也勿用太过在乎自己的身份是辽人还是汉人。以后,你便跟着耶律王爷吧,想来他会善待你的。”   莫小四呆了半晌,惶恐地摇头,“师父,你要跟我分开吗?不是说好了治了眼睛我们再走的吗?为什么师父突然不要小四了?”   “我自己也略通医术,我的眼睛是被这天下至寒之物毒瞎的,岂是那般容易复明。”楚墨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有了依托后,我便也放心了,你跟着我只会吃苦。”   莫小四脸色凄然,哀求道:“师父,求你不要离开。”   楚墨却绝决的冷然道:“休要再说,我意已决。”   莫小四何曾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楚墨,当即吓得噤若寒蝉,但沉默半晌之后,仍是忍不住开口道:“师父,您眼睛看不见,离开了我们怎么办,就算到了辽都,但你人生地不熟的,又怎么自己回大宋呢?”   楚墨听着莫小四语气中的担忧,不禁心底一软,安抚道:“这你不用担心。我有使役,只要我能恢复些法力,就能召唤出使役,它自可带我返回大宋。”   莫小四见楚墨去意已决,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   七天之后,耶律岳带领着众人返回了大辽的都城,上京。   纵使眼睛看不到,楚墨仍可通过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声听出,大辽的上京是一个极尽繁华的都城。据闻当今辽帝耶律隆绪这位大辽国第六任帝王是位难得的英明君主,大辽在他和其母萧太后的治理下正步入从未有过的繁荣盛世。   耶律岳回京的消息早早就传回了京城,所以当众人进城后,虽然耶律岳行事低调,但仍是来了不少王公贵胄前来接驾。耶律岳怕楚墨厌烦这些官场上的俗务,便差人护送着楚墨的车架先行赶回王府。   耶律岳直至深夜也没有回府,他在回京之后,立即便被大辽的皇帝和皇太后招入宫中。思子心切的皇太后和担心弟弟的皇帝,好不容易见耶律岳安然归来,便留他在宫中小住。   第五天深夜,楚墨打发了雪梅把莫小四找来后,便让她先行休息。   莫小四来到楚墨休息的院落,进入房门,看着落座在厅堂上手的楚墨,垂首问道:“师父,您找我。”   楚墨点头道:“经过几日的调息,我已经恢复了一些法力,虽然还及不上之前的一层功力,但召唤使役已经足够。今晚,我们就此作别吧。”   莫小四猛然抬首,看着已经换回汉人打扮的楚墨,悲然道:“师父!”   楚墨拿出一个包着几本书册的布包递给莫小四,柔声道:“这五天的时间,我求王府内的账房先生帮我记述下这几本武功口诀和法术口诀,现在就传授给你吧。这半年多来,一直都是你陪我在身边,照顾我。虽称我为师父,但却没有正经的拜过师。现在临别在即,我就正式收你为徒。我楚墨,今生也只会收你一个徒儿。记住了,不要用我教你的功夫来对付汉人,或是做些败坏道德的事情,不然我会亲自废了你的功夫。”   莫小四泫然欲泣地接过楚墨递给自己的包袱,跪下给楚墨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半晌之后,怯怯的问道:“师父,您真的要走吗?”   楚墨淡然而坚定的点点头,随后轻叹一声,向莫小四招手道:“小四,你扶我到院子里去。”   “……是,师父……”莫小四擦了擦眼泪,犹豫片刻后,站起身,把楚墨从座位上扶起来,向院子走去。   楚墨走到院心,仰头吸了一口北方独有的冰冷空气,空灵的眼向天空的方向凝视了片刻后,伸手咬破右手的食指,在左掌心轻轻划下几行灵咒后,双掌合拢,暗念灵诀,然后将双掌按在地上,召唤道:“以血契之名,召唤尔来,炎驹!”   随着楚墨的咏念,地面上泛起隐隐红光,当楚墨缓缓起身时,一团红雾由地面乍现,随即红雾中传来一声嘶鸣,现出神骏的身形,红色的炎驹应唤而至。   就在这时,突生异变,两道迅疾如鬼魅的身形倏地现身在院墙上,一道直扑炎驹,另一道却拦向楚墨。   炎驹一声哀鸣,头部中掌,身体轰然倒地。   而另一道身影在逼向楚墨时,被楚墨下意识击出的一掌拍开,两人身形微一接触,便立时分离。   楚墨惊异地察觉到与来人交掌的刹那,本来所剩不多的内力及法力在瞬间便被对方吸了个干净,不禁失色道:“化仙入无!”   “王府侍卫,龙伏冰,拜见楚姑娘!”   “王府侍卫,龙伏霜,拜见楚姑娘!”   两道身影在楚墨面前并肩而立,拱手向楚墨一拜。   感知炎驹已然毙命在对方掌下,楚墨压下心底的震惊和愤怒,缓缓点头道:“想不到二十多年前以裂心掌和入无神功而名震天下的云、雾、冰、霜,龙家四兄弟竟然已经效力于大辽,还做了大辽王爷的侍从。”   龙伏冰对楚墨语气中隐含的讥诮置若罔闻,仍是恭敬地颔首道:“楚姑娘不但内力、法力精纯,眼力也出类拔萃,我俩正是龙家的老三和老四,我们的大哥和二哥现在还随王爷留在皇宫中。”   楚墨向两人略做还礼后,冷然道:“晚辈久慕四位前辈昔日的盛名,但不知二位为何今日力毙我的使役?”   龙伏霜接言道:“楚姑娘,王爷曾经下令,要我兄弟二人暗中保护姑娘的安全。姑娘的眼睛看不见,如今却想独自不辞而别,属下情急之下才击毙姑娘的坐骑,等到王爷回府后,伏霜自会到王爷那里去领罪,还望楚姑娘安心等待王爷归来。”   楚墨冷哼一声,心知这龙伏冰和龙伏霜就是耶律岳派来暗中监视自己的,此刻他们敢公然对自己出手,分明是早先便得到过耶律岳的首肯,耶律岳摆明了是不想放自己离开。   楚墨无力的闭了闭眼,将头转向从刚才开始便默不作声的莫小四,脸上露出苦涩的一笑,我的好徒儿啊!可笑自己前一刻还用真心来对他,谁知他却早将自己卖给了耶律岳!   莫小四见楚墨清冷的目光瞥向自己的方向,虽然心知她看不见,但仍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师父……”   楚墨一拂衣袖,转身向厅门走去,她目不能视物,方向略微有些偏差,莫小四眼见楚墨再往前走就要撞到厅门边的墙上,慌忙抢上前,拉住楚墨的衣袖。   “前面是墙,师父。”   楚墨停住脚步,冷冷地振袖抽出。   莫小四矮身跪在楚墨身边,却不敢出声。   楚墨沉声问道:“耶律岳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将师父都卖给他了?”   莫小四抬起眼看着玉颜含霜的楚墨,摇头道:“师父,我只是想让王爷把师父的眼睛治好,徒儿什么都没做啊!”   楚墨垂下眼眸,冷然问道:“知道我要用使役离开的只有你,若不是你告诉了耶律岳,他怎会派人来把我的使役击毙,更让人吸走我的功力?”   莫小四身体一震,俯身在楚墨脚边,呜呜的哭起来,口中不住叫着:“师父,师父……”   楚墨怅然一叹,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说过,这一生只会收你一个徒儿,收这么一个徒儿,也就够了。”   言罢,伸手摸索着前方的墙壁,向厅房内走去。   ————————————   第二日天刚亮,耶律岳便赶回了王府。   耶律岳来不及更衣,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楚墨居住的小院,在客厅中找到了独坐一晚的楚墨,走上前柔声问道:“楚姑娘怎么不在房间休息?”   楚墨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心知耶律岳会一大清早赶回来,准是知道了昨晚的事。她将脸转向耶律岳的方向,说道:“民女想请王爷派人送我回大宋。”   耶律岳半蹲下身在楚墨身前,平视着她清澈但却无神的双眸,笑叹道:“怎么,还在气本王的侍从击毙了你坐骑的事吗,你要什么样的坐骑,本王赔给你,千里良驹,大宛名马,你想要什么?”   楚墨不理会耶律岳岔开的话题,淡淡地说道:“我只想回家。”   耶律岳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双手抓住楚墨所坐椅子的两端扶手,将她禁锢在自己和椅子之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深吸一口气后,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治好你的眼睛,再谈送你回家的事吗?”   楚墨轻轻地仰起头,将脸孔对准耶律岳的方向,问道:“如果我的眼睛真的治好了,王爷就会送我回家吗?”   耶律岳怒视着这张日里夜里不断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丽颜,双掌不觉用力,檀木椅子的坚实扶手在他掌中慢慢化为碎片,愤怒再也隐忍不住,耶律岳缓缓点头道:“不错!我不会让你走的,即使你的眼睛好了,你也别想离开!你,楚墨!今生已经注定是我耶律岳的女人!”   楚墨略带嘲弄地说道:“你以为你留得下我吗?”   耶律岳眯起眼,冷笑道:“走?你怎么走?凭你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还是你这身永远也无法恢复的功夫!”   楚墨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耶律岳一把抓住她的下颌,把楚墨的脸转向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如果想凭借武功逃走,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恢复一点,我便让人吸走一点,即使废了你的武功,折了你的双腿,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冰冷的双眸中怒意翻涌,片刻之后楚墨无力的闭上双眼。她早该知道,当这个男人第一次以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时,他便不会再放过自己了。即使先前他装出的客套和随和有那么几分的真诚,但骨子里的霸道和独断早表明了,没有人可以对他说不。他对自己的执念如此之深,强烈到即使眼不能视物的楚墨都可以从他隐忍的言行中感受得到,此生此世,他怎会放了自己!   耶律岳感受着楚墨周身迸发出的冰冷,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知道今生今世都休想走入她的心,但无所谓!他只要她,她这辈子都休想离开他身边!   耶律岳恼怒得胸口急剧起伏,一拳捶碎了楚墨身边的桌子,转过身,踢飞了厅门,冲出了小院。 第三十一章 何为天命    楚墨两天不吃不喝,无论雪梅和莫小四如何哭求,她就坐在那张破了的椅子上,一坐就是两天。   直到第三天,耶律岳冲进来,对她大吼,如果她不肯吃饭,那就让莫小四和雪梅跪在这里陪着她一起饿着。   听着雪梅因为跪了一天而揉着膝盖不断**,楚墨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接过旁边上了又撤,撤了又重做的饭菜,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来,雪梅这才在莫小四的搀扶下,两人一步一瘸的回房休息。   纵使楚墨对耶律岳不理不睬,耶律岳依旧每天来看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给楚墨的冰漠和无视气得摔门而去,但时隔一夜,第二天耶律岳只要有时间还是会来看她。   而莫小四似乎知道楚墨不愿见自己,也便不敢再来烦她。   果然如耶律岳所说,每隔一定时间,龙家的四兄弟就会来探查楚墨的内力,并把楚墨恢复的所有功力一并吸走。   耶律岳不时还会带回一名医生,来给楚墨诊脉,查看眼睛,楚墨也不拒绝,便任由着他们治,就这样医生来了一名,又走,走了一名,又来,但楚墨的眼睛始终没有起色。   时间慢慢推移,转眼已经到了春暖花开时,楚墨在王府里度过了自己第十八个生辰。楚墨自那日之后再也没见到过莫小四。   王府中的桃花开得极盛,耶律岳这日的心情很好,便拉着楚墨到王府的花园中赏花,早就习惯于楚墨的冷颜相对,耶律岳也不以为忤,依然自得其乐的与楚墨有一句没一句的自说自话着。   三个多月过去了,楚墨对耶律岳谈不上恨,但面对着他锲而不舍的执着却充满了无奈,耶律岳对她的好,对她的痴,楚墨知道,但她也知道这一生不可与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纠葛,不然那必是害人害己的结局。   正当耶律岳扶着楚墨在花园中央的石桌旁坐好时,一个下人匆匆走到耶律岳身边,用辽语说了一句话后,耶律岳面露喜色,吩咐了一声,下人又匆匆退了下去。   耶律岳对楚墨欣喜的笑道:“墨儿,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那位行踪飘忽的帝师三清上人终于回来了,他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三清上人?此人好狂妄的尊号。楚墨在心底淡淡思量着,垂下眼眸,轻轻的应了一声。   不多时,下人领着一个人来到了花园中。   楚墨听着来人轻至难察的脚步声,不禁暗惊,此人的武功修为已臻至脚踏落花却不至碾碎的地步,这得是何等的功夫。   感觉到耶律岳站起身,恭敬的向来人打招呼,楚墨也随之起身,缓缓敛衽施礼。随即察觉一道中正平和,却犀利如电的目光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楚墨不禁抬起头,循着目光的方向回望过去,虽然看不见,但对方那独特的清澄的气韵却让楚墨心底震惊不已,就此失神凝住。   只听得三清上人温雅如玉的嗓音对耶律岳说道:“王爷可否容在下为楚姑娘单独诊治。”   耶律岳没有察觉到楚墨的异常,略一迟疑,欣然点头同意,领着其余的下人退了出去。   感受到园内的百花因为这人的到来而雀跃不已,楚墨不觉动容,开口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三清上人轻笑一声,答道:“凡人。楚姑娘不也是一位凡人?”   楚墨微微一怔,点头笑道:“不错,我们都是凡人。”   “今日贫道应王爷之命特来为姑娘诊治眼睛。”三清上人细细审视着楚墨的双眼,问道:“可否容贫道为姑娘诊脉?”   “有劳上人。”楚墨伸出手腕,感觉到对方温润的指尖轻轻在脉门上搭了片刻后,便即离开。   “楚姑娘这双眼怕是被天下至寒之物冰魄玉蟾的寒气冻瞎的。”   楚墨压下心头的惊讶,点头道:“确如上人所说。”   三清上人沉吟片刻,说道:“这冰魄玉蟾本是长白山天池中的蟾蜍,因吸食了上古司水的天神应龙的冰魄寒气而变成了这天下间至寒至净之物。”   听到那个名字,楚墨眼瞳微缩,应道:“晚辈也曾在医书中读到过有关于冰魄玉蟾的记载,但显然不如上人知道的详尽。”   “这冰魄玉蟾虽为至净之物,能净化世间万毒,但却也是至寒之物,服食过冰魄玉蟾的人虽然不会因其毒性而有性命之忧,但恐其一生都将被玉蟾至极的寒性所累。”三清上人站起身,看着楚墨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说道: “若非楚姑娘先天怀有精纯的火系灵力,可以压制住玉蟾的寒性,可能早已被这至阴的寒气折磨得痛苦不已,现在双目失明则是因为姑娘体内的灵力无法完全压制住玉蟾的寒性所致。想让姑娘的双眼复明,确是件难事。”   楚墨释然道:“晚辈原也未指望能够复明,累上人费心了。”   三清上人望着神色平静无波的楚墨问道:“姑娘年纪轻轻,为何语气却如此的苍凉?”   楚墨幽幽一笑,垂眸不语。   “贫道略通晓些相人之术,楚姑娘这身骨相……这一世怕是诸多磨难,如此恶劣的命数尚是贫道凭生首见。姑娘在前世怕是犯下过弥天大罪,才会有此命格。”三清上人凝视着楚墨,语境深奥,嗓音中掺杂着一丝淡淡的悲悯和不忍。   楚墨为三清上人直白的剖析而身躯轻颤,抬起眼眸,迷离若失的目光仿佛在穿越着世间的轮回,探索着早已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往事,声音淡淡飘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何这么执着,经过了这么久,我似乎都要忘了。”   “如果真的忘了,是不是就已经放下了,如果已经放下了,为何还未结束?”三清上人摇摇头,言辞犀利,字字紧逼。   楚墨丽颜如雪,眼底闪过压抑的痛楚,“不错,无论如何自欺欺人,终究放不下,忘不了,那是我永生永世的业障,刻入灵魂,伴着我轮回一世又一世,也许我还活着,就是为了想念。”,梦呓一般的低语过后,楚墨失魂落魄地跌回座位,眼中划过的是沉淀了几千年的痛楚与心酸,让人一眼看去,那其中的绝望连灵魂都都会为之**出悲鸣。   三清上人轻叹了一声,摇头道:“也许事情,并不像姑娘想的那样。”   楚墨抬起眼,眸光如同黑水银凝成的漩涡,可以硬生生的将人吸入那窒息的冰冷中,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生在轮回里,活在业障中,姑娘已经失去了看清一切的慧眼吗?”   楚墨凝着眉头,只觉心头烦躁,摇头道:“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三清上人伸指点在楚墨的眉心处,一道红色的灵光印记若隐若现,闪烁了几下后,又归隐而散。   “七月十五,鬼府洞门大开,姑娘如有善缘,自可由其中谛探到真果,还得一双慧眼。”   楚墨头脑一阵清明,纷乱得几近爆发的情绪被一一抚平,只听三清上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但却淡然而清晰的传来。   “何为今生的业障?以冰冷抗拒去割断缠向自己的千万情丝便是慈悲了吗?只要能堪破,无为业障。”   当耶律岳辞别了匆匆离开的三清上人,返回王府花园时,看到的是失魂落魄的的楚墨。   他还从不曾看到过楚墨有这样的神情,不禁几步上前,扶起楚墨,问道:“墨儿,怎么了,三清上人给你医好眼睛了吗?”   七月十五吗……   楚墨缓缓回过神,抬起头,但看向耶律岳的双眼中依然没有灵动的神采。   看着楚墨没有反应的双眸,耶律岳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连三清上人都医不好你的眼睛,唉。”   听到耶律岳的叹息声在耳旁响起,楚墨呆滞了片刻后,眸光闪现一丝异彩,幽幽开口道:“王爷,我想喝酒。”   耶律岳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闪过一阵狂喜,楚墨还是头一次开口问他要求什么,欣喜之余,连声音都隐隐有些发颤,点头道:“墨儿想要喝酒!好,本王把府内最好的酒都拿来。”   随着耶律岳吩咐下去,王府的仆人们忙了起来,不多时,数坛各色佳酿,和十几道下酒的小菜与点心,在花园的石桌上摆满。   天色渐沉,春阳偏西,映出绚烂的晚霞。   楚墨嗅到身旁掺杂着花香的酒气,轻抬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坛,拍开封泥,抱于臂间,举坛而饮,酒气熏蒸的玉腮升霞,放下酒坛,唇角逸出一丝洒然的笑意,畅快地叹道:“好酒!”   耶律岳看着这个潇洒畅饮、醉意纵横的楚墨,为她那抹比晚霞更加灿烂的浅笑而彻底失魂。   楚墨轻轻向耶律岳侧身,问道:“王爷,可否借剑一用。”   耶律岳失神的望着楚墨,像被她唇角的笑意完全蛊惑了一般,怔怔的将腰间的佩剑递上。   楚墨接过剑,一声长笑,跃至花园中心的空地上,抱着酒坛,擎剑而舞。   仰头就饮一口坛中的美酒,边舞边唱起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耶律岳就着样痴痴的看着这个飞舞在落花与晚霞中的身影,漫天的绯红中,是一抹如同寒梅般灵洁的身影,仗剑执酒,剑光潋滟,醉舞春风,知道这一生自己都无法忘记眼前的场景。   一曲吟罢,楚墨举坛将剩余的美酒连同飘落在酒中的花瓣一饮而尽,美酒的芳醇与花瓣的苦涩一同在口中慢慢化开。   “王爷,这一曲剑舞,就当是楚墨临别的赠礼吧。”楚墨将酒坛放下,剑收身后,长身玉立,淡然的将头转向仍呆立在一旁的耶律岳。   耶律岳听到楚墨清冷的话语,猛然回神,楚墨有反常态的异样举动让他莫名的不安,不禁愕然道:“你要走?怎么走!我不会放你走的,你知道的!”   楚墨伸出手指在剑刃上划破,将染血的手指缓缓在额前滑下,鲜血凝成殷红的印记,楚墨边在额前画下灵印,边开口道:“王爷不是灵界中人,所以不知道,如果我肯折寿十年,便可将体内的灵力瞬间转换成法力,并得开一日的天眼。”   耶律岳浑身剧震,目眦尽裂的瞪视着楚墨,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宁可折寿十年也要逃开我的身边吗?”   楚墨清浅一笑,笑意通透澄明,好似勘破众生般宁慈,淡淡开口道:“不是逃开,是放下。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的一生,早在出生的那日,便注定了不得善终,再折十年的阳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第三十二章 重遇故人    “不!我不会放你走的!”耶律岳疯狂的冲向楚墨,想要阻止她。   “麒麟·逆天!”   随着楚墨咏念灵言,周身迸发出炙热的气息,火系法术瞬间升腾在身侧,袭人的热浪波及到周围的桃树,枝头的桃花瞬间便被炙烤得瓣瓣掉落,掺在躁动的热风中,舞成漫天的绯红。   “不!你不许走!”耶律岳不顾能灼伤人的热气,伸手向楚墨抓去。   楚墨衣袖一拂,由内力激发的气劲将耶律岳猛地推开。   这时闻声而至的龙家四兄弟,已经从花园的角落里跃出,因为耶律岳与楚墨独处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所以众侍从一向都是远远的护卫着。   当龙家四兄弟看到楚墨周身辐射出的强大火系法力,和衣服、头发都已给烧焦了却仍不顾一切的想去抓住楚墨的耶律岳时,均大惊失色。   四人抵御着灼人的热浪冲上前,死命的将已陷入疯狂的耶律岳拉离楚墨身边。   龙伏云大声冲耶律岳吼道:“王爷,别上前!她不惜用禁术逆天来将灵力转为法力,这时靠前你也会被波及到的!”   耶律岳双目赤红,挣扎的力气大到龙家四兄弟都快压制不住,嘶哑着声音,怒吼着:“放开我!我不会让她走的。”   楚墨轻轻睁开眼睛,额心隐现红光,双目中流幻出隐隐异彩,淡淡的看了耶律岳一眼后,双手结印。   “璃天·火凤”   脚下燃起灿烂的火焰,浴火的凤凰托着楚墨冉冉升空,清啸一声后,在夕阳的余晖中振翅远去。   “楚墨!回来!”耶律岳向空中那道远去的霞光伸出双手,嘶声力竭的怒吼着。   龙伏云无奈的长叹一声,说道:“王爷,她用禁术逆天,不但会折损阳寿,而且将终身失去灵力,一旦这些法力耗尽,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再使用法力和内力了,所以王爷请放心,她逃不远的。”   望着消失在南方天空中的一点红芒,耶律岳渐渐安静下来,但眼中却是蕴藏着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郁,冷冷的开口道:“找到她,无论是生是死!”   ——————————————————   夕阳没入地平线下,大辽国都上京也渐渐远去。   御风而行的楚墨忽觉眼前的景物渐渐蒙上一层红雾,随手摸去,眼中竟流出了暗红色的鲜血,没多久,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一阵好似从骨髓中渗出的寒意瞬间游走遍全身,胸口如同被巨锤击中一般的钝痛之后,鲜血上涌,随着楚墨软倒的身形,足下的火凤一声悲鸣,慢慢消散。   不惜以禁术逆天换来的法术仅仅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想不到自己所剩的阳寿竟然连十年都支付不出,楚墨苦涩的一笑,由空中跌落,灵力、法力已尽失,没有什么东西能再压制住玉蟾那早已嗜入骨髓的寒力,楚墨微微瑟缩着任由身体向下坠去。   一片黑暗中,只觉得身体猛地浸入到了没顶的冰冷水域中,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   战火燃遍天地,隆隆的鼓声催逼着人心,天上泛起青蓝色的光芒,火焰与洪水交织在了一起。   忽然场景一转,眼前是一片陷入火海的山村,杀红了眼的敌兵追赶着亡命奔逃的村民们肆意杀戮,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始终温柔着照顾自己的哥哥,还有丈夫、公婆,一个一个的在屠刀下惨死,而自己则被人压在身下,忍受着撕裂般的践踏蹂躏,嗓子哭喊到咳出鲜血,却只能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场景再转,赤身裸体的自己身披着绵密的网子,被箍出网眼的皮肉正被人用小刀一块一块的割下,纵使痛彻心扉,而眸光却依然清冷,没有一丝波动。   突然,烈火布满身侧,她看到自己坐在一片火海中,手中的利剪仍保留着刺入那具肥硕的身体中的样子,唇边漾出一抹美艳之极却也绝望之极的笑容。   最后一切归于沉寂,头上永远是那片昏黄的天空,脚边则是那望不到边际的冥海,留在身边的是亘古不变的孤独和凄凉。   迷茫之中,幻象迭生,身体如同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中,忽冷忽热,撕心裂肺的剧痛遍布周身,捶打着她已经麻木的神经,一遍又一遍考问着她的意志力!   身体剧烈的挣扎着,颤抖着,想要挣开这一切,直到一双手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伤痛这才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伴着耳旁熟悉而轻缓的声音,再次幽幽陷入昏沉的睡梦中。   这一觉,楚墨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过,又睡了,然后再醒过来,之后再睡去,仿佛要把这一生的觉都要睡完一样。   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了片刻后,睁开眼帘,眼前仍是无尽的黑暗,昏睡太久的脑际在轻轻抬动的瞬间一阵剧痛,忍不住**出了声音。随即耳旁响起似曾相识的呼唤声。   “墨儿!你醒啦……”   楚墨听着这熟悉的呼唤声,怔了片刻,以低哑的声音迟疑的问道:“二堂兄?”   “不错,是我啊,我是你二哥,楚天遥,墨儿,想不到还能见到你!”楚天遥看着面色苍白,丽容清减,却比四年前更加美得惊人的楚墨,哽咽着点头。   “真的是二堂兄!”楚墨无比愕然,然后惊异的问道:“你怎么会找到我?这是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昏睡了五天了。墨儿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楚天遥拿软枕垫在楚墨的身后,扶她在床上坐好后,先是幽幽的一叹,然后徐徐开口道:“四年前,荆霁死了之后,我们楚家又着了那场大火,全家人都以为你死在火场中。我们便散尽奴仆,举家迁离了杭州。此后大哥和三弟都先后在三年前病逝了。三弟离世后,我实在无法再忍受家中的压抑气氛,便离开了家,孤身来到北方的大辽闯荡,之后认识了我的妻子,并在这个小山村里成家生子。”   楚墨听到楚天逸和楚雨宁的死讯,脸上掠过一丝黯然。   楚天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道:“就在五天前,我家突然来了一个自称三清上人的中年道士,他让我去村外的小湖边等候,我见他生得仙风道骨,虽然他的要求奇怪而又唐突,我还是来到了村外的那个小湖旁。不想,天刚黑,就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入湖中,血水染红了一片的湖水。我匆忙下湖去捞,捞起后才发现居然是你。我将你抱回家中,你在昏迷中一直不住哭喊,一会叫着爹娘,一会叫着哥哥,那道士足足给你治了三天,你才安静的睡着了。”   楚墨一边听着,一边轻缓的点点头,说道:“那位三清上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是位非凡的人物。”   楚天遥颔首,接着讲道:“那三清上人见你的情况平稳后,便离开了。离开前,他留下几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你今生恐怕是再不能使用灵力了,还说你是最不听话的病人,明知运用禁术耗尽灵力会是什么后果,还那么做。之后他又说他只能为你找回剩下的四年,希望你好好珍惜。另外还有这一瓶药丸,也是他留给你的,说可以帮助你压制住玉蟾的寒性一个半月的时间,之后如何便看你的造化了。”   “还剩四年吗……”楚墨握住楚天遥塞入自己手中的瓷瓶,微微失神,随即淡然一笑,原来自己还可以再活四年的时间,这已经算是上天恩赐了。   楚天遥皱眉看着楚墨,不无担忧地问道:“墨儿,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你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了吗?”   楚墨抬起眼,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楚墨唇边那抹风轻云淡的笑意,楚天遥虽觉得这位小堂妹变化很大,再不像早年间那般冰冷淡漠,但个性依旧执拗。因此楚天遥心中虽有万千疑问,但最后还是都化做一声叹息,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从这个自小便让人琢磨不透的小堂妹口中得到任何的答案。   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得以重遇亲人,心底掠过一丝温软的暖流,楚墨敛住唇边的笑意,问道:“这里仍是大辽的地界吗,离都城远不远?”   楚天遥答道:“这里是上京城外的一个小山村,挺偏僻的,平日里很少有外人来,但这几天却不断有官兵来搜查,说是要找一位双目失明的姑娘……他们要找的是你吧?”   楚墨沉吟着点点头,随后蹙眉道:“二堂兄,我留在这里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楚天遥笑着摇头安抚道:“你放心,那日我把你带回来时没有别人看到,而且这个山村很小,村民都很朴实。何况现在的大辽皇帝是一位仁慈的明君,他治下的辽兵们不敢擅自闯入民宅扰民的。那些官兵又不知道你会在这里有亲人,怎么也想不到有人敢收留你吧。”   这时,楚墨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随后一声清脆的童音,软软的喊道:“阿爹。”   楚天遥闻言笑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慈爱,唤道:“傲儿,过来见过姑姑。”   两三岁的小娃娃挣脱了母亲的手,蹒跚着跑到床边,看着楚墨露出娇憨的笑颜,奶声奶气地喊道:“姑……姑。”   楚墨听到小侄儿还咬音不准的稚嫩声音,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现出惊喜而甜美的笑容,点头柔声道:“傲儿乖。”   这时,站在一旁的女子,笑着开口道:“见过妹妹。”   楚墨抬起头,颔首道:“这位是嫂子吧。”   楚天遥温柔的一笑,点头道:“这是我的妻子,石莹莹。”   楚傲张开肉呼呼的小手,手脚并用着趴上床去,然后窝到楚墨怀里撒娇,不停地咯咯笑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好像特别喜欢你,前两天要不是你一直没醒,早缠着你不放了。”楚天遥看着儿子,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佯怒地训斥道:“傲儿,多大了,一点都不乖,还撒娇。姑姑的身体还没好,别老缠着姑姑。”   楚墨抱着怀里小小的人儿,笑着摇摇头。   楚傲却嘟着小嘴,咿呀地辩解道:“傲傲乖乖……姑姑香香,傲傲……不怕。”   楚墨闻言一怔,诧异的将头偏向楚天遥的方向,问道:“傲儿在说什么?”   楚天遥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自从他会说话以来,便常说他能看到一些黑呼呼的怪东西,很害怕,可我们却从来也看不到。”   楚墨低凝着眉头,苦笑道:“果然是我楚家的骨血,这么小便已经有灵力了。” 第三十三章 再返大宋    楚天遥不解地看着楚墨,问道:“墨儿是说,傲儿他有灵力?”   楚天遥虽不是灵界中人,但多少也曾听说过一些。   楚墨伸手将一直挂在颈间的那块楚云留下的墨烟玉解下来,摸摸楚傲的头,将玉石戴在了楚傲的脖子上。   楚天遥看着那块墨烟玉,愕然道:“这块玉不是三叔的吗?”   楚墨点头道:“这块墨烟玉有避邪的功效,等闲污秽之物不敢靠近。我会将修炼法力的心法口诀留下,等到傲儿懂事之后,二堂兄可让他修习,或者是找高人另为传授。”   楚天遥头道:“墨儿,这玉太珍贵了,这是三叔最珍爱之物,岂能随便送人。况且你现在灵力尽失,若没有这块玉护身怎么行。这玉我不能收!傲儿,快摘下来还给姑姑。”   楚傲显然很喜欢这块墨烟玉,挂在脖子上一直用小手不住把玩着,但听到父亲的话,却也不敢忤逆,撅撅小嘴后,不舍地伸手去摘玉石。   楚墨按住楚傲的小手,对楚天遥说道:“二堂兄,傲儿是我的侄儿,又怎是外人。再说我现在灵力尽失,也引不来那些污秽的东西,不会有事的。”   楚天遥连连摇头,刚要开口拒绝却又被楚墨的话拦住。   楚墨淡然道:“二堂兄如果不肯让傲儿收下这块玉,那便是当我为外人,即是外人,我又怎可继续留下,这便拜别了堂兄和嫂嫂离开吧。”   楚天遥见楚墨作势要下地,知道自己拗不过她,慌忙改口道:“收便收吧,墨儿又何苦如此。”   楚墨这才回嗔作喜,爱怜地抚摸着怀内小小的人儿。   就这样,楚墨在楚天遥家小住了十天,这期间她让楚天遥记录下她口述的武功心法和法术口诀,以备将来传给楚傲。   自离开王府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现在上京城外的盘查已经松懈了许多,想来是耶律岳以为楚墨已经逃远,派人到更远的地方去搜查了。   楚墨的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准备辞别楚天遥夫妇,但在楚天遥的一力坚持下,却拒绝不了楚天遥相送的意图。就这样,两人整理了简单的行囊,楚墨用帷帽面纱遮住脸后,在楚天遥的引领下,两人随着一队与楚天遥有些私交的小商队启程离开,返回大宋。   因为耶律岳把盘查的重点放在了单身女子身上,所以有楚天遥和商队做掩护的楚墨轻松地通过盘查,越过辽宋边境,回到了大宋。   一路安然无话,一个月后,楚天遥终于把楚墨送回了嵩山少林寺,将楚墨交给慧清方丈后,因挂念着家里的妻儿,便当日告别,返回了大辽。   ————————————————   楚墨回来的第二天,随同寺内僧人上山采药归来的无明听说楚墨回来后,欣喜若狂的冲到楚墨从前居住的厢房,找到了楚墨。   分别了整整一年,楚墨察觉到激动的抓着自己手臂的无明长高了许多,摸摸这孩子的肩头,发现竟已经比自己高出这么多了。听到无明沉稳的脚步声,感觉到他结实的双手,楚墨知道,这一年来无明待在少林寺的时间没有荒废,武功修为精进了不少。听着无明絮絮的叨念着分别来的种种,记忆中那仍稚气未脱的少年嗓音现在已经渐渐蜕变得低沉而成熟了。   听完楚墨讲述分别之后的事情,无明担忧地问道:“小姐,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吗,连灵力都没了,可不可以治啊。”   楚墨淡淡地一笑,她怕无明担心,便隐去了自己现在需要用药来压制玉蟾的寒性一事,摇头道:“慧清方丈刚刚为我诊过脉了,应该是没法恢复了。”   无明听着楚墨随性的语气,仿佛这一年来遭罪的都是别人,不禁心底有气,愤然道:“小姐,你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些!”   无明骤然收紧的手指捏得楚墨手臂隐隐生疼,她不自禁的轻吸了一口气,心知自己武功内力尽失,身子骨比以前脆弱了太多。   “小姐,弄疼你了!”听到楚墨无意间的轻吟,无明赶忙松开楚墨的手臂,改去抓楚墨的双手,触手是一片冰冷,无明难过地说道:“小姐,现在大夏天的,你看你的手却这么冷。你怎么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   楚墨轻轻抽回双手,说道:“无明,你先在外面等候,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方丈说。”   无明怔了怔,犹豫片刻后,走出了厢房,并把房门小心的掩好。   一直站在一旁的慧清方丈望着楚墨,低叹道:“楚姑娘这体内的阴寒之气,如果不及时逼出,怕拖得久了,对姑娘的身体贻害无穷啊。”   楚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劳方丈挂怀,这玉蟾的寒性恐怕是没法治的。”   慧清方丈叹了一口气后,沉吟了片刻,说道:“也不见其就真的无救,老衲知道一人,他兴许会有办法。”   楚墨轻轻摇头道:“我这次不惜一切赶回来面见方丈,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恳请方丈告知如何可在七月十五那日进入鬼府。”   慧清方丈闻言愕然道:“姑娘为何有此怪异疑问?难不成你竟想在鬼节那日进入地府?”   楚墨叹了一口气,垂首道:“事情的缘由一言难尽,请方丈原谅晚辈无法尽释。楚墨现在法力尽失,已是一介凡人,力所不及,否则也不敢向方丈求助。如果方丈知道如何送凡人进入地府,请告诉我,再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是七月十五了,晚辈不能错过。”   慧清方丈迟疑了半晌后,点头道:“也罢,老衲便做主,这就带姑娘去见一个人,他或许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问,可能还知道如何驱除你体内的寒性。”   楚墨弯身拜道:“多谢方丈。”   慧清方丈轻轻执着楚墨的袖角,领着楚墨走出厢房,门外却不见无明的踪影,两个人便自行向少林寺后方的嵩山深处慢慢行去。   二人一路无话,楚墨跟在慧清方丈身后,只觉得兜兜转转在林间小路上不知行了多久后,脚下的地势渐缓,似乎踏上了一条平整的石子小路。   行不多远,楚墨听到了扫地的沙沙声,知道前方有人,待跟着慧清方丈走到近前后,便停下了脚步,只听慧清方丈恭敬地向那扫地的人问安。   “慧清参见福照师伯。”   楚墨不禁心底讶然,对方竟是比慧清方丈还要高一辈的僧人。   只听那僧人以苍老的声音回道:“慧清师侄不必多礼,师父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请二位进去吧。”   楚墨顿感愕然,想不到慧清方丈要见的人还不是这个老僧人,而是比他高出两辈的另一位高僧,而听这福照大师的言下之意,他们要见的那位高僧竟已然知晓他们今日会来拜访。   楚墨听到身旁再次响起的扫地声,向那老僧微微施礼后,跟着慧清方丈继续往里走去,不多时便进入了一间小屋。   “慧清拜见善无师尊。”慧清方丈恭敬的向正躺在小屋内用一把破扇扇凉的邋遢老僧施礼道。   “嘿嘿,慧清啊,你们来啦。”善无和尚坐起身,撸起又脏又破的衣袖,将手中的扇子别到了后腰上,眼光掠过慧清后,向楚墨瞥了一眼。   “晚辈楚墨,拜见善无法师。”楚墨轻轻敛衽施礼,随即察觉一道有如电光般犀利的视线看了自己一眼,即使她目不视物,功力尽失,但对方的目光仿佛有若实质般,另楚墨心头一凛,只觉得如饮醍醐,又仿若冰露入心。   善无和尚垂着眼帘,笑吟吟地凝视了楚墨片刻后,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你们今天来找老和尚,是有疑问需要解答吧,在老和尚睡午觉前,可以回答你们两个问题,嘿嘿,说吧,要问啥?”   楚墨又向善无弯身一拜后,问道:“晚辈想知道于七月十五进入鬼府的办法,请大师赐教。”   善无挠挠前襟露在外边的皮肤,嘿嘿一笑道:“女娃娃,你该知那鬼府不是活人能进去的地方,即使进得去,又怎么能活着出来。”   楚墨垂首道:“晚辈知道,但先前曾得高人赐示,有些重要的事情,唯有走一趟地府,才能弄清。”   善无撇着嘴角道:“女娃娃,你是想去地府里找谛听吧?”   楚墨不置可否地说道:“确实如此,果然瞒不过大师的法眼。三清上人曾指点晚辈去地府找谛听。晚辈心里有些疑问,想来这世间只有这谛听神兽可以解答。”   善无垂目道:“那谛听本是地藏王菩萨伏案下的通灵神兽,通晓天地,明辨是非,无所不知,常随地藏王菩萨前去地狱。”   楚墨颔首道:“正是为此,晚辈恳请大师赐示进入地府之法。”   善无挑开一线眼帘,看着神色果决的楚墨,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罢了罢了,三清那个臭老道多管闲事的把压制阳气的灵印都给你打上了,老和尚也只好也帮你一回。七月十五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一天,那日地府的大门会洞开,容一些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来人间享受供奉,这鬼府的入口便在鬼城酆都之中。你既得三清老道的灵印,那一日只要你在酆都中通过灵印施法,可让魂魄暂时脱离肉体,便可看见地府的入口,你额上的灵印可以帮你压制阳气,这样鬼差们便不知你是活人,可以通过鬼门关。但老和尚提醒你,那谛听位于森罗之院中,只怕进入鬼府也不是可以轻易见到的。”   楚墨沉吟道:“晚辈已然知晓鬼府入口的所在,只是晚辈一介凡夫俗子,身无法力,如何得以施展灵咒?还望大师赐教。”   善无摇摇头,摆手说道:“姑娘如果在四川唐门有熟人,便可借一柱还魂香,假死过后,自可再次还魂。”   楚墨欣然躬身一拜,“多谢大师赐示。”   善无叹了口气后,看向慧清方丈,问道:“慧清是不是也有事情要问我啊?”   慧清方丈双手合十向善无一拜后,问道:“师尊,这位楚姑娘因食用了冰魄玉蟾的心脏,而致使双目失明,寒性入骨,慧清想向师尊请教这解救之法。”   “善哉,善哉。”善无右手立掌向慧清方丈敷衍着回了个礼,挠头道:“这冰魄玉蟾乃是天下至寒至净之物啊,想解除它的寒性,这世间恐怕只有一物可以办到。” 第三十四章 善无癫僧    慧清方丈垂首问询:“敢问师尊,是何物?”   善无摸摸下巴,看了楚墨一眼后,说道:“凤凰血。”   慧清方丈听得一愣,诧异地问道:“师尊,这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啊,这世间又有何处能寻到凤凰血?”   善无嘿嘿一笑,徐徐开口道:“几千年前黄帝战胜蚩尤后,将他手下的兵将赶出人间,封印于妖魔二界,这世间才有了神、仙、人、冥、妖、魔,这六界。六界中神界由上古时期以伏羲、女娲和黄帝为尊的三位天神统领,至周灭商的封神之役后,上古的那些天神便从人世间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由玉皇大帝和西天如来佛祖及住在三清境的三位天尊统领仙、人、冥三界。而在这三界之外,尚有妖魔分别统治着的妖界和魔界。传说,在上古那场圣战之后,黄帝将蚩尤手下的妖魔逐出人间,放逐到了妖魔二界,并以上古神器,东皇钟封印了人界与妖魔二界的通道。但群魔的势力太大,东皇钟不足以完全震慑。据说在当年那场圣战中,黄帝的女儿天界的火神女魃曾力战蚩尤手下的风伯和雨师,这才使得蚩尤大败。是以众妖魔对女魃的九阳天火极为忌惮。因此女魃为了震慑群妖,便于东皇钟上留下了一滴注入了神力的鲜血,这才将通道彻底封印。女魃本是凤凰的化身,所以她这滴留在人间的神血便是至阳之物。”   善无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慧清方丈微一分神后,说道:“无明,你还要在门外偷听多久。”   楚墨愕然抬首,片刻后听到门外传来无明有的道歉声。   “无明本无意偷听,只是担心小姐,才偷偷的尾随上山。”   楚墨这才知道,原来无明早在他们上山之时便远远跟在后面了,除了功力尽失的自己,怕是善无法师和慧明方丈早已知道他偷偷躲在门外了吧。   善无向站在门外的无明招招手,说道:“都在门外站了大半天了,进来坐吧。”   无明应声而入,向善无和慧清躬身施礼后,走到楚墨身边坐了下来,向楚墨低语道:“小姐,一年不见,您可是将无明视作外人了?”   听到无明语气中的落寞,楚墨心意微涩,叹道:“何时将你视作外人了。”   无明喃道:“那您为何不告诉我,您身中冰魄玉蟾的寒毒一事。”   楚墨无言一叹,垂眸不语。   发觉到厅内另外两僧都望着自己和楚墨,无明暗叹一声,岔开话题向善无问道:“无明刚才听善无大师讲的神话故事很是入迷,大师可不可以继续讲下去,这凡间当真有那至阳的凤凰神血吗?这神血现在又在何处?”   善无点点头,慢声细语的说道:“这几千年都过去了,凤凰血也仅是传说中的神物,具体是否真的存在,也并无人印证。只知道,若这凤凰血真的存在,那便应遗留在酆都城外,伏魔山中的万妖洞内。”   慧清方丈听到这里,身躯一震,神色骇然地望着善无,欲言又止。   善无挑开一目,回望向大为失常的慧清方丈,淡然道:“阿弥陀佛,万事有因皆有果,一切随缘。”   慧清方丈神情一凛,垂下头,双手在胸前合十,默然不语。   感觉到身旁的无明因为全神贯注的倾听善无的话,而不禁屏住呼吸,身体也随之绷紧,楚墨凝住了眉头,低斥道:“无明,你且回去,不要打扰了我们的谈话。”   无明闻言怔了怔,神色微恼,可依然起身拜别众人,先行下山去了。   直到无明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了,楚墨眉头深蹙,将头转向善无法师,心知以无明对自己的着紧,为了驱除她体内的寒气,如他知道这凤凰血当真存于世间,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取的。那凤凰神血是镇压妖魔二界与人界通道的重要神物,岂可轻易让人取去。而善无法师似乎明知道这点,还故意把凤凰血的来历和位子说得这般详细,这位有时精明,有时糊涂的前辈高人究竟意欲何为?   善无看着楚墨微恼的神情,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淡笑,随后挠挠后背,大声打了个哈欠,说道:“该讲的都讲完啦,该听的也都听到了,老和尚现在要睡觉啦。”   言罢,就那样伸腰躺倒,翻个身面向小屋内侧的墙壁,闭目而睡。   慧清方丈和楚墨闻言相继站起身,向着善无躬身一拜后,悄悄离开了小屋,沿原路下山去了。   ——————————————   慧清方丈将楚墨送至了她和无明暂住的小院门口。   楚墨再次拜谢了慧清方丈后,转身进院,站在院中呼唤无明。   “小姐,您回来啦。”   听到无明从他自己的房间内走出来,楚墨这才微微放下心,让无明牵着手臂将自己引回房间。   扶着楚墨的手臂,感觉到那覆盖在衣料下的冰冷体温,无明不禁瑟缩了一下。   “无明,我体内的寒气虽重,但却不至于有生命之忧,你不要担心。”楚墨感觉到无明的手在碰到自己时不自觉的轻颤,暗叹了一声后,说道:“善无大师所讲的大多是神话故事中的传说,不可尽信,你可不要因此作出什么莽撞之事。”   无明闻言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楚墨,轻声说道:“无明知道你一直拿我当个孩子,所有危险的事都不会让无明靠前,无明也知道小姐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不是无明应该过问的,小姐要做的事都是大事,无明不敢也无能去插手,只求小姐能让无明一直跟随着您,再不要像过去的这一年那样将无明丢下。”   楚墨怔怔地站在那里,听着无明一句一句的说着,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孩子对自己深深的依赖和感情,心不自觉的沉重起来。   无明抬起头,以没有焦距的双眼凝视着楚墨,低声乞求道:“小姐,您可以答应无明吗?”   楚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答应你,今生今世,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再丢下你。”   “小姐!”无明欣喜不已,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楚墨摇头轻笑道:“这几日收拾下,我们准备动身去四川,到酆都走一趟。”   “好,我这两天就把行李都收拾好,嘿,在这少林寺的小院一住就是两年,还真有点舍不得走。”无明点头应承着,随即为难道:“小姐,炎驹没了,我俩又都目不能视物,可怎么走啊。”   楚墨还来不及作答,门外传来接话声。   “如果楚姑娘和无明不嫌弃,子恒愿为两位驾车相送。”   “是子恒大哥!”无明雀跃地转身迎了上去,他在少林寺中住得时日久了,跟寺中的僧人十分熟稔,与之前曾与楚墨一同前去围捕宁雨嫣的子恒关系更是好到称兄道弟。   “子恒师兄。”楚墨听见是故人的声音,温和的一笑,敛衽施礼。   “楚姑娘,那日你被袁九笑带走,我们大家好生担心,现在见你平安归来,终于可以放心了。”子恒来到两人身前,双手合十还礼后,对于自己为何会刚巧出现,解释道:“子恒听闻楚姑娘归来的消息,特来探望,路上遇到方丈大师,他告诉我二位近日可能要出远门,你们的眼睛都不方便,便特让子恒随行。”   无明拉着楚墨的手欢喜道:“太好啦!小姐,有子恒大哥陪着,就可以放心啦。”   “难得慧清方丈如此为我们费心,那就有劳子恒师兄了。”楚墨轻笑着点点头。   “恩,楚姑娘可否告诉我动身的日子?子恒好事先准备下。”子恒点头问道。   “就三天之后吧。”   ——————————————————————   漠然的眼,被这样的眼光看着,便如同浸入刺骨的冰潭,窒息而又冰冷,彻骨的寒意让人无法呼吸。   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要啊!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做噩梦了吗,小姐!”   楚墨猛地转醒,周身都是冰凉的冷汗,由体内向外散发的寒意,不禁让她瑟缩起来,楚墨轻轻抽着气,用手揉搓着已几近僵硬的手臂,慢慢回过神来,耳边又响起无明焦急的呼喊声。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天呐,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冷,跟冰块一样!”摸到一手的冰凉,无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墨回想起刚才自己做的梦,显然是体内的寒气在夜深时发作,引得自己陷入噩梦中。忆起梦中的那双眼,楚墨不自觉的又轻颤起来,随后感觉到无明拼命往自己身上裹被子,并用手不住揉搓着,希望帮自己恢复些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了三清上人给的药丸压制寒性,冰魄玉蟾的寒气已开始发作了。   楚墨无力的道:“无明,把你吵醒了。”因为寒冷,牙关不自觉的轻轻发颤。   听到楚墨虚弱得轻颤不已的声音,无明怔了怔,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脆弱而又无助的楚墨,无明不禁哽咽道:“小姐,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办啊。”   “没事,你不用担心。”楚墨从被子中伸出手,想安抚无明,可当自己冰冷的手指触到无明手臂时,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凉如冰雪的手让无明瑟缩了一下,楚墨神色一黯,收回了手,体内的寒气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残余的体温,楚墨闭了闭眼,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再有颤抖声,对无明说道:“我只是有些冷,你帮我在屋子里升个火盆好吗?”   无明赶紧点点头。   “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生火。”   言罢,无明放开楚墨,匆匆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无明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火盆摆到楚墨的床边,站在床边想了片刻后,又跑了出去。   时值盛夏,可楚墨体内散发出的寒气使得整个房间却如同凛冬一样冰寒。   楚墨裹着被子走下床,蹲在火盆边,汲取着温热,但火盆这些微的热量对楚墨体内的寒气压根起不到多大的缓解作用。   没多久,无明又跑了回来,手里提着几个冒着热气的水壶,将楚墨房间里用来净身的浴桶拽到火盆边上,然后又冲出去提了两桶水进来,将水注入浴桶中后,又将开水倒进去,试了试水的温度,温热而不至于烫人。   “小姐,我扶你进浴桶里泡泡热水吧。”无明来到楚墨身边,蹲下身。   楚墨听着无明在房间里忙进忙出,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在给自己准备热水,轻轻的点了点头,让无明扶着已经肢体僵硬的自己进入木桶中。   温热的水逐渐化去了周身的冰寒,楚墨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但因为她体内的寒气太过霸道,温烫的水不多时便渐渐冰冷起来。   一直守在桶边的无明察觉到水温渐冷,便舀出部分冷水,将准备好的热水倒入桶中,让水温再次回升。   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宿,楚墨体内的寒气终于不再发作,而她也因为被寒气折磨得筋疲力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感觉有人将自己从桶中抱出,才悠悠转醒。   “小姐,你醒啦?”无明感到抱在怀中的楚墨轻轻动了动,将楚墨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   听到窗外响起的鸟啼,楚墨问道:“天亮了吗?” 第三十五章 鬼城酆都    “小姐,你醒啦?”无明感到抱在怀中的楚墨轻轻动了动,将楚墨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   听到窗外响起的鸟啼,楚墨问道:“天亮了吗?”   “是啊,天亮了。”无明点点头,用内力将楚墨周身湿淋淋的衣服一点点蒸干。   感觉到无明浑厚的内力将周身的水汽一丝丝抽去,楚墨轻轻笑了笑,这孩子的内力真是精进了不少,想起自己刚才离开浴桶时,那里的水还是温热的,显然是无明一夜不停的在更换热水,便对无明说道:“你在这守了一宿吧,回去睡会吧。”   无明摇头道:“小姐,你忘了,今天是我们出发的日子。一会子恒大哥就该来接我们了,到时候我在马车上睡吧,您要是还困,就再眯一会,我去收拾东西。”   “恩。”楚墨精神不济,困意翻涌间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楚墨周身的衣物已经干透,无明扶楚墨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后,转身将屋内的浴桶水放净,又将屋子收拾妥当,才出门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当楚墨再次被无明摇醒时,天已经大亮,子恒已在房外等候。而慧清方丈及少林寺四大院的智净、智清等人也特来送行。   楚墨跟无明收拾妥当后,告别了少林寺的一众僧人,上了马车,在子恒的护卫下一路南下,向四川行去。   一路上,子恒询问了楚墨与他们分手后的遭遇,又将他们这边的情形讲给楚墨。   当日,楚墨被袁九笑掳走后,他们剩余的七人中,唐少商和竹之明前去追赶,子恒和其余的几人则去追负伤的宁雨嫣,但追至秦淮河边后,却被宁雨嫣跳河逃了去。   当众人返回客栈时,看到唐少商与竹之明也空手而归。凌雪晴虽然被袁九笑击伤,但他在仓卒间出手,加之重伤之余功力大减,所以凌雪晴的伤势倒也不算严重。而纪无伤为救众人以金针刺伤双耳,封闭了听觉,所幸他精通医理,当时只是封住了穴道,拔针之后,又经过几日的调养,双耳没多久便恢复了。那一日的混战中,七人多多少少都负了伤,幸亏他们平日多有练习,故应战之时配合默契,才不至有人折损性命。   听说众人均无大碍,楚墨不禁放下心。   一行三人,驾着马车一路谈说赶路。   但自从那日楚墨体内的寒气开始发作之后,寒气发作的次数和时间便开始不断增加,每每夜深之时,便会发作。幸亏子恒拥有精纯的火系灵力,这才用法力帮着将楚墨体内的寒性压下,但天长日久,楚墨体内的寒气也越来越霸道,以子恒的修为,也开始渐渐压制不住了。到后期,不但是在深夜,楚墨体内的寒气在白天也开始偶尔发作起来,只要天气微凉或转阴,冰魄玉蟾的寒气便会不分时间的暴发。   三人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本应不到一个月的路程,却走了足一月有余,转眼便已至七月初十,三人终于踏入了四川境内。而楚墨也因一路上倍受寒毒折磨,而清减了许多。   当三人的马车刚刚驶入四川境内时,纪无伤、唐少商和凌雪晴竟然联袂来迎。   众人相见,欢喜之余,畅述别情。楚墨这才知道,原来纪无伤和唐少商等人一直没放弃想要将自己救回。因为袁九笑位于苗疆的五毒神教离这里不远,纪无伤和唐少商等人曾多次暗探五毒总教,但均无功而反,他们哪知道当众人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苗疆之时,袁九笑却将楚墨藏匿在遥远的北方大辽。   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众人都身负自家门派重责,不得不逐一离去,最后只剩下纪无伤和唐少商仍留在这里继续寻访楚墨的下落,因为纪无伤的关系,始终粘着他的凌雪晴自是也不顾父亲的几番传召,硬是留了下来。   而纪无伤等人一直用通灵的使役与少林寺的子恒有书信来往,所以在楚墨等人刚出发几日,纪无伤等人便知道了楚墨不但平安归来,而且将于近日抵达四川的消息,这才特来相迎。   听说了楚墨的病情,纪无伤便即给楚墨诊察了一番,但任他精通医术,也是对楚墨的病情束手无策,只能用药物帮助楚墨尽量压制体内的寒性。   相较于众人的焦急,楚墨反倒不为自己的身体担心,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进入了四川境内,楚墨才知道唐家在此地的势力有多大,在赶往酆都的一路上,他们留宿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客栈,而所停留的客栈没有不认识唐家二公子唐少商的,所以对他们的照顾也是格外殷切。就连当地的官府也都给足了面子,因此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在四天后终于来到了酆都城内。   除了无明以外,无人知道楚墨这么急着赶来酆都的用意,而当众人踏入酆都,找客栈落脚之后,无明却趁众人不注意偷偷离开了客栈,直至傍晚用餐之时,仍未见其踪影,众人才知不妥。   楚墨听说无明失踪,心急之余猛地想到,他一定是跑去酆都城外的伏魔山中去了,连日来自己寒气发作,无明总是在一旁默默守候,想来定是早拿定了主意要去寻这凤凰神血来给自己治病。   但那伏魔山中的万妖洞是封印妖魔二界通道的所在,而那万妖洞根本不是常人可以进去的,即使无明到得伏魔山中,他也找不到洞的入口,更别说是进洞取血,所以楚墨不太担心无明会真的寻到万妖洞,只是他双目不能视物,对伏魔山的地形又不熟悉,楚墨难免在心底担忧。   凌雪晴撅着小嘴问道:“这无明会跑到哪去呢?”   子恒摇头道:“是不是进山去给楚姑娘找药去了?”   唐少商看着一直眉头深锁的楚墨问道:“楚姑娘,你想他应该是去哪了?”   楚墨踌躇片刻,答道:“恐怕这孩子是去伏魔山了,我想请各位帮我把他寻回来,无明虽然可以用灵力感知周围的事物,但他毕竟双眼失明,而且对伏魔山的地形又不熟悉,万一失足……”   纪无伤尚是首次见到如此忧心的楚墨,即使在被寒毒折磨得奄奄一息之际,也不曾见她变色。   如果遇到危险的是自己,不知她会不会这样担忧,想到这里纪无伤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遂起身走到楚墨身边,蹲下身与坐在床边的楚墨平视着,虽知道她看不见,但自己就是忍不住总去凝视这双让他在一见之初便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眼眸。看着楚墨因病痛折磨得日渐消瘦的清秀脸庞和那份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荏弱与无助,只能暗自心疼,却不敢表现出来。   纪无伤暗叹一声后,柔声说道:“楚姑娘不用担忧,我现在就去找他,一定将他无明平安带回来。”   楚墨点点头,察觉到纪无伤炽热的目光,轻轻垂下头避过对方的视线,说道:“有劳纪公子了。”   凌雪晴随之接口道:“我也去,我帮着纪大哥一起找。”   纪无伤看着凌雪晴固执的小脸,无奈地点点头,知道这个小跟班自己是没法甩掉的。   ——————————————————————   外出寻人的纪无伤和凌雪晴一夜未归,留在客栈的三人意识到事有不对。   然而到了第二日中午,无明终于平安返回,众人这才稍稍安心。   “我昨日去山上给小姐找一味草药,不想在山中迷路了,耽搁了一晚后,直到今晨碰到上山砍材的当地人,在他们的指引下才下山回来……至于纪大哥和凌姑娘,我却没看见。”无明神色微倦地交待了自己这一天一夜的行踪。   众人见无明身上净是灰土,模样也着实狼狈,不忍出言怪他,让他赶紧回房洗漱一下,好生休息。   无明应承一声后,返回了自己了的房间。   “无明都回来了,为什么无伤他俩还没回来?”唐少商眉头低蹙,不免有些担忧。   子恒摇头道:“恐怕是这伏魔山太大,双方走岔了,不用太过担心,以纪公子和凌姑娘的身手足以应付所有的突发状况。”   唐少商点头同意,随后向楚墨说道:“楚姑娘,现在无明回来了,想来无伤他们寻不到无明,过不久应该也会回来,我和子恒就先各自回房了,你好好休息。”   楚墨点点头,她虽觉得无明的言行有些异样,但因今日正是七月十五,也便是她准备出魂游地府之日,所以难免心事重重,加上见无明安全归来,也便无暇他顾。   吃过午饭后,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   因为七月十五的到来,天气也显得格外阴沉,午后的酆都城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体内的寒毒因为天气的异变而蠢蠢欲动,楚墨便让无明去熬了压制寒气的汤药来给自己喝。   当楚墨接过汤药时,因寒毒正要隐隐发作,所以未留意到无明的异样和他微微颤抖的双手。   浓稠的药汁带着别样的苦涩缓缓滑入口中,楚墨觉得药味微有异样,未及细想,吩咐道:“过会儿你去把唐公子请过来。”   “您是要问唐公子借还魂香是吗?”无明微微一怔,随即猜到楚墨的用意。   楚墨点头道:“据我所知,这酆都城内亦有唐门的分部,想来应该收有还魂香,今日已是七月十五,不能再耽搁了。”说着将喝干的药碗放到无明手上。   “小姐,您觉得怎么样?”无明小心翼翼地用神感应着楚墨的情况,紧张得声音竟隐隐有些发颤。   楚墨为无明的异常微怔,正待出言询问,却只觉得蠢蠢欲动的寒意竟迅速收敛,而胸腹之间开始缓缓凝聚起一团热气,转眼间,灼热的气息暴涨,并急速蔓延至全身,如奔腾的野马,霸道地冲开因寒气而瘀滞的脉络,楚墨浑身剧震,热气渐渐外泄,周身辐射出灼人的热浪,无明抵御不了这强盛的热气,伸手掩住头脸,一步步向后退去。   身体宛若陷入烈火炼狱一般,楚墨不住颤抖起来,终于忍受不住**出声,踉跄着想要站起身,却失足跌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   无明见到楚墨的异常,也慌了手脚,但因为楚墨周身散发的热浪太过强盛,无明压根无法靠前。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楚墨躺在地上,抓着胸口,痛苦的喘息着,身上的衣服转眼间便被汗水湿透。 第三十六章 滔天巨祸    “只……只是普通的草药啊……”无明吓得声音微颤,面无血色。   “还想骗我!”楚墨厉声低叱,只觉得体内的热气仿佛要爆炸了一样,四肢百骸的经络猛的一涨,楚墨口喷鲜血,再没有力气说话,躺在地上不住颤抖起来。   “小姐,小姐!”无明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惊哭出声。   听到楚墨房间里传来无明的哭喊声和楚墨的低吟声,只道是寒毒再次发作,唐少商和子恒都相继冲了进来,但却为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楚墨正躺在地上痛苦得不住翻滚,即使是寒毒发作,也不曾见过她如此难过。而楚墨的身上正不断向外散发着滚烫的热浪,身上的衣料因耐不住高温,竟开始慢慢熔化,并发出阵阵焦味。   楚墨痛苦地不住用双手捣住地面,坚实的地面竟在她的捶打之下被熔出了一个一个的坑洞,楚墨身上衣服开始起火,但火焰却并未烧伤楚墨,只是楚墨周围的东西都相继燃烧起来。   子恒等人眼见楚墨身上起火,慌忙冲出房间提来冷水向楚墨身上浇去,但水淋到楚墨身上却瞬间化作热气,依然无法熄灭火焰。   “翰壤·裂土!”   随着唐少商咏念灵言,楚墨身下的土地倏地裂开,土壤仿佛活过来一般,将楚墨的身体埋入地下,却将头脸露在了外面。因为隔绝了空气,楚墨周身的火焰终于在埋入土里的瞬间熄灭。   情急之下,唐少商不得不施展土系法术,将楚墨埋入土中。   感觉到地面不断升腾起热气,怕留在土中的热量会灼伤楚墨,三人便开始不停的往楚墨身边的地面浇水,借此来降温,只见水淋到地面上,渗入土壤中,不多时又都化作水汽升腾而出,但楚墨的脸色却没有先前那样痛苦了。   如此这样折腾了三个多时辰,楚墨终于安静下来,双眼紧闭,脸色渐渐平静,仿佛入定了一般,再无一丝声响,只有均匀的鼻息还说明着她仍然活着。   天色渐暗。   唐少商三人也累得气喘嘘嘘,蹲在水桶边。   子恒看看脸色惨白的无明问道:“楚姑娘到底怎么了?”   无明闻言一震,愣愣的出神,不敢作答。   正在这时,凌雪晴的哭喊声却传了进来。子恒等人闻之一惊,赶紧迎了出去,只见凌雪晴满身狼狈,正抱着纪无伤跑回来,而纪无伤双目紧闭,脸色青白,竟似已无气息。   子恒和唐少商大惊,慌忙将纪无伤抱入楚墨的房间,唐少商伸手探查纪无伤的腕门,脸色越来越难看,俊目微红,慢慢的摇了摇头。   凌雪晴一声悲呼,跪倒在床头,抱着纪无伤失声痛哭。   无明吓得面无血色,一下跪倒在地上。   子恒悲痛万分的闭了闭眼,双手合十咏念起超度的经文。   唐少商看着纪无伤没有生命迹象的脸庞,转头又看向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无明,心下觉得不对,沉声问道:“无明,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无明终于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向纪无伤的尸身不住叩拜,口中念道:“都怪无明鲁莽,铸下大错,不但害了小姐,更害死了纪大哥。”   唐少商闻言大惊,上前将无明拉起,焦急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   无明颤抖了几下嘴唇,遂将当日自己偷听到的善无法师的话又讲述了一遍。接着说起他们进入酆都城后的事情。   原来那日无明孤身离开客栈果然是到伏魔山上去给楚墨寻找那传说中的凤凰神血。   唐少商怔了怔,他自小生在四川,对这里的民间传说皆有耳闻,确实曾经听说过这酆都城外的伏魔山中封印有一条能通往妖魔二界的通道,但这伏魔山方圆百里内压根没有什么山洞存在,所以当地人也只当那是个传说而已,虽有好事之徒曾进山查探,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传说中的万妖洞。   唐少商失神片刻后,又催促无明讲下去。   无明离开客栈后,向当地人问了去伏魔山的路,便于当晚寻上了山,因目不能视物,他在山脚下耽搁了一会才上得山去,而他刚上山不久,便被来寻他的纪无伤和凌雪晴找到,无明拒绝跟二人回去,遂将这山中藏有的凤凰神血能救治楚墨一事告知了纪无伤和凌雪晴,纪无伤犹豫再三后,虽觉得有些荒诞,但为了能给楚墨治病,便也跟无明在山上寻找起来。   无明虽眼不能视物,但冥冥之中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牵引着自己,纪无伤和凌雪晴便跟着他一起来到了位于深山之中的一块巨大的山壁前,眼看着无明一步一步走向山墙,纪无伤和凌雪晴呼唤他停步,可无明却说身前依然有路,二人诧异之下跟着无明向山壁行去。谁知无明竟就那样穿入了山墙,而当纪无伤和凌雪晴去试时,却发现他俩无论如何都走不进去,用神探查之下遂知这山墙实际上是一个极为高深隐秘的结界屏障,但却不知道为何无明可以进入。   无明踏入山墙后,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山洞中,周围一片混沌,自己的灵气瞬间便被洞中的污浊之气吞噬,再不能感应到周遭的事物,正在无明慌了手脚之时,前方却隐隐传来一道温暖的热流,无明惊异之下感应着这道热流向前行去,随即明了自己其实一直追寻的正是这道热源。   不知走了多久,无明终于走到了那热源的附近,伸手去摸,隐约间好像摸到了一个已经化为岩石的大钟,心下暗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东皇钟,随后伸手在钟上摸寻,终于于钟顶摸到了一块水滴形的宝石。无明虽眼不能视物,但却依然可以感应到这宝石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温暖的气息。心知如果传说中的凤凰血真的存在,那必是这块宝石无疑,无明欣喜之下用随身匕首将宝石从钟顶起下,而当宝石离开大钟的一瞬间,整个山洞开始摇晃起来,碎石、杂土和灰尘不断簇簇落下,似是随时有可能坍塌。   无明慌慌张张的拿了宝石向回跑去,顺着原路冲出了山洞,而此时整座大山都开始不住的摇晃,幻成山壁的结界开始出现一波一波的波纹,似是随时有可能碎裂。   伏魔山的异变惊扰了山里的飞禽走兽,山中的生灵们惊慌失措,竞相逃离远走,而压抑的气氛似乎正预示着惊天巨变的到来。无明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纪无伤和凌雪晴也不知如何是好。当无明将宝石给纪无伤看后,纪无伤犹豫片刻,便让凌雪晴护送无明回去。   凌雪晴将无明送回客栈门外,便转身回去寻找纪无伤。   而无明今日见楚墨身上的寒气再次发作,也来不及等纪无伤回来问明用法,便自行将那凤凰血捣碎了,和在药中给楚墨服下。   唐少商和子恒听到这里也已经震惊得面无血色,深知此次无明闯下的不是一般的大祸,具体会有什么后果,已经不是他们能得以想象。   唐少商转身将凌雪晴拽起来,询问后来发生的事情。   凌雪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众人渐渐听明白,原来当凌雪晴返回山壁时,纪无伤竟用了禁术,不惜牺牲生命来稳定住结界,在凌雪晴赶至纪无伤身边时,仅来得及接住因灵气散尽而气息渐绝的纪无伤。   唐少商一声长叹,冲着无明说道:“你好糊涂啊!如果真如传说中描述的这样,这凤凰神血乃是压制群魔的神物,你私自将其取下,势必破坏了封印的稳定性。且不说,是否会破坏封印,单是那凤凰血,如此至热的神物岂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了的,你喂楚姑娘服下,她还焉有命在!唉,无伤也是的,怎么会由着你胡来!一遇到有关于楚姑娘的事情,便也糊涂至此!”   眼见无明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唐少商和子恒也不忍再出言怨怪,均一筹莫展之时,忽听楚墨的声音淡淡传来。   “无明,这凤凰血当真是你去洞中取来?”   众人闻声,讶然望去,只见楚墨已经睁开双眼,正从土中缓缓起身,衣衫褴褛沾满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中蕴含的灵光却让人为之一凛。   “小姐!”无明浑身剧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楚墨看着脸无人色的无明,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下的震惊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刚才众人的对话,她已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那保护封印的结界岂是凡人可寻,更遑论突破结界进入其中!楚墨心底有万千的疑问,但却又隐隐抗拒着最终的答案,只能神色复杂地看着无明。   “小姐,您的身体没事了吗?”无明呆坐在地上,一脸的茫然。   楚墨点点头,随后再次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取来的凤凰血?”   无明身体一僵,慢慢地垂下头,说道:“无明惹下大祸了,那凤凰血确实是我在洞中从一个石钟上起下来的。”   “……唉,你可知你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祸!”楚墨身形微晃,一声长叹。   唐少商这时方回过神来,看着楚墨神光内敛的双目,怔然道:“楚姑娘你的身体无碍吧?”   楚墨点头道:“无明喂我服下的确实是凤凰神血,不但驱尽了体内的寒气,还使我恢复了灵力。”   楚墨目光扫到躺在床上的纪无伤,神色一黯,迈步向床边走去。   子恒惊讶地看着楚墨,问道:“楚姑娘,你的眼睛?”   楚墨停下脚步,冲子恒点头道:“我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有劳子恒师兄连日来的照看。”   楚墨说着,走到床边,将手按在纪无伤的胸口,敛眸宁息,额间红光一闪后,睁开了双目,缓缓转身道:“纪公子虽气息已绝,但所幸灵体尚未完全散去。我想请子恒师兄和唐公子帮我用法力暂时维持住他尚存的灵体。”   凌雪晴闻言愕然半晌后,本已绝望的双眼再次涌现出点点希望,抓住楚墨的手臂急切地问道:“楚姐姐,难不成你还能救回纪大哥?”   楚墨轻轻点头。   众人眼中均露出希冀的光芒,无明更是一脸震惊地将脸孔转向楚墨,只是不敢出声询问。   子恒问道:“楚姑娘预备怎么做?”   楚墨缓缓起身,淡然道:“我准备走一遭地府,寻回纪公子的魂魄。” 第三十七章 幽冥鬼府    七月十五,中元节,家家户户焚烧银纸、经衣,并于河中放河灯,为的是悼念在阴间的亲人。   时至深夜子时,酆都城内万家灯火都已熄灭,人们早已进入酣眠,除了大街上仍然冒着青烟的纸灰外,酆都城内万物都已陷入睡梦。   客栈中,子恒和唐少商以法力稳住纪无伤尚未完全散去的灵体,而楚墨则在地中心用朱砂画了一个法阵,此刻正盘膝坐于阵中,双目紧闭,口中默念着灵言,额心隐隐现出红光。   气氛压抑而沉寂,凌雪晴和无明不敢打扰他们,只是关切地盯着坐在地上的楚墨,不时又看看床上的纪无伤。   一只红香冒着缕缕青烟,插在楚墨身前的地面上。   当楚墨身前的那支香燃尽之时,楚墨只觉得神志一阵恍惚,随后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从身体中飘出,魂魄完全离体后,身躯依然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只是头已经垂下,而凌雪晴等人正担忧地望着自己的身体,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魂魄已然出窍。   楚墨在空中漂浮了片刻,一振衣袖,穿过窗子飘出了客栈。   子时,天地之间阴气已经盛至极点。鬼节已至,地府洞门大开,酆都城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幽冥地府,名副其实的鬼城。   四周阴风恻恻,风中更是隐隐传来诡谲的哭声。   楚墨来到大街上,发现街面上飘满了孤魂野鬼,各个都维持着死状,模样大都狰狞可怖。   楚墨不理会周围的鬼魂们,一振衣袖,御风而行,向着阴气最重的北方飞去。   暗自思量着如何才能通过鬼门关时,眼光瞥到了路边的一摊纸灰,楚墨停下脚步,挥袖拂去灰烬,一落厚厚的冥币露了出来。楚墨微一迟疑后,将冥币揣入怀中,再次向北行去。   阴风幽幽,星月无光,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黑暗此刻都积压在了酆都城的上空,   远远的一座巨大的牌楼出现在正北方的阴影中,大门内透出森森鬼气,牌楼上方的横匾上赫然是“鬼门关”三个大字,牌楼的前方有一座门亭,上面触目地刻着“阴曹地府”,右侧有一座石碑,写着“此冥府也!”   楚墨不动声色的往鬼门行去。   走得近了,便看到鬼门关前守着十八个鬼王和众多小鬼,各个面目狰狞,青紫獠牙,正手执着兵器,盘查着过往的鬼魂。   楚墨微一迟疑后,旋身一转,瞬间便化作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的女鬼,飘飘忽忽地向鬼门关行去。   来到门前,一名小鬼伸戟将楚墨拦下,一伸青色的鬼手,向楚墨问道:“路引何在?”   楚墨微微一怔,随即想到凡是人死之后到阴曹地府报道,都会持有一张盖有“阎王爷”、“城隍爷”和“酆都县太爷”三枚印章的路引,此刻自己只是魂魄出窍,并未真死,所以没有路引在手。   眼见楚墨没有反应,小鬼尖声呵斥道:“喂,说你呢!你的路引呢?”   楚墨缓缓抬起头,青白色的脸上满是纠结的伤疤,一看就是被火烧成的模样,点头向那守门的小鬼笑了笑。   小鬼看了眼楚墨的模样,嫌恶地骂道:“又是一个不得好死的厉鬼,模样真个可恶。看你这身骨相,就知道你这一世定是个穷酸受苦的命,临了还不得好死。”   楚墨飘到小鬼身边,探手从袖中拿出刚才路上捡到的那一落冥币,悄悄塞入小鬼的怀中,低声道:“这位鬼差大哥,小女子自幼孤苦无依,到老又死于大火中,仓促间遗失了路引,还望鬼差大哥行个方便。放小女子过去,好快快转世投胎。”   “这……既然你是新鬼,不懂得这阴间的条法也情有可原,只是为何不见锁引你的鬼差啊?”小鬼暗自掂量了下怀中的冥币,面色稍缓,但仍是犹豫不决。   楚墨略略一顿,恭敬地施礼回道:“先前确实有位鬼差大人引小女来此,只是路上他看到残留的人间香火后,便让小女子先自行来鬼门关报到。”   “嗟!又是个擅离职守的家伙,这帮贪鬼,各个这般财迷,一看到钱就忘了正经事!”小鬼不屑地呸了一声。   楚墨再次低语道:“这位鬼差大哥,那路引是人人都有的东西,只是小女子不慎遗失罢了,若不是鬼魂,谁会闲来无事进鬼门关去?您看那边的鬼王已经向这边望来了,若是让他发现,只怕那些冥币就要落入外人之手了。”   小鬼嘬了嘬牙花子,收回长戟,挥手道:“滚吧,滚吧,快进去。”   楚墨向小鬼微一福身后,飘身进入鬼门关内。   鬼门关在身后渐渐远去,楚墨加快脚程,头也不回的沿着黄泉路一路飞驰,心知自己的时间不多,头上的灵印只能维持不到一个时辰,若到时她仍未出去鬼门关,身上的阳气便会引来巡逻的鬼差,那时便麻烦大了。   不多时,一座石桥出现在眼前,桥身分为三层,桥边的石牌上鬼气森森地写着“奈何桥”三个字。桥下是深不见底的血红色的河流,那是忘川河,河流最后会汇入冥海之内。   楚墨在石桥边稍作停留,向冥海方向遥望了片刻后,选了中间那层通过,走在桥上,不时会听到下一层桥上有鬼魂惊呼着落水的声音。   这奈何桥分为三层,上层给生前积善之人所行,他们都能安全通过桥去,进入地府。中层则给善恶参半的人过。而生前作恶的歹人们的魂魄只能走下层,他们不但会被忘川河中的恶鬼们阻拦,还会被拖入水下,进入十八层地狱,来为他们生前所犯的罪行受罚。   穿过奈何桥,来到忘川河的对岸,在望乡台的土台旁边,有一位用大锅熬汤的老妇正给过往的鬼魂们分发汤汁。   楚墨走到老妇人身前,老妇抬头来望,双眼中闪过惊讶,楚墨向老妇人微微敛衽施礼。   “再见,孟婆婆。”   楚墨施礼后,起身离开。   沿着黄泉路向前继续行去,不多时,重重殿宇隐现前方,鬼气缭绕,阴森恐怖,阎罗十殿终于在望。   ——————————————————————   阴曹地府中,阴风恻恻,风中隐隐传来厉鬼的呜咽声,让人不禁心底一阵阵的发毛。   楚墨来到阎罗殿前停了下来,正在踌躇,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铁锁声,和鬼差们的交谈声。   楚墨略做沉吟后,在殿门外的阴影中隐去了身形,眼看着一队鬼差们进入殿门,暗施障眼法,转身的功夫也化成了个身背锁链的鬼差,悄悄跟在队伍后边,向阎罗殿行去。   进得阴冷冷的阎罗殿中,只见大殿内空空如也,宝座上也没有人影,不见一殿的阎君在堂,只有一名手执毛笔的判官伏坐在大殿右下方的桌案旁。   为首的那名鬼差向判官躬身行礼后,问道:“判官大人,我家阎王呢?”   判官放下毛笔,看着众鬼差说道:“现在各殿阎君正陪着地藏王菩萨游历地狱,公务暂时由各殿判官代理。”   鬼差当下拱手点头道:“既然如此,小的们便把今日牵回的新鬼向判官大人奏报。”   说着,几名鬼差便将今日接受到的鬼魂们的姓名、死因和地点一一上报,而判官则边翻看着手中的生死薄,边用毛笔在上面圈圈点点着。   当轮到站在楚墨前方那个鬼差上报的时候,只听他说道:“今……今日小的在……啊在伏魔山中收得一名新新鬼,名叫纪啊……纪无伤。”   楚墨闻言心中一凛。   “纪无伤?”判官本不耐烦的听着这个结巴的鬼差慢吞吞的上报着新鬼的名姓,此刻听到纪无伤的名字愣了一愣,边翻看着掌中的生死簿,边摇头说道:“不对呀,这纪无伤乃华山人士,生平悬壶济世,救人无数,阴德富厚,理应在享年九十岁后寿终正寝,今年他该是刚满二十五岁,怎么就死了呢?他的死因为何呀?”   那鬼差也摇头道:“小……啊小的不不知啊。”   判官将笔一摔,厉声问道:“是不是你贪食今日鬼节人间丰厚的香火,而锁错了鬼魂?”   鬼差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摇头道:“小啊……小小的真的不知,判啊判判官大人明……明察啊!”   一直站在后方不动声色的楚墨沉吟片刻后,拱手上前道:“判官大人,小的倒是有个主意能查明这纪无伤的死因。”   判官将目光调向楚墨,沉声问道:“你倒是说说,什么办法?”   楚墨向判官弯身一拜后,说道:“听闻地藏王菩萨正在我地府之中停留,想必菩萨身边的谛听神兽也应随行,这世间没有谛听不知道的事,不如向谛听询问此事,便可知分晓。”   判官气得吹胡子瞪眼,“胡闹!那谛听乃是地藏王菩萨身边的神兽,岂是我等可以随意探听询问的!”   楚墨摇头道:“这纪无伤生前是个名医,一生救人无数,福泽殷厚,如果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一旦给阎君知道,定要怪罪下来。小的听闻这地藏王菩萨之所以会屡次游历我地府,为的就是解救众生,想来我们前去找谛听询问,菩萨宅心仁厚,应该也不会怪罪。”   判官扯扯又黑又密的胡子,看样子很是为难。   楚墨上前两步道:“若判官大人为难,可命小的前往,小的见了谛听后,问清是由便回来禀报判官大人,绝不耽误。”   判官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楚墨欣然起身,恭言问道:“不知现在谛听神兽身在何处,小的怎么能见到它?”   判官将袖中的一块铜牌丢给楚墨,“谛听神兽此刻应在三殿后的森罗之院中休息,你拿着这块我们一殿阎君的令牌,自可通行无阻,去见谛听。”   楚墨接过令牌躬身拜别判官,“小的去了。”   判官点点头,不忘出言叮嘱,“快去快回,不要耽误太久。”   “是!”楚墨拿着令牌,倒步退出。   出了阎罗一殿,楚墨飞身向后两殿掠去,有令牌在手,一路上果然畅通无阻,所有把守关隘的鬼差们均未对她有所留难。   当楚墨穿过阎罗三殿后,经殿内的鬼差们指引,在后方的庭院中,找到了正趴伏在一株白树下闭目休憩的谛听神兽。   这谛听神兽只有狗儿般大小,通体雪白,看起来就像凡间的一只普通白犬一般。   楚墨缓缓向谛听走去时,谛听已然抬头望向楚墨,一双眼深不见底,似乎蕴藏着无数的秘密,又有着超脱于世的了然与清澄。   楚墨走到谛听身边,蹲下身,问道:“你就是谛听神兽吧?”   谛听站起身,向楚墨垂首一拜后,说道:“公主,我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公主……有多久没被人这样叫过了……”楚墨为谛听的称呼失神了半晌后,苦笑了一下,挥手撤去身上的障眼法,恢复成原貌,点头道:“你既然知道我会来,那定然可以解答我心中的疑问。” 第三十八章 神兽谛听    谛听目光幽沉,似透着神光,别有意味地说道:“公主困惑之事可能对您伤害极深,但若公主执意要问,谛听不敢不从,但只是天机不可尽泄,谛听仅能回答公主三个问题,所有请公主好好把握。”   楚墨眸光微闪,怔忡失神地犹豫片刻后,低声道:“谛听,请你告诉我。”   谛听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公主知道长白仙境吧。”   楚墨闻言娇躯剧震,语调微颤,“知道。”   谛听接言道:“公主去了,便可解开心底所有的疑惑。”   “长白仙境……”楚墨失神地在口中默念了片刻,只觉胸臆空荡,仿佛一颗心瞬间遗落,不知所踪。   谛听又说道:“公主是否还想知道那千年血魔宁语嫣的来历?”   楚墨被谛听的话拉回了心神,点点头。   谛听徐徐说道:“这千年血魔,是一尊血修罗。在两千年前,公主轮回为大周的王妃。当时有一位小官员曾有幸一睹公主尊容,自此便对您不能忘情,他偷偷将一块宝玉按照公主的模样雕琢成一尊人像,时时贴身戴着。他本是个武将,常年征战沙场,这怀内的玉像便也随之沾染了战场的戾气,当公主被人陷害判刮刑致死时,那武将伤心之余,将玉像偷偷与公主的尸骸埋在一处,致使这玉像染上了公主的鲜血。后来这玉像辗转落入您弟弟的手上,他在这玉像中注入了一抹神力,经过千年之后,玉像成精,修身成为了以鲜血为食的血魔,因其体内的一抹神力,所以法力极其强大,而且不畏惧所有辟邪镇妖之物。也因为她的体内融有您的鲜血,所以这血魔才会对公主如此纠缠不休。”   楚墨静静的听着谛听的讲述,不知为何,听到宁语嫣的来历,楚墨心底竟丝毫不觉奇怪,仿佛隐约间已想到了该是这样的缘由,随后点头道:“多谢谛听告知。”   谛听摇头道:“公主,谛听还可以再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您要问什么?”   楚墨迟疑片刻,她本想询问谛听,为什么无明能够进入封印在结界内的万妖洞,但心底却又不知为何隐隐抗拒着答案,垂眸思索片刻后,问道:“确实还有一件事,你可否告诉我纪无伤的魂魄现在何处?”   谛听答道:“纪无伤的魂魄此刻正幽拘在一殿阎罗外的囚牢中,公主如果要救他,就请尽快吧,再过一刻钟的功夫,如果不能带他还阳,他的灵体便会散尽,到时可就回天乏术了。”   楚墨颔首,起身再次向谛听道谢。   谛听恭敬地还礼后,对楚墨说道:“公主,谛听想求公主一事。”   楚墨讶然问道:“谛听请讲。”   谛听叹道:“伏魔山的万妖洞中,那滴震慑群妖的凤凰神血已被公主饮下,公主的法力不但尽复,而且更胜从前。但不出一年,那封印便会崩塌,那时妖魔出世,为祸人间,只怕六界将再无宁日。谛听知道上天对公主有诸多不公的惩罚,但仍想冒昧请公主为三界的安危着想,把万妖洞的封印重新完善。”   楚墨秀眉低蹙,叹道:“谛听,你也知道,要重整封印,必须要凤凰神血,而我现在……上哪里去寻神血啊?”   谛听摇头道:“只要公主答允,日后的长白仙境一行,公主自会知晓。”   楚墨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封印被毁,原也是因我而起,我答应你,只要能办到,我一定会重整封印。”   谛听弯身向楚墨深深一拜后说道:“谛听代表三界众生感谢公主如此深明大义。时间紧迫,公主赶快离开吧。”   楚墨点点头,再次化身为鬼差的模样,转身离开,踏出森罗之院时,遥遥回首一望,只见谛听仍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恭送着自己离开。楚墨当即收拾心神,一路极速飞掠,赶回阎罗一殿。   远远的阎罗一殿在望,剩余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刻钟,楚墨看看掌中的铜令,停下脚步,绕了个方向赶往一殿的大牢。   看守牢房的小鬼眼见楚墨手持阎君令牌,不敢留难,当下点头哈腰的领着楚墨进入大牢内,来到关押着纪无伤的牢房外。   楚墨举着令牌对牢头沉声说道:“打开牢门,这位纪无伤纪公子是位大善人,阴差阳错被鬼差们锁错了,现在阎君命我带他还阳,速速将人交于我。”   牢头见楚墨令牌在手,连声答应,当即打开牢门,将纪无伤放出。   纪无伤诧异的走出牢门,不解的看着众鬼差。   楚墨走上前,对纪无伤说道:“纪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下面的小鬼们办事不利,把您错锁了来,现在时间不多,请速速随我还阳吧。”   纪无伤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跟着楚墨走出牢房。   出得牢房后,楚墨拉住纪无伤的衣袖,沿着黄泉路向鬼门关的方向飞掠,边行边问:“纪公子没有喝了孟婆汤吧?”   纪无伤摇头道:“是那个分汤的老婆婆吗,纪某也很奇怪,为什么那位老婆婆独独没有给我汤喝。”   楚墨知道纪无伤没有喝下孟婆汤,所以不会失去在人间的记忆,暗自放下心,遂又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种种,不禁心下感动,柔声说道:“纪公子莫怕,我这就带着你回去。”   纪无伤听着楚墨充满感激的语调,不禁愕然盯住楚墨。   楚墨轻轻一笑,“我是楚墨啊,纪公子。”   纪无伤看着眼前的鬼差解除障眼法变回了楚墨的模样,震惊地说道:“楚姑娘,难道你也……”   楚墨摇头,“我并未死去,你们寻到的凤凰血不但驱除了我体内的寒气,还让我恢复了灵力,此刻是我施法让灵魂暂时出窍而已。”   纪无伤微恼道:“楚姑娘,你实在是太胡闹了,这阴曹地府岂是活人可以来的地方。”   楚墨默不作声,目光幽凝若水,深望了纪无伤片刻,“纪公子对楚墨的恩情,楚墨无以为报,现在妄想高攀公子,求公子一件事情。”   纪无伤闻言浑身一颤,竟有些紧张,“楚姑娘请说。”   楚墨深看了纪无伤一眼,“如公子不嫌弃,楚墨想认你为义兄。”   “义兄……”纪无伤愣在当场,嘴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楚墨见纪无伤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不由蹙眉低问:“纪公子不愿?”   纪无伤恍然回神,神色复杂地回望楚墨片刻后,笑道:“怎会不愿意,有墨儿这样一个好妹妹,是纪某几世修来的福分。”   纪无伤灿然一笑,俊颜如风光霁月,只是那笑容中却凭添了一分苦涩。   哥哥,纪无伤心下无比复杂,酸涩之味溢满胸口,多么自欺欺人的称谓啊!暗自苦笑一声,心知楚墨早已看穿了自己这颗对她有着非分之想的不洁之心,但因感念于自己的恩德,又不忍直言拒绝,这才有认兄这一说,以此斩断自己所有的痴妄。   她在自己心中便如同圣洁的女神般尊贵而高不可攀,岂是他这等俗人可以痴心妄想。!   刻意忽视过纪无伤眼中的挣扎,楚墨幽幽一笑,点头道:“谢谢大哥。”   说话间,两人已经过了奈何桥,转眼鬼门关的高大牌楼远远在望,而就在这时,楚墨额头上红光闪了几闪,身上竟开始冒出青烟。   纪无伤发现楚墨身上的异变,愕然道:“墨儿,你……”   楚墨摇摇头,双眉紧蹙,说道:“我身上压制阳气的灵印已经开始消失,快走!”   两人展开全速向外疾冲。   远远的闻到活人阳气的鬼差们,躁动起来。   鬼门关瞬间被众鬼王和小鬼们封锁住。   楚墨猛的提速,冲到纪无伤身前,双手结印,高唱灵言。   “璃天·凤舞!”   随着一声清啸,一只浴火的凤凰倏地由楚墨掌心飞出,直直冲向封闭鬼门关的大小鬼王和一众小鬼们。   众鬼王在仓促之间哪里挡得住楚墨这倾力一击,四下呼叫着抱头鼠窜争相逃避。   楚墨回身拉住纪无伤,追在火凤之后,足尖点地,拔身而起掠出了鬼门关,路过关口时不忘将手中的铜令丢于身旁的那个鬼王,众鬼王惊鸿一瞥间看清了楚墨的容貌,均愕然的用手指指着楚墨,张大嘴巴,你你你……个不停。   转眼间,楚墨与纪无伤的身影消失在阴暗的街头。   ——————————————   鬼门关巨大的牌楼慢慢隐回黑暗之中,一口气狂奔了数里的楚墨和纪无伤这才渐渐缓下脚步。   纪无伤转头去看楚墨时,发现她的身后竟紧紧尾随着一团黑色的火焰,那火焰仿佛极有灵性,始终飘飘忽忽地跟在楚墨的后方。   “墨儿!”纪无伤指着楚墨的身后,脸上尽是惊讶之色。   楚墨愕然回身,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团诡异的黑色火焰,微微一怔后,轻轻笑了起来,玉手轻挥,那团黑火竟然乖巧地收纳于她的掌心内。   “这是?”纪无伤顿觉困惑不解。   楚墨将手收回袖中,回道:“这是地狱的业火,想不到竟然会尾随我出了地府。”   纪无伤闻言愣了愣,望着楚墨的目光更加复杂,只觉得她是如此的神秘,让自己琢磨不透。   楚墨避过纪无伤探究的目光,拉住他的衣袖,指着前方说道:“大哥,客栈已经到了,我们速速还阳吧。”   纪无伤点点头,略定心神,随着楚墨飘进客栈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几个人仍不知道他们的魂魄已经归来,依旧焦虑万分地盯着楚墨的身体看,而一直以法力维持着纪无伤灵体的子恒和唐少商已经额头见汗,显然是消耗极大。   楚墨教了纪无伤还阳的口诀后,两人相继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片刻之后,楚墨深吸了一口气,幽幽转醒。   无明等人见楚墨醒转,均惊喜万分,随后将目光投往纪无伤。   楚墨站起身,活动了下已经僵硬的筋骨,走到纪无伤的床边,右手食指点住纪无伤的眉心,暗念了几句灵言后,轻唤道:“大哥。” 第三十九章 威挫阎君    纪无伤的眼帘微微翕动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缓缓睁开。   凌雪晴冲到床边,抱着纪无伤,喜极而泣。   无明也无声地呜咽着哭起来,只是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眼见无明哭得可怜,楚墨不禁心头一软,走上前将无明扶起。   纪无伤仍有些懵懵懂懂,显然是身体和灵魂还没完全复合,而唐少商高兴得拉着纪无伤不断说话,只是过于兴奋,有点语无伦次。   子恒则双手合十不停的向佛祖们祷告道谢。   正在众人欢喜之余,屋外忽然阴风大作,风中响起的呜咽声犹如鬼哭狼嚎阴森恐怖。众人均为之一凛。   楚墨凝眉倾听着窗外的异动,说道:“应是鬼差们追来了。”   凌雪晴虽法力高深,可十分胆小,不禁躲到纪无伤背后,瑟缩着问道:“怎么办?”   楚墨微一迟疑后,咬破手指,在掌心用鲜血画了个小小的法阵,随即暗念灵言,一个流泻着黑色火焰花纹的结界在她掌心逐渐变大,最后将整间客栈完全罩住。   楚墨转身向众人道:“我这结界是由地狱的业火化成,鬼差们不敢靠近,你们在房间里,不要出声,我去将他们打发了。”   “小姐。”无明担心地拉住楚墨的衣袖。   楚墨轻轻推开无明的手,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罢,向众人点点头,推开窗子,轻身跃出,无明则在房内将窗子关好。   楚墨穿窗而出后,足尖几点,便飘身来到了客栈的上方,在结界顶端负手而立。漫天的阴风将她的长发吹得不住飞扬,衣袂飘飘,姿态仙美,恍若黑沉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灼然生华。   客栈外一团黑云绕着客栈兜了几圈后,似是十分忌惮那黑色的火纹结界,没敢靠前,随后黑云上飘,最后在楚墨前方停下。   黑云翻滚间,渐渐收敛,露出面色阴沉的一殿阎君和手下的一众鬼王鬼差。   阎君看到站在半空中迎风而立的楚墨后,神情微窒,弯身拱手道:“小神拜见公主。”   楚墨侧身避过,躬身还礼,“阎君不必多礼,我现在只是个凡人,不敢受阎君大礼。”   阎君起身道:“殿下于我们冥界久居了几千年都相安无事,为何今日却要大闹地府,强行带走纪无伤的魂魄?”   楚墨摇头道:“这纪无伤阳寿未尽,只是阴差阳错不幸身亡,他的死皆因我而起,这才冒昧将他由阴间带回。阎君若不信,可让手下判官查查生死薄。”   站在阎君身旁的判官,侧过头看着阎君,尴尬地说道:“这……按这生死薄上的记载,纪无伤的阳寿属实未尽。”   阎君脸色一沉,神情阴晴不定,片刻后向楚墨陪笑道:“公主,他的阳寿虽然未尽,但毕竟已经身亡,还请公主不要阻碍小神公事公办,让我们锁了他的魂魄,带回地府去吧。纪无伤生前积德无数,小神绝对不会加以为难。”   楚墨冷笑一声,岔开话题道:“阎君,你可知行将大祸临头?”   阎君一怔,不解道:“小神不知,请公主赐示?”   楚墨伸手遥指东南方的伏魔山,淡然道:“伏魔山上,万妖洞中,凤凰神血已丢,封锁妖魔二界的封印岌岌可危,这伏魔山乃是酆都的地头,阎君督察不严,致使人间将发生异变,三界不宁,这还不是大祸吗?”   阎君闻言脸色剧变,慌忙指示手下的小鬼飞往伏魔山前去探查,片刻之后,小鬼连滚带爬的飞了回来,伏在阎君耳旁说了几句话。   阎君脸色惨白,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哆嗦半天后,向楚墨拱手道:“请公主指点小神,怎样可以消弭此大祸,天庭如何惩办小神事小,若那封印崩塌,众妖出洞,群魔乱舞,这世间将再无宁日!”   楚墨眼见阎君直到此刻,仍惦记着天下苍生,不禁暗道一声惭愧,只得柔声道:“此祸皆因我而起,我自会设法消弭。只是想求阎君不要再追查纪无伤之事,我已认他为义兄,希望阎君赏几分薄面。”   “有公主此话,小神便放心了。”阎君听得楚墨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不禁脸色大缓,连连点头,随后向判官说道:“这纪无伤既然是公主在人间的义兄,那自是不能再去骚扰,你给纪公子的阳寿改改,凑个整,填成一百岁吧。”   楚墨轻轻一笑,垂首道:“谢阎君。”   阎君摇摇头,陪笑道:“是小神该谢公主才是。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如此小神便不好再打扰公主,小神告退。”   “恭送阎君。”楚墨躬身向阎君拜道。   “不敢,不敢。”阎君弯身回礼。   黑云再次浮动,掩去了一众阴差的身影,向北方的鬼门关折返。   转眼间,判官又气急败坏地驾着黑云飞了回来。   看着匆匆返回的判官,楚墨问道:“判官大人可还有何赐示?”   判官来到楚墨前方,弯身道:“小仙不敢,只是……我的好公主,姑奶奶,请您把阎君的令牌赶快还给小仙吧!”   楚墨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判官大人一定是出来的太急了,没有问把守鬼门关的鬼王,那令牌,我已经还给他了。”   判官愣了愣,躬身点头道:“小仙知道了,打扰公主了,小仙告退。”   言罢,隐于黑云中,迅速北去。   ————————————————————   朝阳的晨曦逐渐滑出地平线,灿烂的阳光驱散了天地间的阴霾,撒下万道光辉。   酆都城内一片祥和安寂,仿佛昨夜百鬼夜行的阴森场景并不曾发生过一般。   直到天亮,楚墨才撤去结界,心知只有金鸡三唱后,于鬼节出地府的孤魂野鬼们才会返回冥界,而纪无伤也才真正脱险。   当楚墨返回房中时,众人已焦急地等待了她小半宿,此刻见她平安归来,这才各自放心。   对于这一晚的连番险遇,众人心中都揣满了疑问,但所有的问题,都在楚墨轻轻的一笑,和一句四两拨千斤的“佛曰:不可说。”中被一一化解。众人虽然不甘心,但都自知没有从楚墨口中问明事情缘由的本领,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也便作罢。   众人经过一天一宿惊心动魄的折腾都已经困顿不堪,共同吃过早饭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楚墨睡到午时起身,独自离开房间,没有惊动其他人,孤身出城来到了伏魔山中。   几千年的时间,桑海沧田,虽已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楚墨仍然于满山的桑翠中找到了万妖洞的入口。望着爬满藤蔓的巨大山壁,楚墨心中万般滋味,想不到时隔几千年,自己还会有再踏入这里的机会。   来到山壁前,暗念着那已经丢弃在记忆角落里的灵决,楚墨的身形缓缓融入山壁之内。   轻弹手指,一团明亮的火焰霎时跃然而出,漂浮在楚墨身前,将黑漆漆的山洞照亮。   洞内一片死寂,除了石头外,连蛛丝杂草都不见,没有一星半点的生命迹象,阴沉沉得仿佛连空气都是死的一般。   楚墨皱着眉头看着弥漫满山洞内的黑紫色瘴气,知道封印已经产生了裂缝,这些瘴气都是从异界泄露出来的。   这些瘴气剧毒无比,常人吸入丁点便会丢了性命,幸而楚墨曾服食冰魄玉蟾,所以倒也不畏惧这些剧毒的瘴气。   举步向洞的深处走去,不多时便见到了一口约一人高的大石钟,年深日久,石钟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只是隐约还能辨认出石钟的形态,楚墨走到钟前,看着钟顶仍然清晰的凹痕,知道那里便是放置凤凰神血的地方,此刻大钟上已经显出了几条崭新的裂痕,想是于昨晚的异变中造成的。   楚墨用手指轻轻拂过石钟上的凹痕和裂缝,思虑凝固在几千年前那场惊天动地圣战,轻叹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这里的封印最多可以再维持半年的光景,自己必须在此之前找到凤凰血,重新完善封印。   想到此处,思绪不禁又飘向谛听曾提及的地方。   长白仙境啊……   不知不觉间已回到了洞口,还未等楚墨默念灵言出洞,只听到洞外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甜美嗓音。   “墨儿,你在里面吧。”   楚墨神情一凝,脸色转寒,一字一顿道:“宁雨嫣!”   “呵呵,墨儿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朝气,想来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   楚墨冷哼,“我的法力确实已经恢复,怕了吗?”   “墨儿说哪里话来,我什么时候真正要害过你,前天晚上,如果不是我暗中引领那个小鬼,他如何能轻易找到这个山洞。”   楚墨双目一凛,冷然道:“原来是你将无明引至这里,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当然是为了救你啊,恩……也有一点点是因为太无聊了,想找几个伴,听说里面关着不少我的同类。”   楚墨了然点头,“原来是想破了这道封印,放出里面的妖魔。”   “墨儿,这么想也无所谓。”   楚墨沉吟片刻后,淡然而掷地有声地说道:“你最好不要打万妖洞的主意,不然我保证把你的玉身毁成碎末。”   “……原来墨儿已经知道了我的本尊,哈哈,生气就不好玩了,奴家先失陪了,改日再看墨儿。”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楚墨迟疑片刻后,默念灵言,走出山洞。洞外依旧是青翠的群山,早已不见宁雨嫣的踪影。   现在宁雨嫣搅了进来,重塑万妖洞的封印之事已经刻不容缓,楚墨仰望青天,双目中透出复杂的思绪,看来此去长白仙境,已然势在必行了。   返回酆都城客栈时,天色已暗,众人都已经睡醒,虽不见楚墨踪影,但知道她功力全复,而且双目已经复明,所以众人也没有太过担心。   楚墨简单地向众人讲述了一遍自己日间的万妖洞一行,以及如何再遇宁雨嫣。众人听说宿敌宁雨嫣再次出现,不禁各自心情凝重。   “明日我要离开这里赶赴关外,办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楚墨暗叹一声,向众人辞行。   纪无伤关切地问道:“难得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楚墨轻轻一笑,向众人敛衽施礼,“我此行是为解万妖洞之祸,想来日后恐怕还得需要大哥跟各位的协助。”   凌雪晴伸手虚托楚墨,摇头道:“楚姐姐,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可算生死之交,你不用如此客套。”   唐少商颔首,“楚姑娘但有所求,唐某定然戮力而为。”   子衡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解救天下苍生本就是佛门弟子的本分。”   楚墨点点头,“我这一去至多半年,必定回转,但想求各位帮我联系天下各大灵界门派,只怕半年之后,万妖洞会有一场恶战。”   众人闻言,不禁面色凝重。   无明在楚墨后方扯扯她的衣袖,“小姐,这会您要去关外,请一定带着无明,我再也不会给你惹祸了。”   楚墨神色复杂地看了无明片刻,此行本不方便带他,但想起自己曾应允绝对不再丢下他,唯有点头同意。 第四十章 长白仙境    隔天清晨,众人相约半年之后还于此客栈见面,便各自启程上路。唐少商还特为楚墨和无明备了两匹千里良驹,以及一行的吃穿用度。   从四川到关外的长白山何止千里,这一去一回只怕最短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楚墨和无明两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一个半月后终于踏入了大辽的国境,楚墨虽然是故地重游,但因当时双目失明所以对周围的景致仍是十分陌生。   无明首次出这么远的门,所以很是兴奋,越往北方走,天气也越渐转凉,炎夏已过,转眼便是初秋。   “小姐,刚才我们的马儿踢翻了这颗树苗,真可惜,这样幼小,怎么偏偏长到了路中间。”无明捧着一支被马儿践踏到的小树苗跑到正在吃干粮的楚墨身边,摸着树苗上的叶片,“这是什么树,叶子摸起来厚厚的,生得好似牛蹄。”   楚墨放下手中的干饼,接过无明手中的树苗,树苗还只有拇指粗细,上面零零散散的长了几片杏黄色的叶子,楚墨略做审视后,淡然笑道:“这是一株银杏树苗,挺少见的。银杏树生长的很慢,但寿命极长,要几十年才能成材,所以有着公种而孙得食的说法,因此又叫公孙树。银杏树的果子和叶片都可以入药,能治很多病。”   “这么珍贵的树,死掉可惜了。”无明闻言很是怜惜,随即提议,“小姐,我们把它救活吧。”   楚墨看着无明怜悯的神情,心中一动,暗自在树苗中注入一抹灵力,随后点头道:“我的火系法力是没法救它的,但你的水系灵力倒是可以试试。”   无明跃跃欲试的捧着树苗冲到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将树苗珍重的重新种回土中,施展了水系的治疗法术后,摸着树苗叹道:“银杏树,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楚墨看着无明声情并茂地跟树苗做着沟通,不由摇头轻笑,“无明,我们该走了。”   无明应声回到楚墨身边,语带关切地问:“小姐,你说那小树能活吗?”   “多半应该能活下来吧。”楚墨回身遥望那一株迎风挺立的小树。   无明闻言喜道:“小姐说能活,那定然是能活的。希望有机会能再回来看它。”   楚墨颔首,随即收拾行装,继续赶路。   为防止惹眼,两个人都换上了辽人的服饰,幸而当今的大辽皇帝是个千古难遇的明君,对汉人很是开明,因此虽然两人不通辽语,倒也平安地在大辽境内穿行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一路向北,长白山已然在望。   长白山号称关东第一山,有着“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峰顶是千年不化的冰雪,峰下则是深秋时节的各色林木,远远望去色彩斑斓绚烂,便如同一位身着彩裙冰肌雪骨的粉黛佳人,十分美艳。   楚墨在长白山下寻了一家客栈暂且落脚。休息一夜后,第二日天明,着无明留在客栈里看护马匹和行李,孤身向长白山上行去。   楚墨施展轻功,很快便攀上了主峰,随着地势逐渐拔高,山壁上渐渐显出冰雪,气温也越来越低,但她火系法力浑厚,虽然衣衫单薄,却丝毫不惧长白山上的常年低温。   皑皑白雪折射着刺眼的阳光,耀出一片片的天光。越接近峰顶,楚墨的心情越复杂,千丝万缕的心绪纷至沓来,只觉屡不清道不明,最终凝成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愁,横亘于心际。   最终的几个起落后,楚墨跃身来到了长白山的天池边,望着满湖碧波,心神不觉被这清澈明亮的湖水深深吸住,一阵清风袭来,千松摇摆,万波荡漾,冰雪被卷上半空,又扬扬洒洒的飘落,楚墨双目迷离若失,即使时隔几千年,这长白山上的景致却永远定格在那上古时期,不曾改变。   心口溢满沉重的酸涩,对着天池的中心望而却步,几经犹豫后,楚墨无奈暗叹,施展轻功,踏水而行,一步一步的向天池中心走去。   短短的几里水路,她却好似用一辈子才走完,步伐缓慢沉重,最终走到天池的中心,脚步凝滞下来。   楚墨站在湖心,神伤意断的挣扎了半天后,轻叹一声,双手在胸前捏成灵决,默念着那个她几千年来都不曾忘记的口诀。   随着她的咏念,平滑如镜的水面缓缓波动起来,最后掀起层层波浪向四周散开,而楚墨的脚下,也现出了一道隐现光芒的拱门,沿着台阶拾级而下,湖面又在她身后慢慢合上,瞬间了无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一般。   顺着通道一路向下,最后眼前一片刺目的光辉,当双眼习惯了光芒后。   长白仙境,如一幅壮丽的名画,逐渐在眼前展开。   满眼的银白,虽洁净得通透明亮,却不刺眼。漫天的冰雪,虽倾盖了整片天地,却不寒冷。银白色的宫殿楼宇,气势恢宏,灵光庄严。   仍然是如此纤尘不染的仙境,便如同他的心一样,灵净浩洁,俊秀通明,容不下一丝杂质。   天地之间如此的寂静,寂静到她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一阵清风拂来,空气中暗香浮动,心知这香气的来源是东侧的花谷,那里种植着这长白仙境中唯一的生灵,银色的霜梅,曾经多少次,自己为了那道静静矗立于漫天梅海中的青兰色身影而一望成痴?   脑海中那些记忆的碎片一一闪过,清晰得恍如昨日,唇边逸出一丝苦笑,原来有关于他的一切,仍如此深刻,深刻到经历几千年的磨砺,仍镌刻如新。   思念如初春的野草般疯长,印象中那道清俊飘逸的身姿,于万千梅海中是那么的绚烂夺目,扬眉转眸间的孤傲,于漫天的银白中是那么的俊逸洒然。   心被思念狠狠地撕扯着,贪婪的只想再看一次!   脚步不受控制地自行挪动,一步一步的向花谷走去,然而……   眼前的这一切是什么!   浓浊的紫红色,如此的刺眼醒目,与周围的银白那样的格格不入,楚墨颤抖着双足一步一步走近,绚烂的紫红开得如此妖娆靡华,放肆的侵蚀着这一片冰清灵洁的天地。   一株株如碗口大小的情花,缠绕着一棵棵龙心杉,枝枝绕绕,蔓蔓叠叠,仿佛吸食着龙心杉的骨血一般,妖娆绽放,繁盛得让人触目惊心。   楚墨如被天雷击中一般,定在原地,呆呆的盯着这蔓延了漫山遍野的紫红色,如燎原的烈火般放肆而绚烂,只觉得自己的眼球都要被这刺目的颜色烧红了。   情花,神界用于测试神身上是否沾染情欲的奇花,花有七色,代表七情,情越深,执越重,情花越繁茂,颜色越浓厚。红色是爱,是欲,是情,这样浓浊的紫红色,该是多么深刻入骨的情感。   龙心杉,天界的神木,传说种子便是龙心,神不会死,即使被挖了心,只要神格仍在,灵体尚存,肉体便是不消不灭的,失了心,可以再长,但是那种痛,岂是可以承受的!   楚墨丽颜惨白胜雪,身形一晃,勉力站稳,踉跄着奔向最近的一棵龙心杉,挥掌击倒树身,露出树根和根茎间包裹缠绕的那颗已几近变为化石的龙心。   双手颤抖着将龙心托于掌心,楚墨脑海一片空白,无力的跌坐,短暂的迷惘后,目光中吐露的是比嗜心腐骨还要深刻上千倍万倍的痛楚,仰天悲啸,声音如此的绝望凄楚,仿佛要把灵魂都要扯碎揉烂一般,周身迸射出明亮刺眼的火焰,瞬间融化身侧一地的冰雪和缠绕着情花的龙心杉。   双目一片赤红,抬手摸去,方觉已是一脸血泪。   楚墨捧着龙心,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向龙心杉树林的深处走去,如此满山遍野的,何止成百上千棵!他到底多少次剖开自己的胸膛!挖出那颗被他遗弃的染了情欲的心!   她在下界浑浑噩噩的轮回了几千年,他在天界便一次又一次的剖取自己的心吗!   林海深处,隐现出四具以千年玄冰封成的冰棺。   四具冰棺中,躺着四位绝色佳人,除了第一具内那如同火焰般醒目的红发外,四具尸身拥有着同楚墨一模一样的绝世容颜,粉嫩的肌肤仍透着明媚的血色,仿佛都只是安睡一般。   曾经凌乱狰狞的伤口,曾经焦黑扭曲的肢体,都被一一细心的修复还原,宛若新生。棺盖莹润光滑,显然曾无数次被人抚摸,须得怎样的精心呵护才能使得几千来,冰棺依旧晶透如新。   楚墨神色恍惚地摸过冰棺,光润的冰面在掌下一寸一寸移过,仿佛与另一只抚过冰棺的手掌重合,牵动出的是同样炽热的思念与爱恋,凄凉酸涩处让人不觉魂断神伤……   失去了神格,堕世为魔,独守冥海,承受几千年的寂寞,世世轮回,尝遍人间苦涩,受尽万世折磨,她都不曾恨他,怨他,依然义无反顾的思念着他,不敢奢望他的回应,只是在心底小心的珍藏,守护着那一丝可怜而卑微的痴念。   如今知道他爱自己如斯,浓烈至此,甚至更胜自己,而这爱,却被他如此唾弃,宁可剖心挖腹,也要遗弃,视如敝履。   她恨了,倾尽四海五湖也无法浇灭的恨。   银牙几近咬碎,满身的热血几近被愤怒灼干。   “应龙!你出来见我!不然我便烧尽你这长白仙境,哪怕再次堕落成魔,也要焚毁人间天界!”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回荡在寂静的长白仙境,熊熊燃烧的怒火,将空气间的冰冷灼烧得荡然无存。   随着一声清吟,一道青色泓光潋现,光华万千。于林海中悠然现身,飞扬欲出的剑眉间,青色的神印流泻着异彩,淡青色的长袍随风轻摆,周身氤氲出一波波柔和的神光,幽深如子夜的眼,平静如古井,淡淡的凝视着楚墨,清雅如碎玉一般的嗓音,温和而疏离地低唤。   “公主。” 第四十一章 天上人间    楚墨身体一僵,已千疮百孔的心再次被狠狠的揪痛、碾碎,神情迷离若失,缓缓抬眼,几千年的时空仿佛在弹指间穿越,再次回到了那遥远的上古时代。   仍是那般的不染纤尘,秋水明辉般的眼,冬岭秀松般的身,灵灵净净,浩淼无尘,如此靡华的情花,被他清圣的气质一衬,仿佛也被瞬间净化了一般,天地间的冰雪雾气更因为他的到来而充满了灵性,雀跃不已。   这张让自己眷恋而不敢有须臾忘记的俊雅容颜,无论过去几千年,依然是那么的冷漠冰寒,无情无波,至清至洁。   楚墨颤抖着双手,将掌中的龙心缓缓托起,字字泣血。   “这是什么?”   “我的心。”   “为什么?”   应龙不语,只是静静回望。   “这颗沾染情欲的心,竟让你如此唾弃?你宁可忍受剖心之痛,也容不下这颗爱上我的心?”   怒意催逼着黑红色的火焰,手中的龙心瞬间被捏碎燃尽。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怒极反笑,唇边溢满冰冷窒息的笑意。   “好,就让我亲手剖开你的胸膛,看看那颗仍然跳动的心,到底是怎样个污浊糜烂!”   双手戳指成刀,指端凝聚着黑色的烈火,双掌齐探,迅若鬼魅般插向应龙的胸膛。   应龙依然垂眸不语,右手伸出,轻轻一带,便将楚墨的两只手腕收于掌中。   楚墨双目赤红,倾尽功力想要震开,但那修长如美玉的手掌竟稳如铁箍一般,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躁动凌厉的火焰在碰上他周身冰寒的冷气时,便瞬间熄灭,势头顿挫。   可悲至极,水永远都是火的克星!面对着他,自己永远没有还手的余地吗?   楚墨恨极,抬腿欲踢,脚踝微动,身体便被应龙圈入怀中,牢牢的禁锢着,动弹不得,头颅紧紧贴着他微凉的胸膛,听到里面徐缓的心跳声,楚墨如被定身一般,为何这个怀抱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忆中从不曾有过如此的亲近。   楚墨瞪大双眼,忘记了呼吸,思绪彻底冻结。   幽幽的一声轻叹由头顶响起,那叹息声本是清浅不易察觉的,然而贴着应龙胸膛的楚墨却被耳畔那由胸腔内传来的低沉叹息声震回了神。   看到应龙的手腕正贴在自己的脸庞,楚墨张开口,狠狠的咬了上去,应龙一动不动的由着她咬,直至感觉到清凉的血液带着别样的腥甜流入口中,她的牙关不禁微松,但却没有放口,压抑的呜咽声由唇齿间和着腥甜的血香缓缓逸出,百般无奈,千般心酸,万般委屈,瞬间化作倾出的泪雨。   即使恨他至此,自己仍是不忍伤他……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要如此待我,如此的狠心……   “公主,放弃吧,忘记这些情与爱你便可重返神界。”   声音仍是那般的清冷,淡然而又冷漠,仿佛这长白仙境的冰雪一般,万年不化。   应龙垂眸,望着怀中那双婆娑的泪眼,伸出手指,准备不知是第多少回再次点上她的眉心。   就在这时,上空传来一声清越的长鸣,瞬间潋滟万丈的红光乍现,电光火石间将楚墨由应龙怀中拉出。   楚墨抬起迷离的泪眼,看到的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随即便被护入对方的怀抱。   “姬烨……”   “姐姐,别怕。”感觉到楚墨的身体在怀中不住瑟缩,姬烨将楚墨搂得更紧,看到应龙,唇边逸出一丝冷笑,讥讽道:“怎么,准备再次抹去姐姐的记忆吗?”   楚墨身体一震,僵硬的抬起头,双手紧紧抓着姬烨的衣襟,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颤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烨儿,你告诉我!”   看着眼眸里满是迷惘无措的楚墨,姬烨黯然神伤,抬眼望见应龙,因自己圈住她的手臂,而变得格外冷厉的双眼,不禁逸出一抹嘲笑,“姐姐,你想知道,我便给你看。这四千年来,有关于他的,所有的一切!”   “应龙知道殿下一直在用天眼监视着我,你暗示三清上人点拨公主,引起其后种种,应龙无话可说,但请殿下不要再刺激她,你可知那样做的后果。”应龙语意清冷淡漠,但幽深的眼中闪动的却是清晰的警告。   姬烨挑衅的回视着应龙,冷笑一声,伸指轻轻划过楚墨的眉心。   眼前银光绚烂,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如吉光片羽一一掠过……   应龙站在俯瞰下界的天井旁,垂眸不语向下凝望,天井内的场景是浩瀚无边的冥海,而海岸上孤独的坐着一个纤弱的身影,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冥海坐在那里,一坐便成了永恒,好像已经凝固成了一座雕像,似乎被整个世界所遗忘,那样入骨的寂寞,冰冷而又凄凉,眼神清凝若水,虽柔波幽婉,却不曾动摇过一分。   俯瞰下界的应龙凝着眉,淡然的目光中有不解,有不忍,有困惑,还有一丝复杂的别样情绪。突然应龙低吟出声,俊颜惨白若雪,他抓住胸口,似乎痛楚不已,不多时额头已渗出冷汗,呼吸也渐渐急促粗重,那疼痛仿佛已经到了极致,痛到超越了即使尊贵为神的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应龙双目寒光微闪,毫不犹豫的将右手插入胸口,缓缓扯出一颗仍然鲜活跳动的心,而那心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竟迅速发芽开花,结出一朵朵殷红如血的情花,情花贪婪的吸食着龙心的精血,生长的越发繁茂旺盛。   应龙震惊的望着这颗已经被情花层层包绕的龙心,难以置信的将目光调往天井中,那个依然孤独深坐的身影。即使剖出了心,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犹在胸腔内翻涌,耳边忽然回荡起魑魅临死前的诅咒……   “应龙!我以我的鲜血,我的魂魄诅咒你!你最好永生永世不要动情,不然你将受到比我此时此刻这蚀心腐骨的痛楚,还要惨烈上几千倍几万倍的痛苦!”   应龙抚着空落落的胸口,眉头微蹙,“不能动情……吗……”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在下界的冥海边孤坐,他在上界的天井边守望,纵使每次来看她,应龙都会承受越来越剧烈的痛楚,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剖出自己的心,可他依然会每日前来,只是神情已不再那般震撼,而日渐平静,但情花的颜色却也日渐浓浊,开的越发繁盛,后来肆虐到几近疯狂。   终于她堕入了轮回,转生在一个小山村里。   有一天痴痴傻傻的她在山里走迷了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哭。应龙的身影慢慢显现,她看到应龙,忘记了哭泣,迈开小腿蹒跚着跑向他。应龙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的她,任由她抱住自己的腿,将眼泪鼻涕抹在自己干净的外袍上,迟疑片刻后,弯身将她抱起,看着她脸上露出干净而纯真的笑意,应龙仿佛被那笑容烫着了一般,眼瞳微缩,略一踌躇,随后慢慢向她家的方向走去,直到清晰地望见那简陋的房屋。应龙蹲下身,将她放下,可她抓着应龙垂在身前的头发怎么也不肯松手,应龙只能无奈地轻点她的眉心,看着她在怀中睡去,然后将她轻轻放在门边的草堆上,隐去了身形。   就这样应龙不时的便会来看她,看着她长大成人,虽然依旧痴痴傻傻,可已经嫁人,而每次被她发现自己时,他就会抹去她的记忆,一遍又一遍。   直到那日,小山村燃起战火,而她也惨遭蹂躏,隐在一旁的应龙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可捏成拳头的双手,因过于用力,指甲已经刺入皮肉,流下一丝丝的殷红,那双幽深的眼中,隐忍的伤痛竟是比他每每剖心挖腹时的痛楚还要惨烈上千百倍。   宿命使然,他不能干预,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她气息渐绝,直至她的魂魄脱离了肉体,他才现身将那具被遗弃的残破尸身拥入怀中,带回长白仙境。那时,长白仙境的花谷中已经开满了几千棵盘绕龙心杉而生的情花。情花开得如此的霸道放肆,不但吞噬着龙心衫,甚至侵袭了整片梅林。便如同那道孤坐在冥海边的身影,日日腐蚀着他的心,逐寸逐寸的淹没他的世界……   应龙将她的尸体细心修复,封入千年玄冰,与那具早已摆放在这里的女魃的冰棺并置。抬手缓缓抚过棺盖,凝视着冰棺中仿佛沉睡了的容颜,日升日落,月缺月圆,一站就是一月,仿佛忘记了时间的存在,直至神界召唤,才重返天界。   之后的画面不断重复,她在黄泉冥海边,他便在神界天井旁,她轮回到人间,他便不时的悄然探望,每当她的一世走到尽头,他都会默默的陪在她身边,直到她身亡,他便修复她的尸身,然后带回长白仙境,冰封。   这一世,他曾几番出手暗自救她,只不过每每都被他抹去了记忆,她不知道而已。   光芒渐渐敛去,姬烨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仿佛从天边飘来一般遥远。   “他就是这样,一边希望你能丢情弃爱,重返神界,不用在轮回中继续受苦;一边又任那颗被情欲熏染的心一遍遍的重新长出,却无胆正视……哼,人人眼中的万神楷模,却顶着冰清高洁的华美面具,任由身心腐败溃烂,不断的自我挣扎,如此的矛盾,如此的自欺欺人,当真可笑至极。”   空洞的眼已经流不出泪,因为所有的泪水都已随着在脑海中瞬间轮回的那几千年而流尽。   姬烨讥诮而刻薄的话语,她仿若未闻,神情呆滞茫然,身躯不住轻颤,眼角唇边溢出触目的猩红,滑落玉腮,在白衣上印下点点绯红,口中只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眼中没了生机,神志竟已然崩溃,姬烨看得心惊,应龙害她至此,为何眼见应龙如此痛楚她却没有一丝快慰,反而去为他的痛而痛!   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惩罚她!她竟对他用情如此之深……   姬烨俊颜惨白,身形微晃。   应龙及时接住由姬烨怀中滑落的楚墨,神色黯然惆怅,用手轻轻擦去她脸颊的血痕,“睡吧,忘记所有的一切……”低语着点中楚墨的眉心,再次看着她在自己的怀中软倒,睡去……   ——————————   楚墨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小客栈的房间里,而无明正焦急的守在床头,不断呼唤着自己。   楚墨皱眉起身,脑际一片迷茫,胸口的沉重让她几近窒息,好似身心俱创曾经万念俱灰……但为何她却什么也记不得,闭目思索,残存的记忆仅仅中断于长白山上的冰雪,她上了山顶,可之后发生了什么?   右手的掌心隐隐作痛,楚墨**一声,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掌心静静的躺着一颗水滴形的宝石,宝石殷红如血,熠熠生辉,这是!凤凰血! 第四十二章 身陷重围    楚墨愕然瞪着掌中的凤凰血,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去回忆,也只觉得脑海中雾气弥漫,什么都记不得。   耳边传来无明絮絮的叨念。   “小姐,你上山去了三天,今日一早竟昏迷不醒地躺在了房中,我就睡在外间,都不知你是怎么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墨失神地看着掌中的红宝石,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无明的轻摇唤回了神,须臾间仿佛已恍如隔世。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听到无明语调中深切的担忧,楚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的烦躁,摇摇头,“我没事,还拿到了凤凰血,准备启程回去吧。”   无明闻言怔了半晌,万分惊喜道:“小姐,你拿到凤凰血了!怎么拿到的?”   望了一眼窗外已经昏暗的天色,楚墨摇头,“不要再问了,时间不多,收拾下东西,明日我们便动身往回赶吧。”   无明点点头,自己动手将一直在灶头温着的饭菜端进来放到桌上,便匆匆离开收拾东西去了。   楚墨坐到桌旁,望着掌中的凤凰血,食不知味地吃着饭,眉宇间尽是淡淡的迷愁。   ——————————————————   天尚未亮,地处偏僻的小客栈外却静得有些异乎寻常。   楚墨神思微动,瞬间转醒,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敲敲墙壁,唤醒睡在外间的无明。   “小姐,怎么了?”无明推门而入,以为楚墨有什么急事,匆忙间只在肩头披了一件单衣。   楚墨凝眉倾听着外面诡异的宁静,低声道:“你的感官一向比我敏锐,我觉得外面有点不对劲,你用灵力感应看看。”   无明微微一怔,点头闭目,用神感应,片刻之后蓦然睁开双眼,脸色有点苍白,“小姐,整个客栈都被人远远的包围起来了,人数怕最少有一千人。会是冲我们来的吗?”   楚墨凝神思索时,无明身体一晃,脸色越发的苍白。   楚墨立时伸手扶住,愕然道:“怎么了?”   无明若有所思,“我的灵力好像突然遭到压制,无法使用了。”   楚墨闻言一窒,闭目探查,发现自己的法力、灵力竟也被压制住了,双目微凝,沉声道:“有人在周围布了结界,压制住了结界中人的法力。”   无明闻言色变,“那定是冲我们来的了?”   楚墨美眸轻眯,神采潋现,“收拾东西,我们走。”   出得房门,才发现整间客栈竟已空空如也,店中的伙计和老板不知在何时都已经溜掉了。   无明匆匆从房后绕回,愤然道:“小姐,我们的马也不见了。”   正在这时,四周异变突起,一千名持枪荷戟的辽兵忽然现身,将整间客栈和两人团团围在中心。   楚墨冷然环视,目光最后定在一位年约三十岁出头的将领身上。   那年轻将军见楚墨冷若冰霜的眼光望定了自己,欣然上前,向楚墨施礼后,以略带口音的汉语说道:“在下完颜烈,是耶律王爷座下的将领,见过楚姑娘。”   楚墨冷哼一声,竟丝毫不觉意外,敛衽施礼,“民女见过完颜将军。不知将军为何深夜至此,这般作为,可是我们触犯了大辽的律法?”   完颜烈为楚墨犀利的言辞一顿,随即笑道:“是在下唐突,但王爷曾下过死令,命下属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姑娘,所以请姑娘见谅,并于客栈中安心等候,想来王爷也该到了。”   神思微转间楚墨已然明了,以耶律岳的性情和能力,定是已然先一步探知自己的状况,这才有如此的部署。   “耶律王爷想得真周到,不但派来官兵,竟连专门对付灵界中人的驱魔法阵都请来了,可见他已知晓我的功力恢复了。”楚墨淡淡的点头,目光掠过四下的树林,但暮色蔼蔼,看不见一丝行踪片影。   完颜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楚墨言辞中的讥讽充耳不闻,依然谦和有礼地回道:“日前,王爷得知楚姑娘不但双眼复明,而且功力尽复,并将不日抵达大辽的消息后,很是高兴,所以才不惜重金从暮云阁聘请了两位师傅,协助我们留下楚姑娘,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看在我家王爷用心良苦的份上,有所体谅。”   暮云阁……   楚墨微微一怔,她曾在父亲的书中读到过这个诡异而又神秘的组织,传说他们亦正亦邪,阁内高人辈出,只要你出的起钱,无论什么要求他们都可以替你完成。   楚墨凝眉转眸,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辽兵,心知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等待耶律岳的到来。如果耶律岳来了,那他手下的龙家四兄弟自然会一同前来,自己现在无法施展法术,单以内力和武功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声冷哼,衣袖轻振间,雪白的天蚕丝带迎风而展。   “完颜将军既已知晓民女会些粗浅的功夫,还想加以阻拦,那迫不得已只好让我试试将军的能耐了。”   言罢,丝带疾旋,激荡起缕缕劲风,凝成螺旋状直撞向完颜烈。   完颜烈脸色一沉,抽出腰间的佩剑,横鞘封挡。   砰的一声气劲交击的闷响,完颜烈被柔软的缎带上重逾千斤的力道震得倒退了一步,惊讶之余,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想不到楚墨年纪轻轻,内力却如此深厚。   “拔剑!”   随着一声冷叱,缎带飘卷如云,绽出朵朵波浪疾抽向完颜烈。   完颜烈再不敢大意,一声龙吟,长剑出鞘,瞬间剑气纵横直迎向楚墨。想不到完颜烈的武功如此之高,楚墨秀眉轻挑,素手起舞,缎带化作两条怒龙向完颜烈猛卷过去。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处,纠缠间,只见楚墨步步紧逼,完颜烈却步步后退,倒不是完颜烈功夫比楚墨逊色,而是楚墨压根就不管那些招呼向身上的剑招,一味的只攻不守,因为她知道完颜烈绝不敢伤自己分毫。   顷刻间两人交手百余招,完颜烈彻底给招招强攻的楚墨压制住了,眼见便要不敌。正在此刻,一道黑影倏地由众辽兵中抢出,挥剑直攻向后方神色关切的无明。   楚墨正与完颜烈酣战之中,本无暇他顾,眼见有人悄无声息的攻向无明,不禁大惊。无明双目失明,全靠过人的灵力才能感知周围事物,此刻灵力被封,他与普通盲人一般无二,虽然武功深厚,但骤然间失去了惯为依托的感知力,武功难免大打折扣。   来者武功奇高,招数诡异狠辣,无明触然迎敌间,堪堪与对方抵抗几招后,被人一把拿住咽喉,横剑架在脖子上。   楚墨又惊又怒,一带抽退了完颜烈,飘身跃至无明身前,定睛望去,只见擒住无明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只是眉眼却颇为熟识,楚墨仔细辨认后,不禁惊得倒退了一步。   “小四!”   那名年轻男子向楚墨笑了笑,头微垂,恭敬地施礼道:“师父,好久不见。”   楚墨震惊地看着莫小四,这不可能,他应该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怎会突然间长大。   “你这是?”楚墨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小四,他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幼稚单纯,幽深得仿佛充满了心机,唇边的笑意在深沉中竟还掺着一丝阴险,虽然她失明之后就再未看见过他的模样,但这短短的几个月内一个人怎么变得判若两人。   “师父,几月不见,小四对您很是想念,您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跟我们回去吧,王爷依然会对您爱若珍宝的。”莫小四笑着劝说楚墨放弃抵抗。   “小姐,不用管我,您快走!”无明见对方用自己要挟楚墨,不禁气愤难当,若不是穴道被制,动弹不得,此刻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定然不肯牵连楚墨。   楚墨怔怔的站在原地,对莫小四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   无明挣不开莫小四的钳制,完颜烈则在后面关注着楚墨的举动。   双方正这样僵持不下,林中忽然传来疾若雷奔的马蹄声。   转眼间,耶律岳已带着龙家四兄弟及一众护卫出现。   耶律岳远远的望见那一袭白衣,虽仍是头戴帷帽,脸戴薄纱,但耶律岳还是能认出那身形窈窕美好的女子正是让自己魂牵梦绕之人。双目燃起炽热的光芒,未等胯下的骏马停下,直接飞身下马向楚墨跃去,一把将楚墨拽入怀中。   楚墨缓缓抬眼,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到耶律岳的容貌,但却已从他独有的霸道眼神中知道这就是那个幽禁了自己三个多月的男人。   “墨儿,你的眼睛真的好了!”耶律岳望着楚墨清冷通透的眸光,欣喜于其中闪现的灵动神采,终于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是谁?”楚墨不动声色地指着莫小四。   耶律岳抬眼看看钳制着无明的莫小四,没有回答楚墨的问题,反而对莫小四赞许的点头道:“莫小四,干的不错,回去之后,你去兵部领封去吧。”   莫小四脸现惊喜,恭敬地垂首笑答:“谢王爷。”   楚墨神色一凝,内力激荡之下将耶律岳震开,冰冷的笑意逸出唇角,“耶律岳,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把我的徒儿变成了你的走狗!”   耶律岳捏着被楚墨内力震得隐隐发麻的手臂,冷然道:“我会对他做什么?墨儿,你还不明白吗?这世间没有人是可信的,唯有我才是真心对你!”   这时,一阵猖狂的长笑声铺天盖地的传遍整片地域。   “哈哈,王爷前面的这句话很有道理,可后面的那半句吗,袁某却不敢苟同了。”   楚墨神色立变,魔音功……袁九笑!   耶律岳等人显然还没意识到这是江湖第一大魔头,除了龙家四兄弟面色凝重外,只有莫小四脸色剧变。   龙伏云几步上前,扬声道:“难不成是苗疆五毒神教的袁教主驾临大辽!”   “正是袁某,想不到名震江湖的龙家四兄弟竟然已经拜入大辽,做了王府的侍卫。”随着一声冷哼,一袭黑衣的袁九笑悠然现出林间,缓步踱来。   龙伏云被袁九笑的讥讽弄得脸色一沉,却仍不敢轻易得罪这个大魔头,只得拱手道:“袁教主大驾光临辽境,我们兄弟四人理应相迎,可今日这是我们王府的内务,还望袁教主不要插手。”   袁九笑朗声长笑,“内务?不错,袁某也是为我神教的内务而来。”说着伸出手指慢慢指向楚墨,在众人脸色惊变之时,却越过楚墨指向了后方的莫小四。   龙伏云被袁九笑弄得大惑不解,“袁教主究竟意欲何为?”   袁九笑缓慢悠然地走过来,却不回龙伏云的话,将头转向楚墨笑问:“墨儿,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莫小四会有如此巨大?”   楚墨冷冷的回视着袁九笑,缄口不语。   “墨儿,你可知道为何袁某出道了三十年,却依然看起来这般年轻?”袁九笑对于楚墨的冷漠视若无睹,依旧笑吟吟地说道:“那是因为袁某独创了一套可以驻颜的奇功,但不想在七年前此功居然被人偷学了去,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那人练功练出了岔子,确实是越练越年轻,只是却把自己的年龄越练越小。是不是啊莫护法?哦,不,应该叫莫小四,我神教第四护法长老!” 第四十三章 魔教护法    莫小四脸色阵青阵白,显是极为忌惮袁九笑,听完袁九笑的话,眼神阴鸷,狠狠地道:“袁教主,你分明早知道我在暗中练习神功,却故意隐瞒修炼神功需配合灵界正宗心法这事,才害得我变成那个样子不是吗?”   袁九笑闻言乐不可支,不住笑道:“不错。你被功力反噬之后,不是向本教主又磕头又求饶的吗。亏我还相信你,将你留在身边。谁知你却趁那日我给墨儿疗伤耗尽功力之时出手偷袭我,抢了钥匙,放走了人,自己装成纯洁无辜的孩童,骗得她将灵界的正宗心法传授给你。现在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大功告成了。恭喜,恭喜。”   楚墨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震惊不已,如何也想象不到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居然会是魔教的长老护法,是个不择不扣的大魔头。如此说来,袁九笑让他每日来给自己送饭,实际上是为了暗中监视自己,只是想不到反着了莫小四的道。   但当初那个莫小四是那么的单纯,压根看不出有任何心机,城府深沉之人楚墨见得多了,可从来没见过有人能隐藏得如此之深。   袁九笑似乎看穿了楚墨的困惑,解释道:“墨儿,你有所不知,他为了彻底骗服你,不惜用神教的巫蛊之术暂时封闭了自己十三岁之后的记忆,这才有了你身边那个单纯善良的莫小四。但是无论记忆如何改变,人的本性终是改不了的,这从他为了贪图富贵而不止一次的把你卖给耶律王爷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了。”   楚墨越听脸色越寒,想不到自己察人不慎,竟将武功和法术尽数传给了这个魔教的大魔头。   耶律岳等人也始料未及会是这个样,但均知最好不要插手魔教中的内务,所以只是围在一旁,静观其变。   莫小四望着俏脸冰寒的楚墨,急道:“别听他的,我虽是从你那骗学了功夫,可我确实也曾真心的把你当成师父啊。”   “曾经……是吗?”楚墨朱唇轻启,冷冷的吐出这四个字。   看着楚墨双眼中迸射出的寒意,莫小四不禁瑟缩一下,不知为何他确实有些惧怕楚墨,此刻见楚墨和袁九笑两人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便拖着无明一边往后退,一边威胁道:“你们站住,再往前走我就杀了他。”   这时,楚墨的眼角余光瞥见袁九笑藏于背后的手指微微一动,莫小四身后本来平整的地面上忽然诡异的突起了一块,莫小四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过来的楚墨和袁九笑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脚后,一下绊到后方的石块,趔趄了一下,把住无明脉门的手顿时一松,无明哪还不知时机,挥肘后击,一下撞开了莫小四。   莫小四被绊到之时,楚墨袖中的玉带已然疾伸而至,无明刚一摆脱钳制,便被玉带卷住了腰。玉带迅速收回,将无明拉回到楚墨的身边。   同一时间,袁九笑已经化作一道黑烟,身法诡异迅疾的向莫小四投去。   楚墨在袁九笑使法绊倒莫小四时,便发觉周围压制法力的结界已然破除。想来应该是袁九笑在现身之前偷偷破了结界。在场诸人中,只有离袁九笑最近的楚墨看到他的动作,其余人尚未发觉异样,因此还不知结界已破。此刻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袁九笑和莫小四身上,楚墨不动声色的暗捏法决,默念灵言。   一声清啸中,火凤蓦然裂地而出,托着楚墨向天空飘去,而无明仍被楚墨的缎带缠住腰,所以被一并带起。   这时耶律岳等人才意识到结界被破,楚墨已经恢复了法力。   “拦住她!”   在耶律岳发出命令时,龙家四兄弟已然齐声怒喝,相继拔地而起向楚墨射去。   楚墨冷哼一声,左手缎带疾卷,将龙家老三老四扫退后,右掌连翻,结结实实的跟龙家老大和老二各对了一掌。   被对方的掌力震得微微一晃,楚墨察觉法力立时被对方吸去了不少,但异常灼热的火系法力却也让龙家两兄弟吃了些苦头,接掌的一瞬间整条手臂灼烧一般的剧痛。   就这么一耽搁,火凤已飞上半空。   耶律岳双目寒光四射,狠狠的盯着再次由自己身边逃脱的楚墨,双拳几近捏碎。   在袁九笑因为楚墨而略微分神的功夫,莫小四一溜烟的施展轻功,头也不回的逃掉了。   眼见莫小四逃走了,袁九笑也不急着去追,只是看着半空中足踏火凤的楚墨,笑问:“墨儿,不说声谢谢就要走了吗?”   楚墨俯视着众人,向袁九笑冷冷一笑,“袁教主,大恩尚不言谢,何况你欠我良多,我们后会无期吧。”   言罢,火凤一声清啼,振翅南去。而袁九笑朗声长笑后,转身投入林中,失去了踪影。   ————————————————   楚墨驾着火凤在天空上飞了半日,确定耶律岳等人无法赶上,才徐徐降下,驾驭法力凝成凤凰本就消耗颇多,再加先前被龙家兄弟吸去了部分的法力,因此楚墨的法力已消耗殆尽。   调养了半日后,这才逐渐恢复了体力,但因为担心耶律岳他们追来,所以楚墨和无明再不敢走官道,只是挑些偏僻的无人小道穿行,偶尔难免迷失方向。   因为失去了马匹作为脚力,两人只能步行,再加上不能走官道,有时候得绕远前行,所以回去的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   当两个人踏入大宋国境之时已是近两个月之后。   掐指算来,距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除非他们有像来时骑的那样的千里良驹,不然楚墨和无明是断难按时抵达了。   抬眼望望四周陌生的地形,楚墨虽心知他们已踏入了大宋的领土,但到底身在何处却不得而知。   楚墨和无明沿着一条小河顺流而下,顺着河流走,总会碰到人烟。果然在傍晚时分,一个僻静的小村落出现在前方。   殷红的夕阳下,这个也就二十余户的小村落一片死寂,若不是间或有几声犬吠传出,还以为是个被人遗弃的荒村呢。   行到村中,觉得村里的气氛越发不对,因为楚墨脸覆薄纱,头戴帷帽,于这荒郊野外中难免有些怪异,所以无明让楚墨在村外等候,自行进村去打听情况。   不多时,无明匆匆赶回,面色困惑的只回了楚墨一句话。   “村里人说这里有妖怪,所以都不敢出门。”   “妖怪?”楚墨微微诧异。   “恩,村里人说,住在村东头的那个姓龙的穷秀才家来了妖怪,他已经给迷得神魂颠倒了。”无明点点头,随后皱眉道:“小姐,这事我们要管吗?”   楚墨神情微凝,此刻他们确实不宜多管闲事,应该速速返回酆都与众人汇合,但又不好置之不理,迟疑片刻后,楚墨点头道:“无论如何,先看看再说。”   言罢,两人迈步向村东头行去。   远远的,不用刻意去寻,楚墨和无明已从那弥漫着淡淡妖气的上空,寻到了那个穷秀才所住的位置。果然有妖!   无明皱着眉头,顶着让人无法忍受的浓郁妖气,敲开了这扇简陋的房门。   男主人应声开门。   楚墨看着他隐隐泛着黑气的印堂,青紫的口唇和深陷的眼窝,不禁蹙眉,此人已被妖气所侵。   “少在这妖言惑众,我家好好的,哪来的妖,竟是一些招摇撞骗的神棍恶徒,快走!”当这秀才听完无明所道的来意后,却勃然大怒,斥骂着要将无明和楚墨赶走。   在无明对男子的冥顽不灵不知所措时,楚墨已然出手,不由分说地揪住秀才的衣领,拖入屋中,让无明也跟进来,同时把门掩上。   秀才惊恐万状地看着一袭白衣的楚墨,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但从气质和身形上不难看出对方是一名绮貌年华的年轻女子,不想她却如此粗暴,浑似一名悍匪。   秀才惶恐地瞪着楚墨,而她却看着窗外渐渐沉入地平线下的夕阳,面色现出少有的凝重。   天渐渐暗了下来,陋屋外吹拂起阵阵诡异的寒风,风中隐含浓烈的妖气,因其中充满了怨念,所以格外阴冷。   秀才扯扯被拽得死紧得领口,瞪着屋中的楚墨和无明,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若不想摊上麻烦,就快走吧,我和小紫之间的事用不上你们外人插手!”   “小紫?”楚墨淡淡的应了一声。   “小姐,竟还有如此不识好歹的人,我们好心救他,他却赶我们走。看来已彻底被那妖怪迷住了心窍,无药可救了。”无明目露怜悯,摇摇头。   这时,屋外隐隐传来低低的呼唤声,声音无限缠绵,却又掺着一丝难言的哀怨。   “龙哥,你在里面吗?我来了,开门啊。”   秀才听到呼唤声,急道:“小紫!我,唔……”   还没等秀才的话说完,无明便出手制住了秀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小姐,那妖怪来了。”   楚墨捏决招出一个直径约丈许的结界将无明和秀才罩在其中,向无明说道:“你且留在屋中陪着他,我出去看看。”   说罢推门而出。   门外,一片氤氲的妖风中,一道紫色的身影隐隐现出,凄迷的脸庞很是美艳,楚楚动人,分外妖娆。   “哼,又是个自以为是的除妖师?”女妖冷哼一声,言语很不客气,可音调却是惯有的柔媚。   楚墨白衣胜雪,在如澜的妖风中衣袂飘飞,如临风绽放的白莲,淡淡的凝眉道:“看来你不止祸害过这个秀才,还害过灵界中人。”   女妖眼神变得无比阴冷,周身的妖风也开始狂躁,声音凄厉地喊道:“我和龙哥是真心相爱的,为何偏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来横加干涉。”   楚墨冷然道:“你是妖,他是人,你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他。” 第四十四章 魑魅魍魉    女妖闻言一窒,但更加凄愤道:“凭什么人和妖就不能在一起!难道真心相爱也有错吗?只因人、妖之别就不容于天理吗?这天是什么天,理是什么理!”   楚墨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女妖的话使她心头莫名酸楚,勾起了心底窒息般的沉痛,她只能冷涩的说道:“错的就是错的,没有任何理由……”   女妖冷笑片刻,哼道:“笑话!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   说罢,陡然间妖风大作,双手的指甲瞬间生长,泛着诡异的紫芒,女妖化作一道紫影向楚墨射去。   楚墨略定心神,冷道:“形体尚未修成,还敢如此嚣张。”   紧接着双手齐捏法决,低念灵言。   “红莲·束魔!”   随着楚墨右手向空中虚点,一座火焰莲花于空中徐徐绽放,莲花座下顷刻间穿出几十条苍蓝色的火焰锁链,紫色的妖风在碰到火焰枷锁后,便被瞬间驱散,而那女妖也在一声哀嚎中被锁链缠个正着,虽然她没有实体,但却好似被火焰灼伤了一般不住惨呼。   “妖孽,你可知错了。”楚墨凝声冷问。头上的帷帽在层层妖风中被掀开了一角,露出她清幽的眸光。   那女妖在瞥见楚墨的眉眼后,身躯剧震,惊呼道:“女魃公主!”   楚墨闻言一颤,缓缓掀起帷帽上的罩纱,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妖问道:“你是谁?”   “求公主先放了我,这火我实在无法抵御。”女妖被烈火炙烤得不住求饶。   楚墨微一迟疑,轻轻挥手,火焰锁链瞬间收回,只是那火焰莲花仍将女妖罩在下面,楚墨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妖呜咽一声,缓缓跪倒,答道:“公主,我是蚩尤手下的魑魅啊!圣战时,我死在应龙的枪下,因怨恨,用魂体诅咒于他。经历了四千多年后,我的魂魄才得以从游荡在这世间的魑魅魍魉那里重聚,只是现在仍未修出真身。”   “魑魅!”楚墨震惊得倒退了半步,几千年前的记忆瞬间在脑海划过,脸色不禁有一丝苍白,环顾四周,苦涩的笑了笑,原来这里竟是几千年前的古战场,算来自己也是旧地重游了。   魑魅伏下身,向楚墨深深的一拜之后,乞求道:“公主,魑魅绝无加害龙公子之意。”   “你喜欢这个秀才……难道你已经……将他忘记了吗?”楚墨怔怔地问,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敢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魑魅抬起头,露出一抹凄婉之极的浅笑,摇头道:“魑魅怎么可能忘了他……只是情已伤,心已冷,再不敢也不想奢望罢了……但我与龙公子确实是真心,想与他一起生活,哪怕只做一世的凡人也好。所以,求公主成全。”说着,魑魅再次伏地一拜。   楚墨苦涩的一笑,摇头道:“人与妖,神与魔,都是不容于天理的恋情……”   魑魅伏在地面上的身体一僵,半晌后凄苦地说道:“今日既碰到公主,魑魅绝不敢造次,如若公主不许我与龙公子来往,魑魅……这便离开……”   听着魑魅哀怨求全的话语,楚墨垂下眼眸,凝视了她片刻,轻轻地说道:“你这个样子与龙秀才在一起只会害了他……你当真愿意放弃所有的妖力,成为一世凡人,哪怕那后果是你最终再次魂飞魄散?”   魑魅闻言愕然抬头,呆然地看着楚墨清冷的眸光,片刻后脸上现出狂喜,不住点头道:“魑魅愿意,求公主成全!”   “痴儿啊……”楚墨摇头苦笑,不知是在说魑魅,还是在说自己。轻叹一声,楚墨从怀中摸出那滴凤凰血,凝视了片刻后,轻轻在尖端掰下来一角,咬破手指,将那一角凤凰血溶入自己的血滴中,随后抬眼看着魑魅问道:“你决定好了吗,真的不后悔?”   魑魅坚决而义无反顾地答道:“魑魅,无悔。”   楚墨暗叹,点头,轻弹手指,指端的血滴连带着溶在血中的凤凰血直直的射入魑魅的眉心。   楚墨双手结印,两个拇指按于自己的前额,低念灵言。   “麒麟·化邪。”   灵言一出,魑魅的眉心处陡然射出一道妖气,极度浓缩的妖气呈现着诡异的紫黑色,化作一条紫色的气线,徐徐传向楚墨的眉心。   魑魅身体不住轻颤,难以置信的看着楚墨,悲声道:“公主,您用这禁术虽能化去我的妖气,但这有害的妖气却都被您吸收了啊,您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楚墨置若罔闻,依旧紧闭双眼,缄口不语,继续将妖气从魑魅身体内拔出。   紫黑色的妖气渐渐转淡,气线也越来越细,直到最后一丝妖气从魑魅体内拔出后,魑魅的身体被罩于一片闪烁的红光中,红光越闪越淡,最后停止,而魑魅的身体也渐渐呈现为实体,成为有血有肉的身躯。   楚墨这套“麒麟术”虽只相当于六级的法术,但却可以被五系灵力通用。麒麟本就是最仁慈的神兽,传说为了拯救众生之苦会不惜牺牲已身,所以在施展此套法术之时,大都会伤己,因此被灵界定为的禁术,但威力却不可小觑,有不少特殊功效是别的法术无法比拟的。   将所有的妖气收束到自己额心后,楚墨用刚才咬破的手指轻轻在额头上划下,殷红的血痕缓缓溶入皮肤中,消失不见。   “公主!”魑魅跪伏在地上,看着楚墨将帽上的罩纱重新放下。   楚墨轻吸了一口气,压下体内躁动不已的妖力,淡淡的说道:“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一世。”   “谢公主再造之恩!”魑魅诚心诚意的伏身一拜。   楚墨默然无语的望了魑魅片刻,低低的说道:“你……若真的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执着,可否解除当年对他的诅咒。”   魑魅愕然起身,隔着薄纱回望着楚墨,苦笑着摇头道:“其实,早在我遇到龙公子后,那诅咒便已烟消云散了。”   楚墨闻言微怔,轻轻的点头,转身向屋内走去。   听到楚墨推门而入的脚步声,无明关切的问道:“小姐,怎么样?”   楚墨目光飘向仍被无明制住的龙秀才,淡然道:“无明,放了他。”   无明微微一愣,点头应允,放开了龙秀才。   楚墨挥手撤去结界时,魑魅慢慢走了进来,失神地望着龙秀才,一副近君情怯的神情。   “无明,你把他身上的妖气化去吧。”楚墨说着将目光调向龙秀才,对方感觉到那罩纱下的双眼向自己射出一道凌厉的神光,不禁抖了抖。   “你不要负了……小紫。”楚墨说着淡淡的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无明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向来对楚墨言听计从,是以也没有多问,只是用纯净术化去了龙秀才身上的妖气。片刻之后,龙秀才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楚墨看着龙秀才病态尽褪的清俊脸庞上那一分熟识,心底一痛,难怪魑魅会倾心于他。   这时,魑魅走到龙秀才身边,拉着仍一头雾水的龙秀才一起向楚墨躬身拜谢。   看着彼此凝望的魑魅和龙秀才,以及两人间密不可言的缱绻情意,楚墨心头揪痛,转身准备离开,却被魑魅出言唤住。   “公……这位小姐,我近日发觉西南方有异变。”魑魅想到楚墨前世的身份不好泄露,临时改口,同时由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紫玉瓶,双手呈给楚墨道:“这紫玉瓶跟随我多年,说不定您能用得着。”   楚墨转身看着魑魅手中的玉瓶,将“紫玉瓶”三个字在口中默念了一遍后,随即恍然,这紫玉瓶是自上古时期便被魑魅贴身收藏的法宝,能吸尽妖魔瘴气,想来是魑魅感念自己的恩德,特此呈上。此去万妖洞,有这紫玉瓶便不用再惧怕洞中的瘴气,想当此节,楚墨伸手接过紫玉瓶,谨慎的收好。   唤了无明,告别魑魅二人,动身离开了小山村。   ————————————————————————   离开小山村后,楚墨和无明辨明方向,一路南下,两个月之后终于进入了四川境内。   然而越接近四川,楚墨的脸色越凝重,因为西南方天空中那弥漫得几近遮蔽了一方天地的妖气让她有了十分不详的预感。   到底还是没能赶在封印破损之前回来!   夜色沉沉,楚墨和无明因急于赶路,错过了可以留宿的客栈,不得不于荒郊野外的一间破庙里将就一晚。   此刻是寒冬刚过的初春,四川虽位于南方,但空气中仍是一片湿冷。即使升了火堆,仍是无法驱散尽这阴湿凉薄的低温。   盘膝坐于火堆旁的楚墨,看了看一旁睡得极不安稳的无明,伸指向火堆轻弹了下,火堆立时旺盛了许多。   体内那些源于魑魅的妖气正不安的躁动着,楚墨缓缓起步,走出小庙,来到庙门外盛水的破鼎旁。   这两个月来,楚墨一刻没停地尽力去化除体内魑魅的妖力,但因为蓄积在体内的妖力过于强盛,所以成效并不甚佳。因被魑魅的妖力妖化,楚墨的容貌此刻已略有改变。   摘去了头上的帷帽和面纱,借着微弱的月光向鼎中望去。   盈盈波光中,是一张奇异地中和了清雅与妖艳完全两种风格的绝美容颜。原本笔直的黛眉,现在于尾端微扬,斜挑入鬓。睫毛因妖化所致而过于浓密。浓浓的眼睫下,原本深邃如潭的星眸,此刻隐隐闪动着紫色的氤氲,凄迷幽艳至极。眉目间也薄薄的凝出一层浅紫色的妆影。原本水粉色的樱唇此刻殷红欲滴,淡至难察地扫出浅紫色唇线勾勒出别样的妖冶。洁白的额心浮现着一簇樱花形的淡紫色妖印。若不是那双眼中依然清冷的眸光,怕是连她都认不出自己了,只是眼波流转间那不时流盼出的足以魅惑众生的靡华与妖冶却又让楚墨时时觉得陌生。   这副模样若是被人看到,只怕会被当成妖孽。   楚墨轻蹙眉头,眉宇间淡淡的愁思映在水中却显得楚楚诡艳,不由低叹一声,默然收回目光。   在楚墨微至难查的叹息声响起的同时,上空也想起了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叹。   楚墨立时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扫向破鼎,水面上倒映出被遮去了一半的圆月和挡住月光的事物。 第四十五章 月夜幻影    皎皎月辉之下,一匹巨大的银狼正缓缓煽动着银色的双翼飘浮在于空中,晶莹如丝的毛发将点点月光折射成破碎的光影,巨狼的前额生有一对尖锐的银角,尾巴却布满白色的鳞片,形同蛇尾。身体周围流转着徐徐的轻风,但却又不会有丝毫的外泄,所以站在下方的楚墨完全没有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湛蓝色的眼瞳正俯视着下方的楚墨,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楚墨一瞥之下已知这是只妖。只是以楚墨的修为尚难察觉到它何时来到身旁,看来此妖不但能操纵风,还可以控制自己的妖气不向外泄露分毫,如此强大的妖力,楚墨凭生未遇,即便是宁雨嫣这个千年血魔,怕也没有这般深不可测的实力。   楚墨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思绪不停的飞转。恍然间了悟此物应该不单是妖怪那么简单。在上古时期有许多神兽,其中有种可以控制风的神兽,名唤飞镰。只是又与眼前这只长得有些似是而非。心念流转间,想到它极有可能正是飞镰的后代。妖力如此强盛,只怕它虽称不上神兽级,也应该算是顶级的魔兽了。   心知以自己的功力恐不是它的对手。眼观此魔虽妖力强盛,可身上却并没有一丝的暴戾之气,想来应该还未曾害人,脑海中闪过刚才那匆匆一瞥间望见的清澈的湛蓝色双眼,心下已有了计较。   楚墨轻轻抬头,望向空中的巨狼。   巨狼看清楚墨的容貌后,瞬间被摄去了心魂,怔怔地说道:“长的不错啊,比妖魔两界那些老妖怪们还要标致。”   楚墨看了看巨狼,神色不动地收回目光,转身欲走。   “站住!”巨狼想不到对方对自己居然视若无睹,出声道:“我有话要问你。”   楚墨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只是略侧过头,说道:“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巨狼冷哼一声,振翅一跃,落到楚墨的身前,说道:“你是何方小妖,见到本大人居然如此无礼。”   楚墨微微一怔,随即想到它定是嗅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魑魅的妖气,所以才以为自己是妖。   巨狼见楚墨凝眉望着自己,笑道:“你这小妖生得好看得紧,这样吧,本大人允许你跟在我身边做个随从。”语调中充满得意,仿佛能跟在它身边便是极大的荣耀。   楚墨轻轻一笑,说道:“你奇怪的很,为什么我要做你的随从?”   巨狼为楚墨唇边那抹稍纵即逝的浅笑呆了半晌,回过神后气道:“有多少妖怪想做我的随从,我都不要,你竟然还不稀罕!”   楚墨沉吟片刻后,笑道:“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我说几个题目,我们互相猜答案,如果谁猜对了,谁算赢,输了的一方就得甘愿做对方的奴仆。”   巨狼愣了愣,蓝眼珠转了转后说道:“那得我出两道题,你出两道题,这样才公平。”   “好。”楚墨欣然点头,说道:“我的问题是,你是谁?从哪里来?”   “……我的问题是,你要去哪,做什么去?”巨狼思索了片刻给出题目,接着说道:“我不会以小欺大,让你先答吧。”   楚墨心知它是故意让自己先说,一旦自己猜错了,就是输了,那它便也不用再猜答案了。这哪里是在让自己,分明是在耍诈,不觉暗自好笑,但又想到自己以此招来对付它,不免也是在耍诈,随即便敛去了笑意,抬眸凝视着巨狼,徐徐开口。   “我猜你是魔,是上古神兽飞镰的后代,从伏魔山万妖洞中来。”楚墨看着巨狼越来越惊讶的表情,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虽已料想到万妖洞的封印可能已毁,但此时亲眼确认,不禁心头万分焦急,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先暂且稳住它再说。   巨狼愣了好半天,甩甩头,接着问道:“后边的那题呢,你还没猜。”   楚墨想到它寻着自己身上魑魅的妖气找到自己,那有可能便是为魑魅而来,随即思索着说道: “你此刻……是要寻找一个妖……你要找魑魅魍魉,要她的紫玉瓶。我说的对吗?”   巨狼愕然定在原地,想不到竟让被楚墨全猜个正着,当下不知该做何反应。   万妖洞封印既然已毁,但为何世间仍如此风平浪静,不见群魔现世?   楚墨强压下心头的烦躁,轻轻一笑,说道:“该你答了。”   巨狼有些狼狈的瞪了楚墨片刻,说道:“我猜你是只妖,能这么清楚的知道我的底细,定也是从万妖洞中出来,为的是抢在我先头找到魑魅魍魉,要她的紫玉瓶,来跟我抢这头功!”   楚墨摇头道:“你一题也没猜对。我是人,不是妖,更不是从万妖洞中来,也没有要去找魑魅魍魉,去要什么紫玉瓶。”   巨狼闻言大惊,随后怀疑的盯着楚墨,但于她的双眼中找不出一丝欺诈之意,不禁大皱眉头,问道:“我真的一题也没猜对?”   楚墨点点头,笑着说道:“你输了。”   巨狼羞愤难当的一晃身,一股劲风随着它的抖动向四周卷去,吹拂得楚墨衣裙飘飞,更加美得亦真亦幻,巨狼狠狠的盯了楚墨半晌后,恍然道:“你设计来诓我!几千年来还没有人敢这么耍我!”   楚墨轻挑秀眉,说道:“愿赌服输,我虽然胜之不武,但你确实输了。”   巨狼不甘地甩头道:“这轮不算,若想我臣服于你,你需得胜过我才行!”   楚墨微微皱眉,若是真与它打起来,自己恐怕不是它的对手,更何况自己体内魑魅的妖力还未驱除,只怕功力会大打折扣。   “放心吧,本大人才不屑于跟一个小女子动武。”巨狼见楚墨目露迟疑,心知她对自己很是忌惮,不禁暗自得意,笑道:“我们就来场文斗,比比谁的法力更厉害!”   说着,巨狼原地一旋,熠熠白光散去后,化身为一位银发白衣的年轻男子,清澈的冰蓝色眼瞳闪现着异彩,模样俊秀无匹,气质出尘无俦,手中尚握着一柄折扇,“什”的一声,折扇轻展,动作是说不尽的儒雅风流。   楚墨眼见巨狼化为人形,气质模样看起来像极了降世的谪仙,哪里有半分妖魔的阴鸷,不禁好笑的点头道:“好,你且出招吧。”   巨狼见楚墨不但丝毫不为自己人类外表所动,双眼中更闪过戏谑的笑意,不觉心底有气,想这妖魔二界中,哪个女妖不是完全折服于自己的风采,唯独这个小小的人类女子居然敢不为所动!   心念转动间,剑眉一挑,折扇随手轻挥,一道巨大无比的月牙形风刃由扇端激射而出,瞬间飞跃近百丈的距离,削中对面的荒山。   轰   碎石尘沙四射飞溅,十余丈的山头瞬间下移,显是在那凌厉无比的风刃轰击下,整个山头被拦腰折断。   楚墨望了望他隐含得意的挑衅笑容,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击便足以劈山裂地,其法力之强已几近可与仙神匹敌,自己万难是他的对手。   但此战自己绝对不能输,如若不趁机将此魔降服,日后必为大患。   思索间,楚墨抬起眼眸,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大魔头后,轻轻嗤笑道:“能将山劈开算得了什么,我能将这个山头整个毁去。”   巨狼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道:“你真能毁去这座山?”   楚墨但笑不语,将怀中的凤凰神血暗自扣在掌心,用其残端划破手掌,感觉到鲜血流出后,楚墨屏息凝神,双手扣紧凤凰神血,唯今之计只能利用这滴神血的力量了。楚墨暗自在心底祷念,但愿可借的片刻的神力,深吸一口气后,于胸前结印,瞬间将法力提至极限,默念灵言。   随着灵言落定,一只通体燃烧着诡异黑色火焰的烈火神龙咆哮而出,黑焰怒龙极速向那座断山飞去,在空中身形越长越大,最后足有一只真龙般大小,巨龙飞临山头上端,一声呼啸,俯身落下,巨大的身躯将整座山头紧紧缠住,身上的黑色烈焰火光大盛,在噼啪作响的煅烧声中,山上的石头泥土渐渐被熔化烧尽。   巨狼震惊万分的看着整座山头随着诡异的黑色火焰一起燃烧殆尽,转头望向楚墨,双目寒光闪动,“这是地狱的业火!你到底是谁?”   楚墨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红艳,勉强调匀气息,淡淡的说道:“我是人,是除妖师。”   巨狼惊得倒退了一步,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脸上一时阴晴不定,片刻后愤然摇头道:“我绝不会臣服于除妖师做一名任人驱策的使役!”   楚墨闻言冷冷一笑,说道:“我早猜到妖魔是不会遵守诺言的。”   巨狼显然是被楚墨踩中了痛脚,脸色大窘,现出前所未有的狼狈,挣扎片刻后,说道:“这样吧,我们比拼法力三局两胜,现你已经赢了一局,只要你能再夺得我手中的折扇,我甘愿为你的奴仆!”   楚墨凝视了巨狼片刻,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向破庙折返,脚步轻缓,看似无常,实际上此刻的她已经无法再说出一句话,因为她倾尽了全部的法力才击出刚才那一招,此刻盘踞在体内的魑魅的妖力已经完全不受压制的开始暴走,她没有当场倒地已属不易。   “站住!”巨狼见楚墨一声不吭的转身便走,不禁气急,折扇一挥,一道风刃直向楚墨后背劈去。   眼见楚墨便要在那凌厉的风刃下被斩成两段,可她依然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巨狼又惊又气之余,身形微晃,银光一闪,已赶在风刃之前挡在楚墨的后方,折扇轻挥,击碎了迎面飞至的风刃。随后旋身追到楚墨身后,抬手抓住她纤弱的肩膀,向后一拉。   “我让你站住!”   楚墨身体一软,无力的向后栽倒。   巨狼大惊之下慌忙将她接住,瞬间便感知到她体内流窜暴走的妖力已临近爆发的边缘,强大而肆虐的妖力完全被禁锢在这具单薄的身体之内,而这女人竟在如此情况下还与自己周旋了那么久!   在巨狼震惊失色之时,楚墨费力的抬起手,轻轻握住了他手中近在咫尺的折扇,星眸半眯,笑道:“我又赢了。”   巨狼浑身一震,为她脸上那抹因被妖化而显得异常妖媚的笑容瞬间勾去了魂魄,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了那殷红诱人的唇瓣。   看着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俊脸,感觉到嘴唇上微微的冰凉,楚墨呼吸一窒,怔了片刻,随即咬破自己的舌尖,腥甜的鲜血很快在口唇间弥漫开来,并融入到对方的唇中。   巨狼猛地抬起头,用手摸上自己的嘴唇,感觉到那腥甜的鲜血在自己口中化开,愕然望着怀中的楚墨,问道:“这是……”   “你,可愿与我结下血契?”楚墨无力的笑了笑,唇边的笑意因那点点绯红而越发的妖艳。 第四十六章 飞廉影澜    “你又耍诈!”巨狼愤怒的瞪着楚墨唇边的笑意,神色狼狈的挣扎了片刻之后,终于挫败地叹道:“是我输了,我愿意与你结下血契,终身为你的使役。”   楚墨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对方的搀扶下费力的由他怀中站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巨狼忽然脸色大窘,尴尬地答道:“飞……飞刀……你不许笑!谁知道我那个无德的老爹会给我起这么个名字,他叫飞镰,就让我叫飞刀……这样吧,不如你给我起个名字,如果起得好,我就从此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你!”   楚墨敛住笑意,沉吟片刻后,说道:“来去无影,御风如澜,就叫你影澜如何?”   “影澜……”他反复在唇中默念了几遍,欣然点头道:“好,我以后就叫影澜。”   说着,缓缓屈膝,蹲跪在楚墨身前。   楚墨用食指点中他的眉心,低低的默念道:“今以楚墨之名,用吾血与尔结下血契,影澜!”   影澜的眉心处霎时耀出万道银光,同一时间劲风四射,渐渐形成一个暴风团,将他的身影卷在其中,随着银光徐徐暗去,疾风也缓缓消散,一只雪白色的灵犬现身于其间。   朝阳划破一夜的黑暗,在点点晨曦中,楚墨弯下身,笑着摸了摸影澜的头,随即眼前一黑,侧身栽倒,看到的最后影像便是影澜那担忧的蓝色双眼和不远处渐渐现出的一道青蓝色身影。   ————————————————   叮咚的滴水声将楚墨吵醒,她睁开眼,上方是破旧的屋顶,淡淡的月光透过房顶的漏洞照了进来,撒在她的脸上。   那是一弯下弦残月,楚墨望着月亮猛的坐起身,昏睡前的记忆迅速在脑海里划过。   影澜!   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那间破庙中,无明正躺在自己的身旁,发出徐缓的鼻息,显然是仍熟睡着。再往另一端望去,看到一团毛茸茸的卷在一起的白色身躯。楚墨见到化作白犬的影澜,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确实已经将他收服。   随即轻轻蹙眉,仰头看向天空中的残月,记忆中自己与影澜周旋的那夜是满月……难不成自己这一觉睡了近半个月!   楚墨暗自调理了一下内息,惊讶地发现这一觉之后,法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而体内那些魑魅的妖力竟也在不自不觉间全部化去。怎么会这样?   楚墨皱着眉头,用神思索,只是脑海中一片迷茫,似乎自己忘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但无论她如何回忆却也都记不起来。   想得头昏脑胀之际,胸口隐隐发热,随手摸去,拿出的是残了一角的凤凰神血,难不成是凤凰血帮助了自己吗?但又隐约觉得并非如此。   正当楚墨百思不解之时,无明幽幽转醒,发现楚墨已经坐起了身,不禁惊喜的靠上前,说道:“小姐,你睡醒啦!”   墙角的影澜也被无明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到楚墨醒过来后,兴奋地摇着尾巴跑过来。   “小姐,你都睡了一整天了,我见你睡的香,想来是这两日赶路太累了,便没忍心吵醒你。”无明说着发现影澜也跑到楚墨身边,不禁问道:“小姐,这只小白狗哪来的,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它一直赖在你身边?”   影澜听到无明称自己为狗,不禁呲出尖牙,向无明示威的咆哮起来。   “这是影澜,是我在你睡着时收的使役。”楚墨伸手抱过影澜,安抚着暴躁的恶犬,接着问道:“你说我睡了一整天?”   无明显然经过一日的相处已经习惯了影澜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理会它,径直向楚墨答道:“是啊,你是睡了一整天了。不过说来奇怪,不单是小姐,我这一觉也睡得极沉,醒来后觉得饥饿难耐……难不成我们都睡了好几天?”   看着无明困惑的挠头,楚墨也觉得肚腹十分空虚,身体匮乏,好像也饿了很久。   百思不得其解下,楚墨放弃了无法屡清的头绪。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去做,而且刻不容缓。   楚墨将影澜抱起,迎视它清澈的冰蓝色双眼,柔声说道:“影澜,此刻需要你的帮助,我必须即刻赶去酆都城。我知你脚程快,可不可以帮我。”   影澜听到楚墨要求自己背她去酆都,起先怔了怔,随后眼中泛起愤怒和厌恶,但回望着楚墨清凝若水的眼眸和那期冀的神情,挣扎片刻后,不情不愿的挣脱了楚墨的双手,在无明的惊呼声中,缓缓解除封印,变回巨狼的模样。   ————————————   当朝阳即将破地而出之时,楚墨和无明已经走入了酆都城门,抬眼望去,整座城市死气沉沉的,听不到一点声响,更感受不得丝毫的人气,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楚墨神色凝重的向当初约好的那家客栈赶去。   一路行来,发现整条街道空荡荡的,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人去屋空,楚墨和无明不禁加快了脚步,而变回白犬模样的影澜也紧紧的跟随在两人身后。   来到客栈时,还没等楚墨进门,纪无伤和凌雪晴便远远的迎出,虽是一脸的欣喜,但仍可看出两人已经十分疲倦,而且眉宇间均是一团化不去的哀愁。   “大哥,凌姑娘。”楚墨向两人微微点头,摘下帷帽,双眼透出探究的目光。   纪无伤见楚墨安然归来,神色略缓,向她点了点头。   凌雪晴在二人还未开口前,急急的抢着说道:“楚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楚墨问道:“伏魔山的情况怎样?”   纪无伤神色一黯,徐徐说道:“自从那日你走后,我们各自返回门派,将此事程秉给师父,各家掌门都对此事惊骇不已。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伏魔山中万妖洞的事情并不只是传说那么简单,而是在各大灵界门派内的掌门之间早有默契,只是一直作为灵界内部一个极为隐秘的禁忌,所以无人谈及,除了当今灵界十二大门派的掌门外,外人都只道这是个传说。”   楚墨点点头,神色越发的凝重。   纪无伤叹了一口气,面露倦意,接着说道:“此事震惊了整个灵界,如若真的封印被毁,万妖出动,那无疑是一场人间浩劫。是以半年多来,各个门派均调集了门下的精英,相继赶往此地。”纪无伤顿了顿,脸色极其复杂,显然是想起会有今天这个局面,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接着说道:“虽然我们想尽办法,但是仍无法阻止封印的毁坏。”   一旁的无明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想不到自己为了救楚墨,竟闯下如此滔天巨祸。   楚墨早由影澜的出现推想到封印已毁的事实,蹙眉问道:“那为何不见洞中的妖魔出来作乱?”   纪无伤脸色苍白,心力交瘁的说道:“七天前,封印毁坏时,灵界的十二大门派掌门联合其他小门派的几家掌门,及灵界内老一辈的前辈高人共同结下了三十六天罡阵,来压制万妖洞内即将出世的妖魔。”   楚墨愕然退了半步,悲然道:“三十六天罡阵,那不是说……”   凌雪晴想到父亲及门中的两位师叔也在此阵中,不禁失声痛哭道:“不错,在压制了洞内群妖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们也都会以身殉阵。”   楚墨脸色苍白,难怪一路行来除了影澜外不见其他的洞中妖魔现身,想来是因为影澜法力强大,兼且速度快,所以才能在阵法完成之前溜出了万妖洞。   凌雪晴趴在纪无伤怀中不住呜咽,而纪无伤也是满脸的愧疚与自责,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楚墨后,说道:“布天罡阵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少林寺的慧清方丈说过能解除万妖洞之危的只有妹妹你,所以各门派掌门在协商之后,才有此决定,这三十六位前辈都是自愿的……其实最应该入阵的就是我……唉……”   凌雪晴猛地抬头,抓着纪无伤的衣襟,摇头道:“纪大哥,你不可再想不开了,你师父已经将华山的掌门之位传与你,你如果不在了,华山也就没希望了。”   楚墨闻言一怔,望向纪无伤道:“大哥,你……”   纪无伤惨然一笑道:“我自知闯下大祸,曾想以死谢罪,但却被师父救下……”   无明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跌跪在地,失神道:“揭了凤凰血的人是我,闯下大祸的人是我,最应该去死的人是我……”   楚墨神色寂然,弯身去拉无明,无明却不肯起身,只是垂着头,跪在那里。   正在这时,一旁的影澜忽然突兀的冷笑了几声,说道:“你们这群人真是可笑,你们以为那凤凰血不被揭去,万妖洞中的封印便无法可破吗?”   众人不禁愕然齐望向正不屑的撇着嘴角的影澜。   凌雪晴看着白犬模样的影澜,见它口吐人话,愣愣的问向楚墨:“楚姐姐,这是你新收的使役吗?”   楚墨点了点头,随后向影澜问道:“影澜,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影澜弯下后腿,坐到地上,舔着爪子说道:“经过四千多年,东皇钟和凤凰血的神力已经几近耗尽,即使那日没人揭去凤凰血,再过些时日,封印也将慢慢崩毁,那时将是整个妖魔二界的通道完全开通之时,别说三十六天罡阵,便是再死上十倍百倍的人去布阵也无法压制得住。”   无明闻言抬头,呆呆的跪在那里。   纪无伤和凌雪晴愣了半天,互望一眼,喃喃道:“是这样吗……”   楚墨先是一怔,看着影澜不以为意的样子,神色一柔,心知这影澜虽然嘴上无比恶毒,可是心肠很软,不忍看无明和纪无伤如此自责,才出言点破。   “哼,本大人的话你们还敢不信。你们这些可笑的凡人,殊不知大祸即将临头,若是真等到那时,怕是只有再来场神魔之战才能平息。但我出来的这几日根本在人间闻不到神的气息,除了那日……”影澜突然晃晃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厌恶的事情,呸了一声后,再次撇撇嘴,说道:“想来那些自以为是的神仙们早已将你们遗弃了,否则也不会几千年来绝迹人间。”   打死他也不会说,那天楚墨昏倒时,自己一时不察竟被人击倒,扔到了一边凉快去。虽然那人隐藏得极好,但在被揍晕前自己灵敏无比的鼻子还是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神的气息。想自己是叱咤整个妖魔二界的风云人物,怎可将败绩告诉别人?绝不能说! 第四十七章 天罡极阵    正在影澜胡思乱想之时,楚墨弯身将挣扎以示抗议的影澜抱起来,笑着摇头道:“神永远不会遗弃他的子民,我相信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神一定会出面阻止灾祸发生。”   影澜趴在楚墨怀里,仰望着逆光的楚墨和她唇边那抹笑意,只觉得瞬间便被耀花了双眼,只是不知道耀眼的是楚墨身后的万丈朝阳还是她唇边那抹足以倾倒众生的微笑,呆了片刻后,不屑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楚墨摸着影澜柔软的毛发,向纪无伤和凌雪晴问道:“刚才听大哥说这天罡阵布阵于七天前是吗?”   纪无伤点头道:“到今天日落之时,刚好整七日。”   楚墨转头仰望渐渐升空的朝阳,半眯着星眸迎视着耀眼的光芒,“这天罡阵进行的时期以七日为一阶段,如果能在刚刚发动的这头七日之内终止,想来布阵的人还可以保全性命,只是他们的灵力……以后就都是普通人了。”   凌雪晴闻言一愣,然后现出狂喜,急迫的问道:“楚姐姐真的有办法救爹爹他们吗?难怪少林寺的慧清方丈说唯有你能解万妖洞之危。”   纪无伤则喜忧参半的望着楚墨,疑惑地问道:“妹妹真的有办法?”   楚墨回头,向两人露出安抚的微笑,轻轻地但却无比坚决地点头道:“大哥和凌姑娘请放心,楚墨一定解除万妖洞之危,还天下一个太平。”   纪无伤和凌雪晴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而无明和影澜脸上的神情却无比复杂。   楚墨垂下眼眸,望着怀中的影澜问道:“我现在要去对付万妖洞中的群魔了,其中可能会有你的家人,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影澜撇嘴道:“我老爹那些个老不死的上古妖魔们压根就不想来人间,他们才不会离开魔界呢,想要出来的都是一些杂碎……”说道这里突然一噎,自己不也是偷溜出来了,难得自己也是杂碎?随即甩头,改口道:“我才不会理会他们是死是活呢。”   “如此就好,开战之时,万妖洞中出来的妖魔都会被波及到,你不宜在场,影澜,你就留着这里帮我照看无明吧。”楚墨点点头,将影澜放入无明的怀中。   “小姐,我要跟你一起去。”无明接过不情不愿的影澜,不住的摇头,“再说了,这城一个人都没有,都无法知道你的情况,我不要留下!”   纪无伤说道:“为了不波及到无辜的百姓,青城派和唐门联合向官府施压,将酆都城以及伏魔山周围的百姓们全部转移到别处暂避了,所以城中才没人。”   “无明,此事解决之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你跟着去只能让我分心。”楚墨温言劝说着,语气虽然轻缓,但却不容拒绝。   无明刚想开口,却被凌雪晴插嘴道:“喂,这祸虽然我们大家都有分,但你可是罪魁祸首,就不要再让楚姐姐为难了吧。”   无明神色一黯,垂头不语。   “你就和影澜在这里等我,我保证一定回来接你们。”楚墨轻拍了下无明的肩,然后摸摸影澜的头,转身向纪无伤和凌雪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伏魔山吧。”   ————————————————————   晨光中,大地在两旁飞退,楚墨与纪无伤和凌雪晴出了酆都城后施展轻功极速向伏魔山方向掠去。   不多时,一个硕大无朋的半球形结界出现在前方,结界上波动着代表金木水火土的金绿蓝红黄五种异彩,不时可见星点的电光和火光隐现,阵法的根基处更盘绕着重重树木与水泽,结界的直径足有近千丈的距离,单结界的厚度就有十数尺,横盖了将近整座伏魔山,将团团黑气罩在下方。   天罡大阵,传说中是上古时期的天神伏羲创建的阵法,此阵只可进不可出,能囚困住世间万物,阵法会一直持续七七四十九天,在此期间无论被困住的是神是魔,都无法突破,直到阵法结束为止。但使用强大的阵法所要付出的牺牲也同样巨大,此阵不但需要法力深厚之人以灵力为媒以肉身为烛,日以继夜的不间断施法,而且在阵法结束时,所有参与布阵的这三十六人都会燃尽灵力、法力与生命,最终以身殉阵。   凌雪晴提气跃至楚墨身边,“楚姐姐,前方的西北角处,那里就是你们灵晔门的前辈,你要去打个招呼吗?”   楚墨闻言一怔,眸光微垂,向纪无伤和凌雪晴说道:“麻烦你们代我向慧清方丈等诸位前辈通禀一声,我见过本门前辈后,就会自行进阵,希望阵外的人在天黑之前不要进入。”默然片刻后,楚墨向纪无伤说道:“哥哥可否先行一步,我有些私话想跟凌姑娘讲。”   纪无伤微微一顿,触及到楚墨幽凝若水的目光,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深深望了楚墨一眼后,独自向东南方掠去。   目送纪无伤俊逸的背影慢慢远去后,凌雪晴困惑道:“姐姐有何事?请讲吧。”   楚墨眸光微转,掠过结界的五色幻壁后,移回到凌雪晴娇美无双的脸颊上,目光精灿,轻笑道:“此次行动凶险无比,九死一生……”   凌雪晴听到这里脸色剧变,显然是未曾想到楚墨竟已做了赴死的打算,刚要开口,却被楚墨拦下,唯有黯然失色,继续听楚墨说下去。   楚墨继续说道:“临行前,楚墨想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托付给凌妹妹。一个是无明,这孩子跟随我多年,却从未有过安稳的生活,他对我过于依赖,一但我死于是役,还望凌妹妹帮我照看他;另一个就是无伤哥哥,我知凌妹妹对他一往情深……想来我怕是见不到你二人成亲的日子了,我这里有封书信,如若我不幸战死,请代我交给他,我这里遥祝你二人日后伉俪情深,琴瑟和谐。”   凌雪晴听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可又深知万妖洞之祸唯有楚墨可解,虽心头万分沉重,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墨去赴死。   楚墨将怀中书信交与凌雪晴后,灿然一笑,在凌雪晴哀痛的目光中,振袖旋身折往大阵西北面。   远远的望见了那道穿着道袍的熟悉身影,楚墨微微失神,却没有停下脚步,一路疾掠而去。   那盘膝坐于地上用法力维持法阵的中年道姑听到身后有衣袂飘飞的破空之声,缓缓的转过头,看到正揭去面纱,向自己行来的楚墨后,神色微讶,随后露出了一抹冷笑。   楚墨走到中年道姑的身旁,弯身拜道:“楚墨见过姑姑。”   这中年道姑不是别人,正是教育楚墨多年的柳银心,也正是楚墨父亲楚云的师姐。   “你竟然真的还活着,很好,很好。”柳银心目光一凝,冷笑着不住点头。   香儿假冒楚墨引火自焚之后,柳银心以为楚墨真的死了,便返回了雪灵峰,但不知为何,她没有预期中的复仇快感,只有更加沉重的痛楚。   当年楚云的死讯传回雪灵峰后,灵雪上人黯然伤痛之余便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柳银心,自此离开雪灵峰,避世隐居,再不问世事。   而柳银心因无法忘记楚云,而心存业障,无法安心接掌灵晔门的掌门之位。直至害死楚墨后,才黯然返回灵晔门,登上掌门之职,只是仍无法放下往事种种,这才闭门不出,不理世事。而本就人丁稀少的灵晔门在经过十几年无人管理的荒废后,已几近败落,名存实亡。   于半年前接到了灵界各大门派掌门之间的灵燕传书后,柳银心才知世间大祸将至,而楚墨也并未身亡。这便遣散了灵晔门内仍留守的几个零散门人,孤身离开灵雪峰,来到伏魔山。   看着楚墨不言不语的静静望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眸与当年的楚云一般无二,柳银心不禁有一瞬的失神,随即仰天长笑,笑声无比悲凉凄楚,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寂然,神情恍惚的自言自语。   “师弟,这么多年了,若真有轮回,想必你已经投胎转世,现在应该是个天真无忧的少年郎。二十年啊,弹指一挥间,我无法忘记,无法放下,执着着,纠结着,那份从始至终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出演的独角戏,妄想着你会爱上我,妄想着会与你做一世的夫妻,一遍又一遍的自欺欺人。我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掌门位,我只要你,我可以遗弃整个世界来换你,可为什么……到头来全是一场空,如果你知道我对你女儿做的一切怕是会恨我吧,但我宁可让你恨我,也不想你忘记我……现在我就快死了,不知死后我能不能也转世投胎到你身边?哪怕只是你喜欢的一棵竹子也好。呵呵,如果你真的活在这天地间的一个角落里,希望我的死能为你换来片刻的安宁……”   楚墨望着失魂落魄的柳银心,心底一阵酸楚,这个女人如此深爱着自己的父亲,爱得这么的卑微可怜,爱得这么的凄惨绝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唇边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楚墨轻轻的向柳银心的背影一拜,默然无语转身向结界内走去。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儿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   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 来访雁丘处。   ——————————————   楚墨仰望天空,眷恋的望着天上的白云与红日,这或许是自己这一世看的最后一眼了。   无明,影澜,对不起了,这次我注定要违背誓言。   如果有来世,希望千年之后,还能与你们相遇。   轻叹一声,微笑着感受阳光照在脸庞上的暖意。   再见了,我的这一世。 第四十八章 凤舞九天    皓皓白日之下,伏魔山被屏蔽在一座庞大的结界之中,结界之内是阴郁浓紫的烟雾,翻涌着令人心惊地幽黯与诡异。   楚墨压下心头的万般滋味,举步进入结界中,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瘴气,将整片地域完全淹没,结界里的伏魔山,已经没有活物,花草树木全部被瘴气腐蚀殆尽。   耳边听到一阵阵鬼哭狼嚎的风声,知道那是妖魔们因被困在结界里出不去,而发出的愤怒咆哮。   拿出紫玉瓶,拔开瓶塞,向空中抛去,紫玉瓶在空中凝住不动,微微将瓶口倒倾后,漫天的瘴气被蜂拥吸入。   仰望着渐渐透出的蓝天,楚墨将怀中的凤凰血拿出,和握于掌心,垂头闭目,默默祈祷。   父皇,母后。   天上所有的神明们。   如果你们听到我的请求,请揭开束缚我神力的封印。   我愿用剩余的生命和所有的灵力换回我一日的神力,   只为消弭这场灾难。   默默在心底不住祈祷着不知多少遍之后,楚墨感觉到掌心的凤凰神血微微发热,并不断放射出耀眼的红光。   衣裙无风而动,原本墨黑如缎的秀发在飞舞中不断长长,直至脚踝的长度,发色更如同染上了朝阳的色彩一般,渐渐泛红,最后变成了火焰般耀眼的颜色。   楚墨缓缓抬头,睁开泛着霞光的双目,身体慢慢升至半空中,凤凰血飞离她的掌心,射上她的额头,如同一块红宝石般镶于洁白的眉心间,耀出万丈红光。   晴朗无云的天空中隐隐传来阵阵如雷般的轰鸣,大地也发出低鸣而不住抖动着,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为重新降世的神明而欢喜雀跃。   巨大的结界内,霞光四射,红光潋滟,如同又冉冉升起了另一轮太阳,划破瘴气带来的所有黑暗与阴霾,照亮整片天与地,擦亮所有人的眼球,徐徐升至半空中。   橙明的火焰双翼在背后缓缓扇动,华丽夺目的凤尾闪现着瑰丽的光华,红色的长发迎风飞扬,丝丝缕缕耀如阳光,凤凰神血周围的肌肤隐隐现出赤色的神印,周身流转着亦真亦幻的霞彩,绯色的眼瞳明媚如朝阳,氤氲浓华的异彩,微合着浓密的眼睫,俯瞰大地。   火神降世,凤舞九天。   所有肮脏与污秽的瘴气在接触到那耀眼夺目的光芒后,都微微发抖,瑟缩着后退,隐于黑暗中的妖魔们,望见飞翔于空中的身影,认识的不禁都发出凄厉而惊恐的哀嚎。   凤凰女魃!   几千年来这道瑰丽的身影一直都是无数个曾在那场圣战中见识过九阳天火威力的妖魔们的噩梦,挥之不去,无法忘记。   几千年前将他们葬送回黑暗的妖魔二界的就是她,几千年后当他们冲破结界妄图重返人间时见到的还是她。   群妖悲鸣,万魔恸哭,虽然畏惧,但是被关押了几千年的怨恨与妄图重现人间的欲望容不得他们后退,只是谁也不敢上前。   随着紫玉瓶收尽了所有的瘴气,地面又恢复了光明,妖魔们再无处躲藏,都惊恐万状的仰望着天上那只耀眼夺目的凤凰。   由天空俯瞰下去,群妖恶形恶状,丑态百生。   “妖孽们,回到你们的妖魔二界去,可幸免一死。”   淡淡的嗓音如同空谷幽兰,轻柔灵动,但却无比清晰的响彻整片大地,扬扬回荡于天地之间。   就在这时,万妖洞中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笑声,整座伏魔山都在笑声中簇簇发颤。   哈哈哈,我当谁这么嚣张,原来是那只小凤凰女魃,你老子黄帝我都不怕,还怕你个女娃娃,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远远的回荡开来,仿佛并不是由口中发出,而是与整个大地产生共鸣一般,震得人耳鼓生疼。   在群妖的欢呼声中,一只巨大的人形怪物从万妖洞中隐隐现出,它身高近十丈,体态无比魁伟,因为身躯过于庞大而卡在洞口无法通过,只听他气愤的大吼一声,双臂一摆,在轰轰的巨响声中,将整个万妖洞口的山石全部撑开,这才迈步出来,而它脚边的小妖们在山石滚动中无不抱头鼠窜,四处奔走。   它没有头,双乳做目,肚脐为口,左手持着一个长方形的盾牌,其上隐现咒文熠熠生辉,右手握着一把泛着诡异青光的巨斧,斧刃闪着凛凛的寒芒,在奔走如雷的脚步声中,迈步行至群妖前方,挺身仰望天空的凤凰。   赫然是上古时期蚩尤手下的战神,刑天!   刑天举起巨斧,遥点天空中的凤凰,肚脐中发出瓮声瓮气的怒吼声:“女魃,听说当年风伯和雨师便是败在你的手下,今天就让俺刑天会一会你!”   楚墨望之凝眉,这刑天是蚩尤手下最厉害的将领,上古时期与黄帝在常羊山大战了数百回合后,才被黄帝砍下了头颅落败。在后来击败蚩尤,封印妖魔二界之时,他被黄帝一并封印于魔界中,想不到时隔几千年他仍然能以双乳做眼,以肚脐为口,挥舞干戚而来。刑天手中的盾和斧头,正是著名的神器干盾和戚斧,一个坚不可摧,一个无坚不破!   正思量间,右手微微发热,楚墨下意识的用手去握,瞬间金光四射,随着一声苍劲的龙吟,一把金色长剑现出其凛冽冰寒的剑身。   还未等楚墨有所反应,刑天已经瞪着那把神剑喷出怒吼。   轩辕剑!   ————————————————————   巨大的结界中,背生双翼,凤尾迤逦的楚墨已经现出了在上古时期的天神之姿,俯瞰着万妖洞外的群魔们。   在群妖之前站着一个没有头首,手持盾斧的巨人,正是蚩尤手下的战神刑天。   此刻刑天看到现身于楚墨掌中的金色长剑,不禁发出震天的怒吼声,因为正是那把剑斩断了他的头颅。   轩辕剑!   楚墨身躯轻颤,难以置信的抬起掌中长剑,用神望去,只见剑身锋寒无比,凛冽的剑气不用刻意催发已能激荡得人肌肤生疼,寒气更是透骨而入,剑身足有五尺,通透玲珑,隐现龙纹,流幻着金色的瑰丽光芒,正是上古神器,黄帝的轩辕剑。   失神的望了轩辕剑片刻后,唇角逸出一丝苦笑,原本的惊讶之色渐渐敛去,楚墨轻弹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转头俯瞰下方的刑天,温颜笑问:“刑天,你可寻到了你的头颅?”   刑天勃然大怒,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迈开大步向前疾冲了几步后,猛的一跃而起,举起巨大的戚斧,向飞舞在空中的楚墨直劈而去,被巨斧带起的飓风形成巨大的气压呼啸着向楚墨兜头压去,其势足以劈天裂地。   楚墨凝神不动,秀眉紧蹙,知道这开战以来的第一斧自己绝不可以闪避,如今自己获胜的最大凭借便是以士气压倒群妖,如果自己躲开了,那势必在敌我双方的心理上营造出自己不敌对方的示弱心理,那只会使群魔的气焰高涨。但面对着这雷霆般的一击,自己要如何应对呢?   这时,轩辕剑似乎有生命般开始颤动,嗡鸣不已,剑身更发出凛凛剑气,好像在为即将来的大战而兴奋不已。   楚墨看着不住嗡鸣的轩辕剑,眸光潋滟,轻轻一笑,横剑身前,橙红色的九阳天火瞬间燃遍剑身,双翼一振,楚墨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芒,挥剑直撞向刑天手中巨斧。   轰   随着剑斧的碰撞,刺目的光芒四散炸裂,巨大的冲击力形成一个环状的气压波向四周冲击开来,便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块巨石般,瞬间波荡起层层涟漪。   其威势之猛使得整个伏魔山都晃了几晃,而下方的群妖在这惊天一击中,也被其余威震得东倒西歪。   刑天巨大的身体被震得向后抛飞的同时,楚墨也被反弹向后方,但是很快停住了退势,双翼一收,再次像离弦利箭一般擎剑直向仍然飞跌中的刑天射去。   刑天举起巨斧,发现斧刃竟在刚才那一击中被砍出了一个豁口,大惊之下,想到对方手持的轩辕剑本就是天下最锋利的上古神器,兼且剑身上还燃有可以溶尽天下金石的九阳天火,所幸这戚斧也是件上古的神兵利器,不然早已被拦腰削断。   此刻见楚墨再次挥剑攻来,便举起左侧的干盾去挡。   哆的一声闷响,轩辕剑直朔入厚约两尺的盾身中。   楚墨双目霞芒一闪,伸手握住剑身,剑刃割破手掌,鲜血顺着剑身徐徐流下,瞬间化为黑色的火焰,与剑身上本来燃着的橙红色火焰缠绕在一起,形成绵密的螺纹。   楚墨双足踏住盾身,一声冷哼,用力将剑身向下拖去,随着刺耳的切割声,干盾在轩辕剑锋利的剑刃下,被纵断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   楚墨纵声清啸,瞬间火焰包裹住全身,凌厉的火焰炙烤得盾牌渐渐变软,纤足在眨眼间疾踢了数十脚,每一脚都力逾千钧,转眼的功夫,盾牌便沿着割裂的部分向背面弯去。   在楚墨身形翻转,振翼回飞之时,刑天巨大的身躯才砰然落地,他看到自己的盾牌被楚墨毁成了那个样子,气得怪叫一声,随手将盾牌丢开,改为双手持斧。巨大的盾牌落地时将地面撞出了个大坑,接触到地面的水汽后盾牌嗤的冒起了一股热气,显然是刚才被九阳天火炙烤得无比灼热。   刑天双手持斧再次咆哮着向楚墨冲去,楚墨展翼停下,紧接着向着刑天疾飞而去。   绵密的剑斧交击声中,一波波的冲击如同海浪般不断向外扩散,楚墨纤细的身影围绕着刑天庞大的身躯灵活的上下翻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激起道道光芒。   片刻间已交手百余招。   随着重逾泰山的一击之后,两个人相继向后退去,刑天举起手中的巨斧再看,发现之前的豁口已经横开扩大几乎横贯了整个斧身,随即醒悟到是对方在刚才那几百下攻击中,均砍中了同一个豁口所致。   刑天望着残破的斧头,又看看楚墨,忽而仰天长笑一声。   肚脐的嘴巴里发出瓮声瓮气的笑声,酣然道:“痛快,痛快,自打几千年前与黄帝一战之后,还没有这么痛快过。” 第四十九章 万妖伏魔    楚墨稳住身形,暗自调理着急促的呼吸,随即感到自己持剑的手臂还在隐隐颤抖着。混战之中,她终于领略到刑天的蛮力,在自己几番算计,招招拼劲全力的情况下才能堪堪与之平分秋色,不至落败而已。此刻手臂已经被震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勉强握住轩辕剑,能将对方的巨斧砍出豁口完全是仗着自己的急智和轩辕剑的锋利,不然绝对不能有此战果。   刑天望着楚墨,露出一丝赞赏之色,拍拍肚皮后,笑道:“这场仗我输了,但是是输在兵器,并不是输于实力。但俺自愧奈何不了你,这就回魔界去啦!哈哈哈,痛快,痛快!”   刑天边笑着边扛起巨斧,拖回被丢在一旁的巨盾,迈开大脚,步履轰鸣着奔回了万妖洞中。   楚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果再跟刑天打下去,不出十招,自己便会招架不住,弃剑认输了。暗叫侥幸的同时亦对这位上古时期蚩尤手下的头号战神心生敬意,如果这是场死战,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楚墨轻轻垂下头,向刑天的背影遥遥一拜。   再回首时,发现因为两个人在刚才打斗中神力的冲撞,已经使得这片山区的地貌有所改变,原本突起的山坡现在竟向下凹出了一个直径近百丈的大坑,而周围不少躲避不及的小妖现在都躺在地上抱着受伤的部位不住哀嚎着。   掌中金光潋现,轩辕剑如同来时一般,在一片光影中渐渐消失,楚墨低头看着空空的掌心,默默捏紧拳头,暗自感受着手臂上渐退的麻意。   正在这时,一串如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由洞中传出,笑声悦耳无比,但又透着异常妖异的魅惑。   楚墨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雪白色的身影由洞中款款踏出,摇曳生姿,仪态万千,是一只生有九尾的白狐,莹白如雪的毛发蓬松柔顺,在微风中徐徐飘荡,周身闪动着月光之华,美得如同幻影。   再细看之下,九尾狐已经化身为一位绝色女子。肩膀上披着银白色的狐裘披肩,身着滚着狐裘的银色裙袄,一头乌黑可鉴的长发柔顺的贴合着无比曼妙的身体曲线垂至地面,迤逦而奢华。所谓的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柳为态,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也不过如此了吧。那种一颦一笑间便足以颠倒众生的惊世之姿,丝毫不逊色于楚墨的妍妍姿容,美目流转,风情无限,那种柔媚娇美是深入骨子里的,不用刻意去拿捏造作,举手投足便可动人心魄。   在楚墨用神打量着这只九尾狐妖时,她也上下审视着楚墨,朱唇轻抿出一道美好的弧线,笑道:“都说黄帝的女儿女魃公主生得美艳无双,今日奴家总算见到了。”   楚墨看着下方的狐妖,秀眉微蹙,如此妖异诡艳的姿态,连身为女子的自己都不禁看得怦然心动,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间无限美好,又仿佛浸淫着一种难言的媚态,蛊惑着人的情欲,盈盈若秋水的眼眸深如漩涡,仿佛能轻易吸去人的魂魄。   一阵阵困意上涌,楚墨在眼睫若即若合之际,恍然回神,猛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一时不察,险些中了狐妖的催眠,双手暗捏不动明王印,神志渐渐清醒,冷眼向下再望去时,身躯一震。   那张容貌!   九尾妖狐已经化身为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俊朗的眉眼间,隐现青蓝色的神印,冰冷如潭的星眸正轻轻凝望着楚墨,幽深的眼波似有情又无情,如丝般光滑的薄唇轻抿出一丝清雅的笑意,墨玉般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如泉水般及至地面,丝丝缕缕,缭绕缠绵,好像瞬间化成了道道情丝,织成绵密的情网,将楚墨紧紧束缚住,让她再无力挣开。   应龙!   胸口窒息般的一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野,楚墨猛地摇头,不能上当!那不是他,那只是九尾狐幻化而成的模样。   应龙模样的九尾狐向空中的楚墨轻轻伸出右手,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如同深潭般好似要将她吸入其中,闪动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轻声笑道:“公主。”   听到那如同碎玉一般的嗓音,虽过了几千年,但自己仍犹然在耳,楚墨如遭雷击般,彻底呆住,望着那双折磨了自己几千年的眼眸中缱绻的情意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公主。”   他伸出双手,低唤着,缓缓向楚墨走去。   就在对方几近碰到自己之时,楚墨猛地咬破嘴唇,刺痛使得她回复神志,发出一声悲凉的笑声,深深的凝望着前方那俊逸的身姿,摇头道:“不是他,不是他,你即使装得再想,你也不是他,他根本不会这样对我笑,不会用这样的眼光来看我。”   笑声中楚墨身侧的火焰陡然大盛,辐散出的热量使得对方不禁退了几步。   再睁眼时,绯色的眼瞳已恢复先前的冰冷清澈,冷冷的俯视着下方那让自己魂牵梦绕了几千年的容颜。   九尾狐放下为抵御热浪而举起遮脸的双手,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却变得异常邪魅,笑道:“公主干嘛抵抗,能这样死在心爱之人的怀中不是很美好吗?”   冰冷的笑意在唇边绽放,楚墨轻轻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冷然道:“变回你自己的模样去吧,你这只狐妖不配亵渎他。”   九尾狐神色一寒,随即妩媚娇笑,长袖挥舞间,拂过脸容,再次变回女子的容貌,摇头低叹:“公主何苦呢。”   楚墨丽颜含霜,右手轻抬,一团紫色火焰霎时跃然于掌心,冷冷地说道:“都说狐妖每修炼一百年才会多长出一条尾巴,修炼成九尾后再修炼千年便可化为可男可女的人形,我要是这样一根一根的烧掉你的尾巴,你还能维持住人形吗?”   九尾狐脸色一窒,娇哼一声,飘身后退,朱唇轻启,依依哦哦的吟唱起来,她的嗓音无比动听,自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让听到歌声的人不禁心旌动摇,幻像迭生。   周围听到歌声的妖魔们无不露出意乱情迷的痴醉之态,神魂颠倒,丧失神智。   楚墨只觉得脑际昏沉,周身神力开始狂躁的波动起来,比之当日听到宁雨嫣的《七伤曲》,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手在身前急结法印,低喝一声:“临!”   佛家真言一出,全场立窒,九尾狐的歌声也为之中断。   楚墨趁机调理神力,右手向万妖洞方向虚抓,五指收拢时,已经石化的东皇钟赫然由洞内飞出,飘至楚墨身前的半空。   楚墨咬破指尖将鲜血涂在钟身后,屈指轻弹,在咯咯的碎裂声中,东皇钟表面的石壳渐渐脱落,射出万道金光,在最后一声清越的嗡鸣中,灿烂的金色钟身完全现出。   包括九尾狐在内的妖魔们看到东皇钟再次出世,无不惊恐万状,骇然不已。   楚墨抬手虚托东皇钟,俯视着下方瑟瑟发抖的群魔,冷然道:“妖孽们,还不束手投降。”   九尾狐脸色剧变,旋身的功夫变回了狐狸模样的真身,九条雪白的尾巴骤然伸长,像一只利爪般兜头向楚墨疾抓而至。   楚墨冷哼一声,食指凝聚神力,暗发指劲,重重的敲响了东皇钟。   咚   随着一声钟鸣,天地间一片轰响共鸣,磅礴的钟声呈现金色的波浪瞬间横扫整片山宇,山石都在钟声中剧烈的颤抖着,地面呈现出诡异的波纹,在隆隆的轰鸣声中,瞬间山崩地裂。   九尾狐身体剧震,尾巴也停滞在半空中。而满山的妖魔都捂住双耳,痛苦的满地翻滚。   “都滚回妖魔二界去!”楚墨冷喝一声。   九尾狐抬起头,瞪视着半空中的楚墨,双目中充满了怨毒的恨意。   楚墨冷冷的迎视着对方充满敌意的双眼,扬眉轻笑,玉指连弹。   咚——咚——咚——   三声钟鸣过后,伏魔山已经被东皇钟的神力横荡得几近夷为平地,东皇钟的钟声对于妖邪魔力有极强的伤害力,此刻满山的妖魔有不少已经吐血重伤。而首当其冲的九尾狐也痛苦难支,不住颤抖,显然已经负伤不轻。   楚墨暗压下翻腾的气血,这东皇钟乃上古十大神器之首,唯有上古的天神才能敲响,此钟有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力。楚墨现在虽拥有神力,但毕竟仍为肉体凡胎,此刻敲响东皇钟,在消耗着巨大的神力同时,自身也会被钟声所创,若继续敲下去,她也得重伤。   “回去!”朱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清澈的眼眸中射出森然刺骨的寒意,冰冷的杀机随着目光扫过下方的群妖。   已完全被东皇钟惊人的威力和楚墨压倒性气势震慑住的群魔再不敢造次,在楚墨的脚下匍匐着,瑟缩着向万妖洞内退回。   眼看着众魔退却,楚墨不禁微微放松一直紧绷得快要断裂的心弦,身体立时涌上一阵无力的虚弱。   就在这时,正下方的地面突然裂土而出一条巨大的藤蔓,以惊雷之势直缠向飘飞在半空中的楚墨,因敲响东皇钟而神力巨耗的她在触不及防下,被藤蔓缠个正着。   藤蔓上生满了尖刺,瞬间便刺破了皮肤,巨大的藤蔓一圈圈的将楚墨紧紧的缠住,勒得她几近窒息。   楚墨只觉得周身刺痛,体内的神力骤然间随着鲜血迅速流逝。心惊之余,向下望去。   只见土地裂开后,现出一个手持木杖的巨人,他双耳各缠一条金蛇,满面虬髯,上身赤 裸,露出纠结的肌肉,下身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裤管被结实的肌肉撑得紧绷在双腿上。那条藤蔓正是从他的手杖中生出的。   楚墨看清下方那人的容貌后,大惊失色。   夸父! 第五十章 神魔之战    那巨人正是蚩尤手下又一名天神级战将,夸父!   夸父的手杖具有能吸食天地万物灵气的神力,若是被其缠中,无论是神是魔,只有被吸净周身的精血,最终败落身亡的结果。   楚墨催动烈焰烧灼藤蔓,但藤蔓被烧毁的地方又会瞬间长出新芽,恢复如常。楚墨凝运神力妄图挣脱,但越是挣扎,藤蔓上的刺便刺入身体越深,鲜血和神力流逝得也越快。因为神力的大量流逝,她已经维持不住火焰双翼和凤尾了,周身的火焰明灭不定,光芒越来越弱。但缠身的藤蔓却越缚越紧,而且更加贪婪的吸食着她体内的鲜血与神力。   九尾狐一声尖啸,抓住楚墨被制之时,跃上空中,张口衔住东皇钟,趁机将神钟拖走。而楚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神钟被夺,束手无策。   随着大量失血与神力的持续流逝,一阵阵的晕厥如潮水般席卷而至,楚墨无力的闭上双眼,心知被夸父用神杖缠住的人绝无幸免的可能,只觉得此刻被抽走的不单是神力和鲜血,还有她拼死一战的意志。   此时,得意的九尾狐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再次向楚墨吟唱起催魂的妖曲,悠扬的音调被收束成一线,直直的传入楚墨的耳朵里,歌声虽无比婉转动听,却如同丧魂曲一般,字字摧残着楚墨已经伤痕累累的神经,又好似魔咒正迷惑着人的心志,只要定力稍差,立时便会走火入魔。   虽然极力抗拒,但随着血液与神力的流失,意志力被逐渐瓦解,神志也开始恍惚淡漠。   往事一幕幕浮现,此生竟要这样终结了……   正在这时,由半空中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弓弦弹响,一只冰箭带着凛冽的霜气,直射而下,激荡起缕缕疾风。   楚墨被凛冽的寒风激得睁开双眼,而缠住她的藤蔓则在被冰箭射中后,迅速结冰,变得松动。楚墨身体不由自主的下滑,脱开了藤蔓的桎梏。在身体下落时,迷离的视线向上飘去,却只见一片耀眼的阳光。   “这是!应龙的玄冰箭!”   看清冻结住他神杖的冰箭后,夸父目眦尽裂的怒吼出声。   听到夸父的吼声,楚墨如被定身了一般怔住,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随着那支冰箭而被彻底凝固。   几千年了,自己有几千年没有见过他了!   “哈哈哈!应龙也来了,好,好,好!天界的上神快到全了,就让我们重温几千年前的圣战,再来场神魔之争!”夸父抖动着满面的虬髯,发出震天的笑声。   当年那场圣战中,夸父便是败在了应龙的弓下,所以死敌应龙的玄冰箭,他只消一眼便可认出。   楚墨的身体落到地面上,周身的伤口一阵刺痛,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虽已经筋疲力尽,但仍神志恍惚的抬起眼眸,于空中寻觅那抹她铭刻在灵魂中的身影,但是……没有,即使她的双眼拥有神识,可以探查方圆几里内的情形,她依然无法看见那道已经深深扎入自己心中,生根发芽的淡雅身影。   失望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浇灭了心底所有的希冀。   就在心身俱疲的楚墨黯然垂眸时,天空中再次激射下一支冰箭,哆的一声正中九尾狐前方的地面,若不是九尾狐闪得快此刻已经被冰箭钉在了地上。冰箭周围的土地瞬间结出厚厚的坚冰,将九尾狐的脚与东皇钟一起牢牢的冻在地面上,无论九尾狐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躺在地上的楚墨震惊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那支冰箭,冰冷的苦涩在心头蔓延,仿佛冰箭射中的不是地面,而是她的心。   心底不住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来了,却不让我见你一面!   这时,夸父望着从天而降的冰箭,眯起双眼,凝神审视片刻后,仰头冲着天空怒吼道:“应龙!为什么你的功力不但大减,而且箭上还透着魑魅的妖力!难道魑魅又死于你的枪下了吗?”   楚墨身躯剧震,难以置信的用神识探查着那支泛着微乎其微的紫色妖芒的冰箭,那曾经盘踞在自己体内的邪恶妖气是那么的难以化除,所以印象极其深刻。   难道……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泪莫名倾注。   原来自己真的忘了,忘了许多对自己珍贵于性命的事情。   但是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自己不愿去想起,即使记忆被抹去,现在拥有神力的她又何尝不能重新记起?   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正挣扎欲出,头痛欲裂之下,拼命抗拒着将要浮出水面的记忆。   不要……   不要想,不要让我想起!   不能想,那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痛!   不要!   楚墨仰天悲啸,发出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的悲鸣。   本已被瓦解得支离破碎的意志力此刻彻底全盘崩塌。   额头上的凤凰神血瞬间红芒大盛,照射出无比刺眼夺目的光芒,身上的伤口冒出嗤嗤的热气,渐渐愈合如初,只是原本洁白如雪的衣裙,现在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周身再次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凌厉的火焰跃动在身侧,只是橙红色的火焰中,掺杂了缕缕黑芒,黑红火凤再次闪耀于天空中。宛如晨星般耀眼美丽,却也妖异无比。   黑色与红色的火焰图腾如同纹身一般瞬间染遍周身的肌肤。浓长的睫毛掩映在嫣红色的妆影中,在眼角外扫出靡华的阴影,额头的神印被一丝丝黑色的妖纹纠结缠绕,本来浅粉色的樱唇此刻却已变成诡异的黑色,唇角上挑,邪魅却浸淫着极致奢靡的绝艳。   双目缓缓睁开,绯色的眼瞳中赤芒四射,但却已经不复先前的清明,而盛满了猩红的妖异与疯狂,俯视着下方因为自己异变而全体滞住的群魔。   唇瓣勾成邪魅的弧度,柔软的舌尖缓缓滑过尖锐的牙峰。   “你们全都得死!”   女魃难逃宿命,竟再次堕入魔道。   ————————————   面对着这样的女魃,群魔都不禁心头瑟缩。   夸父脸色阴沉,一抖手中神杖,藤蔓呈喷射状张开巨大的爪子一把将楚墨缠住,藤蔓不住抖动间,现出两条硕大的金蛇,金蛇昂起头,吐着猩红的蛇信,分别一口咬在楚墨的肩膀和脖子,毒液顷刻间注满她的全身。   被藤蔓上的倒刺勾入皮肉中的楚墨,周身流出淋漓的鲜血,顺着缠绕着身体的藤蔓缝隙徐徐流下。然而她却像完全不受剧毒和疼痛影响一般,面容上仍然凝固着妖异诡艳的笑容。   周身的黑红色火光陡然大盛,缠绕着身体的藤蔓似乎无法忍受这异常诡异邪恶的黑红色火焰,而开始不住颤抖起来。渐渐的,由神木制成的藤蔓手杖竟在火焰中逐步枯萎,比金刚还坚韧的藤条不断软化,最后变成浓稠的浆液,冒着嗤嗤作响的热气,一块一块的流下。   夸父脸色剧变,骇然收回藤蔓,而附着在神杖上的火焰疯狂的蔓延而下,瞬间便燃上他的手腕。   夸父一声惨呼,甩脱手杖,妄图用妖力扑灭手上的火焰,但无论他如何施为,都无法熄灭手上的火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诡异的黑红色魔火一路向上蔓延,如同跗骨之毒,逐渐吞噬他的整条手臂。   夸父双目生寒,怒喝一声,壮士断腕,以法力凝结成手刀将右臂齐肩斩断,只见落在地上的断臂被火焰一点点烧灼变焦,最后化为黑炭。   夸父毛骨悚然的望了一眼仍在空中狂笑不止的楚墨,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却在下一刻转身奔回万妖洞去,因他心知自己绝不是现在这位女魃的对手。   眼见夸父都已逃走,其他妖魔都纷纷向万妖洞退去,如同有索命的恶鬼在身后追逐一般争相恐后的挤入已经崩塌的洞口,争抢中不少妖力低微的小妖们,只能任人践踏在脚底,无辜丧命,一时间,鬼哭狼嚎,场面混乱至极,惨烈如同修罗地狱。   哈哈哈——   肆虐的笑声远远回荡,连天与地都在这疯狂的笑声中瑟瑟发抖。   玉手轻挥,火翼招展。   诡异的黑红色火焰从天而降,瞬间燃遍整片地域,陷身于火海中的妖魔们,哀嚎着,翻滚着,挣扎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喊,但无论如何挣扎也补不灭身上的火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血肉一点点被烧焦,吞噬,骨头燃起簇簇火星,最后灰飞烟灭,形魂具毁。   熊熊黑炎如潮水般席卷蔓延,疯狂肆虐,魔焰所到之处,山石具溶,伏魔山如同一片人间炼狱,烧焦尸骸发出的滚滚浓烟,弥漫着刺鼻的恶臭,淹没了整片天空。   除了一些妖力深厚的妖魔能及时退避回万妖洞中,躲回妖魔二界,剩余妖力略逊一些的妖怪们,大都葬身于火海之中,被这混合了地狱业火和九阳天火的黑红色火焰,烧得魂飞魄散。   大火持续烧了半日,伏魔山已毁,山石都在烈火中化为浓稠的岩浆,放眼望去,一片焦黑。   还不够!   猩红的眼眸闪过嗜血的寒芒,近千名妖魔的消亡还没有满足杀戮的欲望,整个天与地都应该化为炼狱熔炉!   红日渐渐西垂,黑红色的凤翼一展,直往西方飞去,可是撞上了结界,又被弹了回来。   唇中发出森森冷笑,火翼一振,再次向结界的屏障撞去。   一次,两次,三次……随着一次强于一次的疯狂冲撞,整个结界都开始产生不稳的波纹。   ——————————————   正在这时,晴空中传来一声悠远而苍劲的龙吟。   绯色眼瞳向上望去。   在万丈霞光中,一道青色身影逐渐浮现,周身氤氲着灵润的水泽,俊雅轩昂的身形上披挂的的青鳞龙甲流幻着青蓝色的光芒。如墨般的青丝,被一尊蓝玉发冠束于头顶,斜插入鬓的剑眉间,青蓝色的神印隐现灵光,幽深如潭的眼眸深邃似子夜,仍是那样的无情无波,致冷致漠,薄唇轻抿成一线,看不出丝毫的心绪。   楚墨接触到对方那清朗不染一丝尘埃的双眼,身躯如被雷电击中般一阵痉挛,已经妖化的脸庞上现出无比痛苦的神色,哀嚎着抱住头不住挣扎,双目中红光不断闪烁,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低低的嘶哑咆哮。   欲裂的头痛使得楚墨魔性大增,猛地双手成爪,掌心霎时燃着两团黑红色的火焰,随即便向那道青蓝色的身影轰去。   对方身形化作一道青芒,闪了几闪后,轻易避去了致命的烈焰,手掌轻挥,一座冰笼瞬间将楚墨囚于其中。   球形的冰笼不断收拢,同时幻化出流动着异彩的透明水壁,向楚墨周身的黑红色火焰融去,在碰到火焰时冒出蒸腾的热气,却也一丝丝的化去了火焰的暴戾之气。   楚墨身体一阵颤抖,似乎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双翼疾旋,黑红色的火焰瞬间如炸裂的水瓶般绽放四射,眨眼的功夫便将整个冰笼和水壁消融。 第五十一章 封印千年    眼见净化魔性的玲珑水界无法化去楚墨的魔性,他不禁剑眉微蹙,抬手用拇指按于额头的神印,元神波动,四道幻动着瑰丽色彩的锋利冰剑,瞬间浮现在身侧,手掌一落,冰剑激射而出。在楚墨凄厉的惨呼声中,贯穿了她的双手双脚,将她牢牢的钉于地面上。   楚墨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心性已失的她完全感觉不到痛,身躯剧烈的扭动着,挣扎着,被冰剑贯穿而致的伤口也不住被撑裂,刺目的血水已经在身下汇成一滩,将透明的冰剑染得猩红。   他手掌向下方虚抓,被埋于废墟里的东皇钟,陡然裂地飞出,直飞至他的身前。   此时,因魔焰无法融化由元神幻出的万年玄冰,楚墨竟硬生生的将手脚从冰剑的顶端拔出,地面上图留着四只染满鲜血的冰剑,和一地刺眼的猩红,她踉跄着站起身,火焰双翼再次展开,向空中那道青蓝色身影直射而去。   他眸光微黯,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叩东皇钟金色的钟身。   咚——   东皇钟的神力荡漾起金色的音波扩散开去,如同晨钟暮鼓般将楚墨震得身躯一颤,灵洁无比的神力猛烈的抽打着已经入魔的神经。然而她的双目仅呆滞片刻后,却再次现出猩红的疯狂。   他无奈低叹,手指再叩。   咚——咚——咚——咚——   四声钟鸣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音波凝成金色的滔天巨浪向楚墨直拍而去。   浩淼钟声没顶淹来,楚墨身形剧震,鲜血由口中喷出,体内的经络被神力撕扯的寸寸断裂,被魔力驱使下的躯壳内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骨骼,周身的肌肉更是片片碎裂,破败的身躯,千疮百孔,生机全无。   眼中赤芒逐渐暗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与呆滞,周身的火焰渐渐熄灭,淋漓的血液已经几近干涸,血迹在体表凝固成一块块的黑红色,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由半空中坠落。   耳边呼啸的风声响过,仅余的神志也在明灭中不断暗去……下落的势头突然减缓,随即被圈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唇上一凉,麻木的感觉到两片如冰般光滑却无比柔软的唇瓣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充满灵力的神息由口中渡入,周身的疼痛瞬间被化去,骨骼和肌肉立时重生,经脉与血管再次吻合连接,源源的生命力又一次被注入这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   睁开双眸,看到的是一张贴得极近的俊颜,和那双幽深的眼中隐藏得极深的一缕缕令人心酸的缱绻情丝。   眼角滑落一滴清澈的眼泪,意识消失前,唇中低喃出那另心不断悸动的名字。   应龙……   ——————————————————   夕阳下,晴朗的天空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清雨,雨丝摇曳飘扬,浇灌着满地焦土的伏魔山,灼热的岩石泥浆在细雨中蒸腾起股股水汽,最终逐渐冷却下来。   楚墨被淋在脸上的雨水浇醒,**一声,睁开眼帘时看到的是已褪变回乌黑色的长发,然后是染满血污而且破烂不堪的衣裳,衣裙在雨水的冲刷下早已看不出先前的白色,而是一片刺目的殷红,但奇异的是周身上下竟没有一点伤痕。楚墨费力的抬起头,迷茫的看了看周围。   东皇钟!   身前不远处,金光闪闪的东皇钟正不住颤动着,仿佛下面正压制着什么急欲冲出的东西。   楚墨神情一凝,微一提气想要站起身,胸口却如同被巨锤击中一般,一阵绞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用手指轻搭自己的腕脉,这才探知自己不但功力尽失,而且内伤极重,已经到了永生无法痊愈的地步,如此重创的身体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唇角逸出一丝苦笑,楚墨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单纯的一个起立动作,却再次诱发了心前区的剧痛,冰凉的肌肤不禁泌出一层薄汗。倒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那因剧痛而险些涌上的晕厥后,楚墨跌跌撞撞地冲到东皇钟前,清晰的感觉到从钟底的边缘缝隙中流泄出的一缕缕妖气。东皇钟下面镇压的正是妖魔二界的通道!   东皇钟不住颤动着,发出嗡鸣,仿佛正用尽神力去镇压下面蠢蠢欲动的群妖。   楚墨扶着东皇钟,这才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伸手摸上额头,凤凰神血仍然如同一块红宝石般嵌于她的额心,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楚墨毫不犹豫地将凤凰神血抠下,额头一阵火烧般的灼痛,被撕裂开的皮肉瞬间流下一道道殷红的血线。   楚墨将凤凰神血猛地拍在东皇钟顶,随着她的拍击,凤凰神血嵌入钟身,东皇钟瞬间不再颤动,同时向外扩散出一轮红色的光波。   楚墨低垂下头,双手合于眉心之前,默默咏念。   以凤凰火神女魃之名,施以封印,斩断妖魔二界与人间的通道。   随着她一遍一遍的默念,东皇钟耀射出一波一波的金光,钟身下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抖动,泥土如同有生命一般沿着钟壁向钟身上爬行,地面好像张开了一张巨口,将东皇钟逐寸逐寸的吞食下去,在金色的光芒中,东皇钟的钟壁也被周围的泥土镀上一层岩石外壳,使得钟身不断增厚,并且逐步深入地下,最后东皇钟的顶部已经被包绕了足有几十尺厚的泥土外壳。   直至金光渐渐敛去时,东皇钟已化作一整块巨大的山岩,完全埋入地底。   此时夕阳已有一半落入地坪线下,楚墨依靠着东皇钟顶部仅露于地表外的山岩,从衣襟的最里层掏出了一个约寸许粗细的由精铜打造的小管。这是最擅长机关暗器的霹雳堂制作的独门信号箭筒,里面的火药即使被浸入水中也可以正常燃烧,是纪无伤在楚墨进入结界之前送给他做为联络之用的。   几经淬炼而无比坚实的铜管此刻已经微微扭曲变形,这比金刚岩还结实的铜管事先被她细心的护在胸口的位置,但究竟遇到了怎样的蛮力才会将这精铜打造的金属管扭曲成这个样子!   楚墨望着弯曲的铜管怔怔的失神片刻后,将铜管朝上举起,轻轻扣动底部的弹扣。   所幸之极,在一声弹响之后,一支只有小手指般粗细大小的精巧金箭由管中弹出,直飞上天空,升至近百丈的高空后,猛地一声爆破,随即绽放出如同晚霞般绚烂的烟花。   片刻之后,相隔几百丈的结界外也亮起了信号箭的红光,就这样,结界外缘此起彼伏的升起红色的烟花,三十六个信号箭一一被射上半空中。   在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下时,天罡阵已经被缓缓撤除。   直至天罡阵巨大的结界完全消散,楚墨才放下了一直紧绷的心,无力的依靠着背后的岩壁慢慢滑坐到地上,仰头望着不断飘落雨丝的天空。   明明晴空万里,为什么会下雨?   望着已经荡然无存的伏魔山,和满眼的焦黑,心底有无数的疑问,然而自己的记忆却只中断于被夸父神杖的藤蔓缠住的那一刻,之后的记忆便无法想起,只觉得越去回想,便会有一种沉重甚于身上伤痛的压迫感使得自己窒息得喘不上气来。   雨丝落在唇瓣上,冰冷的触感另心悸动不已,却又掺杂了一丝莫名的痛楚,不禁抬手轻摸上嘴唇。   好累,不要再去想了吧……   楚墨微眯着双眸,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丝吻落于脸颊上。   ——————————————   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纪无伤、子恒、唐少商、竹之明、燕清远、凌雪晴和初萣蕊已经由四面八方,相继极速向楚墨所在的位置飞掠而来。   众人脸上仍露着震惊的神色,显然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庞大的伏魔山竟在一日之内全毁,而只留下一片巨大的废墟和满目疮痍,以及焦黑的土地。   功力最高的纪无伤比其他人都要早到一步,当他望见周身血污,脸色苍白,颓然坐在地面上的楚墨时,不禁身躯一震,俊目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伤痛,本来极速奔跑的脚步却在接近到这个已经脆弱如纸的纤瘦身影后,变得不稳起来。   纪无伤一步一摇的走到楚墨身边,用最轻柔的力道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运起水系法术,细心地将冰冷的雨水都隔断在楚墨的周围,并将她身上的水汽一丝丝的抽干,以袖角小心翼翼的拭去她额头上的血迹。心头剧痛,为何每次将她抱在怀里时,自己看到的总是一个身受重创,几近香消玉殒的她。   楚墨缓缓转过头,看到纪无伤无比沉痛的眼眸后,淡淡的漾出一抹浅笑,瞬间柔和了刚才依然淡漠的双眼,低低的唤了一声:“大哥。”   纪无伤身体一颤,将手指搭在楚墨的手腕上,登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俊目微赤,她这一身的伤,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治愈的,怕是活不长了……   “大哥,不用试了,我这身伤是无法治好的,能活着都已经算是奇迹了。”楚墨摇头轻笑,抽回自己的手腕,随后问道:“布阵的三十六位前辈怎么样?”   纪无伤心底难过得几近窒息,表面上还得强作欢颜,笑道:“他们都平安无事,只是灵力与法力尽失了,但能在布天罡阵后,还保全住性命已经是难得的恩赐了。”   正在这时,唐少商等其他几人也相继赶到了,此刻见万事已经尘埃落定,楚墨虽然似受了重伤,却仍活着,众人都不免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此事因我而起,现在也因我而终。只是希望其大家不要将过错归结到无明和大哥身上,所有的罪责我会一力承担……”楚墨的话语终结于纪无伤点上自己嘴唇的手指上。   纪无伤痛心的摇摇头,说道:“这事跟你无关,影澜不都解释得很清楚了吗,即使没有无明当日揭去凤凰血一事,这万妖洞中的封印也会于近期瓦解崩毁的。”   竹之明也出言安抚道:“此事千真万确,各个门派的掌门人已经从早已归隐的几位前辈高人那里证实了这个消息,所以楚姑娘不要再为此介怀了。”   凌雪晴激动万分的蹲下身,握住楚墨的手,又笑又哭地问道:“楚姐姐,伏魔山之危果然因你而解,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忘了。”楚墨露出淡淡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只说出了这么两个另众人摸不着头脑的字,片刻之后又蹙起眉头,说道:“我的能力有限,而且用于封印的凤凰神血还残了一角。以目前的状况看来,只怕千年之后,封印会再次出现状况。”   “阿弥陀佛。”子恒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号后,摇头道:“一切随缘,勿需挂怀,千年之后自有后人会再次修补封印。”   楚墨微微一怔,随后点头轻笑。   唐少商看着面无血色,孱弱无比的楚墨担忧地问道:“脸色这么难看,伤得很重吗?”说着蹲下身,用手搭住楚墨的腕脉,不禁脸色剧变,惊道:“不但功力尽失,怎还伤重至此!” 第五十二章 异变再起    唐少商将自身精纯的内力由手腕输入楚墨体内,希望助她疗伤,谁知内力一进入楚墨的经络,她便痛苦的低吟出声,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纪无伤连忙拽开唐少商的手,向他摇了摇头,说道:“她的伤如果靠内力可以医治,我早就治了。墨儿现在身体内的经络已经极其脆弱,无法承受丝毫的内息。”   众人还是头次见到脸色如此凝重的纪无伤,以他冠绝天下的精湛医术,尚对楚墨的内伤束手无策,由此可知楚墨实已经伤至积重难返的地步,怕是性命能不能继续保全都不好说。   众人不禁相继低下头,黯然神伤。   楚墨见周围的气氛因自己的伤势而凝重压抑,不禁轻轻笑了笑,说道:“能再次见到大家,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生死有命,请你们不要为我难过。”   纪无伤勉强笑道:“妹妹不用担心,我一定治好你的伤,据说长白山上生长着一种名为精元雪参的宝物,此物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伤。”   楚墨听到“长白山”三个字,脸色一白,但看到纪无伤无比担忧的双眼,还是点点头。   纪无伤脱下外袍,将楚墨小心翼翼的由头到脚裹住,横抱起来,笑道:“我们回去吧,无明和影澜还在酆都城的客栈里等着你呢。”   楚墨为纪无伤过于亲密的举动怔了怔,但感觉到外袍上的温暖,望见他那双清澈而坦然的眼眸后,露出温婉的笑容,点头道:“谢谢大哥。”   唐少商看着楚墨脸上干净的笑意,心头一揪,别过头去,却恰巧迎上了初萣蕊哀怨的双眼。   凌雪晴看着将楚墨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的纪无伤,不禁露出一丝痛楚,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望去,是燕清远满是怜悯的眼神,随即泛起一抹无奈的苦涩笑意。   一弯新月悄悄爬出地平线,众人踏着月色,强打精神,说说笑笑着离开满目疮痍的伏魔山遗骸,向酆都城方向行去。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月色中,抱着楚墨的纪无伤等人向酆都城方向返回,然而在行至已变为废墟的伏魔山山脚下时,却远远的听到了前方发出惊呼与打斗声。   众人不禁愕然相顾,随后相继提气向前方飞掠而去。   几个起落后,来到发出打斗声的地方。   淡淡的月光照射在树林间,虽然光线晦暗,但众人功力深厚,仍视如白昼。放眼望去,发现原本守在伏魔山外的灵界各门派的近几百号人正与另一伙人数多出己方近一倍的,身着黑色异族服饰的敌人们混战在一起。   “对方是五毒魔教的人!”唐少商震惊万分的看着那些黑衣人,四川唐门离五毒教的驻地苗疆很近,所以他能一句道出对方的来历。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五毒教趁着灵界各个门派忙于应付万妖洞封印之事,特来暗施奇袭。布阵的三十六位各门派掌门和其他参与布阵的高手无疑是整个灵界甚至是中原白道武林的领军人物,现在却均功力尽失,五毒教挑选这个时机来袭,其用心阴险不言而喻,此刻魔教倾巢而出,大开杀戒,显然是想趁此良机将中原武林各名门正派一举全歼,以除心头大患。   环目四顾,周围数里之内尽是刀光剑影和凛冽的杀气,密林间已经伏尸处处,血腥之气弥漫于整片树林,可见战况的惨烈。   正在这时,西北边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凄厉之极的呼喊声。   “袁九笑!我与你同归于尽!”   初萣蕊听到那声呼喊,身躯一震,惊道:“师父!”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浑身浴血的衡山派掌门人静修师太正狠狠的挣脱身边仅余的几名女弟子的拉扯,伸出双手,目眦尽裂地抓向负手站于她身前的袁九笑。   袁九笑双手上满是血迹,可是一袭黑衣仍干净利落得没有一丝皱褶,他的脚边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衡山派的女弟子,只是不知是死是活。此刻他正负手而立,看着已经歇斯底里的静修师太,仰头长笑道:“老尼姑,你的武功已经废了,还想与袁某拼命吗?”   “师父!”初萣蕊发出一声惨呼,不顾一切的冲静修师太飞掠而去,眼看着功力全失的静修师太步履不稳的冲到袁九笑身前。   袁九笑唇边凝固着冰冷而残忍的笑意,微微侧身避过静修师太的冲势后,随手一掌拍在静修师太的脑后。   静修师太身体剧震,双目赤红瞪得极大,随即口中猛的喷出浓浊的鲜血,身体晃了一晃后,向前栽倒,身体尚未落地,已然断气,只是双目圆瞪,仍然充满了恨意。   “师父!”初萣蕊已经泣不成声,抢至静修师太身前时只来得及接住她向前栽倒的尸身,颤抖着抱住师父死不瞑目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众人为静修师太的惨死而惊得全体一窒时,袁九笑缓缓抬头向这边望来,当他看到被纪无伤用外袍裹着抱在怀中的楚墨后,虽隔得很远,光线也很晦暗,但却瞬间认出了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清澈眼眸,袁九笑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笑意,随即身形迅若鬼魅的向这边疾掠而来。   纪无伤脸沉似水,将楚墨交到凌雪晴的怀里,抽出腰间的玉笛,飞身向袁九笑拦去。   唐少商等人也相继提气轻身,拿出自己的随身兵器,神色凝重的尾随着纪无伤向袁九笑掠去。   袁九笑掌毙静修师太的一幕,仿佛成了盘亘不去的噩梦,凌雪晴眼见纪无伤不顾一切的去拦截袁九笑,不禁惊恐的呼喊道:“纪大哥!”   楚墨秀眉深锁望着前方的惨况,微微一挣,离开凌雪晴的怀抱,勉强站稳身形后,向凌雪晴点头道:“快去帮大哥。”   凌雪晴愕然望了楚墨一眼,点点头,随即一声娇叱,抽出腰间的佩剑直追着众人的身后向前跃去。   袁九笑看着向自己包围过来的纪无伤等人,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手腕一抖,一支嗡鸣着奇异哨声的暗器激射而出。   行在最当先的纪无伤和子恒愕然闪身,轻易的避过时,才发觉这暗器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射向后方楚墨的,不禁齐声惊呼。   “小心!”   楚墨面色凝重,看着直向自己射过来的暗器,踉跄着连退两步后,发现暗器竟在身前陡然坠落,没有一丝杀伤力。当暗器落下并钉于地面上时,她才看清那原来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面只有巴掌大的旗帜,上面用黑色与金色的丝线绣着蝎子、蛇、壁虎、蜈蚣和蟾蜍,这五种毒物,竟是五毒教的令旗。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时,发觉周围的魔教教众却全体将目光锁在了楚墨身上。   袁九笑的声音远远传遍整片树林。   “活捉那个女人!”   袁九笑的话音还未落,楚墨四周已经相继跃起数道黑影,直向楚墨扑去。   “墨儿!”纪无伤惊呼一声,陡然凝住冲势,猛地旋身向楚墨的方向折返,其他几人也相继怒喝着纷纷掉转方向往回赶。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墨身上时,袁九笑却施展飞萤步,悄悄跃身追至纪无伤的身后,右掌一探,悄无声息的直伸向纪无伤,他故意用内力压住掌风,所以这一掌来的虽慢但却完全没有预兆。   因心挂于楚墨安危而无比焦急的纪无伤丝毫没有感觉到那致命的一掌已经快印上自己的背心。   一直关注着纪无伤的凌雪晴看到袁九笑即将拍在纪无伤身上的手掌,脑海中倏地浮现出静修师太惨烈的死状,不禁遍体生寒,疾声呼喊,同时陡然提气,一跃数丈赶到纪无伤身前,左手将纪无伤拉至一旁,以毫厘之差避过那致命的一击,同时扬起自己的右手对上袁九笑暗中偷袭拍来的手掌。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当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凌雪晴已经口喷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跌出去。   纪无伤和燕清远惊怒交加,齐齐追着凌雪晴掠去,赶在落地前将她接住。而袁九笑也因为凌雪晴阻拦的这一掌,身形微微一挫,转眼间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同一时间,楚墨已经身陷重围,她功力全失,而且重伤在身,如何敌得过对方的众多高手,眨眼的功夫便被一位身着黑衣的老者一把拿住,并封点了穴道。在楚墨被俘同时,原本和围困住她的这几个魔教教徒打斗的灵界高手已经相继追来,除了携着楚墨的那名老者外,其他几名魔教教徒又与对手厮杀到一处。   那名老者将楚墨携于腋下,准备向袁九笑的方向靠去,但他脚步刚一动,竹之明的赤焰刀便激荡起重重热浪将他卷入刀影中,随即如同怒目金刚再世的子恒也绽出漫天的掌影向他袭去。   老者身形一凝,飘身疾退。因顾及着楚墨,所以竹之明和子恒没敢痛下杀招,出手都留有余地,所以一晃身的功夫便被对方躲开。黑衣老者眼见带着楚墨无法对战,便高呼了一声“教主!”,同时将楚墨举过头顶,远远的向袁九笑的方向掷去。   袁九笑眼见楚墨向自己飞来,大笑道:“二长老,干得好!”   竹之明和子恒一愣神的功夫便被黑衣老者卷入激战之中,无暇顾及楚墨。   楚墨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抛上半空中,身形翻转间,罩在身上的外袍瞬间掉落,长发拂动,身形曼妙,染满鲜血的衣裙旋转飘扬,夜色中恍如一只血色蝴蝶,临空翩然飞舞。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她绝美的脸庞,虽只看得清六七分的容貌,但已足以使得看见她容颜的人全体一窒,无论是魔教恶徒还是正道侠士,全部迷失于那不应属于尘世的无双美貌,一时间,仿佛时间就此凝固了一般。   袁九笑一跃起身,正准备伸手接住楚墨时,猛觉后脑处剑气透肤而入,森森的杀机将自己完全罩住,当即坠下身形,侧头回望去,只见初萣蕊正手擎长剑,直向自己刺来,秀目泛红,眼光中是刻骨的仇恨与杀机。   心知她是因目睹自己掌毙静修师太而恨自己入骨,冷哼一声,侧头避过那凌厉的一剑后,旋身与初萣蕊战在一处。 第五十三章 新仇旧恨    初萣蕊含恨出手,招招以命搏命,再加上近年来勤修苦练,功夫精进了不少,所以袁九笑一时半会倒也奈何不了她。   就在楚墨的身体即将飞临袁九笑上空时,一直追赶而来的唐少商猛的跃起,一把接住楚墨,解开穴道,将她放到地上,上下审视了一遍后,确定楚墨并没有受到什么外伤。   楚墨勉强站稳,看着与袁九笑缠斗的初萣蕊虽剑招凌厉,但实际上险象环生,一个不好就将毙命与袁九笑掌下,当即推了推唐少商,说道:“二公子,我没事,快去帮初姑娘。”   唐少商也确实担心着初萣蕊,便向楚墨点点头后,转身跃离,向袁九笑与初萣蕊掠去。   楚墨看了眼因唐少商的加入,而渐渐脱离险境的初萣蕊后,慢慢向后退去,免得遭受波及,拖累到己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胸口弥漫着的疼痛,转身向纪无伤和凌雪晴的方向移动过去。   凌雪晴受了袁九笑一掌,伤得极重,但所幸因袁九笑在暗施偷袭时压制了三成的掌力,所以凌雪晴受伤虽重,但好在无性命之忧。此刻经纪无伤的紧急施救,已勉强压制住了内伤,不再咳血。   燕清远见凌雪晴已无生命危险,不禁松了一口气,再抬眼望去,却见凌雪晴受伤虽重,但却正满脸幸福的看着纪无伤用法力为她疗伤,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那双水眸中盈满的缱绻情意,早已全系在纪无伤一人身上,无暇他顾。燕清远暗自苦笑,随后慢慢站起身向后退去,正好与赶来的楚墨擦身而过。   燕清远看到楚墨的关切目光时,摇头道:“凌姑娘已无大碍……我去帮唐大哥他们了。”   言罢,头也不回的向不远处的战圈投去。   纪无伤一直担心着楚墨,但为了救治凌雪晴而无法脱身,此刻见楚墨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向她点点头后,全神为凌雪晴治疗。   楚墨走到纪无伤身边,看着仍躺在他怀里的凌雪晴,见她脸色虽差,但精神尚可,遂知凌雪晴确已无大碍,蹲下身,望着正为凌雪晴输注内力疗伤的纪无伤说道:“大哥,凌妹妹对你情深恩重,你从现在起一定要照顾好凌妹妹。”   楚墨的话语里充满了一语双关的意味,听闻此言的凌雪晴不禁脸颊微红,现出一丝赧然。   纪无伤微微一怔,望着楚墨幽深的眼眸,心底无声苦笑。凌雪晴对自己的情意,他如何不知,只因一颗心早已全栓在楚墨身上,所以一直只当凌雪晴为妹妹看待,直到刚才凌雪晴为救自己不惜牺牲性命,方在震撼感动之余不觉正视起凌雪晴对自己的情意。   唉,罢了,罢了,她只当自己为哥哥,自己却一直自欺欺人的仍一门心思的痴心妄想,这份痴念只会成为她的负担吧……凌雪晴对自己情深恩重,无以为报,只能用一生来还她的救命之恩了……   纪无伤心头无比苦涩,却强作欢颜的点点头,应道:“大哥此生一定会照顾好雪晴,墨儿也要早日寻到那个能照顾好你的人。”   楚墨闻言一愣,唇边逸出一抹淡淡而失落的笑意。   纪无伤黯然一叹后,振奋精神说道:“你们俩不适合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把你们送到安全些的地方。”   楚墨点头道:“大哥去帮助唐公子他们吧,我们自会小心。”   纪无伤扶着凌雪晴站起身,右手环住楚墨的纤腰,左手托着凌雪晴将她负在背上,随即带着两位轻若无物的佳人飞身跃离战场。   寻到一块远离战场,掩映在密林间的隐秘地点后,纪无伤将楚墨和凌雪晴放下,嘱咐两人留在这里等着他,随即捏诀召唤出一个半球形的守护结界将两人罩在其中。   纪无伤的水系法力召唤出的结界拥有能屏蔽外界光线,并净化楚墨和凌雪晴身体上气味的作用,所以由结界外根本看不到隐身在其中的两人。   结界屏蔽了自己身上气息的同时,也隔去了外面浓重的血腥味,楚墨静静的坐在结界中,望着纪无伤极速离去的背影,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打斗声,只觉得恍如两个世界。   凌雪晴因服了纪无伤的伤药而隐犯困意。   看着疲倦不已的凌雪晴,楚墨扶着她躺卧在自己怀里,嘱她小憩片刻。凌雪晴无力的点点头,将头枕入楚墨怀中,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突然由后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楚墨转头回望,不禁神情愕然。   ——————————————————   密林深处,一个浑身浴血的中年道姑正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行来,不稳的脚步显示其受伤很重,而且没有武功。虽然她一直没有抬头,但楚墨还是一眼便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柳银心。   柳银心强撑着重创的身体向这个方向踉跄奔来,双眉低垂,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看她在伤重的情形下仍然挣扎着前进的急切举动看来,她似乎在躲着后方的什么人。   不多时,柳银心后方,一道窈窕的身影渐渐清晰。   淡淡的月光下,一位绝色佳人正莲步生花,娉婷行来,清冷的月华下,无比美艳的脸庞上凝着笑意,目光温柔甜美,只是那双眼却隐泛妖异的红光。望着前方的柳银心,唇角漾着戏谑的笑意,仿佛正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宁雨嫣!   楚墨神情一凛,双目微寒。   “楚墨!要杀便杀,就像害死慧清方丈他们那样给我一个痛快,不要再玩弄我了!”柳银心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猛的抬起头,转过身,狠狠的瞪着后方一直戏弄着自己的恶魔。她不曾见过宁雨嫣,所以并不知道楚墨和宁雨嫣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以才会认错。   楚墨闻之失色,慧清方丈竟被宁雨嫣害死了。随即明白过来,宁雨嫣向来是与袁九笑勾结在一起的,此刻两人正趁机全力扑杀着灵界各门派的领军人物。想来在袁九笑带魔教教众对付各大门派时,宁雨嫣便暗中屠害这三十六位丧失功力的灵界前辈。   当月光照在柳银心的脸上,楚墨的呼吸一窒,。   柳银心原本秀美绝伦的脸庞已经面目全非,一道道抓痕深可见骨,脸上的皮肉沿着伤口外翻着,右眼已经被划瞎,嘴角被撕裂,左侧的耳朵也被硬生生的扯掉了,满脸的血污,人不人鬼不鬼的,狰狞无比。   宁雨嫣见柳银心错把自己认成楚墨,也不纠正,只是咯咯娇笑,忽然间好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微微一顿后,惊喜的笑道:“墨儿,我闻到你的血味了,知道你在这附近,出来吧。”   柳银心愕然望着宁雨嫣,惊道:“你……你不是楚墨?”   宁雨嫣也不答她,径直环目四顾,唇角仍勾着深深的笑意说道:“你若是不出来,那我只好对你的姑姑师父下手了啊。”   楚墨双目眸光一凛,望了一眼因药力依然在自己怀中安睡的凌雪晴,抬手轻轻将她放到一旁的地面上,移动间,只见凌雪晴腰间闪过一道寒芒。楚墨探手摸去,是一把极其小巧的匕首,刀刃锋利无比,但刀芒却温吞而不凌厉,一看就是一把专破护体真气的宝刀。   “哦,我忘了,你这个姑姑曾经害得你很惨,墨儿才不会管她的死活。但不远处还有不少和尚道士的,墨儿如果不想见他们被我吸干鲜血,就乖乖的出来见我吧。”宁雨嫣轻点自己的唇角,语气娇媚温柔,与其狠辣的言行相去何止千里。   楚墨由凌雪晴腰间拔出宝刀,暗藏于袖中,深吸了一口气后,站起身,虽然现在每个动作都仍会牵扯到内伤而致胸口闷痛,但时间一长,渐渐麻木的身体反倒开始习惯了。   楚墨走出结界,缓缓由阴影中现身。   柳银心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楚墨后,又愤恨的瞪视向宁雨嫣,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是谁?”   宁雨嫣看到楚墨后,美艳的妖瞳瞬间异彩大盛。看也不看柳银心,一指内劲点中柳银心的穴道后,任她倒在一旁。   看到柳银心微微起伏的胸廓,楚墨知道她没死,便收回目光,淡淡的望向宁雨嫣。   “算来几年前楚家上下死的这几口,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我给你报了仇,怎不见你欢喜?”宁雨嫣看着楚墨飘向柳银心的视线,有些诧异,上下审视着满身血污的楚墨,讶道:“咦,墨儿受了很重的伤吗,我怎么连你的灵力都感应不到?”   “放过她和不相干的人,你要找的是我。”楚墨淡薄的目光瞟过宁雨嫣,语气一片清冷。   宁雨嫣愣了愣,随即掩唇一笑,摇头道:“墨儿,你真另我失望,还记得几年前我遇到你时,你还只是个小姑娘,可是那孤傲冷漠的性子却让我很是欣赏。想不到几年过去了,你却变得悲天悯人,像个凡夫俗子。”   “我本就是个凡夫俗子。”楚墨冷笑一声,随即望着宁雨嫣说道:“但我总强过你,你不过是我前世时的一个复制品。”   宁雨嫣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身形微晃,眨眼间瞬移到楚墨的身后,右手轻轻拨开楚墨耳后的长发,左手按住她的肩头,将脸庞贴到楚墨的颈窝上,低笑道:“不错,从尝过你鲜血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我这尊玉雕,是因为你的鲜血而获得生命的。既然我只是一个复制品……”,宁雨嫣将舌尖轻轻划过楚墨锁骨上方搏动的血管处,然后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地说道:“那我便喝干你的鲜血,吃净你的每一块皮肉,这样你就完全融入我的体内,变成了我的一部分,而我也就再不是你的一件附属品了。”   皮肤上的冰冷触感另楚墨一凛,冷笑道:“即使活了两千年,你仍因为这分血缘牵引而只能追在我的身后不住纠缠,这便是你可悲而又可怜的宿命。”   宁雨嫣冷哼一声,左手蓦地锁住楚墨的脖子,将她抓过来面向自己,并掌力下压,使得楚墨不得不半蹲半跪在自己身前,妖异的血色眼瞳俯视着平静无波的楚墨,阴冷的说道:“只要我微微一用力,你这美丽的脖子便会被我拧成两段,而你那张小嘴也便无法再说出一句刻薄的话语了。”   楚墨淡淡的一笑,眼眸中只有浓浓的嘲弄却无丝毫的惧意。   两人的目光再空中胶着了片刻后,宁雨嫣忽而笑起来,说道:“墨儿不愧为我心仪之人,即使落魄至此,也不见一丝狼狈。”   楚墨半垂下眼眸,手收入袖中扣住暗藏的匕首,悠悠说道:“宁雨嫣,你不是很想喝我的血吗,还等什么?”   宁雨嫣神情一窒,好像分外受不了楚墨鲜血的诱惑,目光落到她雪白的颈项上,双目闪过一丝狰狞,猛地一把提起楚墨,张口咬住她的脖子。   楚墨感觉到皮肤一阵刺痛,随即血液便汩汩地由血管流入对方的口中,宁雨嫣好像很享受自己鲜血的味道一般,没有吸食的太快,而是在慢慢品尝。   一阵眩晕席卷而上,楚墨不动声色的抬起手,将匕首的尖端轻轻抵向宁雨嫣的胸口。   就在匕首刚刚破入衣襟之时,头顶响起一声冷喝。   “孽障,还不住手!”   一道劲风夹杂着强大的法力猛地抽向宁雨嫣的头顶。   宁雨嫣低哮一声,骤然撒手,同时飘身后退避过那当头一击,随即扬起猩红的双眼,望向天空。   楚墨被宁雨嫣猛然甩脱,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在地上翻出几丈后才停来,愕然抬头上望。 第五十四章 天意难违    清冷的夜空下,一位中年白衣道人脚踏长剑,御剑临空,周身折射着淡淡的月光之华,淡雅出尘,不似凡人,此刻温润的眼眸正冷冷的凝视着下方的宁雨嫣。   楚墨捂住脖子上被宁雨嫣咬破的伤口,凝眉望着那道人,只觉得对方的嗓音极其熟悉,片刻后恍然惊道:“三清上人!”   三清上人转眸望向楚墨,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剑仙!”宁雨嫣一声惊呼,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楚墨,随即身形疾退,瞬间便消失在密林中。   三清上人也不着急追宁雨嫣,手指轻划,足下长剑骤然收入腰间的剑鞘中,白衣闪动间,飘然跃至地面,缓步走到楚墨身前,弯身将她扶起。   楚墨深深地望着三清上人,半晌后了然笑道:“原来上人真的是仙,难怪当日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三清上人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探指搭上楚墨的手腕,片刻后,眉头低蹙,摇头低语道:“这一身伤,若不是由神息相护,只怕早已殒命,但他竟为你做到此步,怕是自身也灵源剧损……”   楚墨愣在原地,因为三清上人说的声音太小,加之大量失血后,耳内仍有不住的耳鸣,所有她没有听清,不禁愕然问道:“上人,您在说什么?”   三清上人看了看楚墨,摇头一叹,说道:“你这宿命,怕是连神都无法更改的。命定如此。”   楚墨听得大惑不解,但又隐约似乎把握到了什么,怔怔地望着三清上人,默然不语。   三清上人深看了楚墨一眼后,松开她的手腕,别有深意地说道:“你此生处处死结,步步磨难,像耶律岳、袁九笑、纪无伤还有那些所有与你有过瓜葛的人,生生世世都会与你有无限的牵绊,他们都是你每一世将面临的劫难。这是你的命,也是他们的命。”   楚墨身形一晃,目光迷惘片刻后,苦笑道:“不错,没有人能违逆天命,人不能,妖不能,连神都不能……所以还请上人不要再为我伤神了。”   三清上人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   楚墨垂下眼眸,余光瞥到仍倒在一旁的柳银心身上,抬头向三清上人说道:“请上人救她。”   三清上人看了看仍昏迷不醒的柳银心,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放入楚墨手中,说道:“她外伤看似凶险,但并无内伤,所以没有性命之忧,喂她服下此药,便无大碍了。”   楚墨接过药丸,小心的收于掌心,随后望着宁雨嫣失踪的方向,迟疑片刻后,再次开口道:“上人,这宁雨嫣暴戾嗜血,我怕周围的灵界同门会惨遭不测,而且此刻五毒教倾巢而出,在此大开杀戒,还望上人能平息这场灾难。”   三清上人无奈的一笑,点头道:“这宁雨嫣害人无数,我会尽力去将她降服,不过我实在很讨厌她那一身血腥味,这千年血魔道行又极高,她一心逃窜下,我不能保证肯定能抓住她。至于五毒教方面,你且放心,善无那个老癫僧已经去对付袁九笑了。有他出手,你的朋友们必会安然无恙。”   楚墨衷心的弯身一拜,说道:“我知上人心性仁慈怜悯,不忍动杀戒,楚墨只求上人能将宁雨嫣驱逐,让她再不敢害人。”   三清上人点点头,腰间的长剑骤然出鞘,他轻飘飘的跃上剑背,回头又深看了楚墨一眼后,御剑向宁雨嫣消失的方向飞去。   楚墨望着三清上人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转身走向柳银心,蹲身将她扶起,把三清上人给的药丸喂入她的口中,用手指按住她的咽喉,将药丸缓缓送下,随后探手摸住柳银心的腕脉,不久之后感觉到她的脉搏渐渐沉稳有力,脸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慢慢收敛愈合,遂确定柳银心确是已无大碍。   正在这时,前方的树林中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楚墨抬头望去,只见十二名少林寺武僧正手持戒棍,极速向这边奔来。   当他们看到楚墨和她抱着的满脸血污的柳银心后,为首的一名武僧一声怒喝,十二名僧人瞬间配合无间的将楚墨围在中心,布起棍阵,将楚墨锁在阵中。   “妖孽,还敢害人!”   楚墨放开柳银心,缓缓站起身,环顾过将自己紧紧包围的十二名少林武僧,眉头轻蹙,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宁雨嫣,随即摇头道:“众位师兄,你们弄错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凶手。”   被楚墨清冷的眸光扫过,众僧只觉得心头一凛,如饮冰露,不觉神情凝滞。   为首的那名中年僧人冷喝道:“众位师弟休要着了妖女的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有多少灵界同门因被其美貌魅惑而不幸惨死,。”   众僧恍然回神,严阵以待的瞪视着楚墨,齐声道:“为方丈报仇!诛妖孽!”   “布阵!”   随着为首武僧的一声断喝,十二根戒棍霎时架在一处,将楚墨罩于棍阵之下。   楚墨仰头望向被棍阵遮蔽住的夜空,唇角勾出一丝苦笑,果然如三清上人所说,无论度过了多少磨难,自己终将在劫难逃。   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棍阵落下,将自己杖毙成一摊肉泥。   就在这时,楚墨听到两名武僧的惊呼声,随即腰身一紧被人搂入怀中,来人冲入棍阵,一手揽住楚墨,一手成掌,向头顶压落的棍阵轰去,身形被棍阵压制的顿了一顿后,竟硬生生的击断十二根戒棍,震回十二名武僧的内力,携着楚墨拔地而起,一跃冲天。   破碎的月光照亮楚墨的脸,她愕然转头,向将自己救出的人望去,不禁身躯剧震,难以置信的低呼出声。   “袁九笑!”   袁九笑侧过脸,仍勾着笑意的唇角因被棍阵震伤而流下一丝血迹,他双目微赤,脸色苍白,发髻散乱,身上的黑衣已几处破损,个别地方还透着血迹,早不复先前的整洁利落。   楚墨一瞥之下已然明了,袁九笑会这样狼狈必是与善无法师力战之下,不敌对方落败所致,但此刻他却冒着伤上加伤的风险将自己救出,又是为何?   袁九笑似乎看穿了楚墨的疑惑,轻笑了一声,边施展天下无双的飞萤步向前飞掠,边答道:“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对你产生了很深的兴趣,后来我更认准,你就是能配得上我袁九笑的女人。”   楚墨为袁九笑语调中的阴鸷和不容动摇而不觉一窒,随后冷漠地说道:“承蒙袁教主错爱,但楚墨恐怕无福消受。”   袁九笑为楚墨的冷漠而双目一寒,搂住楚墨的手臂微微一紧,看到楚墨因吃痛而轻皱起的眉,悠悠笑道:“我袁九笑看中的东西还没有失手过,带你返回苗疆之后,我会把驻颜的神功传授给你,这样你便可以跟我一样不老不死。”   楚墨双眸一凝,冷冷的道:“袁教主想把我变成跟你一样不老不死的怪物吗?我不会学你的功夫!请别枉费心机了!”   “哼,那还由得了你?”袁九笑冷哼一声,再不理楚墨,猛提一口气,骤然加速向前飞掠而去。   ——————————————   天色微明时,袁九笑已经携着楚墨奔出了密林,并向北疾行,一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拦截的灵界高手,但都在一个照面便被袁九笑击退,若不是他身上有伤,兼切急于北归,他的掌下不知还得要多丧生几条性命。   朝阳渐渐升出地面,所有的追兵都被袁九笑远远地甩在了后方,但袁九笑似乎极为忌惮善无法师,好像生怕他再追上来一样,依旧极速飞掠着。   楚墨从一路上与袁九笑的对话中得知,这一夜的奇袭本来魔教就要大获全胜了,可是突然冒出的善无法师将袁九笑击败后,立时扭转了局面,这才使得袁九笑落荒而逃,而其他魔教残部也各自分散返回苗疆。   楚墨凝眸望着袁九笑的侧脸,默然不语。   袁九笑虽目视前方,但依然可以感应到楚墨的注视,不禁笑道:“墨儿干嘛这样盯着我看?是否改变主意了,决定顺从于我?”   楚墨迟疑片刻后,温言说道:“袁教主,我可以答应你,此生剩余的时间都留在你身边,但你能不能答应我,此后约束五毒教的教众,不要再踏入中原,不要再让正邪对峙厮杀,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袁九笑愕然侧过头,望着楚墨淡然却认真的目光,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嘲弄,似乎听到了今生最可笑的事情,有些不屑地笑道:“墨儿什么时候这么悲天悯人了,你的意思是准备牺牲自己而拯救天下吗?”   楚墨却不理会袁九笑的嘲弄,依旧正色问道:“袁教主可答应我的要求?”   袁九笑双目闪过寒光,脸色微沉,随即将目光调离,看向远方,淡淡地答道:“我袁九笑自出道以来,纵横天下三十余年,经过苦心经营后方有今日的成就,袁某有一身的雄心壮志和满腔的热血抱负,墨儿,怎忍将其扼杀?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成就霸业,所以墨儿切勿再有那些妇人之仁。今日我虽败了,但善无那个老和尚亦没有讨到好处,中原的白道武林势力更在这一战中损失惨重,我袁九笑岂是这般好相与的,待我返回苗疆,重振神教之后,便是那些自诩正派的伪君子们的穷途末日!”   袁九笑的语气虽然缓和,但言语间充满了不可动摇的决绝,和几近疯狂的执着。   楚墨闻言垂下眼眸,默然不语,但半掩的眸光中却闪过一丝深沉的杀机。   袁九笑倏地纵声长啸,跃身来到一个山崖边,指着山崖对侧的断崖道:“只有我的飞萤步可以跃过这深渊天堑,后方的追兵再无法跟来,墨儿,你就随我返回苗疆,亲眼看着我怎样一统天下吧,到那时我是王,你就是后,天下便可任我们纵横驰骋!”   楚墨仰望着朝阳下袁九笑猖狂的笑脸,和那双深沉的眼眸中蕴藏的坚定不移的熊熊野心,不禁轻轻一颤,将目光移向前方云雾飘渺深不见底的断崖,暗自握住一直藏于袖内的匕首,徐徐点头道:“好,我便看着袁教主怎样一步步走向成功。”   袁九笑搂紧楚墨,豁然长笑了一声后,猛地提速向前飞跃,在掠至断崖边时,足尖疾点地面,身形如一条出海的蛟龙,临空飞渡,瞬间横移了十余丈后,凌空换了一口气,身形翻转间,极速向对侧的山崖投去。   眼见再有几丈的距离便可抵达对面山崖,袁九笑准备再次换气时,小腹部骤然锐痛,他愕然垂头,只见楚墨正用暗藏的匕首刺入自己小腹的气海。   “你!”袁九笑难以置信的瞪视着楚墨,双唇怒不可遏地一阵颤抖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重伤之余又日以继夜的亡命奔逃,加之横渡天堑时耗尽了这口真气,无以为继之时,被这专破内家功夫的宝刀刺中气海,纵使袁九笑是大罗神仙再世,此刻也无法自保。护体真气涣散,体内内力骤然激泄,两个人的身形由空中一顿后,陡然下落。   楚墨唇边漾起一抹绝美的浅笑,轻轻说道:“袁教主,我不能眼看着你再去祸害天下苍生,但我这条命,也便赔给你吧。” 第五十五章 在劫难逃    袁九笑瞪着楚墨脸上的笑容,忽地一边低咳着鲜血,一边闭目轻笑。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悔,是恨,还是释然。   正在这时,由对侧山崖上猛地伸出一条藤蔓,结实的藤条如同蛇一般,灵巧地缠住楚墨的腰身,将她眨眼间拉出袁九笑的怀抱,并拽向山崖上。   袁九笑双目圆睁,迸射出深刻的恨意,望着悬崖上笑意盎然的年轻男子,随后将目光调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楚墨,低沉而清晰地说道:“楚墨,你记住,你是我袁九笑的女人,即使今生不能在一起,来生我还会寻到你!你记住!”   楚墨震惊地看着飞速落下的袁九笑,眼前的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走得极为缓慢,但袁九笑的声音却一字不漏地传入她的耳中,句句如雷,在她的耳畔不断回响。   眼光木然地看着袁九笑的身影消失于崖下的云雾中,楚墨只觉得一阵天玄地转,腰间的藤蔓勒得过紧,使得她无法呼吸,胸口窒息般的绞痛,意识渐渐抽离,双眼合上前,看到的最后影像是一张年轻的脸,轻轻蠕动的双唇,和那声低低的呼唤。   师父……   ————————————   噩梦阴魂不散地侵蚀着睡眠,往世的记忆一幕幕重现,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一遍遍闪过,那些伤,那些痛,那些纠缠,那些牵绊,不曾因为时光的流失而沉淀,只是被岁月的河流涤荡得越发的隽永深刻。   耳边响着骨碌碌的车辙声,楚墨低低的**了一声后,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木制的棚顶,眼光移往两旁,发现自己躺卧在一个不住摇晃的车厢中,楚墨慢慢撑起身,看到自己正盖了张白色的缎面棉被,棉被下的身上不知何时已换了新衣,皮肤上还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   前方的竹帘突然掀起,初春特有的清新空气,随着微凉的轻风送入车厢中,使得楚墨精神一振,抬眼向帘外望去,看到的是一张盈满纯真笑意的年轻脸庞,不禁心神一恍,低喃道:“小四?”   “师父,您醒啦?”莫小四笑看着楚墨点点头。   失神片刻后,楚墨神情一凝,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望着那张看似单纯的笑脸,但却无法忽视掉那双眼中隐藏的极深的重重心机,淡淡的道:“不对,应该尊称你为魔教的四护法才对。”   莫小四一点一点地敛去脸上的笑意,说道:“袁九笑已死,五毒教名存实亡,又何来魔教四护法之说,莫小四只是师父的徒儿罢了。小四将师父从袁九笑这虎口救出,师父不谢徒儿吗?”   楚墨冷冷的嗤笑一声,点头道:“不错,确实是离开了虎口,却又被你送入狼窝。”   莫小四也不生气,垂目一笑,转身又将竹帘放下,声音隔着帘子传入车厢,岔开话题道:“师父可知以龙家兄弟的高傲,为何会投入大辽,效命于王府之内?”   楚墨淡然问道:“为何?”   “龙家不是只有他们四个弟兄,还有一个行五的幺妹,龙家兄弟对这个妹妹珍爱异常,但她却从小体弱多病,孱弱的体质唯有靠关外最上成的百年老参方能一直吊命。而这种人参除了大辽的皇亲国戚外,没有人能负担得起。所以龙家四兄弟才会甘愿拜入耶律岳府内为仆。”   楚墨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龙家四兄弟并不像你,是为了钱财富贵而投入王府的,倒也情有可原。”   “师父可知,小四虽然不才,但久在五毒教,却懂得很多寻常大夫不懂的独门偏方,这些偏方又刚好能缓解幺妹的病痛,所以如今我已经是龙家的女婿了,我取了幺妹为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楚墨眸光闪过一丝嘲弄,笑道:“恐怕你看中的并不是幺妹,而是龙家的独门秘籍裂心掌和入无神功吧。”   帘外沉默片刻后,再次传来莫小四的声音。   “师父这般想,徒儿也没有办法。但我现在只想照顾好幺妹,过一段安生的日子。希望师父念在徒儿妻子那么无辜可怜的份上,不要再让我们为难。因为师父曾多次由我们手中逃脱,王爷已经迁怒龙家四兄弟了。”   虽明知莫小四是在利用自己的同情心,但是自己真能枉顾一个年轻少女的性命而狠心拒绝吗?即使拒绝,现在功力尽废,而内伤沉重的自己,又如何能逃得掉?   楚墨无力的闭了一闭眼,再睁开时,淡薄的眸光中凝了一层浓浓的倦意,不再与莫小四答话,只是透过车窗的缝隙望向外面微微泛绿的景致。   又是春天了,再过不久就是自己十九岁的生辰,按照三清上人当年说的,自己应该还有三年的寿命,只是不知这样孱弱的身体是否还能活过这三年。   此生结束后,等待自己的是否还是黄泉冥海边的千年孤寂?   ————————————————   马车一路向北而行,快入辽境时,已意暖春浓,放眼望去,车外尽是绽放得肆意妖娆的春花,只是这姹紫嫣红的绚烂无法维持恒久不变,再美的繁花终有一日会落尽。便如同楚墨一般,十九岁虽是最美丽的年华,但于这个被生生世世诅咒的命运下,只是不知还有多少时日,生命便会如落花般瓣瓣凋零。   马车到达辽宋边境时,早已从莫小四那里收到信的耶律岳已经带人在那里等候多日了。   当耶律岳从马车上将楚墨紧紧搂入怀里时,伏在楚墨耳边,低低的说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   楚墨无力的闭起双眼,任由自己的身体深深陷入对方的禁锢。   耶律岳抱着楚墨蹬上后方的马车,车内早有一名御医等候。   “听小四说你受了极重的内伤,而且功力尽废,我特让宫里的御医随行,来为你诊治。”耶律岳将楚墨抱坐于膝上,握住她的手腕,递到御医面前。   这御医虽穿着辽人的服装,但他与耶律岳对话时的辽语却十分生涩,此刻见耶律岳对楚墨说的是汉语,便也操着略带北方口音的汉语道了一声“失礼”,想来应该原是一名汉人医生。御医恭敬地伸出三根手指搭上楚墨的腕脉,脸色却越来越凝重,半晌后才收回手。   耶律岳看着御医难看的脸色,不禁目光阴沉了许多,问道:“怎样?”   “这……”御医为难地支吾不言。   耶律岳双目一寒,冷喝一声:“说!”   御医吓得跪倒在地,颤抖着回道:“回王爷,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的内伤极为严重,脏器已然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现在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只怕……只怕时日无多了……”   耶律岳脸色剧变,难以置信地收回目光,沉痛地望向楚墨。   楚墨静静地收回手腕,闭上双目,唇角却勾出一抹置若罔闻的笑意。   耶律岳勃然大怒,狠狠地摇着楚墨的双肩,逼她睁开眼睛正视自己,歇斯底里地怒道:“本王决不会容许你再逃开我的身边,即使是死亡也不行!”   楚墨淡然地望着耶律岳,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耶律岳猛地把头转向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御医,揪住他的领子将御医提起后,厉声问道:“你是宫里最好的大夫了。你说!本王就不信治不好她!”   御医抖得如同秋风中的叶子,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回王爷……小臣想起一物或……或许可以延续这位姑娘的性命……”   耶律岳再次怒吼道:“说!”   “长白山,元精雪参!”被耶律岳吓得魂不附体的御医这次回答的倒是极为干脆。   ——————————————   耶律岳带着楚墨回到位于上京的王府后,便抓着那名御医,带着龙家四兄弟,又点了几十名王府亲兵,连夜动身赶往长白山。   楚墨仍被软禁在之前她住过的那个小院里,只是贴身婢女却再不是冬梅,而是两个年轻的姐妹,润雨和润雪。她们性情很冷淡,极少与楚墨对话,但从她们的举手投足的利落动作间不难看出,这两姐妹都是武功卓绝的高手。除了润雨、润雪两姐妹外,尚有两名粗壮的中年妇人一同服侍楚墨。   楚墨望着被加高加固了许多的围墙,和时刻寸步不离的随从,不禁自嘲的一笑,耶律岳是当真防范着她可能再次逃跑啊。   就这样在府里静静的住了一个多月后,已经厌倦了这样囚徒般生活的楚墨,内伤终于再次爆发,立时病倒,同时高烧不退,药食无进,没多久便陷入深深的昏迷。   ——————————————   昏昏沉沉中,觉得有人不断地在耳边呼唤自己,同时口中不时地被灌入各种汤药,懵懵懂懂间,不知昏睡了多长时间。   当楚墨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时,望见的是耶律岳消瘦的脸庞和凹陷的眼窝,满脸湛清的胡茬,发髻凌乱,双目赤红,早已不复那意气风发的大辽王爷的雍容威严,此刻是如此的落魄狼狈。   “墨儿,你醒啦。”耶律岳伏在楚墨的枕边,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好像生怕声音高了之后,会吓到她一般。   看着疲倦不已而又狼狈不堪的耶律岳,楚墨失神了片刻,眸光微微闪动,心头一阵苦涩。何苦这样执着?暗叹一声后,以低哑的嗓音轻轻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你睡了一个月了,幸好!幸好我回来的及时,不然又要失去你了。”耶律岳无比庆幸地低喃着,缓缓执起楚墨的手,贴在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将热力一点点传入那冰冷的肌肤。   楚墨见惯了那个霸道、阴鸷、强横,而又高高在上的大辽王爷,此刻见到这样落魄的耶律岳不禁有些陌生,对于他的这份执着与痴念,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魂牵梦绕的俊颜,心头一痛。苦笑了一下,他对自己如此无情,现在易地而处,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冷漠地对待着耶律岳的一片痴心。心头不禁泛起与耶律岳同命相怜的酸涩。   楚墨闭上双目,心底涌起无尽的无力与无奈,低声道:“耶律岳,与我扯上关系的人,注定都没有好下场,你不怕吗?”   头顶的人没了声息,楚墨睁开双眼,望见的是耶律岳坚定而不容撼动的目光,接着便听他以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即使是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不会放开你。”   每个字都说得仿佛要牢牢印入灵魂中一样深刻。 第五十六章 执着无悔    楚墨为耶律岳那刻骨的绝决而轻轻瑟缩,三清上人的话在耳畔再次回响,生生世世的牵绊,是她的命,也是他的命。   再次暗叹一声,将目光移上耶律岳有些憔悴的脸庞。罢了,罢了,本来已命不长久,既然这剩余的生命是耶律岳救回来的,那就顺应天命,留在他身边又如何。   耶律岳见楚墨望向自己的眼光变得渐渐柔和,不禁呆了一呆后,脸上现出一分狂喜,随即神情一凛,面色骤然阴沉,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狠狠地瞪视着楚墨,盯着她的双眼,不放过她眼中一丝波动,一字一字地问道:“你不是又想着怎样松懈我的警惕,再次逃离我身边吧。”   楚墨唇边扯出一丝浅显而清晰的笑意,摇头道:“不会了,我答应你,不会离开。”   耶律岳身躯一震,双目泛红,有些颤抖地点点头,然后轻轻的而又无比珍重地吻落于楚墨的额头上。   片刻之后,耶律岳好像想起什么了一样,抬起头,走离床边,取了一个锦盒后,回到床头,将锦盒打开给楚墨看,笑着说道:“墨儿,你看,我给你找到了长白山元精雪参,有了这个宝物,你就没事了。”   楚墨顺着耶律岳的手向锦盒内望去,只见一根白色雪参正静静的躺在铺着红绸的锦盒之内,雪参周围流动着无比清澄干净的灵气,而雪参竟已隐现人形,可以清晰地看出头脸、躯干和四肢。   耶律岳由雪参上掐下一根参须,对楚墨说道:“我带人几乎翻遍了整个长白山,终于在天池边找到了这株雪参。这雪参功效无比神奇,就这样几根参须便将你从鬼门关边拉了回来。”   楚墨望着雪参因被挣断参须而微微发颤的躯干,和参须断裂处渗出的一滴清液,不禁一怔,这雪参早已有了灵性,怕再加以时日便会修成人形了。   想起慧明方丈传授给自己的医书中有关于元精雪参的记载。   楚墨心中不忍毁了这株仙参,想要开口求耶律岳放了这株雪参,但转念想到为了给自己治病,只怕他是不会答应的,遂开口道:“王爷无需如此暴殄天物,只要将雪参在阴凉的地窖中养起,隔日用它泡水给我喝,即可缓解我的病情。如果每日食用这雪参,只怕会药性过猛,时间久了,身体会受不住。”   耶律岳看看锦盒中的雪参,点头道:“御医确实也这样说过,你的体质过弱,虚不受补,便依你的法子办吧。”   ————————————   就这样,夏去秋来,当秋风乍起时,在屋内休养了近两个月的楚墨,病情渐渐有了起色,虽然内伤仍然沉重,但是却不会轻易再犯。因为元精雪参的奇异功效,和楚墨的意外配合,楚墨终于能行动如常,虽然体质仍很虚弱,但正常的饮食起居已经不需要别人伺候了。   耶律岳对楚墨照顾得无微不至,并严令任何人不得擅闯楚墨独居的小院,让她安安逸逸地在这片宁静的小天地生活着。   每每午夜梦回,楚墨偶然转醒时,总会不意发现耶律岳正站在自己的床头,以那样深刻入骨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睡颜,看着那双深沉的眼眸中蕴含的波动,积累了几世记忆的楚墨又何尝不知,那是他隐忍的欲望。   一个深秋的夜晚,向来早睡的楚墨被床边的异动惊醒,睁开眼帘看着微眯着双眼,凝望着自己的耶律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楚墨知道他喝醉了。   耶律岳见楚墨醒来,遂在她枕边伏下身,酒意微醺地在她耳边低喃道:“墨儿,今日国宴上,我请求皇兄赐婚,封你做我的王妃,皇兄已经应允了……你,可愿答应做我的王妃?”   楚墨微微一怔,垂下眼眸,迟疑片刻后,轻缓的点了点头。   耶律岳一阵狂喜,弯下身,小心翼翼地吻上她淡粉色的樱唇,气息渐渐加重,眸光越来越深,丝丝缕缕,紧紧地纠缠着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丽颜上,香甜的气息充斥在鼻端和口腔内,耶律岳情难自禁地不住加深这个吻,手慢慢抚上楚墨的襟口,轻轻解开褪下,逐步陷入他此生最香甜幸福的美梦中……   ——————————————   秋去冬来,楚墨在一场盛大的婚礼中成为了耶律岳的侧王妃,但同时被耶律岳迎娶进门的还有另一位正王妃,才十四岁的年纪,便因为政治联姻的关系嫁入王府。   耶律岳为此事一再向楚墨解释,迫于皇帝的要求,如果他这个大辽王爷想要娶楚墨这名汉人女子为妃,那正妃的位子必须让给大辽内另一部落族长的女儿。   楚墨对此只是一笑置之,面对反应冷淡的楚墨,耶律岳的怒大于喜,如果她像自己重视她一样的看重自己,又岂会如此不为所动。   在大婚的当晚,楚墨照例径直早睡,因为她知道,按照规矩,耶律岳需留宿在正王妃的寝室中。   然而当她入睡后没多久,便被推门声惊醒,转头望去,看见的是喝得醉醺醺的耶律岳,一身喜服被他不耐烦的扯脱着。   耶律岳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半眯着双眼凝视着楚墨。   楚墨也默不作声地回望着耶律岳。   耶律岳突然弯身伏到楚墨床上,开始疯狂地撕扯楚墨身上的衣物,被他的力道弄疼的楚墨不禁微微皱眉,轻轻推拒耶律岳。   看到楚墨的抵抗,耶律岳勃然大怒,他一把锁住楚墨纤细的双腕,将她的身体牢牢地困于自己和床铺之间。   大手游移着身下柔若无骨的玉体上,呼吸渐渐加重,在楚墨破碎的**声中,着了魔一般的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掠夺着这具让他食髓知味的娇躯。   天色微明时,耶律岳酒意渐退,这才发现楚墨浑身青紫,已然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的身下。   耶律岳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惊恐地用手探向楚墨的鼻端,直到感觉到那微弱的鼻息后,才惊魂未定的舒了一口气,双手颤抖着轻轻环住楚墨柔弱的身体,将头埋于她的颈项间,低低的呢喃着。   楚墨被耳边的声音弄醒,感受到伏在自己身上这个一向坚强骄傲的男人从身体内发出的恐惧,听着他一遍一遍在自己耳边说着她听不懂的一句辽语,不禁心头一软,轻轻用双手环上他的颈项。   次日,一向早起的楚墨因耶律岳一夜的索求无度,而昏睡至正午才慢慢醒转。醒来时,耶律岳已然离开。   当润雨帮她打理发髻时,楚墨将耶律岳清晨时在自己耳边反复低语的那句辽语复述了一遍,问润雨那是什么意思。   润雨脸色微赧,告诉楚墨那是辽语中的一句情诗,将其翻译成汉语便是。   “我生命里唯一的阳光,请别离开我。”   楚墨微微一怔,随即发现对面的铜镜中,映出的那双水眸里沉淀了几世的冷漠正在一点点的瓦解。   这个男人,如此的深爱着自己啊……   ————————————————————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冬去春来,楚墨在王府中度过了她二十岁的生辰,只是这次生辰因为有了耶律岳的参与,所以成为了楚墨一生中过得最奢华的一次生辰。   耶律岳送了楚墨一匹银白色的小母马,虽然齿龄尚幼,一看便是一匹难得的千里良驹。楚墨遂想起当年自己的坐骑炎驹曾被龙家兄弟出手击毙,当然知道耶律岳此举的目的固在向自己赔礼。   望着耶律岳眼中可以溺毙人的深情,楚墨轻轻的一笑,欣然收下小马,也算接受了耶律岳的歉意。   虽已贵为侧王妃,但在楚墨的要求下,她依然独居在那偏安于王府角落中的小院里。   转眼人间四月天,当枝头泛起绿意时,烂漫的春花终有芳菲落尽的一日。   这日阳光极好,在润雪的陪伴下,楚墨难得走出小院,来到花园中欣赏满园的落红。   春阳仿佛爱人的目光,情意迟迟地照在人身上,落花点点,散乱的绯色在清风中旋转飘飞,潋滟而又绚烂。   楚墨命润雪回房中去取自己珍藏的香茶,准备在花园中小坐片刻,赏落花,品香茗。   润雪离去后,园中响起了一串如银铃般动听的笑声,随之而来的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楚墨闻声回头,只见两位年约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在一众侍女随从下,正携手走入园中。两个女孩均生得极美,将北方佳丽独有的高挑与靓丽,尽数展现无遗。   行在左边的女孩,衣着华贵,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做少妇打扮。   另一位少女则是一身鲜亮的骑装,红色的短袄衬托得那张粉嫩的脸蛋红润白皙,格外的富有朝气。   楚墨微微一怔,随即想到,那位做少妇打扮的女孩应该就是已经嫁入王府几个月的正王妃。   因耶律岳曾下过严令,谁也不许擅自进入自己独居的小院,而楚墨几个月来一直贪念清闲,不曾踏出过院门一步,所以直至今日,除了大婚那日曾远远地看到过这位正王妃身着喜服的背影后,便从不曾与她谋过面。   回想耶律岳夜夜留宿在自己的小院,想来应该是对这位小正妃异常的冷待吧。楚墨望着那张仍稚气未脱的脸庞,她在如此幼小的年龄便要负担起家国的责任,嫁给一个完全不曾关爱过自己的丈夫,不禁回想起自己早已忘记于轮回中的一世,悠悠一笑后,楚墨决定还是不要让对方看到自己,免得搅扰了两位少女赏花的兴致。   当楚墨准备转身隐入林影中时,后方却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呼喝。   楚墨身形微微一顿,虽听不动那句辽语,但也大致知道应该是在叫自己。   楚墨垂着头,轻轻转身,缓步走到两位少女跟前,敛衽施礼,用的是标准的汉家女子礼仪。   楚墨恭敬地弯着身,低垂的眼帘看到那红衣少女脚上的小红靴向自己迈进了两步,接着头顶传来有些生硬的汉语。   “你就是岳哥哥娶回来的那个汉女?抬起头让我看看。” 第五十七章 恩赐救赎    原来这红衣少女竟是大辽的公主,与耶律岳以及当今辽帝为一奶同胞,难怪口气如此娇蛮。   楚墨应了一声,慢慢的抬起头,迎上两位少女探究的目光。   不意外地看到两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同声倒抽一口气,两名少女及身后的一众仆从看呆了半晌之后,红衣少女率先狼狈地回过神,随即有些不屑地冷哼一声:“妖女!”   咬音虽然生涩,但却无比清晰。   楚墨置若罔闻地淡然一笑,谦和有礼地说道:“如果公主与王妃没有其他吩咐,请容妾身告退。”,说着便躬身向后退去。   楚墨还没退出几步,一直未出声的正王妃这时开口道:“等一下。”   楚墨闻声停下脚步,恭敬地站在一旁。   望着姿态谦卑,但目光却依然清冷自若的楚墨,年轻气盛的王妃不禁脸色一沉,问道:“你凭什么一直独占着王爷!莫不是真的会使用妖法?”,语气中隐忍的怒意显然积怨已久。   本来只想消磨午后的时光,静静的独自赏花品茶,此刻却陷入被人围讨的窘境,楚墨微微蹙眉,但语气却依然恭顺地回道:“回王妃,妾身只是个平常人,不会用妖法。”   这时润雪端着刚沏好的茶快步走了过来,见到此情此景,当即猜到是怎么个情况,她向王妃和公主施礼后,用辽语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公主和王妃闻之色变,王妃恼羞成怒地扬起手,就要去扇润雪嘴巴,同时故意用汉语骂道:“你个死奴才,小贱人!竟敢用王爷来压我!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王妃吗!”   楚墨目光一凝,知道对方表面上是教训润雪,实际上是针对自己,眉头微锁,伸手拉住即将打在润雪脸颊的手掌,动作无比精准利落,虽然她的功力尽失,但不代表她遗忘了所有的武功招式。   “请王妃息怒,妾身自会回去教训下人。”楚墨边拉下王妃高举的右手,边不吭不卑地说着。   站在一旁的公主显然与王妃私交甚深,她早就听说耶律岳独宠楚墨,冷待王妃,一直为此愤愤不平。此刻岂容好友被人欺负,只瞧楚墨的动作便知道她会武,这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不禁低咒了一句辽语,同时抽出一直别在腰间的白色小羊皮鞭,也不顾会有什么后果,唰的一声直抽向楚墨那张另她又妒又恨的丽颜。   在楚墨侧身避过皮鞭时,王妃猛地一挥被钳制着的右手,楚墨在躲避皮鞭时身形微倾,她本就病体未愈,身体虚弱无力,在重心不稳时被人这样用力挥推,手指把捏不住,被王妃反掌打在右脸上,同时身体向一旁栽倒,直滚出去一圈后,才停了下来。   润雪见楚墨因自己被打,不禁脸色一沉,伸手拦在楚墨身前,瞪着这两位飞扬跋扈的刁蛮贵女,用辽语快速的说出一连串的话。   王妃和公主哪想到楚墨这么弱不禁风,竟一个动作就被人掀翻在地,不禁都吓得一愣,随即恍觉楚墨是在装腔作势,正要开骂之时,却听到倒地的楚墨一声**,昏了过去。   ——————————————   不知昏迷了多久,耳边传来耶律岳熟悉的咆哮声,楚墨轻轻皱着眉头醒了过来,不知耶律岳正在院子里骂谁。   随即想起昏倒前的场景,了悟到耶律岳肯定是在为自己被王妃跟公主联手欺辱的事情而发怒。回忆当时的情况,暗自苦笑,什么时候自己会变得这么柔弱了,竟经受不住一个小姑娘的推碰。   刚想撑起身,却发现床边正有一位大夫为自己把脉,楚墨望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看到他的服装,不难猜到应是宫中的御医。   楚墨见他面色凝重专注,似乎正在极力确认自己的脉象,不禁微微蹙眉,难到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   这时听闻楚墨已经醒来的耶律岳,急切地冲进房子,浓眉紧锁着,先上下打量了楚墨片刻后,用手轻轻捏了捏楚墨的肩头,随即看向那位御医。   正好御医诊脉完毕,他先毕恭毕敬地向耶律岳躬身一拜后,随即用辽语说了一句话。   耶律岳听得一愣,似乎没听清,用辽语问了一句。   御医点点头,再次重复先前的话。   耶律岳身躯剧震,难以置信地将目光移往楚墨,呆望了她片刻后,脸色突然现出狂喜,就那样在床边又叫又跳起来。   楚墨被耶律岳像孩子般的举动弄糊涂了,她转眼望向屋中的其他人,发现润雪和润雨以及一众仆从正以万分惊喜的目光望着自己,还有不少人在用辽语兴奋地向自己说话。   正当楚墨不明所以时,耶律岳猛地将她从床上横抱起来,搂着她不停的在屋中飞转。楚墨惊讶地看着从未在耶律岳脸上出现过的狂喜,被他转得有些头晕脑胀时,听到润雪等仆从惊慌地出声劝止耶律岳。   耶律岳这才停了下来,抱着楚墨走到床边坐下,用无比眷恋而又充满感激的眼神深深的凝视着一脸迷惘的楚墨,珍重地将右手放上楚墨的小腹,声调有些颤抖地说道:“墨儿,我们有孩子了。”   楚墨惊得瞪大双眼,久久不能回神,半晌之后,才将目光移往自己被耶律岳轻轻盖着的小腹,将双手搭在耶律岳的手背上,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依然十分平坦,实在难以想象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耶律岳将楚墨拥入怀中,在楚墨耳旁低喃着:“墨儿,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楚墨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小腹,脑中一片空白,半天后思绪才重新运作,当即用手指搭上自己的腕脉,半晌之后,终于从一再的确认中得知这脉象确实为喜脉,难怪自己的月信不准了,原先只当是体弱所致,并不曾注意,原来竟是有孕了。   耳边响着耶律岳激动万分的一句又一句“谢谢你,墨儿……”。   双目缓缓绽放出异彩,楚墨的脸上漾出绝美而又无比温柔的笑意,那笑直达眼底,如同窗外温暖的春阳,足以融化世间万物。   孩子……这个从未出现在自己灵魂中的词汇,如今正如一棵茁壮成长的常春藤,将早已斩断一切牵绊的自己又重重缠绕起来,如此神奇、鲜活而又充满生命力,成为她此生唯一希冀过的牵绊。   感谢上苍,感谢你能在我生命最后的尽头赐予我这样珍贵的礼物……   转头望向那一直深情守候自己的眼神,泪水轻轻滑落,抬头献上真心的一吻。   也感谢你,耶律岳,谢谢你将我的心从沉沦中一点点的救赎……   ——————————————————————   体内孕育的小生命彻底改变了楚墨,那种从未有过的责任与负担是如此的甜蜜而又温馨,仿佛是一道阳光照亮了早已阴暗湿冷的心,温暖而充满了救赎,将她从延续了几千年的绝望和孤独中一点点拉出。   偶尔出现在楚墨脸庞上的那宁和而又隽永的温暖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心头时时流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让她既陌生又莫名感动,时而还会迷惘地糊里糊涂的落泪。   心一点点的柔软下来,这,也许就可以称为幸福吧……   楚墨每日最常做的事便是躺在小院中的藤椅上,轻轻抚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用充满希冀的目光守望着体内孕育的小生命,那温软的眼神,仿佛将沉淀了几千年的爱意全部倾注。   而每当耶律岳下朝归来后,也必定会到她的小院里报到,总是在夕阳下轻轻将楚墨抱坐到腿上,小心翼翼地圈在怀里,然后一同躺在长椅上偶偶私语。   耶律岳想要个男孩,将来可以继承他的爵位,而楚墨则希望是个女孩,以她侧妃的身份,她不想孩子卷入到皇家权利争夺的漩涡中,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自那日她在王府花园中受欺辱后,楚墨发现无论她何时出现在小院以外的地方,周围的仆人都会惶恐地向自己施礼后,便小心翼翼地退开,仿佛都避之唯恐不及,更再不曾见过那位独居东院的小王妃。想来应该是耶律岳下过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或打扰到她,想到自己在整个王府内几近于横行无忌,楚墨不禁暗自无奈的苦笑。是以为了减少其他人的麻烦,自那之后,楚墨更鲜少踏出自己居住的院落。   重病之后这一年多来的生活,在耶律岳精心为她撑起的这一片安逸的小天地中和他无微不至的照看下,与世隔绝的楚墨渐渐忘记了从前的一切,现在则更因为孩子的到来,而彻底融入到了这个大辽王妃的身份中。   小心地在心底珍藏着楚墨偶尔会在脸上浮现出的笑意,耶律岳对她是日渐的眷恋,而眼中的情愫也执着的越来越深刻。   时光穿梭,转眼已是初秋,怀胎近六个月的楚墨已经完全显怀。   想着孩子出生时应该正值隆冬,楚墨想要亲手缝制婴孩穿的小袄小裤,便亲自到王府内仆从居住的后院,问那位女红最好的老嬷嬷讨要些式样。因为不想引起众仆从的惶恐,所以只带了润雨,悄无声息地来到院中那位老嬷嬷的房内。   楚墨把吓得诚惶诚恐的老嬷嬷从地上扶起,说明来意后,让润雨拿出银两,赏赐给老嬷嬷。满心欢喜的老嬷嬷恭敬谦卑地安排楚墨坐在厅中等待自己,便去房内翻找合适的式样。   楚墨悠闲地坐在桌旁,向窗外望去,刚好看见两个提着食盒去王府牢房送饭的小丫头路过窗前。两个小婢女一路叽叽喳喳地用辽语对话着。楚墨虽然仍不懂辽语,但听得多了也大略知晓些词语,此刻听到两个小婢女的对话中隐隐提到“少年”、“小狗”和“处死”的字样,心底猛地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润雨看到楚墨突然凝重的脸色,快步走到窗前,用辽语向外面两个兀自对话的小丫鬟出言训斥起来。   两个小丫头显然不知道王府内最得王爷宠爱的侧王妃此刻正在这下人居住的院内,不禁吓得面无血色,浑身不住颤抖。   “润雨,不要训她们了,叫她俩进来,我有话要问。”楚墨出言打断了正在训斥下人的润雨。   “王妃,她们……”润雨本待说话,但接触到从未在楚墨脸上出现的威严而又冷然的目光后,不禁蠕动了下嘴唇,改口道:“是。” 第五十八章 情何以堪    两名小丫鬟吓得胆战心惊地走进屋内,垂头不敢看端坐在厅中的楚墨,只是同时向她跪地伏身一拜,齐道:“奴婢小月、小菊叩见侧王妃。”   听到她俩说的竟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楚墨不禁微感错愕,边抬手示意两人起身,边问道:“你们是汉人?”   小月怯怯地摇头回道:“不是,奴婢们是辽人,自小生活在辽宋边境,所以辽语和汉语都会讲。听说王妃是汉人,所以奴婢才讲汉语。”   楚墨点点头,柔声问道:“你们刚才在谈论什么?”   小菊虽不敢抬头去看楚墨,但听到她语气温和,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恐怖,胆子便大了几分,遂开口回道:“回王妃。是这样的。大概在大半年前,王府内潜进来一个带着小狗的十多岁的少年。他进入王府后,很快便被侍卫们抓住,关了起来,据说他是来府中寻人的。后来王爷知道了这件事,见过那少年后,便严令不许任何人外露这个消息。”   这时润雨冷声插嘴道:“既然王爷下过严令,那你们还敢谈论!”   两个小丫头吓得一阵瑟缩。   “润雨!”楚墨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深锁,瞥了一眼润雨,成功的封堵住了她的嘴,随后向两个小丫头柔声道:“不要怕,王爷那里自有我担着。继续讲。”   小菊已经不敢再往下讲了,但又不敢违抗楚墨的命令,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小月。   小月咽了口口水,本也不敢说,但想到以王爷对楚墨的宠爱,这位侧王妃自不是外人,又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对她说的呢?   小月便鼓起勇气,点头继续讲道:“那少年是汉人,奴婢们会说汉语,便被指派去给他每日送饭。这几日却突然听说王爷要将他处斩。据说是王爷准备给那男孩一笔丰厚的钱财,让他回大宋,但他死活不肯。王爷大怒之下,才决定要将他处死。”   楚墨深吸了一口气,听着两人的讲述,脸上的血色已然尽褪,无力的闭了闭眼后,问道:“那少年可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盲人?”   两个小丫头终于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但又不敢不回话,于是同声答道:“是。”   楚墨继续问道:“他带着的那条小狗,是不是白色的?”   小菊回道:“不错,是条小白狗,一直与那少年关在一处,听说要一起处死。”   楚墨身躯轻颤,站起身,异常平静地向两人说道:“带我去牢房看他。”   小菊和小月惊恐地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墨绝世无双的容颜,不禁同时看失了神。   楚墨从被震慑得失魂落魄的小丫头脸上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润雨,淡然而清晰地命令道:“带我去牢房。”   润雨脸如死灰,跪地伏身道:“王妃,王爷曾下过严令,不许任何人接近牢房。奴婢不敢违令,请王妃恕罪,那种地方不是尊贵如您该去的,请王妃随奴婢回去吧。”   正在这时,取式样归来的老嬷嬷匆匆走入厅内,还未发现气氛的异常,只是将式样呈给楚墨看。   楚墨淡淡地看了一眼后,点头道:“有劳嬷嬷,我改日再来取。”   说罢,看也不看依然跪在身前的润雨,只身向厅门走去。   “王妃!”润雨跪着拦在楚墨身前。   “怎么,你想对我动武吗?”楚墨停下脚步,口气亦如初春的冰泉,清澈却异常冰冷。   润雨瑟缩了下,垂头道:“奴婢不敢。”,说着收回阻拦楚墨的手。   楚墨淡然地收回目光,迈步出院,向王府牢房的方向走去。而润雨见楚墨踏出院门后,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看了看仍呆呆失神的小菊和小月,猛一跺脚后,转身追着楚墨的背影跑了出去。   ————————————   耶律岳不让无明见楚墨,分明是怕她见到故人后会萌生去意,为此不惜杀了无明。   耶律岳,你怎可如此待我!   楚墨的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冰寒,完全无视追在自己身边苦苦哀求的润雨,脚步缓慢而坚定地向王府最西侧的牢房行去。   当把守牢房的侍卫们看到楚墨后,俱是一惊,瞬间被她的美貌震慑住了,因为楚墨向来深居简出,所以王府内所有的人虽知道王爷有位美若天仙的侧王妃,但大都未曾见过。   直到万般无奈的润雨通报了楚墨的身份后,众侍卫才惶恐地收回过于放肆的目光,再不敢抬眼去看楚墨。   领头的侍卫统领垂头走到楚墨身前,恭敬地躬身施礼,以不算太纯熟的汉语说道:“小人给王妃请安。”   “不必多礼。”楚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后,说道:“请统领开门,让我进牢房去看一看故人。”   侍卫统领的冷汗瞬间落下,犹犹豫豫地说道:“这……这恐怕不行。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牢房。”   楚墨轻轻的笑了一声,问道:“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进去是吗?”   侍卫统领将头压得更低,回道:“是的,请王妃恕罪。”   楚墨冷哼一声,陡然间施展小擒拿手,翻掌之间已将侍卫统领腰间的佩刀夺在手中,虽然她内力尽失,但招式却依然纯熟,流畅若行云流水。   侍卫统领想不到楚墨竟然会武,而且动作如此干净利落,所以一闪神的功夫已然被人夺走了佩刀,他震惊地抬头看了眼正轻摸刀刃的楚墨,迅速地低下头,坚决地回道:“即使王妃要杀了小人,小人也不会让王妃进去的。”   楚墨露出一丝冷笑,翻转刀刃,在润雨的惊呼声中,将钢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平静地说道:“要么开门让我进去,要么就让我死在这里。”   “王妃,您这是何苦!”润雨失声痛哭地跪倒在地,抱住楚墨的双腿,当看到楚墨毅然地微横刀势,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肌肤,留下条殷红的血痕后,润雨不禁大惊失色。自己与楚墨相处日久,润雨深知这位侧王妃的性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顺,实际上极为倔强刚烈,如果再不退让,只怕她真的会当场自刎。   润雨吓得赶忙松开楚墨,转头对侍卫统领呵斥道:“还不开门!真的想看着王妃死在这里吗?”   众侍卫已经吓傻了眼,赶忙唯唯诺诺地闪身让路,将牢房大门打开让楚墨进入。   ———————————————   阴冷的牢房完全隔绝了外界的温暖,楚墨一步一步走入牢内,当看到挂在牢房窗边装饰用的铃铛后,停下脚步,刀锋轻挥将挂线斩断,接住铃铛,系于腰间,在叮当作响的铃声中,向牢房深处走去。   润雨及一众侍卫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此刻虽见楚墨已经将架在脖子上的钢刀拿下,但投鼠忌器下也不敢有一丝妄动,只能小心地跟随在后方。   清脆的铃声随着楚墨的脚步传遍整个牢房。这王府的牢房不是很大,而且大部分牢笼都是空的,直到走到最里面时,楚墨才在那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内,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无明……”低吟从唇角逸出,看着那苍白消瘦得几乎认不出来的身影,心底一阵冰冷的刺痛。   无明早在听到铃声时便彻底怔住,牢门外响起这熟悉的呼唤声时,身躯一震,早已麻木的脸庞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地异彩,几步冲到牢房边,双手抓住栏杆,颤声道:“小姐!真的是你吗!”   这时,无明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的狗叫声,影澜已经脏得快看不出本色的身形急速向牢门这边冲来,看到楚墨后,不禁摇着沾满污渍的尾巴,又跳又叫。   楚墨手中的刀陡然落地,伸手握住无明抓着栏杆地双手,为那依然清澈但无神的双眼中在这两年间沉淀出的沧桑而心头微悸,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无明,影澜……”   无明露出释然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却再不复记忆中的天真单纯,蕴藏了一种压抑的苦涩与沧桑,成熟得让人有些心痛。一年多来所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在这一瞬间释放,无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小姐!我跟影澜一直在找你……你答应过的事又食言了!纪公子他们告诉我你给袁九笑抓走后,我很担心……你失去了灵力,影澜也随之法力尽失,只能维持像现在这个模样,幸好他嗅觉灵敏,我们便一路寻着你的气味来到大辽……一走就是一年。后来追到王府,我想带着影澜进来探路,却被侍卫们抓了起来,一直关到现在……那王爷说你不在府里,让我们走,可是影澜的鼻子怎么会闻错……所以我就一直在牢里等,我知道小姐肯定会找到我们……小姐,你跟我们回去吧,我们回蝴蝶谷,回墨竹轩!当年要不是因为我贪玩……你也不会带我出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磨难……我们和炎驹现在应该还好好的生活在蝴蝶谷里……”   已经有些陌生的伤痛瞬间划过心头,楚墨无力地滑坐在地面上,闭了闭眼,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低语道:“对不起,我总是失言,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扔下你们。”   这时,牢房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墨抬起沉痛的眼眸,向那边望去,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耶律岳。 第五十九章 彻底决裂    阴暗的牢房中,接到信便立刻赶回的耶律岳看到怀有身孕的楚墨正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时,不禁神色一沉,锐目扫过包括润雨在内的所有侍从,众人接触到他凝若实质的阴冷目光后,相继惶恐地低下头。   当耶律岳按捺着怒气望向牢房内与楚墨隔着牢门交握着手的无明后,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杀机。   “耶律岳,你敢动他!”楚墨一字一字的说着,周身迸射着凛冽的寒意,对耶律岳深藏在眼神中的杀意,她怎会看不见,只是她没想到,明知无明对自己这样重要,他还想要杀了无明。   耶律岳神情一窒,他从未见过楚墨用如此充满恨意的眼神望着自己,即使在当年自己将她幽禁,她也只是表现出冰冷的漠视,从未如此激动过,不禁心头一阵瑟缩,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触怒了她。   耶律岳快步走上前,弯身去扶楚墨,音调不稳地说道:“墨儿,是我错了。你快起来,地上太凉,对孩子不好。”   楚墨目光一凝,挥开耶律岳的手,知道自己属实不应该在地面上久坐,便撑着牢门上的木栏,准备站起身,谁知刚一起身,小腹就一阵绞痛。楚墨疼得**出声,脸色惨白地望向自己的小腹,忽然间觉得一股热流沿着双腿流下,然后在耶律岳和润雨惊恐的呼叫声中,见到顺着自己裤管流下的竟然是鲜血。   楚墨震惊的呆望着已经流过脚踝滴落到地面上的血迹,目光瞬时闪过异样的惊恐,眼前一黑,在无明和耶律岳等人的惊呼声中向后栽去。   —————————————————   小腹的疼痛一直持续着,已被压制了一年多的内伤也骤然爆发,楚墨如同溺水的人一样,不断挣扎着,神志不清地呼喊着“孩子”。   整个王府乱做一团,宫里的御医来了一个又一个。   楚墨在昏昏沉沉间,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位御医用汉语对耶律岳这样说着。   身体太弱……有生命危险……胎气已动,无法继续承受……需要立刻堕胎……   “不要!”楚墨在心底惊恐地呐喊着,黑暗瞬间再次将她吞没。   ————————————————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好像瞬间老了十岁的耶律岳,和他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中端着的一碗药汁。   楚墨懂得医术,所以那药味入鼻后,立时便猜到了这药是什么用途。   楚墨虚弱地向床内缩去,以从未有过的惊恐眼神哀求着看向耶律岳,双手护住小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腹内那不安的胎动,不断地摇头,低喃着:“不要夺走他……”   耶律岳双目闪过深刻入骨的沉痛,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将药碗递到楚墨面前,默然无声地以眼神示意楚墨喝掉。   原本已经异常孱弱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愤怒地挥掉面前的药碗,看了看撒落的药汁和破碎的瓷碗后,楚墨以冰冷的目光回望着耶律岳,做着最后的警告。   但是不久之后,又一碗同样的汤药被脸色惨白的润雨端到了耶律岳的身旁,耶律岳看向楚墨,低低的乞求道:“墨儿,喝了它,不然你会没命的。孩子……孩子我们会再有,等你把身体养好,我们可以要好多孩子……”   “耶律岳,你怎么能让我用孩子的命去换自己的命!无论我的生死如何,我只要这孩子活着!”从未有过的眼泪滑落双腮,楚墨无声痛哭着不断摇头,坚决地推拒着不肯喝药。   耶律岳闭目长叹一声,伸出左手抓住在床上无处躲避的楚墨,锁住她的双手将她牢牢钉在身下,深情凝望了楚墨片刻后。右手一把掐住楚墨的下巴,暗施内力捏开她紧咬的牙关,张嘴自润雨端着的碗中的含了口药汁,低头哺入不住挣扎的楚墨的双唇中,一口一口的喂,直到将药汁全部喂入。   楚墨再也不挣扎了,不哭不闹,双眼无神而空洞地睁着,腮边的泪水一点点的冰冷下去。   耶律岳心底涌起一阵几近绝望的骇意,将楚墨突然生机全无的冰冷身体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呼唤着:“墨儿,原谅我,为了保住你,只能牺牲掉孩子……”   但无论他如何呼唤哀求,楚墨都如同一具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尸体般,一动不动地睁着木然的双眼。   ————————————————   疼痛,伴着绝望的疼痛,蹂躏折磨着她的全身,直到身体内那个曾经带给她无限希望与期盼的小生命被人如同碎肉一般拉出去后,楚墨才再次呆滞地回过神。   仰望着耶律岳痛不欲生的双眼,楚墨低低的呢喃着。   你知道吗,我本来就活不长了,最多还有一年多的性命……   这个孩子是唯一我活过的证明,现在你把他夺走了,也夺走了我的一切……   老天,你既然从来就未曾给过我救赎,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我的罪孽,难道真的沉重到要把这灵魂都彻底毁了,才能赎清吗……   哈哈哈……   眼泪在苍凉的笑声在中抖落。   带着冰冷的绝望,再次沉沉地陷入昏迷中。   ————————————————   等楚墨完全从病中恢复过来时,已是初冬。   她每天都呆呆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经常这样一坐就是一天。   直到一个寒风乍起的午后,耶律岳一如既往地来到楚墨身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跟楚墨自说自话着。   楚墨轻轻转动已然有些凝滞的双目,看着耶律岳终于因为自己有所反应而现出的惊喜,以低沉得完全没有生气的声音说道:“放我走吧。”   耶律岳想不到她经历这次打击后,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怔忡片刻后,怒意渐渐浮现于眼底,双手狠狠地捏住楚墨的肩头,坚决地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手!”   楚墨缓缓转回目光,再次望向窗外,低喃道:“那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耶律岳脸上闪过难掩的惊恐,咬牙道:“那个无明还在我手中,如果你敢用任何方法逃开,我便杀了他。”   楚墨身体微微瑟缩一下,双目的焦距渐渐对回耶律岳,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以轻不可察的声音说道:“耶律岳,我恨你。”   耶律岳身躯剧震,仿佛被人当胸刺了一剑,脸上的血色尽退,半晌之后,缓慢而愤恨地抽身站起,点头道:“好,好,好,你恨我,就算你再恨,我也不会放开你,除非我死!否则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王妃,我一生的禁脔!”   说罢,一把将楚墨摔回床上,踉跄着离开。   从那日之后,楚墨便被人带离了居住了快两年的小院,改为锁在一座孤零零地耸立于王府东侧的小楼内。   楚墨望着小楼内简单的陈设,固定在地面和墙上的家具,狭小的窗口,结实的木门,整个房间的空间不大,找不到丝毫的金属或锐器,心底泛起一丝冷笑,看来这个小楼是耶律岳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的,只是没想到今日才派上用途罢了。   ————————————   冬去春来,即使天地间的冰雪已经尽数融化,但楚墨心底深处的冻土却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那里已经成为一片冰原荒漠,永远没有春天了。   耶律岳每隔一日便会来小楼看楚墨,但楚墨的双眼却永远那么冷漠,仿佛身边从来不曾有耶律岳这个人一样,即使被耶律岳一遍一遍的钉在床上,一次又一次的凶狠掠夺侵犯,她的双眼中却再也没有一丝波动。   转眼间楚墨已经过完她二十一岁的生辰,只是这两年来在王府的生活,对于她已经像上一世一样遥远,恍惚间便如同一场做了很久的大梦,现在梦醒了,一切也该结束了。   ————————————   深夜,一直躺在床上已经习惯失眠的楚墨被木窗外细微的声响引去了注意力,缓缓坐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后,意外地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叫不上名字来的小鸟,转念间猜到这应该是谁的使役。   楚墨捉住小鸟,看到它脚爪上别着个小纸条,将字条展开,上面这样写着:“墨儿,知你被困于王府,后日深夜救你和无明出来,兄,无伤字。”   唇边逸出一抹轻笑,楚墨将小鸟再次放飞于夜空中。   ——————————————   两日后的深夜,大辽王府遭到了一众高手的突然奇袭,来者不到十人,但各个都是武功卓绝的罕见高手。   因耶律岳带了龙家四兄弟外出,所以虽然王府侍卫众多,但没有一个是夜袭人的对手,开打不久便宣告结束。   此战中王府的牢房被劫,无明和影澜被人放走,而另一边,一直被关在小楼中严密看押的楚墨也被黑衣人救走了。   整个王府立时乱成了一团。   得手后的黑衣人分几个不同路线离开王府,各自潜逃,让王府的追兵无法集中。   ——————————————   楚墨被人轻轻的抱在怀中,目光从渐渐远离的辽都上京的城墙上收回,感受到身边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楚墨低低地唤道:“大哥。”   蒙面的黑衣人轻笑一声,说道:“果然瞒不过墨儿……”,话语中断在一声沉闷的咳嗽中。   楚墨愕然伸手拉下纪无伤脸上的黑布,发现他脸色苍白,唇角还凝有一丝血迹,随即皱眉伸出手指搭上正环着自己的手腕,脸色一沉,说道:“你的内伤这么重,快停下。”   纪无伤看着楚墨凝重的眼神,苦笑了下,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些自嘲地说道:“有点轻敌了,想不到困你的小楼外还埋伏着一位用剑高手,大意下被他刺中了一剑。”   楚墨凝着眉头,看着纪无伤背后几可见骨的剑伤,知道这怵目的外伤实际上比不过他被这一剑刺中背心时透体而入的内劲造成的伤害严重。   楚墨一边伸手帮纪无伤包扎伤口,一边说道:“大哥碰到的应该是耶律岳的手下将领完颜烈,此人剑法和心计高深,是王府内除了龙家四兄弟外最厉害的高手了。”   “我们算准了耶律岳和龙家四兄弟有事离京,这才在今晚行动,但没想到府中还另藏高手。”纪无伤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粒伤药服下,想起身带着楚墨继续前进,却被楚墨按住。   “大哥应该趁着现在赶快调息一下,不然这伤怕日后会留下隐疾。”楚墨摇头劝阻纪无伤继续带伤前行。 第六十章 生死离别    纪无伤知道拗不过楚墨,只好点头同意,他暗捏了法决,唤出守护结界,将两人罩在其中,并开始自行运功疗伤。   清透的水系灵力跃动于周身,纪无伤正在施展他独有的水系治疗法术疗伤。   看着纪无伤周身浮现出一层灵净的水汽,楚墨知道纪无伤行功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由得放轻呼吸,免得打扰到他。   正在这时,原本晴朗的星空竟然平地闪出一道炸雷,由水汽凝结成的屏障瞬间传导过强大的电流,一阵波动后,屏障竟然缓缓消散退去。   楚墨眉头深锁地看着结界像水纹一样波动着消散,随后看到了结界外由阴影中缓步现身的人,不禁双目生寒,冷声道:“莫小四!”   莫小四施施然地由林阴中走出,向楚墨拱手笑道:“师父好……不对,应该是,王妃万安。”   楚墨垂眸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眉头深皱的纪无伤,见他额头冒出一层汗光,知道他已然受到了惊动,心念急转间,只有不动声色地先稳住莫小四,为纪无伤的恢复争取时间,随即冷哼一声,问道:“你是怎么追上我们的?”   莫小四指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师父常年饮用由长白山元精雪参泡过的药水,所以身上会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异香,徒儿的鼻子很好用,就一路寻着味道追来了。到这里味道突然中断,便不难想到是有人施展了守护结界将你罩在其中,余下的师父就不用小四解释了。”   楚墨点头轻笑道:“已经会用六级的惊雷闪来探测摧毁结界,小四的功夫果然精进了不少。”   莫小四撇了一眼仍行功疗伤的纪无伤后,高深莫测地凝望了楚墨片刻,突然笑道:“师父不要用缓兵之计争取时间了,快随我返回王府吧。”   暗淡的星光落在莫小四的冷森森的笑脸上,将那笑容映衬得如同天上阴沉的夜空一般,格外阴鸷诡异。   楚墨看着莫小四陡然间伸来抓自己的右手,脸色一沉,施展步法向后躲去。   但莫小四的手上功夫岂是功力尽失的楚墨可以闪躲的,掌影几闪,瞬间将楚墨罩于掌势之下,眼看就要抓住楚墨的手臂。   正在这时,一只玉笛陡然间横插到莫小四伸向楚墨的手掌间。   “无伤公子的伤已经好了吗?”莫小四冷笑着撤回手掌,故意出言提醒纪无伤,让他无法忽略自己的伤势。   玉笛在指端轻绕一圈,横于身前,纪无伤洒然一笑,“有劳四护法挂怀,纪某人虽不才,但多少懂些医术,些微小伤不足挂齿。”   莫小四想不到纪无伤知道自己的来头,他最恨别人提及他原先的身份,不禁狠狠地瞪视了纪无伤片刻,但从那温雅如玉的容颜上竟看不出一丝受伤后的苍白,他为人狡诈多疑,瞬间脑中转过数个念头,难不成是纪无伤和楚墨联手演戏,佯装负伤,为的就是诓自己现身,好加以杀害。   思绪飞转间,莫小四悠然一笑,说道:“既然无伤公子伤已痊愈,那莫小四又怎敢造次。”   说着作势欲退,但刚摆出架势,身形却陡然急转,双手成爪迅猛无比地向纪无伤攻去。   纪无伤何许人也,早看出莫小四的些微伎俩,当下冷哼一声,玉笛翻转,身形如蛟龙出海般,猛地拔地而起迎向莫小四。   两条人影兔起鹘落,瞬间缠斗在一起,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莫小四越战越心惊,想不到纪无伤年纪轻轻,但武功却已臻至化境,以自己几十年的修为,再加上近几年的勤加苦练,也才堪堪与他斗了个平手。当下肯定了纪无伤其实根本无伤,特意作假欺骗自己的想法,心底气急。若是在两人酣战之时,给纪无伤的另外几个同伙赶来,自己必死无疑,诡计不断在脑海中翻飞,错身间瞥见一直凝神观望战况的楚墨。   眼中闪过一丝诡诈的寒光,莫小四在与纪无伤擦身而过的功夫,袖口朝向楚墨,陡然间激射出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纪无伤又惊又怒,身形急晃,闪至楚墨身前,用掌劲将银针全部吸附住。   就在纪无伤全神收束毒针时,陡然间黑影临空,莫小四立掌向纪无伤疾劈而下,伴随着一阵冷笑声道:“无伤公子看掌。”   “小心!”   楚墨的惊呼声和透胸而入的撕裂感同时传到,纪无伤双目神光剧盛,在莫小四的手掌印中自己心口时,手中玉笛抖成一片雪影,伴着急骤的呜鸣,瞬间点向莫小四周身几处大穴。   两个人身影一碰后,同时向后方摔开。   “大哥!”楚墨脸色苍白地冲上前接住纪无伤后跌的身体。   “哼,中了我的毒针和裂心掌,看你还怎么玉笛无伤。”莫小四倒退了几步后,站稳了脚步,边捂着胸口,边猖狂的笑着。   听到莫小四的笑骂声,楚墨身体一阵颤抖,凄然道:“大哥,你明知道天下的毒药都奈何不了我,何苦还要去挡那些毒针。”   纪无伤的口角不断溢出刺目的鲜血,摇头苦笑道:“我怎么能看着妹妹在眼前受伤。”   楚墨沉痛的闭了一闭眼,手指微微颤抖着想要诊察纪无伤的脉象,却被纪无伤沉腕避过。   “墨儿不必费神,大哥虽然不才,但好歹还是一名医者。”纪无伤目光出奇的平静,只是温柔而专注地望着楚墨。   “不错,师父要跟义兄道别请尽快,他可没几口气可喘了。”莫小四痛恨纪无伤重伤自己,口下不依不饶地讥讽着。   纪无伤闭目一笑,再睁眼时却别有深意的望向莫小四。   莫小四给纪无伤幽深的目光看得一凛,忽然间脸色剧变,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周身的关节都在噼啪作响,莫小四惊恐万状地瞪向纪无伤,口中猛地喷出浓黑的淤血,手指颤抖地指着纪无伤,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最近几年一直研究着如何破除袁九笑的魔功,想不到他却先死了,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纪无伤轻缓地笑了笑。   莫小四一声惨呼,摸着脸上开始渐渐松懈,老化的皮肤,原本年轻的脸庞竟然正在迅速老化。莫小四猛地抬眼,怨毒地目光如同蛇蝎一般紧紧锁中坐在地上的纪无伤,怒吼一声便要冲上前来一掌毙了纪无伤。   楚墨陡然起身护住纪无伤。   “你滚开!”莫小四脚步一滞,怒视着楚墨。   楚墨目光疏离,闪过一抹异样冰冷的神光,缓缓举起手,指着莫小四,以低缓的声音徐徐说道:“我说过,不要用我教你的功夫胡作非为,现在我虽无法亲手废了你的武功,但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以及你的后代子孙,永生永世背负起和我一样的厄运。除非莫家能痛改前非,积德行善,否则世世代代子孙不昌,香火不盛,福寿薄寡,历尽磨难!”   楚墨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她和莫小四两个人能听到。   但楚墨低沉的话语,却如一记记重锤,一字一字重重地锤进莫小四的心底。莫小四猛然怔住,脸上的狰狞渐渐被惶恐取代,听着楚墨低低的诅咒,只感觉一种阴测测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莫名的骇意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覆顶淹没。   楚墨的眼光平静无波,但却漾着一种难言的,深邃至眼底的尊贵与神圣,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莫小四发出一声源自肺腑的惊骇尖叫,将双手掩上耳朵,仿佛想隔断那不住在耳畔徘徊的诅咒。   正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衣袂飘飞的破风声,显然是有绝顶高手正向这边飞掠,莫小四瑟缩地收回望着楚墨的视线,狼狈万状地抱着头向密林深处逃去。   看到莫小四落荒而逃,楚墨身形一晃,跌坐在纪无伤身旁,抬眼望去时,发现纪无伤眼内的光彩正在逐步暗去,不禁将他抱入怀中,惊呼道:“大哥!”   纪无伤的精神已经开始涣散,却依然费力地睁开眼帘,以无比眷恋的眼神凝视着楚墨,仿佛想把她的模样刻到灵魂里,永生永世地带入轮回中。   “你本应长命百岁的,为何要遇到我,为何要陷入这样的命运中……”楚墨垂眸望着纪无伤,眼泪无声滑落,低声哽咽道: “期望来世,你我不要再相遇……”   纪无伤眼中闪过一抹哀悸的拒绝,想要伸手擦去楚墨腮边的泪水,却在举到半途中后,无力的垂下。   ——————————————   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细雨。   雨水冲洗着纪无伤安详的脸庞,将唇边的血迹一丝丝的带走。   当唐少商等人因久候不到纪无伤和楚墨,而担忧地带着无明和影澜前来相迎时,看到的便是跪坐在雨中的楚墨,一动不动地如同雕塑般静静地抱着纪无伤的尸身。   凌雪晴看着纪无伤苍白而没有一丝生机的俊颜,先是不相信地拼命摇头,喉咙发出阵阵窒息的低鸣后,骤然悲呼出声,眼泪倾如雨注,踉跄着冲上前,一把推开楚墨,搂着纪无伤的尸身失声痛哭。   楚墨神色木然地任由凌雪晴将自己推开,身体向后栽倒时却被唐少商和无明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肩头,她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纪无伤。   凌雪晴哭得肝肠寸断,忽然抬起愤恨地眼神射向楚墨,当看到楚墨已经苍白如纸的脸庞和那双眼中的空洞后,凌雪晴呆了一呆,仰头发出一声苍凉的悲笑,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鲜血也如同殷红的杜鹃花般大朵大朵的唇边绽放。   “雪晴!”燕清远惊恐地冲上前,接住的却是凌雪晴自断心脉而死的身体,燕清远失神地望着凌雪晴唇边的那抹笑意,突然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悲啸,眼泪和着雨水簇簇流下,缓缓地摇着头,颤抖着放开凌雪晴的尸身,任她躺在纪无伤的胸口。   纪无伤的惨死,凌雪晴的殉情,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沉重,众人在这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中,都恍然失魂,久久无法回神。   转眼经年,原本意气风发的八位少年男女一夕间死的死,伤的伤。死了的,固然含怨而终,活着的,何尝不魂断神伤。   生若死、死亦生,生生死死天有命。   前世有缘了今生,来生相守三生幸。   人生如盏灯,不求人间永长明。   愿照黄泉路,冥乡鬼神惊。   一切魔障随云散,月明风清。   不用众里苦寻他,两灯遥相映,心中晓月明。 第六十一章 避世隐居    下了足足一夜的细雨也无法冲刷去众人心头丝毫的哀伤。   死者已矣,可活着的仍要纠缠于这万丈红尘乱世中。   众人一路无言,向南归行,半个多月后便踏出了辽境。   唐少商、初萣蕊和燕清远、竹之明分别扶着纪无伤和凌雪晴的棺木归乡,准备各自秉承双方长辈后,为他俩举行冥婚,然后合葬于一处。   进入大宋境内后,楚墨谢绝了子恒护送的好意,在河北境内与其道别,带着无明和影澜向万仙山行去。   “小姐,这个给您。”无明由车厢内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将一只淡紫色的瓷瓶交到楚墨手中。   楚墨接过瓷瓶,审视片刻后,讶然道:“这不是紫玉瓶吗?”   这正是当年魑魅送给她的紫玉瓶,在万妖洞一战之后,楚墨被袁九笑掳走时随身携带的紫玉瓶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丢失了。   “恩,两年多前,你失踪后,这个瓶子是纪公子交给我的。他说是在借给你穿的外袍中找到的。”无明点点头。   楚墨凝神回忆,记得当时纪无伤确实曾将外袍借给自己披着,后来外袍掉落,想不到紫玉瓶竟然给裹在了袍中一起遗落。   “这瓶中装满了万妖洞里的瘴气,剧毒无比,你不曾打开过吧?”楚墨眉头轻锁,虽然现在眼见无明安然无恙,但仍不免有些担心。   无明摇摇头,回道:“我虽不知紫玉瓶有什么用,但却从不曾开启。我和影澜在出发去寻你前,怕把瓶子遗失,便交给了子恒大哥保管,前些日子分手时他就将瓶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我。”   楚墨点点头,将紫玉瓶重新收回腰间。   “小姐,我们回蝴蝶谷后就避世隐居,再也不要出来了吧。”无明坐在马车前,将头转向驾车的楚墨,低低地说着。   楚墨看着坐在身边的无明。离开蝴蝶谷几年,无明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贪玩好动的孩子了。已经快十九岁的他,现在已经长得英挺轩昂,依然没有焦距的眼神深沉成熟了许多,经历过这几年的磨难,楚墨无法再把眼前这个卓然俊雅的年轻男子与当年那个抱着自己腿抢夺食物的孩童联系在一起了。   悠悠一叹,楚墨笑着点头道:“好,我们就在蝴蝶谷避世隐居,再也不理会外界的各种纷争。”   无明欢心地一笑,转身将一直贴在两人身后的影澜抱到怀中,望着影澜湛蓝色的双眼说道:“回去给你看看我的秘密基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变没变样。”   与影澜两年来的相依为命,使得他们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   望着无明清澄的笑容,楚墨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与无明在蝴蝶谷隐居的那段时光。   算来自己可能还有一年左右的寿命吧,就让自己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守护好这干净清澈的笑容。   ————————————————————   楚墨与无明携着影澜返回蝴蝶谷时,已值盛夏,谷内依然生机勃勃,绿意盎然,亦如当年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物犹是,人却非,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以后,心境再不复以往的淡然平和。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墨体内的伤因为没有元精雪参的压制而渐渐有了反弹的趋势。   楚墨深谙医理,知道自己这伤最忌情绪上的大喜大悲,所以为了消磨时间,分散心思,楚墨开始每日研究阵法、医术及法术,将自己多年来的心得一一卷写下来。经过一段时日的平淡生活后,内伤虽偶尔会犯,却已然不会很重。   除了编写书籍外,为了压制伤情,楚墨试着调配了一些药物,大都是一些起着镇定安神作用的方子。因为万仙山资源丰盛,所以各种药材,只要楚墨想得到的,基本都可以寻得到。   时光在蝴蝶谷中静静流逝,转过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楚墨也已经到了二十二岁,按照三清上人的说法,今年应该是楚墨生命终结的一年,不知会有怎样的际遇等着自己。   平静安逸的生活以及药物的适当调理,使得楚墨的内伤已经很少再犯,但她也因为长期服用那些有着压制情绪副作用的药物而变得异常的清心寡欲,虽然心知自己命不长久,但心绪却静如古井,不起波澜,似乎再没有什么悲喜可以撩拨得动她的心弦。   在研究阵法时,楚墨于一次偶然的布阵中,意外的发现,自己虽然灵力尽失,但血液却可以通过特定的阵法招来地狱的业火,楚墨望着那黑色的火焰,久久不能回神,是否上天还给自己安排了什么特殊的使命呢?   ——————————————   转眼间蝴蝶谷再次迎来了盛夏。   清晨,楚墨踩着薄雾,在微凉的晨风中独自走出墨竹轩,背着药娄离开蝴蝶谷,像往常一样进山采药。   刚走出山谷,楚墨便为空气中那股微乎其微的血腥味而轻轻蹙起眉头,再向前行去没多远,一个尺许见方的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出谷的必经之路上。   楚墨停下脚步,敏锐的嗅觉已经清晰地闻到了那股血腥味正是源于这个盒内,迟疑片刻后,楚墨蹲下身,打开盒盖。   里面赫然摆着一颗脸孔朝上的人头,那人的脸面虽布满交错纵横的狰狞伤痕,但楚墨依然可以一眼认出,这是柳银心。   身躯一颤,平静已久的心绪微微波动起一丝怒意,楚墨闭了闭眼,轻轻一叹。然后在盒底找到了一封书信,上面这样写着:   墨儿   一别几年,甚是想念。近年因被剑仙纠缠而无暇他顾,近日终于得悉故人音信。本月十五,自当登门拜访。现奉上汝故仇首级,聊表心意。   宁雨嫣 字   楚墨脸色如常地将信纸于掌心揉碎,只是双目内闪现着凛凛寒光。垂头凝望了柳银心的人头片刻,弯身将盒子重新封好,选了一处风景秀致的山坡,将盒子在山头上埋下。   ————————————————   蟋蟀的鸣叫声将盛夏的夜晚衬托的格外幽静。   楚墨仰头望了望夜空中高挂的圆月,皎洁的银色月辉如同薄纱般轻轻覆盖了整片蝴蝶谷。   今晨,无明和影澜已经动身离开蝴蝶谷,赶往万仙山外的县城去为楚墨采买一味稀有的药材,没有个三两日是无法赶回的。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是楚墨故意支开他俩的借口,因为楚墨要在今晚独自迎战自己平生最大的死敌,宁雨嫣。   楚墨将竹门大开,独自坐于厅中,温了一壶药酒,在桌上摆了两只酒杯,将酒杯注满后,拿起其中的一杯慢慢品饮着。   这药酒是她专门为压制自己内伤调制的,药味大于酒味,一般人根本无法入口,但已经习惯每日服用的楚墨,早已尝不出其中的苦涩。   酒液滑过唇舌,楚墨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放下酒杯,凝望了另外一杯酒片刻后,用指尖划破手指,将一滴鲜血点入那只酒杯中。   楚墨一边举壶向自己的杯中倒酒,一边缓缓说道:“既然已经来了,就请进屋坐吧,陪我小酌几杯,叙叙旧。”   一声如银铃般的娇笑于屋外远远传来,眨眼间笑声越来越近,当楚墨将酒杯注满时,宁雨嫣已经坐在了楚墨对面。   楚墨浅笑着举杯向宁雨嫣敬道:“这第一杯酒,敬你我相识已有九年的时光,回想过来,与我有瓜葛却能活这么久的,你还是第一个。”   “想不到墨儿是这么一个风趣的人,好,这一杯酒我必须喝。”宁雨嫣闻言不住娇笑,举杯尽饮,放下酒杯时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舌尖舔过唇角,魅惑之极地笑道:“墨儿还记得我的喜好,竟以自己的鲜血入酒,恩,这酒的味道真是无比香醇诱人。”   楚墨轻轻一笑,拿起酒壶将两人的酒杯倒满,举杯说道:“这第二杯酒,敬你我的缘分,纠缠两千多年,如此深厚的牵绊可是非比寻常的。”   宁雨嫣欣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甚是悠然自若,仿佛两人根本不是死敌,而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   楚墨将两只酒杯再次注满,拿起酒杯,凝望了杯中泛着琥珀色的酒液片刻后,淡然说道:“这第三杯酒,是敬你我的断魂酒,喝过之后,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宁雨嫣双目闪过一丝杀机,将酒喝尽后,放下杯子。身形微晃,眨眼间已经站到了楚墨的身后,她将两手轻轻搭在楚墨肩头,伏下身子在楚墨耳边说道:“你这酒若有剧毒也便罢了,但不过是治疗内伤的药酒,为何叫断魂酒这么不吉的名字呢?哎呀,我忘了,墨儿身负重伤,随时有香消玉殒的危险,所以才给自己的酒取了这么个名字是吗?”   楚墨听着宁雨嫣在自己耳边挑衅,不屑地轻轻一笑,这宁雨嫣分明是知道自己的内伤不宜有情绪波动,所以先前送柳银心的人头给自己绝对是不安好心,此刻又不断地提及体内的伤势,无外乎是想诱得自己内伤复发。看来这宁雨嫣虽明知自己已经功力尽失,可仍是有所忌惮,所以才一而再地出言挑衅,最好不用她动手,自己便先行内伤爆发倒毙才好。   楚墨风轻云淡地说道:“我说过,早晚有一日我会亲手除去你。” 第六十二章 终之缘起    宁雨嫣冷哼一声,妖瞳中赤芒微闪,在楚墨耳边低喃道:“墨儿,你功力尽失如何伤得了我?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激怒我,让我动手杀你罢了。我原本是想杀你来着,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将你留在身边,像圈养畜生一样的养着你,这样我每日不是都可以尝到你的鲜血?”   楚墨轻轻扬起手腕,指甲在腕脉处划下,殷红的血丝瞬间溢出,侧目看着宁雨嫣,嘲弄地问道:“你抵御得了这血的味道吗?”   宁雨嫣妖异的双瞳登时红芒大盛,脸色再不复平静,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下一刻已经张口紧紧咬住楚墨的手腕。鲜血染红了她的唇瓣,猩红的颜色将嘴唇的弧度勾勒得无比妖艳,带着奇异药香的血液顺着宁雨嫣的唇角一滴滴的滑下,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地上。   随着血液溶入到宁雨嫣及楚墨之间的地面上,整个客厅开始泛起诡异的黑色光芒。渐渐的一个圆形法阵浮现出地表,跃动的黑色火焰构成的图形将楚墨和宁雨嫣围绕在正中心。   直到黑焰越来越凌厉,宁雨嫣才意识到周围的异变,猛地放开楚墨,震惊地望着围住自己的法阵,失神片刻后,突然跃起想要冲出客厅,可脚步刚伸出去,周围的火焰便像有生命般的猛然暴涨,将她围堵回来,宁语嫣愤怒地瞪向楚墨,冷森森地问道:“这是地狱的业火!你的法力不是都没了吗,为什么能招来地狱之火!”   楚墨因为被宁雨嫣吸食了大量的鲜血而脸色苍白,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冷笑道:“我虽然灵力尽失,但用鲜血画下这法阵却可招来地狱业火。你多行不义,早该有所业报。这火焰是以我残余的生命和鲜血为燃媒的地狱业火,这也是上天借我之手用来灭亡你的火焰。”   “你要与我同归于尽嘛!”宁雨嫣神情狰狞地怒视着楚墨,猛地厉声笑道:“只要杀了你,我就不信灭不了这些火焰!”,说着身形向楚墨疾扑过去。   楚墨的双手迅速在胸前捏决,地面上的法阵一阵波动,灵动得恍若活物,一道道构成图案的黑色火焰眨眼的功夫便把冲至楚墨身前的宁雨嫣紧紧缚住。宁雨嫣被这地狱业火烧灼得剧痛无比,眼中现出疯狂和恐惧。但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火焰的束缚。   楚墨咬破食指,将鲜血弹上宁雨嫣的额头,宁雨嫣身体剧震,猛地一呕,吐出刚才喝下的楚墨的鲜血,殷红的液体一接触到空气后便迅速燃着,黑色的火焰顺着宁雨嫣的唇角一路蔓延至她的口中,腹中。   宁雨嫣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一边惨叫着,一边不忘含糊不清地怒骂着楚墨,身形渐渐被地狱业火完全吞噬。   楚墨口中疾念着催动法阵的口诀,火焰渐渐收束,将宁雨嫣的肉身完全化去,带着她邪恶的灵体凝成了一团约有拳头大小的黑色火球。   火球徐徐飘至楚墨身前,化做一道黑线缓缓融入楚墨的眉心。当火球完全被吸纳后,楚墨才停下施法。   楚墨无法彻底消灭宁雨嫣,虽然可以毁了她的肉身,却无法摧毁她的灵体,只能将之封印于自己的体内,如果被她的灵体逃脱,早晚还会再次修成人形,祸乱人间。   额心处的诡异黑气氤氲了片刻后,终于慢慢消散,变回了原先的白皙。楚墨急促地低喘了几口气,身形猛地一震,**着软倒在地,幽深的眼瞳忽明忽暗地闪烁起诡异的红光。   楚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宁雨嫣邪恶的灵体正愤怒地在体内冲撞,妄图压下楚墨的意志,取而代之。   楚墨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凭借巨大的意志力死死地压制着宁雨嫣的反噬,因为牙齿过于用力的咬合,使得唇角流出一丝丝鲜血。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衣衫,楚墨颤抖着躺在地上,与宁雨嫣做着最后的斗争。   ————————————   两天后,当无明带着影澜回到蝴蝶谷时,看到的便是躺在厅中已经几近昏厥的楚墨。   无明惊慌失措地将楚墨抱起,送回房中,为她盖好被子后,匆匆走出房间,去后边给楚墨熬制伤药。   楚墨虚弱无力的睁开眼,看到影澜正蹲坐在自己的床头,轻轻笑了笑,说道:“影澜,对不起,因为我失去灵力的缘故,使得你都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影澜湛蓝的双眼望着楚墨,无声地摇了摇尾巴。   楚墨闭目一笑后,说道:“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影澜侧过头,灵动的双目中闪过一丝问询。   “与宁雨嫣的一战已经燃尽了我的生命,我命不久矣。如果我死了,体内封印的这血修罗的灵体有可能侵占我的身体再次复活,所以我想请求你在我死的时候便将我的尸身吃掉。以你的妖力,这血修罗的灵体再邪恶,也奈何不了。”楚墨叹了一口气后,再次望向影澜的目光中透着歉意,“只是这样做后,因为吃了主人的身体,你将无法摆脱使役的身份,妖力会再次被封印起来,除非你能找到下一个可以解除我与你之间血契的主人,才能重获自由。影澜,你可愿意帮我?”   影澜注视了楚墨片刻后,张口叫了两声,垂下头舔舐着楚墨的手指。   楚墨释然一笑,点头道:“谢谢你,影澜。”   ————————————   楚墨因为宁雨嫣灵体的反噬而内伤复发,一病不起,病情日渐沉重,时至秋天时,身体已经变得异常孱弱。   望着窗外因为秋霜而早早泛红的枫叶,楚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虽然身体越来越虚弱,可头脑却越来越清晰,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死期已然临近。   这日清晨,楚墨任由无明将自己扶到屋外小坐。   望着满眼的红叶,楚墨向无明笑道:“你的生辰近了,跟影澜出谷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无明将头转向楚墨,虽然看不到,但却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已经消瘦得弱不禁风的楚墨,此刻在朝阳的照耀下,体温却低得惊人,仿佛整个人随时会消失一般。   无明不禁一阵瑟缩,心头隐隐抽痛,强做欢颜地摇头笑道:“小姐,我不要任何东西,只想陪在你身边。”   楚墨收回目光,双目迷离地飘向远方,片刻后转眸望向无明,说道:“我想要个风铃,就像当初你送给我的那个香包一样,里面裹上竹叶,我喜欢那味道。”   楚墨的音调那样的空洞飘渺,似乎整个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无明胸口一阵窒息的酸痛,无力地别过头,压下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点头道:“好,我这就出谷,去县城寻那位集市上的婆婆,要她用竹叶给小姐编制个风铃。”   无明说罢扶着楚墨返回屋中,细心地将食物和水放到楚墨触手可及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下行装后,骑马离开了蝴蝶谷。   看到无明的身影在谷边消失后,楚墨转头对一直伏在地上的影澜说道:“你也走吧,躲到暗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记住,在我死后,吃了我的尸身。”   影澜身躯一震,站了起来,用清澈的双眼眷恋地凝望了楚墨片刻后,抬头舔了舔楚墨的指端,转身跑出了竹屋。   ——————————————————————   晚阳渐渐西沉,楚墨静静地坐在屋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忽然,谷内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楚墨惊讶地顺着敞开的竹门向外望去,发现无明正一路策马狂奔,竟只用了一日便赶回了山谷。   无明飞身跃下仍在急速奔跑的骏马,气喘嘘嘘地走进门内,向着楚墨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风铃挂到了楚墨身旁的窗沿上。   “我快马赶至县城内,刚好集市还没散,那位婆婆手头有个已经做好的风铃,我怕小姐等得着急,所以来不及求婆婆续上竹叶,便快马赶回来了。屋外有这么多竹子,我会采些竹叶放入风铃中。”无明走到楚墨身边,一边奉上一杯药酒,一边向楚墨解释着为什么自己回来的这么快。   楚墨怔怔地望着无明,轻轻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接过药酒,默然无语地饮下。   无明抬头向楚墨露出灿烂的笑容,嘿嘿笑道:“小姐,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我回来的途中发现大概有五六百名辽兵正在蝴蝶谷外,恐怕是来对付我们的。”   楚墨失神地看着无明的笑脸,那笑容中充满了誓死跟随的决绝,楚墨知道自己是怎样都赶不走他的。   ——————————————————   在完颜烈带领的五百名辽兵和龙家四兄弟的围攻下,无明毙命于龙伏云掌下。因无明惨死,而痛不欲生的楚墨以血引发地狱之火,将整个墨竹轩与无明的尸身一起燃尽,自己则因大限已至,在焚毁了无明的尸骨后,阖目长逝。她的尸身被妖力恢复后的影澜抢在应龙之前夺到手,吃掉。   完颜烈等人无功而返,耶律岳知道自己终于还是逼死了楚墨,自此重病,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   魂魄抽离肉体后,恍惚间耳边仿佛听到了他的低喃。   “你知不知道无明不过是我的一片龙鳞幻化成的人形,没有完整的魂魄,这样一个残缺的魂魄如何能再次转世为人……”   “你连死后的尸身都不肯留给我,难道就这样恨我?”   如梦似幻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飘过。   这是他吗?还是自己的幻觉?   努力想要去看清,但意识正在被黑暗逐步吞噬,麻木的灵魂已经无法有所回应,一个奢望的想法突然在心头滑过。   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所歉疚,那下一世,来人间陪我如何?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和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叹。   魂魄再次堕入黑暗中,向着黄泉冥海边飘落,因为死前与宁雨嫣的灵体争斗,再加上动用了地狱之火伤了元灵,这一千年,恐怕只能在极度劳累的沉睡中度过了。   耳边响起姬烨的低语声。   “姐姐,你放心,下一世,下一世我一定不会让您再过的如此悲惨……我会让他们谁也找不到你……”   千年后的轮回,正在一场大梦后等待自己,那……又将是一场怎样的人生呢? 今生 今生序章 初之缘尽   北宋年间   夕阳如血,殷红的余辉撒在晚秋的深山中,霜染过的枫叶在秋风中瑟缩着,泛起一波波比夕阳更加猩红的颜色。   枫林深处,墨色竹屋,属于傍晚的沉寂与宁静此刻却多了几分凝重与杀伐,五百余名辽兵将小小的墨色竹屋如金汤铁桶般重重围住,他们的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竹屋,各个如临大敌,就连喘息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是时候了,即使没有屋外那些持矛荷甲的辽兵,即使那五百支利箭不是锁定在我这一方竹室中,我的命也不久已,自我迫不得已将血修罗封印在自己的体内后,先前在万妖洞一战中所受的伤便再次复发,同时血修罗邪恶的灵体正在吞噬着我的生命力与意志力。   心口的绞痛不曾停过,五脏六腑更如烈火烧灼般,只是我早以习惯了,如果没有这些疼痛,我怕都不知自己仍活着吧。   这一次,是会死在辽兵的刀箭之下呢,还是会死于血修罗的反噬?我仰头凝望着窗棂上方悬挂的风铃淡淡的揣测着这一世的终结。世世受尽苦难,辈辈孤苦而终,无论轮回多少世,这都是我无法逆转的诅咒与命运,永生永世,历尽磨难,不得善终!   窗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在竹门外三丈处停下来。   “王妃,属下并无意冒犯,请您不要再为难属下,快出门随我们回皇都吧。王爷的脾气您了解的,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会让您妥协的。”门外的男子操着不太纯正的汉语恭敬有礼地说道,语气中泛着些许无奈。   我从容地酌饮了一口无明奉给我的药酒,苦涩的滋味在口中慢慢化开,我淡定地笑道:“不算完颜将军统领的五百精兵,连王府的四大护卫都派来了,他已经采取极端的方法了,不是吗?”   “这……这都是王爷为了保障您的安全,特地派来的。”男子苦笑。   “我家小姐身为大宋的子民,在大宋的境内,为何需要你们辽人的保护。”无明冷哼一声,哑然无光的双眼准确地对向墨竹门外。   “王爷知道王妃重伤在身,武功早已经尽失,这才特地派兵前来保护,我们还带来了镇府之宝,长白山精元雪参,王妃也知道唯有这个宝物才能压制你内伤的痛楚。”男子锲而不舍地苦言相劝。   “哼!若不是小姐重伤未愈,墨竹轩外岂容尔等放肆!”无明不屑冷笑。   望着酒杯上方升腾的热气,脑际中浮现出与耶律岳相遇后的种种,对于我而言这所有的经历现在便如同这水雾般淡泊得没有一丝意义。心头不觉一阵烦躁,每当心绪被尘世所扰时,血修罗的反噬就会加剧。   “多谢王爷的美意,但我意已决,请将军回去吧。代我转告耶律岳,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我与他,已各不相欠。而我胎死腹中的孩子,我的义兄纪无伤,这两条我最珍视的性命,都终结在他手中。我与他除了仇恨,已再无瓜葛。请他不要再多做纠缠。”我抚着淤滞的胸口,轻咳着有些不胜其扰地道。   “王爷的死令,岂容你反抗!”门外响起一声低哑的冷哼。   我知道这是耶律岳手下的四大护卫之首龙伏云的声音,四大护卫向来形影不离,若他站在门外,想必其他三位已经将小屋四面围住了。   虽然不能选择命运,但我至少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我幽幽笑着,如果不能自由的生,那就让我痛快地死吧。   “完颜将军如果不能撤兵,就请出招吧。”我将杯中的苦酒一饮而尽,轻轻放下酒杯,叹道:“但请将军看在我曾救过王爷一命的份上,放无明安全离去。”   “小姐!”无明闻言惊愕地喊道,没有焦距的双眼中充满了不赞同。   “你从小一直都很听我的话,请你再听我这最后一回。”我以从未有过的请求口吻,低声地对无明说道。只要无明离开,我便会结束这所有的一切。   “王妃之命,末将不敢不从。只要他不抵抗,我自会放他离开。”完颜烈低叹一声,“唉……如此请恕末将冒犯。”   就在无明为我的话语一怔之时,四周接连响起叱喝声,竹屋四壁轰然崩裂,粗壮的墨竹在四大护卫的内劲轰击下,脆弱得如同薄纸。   “好大的胆!”无明一声怒喝,举步挡到我的身前。   “无明,退下!”我出言制止,但他竟无视我的请求。   我的话音未落,无明已然伏身迎击,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此刻双掌却如闪电般精准地分左右连续击出。   随着三声气劲交击的响声,无明闷哼一声,挫退了几步才踉跄着站稳。   “想不到你这个瞎子年纪轻轻还真有两下子!”龙伏云冷笑。   “无明,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逞强,赶快离开,他们不会为难我的。”望着无明惨白的脸旁及口角流出的血丝,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在经历了每一世的悲惨命运后,我学会了怎样减少对自己的伤害。如果说我就是那不幸的中心,那么就尽可能的不留下牵绊,尽可能地远离世人,隐世独居,牵挂越少,活得便越从容,伤心与心痛的感觉在不断更替的轮回中早已将这残破的灵魂蹂躏得千疮百孔,渐渐的我学会了遗忘,遗忘那些不愿想起的,刻骨铭心的痛。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那就只有无明了,自八年前我收留了他,他便一直伴在我的身旁。   “小姐,自我十一岁因为失明遭家人遗弃而被您收养后,我人生中唯一的责任就是追随您,保护您。从您为我更名为无明的那一日起,无明这一世就注定只为您生,只为您死。”无明抹去唇角的血迹,坚定而平静地说道。   我闻言怔怔地望着无明瘦削的背影,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   “……臭小子,你若还想活命就让开。我们只是要生擒王妃,并不会伤她性命。”龙伏云默然望了无明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后淡淡的说道。   四大护卫在动手之际便使出了成名绝技裂心掌,为的就是一击得手。纵使无明的身手再了得,也不是纵横武林几十年的龙家四兄弟的对手。现在表面上看似无碍,但他已深为掌力所伤,中了裂心掌的人所承受的巨痛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此刻无明还能站在哪里已经可以称得上奇迹了,正因为如此龙伏云才有几分不忍的出言相劝。   无明一言不发地深吸一口气,双掌重新架起,一双没有任何光华的眼睛冷冷地转向龙伏云的方向,没有一丝迟疑。   “不识好歹!”龙伏云一声冷哼,立掌劈来,另外三人亦同时发动。   无明的身躯在四大护卫的围攻下如怒涛中的一叶小舟飘摇旋转。   “住手!”眼看着龙伏云那致命的一掌印上无明的胸口,我不觉惊呼。   已经将感情封闭起来的心湖,再次掀起轩然巨波……原来八年前那个突然出现在路边抓着我的腿不放,想抢劫我钱财的孩子对我来说如此重要,原来那个爱玩爱闹永远像长不大一样但又无论何时何地总紧紧跟在我身后的孩子对我来说如此重要,原来眼看着那个孩子的生命消逝比起这一生背负的所有悲哀都要沉重……   无明身形剧震,随着一道血箭由口中喷出,他被击得向后撞来。   “啊!我的眼睛!”四大护卫中的老三捂住双眼不住哀号,他的双眼已被无明吐出的血箭所伤。   我猛然站起身,不顾胸口翻腾的气血,冲上前,将无明接住,搂在怀中。   大量的紫雾由无明腰间的黑玉瓶中逸出,那是万妖洞中的瘴气,除了我以外,这瘴气对普通人来说与巨毒无二,吸入少许便能使人丧命。   “不好!有毒,我们先退出去!”龙伏云抱住受伤的老三,纵身后跃,其他两人也跟着跃出竹屋。   “无明!为什么要放出瘴气!你会没命的!”我声音竟不受控制地颤抖,右手摸上无明惨白如灰的脸旁,随后移向他的手腕。   “小姐不用看了,我刚受那一掌已经没得治了。”无明抓住我的右手,虚弱地阻止。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哽咽着任由泪水滑落,滴到无明的脸颊上,心里好痛,这痛要比内伤带来的疼痛疼上百倍千倍,为什么又让我想起心痛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您在保护我,现在轮到我保护您了……您在哭吗?”虽然身体上的疼痛已使他的感官变得麻木,但无明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湿意。   “是,我是在哭,你这不听话的孩子,为什么你不逃走!”嗓音渐渐嘶哑,我愤怒地低吼。   “小姐,求您别哭!您这一世已经历太多的苦难,活得那么另人心酸。但能跟在您的身边我仍觉得好幸福,一直想看到您的笑容,大家都说您长得好美,就像天上的神仙……”无明吃力地摸上我的脸,想要用手抹去不住流泻的液体。   “你这样,我怎么笑得出。”我以为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看过太多生生死死的自己早以不知感情为何物,但我错了,感觉到无明的生命正在手中流逝的我,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软弱过,怕是这一生的泪水都要在今天流干了。   “这一生,我失明的唯一遗憾就是看不到您的笑脸。如果还有来生,我还想跟在您的身边,永远保护您。小姐,请您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无明原本暗淡的双眼突然绽放出异彩,随着笑容凝固在唇边,气息渐绝。   “……幸福……幸福……如果要幸福,那来世还是不要再见了……遇到我,才是你今生最大的不幸,所以,来世,不要再见!”用手轻轻合上无明的双眼,我失神而决绝地喃喃着,拒绝一切救赎……   原来……我还记得绝望的感觉啊……   往世的记忆有如决堤般袭来,将我冲击淹没,窒息的痛楚嗜心腐骨,我不禁举头悲笑。   “王妃,您听得到吗,请快出来,不然您会中毒的!”屋外的完颜烈仍不放弃地高声劝道。   情绪的巨大波动,如同在堤坝上撕开了个缺口,内伤和血修罗的反噬似洪水般宣泄而来。鲜血不住从口、鼻、双眼和耳朵中溢出。   猩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燃起一簇簇诡异的黑色火焰,被血液召唤而至的地狱业火吞噬着我的衣角。   火焰迅速燃遍整个竹屋,外边传来救火的惊呼声。   凌烈的火焰中,悠悠现出一道青蓝色的身影,深邃如夜的眼眸静如古井中的止水,不带一丝感情,就那样静静的望着身陷火海中的我。   我怔了怔,已经分不清那是真是幻。   虽然迟钝麻木的感官已经无法有所回应,但心口的剧震仍使得内伤重上加重,鲜血像大朵大朵的杜鹃在衣襟上绽放,洒落在怀中无明的身上和周围的地上,使得火焰越发的凌厉。   你是来看我怎样死去的吗?   穿过浓浓烈火,我淡淡地回望那双幽静的眼,仰头浅笑。   不,那一定只是死前的幻觉,他……怎会来见我?   感觉到魂魄正在缓缓抽出肉体,我忽然有一种心在飞驰的畅快感觉。   来世我将封印所有痛苦的记忆,这一次我会记得多喝些孟婆汤。无明,再次轮回后,你一定要幸福……但,希望我们来世不要再见,即使相见也要相忘……   幸福这种东西,我给不起,奢望不起,承受不起…… 第一章 灵异小店    穆枫生在红叶飘飞的深秋,所以父母给他取名为枫。   周日的午后,自幼在小镇中长大的穆枫背着书包漫步在这个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瞪大眼睛打量着远近鳞次栉比的高大建筑,这个热闹到有些让人眼花的都市就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将满十五岁的穆枫跟随着母亲回到了故乡,明天就是他转校后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为此母亲破例发给他一百块钱,让他买一些自己需要的学习用具。单亲家庭的清寒生活养成了穆枫视才如命的性格,要他攒钱可以,可是要他花钱嘛……逛了一整天下来,背的小兜子里仍是空无一物,而那本来崭新的一百元大钞,此刻已被揉捏得向某经常出现在孕婴广告里的产品看齐……   什么是黑心!什么是敲诈!什么是赤 裸裸的抢劫!穆枫瞪着某家文具用品店的展柜,盯着一件件精美文具和文具价签上完美而刺眼的零,牙花子有点紧,结膜有点充血……   “这钢笔的式样很普通嘛,而且是样品,落了那么久的灰,为啥不能便宜点卖我?”   “……那什么,大哥哥已经说过十二遍了,我们店里的东西谢绝讲价。”卖东西的售货员小哥,努力使自己额上的青筋暴跳得不那么明显,声音尽量听着不那么咬牙切齿……这是自己上岗的第一天,一定要忍住……   穆枫盯了一会有奔脑溢血方面发展的可怜售货员,哼了一声,甩头走人了。此地不给讲,自有讲价处!   这时,对面街角的暗巷里一家不引人注意的小店吸引了穆枫的目光,这小店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墙壁由古朴的青石砖砌成,镶着仿清代的红漆木门窗,孤零零地坐落在四周高大楼群的阴影中,虽然与周边的大厦相衬得格格不入,但却别有一分自在逍遥。   穆枫推开老旧的木门,眯起双眼,随着眼睛渐渐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穆枫才看清小店内的陈设。   这……应该是家宠物店吧。穆枫有些迷茫地猜测着。   小店里冷冷清清的,穆枫是这里唯一的顾客。小小的店面中,杂七杂八地塞满了各种货物,显示出店主懒散邋遢的个性。墙角处摆放着一排笼子,里面养着小动物,以猫狗居多,虽然它们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怪,但想来应该是稀有品种吧……   “谁啊,忘了现在是午睡的时间吗……”一位身着唐装的年轻男子由后方掀帘走出,很没形象地边伸懒腰边打着哈欠,使得原本斯文俊秀的面容大打了几分折扣,待看清来客后,愕然止步,忘记合拢因打哈欠而张大的嘴巴,“咦!有新客人上门啊!”   “……”看着店主仍然惺忪的睡眼中现出的过分惊奇,穆枫满头黑线,暗自后悔不该进入这家古怪的小店,难道光临这家店的客人会比火星人都稀有!?   “哈,抱歉抱歉,太久没有顾客登门了!小客人,您想买什么啊?”店主愣神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怪异表现惊吓到了穆枫,立刻搓着手涎脸陪笑。   “我,我随便看看……”被店主热情得有些可疑的目光盯着,穆枫手足僵硬地向后退去。   “女娃娃多大了呀?在哪念书啊?”店长拿捏出好蜀黍的表情,跟穆枫套起近乎。   “女……我是男生!”穆枫额角的青筋隐隐一跳。   “男孩子?”店长诧异地上下打量了穆枫一遍,口中似是默念了什么,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爆出了一轮诡异的金芒,随即笑着敷衍道:“好,好,你说是男生,那就算是男生吧。”   靠,什么叫做算是!?等等,自己该不会误入拐卖儿童的黑店了吧,或者像老妈说的……是那种专门从活人身上盗取器官的坏银!?   “小心!”店主突然伸手抓向穆枫的肩头。   正发挥超常想象力的穆枫被店主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躲去,不想脚下竟然一绊,身体往后栽倒,放在背后的右手突然一阵刺痛。   “还是给绊到了,不是让你小心嘛!”店主赶忙将穆枫扶起。   “什么东西啊!好痛!”穆枫捂住受伤的右手,转身向后看去。原来他已经退到了墙边,右手不小心杵到角落里关养动物的笼子上,掌心碰巧被上边支出来的一节铁丝刮破,铁笼上方还残留着自己的鲜血。   “哎呀,不好!”店主拉开穆枫,从怀中掏出一条白手绢,向笼子上边的血迹擦去。   然而在店主赶过来擦掉血迹之前,笼子里的那条白色小狗竟然仰头伸出红红的舌头,一下舔掉了笼子上边的血迹。   “……完蛋啦!”店主怔了怔,脸色巨变,抓着头发哀叫。   “这……我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什么传染病……”穆枫见店主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骇然模样,登时吓得手足无措。   店主嚯的一下转过来头,死死地盯着穆枫看了半晌后,突然睁大双眼,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又有些恍然,脸上似乎写着“原来如此”四个大字,接着笑得乱诡异一把。然后又转过头去望着笼中的小白狗幽幽一叹。   穆枫被店主怪异的举动和那双犀利狡黠得类似某种狐科动物的眼神弄得浑身发毛。这店主的精神一定有问题。虽然他也被小白狗舔掉自己血迹的情景吓了一跳,但也不至于像店主那种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的夸张吧。   那个笼子那么旧,铁丝上好象还布满锈迹,不要害自己得了破伤风才好。穆枫边想着,边挤出伤口中的血丝。   生病意味着打针吃药,不但难受最重要的是很烧钱……有位护士母亲的穆枫,虽然自小身体不是很好,但意外的,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穆枫要比同龄人更懂得照顾自己。   “唉,它不能再留在我的店中了。给!”店主再叹了一口气后,将装着小白狗的笼子提起来,递到穆枫的面前。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把它送给我吗?”穆枫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呆呆地盯着笼中的小白狗。   “送!它可是我的镇店之宝啊!我怎么会送!要不是看它与你有缘,我才不会卖给你呢!”店主捶胸顿足。   “我为什么要买……”穆枫愕然,接收到来自俯视45°店主双眼射出的两记死光,连忙改口,在奸商彪悍的气场下,身形无限萎缩,只能暗叹今天自己倒霉,“啊别生气!您要多少钱?”   “五百万!……喂喂你别晕啊!”店主摊开五指,却见穆枫双眼一翻向后跌去。   “五五五五五百万!你杀人的黑店啊!”穆枫气得脸黑音抖,无论怎么看,这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小白狗也不像价值五百万元的名犬啊!尤其跟店里其他那些……呃,很有特色的宠物比起来,这小白狗就更是不起眼了。   “五百万很贵嘛?……唔,现在除了你,怕是它也不会再跟别人了……一百万?……那五十万!……五万?……小鬼!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店主眼见穆枫随着自己的报价一再摇头,最后不禁咬牙切齿。   “它明明很普通嘛,样子与蜡笔小新养的小白差不多,丢在路边怕是也没人捡的!”穆枫瞥了一眼笼子中的小白狗,嗤之以鼻地摇头,抠门气场全开,乡里第一杀价小王子,脸黑心狠,舍我其谁!   “……那你说多钱?”店主闭了闭眼,似乎很努力地压下怒火,牙齿咬得咯咯做响。   “五十!”穆枫以与年龄绝不相符的老辣狠绝杀价风范,果断地摊开五指!话说五十元都嫌贵,好心疼的说!   “臭小鬼!”额头上的青筋条条蹦出,店主已恼羞成怒……   “汪!汪汪!”   这时,笼子中的小白狗突然冲着店主呲牙吼叫起来。   “什么,你叫我不要难为他?”   “汪汪!”   “我说大人哪……”   “汪汪!汪汪!”   “……唉,好吧!”   店主举高笼子,平视着小狗,就那么自顾自地与小白狗交流起来。穆枫傻傻地望着眼前聊得十分投入的一人一狗,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难道……在场当中不正常的那个是听不懂狗语的自己!?……呸呸!   “它说啦,五十就五十吧,呜呜呜,自我的店开张五十年来,这是最折本的一宗买卖了。”最终店主欲哭无泪地妥协了。   五十年!我还返老还童呢!这店长横看竖看也不会超过三十岁。穆枫再不理会店主的疯言疯语,径直将一百元交出去,然后从心不甘情不愿的店主手里抢过五十元,弯身去拎装着小狗的笼子,一块雪白剔透的玉坠滑出了他的衣领外。   “这是!好东西啊!”店主眼尖地瞄到了穆枫挂在颈间的坠饰,一伸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玉坠就莫名其妙地到了他的手中。   “啊!还给我,那是老爸留给我的平安扣!”穆枫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再看时,自出生便佩戴的玉扣已落在店主手中。   “哈哈,这个就算对本店的补偿吧!”店主侧身躲过穆枫的追抢。   “快还给我!那是老爸留给我的遗物!”穆枫气急败坏地想要从店主的手中夺回玉扣,奈何身高差距太大,无论他怎样跳也够不到被店主高举过头的玉坠。   “等你攒了足够的银子,不对,是足够的钱后,再来找我换回这玉扣吧,小鬼!”店主不理穆枫纠缠,单手在身前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一股诡异的巨风凭空而起,吹得穆枫睁不开双眼,他本能地将手护在脸前。   “小鬼!影澜已经与你结下血契,从今日起直至你俩有一者身亡,契约才会终止。记住,要善带影澜大人啊!”店主的言语透过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入穆枫的耳中,逐渐淡落,最后随着疾风一并敛去。   “啊!等等,还我平安扣!咦!人呢!店呢!”穆枫边喊着边睁开双眼,蓦然发现自己正站在进入小店前的那条大街上,周围的行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独自在街心乱吼乱叫的穆枫。   穆枫愣在当场,右手不自觉的紧握引起一阵刺痛,看着掌心的伤口,和脚边装着小白狗的笼子,穆枫摸向空荡荡的脖颈,确定刚才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猛地转身望向那处阴暗的街角,哪里还有什么小店,分明是一个蚊蝇萦绕的大垃圾堆。   天哪!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啊! 第二章 雪影飞澜   夕阳西下,在不甘心地翻遍垃圾堆各个角落后,穆枫不得不挫败的承认,那个诡异的小店和店主确实就那样咻的一下凭空消失了!   穆枫拎着笼子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小枫,你回来啦!”厨房中传来穆枫的妈妈,罗清的声音。   “啊,我回来啦。”穆枫将笼子放在鞋架上,蹲下去换鞋。   “咦,你怎么买了只小狗回来!我的天,你跑哪去玩啦,身上好臭!”罗清皱着眉头捏住鼻子。   “那个……我从要焚烧掉的垃圾堆中救了这只小狗……我去换下衣服,冲个澡。”穆枫不敢将玉坠弄丢了的事情告诉罗清,随口编了个瞎话。   “快去吧,饭马上就好了,洗完就出来吃饭。”罗清重新戴上围裙转身回到厨房。   温热的水流从喷头中泻下,穆枫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前胸,伴随了自己快十五年的玉坠已不在身上了。   据罗清讲,穆枫的爸爸是故乡小镇医院中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但在穆枫刚满两岁时却因病去世了。所以他对父亲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家中被母亲精心收藏的照片。这房子是穆枫的爸爸留给娘俩的遗产。再过两年穆枫就要升高中了,为了让儿子得到更好的教育,今年罗清托人在市内一家医院找到工作后,才带着穆枫移居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中。   “唉,要怎么跟老妈解释呢……”   洗完澡,穆枫擦干水迹后,找了一件领口很小的衬衫随手套上。来到厨房里的饭桌边坐好。   小白狗已经被罗清放出笼子,正安静地趴在房间的角落。直到此刻穆枫才注意到这小白狗似乎乖巧得有些过分,在离开小店后小白狗就再没有出过一点声响。当穆枫望向它的时候,小白狗正用一双安静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这小狗好乖哦,竟会被人遗弃,挺可怜的。给它取个名字吧。”罗清弯身蹲在小狗旁边,将一碟香肠与碎肉放在它的面前,轻轻抚摸着小白狗柔软的背毛。   “唔,名字吗……”想起那个混蛋店主把这只小狗叫做什么什么澜大人的,穆枫边往嘴里填东西,边嘟囔,“恩,它的名字叫……小澜!”   罗清发现小狗听到穆枫喊出“小澜”这个名字后,猛地抬起了头,不禁惊喜道:“咦!它好象能听懂我们在谈话一样,好可爱啊,是吧,小澜!”   穆枫闻言停下筷子,定定地望着小白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惊奇地发现每当小白狗被唤做“小澜”时,明亮的大眼睛里竟会透出几许嫌恶。似是正在放着“你大爷的!谁叫这么恶心的名字!”之类之类的狠话……   想起今天的遭遇……穆枫不觉一阵恶寒。   “我吃饱了!”穆枫咽下最后一口饭,起身将自己的碗筷放入水池中。   “吃这么少啊!”罗清奇怪地看着儿子的举动。   “我要收拾下东西准备睡觉,明天就要上学了。”穆枫抱起小白狗,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将房门关好后,穆枫合衣躺在床上,将小狗放在自己的胸前。   “喂!你不会真的听得懂人话吧?”穆枫皱着眉头,定定地望着小白狗冰蓝色的眼珠。   小白狗却不声不响地回望着穆枫,安静得像一只布偶。   在与小白狗对视的短短几秒钟里,穆枫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迷糊,最后终于经不住睡神的召唤陷入黑甜乡中。   ——————————————   不知过了多久,穆枫猛然由睡梦中惊醒。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现在几点了,外边在下雨吗,那是风声吗?   意识已渐渐清晰,但穆枫躺在床上不敢动弹。   树的影子好奇怪,在天棚上映出的诡异阴影,像无数只爪子正在不住撕挠。夜里的雨滴声好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弄出刺耳的声音,好象有数不清的尖锐指甲正想抓破玻璃冲进来。今天的风声怎么也这么怪!听起来像极了恐怖片里厉鬼的哭嚎声!   穆枫的眼珠不敢有丝毫的移动,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森森的冷汗不住由额头滑落,记忆最深处的某些东西仿佛正努力地挣扎着想要浮现。   不!外边什么也没有!那些只是风雨声和在狂风中摇摆的树枝!穆枫猛地闭紧眼睛,拒绝去思考,拼命压制着某些要苏醒过来的沉睡记忆!   “吓得不能动了吗?想不到你的灵力对这些妖魔鬼怪竟然有这么强的吸引力。能平安长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看来应是那枚平安扣一直护持着你,才使得妖魔鬼怪无法近身。”低沉的嗓音从穆枫身前传来,湛蓝色的眼珠定定地望着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有意思,你身上除了守护灵咒,竟然还被施下了这样一道咒术……想隐瞒什么吗?哼,古怪……”   “啊!狗狗狗狗竟然说话啦!”穆枫觉得胸口蓦地一沉,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小白狗正伏在自己身前,眼睛滴溜溜地巡视着四方,嘴巴一张一合地讲话。   “再叫我一句狗就宰了你,小鬼!”小白狗猛地转过头,向着穆枫呲出尖锐的牙齿,   对方虽然额……很小,但气势却大的惊人,穆枫吓得立时噤若寒蝉。   “哼,看来单凭现在的模样是压制不了群妖了。”小白狗在穆枫胸口站起身,迅速地默念着一些字句,穆枫听不懂那些咒语一样的口诀,只依稀听清了最后的一个“开”字。   倏地,一道道劲风开始流窜在小白狗的四周,并形成一个逐渐向外扩张的涡流,风势越来越强劲,气流越来越猛烈,床单和窗帘都在狂风中被撕扯吹拂得上下翻飞。   “小……澜……你变得好重……可不可以从我身上下来……”穆枫被劲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觉得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不堪重负地**起来。   “我叫影澜,下回再给我乱改名字就宰了你!”影澜纵身一跃,跳下床,不知何时,它的嗓音变得如同狮吼般异常洪亮。   风势渐渐转弱,最后终于消弭无踪。   “咦!你长大了!”穆枫张开眼睛,发现站在床边的影澜已长至半人多高,与动物园里的狮子一般大小。它现在的模样像一匹巨大的白狼,银色的毛发长长了许多,晶润莹泽得好似最上等的真丝,前额长有一对锋利的角,胸肋间生有一双巨大的银色羽翼,身后还拖着一条像蛇一样的尾巴。   “这房间被我布了结界,很安全,一会在我出去驱散这些妖魔,你不可踏出房间。”影澜缓缓张开双翼,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跃上窗台。   “啊,老妈还在隔壁!得赶快把她救过来!”穆枫猛的想起睡在隔壁房间的罗清,不知道现在是否仍然无恙,焦急地跳下床向房门冲去。   “笨蛋!回来!”影澜见穆枫慌里慌张地去拉门把手,立刻出声阻止。   但一心惦念母亲安危的穆枫哪里还能冷静地去思考,在影澜阻止之前,他已经猛地拉开房门。   一阵阴风席面而来,黑洞洞的房门外泛着森冷的气息,仿佛是通往幽冥的入口,就在穆枫被门外的景象吓得呆住的那一瞬间,一只干瘪腐烂得露着森森白骨的爪子猛地由门外的黑暗中探来,快如闪电般疾抓向穆枫地心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穆枫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胸口一阵冰冷刺骨的巨痛,在他痛得失去意识之前,只觉得自己被一阵伴随着影澜怒吼声的疾风扫到一边,后脑重重地撞在门边的墙壁上后,就彻底的昏了过去。   ————————————————   清晨,穆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呆呆地望了眼墙上的时钟,见时间尚早,翻身仰卧准备继续睡觉。   “哎哟……头上什么时候撞了个大包……”后脑触到枕头时引起一阵疼痛,穆枫摸摸脑后勺上的大包,呆楞了片刻后猛地坐起身尖叫起来:“啊!啊!啊!”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穆枫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了一圈,透着天光的窗帘外只有清晨时的鸟鸣,一切都平常得如同每日一样。   难道那一切都是梦?   穆枫摸摸前胸,拉开领口,赫然发现一枚触目的紫黑色爪印。穆枫揉揉眼睛,再三确认爪印的存在。   昨晚真不是在做梦!那一切都发生过!穆枫瞬间石化,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然颠覆了活了十多年的穆枫从小奠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这是不可能的,世界是没有鬼的!可是……胸口的爪印仍然怵目惊心,脑后肿起的包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还有昨天那凭空消失的小店……   穆枫的周身瞬间被冷汗拿湿,兀自沉浸在这科学无法解释的诡谲现象中……   “小枫!你怎么了!”门外传来罗清担忧的询问,嗓音有些低哑,显然是在睡梦中给儿子的惨叫惊醒后便起床过来。   罗清的声音打断了穆枫的胡思乱想,在他刚拉好领口时,罗清已推门走进来。   “一大早鬼叫什么?……你怎么了!病了吗?”罗清看见穆枫有些苍白的脸色后,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儿子的额头,试探体温。   “……老妈你……”穆枫木然半晌,抓下罗清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昨晚?昨晚有什么古怪吗?我一直睡得很好,什么也没听到啊!”罗清被穆枫问得一头雾睡。   穆枫咽了口吐沫后,试探着问道:“……这个,老妈,我们这间房以前有过什么古怪吗?”   “什么古怪?”罗清不明所以地蹙起眉头。   “我是说……”穆枫一边谨慎地四处张望,一边小声道:“那个,有没有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三章 奇幻星园   罗清神情一窒,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孩子怎么了,一大清早莫名其妙地鬼叫不说,现在又问些颠三倒四的问题,我看你才有古怪!”   “……我想我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给许多要吃人的恶鬼追着跑……”穆枫的声音空洞得有气无力,不知是在安慰怕鬼的母亲,还是在安抚自己……   “早叫你不要总看些没用的书!一天到晚也不正经学习!我看你也是睡不着啦,那就早点起来收拾下,把今天开学要用的东西准备好。”罗清站起身,一把掀开穆枫身上的薄被。   身上陡然的清冷惊醒了仍兀自失神的穆枫,指着墙上的时钟抗议,“啊!不是吧老妈,现在还不到六点啊!”   “你昨晚那么早就上床了,现在还没睡够?我看你精神好得紧。”罗清掐着腰,摇摇头。   这时墙角处传来的些微声响将罗清和穆枫的注意力拉转了过去。   小白狗从放置在角落里的软垫上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抖了抖毛,滴溜溜的大眼睛里透露着明显的不耐,好似在闹起床气,总之犬大爷十分不爽!   “你你你你……”穆枫想起昨晚的事,伸出右手颤抖地指着影澜。   “啊,是小澜!真是乖巧,有时候安静得倒叫人忘了它的存在。”罗清将影澜抱起来,放入穆枫的怀中,宣布道:“以后你就早起带小澜出去溜,今天顺便把早饭也买回来吧。”   “……不要啊,老妈!”穆枫望了望被罗清左一句“小澜”,右一句“小澜”惹得怒火中烧的影澜,那双又大又蓝的眼珠微微眯着,仿佛在说“宰了你!”。   “抗议无效!”罗清双手在身前打了个大大的“X”字,指着影澜对穆枫说道:“它是你带回来要养的,所以以后你要负责照顾它。”   十分钟后,穆枫左手拎着用来装狗便的塑料兜和小锹,右手牵着影澜,被罗清拧着耳朵丢出大门外。   “喂喂,小……呃,影澜!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仍惊魂未定的穆枫在收到影澜的一记瞪视后,立马识相的改口,跟在影澜身后边走边小心翼翼地问着,那狗腿的模样不像他在溜影澜,反倒像影澜溜他。   影澜将之彻底无视,自顾自地在小区花园间的小路上信步走着,连眼尾吊都不吊穆枫一眼。   “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那个骗子店主说我俩结了什么血契,也就是说我是你的主人啦,你不要拽得二五八万的……哇呀!你竟然冲我撒尿!”影澜的无视气得穆枫直跳脚,记起店主在消失前说过的话,穆枫刚想端起主人的架子教训教训它,就见影澜在他脚边停住,抬起后腿冲着他的鞋尿去,吓得穆枫连忙又跳又叫着向后躲开。   “这是什么世道啊!”连条狗都敢欺负我!当然后边这句没敢讲出来,看着影澜得意的背影,穆枫心底十分后悔,自己抽哪门子风,要进那家该死的小店!   穆枫一边认命地跟在影澜后边,在心里暗自意淫着狠狠抽打之,一边向前方不远处的豆浆店行去,眼神微眯,活动了下脖子和下巴。   今天心情超级不爽,哼哼,只好找卖豆浆的大妈娱乐一下了!   (卖豆浆的大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莫名其妙的浑身汗毛倒竖……)   ————————————————   开学典礼后的第二天,星光中学二年七班在新学期伊始,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穆枫同学,从今天起他就要跟我们大家一起学习和生活啦,大家鼓掌欢迎!”班主任闻秋将站在自己身旁的穆枫介绍给学生们认识。   “哇,好可爱的女生啊!老师让她坐在我这里吧!”   全班男同学的掌声都格外热烈。   这到底是什么鬼学校!穆枫脸臭得比锅底都要黑。   “穆枫是男生。”闻秋被弄得哭笑不得,现在的小鬼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早熟啊!只觉为人师长的自己,肩上的担子越发重了……   “啊!他是男生!长得蛮俊俏,就是个子矮了一些,呵呵。”   小女生们纷纷掩嘴笑论。   “穆枫同学幼年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体质比较弱,所以同学们要好好照顾他,知道了吗?”闻秋点点头,随后将穆枫安排在教室里的空位上坐下。   上课、下课、作间操,转眼到了中午。   一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间穆枫丝毫没得到清静,经常在如下的对答中被气得几近吐血身亡。   “你不是女生啊?”语气中充满疑惑。   “不是!”摇头。   “真的不是?”不死心地再次确定。   “真的不是!”咬牙切齿。   “喔,好可惜哦!”叹气。   “哼……”松了一口气。   “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做我女朋友吧!”兴奋地提议。   “我是男生啊!”恼羞成怒。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比较流行搞基!嘿嘿”暧昧地笑。   “呀~肖恭同学好讨厌哦!”围观的众女生嗲声嗔骂起来。   “不过穆枫同学真的很适合做小受呢!咦!穆枫同学你怎么啦!哇,你振作点啊!老师,老师,不好啦!穆枫同学口吐白沫晕过去啦,是不是羊角风发作!”   “……”让我死了吧。   罗清夫妻俩的相貌在那个小镇已算出了名的俊俏,因此集合了优良基因的穆枫想长得磕碜都难。拥有一张精致脸旁而又身才瘦小的穆枫在同龄的孩子中经常被当作女生。在幼儿园时被喜爱小萝莉的阿姨扮成公主装……在小学合唱时因班级男女生比例失衡而被硬性划归为女声部……甚至连班里演英文话剧时,他也是被一致推选的朱丽叶反串首选……   这一幕幕血泪史使得自小就格外排斥被人指认做女生的穆枫更加痛恨被人恶意地进行性别转换。是以,这也养成了他一旦被逼乍了毛,便会极其好斗的粗暴性格……比方说现在……   “我他妈的得跟你说多少次,老子是男人!”   被轮番骚扰而终于忍不住发飙的穆枫同学早已将今晨罗清殷勤嘱托的“好好跟同学相处,不许惹祸打架”这句话丢到脑后。此刻的他正一手提着老妈的爱心便当,左脚站在椅子上,右脚踩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揪着比自己高出一头有余的高大男生,精致秀气的小脸拧成了包子,额上青筋暴跳……   其气势比镇上的流氓头子还嚣张三分……作为大城市里名牌学校培育出的乖乖牌们,哪见识过这种村里野小子掐架的阵势,为首捣蛋的几个孩子当即吓得噤若寒蝉……   因自小没有父亲,而自己偏又生就了一张极易招惹人的桃花脸,在被人欺负时他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找爸爸哭诉,更不能让本已负担很重的老妈为难,所以穆枫从小到大最不缺乏的就是打架经验。   自己的事情就得自己解决!要么打到对方跪地求饶……要么就自己落荒而逃……   穆枫满意地环视过一圈再也不敢调戏他的小色 狼们,点头暗赞自己终于立威成功,随即拎着饭盒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   穆枫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吃饭,便钻入学校后方人迹罕至的花园中,但却发现,左转右转也走不到头。   好大的花园!普通的花园会种植这么茂密的树林吗?   好在无论道路如何曲折,总有一条蜿蜒的小径一路向前延伸着。穆枫打定主意要看看这花园到底有多大,便一路埋头走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穿过一处长满尖刺的灌木丛之后,前方突然豁然开朗。   碧草琼花,假山飞瀑,一潭如星形的小湖呈现在眼前,清澈的池水在微风的吹浮下漾起一波波的涟漪,驱散了九月初秋的燥热,仿佛隔绝人世已久的世外桃园。想不到这茂密的花园中竟然别有洞天,藏着一处如此幽静美好的所在。   “什么人!胆敢擅闯星园!”   就在穆枫这出身在小城镇的土包子惊艳于眼前的美景时,一声冷喝自假山后传过来。   穆枫被突如其来的喝声吓了一跳,手一抖,饭盒应声落地,可口的饭菜全部祭给了土地公公。   “啊!哎哟,我的饭!”   “你是谁,怎么进到这里来的!”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从假山后绕了出来,看到穆枫散落在草地上的饭菜,皱了皱眉头。   午饭没了,已然十分不爽的穆枫,现在的心情更是坏到了极点。   这学校是否跟自己八字不合啊!   “我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就是顺着这条小路……咦!路呢?”穆枫没好气地倒掀了眉头,同时转身向后指去,但身后却是一丛茂密的树丛,哪里还有来时的路。   “咦!路呢?路呢?见鬼了!”穆枫呆了呆,随即冲至树丛前,惊异地拨动着树枝,刚刚自己明明是顺着这里的小路进来的啊。   男子打量了穆枫片刻,迟疑地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穆枫挠挠头,放弃无为的搜索,听到男子发问,不由翻了翻眼睛,“我为什么要告诉……”说着瞥到了男子竖起的领口上代表星光学校教师身份的星形徽章,立马改口,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叫穆枫,是二年七班新转来的学生。”   “新转来的?怪不得我不认识你。”男子点点头。 第四章 星光学院   话说如今大城市里都流行仿古风的吗?昨天那个混蛋店主和这老师也一样穿着唐装……好像自从进入了那家小店,自己的生活就突然跟诡异挂上了钩!   穆枫想到这里,脸色青白得也越发精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路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啊!难道是鬼打墙!”   “别胡说,这只是一种阵法。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况且我还没见到过有哪个鬼胆敢进入星光学院。”男子打断穆枫的鬼叫,向他招手道:“你随我来。”   “阵法?”穆枫为男子的古怪用词而嘴角微搐,随即戒备地看着对方,“我干吗要跟你走!”   这所学校里处处透露着古怪,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老妈曾说过自己长得还蛮可爱的,所以要提防一些坏叔叔和坏阿姨,虽然眼前的这个人长得人模人样的,但却疯言疯语的不知所云!防人之心不可无!   男子当然不知道穆枫正在腹诽自己,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饭菜对穆枫摊手说道:“你的午饭不是没了吗,这样吧,我请你吃午餐,来吧。”   “真的!太好啦,走吧走吧,我都快饿昏了!”穆枫大手一挥,老妈教导什么的,转眼抛诸脑后……   男子无奈地摇头一笑,领着穆枫向假山后绕去,原来在山石的后方有一条隐蔽的小路,一路蜿蜒向丛林的深处。   穆枫随着男子在树林间拐拐转转,大约走了五分钟后,一栋四层高的小楼出现在眼前,过分茂密的爬墙虎像幔帐一样遮蔽住了小楼的墙壁,以至于无法窥探其全貌。   “这是什么地方?”穆枫仰头望着不断接近的小楼。   男子简洁利落地回答道:“校长室。”   “校长室居然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难不成校长欠了大量的外债,怕人追讨才躲在这里?穆枫暗自在心底揣测着,习惯性地将想法与金钱挂勾。   进入大门后,男子领着穆枫径直向四楼走去,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印有一枚星型图案的黑色木门。   “到了。”男子停下脚步。   “我要吃排骨米饭!”穆枫举手。   “谁让你点餐了!在这里等着。”男子对穆枫的举动既好笑又好气,转身敲了三下房门。   “是青岚吗,进来吧。”里面传来低沉的男音。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在穆枫愣神的功夫,被唤做青岚的男子推门走了进去,又随手将门带上。   这嗓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穆枫用食指轻扣着额头仔细回想。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打开。   “你进来吧,校长想见见你。”青岚拉开房门,让出路来。   穆枫望见安坐于书桌后方的年轻男子,戳指吼道:“啊啊啊啊啊!是你!你这个骗子店长!快还我玉坠来!”   “喂,你干什么呀,他是我们星光学院的校长,不是什么骗子店长!”青岚一把拽住死命向前冲的穆枫。   “你见过我?”校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诧异地打量着穆枫。   “就是你抢走了老爸留给我的玉坠!虽然你戴了副眼镜做伪装,但我照样认识你!”穆枫不住磨牙,眼前的这个校长正是前天硬将影澜卖给自己并抢去平安扣的那个混蛋店长,怪不得他的声音那么耳熟,凡是坑骗过穆枫钱财的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小鬼,我想你是把我和我的孪生哥哥弄混了。”校长恍然地点点头。   “啊!孪生哥哥?!……不是你把影澜卖给我的吗?”眼前这个人笑得这么坦荡,穆枫开始有些叫不准了。   “噢!你说的是那只总爱说‘宰了你!’的小白狗吗?”校长惊讶万分,再次上下打量穆枫。   “影澜大人竟然……”青岚闻言震惊地重新审视起穆枫。   “不错!那家伙好像确实这样说过……”穆枫满头黑线。   “唔……现在再来确定最后一件事。”校长沉思了片刻后,讲了一句让穆枫摸不着头脑的话。   “咦!好香!哇,排骨米饭!”不知校长从哪儿变出了一大碗排骨米饭,穆枫再没心思去深究校长话中的玄机,全部注意力都已被摆在眼前的那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排骨米饭吸引去,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了几声。   “请吧!”校长笑吟吟地将饭碗放在写字台上。   穆枫一声欢呼,冲到写字台前,端起饭碗大块朵颐,并不时地嘟囔着好吃。   “喂!不是吧!你……”青岚眼见穆枫狼吞虎咽地模样,愕然地张大嘴巴。   “唔!唔唔!”穆枫吃着吃着猛地停下来,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前胸,好象是吃得太急,噎到了,脸色瞬间就憋得铁青。   校长好整以暇地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水递给他,穆枫接过水杯,猛灌下去,这才顺过气来。   “这排骨怎么会这么噎人!”穆枫死里逃生地喘着粗气。   “因为这不是排骨米饭。”青岚无力地摇摇头,双手在身前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势,随后右手的拇指虚按向那碗排骨米饭,随着碰的一声响,剩余的那半碗排骨米饭变成了半块干馒头。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排骨米饭呢?”穆枫惊讶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哪儿里都找不到剩余的半碗饭。   “别找了,不是告诉你本来就没有排骨米饭吗,你刚一直在吃的都是这块干馒头。想不到你能寻到进入星园的路却识破不了这最低级的障眼法。”青岚不解地摇摇头。   穆枫难以置信地指着桌上的馒头,“啊!你是说我刚刚一直努力在啃的就是这块干得快发霉的馒头!”   “是啊,这还是我前天早饭吃剩的呢,硬得都可以当石头来砸人了,亏你还拿着当排骨啃,吃得那么狼吞虎咽,不噎着才怪。”校长拿起那半块干馒头,随手抛玩着。   看着瞬间脸色绿得可媲美西兰花的穆枫,青岚满头黑线地道:“看来他虽然拥有不错的灵力,却全然不谙使用的方法。”   “恩,就好比是身怀巨资的稚子,虽然拥有丰厚的家产却不懂得花用。”校长点点头。   经历了连番的诡异事件后,穆枫对这些灵异到极点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此刻瞪着校长,气愤得手指发抖,“你使妖法作弄我!看来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仍不愧是同根同源。你,还有那个混蛋店长,你们兄弟俩都一样坏透腔了!”   青岚严厉地呵斥道:“穆枫,不得无礼,校长跟他的兄长在灵界都是倍受众人尊崇的人,不要再混蛋店长什么的乱说话。”   穆枫脖子一扭,不屑冷哼,“哼!拿了我的玉坠,还要我用钱去赎。这样的人竟会受人尊崇!”   “呵呵,小鬼,你想不想赚钱啊?”校长不以为忤地笑了笑。   赚钱?他会有那么好心?   穆枫虽然不想相信这个校长,但到底禁不住金钱地诱惑,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状,挑着眉打量对方良久,最终忍不住出口问道:“怎么赚?钱给的多吗?”   “只要你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依据任务的难度,你就可以获取相应的奖金。”校长笑得有些奸,连带着镜片的反光都很可疑……   “成交!”   对于穆枫这种只要存款不要命的骨灰级拜金一族,这诱惑力实在太致命了……   “校长,这孩子并不是星光学院的正式学员,他的底细仍未为所知……您还要交给他任务,那可是三年级才能开始的修行啊!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唐突,况且我们还未知会过他的父母……”青岚困惑不解地望着校长。   校长举手截住了青岚的话,看着穆枫那似曾相似的脸,莫测高深的笑了笑,“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了这孩子的底细……他现在应该有十四岁了吧,刚好是三年级的阶段。”   “这……那您准备将他分在哪个班?”青岚虽然不大认同校长的做法,但也不好出言反对。   “哦耶!太好啦,我也能打工挣钱啦!”穆枫兴奋地欢呼着,已经开始幻想着点数钞票的快感了。   赚钱一直都是穆枫的第一人生目标,每到假期时他都会冒充成年人找工作,但却均被招聘的负责人员脸色铁青地丢出门。当大人们都是傻瓜吗!   “……还是初级吧。”看着在校长室内高兴得像只跳蚤一样又蹦又跳的穆枫,校长揉了揉额角。   ————————————   下午上课的时间转眼要到了,穆枫跟着青岚离开了校长室。   “今晚放学后你再来这里,我们会联系你的母亲,就说为了让你跟上这里的学习进度留你在校补习。”边说着边来到一楼大门后,青岚停了下来,向穆枫讲道:“好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恩,等等,你送我出去啊,这校长室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我怕我会迷路。”穆枫想起来时的经过,就算他能顺着那条难走的小路回到星园,怕也找不到返回操场的路啊。   青岚摇头笑道:“没那个必要,你推门出去看看。” 第五章 魂动神殇   “……呀!这,这前边不是操场吗!啊,那里就是我的教室!”穆枫推开大门,眼前哪还有什么林荫小路,分明是学校的大操场,操场的对面正是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你中午的时候只是闯入了阵法,至于详细的,等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好了,快回去吧,不然该迟到了。”青岚一带而过地解释了一句后,催促着一头雾水的穆枫离开。   一想到可以开始赚钱,穆枫就恨不得立刻到放学的时间。   总算挨过了下午的四堂课,放学后穆枫先给罗清打了个电话,在此之前罗清已经接到了校方的通知,所以在电话中她只是叮嘱儿子要认真学习,早日把进度跟上,并未有所怀疑。   当穆枫兴冲冲地来到校长室门前,青岚早已在那里等着他了。   两人径直来到三楼,推开走廊正中间的紫木门,里面竟是一间教室,座位上坐着大约三十多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校长此刻正站在讲台的中央向穆枫招手,示意他过去。   “我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穆枫同学,以后他就是三年级的一员了。”校长将穆枫介绍给下边的孩子们。   “咦,不是说做任务赚钱吗?”穆枫诧异地转头望向校长。   校长摇摇手指,“那些任务可不是你自己能单独完成的。从现在起他们都是你的伙伴,在将来你们要一起学习并执行任务。”   那岂不是要被分去很多钱,穆枫的面色有些不悦,在心底默默算计。   青岚看着紧绷着小脸的穆枫当然不知他心里的小算盘,只当他是初来乍到的矜持紧张,是以柔声讲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也是这个大班级的班主任。”   “虽然现在问好象有点晚,但能不能告诉我,要在这里学习什么,完成什么样的任务?”穆枫迷惑地看了看青岚后又望向校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除了最终的奖金问题外,还忽略了过程这一重要环节。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青岚,你给他讲讲吧。”校长摇头,笑得有些无奈。   青岚接过话头,徐徐讲道:“穆枫,虽然大部分人看不到,但这世上确实存在妖魔鬼怪。自古以来有很多世人解释不了的现象,这些其实大部分都是它们在作怪。相应的,传说中的那些拥有法力,可以除魔卫道的人时至今日也是真实存在着的,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灵界人士。这间教室里所有人都是灵界中的一员,我们可以通过修习来获取强大的法力,但能修习法力的人必须是先天拥有灵能力的人。不同于需要后天修炼的法力,灵力是某些特殊的人与生以来特有的能力,应该算是一种天赋吧。”   “原来真的存在故事中讲的那些妖魔鬼怪。而我也拥有那种灵力?”穆枫呆了好半天。   校长推推眼镜,“你能闯入我的星园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他们也都跟我一样拥有灵力?”穆枫转头看向坐在下方的三十多个孩子。   “不错,他们都跟你一样,与生以来便具备灵力。”校长点点头。   青岚接着讲道:“在这世界上像我们一样拥有灵力的人,只是芸芸众生中极少数的一部分存在。在鲜为人知的灵界存在着大小上百个组织,分为许多流派,以各种形式存在着,其中有以家族性质存在的,也有以教派性质存在的,像我们星光学院就是其中之一。全国各省都有一所我们这样的学院,其作用就是发现其所辖省份里拥有灵力的孩子,并将他们集中起来培养。能拥有灵力的孩子大部分都继承至其父母,而其灵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变强。以我们星光学院为例,为了适应学员各个阶段的灵力水平,学院被分为小学、中学、高中及大学四个部。每隔三年划出一个年级,其中小学部为灵界班的一、二年级,这个班便是星光学院中学部,也就是灵界班的三年级,每个年级又分为初、中及高级三个班。三年的初级班是以观摩为主要目的而出席任务的,中级班则以在任务中辅助高级班学员的作用为主,高级班的学员才是完成任务的主要核心。”   穆枫理所当然道:“那我当然是高级班的啦!”   “想得美,连最初级的障眼法都识破不了的你当然是被编到初级班!”青岚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   “凭什么!”某人的自信心严重受挫。   青岚懒得理他,径直说道:“三年级的三十多名同学被分为九个小组,在外出执行任务时也是以小组为单位进行运作。为了使各组的实力均衡,每组由三到四名成员组成,以高级班的学员为队长,带领中级和初级班的同学外出执行任务。那现在把你分在哪个班好呢?”   “老师,分到我们一班吧,我们组刚好才三个人。”清亮的女音从教室的后方响起。   穆枫顺着声音望去,看清对方时,浑身一震再不能有所动作,仿佛连思维都在瞬间凝固住了。   教室的左后方,一位少女娉婷而起,天地间的芳华似乎都在刹那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那种缥缈之美已脱离了人世的范畴,如子夜般幽深的眼眸里似乎蕴藏着能看透世间任何事物的智慧,娇润的红唇轻抿着漾出淡淡的微笑,浑身散发着空灵清新的气息,淡雅的气质好似仙山上洒落的灵雨一般。   “是紫依啊。恩,就把穆枫编到你们班吧,你身为班长,要好好指导他。”青岚欣然点头同意。   今年十五岁的楚紫依是星光学院中学部中最出色的学员,领导整个三年组的成员,想来在明年升入高中部后也会是星光中学最出色的学员。   “穆枫,你过去吧。喂,你怎么了?”青岚转身看向穆枫时发现他还愣着不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白得吓人。   “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难过……我的心好痛……”这是种什么感觉,仿佛某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伤痛突然被惊醒,如冰雨般凄冷的悲伤浸透了整个心灵,萦绕了近千年的痛在刹那间释放了……   “穆枫你没事吧,喂!你怎么了!”青岚发现穆枫确实有些不对劲,抓住他的肩头轻轻晃动了几下。   “……你是……我的……”穆枫缓缓向前倒去,在失去意识前,低声喃喃着。   ——————————————————   当穆枫醒来时,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到了晚上九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穆枫猛地坐起身,脑子里迅速回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他记得自己跟着青岚进入小楼,然后校长把他介绍给一大堆新同学,然后青岚讲了一些他从未听过的事情,然后谈到分班,然后……然后他见到了那个叫楚紫依的女孩……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枫,你醒啦!”推门而入的罗清发现穆枫已经坐了起来,便快步走来。   仍呆呆的处在一种不真实感中的穆枫,直到看着罗清坐到床边,才出声问道:“妈,我怎么回来的?”   “你还说呢,你们老师说你在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撞到头摔晕过去了。怎么样,还有没有觉得头晕,哪里疼吗?”罗清担忧地上下查看儿子的状况,眼中充满看小白似的无奈。   “……”他们说谎就不能编点好听的吗!竟然说我在厕所里摔倒!被母亲质疑小脑平衡能力地穆枫同学气得暗暗磨牙,挫败地问道:“谁送我回来的?”   “你们校长跟老师亲自开车把你送回来的,还坐下来跟我聊了许久,那校长可真年轻,难得有这么重视学生的校方,名校的教师确实大不一样!”罗清没注意到儿子有些发绿的脸,充满感慨地自顾自地说着。   耳边响着罗清嘘嘘的念叨,穆枫想起青岚曾经讲过,拥有灵力的人,其父母也大都拥有灵力,算起来应该是血缘的遗传吧。说不定校长会亲自把自己送回来就是要看看自己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但看老妈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懂什么灵力,估计可能跟死去的老爸有点关系,也说不定是自己天赋异禀呢!   “老妈,这学校的课程有些深,我以后晚上可能需要留校补习。”穆枫挠挠眉毛,眼珠一转,决定先编个瞎话在罗清这里打下腹稿,方便展开以后自己的赚钱大计!   “恩,只要你能努力学习就好!”罗清有些意外地点头。   ——————————   穆枫吃过饭,慢吞吞地把老师留的家庭作业全部做完后,关了灯躺回床上。   “喂,我说影澜,你是妖吗?”穆枫望着天棚低语,他知道影澜就在自己的房间中,虽然它比一块石头都安静。   “哼,看来你似乎对灵界的事情有所了解了。”影澜不屑的声音从墙角的方向传来。   “哇,你说话啦!那为什么早上无论我怎样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穆枫听到影澜的答话,兴奋地坐起身,向影澜的方向望去。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处于封印状态,白日里,封印状态下使役的强度与其主的能力成正比,有你这个废柴饲主,妖力本来就弱的我,白天的妖力自是被削弱得更厉害,当然没法讲话了。”   “处于封印状态?这是什么意思?”选择性无视影澜充满鄙视的个别语句后,穆枫立时被挑起了兴致。 第六章 血契之约   “哼,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小鬼!”影澜难得好耐性地解释道:“自古以来,有不少法师会将自己捉住的妖魔封印起来,并与之签下血契,这样它就会成为法师重要的除妖战力。被封印了的妖魔会以动物的样子现身,这样即使普通人也能看到它们。这些妖魔被称为使役,由能力及品性被分为神兽、仙兽、灵兽、妖兽及魔兽。能力上来说以神兽最强,他们本身就可以算得上是接近神的存在了,但那帮老家伙估计已经在人间绝迹啦,仙兽与魔兽差不多为同等级别,属于实力强悍的一类,但于现世也已经很少见了。灵兽和妖兽的法力相当,也是五兽中相对来说比较弱的,但现在的法师使用的使役大都为灵兽和妖兽,它们相对来说还比较常见。”   “哇,听起来好帅!影澜,你属于哪一类?”   “本大人是魔兽级的。”影澜得意地扬扬头。   “魔兽级!那应当很强了!那能把你捉住并封印起来的法师一定非常厉害啦!”穆枫虽然还不清楚影澜到底有多强,但从听过它名字的人作出的反应,不难推测影澜已属于整个灵界数得上的狠角,那能将其收服的除妖师,其能力之强,已然不言而喻!   “哼!”影澜淡淡地瞥了穆枫一眼,冷哼一声,神色开始不虞。   “影澜你的上一任主人是谁,给我讲讲吧?”穆枫跳下床,兴致高昂地蹲到影澜身前。   “你如果念得就是那家什么星光学院,那在历史课上你自然能听到那人的故事,她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好像还是挺有名的。”影澜不耐烦地说道:“好啦,现在我要睡觉了,别再烦我!”   “别睡啊,讲讲嘛!我记得那个混蛋店主曾经说过,只有当一方死去时,契约才会解除,那你的历代主人都是怎么死的?一定都是在跟大妖魔斗法时,战死的是吗?”穆枫仍不知死的追问。也难怪他,影澜的小脸上盖满了白毛,要迟钝的穆枫从这张脸上分辨出其心情状态,这活过于有技术含量……   “哼,自我被封印的以来,我就只有一位主人,就是那个捉住我的人。嘿嘿,你想知道她最后的下场吗?”影澜张大嘴巴,呲着白森森的尖牙说道:“就是被我吃了!”   “吃,吃了!”穆枫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来烦我就把你也吃了!”影澜不屑地看着穆枫青白交错的脸色,更加不屑地甩甩尾巴。   “……”穆枫无言飙泪。   自己到底招惹回家了一个什么样的瘟神啊!这头恶犬还是少惹它为宜。想起那晚影澜解除封印后的样子,穆枫不禁吞了口口水,想来这家伙是以吞食其主人为乐的,万一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扑上来咬一口怎么办,以这厮封印全开后的凶残模样,估计自己这副小身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不行,还是先到客厅去睡吧。想到这里,穆枫蹑手蹑脚地抱起自己的被褥向房门走去。   “你要去哪?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劝你还是不要踏出这扇房门。”影澜闭目冷哼一声,虽然它没有睁开眼睛,但仍知道那个笨蛋小鬼想要干嘛。   “……是这样的,影澜大人……我怕我的睡品太差,半夜说个梦话,磨个牙,放个屁什么的,吵到您老人家的清休就不好了。所以这房间让给您了,我去客厅睡。”穆枫抹了把冷汗,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摸上房门。   影澜凉凉地开口道:“你忘了前天晚上的事了吗?”   “你是说前天……夜里……”穆枫猛地想起那一晚的恐怖经历,身子不由得定在原地。   影澜淡淡地说道:“你的灵力对妖魔鬼怪似乎有很强的吸引力,使得他们都想占据你这具身体。我已经在这间房布了结界,可以隐藏你灵力的气息,如果你在夜晚走出这间房,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穆枫吓得连滚带爬地退离门边,缩回自己的床上,战战兢兢地查看周围,确定窗外没有可疑的影子。   “我的灵力竟能吸引那么多的妖怪……”穆枫很没用地抱着枕头在床上哆嗦。   影澜没有一丝愧疚地讲道:“也没有那么夸张,那天晚上我想看看你的灵力到底有多强,所以用法术加大了你灵力的辐射强度和距离,所以才会招来那么多杂碎。”   原来都是你干的!   穆枫喉头一甜,险些吐血,用手颤抖地指着影澜,几番挣扎才没有将脚上的拖鞋相准对面的恶犬狠狠砸去,全因理智在不断告诫自己,以后的日子里还得仰仗影澜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唉!这年头上哪说理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咬着一截被角,忍气吞声地默默哀悼自己悲惨命运的穆枫同学好容易挨到天亮后,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吃完早饭,冲出了家门。也不管学校是否已经开门。   ——————————   果然,整个学校空荡荡的,因为现在才五点半……   穆枫在空无一人的学校里转了一圈后,走到操场边的石阶上坐下,无聊地翻看着书包里的历史书打发时间。   “穆枫!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枫闻言愕然抬头,看向越行越近的两个人,说话的是青岚,跟在他身后的是……楚紫依。   “穆枫你大清早跑这来做什么?喂…”青岚“喂”了穆枫三声,仍不得回答,才发现对方正在神游太虚,不禁曲起手指,狠狠地弹了穆枫的额头一记。   “哎哟!老师你干吗?”穆枫捂着被敲疼的额头,终于回过神儿,莫名其妙地瞪着青岚!   “我问你话呢,你这么早不在家睡觉,跑学校来干什么?”青岚无可奈何地重复了一遍。   “我……”穆枫怔了怔,突然问道:“啊,别说那些没用的了!青岚老师,你知道使役的事吗?”   “知道,就是被封印的妖魔啊,你问这干吗?”青岚不明所以地看着穆枫。   穆枫心有余悸地问道:“那个……会不会有使役杀害自己的主人,比方说……吃掉?”   “使役杀害自己的主人?那是不可能的,妖魔一旦被封印并与主人结下血契之后便会一世忠于主人,直至双方有一方身亡。有的时候妖魔比人类更可靠,至少不会出卖自己的主人。你问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至少我是没有听说过。”青岚摇摇头,不明白穆枫为什么有此一问。   “原来它真是在吓我!那个死影澜!”穆枫忿忿地磨牙,他被影澜的话吓得一晚都在噩梦与惊醒中挣扎,现在困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是说影澜大人吗?”青岚顿了顿,大为不解地叹道:“真是想不到它会和你这小子结下血契。”   “我怎么啦!不要小看人好不好?”穆枫察觉自己被人小觑,立刻端起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开玩笑!在楚紫依面前,怎么可以让自己没面子。   “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能被影澜大人认同,说明你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自古以来,能够拥有使役的人都要比他的使役厉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使役臣服,它才会与你结下血契。影澜是罕见的魔兽,可是厉害得不得了的使役呢。”青岚摇头解释。   “喔!原来我是这么厉害的人!哈哈!”穆枫登时得意忘形,如果有尾巴一定撅上了天。完全忘记了自己每天被影澜欺压的可悲生活。   “穆枫同学。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学和工作伙伴了,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共同进步。”楚紫依眼底盈着温软的笑意,落落大方地向穆枫伸出右手。   穆枫呆呆地握住楚紫依柔软的手掌,心神仍恍然遗失在对方明媚若春阳的笑颜里……   ————————————   白天的课程突然变得乏味而漫长,穆枫这一天基本上都是在打盹、罚站、打盹、又被罚站中度过。没办法,谁让他昨晚基本上没睡呢。   放学后,穆枫收拾好书包,早早地冲向小楼。因为还没到正式上课的时间,三年级的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   “紫依!”穆枫很快地在教室的左后方找到了楚紫依。   楚紫依闻声看过来,见到穆枫后,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穆枫快步走到楚紫依身前。   楚紫依指着身旁的两个人说道:“穆枫,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第一小组的另外两位成员。” 第七章 历史轮回    因为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楚紫依的身上,经她提点,穆枫这才注意到楚紫依的身旁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左边的男生戴了副眼镜,长相斯文,修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懒洋洋地笑意。右边的女生长得很是可爱,一笑起来,嘴角漾着两个甜甜的酒窝。此刻两人正很感兴趣地上下打量着穆枫。   楚紫依分别介绍道:“这位是方劲同学,是本校二年五班的学生,在我们这里是中级班的。旁边的这位是一年三班的宁可儿同学,她跟你一样都是初级班的。”   “哟!我们组又来了一个小美女啊,呵呵,不错不错!”方劲很是愉悦,一双眼睛露骨地上下评估着穆枫。   本来想打招呼的穆枫脸色当下黑了一半,这个四眼戴副镜子仍眼神残疾吗!   楚紫依好笑地斥道:“他跟你一样是男生,别胡说。”   穆枫脸色不善地略一点头,“我是二年七班的穆枫,你们好!”   宁可儿站起身,用手比比穆枫不怎么挺拔的身高,诧异道:“哇,你读初二!我还以为跟我一样是初一呢!”   被人当面戳中痛处的穆枫同学嘴角不可遏制地抽了两抽,暗暗挺直腰杆,努力使自己的形象向高大威武看齐,正色道:“我马上就满十五岁了。”   “呀,你都十四岁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以为你最多只有十三岁呢。”宁可儿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这两个家伙!   “我只是生日有些小而已。”穆枫气得眼皮直跳,发现这第一小组的另外两位成员实在是不怎么招人待见。   算了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还好这一组里有紫依在,此二厮就权当是人形空气好了!穆枫决定自此无视这两个人的存在。   说话的工夫,学员们已经纷纷到齐,并以小组为单位,相继落座。   几分钟后,青岚走进教室,开始今天的课程。   “自古以来以消除为祸世间的妖魔为职业的灵界人士被世人称为‘除妖师’,在每朝每代都曾涌现出过杰出的灵界大师,创造出多个文化悠久的流派,他们无论是在生前,还是为后世,都做出过重大的贡献。除了最具代表性的佛教与道教这两大教派外,灵界还有其他大大小小上百个教派,他们各有所长,都有本家的独到之处。像我们星光学院,便是兼容并蓄了多个流派的长处后,所创建出的灵界机构。”   青岚讲的是历史,他有条不紊地陈述着灵界各个重要流派的历史起源,以及他们在整个除妖史上的主要成就,还分别点出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穆枫想起影澜说过,它的上一任主人就是一位十分有名的历史人物,不知道今天讲的这些人里有没有提到呢。   “穆枫!不许溜号!”   粉笔头准确地砸中穆枫的额头。   “啊!我有在听。”穆枫猛地回过神儿来。   青岚眯眼质疑,“你有在听?那你说说,我刚在讲的是哪个教派?”   “这个……这个……天主教!”穆枫双手握拳,冥思苦想后,猛然想起了前一阵子刚看过的美国大片……   全体学员呆了一呆后,哄堂大笑,有调皮捣蛋的还低声唱起,“哈里路亚……”   “不会,就别瞎说!可儿,你来告诉他。”青岚额上青筋隐现,扶稳了讲桌才没将手中的黑板擦狠狠地丢过去。   宁可儿得意洋洋地起身答道:“老师刚才讲到的是玄墨派,玄墨派起源于一千年前的北宋初期,一直以家族的形式存在着,虽然玄墨派的成员稀少,但在历史的舞台上总有他们活跃的表现,是灵界中久负盛名的一支重要流派。玄墨派的创始人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女子,据说其法力与灵力之强显赫一时,并自创了许多优秀的法术和阵法,纵观当世,没有能望起项背者。可惜她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因故自尽而逝。因为她在世时喜好居住在由墨竹建造的小屋,后来被世人追封为墨竹仙子。墨竹仙子生性淡薄,不愿与人接触,所以史料上对她的记载不多。不少有关于她的生凭事迹至今已无法考证。”   “恩,不错!可儿解答的很详细。玄墨派的开山先祖曾经为当世做出过重要的贡献,据说其能力之强亘古未有,恐怕时至今日仍无人能出其左右。但不知为何缘故,她在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引火自焚而死,还好她毕生的心得都被她记录在策,并以书卷的形式藏于她隐居的竹屋地下,这才幸免于大火得以保留。”青岚面色稍缓,聊表欣慰地点点头。   穆枫装模做样地摇头死撑,“噢,她呀,我知道,那个谁嘛!史上有名的自焚姐……”后半截话在老师大人格外阴狠的瞪视下又咽了回去,低眉顺目地乖乖坐回了位子……   “据说那位玄墨派的创始人不但能力超强,其容貌之美已到了惊骇世俗的地步,是位百年难见的绝色美人,所以才会被追封为仙子。可恨我晚生了一千年,否则我就能见见她,说不定,有我在身边伴着,仙子她就不会选择自尽而逝了,可惜可惜!可怜可怜!”方劲摇头晃脑地感叹,一副甚是惋惜的模样。   觉得今晚丢人丢大发了的穆枫同学很不忿地将满腔怒意撒在了那个死了一千年的女人身上,“管她是美得惊骇世俗也好,美得惨绝人寰也罢,也不该害我为她这一个无聊到自焚的婆娘平白挨一顿骂啊。”   宁可儿在穆枫耳边啧啧骂道:“那是因为你上课不认真听讲才会挨骂,关墨竹仙子什么事啊。辱骂仙子,小心遭天谴!”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惹人厌,哼,还是我的紫依最好。穆枫暗暗磨牙低咒,心里念叨着楚紫依,便转身向后座望去。   “……紫依,你怎么了?精神不是很好啊?”穆枫发现楚紫依眉头轻蹙,淡雅秀美的脸旁上似乎酝着一丝莫名的悲楚。   “没什么,只是想到墨竹仙子那一世悲惨的终结,有些伤感罢了。”楚紫依摇头轻笑。   “千百年来世人都只称她为墨竹仙子,可能记住她真名的人少之又少,你们知道她的闺名吗?”宁可儿得意的卖关子,显然是知道答案,等待着再次卖弄。   楚紫依淡淡地答道:“她,好象是叫楚墨吧……”   ————————————   周三下午,是穆枫最喜欢的体育课,可是一听到今天体育课的内容,穆枫便脸色白了一半。   “今天下午我们开始上游泳课,以后每周的头一节体育课我们都会在游泳馆里上课。”体育老师笑呵呵地宣布着。   全班同学一阵欢呼。   因为身高太矮而站在排尾的穆枫举起手。   体育老师诧异地点头,“穆枫,你有什么事?”   穆枫愁眉苦脸道:“老师,我可不可以不去上游泳课,我打小最怕下水了,一进水准沉底。”   体育老师愣了愣,“不会游泳可以学啊,我今天可以教全班不会游泳的同学学习游泳。”   穆枫摇头,“没有用的,我下水只有一个下场,淹死。”   体育老师气道:“胡说八道。”   穆枫装出落水小狗般的表情,可怜巴巴地乞求,“老师,我说的是真的。”   “好吧,好吧,你不去就不去吧,一会老实回教室。”体育老师无奈地摇头后,向其他学生说道:“除了穆枫以外,所有的同学们都跟我去游泳馆,今天我们会与三年一班共用游泳馆上课,大家有不会水的也可以请学长学姐们帮忙。”   三年一班……那不是紫依的班级吗?紫依今天也会去游泳……会穿泳装吗?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楚紫依身着泳衣的美妙镜头,穆枫的鼻血险些当场飚出,转过头时发现全班同学已经跟着体育老师向游泳馆进发。   穆枫亢奋地一路狂飙着追了上去,大叫:“老师,老师等等我,我也去!”   体育老师愕然回头,奇道:“你不是打死都不去的吗?”   穆枫摸摸鼻子,义正言辞地说:“打不死就要去!何况老师不是也说过,不会可以学的吗?”   体育老师无语地摇摇头,“败给你了,快走吧。”   穆枫一声欢呼,又跳又叫着追上队伍。   星光学院是全省最优秀的学校,教学设施齐备,室内游泳馆也堪称一流。   穆枫跟着班级的队伍走进游泳馆,望着偌大的泳池发出一声真心的赞叹。深约五米的池水清可见底,泳池两边还有跳台和跳板,整个泳池长约五十米,宽二十余米,规格完全按照国家标准泳池建造。   体育老师给每位同学发了一件黑色的泳装后,指挥学生们分男生女生进入更衣室去换掉身上的运动服,并再三叮嘱学生们不可擅自下水,要在泳池边等着自己回来,然后转身去器材科为不会水的同学取游泳圈。   穆枫满头黑线地提着那条崭新的四角游泳短裤,打死他他也不会去换上的。不知是不是某种心理隐疾,穆枫从小到大便本能地排斥一切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体的举动,不去公共澡堂,不去露天浴场,就连上厕所也一定是用封闭的单间。   当全班同学都换好泳装走出来时,发现穆枫仍一个人穿着运动服,瞪着游泳短裤站在原地。   有几个女同学哧哧笑道:“穆枫同学该不会是不好意思穿泳装吧。” 第八章 情敌现身   穆枫给人揭穿心思,不禁嫩脸一红,恼羞成怒,“才不是!”   那几个女同学看到穆枫的糗样不禁笑得更大声。   这时泳池对面的大门内走进来一排高年级的学生,穆枫抬头望去,发现正是三年一班,走在队伍前头的不是楚紫依还有谁。   穆枫刚想隔着泳池向楚紫依打招呼,却见他们的队伍在入口处停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名年约十八 九岁的少年,正在跟楚紫依他们班的体育老师说话。   那个少年的出现立时引起了整个游泳馆内全体女生的注意力,不断有女生兴奋地尖叫出声。   穆枫这才将目光移向他。   对方穿着的是星光学院高中部的校服,颀长挺拔的身形最起码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站在一群初中小毛头中,显得鹤立鸡群,十分显眼。虽然隔了六十多米的距离,但以穆枫绝佳的视力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少年的长相。那是极其俊美的一张脸,眉峰英秀如剑,眼神干净清澈,惯常地盈着一分温润的笑意,偏偏眸光又别样的深邃,让人看不透彻,薄唇轻抿成一条优雅的弧线,噙着淡淡的微笑,气质温文儒雅,透着一种别具一格的灵性。整个人便如同飘浮在天空中的一抹云絮,悠然自得,浩渺灵洁,俊美但却不张扬,温和得没有一丝棱角。那种看似柔雅的性格,若是没有配上那过分出众的外貌,可能不会有太强烈的存在感,便仿佛在有意无意地于人群中默默稀释着自己的存在。   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全班女生毫无克制地花痴尖叫。   “哇,那个真的是高中部的白绍行吗?”   “当然啦,他是我的偶像,我怎么会认错。”   “听说他过些日子就要跳级进入我们市内那家全国都有名的医学院就读了,好厉害啊!”   “哇,我不行了,白绍行简直帅毙了!比那些杂志上的模特都要帅上好几倍!”   穆枫被尖叫声震得不住抠耳朵,不屑地冷哼一声,小白脸一个。   “他今天怎么会来我们中学部?”   “看样子应该是来找那个体育老师的。”   “咦,他在看谁,为什么不看向我们这边?”   “他好像在看三年一班的那个楚紫依,我们学校的大校花!”   “哇,一个超级大帅哥,一个超级大美女,会不会发展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   小女生们仍兀自陷于美妙的幻想中,而穆枫在听说这个白绍行竟胆敢打楚紫依的主意时,脸立马黑了一半,眯着眼望过去。   这时,那名体育老师已经离开了,而楚紫依竟真的正和那个白绍行彼此对望着。   穆枫还从未在楚紫依脸上见到过那么深沉的眼神,不禁心里一慌,难道她真的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穆枫狠狠地瞪着白绍行的侧影,向前走去,隔着游泳池向楚紫依招手呼喊,想要把她的注意力从那个白绍行身上引过来。   小心翼翼地走到游泳池的边上,刚要出声去唤楚紫依,穆枫却突然被后方打闹的两个男生撞了一下,身体一晃,向前倾去。当他反应过来,惨叫出声时,人已经掉入了泳池。   看到穆枫落水,除了那两名将他撞进水里的男生被吓得呆愣在原地外,所有的同学都惊呼着冲到泳池边,但由于穆枫掉下去的这边是深水区,体育老师曾严令学生进入深水区,所以二年七班的学生们没有敢下水的。只是站在游泳池边上不住惊叫求助,有两名班干部向办公室跑去准备找老师来帮忙。   片刻之后,对面的三年级学生才意识到这边有人落水,几个会游泳的男生绕过泳池向这边冲来,但都离得太远,一时半会还无法赶到。   清凉的池水瞬间将穆枫覆顶淹没,连狗刨都不会的穆枫在水中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地挥动四肢,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身体还是不断向下沉去。   完了,小命不保!   随着猛呛了几口水,肺内的空气立时变作一长串的气泡飘出口中。仰望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恐惧伴随着冰凉的池水侵入体内,窒息的濒死感像蠕虫一般爬满全身。大脑因为缺氧而渐渐昏沉,胸口被强大的水压挤得发闷,四肢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缓慢抽离。   就在这时,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的穆枫见到前方似乎有一条矫健的白龙正极速分水向自己潜游过来,眨眼间已经游到他的身旁,一把提住他的衣领拖向水面,穆枫挣扎着想要看清那人的容貌,可是连惊带吓,加之喝了一肚子的水,穆枫同学终于很没用的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嘴唇上微微一凉,紧接着温热的空气被渡入口中,穆枫猛咳了几下后,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胸腹处用力按压着,穆枫又连呕了几声,终于将喝到肚子里的水吐出了大半。   视线逐渐清晰,发现全班女生都围在四周,脸红耳赤地望着自己窃窃私语。大脑当机片刻后,穆枫立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捂着自己仍残留着冰凉触感的嘴唇,猛地坐起。   看到的是全身湿淋淋的白绍行正跪坐在自己身边,漆黑如墨的瞳仁被睫毛上的水滴衬托得格外明亮,深邃的眸光里敛着几分说不出的恍然和惊讶,正半垂着望向自己出神。   穆枫的眼光落到白绍行浅色的薄唇上,呆了半天后,猛地发出了一声鬼哭狼嚎般地惨叫。   我的初吻!原先准备献给紫依的初吻!这么狗血到极品的桥段为啥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对象不是美女也就算了,为啥偏偏是这厮!难不成后妈又显灵了啊!!   在穆枫由震惊到石化,由石化到灰化的时候,忽然头上挨了个爆栗子,疼得他闭上了嘴巴,转头瞪去,发现是自己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见穆枫已经清醒过来,不禁放下高悬了半天的心,笑骂道:“你个臭小子,鬼叫什么?还不快谢谢白绍行救了你,若是等我赶回来救你,估计你这小子都咽气了。”   穆枫狠狠地瞪了一眼白绍行,转头向体育老师愤愤不平地告状,“救人就救人,干嘛,干嘛……”   体育老师微微一怔,随即促狭道:“你个臭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刚刚人家那是在救你,做人工呼吸,再说了,都是男生,你别扭什么?”   穆枫给体育老师揶得无话可说,只能铁青着脸,干瞪着白绍行。而白绍行早已站起身,像做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走到游泳池边的下水孔处,脱下外衣,拧干。   体育老师清清嗓子说:“同学们,刚才白绍行的急救措施很得当,以后碰到落水的人就要这么救援,大家都知道了吗?”   全班同学齐声应是。   几个女生暧昧地望着穆枫低语道:“穆枫同学好狡猾,早知道我也装作失足落水,这样就会轮到白绍行救我了,哦呵呵呵呵……”   穆枫狼狈地抬起头,刚好看到不远处楚紫依正以惊讶地目光看着自己。立时如被天雷劈中一般地定住了身,难道刚才的一幕全被紫依看到了!天呐!怎么会这样!   ————————————   经过游泳池事件的打击,穆枫一下午都过得浑浑噩噩,魂不附体,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放学,这才摆脱了全班女生暧昧了一整个下午的关爱视线。   在星光学院里,三年级的学员从周一到周四每天晚上都安排了不同的课程进行学习。周一和周二以文化课为主;周三和周四则以法力和灵力的修习为主的实践课;而周五和周六及周日这三天则是外出执行任务的时间。   傍晚,三年级的学员们简单地吃过晚饭后,三十多名学生在青岚的带领下来到了星园。今天他们将进行对自身灵力以及法力的修炼。   星园本身其实并不存在于星光学院的内部,而是以高深的空间法术将其连接到这里的,星园是一处汇聚了天地灵气的灵界宝地,在这里修行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穆枫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确认自己的灵力属性,在青岚的单独辅导和星园内独特的法阵帮助下,穆枫很快确认了自己竟然跟楚紫依一样是火属性的灵力,为此他高兴得咋呼了好半天。但走出法阵后,穆枫很难再看清火焰的影像,越是看不着越心急,越心急越是看不着。直到青岚宣布下课为止,穆枫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虽然星光学院是培育灵界人才的学校,但对外来说她只是普通的教学机构,普通人对其内部的秘密并不了解,就像他们不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妖魔鬼怪和除妖师等灵界中人一样。以星光中学来说,她内部的大部分教师、员工和学生还都是普通人,类似楚紫依和青岚这样的学生和教师只是其中极少数的一部分人。   每天,学校白天的正常教学课程于四点半结束,而灵界班开课的时间是晚五点到八点。由于学院是从整个省份选拔学员,所以大部分学生的家都不在本地,专门由星光学院提供食宿,像穆枫这样每晚回家的本地学员在整个学院内部也没有多少。在晚间的课程结束后,学院都会派校车逐一护送本地的学员回家,因此,除了在上学的第一天穆枫是被校长开车送回家以外,其余的时候都是由校车送他回家。   今晚,因为校车临时出现了故障,所以穆枫不得不自己回家。   方劲拍拍穆枫的肩膀,促狭地笑着。   “哟!需要我送你吗?你知道夜晚对于没有自保能力而又好死不死的拥有灵力的人来说是很危险的。” 第九章 初识灵力   星光学院校车的司机是由学院内部的教师轮值的,学院每晚派校车送本地学员回家,固然是为了方便学生,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因为夜晚毕竟是潜伏于世的妖魔们出动的时刻。   “我是男生!不需要!”看着方劲装腔作势地笑容,就知道这家伙打心底里没瞧得起自己,穆枫不忿地拍掉方劲的手,大义凛然地以最快速度飚出校门。   坐不坐车呢?从这里到家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坐车的话还有点舍不得……该死地校车,干吗要坏掉!一定是那个笑面虎校长小气,图便宜买的车质量不好!   穆枫一边挣扎着要不要花一块钱坐公交车回家,一边向学校前方的车站走去。   还是算了吧!一元钱虽然不起眼,但可以买到楼下刘大妈家的两碗豆浆!再磨一磨的话没准还买二赠一。为了三碗豆浆,还是走回家划算。   一向抠门成性的穆枫同学打定主意后,转身向车站反方向的胡同走去,虽然这条小路有些偏僻,但通过这条直达的近路,可以少走不少冤枉道。   “好圆的月亮啊,就是颜色有点奇怪,好象有点发蓝。”穆枫仰头望向夜空自言自语。   一轮皎洁的明月在点点星光的衬托下显得悠远宁静,只是如银盘的圆月中泛着丝丝怪异的蓝光。   目光瞥到有人在路边烧纸,穆枫了然地点点头。   “对了,今天好像是阴历七月十五,怪不得月亮这么圆。”   ————————————————   夜风徐徐,在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除了路边草丛里的蛐蛐就再没有其他生物发出声响了。   穆枫独自走在寂静的小路上,脑中不断回想着今晚的练习,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睛重复起确认灵力的练习。   随着脚步声轻巧的节奏,穆枫反倒很快进入了没有丝毫杂念的冥想中。不知过了多久,灵台处渐渐凝出一点清明,一团明亮的火焰像神秘的图腾一般冉冉浮现,奇异的温暖缓缓流遍全身。穆枫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再寻常不过的走步过程中竟因缘际会地进入了佛教教义中的“无我”状态,不但屏弃了所有的杂念,更达到了忘我的地步,使得灵力的修为在不知不觉间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佛教根据缘起理论,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没有独立的、实在的自体,即没有一个常一主宰的“自我”(灵魂)的存在。“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被称为佛教的三法印,“无我”便是其中之一。   “耶!我成功啦!”穆枫高兴地一声欢呼,那种无我的状态立时散去。   穆枫睁开眼睛时,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就算天上的月亮被云层遮蔽住了,难道整条路上的路灯也集体停电了吗?穆枫用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发现自己仍然身在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穆枫怎样揉眼睛,都抹不去眼前的黑色,诡异的黑暗和周围的死寂如同饕餮的巨口般吞噬着穆枫的心志。穆枫吓得用力呼喊,可惜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临!”   就在穆枫觉得自己快要疯掉的时刻,一声真言如同晨钟暮鼓驱散了所有的烦躁障惑,使他精神一震,平静下来。   黑暗中隐隐现出两点猩红,随着红芒渐渐清晰,周围的黑暗逐步散去。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穆枫吓得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一只身高足有两米的怪物正站在自己身前,它的外型看起来像牛,满身长着红毛,生有一双虎爪,下边是一对马足,拥有一张足有正常人两倍大的诡异人脸,此刻,它伸着血红的舌头,流着口涎,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自己,想来刚刚在黑暗中浮现出的那两道红芒应该就是它的眼睛。   乍见这怪物时,它就站在穆枫的身前,猫着腰,一张恐怖的巨脸几乎要贴到了穆枫的鼻尖上,近得连它口中呼出的腥臭气味都清晰可嗅。眼前突然呈现出这么恐怖的一幕,换了谁都要骇得魂飞魄散。   在穆枫吓得坐在地上不住向后挪动,这怪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向前靠来,一双血红的眼睛像盯着可口的食物般,贪婪地眯着。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自穆枫身后传来,怪物闻声一震。   “猰貐!”   “天焰·镇魂!”   就在怪物愣神的时刻,十数道火光如流星划破天空,利箭般呼啸着射向怪物。   火焰凝成的利箭迅猛地标射而至,分别刺中怪物的头顶、眉心、咽喉、双肩、肘窝、手腕、胸口、背心、双肋、下腹、双膝及脚踝等十多个部位,奇异的火光形成火焰的纹身,如枷锁捆住怪物。   怪物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发出震天的怒吼声,但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好似越缚越紧的虚有枷锁,最后痛苦地倒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后便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沉重的**声。   穆枫被眼前的一幕完全惊呆了,在他楞楞地看着倒在脚边的怪物时,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穆枫这时才晓得转头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位身着黑衣,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到怪物身前,停住。   “小子,趁现在快离开,我无法移开目光和精力,如果有其他的东西出现的话,我可保不了你。”男子边说着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精巧的黑木盒子。   “……大叔,谢谢你救了我啊!”穆枫声音犹有些颤抖,此刻他才发现这中年男子正与那怪物互不相让地对视着,仿佛在进行精神上的比拼一样。   “你倒不用谢我,我已经追了它五年了,要不是今天你吸引去了它的注意力,我还真不好出手制服它。倒是你这小子奇怪得紧,不知该说你是卤莽还是无知,在七月十五这个鬼门大开的鬼节里,你不但不隐藏自己的灵气,反倒在没有丝毫外援和阵法的护持下擅自催动灵力,你不知道这会招来附近游荡的妖魔鬼怪吗?”中年男子淡淡地说着,虽然他一直分神跟穆枫交谈,但眼睛却丝毫没有的移动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穆枫抹下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点点头,身体仍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记起影澜的警告,他的体质容易吸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想来刚才自己便是在无意中使用灵力,引来了这个怪物,被它施展了迷心的妖法,如果不是这位大叔刚好在追捕这怪物,此刻自己可能已成为妖怪口中的鲜肉了。   这时,怪物猛地发出一声嘶嚎。   “是时候了!”男子蓦地神情一凛,双手交结将掌中的黑木盒按在怪物身前的地面上。   “缚神!”   随着男子口吐灵言,怪物化做丝丝红烟飘入敞开盖的黑木盒中。   待红烟完全纳入黑木盒中后,男子迅速地将盒子的盖子盖上,咬破自己的拇指,将鲜血滴入盒中。   “以莫翟之名,与尔结下血契,绯麟!”   在男子说话间,黑木盒子一直在他的掌下震动着,仿佛那怪物在里面用力冲撞般,待他说出“绯麟”这两个字后,盒子霎时平静下来。   “大叔,你在干什么?”穆枫一直弯着腰站在一旁,观看男子的一举一动,这会他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男子将木盒托在手中,松了口气,出言解释道:“看来你这小子虽然拥有些灵力,但却什么也不懂。我刚才收服了这妖怪后,将他封印起来,并趁它法力尚虚弱的时机,与它结下血契。改其名为绯麟,使它日后听从我的号令。”   穆枫击掌道:“啊,这个我知道!以后这怪物就是你的使役了是吧!”   “不错,今日终于能完成多年的夙愿,收服它作为我的使役。还得多谢你这个小鬼……”男子起身,转头,当他看清穆枫的样貌时,蓦地一惊,“你!”   穆枫仰头看着男子震惊的模样,诧异地问道:“大叔,你怎么了?”   中年男子一把抓住穆枫的胳膊,语气急迫地追问道:“你!你告诉我,你姓什么?”   “你干什么呀!快放手,我的胳膊要给你捏断啦!”穆枫觉得自己的手臂像被钳子夹住了一般疼得钻心,他用力挣扎,可无论如何也甩脱不了男子紧如铁箍的右手。   “你快说!你爸爸是谁?”男子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穆枫的脸旁,焦急地问着,不自觉地增大了手劲,疼得穆枫不住惨叫。   “放手!”   随着一声冷喝,一块由穆枫身后射过来的尖锐石子又狠又准地击向中年男子抓住穆枫的右手。   “谁?”男子被迫放开穆枫,收手向前望去。   穆枫在被男子抓住的时候一直用力向后挣着,此刻男子突然撒手,穆枫一下失去平衡向后疾退过去,直到双肩被人扶住,才得以站稳。   “欺负个孩子很有意思吗?” 第十章 月夜惊变   “……青岚老师!”穆枫仰起头向上方望去,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青岚。   “你是星光学院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青岚,目光落在青岚领口上的六芒星刺绣上。   “不错。看来你也是灵界中人。”青岚将穆枫拉到身后,戒备地望着中年男子。   “哼,贵校在灵界内部向来独享盛誉,竟看不出这孩子的特别之处吗?”男子冷冷地说道:“我要从这小鬼身上确认些事情,你让开,不要碍事。”   “阁下想对我的学生做什么?”青岚虽然看得出这中年男子极不好惹,但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哼!好不客气的口吻!即便是你们校长在这里也要对我礼让三分!不识好歹!”男子不屑地冷哼。   “你这个老混蛋!最初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来着,原来是个精神病!你问我爸爸干吗,他早就死了!”穆枫见有青岚撑腰,壮了壮自己已经缩水了七分的胆量,鼻孔朝天地冷哼一声。   “什么!你爸爸死了?”男子万分惊讶地接着问道:“……你是不是姓莫?”   “不对!我不姓莫!我姓穆!”穆枫对着男子扮了个鬼脸。   青岚皱眉说道:“如果阁下想要知道的已经问完了,那我要带我的学生离开了。”   男子思索了片刻后,向穆枫招手道:“不行,我还要再确认一下。小鬼,你跟我回去。”   穆枫怒道:“谁要跟你个精神病走!”   “请阁下不要强人所难,他的家人已经在担心了。”青岚好言相劝。   “今天这小鬼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识相的话就让开,我懒得跟你动手!”男子不耐烦地说着,在刚才短短的对视中,男子已经确认青岚虽然是少见的高手,但仍不是自己的对手。   青岚见多说无益,静静地说道:“那只有请阁下赐教了!”   “……好!那就让我领教领教星光学院的高招!”中年男子怔了一怔,点头冷笑。他想不到青岚在明知不敌的状况下,还要硬出手,不由得在心底暗赞几分。   “一会不要离开我的身后,如果逮到机会你就赶快跑!”青岚低声对身后的穆枫说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手。   “……老师,你打不过他吗?”穆枫闻言一怔,激愤地说道:“我不会走的,如果他敢伤你,我就跟他拼命!”   青岚的语气已经隐隐表达出不是那人的对手,还坚持要保护自己。从小到大,除了罗清外,还没有人对穆枫这么着紧过。   青岚低声呵斥,“让你跑你就跑,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自有办法脱身!”   “如果你们师生俩的沟通已经结束了的话,那么我要动手了。”中年男子将黑木盒系在腰间,抬眼冷冷地打量着青岚和穆枫。   青岚目光一凝,双手合于胸前,同时口念灵言。   “天枢·石牢!”   他的话音未落,中年男子所站的地方两米之外,数十条手臂粗细的石柱呈弧形倏地钻出地面,将中年男子困在中心,并不断合拢成一个半圆形的笼子。   “哼,雕虫小技!”中年男子冷冷一笑,猛地拔身而起,赶在石笼在头顶关闭之前,跃上半空,脱离了石笼的范围,当他落下时,刚好踩在石牢完全封闭的顶部。   “天焰·炎羽箭!”   中年男子稳稳地站于石牢的顶部,双手十指相扣,结于胸前。   “老师小心!”穆枫想起那怪物就是让这一招制服,连忙出言示警。   数十点火光如同雨点般,兜头淋下。   “摇光·麒麟门!”   青岚猛地伏低身体,双掌按在地上。   一块外形如龙头,内面光滑,顶部呈伞装的巨大的拱型石壁,嚯地从地面冒出,严实地遮住青岚与穆枫的身前和头顶,将漫天的火箭全部挡住。   “……小心背后!”青岚像感觉到什么一样猛地转身,将穆枫拉向身后。   穆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一条手臂已经横过自己的头顶,牢牢地锁住青岚的脖子。   顺着手臂望过去,正是那中年男子。   青岚的麒麟门虽拥有最坚实的防御能力,但同时也隔绝了他的视线,使他无法洞察敌人的动作。中年男子趁着青岚全神防御火焰箭时,巧无声息地掩至石壁后面,来捉穆枫。但还是被青岚先一步感知,将穆枫拉开。   若青岚单纯地要避开中年男子的攻击,自是可以轻易办到,但为了掩护穆枫,青岚惟有放弃躲避的机会。   男子冷哼道:“你输了!”   “缚仙锁!”   青岚猛地抓住男子掐着自己脖子的右臂,双手成圆型锁住中年男子的手臂。   “你!”男子一愣,他想不到青岚会用这招对付自己。   缚仙锁是一种舍身的束缚法术,就是通过大量的消耗自体的灵力,以求在短时间内压制住敌人,一旦被缚仙锁缠中就算是神仙,在施术者灵力耗尽之前也是难动分毫。缚仙锁虽然可以用来对付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但对施术者本身却有着不小的反噬伤害,而且灵力不同于法力,一旦灵力被消耗尽,那么在几个月甚至半年之内都无法在凝聚起丝毫的法力来对抗外敌。   “还不快跑!”青岚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穆枫。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被缚仙锁困住而放弃行动,还是另有其他的图谋。   “老师!”穆枫当然不知道青岚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走的时间,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他见青岚和中年男子僵持在一起,便想上前帮青岚。   青岚怒喝:“别过来!快跑!”   “开!”中年男子猛地睁开双眼。   一阵红色的烟雾蓦地从他腰间冒出,随着烟雾散去,先前被他封住的那头怪物现身于中年男子身前,他竟然将藏在身边的使役招了出来。   中年男子厉声命令道:“绯麟!给我捉住那小鬼!”   接到主人命令的绯麟扬起蹄子,以奔雷之势向穆枫冲去。   在千钧一发之时,青岚放开了中年男子的手臂,解除了缚仙锁,因为缚仙锁不但压制对方的行动,同时也制约了自身的行动。   “天玑·飞镰!”   青岚右手在胸前捏了个剑诀后,倏地指向绯麟。   先前被青岚招出的麒麟门猛地崩塌碎裂成一片片的石片,数百片锐石化做一把把利剑,直射向绯麟。   绯麟像感觉到来自背后的杀机一般,猛地一转头,张口喷出湿浓的水雾,一片片石剑刹时凝上了厚厚的霜露,沉重的冰霜使得石剑势头减缓并纷纷掉落。   青岚蓦然一惊,双手在身前结印,准备再次施法。   “这么难缠!”中年男子见青岚又要有所动作,轻飘飘地挥出一掌印在青岚背心处。   然而,那一掌虽然看似轻飘,但打在青岚身上时,却重逾雷击。青岚被击得横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旁的墙壁上。   “……裂心掌!你是……”青岚按着胸口,难以置信地望向中年男子,口角流出触目的血丝,随着无力的喃语,滑落地面,昏了过去。   “老师!”穆枫看到青岚被中年男子打得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忧得心如火燎。   此时,张着血盆大口的绯麟已经跃到他身前,眼看就要将他扑倒。惊慌失措的穆枫在被吓得魂飞魄散之时,下意识地呼喊出来。   “影澜!”   一阵强烈到让人无法睁开双眼的飓风蓦地出现在穆枫身前,正好阻隔了绯麟的攻击,连带着扬起一道猛烈的劲风,像鞭子一样将绯麟抽扫回去。   绯麟被怒风卷起来后,重重摔向墙壁,发出一声悲鸣。   飓风迅速敛去,雪白的双翼和银色的毛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影澜竟然真的应穆枫的呼唤出现了,它现在的模样就如穆枫将它带回家的那晚一样,用穆枫的话讲就是长大了的状态。   影澜收起双翼,确定穆枫虽然哭得满脸花却没有什么大碍后,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青岚和正与自己对峙着的绯麟,转过头来望向那名中年男子。   影澜冷笑道:“哟,你不是莫家的人吗?怎么,这年头流行欺负小鬼了吗?”   “影澜!”穆枫见到影澜后,头一次觉得它这么亲切,哭得连鼻涕带眼泪地向影澜爬去。   “离我远点,脏死了!”影澜嫌恶地一扬尾巴,将穆枫甩到一边凉快去。   “那家伙好厉害!你要小心!”穆枫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提醒,也不知道青岚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影澜淡淡地说:“他们在本大人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第十一章 暗夜狙击   “你真的是影澜!你……你是这小鬼的使役?”中年男子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看着影澜跟穆枫一搭一和的说话,能在这种情况下将影澜以使役状态召唤出来,那穆枫一定是它的主人没错,虽然从两个人的对话上看倒好似影澜更像主人……   “废话少说,动手吧,我正好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影澜不耐烦地将右爪在地上轻刨了两下,一条两米长的裂缝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出现在它的脚下。   中年男子的脸色骤变,绯麟顶多算得上是妖兽中实力强悍的妖魔,根本敌不过影澜这种顶级的魔兽使役。而且自己才刚与青岚大战了一场,又在先前封印绯麟的过程中消耗了不少法力,以目前的状况,肯定是斗不过影澜的。不,即便自己是处于巅峰状态下,也不可能是影澜的对手。   “……既然影澜大人现身,那我自是没有分毫的胜算了。后会有期!”中年男子脸色阴晴不定的沉吟了片刻后,抬手收回绯麟,双手一抱拳,客气了一声后,纵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后不见了人影。   “我们快去看看青岚老师!”穆枫见中年男子被影澜吓跑了以后,赶忙向躺在地上的青岚奔去。   穆枫小心翼翼地将青岚翻转过来,见到青岚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嘴角已经干固了的血迹。   穆枫给青岚的模样吓得呜咽道:“啊!老师他怎么了!要死了吗?影澜你快救救他!”   “闭嘴!再出噪音就宰了你!”影澜凶狠地威胁着,穆枫立时把嘴闭得严严实实,只是眼泪和鼻涕不住地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影澜走到青岚身旁,用前爪按在青岚的胸口,一团银白色的柔光如同水流般溶入他的胸口。青岚不自觉的**一声,但脸色却好转了许多。就算穆枫再笨也知道影澜在给青岚治疗。   片刻之后,影澜把爪子拿下来。   穆枫焦急地问道:“老师怎么样?”   “伤势虽重,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莫家那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影澜淡然道:“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我们怎么能先回家,现在应该快送老师去医院。”穆枫瞪着影澜,不住摇头。听说青岚没有生命危险,微微舒了一口气。   影澜无力地骂道:“你是笨蛋啊!他这种伤怎么能送他去医院!你们学校在哪儿?那里应该有能治疗他伤势的人。”   穆枫赶忙指着学校的方向说:“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就是我们学校了。”   “那就行了,一会你到家后就可以往学校打电话,让他们来接走他就好了。”影澜舔舔爪子。   穆枫见影澜要把青岚留在这里,气愤地吼道:“不行,我们不能把老师一个人扔在这里!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影澜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性!”   “哼,我是妖,本来就没人性。既然你放不下他,那你就留下来陪他好了,只要你不害怕那些喜爱在夜晚出游的妖魔鬼怪。”影澜轻描淡写地将恐吓进行到底,转身展开双翼,做势欲飞。   穆枫突然扬声说道:“回家后我求老妈给你做糖醋排骨!”   影澜的动作顿了顿。   “只要你背着老师去学校,我回去后就让老妈给你做。”穆枫可怜兮兮地扁扁嘴,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把影澜望定。这影澜对罗清做的糖醋排骨执念之深,绝不亚于自己对银子的执念……   “你要让这么一个人类骑到我的背上?”影澜转头瞪视着穆枫,语气中含了一丝不可名状的隐怒。   “影澜,求你了。老师他刚才豁出性命来救我,我不能放着他不管。”穆枫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青岚,嘴巴一扁,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影澜不忿地地瞪了哭得一塌糊涂的穆枫片刻后,不耐烦地说道:“真是麻烦!”   “……你答应送老师回学校啦!”穆枫惊讶地看着影澜转身走回来,破涕为笑。   “你现在就回家去。”影澜走到青岚旁边,在穆枫的帮助下将昏睡着的青岚放到背上。   穆枫摇头,“我晚回家一会儿没关系啦,先送老师去学校。”   “别罗嗦!如果在我回去以后你还没有到家,那我就宰了你!”影澜呲呲牙。罗清因为担心穆枫,连晚饭都忘了做,害得影澜现在还饿着肚子,一想到这事就十分的不爽!   “我我,我这就回家!”穆枫见到影澜凶狠的模样,吓得连连点头,非常识相地转身向家的方向奔去。   原来在晚上放学时,青岚发现校车坏了之后,便想开车送穆枫回家,谁知道当他开车到校门口时却没发现穆枫的踪影,随后从方劲那知道穆枫要自己坐车回家,青岚便开车来到车站,发现等车的人中并没有穆枫,不放心之余又驱车来到穆枫家确认情况。可是穆枫并没有回家,青岚陪着罗清等了一会仍不见他回来,两人都不由得担心。罗清猜穆枫定是舍不得车票钱,决定自己走近路步行回家。青岚问明道路后,沿途步行找寻而来,这才撞见了穆枫被中年男子抓着的那段。   五分钟后,穆枫已经到了家门外,一路不要命的狂奔累得他气喘吁吁,不单是因为影澜的恐吓,更主要是害怕那些游荡在夜幕下的东西。   穆枫拿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大门被人从里面霍地打开了。   罗清紧张地上下审视了穆枫片刻,确定他是安然无恙地归来后,这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罗清抓住穆枫的肩头,手指因为害怕仍不自觉的颤抖着,生气地大声吼道:“你这孩子能不能让大人省点心!”   “妈,我……”穆枫还是头一次见到罗清这个样子,有点不知所措。   “我担心得差点去报警。”罗清将穆枫搂入怀中。   穆枫低声安慰道:“妈,我没事。”   罗清松开穆枫,平视着穆枫,一再叮嘱道:“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穆枫赶忙点点头。   罗清伸手摸摸穆枫的头,手在向下滑落的时候,不经意间拨开了穆枫的衣领。   “你的玉坠呢?”罗清盯着穆枫空空荡荡的襟口。   “啊!……”穆枫猛地回过神来,抓紧自己的领口。   罗清盯着穆枫,焦急地问道:“我问你那条玉坠呢!就是你爸爸留给你的那条?”   “玉坠……玉坠我忘在学校的课桌里了。”穆枫一边在心底暗自咒骂,一边随口说谎。   “忘在学校的课桌里?我不是跟你说过那条项链是不可以离身的吗!”罗清皱眉厉叱,她对穆枫鲜少这样的疾言厉色。   穆枫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赶忙解释道:“今天体育课是练习单杠,我害怕翻单杠的时候把坠子弄丢,所以就摘下来放在课桌里了。”   “……是这样吗?”罗清怀疑地注视着穆枫。   穆枫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不小心忘在书桌里了,明天到学校我就戴上。”   “不要忘了,一定要戴上。“罗清叮嘱过后,起身说道:”好了,已经不早了,你回房间去写作业吧,我弄点饭,吃完后睡觉。”   穆枫赶忙返回自己的房间。   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半,在吃过晚饭后,穆枫便关掉灯,爬上床坐着等待影澜归来。因为实在无聊,穆枫练习起确认灵力的方法。他的房间早以被影澜布下了特殊的结界,所以不用担心会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穆枫很快的进入冥想的状态,自从在回家的路上成功地催动出灵力之后,他仿佛找到了诀窍一般,很容易地再次进入状态。   反复地练习过了几次以后,穆枫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感知自己体内的火系灵力。不知不觉间已经十一点了,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影澜怎么还不回来。   夜色浓稠。   正当穆枫渐渐焦急起来时,窗户的玻璃被人从外面轻敲了几下。穆枫赶忙冲下地,打开窗户。   影澜轻巧地跃了进来。   穆枫关好窗子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影澜你好慢,青岚老师他怎么样?”   “我已经把他交给你们的校长了,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影澜抖抖毛,收起翅膀。   “哦……那就好了。”穆枫安心地点点头。   影澜周身散发出柔和的银光,身型在光芒中慢慢缩小,最后变回小白狗的模样。   穆枫呆若木鸡地望着影澜变回原来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情景。   穆枫猛然想起道:“……对了,影澜,我记得你说今晚那个神经病是莫家的人,你认识他吗?” 第十二章 星光七岚   影澜冷哼道:“我不想谈起有关于他们的事。”   穆枫讶然道:“为什么?”   “不想说就是不想说。”影澜走向墙角的软垫。   “告诉我吧,影澜,那个变态想抓我耶!”穆枫不死心地跟在影澜身后。   影澜猛地转头瞪向穆枫,凶狠地呲牙道:“你现在最好去睡觉!再来烦我就宰了你!”   “不说就不说吧。干嘛生气呢?”穆枫摸摸鼻子,识趣地转过身向床走去。   ——————————————   第二天清早,眼看着上学就要迟到了,穆枫旋风一样冲出家门,因为纠结于那个莫姓男子诡异的举动以至于失眠了大半晚,所以早上没起来。   艰难地熬过上午的四堂课后,午休的铃声一响,穆枫第一时间杀向校长室。纠缠催促着校长一路带自己来到青岚修养的宿舍。   此时,青岚已经醒了过来,气色也看着大好,正依在床头吃午饭。而陪伴其左右的,还有一位气质婉约的古典美人。   穆枫看得大呼神奇,经追问才知道,给青岚疗伤的也就是那位大美人,正是本地灵界赫赫有名的灵界医师,叶绿岚。   星光学院的校长年轻时收养了七个拥有灵力的孤儿,并亲自传授其法术。他们继承了校长的姓氏‘叶’,按照长幼,名字依次是赤岚、橙岚、黄岚、绿岚、青岚、蓝岚和紫岚。青岚排行第五,七人算得上是兄弟姊妹吧。   “赤橙黄绿青蓝紫?那不是彩虹的七种颜色吗?”穆枫满天黑线地看着青岚溢满笑意的双眼,想笑就笑嘛,不要憋出内伤才好。   青岚有些尴尬地点头道:“恩……是啊,很好的寓意。”   “有什么特殊寓意吗?我看是某人比较懒吧!”穆枫嗤之以鼻地望向身旁的某人,不由得想起那位店长凌乱的店面,果然是亲生兄弟。   校长讪讪地干笑了两声。   “昨天晚上那个神经病到底是什么来历啊?”一想起影澜那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的死样子,穆枫便忍不住磨牙,忿忿不平地说:“问影澜它也不告诉我。”   校长沉吟道:“裂心掌是玄墨派的独家武功,昨天晚上那人应该是莫家的人。”   “玄墨派?莫家?啊!就是那个什么墨竹仙子创建的玄墨派吗?”穆枫侧着脑袋想了半天后,突然想起前两天在历史课上学到的内容。   “应该是他们没错,他们为什么要抓穆枫呢?”青岚点点头,这话是问向校长的。   校长不得其解地摇头道:“莫家在灵界享有盛誉,但他们一向特立独行,我也猜不透他们是何用意。”   “不管他们有什么用意,以后我走路躲着他们就好了。”穆枫不屑地撇嘴,随即想起昨晚罗清追问自己平安扣的下落,不由苦着脸将事情告诉了校长。   校长被磨得受不了,唯有将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龙眼佛珠以障眼法幻化成了平安扣的模样送给穆枫回去交差。   ——————————   五点整,穆枫以逃命般的速度飞奔在操场边的小路上,由于昨晚的作业完成的不好,他被班主任闻秋留堂直至完成全部作业才给放走。按时间算,晚间的课程应该已经开始了,记起今天中午青岚曾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迟到,穆枫不禁脖子后面冒凉风。   到底会是怎样的代课老师呢?   埋头猛跑的穆枫同学由于精神处于高度走神状态,所以难免神经反应要慢上半拍,再加上不怎么矫健的身手,使得他在拐弯的时候,连个缓冲都没有,便直直地撞上了行在前方的那个人。   对方身量颇高,导致穆枫的头直接撞上了人家的腰眼。   喝!这人的身板是冰坨子做的吗!?怎么又硬又凉!   横冲直撞的穆枫同学抱着头晕眼花的脑袋不住惨呼,巨大的反冲力使得他足足倒退了五六步才站稳。随即恶狠狠地瞪向对方,完全没有为自己才是肇事者这个事实而感到任何的理亏。   “什么人在这挡着……咦!白,白,白,白绍行!?”   眼前戳着的这只碍眼的电线杆子不是别人,正是穆枫同学最新确认的首席情敌,白绍行!   这家伙不是高中部的吗?怎么?高中部的老师都野游去了吗,为毛整天介放这种一看就是祸国殃民的货色出来到处闲逛!?   在穆枫脑子里浮现以上的腹诽词句,并努力向这眼中钉肉中刺的情敌放送鄙视光波的时候,对方先将他由上到下细细地扫量了一遍后,才漫不经心地轻笑道:“哦,原来是你。”   如碎玉一般温润的嗓音。   穆枫愣了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还是头一次听到白绍行说话。   “现在应该是放学的时间吧,你为什么不回家,却往校长室方向走?”眼见穆枫呆呆的望着自己却不答话,白绍行再次开口,随即看到他凌乱的额发上沾了一片调皮的柳叶,便淡然自若地伸手去拂。   微凉的指端触及额头的皮肤,使得穆枫猛地一震回过神来,眼前无限放大的就是白绍行指节分明的手掌。不知怎的,他一下想起了之前对方在游泳池救起自己的一幕,嫩脸不由腾的一下,大红。   想起那日若不是有他,自己这条小命可能就此交代了,穆枫憋了半天后,脸色有些狰狞地说道:“那天,谢谢你了!”   白绍行略微一怔,低头看着对方拧成包子的小脸,听在耳中的言语确实是在道谢,只是那架势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状,不由好笑道:“哦?我救了你,你只口头上说一句谢谢就算了吗?”   穆枫闻言猛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位看起来很衣冠的,呃,帅哥……一般,这时候对方不都应该慷慨地说“不用谢”或者“这是我应该做的”之类之类的嘛?!   从小接受了中华传统美德教育的穆枫同学还真没想到对方会开口跟自己要报酬……居然这么务实!?   纠结了好一会儿后,穆枫突然想到了什么,几经犹豫挣扎后,十分不情愿地从书包的外兜里掏出一个小口袋,万分不舍地丢向白绍行,别过头,忍痛割爱道:“这个给你好了,我攒了好久的!”   白绍行接住哗啦作响的口袋,信手打开向里望去,一瞬间,视线有些飘……“这是什么?”   穆枫咬牙说道:“我攒了半年的瓶盖啊!每一个都是‘再来一瓶’的!”   白绍行的面色可疑地僵了一僵,随后优美的唇角轻勾,笑意一路蔓延到眼底,清朗的笑声回荡在学校寂静的小路上。   穆枫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笑得格外畅快的男人。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家伙的脑神经跟常人不一样吗!?   白绍行笑了一会,才发觉自己的反应让对方十分不悦,不由敛去了笑意,将手中的口袋还给穆枫,“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   “怎么?你看不上?”穆枫双眼微眯,口气有些危险,不知为何,自己似是格外受不了这个男人,看着他就十分容易炸毛。   白绍行忍住笑摇头道:“不是,这报酬太昂贵了,我承受不起。”   看着对方坦诚清澈的眼瞳,穆枫怀疑地竖起眉毛,“哼”了一声将口袋劈手夺过,小心地收好,口中嘟囔道:“不要拉倒,我还不稀罕给呢!……姓白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啊,你要什么报酬……唔,要钱可没有!”   穆枫同学虽然爱财,但却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想当初那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仗义!   “要什么报酬啊?”白绍行玩味地看着穆枫,似是真个认真思考着报酬的问题。   穆枫被那双清若冰雪的眼瞳看得有些发毛,却又不甘就此退缩,唯有硬撑着睁大双眼,气鼓鼓地瞪回去。   “唔,我得好好想想。”白绍行挑眉笑道:“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穆枫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噎死,“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身相许。”白绍行弯低身子,平视着有奔脑溢血方面发展的可怜穆枫。   “你,你有病!”穆枫狠狠地尴了一尬之后,神色狼狈地在白绍行清冷的眸光中落荒而逃……   一口气狂奔到教室门外,他才收住脚步,一边猛喘着粗气,一边暗自懊恼。自己应该像修理那帮不长眼的臭小子一样狠狠地修理这姓白的衣冠禽兽!   为毛自己要像见了鬼一样地害怕那个白绍行!? 第十三章 代课老师   穆枫用力甩甩头,将那道刺眼的颀长身影从脑海中甩出,他由后门蹑手蹑脚地溜进教室,猫着腰穿过过道向楚紫依和方劲他们坐的位子摸去。   倏地一道寒光擦过眼前,险险地越过鼻梁,“咄”地一声钉入后方的墙壁上。   “我的妈呀!”盯着那把差点削掉自己鼻子的小巧匕首,穆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哟!那里有一只迟到了的小老鼠呢!”讲台的方向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   穆枫战战兢兢地收回目光,向教室前方的讲台方向望去。   一男一女正站在讲台上,他俩看起来大约都有二十岁出头。男子肤色黝黑,高大壮硕得像座黑铁塔,满身的肌肉夸张地纠结成油亮的疙瘩,落腮胡子,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善类。那名女子一头及腰的波浪形卷发,朱唇勾着一抹冷艳的轻笑,看起来既美丽又危险,致命得像一头美洲豹,此刻正很没形象地抬脚蹬着身旁的讲桌,半眯了双眼遥遥地打量着穆枫,右手灵巧地抛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跟钉在穆枫身旁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你,你……怎么可以随便玩飞刀这么危险的东西!”穆枫脸色发青地坐在地上愤怒地伸手向那名女子严正控诉,如果手抖得不那么厉害的话还是很大义凛然的。   “哼。”   一声轻笑响起,穆枫只觉得眼前一花,随之鼻间充斥着芳香的气味,待到他反应过来时,那女子已经不知何时蹲在他的身前。   我的妈呀!这什么速度啊,还是人类吗!穆枫努力向后仰头,尽力拉远自己与那张看起来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旁的距离。   “在我看来,迟到的人就应该接受惩罚。”女子猛地伸出右手,吓得穆枫连忙闭眼缩头,但她只是伸手越过穆枫的头顶,拔回钉在墙上的匕首。   “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吧。”清亮的女声从旁边响起。   “紫依!”穆枫睁开眼睛,感激涕零地望向替自己解围的女神。   楚紫依此刻静静地立在自己的坐位前,从容地望着穆枫身旁的女子,笑容浅止,却自有一分沉着淡然。   “恩,既然我们亲爱的班长都开口了,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以后可不要再迟到了哦。”女子凝视了楚紫依片刻后,点点头,随后伏在穆枫耳旁笑着低语,还故意拖出一长长的尾音,惹得穆枫寒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掉满地。   “不,不会再迟到了!”穆枫以有生以来最虔诚的语气拍着胸脯保证。   “很好,回坐位上去吧,我们准备开始上课了。”女子满意地收起匕首,直起身,信步向讲台走去。   穆枫赶忙连滚带爬地跑回自己地坐位上。   穆枫刚坐稳,身后的宁可儿便凑过来低声笑问道:“你怎么才来,是不是被班主任留堂了?”   穆枫抹掉头上吓出的冷汗,“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这两个怪物是谁?”   方劲插嘴道:“他俩是新来的代课老师。”   穆枫想起今天中午看望青岚时,他曾提及会有代课老师暂时带班的事,恍然道:“啊!他俩就是代替青岚老师的蓝岚跟紫岚吗?”   宁可儿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嘘!叶老师超级讨厌别人叫他蓝岚,你看到第一排被揍昏的李岩军了没,他就是因为磕巴,把叶岚老师叫成‘叶岚岚老师’而被一拳K昏过去的。”   “哪个是叶岚老师?”穆枫望了望仍挂在书桌上昏迷不醒的李岩军,伸手抹去额头上再次汹涌的汗光。   “叶紫岚是那名女老师,叶岚就是那个长得像大猩猩一样的男老师,他要我们叫他叶岚老师或叶老师。”宁可儿先向那个红发女子努努嘴,然后指指那个男老师。   “他……就是那个蓝岚啊……”穆枫一阵恶寒,怪不得今天中午青岚听到蓝岚的名字后差点忍笑到憋出内伤。   试想把一名壮硕得像金刚一般的壮汉亲昵地称为“蓝岚~”任谁都会有要抓狂的冲动吧。   “安静!”蓝岚走到讲桌前,蒲扇般的巨手轰的一声砸中桌面,成功的把包括穆枫等人在内的所有学员的注意力都拉拢了过去。   “我们开始上课,各位不要期望我会像青岚那样以对待幼儿园小孩般的温柔态度对待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会像要求军人那样的严格教导你们,众位同学要尽快做好觉悟,准备接受炼狱一般的训练吧!”紫岚用手敲敲讲桌。   “哦!我已经开始怀念青岚老师了!”穆枫在心底里哀嚎。   “好了,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紫岚拿起预先放在桌上的讲义,不耐烦地翻了几页。   这时,蓝岚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使役”。   紫岚拿起教鞭,点点黑板,“相信大家对使役并不陌生,使役就是指将被封印了的妖魔降伏,使之成为自己的使役来为我们服务。今天,我就教大家如何捕捉及使用使役。”   宁可儿起身说道:“老师,有关于使役的课程应该是在中学部开展的,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吧!对使役控制不好的话是会出危险的。”   紫岚冷笑了一声,“什么对你们来说是适合的,当然是由我们教员来决定,你们现在已经是三年组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开始接受并执行各种任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老师会像保姆一样一直守在你们身边,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都要由你们自己来应对。如果你们能成功的使用使役,那么在关键时刻,兴许可以保住你们的小命。我刚刚说过,你们不要期许我会像对待幼儿园大班那样耐心地教导你们1+1=2,我要教给你们的是实战中能运用到的技能和保命的方法。亏青岚还一再向我保证你们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胆小又畏首畏尾。”   宁可儿被她的一番话强白得粉脸发烫。   紫岚扬眉问道:“这位同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啦。”宁可儿摇头。   紫岚环视众人道:“那好,请你坐下。下次再有什么问题,请先举手。还有哪位对于我们今天的课程有异议吗?”   众人噤若寒蝉。   紫岚点点头,下令道:“看来大家没什么意见了。现在以各小组为单位,全体在星园集合。”   两分钟后,三年组的全体学员格外迅速利落地到达星园。   星湖前的草坪上摆放了十余个大小不等的笼子,笼子中关着各种小动物。   紫岚和蓝岚来到笼子前。   待全体学员在星湖前列队站好后,紫岚上前说道:“这些笼子中关的都是性情温和的灵兽类使役,今晚它们将成为你们的助手。好了,现在各组派出一人上前来挑选你们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所要使用的使役。”   这时,穆枫举手示意有疑问。   紫岚点头,“这位同学有什么事?”   穆枫出言问道:“老师,使役不是应当与它结下血之契约后才能使用的吗,你现在要我们与他们结下契约吗?”   “不错,正常来说唯有与使役结下契约,我们才可以使用它们。但这里的使役都是供教学用的,它们性情温顺驯服,不会反抗你们的命令。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紫岚美艳的红唇扯出一抹刻薄的轻笑。   “……是这样吗?”穆枫愣了一愣,转头看向大家,才发现众人均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自己真的问了一个很值得鄙视的问题。   宁可儿在穆枫耳边低声骂道:“这些在我们刚入校门的时候,领取到的初学者手册上都写得很清楚啦。笨蛋!”   “我又没念过一年级,哪里知道!”穆枫暗自磨牙。   紫岚端详了穆枫片刻后,大感兴趣地问道:“……噢!你就是那个穆枫吧,听说影澜现在是你的使役是吗?”   “不错,影澜是我的使役。”你想怎样?给紫岚摄人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穆枫在心底暗自补问一句。   紫岚环着手臂,笑道:“既然你可以降伏影澜那种魔兽级的使役,想来你对使役的运用应该是颇为在行了,那么你现在就首先上来,代表你们小组选一只使役吧。”   宁可儿兴奋地低声嘱咐道:“先让我们组来挑啊,太好了,穆枫,你一定要挑只最好的哦!”   穆枫摩拳擦掌地走上前,装模做样地绕着十几个笼子来回走着,实际上对于什么样的使役是优选,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选哪个好呢?一定要选一只最强悍的。 第十四章 奇怪作业   “唔,这只好了!”穆枫在所有笼子中最大的一个笼子前面站定,里面关得是一只看起来与影澜解开封印后有些相象的,类似狼类的动物,周身蓬松的黑毛,头上有两只锐角,绿色的眼睛烁烁放光,个头足有一只藏獒般大小,看起来勇猛异常。   “你要选这只犀角?”紫岚有些不大确定地望了望穆枫。   “它叫犀角吗,恩,我就选它啦。”穆枫郑重其事地点头。   威风凛凛地犀角仿佛在回应他一般发出一声低吼。   “那好,这只犀角从今晚起就是你们第一小组的使役了。好了,其他各组都可以派人上前来挑选使役了”紫岚略有所悟地点点头。   穆枫志得满满地牵着犀角返回自己的小组,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脸色都看起来有些发青。   宁可儿跳脚骂道:“你是笨蛋吗!即使再不会选,也不至于选最差的一只呀!”   “最差的一只?这明明是所有使役中最强壮的一只呀!”穆枫给骂得莫名其妙。   “可儿,我想他是真的不知道怎样挑选使役。”方劲无奈地摇摇头。   穆枫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意思?”   穆枫诧异地望着宁可儿。   “所有的使役在封印未被解除前都会以动物的形态现身,实力越强悍的使役在封印状态下幻化出的模样越是普通,也就是说,在封印状态下看起来越不起眼的使役实际上越是厉害,只有实力差的使役才没有办法变化成接近正常动物的样子。这些可是最基本的常识啊!”宁可儿有气无力地解释着。   “这么说……我挑得是……”穆枫尴尬地望向自己牵着的犀角。   方劲跟宁可儿齐声道:“最差的一只!”   “怎么会这样!”穆枫抱头惨呼。   这时,紫岚悠闲地踱到穆枫身前问道:“小鬼,你可还记得影澜在封印状态下的样子?”   “是了,看起来像蜡笔小新养得小白一样,是一只很常见的小白狗。”穆枫想起影澜的模样,点点头,终于明白什么样的使役叫实力强悍了。   “岚,我看这群小鬼也没什么本事啦,青岚给他们的评价太高了。枉费他还被称为精英教师,我看也就是幼儿园阿姨的水准。”紫岚摇头啧啧叹着,看起来好象是在跟蓝岚耳语,可她耳语的声音未免大了些,弄得全场学员都听得一清二楚。   穆枫怒不可遏地瞪视着紫岚气道:“不许你侮辱青岚老师!”   紫岚咯咯笑道:“哟,还挺尊敬青岚的嘛!”   穆枫冷哼道:“青岚老师比某人可强多了!”   紫岚也不生气,淡淡地笑道:“呵呵,那某人就要布置今天的作业了。”   “作业?”   包括穆枫在内的所有学员都是一愣。   紫岚扬声道:“一会我会开启星园通往离场的通道,那里是捕捉使役的最佳场所。今天你们每一组都必须在离场内捕捉到一只妖魔并降伏它成为使役,对于没完成作业的小组我是不会放他们回来的。听清楚了吗?”   “啊!离场!”   众学员不禁哗然。   “老师。”楚紫依迈步上前。   紫岚挑眉道:“班长有什么话要说吗?”   “据我所知,离场原本是星光学院用来研究妖魔的研究所,因为前不久的一场事故,现在被暂时废置了,里游荡着很多本来用于研究的妖魔,不少是自今仍未探明的品种。让我们去清除里面的妖魔,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楚紫依秀眉深锁,觉得今天被派来的两位代课老师胡闹的成分已经大于授课了。   紫岚有些挑衅地笑道:“不错,实际上清理离场正是学院近日下达给小学部教员的任务。这个任务对于你们这样幼儿园水平的学生是有些困难,所以我特地调来这批使役,它们对离场里的环境十分了解,在清除妖魔的过程中会很有帮助。怎么,害怕了吗?”   穆枫最受不了别人的挑衅,率先跳出来,昂首挺胸道:“哼,谁会怕!我们会将离场里的所有妖魔都清除干净给你看!”   也许是被紫岚目中无人的语气所激,也许是被穆枫盲目的自信所感染,所有的学员都摩拳擦掌,下定决心要完成今天这苛刻的作业。   紫岚转身指向星湖,点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自信,但我会在这里预祝各位好运。”   不知何时蓝岚已经在星湖中的假山上开了一道空间门,看来那门应该就是通往离场的。   紫岚拍手唤回众人的注意力,并出言提点,“在各位出发前,我最后提醒一句,空间门会随机地将你们传送到不同的场所,离场里的妖魔有些确实不好对付,所以各个小组一定要团结协作。如果实在应付不来就使用召唤符,这样我和叶老师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你们身旁。好了各位,出发!”   楚紫依指挥着各组按照顺序依次进入空间门。在进门前,他们会在蓝岚那里得到应急用的召唤符。   穆枫所在的第一小组最后一个通过空间门,当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后,楚紫依拿出手电筒照亮前方,其他三人鱼贯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现在正身处一个黑洞洞的大走廊里,走廊的两侧是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罐,里面用药水浸泡着不少妖魔的标本,跟生物实验室看起来有些像,只是在这幽森的夜晚,这里看起来真是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这野兽二人组真是够变态,哪有一点老师的样子!”穆枫努力将自己的视线局限在路中央,免得看到些突破自身承受极限地怪东西。   宁可儿闻言喷笑,“野兽二人组!哈哈哈,亏你想得出!不过你这形容倒真是贴切!”   方劲忍住笑,故作深沉道:“别这么说,好歹他们也是我们的老师,虽然做法有些过分,可总觉得他们似乎有什么目的。”   “不错,我看这两位新来的代课老师今天晚上诸般刁难,可能是想给我们三年组来个摸底测试,考核一下我们大班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走在最前方的楚紫依淡淡地揣测着。   “哈,一定是这样,还是紫依聪明!”穆枫连忙点头附和,只有是楚紫依说的,那必然就是真理啊!   “紫依,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方劲白了一眼谄媚得过分露骨的穆枫,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楚紫依。   楚紫依借着微弱的光芒,用神地分辨着道路,“在发生事故之前,我曾有机会来过离场一次,对这里的地形多少还记得少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路是应该是通往坟场的。”   “坟,坟场!紫依,我们干吗要去那里啊?”穆枫一听说坟场的字样,就觉得脖子后面有冷风在吹,好恐怖啊!   楚紫依出言解释,“这里的坟场是用来掩埋在实验中死掉的妖魔的,那里肯定栖息着不少游荡的妖魔,能省去寻找妖魔的时间,我们尽快完成作业,这样就可以早些离开了。”   方劲知道穆枫不住校,消遣地笑道:“是啊,早点完成作业便可以早回家,你也不希望因为晚回家被老妈打屁股吧!喂,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谁,谁害怕啦!紫依,一会你们就跟在我的身后,我保护你们!”穆枫挺挺胸膛,只是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   楚紫依闻言低低一笑,“好了,到了。”   “这里……就是坟场啊。”穆枫放眼打量着周围。   与其说这里是个坟场,倒是更像个广场,因为没有想象中坟场该有的坟茔、石碑什么的。只是在地面上铺设了不少巨大的方砖,方砖上刻着些字。   楚紫依听出穆枫语气中的困惑,“妖魔的骸骨在被焚化成灰后,便埋在地下,上面铺设青砖,并标明下面埋葬的妖魔品种。”   方劲和宁可儿相继取出自己背包中的手电,照亮身前的区域。   “紫依,这里好象不像想象中那样布满妖魔呢。”方劲搜索着手电所能照亮的区域。   “灵力可以吸引妖魔的注意力,一会我会催动灵力,看能不能吸引来它们。阿劲,一旦妖魔出现,你就束缚住它,由我来攻击,可儿给我护阵。”楚紫依将任务一一分配到人头。   方劲和宁可儿均点头以示明白。   穆枫看大家都有分工,指着自己问道:“紫依,那我干吗?”   “你和犀角就居中策应吧。”楚紫依找了一块宽敞地地面盘膝坐下。   方劲在左,宁可儿居右,三人成品字型面朝外围坐在地面上。穆枫牵着犀角走到三人的中央,暗自思量着,这应该算是居中策应了吧。   楚紫依闭上双目,众人知道她正在催动灵力试图引来妖魔,谁也不敢出声打扰她。   二十分钟后,周围仍是寂静一片,没有半只妖魔露面。   “怎么会这样。”楚紫依睁开双眼。   “是啊,以紫依的灵力强度早应该有妖魔出现了啊。”方劲也不得其解地摇摇头。   “不如我们再试一次吧,这回我也催动灵力,看能不能引来妖魔。”闲的数了半天蚂蚁的穆枫赶忙提议。   楚紫依点点头,两人同时闭目陷入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穆枫猛地觉得有人在使劲摇晃自己,连忙睁开眼睛。   “周围飘的是什么?雾吗?”穆枫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环视着周围。   整个坟场里,不知何时飘散满红色的烟雾,四周的能见度很低,三支手电的光芒散射在茫茫烟雾中,在浓重的雾气里显得杯水车薪。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诡异的红雾似乎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方劲凝眉说道:“大家小心,好象有点不对劲。” 第十五章 离场惊魂   “恩……我们该不会是引来了什么不该引出来的东西吧。”宁可儿小心地查看着四周,她跟穆枫一样,都是头次执行任务,所以不禁有些胆怯。   楚紫依把手伸向穆枫,“小枫,把犀角交给我。”   穆枫赶忙将系着犀角的绳索交到楚紫依手中。   楚紫依解开犀角脖子上的绳索,双手在胸前交结,口中默念了几句口诀后,右手化掌按向犀角的额头。   “开!”   犀角周身亮了一亮,细看之下,除了头上的角稍微长长了一点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变化了。   穆枫有些失望地看着犀角,心知楚紫依刚才是在解除犀角的封印,犀角在解除封印后还是这个模样,看来它这个使役还真不是一般的菜。   楚紫依拍拍犀角的额头说道:“犀角,你去找出起雾的根源。”   犀角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一般,低鸣了一声后,转身奔浓雾的深处跑去。   “走,我们跟着它。”楚紫依率先追了过去。   穆枫三人连忙跟在后边。   雾不知在何时开始,变得更浓了,连身在咫尺之间同伴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不定。   “喂,你们慢点跑,紫依等等我呀!”穆枫渐渐开始跟不上众人的脚步,不由出言呼唤,可楚紫依等人好象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继续向前跑去,片刻之后便完全失去了踪影。   穆枫焦急地大声呼喊道:“喂,等等我呀!”   不知跑了多久,腿已经累得抬不动了,穆枫觉得力气一点点的流失掉,浑身沉重得仿佛缠着重重的枷锁,最后终于累倒在地,动弹不得。   眼前除了浓厚的红雾便是无尽的黑暗,极度的孤独与恐怖的感觉渐渐吞噬着穆枫的心志。穆枫张了张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脑海中一片混乱,身体仿佛被压住了什么,穆枫惊恐地瞪大双眼,渐渐的一个人形在自己正上方浮现。   “紫,紫依吗……”穆枫怔怔地看着上方,浓雾渐渐淡去,露出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白,白,白绍行!?”穆枫的舌头一阵打结。   白绍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眼神幽深得仿佛黑洞,要将他的身心一并吸入,在穆枫惊叫出声时,对方居然缓缓压下了他微抿的唇。   “你疯啦!”穆枫拼命用手去推拒白绍行,但奈何完全推不开分毫,他越是挣扎,压在身上的重量越是沉重,白绍行撑着双臂将他完全困住,到最后竟连手脚都动弹不得。   “白绍行……”穆枫渐渐觉得害怕,眼见对方的脸越欺越近,最终吓得很没用地闭起了双眼。   微凉的鼻息贴着穆枫的嘴唇吹拂下来,被钳制得完全动弹不得的穆枫忽觉一只冰冷的手贴着自己的身体滑动起来,最终停在腰侧不断游移,似乎正有意无意地进行着邪恶的撩拨,直至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衣襟探入其中,穆枫才被那冰冷的触感激灵了一个寒战,“你个变态,住手!”   睁眼的刹那,穆枫的视线直直撞进的是白绍行黑沉得另人心颤的眼瞳。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今日傍晚与白绍行相遇的场景,那时他的言行虽然古怪而欠揍,但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饥渴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啊……呸呸,自己在乱想些什么!等等……他的眼神!   穆枫用力瞪大双眼,看着此刻压住自己的白绍行,对方的神情十分古怪,眼神竟没有一丝灵动……   不要慌,不要慌!大觉不妥的穆枫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突然想起白天时,青岚曾教给自己破解障眼法的方法。穆枫运足目力,缓缓催动灵力,双眼一热,周围的景物渐渐亮了起来,白绍行的身影顿时消失无踪,连带着使那浓雾也淡了许多。   果然,这一切都是幻象!等等,既然是幻象,那为毛自己幻想的对象不是楚紫依,而是那白绍行……难道自己的性取向果然已经被彻底扭曲了吗!?穆枫同学瞬间石化。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有什么东西,正从红雾中慢慢浮现出来。   天哪!这是什么!   待看清眼前的事物时,穆枫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他之所以动弹不得是因为一条巨大无比的蛇正用粗壮的尾巴牢牢地将穆枫缠绕在半空中,它呈个盘状围绕在穆枫的周围,此刻正高昂着蛇首,俯视着穆枫。猩红的信子吞吐在穆枫的头顶。尖利的蛇牙上溢满了乳黄色的毒液,粘稠得仿佛随时都要滴落在穆枫身上。而更令人恐怖的是这巨蛇身上爬了为数不少的小蛇,其中的几条已经游移到了穆枫身上,有一只甚至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难怪会在刚才的幻觉中以为白绍行有那禽兽行为……   “小枫,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听到了快回答!”下方传来宁可儿焦急的呼喊声。   巨蛇对下面的宁可儿理都不理,显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穆枫的身上。   穆枫带着浓重的哭腔答道:“我听到啦!快救我啊!”   “谢天谢地,你终于活过来了!”宁可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穆枫歇斯底里地大叫。   宁可儿的声音颇有些无奈,“你刚刚像着了魔一样的胡乱喊着向前冲,拦都拦不住你,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方劲出言打断,“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楚紫依扬声说道:“小枫,你听好了。一会我和阿劲会同时攻击它,你要趁机逃掉,明白了吗?”   “知道啦……”穆枫艰难地回答,不知为何,脑子里一直翻涌着刚才所见的白绍行的幻象,此刻见到楚紫依,心底竟隐隐有些别扭。   此时巨蛇仿佛发觉到穆枫已经清醒过来,渐渐地加重了力道,看样想要勒死穆枫。   “鸿光·火云!”   “震离·松剑!”   楚紫依与方劲同时发起攻击,一团炽热的火云猛地轰向巨蛇的双眼,同时一根如手臂粗细的尖木笔直地标向巨蛇的口中。   巨蛇惨嘶一声,尾巴登时一松,穆枫就势落了下来,还好他被巨蛇举得不高,所幸没有摔伤。   宁可儿扶起穆枫,拉着他向安全的地方跑去。   “这是个什么东西……”穆枫手软脚软地踉跄前行,全赖着宁可儿的扶持才没有跌倒。   “蛇妖。”宁可儿边说边转头看向穆枫,神情有些古怪地道:“据说这种蛇妖其性淫邪,最好以幻觉迷惑未经人事的少女,食其血肉……为什么这蛇妖放着我和紫依这两个超级无敌美少女不缠,偏偏缠住你呢?”   穆枫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以头抢地,嘴角抽搐着迎视宁可儿充满疑惑的目光,“大姐,都什么时候了,你敢关心点正常人该关心的事吗!?”话说回来,为毛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妖怪……真是妖魔界的败类!渣滓!不但丢了妖怪类的脸,更丢了爬行类动物的脸!   这时,那条妖魔界的败类已经完全被激怒了,粗大的尾巴如同巨鞭一样不断砸向楚紫依跟方劲,激起阵阵飞沙走石。   楚紫依和方劲倚仗灵巧的身法周旋在巨蛇的左右,方劲不断地试着用藤鞭去缠住妖蛇,奈何以他的法力根本困不住它。到后来方劲已经没有出手的余地,只能跑跳着躲避巨蛇的攻击,唯有楚紫依还有回手的机会,但以她法术的强度制造出的火焰,根本奈何不了妖蛇厚实的鳞片。   双腿因恐惧而酸软无力,身体上的肌肉犹残留着惊恐的震颤,穆枫努力稳住狂跳不止的心,看向宁可儿时,才发现她正焦急地盯着场上的战斗。回头望向场中,楚紫依和方劲正拼尽全力去与蛇怪缠斗,穆枫震了震,暗骂一句,自己真是废物。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下情绪,开始努力思考对策……   “对了!召唤符在哪?”穆枫猛地想起临行前蓝岚交给他们的召唤符。   宁可儿跺脚嗔怪道:“还说呢,当时我们只顾着拦你,拉扯间召唤符不知道掉到哪去了。要是还有的话,早就用了!”   “天哪,怎么这样……犀角呢?”穆枫急得挠头,想起手里还有一只使役,连忙四下寻找。   宁可儿摇头叹道:“犀角一见到这妖蛇,便吓得窝在一旁,动都不敢动了。”   穆枫扯开嗓子喊道:“犀角!犀角你在哪,快过来!”   轻巧的爪音从身后传来,犀角吐着舌头,来到穆枫的身边。   “犀角,我限你在一分钟之内把召唤符给我找回来,不然回去我就拿你做狗肉汤!”穆枫点着犀角的鼻头下令,他成日在背地里用这句话腹诽影澜,此刻说出来,格外的溜到。   也不知道犀角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它摇摇尾巴,转身消失在红雾中。   穆枫转身对宁可儿说道:“可儿,犀角若是找到召唤符,你立刻召老师们过来。我去帮帮紫依他们,他们快撑不住了!”   “哦,恩。”宁可儿怔怔地看着穆枫,愣愣地点了点头。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穆枫恼火地摇了摇有些失神的宁可儿。   “我都听到啦……只是……”宁可儿打掉穆枫抓着自己肩膀的手。   穆枫皱眉,“什么?”   “没什么……快去吧,我会在后方支援你们的!”宁可儿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穆枫不再理会宁可儿奇怪的言语,转身向妖蛇冲去,他边跑边从怀中掏出校长今天给他的念珠。   “你过来干什么,快回去!”楚紫依见穆枫向自己跑过来,连忙出言制止。   “紫依,你听我说,我想到了一个计划。”穆枫停下脚步,远远的喊话。   楚紫依分神问道:“什么计划?” 第十六章 生死一线   穆枫以最快的速度说道:“我这里有一串佛珠,说不定可以制住这怪物的行动。我刚才一直在观看这妖蛇跟你们打斗的经过,它的尾巴最是灵活,但想来也应该是浑身上下鳞片最薄弱的地方。我想把佛珠套在方劲的松剑上,在去攻击妖蛇,说不定能钉住它的尾巴。”   “恩,可以试一试。阿劲,你还行吗?”楚紫依点点头。   方劲深呼了一口气,点头道:“可以!来吧。”   “一会我跃到蛇妖的正前方,你们趁它用尾巴攻击我时行动,我会用法术掩护你们!明白了吗?”楚紫依略一颔首。   方劲跟穆枫同时答道:“了解!”   楚紫依运足法力纠缠着妖蛇给穆枫与方劲制造机会。   方劲跃出战场,虚抬右手,一根长约两米,手臂粗细的尖木出现在他的手上。在坟场的周围种满了松树,方劲的松剑就是来自这些松树。   穆枫把佛珠套在松剑上后,向楚紫依高喊:“紫依,好了。”   “好。”楚紫依避过巨蛇砸过来的尾巴,向穆枫等人相反的方向用力跃去,同时双手虚抱,幻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猛地向蛇头轰去。   妖蛇怒嘶一声,灵巧的尾巴凶悍地向楚紫依扫去。   “就是现在!”   在楚紫依扬声高喊的同时方劲的松剑已经飚射而出。咄,的一声贯穿了巨蛇的尾巴,同时钉入地面。   妖蛇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叫,张口喷出浓重的红雾。   “小心,不要吸入这毒雾,它能让人产生幻觉。”楚紫依用手掩住口鼻,迅速后退,来到穆枫和方劲身边。   三人运足目力向浓雾中看去,隐约可见妖蛇庞大的身躯倒伏在浓雾中,尾巴被松剑钉在地上。   “耶!成功啦!”穆枫高兴得手舞足蹈。   楚紫依却盯着浓雾中巨蛇的轮廓,默不作声,蹙着秀气的眉头若有所思。   这时,地面好象极轻微的震了震。   “不好!”   在楚紫依出言示警的同时,巨大的蛇头于三人左边的浓雾中突然窜起,妖蛇张大血盆大口猛地咬向离它最近的穆枫。   楚紫依倏地拔地而起向穆枫跃去,一把抱住穆枫向前方扑倒,险险地避过巨蛇的攻击。   “怎么会这样!难道还有一只妖蛇吗?”穆枫难以置信地望着于浓雾中窜出的妖蛇。   “刚刚我们钉住的只是它的蛇蜕,看来这家伙已经完全被我们激怒了。”楚紫依站起身,脸色无比凝重。   当巨蛇再次昂起蛇头时,楚紫依闪身挡在穆枫前面。   “小枫,你快跑,去与阿劲他们汇合,然后有多远就跑多远,我会缠住它。”楚紫依眉头深锁,昂首与妖蛇对峙着。   “紫依……”穆枫怔怔地望着楚紫依,周围的镜头似乎都放慢了,这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身影忽然变得格外刺目,不但刺痛了穆枫的眼,心也被狠狠地搅了一下。   妖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如盯着猎物般地凝视着下方的两个人。   楚紫依厉声喝道:“快走!”   妖蛇猛地张大巨口,向楚紫依咬来。   “落霞·焰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团棕红色的烈焰轰地一声砸中蛇头,沉重的力道将巨大的蛇头击落地面,扬起阵阵尘土,妖蛇惨嘶一声缩回头去,同时喷出浓重的妖雾隐去身形。   尘埃渐渐落定,浓雾缓缓淡去,两条人影立定在楚紫依和穆枫身前。   “老师!”楚紫依和穆枫同时惊喜地叫出了声。   来者正是紫岚跟蓝岚。   紫岚没有回身,望着浓重的红雾说道:“哟,看来你们真是惹上了一个大家伙!”   “紫依,小枫!”后方传来宁可儿的呼叫声。   原来在刚才的紧要时刻,犀角终于寻回了召唤符,宁可儿这才招来了紫岚与蓝岚。   紫岚向身后的两人说道:“你俩快去跟他们会合。”   “恩,老师小心。”楚紫依点点头,拉着穆枫转身向后方退去。   “岚,这烟雾有些讨厌哦,把它们吹散。”紫岚不耐烦地摆手。   蓝岚踏前,蹲身,双手按在地面的青砖上。   “明月·玄石!”   在蓝岚的低吼声中,方圆二十米内的青石砖开始猛烈地震动,然后纷纷升腾起来,浮在空中,形成石阵。   “巨石旋风!”   蓝岚一上一下地竖起手掌,掌根向对着立于胸前。   上百块青砖围绕着紫岚与蓝岚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搅动着周围的空气迅速地流动起来,随着速度加快,一个不住向外扩展的巨大气流旋涡渐渐形成,并一路狂飙成怒啸的龙卷风。   站在远处的穆枫等人抵不住飓风的吹拂,纷纷伏低身躯,闭上眼睛,只觉得呼吸都无法顺畅。   猛烈的风势在顷刻间将重重迷雾席卷而散。   风势渐消,除了那张被方劲的松剑钉在地上的蛇皮还在风中起伏摇摆外,远近都不见妖蛇的影子。   紫岚环视了一圈后,冷哼道:“哼,藏到地下了吧。”   蓝岚将右手按在地面,闭上眼睛,看似在探索着地下的情况。   “苍月·裂地术!”   蓝岚倏地睁开眼睛,硕大的拳头猛地捶向右前方的地面。   坚实的地面轰然裂开,周围的树木被猛烈的力道震得簇簇摇晃。   “这是什么怪物力量!”站在远处观战的穆枫已看得瞠目结舌,不住抹掉头上的冷汗。   藏身在地底的妖蛇无所遁形,扭曲着庞大的身躯挣扎在碎石间,动作显得有些迟缓,显然是被裂地术的恐怖力量震到了。   紫岚跃起身,几个起落后来到妖蛇的身前,缓缓伸出右臂,掌心对着巨蛇。   “飞霞·炎龙舞!”   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倏地由紫岚的手臂上盘绕而出,像一条怒吼的火龙咆哮着缠上妖蛇,瞬间吞噬掉了巨蛇庞大的身躯,厚实的鳞甲在烈霞般的火焰中再起不到任何抵御作用,妖蛇不住地扭曲,挣扎,惨嘶着。炙热明亮的火焰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妖蛇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后,重重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在动弹,最终在无情的烈焰中被焚烧成灰炭。   在穆枫等人呆呆地望着焚化妖蛇而产生的滚滚浓烟时,紫岚跟蓝岚转身向他们走来。   “小鬼们,该回去了。”紫岚在穆枫等人身前站定。   穆枫这才回过神来,讨好地笑道:“老师,既然让我们回去,就算是完成作业了吧?”   紫岚摇摇手指,“当然不算!”   宁可儿撅嘴跺脚,“我们很努力地在战斗啦,可这么厉害的妖魔我们实在对付不来啊。”   “你们不会挑弱一点的下手吗?”紫岚耸耸肩。   方劲无奈说道:“我们也想啊,可找了半天就只有这只。”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其他的妖魔吗?”紫岚挑起秀气的眉头。   楚紫依沉吟道:“我们会选择坟场为狩猎场所,是因为正常来说这里最容易汇聚妖魔,但没想到这里会潜伏着妖蛇,这妖蛇以坟场中妖魔的骸骨为食,弱小一些的妖魔不敢进入它的领地,所以我们在这里才找不到其他的猎物。”   “恩,不错,你说得很正确,但只说对了一方面。”紫岚点点头,随后将一直握着的左手摊开在穆枫等人面前。   “啊,我的佛珠!”   紫岚手中撰着的正是穆枫刚才用来对付妖蛇的念珠。   “这个念珠是你的?”紫岚在穆枫伸手过来拿之前,将念珠举到穆枫够不到的地方。   穆枫拽着紫岚的衣服说道:“是啊!快还给我,老师!”   “这个龙眼念珠应该是老头子的东西吧,怎么会在你手上?”紫岚眯起眼睛盯着穆枫。   穆枫撇嘴道:“老头子?你说的是校长吧,因为他的哥哥骗走了我的玉坠,校长才把他的念珠赔给我!”   “想不到老头子竟然会将如此贵重的念珠送给你这个小鬼!”紫岚万分诧异,但还是将念珠还给了穆枫。   宁可儿指着穆枫手上的念珠问道:“老师,你说我们引不来妖魔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指这佛珠吗?”   “不错,这龙眼念珠具有很强的驱邪法力,普通的妖魔对它避之惟恐不及,所以你们才找不到妖魔。但若是这念珠的持有者硬来招引妖魔的话,那么会被他吸引来的便是不畏惧念珠的妖魔。妖蛇的妖力虽然强大,但它生性贪吃、懒惰,大部分的时间都藏在地底睡觉,没想到竟给你们招惹了来。”紫岚点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穆枫暗自咋舌,赶忙将念珠收好。   “好啦,我们回去吧。”紫岚招招手。   这时,蓝岚已经开启了返回星园的空间门。   “这次的作业算你们未完成,下次可要给我补回来。”紫岚竖起手指笑了笑。   “啥!还有下次?老师您这是想玩死我们呐!”穆枫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两抽。   “唔,好吧,我道歉,没想到离场里还潜伏着妖蛇这样的妖魔。下回我会注意的。”紫岚没啥诚意地摆摆手,随即诡异地笑问:“嘿嘿,这蛇妖最擅长勾搭人了,你们几个有没有被那蛇妖缠住啊?”   方劲和宁可儿异口同声地指向穆枫,“他!”   穆枫的眼皮一阵狂跳……   “唔,社会果然在进步,连妖魔界也开始玩耽美了……”紫岚看着穆枫,略带惊讶地点点头。   众,“……”   当穆枫等人回到星园时,发现三年组其他的学员都已经等在那里了。楚紫依领着方劲三人回到队伍中。   蓝岚收回空间门后和紫岚走到众人的前面。   “今晚,虽然各位的表现差强人意,但总体上来说还算可以。我宣布,在今天的测试中,三年组的学员全体及格。”紫岚环视着众人笑了笑。   “测试?什么测试?” 第十七章 模拟测试   众人不明所以的议论纷纷。   楚紫依接言道:“我想,老师的意思应该是说,我们三年组的学员可以开始接受并执行任务了吧。”   紫岚点头,“还是班长聪明。不错,虽然与青岚的做法有些不同。但今晚让你们去捕捉妖魔的作业就是我对各位的测试,考核你们在将来的日子里有没有资格接受任务。”   穆枫愣愣地问道:“接受任务前我们还得进行测试吗?”   “你和可儿都是新人,所以不知道。每年有新生加入三年组并组建成新的小组后,学校都会对新组建的小组进行测试,只有通过考核的小组才有资格接受和执行任务。”方劲点头解释,算上这次,他已经参加过两次测试了。   “我想青岚老师应该不会像他们俩这样胡闹吧。”穆枫脸色铁青,不敢苟同。   “青岚老师的考核方法是要温和许多。”方劲回想着今晚惊心动魄的经历,苦笑着摇头。   “明天就是周五了,正常下课后,各小组的组长可以到我这里来领取你们的首次任务。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课!”紫岚挥手宣布解散。   穆枫坐着校车回到家中后,将用障眼法幻化成玉坠模样的念珠拿给罗清看,果然成功骗过了罗清。   ——————————————   第二天,上午的课程结束后,穆枫又来到青岚的宿舍。   青岚询问起他们昨天上课的情形,穆枫便七分真实三分夸大地将紫岚跟蓝岚的所作所为讲给青岚听,话语中充满了私人恩怨的恶意重伤。   “我想你是误会紫岚他们了,离场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在你们暑假期间就已经被学院的教员清理干净了。紫岚那么说,不过是想让你们以认真的态度去对待昨晚的测试罢了。我想,那里的妖魔应该是紫岚跟蓝岚事先准备好,特意散放在离场的。想来,除了你们第一小组以外,其他组的成员应该都是很容易地完成捕捉妖魔的作业吧?”青岚摇头一笑。   “……好象真是这样呢。”穆枫回想昨晚其他学员通过测试后的得意样子,恍然点头。原来这一切早就在紫岚和蓝岚的掌控中了。   青岚毫不吝啬地衷心赞道:“想不到你们竟然会碰到妖蛇,像妖蛇这类的妖魔是高中部才对付得了的大家伙了,难为你们能与它周旋那么久。”   “青岚老师,请你帮我把这串念珠还给校长,我已经成功地骗过老妈,所以不需要它了。改天我会买一条跟原先那条玉坠一样的戴在身上,需要的时候可以敷衍老妈一下。”穆枫从怀中掏出校长的念珠,交到青岚手上。   “为什么要还回去,校长不是送给你了吗?”青岚接过念珠,不解地看向穆枫,以他胆小又贪财的性格,没道理会不要这串念珠啊。   “……”穆枫垂下头,犹豫片刻后,抬头定定地看着青岚,神色有些忸怩,但声音却很认真,“我要变强!”   昨晚楚紫依挡在自己身前的情景仍然清晰地印在穆枫的脑海里,只能看着别人背影的那种窝囊感,他并不想再体验一回。   青岚头一次见到穆枫这么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怔了一怔,半晌之后,缓缓点头道:“好!   “老师,你教我法术吧,虽然我比紫依他们入门晚,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他们。”   青岚看着过分心急的穆枫说道:“作为一个出色的除妖师,不但需要强大的法力,还需要高深的武功。我会教给你一些入门的知识,至于武功和法术的修习,我想你可以去请教紫依和紫岚,她们都是出色的火系灵力拥有者,应该能给你不错的建议。”   “紫依是没有问题啦,但你要我去找那个恐怖的女人……”穆枫见青岚要自己去求紫岚,回想起见到紫岚后她表现出的种种恶劣行为,及她只用一招就解决掉了那条妖蛇的恐怖法力,穆枫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   “想要进步,总要付出努力和辛苦的。少年!”青岚勉励地拍拍穆枫的肩头。   ——————————————   傍晚,放学的铃声响起之后,所有的学生都兴高采烈地背起书包冲出教室。穆枫随着人流向外走去,今天他将接到首次任务,本来应该十分高兴的,但想到青岚要自己去求紫岚传授自己武功和法术,便觉得头大。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穆枫来到校长楼三楼的教员室门外,踌躇着走来走去,不时烦躁地踢着墙角。   怎么去求那个恐怖的女人,她会不会接受啊!   就在穆枫终于下定决心,准备举手敲门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霍然打开了。   “我说小鬼,你在门外已经转悠快二十分钟了!到底有什么事?事先说明啊,我对小鬼没兴趣,不想搞什么师生恋。”开门的正是紫岚,她庸懒地靠在门框上,促狭地笑望着穆枫。   “什么师生恋啊!老师的思想能不能纯洁点!”再说谁会喜欢你这种老女人!穆枫抓狂地在心底怒吼,这个女人果然很讨厌!   “那你要干什么?”紫岚不解地扬起眉头。   “我……我……我……我希望拜你为师,请你传授我武功和法术!”穆枫“我”了半天后,终于说了出来,随后把心一横,昂着头,瞪着紫岚,等着她说出嘲讽的话。   来吧,无论你怎样侮辱我,我都不会放弃的!   紫岚愣了愣,上下打量着穆枫问道:“……小鬼,你不会刚好也拥有火系灵力吧?”   “不错,所以才让你教我,老师也是火属性的吧!”穆枫理所当然地扬扬头,其态度嚣张得不像是来拜师,倒是像来寻衅。   “哦,那好吧,我答应你。”紫岚平静地点点头。   “啊!你答应啦!”穆枫难以置信地瞪凸了眼,想不到紫岚竟然这么好说话。   “有何不可?”紫岚耸耸肩。   “老师!我之前误会你了!”穆枫激动地握住紫岚的手,想不到她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呵呵,既然拜我为师,你就要做好精神准备!”紫岚拍拍穆枫的头,笑得好不温柔。   “什么精神准备?”穆枫被拍得一头雾水。   “欢迎到地狱来!”紫岚笑咪咪地侧侧头。   ——————————————————   五点整,三年组的全体学员都集中在教室里,等待接受自己所在小组的第一次任务。   方劲、穆枫及宁可儿都在坐位上等待着去领取任务的楚紫依。   “小枫,你今天晚上好象没什么精神,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期盼着领取任务吗?”宁可儿倾身看着趴在课桌上的穆枫。   穆枫有气无力的说道:“如果你在上课前被要求二十分钟内绕着操场跑满二十圈的话,你也会没啥精神的……”   “啥?你发什么神经啊?我们学校的操场一圈就四百米,跑二十圈的话那可有八千米啊,你真去跑啦?”宁可儿莫名其妙盯着穆枫。   “我是去跑了,可跑了不到一半就挂了,实在跑不动了我!”该死的紫岚老师,变态的疯女人!穆枫在心底里不住咒骂。说什么体能训练,分明是变着法的捉弄人!   这时,前去领取任务的各小组组长返回了教室。   “紫依!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宁可儿见楚紫依归来,再没兴趣理会穆枫,兴奋地追问着。   “解决鬼剃头事件。”楚紫依扬扬手上的任务单。   楚紫依将任务单放在书桌上,穆枫等人连忙围了上来。   穆枫诧异地盯着任务单。   “什么鬼剃头事件?” 第十八章 首次任务   “近日,经常有少女在位于开发区的一条小路上受到袭击,她们并未被夺取财务或受到侵犯,只是被人莫名其妙地剪掉了头发,所有的受害人都不曾见过凶手的面目。虽然此事已经呈报给公安机关,但案件仍未告破。时间久了,便被当地居民神秘地称为‘鬼剃头’事件。”楚紫依简单地复述了一下任务。   “看来这应该是来自9163的委托喽?”方劲挑眉推测。   “不错,正是受理自本市的9163部。”楚紫依点头肯定了方劲的猜测。   穆枫好奇地问道:“9163部?那是什么?”   “在国家内部一直存在着一个秘密部门,9163部。这个部门的成员大多为灵界人士,他们的身份被列为机密,行迹遍布全国并拥有特殊的权利,如果有什么怪异事件依靠现在的科学知识无法解释,那么就会转交给他们来处理,而这些事件会被依照困难程度逐级分配下去,无关紧要的事件,便会委派给正规的灵界机构来解决。像我们星光学院这样的灵界机构的主要资金来源便是专门受理这些有待解决的灵异事件。星光学院的任务大致包括个人委托与政府委托两种,其中政府部门的委托便是来自于9163部。”宁可儿发挥着百科全书的讲演精神,头头是道地掰扯了一番。   方劲懒洋洋地笑道:“如果有什么是现代科学解决不了的,那就大有可能是妖魔在作祟了。这时就轮到我们出场了。”   “原来是这样。”穆枫了然地点头。   “……关于今天的行动计划,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方劲望着穆枫笑得十分古怪。   “什么提议?”这家伙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没安什么好心!穆枫被方劲看得心里直发毛。   “如果想尽快完成任务,我们便需要一个诱饵来引出凶手。”方劲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状。   “你的意思是说要找一名长发少女来引出妖怪吗?”宁可儿瞪大双眼,侧首看着方劲。   “不错。”方劲故作深沉地颔首。   “……不行,不能让紫依来做诱饵,如果不小心真的被剪掉头发就太可惜了!”穆枫望望楚紫依,坚决的摇头。   “紫依是主要的战斗力,当然不能让她来做诱饵。”方劲摇摇头。   “我也不要啊!”宁可儿护住自己的发辫撅嘴抗议。   “可儿和我要在后方策应,所以要去做诱饵的就只有……嘿嘿!”方劲望着穆枫嘿嘿怪笑。   “你看我干吗!”穆枫警觉地瞪着方劲,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哈,小枫!就是你啦!恩恩,你扮成女孩一定超级可爱!嘻嘻!”宁可儿兴奋地抓着穆枫上下打量着,目光烁烁放光,看似已在摩拳擦掌。   “不行,绝对不行!打死也不行!”穆枫怒吼着拨开宁可儿的爪子。要他扮女生,休想!   “小枫,你的本事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你擅长攻击吗,能防御吗,会治疗与抓捕吗?”方劲双手环胸,毫不留情地一句一句揭短。   穆枫在方劲的指摘声中冷汗直冒。悲催哪,居然都被说中了!   “所以啊,如果你想参加任务赚这份钱,就不能不干活!”方劲嘿嘿奸笑。   “恩恩,小枫你也不想做没有用的人吧!”宁可儿在一旁添油加醋,就差没摇旗呐喊来给方劲助威了。   “紫依!你不会由着他们乱来吧!”穆枫求助地看向楚紫依。   “阿劲的提议不错啊。”楚紫依笑眯着一双水眸,看起来人畜无害。   三对一,反对无效。   穆枫在哀嚎声中,被迫接受耻辱的任务。   ————————————————   月亮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周末的夜晚总是十分热闹,即使在开发区孤僻的小路上也不时有行人穿过。   时至晚上六点半,在尚未盖好的大楼围墙外的人行道上,一名身穿水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口中念念有词地踽踽而行,及腰的长发柔顺如丝,用一条漂亮的粉色蝴蝶结系着,清秀的脸旁明媚可爱,但不知为啥,“她”的面色明显有些发青。   “该死的方劲!等任务完成后,我一定要捏死他!”穿着裙子的穆枫一边僵硬地向前行走着,一边不住咒骂。   后方,悄悄跟在穆枫身后的方劲和宁可儿都要笑得背过气去了。   穆枫在任务单上指定的区域晃了快一个小时了,仍不见什么“剃头鬼”出现。   “无论是什么牛鬼蛇神,统统出来吧,本大爷今天心情超级不爽!赶快出来受死,让我尽早结束这可恶而又可耻的任务!”穆枫神经质地挥舞着拳头,不住自言自语。   蓦地,头上的假发套紧了一紧,似乎被后方的什么东西拉扯住了。   来了!穆枫心头一颤,战战兢兢地转头望去。   “耶!这是什么东西?”穆枫惊讶地张大嘴巴,呆呆地盯着眼前那团发光的事物。   与他以往经历和见识过的魔物比较起来,眼前的这一位似乎是太过……娇小可爱了些。   “这是什么?猴子吗?”穆枫直愣愣地瞪着眼前的发光体。   漂浮在穆枫身前的是一只小巧的猴子形妖怪,身长也就30厘米左右,生有一对大大的招风耳,模样长得像小丑,滑稽可爱,它此刻正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穆枫,左爪抓着穆枫的假发辫,右爪拿着把大剪刀,看样子正准备向辫子剪下去。   隐藏在后方的楚紫依和方劲及宁可儿迅速上前。   “好可爱哦!”宁可儿看着光团中的小猴子,捧心低呼。   “看来就是这个家伙一直在作祟。”方劲眯着眼睛望着吓呆了的小猴,将光团托在掌心,唤出藤锁把小猴牢牢捆住。   楚紫依端详着不住挣扎的小猴说道:“这只小猴还没有妖化,应该只是个刚死不久的魂体,还很纯净,所以才会发出这种柔和的白光。它还没有往生,看来仍是对世间的什么事物存在着眷恋不肯离去。”   方劲用来捆绑小猴的藤锁是专门对付恶灵的,虽然小猴子只是没有实体的魂魄,但它却挣不开藤锁的缠绕。   “我们要除掉它吗……”穆枫不确定地挠挠下巴。   宁可儿不忍心地叫道:“不要吧,它好可爱哦!除掉就太可怜了!”   就在穆枫等人犹豫着该不该下手的时候,他们身旁的高墙上传来一声冷哼。   “哼,死后就该当去该去的地方,不应再流连于世间。”   一条软鞭像蛇一样灵巧地一伸一缩,眨眼间将方劲手中的小猴夺了过去。   穆枫等人诧异地顺着声音望去。   一名身着青杉,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立在墙头,说话的人正是他,他右手腕上缠着软鞭,左手正托着那只小猴。   “你是谁!要干什么?”穆枫瞪眼质问。   “我跟你们一样,是除妖师。我的委托人家中近日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许多发辫,这些头发都被人放在他们刚刚过世不久的小女儿床上,清理净了以后还会反复出现。委托人的女儿在生前曾养过一只松鼠猴做宠物,在女孩病逝后松鼠猴就不再进食,不久也就饿死了。自松鼠猴死后委托人家中便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头发。想来应该是这松鼠猴的魂魄眷恋着已故的主人才会偷剪别人漂亮的辫子拿回来,因为那女孩死于白血病,生前那一头漂亮的长发在做化疗时都掉了个精光。”少年平心静气地出言解释。   宁可儿恍然道:“你是说,这只小猴就是那只松鼠猴?”   “不错。”少年颔首。   “你跟我们讲这些是什么意思?”穆枫望了望少年手中的小猴,又看向少年。   少年神色自若,语气淡然,“因为我要除掉这只小猴交差,这样做多多少少算抢了你们的工作,所以才跟你们解释一下。”   穆枫闻言怒道:“你要除掉它!它只是在怀念自己的主人,又没做什么真正害人的事!”   与以往见过的妖魔来说,这只小猴只是让人心存怜惜,不忍下手。   “是啊,它那么可怜,你怎么可以伤害它!”宁可儿也出言指责。   “既然已死,就不应该对尘世多做留恋,还是早日超生为好。”少年冷哼一声。   “流云·冥焰!”   少年左手虚点小猴,苍蓝色的火焰霎时燃遍小猴全身,小猴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让人不忍闻之。   “喂!你干什么!快放了它!”穆枫和宁可儿指着少年怒喝。   眼见对方丝毫没有要放手的迹象,穆枫和宁可儿气急地想要冲上去,却分别被方劲跟楚紫依拉住。   方劲无奈地叹道:“他说的没错,虽然这松鼠猴目前仍是干净的魂体,但如果我们纵容它继续这样留在世间,日后难免会妖化。虽然这么做有些残忍,但早日让它超度才是明智的。”   穆枫闻言一震,停了下来。心知方劲讲得对,虽然少年的做法未免残忍,但却是唯一的办法。穆枫望着在火焰中挣扎惨叫的小猴,只能不忍地别过头。   片刻后,小猴完全消失在火焰中,虽然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十秒,但穆枫却觉得像过了几十个小时那样的漫长。   少年将手上的灰烬合在掌心,闭上双眼,虔诚地默念了几句话后,摊开掌心,一团柔和的白光从他的手掌中冉冉飘起,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少年双手合十向着白光消失的方向拜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一粒小石子猛地由身后射过来,少年一侧身,避了过去,紧接着又有一颗打了过来,少年再次避过,并有些愤怒地转过身,不想另一颗石子正直直地向他面门打去,少年连忙仰身后避,一时忘了自己是站在墙头上,一个重心不稳掉了下去。 第十九章 家庭教师   墙后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后,气愤的少年有些狼狈地跃过围墙,落到楚紫依等人身前,目光很快锁定在仍抛玩着石子的穆枫。   少年指着穆枫气道:“你这个疯女人,干什么!”   “谁是女的!”穆枫一把摘掉假发摔到地上,狠狠地瞪了回去。   “……原来是个人妖,真恶心!”少年望着穆枫愣了片刻后,嫌恶地撇撇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穆枫捏着拳头不住磨牙,要不是方劲拉着,早就标上去揍人了。   少年虽然没有寻衅地再说一遍,但那不屑的眼神却把意思显露得更为嚣张,环视过穆枫四人后,冷哼一声,“哼,一帮无聊的小鬼!”   穆枫指着少年怒道:“你不也是臭小鬼一个,拽什么拽啊!”   少年待要开口,忽然神情一顿,做出个侧耳倾听的动作,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   穆枫给他严肃的神情弄得一愣,不知少年在搞什么鬼。   “没空陪你们胡闹!”少年猛地一挥衣袖,灵巧地纵身后跃,跳上墙头后,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喂!喂!你别跑!你得给我们的任务一个交代啊!”穆枫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气得不住跳脚。   ————————————   虽然被半路杀出的少年搅了局,但穆枫的首次任务已算达成,只是完成得有些莫名其妙。   四人回到学校交了任务后,穆枫得到了他的第一笔任务奖金,三百元整。在小组完成任务后,个人得到的奖金是按照年资来分配的,虽然身为初级班的穆枫分到的钱数最少,但已足够让他兴奋,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哪!   因为这是母子俩回到故居的第一个周末,所以今天罗清特意做了不少好菜。当打开门时,穆枫立时被家中传来的饭菜香气勾去了全部魂魄,口水横流地冲进门,还来不及看一眼桌上都有什么好菜,却被安坐在桌边的那个身影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白,白……白绍行!你,你怎么会在我家里?”穆枫抖着手指,难以置信地指着那个身穿白色休闲装,一脸安然地坐在自己平日吃饭位子上的俊美少年。   罗清一边解掉围裙,一边诧异地望着穆枫,惊讶地问道:“原来你认识绍行啊,那就更好了。”   何止认识,简直是孽缘!   穆枫猛地转过身,抓住罗清的衣袖,脸色铁青地问道:“老妈,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里?”   罗清拍开穆枫的爪子,“你还记得那位林芳华阿姨吗?”   穆枫将“林芳华”这个名字在口中默念了几遍后,恍然点头道:“啊,林芳华,那位像时装模特一样漂亮的阿姨!那不是你中学时期的好朋友吗?”   罗清点点头,抬首看向白绍行,笑着说道:“绍行就是芳华唯一的外甥。”   原来罗清所在的单位正是白绍行就读的那所医科大学下属的教学医院。白绍行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只有林芳华这么一个亲戚在国内。因为林芳华的关系,罗清在白绍行尚年幼时便认识他了。所以当白绍行以医大实习生的身份出现在罗清单位时,罗清一眼就认出了他。在知道林芳华这段期间回乡省亲,而白绍行现在独自一人住在校外时,罗清便热心地邀请白绍行来家中做客。   穆枫黑着脸瞪向白绍行,原来这个家伙竟然是那位美人阿姨的外甥。   “小枫,我已经跟绍行说好了,以后我一旦开始上夜班,他就会来我们家住,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罗清一边将碗筷放到桌上,一边开心地说着。   “什么!”让我跟这个情敌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穆枫身形一晃,好悬气昏过去,立即严正抗议,“老妈,我都多大了!根本不需要人陪,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好不好。”   不行!绝对不行!   “这事我已经拿定主意了,没有你否定的权利,再说了,绍行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我已经跟绍行说好了,他会在晚上闲暇时间来家里辅导你的功课。这么好的家庭教师,花钱找都找不来,你还敢拒绝。”罗清冷哼一声,完全不给穆枫拒绝的机会。   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穆枫装出小狗一样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罗清,扁嘴道:“老妈,不要啊。”   罗清眯着眼,伸手拧住穆枫的耳朵,嘿嘿冷笑着说道:“少跟我来这套,没用。”   穆枫被拧得呲牙咧嘴,从罗清手中救下自己的耳朵,别过头,斜视45度,用眼角狠狠地夹着白绍行,如果眼睛能杀人,此刻已将那个依然笑得温文尔雅的可恶男人凌迟成一千片啊一千片!   罗清无奈地白了穆枫一眼,转头向白绍行歉然笑道:“不好意思绍行,让你见笑了,这孩子太欠缺管教。”   白绍行笑着摇摇头,淡淡地开口,“清姨不要这么说,我很喜欢性情直率的孩子。”   罗清呆呆地看着白绍行如同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失神半晌后,才回过魂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漂亮的孩子!当目光落到衣衫不整,还黑着大半张脸的穆枫身上后,罗清有些挫败地暗叹一声,为什么自己家的孩子就没有类似这样可以称之为气质的东西。   “我和小枫这么有缘,我想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是吧,小枫?”白绍行说着笑看向穆枫,柔软的发在灯光下染上一层清润的光,微眯的双目中闪烁着如同水银般的涟涟光泽,如此明朗俊气的笑容若望在小女生身上,足够使对方尖叫着晕倒。   但穆枫不是花痴小女生,所以他定定地瞪着白绍行。忽然觉得那笑容明明温软得没有一丝霸道或侵略性,但为什么会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穆枫怔了怔,猛地打了个冷战,眯着眼小心地盯着白绍行温雅的笑容,本能地意识到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看来的这般善良无害。   穆枫一边提防地瞪视着白绍行,一边向饭桌蹭去,可是还没摸到桌沿,就被罗清拎着后领丢进浴室去了。   “也不知跑哪疯去了,又酸又臭的,满身是汗!去洗澡,不洗干净,不许吃饭!”   穆枫认命地饿着肚子,将自己一身臭汗彻底洗干净,换了一套新衣服后,才走出浴室。却见影澜正呲着牙,做出攻击的姿势,恶狠狠地瞪着白绍行,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看到影澜的样子,穆枫顿时一反刚才的废材模样,坏笑着看向白绍行,并不住在心底拍掌欢庆。   家有恶犬,就不信白绍行这个小白脸会不害怕。   哈哈哈~   呃……等,等等……哎呀呀!影澜,你这平时总是对我这个主人作威作福的恶犬,怎么突然退缩起来了。   穆枫目瞪口呆地望着影澜,这个臭名昭著的恶魔使役,居然在白绍行的注视下,向后退去,虽然口中仍发出不忿的低呜声,但气势上已经明显被白绍行压下去了。   穆枫抽搐着嘴角,看向依然笑得风轻云淡的白绍行。   这家伙绝对是个危险分子!   小小的饭厅内气氛压抑,风起云涌,只有毫不知情的罗清仍然不住地给白绍行夹菜,两人有说有笑地闲聊得十分热络。   —————————————————   送走白绍行后,穆枫盘膝坐在床上,自从他领悟到修炼法力的诀窍之后,每晚都会不断重复练习。可是今天,他翻过来掉过去的折腾了半天也无法静下心,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影澜,你不是真的怕那个白绍行吧?”   “哼!”影澜的冷哼声从角落里传过来,其内隐忍的恼怒另穆枫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正当穆枫瞪大眼睛望着棚顶,不知该继续说什么时。   “这个白绍行与我十分讨厌的一个人长得很像。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影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虽然恶劣得亦如往日,但穆枫还是可以听出影澜正努力压抑着几近爆发的怒意。   “好。”穆枫立即从善如流地点头应着,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当然更不敢把罗清已经将白绍行征用为自己家庭教师的这件事说出去,怕影澜会立时发飙。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不要再提白绍行的好。   呜呜呜,家里有头恶犬已经很难过了,为什么还要再参合进来一只更难对付的。   穆枫无语垂泪问苍天。   虽然晚上家中光临了白绍行这尊大瘟神,但因今天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穆枫一整晚都处于亢奋状态,兴高采烈地第十七次把今天任务的奖金再次点数了一遍,珍重地放入钱包,压在自己的枕头下,枕着钞票,穆枫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穆枫梦到自己成为一名伟大的除妖师,被众人追捧,名利双收,并赢得了楚紫依的芳心。   就在穆枫做梦做到最美好的时刻,他觉得有人拨弄自己的脸。   “别闹。”穆枫挠挠脸颊,翻个身接着睡。   很快穆枫又觉得有人在按他的鼻子,穆枫不耐烦地一拨,仿佛把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拨掉了地上。   片刻之后,左手猛地一阵锐痛。   “啊!”穆枫惊叫着坐起身,完全清醒了过来。   “影澜!你疯啦!”穆枫举起左手,看着仍挂在手腕上的影澜,刚刚就是它用力咬了穆枫一口。   影澜松开穆枫,跳落回地面,随后用爪子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穆枫顺着影澜指的方向向窗外望了过去,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黑呼呼的。   穆枫跳下床,拉开窗帘。发现一只乌鸦正在外边的窗沿上来回跳着,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了一行字:在七点钟之前来学校的操场,紫岚。 第二十章 初学乍练   这只乌鸦原来是紫岚派来的使役。   “啊,我忘了!紫岚老师说要给我进行特训。天那,不能迟到,不能迟到,不然那个疯女人不知会怎样惩罚我!”穆枫慌忙往身上套衣服。   天哪,已经六点五十了,铁定要迟到啦!   穆枫冲进罗清的房间,叼着一片面包,含含糊糊地说道:“老妈,我要去学校,走了啊。”   “去学校?今天是周末啊,你还要上学吗?”罗清迷迷糊糊地揉揉惺忪的睡眼,睡意还未消散。   “有重要的特训啊,特训!我走了!”穆枫带上房门,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七点零二分,穆枫筋疲力尽地来到学校的操场,一下躺到操场边的石阶上,气喘如牛,累得像滩烂泥。   “你迟到了两分钟。”紫岚的声音凉凉地在穆枫身后响起。   “老师,你饶了我吧……我再也跑不动了。”穆枫气喘吁吁地吐着舌头,他一路从家到学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玩命地跑过来,已经累得浑身关节都要脱扣了。   “恩,看来你已经热过身了,走吧。我们去星园。”紫岚挑着眉头打量了一遍大汗淋漓的穆枫,点点头,转身向学校后方的花园走去。   穆枫艰难地站起身,跟在紫岚的身后向花园行去。   紫岚在花园中蜿蜒复杂的小路上熟练地穿行着,片刻之后,两人进入了星园。   “老师,你要给我什么样的特训?”穆枫矮身坐在草地上。   “我先传授你法力修习的入门方法。你已经学会了确认灵力的方法。我现在要你集中精力,催动灵力。”紫岚坐到穆枫对面。   穆枫点点头,盘膝坐好,闭目冥思,很快进入状态。   “如果你已经看见了火焰的图腾,那么放松全身,现在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图腾上,将灵力贯注在火焰中,将其放大。”   穆枫按照紫岚的引导,将全部精力集中到火焰的图腾中,渐渐的位于额心的火焰图腾不断放大,温暖的感觉一路向周围蔓延。   穆枫体验着温暖而又奇异的舒畅感觉,喃喃道:“我觉得火焰似乎正在往全身扩散。”   “就是这样,任由火焰向你的全身蔓延,你只要放松身体,继续将全部精神与灵力集中,加强火焰的势力。”紫岚在一旁出言指导。   穆枫彻底放松身心,顺应自然,不做任何思考,身体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跟随着火焰的流转做出各种反应,双手不自觉地在胸前结出火焰的形状。   温暖的火焰一遍一遍的流淌过周身,如同潮水般一波强过一波,周而复始,源源不绝。   穆枫宛如老僧入定,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彻底进入无我状态,完全融入自然中,仿佛化身成为星园的一部分,连在园中嬉戏的鸟儿也会不时地停落在他身上,似乎穆枫不过是这园中的花草树石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肚腹中的饥饿感伴着胃袋发出的咕噜噜的抗议声将穆枫惊醒,仿佛从最深的睡眠中苏醒过来一样。   太阳已经偏向西方,看起来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了。   想不到自己已经在这园中静坐了一整天了,穆枫摊开四肢向后倒去,仰躺在草坪上,浑身上下流淌着暖意,说不出的舒畅。   穆枫仰望着蓝天白云,体验着自己身上的一些微妙变化,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穆枫只是觉得自己的各项感官,无论是视觉、听觉、嗅觉、触觉都好象比从前灵敏了许多,望着天空飘过的云朵,他仿佛能清楚地看到风在空中流动的轨迹,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是无形的空气流动,穆枫却能通过各种感官综合在一起建立出一个立体的感知影象。   穆枫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轻巧了许多,他试着跳了跳,竟然可以轻易地跳起一米多高。穆枫兴奋地又蹦又叫,凌空翻着筋斗。   得意忘形的穆枫一下没站稳,坐倒在地。这时,方觉自己虽然精力充沛,神清气爽,但浑身发虚,没什么力气。   穆枫随即想到,自己早上只吃了一小片面包,在那之后便滴水未进,难怪会没有力气。一有了这方面的认知,饥渴的感觉便更加难奈。   穆枫坐直身躯,环顾四周寻找紫岚,发现星园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不知道紫岚这会上哪去了。   这时,星湖后方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穆枫转头望去,来者正是紫岚。   “哟,终于见你活过来啦!恩,看来修炼的效果相当不错,你进步得还真是出乎预料的快呢。”紫岚审视着穆枫身上微妙的变化惊奇地点点头。   “哈哈,我是天才,进步当然快啦。老师,你有什么吃的没,我觉得好饿!”穆枫得意的咧咧嘴,肚子却拆台地传来几声不雅的抗议。   “早知道你会饿,给你带吃的啦,饿鬼天才。”紫依嘲讽地丢过来一个纸袋。   “呀,是包子,哈哈!坐了这么久,我都饿死了。”穆枫接住纸袋,立刻被里面传来的诱人香气引得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拿出一个包子大嚼起来。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两天一宿了,你坐的是够久的了。”紫岚蹲在穆枫身边,撑着下巴点点头。   “……昨天?已经过了整整两天一宿了吗?!”穆枫震惊地张大嘴巴,口中的包子屑不住地掉落出来。   紫岚望着穆枫震惊得白痴的样,惊异地道:“你竟然不知道已经过去两天了吗?”   穆枫失神道:“天哪,我竟然干坐了这么久!怪不得肚子这么饿!”   “你一直都在修炼中,不曾休息过?”紫岚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重新上下打量起穆枫。   “是啊,我感觉就好象睡了一大觉一样,一睁眼就是现在啦。糟了,我妈一定担心死了!”穆枫被紫岚疑似看怪胎一样的目光盯得莫名其妙,随即想到罗清,不由得焦虑。   “……说不定你还真的是个天才……”紫岚失神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后,摆手道:“家里那边,你放心啦,青岚早就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说你由于在入学摸底考试成绩不及格,被留校做连日进行辅导!你妈妈好象很信任青岚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怀疑。”   穆枫抱头哀嚎,“啊!编什么理由不好,竟说我考试不及格!完啦,完啦!回去后老妈一定会宰了我的!”   “行啦,别鬼叫了,我现在传授你一套法术吧。”紫岚拍了穆枫后脑一记,阻止他继续制造噪音。   “……除非老师教我你的那套‘霞舞’术!”穆枫撇着嘴,讲条件。   “想得美!还没学着站稳呢,就想学跑啦!”紫岚抽了穆枫后脑一记。   “我是天才!”穆枫不服地昂起头。   “天才也要从初级学起!”紫岚又抽了穆枫一记。   穆枫还待要还嘴,但看到紫岚已经高高举起的右手后,揉揉后脑,不大情愿地道:“……知道啦。”   紫岚思索了片刻后,点头道:“恩……我就先传授你一套火属性的入门法术‘燃羽术’,好了。”   穆枫瞪着眼睛重复道:“‘燃羽术’?”   紫岚点点头,竖起食指说道:“恩,这套‘燃羽术’浅显易懂,很好上手。你听好了,修习火属性的法术,最基本的便是将法力凝成火球来进行攻击。”   穆枫感兴趣地问道:“好啊好啊,要怎么做?”   “你这两天在星园中已经初步修炼出火系法力的根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想修炼时的感觉,重复当时让火焰放大的方法,但这次要让火焰会集到掌心,并全神念出灵言,就像这样。”紫岚将双掌交叠在胸前,随后朝外微开双掌。   “燃羽·火球!”   一团火焰倏地燃亮在紫岚的两掌之间。   “看明白了吗?”紫岚挥手散去火球。   “简单简单!”穆枫不屑地点点头。   紫岚看着穆枫臭屁的模样,挑眉笑道:“那你做做看。”   穆枫学着紫岚的样子将双掌平行地交叠在胸前,同时暗自凝聚法力,使意念中的火焰向双掌蔓去,掌心开始渐渐发热,穆枫迅速张开双掌。   “燃羽·火球!”   一簇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的小火苗颤颤巍巍地在穆枫的掌心闪了几闪后,“咻”地一下被夜风吹灭了……   师徒俩怔怔地望着穆枫掌心渐渐消散的青烟。   “你是笨蛋啊!这么简单的法术都做不好,亏我还特意让你在星园修炼!”紫岚猛K了穆枫一记老拳。   穆枫挠头道:“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再试试!”   “燃羽·火球!”   “不对啊!笨蛋!”愤怒地大骂。   “燃羽·火球!”   “还是不对!”又一记老拳。   “燃羽·火球!”   “你这只猪……”无力……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穆枫也只能做到将火球扩大到乒乓球大小。   紫岚已经无力再责骂他,只能一边质疑自己是否有当教师的潜质,一边挫败地放穆枫回家。   穆枫边走出校门,边不死心地一再练习,奈何就是无法把火苗扩大到火球,由于精神一直集中在掌中的火光上,于是穆枫同学于一处拐角很没记性地再次撞上了一个人。   “你走路从来都是不看路的吗?” 第二十一章 灵言法印   穆枫愕然抬头,见到对方面上难得的一丝无奈,惊得瞪大双眼,赶忙散去掌中的火苗。   白绍行看着穆枫手中的一缕青烟,皱了皱眉,“你在玩火?”   “谁在玩火!你看错了!”穆枫赶忙把手藏到背后,随即扬起头瞪着对方道:“大晚上的,你到我们学校门口干什么?”   “这是我回家的路啊,不可以走吗?”白绍行环过手臂,侧头看着穆枫。   穆枫嘴角抽了一抽,点头道:“好,我们各自回家,再见!”说着掉头便走,却听到白绍行轻缓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跟了上来,不由转过身,“你干嘛跟着我?”   “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小孩子走路不安全,我送你一段路吧。”白绍行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谁用你送!”穆枫同学十分不领情。   “哦,那好吧,我们来谈谈上次没谈完的有关报酬的问题……”   “送!送!我最喜欢有好心的大哥哥送我回家什么的了!”穆枫非常识时务地点头如捣蒜,不忘附送一个万分感激的笑容。   白绍行笑得泰然自若,回给穆枫一个“乖孩子”的眼神,然后迈步向穆枫家行去。   穆枫暗自磨牙,在心底将白绍行的大伯父问候一遍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对方身后。   两人走的是那条近路,穆枫行在小巷中时,立时想起那夜自己遭遇莫家怪大叔的情形,不由下意识地向白绍行靠了靠,同时警惕地环目四顾,却在看到左前方的垃圾箱时僵住……   我滴乖乖……我什么也没看见……我真没看见垃圾箱上蹲着一只恶形恶状的食腐鬼……   穆枫极力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姿态,僵硬地向前挪去,虽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状,但手脚还是很没用地贴上了白绍行,脑袋更是没用地埋向对方的胸前。   白绍行对穆枫的举动微微一怔,抬目看去,不觉恍然,手臂自然地搂住穆枫略略颤抖的肩膀,语气却带着三分疑惑,“怎么了?”   穆枫克制着自己的牙关不要抖得太明显,硬撑道:“没,没什么,只是头有点晕……”   “哦,要不要我抱你走?”白绍行的唇角轻勾。   “不,不用,我们赶快走就行了。”穆枫用力摇头。   这时,那只正在吃垃圾的食腐鬼已经发觉到了这两只人类的存在,细小污浊的眼珠看过来后,竟露出惊悚地骇然神情,喉咙发出一声咕噜,手脚并用着妄图逃走,却在下一秒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住,只能惊恐地用力挣扎,同时使得脚下的垃圾箱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听起来格外渗人。   穆枫惨叫一声,一下埋入白绍行怀中。   “唔,看来晕得确实有些厉害啊。”白绍行弯身将穆枫横抱于怀中。   窝在对方微凉的臂弯里,穆枫虽觉得十分不妥,但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可口头上却仍是死要面子,刚要抬头拒绝,就听旁边传来一声疑似鬼哭的哀嚎,当即吓得小脸发青,再不敢发出一言,努力将头埋入白绍行的颈弯。   于是白大帅哥眼底的笑意越加的泛滥,而渐渐被抛到身后的可怜食腐鬼的叫声也越加的凄厉……   不知是白绍行走的慢,还是今天这段路太长,当小巷外面马路上的车鸣传入耳中时,穆枫只觉已过了很久,试探着抬头睁眼,才发现已经走出了小巷。意识到自己仍窝在人家怀里,不由为刚才自己的没用表现而暗自懊恼,挣了两挣后,嗫嚅道:“放我下来吧。”   “头不晕了吗?”白绍行侧首看着穆枫,眼神里竟疑似盈了一丝惋惜。   穆枫赶忙点头,从白绍行的怀中跳出,看着对方平静的面容,别过头忿忿不平道:“看不见的人真好……”   “看不见什么?”白绍行的耳力出奇的好,竟将穆枫的小声嘀咕也捕捉了个一清二楚。   “没什么!”穆枫狠狠甩了下头,加快脚步向已在不远处的家行去。   ——————————————   当穆枫打开房门时,忍不住透过楼梯过道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站在楼下的白绍行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后,已经被紫岚K得满头包的穆枫又被罗清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谁让他考试不及格了。   这世上的女人都这么恐怖,呜呜呜,还是我的紫依好!   在吃完晚饭后,穆枫就被罗清撵回自己的房间,罚他一个月内不许看电视。   穆枫草草地写完家庭作业后,换好睡衣爬上床,摆好架势,准备继续今天的法术训练。   “燃羽·火球!”   影澜望着穆枫掌心中那一簇可怜的微光,非常不给面子地笑得在地上直打滚,“笑死人了!你那也叫火球啊,哈哈哈哈!”   穆枫恼羞成怒地吼道:“影澜,你烦不烦人啊!”   “燃羽·火球!”   仍是一灯如豆……   “哈哈哈!”   接着是影澜更嚣张的笑声。   “燃羽·火球!”   ……   在穆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后,影澜难得好心地收敛住了笑意。   “你再凝聚一遍法力。”看了一会不断失败,而又越挫越勇的穆枫后,影澜跳上床,走到他身前。   “你要干吗?”穆枫提防地看着影澜。   影澜不客气地吼道:“别罗嗦,快做!”   穆枫赶忙再次将双掌交叠,开始向掌心凝聚法力。   影澜猛地张嘴将穆枫合拢的双掌含住。   穆枫惊道:“影澜,你干吗?”   “别废话,继续往掌心凝聚法力,你要是停了我就咬你!”影澜含着穆枫的双手,口齿不清地威胁着。   习惯了被影澜欺压的穆枫不敢叫停,持续地向掌心凝聚法力。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几近烫人的地步。   穆枫有些耐不住地叫道:“影澜,好热啊!”   “趁现在念出灵言!”影澜猛地松开了口。   “燃羽·火球!”   “蓬”一团碗口大小的火球猛地浮现在穆枫掌心。   穆枫小心翼翼地捧着火球,呆了一呆后,欢天喜地地叫道:“哇!我成功啦!”   影澜不屑,“小鬼果然是小鬼,也就能做出这么大的火球。”   穆枫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一直练不成了,是因为我没有向掌心凝聚够足够的法力。影澜,你快告诉我,还有什么诀窍?”   “你刚开始法力的修炼,还不够迅速地将法力凝聚到需要的部位,所以才一直不成功,但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等着你,任由你将法力一点点的凝聚。你现在要学习的就是如何将体内的法力熟练而灵活的驱使。再有就是你的法力还少得可怜,所以弄出的火球怕是连只麻雀都烧不死。”影澜舒服地窝回墙角的软垫上,淡淡地解释着,难得今天罗清做了它爱吃的糖醋排骨,所以心情好啊!   穆枫了然地点点头,斗志昂扬地捏拳宣布:“原来是这样。好!从今天起,我要每晚进行法力修炼,连睡觉都不例外!”   影澜凉凉地提醒道:“在睡觉过程中进行法力修炼需要极强的定力,你能办到吗?”   穆枫搓搓手掌,化去火球,得意地笑道:“嘿嘿,你不知道吧,我已经成功地在星园‘睡’了两天一夜了。”   “那还真是要恭喜你了,能在睡觉的同时进行法力修炼的人,千百年来我见到过的不超过十个,恭喜你成为其中之一!”影澜嗤鼻。   “哼,就知道你不信!一会见我‘睡’过去后,你可不要太过惊讶。还有,我一睡过去就不容易醒。影澜,你明天早上要叫记得我起床!”穆枫靠着枕头,在床上盘膝坐好。   影澜冷哼道:“哼,明天早上我一定会狠狠地‘叫’你起床的!”   说话间,穆枫已经发出绵长的鼻息,他真地就这么“睡”过去了!如果穆枫醒来后知道,因为自己睡过去而没有荣幸欣赏到影澜惊掉下巴的样子,一定会扼腕不已。   清晨,仍处在无我状态中修炼的穆枫猛觉右手掌一阵巨疼,惨叫一声惊醒过来,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影澜正恶劣地咬着自己的手掌,挂在右手上。   穆枫揉揉手掌,瞪着影澜说道:“影澜!你就不能温柔点!”   影澜摇摇尾巴,没有一丝愧意地躺回自己位于墙角的软垫上,一副懒得理人的模样。穆枫知道在天亮后影澜的妖力就会削弱到无法说话,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影澜都不会搭理自己的。   穆枫跳下床,舒展舒展筋骨后,拉开窗帘,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吃早饭期间,罗清一直上下打量着儿子。   “老妈,你看什么?”穆枫奇怪地望向罗清。   罗清放下碗筷,半眯着双眼,认真地盯着穆枫说道:“我觉得你今天看起来好象精神了许多。”   “身体好嘛,哈哈!”穆枫慌忙挠着头打哈哈。   罗清轻凝着眉头,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凄楚,“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你现在的气质,跟你爸爸有些相似。” 第二十二章 武功心法   “老爸已经走了那么多年,妈你不用太伤心了啊!学校还有事,我先走了!”穆枫见罗清勾起了对父亲的怀念,害怕她一时兴起查看自己脖子上有没有好好地戴着老爸的遗物,慌忙地扒了几口饭后,拿起书包冲出了家门。   ————————————   中午下课后,穆枫拿着钱包走出校门,向不远处的街市行去,寻思着找一家珠宝店买一条跟父亲留下的玉坠相同的平安扣。   穆枫来到卖场中专售玉饰品的柜台,望着玻璃柜中的昂贵标价,掂量掂量兜里瘪瘪的钱包,穆枫的脸色开始发青。   “穆枫!真的是你!”身后传来突兀地惊呼声。   “紫岚老师!”穆枫愕然回身。   “刚刚在商场的门口看到你的背影一闪而过,还以为看错了呢,想不到你会来这里逛。”紫岚促狭地笑道:“怎么,要买礼物送给紫依吗?坏小鬼!”   穆枫的嫩脸腾地变红,慌忙摇头道:“才不是呢!我是要买条白玉平安扣自己留着。”   “哦,是要跟你爸爸留给你的那条一样的吧。”紫岚了然地点点头。   穆枫讶道:“你怎么知道?”   “关于你的事,青岚都告诉我了,要不是他求我,我才不会收你这个小鬼为徒弟呢!”紫岚伸指戳戳穆枫的额头。   “原来是青岚老师……”穆枫揉着被戳疼的额头,心头一热。   “好啦,说说看这里哪条跟你原先的那条看起来相似呢?”紫岚伏到柜台上,目光挑剔地扫过下面的玉饰品。   穆枫指着柜台中右手边的那条白玉平安扣说道:“就是标价1,975元的那条,跟我原先的那条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那条吗?小姐,麻烦你给我包起来。”紫岚顺着穆枫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让售货小姐将那条平安扣拿出来。   划卡交完钱后,紫岚把包装好的平安扣递给穆枫。   “咦!老师,你要把它送给我吗?”穆枫愣愣地接过平安扣,万分感动地看着紫岚。   “当然不是,从今天起你完成任务后的奖金我都会扣下,直到抵偿够这玉坠的价钱为止!”紫岚摇摇手指。   “……”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好啦,我帮你买了平安扣,现在换你陪我去买午饭了。”紫岚拎着穆枫的衣领,将他转向商场大门。   快两千元哦,好心痛!早知道随便去地摊找条差不多的就好了。   穆枫一边将玉坠紧紧地搂在怀里,沉浸在过度的伤心肉疼中,一边跟在紫岚的身后向外走去。   现在正值晌午,又不是节假日期间,所以大商场中稀稀疏疏地没有几个人。   二人刚走到商场的大门,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尖叫。   “抓贼啊!”   穆枫与紫岚闻声停住脚步,愕然回身,只见一个身着皮夹克,贼眉鼠眼的男子,掖下夹着一个女士皮包,火急火燎地向大门的方向冲来,一看便知是抢包的那个贼。   “快滚开!”看见站在大门处的紫岚和穆枫,贼人边跑着,边恶狠狠地喝骂着。   紫岚秀眉一挑,不但没有闪躲,反倒转身立在大门的中央。   贼人立时凶相毕露,从兜里掏出一把三棱刀,直奔紫岚刺来。   紫岚灵巧的一个旋身,避过直刺前胸的尖刀,随着身体的旋转,右手横掌扫向贼人的小腹,左手同时灵巧地将他掖下的皮包夺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煞是潇洒好看。   也没见紫岚用多大的力道,那贼人却在一声凄厉的惨呼声中被她那轻飘飘地一掌扫出十多米远,直滚出五六个跟头后,一下撞到后方的柱子才停下,**着滑倒在地面上。   “让我滚开?好久没见谁敢对我如此无礼过。”紫岚将手中的皮包抛还给追过来的失主,睨视着趴在远处不住**的盗贼。   全场一片死寂,包括穆枫和那名失主在内,全体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紫岚,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道啊!   “小贼就交给商场保安了,穆枫,我们走了。”紫岚拎着仍魂游天外的穆枫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商场。   “哇!老师,你刚才那是什么法术?”穆枫终于回过神儿来,又惊讶,又崇拜地拉住紫岚的手臂。   “那不是法术,是武功。”紫岚停住脚步,侧首一笑,对穆枫那直白白的崇拜目光很是受用。   “原来武功真的可以这么厉害啊,我以为小说中都是瞎掰的呢!”穆枫瞪大眼睛乞求道:“老师,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太帅了!教我好不好!”   紫岚晃头笑道:“我刚刚用的是一套掌法,叫行云掌,教给你可以,但午饭你来买!”   “老师……”你没有师德!暗自在肚里骂了一句后,穆枫抽着张苦瓜脸,为自己又要减肥的钱包哀悼。   “好!既然你请客,那我们就要吃顿好的,去那家西蜀肥牛吃涮锅好啦!”紫岚拍拍手,在穆枫抗议的大叫声中,兴高采烈地向前走去。   ————————————   “二百三十五块!我第一次任务的奖金全没啦!”穆枫拿着服务员递来的帐单,惊叫着泣血不已。   “多谢惠顾!”服务员自不住颤抖地双手上,接过穆枫千般不忍万般不舍地捧上来的钞票。   “今天一中午花了二百三十五块钱……这些钱足够我吃一百六十三碗馄饨……可以买六百七十根油条……”穆枫一脸的苍白,有气无力地跟在紫岚的身后向学校走去,嘴里不住念念有词地算计着。   “想要学习武功,总要付出些学费嘛!”紫岚瞥了一眼像怨灵一样飘在自己身后的穆枫,没有一丝愧色的撇撇嘴。吃得好饱!真开心!   “老师,现在你可以教我了吧。”穆枫一脸幽怨地抬眼望向紫岚。   紫岚吃了一顿饱饭,所以心情格外舒畅,于是穆枫同学的武学入门课便在这条通往学校的林荫小路上正式展开。   ——————————————   下午是穆枫最讨厌的政治课与语文课,在百无聊赖地熬过了两节自习后,下课铃一响,穆枫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教室,简单地对付了一口晚饭。   五点整,紫岚跟蓝岚准时走进教室。   “昨天我们已经学习了基本法术的使用方法,今天便来讲讲如何在实战中运用法术。”紫岚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法”字。   紫岚今天讲解的法术的运用,因今日是以实践课为主所以课程很短。理论课后包括穆枫和宁可儿在内的十名初级班学员跟着蓝岚来到星园之后,便各自散开进行练习。   “燃羽·火球!”   穆枫结印化出火球后,想着紫岚的描述,试着去驱使火球,可是火球却不怎么听话,无论他怎样用力的推,狠命地甩,甚至最后满场地轮着胳膊跑,那火球仍像牢牢地长在穆枫手心中一样纹丝不动。   除了穆枫以外,其他的学员虽同为初级班,但对法术已积累了很多年的了解和认知,因此纵然同样是首次在实践中练习法术的运用,但真地操作起来也比穆枫这半吊子新手强得多。所以,紫岚对法术运用的讲述虽然浅显易懂,但对穆枫来说,实践还是有些困难的。   穆枫看了看一脸七情不动,仿佛没有丝毫感情的石像般坐在星湖边的蓝岚,犹豫了片刻后,最终放弃了向蓝岚请教的想法。事实上在场的全班同学中,也没有一个敢真个上前去请教那位像一尊煞神般面无表情的蓝岚。   作为一枚新丁小白,穆枫同学对法术的运用着实不怎么得心应手,比如现在……   在第三十八次试着催动法力后,掌中的火球在轻微的震了震后,蓦地滚动起来。就在穆枫惊喜不已时,火球突然滚落他的手掌,掉在地上,并一路向前滚去。   穆枫惊慌失措地跳脚道:“哇!快停下!”   虽然穆枫立刻停下驱使火球滚动的意念,但由于惯性,火球仍在向前滚出了五六米的距离后才缓缓停下,但这一滚不要紧,沿途的花草均被点着了,由于已近深秋,雨水本来就少,植被干燥易燃,所以穆枫这一枚小小的火球立时使得附近的草坪都陷入火中。   “快救火!”穆枫惊叫着又跺又踩。   听到呼喊声的全班同学都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灭火。   宁可儿指着仍然燃烧着的火灾源头,向穆枫大声喊道:“笨蛋,快把火球驱散啊!”   “散!”穆枫赶忙散去法力,火球伴着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就在大伙乱做一团救火的时候,蓝岚背对着星湖站到岸边,双手在身前结印的同时,喝出灵言。   “狂月·泥流术!” 第二十三章 火烧星园   本来平静的湖面,蓦地躁动起来,如同被翻搅般地沸腾着,猛地,一道由湖底淤泥汇成的巨大泥流像一条怒龙般破出水面升腾至半空中,掉转方向,呼啸着向失火的草坪冲去。   除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火海中心的穆枫外,其他学员都惊呼着纷纷施展轻功向后方跃去。   泥流席卷而过,不但成功地扑灭火灾,还把穆枫冲倒在地,顺带着给他洗了个泥水浴。   “哇!”穆枫后知后觉的惊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   二十分钟之后。   “我的天哪!你们都对我的星园都做了什么!”闻讯而至的校长看着被火灾与泥石流荼毒得满目疮痍的星园,抱头惨呼,心疼不已。   原本美丽的草地,现在却布满淤泥,绿草不堪蹂躏地伏倒在地面上,更有不少已经被烧成了草灰,散发着火灾过后的浓重烟灰味。   “还有你,蓝岚!灭个火用那得着那么多淤泥吗!”校长转身瞪向蓝岚,抓狂地指着快变成沼泽地的草坪。   被火球烧着的也就直径约十米左右的范围,而被泥石流淹没的区域却有近一百平米。   蓝岚默不作声地仰望星空,对校长的话充耳不闻。   “蓝岚!”校长气得怒吼一声。   跟随校长而来的绿岚,安抚地笑道:“好了,校长。”   在听说星园失火之后,除了校长、紫岚和三年组的全体学员外,刚巧在校长室的绿岚也跟着同行而来。   校长瞥了一眼仍木无表情地蓝岚后,望着绿岚有些无奈地怨怪道:“绿岚,你又帮着他讲情,蓝岚的脾气冲动易怒,自小经常惹祸,你便总是给他说情,这才养成了他屡教不改的毛病。现在他把星园弄成这个样子,你又来替他求情,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星园我会帮您清理,请您不要责怪他们了。”绿岚柔柔地笑着。   校长无力的一叹,妥协道:“你就会袒护他们。”   绿岚走到被淤泥污染的草地中间,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莲花型的法印。   “祈莲·浮云!”   绿岚闭上双目,口念灵言,湿薄的水雾像莲花一样由她的脚边徐徐绽放,并不断向外扩张,那些雾气是淤泥中的水分凝结而成,像大块的云朵一样冉冉升至半空中,雾气蕴聚在绿岚周围,将身处其中的绿岚衬托得飘渺若仙有如脚踏祥云的神女,随着水分不断从淤泥中抽离,稠湿的淤泥渐渐干涸成泥灰附着在草叶上,泥泞不堪的地面逐渐恢复干爽。   “醒莲·飘雨!”   绿岚倏地睁开双目,盘踞在空中的水雾化为水滴,像雨滴一样淅淅沥沥地飘落,将草叶上的泥灰冲刷洁净。除了中央那块被烧得光秃秃地面外,草坪渐渐现出青翠幽碧的原貌。   细雨中,绿岚轻轻蹲下身体,将双手按在被烧焦了的地面上。   “麒麟·回天!”   在绿岚的掌心下,地面似乎微乎其微地震动了一下,蓦地,一丝新绿由她的掌下吐露,明翠的绿色像地毯一样迅速编织在绿岚的左右,片刻间,原本枯死的败草下生出嫩绿的叶芽,并一气生长,还为繁茂,丑陋光秃的地面又变为如茵的绿毯。   “哇!这是什么法术,是木系的吗?”穆枫瞪大双眼,叹服地望着眼前的奇景。   紫岚淡淡地却不无慨叹地说道:“这不是木系的法术,是绿岚擅长的水系治疗术,虽然木系法术可以加快植被的生长,却不能像绿岚的水系法术一样另死亡的植物起死回生,她的灵力可以赋予枯萎的植物生命力。”   “哇!绿岚姐姐太厉害啦,原来水系法力这么强!”与绿岚同为水系灵力的宁可儿无比崇拜地双眼冒光。   正当众人还无法从眼前的美妙景观中回神之时,绿岚已施法完毕,缓缓站起身,蓦地一晃,脸色苍白地向后倒去。   “绿岚!”离绿岚最近的蓝岚一惊,伸臂接住绿岚,因为他一直都在关注着绿岚的举动,所以才能第一时间扶住她。   “我没事。”绿岚虚弱地一笑,轻轻靠在蓝岚怀中。   “你这两天一直在给青岚治疗,现在又勉强耗费法力医治这片草地,定是灵力消耗得太多了。”校长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后,向蓝岚吩咐道:“蓝岚,扶绿岚回去。”   蓝岚点点头,健壮的手臂一伸,将绿岚横抱起来,举步离去,担忧之情尽数浮现在粗犷的脸旁上。   “紫岚老师,绿岚姐姐她没事吧……老师,你笑得好贼哦,这有什么好笑的吗?”穆枫望着蓝岚远去的背影,有些不放心,转头望向紫岚时,却发现她正掩嘴偷笑。   “蓝岚一直喜欢绿岚啦,但因为绿岚年长他三岁,又打小以姐弟相称,所以蓝岚一直心存芥蒂,不敢放胆表述心迹,其实他就是一根筋啦,姐弟又怎么样,又没有血缘关系……哎呀,跟你这种小鬼讲了你也听不明白的!”紫岚三八兮兮地低声说着,在见到穆枫一脸木讷的神情后,讪讪地甩了甩手。   “原来蓝岚老师一直喜欢绿岚老师啊,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呢,大几岁就大几岁嘛……”穆枫自言自语着,说到最后,偷望向不远处的楚紫依。   紫岚凉凉地瞥了一眼穆枫,猛地用双手拍住穆枫的双腮,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秀眉倒立着训道:“还有心思想别的!你竟然把星园烧了个大坑,你是白痴吗,枉费我细心地教导你!”   “不是啦,我就像你讲得那样练的啊,火球当然是要滚的嘛,但谁知道它滚呀滚的就滚掉地上了……”穆枫理不直气不壮地越说声越小。   紫岚双手环胸,皱眉摇头道:“你笨啊,虽说火球是要用滚的,但也不用在地上滚啊,火球是你的法力凝聚成的,你可以自由的操纵它,之所以火球会滚落到地面上,就是因为你在潜意识中认为万物都脱离不了引力,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引导着火球滚动着掉落地面。”   “啊,原来火球可以不用沿着东西滚,是可以向任何方向滚去的吗。”穆枫顿时恍然大悟。   紫岚撇嘴道:“是啊,不然你用火球进行攻击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还得一路滚着攻向敌人吗,那对于能在空中飞行的对手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是哦!”穆枫了然地一顿头。   “现在你再来试试,这回要将火球也是有重力的这种白痴想法排除脑际啊!”紫岚无力地翻翻眼睛。   “燃羽·火球!”   穆枫轻开双掌,一团温热的火球浮现在掌心。   “它是没有重力的,可以向任何方向去,向上,向上!”穆枫念念有词地低语着,全神望着掌心的火球。   火球先是轻轻地颤了一颤后,慢慢地滚动起来,竟真地按照穆枫的要求滚动着向上攀升而起。   稍稍领略到一些诀窍后,穆枫按奈住心头的喜悦,小心地用意念牵引着火球在空中滚动盘旋,飞舞在自己的身侧。   “我成功啦!我成功啦!”必定是小孩子心性,穆枫见自己真个可以随意操纵火球后,高兴得手舞足蹈。   校长不知何时站到了穆枫的身后,语气微愠地说道:“你很高兴是吧。”   “校长……”穆枫赶忙散去火球,转身望着脸色阴沉的校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损坏了星园,本来应该重重地罚你,但念在绿岚帮你求情的份上,就姑且从轻处理吧。”校长不悦地冷哼一声。   穆枫闻言不禁苦着脸说道:“还要罚呀……”   “你毁坏了本校的重地星园,还想一点责任也不承担吗!”校长阴测测地瞪着穆枫。   “好啦,好啦,我认罚……但我有个要求,不许罚钱的啊,也不许扣我任务的奖金!”穆枫此时仍不忘讨价还价。   “你这个小气鬼!这还带讲价的!”校长又好气又好笑地沉吟着道:“罚你什么好呢……”   紫岚抿嘴笑着提议道:“不如罚他这个周末跟我出任务吧,正好给蓝岚放个假,让他可以有时间照顾绿岚啊。”   “让他陪你做任务?你们的任务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吧。”校长有些不放心地摇头道。   “不会,这个星期六正好轮到我出使学院任务。”紫岚摇摇头。   “你这周的任务是……”校长微一错愕,有些诧异地望向紫岚,随后恍然道:“啊,是那个!”   “就是那个!蓝岚可讨厌呢,正好让穆枫来做。”紫岚坏心眼地偷笑着。   “好,那就这么办吧。”校长颔首。   “那个是什么任务啊……”穆枫一头雾水地望向紫岚跟校长。   校长嘿嘿笑道:“是非常适合你去做的任务!”   “你一定会喜欢的。”紫岚暧昧地一笑。   “我有不好的预感……”穆枫被紫岚和校长不怀好意的笑容激得打了一个寒战。 第二十四章 千年古树   在经过两天的认真练习后,穆枫已经能够熟练的驱使火球飞舞盘旋并做出基本的攻击。   转眼到了周五,又是接受任务的日子,这次楚紫依领到的任务是,消灭一直在园林里捣乱的小妖。   城东的城市园林是全市最大的城市花园,园林中有一棵拥有上千年树龄的银杏古树,建国以来城市园林几经翻修,但一直没有动过这棵老银杏树。据说,此树的树龄可以追溯到北宋初期,历经了千年的沧桑,这株老银杏树一直枝繁叶茂,见证了十个世纪的历史,像一棵活化石一样是城市园林中的镇园之宝。   然而,最近的一个多星期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老银杏树开始枯败起来,据护林人称,他曾在半夜的时候听到银杏树的根部有声响,但细细查看下却找不出什么端倪,没有被老鼠或者害虫啃噬过的迹象。各种医治树木的方法都试过了,但仍无法另老树好转,无奈之下,惟有请灵界人士前来帮忙。   穆枫等人搭车来到城市园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下,千年的古树孑然矗立在山坡上,晚风中,片片树叶随风飘落,一派萧瑟的景象,惟有满地的杏黄昭显着老树曾经的繁茂。   “好大的一棵树啊!”宁可儿仰望着这株参天古树,粗糙的树皮铭刻了千年的岁月流逝。   “败落成这个样子,太可怜了。”方劲有些不忍地慨叹。身为木系灵力的拥有者,他仿佛更能体会到老树的忧伤。   “据说,但凡岁月悠久的古物,多有灵性,并寄宿着守护的神灵。”楚紫依轻轻摩挲着树身。   “那么这棵老树上也住有保护它的精灵吗?”穆枫愣愣地望着这棵千年古树。   “或许吧。”楚紫依伸手接住一片徐徐飘落的叶子,淡淡地一笑。   穆枫被楚紫依那映照在夕阳余辉中的拈叶一笑晃去了心神,在这千年古树旁,仿佛时空也能斗转,使人产生穿梭于千百年岁月间的幻觉。   楚紫依见穆枫呆呆地望着自己,有丝诧异地问道:“小枫,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刚刚紫依的笑容,让我有种很怀念的感觉。”穆枫蓦然回神,轻叹低语,不知怎的,心头竟泛起一丝淡淡的忧伤,既陌生又熟悉。   “都说世间是有轮回的,这株杏树有上千年的岁月,说不定我们前世也曾在这棵树旁见过。”楚紫依扬起一丝悠远的笑意。   ————————————————   红日西垂,夕阳的光辉慢慢没入地平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穆枫等人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等待天完全黑下来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后方的山坡上传来。   穆枫等人寻声望去,发现一位年约六七十岁的老人,正拄着一根拐杖扶着银杏树向他们走来。   “你们就是被派来的除妖师吗?”老人眯着昏花的双眼向四人望过来。   “是啊,老爷爷,你是这园林的护林人吗?”宁可儿站起身,打量着老人一身土蓝色的制服。   “唔,我是这片树林的看护人。”老人点点头,有些怀疑地自语道:“想不到星光学院竟派一帮小鬼来,不是骗钱的吧。”   “竟然雇佣老得快掉渣了的老头当护林人,看来这公园也是没什么前途了。”穆枫立刻反唇相讥。   “小枫,不得无礼。”楚紫依嗔怪地白了穆枫一眼后,走到老人身前,歉然道:“老爷爷,我代他向您抱歉。”   “……唔,小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啊,你看起来有些眼熟呢。”老人挑开耷拉着的眼帘,打量着楚紫依。   楚紫依端详着老人,不确定地说道:“小的时候我家就在这附近,所以经常跟父母来这里玩,也许那时见过也说不定。但后来我家搬走了,就不曾再来过,算来也应该有六七个年头了。”   “那就是了,我看护这片林子已经许久啦,看来是见过的。”老人点点头。   方劲拍拍老银杏树结实的树身,转头问道:“老爷爷,你能给我们讲讲这老银杏树的事吗,您想是什么原因让它变成这个样子?”   老人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沉吟说道:“恩,我想想啊……这树啊,大概是从七八天前开始枯败的。这原因嘛……怕是那只猫的幽灵在作祟。”   “猫的幽灵?”宁可儿闻言一怔。   ————————————   得了老人的提示,三人招出犀角于林中细细搜索,果不其然找到了那只黑猫幽灵。   楚紫依用净魂的火焰裹住猫妖后,那猫妖却忍受着烈火的烧灼,不肯乖乖就范成往生。   穆枫三人围了过来,看着猫妖在火中痛苦的挣扎,都有些于心不忍。   方劲皱着眉头望着猫妖说道:“它如此坚持地不肯被超度,是否仍有放不下的东西呢?”   “阿劲,你缠住它,我们回银杏古树那里去看看。”楚紫依垂眸思索片刻后,挥手撤去火焰。   方劲点点头,同时唤出藤蔓将已经被火烧得孱弱无比的猫妖缠住。   众人唤了犀角,向老银杏树折返,不想树旁竟站着一个约十八 九岁的年轻人。   “哇,大帅哥啊!”宁可儿看到那沐浴在夕阳下的挺拔身影后,双眼立时可疑地烁烁放光。   因那少年戳在那儿,楚紫依等人不好带着猫妖靠前,于是宁可儿自告奋勇地上前去引开对方。   “小哥哥~哦吼吼~”   听着宁可儿甜嗲得令人血糖飚升的音调,穆枫满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造反。   趁着宁可儿吸引对方注意力的功夫,楚紫依等人绕到银杏树的另一边,命犀角搜索古树纵横交错的根部。   犀角围着树根东嗅嗅,西闻闻,突然停了下来,用双爪猛刨树根。   穆枫一马当先地冲上去,方劲挥退犀角后,暗念灵言,手指虚点银杏树的根部,古树埋在土里的树根开始颤动起来。不想那盘根错节的树根下是一个深深的树洞,洞口甫一露出,四周松软的土壤立时向下塌去。站在最靠前的穆枫同学,发出一声没用的尖叫,倒霉地跟着滑了进去。   他这叫声过于惨烈,不但吓得方劲和楚紫依急冲上前,也引来了正想方设法摆脱宁可儿的那名少年。   “怎么了?”少年绕过古树,看到楚紫依和方劲正蹲在树根下的洞旁,不由迈步上前,听到洞里的连声叫骂和**声遂知是有人掉到树洞里了。追着少年一并过来的宁可儿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也吓住了,呆愣在一旁。   “我们的朋友失足掉下去了。”楚紫依闻言起身,目光微凝,默默地打量着少年。   因有外人在场,楚紫依和方劲也不好使用法术营救穆枫,只能由身形最高的方劲伏在树洞旁伸长手臂去捞他,但奈何树洞太深,而穆枫又倒霉地扭伤了脚站不起来,所以几番努力后,都没能将他拉出来。   “我来吧。”少年蹙着眉头靠上前,说着在方劲起身让出的地方,伏下身,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地将穆枫从树洞里捞了出来。   穆枫的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垫子,上面躺着一具黑猫的尸体,而黑猫的怀里正团着三只小猫,一看便知是黑猫的幼崽。   宁可儿恍然道:“原来这就是它一直眷恋不舍的……”,话刚出口,意识到旁边还有外人,立时捂住了嘴巴。   方劲向着正被少年放到地上的穆枫猛使眼色,穆枫呆呆地看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要自己把这少年引开,好方便他们超度猫妖。本已一脚沾地的穆枫情急之下,又跳回到少年的怀里。   他这一下举动,登时引得包括少年在内的其他几人一愣,都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预备干什么。   穆枫暗自吞了一口唾沫,目光扫到因自己占据了帅哥怀抱而恼怒得水眸微眯的宁可儿后,把心一横,将目光调整成影澜向罗清讨要红烧排骨时的水汪汪大眼,嗫嚅道:“那个……小哥哥……你好人做到底。我脚好疼啊,走不了路了,你送我回家好吗?”   方劲和宁可儿同时脚下一软,前者更是险些跌破了眼镜……   少年脸色可疑地黑了一黑,犹豫片刻后,勉为其难道:“好吧。”   穆枫赶忙将怀中的猫窝交给忍笑到快憋出内伤的方劲,然后仰起无辜清纯的大眼,满怀期待地望向少年。   少年的英挺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跳了两跳后,似是有些认命地抱着穆枫向公园的出口走去。   “你家住在哪里?”少年在公园大门外停下,准备打车送穆枫回家。   穆枫惦记着楚紫依他们那边的情况,眼见已将少年成功引开,这戏码便再也演不下去,当即由少年怀中跳下,伤足点地,勉强站稳后,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那个,谢谢你啊大哥哥,我觉得我脚好多了,不用你送了。”   少年闻言眉头一挑,目光由穆枫仍不敢着地的伤足移回到他明显忍疼忍得五官扭曲的小脸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查看穆枫的扭伤的脚踝,“小孩子说谎可不好。”   随着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捏伤处,穆枫不由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是我给你看看吧。”少年皱着眉头将穆枫扶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蹲下身脱掉穆枫伤足的鞋子,将那肿成猪蹄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干燥的掌心细细地熨帖在伤处,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穆枫顿觉疼楚大减,只觉对方的手掌温热异常,贴在脚踝上说不出的舒服。他低着头呆呆地望着少年认真的侧脸,心里渐渐升起一种熟悉而亲昵的温软情愫……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稍微有些错位。”少年没看到穆枫怪异的神情,在说话的功夫,掌下微一施力,将错位的骨骼干净利落地重新接好。当然其代价是换来了穆枫杀猪般地一声惨叫。   “好啦,你活动下看看。”少年放开穆枫的脚,站起身。   穆枫将信将疑地把脚点在地上试了一下后,果然不疼了,登时怀着无比钦佩和感激的目光望向少年,“大哥哥,你太厉害了!”   少年被穆枫直白白赤 裸裸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挥手道:“没什么,我有个朋友是医学生,刚好跟他学过几下。看来你的脚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你确定不用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不用,谢谢你了,那个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俺得记住恩人的名字,以后好报答你啊。”穆枫难得良心大发地知恩图报。   “报答就不用了……”少年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我叫吴啸峰。” 第二十五章 学院任务   当穆枫一瘸一拐地返回银杏树旁时,楚紫依等人已经完成了猫妖的超度。这猫妖果然是因为放不下幼子才在这片林区盘亘不去,如今见幼子得救,便也安心地升天了。   正在众人仍为猫妖的母爱而暗自动容时,银杏树的后方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众人愕然抬眼望去,只见那位老护林员正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这下老树又有救啦。”老护林员拍了拍古树坚实的树身,转头望向众人,目光掠过楚紫依等人,最后落在穆枫身上,抖着花白的胡子笑了笑,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又救了老树一次。”   在众人无比惊讶的目光中,老人身体耀出一阵柔和的黄光,竟缓缓溶入树身中,最后随着黄光收敛,完全消失不见了。   穆枫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因为震惊而一直大张的嘴巴几乎可以塞进整只拳头,手指颤抖着指着老人消失的光芒,口中结结巴巴地念着:“他,他,他……”   楚紫依接过穆枫的话,点头说道:“他应该是这银杏古树的树精,这古树年逾千岁,竟然已经修出了灵性。”   穆枫想起自己先前曾对这千年老树精多有言语上的不敬,暗自咽了口口水。   宁可儿望着穆枫发青的脸色,当然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曾出言侮辱古树精的事情后怕,看到穆枫像吃了苍蝇一般的瘪样,不禁窃笑不已,总算为刚刚被穆枫在帅哥面前抢尽风头一事,而出了一口恶气。   “这古树精为什么说穆枫救了他呢,分明是我和紫依救的嘛。”方劲纳闷地看了看穆枫后,低语道:“还说‘又一次’到底什么意思啊。”   楚紫依幽深的眸光飘过穆枫后,忽而仰头望着夜空中隐蔽在银杏树枝间的弯月,笑道:“任务完美结束,我们也该回家啦。”   穆枫赶紧点头,不住说道:“回家回家,我们快回家,嘿嘿……赶快离开这里就好。”   在穆枫火急火燎的催促声中,一行人牵了犀角,迈步离开了公园。   因为时间已晚,众人在花园大门外分手后,便各自回家。   穆枫回家后,草草的将作业完成,早早地跑回屋中。因为今天白绍行临时有事,所以原定的家庭辅导也就暂时取消了。穆枫冲着满脸疑惑地影澜讪笑了片刻后,趴在被窝中才安下心来,脑子中仍盘绕着古树精如同树皮般皱皱巴巴的老脸,翻腾半天后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   天空擦露微光,窗外响起了异动,穆枫在影澜绝不温柔的叫 床方式下,惨叫一声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紫岚那只小鸟模样的使役正在窗外拍着翅膀,跳来跳去。   穆枫走下床,打开窗户,从使役的脚环中取下字条,只见上面写着:速来学校,昨日任务已完成,来校领取奖金,紫岚   穆枫兴奋地怪叫一声,一提到钱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匆匆洗了一把脸,拿了几片面包,跟罗清道别后,便离开家门,向学校跑去。   一路狂飙到学校后,终于在教员室里找到了早已恭候多时的紫岚。   “呼呼……奖金在哪里?”穆枫来不及喘匀气,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向紫岚要钱。   紫岚仍是将双脚架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侧头打量了穆枫片刻后,说道:“钱不是已经给你了嘛。”   穆枫瞪大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紫岚。   紫岚指了指穆枫露在脖子外的一截红绳,笑嘻嘻地说道:“那个平安扣不就是你预支奖金买下来的嘛。”   穆枫嘴角一阵抽搐,知道紫岚已经把自己的奖金纳入腰包,心里把紫岚从头到脚痛骂一遍后,磨牙低咒道:“老师骗人很好玩是吗?”   紫岚摆弄着手指,很无辜地说道:“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快赶来学校吗?”   穆枫无比挫败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抬头瞪着紫岚问道:“你叫我来到底要干嘛?”   紫岚站起身,走到穆枫身边,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提起来,笑道:“你忘啦,今天是你和我一同去执行学院任务的日子。”   穆枫这才想起,自己因为不小心火烧了校长的宝贝星园,因此被罚本周与紫岚一起外出执行任务。   穆枫很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后,谄媚地笑道:“老师,您这么一位智慧与美貌并重的绝世高手,还需要我出手帮忙吗?”   紫岚向穆枫摇了摇纤秀的手指,啧啧叹道:“少在这里耍滑头,拍马屁,今日的任务必须两人才能完成,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带你个小鬼头去啊。”   穆枫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耷拉着脑袋,哼道:“去便去吧,大不了给妖怪做了晚餐。”   紫岚看着穆枫的瘪样,啼笑皆非地一拍他的脑袋,骂道:“别装死了,今天又不是去除妖,哪里会碰到什么妖怪。”   穆枫一听不用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不禁抬起头,愕然问道:“那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干嘛?”   紫岚故作神秘地笑了半晌,吊足了穆枫的胃口后,才启唇吐出两个字:“灵媒。”   ——————————————————   紫岚开车带着穆枫驶出校门后,一边开车,一边给穆枫讲解着今日的任务。   星光学院的学院任务中有一项是接自灵界中一个特殊群体的任务,也就是灵媒任务。   世间有太多的灵魂之所以成为怨灵,在死后不肯离开尘世早日超生,就是因为有心愿未了。为此这些怨灵有时会影响到他们亲朋的生活,甚至变为恶灵害人。而灵界中能与鬼魂沟通的灵媒,便是以帮助这些死者完成生前的遗愿为职业的一群人,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怨灵们超生。   能成为灵媒的人只占据灵界中很少一部分,拥有灵力的人可以成为除妖师,但不是每一个拥有灵力的人都可以成为能召唤灵魂的灵媒。   灵媒在召唤灵魂时,需要给灵魂提供一个暂时的宿主,但灵媒不能当这个宿主,因为他需要一直守护在宿主旁边,施法维持灵魂的稳定性,同时也制约着附体的怨灵,以免他吞噬宿主的身体。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完成死者的心愿,除了一个能通灵的灵媒外,还需要一位拥有纯洁灵力的宿主,以及一位法力高深的灵界高手从旁护法。   穆枫听着紫岚的解释,脸色越来越惨白,但还是很识时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不会是让我去当那名宿主吧……”   紫岚点点头,赏了穆枫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说道:“你,是宿主,而我则是那名法力高深的护法。”   穆枫无力地靠到后方的椅背上,认命地发出一声低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往日最怕的就是鬼,今日可倒好,不但要跟那些怨灵打交道,还要与鬼魂们来个最亲密的接触,让他们进入自己的身体。   紫岚侧头望了一眼脸如死灰的穆枫,安慰地笑道:“你放心吧,今天我们要见的这位老师是灵媒中很有经验的一位,有她和我的看护不会让你出意外的,而且这学院任务的奖金很高哦,完成个一两次便足够你那平安扣的钱了。”   穆枫臭着脸,斜睨了紫岚片刻后,忽然豪气万丈地说道:“宿主就宿主,谁怕谁啊,我是堂堂的除妖师,救济世人本就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能怕个小鬼不成!”   穆枫的转变实在太快,使得紫岚怔了好一会,随即领会到穆枫无非是抵御不住金钱的诱惑,却非要装作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禁侧头偷笑。   在紫岚的笑声中,轿车一路飞驰,出城直奔城郊而去。   ——————————————————   城郊,风景优美的山区里有一栋幽静的小别墅。   此刻,穆枫正僵硬地站在这栋别墅的客厅里。一个年约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围绕着穆枫挑剔地上下打量。   这位被紫岚尊称为“颜茴老师”的老太太正是今日要与他们合作的灵媒。   灵媒颜茴漫不经心地半垂着眼帘审视着穆枫,似乎对于星光学院会派来一个小鬼当宿主,感到不满意。可是忽然之间,颜茴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盯着穆枫的眼神也越来越凌厉,到后来扶着老花镜的手竟开始渐渐发抖。   穆枫被她像有透视作用的目光看得直发毛。而与颜茴多次打过交道的紫岚对于她的反常表现也感到十分惊奇。   颜茴好半天之后才从穆枫身上收回目光,看着两人怪异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穆枫和紫岚歉然地笑了笑。   紫岚疑惑地问道:“颜老师,这小鬼当宿主不行吗?”   颜茴从再度失神中回过魂来,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这孩子很合适。”   紫岚怔怔地点点头,问道:“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颜茴有些心不在焉地颔首,通过她的审查后,颜茴的两位助手将穆枫和紫岚引入一个宽敞的书房内。   穆枫扯扯领子,舒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那个老太太过分诡异的目光,不禁打个冷战,随即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水粉色的缎面旗袍,脸色黑成锅底,向紫岚磨牙问道:“为什么当宿主一定要穿女装?”   一直回想着颜茴反常表现的紫岚这才回过头来,打量起穆枫,忍住笑,耸肩答道:“这是任务需要。”   “什么任务需要!分明是变态的嗜好!”穆枫气得不住跺脚,随后瞪着紫岚问道:“那每回你和那位叶岚老师来这里,他也都要穿女装吗?”   想着蓝岚那如同金刚般壮硕的身躯穿上女装的情形,穆枫不禁一阵恶寒,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紫岚摇头道:“每次都是我当宿主,他当护法的。”   穆枫愣了愣,挫败地耷拉下脑袋,虽然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的本领是绝对不够格当护法的,太可恶啦,耻辱啊!   正当穆枫暗自纠结的时候,灵媒颜茴已经领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   穆枫还真有些害怕那个颜茴,此刻见她领人进来,便下意识地向后跳了两步,躲到紫岚身后,迟疑片刻后,有些不甘心地伸出脑袋向颜茴说道:“那个,颜老师,我可不可以不穿女装啊?”   颜茴神色复杂地望了穆枫一会后,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森森地牙齿说道:“这是任务需要,我们会根据要附体的灵魂来决定宿主的衣着,所以请小弟弟尽量配合吧。”   不知是否因为灵媒整日都与鬼魂打交道的关系,这颜茴笑起来时,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森感觉,穆枫被她笑得根根汗毛倒竖,当下再不敢提出异议。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紫岚侧身让到一旁,指着书房中心那张躺椅说道:“小枫,躺倒上面去。”   穆枫臭着一张黑脸,知道自己拒绝不得,不情不愿地躺到长椅上。   灵媒颜茴向那对中年夫妇要了一个布娃娃后,转身走过来,塞到穆枫的怀里。   穿女装,还要抱着布娃娃!这都是什么变态要求! 第二十六章 通冥灵媒    穆枫瞪着手中的布娃娃,心里暗自将今天这个该死的任务诅咒上第八十五遍。   紫岚一直站在穆枫身边,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向穆枫说道:“招魂仪式需要通过死者生前常用之物来与死者的灵魂联系,所以你别一直黑着一张臭脸,小心吓到我们的主顾。”   穆枫闻言抬头望向那对中年夫妻,只见他们正认真听着颜茴的嘱咐,不时地会神色哀伤地看向自己,接触到那两双压抑而无比沉痛的目光,穆枫不禁神情一窒,低声问道:“老师,他们就是今天的主顾吗?”   紫岚点点头,伏在穆枫耳旁说道:“这对夫妻的小女儿几日前不幸死于车祸。从那以后家中开始频频出现怪事,所以他们才会来向灵媒求助。”   穆枫闻言一怔,撇了撇嘴,脸色微缓,虽然仍是不怎么情愿,但对这次任务的厌恶之情已经略减,心底甚至还有些希望自己能帮到这对夫妇。   忽然眼前光线一暗,转过头来时才发现灵媒颜茴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前。穆枫咽了一口口水,乖乖地缩回长椅上任人摆布。   颜茴站在穆枫的身前,拿下挂在脖子上的一块水晶吊坠,将吊坠按在穆枫怀里的布娃娃上,盯着穆枫的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地低念起什么。   穆枫只觉得浑身一震,目光便再也无法从颜茴那仿佛漩涡般能吸人魂魄的视线下移开。片刻之后,开始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望着颜茴仍不断翕动的口唇,只觉得她的声音正在渐渐飘远,而自己的意识也仿佛被逐步抽离,最终陷入一片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穆枫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一名旁观者,虽然仍然是通过那双眼睛望着外面的事物,可身体似乎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不再受自己的控制,而自己也只能以一种第三者的身份观看着周围的事物。   他感觉到自己开口,发出一声呜咽。   那声音虽然仍是自己的声音,但那稚嫩的语调却另穆枫感到十分陌生,他只听到自己低低地喊道:“爸爸,妈妈。小兰好想你们!”   随即猛的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另一个灵魂进驻到了自己的身体内,此刻正是那个灵魂支配着他的身体。   穆枫看到那对中年夫妻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哽咽地呼唤着“兰儿”这个乳名,跑上前来将自己的身体抱入怀中。   心头猛地被一种酸楚的情愫占据,穆枫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感觉,而是进入他体内的那个名叫“小兰”的小女孩亡灵现在的感觉,眼泪不自觉的滑落,双臂也像拥有自己意识一般地主动展开,回抱着那对父母。   穆枫听着占据自己身体的小女孩语无伦次地跟父母说着话,看着那对中年夫妻眼底深深的慈爱和无法掩饰的伤痛。穆枫的心口不禁一阵酸涩,如果自己有个什么万一,罗清怕也会受不了的吧。   颜茴一边用灵力维持着穆枫体内那个小女孩灵魂的稳定性,一边倾听着他们的对话,片刻之后,出言提醒那对中年夫妇,问女儿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那位母亲这才擦去泪水,哽咽着追问女儿的遗愿。   穆枫听到自己张口说道:“我最喜欢爸爸在我今年生日时送我的那对蝴蝶发卡,因为走的时候没戴上,所以就忍不住回家去翻找。”   父亲听到这里,慌忙伸手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一个包着的手绢,小心翼翼地打开,手绢里正包着一对精致的蝴蝶头饰,原来这对发卡一直被他贴身藏着,难怪小女孩的亡灵怎么都找不到。   颜茴向紫岚点点头,紫岚走上前,自那名父亲手中接过那对蝴蝶发饰后,默念灵言,手指一点,蝴蝶发饰在她的掌心中倏地燃烧起来,明亮的苍蓝色火焰不多时便将两枚蝴蝶发卡燃烧殆尽。   穆枫的身形微微一晃,随即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抽出自己的身体,口中不由自主地低声念道:“再见,爸爸妈妈。”   那对中年夫妻意识到女儿就要离开,呜咽着齐声唤着女儿的名字,目光中充满了不舍。   一阵白光过后,穆枫睁开眼睛,发觉现在又能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抬眼向上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岁的小姑娘,垂头向自己微笑道谢,她的头上正戴着那两枚亮晶晶的蝴蝶发卡。   在穆枫惊讶的目光中,白光渐渐敛逝,小女孩的身影已经淡去,只是耳边仍回响着她清脆的笑声。   回过神来时,发觉那对中年夫妻仍抱着自己不住的哭,穆枫蠕动了下嘴唇,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叔叔,阿姨,小兰已经走了。她走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很喜欢那对蝴蝶发卡。”   夫妻两人怔怔地呆望了穆枫好半天后,目光转柔,真心地向穆枫道了一声谢谢,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中年夫妻向颜茴道谢后,又深望了穆枫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穆枫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心头仍残留着一分属于小兰的酸涩,不禁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沾去重新泛起的湿意。   紫岚斜睨着穆枫,走上前安慰地揉揉他的头。   穆枫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窘态,大为不好意思,又羞又怒地甩脱紫岚的手,躲到了一边。   ——————————————   因为通灵极其耗费灵力,所以颜茴在招魂一次之后,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预约的下一位客人会在下午时来访,颜茴抓紧时间休息,而穆枫和紫岚也就闲得在别墅里四处乱逛。   穆枫吃完由颜茴助手们送来的午饭后,和紫岚返回书房中。   在书房角落里的一面书柜上,穆枫发现了一张有些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是十几名十八 九岁的少年男女。   “咦,老师你看,这是那个颜老太太吧?”穆枫指着照片中最靠边的一位女生。   紫岚走过来,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后,又翻过照片的背面,看了眼日期,点头道:“五十年前的,应该是颜茴老师没错。”   穆枫从紫岚手中拿过照片,一一打量照片中的人,然后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对模样俊秀的双胞胎兄弟。   穆枫瞪大双眼,仔细看了又看后,指着照片说道:“这,这对兄弟不会是校长跟他的混账哥哥吧!”   紫岚听到后,慌忙低头凑了过来,仔细辨认后,点头惊道:“确实是校长!模样基本上没怎么变啊,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啊,原来校长当年梳着这么傻的中分式锅盖头!还戴着一副像瓶底一般的眼镜!”穆枫看着照片,笑得肚子直抽筋,校长与他哥哥的分辨方法就是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眼镜,所以穆枫不会认错。   紫岚也跟着偷笑不已,想不到现在英明神武的校长大人小时候竟是这么副德行。   穆枫笑着笑着停了下来,翻看了一眼后边的日期,确实是五十年前的照片。难道说这对校长兄弟俩都有六十多岁了?但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紫岚看穿了穆枫的疑问,在一旁解释道:“灵力深厚的人,经过修习后,不但寿命延长,而且多多少少能够驻颜,所以你别看校长看起来像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有六十八岁的高龄啦。”   穆枫咂了咂舌,暗骂一句,不老不死的老妖怪。   紫岚这时已经对这张照片大感兴趣,便一一端详着照片中的人,说道:“这照片中似乎都是当今灵界内部的前辈人士,我虽然认得不是很全,但是还依稀可以辨别出几位,印象里都是挺有名的人。”   穆枫垫高脚,就着紫岚的手打量着照片中的人物。最后目光停在照片最中央,那里站着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年,幽静深邃的眼眸很是吸引人,虽然照片已经陈旧得有些泛黄,但那双幽深的眼眸仿佛能穿透时间的阻隔一般,让看到的人一眼便会被吸引去全部注意力。   “这是谁?”穆枫指着那名少年问向紫岚。   紫岚也正用神端详着那名少年,摇摇头,说道:“我也不认识,但想来应该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正当两人盯着照片看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紫岚和穆枫慌忙将照片放回书架上。因为无意中窥探到了校长五十年前的搞笑模样,两人心里难免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晃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颜茴开始接待下午预约好的主顾,而穆枫则被换上了一身黑色蕾丝短裙。   穆枫扬着比裙子还黑的脸色,瞪着暗自憋笑的紫岚问道:“为什么怨灵都是女的!还要穿这么短的裙子!”   穆枫指指自己身上的短裙和双腿上穿着的过膝黑丝袜。刚才那身像娃娃装的小旗袍他还可以勉强忍受,但这一身又算怎么回事!   紫岚努力地压下泛滥欲出的笑意,很无辜地说道:“谁让你赶上的都是女性死者啊。听说一会将要附上你身体的这位女亡灵生前是一位夜总会里的坐台小姐,也难怪她爱穿的衣服都是这个模样啊。”   穆枫闻言抽搐着嘴角,脸色绿得可比西兰花。   正在穆枫几欲发飙的时候,颜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健壮男子,体毛过度旺盛下,一眼看去像极了一只黑猩猩。那男人一看到穆枫后,立时双眼烁烁放光。   穆枫给对方看得头皮发麻,低声问道:“这委托人也是死者的亲人吗?不会是父亲吧。”   紫岚凉凉地回道:“是她的男朋友。”   穆枫立时可怜兮兮地拽着紫岚的袖角,以即将赴死的悲凉口吻乞求道:“老师,一会一定要护我周全。”   紫岚忍笑忍得都快流出眼泪了,没啥诚意地点头道:“小枫放心,有老师在呢。”   穆枫在心底里不住哀嚎,但还是十分认命地坐到长椅上,接过颜茴递给自己的一只小巧烟嘴。那金属烟嘴很精致,上头残有烟草的味道和一丝淡淡的香水味。   在颜茴的咒语声中,穆枫再次沉沉睡去。   当他睁开双眼时,正看到那个男人蹲在自己的身旁,焦急地看着自己。   透过对方眼镜镜片上的反光,穆枫看到自己的脸上正展现出一种令他无比恶寒的妩媚笑意,本来清秀的容颜竟然现出一分另他都不得不承认的妖艳。   那男人看到穆枫脸上展现出的笑容愣了一愣,虽然模样不同,但那笑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男人忘情地叫着爱人的名字,嘟长了嘴,准备讨要一枚香甜的亲吻。   住手!住手!天呐,谁快拦住这只猪嘴! 第二十七章 换魂渡世    看着对方丑恶的嘴脸不断向自己拉近,穆枫在体内无比惊恐地叫嚣着,奈何这具身体压根不受自己的控制。   就在穆枫险些恶心得在自己身体里昏过去时,一阵凉风擦面而过,男子停下了动作,和穆枫面面相觑片刻后,转头看向钉在左侧书架上仍颤抖着发出嗡鸣的小刀。如果男子的嘴在靠前半分,此刻那两片厚嘴唇已然被小刀片掉。   紫岚抛着另一把小刀,出言提醒道:“不好意思,我记得协议里曾经提及过,不允许有身体上的侵犯。”   男子满头冷汗地看着紫岚唇边阴测测的笑意,立刻将穆枫推远以示清白,还不忘哈哈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忘情,一时忘情。”   穆枫终于呼出一口冷气,如果他现在能动,铁定第一时间冲上去抱着紫岚使劲亲,幸亏她及时出手相救,不然穆枫从今晚乃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吃不下饭去,须得终日嚼着牙刷度日。   正在穆枫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抬起右臂,猛地抽了对面那名男子一巴掌,同时口中骂道:“你个花心大尾巴狼,连小孩的便宜都想占是吧。”   穆枫和那男子同时愣了一愣,随后,前者在心底里不住欢呼,谢谢体内这位女亡灵姐姐替自己报仇。   男子被女友抽了一巴掌,也不敢回嘴,只能唯唯诺诺地涎脸赔笑。可见平日早已习惯了被女友欺压。   接着穆枫看到自己俯身贴到男子的耳旁低语起来。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小,但是穆枫是当事人之一,想不听到都难。在一段另他面红耳赤的直白调情后,穆枫听到自己对那男子低骂道:“你个笨蛋,虽然我死了,你要把婚房卖了,可之前不会好好检查检查吗?我早把之前攒的那五万元钱藏在床底的地板下了,你这只猪竟然没有把钱起出来,就去卖房子,简直气死我了!”   穆枫听得满脑袋黑线,感情体内这位亡灵大姐就是因为这事在闹自己的男友。   但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有人把钱放在家里,存银行多好。   但误会说清楚了,死去的亡灵也就安心了,穆枫看着自己又偎入那男子怀中低低说了几句不舍的情话后。身体一震,精神恍惚间看到一位身穿黑色蕾丝短裙的年轻女子的魂魄由自己体内飞出。   那女子在穆枫腮边轻轻一吻,说了声谢谢后,慢慢化作白光,消散而去。   回过神来的穆枫发觉自己还靠在那男子的怀中,强忍住将那男人一脚踢飞的冲动,猛地推开对方,僵硬地说道:“这位哥哥,那姐姐已经走了,说希望你幸福。”   男子愣了一愣,摸摸泛红的眼角,点点头。他向穆枫道谢后,与颜茴一同离开了书房。   ————————————————   红日渐渐西垂。   “好了小枫,今天你表现很好,我们的任务算圆满结束了。”紫岚拍拍手换回了穆枫的注意力。   “太好了,终于可以摆脱这身该死的衣服了。”穆枫闻言欢呼着跳下长椅,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衣物,三两下便换了回来。   “怎么样,今天的任务简单吧。”紫岚啼笑皆非地看着穆枫泄愤般将那身黑色蕾丝短裙狠狠地丢回长椅上,揶揄着说道:“其实为师看得出来,你能帮到人,自己心里也很开心是不是?”   “切,谁稀罕那个啊,我惦记的可是报酬!”这么轻易地被人看透心思,穆枫有些尴尬地撇撇嘴后,理直气壮地回道:“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让老师当宿主,我当护法好了。”   紫岚习惯性地抽了穆枫后脑一记,笑骂道:“你当灵媒任务都这么简单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考虑你这个半吊子宿主的安危,那些稍有危险的委托都已经被我和校长剔除了,要是不小心让个恶灵附在你身上,你还能这么得意嚣张。”   穆枫愕然瞪着紫岚,怀疑地问道:“真是这样吗?”   紫岚斜了穆枫一眼,呸道:“不识好歹的死小鬼。”   正当师徒俩纠结对峙的时候,颜茴推门走了进来。   紫岚不再理会穆枫,转身向颜茴打招呼。   “谢谢两位的合作,这是今日给贵校的报酬。”颜茴点头笑了笑,将一个信封交到紫岚手中。   穆枫的全部心神立时都被那个信封收了过去,眯着眼打量着信封的厚度,暗自估算着里面大概的金额。   颜茴将信封交给紫岚后,望了眼穆枫,然后欲言又止地看向紫岚。   看出颜茴有话要说,紫岚不禁诧异地问道:“颜老师还有什么事吗?”实际上紫岚早就觉得今天颜茴有些不对劲,所以此刻望向颜茴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探究。   颜茴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想请两位帮我一个忙。”   紫岚点头道:“颜老师请说。”   颜茴缓步走向墙角的书柜,从上面拿出穆枫和紫岚中午时偷看过的那张老照片,目光定在照片上,迟疑半晌后,转身向穆枫和紫岚说道:“我想请两位再帮我召唤一个灵魂,这次就算我的个人委托,我愿意出五倍的酬金。”   紫岚怔了怔,显然是没想到颜茴要求自己帮忙的竟然是这件事。   穆枫也诧异地望着颜茴,一听到钱,立刻双眼放光。当他还没反应过来五倍的酬金有多少钱时,已经听到紫岚出言拒绝。   “对不起,颜茴老师,这个忙我不能帮。”紫岚的语气虽然充满歉意,却十分坚决。   穆枫愕然回头,望着紫岚问道:“为什么?”   上门的买卖干嘛不做?   紫岚当然知道穆枫心底打着怎样的小算盘,暗自瞪了他一眼,示意穆枫不要插嘴,接着说道:“虽然今天不能接受您的委托,但我还是很希望能帮上颜老师,我回去后会跟校长提此事,将您的委托列入学院任务之一。”   紫岚平日里对这些靠燃耗自身灵力来帮助那些怨灵的灵媒们很是尊敬。但此次随她前来的不是蓝岚,而是啥都不懂的穆枫,再加上学院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私自接受任务,而且颜茴委托的这个任务没有经过审核,吉凶难料,所以紫岚虽然打心底希望能帮上颜茴,但仍是绝对不会随意应承的。   “我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违星光学院的校规。”颜茴露出一丝苦笑,然后以几近乞求的语气向紫岚说道:“紫岚丫头可不可以听听我要委托的事情,再考虑接不接受。”   紫岚面露难色,迟疑片刻后,点点头。   颜茴感激地看了紫岚一眼后,收回目光,望着那张老照片说道:“我们颜家世世代代都是灵媒,在灵界中也算小有声望,到我这一代已经传承了二十三代了。因为世代为灵媒,所以颜家的福泽并不兴旺,而子孙也不昌盛,传到我这里,颜家已是最后一代了。你们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个姐姐,叫颜芳,跟我一样是一名灵媒。”   紫岚见颜茴一直望着那张照片,愕然问道:“那张照片中的难到不是颜老师,而是你的姐姐?”   “不错,这张照片是五十前,姐姐在西溟楼念书时的照片……也是她遗留下来的最后一张照片。”颜茴点点头,苍老的面容上露出追忆的笑容。   “颜老师的姐姐竟然出身自西溟楼!”紫岚大为震惊,随即恍然点头道:“不错不错,老头子当年确实也是西溟楼的学生,难怪照片上也会有他。”   “西溟楼是什么?”穆枫听着两人的对话,看到紫岚惊讶的表情,不禁大为好奇。   紫岚无奈的白了穆枫一眼,好像他问了一个极其白痴的问题。   颜茴似乎很喜欢穆枫,温言回道:“小弟弟原来不知道,这西溟楼、暮云阁、弑灵门和阴黎院是当今灵界最富盛名的四大机构。其中后三者为私人机构,而西溟楼则是由9163部成立的国家灵界机构,西溟楼每年会在全国以会试的形式,通过各省的灵界院校来选拔三十名学生,进入西溟楼学习。”   穆枫瞪大双眼,咂舌道:“听起来似乎比清华北大还难考。那个西溟楼很厉害吗?”   紫岚无力的回道:“不是厉害,是相当的厉害,能进入那所西溟楼并成功毕业的,基本上都是灵界最顶尖的人才。”   “哇,那我也要考进去,什么时候可以去报名?”穆枫惊叹地张大嘴巴,积极地询问着。   紫岚撇撇嘴,凉凉的讽刺道:“就你,再等一百年吧!”   穆枫立时张牙舞爪地表示抗议。   颜茴接言道:“你既然是星光中学的学生,那在中学毕业时,肯定有机会参加选拔的。”   “原来是这样。”穆枫点点头,狠狠地瞪了紫岚一眼。   紫岚翻翻眼睛,抽了穆枫后脑一记,骂道:“都怪你,把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没听完颜老师的委托。”   穆枫这才记起正事,赶紧闭上嘴巴,望向颜茴。   颜茴笑着摇摇头,表示无妨,接着神色黯然地说道:“今日是我姐姐的忌辰。” 第二十八章 亡姊之魂    听到颜茴的话,穆枫和紫岚齐声愕然道:“忌辰?”   颜茴幽幽一叹,说道:“五十年前,姐姐为了救我而不幸惨死。像我们这些灵媒,如果在施法时不幸横死,魂魄就无法正常进入地府往生。只有在死后的头七天或每年忌日的这一天才可以将灵体附着在宿主身上,经过超度后方可往生。但时限只有五十年。也就是说过了今日之后,姐姐的灵魂便永远无法堕入轮回,只能沦为孤魂野鬼。”   紫岚听得大皱眉头,问道:“那颜老师为何要拖至今日?过去的五十年为什么没有为您的姐姐超度?”   “我也想救姐姐,可是灵媒横死后的魂魄对附体的宿主要求极其严格,只有宿主的灵力波长与死者相符时才可以附体。姐姐死后,我将她的魂魄收于颜家代代相传的紫钵内,然后便开始着手寻找合适的宿主,可是五十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找到适合的人选。但是今天……”颜茴将目光移向穆枫,露出希冀的神情说道:“我发现这位小弟弟的灵力波竟然与姐姐的完全吻合,所以我才会提出这个要求。希望你们能帮我超度姐姐已经死去五十年而无法安息的亡灵。”   紫岚听到这里,不禁也颇感为难,想不到事情如此麻烦。难怪颜茴最初看到穆枫时的反应会那么古怪。紫岚没想到原来灵媒这么可怜,如果横死之后很有可能永世不得超生。   “今天是最后的时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宿主,到后来都几近放弃了,觉得十分愧对姐姐。”颜茴望着穆枫和紫岚诚恳地乞求道:“但是今天,在姐姐五十年忌日的今天,让我发现了与姐姐灵力波完全相符的人选,这是否是天意,冥冥中,上苍垂怜,希望姐姐得以安眠?”   紫岚眉心的纹路加深,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拒绝,那颜芳的魂魄在错过这最后的超度时机后,将永世不得超生,就实在是太可怜了。如果接受,作为灵媒的颜芳的魂魄岂是普通怨灵可以相比的,一旦出现了什么状况,恐怕自己和颜茴都无法应付得来。即使现在打电话通知学校,再调派人手也不见其来得及,因为招魂仪式必须在日落前完成。否则天一黑,再纯洁的灵魂都有可能转变成害人的恶灵。   太阳渐渐西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颜茴焦急而乞求的眼神中紫岚也没了主意,随即转头看向穆枫,有些无奈地问道:“你怎么看?”毕竟要作为宿主,冒最大风险的就是穆枫,所以紫岚想先听听他的意思。   穆枫想不到紫岚会征求自己的意见,愣了愣神后,理所当然地点头道:“这还用说吗,当然同意啦!”   紫岚知道穆枫一向最怕鬼,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怔了片刻后,倏地眯起双眼盯着穆枫,怀疑地问道:“你不会是为了钱吧?”   穆枫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然后有些恼羞成怒地道:“老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啦!”   紫岚看着明显心虚的穆枫冷哼一声,沉吟片刻后,向颜茴说道:“颜老师,这样吧,我请示一下校长,他如果同意,那我们就开始。”   颜茴赶忙点点头,表示赞同。   紫岚看了眼穆枫,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电话,拨通没多久后,便被校长接听了。紫岚将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即给了回话。   紫岚关上电话,迎向颜茴焦急地眼神,颔首道:“校长同意了。”   颜茴脸上现出一抹狂喜,有些激动地向穆枫和紫岚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紫岚和穆枫跟着颜茴走出书房,这才发现那两名助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别墅了,想来应该是被颜茴支走的。   穆枫和紫岚跟着颜茴来到走廊的尽头,这才发现走廊里竟然还有个暗门。进入暗门后颜茴点亮里面的灯,领着两人一路向下走,最后进入了一个地下室。   穆枫注意到地下室两边的墙壁上摆着木架,架子上放着不少造型古怪的器皿,看样子似乎都颇有些年头了,应该都是灵媒施法时使用的法器。   颜茴领着他们来到地下室的最深处,将一套颜芳生前穿过的白袍交到穆枫手中,让他披上后,指着地中心的一张白玉床对穆枫说道:“请你躺倒那张玉床上。姐姐的魂魄已经脱离身体五十年,很不稳定。这白玉床质地极阴,有助于灵体附身。”   穆枫点点头,脱掉外衣,穿上那件长及膝盖的白袍后,走上前,躺在白玉床上,立时觉得一阵刺骨的阴冷透体而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紫岚看着穆枫有点发青的脸色,不禁皱眉道:“小枫,如果太勉强就下来。”   “没事,没事。”穆枫摇摇头,佯装着无所谓地笑了两声,事实上心底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但一想到钱和颜茴那乞求的眼神,便将反悔的念头完全压了下去。   “这束风干了的冬梅是姐姐生前最喜爱的东西,请你握住。”颜茴将一束干梅花放到穆枫手中。   穆枫将梅花握在胸前,看着颜茴在身旁忙碌起来,只见她将两面被擦得通体透亮的古铜镜在自己头顶和脚下的白玉床头边支好,随后颜茴捧着一个紫色的玉钵来到穆枫身旁。   颜茴一边暗念法诀,一边将玉钵周围的封条起下,当最后一张封条被揭下后,玉钵缓缓飞离她的掌心,凌空飘到穆枫身体上方,并缓缓倾过钵口,对准了穆枫。   颜茴将脖子上的晶石项链按在穆枫手中的梅花枝干上,口中再次默念起咒语,声音急促而低沉,随着她的咏念,穆枫看到自己身体上方的玉钵内开始闪现出阵阵银光,而颜茴的额头也流出了一层薄汗,显然是正在大量耗费灵力。   颜茴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而钵中的银光也开始越来越耀眼,并徐徐向外吹拂出道道冷风。穆枫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飘离白玉床,向空中升去,不禁惊慌失措地想坐起身,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起都无无法活动了,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那玉钵离自己越来越近。   钵内的银光愈发的刺眼,吹拂出的冷风也越加的凛冽,穆枫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眼皮都动不了,不好的预感伴随着恐惧立时像潮水般涌上来,穆枫想到向紫岚求救,可是无论他在心底怎样呐喊,挣扎,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眼前的银光越来越盛大,那柔白色的光芒仿佛凝成了一个漩涡,将穆枫的身心一并吸入其中,最后整个世界都陷入白茫茫的一片。   穆枫觉得自己的意识猛地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彻骨的阴寒极速透体侵入,阴冷冷的感觉让人无比压抑恐惧。穆枫的身体陡然下落,随即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再次亮起。   有过两次被附体的经验,穆枫大概知道,那位颜芳应该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只是这次不同于前两次,穆枫被压抑在体内的意识似乎拥有自身的感觉,而这种来自对方灵体的阴冷触感让他觉得十分的不妙,感到自己的意识像被一根根银针定住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由着对方一步步蚕食着自己的躯体,进而完全霸占整个身体。   穆枫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下方的铜镜中映出的人影。   一位白衣少年正缓缓从玉床上坐起身,纤秀修长的眉低掩着,尾端斜插入鬓间,微合的浓密眼睫掩映着如同寒潭般幽深潋滟的眸光,苍白的嘴唇轻轻抿出一条弧线,本来只有寸许长的凌乱短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一路蜿蜒垂散至腰间,黑色的发丝流泻在白衣上,如同宣纸上行走的泼墨,奢华而迤逦万千。   穆枫透过自己的双眼,看着镜中那个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脸庞,心底浮现出阵阵彻骨的寒意,仿佛自己正在被抹灭,而另一个他,则正在诞生。   镜中的少年,执着梅花望着铜镜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眸,将手中的梅花轻轻举起,一层霜雾立时绕掌而出,本已干枯的冬梅竟再次绽放,甚至浮送出阵阵幽香。   少年轻轻一振衣袖,从白玉床上站起身,身形轻微晃了几晃后,终于站稳,似乎还不太熟悉这具身体。   眸光流转间,看到已经完全惊呆了的颜茴和紫岚。   “妹妹?”穆枫听到自己的嗓音竟带着女性特有的阴柔。   颜茴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轻轻唤道:“姐姐?”   穆枫感觉到自己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问道:“妹妹竟然变得这般衰老,我已经死了多少年了?”   颜茴一怔,缓缓垂下头答道:“整整五十年……”   “原来已经过去五十年了啊……”穆枫看到自己轻轻转身,望着铜镜中的影子,露出一抹浅笑,那笑容如四月落花的芳菲,激起一抹动人心魂的清艳,这种令人惊艳的风情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但此刻透过清澈的铜镜却显得格外自然,仿佛这张脸孔生来便应该这样微笑一般。镜中的人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穆枫的意识只能埋在体内深处呆呆地望着镜子出神。镜中那道身影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少年了,那种入骨的灵秀柔媚称之为少女更加合适。   穆枫听到自己开口,幽幽说道:“这身体不错。” 第二十九章 超度亡灵    虽然五十年未见,但亲生姐姐的动作和气质颜茴怎能认不出,她低叫了一声,几步冲上前,将已经附在穆枫身上的颜芳抱入怀中。   穆枫感觉到温热的湿意透过肩头的衣物传到皮肤上,他知道颜茴正抱着这具附有姐姐亡灵的身体在无声痛哭着。但是让穆枫感到恐惧的是,自己体内那另一个魂魄似乎丝毫不为妹妹的激动而动容,竟还泛起一抹隐忍的厌恶。   穆枫看到自己的手臂缓慢而坚决地推开颜茴,感觉不到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波动。穆枫本能地意识到不好,他想要反抗,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随后意识开始渐渐沉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将他压入无底的黑暗中。   颜茴有些诧异地看着推开自己的颜芳,失神地任由姐姐摆脱自己的双臂。   这时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紫岚皱着眉头开口说道:“颜老师,是否该开始为另姐进行超度了。”   颜茴猛地回神,点点头,擦掉脸上的泪水,向颜芳说道:“姐姐,我向这位少年借来了身体,让你的灵体暂时寄居,现在我要开始为你的灵魂超度,这样姐姐便可离开尘世,进入地府往生了。”   “超度?”颜芳眸光一凝,轻轻笑道:“为何要超度?我被困在玉钵中五十年,好不容易出来,我为何要放弃这具身体,堕入地府轮回?”   颜茴闻言大骇,失色道:“姐姐,你,你可知占据他人肉体,不愿往生的怨灵会变成什么?”   颜芳抬眼望向颜茴,掩唇一笑,说道:“恶灵。”   “不错,就是恶灵。姐姐理当知道恶灵的下场,所以就不要同妹妹开玩笑了,赶快让我超度你往生吧。”颜茴脸色惨白地望着这个连她都觉得陌生的颜芳。   “不就是打入地狱吗?”颜芳唇边逸出一抹冷笑,随即垂眸望着手中的梅花,淡然道:“这地狱的滋味,我早就在玉钵中尝尽了。”   “姐姐!”颜茴身体剧颤,震惊地望着颜芳,疲倦而又万分沉痛地喃喃道:“姐姐是在恨我吗?”   颜芳转眸看了眼颜茴,冷哼道:“恨?不,我早已不恨了。被孤零零地压在钵中半个世纪,永远身处于黑暗与冰冷中,在绝望过后,我早已不知爱与恨。”   颜茴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身体不稳地向后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目光凄婉地看着颜芳。   紫岚再也看不下去了,闪身插到颜茴和颜芳之间,望着附在穆枫身体内的颜芳说道:“颜芳前辈,颜老师为救您费尽心力,我们也是冲着她对您的这份姐妹情深,才会对您施以援手。现在您不肯往生,是不是太另人心寒。”   颜芳忽而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笑声收敛时,脸上现出无比阴沉的寒意,冷然说道:“她想救我?她如果想救我就不会在五十年前故意冒充我前去为人施法,使得我为了救她而不幸横死!她如果想救我就不会在五十年来一直将我压在玉钵之内不闻不问,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如果想救我大可用灵媒的独门法术将我的魂魄迁移至她的身上,让我代替她继续活在这世上!”   颜茴在颜芳的指控声中不住颤抖,最后跌坐在地上,摇头哭道:“不错,都是我害了姐姐。我自作聪明,冒充姐姐去给人施法,最后害人害己。我一事无成,累得姐姐被困在玉钵中五十年,无法翻身。我懦弱胆小,不敢舍身去救姐姐,是贪生怕死。”   紫岚脸色无比凝重,已看明白这颜芳因对颜茴的怨恨正在逐步向恶灵转化,要她放弃穆枫的身体而前去往生,她是不会配合的,紫岚盯着颜芳的双眼喊道:“小枫,你听到了吗,我知道你在她体内,你听着,你是我紫岚的学生,绝对不可以输给这个老巫婆!”   颜芳脸色一沉,阴测测地冷笑道:“没有用的,那小鬼的魂魄早已被我钉死在阴暗的角落里,终生再无出头之日。”   紫岚紧紧地凝视着颜芳,冷然道:“你占据的是我学生的身体,还不肯放下尘世乖乖前去往生。既然前辈不肯合作,那我只好打到你合作为止。”   “哼,我出师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颜芳冷笑一声,轻轻一挥衣袖,笑道:“好,就让我会一会你这个大言不惭的后生小辈!”   颜芳的话音还未落,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白影激荡起层层寒冰水汽直向紫岚斜掠而去。   感受到对方阴冷的水系灵力,紫岚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想不到颜芳的灵力如此之强,在占据穆枫的身体后,竟能压制住本体的火系灵力,而使自己的水系灵力成为主导。   紫岚双手捏诀,疾吐灵言。   “霞舞·炎墙!”   随着她的手势急挥,一道长约三米,高约两米的火墙立时拦在自己身前,凌厉的橙红色火焰噼啪作响,不住跃动。   颜芳冷哼一声,身形并未因火墙挡住去路而停下,反而是直直地撞了过来,同时执着梅花的右手向前一点,立时在凌厉的火墙中间破开了一个缺口,身形化作一抹飞鸿,直穿而过。   然而当她穿过火墙时,却发现另一边的紫岚早已凝好了一记炎锤正轰向自己。   “不错嘛!”颜芳冷笑一声,身形疾旋,左掌轻轻一带,凝起一团冰冷的水汽瞬间化去了击向自己的火焰,左掌去势不变,直拍向火焰消散后,露出的紫岚。   紫岚面沉似水,不退不闪,立掌迎向颜芳冰冷的玉手。   两掌相碰后,颜芳纹丝未动,而紫岚则被她的掌力震得向后飞去,直直地撞向后方的架子。随着坍塌的声响,紫岚的身体硬生生地撞坏了正面木架。当架上的器皿尽数落地后,紫岚才**一声站起身来。   颜芳看着紫岚狼狈的样子掩唇轻笑,忽然身形一晃,脸色立变,只觉得自己的灵体与穆枫的身体间竟出现了一丝裂隙,颜芳猛地抬起头,阴沉地望向紫岚,厉声问道:“你会‘逍遥十二拍’!叶岚天是你什么人?”   紫岚甩甩仍然发麻的手掌,悠悠笑道:“叶岚天是我们星光学院的校长,我会‘逍遥十二拍’有什么奇怪的。若是没有两下子,我怎能担当灵媒的护法。”   颜芳脸色一沉,冷哼道:“这‘逍遥十二拍’虽是克制恶灵的绝学,但是却需以消耗大量灵力为代价,就你那身灵力,够拍我这十二掌吗?”   紫岚勾唇一笑,立起手掌,挑衅地说道:“够不够拍前辈十二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颜芳神情一凝,冷喝道:“你找死!”   话音未落,已经揉身上前,化作一道白影直冲向紫岚。   紫岚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提聚周身的法力,全力迎上颜芳。   两道身影纠缠于一处,在地下室窄小的空间里展开激烈的近身格斗,惊险处丝毫不亚于生死决战。   紫岚因顾及着穆枫的身体不敢像颜芳一般痛下杀手,几十招之后,渐落下风,就在颜芳得意之际,耳畔忽然响起束缚恶灵的咒语,不觉动作一窒,立时被紫岚连拍了三掌。   颜芳一声怒喝,袍袖疾挥,带起一阵强风,击退紫岚拍来的第四掌,两人身形在空中擦身而过。   颜芳双目射出怨毒的神色,直望向站在角落里的颜茴。   颜茴抬起头,脸上满是凄婉的乞求,低声道:“姐姐,你放弃吧。”   颜芳勃然大怒,骂道:“你别叫我姐姐!竟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我颜芳没有你这个妹妹!”   因为愤怒和怨恨,颜芳的脸旁蒙上一层阴沉沉的黑气,周围的木架及上面的器皿也因为她的怒意而开始不住颤动。颜芳已经完全堕落为一名恶灵,而且是法力高深的恶灵。   紫岚凝眉摇头道:“颜老师,她已经完全堕为恶灵了,你的话她是听不进去的,现在唯有武力才能将她制服。”   “哼,今日我就把你们俩都送到阴曹地府去做客!”颜芳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梅花插在腰间,变掌成爪,十指指端立刻生出尖利的指甲,激荡起阵阵阴风直向紫岚扑去。   紫岚望着她那漆黑的指甲,知道她的爪内一定有毒,当下再不敢大意,伸手自腰间一抹,一把软鞭被疾抽而出,随着紫岚的手腕轻抖,细长的鞭身上立时燃上了苍蓝色的火焰。   啪的一声鞭响,鞭稍激起席席热浪,直卷向颜芳。   颜芳白色的身影在漫天鞭影中上下翻飞,紫岚故意收起了部分的鞭身,全力施展开来,周身被罩在重重鞭影中,使得颜芳无法攻入。   颜芳惧怕鞭上的净魂火焰,一直在鞭影中闪转腾挪,但奈何地下室的空间不大,而且她已经中了紫岚四掌,对穆枫的身体操纵得再不如先前那般灵活,一下闪躲不及,立时被紫岚的鞭子缠住了右臂,当即被鞭子上具有净魂作用的火焰烧灼得疼痛不已。   趁着颜芳被束缚住的那一刻,颜茴再次念起灵咒,而紫岚也抓紧时机,躬身射至颜芳身后,连拍了四掌。 第三十章 恶灵现世    这四掌拍得颜芳灵体剧震,险些脱离肉身弹出。   颜芳发出一声如受伤野兽般的怒吼,周身陡然激荡起一股猛烈的阴风,将紫岚狠狠地甩了出去。   紫岚在空中连翻了三圈,落到地上,再倒退了五六步后,身体抵到了墙壁上,这才站稳。   颜芳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再不复先前的从容,她自腰间拿出那支寒梅,扬手射在穆枫先前躺过的那张白玉床上,凌厉的劲道使得梅枝牢牢地钉入玉石内。   接着她双手在身前疾捏了几个法印,随着一声低喝,由白玉床的梅枝上氤氲出阵阵寒气,暗香浮动间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骤然下降。室内的水汽更缓缓地在地面及墙壁上凝成了冰霜。   紫岚眼看着颜芳双手在胸前捏成剑诀,暗道不好!身形倏地斜掠而起,就在她脚刚离地的那一刹那,她刚才站着的地面上猛地凝出了一道冰剑疾插而起,若是她在晚上半秒钟,此刻左脚已然被冰剑贯穿。   紫岚身在半空中,脑中电光火石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忽然脸色一变,手中长鞭急射而出,灵巧地缠住站在角落里的颜茴的腰身,将她猛地拉向自己,同一时间颜茴身后的墙壁上刚好伸出一道冰剑,以毫厘之差被颜茴躲过。   颜茴大惊失色地望着那道直指着自己背心的冰剑,如果不是紫岚反应及时,此刻她已被冰剑贯穿后心而死。颜芳要杀自己的举动,使得她无比痛心,胸口的压抑使得她几近喘不过气来。   颜芳看着颜茴望着自己的凄苦眼神,只是冷笑,同时骂道:“下回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紫岚面沉似水,丽颜含霜,冷然道:“她已经丧失了人性,颜老师从这刻起万万不可再心存犹豫,事到如今只有全力出击,我们才有生的希望。”   颜茴压下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紫岚双手在身前捏决,在默念的咒语声中,一个半球形的火纹结界应声而出,结界将紫岚和颜茴护卫在下方,结界内部地面上的冰层瞬间融化,并很快被蒸干。   紫岚低声嘱咐道:“颜老师不要踏出结界,你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帮我绊住她就好。”   颜茴点点头,将目光凝在颜芳的身上。   紫岚深吸了一口气,提升体内残余的灵力,咬破手指,将鲜血划在掌心,默念道:“以血契之名,召唤尔来,火焰貂!”   随着她的语音刚落,一只火红色小貂眨眼间出现在紫岚手上,灵动的双眼骨碌碌乱转,修长而小巧的身躯敏捷地在紫岚的手臂上游移了一圈。   紫岚将看向火焰貂的目光移往结界外的颜芳,说道:“好貂儿,今天陪主人打一场硬仗吧。”   颜芳看了一眼紫岚手中的火焰貂,发出一声猖狂的长笑,说道:“觉得应付不了,找帮手来了是吗。”   紫岚也不生气,笑着回道:“就请前辈继续赐教!”   最后一个字吐出嘴唇时,紫岚的身形已经似离弦的利箭般飞出,而火焰貂则窜上紫岚的肩头,红影一闪,竟比紫岚更快一步地射向颜芳。   颜芳冷哼一声,右爪疾挥,迅捷而精准无比地一把将冲向自己的火焰貂抓住。可是还未等她抓牢,只觉得掌下的皮毛滑不留手,一错神的功夫竟被火焰貂由手中溜掉了,而这时紫岚已经掠至,颜芳再无暇顾及火焰貂的去向,双爪齐扬,直抓向紫岚。   蓦地脚踝处一阵锐痛,颜芳愕然低头,只见那火焰貂不知何时竟溜到了自己的小腿上,此刻正张口咬住自己脚踝。颜芳冷哼一声,右腿疾踢,一下将火焰貂甩脱。就在她这一分神的功夫,左肩一沉,又挨了紫岚一掌。   颜芳气得勃然大怒,双爪疾挥,饶是紫岚躲得及时,仍是给她的手抓勾破了衣衫,抓破了一点皮肉,伤口处立时一阵阴冷的刺痛,紫岚神色微变,知道自己还是中了她爪上的剧毒。   紫岚被入体的毒液弄得浑身一僵,身体斜斜地向后方撞去。颜芳哪会放过这个机会,身形一闪,带着一股阴风直冲向紫岚,誓要将紫岚毙于毒爪之下。   然而颜芳的脚踝刚一触地,立时觉得被火焰貂咬过的伤口处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她骇然失色下,拉起裤腿一看,只见白皙的脚踝上,火焰貂咬破的伤口周围正泛着诡异的紫色,当下知道这火焰貂原来生有毒牙,被它咬上一口,火毒立即透血而入。   就在这时,火焰貂似乎也意识到主人的险境,小巧的身影化作一道红光跳上颜芳的身体,无比迅捷地围着颜芳的身躯上下乱窜,不时还会张嘴咬上她一口。   颜芳给气得不住怪叫,可偏偏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这比闪电还迅捷的火焰貂。   同一时间,紫岚后落的身形正好撞到那白玉床上,不小心还刮到了那枝寒梅。   在紫岚刮中那支梅花时,她赫然发现颜芳的身躯明显地震了一震,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这株梅花怕就是颜芳的弱点,来不及细想,手掌已疾拍而出,直斩向那株寒梅。   颜芳眼见紫岚要去折断梅花,惊声怒吼,周身激射起阵阵凛冽的寒气阴风,瞬间将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火焰貂甩离,火焰貂被猛烈的劲道震得低鸣一声,直撞向后方的墙壁,挣扎几下后,再无力站起。此时颜芳的身形迅若闪电般疾射向紫岚,黝黑的尖爪直直逼向紫岚的头顶。   紫岚的手掌猛地击中寒梅,可是一股阴冷的反震之力立时将她震开,坚实的白玉床在寒梅下裂开数道裂痕,而寒梅也弹了一弹,散落了几叶花瓣。   紫岚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得头顶处传来一声穿破皮肉的闷响,随即湿热的血液喷了她满头,紫岚愕然抬头,只见颜茴正挡在自己身前,而颜芳的毒爪已经深深刺入她的胸口。   紫岚震惊的悲呼出声,而颜芳似乎也为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怔怔地瞪着妹妹近在咫尺的脸庞。   颜茴张口说了一个“快”字,大口大口的鲜血立时顺着口角涌出。   紫岚含泪悲啸,身形猛地弹起,向着颜芳的后背连拍下去,再拍落第二掌的同时却被骤然暴狂的颜芳一掌击飞。   此时颜芳已经中了十一掌,灵体剧荡,已经几近无法控制身体。   颜芳踉跄着倒退一步,由妹妹的胸口抽出染满鲜血的手掌,脸上的表情木然而空洞,片刻之后猛地仰头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了萧杀的阴冷气息。   而紫岚此刻也已经油尽灯枯,灵力基本耗尽。伏在地上不住低咳,嘴角也逸出一丝丝鲜血,在刚才被颜芳击中时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再加上中了剧毒,此刻身体已经无法再动。   颜芳提着染满鲜血的毒爪,一步一趔趄地走向趴在地上不住低咳的紫岚,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杀机。   忽然之间颜芳的身体剧烈地抽动起来,她惨叫一声,痛苦地抱住了头。   原来是穆枫的意识在关键时刻突破了颜芳的压制,不停地在体内挣扎反抗着,嘶声力竭地大骂着。   老妖婆!不许伤害老师!   颜芳身体不住颤抖,脸白如纸,显然是穆枫的反抗使得她承受着无比剧烈的痛苦。   颜芳忽然狰狞地狂笑起来,阴测测地说道:“小鬼,既然你那么想救老师,那么就陪我一起去下地狱吧!”   紫岚看到颜芳在胸前捏出的印法,惊骇地尖叫道:“不要!”   眼看着颜芳手捏法决,准备让自己的灵体与穆枫的魂魄同归于尽,就在这生死玄于一发之际,忽听地下室的那一端传来了一声厉喝。   “坤震·天雷!”   一道金光炸雷猛地在颜芳头顶击落,颜芳惨叫一声软到在地,一波波电流游走在体表,颜芳的四肢不断抽搐着,再动弹不得。   紫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突变,为那熟悉的嗓音怔了一怔,随即脸上现出狂喜,呼唤道:“橙岚!”   三道人影迅若鬼魅地向紫岚所在的位置疾掠过来,为首的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挺拔男子,他正是紫岚口中的橙岚,也是叶校长的第二名义子,追在橙岚身边的分别是绿岚和蓝岚。   橙岚一把将紫岚抱起,手指按住她的腕脉,脸色剧变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而且体内灵力溃散,还中了水毒。”   绿岚闻之色变,赶忙冲上前来,双手结印后,虚按向紫岚的胸口,一团柔和的银光逐渐融入紫岚的体内,随着毒性和内伤暂时被压制住,紫岚的脸色也开始渐渐好转。   紫岚不待自己喘匀气,焦急地伸手指着躺在地上的颜芳说道:“快,那是我们学校的穆枫,他被颜老师的姐姐颜芳这个恶灵附体了,赶快把颜芳的灵体拔出去。”   橙岚将紫岚交到绿岚的怀中,皱着眉头走到颜芳身边,蹲下身,将手虚按于她胸前,闭目默念了几句咒语后,掌下爆出一轮电光,一团泛着诡异黑芒的光影被他由穆枫体内拔除。随着颜芳的灵体被驱除,穆枫**一声睁开了眼。   这时去扶颜茴的蓝岚出声道:“颜老师还有活着。”说着伸手在颜茴的背心处输入了一股法力。   颜茴身体一震,悠悠转醒,双目迷惘地环视一圈后,定在橙岚手中的颜芳的灵体上,表情立时激动起来。   绿岚放开已经能独自坐起的紫岚,走到颜茴身旁,将双手按上颜茴的胸口探查她的伤势,片刻后神情一黯,向紫岚等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颜茴活不久了。   众人不禁心头一沉。   颜茴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只是望着橙岚乞求道:“可不可以将姐姐的灵体交给我。” 第三十一章 同逝离殇    橙岚双眉微蹙,摇头道:“另姐已经完全堕为恶灵,无药可救了。”   颜茴摇头哭泣,再次乞求道:“请你交给我,我想最后再试一次。”   紫岚看得心头不忍,出言低唤道:“橙岚。”   橙岚看看掌中被金色电光圈禁的灵体,轻叹了一声,走过去,将灵体递到颜茴面前。   颜茴连声道谢,小心地将颜芳的灵体从橙岚手中接过,虚抱在怀中,低声喃喃道:“姐姐,对不起,我早就该这样做了。”   随即颜茴默念起咒语,怀中的灵体也一点点地融入她的体内。   颜茴闭起双眼,脸上的表情骤然数变,一会狰狞,一会沉痛,一会愤怒,一会忧伤,口中也不住地胡言乱语着,仿佛她与颜芳的灵魂正在体内激烈争斗着。   橙岚、蓝岚和绿岚成三角形将她围在中心,提防地观察着颜茴的情况,若苗头不对,便立时出手。   颜茴的身体不住颤抖着,体内的两个灵魂争斗了大概十多分钟后,终于归于平静。   颜茴忽然睁开双眼,脸上露出无比平静的神情,低低的向众人说了声谢谢,惨白的面容上现出一抹安详的浅笑,早已生机全无的身体这才缓缓向前栽倒。   不多时,她的身体内缓缓升起两团柔和的白光,正是手牵着手的颜茴和颜芳。光影中的颜芳,脸上的戾气已经尽去,变得十分平和,目光淡淡扫过下方的几人,微微一点头。而颜茴向众人弯身道谢后,拉着姐姐一起向上空升去,融入地下室的棚顶后,消失不见。   紫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颜老师终于完成心愿了,用她最后的生命力将自己和姐姐的灵魂同时净化。”   橙岚等人凝望着颜茴和颜芳灵体消散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目睹到颜氏姐妹在死后终于回归宁静的灵魂,心底因为颜茴的惨死而带来的压抑与沉痛,微微有所减缓。   因为被雷电击中,穆枫一直四肢瘫软地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颜茴和颜芳同时消失后,终于舒了一口长气,随后低喃一句:“坏了,这次的酬劳谁付啊。”   紫岚怔了怔,对于穆枫要钱不要命的恶劣品性和没心没肺的表现无言以对地翻翻眼睛,已经再挤不出一丝力气去骂他了。   ——————————————   橙岚将紫岚横抱起来,向地下室的出口走去,而穆枫则被蓝岚夹在腋下,难受得敢怒而不敢言。   “紫岚,你实在是太胡闹了,校长不是说让你等我们来了,再让颜茴开始招魂吗?”橙岚的表情像万年不变的扑克牌,语气虽然平静,但训人的意思却表达得十分准确。   紫岚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等你们来时天就黑了,你也知道招魂仪式最好在白天进行。只是我没想到颜芳真会堕落成恶灵。”   橙岚看着紫岚没啥愧意的表情,冷哼了一声,说道:“这颜芳当年能从西溟楼毕业,灵力异常强大,连校长都不敢小觑,你竟然敢单枪匹马地带着个半吊子宿主就将她的灵体招出,我不知是该说你胆大,还是该骂你鲁莽。现在你和那小子还能活着,真是算你们命大。”   “好了好了,求求二哥别再教训我了,我现在是病号啊,能不能照顾点。再说了,我早就算准你们肯定会及时赶到的,嘿嘿。”紫岚似乎对橙岚特别没办法,赶忙赔笑着不住讨饶。   “你这次真是该骂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胆大妄为。”绿岚抱着火焰貂走了上来,怀里的小家伙只是被劲道震伤,经过她的医治后已经没有大碍,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绿岚的怀里享受着她的抚摸。   紫岚看到火焰貂,猛地想起先前火焰貂曾咬了穆枫好几口,赶忙说道:“差点忘了!在之前与颜芳打斗的时候,穆枫的身体中了火焰貂的毒。”   绿岚点头道:“你放心,我已经给穆枫喂了解火毒的药丸,毒素很快就会排净的。”   紫岚这才放下心,回头看穆枫时,却发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已经在蓝岚的腋下睡着了,想来经过这一日的折腾,他应该也是身心俱疲,紫岚苦笑着低骂了一句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   穆枫这次真的是累惨了,一直沉沉地睡着,直到感觉有人往自己体内输注一股清净爽透的法力,这才悠悠转醒,发现绿岚正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绿岚的身后还站在校长和青岚。   穆枫看到绿岚有些古怪地表情,挠挠头,不解地问道:“绿岚姐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伤得很重啊?”   “你只是太累了,身体并无大碍。”绿岚一怔,笑着摇摇头,随后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的身体有些异常吗?”   “什么异常?”穆枫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绿岚还要开口,却被校长抬手拦住。   穆枫困惑地看看眼前的三人,随后目光移动到已经透露天光的窗户上,大脑当机了片刻后,猛地坐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青岚看了一眼表,答道:“早上七点半。”   这么说来自己已经一夜没回家了,老妈在家得多担心啊!穆枫惨叫一声。   青岚早看穿他的顾虑,摇头说道:“你放心吧,我昨天就跟你妈妈通过电话了。她昨天晚上正好是夜班,我说你会留在学校过夜,她很放心,没有多问。”   穆枫这才停止惨叫,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想起来问道:“我现在在学校啊?”   青岚点点头,说道:“你认不出来吗,这是我的宿舍。”   穆枫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确实是青岚的宿舍,他来过几次,所以认得,随后猛地想起紫岚,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紫岚老师怎么样了?”   绿岚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吧,紫岚经过治疗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可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穆枫呆呆地点点头。   青岚见穆枫已经没有大碍,就把一套准备好的校服丢给他,说道:“你洗漱一下,把那身衣服换下来,然后,然后再把你的头发处理一下。”   穆枫接住校服,愕然摸摸自己长及腰背的头发,才记起昨日被颜芳附体后,头发便一路疯长,不禁后怕地摸摸自己的头皮,确定自己的头发都牢牢地长在头上。   借了青岚的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后,穆枫穿好自己的衣服,准备走出浴室时,余光瞥到镜子中的影子,不禁停下脚步,望着镜中人发呆,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体,怎么能够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觉呢?不自觉地将垂在身前的长发甩到脑后,镜中人那一瞬间闪现出的风情让穆枫一阵恶寒,看到镜子下方的剪刀,立刻拿了起来,几下就将一头的长发剪成了凌乱短发。   看着镜中的模样渐渐变回原来的自己,穆枫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走出浴室时,发现校长和绿岚已经离开了,只剩青岚还留在房间中。   当青岚看到穆枫如同狗啃过的发型后,不禁抽搐了几下嘴角,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将穆枫抓过来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拿起剪刀将乱七八糟的头发修剪成寸许长的整齐短发。   经过这一通折腾,时间已经直指向十点,穆枫厚着脸皮蹭了一顿早饭后,告别青岚,返回自己家。   穆枫到家时,罗清已经回家有一会了,因为值了一宿的夜班,有些疲倦,所以罗清在给穆枫简单地准备了一些午饭后,便回到房中睡觉去了。   穆枫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看到影澜正噤着鼻子瞪着自己,似乎自己身上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天黑后,穆枫才从影澜口中得知原来自己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死灵味,害得穆枫当晚又狠狠地洗了两遍澡。   ————————————————   周一,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穆枫准时来到教室,发现楚紫依、宁可儿和方劲三人已经等在教室里了。   “听说我们今天又要换老师了。”当穆枫在座位上坐好后,宁可儿小声地说着自己听到的最新消息。   穆枫闻言愣了愣,随即想到紫岚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基本上耗尽了所有的灵力,想来短时间内,也确实是无法继续代课。   方劲斜眼看着穆枫,嘿嘿笑道:“听说紫岚老师也是因为你才受伤以至于无法上课的。”   穆枫立时一僵,讪讪地笑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宁可儿半眯着眼,打量着穆枫说道:“前有青岚老师,后有紫岚老师。小枫,你知道嘛,现在大家都说你是教师杀手,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就先后有两名那么厉害的老师阵亡在你手下,真是厉害!”   穆枫暗自磨牙道:“那也不是我希望这样的呀!”   方劲在一旁凉凉的讽刺道:“那这两次是不是都因为某人贪财的原因才造成的呢?前一次是为了省车票钱,后一次嘛……”   “我才不是为了那高额酬金……”话一出口,穆枫立马后悔,有些招架不住地出声讨饶道:“是我错了行了吧,求你们饶了我吧。老师受伤,我心里也很难过啊。”   楚紫依收到穆枫求救的眼神,看着他的糗样,忍住笑,说道:“行了,你俩就放过他吧,青岚和紫岚老师没事才是最关键的。”   方劲摇头叹道:“紫依,就你心软,如果这次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下次我们一起执行任务时,指不定这小子因为贪财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穆枫撇着嘴,虽然心里有气,但自知理亏也不敢回嘴。   宁可儿看着穆枫的表情憋不住笑了出来,不忍再继续责怪穆枫,于是岔开话题道:“你们说今天来的老师会是什么样的呢?”   穆枫脑海中立时现出橙岚那张 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和滔滔不绝的训话声,不禁哆嗦一下。   正在这时,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式职业装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样貌端丽,长发在脑后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发髻,戴了一幅黑框眼镜,腋下还夹着几本教案,一看就是今天来的代课老师。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还是穆枫至今为止看到过来给他们上课的老师中,最像老师的一位老师。   只见她将教案整齐地在讲桌上放好,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大字。   “叶黄岚” 第三十二章 百口莫辩    新来的代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黄岚”   宁可儿望着黑板上的名字,低声念道:“奇怪,你们不觉得我们的老师们名字都很相近,而且……”   穆枫撇嘴接道:“不用怀疑啦,他们确实都是以彩虹的七种颜色命名的,赤橙黄绿青蓝紫。”   方劲拼命忍住笑,好奇地问道:“谁起名字这么有才?”   穆枫扮了个鬼脸,说道:“我们的老师都是校长自小收留的七个孤儿,那个懒到家的老头图方便就用彩虹的七种颜色给他们命名了。”   方劲和宁可儿捂住嘴巴不住偷笑,想不到看起来那么英明神武的校长大人也有这么脱线的一面。   这时,黄岚似乎感应到了穆枫他们这里的异动,凌厉的目光如一把尖刀般直射过来,吓得方劲和宁可儿立时闭上了嘴巴。   “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这一周的课程由我来陪大家一起完成,下周你们的青岚老师就会回来了。”黄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环视过教室里的众人,声音平板得如同答录机一样,不起一丝波纹。   接着便一板一眼地在黑板上写下板书,开始授课,她今天讲的内容是结界,但是纯是理论课程,并未涉及到实践,讲的全是一些术语和原理。   穆枫性子好动,最受不了这种呆板的课程,加之身体还未完全从疲倦中恢复,所以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打起了瞌睡。   直至宁可儿拼命在后面踹他的凳子,穆枫才猛地一下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后,忽然发觉身旁正有一道压抑的气场将自己完全罩住,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僵硬地转过头,不意外地看到黄岚平板无波的面孔和那双隐藏在玻璃镜片后的冷漠目光。   “为什么睡觉?”黄岚的声音很柔很轻,但却有种压倒式的威严。   穆枫冷汗直冒,面对着那严厉的目光,一时也编不出像样的谎言来蒙混过关,只好嘿嘿赔笑道:“这个,因为前天跟紫岚老师出任务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嘿嘿”   黄岚眉头一挑,终于露出了一丝不一样的神情,上下打量了穆枫片刻后,问道:“你就是那个穆枫?”   穆枫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黄岚冷冷地盯着穆枫直到他被看得一阵阵发毛后,才开口说道:“你在我的课上睡觉,罚你晚上回家把我今天教的内容抄写二十遍,并且在下课后留下打扫卫生。”   穆枫脸色发青,赶紧点头,一点都不敢讨价还价。   黄岚将手指轻轻滑过穆枫身前书桌的边缘,举起被灰尘弄脏的食指,淡淡地说道:“明天我来上课时,不要让我在教室里发现一丝灰尘。”   穆枫欲哭无泪地再次点头。   黄岚再不看穆枫一眼,转身向讲台走回。   穆枫颓然坐回座位上,听到宁可儿和方劲在后边窃窃私语道:“这个黄岚老师的气势好可怕啊,你说她这么使劲罚穆枫,是不是在为紫岚老师和青岚老师报仇。”   方劲看了一眼前方猛然僵住的穆枫,窃笑不已地点头道:“肯定是这样的。看来黄岚老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铁定不会轻易放过小枫。”   老天呐,你让我怎么度过这一周?   穆枫无语举头问苍天。   放学后,所有的同学都欢呼一声冲出教室,只有穆枫一边拖着沉重的步子站起了,一边向教室后方摆设扫除工具的角落走去。并不住在心底暗骂着黄岚。   变态老师!灭绝师太!   “咦,你不会是正在腹诽黄岚老师吧?”   穆枫被人看穿心思,吓得一下没站稳,好悬跌倒,狼狈的抬起头时,发现宁可儿正半眯着眼睛盯着自己,随后看到楚紫依和方劲也站在她的后方,并没有离开。   见不是黄岚,穆枫不禁吁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宁可儿嘻嘻笑道:“这么大一个教室,让你一个人打扫,估计不到半夜,你肯定弄不完的。”   穆枫怔了怔,然后夸张地抹了抹不怎么湿润的眼角,感动地喊道:“不愧为同生共死的好伙伴!”   方劲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演戏就省了吧,赶快干活。唉,你以后少给我们第一小组添麻烦就好啦。”   穆枫干笑了几声,赶忙将手里的扫帚和抹布分给方劲和宁可儿,转头看向楚紫依时,发现她正望着教室的门口出神。   “紫依?”穆枫出言唤了一声。   楚紫依立时回过头来,看着穆枫问道:“怎么了?”   穆枫垂头看看手中的拖把,撇撇嘴道:“我是真的不是有心连累两位老师的,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还害你们陪我一起扫除。紫依,你说黄岚老师会不会真的不放过我,让我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都没好日子过啊?”   楚紫依掩唇一笑,眼角的余光瞥向教室的出口,摇头道:“我想,黄岚老师如果知道你真心悔过,一定不会再为难你了。”   穆枫一声欢呼,只要是楚紫依说过的话,他都坚信不疑。   ——————————————   因为与被黄岚罚写的笔记奋战了大半个晚上,穆枫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死气沉沉地走进学校。   这黄岚老师也太变态了吧,一天晚上居然讲了那么多的内容,害得他写没了两本笔记本才将二十遍讲义抄写完毕。这校长手底下的七个弟子,除了青岚和绿岚以及尚未谋面的赤岚以外,剩下的各个都是大怪胎!   穆枫有气无力挨完了上午的课程,中午找地方眯了一会,才算恢复了些许的精神。   可是上天好像还不准备就此放过他一般。   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班主任闻秋将穆枫叫出教室。   “什么?公安局派人来学校找我调查一起命案?”穆枫惊讶地张大嘴巴,呆呆地盯着闻秋,似乎不大相信她口中说出的话。   闻秋也是很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周六晚上,一位独居在城郊的老妇人在自家的别墅内遇害了,死者好像是叫颜茴,你认识吗?”   穆枫的脸色立时惨白如纸,嗓音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关咯咯直颤着回道:“不不不……”   闻秋看着穆枫过于激动的表现,不禁震惊地倒退了半步,惊疑不定地问道:“不会真的是你杀的吧?”   “她不是我杀的!”穆枫脸如死灰,拼命地摇头,矢口否认,随即想到颜茴虽然是死于颜芳之手,但是颜芳当时用的可是自己的身体啊!天呐,那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闻秋脸色苍白地看了穆枫一会,摇头道:“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你跟我去教员室吧,那两位公安局的同志正在等着你。”   穆枫吓得腰膝酸软,全靠着闻秋半拖半抱着才将他送入学校的教员室。   此刻办公室内的老师都已经避了出去,只有两个身穿警服的公安人员在,这两名警员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一个看起来却只有十**岁,这年轻的警员正是几天前在古银杏树公园救治过穆枫的吴啸峰。   对方见到穆枫时,没有他那么惊讶,显然是已经将他调查了个彻底。   虽然这对面的两位大檐帽中有一个算得上是熟人,但穆枫见到两个警察还是吓得堆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大哭起来,不断喊着自己不是凶手。   两个警员只是先来例行调查,想不到竟把他吓成这样。   正当那名年岁大的警员又哄又安抚着穆枫时,吴啸峰却以无比怀疑地眼神盯着表现得相当可疑的穆枫。   正在这时,教员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哭得一塌糊涂的穆枫,抬起泪涕交错的大花脸向门口望去,只见橙岚正迈步走了进来,不禁忘了哭泣,呆呆地盯着橙岚。   橙岚看了一眼穆枫后,走到那名年长警官的身前,从怀里取出一个证件交给对方看。   那名警官翻看了下橙岚的证件后,竟然抬手向橙岚敬了一礼,将橙岚的证件返还给他后,友善地笑道:“原来是9163部的同志。”   橙岚也向对方还了一礼后,点头说道:“关于这个案子,我有几句话想与您单独谈谈。”   警官怔了一怔,点点头,嘱吴啸峰等着自己,然后便与橙岚一起离开了房间,到走廊里去说话。   看到橙岚后,穆枫心底多少有了些底,想不到这个罗里吧嗦的橙岚竟然是9163部的成员,看来这回应该是有救了。   正当穆枫暗自放下高悬着的心时,却感觉到对面正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   穆枫愕然抬起头,看到吴啸峰正半眯着双眼审视着自己,刚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将目光移往别处。想不到几天前人家还救过自己,几天后,情形竟会这般戏剧性的逆转,心底不由翻涌上某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是怎么杀了颜茴的?”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穆枫震惊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那能看透人心的犀利双眼,不知为什么,自己似乎对这个吴啸峰的目光分外没有招架力,慌忙摇头道:“不是我杀的!”   “你认不认识颜茴?”吴啸峰再次出言讯问,公事公、私是私,虽然他跟这孩子有过一面之缘,但却绝不会影响到他公事公办。   穆枫不假思索地否认道:“不认识!”   但回答的太快,反而显得更加可疑。   “不认识?”吴啸峰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随即将一张装在塑料袋中染满鲜血的学生证丢到穆枫面前,厉声质问道:“不认识,你的学生证怎么会出现在颜茴的死亡现场?” 第三十三章 无妄之灾    穆枫瞪大双眼,呆望着自己的学生证,知道一定是当日颜芳用自己的身体与紫岚打斗时将兜里的学生证遗落了。穆枫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现在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正在穆枫死咬着嘴唇,满头大汗地盯着自己的学生证时,橙岚和那名警官推开了门。   “小吴,我们走吧,这里的调查可以告一段落了。”那名年长的警官向质问穆枫的吴啸峰点点头。   “是。”吴啸峰应声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警服后,将桌上的警帽戴回头上,向门口走去时,路过穆枫身边,停了下来,轻轻拍了拍穆枫颤抖的肩膀,垂下来的视线中,充满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暗示意味,随后迈步走了出去。   直到两名警官的脚步声走远,穆枫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   橙岚看着穆枫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说道:“穆枫,你可以回班级里去了。”   穆枫僵硬地转过头,瞪视了橙岚片刻后,忽而哭道:“橙岚老师,公安局不会真的将我抓起来吧?”   橙岚面色一沉,命令道:“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回去!”   ————————————————   经过这一天的又惊又吓,连番打击下来,穆枫已经去了半条命,晚上五点,穆枫如同一抹幽灵般飘入了教室内,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枫,你没事吧?”宁可儿看着穆枫跌坐在座位上,不禁有些担心地问着。   “肯定是昨天晚上写讲义写的,那么多页换谁都得眼酸手麻了。”方劲揶揄地偷笑。   穆枫现在已没有力气搭理可儿和方劲,他无力地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楚紫依说道:“紫依,今天公安局来找我调查周六颜茴死的那件事了,我完了,肯定会被当成杀人犯的。”   楚紫依愣了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你不用担心,此事自有校方出面解决,你不会受到牵连的。”   穆枫回复了一丝生气,不太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楚紫依点头道:“以前学校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都圆满解决了,所以你不要担心了。”   “恩。”穆枫立时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如果他有条尾巴,现在一定会不停的摇晃。果然还是我的紫依最好,最善解人意。   这时,黄岚已经拿着教材走了进来。   有了昨天的经历,这回打死穆枫也不敢再在她的课上打瞌睡了。自打念书以来,穆枫还从未像今日这样认真听讲过。   很快,一周的时间过去了,真如楚紫依所言,自那次之后黄岚再没有为难过穆枫。后来穆枫从青岚的口中知道,原来这个黄岚是星光学院高中部的明星老师,若不是校长委托,她才不会来给穆枫他们初中部代课。   但不管这黄岚有多大的名头,当她代的最后一天课程结束后,穆枫在心底额首称庆着恭送这位像灭绝师太一般恐怖的老师离开。   周一,青岚果然如黄岚所说的,回来复课。一切仿佛又恢复成以往的平静。   转眼间公安局的调查事件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穆枫最开始时还整日提心吊胆着,就怕公安局什么时候来将自己抓捕归案,可是几天过去了,再没见到有人提起此事,所以一向粗枝大叶的穆枫,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   而穆枫一直期待的十一长假也终于来临了。   ————————————————————   因十一长假窜课,所以在九月份这最后一个周末,星光中学正常上课,虽然白天上了一整天的课,但按照惯例,周末依然是三年级成员各小组执行任务的时间。   用了三个晚上的追捕,穆枫终于逮到了那只专门从粮油店偷盗米粮的大老鼠精的踪影!   “呔!妖孽!还不给我站住!”   阴暗的小巷中,因穆枫于双目凝聚了功力,所以在微弱的光线中,仍视如白昼,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沿着墙角亡命奔逃的老鼠精,拖着因钻行下水道而弄得狼狈恶臭的身体,埋头苦追。   他爷爷的,这个四脚畜生,跑这么快!   经过这些日子紫岚对他的地狱式训练,穆枫的法力修为虽仍徘徊在整个大班的打狼位子,但体能已然名列前茅。所以,追老鼠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体力活,便很不厚道地被第一小组内的方劲和宁可儿这两位组员一致通过地派给了他。   穆枫一门心思猛追老鼠精,在转角处一没留神,撞上了一个人。他这身经淬炼过的力道和冲劲,岂是普通人能承受住的,对方触不及防下,立时给撞的横飞了出去。   眼见闯了祸,穆枫吓的愣在原地,看着对方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赶忙上前去扶,不住口地道歉,“真是对不起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伤到哪了吗?”   被穆枫撞倒的是个青年,染了满头的黄毛,唇环、鼻环、耳环一应俱全,此刻一边粗鲁地撑着穆枫的肩膀,一边骂骂咧咧地站起,“他妈的,哪来的小畜生,眼睛长到狗脑袋上了吗?看把你爷爷撞的!”   听着对方的刺耳谩骂,穆枫翻了翻眼睛,本来满心地愧疚,立刻化作了满腔的恼怒,支撑对方的手臂一撤,那青年立刻又摔了个狗啃泥。   “哎呦喝!他妈的!”青年立目横眉,斜楞着一双细小的眼,将穆枫从上看到下,骂道:“喝,是个小要饭的啊!”   “你才要饭……”穆枫恼羞成怒地回嘴,但看到自己因钻下水道弄得泥混千泅的衣服,这回敬登时显得底气不足起来,只得聊以慰藉地“哼”了一声。   青年站起身,伸手推搡向穆枫,流里流气道:“小子,你把爷爷撞倒了,现在你爷爷我浑身上下都疼,骨头不知道折了几根,你说怎么办吧?”   穆枫瞪着眼扫了一下对方,眼见着他骂人的声调比自己中气还足,混身上下没个正形地乱颤个不停,哪里像个伤残人士,心知他是想讹人。自小在民风淳朴的小镇中长大的穆枫哪见过这阵势,不禁气道:“你胡说,你这站得好好的,哪受伤了?”   青年嘿嘿邪笑,歪着嘴向身后招呼道:“哎,我说,哥几个,这小子说我没受伤,你们给评评理啊!”   青年身后立时传了几声怪笑和叫骂,随即五六个手持板砖、酒瓶和棍棒的小青年晃晃悠悠地围了过来。   穆枫看得眼皮猛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惹到了传说中的流氓啦!虽然心底直打突,可仍死撑道:“我都给你道歉了,再说,你这不好好的嘛!你想讹人是怎么着?”   青年似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斜着嘴角道:“哈哈,讹你怎么着,今天爷爷讹的就是你,小子,你要是识相就乖乖的给爷爷拿笔医药费,不然,今天爷几个就要你尝尝滋味。”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种场面,怕早就将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交出去了,但轮到喝矿泉水都要买可以中“再来一瓶”的穆枫这类骨灰级守财奴,那自是另当别论,他很有葛朗台气节地掷出一句话,并彻底激怒了所有的混混,“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于是众混混们很有职业操守地抡起手中各色武器,操着流利的中华国骂,围将上来。穆枫是受过专业武术指导的,拉开的架势自然像模像样,可是他毕竟只入行才一个月,若是一对一的比试这几只怕还是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可是面对这群起而攻之的市井混战打法,穆枫同学便傻眼了。   在堪堪踹飞率先攻上来的两个人后,穆枫的招式已然乱了章法。   一上手便被镇住的众混混们眼见他开始左支右拙,不禁精神大振,自动忽视己方这一伙成年人正在联手欺辱一个未成年人的这件可悲而又可叹的事实,一径将欺凌弱小的看家本事发挥到极致。   穆枫眼见着兜头砸下的酒瓶、板砖等凶器,只能抱头蹲身,暗呼小命不保……   “喂,再不住手,我可要报警了啊。”   一道突兀的冷冽嗓音,硬生生地插入到了准备围殴穆枫的众混混间。   “呦,哪来的小白脸?学人家见义勇为啊!”为首的混混转头打量住来者,不屑地嗤笑出声。   穆枫透过指缝向外望去,看清来人时,惊得舌头直抽筋,“白,白,白……白绍行!”   前方不远处,坦然自若地站在路灯下,俊美闪亮得如同人形发光体的少年正是自己的家庭教师!   在众混混们的特别关注下,白绍行那副仍不知死活地漠然态度,落在穆枫眼中真是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眼见混混们分出了三四个人包抄向白绍行,穆枫暗自咬牙跺脚,这白瘟神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好赖不计还是自己的老师,又救过自己的命,看他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样,估计几下就得被人撂倒。此时此刻,怎样也不能让他因自己而受了牵连。   思及此处,穆枫趁着众混混的注意力集中到白绍行身上时,猛然由包围圈中窜出,几个起跃来到白绍行身前,恶声恶气地道:“姓白的,若不想死,就快滚。” 第三十四章 特别假期    白绍行这才看到原来被围在里面的是穆枫,顿了一顿后,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清姨知道你在这打架吗?”   穆枫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嘴角抽搐道:“你当我是自愿的啊!”   白绍行“哦”了一声,算是表示已明白了目前的状况。   这边聊的起劲的两位惹得对面的几位着实不满,几个混混连声喝骂,不由分说地围殴上来。   穆枫低咒一声,将中看不中用的白绍行护在身后,抱着赴死的决心,大气凛然地运起紫岚刚教会自己的拳法迎了上去,然而……这回的战况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第二回合的拼斗中,众混混比之前明显废物了许多,不但躲不开穆枫的拳脚,而且还直接往上撞……   “哎呦我的鼻子!”   “他妈的,小子会妖法!喝!我的腿……”   穆枫这回可真的是指哪打哪,明明已经落空的拳头,竟然还会有人自动将大脸凑上去挨打……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一众混混被穆枫揍得东倒西歪,哀嚎连连。穆枫看看躺了一地的混混们,难以置信地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双拳……咦!原来自己就是传说中骨骼惊奇的练武奇才啊!   穆枫很有气势地一脚蹬住旁边的垃圾箱(实在是没别的可踩),更有气势地向一众混混放出想说已久的台词,“替我问候你们主治大夫!”   对方死撑着回敬了诸如“你等着!”、“爷爷记住你了!”之类的狠话后,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跑了。   “唔,打的不错啊。”白绍行站在穆枫身边,夸奖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诚意,转头望住仍洋洋自得的穆枫,不紧不慢地问道:“可以将刚才的情况给我解释下吗?”   穆枫的笑意噎在唇边,僵着脖子,扭过身,眯起双眼,先威胁意味十足地瞪了白绍行半天,可对方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使得穆枫同学这恶人扮得着实没有成就感,只得没趣地说道:“你不许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事告诉我妈,听到没?”   白绍行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俊秀的气质如同刺眼的光波,晃得穆枫眼皮直抽筋,只听他淡淡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在这跟人打架?”   对方明明是斯文寡淡的口吻,可为何会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兜头罩来?   “我……”穆枫被问得无言以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在追老鼠精吧,星光学院可是有明文规定的,严谨在普通人面前泄露灵界的事……   正在这时,那边传来一声呼喊。   “小枫,你死到哪去了!我们都已经抓住……”   话句在触及穆枫身边戳着的那枚大帅哥后,立时中断,换成柔若无骨地娇嗲嗔语,“呀,我说你怎么在偷懒,原来是遇到了白学长啊!白学长,您好,我是星光中学部的宁可儿,是你的学妹~”   穆枫一脸受不了地盯着眨眼间由喷火女龙逆转成葬花黛玉的宁可儿,只觉浑身汗毛根根倒竖。   跟在宁可儿身后的楚紫依和方劲此时也靠了过来,前者在看到白绍行后定住了脚步,神色莫辨地注视着对方。   穆枫看着已阵亡在方劲掌中的大耗子,心知任务已经完成,察觉白绍行和楚紫依再次默默对视时,心底莫名的不舒服,赶忙出言岔开话题道:“那什么,既然作业完成了,那我……呃,我就先和白老师走了。”   “白老师?”宁可儿和方劲同声讶道。   穆枫这才记起还未告知他们白绍行是自己的家庭教师,只得挠头道:“那什么,回头再跟你们解释,回见啊。”言罢,不由分说地拖走了白绍行,直至看不到楚紫依等人的身影,才摔开他的手。   一路埋头猛走的穆枫,发觉白绍行不声不响地跟在身后,当即停下脚步,瞪着他道:“你回家吧,别跟着我了。”   白绍行有些无辜地说道:“我没有跟着你啊,只是应清姨的邀请去她家吃晚饭。”说着悠然自若地迈步走过穆枫身边。   穆枫张口结舌地僵在原地。   明日虽然是国庆长假的第一天,但因为单位缺人,罗清不得不到医院去值班,所以答应穆枫今晚做一桌好菜,算是母子俩提前庆祝国庆节的到来。   看着蹭饭蹭得心安理得的白绍行,穆枫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接受到白绍行那充满了“要不要将今天晚上看到的事告诉清姨呢?”这种暗示意味十足的威胁眼神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   清晨,在这国庆长假的第一天,穆枫这本应是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美妙早晨,却被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剧痛和不断蹂躏着人耳朵的电话铃声给毁掉了。   穆枫惨叫着挣脱影澜的狼口,看着自家恶犬因被吵醒而格外恶劣的表情,穆枫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爬下床去客厅中接电话。   “喂,是小枫吗?”   “呀,紫岚老师!”穆枫听到电话中熟悉的声音,不禁睡意尽去,兴奋地问道:“你身体好了吗,听起来中气很足的样子啊。”   “那当然,你忘了你师父我是谁吗,哈哈……咳”   得意的大笑被终止在一声尴尬的低咳中。   穆枫眯着眼,不屑道:“原来还没好,装什么装!”   “你个臭小鬼,没良心的,我受伤还不是因为你!”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穆枫立马讨饶,随即问道:“紫岚老师,大清早的你不好好在家养伤睡懒觉,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十一长假的这七天,三年组初级班的十名成员将来校集训,你准备些这七天需要替换的衣物,这就来学校吧,校车于八点整准时发车。”   “啊,不是吧!”穆枫看了眼已经指向七点的时钟。   “别啰嗦了,给你三十分钟到校,赶快!”   不等穆枫抱怨,那边已经把电话撂了。   穆枫黑着脸瞪了电话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将话筒放好。   紫岚老师既然知道他家里的电话,那为什么每回还都用使役来给自己传信,随即想起紫岚那张扬的性格,穆枫无力的哼了一声。   长出了一口气后,穆枫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拿出书包,将假期中老师留的作业都装进去,并用小旅行包整理了几件贴身衣物。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去跟罗清道别,但推开门看到屋内叠放整齐的被褥后才想起,罗清今天早早的就去单位上班了。   穆枫赶忙给罗清打了一个电话,这才知道青岚竟已经先行跟罗清备过案了,借口是假期补习。罗清一来是对青岚放心,二来是工作太忙,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叮嘱穆枫几句后,就匆匆挂了。   当穆枫背着旅行兜,于七点五十五分赶到学校时,紫岚和青岚以及初级班的其他九名学员已经等在车上了。   宁可儿远远地看到穆枫后,向他拼命挥手,催促穆枫赶快上车。   穆枫上车后才知道,这七天的集训并不是在学校里,而是要去星光学院位于城外山区中的一处空置了多年的训练场。得知可以到野外去集训,穆枫的心情不禁大好,就当游山玩水也不错啊。   可是当穆枫一觉醒来,跟着众人走下车,步行进山走了近半日后,看到的却是一幢在白天也阴森恐怖得如同鬼宅般的破旧小楼。穆枫不禁满头黑线,不断在肚里暗骂着那个混蛋校长。   此次同行的除了青岚、紫岚,以及穆枫等十名学生以外,还有另外一名专门教授二年组课程的小学部教师。   十三名师生经过一个下午的奋战后,终于在日落时将整栋小楼打扫干净。   穆枫气喘嘘嘘地躺在地板上,望着已经窗明几净的小楼。   这哪里是什么集训,分明是那个吝啬鬼校长变着法地找廉价劳动力来收拾房子。   混蛋校长!   穆枫在心底里不住痛骂着,集训的第一日便在这忙碌地大扫除中度过。   ————————————————   接下来的几天里,紫岚和青岚以及另一位老师,三人一替一天地带领着十名学生进行特训,转眼间七天的长假已经过去五天,集训的这几天虽然时间短,而且青岚等人也没有教授给他们新的知识,只是将从前学到的内容进行巩固和温习,但对这十名学生来说却是受益匪浅,能得到青岚他们这样富有经验的教师的细心指点,依据每个人的情况为各人制定出最合适的修炼方法,而且在训练时还有实力相当的伙伴进行彼此间的协同练习,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日,但学员们学习到的东西却比以往几年内自己练习得到的经验要珍贵得多,十人在各自的修为上都有了不小的长足进步,尤其是以穆枫的进步最为显著。   因为再过一天就是长假结束的日子,所以这天紫岚开恩放过了众位同学,在天黑之前就带着众人返回了住宿的小楼。可是青岚和另一位老师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在楼内等着他们。   紫岚从进门处的桌子上拿起青岚留给自己的便条,看过一遍后,脸色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因为山区没有手机信号,所以只能如此留言。   宁可儿和穆枫一直跟在紫岚的身边,见她严肃的表情,不禁出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三十五章 山中遇险    紫岚将纸条在掌心揉碎,迟疑片刻后,说道:“你们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没觉得自己的修为进步了很多吗?”   宁可儿和穆枫互相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紫岚转过身,看着小楼外面的远山,说道:“这片山区虽不如星园一般集天地灵气,但却也是一块灵界中人的修炼宝地。但每一块地方的灵性是有限的,就像煤矿不能过度开采一样,即使灵性充沛如星园,也无法承受修习者在园内无休无止的修炼,因为那会损耗星园内部的灵气平衡。这块山区也是如此,所以每一年这里只会对我们学校三年组初级班的同学开放一次,来帮助大家修行。”   穆枫这才恍然,为何短短的几天修行,自己却会有这么长足的进步,而且体力和法力总是恢复得那么快。随即想到,原来这里每经一次开放,都会空置一整年,难怪来的时候那么脏。   宁可儿细心地问道:“紫岚老师,您说这些跟你刚才看的那张字条有什么关系吗?”   紫岚点点头,蹙眉道:“凡是有灵性的地域,都容易吸引妖魔前来。今天青岚发现在这片属于我们星光学院私有财产的山区里,有妖魔出现的迹象,所以他和另一位老师外出去查探了。他的字条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让我今晚领着大家守在楼内,不要出门。”   穆枫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青岚老师的意思是怕那些妖魔会来袭击我们吗?”   紫岚不太确定地摇摇头,说道:“这片山区早被施以守护用的符咒,所以等闲的妖魔是不敢进入的。但青岚既然这么说,那想必还是出了什么事。我现在法力尚未恢复,无力保护大家,所以今晚我们需要格外小心。”   穆枫惶恐地点点头,随即想到自己不能这么窝囊,挺挺胸脯,底气不怎么足地说道:“紫岚老师放心,我会保护你和大家的。”   紫岚用眼角斜了穆枫一眼,不屑道:“省省吧。”   ————————————   当晚,紫岚领着学员们吃过晚饭后,早早地让众人回屋休息,并严令所有人今晚不得私自运功修炼,以免外泄地灵力会引来妖魔。   穆枫担心自己睡着后,身体会不自觉地进入冥想状态,所以在地上走来走去,强迫自己不要睡觉。但奈何这小楼实在太安静了,而且白天还经过那么长时间的体能训练,身体又累又乏,尽管穆枫拼命地与睡魔做斗争,但最后还是倚在墙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穆枫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这才猛地惊醒过来,一看手表,才知道已经凌晨一点了。在这阴气最重的子时,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小枫,你醒了吗?”宁可儿见穆枫有反应后,从窗户边走了回来,压低声音召唤着。   穆枫点点头,完全清醒过来,看到宁可儿紧张的样子,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赶忙低声问道:“可儿,怎么了?”   宁可儿咬着嘴唇回道:“我们被三只妖魔包围了。”   穆枫大惊失色地瞪大双眼,问道:“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紫岚老师和其他同学都集中到楼下的厅里去了。”宁可儿皱着眉头,上前拉住穆枫说道:“就差我们俩个了,现在就去跟大家会合吧。”   穆枫跟着宁可儿悄声跑出房间,追问道:“青岚老师他俩呢?”   宁可儿摇道:“还没回来,这山区里手机也没有信号,联系不上。要是有青岚老师他们两个在,就不用这么紧张了。”   两人快步走下楼梯,进入厅中,紫岚已经和其他八名学员等在厅中了。   紫岚神情凝重地扫过众人,点头说道:“全员都到齐了。我不想吓唬大家,但我们屋外现在确实有三只妖魔,虽然我的法力没有恢复,但灵敏的感官还是可以感觉到。但具体是三只什么样的妖魔,我就不好说了。”   这时,学员中的两位土系灵力学员说道:“刚才我俩已经用探地术探明,三只妖魔的体型很大,而且都是金属性的。具体是什么妖魔,我们不知道。”   土系灵力的人,可以将意识通过地面向远处延伸,所以能探知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地上的情况。   “原来竟是三只雷电系妖魔,这雷系一直都是各种属性的守护符咒的克星,难怪这些妖魔能进入这片山区。”紫岚恍然点点头。   宁可儿担忧地问道:“老师,我们现在怎么办。”   紫岚叹了一口气,说道:“五行中,只有火系是金系的克星,如果我的法力恢复的话,这三只妖魔倒也不足为惧……想不到多番提防,还是让这些妖魔发现了我们的位置。”   穆枫闻言脸色立变,猛地想到,这三只妖魔能找到这里,多半是因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而身体自行调息,使得灵力播散,这才引来了妖魔。穆枫暗暗自责,但又不敢说出口,唯有在心底打定主意,既然那三只妖魔害怕火,那自己就保护好老师和同学,以此来赔罪吧。穆枫犹豫片刻后,自告奋勇地走上前,拍拍胸脯说道:“紫岚老师,你忘了,我是火系的高手,要怎么做,你说?”   听到穆枫的话,另外两名火系学员也靠了过来。   紫岚看了穆枫三人一眼,叹了一口气,沉吟着说道:“唯今之计,只能是用火系结界将大门封上,尽量抵御住那三只妖魔,拖延时间,等着青岚他们回来。”迟疑片刻后,又叮嘱道:“你们三个量力而为,绝对不可以勉强,不然轻则受伤,重则有生命危险。”   穆枫三人点点头。   这栋小楼刚好有三个出口,除了正门外,后面和侧面还有两个小门,于是紫岚分配着穆枫三人分别施展法术将三个门封好。因为穆枫的结界最稳定,所以他被指派把守前门。   当穆枫三人施法张开结界封住大门后,三只怪物在暗淡的夜色下现出了身形。这三只妖魔长得都是一个模样,有些像牛,个头足有犀牛那么大,皮糙肉厚,两只细小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充满魔性的红光,头上生有一支金色的螺旋形长角,角上还不时地暴串出电光,显然都是金属性的妖魔。   三只妖魔敏锐的嗅觉早已闻到了小楼内的人肉味,对妖魔来说,拥有灵力的人的血肉味道极其鲜美,而且吃下去后还能不同程度地提升妖力,所以在除妖师追捕妖魔的时候,实际上自身也承受着一旦失败便沦为妖魔口中美食的风险。   三只牛形妖魔相继发出低鸣,仿佛在用暗语联络,随即分成三个方向将小楼围住,目标正是三处封堵门口的结界。   随着三声低啸,三只妖魔同时向小楼发起了攻击。用头上粗壮结实的尖角直撞向三道火系结界屏障。   巨大的冲击力,将整栋小楼震得簇簇摇晃,玻璃嗡嗡作响。   火果然是金的克星,电光击上结界后,立时被上面的火纹融噬,三只妖魔的全力撞击,竟真的无法突破结界。   “想不到这小子的结界做得不错嘛,稳固性很高。”紫岚惊讶地挑起秀眉,真心地赞了一句。刨除那两名老学员不说,作为新丁一枚的穆枫,能把结界布得这般紧致已属难得。   宁可儿闻言笑道:“紫岚老师不知道,这家伙被黄岚老师罚抄写过结界的法术原理整整二十遍,而且在黄岚老师代课教授结界知识的那一周,小枫也从来没有偷懒过,所以这结界估计是他最擅长的法术了。”   紫岚十分受教地点头道:“原来是严师出高徒!”   三只妖魔闻着鲜美的人肉味道,却无法突破被封住的道路,不禁魔性大发,愤怒地低吼起来,更加疯狂地撞击向三道结界。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在妖魔的猛烈撞击下,除了穆枫以外的另外两名学员已经承受不住了,脸色变得惨白,头上也渗出森森冷汗,结界开始出现不稳的波纹。   紫岚脸色凝重,当即宣布道:“全员注意了,一会我会吸引三个妖魔的注意力,你们趁机施展轻功全力逃走,记住要分散开,不要集中。”   宁可儿脸色剧变,摇头道:“老师,你的法力尚未恢复,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这么做你会没命的。”   紫岚厉声道:“现在不是啰嗦这些的时候,你们只要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好了。”   穆枫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出奇冷静地说道:“紫岚老师,你忘了还有你的徒弟,我呢,我说过会保护大家,就一定会做到。”   “不要胡闹,这三只妖魔岂是你一个人可以对付的!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紫岚双目一凝,回头训斥着,但当她看到那从未在穆枫眼中现出过的不可动摇的坚毅和认真后,不禁怔了怔。   “不试试怎么知道!”穆枫嘿嘿笑了一声,转回头,高声向另外两名守门的火系学员说道:“一会我会将结界放大,同时罩住三处出口,你们看准时机就撤回法力。”   实际上这两名学员也已经撑到极限了,再坚持下去很快便会吐血受伤,闻言都相继回应,点头同意。   穆枫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提升体内的灵力,法力立时源源不断地在体内蓄积而出。穆枫眉头深锁,双目闪烁着因功力急剧提升而现出的阵阵异彩。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都会保护紫岚老师、可儿和所有的同学,再不能因为个人的失误害别人负伤。   随着穆枫默念灵言,流幻着火纹的橙红色火焰结界开始不断向外扩张,如一只扣过来的红色玻璃碗,几近将整栋小楼罩在结界之下。   一直苦苦支撑的两名火系成员见自己守卫的出口已经被罩于穆枫的结界之下,立刻撤回法力,体力透支地向后栽倒,被其他的同学及时扶住。   紫岚一直呆呆地看着穆枫矮小瘦弱但却无比坚强的背影,眼前的穆枫是如此的陌生。对比着日常生活中,那个总是偷拿学校厕所里公用手纸;吃个饭也会被菜里的肉虫子吓得尖叫抽搐的穆枫……这真的是自己那个胆小怕事又贪财惜命的笨蛋徒弟吗? 第三十六章 险死还生    如果穆枫知道自己的亲亲师父在想什么,估计不用等结界被犀牛怪冲垮,就可以直接吐血瞑目了……   现在穆枫不但需要努力支撑着整个庞大的结界,而且还要全力承受三只妖魔的疯狂冲击,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挑战。此刻的穆枫现出前所未有的专注,闭上双目,心无杂念,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法力和灵力的转换以及对结界的维持上。   身形不自觉地盘膝坐下,双手如莲花般迅速在身前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火焰手印,炽热而纯净的火系灵力像热气一样向外氲腾,辐射出炙人的热度,随着穆枫不断加强法力的输注,火焰结界显出一波又一波鲜亮而又澄明的色彩,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夺目。   三只妖魔在结界外疯狂地撞击着,攻击的力度越来越强,但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结界挡住,整座小楼在穆枫的结界下被守护得严实合缝,滴水不漏。   其他围观的学生惊讶不已地咂舌道:“紫岚老师,穆枫开始修炼法力真的只有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吗?为什么他的法力竟然如此强大?”   紫岚摇摇头,说道:“他的法力并不强大,只是蓄积法力的速度比常人快很多而已。打个比方来说,你们体内的灵力是山泉,那么他体内的灵力就是河流,在同样的时间内他能蓄积出你们几倍的法力。所以才能源源不断地补给并维持着结界。”   法力是可以后天修炼的,但灵力却是先天具备的。   时间仿佛放慢了一般,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的难捱,众人将盘膝坐在地面上的穆枫围在中间,看着他像老僧入定一般的脸庞,明明是那么年轻而又稚气未脱的脸,此刻看起来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是如此的沉稳专注。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小楼外的妖魔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面对着这坚固的火系结界,仿佛被激起了魔性一般,攻击越发的猛烈疯狂。不同于往日的训练,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生死较量!   众人的心随着结界外传来的一声声撞击而越发沉重,穆枫的脸色开始渐渐转白,显然是在苦苦支撑。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穆枫额头上的汗光越来越湿重,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嘴唇和牙关开始不自觉的轻颤起来,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已经接近极限了。   宁可儿无比担忧地看着穆枫越发难看的脸色,不禁在心底暗自祈祷。   青岚老师,你们快回来啊!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穆枫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嘴唇和身躯开始不自觉的颤动起来。   紫岚看得脸色剧变,知道穆枫已经撑到极限了,立即出声喝止穆枫道:“小枫,够了,快停下。再硬撑下去你会没命的!”   眼看穆枫依然死咬着牙关,没有任何收手的意思,紫岚几步冲上前,想将冥想中的穆枫摇醒,让他停止施法。但手还没有碰到穆枫的肩膀,却见他的身躯猛震,随即由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小枫!”宁可儿和紫岚同时惊呼出声,抢上前去扶穆枫。   随着穆枫的身体软到,巨大的火纹结界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如同被融化的玻璃一般慢慢自空中退散下去。   穆枫猛地睁开眼,十分不甘心地咬紧牙,想要勉强提升法力维持结界,胸口却一阵闷痛,唇边再次逸出猩红的鲜血。   紫岚将几近昏迷的穆枫交到宁可儿手中,沉声嘱咐道:“按照我先前说的做,一会我会吸引开妖魔的注意力,你们趁机逃走。”   宁可儿抱住穆枫的身体,与其他同学一样,都以凄然的目光望向一脸绝决的紫岚。   门外已经可以听到妖魔们粗重的鼻息,隐约间甚至可以嗅到它们身上刺鼻的臭气。   突然,一管柔和动听至极的笛声由小楼外传来。笛声抑扬顿挫,如初冬纷纷扬扬的细雪,缭缭绕绕,又似一弯山泉,清丽婉转,在一片死寂的夜色中格外明澈。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时,门外的三只妖魔却像着了魔一般,相继掉转身形,迷迷糊糊地向笛声起处行去。   穆枫也因为这笛声缓缓睁开双眼。   紫岚露出一丝惊异的欣喜,知道是有人相助,不禁疾走了几步,来到窗前向外望去。   穆枫也在宁可儿的搀扶下坐起身,顺着窗口望出去,窗外的情形让他微微失神,有那么一点点的熟识,仿佛在记忆的深处曾经见到过眼前的情景。   只见一位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正手持玉笛缓步走出密林的阴影,一边行走,一边吹奏着笛子。那美妙的笛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三只妖魔牵引着向笛声靠拢过去。   少年似乎感应到小楼内望着自己的视线,笛声一顿,停了下来,同时抬眼向小楼看了一眼。   没有了笛声的控制,三只妖魔立时清醒过来,恢复魔性后,都用猩红的眼睛瞪着少年,形式一下变成少年一人面对三只妖魔。   紫岚刚想出声提醒,却只见少年突然高高跃起,身姿飘逸潇洒,如大鹏展翅,双手迅捷无比的在身前结印,同时高唱灵言。   “流云·炎海!”   随着少年的双手在胸前打开,棕红色的火焰立时将三只妖魔吞没,三只牛形怪物发出惨烈的嘶吼声,在火焰中四处乱窜奔逃,但火焰似乎有生命一般,形成此起彼伏的火焰波浪,不断拦阻住妖魔的逃窜。最终在噼啪作响的煅烧声和滚滚浓烟里,三只妖魔化为了三具焦炭。   小楼内的众学员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发生的一切,此时见这名少年将三只妖魔一举歼灭,不禁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欣喜得又跳又叫,有两个女生还当场哭了出来。   紫岚望着那青衣少年轻盈飘落的身影,高声问道:“好一招流云火舞,你是阴黎院的人?”   少年从仍燃烧着的妖魔的尸骸上收回目光,转身望向小楼,迟疑片刻后,走了过来,口气不善地说道:“对救命恩人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   好拽的小鬼头啊!   紫岚愣了一下,随即洒然笑道:“我是星光学院的叶紫岚,在此谢过这位小兄弟和小兄弟的师父,对我们施以援手。”   少年怔了一怔,没想到紫岚的眼界如此之高,一眼就看出自己并非独自一人。他还没有开口说话,脚下的地面中传出一声浑厚的大笑,笑声将地面震得微微发颤,显然是发出笑声的人功力极高。   “不愧为叶岚天手下的星光七岚,眼力不错嘛,竟然早发现我在暗中帮助徒儿。”   笑声渐渐清晰,一个满脸虬髯,健壮高大的中年男子由地面中裂土而出,双目精芒如电,直直地射向紫岚。   紫岚走出小楼大门,客气地向两人颔首后,问道:“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看身手应该是出自阴黎院吧。”   “你这小丫头的眼挺尖,不错,我以前确实曾经在阴黎院待过一阵,但老子受不了那里的规矩,早就离开了。我叫关松,这是我的徒儿祁诺言。”中年男子朗声长笑,锐利的眼神扫过紫岚后,又看向后方,奇道:“若我眼力不差,叶姑娘似乎因伤而暂时失去了法力。那我就十分奇怪了,刚才如此强大的结界是谁张开的?”   紫岚秀眉一挑,立时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来,原来这师徒俩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只是在旁边看着结界什么时候会被妖魔冲溃,难怪会出手的那么及时。紫岚微微一笑,神色不动地说道:“刚才施展结界的是在下的劣徒,穆枫。”   这时,穆枫已经在宁可儿的搀扶下,与其他同学走出了小楼,准备向救命恩人道谢。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彼此的脸,穆枫和宁可儿同时一惊,眼前的青衣少年不就是在先前那次“剃头鬼事件”中,从他们手中抢走小猴灵体的少年嘛!   而那名叫做祁诺言的青衣少年在看到穆枫后,愣神了片刻,也猛地想了起来,惊道:“原来是你,那个人妖!”   穆枫浑身一颤,给气得险些再次吐血,一字一顿地磨牙道:“我不是人妖!”   若不是这名叫祁诺言的臭小子刚刚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穆枫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紫岚向着关松,真诚地说道:“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关松无所谓地耸耸肩,发出浑厚的笑声,说道:“其实我们正在追捕这几只雷兽,想不到他们慌不择路的乱跑,竟会闯入贵校属地。当时我本想出手来着,却见小楼内有高人施展下强大的火系结界,不禁好奇,就多看了会,哈哈哈!”   紫岚早就大概猜到是这么回事,所以只是微微一笑。   穆枫听得身体一晃,双手不住颤抖,原来,原来他们遭遇这莫名之灾竟就是因为这两个人!害的大家这么惨!还使得自己因为硬撑着施展结界,受了不轻的内伤。穆枫此刻听到事情的缘由更气得胸口瘀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祁诺言不理穆枫气得发青的脸色,径直问道:“师父,这就三只雷兽,应该还有两只呢。”   “那两只应该被他们一起的另外一拨人收拾掉了。”关送抓了抓满头如钢丝般的短发,将目光调向穆枫,双目蓦然闪过一道精光,深深地盯了穆枫片刻后,问道:“刚才就是你张开的结界吗?”   穆枫给关松那精灿的目光看得一凛,冷哼一声,挑衅地挺胸道:“不错,就是我!”   关松环着双臂,眯着眼打量了穆枫一会后,忽然笑道:“小鬼,你的资质不错,做我的徒弟如何?” 第三十七章 异变再起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祁诺言最先反应过来,语气暗责地喊道:“师父!”   穆枫甩甩头,毫不客气地回道:“我才不要呢,我已经有紫岚老师了,你还能有她厉害?”   祁诺言冷笑一声,看了紫岚一眼,不屑地别过头去。   穆枫看到他的神情,不禁心底暗自气结。   紫岚却发出一声低笑,目光始终锁在关松的身上,摇头道:“小枫,你真的是看走眼了,若我猜测的不差,估计我们学校内,恐怕只有校长那个老头子才能跟这位关大哥实力相当。”   除了关松和祁诺言外,其他所有的星光学院的学生都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不禁再次审视起这名关松。   祁诺言似乎很不喜欢别人用这样不礼貌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师父,沉着脸说道:“师父,既然这里的事情已了,我们也该走了。”   关松收回打量穆枫的眼神,点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穆枫,意味深远地说道:“小鬼头,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在穆枫等人的注视中,关松师徒俩身形几个起落,消失在密林中。   经过大半宿的折腾,此时天空已经渐露微光。   当紫岚和穆枫等人返回小楼时,却见青岚与另一位老师终于归来。两个人的手中,都提着一只金色的尖角,跟先前那三只妖魔头上的一样。   在穆枫的房间里,青岚听完紫岚的描述后,沉吟着说道:“那阴黎院乃当今灵界四大著名机构之一,向来行事低调,而且十分神秘,据说阴黎院在建院之初有两位院长,但几年前其中的一位因故离开了阴黎院。我想这关松如果真的那么厉害,也许他就是阴黎院那名离开的院长。”   紫岚微蹙着眉头,点头说道:“这关松绝不简单,虽然我没见过他出手,但单凭那份气度,我可以肯定他绝非等闲之辈。”   青岚思索片刻,抬头望向靠在床头坐着的穆枫,向紫岚问道:“小枫的伤怎么样?”   紫岚点头答道:“我检查过,还好不是很重,我已经将运功疗伤的方法教给他了,回去之后让绿岚治疗一下,之后再自行调理,估计很快就可以复原。”   “恩,那就好,以后再不可如此逞强。”青岚点点头,正色地叮嘱穆枫一句,迟疑了片刻后,困惑地问道:“昨天晚上那么危急的情况,小枫你为何不召唤影澜来帮忙?”   紫岚和穆枫同时一愣。   青岚看着表情古怪的两人,惊讶地问道:“你们两个不会是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吧?”   紫岚和穆枫不约而同地干笑了两声。   “昨天事出突然,我确实忘了小枫还有影澜这么厉害的一个使役在,嘿嘿……”紫岚有些汗颜地点点头,随即猛地转过头,瞪着穆枫说道:“我想不起来这事还情有可原,你身为影澜的主人,居然也忘了吗?”   穆枫无奈地翻翻眼睛,委屈地说道:“平日里影澜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哪里还记得它是我的使役。再说,昨天晚上那种情况,我压根想不到可以召唤影澜来嘛,紫岚老师又没有跟我讲过,原来隔了这么远,也可以将自己的使役招来。”   紫岚无力地闭了一闭眼,自己怎么忘了,穆枫这个小白痴对于那些最基本的入门知识还有许多不知道。   “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两个什么好!”青岚望着紫岚和穆枫,无比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   众人吃过早饭后,收拾行装离开了这个曾带给他们无限惊喜与极度惊吓的小楼,几天来的刻苦修行和最后那一晚的惊心动魄,一辈子他们都不会忘记。   中午,校车载着一众师生回到了星光学院,紫岚和青岚带着穆枫回教师宿舍去找绿岚来治伤,不想绿岚跟蓝岚因校长指派外出执行任务,而刚巧不在。   穆枫离开家这么久,怕罗清担心,便急着回家。青岚和紫岚再三叮嘱穆枫要按时调理内伤后,才放他离开。   因天色尚早,而且还是休假期间,校内没有接送学员的校车。折腾了一天一宿,大家都很累很乏,穆枫拒绝了青岚要送自己回家的提议,独自走出校门。   虽已是十月初,但午后的气温仍十分炎热,所以路上的行人不多。穆枫贪图省钱,决定走小路步行回家。   “青岚老师也真是的,还把我当三岁小孩看待,这么几步路,又是大白天的,送什么送啊。”穆枫后边背着书包,肩膀上斜挎着小旅行兜,一边嘟囔着,一边沿着那条近路向家走去。穆枫的体内虽然有伤,但只要他不妄自提动法力便于不会触发。   片刻之后,穆枫进入了那条僻静的窄巷,整条小路上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被那个莫家怪大叔追捕的那一晚,青岚就是为了救他,才被那个变态大叔打伤的,自那晚之后,穆枫还是首次单独走这条路。   穆枫记起那人好像是叫莫翟,因为他在封印那头红毛牛怪并与之签订血契时,提到的肯定是他自己的名字。   想起那晚的情景,穆枫不禁哆嗦了一下,加快脚步,低着头拼命向前走去,并在心底暗骂着。   莫翟,墨翟?他怎么不叫莫子!   蓦地,头顶上传来一声冷哼。   “站住!”   虽然隔了这么久,穆枫依然清楚地记得这个声音,头皮一紧,穆枫惊恐地抬起头。   不是吧,想什么来什么啊!   只见道路右侧的围墙上正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人影,那如电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是那个姓莫的还有谁!   穆枫呆呆地望了莫翟片刻,缓缓低下头,猛地发喊一声,头也不抬地拼命向前逃去。   耳边再次响起一声冷哼,轻轻的哼声竟震得穆枫耳膜发疼,可见这莫翟的功力如何之深。   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出现在穆枫低垂的视野内,穆枫当即停下,险些撞入对方怀里,暗自咽了一口口水,无比懊悔地在心底哀嚎。   早知道就让青岚老师开车送自己好了!   穆枫慢慢地抬起头,望向眨眼的功夫便从围墙上跃下,拦住自己去路的莫翟,装傻充愣地笑道:“呦,这不是莫大叔吗,哈哈,闲着没事出来溜达了啊,哈哈哈。”   莫翟冷哼一声,忽然笑了出来,把手伸向穆枫说道:“我这一个月来一直在这里堵你。今天终于又见面了。跟我走吧。”   穆枫咧咧嘴,却再也笑不出来,突然颤着声喊道:“影澜!”   莫翟神情一凝,警惕地转目四下张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影澜的影子,当即脸色阴沉地瞪向穆枫。   穆枫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嘿嘿陪笑,同时在心底快速思考着。   看来白天影澜的妖力不够强大,自己单凭喊它的名字是招不来的。记起今早在车上紫岚给自己恶补的有关于使役的知识。   穆枫猛地忍痛咬破手指,在手心上划下一道血痕,同时念道:“以血契之名,召……”   穆枫的召唤语还未念完,早被一直蓄势待发的莫翟一把掐住了脖子,按在后方的墙壁上。   穆枫在召唤影澜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提升灵力,因为内伤未愈,骤然提升法力再次触及到内伤,穆枫只觉得周身气血翻腾,胸口一阵闷痛,一股腥甜立时涌出口唇,吐了一口鲜血。   莫翟见穆枫的样子脸色立变,赶忙放开他,看着穆枫捂住胸口低咳着靠墙滑落,莫翟蹲下身,审视了一下穆枫苍白的脸色,随即伸手搭上他的腕脉,语气阴沉地问道:“你受伤了?”   穆枫咳出口中的血丝,气喘嘘嘘地抬眼瞪着莫翟,怒道:“不错,我受了很重的内伤,你再逼我,我就自断心脉而死!”穆枫回想着自己曾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过的套路,眼见这莫翟如此着紧自己,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从自己身上弄明白,该不会不顾他的死活。   莫翟惊疑不定地看着不断咳血的穆枫,知道他属实伤的不轻。但当他听到穆枫装腔作势的话后,不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缓缓站起身,环起手臂,好整以暇地俯视着穆枫,冷哼道:“好啊,我就看看你如何自断心脉!”   穆枫的伎俩被揭穿,当即明白这自断心脉的说法应该是武侠小说里瞎编乱造的,不禁蠕动了下嘴唇,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莫翟冷笑一声,弯下身,抓住穆枫的肩膀,轻易将他提起,冷然道:“我没工夫跟你瞎磨,赶快走。”   穆枫身不由己地被莫翟拽起,当下使出撒泼耍赖的本事,咧嘴哭喊道:“救命啊!有人拐卖儿童啊!”   莫翟脸色铁青地转过头瞪着穆枫,语气阴冷地说道:“闭嘴!你再敢出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穆枫给莫翟恐怖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那么阴沉的目光,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穆枫立马乖乖地闭上嘴巴,将自己的舌头好好地保护在牙齿间。   “快走”莫翟冷喝一声,半拖半拽地将穆枫拉走。   这下穆枫是真的慌了,急得哭了出来,却不敢喊出声,只是挣扎着想要摆脱莫翟的钳制,但奈何对方的手如一只钢爪般牢牢地扣住自己的肩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穆枫被莫翟拖着向前走去,不多时便走出了小巷,巷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穆枫看到在这僻静的路口竟然停着一辆车子,立时眼珠乱转,看周围是否有人经过,准备一旦看到行人,便放声求救。   离车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莫翟停了下来,看向四处张望的穆枫,穆枫立时感应到对方凌厉的视线,不禁抬起头回视。莫翟冷笑一声,当即猜到穆枫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向着那辆黑色轿车按了一下,车灯立刻闪了一闪,同时车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显然是已经被打开。   穆枫哪里还不知道这车是莫翟的,当下脸如死灰,如同上刑场一样被莫翟押向车门。   正在莫翟打开车门准备将穆枫推进去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穆枫的余光瞥到一身黑色的警服,立时放开嗓门大喊:“救命!” 第三十八章 险象环生    莫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弄得一怔,眼急手快地出手制止穆枫再发出声,一指点出,暗吐内力戳在穆枫的后颈处,这一指虽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却可以震得穆枫内伤再犯,同时暗中运功吸去了穆枫所剩无几的内力。   穆枫胸口剧痛,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瞬间便被抽空,连**声都无力发出,被莫翟的劲道推入车中。   莫翟若无其事地关上车门,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准备上车。   后方那名警员却机警地出声道:“等等!”   莫翟停了下来,抬头去看那名警官,问道:“警官有什么事吗?”   穆枫躺在车内,浑身软弱无力,一动也动不了,所以看不见警员的样子,只能透过车窗看到那名警员走到莫翟身前,敬了一礼后,说道:“请让我看看您的证件。”   莫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伸手从里怀拿出身份证和驾驶证,递给警员。   “莫翟?”警员比照了一下证件上的照片后,又看了看莫翟,确定证件属实是他的,便将两个证件还给了莫翟,侧头看着后面的车窗问道:“里面是什么人?”   莫翟若无其事地说道:“那是我的儿子,因为淘气被我说了几句,正在跟我闹别扭,所以才会大呼小叫的。”   穆枫听到莫翟说自己是他的儿子,气得在心底大骂,你才是我儿子,你这个龟儿子!   警员看向后车窗,玻璃是镜面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问道:“可以让我看一眼吗?”   莫翟耸耸肩,点头道:“请看吧。”   警员拉开车门,弯身看了进来。   穆枫心头大喜,用求救目光望向那名警员,但看清那人的容貌后,立时脸色剧变,惨如死灰。   这名警员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公园中救过自己,后来又因为颜茴的命案,在学校教员室内对自己咄咄相逼的吴啸峰!   穆枫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倒霉。   吴啸峰看到穆枫后也是一惊,一眼就认出了他。吴啸峰早查过穆枫的底细,当然知道穆枫的父亲另有其人,而且早在穆枫小时候就病逝了,所以这个莫翟是在说谎。   今日是吴啸峰这批警校学员见习巡逻的日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误打误撞地碰到穆枫,虽然颜茴的命案已经被上级撤离了调查,但他却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吴啸峰蹙起两道笔直的剑眉,神色复杂地望了穆枫一会后,站起身,向莫翟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孩子为什么一动都不能动?而且口角还有血迹?我怀疑你有虐待儿童的行为,请跟我到局里走一趟。”   莫翟神色阴沉地将目光从吴啸峰的身上移回到穆枫的脸上,见到穆枫脸如死灰的表情后,怔了一怔,随即想到穆枫这个样子,显然是和这个警察认识,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伸手便要去关车门。   吴啸峰却出手拦住莫翟的动作,右手搭住车门。   莫翟冷冷地看着吴啸峰,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吴啸峰,说道:“我叫莫翟,你们局长跟我很熟,他知道我绝对不是坏人。这是我的名片,可以给你,不放心你可以调查我。但这孩子对我很重要,我要带走他,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吴啸峰看了一眼莫翟手中的名片,却不接过,抬眼看向莫翟说道:“既然你认识我们局长,那更好办了,请您带着这孩子跟我回局里,当着局长的面,什么事情都能说开。”   莫翟脸色一沉,冷哼道:“警界我认识很多人,还没有人敢如此无礼。”说着手下暗施内力,将车门向回按去,准备硬关车门。   吴啸峰感觉到车门上的力道骤然沉重,知道对方不是常人,脸色立变,当即抬起左臂向莫翟关车门的手击去,动作迅捷利落,一看就是会功夫的。   莫翟冷笑一声,沉肘推腕,向吴啸峰回击。   两人掌影翻飞,就在原地打了起来。莫翟固然功夫深厚,但吴啸峰能从容地抵御得住莫翟的攻击,身手竟然也是不弱。   “咦,你是少林寺出身的!”莫翟看着吴啸峰的功夫套路,惊讶地咦了一声,收势向后撤去。   “你是莫家的人!”吴啸峰就势停手,惊疑不定地望着莫翟,若不是对方有所保留,恐怕自己早已败于他掌下,沉声答道:“我年幼时曾在少林寺学过功夫,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吴啸峰已经从莫翟的掌法和他的姓名上猜出,莫翟正是武术界赫赫有名的莫家人,回想自己尚在少林寺学艺时,师父曾经告诫他,如果遇到莫家的人,尽量不要动手,因为莫家的裂心掌和入无神功是当今武林的两大绝学,其中入无神功更是能化尽敌方内劲的奇异武功。   “既然知道我是莫家的人,那你应该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你走吧,你既是少林寺的弟子,我不想出手伤你。”莫翟挥挥手,刚才动手的功夫,他已经探查出这吴啸峰虽然功夫不弱,但并没有灵力,不是灵界中人,所以不想跟他有所瓜葛。   吴啸峰眉头紧锁,看了一眼车中的穆枫,断然道:“我知道你并不是这孩子的父母,我不会让你把他带走的。”   吴啸峰的固执另莫翟一怔,双目射出阴鸷的寒光,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我称称你的斤两。”说着,身形微晃已经闪至吴啸峰的身前,双掌如电般向对方击去。两人再次交手。这一次,莫翟全力出手,再不留情,十几招过后,吴啸峰被他一掌击在左肩上,身形立时向后撞去。   莫翟看了一眼被他掌力震得无力反抗的吴啸峰,冷哼一声, 掸了掸衣袖,准备转身上车。   就在这时,吴啸峰拿出胸前的对讲机,说道:“全员注意,我这里有一名中年男子,开一辆黑色的丰田,车牌号是……”   莫翟听到吴啸峰通过对讲机呼叫其他巡警,不禁脸色铁青地走上前,挡住自己的车牌号。   吴啸峰低咳着抬起头,一丝不让地回视着莫翟。   莫翟阴冷地望了吴啸峰片刻,从对方毫不示弱的冷硬气势上看得出,如果他现在带穆枫走,那下一刻,全城的警车都会来追捕他。   莫翟愤愤地闭了闭眼,他可不想惹下全城的警察,而且灵界中有着不成文的规定,绝对不能让普通人卷入灵界内部的事情。如果这个警察铆起劲来调查莫家,那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量再三后,莫翟冷哼一声,转身打开后车门,将穆枫拖出来,丢到地上,转身坐入驾驶室,头也不回地开车扬长而去。   穆枫瞪大双眼,看着莫翟开车离开,松了一口气,然后想起吴啸峰还在身边,不禁无力的翻翻眼睛,但随即想到,落在吴啸峰手中,总比落在莫翟手上强,吴啸峰顶多是抓自己回局里问话,但莫翟会对自己做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虽然身体仍然虚弱无力,但被莫翟吸走的力气,已经慢慢恢复了少许,穆枫艰难地撑着手臂坐起身,然后有些敬佩地望向吴啸峰,能把那个变态的莫翟气走,他也不是普通人啊!   吴啸峰闭目调理了一下内息,莫翟刚才属实是手下留情了,并未击伤他,再睁开眼睛时,吴啸峰的双目已经恢复了神采,不意外地看到穆枫望着自己的好奇眼光。   穆枫见吴啸峰冷峻地瞪着自己,无辜地傻笑了一下。   上级已经不许自己再私自调查颜茴的案子,那也就不应该再跟这小子扯上关系,但此刻看来他好像受伤了,无法活动,如果自己将他丢在这里,很有可能再被莫翟抓去,吴啸峰凝着眉头望着穆枫,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叹了一口气后,问道:“你动不了是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穆枫愣了愣,想不到对方竟然不再将自己当成杀人嫌疑犯对待,刚想开口告诉对方自己家的地址,但猛地想到,如果给这警察知道了自己家在哪,备不住哪天会上门来找自己老妈调查。想到罗清发怒的样子,穆枫又硬生生地将刚要说出口的地址咽了回去。如果自己这个模样被警察送回家,让罗清看到了,她非担心死不可。   穆枫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对方就不会知道自己的底细,殊不知如果人家警察真要调查,就是他家埋在地底下,也能给挖出来。   吴啸峰见穆枫欲言又止地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禁皱起眉头,这个小鬼怎么这么麻烦!但又不能真的扔下他不管,只能耐着性子问道:“你不能说话吗?”   穆枫摇摇头,随即想到装哑巴也许是最好的蒙混过关方法,又赶忙点点头。   吴啸峰俊气的眉峰在额心打了几个疙瘩。现在是放假期间,学校没人,所以不能把这小鬼送回学校,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被莫翟的入无神功吸走了全部的力气,所以才无法动弹,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说话。   “看你的样子应该受伤不轻,这样吧,我把你送到我的一位医生朋友那里,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你治疗一下。”吴啸峰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将穆枫身上的书包和旅行兜接过来挎在肩膀上,弯身将穆枫负到了背上,用对讲机跟同伴说了一声后,背着穆枫离开了小巷。 第三十九章 冤家路窄    太阳渐渐偏西,将吴啸峰背着穆枫的影子不断拖长。   穆枫趴在吴啸峰的背上,脑子一直运转着,思量对策,但想来想去,也只有等力气恢复后便赶快落跑这么一招。想到自己还受着内伤,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穆枫不禁暗叹一声。这一番折腾属实把他累惨了,现在靠在温暖而宽厚的背上,随着吴啸峰走路的起起伏伏,穆枫的眼皮渐渐发沉,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额头上微微一凉,穆枫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吴啸峰已经将自己放在一个长椅上,正用手背试着自己额头的温度。   啊啊啊!自己怎么能在这个人背上睡着!为什么在这个自己应该小心提防的危险分子身边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觉呢!   “你的身上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吴啸峰皱着眉头打量着呈失神呆滞状的穆枫,刚才他忽然觉得背上的人周身散发出灼人的热度,赶忙将穆枫找地方放下。   犹兀自纠结的穆枫闻言怔了怔,随即恍然,自己睡着后,身体会不自觉地运功修炼,向外辐射出火系灵力的热度,所以吴啸峰才会以为自己发烧了。穆枫赶忙摇摇头。   吴啸峰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打量穆枫,发觉他长得很清秀,像个漂亮的小女生,不禁皱了皱眉头,将穆枫推远,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看样子是在联系他的那位医生朋友。   简短的对话后,吴啸峰挂了电话,默然无语地在穆枫身边坐下,他不说话,穆枫自然也不敢吭声,就乖乖地坐在一旁。不时地偷偷打量一下吴啸峰。   这家伙脸臭臭的,眼神冷冷的,为啥自己却会有种想要亲近他的感觉,难不成自己有被虐倾向!   穆枫打了一个冷战,用力甩甩头,环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一片高档住宅区里,现在正坐在小区花园中的长椅上。   大约五分钟之后,吴啸峰的目光定在不远处,看来是等到了他的那位朋友。   穆枫顺着吴啸峰的目光望过去,当看到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后,差点惊掉了下巴,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新任的家庭教师,白绍行!   白绍行与吴啸峰是儿时的玩伴,关系一直很好,即使现在各自上大学了,依然保持着联系,当他看到好友说的那个小孩就是穆枫后,脚步顿了顿后,再次迈开走了过来。   先是碰到莫翟,然后是吴啸峰,现在又来了个白绍行,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是衰神罩顶!一个人的运势背到这种程度是否也堪称极品了呢!   在穆枫因为一连串的打击而僵在座位上时,白绍行已经来到了近前。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他好像很怕我,我是没办法了,你去看看吧,他应该生病了。”吴啸峰看到好友终于来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己一向对照顾小孩最没办法,若是让他审讯倒还在行。   白绍行看了一眼穆枫,笑道:“真巧,这是我小姨好朋友的孩子,也是我家教的学生。”   吴啸峰愣了愣,想不到白绍行竟然认识穆枫,而且还这么熟,当即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赶忙将这个大麻烦丢给好友。   白绍行看了眼吴啸峰身上的警服,“你还在执勤?要不要到家里坐坐?”   吴晓峰摇头道:“我得赶快回队里,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白绍行颔首跟好友道别,看着吴啸峰的身影消失在楼口后,这才转身看向穆枫。见到对方仿佛某种食草小动物防备大野狼一般的紧张神情时,眸光闪过一丝的笑意,白绍行蹲下身,拉住穆枫的手腕。   “你干嘛?”穆枫吓得赶忙缩手,此刻也不装哑巴了,但没想到这白绍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修长细致的手指竟有那么大的力道,穆枫用力一挣之下,竟无法摆脱。   白绍行的身躯微乎其微的一震,视线缓缓从诊脉的手,向上移去,望向穆枫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深,仿佛黑水银凝成的漩涡,能将人硬生生的吸进去一般。   就在穆枫快要被他过于犀利的目光烧灼得喘不上气来时,白绍行突然收回手,也收回那灼人的目光,语气如常地说道:“你虽受了伤,而且体力基本尽失,但还是应该有力气自己走路的吧。”   穆枫惊讶的张大嘴巴,不单是因为这白绍行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神奇本领,更因为白绍行竟然还懂得中医切脉,而且竟这么厉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中了,简直神了!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白绍行看了眼手表,向穆枫说道:“你的脸色这么差,回家让清姨看到该担心了,这样吧,今天在我家住一晚,我会尽力帮你治疗,怎么样?”   穆枫皱着眉头瞪了白绍行片刻,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白绍行从长椅上拿起穆枫书包和旅行兜,掉转身形,却看到穆枫仍坐在椅子上,还一脸防备地瞪着自己,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不走,还像防贼一样的瞪着我,又想让我抱你走吗?”   穆枫登时想起自己那丢人的一晚,火气立时狂飙,腾的一下跳下椅子,恼羞成怒道:“谁要你抱!”   白绍行不置可否地轻笑着迈步向前走去。   穆枫臭着一张脸,跟着白绍行进入小区深处的一栋住宅后,乘电梯来到了十六楼。走出电梯,穆枫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偌大的走廊竟然只有两户人家。太奢侈了!   白绍行用钥匙开门后,招呼穆枫进去。   穆枫借着在门口换拖鞋的档,环目打量起白绍行的家,房子十分宽敞,足有百多平,最无耻的居然还是跃层的!   “贫富差距”四个大字狠狠地贯入穆枫这枚布衣白丁的脑海中,直戳得他眼热心酸……   屋里收拾得十分整洁,白色的沙发,白色的茶几,白色的地板……对于这近乎洁癖的满眼素白,穆枫瞧得一头黑线,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鞋袜,忽然不知进门应该先迈哪只脚好了……   “这房子是我自己住的,父母都在国外,所以你可以随意。”白绍行似乎总能轻易看穿穆枫的心思,搁下一句话后,转身进入客房,安置穆枫的随身物品。   穆枫的视线扫过这间宽敞舒适、布置精雅的房子,偌大的空间却显得有些冷清,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原来,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家伙一直都是自己住的啊……   “你若是喜欢,欢迎你随时来住。”白绍行不知何时出现在穆枫身边,看着他呆愣的小脸,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听着对方分明隐匿着勾引意味的不正经言语,穆枫腾的一下嫩脸大红,张嘴的时候又被口水狠狠地呛了一口,“谁,谁要来这住啊!”   转头时才发现白绍行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棉布休闲装,手里把玩着一个手机,微侧着头含笑望着自己,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上盈着一分自在写意的慵懒,透着一丝奇异的吸引力,华魅之处仿佛神流落在世间的遗孤。穆枫看得不禁微微失神,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在心底承认,这个小子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俊,难怪会迷倒那么多小女生。   正在穆枫胡思乱想的时候,白绍行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我跟清姨通过电话了,她今天晚上刚好夜班,已经同意你留宿在我家了。”   白绍行的细心使得穆枫愕然抬头呆望向对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比白绍行矮那么多,站直了也就刚到他的胸前。身高差距差这么多,那为啥在离场产生幻觉时会没有任何的不相称感呢……   “你饿了吧,想吃什么?”   此刻穆枫脑中正翻涌着幻境中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突然听到自己幻想的对象在耳边说话,吓得他差点没厥过去,做贼心虚地大吼道:“滚开,离我远点,变态!”   白绍行微微诧异地看着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一般又叫又跳的穆枫,眼神疑惑地眯了眯,似乎隐约看出了对方小脑袋瓜里在合计什么。   穆枫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唯有尴尬地硬撑道:“那什么,你随便做,我不挑食。”   白绍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转身向后面的厨房走去,不多时便传来了做菜声,穆枫偷偷溜到门边,探头向里看去。   真是没天理了,人美型也就算了,竟然连做饭这种大婶大妈的日常俗务上,也可以表现得那么富有韵律而几近完美,充满可视效果!   穆枫愣愣地瞪着白绍行以可称之为优雅的娴熟动作翻炒着锅里的菜,很难想象这个有洁癖的公子哥竟然会这么纯熟地完成日常家务。   而白绍行好像后头长眼睛了一样,头也不回地说道:“吃饭前你可以先去洗个澡,浴室就在客厅的西侧,门口我放了条新手巾和一套干净的睡衣,我家没有小孩穿的衣物,我的衣服你穿着可能大些,就将就一下吧。”   ————————   穆枫不大放心地将浴池地门反复检查了几遍后,才安心地脱下衣服,泡到浴缸里。   还是有钱人懂得享受!穆枫一边舒服地躺在浴缸里,一边坚定着自己日后一定要成为有钱人的远大目标。浸泡在热水中,满身酸软和疲乏渐渐缓解。当穆枫几近昏昏欲睡时,白绍行在门外催促穆枫出来吃饭。   看着长及膝盖的衬衫下摆,和挽了几圈仍拖在地面上的裤脚,穆枫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这衣服是大一些而已吗!   这衬衫尚可将就着穿,可裤子实在是太长了。穆枫对自己脱下衣物后,就扔到洗衣机里清洗的习惯后悔不已,现在自己的衣物仍在洗衣机里甩干着,也只能先穿白绍行的衣服了。穆枫暗自气恼地将长长的衣袖狠狠地挽起一大截,露出一双纤细的手臂,然后就穿着一件衬衫走出了浴室。   白绍行看到穆枫的样子微一失神,眼光闪了一闪,若不是穆枫是个心地单纯,思想纯洁的好少年,他完全可以将那可疑的目光定义为恶狼传说…… 第四十章 午夜梦回    白绍行摸着下巴打量着穆枫,在对方快被自己的目光看得吐血发飙时,才毫无愧疚之意地说道:“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矮,这衣服就先将就着穿吧。快过来吃饭。”   穆枫立时给白绍行的话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摘下拖鞋狠狠地轮到对方那俊美到刺眼的脸上!   白绍行做菜的手艺好的没话说,尽管穆枫在心底将其腹诽了一千遍,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以这厮的人品、相貌、学历、头脑,呃以及这做菜的手艺,随便勾勾手指便能吊来一大群雌性生物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他脚下。   享用过堪称丰盛的饭菜,在穆枫终于与剩余的假期作业奋战结束时,某位有洁癖地大帅哥已经沐浴完毕,换下因做菜而沾染上油烟味的衣物,穿着一身舒服的睡衣走出浴室。   当穆枫将书包整理好时,白绍行端着一杯牛奶,来到穆枫身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将牛奶递给穆枫说道:“小孩子,多喝点牛奶,对身体好。”   靠!谁是小孩子啊!再两个星期,咱可就满十五岁了!   穆枫看着白绍行柔和的笑脸,却觉得格外刺眼,当即给他恶狠狠地瞪回去。   “怎么,你怕牛奶里有毒啊?”白绍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穆枫,笑眯眯地说道:“还是你想让我喂你?”   穆枫一把抢过杯子,豪迈地举杯便饮。   白绍行交叠起两条长腿,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中,面不改色地开口:“好啦,现在你把衣服脱了吧。”   噗!   穆枫把刚灌进去的牛奶悉数地喷了出来,呛咳连连地怒道:“你,你说什么?”   白绍行看着被喷了一地的牛奶,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不脱了衣服,我怎么用金针替你疗伤啊?”   看着对方坦荡平静的面容,穆枫的脸滚烫得像煮熟了的茶叶蛋。合着都是自己想歪了啊!   穆枫下意识地拉紧领口,迎视到白绍行兴味怡然得眼神,方意识到自己的脸红得都快渗出血来了,赶忙佯装喝牛奶用杯子把自己的小脸遮住。当他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时,白绍行倾身站起,向他这边俯下身,望着对方突然放大的俊颜,穆枫不由舌头打结,“你,干,干,干什么!?”   白绍行唇角微勾,眼底的光芒似乎有些可疑地邪恶,一言不发地伸手抓向穆枫。   “你,你要干嘛!”穆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拼命往后躲,但空间毕竟有限,最后卡在沙发的缝隙里,避无可避,到底被白绍行抓住了手腕。   “放手!”穆枫恼羞成怒地拼命挣扎,但自己这经过修习后突飞猛进的力气在白绍行那只修长如美玉般的手掌下竟毫无反抗之力。   “别动。”白绍行说着仅用一只手便将穆枫挣扎的一对小爪子定在他头顶的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腰腹,将穆枫固定在沙发上。   眼见对方越欺越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可怜的穆枫同学吓得已开始有脑溢血地倾向。   直到双方的脸孔近得仅隔半尺不到,白绍行才最终停在穆枫上面,垂眸看着穆枫红成猪肝的脸色,故意在这般暧昧的气氛下沉默良久后,才忍不住笑出声,“你在想什么,认为我对你这小不点感‘性’趣吗?”还特意地将倒数第二个字拉成长音……   穆枫如果到此时仍不知对方在作弄自己,那他便可抹脖子以死谢罪了,于是乎……   “白绍行!你个混账王八蛋!!!~~~”   石破天惊的一声怒吼,惊得整片小区内的其他住户纷纷开窗向外观瞧……   穆枫骂完之后尚不解气,便拼命踢动双腿,奈何被人家压得死死的,就如同钉在砧板上的鱼肉般,动弹不得,除了能不住口地流利国骂以外,只能用一双眼将对方恶狠狠地凌迟个几千遍。骂着骂着,一股莫名的困意竟渐渐向上翻涌,穆枫同学愕然瞪大双眼,“你……你在牛奶里下了药……”   白绍行看着努力睁大双眼的穆枫,笑道:“药性开始起效了,乖乖睡吧,我给你疗伤。”   穆枫用力甩头,奈何视线还是越来越模糊,渐沉的眼睫若即若离之际,看到的最后景象是白绍行翻掌时凝于指缝间的一根根晶亮透明的银针,口中喃喃着“冰做的针……”终于昏昏睡去……   ————————————   丝丝舒爽的凉意,带着轻若蚊叮的微微刺感,迅速而利落地封入因伤瘀滞住的穴道和经络中,体内凌乱的真气、沉积的内伤,如同得到了最有效的疏导一般迅速捋顺修复……纵使在昏睡中的穆枫,仍忍不住发出一声声舒服的轻吟。   恍惚间,穆枫觉得有人将自己轻柔缓慢的抱起,放到床上。一只微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随即有一股清透灵净的力量涌入,如同温暖的流泉,淌便周身,将体内最后一丝伤痛一点点的抽去……   耳边响起一句句浑似梦呓般的低喃。   “他以为换了你的肉身,我就找不到你了,真可笑。”   “即使你被施了障眼法和禁锢肉体的禁术,容貌也不同以往,我依然可以认出你……”   “我会等着你长大,等着你想起我,然后,让所有的一切都从头开始……”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   那淡然的声调中压抑着莫名沉重的心酸与痛楚。   穆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于黑暗中只看到了一双清澈而无比幽深的眼,那目光如此隽永深刻,仿佛已经守望了自己几千年。   穆枫的意识仍在昏睡,但心口却没由来的一痛,含糊不清地低问道:“你是谁……”   “睡吧,这一世,我会一直守护你……”   随着耳边拂过一句似乎能蛊惑人心的咒语,穆枫彻底陷入黑甜的梦乡中。   ——————————————   清晨,窗外响起清脆的鸟鸣,些微的天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到房间里。   穆枫睁开惺忪的睡眼,渐渐清晰的视线却开始发直。   眼前是一张贴得极近的沉睡中的俊逸容颜,浓密的眼睫在微弱的光线中于眼窝上投下明暗交错的色调,如浓墨画出的剑眉是那样的完美,经得起最挑剔的审度,修长而笔直,低低的掩着,尾端淹没于柔软的发丝中,高挺的鼻梁沿着最完美的黄金分割划下如精心雕琢过的线条,浅色的薄唇轻轻抿成一条直线,显示出其主人隐藏在斯文表象下深沉的一面。这沉睡中的容颜是那么的恬静宁雅,让人不忍去惊动。   怎么个情况?   穆枫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白绍行会睡在我的床上!!!   昨日的种种经历立时在脑海中划过,穆枫这才记起自己现在是在白绍行家,随即想起这个该死的白绍行在自己牛奶里下了药,使得他喝过之后就像死猪一样睡了过去……昏睡前自己好像被他压在沙发上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天呐!自己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穆枫紧绷的身体和下意识屏住的呼吸,使得感官敏锐的白绍行睁开了双眼,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眸在睁开的一瞬间,闪现出的是一抹隐藏得极深的冰冷,那种如冰雪般的质感可以使人在灵魂深处都不由自主的瑟缩。寒光一闪而过,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眨眼的功夫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温润。   穆枫不自觉的微微哆嗦了一下。   一般来说人在刚睡醒时意识尚不完全清醒,恍惚间会来不及戴上平日的伪装,露出最深沉的本质。   那么白绍行呢……   善良无害,温文尔雅的那张脸是否只是他戴在脸上的面具…… 第四十一章 神医白氏    “早!”白绍行露出一丝慵懒的笑意,坐起身,完全跳过一般人在刚睡醒时的迷茫状态,直接进入最精神的清醒状态。   “早……”穆枫仍震撼于刚才那一瞥间的冰冷,呆呆地点头回应,忘了追究为什么白绍行会跟自己睡一张床。   直到白绍行拉开窗帘,走出房间,去卫生间洗漱,穆枫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穆枫看了一眼身上仍穿着白绍行的衬衫,确定衣物都好好的穿在身上,这才惊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气。那家伙再怎么变态也不至于对未成年人有什么想法吧。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异常,不禁脸色发青,都是那个混账白绍行,害得自己胡思乱想!   目光扫到床角的软凳上,只见自己的衣服被工工整整地叠放在上面,穆枫跳下床,拿过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换好。   拉开房间的门,走进客厅,才发现原来自己睡的是白绍行的房间,而不是隔壁的客房。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枫想得脑袋直打结,也顶多记得自己喝了牛奶,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绍行听到穆枫开门的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一杯牛奶、几片面包和一碟煎蛋放到了餐桌上,招呼穆枫过来吃饭。   穆枫几次犹豫,都没好意思开口追问为什么自己会睡在白绍行的房间里,当看到白绍行端来的牛奶后,不禁防备地盯着那杯牛奶,又看看白绍行。   白绍行忍俊不禁地轻笑保证道:“放心,这回牛奶里没下药,你赶快吃饭吧,时间不早了,一会我送你去学校。”   穆枫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惊呼一声,再也来不及纠结这个荒谬而又古怪的早晨。再不抓紧时间,上学真要迟到了,尤其周一的早上还有升旗仪式,要早到校。   穆枫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桌上的早餐消灭干净,然后背上书包,跟着早已换好衣服的白绍行走出房门。   白绍行打车将穆枫送到学校门口,看着穆枫下车后说道:“你的旅行兜,我会交给清姨,你安心上课去吧。”说着关上车门,一切都那么的自然而然,仿佛白绍行天天都会来送穆枫来上学一般。   计程车再次启动,向白绍行念书的大学开去。   穆枫傻傻地看着计程车消失在路口,机械性地转身向教学楼走去,脑子仍迷糊得像一锅浆糊。   望着一切如旧的学校,昨日的经历,仿佛虚幻得如同梦境一样。   穆枫呆了片刻后,用力地甩甩头,摒除一切杂念,快步向教室跑去。   ————————————   上课,下课,做间操。   学校的一切平常的一如既往,只是今天穆枫却被全班的女生及隔壁班的几个女生轮番轰炸,骚扰得穆枫几近跪地求饶。   “穆枫,隔壁班的女生昨天看见有一个超级帅的警官哥哥背着你走,他是谁啊,你家亲戚吗?”   “不是,我不认识他……他只是看我扭伤了脚,好心地送我回家而已……”穆枫很心安理得地编着瞎话。   “那今天早上,有人看见白绍行送你来上学,真的假的!”   “白绍行跟我家人很熟,碰巧在路上遇到,就载了我一段。”打死也不能说白绍行是自己的家庭教师,不然这群如狼似虎的女生还不得把自己是生吞活剥了!   午休的铃声一响,穆枫逃命似地冲出教室,不然一定会被这些花痴女生的口水淹死。   刚冲出教室,穆枫就被来找他的青岚拉住。   “小枫,你干嘛,有恶鬼追你啊?”青岚好笑地看着穆枫气急败坏的样子。   “比恶鬼还可怕。”穆枫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暗骂一句那两个该死的祸水!然后问道:“青岚老师,你来找我干嘛?”   “还能干吗?当然是给你治伤了。”青岚翻翻眼睛,然后拉着穆枫向外走去。   穆枫这才记起自己身上还有内伤,但奇怪,为什么睡了一宿后,身上的内伤好像不翼而飞了?如果青岚不提,自己都忘了。   穆枫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挠着头,一边任由青岚将自己拉去教员室找绿岚。   “小枫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绿岚给穆枫诊过脉后,证实了穆枫的想法。   “什么?”青岚难以置信地看看穆枫,困惑地说道:“不可能吧,我明明和紫岚都探查过,他体内的伤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原的。”   绿岚摇摇头,看向穆枫问道:“有人给你治过伤吗?”   穆枫愣了愣,摇摇头,不记得有人给自己疗伤过。   “真是奇了,难道这小子天赋异禀,竟然能不治而愈?”青岚大惑不解地看着穆枫。   “那种内伤,不经过治疗是不可能自行痊愈的,即使经过医治也需要一段时间……”绿岚凝视了穆枫片刻,说道:“除非……出手治疗的是灵界著名的行医世家,白家,只有白家的人才有这个本事,能在一夕之间将人的内伤治愈。”   穆枫闻言一震,呆呆地站在原地出神。   青岚看出穆枫的异样,问道:“怎么了小枫,你想起什么了吗?”   穆枫犹豫了片刻,说道:“老师,你们认识白绍行吧,他是不是白家的人?”   绿岚和青岚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点点头。   得到青岚和绿岚的答复,穆枫兀自失神起来,仿佛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青岚沉吟着说道:“这白家在整个灵界都享负盛名,但白家人十分古怪孤傲,轻易不会出手给人治病。白绍行今年也就十八 九岁,虽然资质极佳,但凭他的功力,该不可能比绿岚还要厉害吧,能在一夕之间就治好小枫的内伤。”   穆枫对谁治好自己的伤不是很感兴趣,倒是对白绍行的出身很好奇,问道:“青岚老师,那白绍行也拥有灵力,是灵界中人吗?”   青岚点点头,说道:“白绍行是高你四界的学长,他拥有相当不俗的水系灵力,只是他无意于当除妖师,反而是比较倾向于继承家族事业,成为一名医生。所以他在今年直接跳级离开了星光高中部,进入了医科大学念书。”   “他们家世代都是医生啊?”穆枫惊讶地瞪大双眼。   “恩,但白家的人似乎彼此间的亲情并不很浓厚,亲族中也不经常联络,他们分散在全国各地。白绍行的父母都是医生,一直在国外工作,若不是白绍行自小就表现出拥有灵力的天赋,估计应该会在国外长大,而不是被留在国内,进入我们这样的灵界学校念书。”青岚点头回答。   穆枫想着白绍行一个人住着偌大的房子,看他的日常起居似乎早就习惯一个人独居,不禁愣愣地点点头。   ————————————   晚上八点,青岚的课结束后,穆枫乘校车回到家里,自从十一那天离开家后,整有一周的时间他都没回过家。   罗清虽然一直知道儿子的行踪,但这么长时间不见,说不想是假的,所以算准了穆枫回来的时间,早早地备下一桌好菜,等着喂饱自己的儿子。   穆枫吃得饱足满意后,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回到自己的小窝里,这才想起,有一周的时间都没有见到影澜了。   影澜见穆枫进屋,从软垫上抬起头,上下打量了穆枫一遍,依旧是那样毒舌地问道:“一周没见,你能囫囵个地完整回来,还真不易啊。”   穆枫的脸色立时臭了半边,磨牙道:“影澜,一周没见,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   影澜舔舔爪子,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睡觉时向来不老实,总会不知不觉间运功修炼,那样张扬地向外辐射灵力波,在没有我这结界的保护下,你这七天内没被妖怪吃掉,还不值得庆幸吗?”   “我这七天是出去集训,学校准备的地方当然有保护措施了!”穆枫别过头,冷哼一声,随即想到,昨天自己是睡在白绍行家里的,可是也平安无事的过了一晚,难道是因为吃了安眠药,身体就不自行运功了吗?穆枫挠头思考着,但又隐隐约约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穆枫一甩头,决定不再徒劳地浪费脑细胞,他走到影澜身边,侧头问道:“影澜,那个白绍行是不是很厉害啊?”   影澜立刻放下爪子,一反刚才悠闲的神态,恶狠狠地问道:“提他干嘛?”   穆枫揉揉隐隐发痛地额角,很无辜地说道:“因为他已经被老妈邀请为我的家庭教师,估计会经常出现在我们家里……”   影澜愣了一下,忽然张嘴一口咬住了穆枫的手。   穆枫一声惨呼,委屈地喊道:“你干嘛咬我,又不是我要他来的!”   影澜含糊不清地骂道:“如果不是你太笨,学习成绩太差,你妈妈也不会想到请那个混蛋来!”   穆枫哀嚎着在心底大骂,这条恶犬分明不讲理嘛! 第四十二章 温泉奇遇    自从答应罗清之后,白绍行倒真的用心当起了穆枫的家庭教师,基本每天晚上都会来他们家报到,指导穆枫学习的同时在他们家蹭晚饭,偶尔恶意作弄一下穆枫。   穆枫由开始的极度不适,试图反抗抵制,到后来的挫败认命,慢慢的,穆枫已经习惯了家里多出白绍行这么一个大活人。   影澜仍然与白绍行势成水火,处处不对付,但每每对阵,大多是影澜败下阵来,而这可苦了穆枫,因为影澜一旦在白绍行那里受气,接下来就会找穆枫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穆枫,白绍行也不会成天在他们家里晃悠。   几个月的时间,很快在日历牌上滑过,托白绍行的福,穆枫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到上半学期结束,期末考试时,成绩竟挤进了班级的前十名,罗清为此大为欣慰。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穆枫在星光中心待了近半年。穆枫已经十五岁了,半年的时间里,他由一个对灵界事情一无所知的孩童到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年幼的除妖师。虽然经验尚浅,功力仍弱,但在青岚的耳提面命下,和紫岚的地狱式磨练以及各种恶补后,已经完全跟得上小组内,楚紫依、方劲和宁可儿的进度,再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屁孩了。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到来,是所有中学生最高兴的时候,穆枫也不例外。正常的学校课程虽然结束了,但由青岚教授的课程却由晚间提到了白天,所以休息十天后,穆枫还得每日起早去学校继续上课。罗清只以为这是学校的正常补习,压根也就没有多问。   虽然知道自己的假期实际上只有十天,但有这十天的休息,已经够穆枫高兴的了。而最让穆枫高兴的还不只是假期的事情,还有他们第一小组早就计划好的温泉滑雪场之旅。   在出色的完成一次由温泉场老板委托的任务后,雇主特意多送了四张为期五天四夜的温泉滑雪场招待卷。   因为穆枫期末考试的成绩优秀,罗清听到儿子外出游玩的要求后,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放假开始的第一天,穆枫早早地与楚紫依等人在长途客车站碰面,向期待已久的温泉滑雪场出发!   隆冬一月,北方的天地间已是满眼的银白,冰雪将大地妆扮得银装素裹,清透净洁。   穆枫等人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省城外这处全省最大的温泉滑雪场,整个温泉滑雪场占地约九百多亩地,分为温泉和滑雪两个娱乐项目,现在正值学生们放寒假的时间,有不少家长都带着孩子来这里游玩,所以整个温泉滑雪场很是热闹。   因为穆枫他们得到的赠卷是由老板亲自送的贵宾卷,所以他们这几天住宿的地方,是环境最清幽的温泉场后方。那里建了几栋小型的别墅,专门为贵宾提供住宿。   每栋别墅共有四个房间,一个客厅,一间起居室,两个卫生间。每个房间可以睡两人。穆枫他们的房间就在其中一栋别墅的二楼,四个人两个房间,方劲和穆枫一间,楚紫依和宁可儿一间。   穆枫下车后高兴得又叫又跳,率先冲进别墅。准备展开五天四夜的温泉滑雪之旅。   因为是旅游旺季,所以穆枫他们那栋别墅里,除了招待他们四人外,还招待了另外四名客人。   当穆枫看到这几天要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其他四位客人后,险些惊吓得当场昏倒。对方是四名年轻男子,风格各异却都样貌出众,站在一起十分惹眼,除了两个不认识外,另外两人分别是白绍行和吴啸峰!   穆枫僵硬如雕像一般,挫败又无力地瞪着正向自己挥手打招呼的白绍行。   本来以为终于可以暂时摆脱白绍行和影澜这一对恶魔搭档,与楚紫依来一段美丽浪漫的温泉乡之旅,但穆枫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到白绍行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因为是这几天要住在一起的宿友,所以彼此需要互相介绍了一下。有白绍行和穆枫这对熟到不能再熟的师生,双方都觉得既惊讶又有缘。   穆枫脸如死灰地将楚紫依、方劲和宁可儿介绍给白绍行的朋友。   “吴啸峰是我儿时的玩伴,现在在警校念书,小枫先前便已经认识了。”白绍行说着,指了指另外两名男子说道:“这两位是我的学长兼好友,谢英庭和裴景商,他们也是星光学院毕业的,现在两人合伙开一家小侦探社。”   穆枫一边不忿地瞪着白绍行,一边看着他一一介绍的两人。   这谢英庭和裴景商大概二十岁出头,谢英庭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身形挺拔轩昂,比白绍行竟还要高出寸许,一丝不苟地穿着三件套的黑西装,脸色冷酷阴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让人不自觉的就会退避三舍,如果他再戴一副黑墨镜,那活脱脱就是一个混黑帮的职业杀手。   而裴景商则跟谢英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颀长的身上穿着一套看起来很昂贵的休闲装,容貌英俊出众而又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放荡不羁,脸上堆着可疑地坏笑,完全不像侦探,倒像个在合资企业上班的白领雅痞。   宁可儿在后面扯了扯穆枫,一时看花了眼,激动得浑身发抖,努力克制地低声说道:“哇,一下出现了四名超级大帅哥啊,另外三位虽然及不上白学长俊俏,但都各有各的风采,我们这次出来旅行,真是来对了。”   对于宁可儿的花痴样,穆枫无奈地翻了翻眼睛。   “绍行,这个就是你的学生啊,好可爱,早知道我念书哪会也拐来一个玩玩!”裴景商看着穆枫,夸张地发出一声惊叹,微弯下身子,掐掐穆枫的脸,笑得像个痞子。   拐来玩玩?   穆枫侧过头,避开裴景商的上下其手,眉毛在额头上打了几个结,暗自磨牙。白绍行的朋友果然没有好东西!   裴景商看着穆枫不善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当他看到楚紫依后,双目立时放出可疑的光彩,甩甩额前的头发,风度翩翩地走到楚紫依身前,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道:“好漂亮的小学妹,请问你需要家庭教师吗?我愿意免费充当。”   楚紫依正默不作声地凝眸打量着眼前的这四个人,忽然间有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不禁微一失神,眸光深沉地摇头笑道:“谢谢前辈的关心,我想中学时期,我还不需要请家教。”   裴景商惊艳地看着楚紫依眼底一闪而逝的灵光,怔了怔后,再次不屈不挠地追问道:“真的不需要吗,免费的!必要时可以充当司机,保镖,男朋友,很划算地!”那一脸地坏笑直可以与某种有色犬科动物挂钩。   这家伙是傻瓜吗?穆枫满头黑线地看着裴景商,这么大的人了,亏他还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没有一点正形。   “紫依,坐了半天的车,我们都很累,不如先去房间把行李放下,歇一会吧。”穆枫走到楚紫依身前,毫不掩饰地隔开裴景商一直望着楚紫依的讨厌视线。   楚紫依点点头,向白绍行等人客气有礼地道别后,提着行李跟穆枫向楼上走去,而方劲也拉住仍一脸恋恋不舍地宁可儿,跟在了后方。   ——————————————   穆枫和方劲进入房间,刚把行李放下没多久,楚紫依和宁可儿就提着一兜子早以准备好的零食,来到穆枫和方劲的房间内,匆忙间大家还都没有吃午饭,就用随身带来的食物对付一口。   “可恶的白绍行,阴魂不散的家伙!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穆枫将手里的面包当成白绍行,恶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咬着。   “小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白学长,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白学长是你的家庭教师时,我有多羡慕,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宁可儿拿着手里的毛毛虫面包敲敲穆枫的头,替白绍行鸣不平。   方劲不理会在一旁胡闹的穆枫和宁可儿,径直向楚紫依问道:“紫依,他们四人中除了那个吴啸峰外,都是我们星光学院毕业的,那是不是说不单是白绍行,另外的谢英庭和裴景商也是灵界中人呢?”   楚紫依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点头道:“确实,除了那个吴啸峰外,其他三人都不是简单人物。这白绍行在校的时候,就是我们星光学院内部的风云人物。当年,他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考取了西溟楼,但当西溟楼的通知书到手时,却被他如废纸一般给撕掉了,那是四年前的事,我还记得此事曾在我校大为轰动。”   穆枫和宁可儿这时已忘了打闹,专心地听楚紫依说话。   当听到白绍行撕毁了西溟楼的入取通知书时,穆枫惊讶得险些把眼珠瞪脱框,又妒又恨地愤愤不平道:“这个家伙果然不正常!”   西溟楼的名号在他们这些灵界学院内部,无异于剑桥或哈佛这类的顶尖名校,那可是整个灵界人人期盼的最高学府。白绍行竟然弃如敝屣,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至于那谢英庭和裴景商,我虽然不认识,但想来他们在念书时应该也是大大有名的风云人物。”楚紫依喝了一口水后,接着说道:“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收敛功力,但我还是能隐约感觉到这两个人绝对是深不可测的高手,想来他们俩经营的侦探社于灵界内部可能也是大大有名的,只是我们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而已。”   穆枫有些不忿地撇嘴道:“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且不说谢英庭和裴景商,自己基本上天天都跟白绍行碰面,除了在对付影澜这方面上,自己怎么没发觉白绍行有那么厉害。   “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日后有机会接触到他们就知道了,但是我想,最好还是少跟他们接触。”楚紫依凝眉点头,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别有深意地看向了穆枫。   穆枫怔了怔,赶忙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紫依既然说他们都是危险分子,那还是少惹为妙。   忽然想起,临行前,罗清特意为自己和同伴们准备了好吃的点心装在包里,穆枫赶忙拽出自己的旅行包。但当他打开拉链时,却被包里的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惊吓得和不上嘴巴。 第四十三章 瘟神随行    “影澜!”穆枫拼命揉揉眼睛,看着包内罗清给自己带来的食物全部被吃消灭得一干二净,而酒足饭饱地影澜正团成一个毛球,满意地在打着盹。   宁可儿等人听到穆枫的惊呼声后,都惊讶地靠拢了过来。   “这就是影澜啊!哇,好可爱啊!”宁可儿发出一声呼喊,双眼瞬间变成可疑的桃心状。   影澜被周围的噪音吵醒,臭着一张脸,打了个哈欠,不满地站起身,睬都不睬一眼脸色堪比西兰花的穆枫,大摇大摆地走出旅行包。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超强使役啊,果然厉害,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狗。”方劲大长见识地点点头。   影澜听到方劲竟然敢说自己是狗,当即恶狠狠地瞪过来,射出一记死光,但清澈湛蓝的双眼在扫过楚紫依后,却猛地身躯一震,身体定在原地呆瞪着楚紫依,即使它只是个小狗的模样,仍能从表情上看出它心底的震惊。   除了楚紫依和影澜这两个当事人外,其他三人全一头雾水地将目光来回移动在两者之间,完全不明白影澜为何会有这么激动的反应。   楚紫依望向影澜的目光微沉,唇角忽然凝出一抹冷笑,眼中竟闪过一丝厌恶。   而影澜在震惊过后,似乎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双眼射出一丝敌意,呲着牙发出呜呜的低哮声。   气氛突然变得无比诡异而又紧张,无论是影澜还是楚紫依,都有些太过反常。   如此情景,最尴尬的莫过于穆枫。   穆枫尴尬地插入互相对峙的一人一犬间,转身一把抱起影澜,将它带离楚紫依的视野范围。而宁可儿也笑着打圆场,以换衣服出去玩为借口,将楚紫依拉了出去。   “影澜,你怎么会跟来!”穆枫一头黑线地问着自家恶犬。   犹兀自发愣的影澜这才回过神来,瞪了穆枫一眼后,不屑地别过头去。   穆枫无力的翻翻眼睛,想起影澜白天无法说话,只能将影澜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叮嘱道:“这里不允许带宠物来的,你就乖乖地呆在房间里,不可以乱跑。你听话,我会给你买好吃的东西来。”   影澜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在床头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团着身体躺下,闭目睡觉,再不理会穆枫。   穆枫无比挫败的叹了一口气,将床上的被抖开,轻轻盖在影澜的身上,细心地留道缝隙使影澜不至于憋闷。   穆枫和方劲换下笨重的大衣,穿上适于运动的短装棉服,走下楼。在厅里与已经换上滑雪装的楚紫依和宁可儿汇合。而白绍行等人似乎已经收拾妥当出去玩了,所以不见他们的踪影。   楚紫依已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穆枫等人也不好开口再问,为什么楚紫依好像很讨厌影澜的样子。   几人终是少年心性,很快便将所有的不愉快抛在脑后,来到滑雪场开始放情的玩闹。   穆枫还是头一次来滑雪,不敢穿雪橇,只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方劲伴着楚紫依两人由雪坡顶端潇洒至极地飞驰而下。   宁可儿拉着穆枫一起去坐雪爬犁,穆枫瞪着几百米长的陡坡,有点发怵,被宁可儿半推半拽着坐进了雪橇。   当雪橇从坡上飞驰而下时,穆枫丢人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惹得众路人纷纷侧目。   当爬犁滑到坡地后,一直屏着呼吸的穆枫这才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粗气,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又被大呼刺激的宁可儿拉着去坐了几个来回。   宁可儿坐够了雪爬犁,又准备去玩单板滑雪,穆枫坚决回绝了宁可儿的邀请,一个人在单板滑雪场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休息,安抚一下自己倍受惊吓的脆弱神经。   这时,却发现前方围了不少女玩家,正发出热烈的呼喊为什么人加油着。穆枫眯着眼,靠了上去。   果不其然,能吸引这么多花痴女的一定是那四个混蛋组合。   温泉滑雪场的单板滑雪场地中,现在挤了一大群围观的玩家,其中以年轻女性为主。   穆枫挤进人群,身材矮小的优点就是永远可以轻易地挤到最前排,他眯着眼睛望向备受瞩目的四个家伙。那四个人正是白绍行等人。此刻他们都换了滑雪装,被七八个高壮的青年围在雪道的顶端。   白绍行穿得是一套银灰色的滑雪装,站在银白的冰雪中,显得很是合称,脸上仍挂着一成不变的温和浅笑,勾引得一票小女生不住流口水。吴啸峰穿得是一套藏青色的滑雪装,英挺帅气的脸庞上正隐忍着一丝薄怒,站在白绍行的身边。后方是谢英庭,仍是单调的一身黑,脸上戴了一副黑风镜,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估计应该还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而穿着一身扎眼的宝蓝色的滑雪服的裴景商正慢条斯理地跟几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说话。   穆枫听到身旁的年轻女性们叽叽喳喳的谈论声。   “那四个超级大帅哥都是哪来的啊?”   “不晓得啊。应该跟我们一样只是来这里玩的游客。”   “哎呀,那怎么办,对方可是省体校的,虽然只是体校的大学生,可都是正经八百的运动员。他们怎么能是对手呢。”   穆枫诧异地插嘴问道:“几位大姐姐,你们是说那四个人要和那几个体校运动员比赛吗?”   旁边的几个年轻女子看起来应该也是在校大学生,见穆枫长得唇红齿白,俊俏可爱,不由得心生好感,便殷勤地答道:“是啊,小弟弟。那几个体校的家伙很讨厌,他们刚才故意卖弄本事几乎霸占了整个场地,使得别人都没法玩。那个穿藏蓝色衣服地大哥哥就教训了他们几句。这几个体校大学生却借故刁难,要跟他们比赛滑雪,输的一方以后再不许出现在滑雪场里。”   原来是这么回事……但以白绍行和吴啸峰他们的性格应该不会答应吧……   穆枫还在兀自思索,却听身旁的女生说道:“本来以为那四个帅气的大哥哥不会同意,因为对方毕竟是省体校的人,但没想到那个穿宝蓝色滑雪服的哥哥居然一口答应了。”   穆枫立时满头黑线,自己怎么忘了那四个人中有裴景商这个爱出风头的怪胎在。也不想想对方是体校的运动员。   但穆枫可不会真的担心白绍行他们几人,吴啸峰的身手自己是见过的,白绍行三人既然是星光学院毕业的,那么对付普通的体校运动员,就算不能稳赢,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细想了下,觉得能教训教训那几个狂妄霸道的体校运动生也是很好玩的一件事,穆枫便找了个视角最好的位子,以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环臂站好。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双方各出三人,单板滑雪,第一场为速度赛,第二场为技巧赛,第三场最困难,在花样滑雪的基础上还要以速度取胜。   白绍行一方,出场的是吴啸峰、谢英庭和裴景商。   这场即兴赛事立即吸引了众多的围观人群,单板滑雪场立刻成了整个滑雪场最热闹的地方,还有不少人在闻讯之后都赶了过来,而且人数尚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穆枫本以为第一个上场的会是最爱出风头的裴景商,没想到竟然是谢英庭。穆枫呆呆地看着那一身黑的酷哥,面无表情地将脚固定在跟他性格很搭调的黑色单板雪橇上。对方的参赛选手与谢英庭并列着站坡道顶上,面容挑衅地向他说了几句话,而谢英庭连眼尾吊都没吊对方一眼,那名体校运动生立刻气红了脸,凶狠地瞪了谢英庭一眼后,与站在最外道,充当临时裁判的队友暗使了个眼色。   因为穆枫站得很近,而且眼力很好,当时就看出了不对劲的苗头。   哨声响起,双方开始用巧劲使脚下的滑板向下滑去。那名体校的运动生固然不用说,滑得很好。但出乎穆枫预料的,谢英庭竟然滑得也十分不错,很有技巧,这种技巧不是指将功夫运用到滑雪上,而是单纯的滑雪技巧。   双方都姿态优美地呈“之”字形向下滑去。   随着滑出的距离越来越远,两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转眼间已经滑下去了近百米远。谢英庭不但没有落后,反倒超出对方两米远,围观的人群见谢英庭领先,爆出震天的彩声,显然是众人都很看不惯那几个体校运动生的飞扬跋扈。   这时踩着双橇的临时裁判却开始故意干扰起谢英庭,不时的会用身体拦在谢英庭的去路上。本来双方的速度相差不多,但在有人恶意捣乱下,谢英庭立时落后下来。   站在坡上围观的人群不满地指责起体校大学生。留在坡顶的几个运动生却不以为然地嬉笑回骂着。   就在众人都认为谢英庭会落败时,却见那道黑色的身影如一条黑色的劲龙一样猛地由坡道上一跃而起,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中凌空足足飞跃了二十多米,然后安稳地落回地上,当然立时将对手和那名讨厌的裁判员甩在了身后,一路从容的向下滑去,并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围观的众人立时爆出一阵热烈的彩声。   可是站在坡顶的几个运动生却大声喊着不算。   “他第一个到达了终点,怎么不算了?”穆枫身边的女学生气不过地打抱不平。   “这场比赛比的是速度,他的雪橇离开了赛道,当然不能算数。”   “这是什么规矩啊!”   “自由比赛,规矩当然由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制定!”    第四十四章 滑雪大赛    围观的人群立时发出嘲讽的起哄声,但在比赛之前确实是说好了的,规则由专业的体校运动生定,虽然他们未免强词夺理,可众人也无可奈何。   所以第一场的速度赛以谢英庭犯规为由,按输处理。   穆枫在旁边气得牙痒痒,白绍行他们就这么窝囊,那几个横行霸道的体校运动生说什么是什么啊!真是太给星光学院丢脸了!   第二场比赛转移到了一旁的花样滑雪场,两个二十多米的斜行滑道相对着拱起,参赛者要在略高的一侧滑道上滑下,然后会因为惯性在滑道的末端飞上空中,于空中做出要求的翻滚动作后,再落到对侧的滑道上。其实这场比赛已经超出了业余的水准,只有专业滑雪运动员才能完成这么高难的的滑雪。   穆枫只在电视里的专业比赛中见过,这次出场的是吴啸峰,不禁为他捏了把冷汗。   众人都兴奋地跟着两名参赛选手转移阵地,穆枫却眼尖地看到那名借口检查赛道的临时裁判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吴晓峰身上时,偷偷地往地面的雪道里扔了什么,若不是穆枫的眼力好,还真察觉不到他的小动作。   “你干什么?”穆枫跳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临时裁判身后,瞪着赛道上可疑的突起。   那名充当临时裁判的运动生身躯一震,显然是给吓了一跳,但当他转过身看到在身后叫嚣的穆枫是个半大的孩子后,松了一口气,低骂道:“滚一边去,小兔崽子。”   “我看到了,你往赛道的雪地里埋了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穆枫怒目圆瞪,指着那运动生的脚下。   “你找打!”那运动生怕穆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不禁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拽穆枫的衣领,想把他揪到一旁去。   穆枫眯起眼,凝气蹲低身体,准备用已经小有成就的功夫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恶人。   可对方的手刚伸过来,还没等穆枫作势反攻,一个雪球凌厉无比地由一边横飞过来,无比精准地打在那只伸向穆枫的手腕上。   那运动生立时捂着右手发出一声哀嚎,整只手腕竟被那松软的雪球打得又红又肿。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都给吸引过来,都怔怔地望着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穆枫顺着雪球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站在不远处的白绍行正一边用手抛着另一个雪球,一边缓步向两人走来。他的脸上依然维持着那种很温和很斯文的浅笑,但不知为什么那笑意却有种另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其他运动生见伙伴受伤,都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将穆枫和白绍行困在中间,大有不依不饶地架势,看起来只要一言不合,便准备大打出手。   “你小子竟敢出手伤人!”其中看起来最健壮的那名体校运动生插到白绍行的面前,一百九十多公分高的庞大身形比白绍行还高出半个头。   白绍行笑而不语,将手中的雪球掷向那个受伤的运动生的脚下,那人立时又惊又叫着跳开,他吃过这雪球的苦,知道白绍行这随随便便的一投,能使得松软的雪球比铅球还要沉重。   雪球噗的一声打在雪道上,立时将藏在雪面下的一颗拳头大小的白色石块击出了地面。   众人立时恍然,原来这伙运动生又暗中捣鬼,在吴啸峰的赛道上藏下石块,如果吴啸峰在不知情下滑过石块,那很有可能失去平衡跌倒,那比赛自然也就输了。   “这样比赛实在是太麻烦,不如我们改改规则,一局定胜负。”白绍行甩净手上的雪沫。   众运动生给白绍行露的这一手震慑住,不禁愕然地回望着白绍行,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应该是对方四人中实力最弱的斯文男子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问道:“怎么个比法?”   白绍行指一指滑雪场圈外的陡峭山坡,淡然道:“既然要比,就来点刺激的,那里的雪地没有经过人为的修整,来场极限滑雪,应该能赛出些真实的本领。”说最后一句时,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那个仍疼得面容抽搐的临时裁判。   众人随着他的手势望过去,滑雪场的雪道是用护栏围起来的,护栏外的山坡上也积满了厚实的冰雪,只是山坡上地势陡峭不平,而且还有不少突起巨石和稀稀疏疏的树木,在那种野地里滑雪,一个不好,很有可能受伤。   “怎么?不敢吗?”白绍行略带嘲弄的话语再次响起。   几个体校运动生的表情立时一沉,哪受得了别人如此挑衅,齐声怒道:“比就比!”   白绍行点点头,说道:“那就我先来为敬。”   说罢向吴啸峰等人点点头,拿起自己闲置多时的白色雪板走出雪道,翻过围栏爬上陡峭的坡顶。   穆枫表面上不屑地撇撇嘴,但还是很没志气地挤入了人群的最前方,目不斜视地盯着站在坡顶那个将滑板固定好的白色身影。   “放心吧,小鬼,换做我们其他几人还不好说,但如果是绍行的话,那绝对没问题。”裴景商不知何时挤到穆枫身边,以看好戏的架势嘿嘿笑着。   “谁担心他了!”穆枫嘴硬地不肯承认。   这时,白绍行已经将双脚固定在滑板上,脸上依然从容如常地挂着招牌式的微笑,把头顶的风镜拉下来遮住眼睛,轻吸了一口气后,身体一倾,滑板向下滑去,并开始逐渐加速。   白色的身影如一只银色的雪鹰,在陡峭的山壁间急速向下方滑行而来,因为速度太快,使得雪板后带起了一尾雪浪。滑板轻轻撞击在一处处突起的山石上,利落的切雪,翻转,凌空飞跃,在刺激人眼球的极速中,白绍行不假思索地做出各种各样的高难动作,那份几近安逸的从容,仿佛早已经在这片嶙峋的冰雪山坡上滑行了几百回一般,技术纯熟得似乎闭上眼睛也能轻松完成。   眨眼的功夫便以人类能承受的极限速度一路飚下,最后在一个优美的侧翻后,安然越过了护栏,落回了场地的赛道上。   众人已经看得心旌动摇,目眩神迷,久久无法回神,一时间整个滑雪场一片死寂。直到白绍行落地,停下,从容地解下滑板,再走回到众人身前,人群这才有所反应,如痴如狂地爆出了有史以来最热烈的欢呼声。   穆枫和那几个体校运动员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绍行来到近前,摘下风镜,以若无其事地口吻说道:“该你们了。”   众体校运动生们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互相对视了片刻后,从彼此的眼中只能看出惊骇与惊恐,不约而同地转回头再次看向白绍行,脸色难看地齐齐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们是认输了吗?”白绍行轻轻勾了勾唇角。   众运动生齐齐点头。   “那好,遵照约定,在其后的几天,我们不想再看到众位的嘴脸。”裴景商斜插进来一句。   几个体校运动生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各自拿了东西狼狈地落荒而逃,离开了滑雪场。   白绍行看到穆枫一直以看怪物地眼神呆瞪着自己,便走到穆枫身前,弯下身,摘了手套,轻轻拍拍穆枫的脸,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你想跟我学滑雪吗?”   忽然觉得这个人笑得有些像狐狸,明明平日里一直斯文儒雅,性情温吞的人,为什么在对付这些体育运动生时表现得这么尖刻,难不成他的本质实际上是个睚眦必报,报复心极强的人?   穆枫看着白绍行可以称之为略带阴险的笑意,不禁脸色发青,嘴角不住抽搐。   这家伙果然是个十分危险地人物!   ————————————   天色渐渐擦黑,玩了一下午的宁可儿等人相继返回住宿的小别墅。吃过晚饭后,除了穆枫和楚紫依以外,方劲和宁可儿兴奋地拿着浴巾去温泉浴场泡澡,而白绍行等人仍在外面未回来。   整个小别墅里只留下穆枫和楚紫依以及影澜这两人一犬。   穆枫打小就讨厌去公共浴池,所以虽然机会难得,但他仍是拒绝了方劲和宁可儿的邀请,独自在小别墅的卫生间里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   没有了宁可儿和方劲在,横在影澜和楚紫依之间的穆枫的境况立时变得十分尴尬,想去楚紫依的房间找她,但一见到影澜那双虎视眈眈的凶狠狼眼后,穆枫又乖乖地缩回了准备开门的手。   呜呜呜,为虾米偶滴命这么可怜,不但摆脱不了白绍行,连影澜这只恶犬也会跟着来凑趣!自己跟紫依美好地温泉之旅,泡汤了……   正在穆枫于房间中纠结地在地上绕圈圈时,楚紫依的声音却伴着敲门声传了进来。   “小枫,你在吗?”   “……在,在!”穆枫愣了愣,赶忙打开门。   楚紫依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来。   “怎么了紫依?”穆枫不着痕迹地挡在楚紫依的身前,希望能借此隔断楚紫依与影澜间的视角,使两者不会直接对上。   事实证明穆枫多此一举,因为楚紫依压根没向房间内看一眼,只是对穆枫说道:“刚才我在厅里接到了这里老板的电话,就是那位赠送我们旅游卷的雇主,他说这两天发生了一些怪事,刚好我们在这里,希望我们能帮忙查一下。”   穆枫怔了怔,奇道:“难道是有妖魔在作祟?”   楚紫依点点头,说道:“这也算是临时委派给我们的任务,要不要去看看?”   穆枫赶忙点头,说道:“紫依,你到厅里等我一会儿,我换好衣服就出去找你。”   楚紫依微一颔首,目光在穆枫身后稍作停顿后,转身离开。   穆枫将门关好,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边穿着边走到床边,看着仍然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影澜叮嘱道:“影澜,我要出去,你自己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待着啊。”   影澜将眼帘拉开一线,懒散而低沉地说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出去。”   穆枫愕然道:“为什么?”   影澜将双眼完全睁开,起身说道:“天一黑下来时,我就闻到了一股十分不善的味道,你如果不害怕,就出去好了。” 第四十五章 临时任务    穆枫呆了呆,想到已经答应楚紫依,而且她正在厅里等着自己,怎么能够食言,随即摇头道:“我们只是出去看看,如果事情不妙,不会逞强的。你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千万别乱跑啊。”说着将围巾戴好后,转身离开房间。   不知道方劲和宁可儿什么时候能回来,穆枫和楚紫依决定先行去调查一下,在厅里给方劲和宁可儿留了张字条后。穆枫一边跟着楚紫依走出别墅,一边听楚紫依讲事情的来由。   原来这几天里,温泉滑雪场的宾馆餐厅接连丢失了很多食物,在仓库里存放的蔬菜和水果总是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但现场的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人为的偷盗,而且仓库的钥匙一直保存在餐厅负责人手中,从来也没有丢失过。所以这里的老板才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作怪,这才特意委托楚紫依等人帮忙查探。   穆枫点点头,即使是妖怪所为,但只会偷菜的妖怪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估计不是影澜在有意吓自己,就是双方提及的完全是两回事。   不多时,楚紫依和穆枫便来到了宾馆后方的餐厅仓库。让不相关的人都离开后,仓库里只剩下楚紫依和穆枫。   穆枫挠挠头,看着满仓库的卷心菜、大萝卜和土豆等等,为难地问道:“紫依,我们怎么调查?”   楚紫依却反手将仓库的门在里面锁好,找了一块干净而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只向穆枫说了一个“等”字。   穆枫愣了愣,走到楚紫依身边坐下,“紫依的意思是,我们在这等着那个小偷现身?”   楚紫依点点头,“最省力的办法。”   两人便在仓库中耐心地等候起小偷的出现。   时间慢慢推移,很快到了子夜。   穆枫不住点头,等得有些昏昏欲睡之时,却被楚紫依轻轻的推了推,穆枫立时清醒过来,看到楚紫依向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指了指右侧的角落。   穆枫屏息凝神顺着楚紫依的手势望了过去,只见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仓库中,正在努力地咬破一个装有胡萝卜的麻袋,从里面叼出胡萝卜。   “兔子!”穆枫看清那团事物后,惊讶地瞪大眼睛。   不错,在偷盗胡萝卜地正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它的个头能比普通的兔子略大一些,长长的耳朵边缘还附着一层蝠翼般的骨膜,一双亮晶晶的赤红色眼睛大得夸张,正警惕着各个方向,三瓣嘴迅速蠕动着啃食胡萝卜。   穆枫看得满头黑线,曾在妖魔志录中见到过这个小家伙的图像,他知道这是一只四耳猕兔,只是一种对人无害的小妖怪,原来偷食物的就是这个家伙。   看到楚紫依向自己点点头,穆枫轻轻在胸前捏了个法诀,默念起灵言,随即手指虚点向那只正在偷食的四耳猕兔。   一个直径约两尺的半球形火纹结界立时将那只四耳猕兔罩住。   结界的种类大致上分为守护性结界和囚困性结界。经过半年的学习,穆枫早已掌握了这些基本法术的使用诀窍,施展起来也很得心应手,再不像以前那样时常闹笑话。   那只偷吃的笨兔子立刻意识到不好,但身体已经完全被囚禁在结界中。四耳猕兔竖起长长的大耳朵,半坐起身,看到向自己走来的穆枫和楚紫依后,突然猛地一蹬腿,向上弹跳起来。   穆枫一向引以为傲的结界竟在四耳猕兔碰触到结界壁的时候发出一声水汽的嗤响,瞬间被四耳猕兔撞破。   穆枫被结界上反弹回来的力道震得微微一晃,凝神再看时,却发现四耳猕兔已经撒腿逃跑了。   “站住!”穆枫一边大吼着,一边气急败坏地追了过去。   四耳猕兔落荒而逃,在仓库里灵巧的乱窜。   自己竟收拾不了这么个小东西!   穆枫埋头苦追,发誓要抓住这只肥兔子,炖成兔子汤。   四耳猕兔一顿狂窜,最后猛地一跃竟消失在仓库的墙角里,而穆枫一直在后面一门心思的紧追,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四耳猕兔身上,当楚紫依提醒的呼声传到时,穆枫已经一头撞到了墙上。   立时被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要不是练过功夫,这一下非撞晕过去不可。   “小枫,你没事吧?”楚紫依跃身至穆枫身边,低头查看他额头上的伤。   “没,没事……”穆枫在楚紫依面前一向最能死撑,但当楚紫依的手指触碰到额头上的伤时,还是忍不住**出声。   “好像撞得不轻,我看还是先回去处理你额头上的伤吧。”楚紫依皱起眉头,看着穆枫又红又肿的额头。   “不要紧,我们快出去追,绝对不能让这只死兔子逃了。”穆枫硬撑着站起身,甩甩头,压下一阵阵上涌的晕厥感。   “那好吧,不行就说话,千万别勉强。”楚紫依看着一脸倔强的穆枫,知道拧不过他,只好点点头。   两人奔出仓库,来到四耳猕兔消失的那处外墙角,却见雪地上有一串清晰地足迹向远处延伸而去。   穆枫见状就要施展轻功去追,却见楚紫依凝着眉头站在原地,盯着那串四耳猕兔留下的爪印出神,不禁困惑地问道:“紫依怎么了?”   “这兔妖能轻易撞破你的结界,还能穿墙而出,应该不是普通的四耳猕兔那么简单……可为什么还会在雪地里留下这么一串明显的足迹呢?”楚紫依沉吟着盯着那串足迹。   穆枫闻言一怔,确实有点奇怪,不禁没了主意,问道:“那我们还要追吗?”   楚紫依抬头看向足迹消失的方向,点头道:“追,越是这样,我越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说着施展轻功沿着兔子的爪印追踪而去。   穆枫赶忙跟在后方,两人的身形几个起落,隐于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大约在雪地里飞掠出去了十多分钟后,温泉滑雪场的灯光已经在后方缩小成迷蒙的萤火之光。清冷的雪地反射着夜空中的微芒,荒凉山区里的夜晚是如此的宁静,只有风划过雪地带起的沙沙声。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繁星。但在这微弱的光线中,即使没有照明,以穆枫和楚紫依的眼力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地上的爪痕。   忽然之间,一阵涓细如泉水般的琴声由前方缓缓流泻而出,穆枫和楚紫依不禁同时顿了一顿,停下脚步。   在这样空旷的野外,寂静的深夜,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这场景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楚紫依向穆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要多加小心后,率先向琴声的起处掠去,穆枫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微微泛起的慌张,紧追在了楚紫依身后。   渐渐的,琴声起处的景象清晰起来。   雪原茫茫,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古装丽人正盘膝坐于地上,腿上架着一张七弦古琴,纤润如玉的十指在琴弦上轻轻撩拨着,发出有如泉水般清脆悦耳的叮咚音律。而那只四耳猕兔正乖巧地卷曲在女子身边,半阖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楚紫依在对方面前五米外停下,眸光深沉地盯住那名仍安然自得地弹着琴的女子。穆枫紧跟其后追了过来,被眼前的情景彻底弄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曲弹罢,那女子幽幽一叹后,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美得笔墨难描,凄迷的双瞳泛着潋滟的银光,过于白皙的皮肤在夜幕下的雪地上凸显出几分空灵,似乎整个人都美得亦真亦幻,虚迷得如同冰雪妖精。   女子眼波轻抬,看了一眼楚紫依后,悠悠开口:“青女见过公主。”语气恭顺有礼。   “你认错人了。”楚紫依微微一怔,摇头问道:“就是你用四耳猕兔引我来这里的吧。”   青女缓缓抬眼,看着楚紫依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美丽容颜,轻叹:“公主虽刻意掩去了四分姿色,但青女怎会认错人。”   楚紫依凝起端秀的眉峰,“我说过了,我并不是什么公主。你用四耳猕兔引我至此,究竟有何用意?”   青女如水银般的眸光淡淡地上下扫过楚紫依,轻轻点头,“看来公主这一世是抹掉了所有的记忆。那青女也不好再多言。青女只想请公主将轩辕剑交出来,便会立即离开。”   穆枫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这个女人脑袋有点问题吧,一厢情愿地一直叫楚紫依做“公主”,现在更过分,还要什么轩辕剑!一定是游戏玩多了!脑袋秀逗了吧!   穆枫横插到青女与楚紫依之间,皱眉道:“这位大姐姐,我们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紫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是什么公主,你认错人了!”   青女的清冷的目光在穆枫身上停顿了半秒钟,随后手指轻点,忽然现出一个完全由冰形成的结界球,将穆枫困在其中,随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移动,冰球立时滚到了一旁,而里面的穆枫也狼狈地跟着翻了七八个个。   滚得头晕眼花的穆枫东歪西斜地在冰球内爬起身,这冰球玲珑剔透,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情形,但却听不到声音。穆枫只见那青女仍兀自跟楚紫依说话,只是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被对方无视就已经够窝火的了,现在还用区区一个冰球就想困住自己,当自己是金丝鼠吗?真是叔可忍,婶不能忍!   穆枫鄙视地打量了下冰球,瞬间将法力凝于双掌,一团足球般大小的火球立时自掌心绽放。穆枫虎虎生风地将火球猛推向面前的冰壁,想以最暴裂的姿态轰开冰面。但是……   除了火焰熄灭的青烟外,就只有手掌戳伤的疼痛在指骨间蔓延,冰冷的球面仿佛不是冰雪凝成的一般,对穆枫的火焰完全没有反应,他倾尽全力施展出的火焰,竟融不动冰层分毫!   穆枫惨叫着猛甩手掌。   这是什么冰!地沟油凝成的吗?怎么这么逆天?! 第四十六章 雪夜之战    又努力了几次后,全都无功而返,不但丝毫破坏不了面前这坚固的冰壁,更因为火球的燃烧使得冰球内的氧气越发稀薄起来。   穆枫喘着粗气,焦急地透过冰面向外望去,只见那青女已经和楚紫依交起手。那青女不知到底是人是妖,厉害之极,而且法术十分诡异。楚紫依的火焰法术也如同自己一般,对那青女凝出的冰雪没有丝毫作用,她虽然不至于像穆枫这样窝囊,一招就让人给擒住,但在实力相差过于悬殊的劣势之下,也开始渐落下风,动辄就有失手被擒的危险。   穆枫在冰球里急的抓耳挠腮,忽然想起了留在房间里的影澜,暗骂一声,自己真笨,然后咬破手指,将血迹画在身前的冰壁上,闭目默念:“以血契之名,召唤尔来,影澜!”   随着穆枫的召唤咒语落定,一阵猛烈的劲风在冰球内盘旋而起,像一场小型的飓风,刮得穆枫上不来气,睁不开眼。除了从前遇到莫翟的那一回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召唤影澜前来助战。   等到风声歇止时,穆枫才睁开眼睛,只见解开封印后的影澜已经站在了冰球里。但因为冰球的空间有限,他和影澜狼狈地挤做了一堆。   影澜还从试过这么窝囊地出场,不禁恨得牙痒痒,“你把我在这个鬼地方招来干什么?”   穆枫赶紧小心赔笑,“影澜快把我从这冰球里弄出去。”   影澜冷哼一声,周身骤然四散飞射出一记记凌厉的风刃,风刃击打在冰面上,立时切割出一道道碎纹。影澜猛地一振翅,有力的翅膀瞬间将冰球击碎,在穆枫眼里比钢铁还坚固的冰层好似蛋壳一般片片碎落。而穆枫也在一声惨呼中被甩了出去,循着一道优美的抛物型曲线闷哼一下,摔到了雪地上,幸亏地面有厚厚的积雪,才不至于给摔散架。   穆枫一边哼哼唧唧地爬起,一边在心底将这个上天派来折磨自己的恶魔使役各种意淫各种鞭打!等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时,发现楚紫依已经失手被擒,正被关在一个同囚禁自己一模一样的冰球中,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穆枫不禁大急,向影澜求道:“影澜,你快救救紫依!”   影澜抖抖满身如真丝般晶润的银毛,目光撇过面色微沉的青女,怔了怔,随即看向被困在冰球中的楚紫依,不屑地撇嘴,“我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穆枫这才记起影澜与楚紫依莫名其妙地不对付,自己让这个小心眼的影澜去救楚紫依,它如何肯救,只能不住口地祈求:“影澜!”   影澜哼地一声别过头,简洁利落地回道:“不救!”   穆枫咬住嘴唇,急得猛跺了跺脚,愤然道:“好,你不救,我自己救!”说着便不怕死地向青女冲去。   他还来不及捏诀施法,便被青女一袖拂来的带着冰霜的气劲抽回,身体直直地摔了出去,一头磕在露在雪地里的石头上,正好撞中了先前伤到的额头,立时鲜血横流。看了一眼仍置之不理的影澜,穆枫狠狠地抹去额头上的血,再次爬起来,没头没脑地向青女冲去。但跟上次一样,还没跑到近前,便又一次被狼狈地抽了回来。   穆枫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又向前冲去,但这一次他刚冲出去一步,就被影澜的尾巴卷住,拖了回来。   “影澜?”穆枫愕然看向影澜。   影澜无力地闭了一闭眼,挫败地骂道:“你跑来跑去的,搞得我头都晕了,滚一边去待着吧。”说着转头看向青女。   穆枫先是一呆,随即露出狂喜,知道影澜虽然毒舌兼嘴硬,但到底还是心肠软了,要帮自己,不禁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影澜!”   影澜嫌恶地将穆枫甩到一边凉快去,免得他的鼻涕口水沾到自己的毛发上。   青女将目光移向影澜,淡淡地问:“你就是影澜?”   影澜冷哼一声,不屑道:“最近天界的神仙是不是都比较闲,竟溜到人间来鬼混?”   穆枫震惊地愣在原地,什么?神仙?这个怪女人是神仙?   影澜似乎听到穆枫心底的疑问,戒备地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青女,漫不经心地答道:“这女人的前身是天界的雪神,青女,亏你还是念灵界学校的,连这都不知道。”   穆枫惊掉的下巴几乎砸到脚面,神仙!不是吧!!   “怎么?来救故主吗?”青女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冰球中的楚紫依后,淡淡地望向影澜。   “哈,说什么鬼话!能做我主子的那个女人早在一千年前就死了!”影澜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嫌恶加不屑地撇撇嘴。   青女眸光半阖,神情不动,但气势却开始变得凝重,忽然素手一挥,那架七弦古琴立时飞至她的身前,五指齐拨,随着铮铮的琴律,天空竟开始飘起了飞雪。   一波如巨浪般的琴音激荡起银白的雪花,凝若实质般地直向影澜席卷而来,被音波搅扰翻腾的雪片仿佛一把把微小的暗器,带着伤人的力道激射而至。   影澜蛇形的长尾将穆枫卷至一旁抛到更远处的雪地中,双翼疾振,挥出两团缩微的龙旋风,立时舞成一面风墙挡在自己身前,并急速迎向对方的音波。   风团与音波在两者中间的空地上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激爆的气劲轰起地面的万千飞雪,扬上半空,再纷纷扬扬的落成厚重的雪幕。   双方这一上手的硬拼竟是旗鼓相当!   青女冷哼一声,身形向后斜掠而起,同时纤足疾踢,脚下的雪层骤然间形成一波巨大的雪浪向影澜拍去。   影澜右足猛抬,急落,一道巨大的风刃倏地贴着地面急飞而出,笔直地射向雪浪,轰的一声将雪浪从中撕开,两侧的冰雪轰鸣而过,而影澜则稳稳地站在原地。   远处的穆枫彻底看呆住了,他还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战斗,双方都没有捏诀,念咒,一招一式都浑然天成地在举手抬足间击出,仿佛身体的每一处都是武器一般。   银光忽然一闪,雪白的残影几与雪地融为一体,只见影澜以肉眼难查的极速飘忽不定地向前跃去,额顶的尖角仿佛两只锋利的匕首直抵向青女。   青女的身体立时向后倾,上身不动,可足下的动作却使得身体一路急速向后飞掠,飘渺的身影忽左忽右地来回闪躲,可影澜的速度明显更胜一线,顷刻之间已紧逼而至。   青女眼中忽然灵光大盛,身体一边飞退,一边用双手在胸前捏出了个手印,口唇默动了几下后,在影澜与青女间的雪地骤然发出一声轰鸣,周围地面上的冰雪迅速汇集,收拢在一处,转眼的功夫竟凝成了一个高约十米的巨大雪怪。   青女忽然一个加速,堪堪摆脱了影澜的追击后,轻盈地跃上了雪怪的肩头。雪怪以与它巨大块头绝不相称的灵敏速度,猛地挥拳捶向影澜。影澜双翼一振,疾风般掠回,闪过雪怪的攻击,退至穆枫身边。   “怎么了?”穆枫担忧地看着回到自己身前的影澜,不会连影澜都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吧!   影澜懊恼地说道:“我这个样子不是那女人的对手,你必需将我的封印完全解开才行。”   穆枫目瞪口呆地看着影澜,“你现在这个长大了的样子,还没有解开封印吗?”   影澜还来不及作答,那个巨大的雪怪已经脚步轰鸣着向这边冲来,影澜反应神速地用尾巴卷起穆枫,丢到自己的背上,双翼一振,以毫厘之差躲过了雪怪巨大的拳头。   呼啸的拳风激荡起冰冷的霜气,吹拂过穆枫的身旁,险些将他带得掉下影澜的后背。   “我的妈呀!”穆枫惊魂未定地趴在影澜背上,双手紧紧抓住影澜雪亮的背毛,惊声问道:“影澜,到底怎么解咒?”   影澜飞至半空中,俯视着下方的雪怪和雪怪肩头的青女,“把你的血点在我的额头上,说‘开印’。”   穆枫愣了愣,愕然道:“就这么简单?”   “少废话!就这么简单!”   穆枫赶忙照做,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影澜的头上,迎风大喊:“开印!”   喊完之后,穆枫呆呆地看着身下的影澜……咦,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影澜怔了一怔,随即骂道:“要凝聚你全身的法力,笨蛋!”   这时站在雪怪肩头的青女双手在身前环抱,一团银色的光在她的双臂中渐渐闪亮,天空中飘下的雪片,掉入银光中便凝滞不动,似乎那里压制了极高密度的法力,青女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双手徐转,银光竟渐渐凝固成实质,如一面光滑的银镜,对准了空中的影澜和穆枫,青女缓缓睁开双眸,眼瞳中闪着真切的银光,牢牢地锁住半空中的影澜和穆枫。   穆枫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虽然他不知道青女在干什么,但他用脚趾头也想得到,青女正准备对自己和影澜发出致命的一击。   影澜也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冷然道:“不想死,就赶快解开封印。”说着竟不躲不避,飞身下跃,直冲向青女!   穆枫在影澜的飞移中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呼。前方的银光越发的耀眼,仿佛黑夜中忽然升起了一轮惨白的太阳,穆枫本能地闭上眼睛,在极度紧张的刺激下,瞬间将周身的法力提升至极限,深吸一口气,嘶声力竭地大喊道:“开印!” 第四十七章 血魔觉醒    白色的光、呼啸的风以及周遭凛冽的气流,瞬间淹没了穆枫所有的感官和他的喊声。   一声巨大的轰鸣伴着令人窒息的气压,在身前炸开,破碎的冰片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形成漫天的刀雨兜头激射而至,穆枫紧闭着双眼,只能听到一阵绵密的撞击声和耳旁呼啸的风声,而自己仿佛被护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没有受到一丝的波及。直到察觉面前的银光渐渐收敛后,穆枫才睁开眼睛。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缓缓滑过,穆枫看到自己与青女错身而过,她脚下的雪怪已经被万千道利刃割裂成了一堆残雪,青女脸色惨白地捂着腰侧,指缝中渗出殷红的鲜血,在她白色的衣袍上显得格外刺眼,冰冷的视线难以置信地瞪向自己这一边。   穆枫转过头,看向身侧,却不见影澜,只看见了一张极其俊美的侧脸和满头迎风飞扬的闪现着月光之华的银发。穆枫被眼前这映衬在夜空中的充满魔魅与蛊惑的华丽轮廓震得彻底失神。当身边的银发男子带着自己跃到地面上,松开环住自己腰的手臂,缓缓转过头,以那双熟悉的湛蓝眼眸看向自己时,穆枫才浑身一震,回过神来。   “影,影……影澜!?”穆枫震惊万分地仰头望着那双冰蓝色的瞳孔。   “哼,怎么?被解印后本大人俊美的外表震住了吗?”与那俊雅如谪仙般的外表绝对不合衬的狂妄音调,凉凉地在穆枫头顶响起,同时不忘故作潇洒地轻摇掌中的白色折扇,只为应景,也不管现在天寒地冻的气温有多低。   被纸扇带起的冷风激得打了个冷战,穆枫满头黑线地肯定道:“真是影澜……”   影澜再不理会呆若木鸡的穆枫,转身面向青女,双脚向前踏出几步,纸扇合拢后横在身前,一阵银光闪过,纸扇竟变成了一轮如新月般圆润的银色弯刀。   “胜负已分,你若不想死在这,就留下那个人快点滚!”影澜毫不客气地眯起眼,看着已经身负重伤的青女。   青女双目一凝,默不作声地回视着影澜,但移动至囚困楚紫依冰球前的动作,却已经明白地表示了拒绝。   “自己找死!”影澜冷哼一声,弯刀循着一道优美的弧线,毫不迟疑地划下,一轮直径近两米的巨大风刃呼啸着由刀锋激射而出,笔直地飙向青女。眼看着对方就要血溅当场,横尸于此。   穆枫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直蜷伏在旁边的那只四耳猕兔不知何时跑到了青女身前,纵身一跃而起,白色的身体在空中融出一轮银光。   凌厉的风刃在击中那道银光后,竟四散崩裂。   影澜半眯起双眼,露出凝重的神情。   只见银光渐渐敛去,一道修长的身形显现而出。   温雅俊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笑容,淡淡地回望着影澜,同时缓缓收回右手,就是那只如同美玉一般修长莹白的手,刚才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影澜凌厉无匹的一击。   穆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   白绍行!   ——————————   “白绍行!”穆枫看着那道熟悉的人影,震惊地向后退了半步。   影澜冷冷地哼道:“笨蛋!看仔细了,他虽然也是个混蛋,但却不是那个混蛋!”   穆枫闻言怔了怔,在场的众人估计也只有他能把影澜的这句又是“笨蛋”又是“混蛋”的话听懂。   穆枫运足目力仔细打量那个熟悉的身影。光线很暗,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经影澜提点,此刻仔细看来,却发现前面的那个男子确实在眉眼上与白绍行有些相似,但认真端详后,才会看出眼前的男人年岁应该在二十岁出头,比白绍行年长,而且面容也只是相似而不是相同,完全是两个人。只是那同样的气质和那同样的微笑,使得穆枫在一见之初,将此人误认成了白绍行。   而对面那个男子在听到穆枫喊出“白绍行”这个名字后,慢慢的将目光从影澜移到穆枫身上,忽而慢悠悠地笑了笑,“原来你就是他的那个学生。”   明明是那么温雅的笑容,为什么却有一种刺人的感觉,穆枫不禁瑟缩了一下,有意无意地将身形隐到影澜背后。   男子唇角轻勾,似乎对穆枫的懦弱行为有些不齿,又或者是不屑,再不看穆枫,转眸望向影澜,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多生事端,在我改主意前,带着你的小主子离开吧。”   影澜冷哼一声,不客气地回敬:“你说的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若不想死,就赶快带着那个女人从我面前消失。”   男子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随即慢悠悠地抬起手,将掌心遥对着影澜,吐出一个字,“印!”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方形的光印立时由他的掌心乍现,瞬间横越双方间的距离,直压向影澜。   "崆峒印!"影澜脸色剧变的同时身形急退,但那道光印来的实在太快,以影澜的速度竟也无法逃脱,青蓝色的光印瞬间打在影澜身上。   浅浅的光纹只是滑过他的胸口,但影澜却如遭雷击一般的身躯剧震,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颤抖着摔倒在地,四肢开始不住抽搐起来,看似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藏着什么吗?就让那东西陪着你的小主人好好玩一玩吧。”   男子的声音伴着凉风徐徐飘来,颀长的身影连同一旁的青女和囚禁楚紫依的冰球缓缓消失在了夜幕中。   “影澜!”穆枫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影澜这个样子,一向以老子世界无敌的强悍气势藐视天下的影澜怎么会在对方轻轻的一击下就变成这样!   穆枫再无暇也无力去考虑楚紫依被带走的问题,只能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样安抚极度痛苦的影澜。   影澜猛地一下转过头,面目狰狞地瞪着穆枫,冰冷的蓝色双眸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但瞬间又被他痛苦地压了下去,影澜咬紧牙关,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艰难地说:“滚……离我……远点……”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穆枫怔了怔,怒道:“你胡说什么!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影澜,告诉我,怎么能帮你?”   “我让你滚!”影澜一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一手猛地抓住穆枫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摔向远处。   穆枫惨呼一声,重重地摔了出去,额头的伤口在震动中再次牵扯破裂,流出血丝。   “见鬼!”穆枫痛得抽了一口凉气,经过几度的空中飞人后,他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感觉到额头上流下温热的液体,用手一摸,才知道又流血了,穆枫已经无法忍受影澜的不可理喻,爬起身,准备破口大骂。却觉得头顶的光线忽然一暗,穆枫愕然抬头,只见影澜不知何时竟已伏身在自己上方,正定定地望着自己额头上的血迹出神。原本冰蓝色的眼瞳泛出妖异的红光,红与蓝又综合成诡艳的紫色,将他俊美的脸庞映衬出几分魔魅与邪恶。   穆枫怔怔地呆在原处,保持着双肘撑地的姿势半躺在雪地上,震惊地看着影澜眼中的紫芒不断加深,然后感觉到影澜伏低身子,冰冷的嘴唇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滑腻的舌尖轻轻扫过伤口,倒卷着血丝,吸入唇中。那冰冷的触感和微微的刺痛使得穆枫浑身一震,回过神儿来,本能地意识到影澜十分的不对劲。   “影澜,你脑子有问题啊!”穆枫运足力气猛推影澜的胸口,可是右掌如同击在石墙上一样,整条手臂震得隐隐发麻,却无法撼动影澜的身躯半分。   影澜因为穆枫的挣扎停了下来,慢慢地垂下头。   穆枫屏住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影澜,他的双瞳已再不见蓝色的清澈而完全被浓冽的赤红取代,薄唇因染上了血迹而鲜艳无比,猩红的舌尖轻轻划过白森森的牙峰,那种贪婪而诡异的狰狞表情使得穆枫不寒而栗。   “影澜,你醒醒!”穆枫吓得哭了出来,用力拍打影澜的脸颊,希望能将他打醒。   影澜对穆枫无谓的呼喊完全没有反应,修长的身形将穆枫牢牢困在身下,他一只手轻易制住穆枫的双手,固定在他的头顶,另一只手缓慢而坚定地扯开穆枫的领口,在穆枫的抽气声中,低下头埋入他的颈窝。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和随后的刺痛使得穆枫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了,影澜真要吃了我!   穆枫惊恐而绝望地瞪大双眼,仿佛能够清晰地听到尖牙刺破皮肤和血液迅速流出的声音。   猩红温热的血液顺着皮肤流到雪地上,在灵洁的银白中印出点点绯色,显得无比诡艳奢华而又邪魅蛊惑。   伏在身上的人贪婪地吸食着鲜血,忽然顿了顿,猛地抬起头,用震惊地猩红双眼瞪着自己,低哑的嗓音急切地问道:“你是谁?”   穆枫已经因为失血而有些意识不清,但当他听到影澜对自己发问时,以为影澜终于清醒过来,立时笑骂道:“影澜你个混蛋,我是穆枫,你的主人!”   “主人!?穆枫?”染血的红唇轻轻勾了勾,漾出一个无限妖冶的弧度,轻笑道:“这就是你这一世的名字吗?墨儿?” 第四十八章 上古神器    穆枫为那个称呼和那抹微笑而身躯一震,双眼的瞳孔缩了缩,仿佛连灵魂都被震动了一般,半晌之后,呆滞的眼瞳才微微移动,嘴唇翕动了几下,低喃道:“你在说什么?”   影澜笑了笑,那笑容堪称绝艳,但却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真正影澜脸上的笑容,他伏低身子,将唇舌贪婪地舔舐上穆枫脖颈上的伤口,含糊地说:“我说,这一次你又给我抓到了。”   穆枫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躺在雪地上,任对方的舌头纠缠着自己颈部的皮肤,舔食着自己的血液。   “从他身上滚开。”   碎玉一般的声音从头顶的方向传来,穆枫为这熟悉的嗓音一震,瞳孔渐渐有了焦距,眼珠转动,看到的是一双笔直的长腿,目光再往上移,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只是现在那张脸上却没有带着惯常的微笑,温润的眼眸中闪现着难以掩饰的浓重寒意,凌厉而刺骨。   影澜的动作一窒,缓缓撑起上身,只是双臂仍将穆枫困在身下。   “白绍行!”穆枫终于有了反应,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惊讶地低呼出声。   当影澜的目光对上白绍行的双眼后,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瞬间,白绍行已经闪电般地出手,一手拎住影澜的后领将他远远地丢出去,一手抓起穆枫的肩膀,将他带入自己的怀中。   穆枫呆呆地任由白绍行将自己环入怀中,感觉到对方微凉的怀抱竟绷得很紧,穆枫的目光迎上白绍行,在那双温润依旧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丝害怕,清澈的眸光将穆枫上下扫了一遍,然后紧绷的眉峰才松解下来。   影澜的失态也就是那一瞬间,当身体被掀上半空中时,他已经回过神来,身形一个翻转之后,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随后看了看穆枫后,又望向白绍行,笑道:“我知道你是谁,因为我曾不只一次看到你偷偷跟在她的身边。”   白绍行已收回看向穆枫的目光,闻言笑了一下,笑容依旧温雅得如同云絮,“你很快就再也不用看了。”只是说的话就不怎么斯文了。空闲的右手轻轻一伸,一杆由玄冰凝成的长枪瞬间潋现在掌中,于如此天寒地冻的低温中,冰莹剔透的枪身竟还能散发出更加冰冷的寒气。   穆枫震了震,彻底清醒过来,不是因为枪身散发的寒气,而是因为白绍行身上散发的杀气,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目光在白绍行和影澜两人身上来回游移,这两个自己如此熟悉的人,现在却都让他觉得无比陌生而害怕。   影澜双眼微眯,嘴角噙着笑,只是目光瞬间凝固成有若实质的嗜血杀机,牢牢地锁在白绍行身上,舌尖轻轻滑过唇角,将上面残留的穆枫的鲜血舔舐干净。   白绍行的目光一凛,因为对方的这个动作而瞬间杀气大盛。   穆枫立时意识到不好,这两人分明是准备大打出手。   “你们要干什么!”穆枫大惊失色地拦在两人身前。   “你让开,他已经完全被另一个妖怪吞噬了心性,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影澜了。”白绍行没有看穆枫,右手轻轻一托,稳稳地横过枪身。   影澜看准白绍行与穆枫谈话时候的空挡,而身形微伏,准备出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极速的破空之声,显然是有顶尖高手正在向这边靠近。影澜收势停住,绯红色的妖瞳微眯了几下后,身形倏地拔地而起,向后飘退,只留下笑声清晰地传过来,却是对穆枫说的。   “小枫是吧,我会与你继续上一世未完的纠缠,看看最后到底谁是赢家!哈哈哈……”   笑声远远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被满地的霜白衬托得越发冰冷,穆枫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向前方追去,口中不住呼喊:“影澜!回来!影澜!”   脚步刚抬起,就被白绍行按住了肩膀,穆枫回头看了一眼白绍行,用力挣了几下,却没有挣开,骂道:“你个混蛋!为什么让影澜走,不帮我拦下他!”骂着骂着又不由自主的低声哭起来,口中含糊不清地一直念着“影澜”的名字。   白绍行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胶着在穆枫脖子上的咬痕和凝固的血迹上,挥手收去了长枪,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围巾,弯身给穆枫围上。   这时,谢英庭和裴景商已经飞掠而至,两人身后还紧跟着吴啸峰。   三人看着一片狼藉的雪地,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地面上仍然残留着的星星点点的血迹上不难看出,这里刚才肯定有一场激战。   “小鬼,你没事吧。”裴景商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穆枫,走过来,弯身打量着穆枫那张大花脸。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吴啸峰皱皱眉头,自己对小孩子向来没则,尤其是痛哭流涕的小鬼头。   穆枫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他现在也没心思考虑这些,但听到吴啸峰的问话后,才猛地想起楚紫依还在那一男一女手上,吓得立时收住了哭声,转头看着白绍行等人,口齿不怎么流利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后来出现的那个男人,在打伤影澜后,带着紫依走掉了。”穆枫用白绍行的围巾抹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然后瞪着白绍行说道:“那个男人看起来跟你很像,大概二十多岁,好像认识你的样子,你知道是谁吗?”   谢英庭和裴景商闻言怔了怔,随后相继转头望向白绍行。而白绍行则略一失神,目光瞬间阴沉了些许。   “你们认识是吗?样貌那么相似,你们是不是亲戚?”穆枫立刻从他们三人的反应上看出,白绍行跟那个男人绝对认识,穆枫抓住白绍行的衣襟,急切地说道:“你去救紫依吧!把她带回来!”   白绍行眉峰微蹙,低头看着穆枫焦急的眼神,迟疑片刻后,轻轻推开穆枫的手,转头向裴景商三人说道:“你们先带他回去吧,我自己走一趟,去把人带回来。”   谢英庭三人点点头。   白绍行看了穆枫一眼后,伏身查看了一下雪地上凌乱的足迹,然后认准方向,起身追去。   穆枫望着白绍行迅速消失的背影,怔怔地失神,那一男一女那么厉害,就他一个人会是对手吗?想到这里穆枫不禁一震,转头看向裴景商等人,担忧地说道:“你们跟着去吧,那个男人厉害得不像话,只一招就把影澜打到了。他自己一个人去,不行的!”   裴景商向穆枫摇头道:“我们去了反倒添乱。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   以影澜的实力都轻易落败,穆枫很难像裴景商他们一样对白绍行有强大到几近盲目的信心,穆枫张口还要再说话,却被裴景商一下勾住了脖子,带着向回走去。   “走吧,回去等,你相信我们准没错。”裴景商恶劣地揉乱穆枫的头发,半强制地将他拖走。   穆枫一边不情愿地被人半拖半拽地拉走,一边转头看向白绍行的方向,突然觉得自己紧绷的心悬得更高了。   穆枫和裴景商等人返回住宿的小别墅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方劲和宁可儿两个人都没睡,正担忧地等在客厅中。   “小枫,你们总算回来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宁可儿远远地看到穆枫等人的身影时,就把大门打开了。当看到满身狼狈,额头上带伤的穆枫后,宁可儿又看向几人的身后,诧异地问道:“紫依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咦,白学长也没回来?”   方劲看了看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垂头不语,神情恍惚的穆枫,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小枫,怎么了?是不是紫依出什么事了?还有房里的影澜也不见了,到底怎么了?”   穆枫仍兀自出神,似乎对方劲的问话完全没反应。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宁可儿看着不言不语的穆枫,不禁心中大急,走过来抓着穆枫的肩膀摇了摇,不小心拽开了穆枫身上的围巾,脖子上狰狞的牙印和殷红的血迹立时露了出来,宁可儿吓得倒吸了一口气,扒开穆枫的衣领,惊讶地问道:“小枫,你,你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被什么东西咬的?”   穆枫闻言一震,缓缓回过神来,猛地拉紧自己的领口,遮住脖子的伤,目光一紧,如何也不肯说这是被影澜咬出来的。   穆枫双眼中忽然闪现的痛楚和担忧使得宁可儿和方劲同时怔了一怔,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都默然呆望向穆枫,不敢再出言追问。   这时去浴室放水的吴啸峰走回厅里,看了看满身狼狈的穆枫,又望向一脸欲言又止的宁可儿和方劲,“让他先去洗个热水澡吧,绍行已经去找楚紫依了,你们也不要太担心。”   宁可儿和方劲只能点点头。   穆枫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向浴室走去。   二十分钟后,穆枫洗漱干净,穿着换过的衣服回到客厅里。   宁可儿早已准备好别墅中常备的医药箱,等穆枫在沙发上坐好后,便安静地靠上前,利落地把穆枫额头和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好。这时吴啸峰已经离开别墅,去外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给折腾了一宿的众人买吃的。   穆枫洗了澡之后,人精神了很多,只是脸上仍带着失血后的苍白。看着众人都用关切地眼神望着自己,穆枫咧嘴苦笑了一下,然后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略去了影澜忽然发狂,咬自己喉咙喝血的那一段,只推说影澜是负伤离开后,便再未多提。   “那一男一女抓走紫依,好像是为了什么轩辕剑。”穆枫皱着眉头说道:“这轩辕剑不是游戏中的东西吗,难不成现实里也有?”   方劲摇摇头,“轩辕剑可不止是游戏里虚幻出的东西那么简单,传说在远古时期一共有十件上古神器,拥有非常强大的法力。这轩辕剑据说是黄帝用来打败蚩尤的神剑,正是十大上古神器之一。” 第四十九章 往世千年    穆枫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难道真的不只是神话传说的那么简单?”   宁可儿背书一般地接口道:“上古十大神器:东皇钟、轩辕剑、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神农鼎、崆峒印、伏羲琴、昆仑镜还有女娲石,一共十件,每一件都有各不相同的强大力量。只是时代太过久远,具体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谁也不好说。”   “崆峒印?”穆枫挠挠头,好像在哪听到过……又一时想不起来了。此刻觉得众人讨论的话题有点超出了自己能接受的范围,现实中真的有那些东西吗?   在方劲三人煞有其事地讨论着十大神器的时候,裴景商和谢英庭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各自陷入沉思。   没多久,吴啸峰拎着一大包吃的回到了别墅里,众人因为白绍行和楚紫依还没有回来,谁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便都聚在厅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东西,等候音信。   穆枫望着手中影澜最爱吃的的火腿肠发呆,虽然他又倦又困,加上失血后还有些昏昏欲睡,但他却拒绝了别人的劝说,没有回房间睡觉,坚持留在厅里跟大家一起等白绍行回来。   宁可儿看着穆枫对着手中的火腿肠发呆,不禁担忧地问:“小枫,怎么了?”   穆枫闻言抬起头,回过神来,摇头苦笑:“我只是想起了影澜。那家伙……虽然嘴上不说,但一定是担心我才跟来的……”   困乏的身体叫嚣着想要睡觉,浓重的困意使得穆枫想起了每晚自己能够无所顾忌地一边冥想练功一边安然入睡,都是因为有影澜在身边。这次自己外出游玩,要在外面住这么长时间,影澜虽然嘴硬,但实际上心肠还是很软的,一定是担心自己睡觉时不自觉的凝聚灵力练功,会引来麻烦,所以才会偷偷跟来了。   宁可儿不知道详细情形,只以为影澜是负伤生气,所以才会暂时离开,便笑着安抚穆枫,“你放心吧,影澜那么关心你,一定会回来的。”   穆枫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总是过得很慢,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七点四十,而外面的天也已经大亮。在众人的气氛越来越不安的时候,白绍行抱着楚紫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窗外。穆枫、宁可儿和方劲三人赶忙冲到门前,打开大门迎白绍行进来。   楚紫依有些虚弱地向围过来的三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转眸看向白绍行,语气清冷地说道:“我的力气还没有恢复,麻烦把我送回房间。谢谢。”   白绍行一贯斯文的脸庞上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沉,淡淡地看了楚紫依一眼,还是迈步向二楼走去。   方劲和宁可儿赶忙跟了上去,去帮白绍行开门。   穆枫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白绍兴抱着楚紫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刚才两人对望时的眼神,心头微微发涩,低喃道:“白绍行这么厉害,竟真的把紫依带回来了……紫依那样看白绍行,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裴景商一直站在穆枫身后,见白绍行归来,不禁放下心,刚拿起水准备喝一口,却听到穆枫的碎碎念,差点没喷出来,低咳着问道:“你那只眼睛看出他们互相喜欢对方了?”   穆枫脸色不虞,“两个人互相凝视的眼神明明那么情意绵绵,紫依就从来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只会那么看白绍行,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白绍行救了她,估计以后紫依也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一个人了。”   裴景商有些脱力地晃了一下,这小鬼的脑子绝对跟正常人长得不一样,如果那种互别苗头的挑衅眼神也能叫含情脉脉的话,那两个陌生人之间不经意的一瞥,大概就可以叫天雷勾地火了。   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宿,铁打的人也都该乏了,穆枫等人探望过楚紫依,知道她没有大碍后,各自返回房间休息。   直睡到太阳偏西,穆枫才醒转过来。以前有影澜在身边,穆枫很少能像现在这样一觉睡到自然醒,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被那头恶犬咬醒的。眼前这刻难得的安宁,却扯得他的心微微发疼。经历了昨天的事,穆枫很难有心情再出去玩,现在心里满满积压的都是对影澜的担忧。因为失血和过于劳累,所以穆枫是最后一个醒的,当他睁开眼睛时,除了留在房间里陪他的楚紫依以外,方劲和宁可儿已经自发地外出去寻找影澜了。   穆枫慢慢地收去罩在自己周围的结界,因为没有影澜,所以穆枫在睡觉时需要自己施法张开结界了,这对他来说虽然是第一次,但毕竟经过了半年的学习,这些普通的法术使用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你还在担心影澜吗?”楚紫依柔柔地问着。   “影澜都是为了帮我才那个样子的。”穆枫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情形,难过而又困惑地说道:“紫依,我没有跟别人说,影澜他当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好像……好像变成了一个吸血的女妖精,一边吸我的血,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楚紫依虽然当时被困在冰球里晕了过去,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但今天醒过来后,已经从宁可儿那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此时听到穆枫的话,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不禁诧异地问:“影澜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穆枫点点头,详尽地讲述起事情的经过。那名男子对影澜放了怪招后,影澜开始发疯,变成了另一个人,咬自己的脖子喝自己的血,然后还说一些穆枫听不懂的话。   “影澜叫我墨儿,还说什么继续上一世未完的纠缠。”穆枫皱着眉挠头道:“紫依,你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楚紫依怔了怔,黝黑的眼瞳凝望了穆枫片刻后,悠悠开口:“小枫,你知道影澜的由来吗?”   穆枫被楚紫依突兀的话题问得一愣,摇摇头。   楚紫依的目光从穆枫身上移开,望向窗外湛蓝的晴空,“早在一千年前,我们灵界曾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女除妖师,她的名字叫做楚墨。”   穆枫不知道楚紫依为什么突然将话题转向一边,呆呆地默念了一遍“楚墨”这个名字,随后想起自己曾经在青岚讲述的灵界历史课上听到过这个名字,恍然道:“你说的是那个玄墨派的创始人,被后人称作‘墨竹仙子’的那个引火自焚的女人?”   “她并不是因为引火自尽而死的。”楚紫依轻轻地说道,接着转头看向穆枫,缓慢而清晰地说:“小枫,答应我,今天我给你讲的这一切,你不要跟任何人讲。”   穆枫被楚紫依的郑重其事弄得一怔,但还是点点头。   楚紫依轻笑了一下,然后徐徐开口:“楚墨凭生有一大敌,是一个修炼了两千年的血修罗,专门蛊惑并吸食人的鲜血。楚墨在一次恶战后身负重伤,但为了能消灭那个血修罗,便动用阵法将血修罗困入自己的体内。当阵法完毕时,楚墨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如果她死亡后,自己的尸体不能够得到彻底的销毁,那么她体内的血修罗极有可能占据她的尸身再次活过来。为此,楚墨在临终前作了一个迫不得已的决定。”   穆枫这时已经完全听得入神,仿佛跟着楚紫依飘渺的话语和空灵的眼神回到了一千年前,他轻轻地吞了一口口水,“她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楚紫依转过头,望着穆枫说道:“她让自己的使役在她死后吃了自己的尸身,因为她的使役是个十分强大的妖魔,所以并不会畏惧血修罗的反噬。”   穆枫身体剧震,难以置信地望着楚紫依,“楚墨的那个使役就是影澜!”   楚紫依点点头。   难怪!难怪影澜早先会跟自己说它吃了自己的上一任主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影澜的上一任也是唯一的一任主人竟是那个据说厉害得不得了的“墨竹仙子”楚墨!   “那……那昨天影澜会发疯是因为……”穆枫震惊地望着楚紫依。   楚紫衣颔首道:“我想一定是那个男人用什么方法封印了影澜的本性,并激醒了它体内沉睡的血修罗,才会变成后来那个嗜血的影澜。”   穆枫无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困惑地问:“影澜当时……那个血修罗开口叫我‘墨儿’,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错将我认成了那个楚墨?但她是女的,我是男的,年龄和样貌又不同,怎么都不应该看错啊?”   楚紫依但笑不语,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穆枫。   穆枫在楚紫依幽深的眸光下,顿了一顿,然后有些困惑地问道:“紫依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好像你亲眼看过一样?”   “……也许,我真的就是亲眼看过也说不准啊?”楚紫依忽然露出顽皮的一笑,在穆枫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却摇头正色道:“其实我便是楚墨的后人,所以才对她的事情知道得如此详细。”   “什么?”穆枫的双眼瞪得更大。   “史料上并没有记载,楚墨还有一位堂兄,他的后代曾经从楚墨那里继承了一部分法术和心法,所以在楚墨逝去后,她的后继者不单只有玄墨派的莫家,还有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楚家。”楚紫依将双臂撑在身后,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   穆枫一边听得无比震撼,一边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张大嘴巴惊讶地说:“那这么说,紫依你不就是她的第五十几代传人了吗?”   “确切的说是第五十六代。”楚紫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穆枫傻傻地点头,仍沉浸在楚紫依带给自己的震撼中。 第五十章 玄墨莫家    穆枫担忧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四点了,但方劲和宁可儿他们还没回来,看来应该是没有找到影澜。   楚紫依看了眼不时瞄向时钟的穆枫,“影澜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给找到的。”   穆枫怔了怔,困惑地问道:“影澜在白天时会变成小狗的模样,应该走不远吧,阿劲和可儿带着犀角去追踪了,还不能找到他吗?”   为了寻找影澜,方劲特意施法调来了他们第一小组的公用使役,犀角,一只长得像狗,实际上也是一只妖力弱小的犬妖的使役。   楚紫依摇头,“如果你昨天晚上已经完全解开了影澜身上的封印,那他就不会像普通使役那样受到白天与黑夜的约束,在全天任何时刻都可以用本貌出现,他已具备人形,自然可以轻易离开这里。”   穆枫闻言垂下目光,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和担忧。   楚紫依看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也许你可以试着联系下当初将影澜卖给你的那位店长,也许他有办法。”   穆枫愣了片刻,欣喜地点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紫依聪明!”   果然天色擦黑的时候,方劲和宁可儿又倦又乏的无功而返。白绍行他们四人这一天都没在房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而穆枫等人那时已经安寝了。   一夜无话,穆枫第二天早早地起床,收拾行装准备赶第一班车离开,而楚紫依等人也早已没了玩性,便同他一道离开。穆枫提着旅行兜走出客厅时,昨夜晚归的白绍行等人还在睡觉,所以穆枫在厅里留了张字条后,便和楚紫依等人动身离开了温泉滑雪场。   到家时已是中午,今天是夜班的罗清惊讶地看着提前归来的儿子,当看到穆枫额角的伤时,吓了一跳,穆枫以滑雪时不慎摔倒为借口草草蒙混过关。   简单吃了一口午饭后,穆枫跟罗清说了一声便出门向当日自己买到影澜的那条商贸街出发。因为今天刚巧是节假日,所以街上人来人往得十分热闹。   穆枫站在街口上,看着两旁陌生的高楼大厦,一时记不起半年前自己曾经光顾过一回的那家小店的具体位置。回想着当时的经历,记得自己被那个混蛋店主丢出店门外后,睁开眼睛时,却怎么也无法再找到那家小店。想来那家小店的店面应该是由空间法术衔接到这个街道上的。   穆枫挠挠头,思量片刻后,有了主意。闭上双眼,暗自凝聚灵力,然后将法力运上双目,再睁眼时,眼前一片澄明。他一边维持着法力,一边快速在街道上搜寻,不多时,一家古香古色的青砖红瓦小店出现在街头不起眼的拐角处。   穆枫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店前,推开店门而入。   门上的风铃被摇得叮当作响,穆枫踏入店内时,里面传来一声热情地招呼。   “欢迎光临!”   一位身着唐装的年轻男子热切地迎了上来。   穆枫看着那张与校长一模一样的脸,头一次觉得这么亲切。   店长看到穆枫后愣了愣,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后,恍然笑道:“原来是你,怎么样,跟影澜大人相处的好吗?”   穆枫听到影澜的名字后,呆呆地看着店长,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店长没想到穆枫会有这样的反应,立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处理。   “你别哭啊,怎么啦?”店长手足无措地看着嚎啕大哭的穆枫。   穆枫抽噎着说道:“我把影澜弄丢了,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它找回来?”   “弄丢了?”店长一愣,诧异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使役怎么会丢呢?”   穆枫含糊其辞地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一遍,因为有所顾忌,所以语焉不详,讲得不甚明了,但也亏得这个店长领悟力超高,还是大致听明白了事情梗概。   店长沉吟片刻后,问道:“你知道影澜是怎么成为使役的吗?”   穆枫点点头,“我知道它是一千年前那个叫楚墨的女除妖师的使役,影澜的肚子里还关着一个血修罗,它之所以会发疯,是因为被血修罗吞噬了心性。”   店长听到穆枫的回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却没有追问穆枫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尽,只是回道:“既然你知道了影澜的来历,那我也就不用多做解释了。你想要找到影澜,那只有去求玄墨派的莫家。”   穆枫愕然,“为什么?”   店长耐心地解释道:“像影澜这么强大的使役,也只有楚墨那样强大的除妖师才能驯服。当年,楚墨死时曾遗留了一些她自创的阵法,这些阵法后来辗转流传到了莫家手中。楚墨十分聪明,在世时算无遗策,也曾考虑过一旦自己死后恐怕无人能约束影澜,这个强大的妖魔很有可能会闯下大祸,所以特别设计过能对付影澜的阵法。”   穆枫呆呆的点头,“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弄到那些阵法,就可以找回影澜?”   店长颔首,接着说道:“恐怕你还得再找一样东西。”   “什么?”   “因为影澜是只效忠于楚墨的使役,所以你还需找到一样楚墨生前贴身佩戴的事物,最好是具有法力的。”   穆枫为难地挠挠头,这阵法尚有迹可循,可楚墨的遗物……这都过去一千多年了,让自己上哪去弄啊!   店长看着穆枫为难的模样,“据说当年楚墨曾有一块先父遗留的墨烟玉,后来辗转不知所踪,如果你能找到那块墨烟玉,那就最好了。”   穆枫愣了愣,然后缓慢地点点头,失神地想着,只要能够找回影澜,别说是找到楚墨的墨烟玉,便是要找到楚墨的骨灰,再捏成泥人,他也要试一试的。   在店长“欢迎下次光临”的送语中,穆枫走出了小店。   玄墨派墨家。   穆枫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莫翟那张又冷又硬的脸,心底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走到路边的电话亭,给宁可儿打了个电话。   果然,上至北非的最新政变,下至路边摊的八卦新闻,这世上没有宁可儿不知道的事,穆枫很快从宁可儿那知道了莫家的地址。   在城东的一片园林附近。   穆枫看了眼表,还不到三点,今天晚上罗清上夜班,不在家。很好,那自己今天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跟莫家人耗,就今天吧!   穆枫又给罗清打了个电话,借口说自己今天要去白绍行家补习。因为白绍行一个人住,所以偶尔罗清上夜班的时候,穆枫也会去白绍行家住,所以这次罗清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儿子不要给对方添麻烦后,就把电话撂了。   当太阳偏西的时候,穆枫已经蹲在莫家大宅对面的一栋废弃的小楼顶上,近半年来的刻苦修行和多次执行任务累积下来的经验,使得穆枫对于最基本的潜入知识还是满在行的,星光学院培养出的学生,自然要比其他普通小鬼多一些门道。   穆枫眯着眼看着下方占地颇广的大宅子,玄墨莫家,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古色古香,如果穆枫不是事先知道了这里只是住宅,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家展览馆,或是仿古的酒楼会所。   穆枫满头黑线地目测着莫宅的大概面积,意识到似乎没有个把月的时间自己是没法把整个莫宅翻遍的。这么大的地方,自己从哪儿开始找呢?阵法书,想来应该是放在主宅内书房一类的地方吧。   穆枫想着,就把目光集中到宅内那栋最高的小楼上。   冬天的黑夜总是降临得特别早,穆枫在莫宅后方的院墙外徘徊了没有多久,天就完全的黑了下来。   小心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路人看到后,穆枫轻轻提气,纵身一跃,右手够到墙沿,微一借力,身体就像猫一样灵敏地翻上了高高的围墙。虽然不是第一次翻墙,但因为这一次不像以前一样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禁还是有些紧张,心不争气地狂跳一气后,才渐渐稳下来。   借着院墙内那株高大的树木为掩饰,穆枫贴着围墙滑到院子里,然后伏低身形,如一头灵敏地小豹,在院子里的阴影中潜行,经过紫岚半年多来的地狱式训练,穆枫的身手想不提高都难。   整个莫家安静得吓人,仿佛偌大的宅院里并没有一个活人。穆枫迅速穿过院子后方的练武场,一路隐藏行踪,向主宅那栋小楼后方摸去。片刻之后便抵达了主宅的后墙,移动至角落里的偏门外。穆枫掀开一条门缝向里望了望,没人。   这莫家这么奇怪,一路行来竟然一个活人都没有看到。   穆枫皱了皱眉头,然后放轻手脚慢慢将小门拉开少许,滑了进去。   狭窄的过道里一片漆黑,两旁有几个小门,看起来像仓库。穆枫贴着墙壁向前迅速游移,一会的功夫就穿过了通道,来到一扇坚实的雕花木门外。蹲下身,轻轻试了试门上的把手,没有锁。   在穆枫轻巧地拧开门锁时,眼前的木门却霍地一下猛然打开了。大厅内泻出的明亮灯光使得一直处于黑暗中的穆枫一时无法适应,眯起眼,待到眼睛完全适应灯光后,穆枫睁开眼睛,却被厅内的情形吓得愣在了原地。 第五十一章 千年诅咒    明亮宽敞的大厅中,安坐了老少中三个黑衣男子,他们的身后还站了两排身着黑色中山装的莫家子弟,每一个看起来都不是善类。   穆枫的目光一一扫过落座在上手处的三名黑衣男子,目光最后定在那张自己熟悉的脸庞上。   “莫……莫大叔,嘿嘿……原来这里是你家啊……”穆枫本想冲口而出,喊对方莫翟,但眼前的阵仗,身为鱼肉的他还是乖乖地临时改口,换为了敬语。   流年不利啊,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自己头一次干私闯民宅的坏事就给人逮个整着!但抓小偷好像也不用这么大的场面吧……   莫翟绕有兴致地打量着穆枫,点点头“几个月不见,从你摸进宅子的动作上看来,你的身手进步不少。”   穆枫愣了一下,愕然道:“你都看见啦?”   莫翟被穆枫天真的表情逗得笑了出来,“我莫家虽然宅子看起来有点老旧,但监控器这类东西还是装得起的。”   穆枫的脸色立时黑了一半,刚才还暗自得意的以为自己的潜行技术进步了不少,竟能无比顺畅地溜进来。合着自己蹑手蹑脚的怪模样,早像个傻瓜一样让人家在监视器里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有空暇时间来摆好阵势在这里恭候自己。看来无论编什么借口都无法蒙混过关了,穆枫所幸脸色一沉,再也不装无辜迷路的中学生,冷冷地环视着屋内的几人。   除了莫翟以外,坐在上手处的那名老者正用震惊的眼神盯着穆枫,他看起来约有六十多岁,一身黑色的修身唐装穿在结实瘦削的身上,没有一丝衰败的老态,反倒十分尊贵肃穆,眉心处的细纹显示老者最经常做的动作恐怕就是皱眉,面貌虽略显衰老,但不难看出其年轻时一定十分英俊。   另一边,坐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容貌俊秀,眼神优雅,有种皇族后裔般的尊贵气质,此刻正用略带探究的目光将穆枫从头扫到脚,眸光虽然柔软,但其中暗含着的无法忽视的侵略性使得穆枫十分的不舒服。   穆枫打量着那个黑衣少年,全屋上下也只有对面那个小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刻下人在劣势,输人不输阵,穆枫立时狠狠地瞪了回去,那少年怔了怔,眼神变得更加深沉,然后饶有兴致地笑了一笑,随即站起身,缓慢而优雅地向穆枫走了过来。   在对方幽深的目光笼罩下,穆枫立时气势变弱,硬撑着才没有落荒而逃,虚张声势地冷然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少年在穆枫身前站定,低头凝视了还不及自己肩膀高的穆枫片刻后,竟然左手搭在穆枫肩头上,右手挑起穆枫的下巴,弯下身子,在穆枫震惊地神情中,于他的额头落下轻轻地一吻,然后侧过头,在穆枫的耳边发出如同恶魔呓语般的低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莫离的影子,只属于我一人。”   穆枫为少年暧昧的动作和令人误会的言语而大吃一惊,身躯一震,仿佛对方的碰触会烫人一样向后连跳了几步,才停了下来,嫌恶地用手背去擦刚才被对方亲过的地方,却不小心碰触到了覆盖在凌乱短发下的伤口,不由疼得呲了呲牙。   整个大厅内,除了穆枫以外,其他所有人的脸色都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对于这里过于诡异的气氛,穆枫忍无可忍地说:“我实话实说吧,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法阵,据说是当年你们玄墨派的创始人,楚墨留下来对付影澜的,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故意无视着眼前戳着的那个存在感极强的黑衣少年,穆枫的目光闪过他,看向后方的莫翟和那名老者。   莫翟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一向避我们莫家如蛇蝎的你,为何今日会自己送上门来。”   穆枫皱皱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一定要抓我?”   莫翟看着穆枫,“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也可以教给你你想要的那个法阵。”   穆枫撇撇嘴,接言道:“但是要我答应你们一个条件是吧。”   莫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如果事实证明我们猜测的是对的,那你以后就得乖乖听我们的话。”   “你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点。”穆枫立时反驳,凭什么要自己听他们的话,老妈都没法那么要求自己。   莫翟冷哼道:“如果事实确是如我所说,到时候也容不得你不听话。”   穆枫怔了片刻,不屑地扬扬头,面露挑衅。   到最后是什么情况,那可不好说!   莫翟看着穆枫挑衅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隐怒,片刻之后却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所有的事情都要从一千年前的那个诅咒说起。”   穆枫愣了愣,不是吧,怎么这几天自己听说的事情都要从一千年前说起。   莫翟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洞得仿佛从久远的一千年前传来。   “一千年前,莫家受到了一个诅咒,必须世代积德行善,不然莫家的后代们,世世子孙不昌,代代命薄福浅。所以一千年来,莫家的香火一直不旺,而且子孙不但多灾多难,连寿命也都不长久,每一代只会育有一男一女,绝对不会多,也绝对不会少。每一代,莫家的一双儿女各自成亲后,也只会生下一个孩子。就这样,莫家这两支薄寡的血脉一直从古延续至今,从未有过丝毫的改变。”   穆枫呆呆地听着莫翟的话,觉得有些过于诡异,真的有这么恐怖的诅咒吗?不过诅咒的内容要莫家世代积德行善,看来施咒人也并不是完全心存恶念。   “一千年来,我莫家想尽办法来破除诅咒,但都没有用。所以莫家的每一代子孙都会被严密的保护起来,甚至是软禁在深宅中,直至其成年,留下后代,才可以出门。这诅咒将莫家完全束缚住了,为了改变这种厄运,莫家的先祖想出了一个血咒,那就是将每一代出生的两个孩子身上的厄运集中到一个孩子身上,这样另一个孩子就能无所顾忌地生存下去。”   穆枫听到这里皱眉道:“这对那个背负两人厄运的孩子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两个孩子都活在有一天没一天的惊恐和担忧中吧。”莫翟露出无奈的苦笑。   穆枫思量了片刻,有些嘲弄地接道:“是不是厄运都转移到了每一代女孩的身上?”   莫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就知道会是这样。”穆枫小声嘟囔了一句,在自古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和礼教下,估计受苦的多半也会是女孩。   “莫离的母亲莫兰,便是现在这一代为整个莫家背负厄运的人,替那名与她有着久远血亲的弟弟莫云,背负起了两个人共同的厄运。”莫翟木然地说着,不知为何脸上竟现出一抹悲哀,沉默片刻后,抬头望向穆枫,“莫兰为了那个名义上的弟弟背负着厄运,可那个没有良心的弟弟却在成年后逃出了莫家,至今音讯全无。”   莫翟眼中明晃晃的指责使得穆枫呆了一呆,这位大叔干嘛这么看着自己,好像逃家的那个无德弟弟是他一样。   莫翟深深地凝视了穆枫良久,忽然问道:“你知道那个莫云长得什么样吗?”   穆枫一怔,“什么样?”   莫翟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看了一眼,然后抖手射向穆枫,薄薄的一片纸精准地落入穆枫的手中。   穆枫端详了一下,这照片有些年头了,但是却并不太久远,只是已经被揉得有些发皱,所以显得很破旧,仿佛经常被人拿出来揉摸一般。目光落在照片中的两个人,年轻的一男一女,那女子长得很清秀,模样与刚才说了一翻鬼话的那个莫离有些相像,看起来应该就是他的母亲,莫兰。当穆枫看向那名男子时,却完全震住了,那熟悉的眉眼,和穆枫最少有五成相似的容貌……   “这是我死去的老爸!”穆枫震惊地瞪着照片,在他的记忆里虽然没有父亲的身影,但家里还有不少父亲在世时的照片,所以穆枫绝对不会认错。   “这,这……这不可能!”穆枫开始慌乱,不断地摇头,脑子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忽然神情一凛,抬头说道:“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弟弟莫云!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莫家的每一代都只会是一男一女,现在这个莫离是男孩,我也是男孩,所以我爸爸不是你们莫家的人,我也不是你们莫家的人!”   莫翟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你真的是男孩吗?你敢不敢让我们验明正身?”   穆枫脸色铁青,摇头骂道:“胡说八道!我活了快十六年,难道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吗!”   “别忘了,灵界中还有法术和障眼法的存在。难怪近十六年前,当莫云的子嗣香燃起时,我们莫家遍布全国的眼线都寻不到拥有灵力的女婴。竟是他动用了守护灵咒和禁锢孩童身体发育的禁术。都十五岁了还这么瘦弱,看你的身形便知,是被法术长期禁锢的结果。”莫翟冷哼一声,不屑地笑道:“你好好想想,你从小到大的生活细节中,难道就没有一丝可疑的地方?”   穆枫被莫翟的话问得哑口无言,没错,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敢下水去游泳?洗澡从来不去公共浴池?就算上厕所也绝对不使用男厕的那种站便,而是要去里面的坐便?是不是自小就被强行灌输了某种思想,下意识地抵制着做出任何会让别人看到自己身体的事! 第五十二章 何为真相    穆枫身躯不住颤抖,目光发直,边摇头,边失神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我是男孩子……我是男孩子……”   莫翟站起身,一边向穆枫逼过来,一边阴沉地说:“每一代,背负莫家厄运的女孩都会被当成男孩的影子,上一代是莫兰,这一代就是你。”   穆枫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去,声音越来越尖锐地大喊:“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我是女孩子,那为什么连我妈都不知道!”   莫翟顿了一顿,接着继续向前走来,冷笑道:“如果莫云想要隐瞒你的性别,那他自可以施法骗过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你那个不懂法术的母亲!”   莫翟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将穆枫击倒,穆枫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口中仍无意识地默念着“不可能……”   莫翟的眼光一寒,准备上前抓住穆枫,破去隐瞒了她性别近十六年的法术,但是一直站在旁边的莫离却突然闪到穆枫身前,拦住向穆枫步步紧逼的莫翟,淡然地说:“父亲,够了。”   莫翟的目光闪了几闪,似乎正在努力压下自己的怒气,然后望向自己的儿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莫离眼中的异样刺痛了一样,有些歇斯底里地怒道:“你在想什么?别忘了,她只是你的影子!一个只能活在你阴影下的附带品!就跟你妈妈一样!”   这时,从开始便一言未出的老者开口了,向莫翟冷冷地说:“莫翟,你在干什么?别忘了,你虽然是离儿的父亲,但你只是入赘莫家而已,将来这个莫家的主人还是离儿!”   莫翟身躯一震,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后退了几步,恭敬地向老者垂首道:“是,莫翟逾越了。”   莫离转过来,弯下身,将穆枫扶起后,轻轻拥着穆枫的肩头,在耳边缓慢而坚决地低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一定会破除那个可恶的诅咒。”   穆枫身形一晃,猛地推开莫离,掉头就跑。   自己必须赶快逃走,逃开这个疯狂的地方,这个疯狂的莫家!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仍是那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穆枫!什么千年诅咒,什么家族厄运,都是狗屁!   两侧的莫家子弟见状作势欲追,却被莫离的手势拦下。   穆枫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出大厅,冲到了小楼前的中庭。   “冥兑·玄牢!”   后方响起一句清冷的灵言,本来铺设着青石砖的中庭却陡然间由地面下伸出一圈坚木围成的栏杆,将穆枫瞬间困在其中。   穆枫脸色一惊,但极速飞掠的身形却不是说停就能停的,眼看着就要撞上前方的木板,脚下微一用力,几步蹬上挡住去路的木壁,在空中凌空后翻。翻腾间看到上方没有被遮蔽住的夜空,穆枫身形后戳,足跟在后方的木壁上一顿,身体斜向上空弹去。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瘀滞。可是穆枫的身形刚刚斜掠而起,困住他的木壁仿佛有生命一般,立时把上方的出口也封住了。穆枫暗骂一声,双掌击在头顶的木壁上,真气回落,身形沉了下来。上下左右都被牢牢地围了起来。   穆枫提升全身的内力与法力,凝聚到右掌上,炙热的掌风伴着强悍的力道重重地拍向前方的木板,他的手臂震得隐隐发麻,但坚固的木板竟如同厚实的钢板一样,只是轻轻的震了震,没有一丝折损。   后方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全身神经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穆枫霍地转过身,看着莫离正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过来。   黑衣少年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脚步从容地向这边逼近,如一头出没于夜晚的掠食者,华丽优雅,同时又危险致命。   穆枫看着莫离那双黑沉的眸子中闪烁的灼灼光芒,心头没由来的一紧,那种灼人的眼神有些熟悉……战栗由心底升起,一种被宿命束缚的无力感从灵魂深处蔓延!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莫离的薄唇中,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不!”穆枫歇斯底里地大吼,莫名的抗拒着莫离这个人,更抗拒着他的话。   莫离为穆枫激动的反应滞了滞,但脚步却更加坚定的走过来,锁住穆枫的目光也越发的阴鸷。   “喂,他不喜欢你靠近。”   一道清冷的声音,凭空响起。   整个莫家人都全体一震,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在自家地盘内悄无声息地出现!   卓雅颀长的身形慢慢地由黑暗中抽出,不带一丝声响,仿佛那道清晰的身形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莫家人首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来者的声音、气息、包括存在感,全部接近于无,诡异得便如同凭空出现的一般,即使来人已经近在咫尺,莫家人经过修炼的敏锐感官,却只有视觉仍对那人发挥着作用。   穆枫听到那声音,身体立时定在原地,缓缓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低喃道:“白绍行……”   白绍行以如同走在自家后院的悠闲步伐缓缓向穆枫走去,对于瞬间将他团团包围的莫家子弟和一众凌厉的杀人视线完全忽视。   “唉,你能不能做个让我省心的学生?”白绍行很是无奈地走到困着穆枫的木笼边,曲起手指轻轻扣了扣木板。   那比钢铁还坚固结实的木板便在穆枫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片片碎裂,散落到地面上。   白绍行伸手将穆枫由木笼的缺口中拉出,而穆枫仍死死地盯着地上散碎的木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这半年多的勤修苦练,外加众人对自己功力飙升的夸奖,都是浮云……   “别碰她!”莫离的目光落在白绍行搭在穆枫手臂上的手指,语气阴冷得可媲美西伯利亚寒流。   白绍行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双眼喷火的俊美少年,像回应对方命令一般地将穆枫不紧不慢地拉入自己怀中,不意外地看到对方的眼瞳瞬间眯成可以杀人的危险弧度。   “莫离!”   就在少年的身体微伏准备出击的时候,后方的老者却突然出声。   莫离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祖父。   老者身边正有一名年轻的黑衣男子躬身退后,仿佛刚才跟老者耳语过什么。   老者的目光越过自己的孙子,望向前方那一身白衣,却与夜色格外合衬的优雅男子,淡淡地开口道:“阁下是白家人?”   白绍行抬眼看向老者,收回先前略带的挑衅的眼神,换上一抹恭顺,“是的,莫宗主。”   “我莫家向来与白家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为何干预起我莫家的内务?”老者冷漠地盯着白绍行,语气平缓却不失威严。   “这孩子好像姓穆,并不姓莫。”白绍行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穆枫,然后迎向老者凌厉的视线,淡然道:“更何况她还是我的学生。”   老者的目光莫名阴沉了许多,如一把犀利的尖刀直直射向白绍行,而白绍行依旧是那样温文尔雅地回望着。   老者忽然开口问:“你与弑灵门是什么关系?”   “您认为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白绍行牵了下唇角,回答得有些无赖。   老者的目光一凛,然后移向穆枫,冷然道:“无论怎样,这孩子是我莫家的人。”   白绍行笑了笑,笑容有点冷,“无论怎样,这孩子是我的学生,我不喜欢有人强迫她做不爱做的事情。”   老者的脸色阴晴不定地闪烁了片刻后,恢复成一贯的阴沉严肃,点头道:“好!今天我莫家就卖你们白家还有弑灵门一个面子,你可以带走她,但无论外人如何阻拦,身为莫家人的宿命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抹杀的事实。”   白绍行微微一躬身,算是给老者一个回礼,然后弯身抱起穆枫,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   直到白绍行轻身跃过莫家高大的院墙,穆枫才回过神来,一直处于呆滞状态下的她,早忘了质问白绍行现在抱着自己的动作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怔怔地望着白绍行在夜色下显得有一丝魔魅的俊雅侧脸,失神地问:“白绍行,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家庭教师啊。”白绍行侧过脸,笑眯眯地回望着穆枫。   “……”穆枫无力地闭闭眼,咬牙切齿地道:“你可不可以认真点?”   “好,我认真点。”白绍行停了下来,将穆枫放在路边的一个石台上,使得她能与自己平视,“请问是谁说今天晚上会到我家去补习功课,使得清姨打电话到我那里去确认时,弄得我措手不及?”   穆枫瞬间无语,愧疚地低下头……   “是谁害得我三更半夜地查星光中学的家庭联系电话本,拨遍了所有同学的电话,终于从宁可儿那里知道了,某只呆瓜竟傻傻地敢去打莫家主意?”   穆枫的头垂得更低……   “是谁一次又一次地笨到把自己置于险境,使得我不得不疲于奔命,一次又一次地去救?”   行事大/逆转耶……原本理直气壮的原告,怎么转眼间沦落成理屈词穷的被告……   白绍行看着某人呈现无辜小动物一般的可怜姿态,瞬间涌上了一种欺凌弱小的无奈感觉。   主审大人沉默良久,小被告胆怯地抬起头,却在视线相接的一刹那,被对方眼中赤/裸裸的宠溺和柔软瞬间定住了身体和灵魂。   自己真是欠她的太多了啊……白绍行在心底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叹,缓缓地倾过身,在那双已渐渐脱离稚气,出落得十分标致的眉眼间落下柔柔的一吻…… 第五十三章 宝玉墨烟    他亲我,他亲我,他亲我……我可是男!男……他亲我……   穆枫在被白绍行拎回家的一路上,一直呈现呆滞状态,脑海中不停翻滚着以上那些毫无意义地词句……   穆枫呆呆地拿着白绍行递给自己的浴巾,呆呆地去浴室洗漱干净,呆呆地出来坐到桌旁吃白绍行给自己做好的饭菜,然后呆呆地接过白绍行递给自己的那杯牛奶……   “这是什么?”穆枫望着杯中的乳白色液体,终于回过了神。   “牛奶。”白绍行日行一善地回答着穆枫的白痴问题。   “我知道这是牛奶!”穆枫额头上的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问道:“我是问里面有没有下了什么不该下的!”   “就是牛奶。”白绍行语气很平缓,丝毫没有因为某人失魂落魄了一整晚后,终于回魂而惊喜。   接触到对方温润的眼波后,穆枫很没骨气地再次低下头,嘴唇蠕动良久,才低低地问:“你……你为什么对我那样……”   “哪样?”   “就是……就是……”   “哦,是这样吗?”白绍行身体力行地在穆枫额头上又落下一吻,   很好!已经完全洗掉了某些人渣的讨厌气味!身有洁癖地白大帅哥在心底暗自点头。   穆枫险些把一杯牛奶都泼到地上,一边捂着额头,一边面红耳赤地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控诉对方的无耻行为。   纠结良久后,穆枫终于以比蚊子还低的声音问道:“我是男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此话说得已经比较委婉,若是直白的问,那就是,靠!你是变态啊!喜欢未成年少男?!   若不是白绍行的耳力绝对非比寻常,恐怕很难听清穆枫那句与默念没多大差别的话。看着穆枫一路红到耳根的羞愧神情,白绍行怔了怔,然后有些无奈而又无力地一叹,“我白家好歹也是灵界的名医世家,如果多番接触后,我仍识不破你是男是女,那我也可以直接把白家的招牌摘了,折吧折吧,吃肚子里,以死谢罪了。”   穆枫万分惊讶地猛然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用双手撑住自己椅子的扶手,与自己平视的白绍行,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原本被莫家人戳破还有些不甘心,此刻有第三者证实,那自己真的是个女生啦!   大脑一片空白过后,穆枫无意识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我,我……”   白绍行摸摸下巴,一边回忆一边说:“实际上第一次在游泳池偶然将你救起时我就已确认你是女孩。”   穆枫的脸色相当难看,可以媲美西兰花与锅底灰的综合色彩,并一路将其升华,磨牙良久后,才咬牙切齿地问:“原来你早就看穿了我是女孩子!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白绍行默然凝视了穆枫片刻,然后叹道:“小枫,你有没有想到过为什么你的真实性别会一直被隐藏?”   穆枫怔了怔,低喃道:“是父亲做的……”   “不错,他为什么这样做?”   “那是……因为莫家的那个……诅咒……”   白绍行看着穆枫眼中瞬间闪过的凄冷和落寞,不禁心头一紧,伸出修长的手臂将穆枫轻轻拥入怀中,柔声道:“那是你父亲对你的爱,而清姨估计也是在知道这些事后,自愿为你换掉记忆,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养大。”   穆枫身体一震,僵硬的肢体渐渐放软,竟发觉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切合这个圈住自己的怀抱,心不禁随之放柔,倔强而有些委屈的眼泪在这个能令自己无比安心的怀抱中缓缓滑落。   “白绍行……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想进入那个牢笼……我只想自由自在地活着……我好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   白绍行紧了紧双臂,将怀中的人搂得更贴向自己,用手轻拍着那个单薄纤弱的背脊,柔声安抚道:“放心吧,不会的,我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的,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轻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怀中的人,似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承诺,又似乎是在不断地向自己起誓……怀中人的抽噎声慢慢低去,渐渐发出绵长的鼻息,竟然哭得累到睡着了……   白绍行轻手轻脚地将穆枫抱起,柔柔地在那张睡颜上落下一吻。   第二日清晨。   “白绍行!”   一声足以另东北虎闻之失色的怒吼声由白绍行的房间内炸起,惊飞了落在窗外的小鸟,也唤醒了新的一天。   ——————————   白绍行那个混蛋!他明知道我是女孩子还楼着我……   后面的词语被穆枫硬生生地在脑海中抹去,今晨发现自己窝在白绍行的怀中一夜好眠后,恢复精神的穆枫险些给气得背过气去。   从前不知道自己是女生也就算了,现在都挑明了男女之别,白绍行那个混蛋还心安理得的死赖着跟自己睡在一个床上,简直就是!就是……穆枫发挥着自己的国骂本领,将白绍行精彩地从头问候到脚。   穆枫愤恨地踢开楼道里的石子,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痛斥着白绍行的无耻行径,走到自己家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罗清打开门,看着穆枫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黑又臭的脸色,不禁怔了怔,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臭?”   穆枫的心思立时被拉回现实中,呆呆地看着罗清,忽然不知道该怎样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面对妈妈,怔怔地失神了半晌后,突然想起今晨临行前白绍行送给自己的那句话。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该怎么活继续怎么活。”   那就还是扮演好“儿子”这个身份吧……   “老妈,你下班啦,我好饿啊!”穆枫扬起笑脸。   看着穆枫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笑脸,罗清呆了呆,心头隐隐地一震,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穆枫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看着这个离开只有短短的几天,却仿佛离开了几年一样的充满陌生感的房间。   影澜离去后的冷清,瞬间变得如此犀利,让人坐卧不安。   穆枫蹲到影澜平日趴着的那张软垫旁,看着上方仍残留的一根黑色羽毛。想起放假前,自己在一次任务中,意外地第一次亲手捕获了一只弱小的鸟妖,收服为自己的使役。   当穆枫兴高采烈地带着那只呆头鸟回到家里,转个身去上趟厕所,再回来时,却只看到一地的鸟毛和影澜正打着饱嗝的慵懒姿态。   当穆枫黑着脸追问那已血淋淋的事实时,影澜老实不客气地回答,这屋子是它的地盘,想让另一只蹩脚使役在这里落脚,先撂倒它再说,于是穆枫很识趣地摸摸鼻子,敢怒而不敢言地乖乖退下。   穆枫望着那根黑色的羽毛,呆呆地蹲在垫子旁。   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要寻回影澜,可那份决心在得知莫家的真相与自己的身世纠葛后,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穆枫缓缓将垫子拿起,抱入怀中,埋下头,低低地哭泣声从垫子下传出。   “影澜……”   ——————————————   十天假期很快过去,穆枫这些苦命的灵界学子们在别的孩子仍享受美妙的寒假时,便又开始背上书包,每日到校报到。   看着穆枫无精打采地样子,方劲等人都猜到了,他仍然没有寻回影澜的法子。   楚紫依有些不忍地问道:“小枫,你去见过那位店长了吗?他告诉你找回影澜的方法没?”   穆枫苦笑着点点头,说道:“恩,一共需要两样东西,一个是莫家收藏的法阵,还有一个是墨烟玉。”这两样想搞到手,都势比登天还难。穆枫在心底暗自补了一句。   楚紫依听到“墨烟玉”后,神情一动,出言确认道:“你是说楚墨当年随身携带的那块墨烟玉吗?”   穆枫身躯一震,转过头,看着楚紫依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探询。   “好巧,我家刚好就有。”楚紫依在穆枫震惊的眼神中,笑了笑。   穆枫本来已绝望的念头再次死灰复燃了起来。   “如果你能找到寻回影澜的阵法书,我可以将墨烟玉借给你。”楚紫依看着穆枫眼中的神采,不等他开口,便点头应允。   天助我也!穆枫的眼中再次燃烧起熊熊火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寻回影澜!   但怎样才能从那个变态的莫家手中拿到阵法呢?沉吟良久……多次被青岚的粉笔头K中头部后,终于脑袋灵光一闪,想到了办法。   穆枫在下课后熟练地掏出自己新添置的家用电器,手机。   “喂,白绍行!”   “恩,小枫吗,今天来我家吃饭,还是去你家吃饭?”   “……”这混蛋的语气怎么仿佛自己跟他是正在拍拖的恋人一样暧昧!“吃你个大头鬼!我有事要你帮我办!”   “你的口气越来越不客气了。唉,说吧?”   “你帮我去莫家把阵法书偷出来!”   “……”对方果断挂机。   穆枫狠狠地再次拨过去。   “白绍行,你那么厉害!能于三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个小忙就不能帮我吗!”   “……第一,你这蹩脚的激将法对我没用;第二,莫家可不比三军,那是一潭很深的水,我不喜欢涉足;第三,我不是阿拉丁神灯,可以任你提各种无礼的非分要求。”   “……算我求你不行吗?”   “别装出这种小狗一般可怜的口吻跟我说话,任性要有尺度。再说,你身边都有我了,还要影澜干什么?”   后边的这句才是关键吧……   “你可以去死啦!”   穆枫恶狠狠地挂了电话,不忿地喷了几口粗气后,身形萎顿,白绍行不肯帮忙,到底该怎么办……那就只好用祈祷的了!   希望上天能给我指条明路!   穆枫每天恪尽职守地早晚一炷香,晨昏定省……   奇迹,终于在寒假结束后的新学期第一天降临了…… 第五十四章 伏魔阵法    早春三月,寒冷的冬季虽然已经过去,但清晨的气温仍低得令人发指。   穆枫背着小书包,像所有的中学生一样,乖乖地向学校大门走去。   干净整洁的校门口,无视禁止停车的明晃晃标语,正突兀地停着一辆黑色林肯。而车旁边围了好多学生指指点点,其中以女生居多。   穆枫一边好奇的看着人群,一边向校门口走去。   当看清那道靠着车门的颀长身影后,穆枫如同被点中穴道一般,瞪着眼,张着嘴,保持着左手放前,右手在后,前腿弓,后退绷的姿势,很没形象地定在原地。   薄薄的春阳下,一位优雅俊秀到刺眼的黑衣少年正双手插兜,交叠着两条长腿,斜依着车门,因很少出门而过于白皙的皮肤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有丝苍白,却透着一种别样的孱弱美感,柔软的发丝,忧郁的气质,明亮而深沉的眼瞳,活脱脱一个王子殿!   当穆枫震惊地看着对方时,对方清雅的目光也扫到了穆枫。于是乎,优雅、忧郁、优秀、优美、总之,优得一塌糊涂的王子大人在一众女生的屏息凝视中,迈步走向穆枫。   “这是你想要的阵法书,给你。”莫离以修长如美玉的手指,从兜里掏出一本有些泛黄的小册子,递给穆枫。   穆枫呆呆地伸手接过,大脑仍处于当机状态。   深邃而黝沉的眸光掠过穆枫的脸,莫离在一众女生的尖叫声中,弯身在穆枫的额头落下一吻,然后揉揉穆枫略微长长的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被困在莫家,那么我愿意放你几年自由,但,只到二十岁,等你二十岁后,我会来接你。”   说完,转身离开,挥挥衣袖没带走一丝云彩……   那厢,莫离殿下在一位黑衣保镖的伺候下优雅地登车离开。这厢,苦命的穆枫瞬间被各路腐女的口水淹没……   ————————————   穆枫的耳朵被荼毒了整整一天,仿佛自她进入这家学校起的第一天开始就经常是在这种可媲美神经武器的噪音中度过的。   穆枫的韧性超强,其生命力顽强得直追当年的圣斗五小强,所以在这样的魔音穿脑加轮番轰炸下,依旧安然挺过了下课,放学。   然后在接到白绍行的电话后,终于从今晨的刺激中恢复过来。   “小枫,你下课了吗?”   “恩,已经放学了,一会我吃完饭,就开始晚上的课。”   “那好,那你现在去医务室。”   “干嘛?”   “拿碘伏,酒精,还有双氧水,把你的额头好好消消毒。”   “……”果断挂机。   为吓米会这个样子啊!!!穆枫只想在心底怒吼。   终于,在晚上青岚讲得《有关于法术的科学发展观》这堂理论课上,穆枫被身后的宁可儿和方劲联手逼至发飙状态,双拳怒锤课桌板,然后轰的一声,桌子很无辜地悲鸣一声,萎地不起。   “小枫。”青岚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青筋不要暴跳得太明显。   “有……”穆枫垂头丧气地站起了。   青岚飚道:“出去!罚站!”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回家,穆枫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莫离白天交给自己的那本阵法书拿出来翻看。   “看得懂吗?”白绍行的声音在穆枫耳边响起。   对于白绍行的神出鬼没,穆枫已经完全练至处变不惊的地步,摇摇头,说道:“大多数是古文,看不太懂。”   “唉,你就那么想让影澜回来?”白绍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恩。”穆枫轻轻地点点头,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我真是命苦的家庭教师。”白绍行十分认命地再次叹了一口气后,拿笔在一旁的草纸上详细地写下了那篇阵法的译文,并一一讲解,直到穆枫彻底领悟。   “这阵法最好在一块灵气极盛的地方摆设,恩,像星园就可以。如果能让叶校长也来帮忙,那就万无一失了。”   穆枫听着白绍行的讲解,点点头,迟疑片刻后,终于问出自己一直想要问,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白绍行,我怎么觉得你和影澜一直彼此很不对付呢?”   白绍行怔了怔,显然是没有想到穆枫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沉吟良久后,语意不明地说道:“恐怕是因为我们在前世就结下了梁子,所以才会看彼此都分外不顺眼。”   穆枫呆呆地望着白绍行,记起楚紫依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影澜,难道也是在前世结下梁子了?   白绍行看着穆枫眼中闪烁的疑惑,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用手揉揉穆枫柔软的发,宠溺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那头小狗,那我就勉强忍耐它好了,只要它不危害到你的安全,未来给我们的家当条看门狗也不错。”   穆枫游走的思绪立刻被白绍行暧昧不明的话语抓了回来,嫩脸大窘,恶声恶气地骂道:“胡说什么!谁跟你的未来啊!”   白绍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睡都跟我睡过那么多次了,怎么?吃干抹净了,就想不负责任啊?”   “你个不要脸的混蛋!”穆枫立时恼羞成怒,下面抬脚去踢白绍行的腿,上面一掌虎虎生威地拍过去。   这个混蛋自从挑明了自己是女生的身份后,就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自己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白绍行轻易收服住穆枫张牙舞爪的爪子,小心地握在手中,赶紧转换掉这个容易发生血腥冲突的话题,问道:“这阵法应该还需要一个楚墨生前重要的贴身之物,你找到了吗?”   穆枫果然是个单细胞生物,立刻忘了前一秒自己还在发飙,乖乖地点头道:“恩,紫依那里有一块家传的墨烟玉,据说就是楚墨生前的重要饰物。”   白绍行听到楚紫依的名字后,目光一凝,淡淡地恩了一声。   穆枫小心地瞥了白绍行一眼,直觉地感受到这家伙确实不是很喜欢紫依,亏自己当初在温泉滑雪场时还以为两人彼此间有意思,但像楚紫依那么一个漂亮到没天理的女孩子,想不让人喜欢都难……   穆枫想到楚紫依后,就很纠结,起先以为自己是男生,所以一直很一厢情愿地喜欢着楚紫依,现在突然知道自己是女生了,对楚紫依的感情不禁变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   第二晚,放学后,楚紫依依约带来了墨烟玉,而叶校长也在穆枫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将星园借给穆枫。但由于有了上一次被穆枫烧毁星园的惨痛教训。这回,除了叶校长外,绿岚,青岚,紫岚,蓝岚四大高手也留下来护场。   楚紫依从兜里慎重地拿出一只造型古朴的木盒,然后珍重地打开。   盒盖开启的那一瞬间,众人的眼神都胶着在盒内。   一种空灵近乎飘渺的灵气,微乎其微地由盒子中溢出,一块雕有精美花纹的黑色古玉安静地躺在盒内的白色缎子上。   叶校长推推眼镜,衷心地点头赞道:“是块好玉!”   青岚向穆枫点头道:“小枫,可以开始了。”   穆枫点点头,走到星园的空地上,闭目凝聚法力,不多时,一道火线由他脚下蔓延而出,并围着他开始在地面上划下规则的图形。因为事先被施展了保护法术,所以这次穆枫的火焰并不会烧着地面的草皮。   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圆形火焰法阵在星园的草地上逐渐完成。   楚紫依将墨烟玉递给穆枫。   穆枫接过后,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玉石上,紧握在掌心,忽然竟有一种玉石与自己血肉相通的奇妙感觉,一种莫名的情愫似乎于灵魂深处翻腾欲出,仿佛灵魂正在穿越千年的时光,回到那遥远的北宋年间,那是种很玄妙感觉。   穆枫呆呆地失神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压下紧张的心绪。闭目默念召唤咒语。   “以血契之名,召唤尔来,影澜!”   穆枫的话音落定,周围一片安静,影澜并没有应召唤而来,穆枫不禁开始心急,怎么会这样。   就在众人都以为行不通时,法阵上的火焰却倏地暴涨,闪了两闪。   紧接着一团徐风渐渐在法阵中心逸出,风团越转越疾,最后凝成一束猛烈的龙旋风,整个星园都在飓风的咆哮中被席卷得飘忽摇曳。   众人相继在身侧召唤出结界屏障,罩住自己,抵御飓风的吹拂。   只有穆枫,定定地站在法阵中心,即使强风吹得她无法呼吸,几近睁不开眼,她依然不肯眯起眼睛,炙热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暴风团的中心。   然后,飓风缓缓敛去。   飘扬的银发,飞舞的白衣,微眯的眼,在睁开的瞬间褪去了冰蓝色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猩红……   飞扬的银发折射着月亮的光辉,缓缓撒落,凝成一瀑精灿的霜华,迤逦而奢侈地披散回肩头。   “影澜……”穆枫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听起来那么颤抖。   影澜缓缓垂下头,看着穆枫热切的脸孔,勾唇邪魅地一笑,“小枫,这么快就见面了。” 第五十五章 影澜归来    影澜周身辐射出的强大妖力和那股难掩的血腥气息是如此地邪恶,强烈到另人不寒而栗,使得在场的诸人,全部见之色变。   “小枫,快离开他!”   青岚和紫岚最先机警地惊呼出声。   但穆枫却没有动,双目射出坚毅地光芒,直直地盯着影澜那双妖异的绯色眼瞳。   但在众人有动作之前,影澜的手已经如闪电般探出,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掐住穆枫的肩膀,尖锐的指甲立时陷入皮肉中,深深地抠了进去。   穆枫痛得倒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肩头厚实的衣衫迅速被鲜血染透,但她仍没有动,只是以凄婉的眼神迎视着影澜,低低地柔声呼唤着:“影澜,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是穆枫啊,你醒过来。”   这时,青岚和紫岚等人已经开始暗捏法决,准备出手,却被叶岚天拦了下来,让众人暂时静观其变。   影澜的神情明显一窒,瞳孔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蓝芒,但最终又被红光压制住,殷红的嘴唇勾出妖冶的弧度,放肆地大笑道:“真好笑,那头妖怪的意识已经完全被压制在体内的深处了,跟死去没什么两样。怎么?小枫,你准备用亲情感动法来唤醒它吗?”   “你这个混蛋!”穆枫咬牙骂道:“影澜,你这个大混蛋!你明明说过,会罩着我一辈子的,现在怎么可以食言!你不是一向目中无人,老子天下第一的吗?怎么能败在这个蹩脚的妖魔手中!你真丢人,亏你还一向自称是天下第一厉害的魔兽级使役!”   影澜的面孔开始有些狰狞,不知道是因为穆枫肩头的血味,还是因为穆枫的话,尖牙在嘴唇下暗自磨动着,发出如同地狱中传出的呓语,“我说了,它死了,永远的死在这具身体里了。”   穆枫的双目一凝,本来已经因为肩伤而无法活动的右手却猛地按住影澜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腕,大骂道:“你既然睡得那么死,那我就打醒你!”   炙热的火系灵力瞬间升腾于整个法阵中,恐怖的热度沿着影澜的手臂席卷向他的头脸。   苍白色的火焰如炸裂的银瓶一般以穆枫为中心瞬间迸射而出,顺着影澜身上流泻出的强大妖力逆卷而上,竟开始疯狂地吞噬起影澜的妖气,强大的妖力转眼间成了火舌的食粮。   影澜脸色剧变,登时发狂,猛地张开口欲咬穆枫的脖子,喝干她的鲜血。   “无相·镜照!”   就在影澜的利齿快要刺入穆枫的皮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叶岚天忽然出手。双手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圈,澄明刺眼的光芒陡然间由圆圈中流泻而出,如汹涌的河水般直拍向影澜和穆枫。   影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在一片银辉中松开穆枫,萎顿倒地,身体在烈火和银光中不住翻滚,颤抖,抽搐。口中赫赫有声,一会低沉,一会狰狞。   “影澜……”穆枫没想到影澜会这么痛苦,不禁有些发慌,想要弯身查看影澜的状况。   “小枫!”楚紫依不知何时掠至法阵中,在影澜猛地坐起身,捏手成刀戳向穆枫的心口时,将穆枫推至一旁,但她的右肩却被影澜的手刀贯穿而过。   影澜和楚紫依在熊熊火光中瞬间对视,影澜看清楚紫依的容貌后,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喃道:“你……”   楚紫依露出比冰霜还冷的笑容,以口型默念着:“宁雨嫣,你下地狱去吧……”   说着猛地扬起一掌,狠狠的拍在影澜的胸口,同时也使得影澜的手腕由肩头拔出。猩红的血液喷溅在影澜的脸上和身上,影澜露出无比狰狞恐怖的神色,仿佛这些血液都是凌厉的火焰,正吞噬着他的皮肤骨血。   同一时间,叶岚天掌中的银光大盛,淹没了所有的血影火光。   “楚墨!”影澜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呼,之后再无声息。   银光渐渐敛去,火焰渐渐停息。   楚紫依捂着右肩,踉跄着退出法阵,被穆枫和绿岚等人惊呼着扶住。   火焰像潮水一般消退,露出里面的影澜,眼睫颤动了几下后,徐徐张开,露出了清澈的冰蓝。   “小枫,快,趁现在。”叶岚天紧紧地盯着法阵中的影澜,神经丝毫没有放松。   穆枫闻声起身,赶忙冲回法阵中,看到那双熟悉的冰蓝色双眼后,瞬间哭了出来,“影澜!”   影澜怔了怔,忽然露出受不了的不耐神情,有些僵硬地骂道:“干嘛,一见我就哭,刚才骂我的那番气魄哪去了!”   穆枫哽咽着用袖子抹去眼泪,勉强咧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影澜,你愿意再次成为我的使役吗?”   影澜抬眼看着穆枫,那双清澈的冰蓝眼瞳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凝视了穆枫片刻后,缓缓地在穆枫身前半跪下身,低下头,说道:“我愿意。”   穆枫用左手沾了沾肩头的血,触痛伤口弄得她禁不住呲呲牙,然后小心翼翼地画在影澜的额头,说道:“今以穆枫之名,以吾血与尔结下血契,影澜!”   绯色的霞光盛大耀眼,甚至盖过了叶岚天掌中的银光,在夺目绚烂得几近放肆的光芒渐渐收敛中,影澜还原成了原先的那只小白犬。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那边绿岚和紫岚忙着给楚紫依的肩伤止血治疗;这边穆枫一把搂住影澜,不顾它在怀中的叫嚣,越搂越紧,往死里搂……另一边,叶岚天推推眼镜,看着被鲜血和烈火荼毒过的草皮,比上次被蹂躏得还凄惨的星园,呆了半晌后,忽然发出一声恐怖的仰天悲啸。   因为校长已经陷入半癫狂的状态,所以只好由对事情比较了解的青岚向穆枫叮嘱着:第一,绝对不要再擅自解开影澜的封印;第二,影澜体内的那只血魔只是再次被压制住了,并没有被消灭,所以在未找到确切的解决方法前,穆枫切记不可再次以血为饵,召唤影澜,否则再次将血魔诱出,那穆枫就准备好洗剥干净,把自己打包送给血魔做午餐吧;第三……趁着校长还没发飙杀人前,赶紧带着影澜撤离……   穆枫闻言,担忧的看向楚紫依,却见紫依正向自己摇头轻笑,而紫岚也对自己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穆枫的目光移向正前方几乎要在月下仰头悲啸,变身恶狼的校长,很从善如流地快速点点头,然后抱着影澜,火速撤离这片危险地带!   因为错过了校车,而今晚罗清又是上夜班,所以穆枫很习惯地给白绍行打了一通电话后,出门打车直奔白绍行家而去。这次丝毫没有吝啬,因为白绍行承诺会在楼下接她,并付车资。   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满身血污,一脸萎顿的穆枫,和同样满身血污,却一脸戾气的小白狗。   “小同学,你怎么受伤啦,让你家狗咬的吗?要不要叔叔送你去医院啊?”司机本想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穆枫攀谈几句,却在看到穆枫怀中的恶犬露出呲牙和低低的咆哮声后,满头黑线地收住声音,同时很识相地将后视镜移开到别的位子。   当白绍行看着肩头带伤的穆枫抱着影澜走下车后,他斯文有礼地向出租车司机付了车资,然后耐心地听了司机大哥对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监护人的连篇抱怨后,司机大哥才方兴未艾地一踩油门,开走了。   穆枫看着白绍行收回的目光,先移上自己的肩头,然后看向怀中的影澜,原本温雅的俊脸,竟然在五官未有丝毫挪动的情况下,瞬间飚射出堪比南极风暴的低气压寒流,穆枫不禁缩着脖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如果可以用言语形容白绍行现在望向影澜,那看似温和的眼神里表达出的语义,那应该是,剥皮,抽筋,戳骨,扬灰……   影澜立时披甲上阵,瞪视迎战,但在对方足以凌迟人的恐怖眼神中,渐渐再次败下阵来。湛蓝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后,突然改变了战略,发出像被人踩到尾巴一般的低鸣,呜呜地缩入穆枫怀中。   穆枫哪见过这样的影澜,只道是影澜的身体仍未恢复,立时疼惜不已,怜惜地将影澜紧紧抱住,然后用小脸在影澜身上来回蹭着,力图安抚,而某犬立刻抓紧时机伸出猩红的小舌头,状似亲近地在主人的嘴角边舔了几口。   敏锐的视觉瞬间捕捉到某人想要杀人放火的抓狂目光,于是乎,某只恶犬得意地竖起尾巴猛摇……翻身农奴把歌唱,幸福的歌声传四方……   白绍行一手无比温柔地将穆枫揽入怀中,然后一手无比坚决地抓住某团毛茸茸的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地丢向后方。   在拉着长音的低鸣和重物落地声中,白绍行低下头,笑眯眯地看向穆枫,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为什么怀里的东西突然不见了,柔声说道:“小枫,我今天出门时在地上捡到个钱包,不知道是不是你遗落的?”   “什么!?钱包!大不大?额,不用问了,一定是我丢的,在哪呢?”某无良主人迅速将自家宠物的可怜境遇抛诸脑后。   白绍行的笑容十分灿烂。   跟我斗!   影澜的哼声非常惨烈。   算你狠! 第五十六章 混世魔王    因为楚紫依受伤,穆枫于对战影澜的过程中耗费了过多的灵力,以至于在新学期伊始,第一小组的战斗力全盘崩毁,所以第一小组在修正了整整三个月后,两人才完全恢复。   而某位报复心极强,且心眼极小的校长大人,早就磨牙霍霍,等着一雪前耻。   所以……   “五一三天公休,我们组居然要执行任务!?”方劲为自己好容易盼到的假期泡汤而鸣不平。   “不是吧,我都盼了好久,准备出去玩啊。”宁可儿嘟着嘴,不满地哼哼着。   “价钱高的话,可以考虑……”穆枫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我无所谓,跟大家在一起,开心就好。”楚紫依耸耸肩。   校长大人推推眼镜,笑得那叫一毛骨悚然,向穆枫说道:“上次你毁了我的星园,我还没有跟你算账,这个月你任务的收入,都上缴为班费。”   穆枫头顶的天空立时电闪雷鸣,瞬间被打入无底地狱。   看着转眼石化的穆枫,校长终于舒心地出了一口长气,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委托任务,递到四人面前。   “不是吧,照看小鬼?”方劲的眉毛在额头上打了好几个结。   穆枫如一抹游魂一样地摆手道:“我们不是职业奶妈,请另请高明,谢谢……”   校长嘿嘿笑道:“不接,可以啊,但你们本年度的成绩全以不及格论处,包括白天的正常课程在内。”   卑鄙!众人在心底齐骂。   校长扶扶眼镜,满意地扫过屈服于自己淫威之下的四名学生,然后向众人宣读任务内容。   宫鸣羽,男,十二岁。是当今灵界赫赫有名的宫家独子,自出生以来,便表现出惊人的雷系灵力。今因家族产业变动,父母临时出国,所以特聘几位懂事,有爱心,最重要的是吃苦耐劳,不怕流血,不怕牺牲的优秀少年来做三天看护。   “校长……看个小孩子,不用流血牺牲这么恐怖吧……”宁可儿对委托书中的那段描述努努嘴。   “嘿嘿,据说宫鸣羽在三岁的时候,就曾不小心电死了一只野猪。”校长笑得云淡风轻。   众人嘴角同时抽搐……   ——————————————   五一小休假的第一天,朝阳毫不吝啬地向大地放送着热力,力图在午时到来前将气温升个小高潮。   早上八点,穆枫四人准时提着各自的小行李兜,出现在宫家位于城西的大宅外。   实在是太奢侈,太罪恶了!在这样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居然盖了这样一栋豪宅!   身为穷人地穆枫人穷志更穷地在心底不断批判着,同时眼气得羡慕嫉妒恨!批着批着,突然想起了莫家也是这个德行,于是乎,不遗余力地将灵界两大家族都骂了进去。   当四人踏入宫府大门时,有一位老管家利落地迎上前。引领着众人进入宅内,同时指引了他们这几日暂住的房间。   穆枫和往常一样跟方劲分在一个房间里,更过分地是睡一张双人床……   穆枫盯着眼前大床上雪白的床单觉得有些刺眼。因为她一直没说破自己实际上是女孩子的身份,众人仍以为她是男生。这次是她自己知道实情后,第一次跟伙伴们外出执行任务,所以穆枫还是首次碰到如此让她头痛的尴尬境遇。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穆枫拼命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简单整理好行李后,四人在客厅里碰面,听着老管家满头大汗地向他们报告,宫小公子,不知道又溜达到哪里去玩了……   “看来接下来我们的日子不会很好过。”方劲已经有不妙的预感。   “唉,现在首要的是找到那个小鬼头。”宁可儿蹲在地上,撑着下巴说。   楚紫依笑道:“找人还不容易。”说着默念召唤咒,召来了犀角。   犀角收到各位小主人的命令,摇摇尾巴开始尽职尽责的工作起来,不多时,众人在大宅后方的一个水塘边找到了已经变成泥鳅的宫小少爷,宫鸣羽。   众人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个已经脏得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却还极度嚣张的小鬼头。   “你们就是我爸妈雇来陪我玩的保姆吗?”宫鸣羽双手掐腰,极有气势地一脚踩着旁边的石阶,一边向众人扬起鼻孔,摆出我是老大,你们都得跟我混的嚣张气焰。   “保姆……”穆枫脸色黑如铁锅,嘴角不住抽搐。   “怎么?就你们几个小鬼不是保姆那还能是保镖啊!”泥球不屑地扬扬鼻孔。   穆枫咬牙切齿地咔咔捏了捏拳头,一个箭步标上前去,拎着宫鸣羽的后领就将他提起来,然后不顾对方是传说中的宫小少爷,一路提回大宅内,路上还不忘下几次黑手,狠狠地弹小鬼头几个爆栗子。   宫鸣羽又叫又骂,奈何人小手短,像一只被捏住壳的小乌龟,四肢张牙舞爪地乱挥,就是够不着穆枫的身体。   穆枫这一年来在紫岚的严加磨练下,和白绍行每日几大杯牛奶的浇灌下,身形虽仍嫌瘦削但已经抽长了许多,再不是一年前那个小嘎嘣豆,所以现在提着一枚货真价实的小嘎嘣豆时,心里格外得意。   “放开!混蛋!大坏蛋!乌龟王八蛋!”小泥球骂人的技术还挺高,一路排比着骂回了宫府的浴室内。   穆枫毫不客气地将宫鸣羽丢到浴缸里,然后开大喷头,将小鬼头淋得哇哇怪叫。   没多久,半池泥水下去,宫鸣羽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咦,没想到这小鬼长得还挺俊的嘛!   穆枫蹲着浴缸边,看着宫鸣羽在浴缸里使劲扑腾,望着那张被洗出本色的小脸蛋后,穆枫惊艳地咂咂嘴。   宫鸣羽很快发现某人正眯着一双色眼打量着自己,眼珠滴溜溜乱转了几下后,突然装作脚底一滑,摔入浴缸底部。   穆枫看得一惊,赶紧弯身进浴缸内去捞他,谁知,上半身刚伸入浴缸,就被满身湿淋淋的宫鸣羽紧紧抱住了胳膊,拖了进去,当穆枫看到宫鸣羽露出与其小小年纪绝不相符的阴险笑容后,只来得及暗呼一声不好。   接着就被可以媲美皮卡丘的十万伏特超强电压电了个通体酥透,外焦里嫩。   然后宫小少爷不屑地爬出浴缸,眼尾看都不看一眼挂在浴缸边,仍兀自冒烟的穆枫。   “我……一定要……砍死他……”穆枫一边哆嗦着任由余电在体内窜过,一边暗自咬牙发誓。   下午,宫鸣羽洗剥干净,吃过午饭,小小地睡了一会午觉后,拿着一根糊得花里胡哨的棒子跳到了大厅中。   “我们来玩西游记!”宫鸣羽一挥手中的棒子,发号司令着。   穆枫看着对面的小鬼头挥舞着棍子,而棍子上的黄纸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角,露出可疑的阎王爷图案……这小鬼竟然用冥币来糊棍子,有创意……   “好啊,只要你乖乖的,那哥哥姐姐们就陪你玩。”宁可儿是唯一一个能与宫鸣羽有共同语言的人。   “好,那我现在宣布,我是孙悟空,那个女人演唐僧,他是猪八戒,你是沙和尚。”宫鸣羽煞有其事地用棍子一一点过楚紫依、方劲和宁可儿,最后指着犀角和穆枫说道:“那只狗演金角大王,你是银角大王。你们两个是反派!”   “为什么我要演沙和尚?那么丑!”刚才还一脸好姐姐形象的宁可儿立时脸黑得如同母夜叉。   “为啥我要演妖怪,而且犀角演金角,竟比我还高一级!”穆枫腾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大声抗议。   “你如果不喜欢沙和尚,可以选择演猪八戒,或是演白龙马让我骑!”宫鸣羽很民主地点点头,然后目光瞟了一眼穆枫,接着很不屑地撇撇嘴,果断移开,懒得开尊口。   “我还是演沙和尚吧……”宁可儿满头黑线地飘回座位上。   而穆枫则磨牙霍霍地看着宫鸣羽,心里幻想着各种将他拖出去暴打的血腥镜头。   于是,某剧上演。   “大师兄,师父给妖怪抓走了。”方劲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哼哼着。   “二师弟,你怎么还趴在这,怎么不去救师父?”小孙悟空煞有介事地皱眉。   “我是猪八戒嘛,最爱偷懒睡觉了,是吧!”于是某头猪八戒很入戏地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找个最舒服的位置窝好。   小孙悟空很是受教地点点头,然后侧头看着正摸着犀角背毛悠然自得的品着茶的楚紫依,问道:“师父,你怎么跟金角大王混在一起?”   楚紫依优雅地灿然一笑,顺便迷花小鬼头的眼,点头道:“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嘛,自然要跟金角大王在一起。”   于是小孙悟空又很是受教地点点头。   之后,小孙悟空便拿着大花金箍棒,与传说中从BT星来的银角大王大战在一处,可是很不幸地,被反派绝地大反攻,最后按在腿上狠揍了一顿屁股。   银角大王把欺凌弱小的看家本事发挥到极致,一边抽着孙悟空肥嫩的小屁股,一边为终于一雪前耻而暗暗称爽。   闹腾了一整天,众人在宫家华丽宽敞的餐厅中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各自回房准备安寝。   天渐渐黑下来,本来清朗的天,竟然开始下雨。   当穆枫坐在窗边看着天空中密布的阴云时,老管家又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宫家小少爷又玩失踪了。   穆枫暗骂一句,麻烦的死小鬼!   因为下起了大雨,气味被雨水掩盖,所以犀角的鼻子就不怎么管用了,四人只能各自分散去找。   雨越下越大,而且还有转为雷暴雨的嫌疑,穆枫没有打伞,只是将外套披在了头上。   在穆枫走到宫府后方的花园深处时,突然从身后的假山里蹦出了道小巧的身影,用一个被雨水浇糊了大半的纸棍去敲穆枫的头,还伴着一声虚张声势地大吼。   “银角大王,纳命来!” 第五十七章 烈焰焚天    在对方鬼头鬼脑地从假山后方探出影子时,穆枫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小鬼头的存在,此时也不动声色,等着他自投罗网。   开玩笑,星光学院的地狱教师紫岚调/教出的徒弟,如果让一个小鬼头给偷袭了,还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所以穆枫好整以暇地一把接着宫鸣羽,顺势将他夹在腋下,然后手起掌落,狠狠地在他的小屁股上抽了两下。   这时,天空想起了一道炸雷,金色的电光如同能劈裂长空一样横贯整个天际。   而雨地中的一大一小,也给这恐怖的自然景观吓了一跳。   穆枫倒还好,可是怀里的宫鸣羽却吓坏了,全身缩成一团,在穆枫怀里瑟瑟发抖。   “你怕打雷啊?”穆枫诧异地看着宫鸣羽,这小鬼不是雷系的吗,竟然会怕打雷!   宫鸣羽本来还想逞强,可是刚一抬头,就见夜空中又闪过一道电光,小脸吓得登时惨白。   穆枫看得一怔,这时的小混世魔王俨然没了平时的嚣张,在穆枫怀里抖得像只可怜的小羔羊。穆枫无奈地翻翻眼睛,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扯过来,把宫鸣羽严实地裹好,抱着他往回走。   宫鸣羽呆呆地抱着穆枫的脖子,看着雨水润湿了穆枫的发,长长的眼睫,湿润的眸子,挺巧的鼻梁,薄薄的红唇。就这么突然看呆过去了,甚至忘记了头顶正在打他最害怕的雷。   “他们都笑话我……说我身为宫家的孩子,拥有雷系灵力,竟然还怕打雷……谁也不跟我玩……”宫鸣羽将头埋在穆枫的颈窝里,小声地嘟囔着。   原来小鬼头也有烦恼啊!   穆枫怔怔地看了宫鸣羽一眼,只见他的小脑袋瓜正使劲埋进自己的肩窝,脚步顿了一顿后,再次向前走去,低低的笑道:“我小时候还最怕妖怪呢,现在还不是成为了一名除妖师。”   宫鸣羽惊讶地抬起小脑瓜,看着穆枫微带笑意的侧脸,看着看着,竟就入了迷,仿佛也感染了那笑,小嘴角兜起了两个小酒窝,然后再次将头埋入穆枫的颈窝,说了句差点害穆枫摔倒的话。   “才发现原来银角大王挺好看的,心地也不是那么太坏,不如做孙悟空的媳妇吧。”   说这话的孙悟空还没怎么样,银角大王的脸却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张口结舌不该知如何教训这名思想不够纯正的未成年儿童。   “你不喜欢做我的媳妇?那我做你的媳妇好了?”孙悟空会七十二变,所以很会变通。   死小鬼!穆枫咬牙切齿中……   ——————————   自那晚之后,宫鸣羽一反前态,成天粘着穆枫,吃饭要穆枫喂,睡觉要穆枫抱,连上厕所都要穆枫帮他脱裤子,把穆枫烦得几度抓狂发飙。虽然穆枫已经濒临吐血状态,但宫鸣羽对穆枫的依顺态度却看得宁可儿和方劲啧啧称奇,直叫着要向穆枫讨教训练混世魔王的高招。   而西游记五人场的角色也被从新分配,方劲还是猪八戒,宁可儿还是沙和尚,这回穆枫变成了唐僧,楚紫依当起了孙悟空,而宫小少爷则摇身一变,成了女儿国国王。   “御弟哥哥,你就从了我吧!”女儿国国王拿着一把由冥币糊成的大蒲扇,很入戏地挑着头上青筋暴跳的唐僧的下巴,但怎么看也不像端庄的女儿国国王,倒像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鸡飞狗跳而又让穆枫无比头疼的日子终于挨过了两天,这一晚将是穆枫留下来陪这个小恶魔度过的最后一晚,穆枫在吃晚饭的时候衷心地向主祷告了一番,让这地狱般的日子早些过去吧。   黑夜降临,这两天的天气十分糟糕,刚刚入夜,又下起了雷雨,而宫小少爷则有了更加名正言顺地借口,抓穆枫来陪睡……   正当穆枫忍无可忍地第N次将宫鸣羽缠住自己脖子的双手和勾住自己腰的双脚从身上扯开时。   楚紫依却推门走了进来,表情有些严肃地说道:“小枫,你就留在宫鸣羽的身边,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   穆枫一下从床上坐起,顺便甩脱某只无尾熊,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楚紫依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的雨幕,平静地说道:“我们被人包围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但看来应该是以宫鸣羽为目标的。宫宅前方的埋伏似乎比较薄弱,你带着宫鸣羽先走,我们几个会尽量拖住他们。”说着松开窗帘,将窗子再次遮好。   穆枫怔了怔,摇头道:“对方如果是有备而来,那应该很不好对付。我要跟你们在一起,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楚紫依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穆枫片刻后,冷静地说道:“你忘了吗,我们这是在执行保护宫鸣羽的任务吗,所有的行动都必须以完成任务为最高目标,不要任性了。”   穆枫还是第一次看到楚紫依以如此严厉认真的口吻与自己说话,身躯一震,缓缓垂下头,恩了一声,随后看着楚紫依的衣角在余光中滑出房门。   床上的宫鸣羽被吵醒了,揉揉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老婆,怎么了?”   穆枫无奈地苦笑了下,叹道:“你这只小笨猪如果不想变成烤乳猪的话,一会一定要乖乖趴在我的背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抬头看,知道了吗?”   宫鸣羽被穆枫严肃的口吻弄得一愣,但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   穆枫将宫鸣羽背起,用床单把他缚在身后,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眯着眼环视过外面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自二楼的窗口滑下,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微弱的落地声被淹没在雨声中。   这时,身后的宫宅内传出喝斥与打斗声,甚至夹杂了几声枪响,穆枫的心立时一紧,刚想转头去看宅内的情况,楚紫依的话却陡然滑过耳边,穆枫硬生生地收住了动作。   深吸一口气后,身体几近贴着地面向前疾掠而去,极速纵跃的身形在大雨的掩护中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当天空中偶尔闪起一道电光时,才会映亮穆枫的身影,感觉到背后小小的身体因为雷声而微微瑟缩后,穆枫的眉头紧了紧,速度也提升至极限。   ——————————————   深沉的夜,在暴风雨中更加浓重如墨,两旁的路灯在这风雨肆虐的雨夜里,显得那么的脆弱无力,苍白的灯光徒增了几分更加压抑的气氛,使得人几近喘不上气来。   穆枫背着宫鸣羽沿着路边的阴影极速飞掠着。   忽然,头顶的天空中闪过一道撕裂天地的电光,轰鸣的雷声压过磅礴的雨声,震得整个地面微微发颤。   电光闪现中,一道笔直的挺拔身影稳稳地矗立于大雨中,不偏不倚地正好挡住了穆枫的去路。   穆枫身体后倾,脚步在湿滑的地面上向前滑出两米后停了下来,面色凝重,本能地意识到对方是针对自己来的。   对方锐利的目光如两把犀利的尖刀穿透雨幕和夜色,稳稳地钉在穆枫身上,随后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清晰地于磅礴的雨声中传到穆枫耳边,“把宫鸣羽留下,你可以走了。”   身后的宫鸣羽也清楚的听到了前方的声音,身体不由得绷紧。   穆枫收回侧向后方的目光,移向前方,隔着大雨,她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身量颇高,应该是个高大的男子,穆枫仰起头,将额前湿润的短发甩开,大声笑道:“前面那位大叔,拐卖儿童是犯法的,何况这是个小混世魔王,拐回去只有你受苦的份。”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说道:“星光学院的学生都这么有趣天真吗?”接着轻叹一声后,说道:“我不想跟你废话,一是留下他,你走,二是你俩都留下,你死。”   穆枫冷哼一声,挑衅地说道:“还有三,是你死,我俩走。”   对方似乎为穆枫不知死活的狂妄胆量怔了怔,隔着雨幕隐约可以看到他点点头,随后抬起右手,只见一个半球形的火纹结界瞬间由他的掌心升起,并一路向外极速扩张,形成直径近五十米的屏蔽,将大雨和雷雨声隔在结界外,也将穆枫和自己罩于结界中。   流动的火纹耀着温亮的光芒,照亮了结界内的空间,也照亮了对峙中的两人。   穆枫这时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二十米开外的人,他大概有三十岁上下,面容伟岸粗犷,笔直的浓眉略粗,目光深沉,唇线抿成如同尺画出的笔直的纹路,下巴的线条极其刚毅,显示出他的性格非常坚韧,有着一旦锁定目标,不达成绝不罢休的固执性格。   当穆枫打量对方时,对方也审视着穆枫,看清她的容貌后,那男人顿了顿,缓缓问道:“你是莫家的人?跟莫兰的弟弟是什么关系?”   穆枫身体一震,想不到对方单从自己的容貌就看出自己与莫家的渊源,想来跟莫家应该十分熟识,小心地压下心底的震撼,穆枫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姓穆,不姓莫,跟莫家没有一丝关系。”   男人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说着,也不见他念诀捏印,便一拳遥遥击出,一团凌厉的火焰猛地轰向穆枫。   穆枫想不到对方说出手,就出手,脸色立变,双手在身前疾捏法印,一弯拱形的火焰屏蔽立时挡在前方。结界本就是穆枫最拿手的法术,经过一年多的磨练,他的结界已经算是整个三年组中算最出色的了。   然而穆枫无比自信的结界,在对方随手挥出的一击中,却显得十分脆弱,堪堪抵御住猛烈的火焰后,结界也被吞噬而尽。   对方显然想不到穆枫的结界竟有如此强度,微微错愕后,点头笑了笑。   炽人的热气在结界消失后吹拂过穆枫的脸庞,皮肤立时火辣辣的一阵灼痛,穆枫的双眼中露出惧意,自己跟对方的实力相差得实在是太悬殊了! 第五十八章 援兵天降    “宫鸣羽在我背上,你如果不怕连他一起烧成灰,那尽管继续使用法术攻过来。”穆枫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一边努力拖延时间。   男人眉头微微一挑,说道:“挺聪明,还懂得威胁人。好,我不用法术。”言罢,迈步向穆枫走来。   穆枫倏地伏低身子,结印开口,吐出灵言。   “赤练·腾蛇!”   随着他的灵言,一条近三米长的火焰巨蛇从她的手臂上盘绕而出,张开蛇口,呲牙吐信地直弹向对方。   这套赤练术是一个月前紫岚新教给穆枫的一套二级火系法术,招式简单,但威力还算可观。   男子冷哼一声,猿臂一伸,精准地捏中了火焰腾蛇的七寸处,火蛇在他手中纠缠盘绕,但就是无法挣脱,随后在他微一施力后,被瞬间捏熄。就在这时一团直径足有一米的巨大火球不知何时绕到男子的右后方,悄无声息地直向男子的后脑轰去,原来穆枫在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火蛇身上时,暗中再次施展法术,唤出火球偷袭。   男子微微一侧首,轻易闪过,但目光却因为在左近擦过的火焰的明亮光芒而下意识地一眯。   球形火焰贴着男人的脸侧擦过,待他再次睁眼时,却发现穆枫已经追着那火球掠向结界的边缘,同时手中极速捏诀,接连招出五团同样的火球,一个追在一个的后方,急速轰向前方被路边的引水沟浸泡得最为薄弱的结界角落。   男子目光一凝,这才看明白原来穆枫这几下攻击全是虚招,真正的目的在于突破结界逃跑,不禁弯唇笑了笑,他也不出手阻拦,只是看着穆枫灵活的身影,甚至悠闲地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   六个火球排成一线,相继轰中同一个地方,然而那火纹屏障却纹丝未动,穆枫大惊失色,身体压低,双脚向前疾撑,身形几近贴上结界后,才停下来,可是身前系着的床单一角,却触到了结界,湿透了的棉布,立时被火纹结界炙干,同时窜起了火苗。   穆枫赶忙用手一撸,掐熄了火苗,再次转过身,看到对方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显然是笃定以穆枫的本事无法突破自己的结界。   怎么办!自己跟对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穆枫努力压下招影澜来助战的诱人念头,因为青岚曾经告诫过,在影澜体内血魔未除之时,尽量不要用血契召唤影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紫岚和白绍行都曾经说过,总是依赖他人,永远无法成长。想起先前楚紫依的那句“不要任性。”,穆枫的脸色渐渐沉稳下来。   脑海中猛然划过当初莫离交给自己的法阵图,里面有一篇法阵是楚墨专门为激发人体全部潜能设计的法阵,正是用来以弱克强的。   双手在身前结成火焰图腾,体内的火系灵力瞬间飙升至极限,明亮的火炎纹路在脚下开始徐徐蔓延,沿着地面在穆枫的左右爬行开来,并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火纹法阵。   男人看着穆枫的动作和她脚下的火纹阵,露出一丝讶色,深沉的目光中终于揉进了一抹认真,弹掉手上只抽了几口的香烟,迈开脚步,徐缓而稳健地向穆枫靠过来。   体内的灵力以几近肆虐的极速疯狂暴涨着,穆枫却丝毫没有压制的意图,任由灼热的灵力迅速攀延,环绕吞噬周身的脉络。忽然,体内的最深处撼动了一下,接着一波接一波的振颤像产生共鸣的音叉,开始不住嗡鸣,有什么东西正突破层层封锁,透了出来。   穆枫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捏成剑诀,口中下意识地默念了一句灵言,同时手指疾挥。   一道凝聚着橙红色火焰的凌厉剑气由指端激射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笔直地标向正越走越近的男人。   男人震惊地瞪大双眼,利落的侧身闪头,火焰刃在他左侧擦身而过,凌厉的热气灼烤得他潮湿的衣服发出一团水汽。   火焰刃循着笔直的轨迹越过男人,轰向不远处的结界,如一把利刃,直直地朔入结界中。整个结界震了震,然后开始渐渐消融瓦解。   当雨幕再次兜头淋下时,男人才收回望着后方的目光,移向气喘嘘嘘的穆枫。   男人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后,再次向穆枫走来,双目隔着雨幕仍能清楚地射出令人战栗的锐利,这次,双目紧紧的锁中了目标,明确而清晰地盯着穆枫。   深蓝色的火焰像海浪一样由男人的脚下向四周蔓延,地面上稽留的雨水伴着嗤嗤的热气升腾而起,狂躁的火蛇极速四延,仿佛地面上泼有汽油一样,熊熊燃烧起来,并瞬间将穆枫困在一片如汪/洋般的深蓝色火海中。   穆枫惊恐地看着将自己重重包围的火焰,毫不迟疑地解开身前的床单,反手提着宫鸣羽的后领,低喊了一句:“快逃。”,然后将宫鸣羽矮小的身子用力丢出火焰的范围,落在远处松软的草皮上。   男人对被穆枫丢出去的宫鸣羽看都没有看一眼,他现在的目标已经完全转移成穆枫。   穆枫看了下身侧,自己的火纹阵已经被对方的蓝色火焰完全吞没,同样是火系法力,但自己与对方的实力无法同日而语。穆枫把心一横,蹲低身子,双手捏印,直径约一米的球形结界瞬间罩住周身,也隔绝了吞噬而来的蓝色火焰。   男人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伸出右手,五指缓缓收拢,包围着穆枫的蓝色火焰立时凝成了一只巨大的火爪,将包围住穆枫的结界,和其中的穆枫一起捏在掌心,并随着男人手臂的抬高,而被缓缓举起。   炙热的火焰却因为其冰蓝色的光芒显得有些冰冷,幽森的蓝色火焰和包围着穆枫的橙红色火纹结界将托在半空中的穆枫的脸庞映衬得格外清晰,从她越发苍白的脸色和因咬紧牙关而从唇角流出的一丝血迹上不难看出,穆枫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挣扎着不被外界如同碾压机般巨大的力量碾碎。   “混蛋!放开她!你要的人是我!”宫鸣羽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蓝色火海的外围,咬牙切齿地向那个男人大骂。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男人好笑地勾勾嘴唇,但手下的动作和冰冷的目光却一秒也没有放松过,似乎打定主意不准备放过穆枫。   “混蛋!放手!”宫鸣羽嘶声力竭地大喊着,天空中的雷声因为他的怒意而越发密集起来,一声声低闷的轰鸣,如同在耳边响起一般。   “放开她!”   宫鸣羽稚嫩的怒吼声被淹没在一道由天空直击而下的巨雷中,四散激射的电光以撕裂天地的气势直贯而下,轰地一声击向那名男子。   男人神色一凛,身形向后疾跃,堪堪避过能将人瞬间劈成齑粉的狂躁雷电。   抓住穆枫的火焰巨手在男人收势后跃的时候终于松开,而穆枫的结界也支撑到了极限,随着周围的火焰消散,身形无力地由空中坠下。   眼见失去意识的穆枫就要跌入仍熊熊燃烧的蓝色火海中,宫鸣羽发出骇然的惊呼声。   突然一条凭空出现的长鞭,如灵巧的长蛇一样,在穆枫触及到火焰之前牢牢地卷住她的腰身,鞭身猛地绷直,将穆枫拽出了火海的上方。   宫鸣羽的目光追着穆枫被拽走的身影落入到火光照耀外的阴影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现出。   “来得刚刚好,正及时!”紫岚一手抱着穆枫的身体,一手将内力由背心源源不绝的输入穆枫的体内。   穆枫**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紫岚笑眯眯的脸孔后,呆了一呆,然后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紫岚很想捂耳朵,可惜两只手都占着,只能很无奈地恻恻头。   “紫岚老师!你怎么在这?”穆枫看着紫岚从头到脚一身黑色的劲装打扮,分明是出任务时才会穿的行头,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出现。   穆枫的话音还未落,两道身影陆续在旁边跃出,将抱着穆枫的紫岚和跑过来的宫鸣羽护在后面。   穆枫呆呆地瞪大双眼,蓝岚和绿岚竟然都来了。   到底什么个情况!?   “回去再跟你解释吧。”紫岚将穆枫放到地面上,宫鸣羽立时粘了过去。   穆枫一边忍受着像牛皮糖一样将自己黏住的宫鸣羽,一边环目看过周围的几位亲亲老师,眼睛半眯,眉角有些抽搐,磨牙问道:“我怎么有种被耍的感觉?”   “这次保护宫鸣羽的任务实际上是一层双重任务,你们在明,我们在暗,详细的以后再跟你解释。”紫岚咧咧唇角。   这时,另外两道身影相继跃至众人身旁,是青岚和黄岚。   穆枫惊讶地看着这次出场的强大阵容,星光七岚竟来了五个。   “那边已经解决了吗?”蓝岚看向青岚。   青岚点点头。   之后,五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那负手站于火海中的男人。   “小枫,睁大眼睛看好,什么叫协同作战!”紫岚揉揉穆枫的头,身形向前疾跃而出。   紫岚身形刚动,黄岚便追着跃出。   青岚已经捏诀在胸,随着他吐出的灵言,前方的地面上瞬间拱起一道石壁,紫岚和黄岚飘起的身影刚好落在上面,俯瞰着下方的火海和火海中的男人。   “霞舞·火翼!”   “苍溟·天矛!”   黄岚的双手虚抬,近千根尖锐的木矛立时黑压压地遮蔽了一片天空,而木矛在被紫岚拂送出的火焰吹过后,瞬间燃烧上澄明的火焰。   男人仰望着天空中直指向自己的密密麻麻的火矛冷哼一声,在矛雨淋落之时扬手召唤出火纹结界,罩住自己。   “祁莲·水龙!”   “明月·泥泽!”   绿岚和蓝岚不知何时站到了紫岚和黄岚的下方,两人同时叠掌按在地面上,一条由雨水凝成的巨龙,搅拌着地面上奔涌而起的泥沼,形成一条怒龙般的泥石流,轰鸣着卷向男人的火焰结界。   火纹结界在泥龙和火矛的双重围剿下,瞬间瓦解。男人脸现怒色,身形向后疾跃,在兜头淋下的火焰矛雨中不住跳挪闪躲,还要不时应付由身后地面上突起的石戟,只能一味的闪避,无暇还手。   紫岚五人联手出击,各系法术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但却配合得异常默契,不消言语或眼神,一招一式都相辅相成,连贯自然,两个人联手已经不是1+1=2那么简单,五个人联手那更是厉害,绝对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顿时成一面倒的局势。 第五十九章 双重任务    天上飘下的雨,仿佛为众人助阵一般,下得越发的密集,好似整瓢整瓢的泼下一样。   男人迅猛挺拔的身形在青岚五人的联手围剿中,进退有度地闪躲着,虽然无暇还手,但仍未被逼至最后的窘境。   “想不到9163部竟会跟星光学院合作!今天只好失陪了,以后再与各位一会。”男人在逃跑飞纵之时,声音仍能稳稳的传来,显示其功力已经达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片刻之后,男人已经彻底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地逐渐被雨水浇熄的火焰和满目激战之后的狼藉。   “还是让他逃了!”紫岚不甘心地抹掉脸上的雨水。   “他是9163部追缉名单上的特A级逃犯,若是有心逃跑,估计谁都留不住。”黄岚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推推眼镜。   青岚和蓝岚默不作声,很有默契地一同施展法术,还原激战过后的场地,消去一切战斗痕迹。   “紫岚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对了,紫依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穆枫拖着如何也甩不开的宫鸣羽,靠上前来。   绿岚接口道:“放心,紫依他们没事。我们是先遇到他们,才知道你和宫鸣羽往这边来的。”   紫岚看着穆枫望向自己的质疑眼神,无奈地耸耸肩后,回道:“在你们接到看护宫鸣羽的任务时,学院同时也接到了9163部派发下来的特级任务,协助追捕特A级逃犯,‘巫元’这个地下组织中的一员,祝焰明。就是刚才那个家伙。我们接到情报,他很有可能会以宫鸣羽为目标出现,所以就有了你们在明保护宫鸣羽,我们在暗伏击祝焰明的这个双重任务。”   青岚接着说道:“这几天,我们实际上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想不到祝焰明事先发现了我们,故意设局将我们诱离后,突然施袭。但幸好我们及时识破,赶了回来。”   “特A级逃犯?‘巫元’?这都是啥?”穆枫听得一头雾水。   “太详细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属于机密,我只能告诉你‘巫元’是一个灵界地下组织,其内聚集了许多犯了灵界法条的逃犯,更有几个是十分棘手的家伙,祝焰明就是其中之一。”紫岚叹了一口气。   黄岚扶扶眼镜,冷冷的眼光扫到穆枫身上,淡淡地说道:“还有个特A级逃犯,你们也见过面的,就是上次在温泉滑雪场狙击楚紫依的那个男人,白家长子,也是白绍行的哥哥,白绍凌。”   穆枫惊讶的张大嘴巴,她一直知道那个男人跟白绍行肯定颇有渊源,事后她曾多次向白绍行证实 ,可都被白绍行巧妙地支走了话题。原来那家伙竟然是白绍行的哥哥!   完成清理工作的青岚走过来,提醒道:“以后你们再遇到这两个人,一定要小心。今日联合我们五人之力,都无法将祝焰明留下,可见他的功力深不可测。”   穆枫呆呆地点点头。   折腾了大半宿,雨已经渐渐变小了。当众人折返回宫家时,楚紫依等人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了,三人都多多少少的带了些伤,但都是轻伤,没有大碍。   天终于亮了,宫鸣羽累得呼呼大睡,穆枫赶紧趁机拿了行李,蹑手蹑脚地逃离宫府,她可不想走的时候被宫鸣羽这个缠人的混世魔王缠住。   ——————————————   可怜的穆枫在被校长压榨了一个月后,终于摆脱了免费劳动力这个可耻的头衔,迎来了本学年最后一个月,六月。   “什么?紫依要退出我们小组?”穆枫惊讶地瞪大眼睛,似乎无法理解青岚口中的话。   “对,从六月开始,紫依要开始准备考试,将不再出席小组的任务。”青岚点点头。   “考试?”穆枫的眼睛瞪得更大,不解地问道:“期末考试至于下这么大力气吧?”记得紫依的成绩一向好的没话说啊,即使最后一个月不学习,考试及格也应该是没问题的啊!   “不是文化课的期末考试。”青岚摇摇头,说道:“是为了应付七月中旬开始的西溟楼的入学资格选拔考试。”   穆枫呆了呆,猛然跳到青岚面前,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就是那个传说中,超级厉害,超级变态的西溟楼!”   青岚被穆枫的形容逗笑了,但还是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西溟楼。西溟楼每年会从全国各省及地区选拔三十名学生,而我们学校今年推举的四名学生中,以紫依的胜率最高。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内,紫依和其他三名学生要进行特训,除了必要的日间课程外,将不再出席任何任务和学校活动。”   穆枫失神了片刻,然后捏紧拳头吼道:“紫依是我们全三年组最厉害的,一定没问题的!”   青岚点头道:“一般来说各省选拔出的学员,大多是出自像我们学院这样的灵界学校。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每年除了我们这样的正规院校外,还会有个人或者家族形式的学员参加选拔,所以也增加了一部分的可变性。”   穆枫格外不屑地说道:“紫依的话,没人能胜得了的!”   “是,是,没人能胜得过紫依。”青岚无奈地抬抬手,说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和紫岚几个老师要对紫依等四名学员进行一对一的特训,所以估计紫岚应该没有时间督促你的修习了,这段时间你要自己努力,知道了吗?”   穆枫最受不了青岚总像对待小孩一样的摸自己的头,于是很是嫌恶地撇开,忽然记起一事,抓着青岚的手臂问道:“既然紫依不能出席小组活动,那我们第一小组的组长位子是不是该换人了?”   青岚看着穆枫满是期待的双眼,和那明显企图不良的模样,咧嘴笑了笑,点头道:“是换人了,换成方劲了。”   “Shit!”穆枫难得在美国电影里学会一句单词……   ——————————————   今天罗清夜班,所以穆枫又被白绍行连哄带骗,拐到自己家来住。   看着穆枫叼着笔盯着面前的练习册出神,白绍行先看了眼那道简单得连白痴都能答出的题目后,才确定自家学生是在溜号,不是被题难住了,于是好心地问道:“小枫,怎么了?”   穆枫转动眼珠,用眼角瞄着白绍行,片刻后,问道:“白绍行,你是不是很厉害啊?”虽然没真正看过这个家伙出手,但凭着以往的经历来看,这混蛋的厉害程度兴许直追那两名特A级通缉犯。   白绍行顿了顿,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念书、赚钱,洗衣、做饭,我都很在行,放心,将来亏不着你。”   “谁问你这些!”穆枫大怒,狠狠地一记拐肘直撞向白绍行的胸骨。这混蛋现在越来越嚣张了,从前就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时才会说些无耻的话,现在人前人后的也敢不着调起来。   目前,除了白绍行和莫家人外,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真实性别,可这家伙偶尔会当着外人的面故意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就差没在自己的头上贴一张“白绍行之童养媳!”来标示所有权。害得她现在上学都要绕着学校那些腐女们走,而且每日在教室里还要忍受全班同学暧昧的眼光。   “那你问什么?”白绍行已经很习惯穆枫动不动的暴力行为,不痛不痒地挨了一下,就势拽着穆枫的手肘,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我是说,你的功夫,是不是很厉害?”穆枫红着脸,磨着牙,将自己的手臂拽了回来。   “为什么问这个?”白绍行难得地认真起来。   “……紫依要参加今年七月西溟楼的选拔考试,所以退出小组活动了。”穆枫不知道如何开口求白绍行指点自己功夫,蠕动着嘴唇,兜着圈子说话。   “哦,那很好啊。”白绍行很中肯地点点头,碍事的人多滚蛋一个,他多高兴一分。   明确地读出白绍行眼中潜台词的穆枫无力的翻翻眼睛,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明年的七月应该也有机会参加西溟楼的选拔。”   “你想去西溟楼?”白绍行怔住了。   “西溟楼谁不想去啊……”穆枫理所当然地白了白绍行一眼,随后才想起,这个混蛋曾亲手撕过一张西溟楼的入取通知书。   “可是西溟楼是封闭式教育啊,而且是六年制。”白绍行沉吟着皱起眉头,不知在犹豫着什么。   “那怎么了?”穆枫不解地看着白绍行,不争气的心,为他半垂着眼眸,凝眉思索的表情而微微悸动。真是没天理了,这混蛋皱眉的神态怎么可以这么妖孽!   “那样我就不能每天见到你了。”白绍行很犯愁地摇摇头。   重物倒地的声音……   “你去死!”穆枫费力的爬起来,然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着,这混蛋居然是在为了这种无聊的事犯愁。   白绍行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去?”   穆枫重重地点点头,以如狼似虎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他再敢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就当场咬死他!   白绍行垂眸看着穆枫的表情,知道她是认真的,点头说道:“你是想让我指导你修行?”   白绍行如清泉的眼波让穆枫脸色一红,垂下头,微乎其微的点了点。   “不行。”   穆枫愤恨地猛抬起头,瞪着白绍行平静无波的脸,怒道:“为什么!这么小气!”   白绍行摇头道:“不是我不教你,而是……我的功夫都是用来杀人的,你真的想学吗?” 第六十章 灵界杀手    穆枫为白绍行的话震惊得彻底呆住了,杀人……   “你要知道,医生虽然大多数时间是在救人,但一旦杀起人来,却比一般人要更在行。因为我们是如此的了解人体的构造,可以清楚的点出你身上所有的死穴。”白绍行静静的看着穆枫,然后伸出修长的食指,沿着穆枫身上的几大穴道一一滑过,印堂、人中、天突……   当白绍行的手指继续下滑向膻中穴时,穆枫已经脸红得喘不上气来,狼狈地抓住白绍行的手,恶狠狠地抬头迎视他的眼,却只见到一片清明,不带丝毫的邪念,这么看反倒像是自己想歪了一样……   白绍行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反用修长的手掌将穆枫的手柔柔的握在掌中,淡然而徐缓的开口,仿佛每次给穆枫讲解题目一样地说道:“五行包括:金、木、水、火、土,你认为这五系灵力中,哪一种最没杀伤力?”   穆枫目光落在白绍行握住自己的手上,轻轻的挣了一下,没挣脱,也便由着他握着,压下脸上别扭的燥热,说道:“……应该是水吧……”   白绍行笑了笑,说道:“这五行中,或许是金系与火系的攻击力最高,木系与土系的防御性最强。但,凡是生物的体内,都会有一种绝对不会缺少的元素。”   穆枫已经全神投入到白绍行的讲解中,此时不自觉的开口接道:“是水。”   “不错,是水。”白绍行将闲着的左手抬起,手指轻轻搭在桌上仍缭绕着热气的那被温牛奶,杯内的牛奶在他手指触上杯口的瞬间冻结成冰,玻璃杯立时发出脆弱的咔咔声,如果不是被杯内结冰的牛奶冻住,玻璃外壁已经片片碎裂,脱落了。   “只要对方的体内有液体,无论是血液、是汗液、是淋巴液、是胃液或是肠液、胆汁,甚至是泪水……只要有水,我就可以将它们冻结成冰,杀死对方……”白绍行讲话的语气很平缓,眼神也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穆枫还是被他说出的话,冻住了,由内到外的一阵冰冷,身体不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呆呆地望着白绍行。   白绍行看着穆枫怔怔的表情和微嫌苍白的面颊,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不禁露出一抹温暖明朗的笑容,将穆枫环进自己的怀里,一手轻抚着穆枫有些僵硬的背脊,一手捂着她略略发凉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你现在还想学吗?”   穆枫身躯微震,呆了片刻后,失神地摇摇头,喃喃道:“你是水系的,我这火系灵力是永远也无法学会你的杀人本领了。而且水……本来就是火的克星……”   白绍行看着穆枫失神的样子,轻叹一声,说道:“我给你讲这些,不是想吓着你。而且这世界上如果有哪种人是我对付不了的,那一定就是你,因为火,永远都是冰的克星……再冷再硬的冰,面对着火,也会有融化的一天……”   穆枫听着白绍行在自己耳边如同呓语般的低喃,看着他那双如同黑水银般的眼,瞬间迷失在那幽深的眼波中……   ——————————————   一个半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很快便从日历牌上滑过。   盛夏七月,天气不是一般的热,已经进入暑期的穆枫和宁可儿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在同一天打电话问候青岚老师。因为今天是西溟楼选拔赛结束的日子,之前因为怕楚紫依分心,所以他们只是象征性的给楚紫依打气加油后,便再不敢打扰。   “什么!紫依……紫依没选上!怎么可……恩……哦……哦……”穆枫听着青岚在电话的那一端讲话,表情由震惊到错愕,再到失神,然后呆滞地跟青岚说了声“再见”,便呆呆地盯着话筒。   楚紫依落选了……   获胜的不是星光学院的学员,而是以私人名义参赛的一个少年……   至于楚紫依为什么会输,一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厉害,厉害到有些离谱。二是因为……楚紫依在几个月前那次带回影澜的对阵中,为了救穆枫而被贯穿的肩伤,至今仍未完全痊愈,所以多多少少的影响了她的发挥……   在穆枫蹲在地上,拿着话筒发呆的时候,门口却传来罗清的呼唤声。   “小枫,你有客人!”   穆枫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将话筒放回,转过身,却看到门口竟然是微笑着的楚紫依。   穆枫怔了片刻,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回视楚紫依,低头闷闷地发出一声:“紫依来啦,你等我,我套件衣服。”说着垂头走进卧室,拿了件T恤胡乱套上,然后走了出去。   两个人在夕阳中走在小区的花园里。   “我输了!”楚紫依伸展了一下肢体,笑着说,语气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轻松自然。   穆枫顿了顿,头却垂的更低,淡淡的“哦”一声。   “小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在你听来,我说的话更像是安慰,但我真的不在乎。西溟楼的录取通知书,于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意义。”楚紫依的声音从身旁轻轻的传来。   穆枫却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肩膀被人猛的抓住,并翻转过来,穆枫才触及到楚紫依那双清澈明秀的眼,和那直达眼底的笑意。   “小枫,对你来说,那张纸就那么重要吗?”楚紫依微微弯下身,直视着仍比自己矮近半个头的穆枫。   穆枫回视着楚紫依的眼,蠕动了下嘴唇,点点头。   楚紫依微乎其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那么重要,那明年你拿来给我看如何?”   穆枫身躯一震,抬起头仔细的回望楚紫依的笑颜,顿了半晌后,重重的点头:“好!”   “好,我跟你约定,你从西溟楼毕业时,我一定会变得很强很强,足够站在你的身边,到时……你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楚紫依唇角的弧度加深,然后轻轻的将穆枫拥入怀中,柔柔的在穆枫的耳边承诺着。   那日,楚紫依跟穆枫这样道别后,便离开了。因为她的家并不在这个城市中,所以整个暑假穆枫都没有再见到她。   当再次见面时,楚紫依已经穿上了星光学院高中部的校服,进入了与星光中学相隔几条街道的另一所院校,而穆枫也升入了初三。   ————————————————   三年组中,穆枫、方劲和宁可儿已经成为了老人,在新学期开始的伊始,三年组也迎来了另一批新加入的成员。   宁可儿撑着下巴看着讲台上满脸兴奋地一一自我介绍的新人们,感叹地说道:“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穆枫满头黑线地说道:“他们好像只比你小一岁吧……”   当新丁们各自介绍完毕时,久未露面的校长大人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学校新来的转校生,祁诺言,大家要与新同学好好相处啊。”   “是他!”穆枫、宁可儿和方劲三人同时站了起来,眼睛差点没瞪脱框。   那名新来的转校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将目光移向教室左侧角落里的三人,表情一怔后,口唇微微动了动,其形状可疑地好似在默念“人妖”二字,然后别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让我下去砍死他……”穆枫头上青筋暴跳,在宁可儿和方劲的拼命拉阻下,才没有在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就酿成教室内斗殴火拼的惨剧。   宁可儿干笑着安抚穆枫,“好啦好啦,小枫,别生气啦,他只不过多骂了你几句‘人妖’而已嘛,好歹人家也曾救过我们一命,哈哈……更何况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很臭屁又欠扁,但也能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帅哥啦,就原谅他吧……”只有宁可儿才会这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么令人胃部不适的话……   这也算是理由!!   教室的众人很习惯地听着后方传来一声桌子被捶裂的巨响,抠抠耳朵,习以为常地转回头。   青岚努力压下自己暴跳的青筋,为那不知是第几张在今年报销的桌子,也为自己,默念着大慈大悲咒……   “现在三年组加入了初级班的新成员,那我们开始分组吧……”青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突兀地一声嘶吼和伴着掀桌子的粗暴举动打断。   “青岚老师,绝对不许将那个姓祁的分到我们第一小组!”   青岚维持了半天的冷静立时被飙升的怒火烧得一丝不剩,自从这个死小鬼进入自己的班级后,自己往日引以为傲的修养便一日千里地……下落……   “穆枫……把脚从前座同学的肩膀上放下来……恩,很好……现在你出去……去操场跑一百圈……什么?没听清,恩,那再加做五百个俯卧撑好了……刚好到我今天下课……”   众人齐汗,集体像小绵羊一样乖乖地缩在阶梯教室的课桌后方,用眼睛偷瞄着讲台上那个嗓音温柔,脸皮却拧得如地狱恶鬼托生般的白面书生讲师……传说中性情最斯文亲切,好像慈父一般的恩师啊……   自己这一年来功力飙升,而且体力一跃成为全三年组最强的一人,看来也是有原因的啊……当穆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拖着被/操/练得半死不活的身体爬回教室中时,今日的文化课已经准时结束了。没关系,反正有白绍行那个读书机器,落了多少课程他都能一丝不差地补回来。   穆枫回到自己小组所在的位置,看到坐在原先楚紫依座位上的那个戴着一副如同瓶底一般厚的眼镜的瘦弱小鬼头,穆枫因体力透支而熄灭的火气又莫名的飙升起来! 第六十一章 丙类任务    “这四眼田鸡哪来的?”穆枫雄赳赳地揪住小鬼的衣领,将他拖出属于楚紫依的座位,手不抖,气不喘,利落的动作完全看不出刚完成铁人运动。   “穆老大!我是新分入第一小组的小弟,于尹!以后请老大多多关照!”小四眼推了推眼镜,爆出一口与形象绝不相符的江湖话。   “什么?‘愚人’?”穆枫怔了怔,手不自觉的松了松。   “不是‘愚人’,是‘于尹’,干勾‘于’,‘尹相杰’的尹,我爸姓于,我妈姓‘尹’,所以我叫于尹,嘿嘿。”小鬼笑着露出仍戴着牙套的板牙。   穆枫被对方的‘于’‘尹’论弄得一头雾水,但多少还是知道了,这个姓于的小鬼是今年新加入他们组的初级班成员。   在穆枫忙着思考“于尹”到底是那两个字时,小鬼激动地用双手握住穆枫仍揪着自己衣领的手,颤抖地说道:“您就是那个被今年新生们传颂为天神一般的穆老大吧,我们都听说了,您曾经单凭一人便击退了9163部的特A级逃犯。今日一见,您先前捶裂桌子的潇洒动作,果然气势不凡!能分到您的手下混饭吃,小弟我不胜荣幸!”   穆枫这才在小鬼口沫横飞的独白中回过神来,虽然大部分没听清,但好赖知道对方是在夸自己,于是很有气势的一挥手,颔首道:“放心吧,跟着我混,以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宁可儿和方劲满头黑线地看着眼前无比投入的两个人,怎么好像不小心涉足到了黑社会,看到了资深的大流氓和小流氓……   第二日,当白绍行打车送穆枫到学校门口时,穆枫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在新生中被传颂成卓越不凡的神奇人物。   “老婆!”一个穿着星光中学一年级新生校服的小地豆,从管家打开的黑色奔驰上跳下后,便一路滚到震惊石化的穆枫面前,无视白绍行的杀人眼神,一把搂住穆枫的腰,不断磨蹭撒娇。   “这都是误会……嘿嘿……我可以解释……”穆枫一边徒劳地推着宫鸣羽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假装他只是路人甲,一边抽搐着嘴角,看着仍保持着斯文笑意,却正在向外飚射出灵界杀手独有的恐怖煞气的白绍行。   苍天呐!谁来救救我!   ——————————————   鸡在飞,狗在跳,影澜在咆哮……   穆枫新一学年的生活依然是那么多姿多彩……多灾多难……   辛苦地迈过这个充满血与泪的上半学期,已经年满十六岁的穆枫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寒假,终于可以暂时摆脱狗皮膏药般的宫鸣羽,和见了面就掐架的祁诺言。期末考试结束了,这足够所有挣扎在学业中的苦命中学生欢呼雀跃的。   但是……   “什么!寒假期间要我们第一小组和姓祁的第九小组还有第六小组共同外出执行任务!?”穆枫很有气势的跃过组长方劲,一拳捶在校长的雕花梨木书桌上,震得桌面上的花瓶猛烈的晃动了几下。   然而某位任性惯了的校长却完全无视穆枫的恐怖气焰,大呼小叫着扶好自己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从兄长店里坑骗来的明朝花瓶。   站在一旁的青岚,习惯性地揉揉隐痛的额角,说道:“这一次你们将前往河北正定县的隆兴寺执行任务,你不是一直抱怨着平日里接的戊级任务太无趣吗?这次可是个丙c级任务,你不想去吗?”   星光学院对外接受的任务,根据难度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级别,根据任务的危险程度又分为A、B、C三等,往常像穆枫他们这样的中学部成员最多接触到的戊c级的任务,也就是最简单,最安全的任务,偶尔才会接受到丁c级的任务。   穆枫怔了怔,怀疑地问道:“跨省的丙c级任务?那有我们第一小组出席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第九小组一起参加?”   校长为安全起见,将桌子上包括花瓶在内的贵重物品统统转移到窗台上放好后,才坐回专属于自己的转椅上,推了推眼镜,说道:“青岚,你就跟他们直接点说吧。”   “是校长。”青岚恭敬的颔首后,看向穆枫等人说道:“这次派你们去河北省执行任务,其实应该算是学院内部派给你们的任务,去河北正定县的隆兴寺参加一项特殊活动。”   听到这里,宁可儿忽然好想明白过来什么一样,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老师,你说的是河北正定县的隆兴寺!那是不是……是不是让我们去参加灵界一年一度的盛会,圣世大会!”   青岚笑叹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还是可儿反应最快,不错,确实是圣世大会。这圣世大会每年会由河北省正定县的隆兴寺和全国其他三十几个省份、自治区或直辖市合办,今年刚好轮到我们省和河北省联办。据说今年灵界闻名的君家大小姐,君洛灵也会出席,并在现场表演琴艺,所以可谓盛世空前。”   “哇!那个灵界中传说的大美人,君洛灵也会去!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方劲摸摸下巴,点点头,脸上露出无比神往的表情。   穆枫有些忍无可忍地看着身边已经明显兴奋得几近躁狂状态的宁可儿和方劲,连一向乖乖跟在自己身后做小弟状的于尹也惊讶地张大嘴巴。   看来这个圣世大会在灵界是大大的有名喽……可惜自己不知道……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穆枫还是问出了这个必定会遭众人白眼的问题:“什么是圣世大会……”   于是,宁可儿清了清嗓子,一手掐腰,一手在身前比划着讲解了圣世大会的由来。   中华文明有五千年的历史,而这历史的起源源自五千年前黄帝与蚩尤的大战,整个灵界的历史也是由那时开始书写的。   大概是在一千年前的北宋时期开始,灵界内部开始每年举行一次小型的朝会,为了纪念几千年前的那场圣战以及之后创造的华夏文明盛世。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圣世大会也越发的具备雏形,并于明朝末期,在灵界内部发展成了不成文的固定集会。虽然后来几经战乱与朝代更迭,圣世大会也几度中断。但于解放之后的和平时期,传承千年的圣世大会又再次得以延续。   据说这最早的一届圣世大会是在北宋时期的河北正定县隆兴寺召开的,所以隆兴寺这座千年古刹便成为了后来历届圣世大会召开的固定场所。   每年,当今灵界最有分量的灵界机构和门派都会派人参加圣世大会,而每一年,隆兴寺也会与不同省份合办,今年刚好轮到穆枫所在的省份,于是很自然的这项责任就落到了星光学院头上。   宁可儿声情并茂、口若悬河地将短短几句话就可以概括的内容讲了足足快半个钟头,听得穆枫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还有就是,像西溟楼这一类最有名的灵界机构都会派人去参加圣世大会,也就是说,如果有机会在他们面前露脸的话,很有可能使你在西溟楼的校方人员面前为今年的西溟楼入学选拔考试打下基础。”方劲向穆枫丢下一枚充满诱惑力的重磅炸弹。   青岚点头道:“这次派你们所在的第一小组、和第六、第九小组去参会,也是有这个意图,因为你们这三个小组的成员是现在三年组中最有希望在来年入选西溟楼的。”   “我去!”穆枫的双眼立时冒出熊熊斗志,然后难得地谦虚问道:“如何在西溟楼那些大佬们面前露脸?惊爆他们的眼球?”   校长将双手交叠在桌上,倾过上身,眼镜反射着可疑的亮光,嘿嘿笑道:“圣世大会上历年都会举行为期三天的舞台剧表演,重现当年圣战时期的恢弘场面,而我们本次派你们前去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在戏台上饰演剧中的人物。只要你们表演出色,自然会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   寒假伊始,期末考试成绩还未发放,穆枫等人所在的各小组便在学校的默许下提前离校,乘坐当天下午的飞机赶往河北省石家庄机场,下机后会有专门的人到机场接他们前往正定县的隆兴寺。   自小很少出远门的穆枫别说是飞机了,连火车都很少坐。在机场门口被安检从包里拎出不知何时混入包中的影澜,并丢还给来送行的罗清和白绍行后。持续一个多小时的飞行便在穆枫最开始的惊叫声和后来的晕机呕吐声中度过,虽然此次出行的全部费用由校方承担,但穆枫还是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占得有点亏,早知道坐飞机这么恐怖,她宁可坐长途火车……   晚上七点多钟,终于折腾到了隆兴寺,穆枫已经被晕机加晕车折磨的就剩半条命了,全赖着方劲和于尹扶着才进入隆兴寺的院门。   众人的住处被寺庙内的僧人安排到了寺庙后方的厢房,之后便招呼众学员进入前院的饭堂用斋饭。但连胆汁都吐净的穆枫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东西,只能成烂泥状瘫软在厢房外的长椅上,吹吹夜风,缓解一下仍不住抽搐的胃袋。   在微冷的凉风吹得穆枫昏昏欲睡时,耳边却响起了一管婉转的笛声,空灵而飘渺地在宁和安静的寺庙内回荡,悠扬的旋律如同初冬飘落的第一片雪花,徐徐飞舞在夜空中,飘向远方。   穆枫听着笛声,缓缓的睁开眼,看到的是在一片皎洁如白纱般的月光中,独自依靠古树,静静吹笛的祁诺言。 第六十二章 圣世大会    晚风纠缠着缭绕的音律,顽皮地不时掀动着他的衣角和他的发。月空下的少年,夜风中的笛。穆枫被眼前这安宁静谧的景致震慑住了,不单是震慑于少年悠扬的笛艺,更因这眼前的情景是这样莫名地撼动她的心。   一切都那么完美,浑然,仿佛这笛声和那道身影早在千百年前便曾经与这千年古刹有过交集,才能融入得如此自然。   一滴清泪竟在不知不觉间滑落,穆枫呆呆地摸上微凉的脸,然后为掌心的湿意震惊,为什么会这样?   穆枫下意识倒抽的一口气立刻惊动了祁诺言。   “谁!”凌厉的目光隔空射过来。   “是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穆枫暗骂一句,自己干嘛要觉得心虚。   祁诺言轻轻一跃,已经来到穆枫的身边,寒着脸俯视着正努力坐起的穆枫,在看到她眼中微微的湿意后,愣了愣,然后有些神情古怪地别过头,不屑地说道:“真没用,晕车晕到哭。”   穆枫立时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准备开口回敬,满腹国骂还没发挥,便夭折于祁诺言的下一个动作里。   “给你,擦擦,难看死了,像个女人。”祁诺言没有回头看穆枫,却由怀中抽出了一方叠得整齐的白帕,别扭地递到穆枫面前。   穆枫呆呆地接过手帕,然后呆呆地看着祁诺言有些狼狈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阴影中,愣神了好半天,打了个喷嚏,吸溜了一下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囊的鼻子,然后老实不客气的将鼻涕都擤到了那方干净整洁的白手帕上……   不远处的阴影中立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   第二日清晨,穆枫等十二名学员都集中到了一个厅房内,等待隆兴寺本任主次召见。   “……那家伙好像已经瞪了我一早晨了。”穆枫端起桌上的热水杯,暖着自己手指,虽然没有回头,但仍可感觉到背后那道犀利得恨不得将自己后背烧出两个窟窿的视线。   宁可儿微微侧头,看了眼祁诺言瞪着穆枫的那格外阴狠的眼神,和那格外铁青的脸色,小声问道:“小枫,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比方说……他的告白,被你拒绝?”   穆枫一口水全部喷了出去,若不是全部力气都用来咳出呛入肺子里的水,她现在一定亲手掐死宁可儿!   “我看不像被拒绝那么简单……更像是被玩弄后的愤怒!”方劲摸着下巴,很中肯地点点头。   “……”这两个混蛋!   正当这厢闹得不可开交时,一位身穿袈裟,挺拔儒雅,脸上戴着斯文的金丝眼镜,手中拿着最新款三星手机的中年僧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推门走了进来。   五分钟之后,中年僧人终于讲完了电话,看着成痴呆状望着自己的十二名学员,斯文地笑了笑,有礼的说道:“各位同学好,我是隆兴寺的现任主持德勇。”   众人不禁哗然。   这个看起来很现代,很斯文,很有型的大叔居然是方丈!   印象里的寺庙主持,不都应该是留着花白的胡子,拖着两条长长的白眉毛,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头上烫九个戒疤,脖子上挂着念珠,开口闭口时肯定会念“阿弥陀佛。”,永远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古老殿阁中,不接触任何世间俗物的老头嘛!   除了那帅气的光头和硬是穿出手工西服般优雅气度的袈裟与想象中略有吻合外……这反差也实在太大了点……   德勇看着众人仍呆呆的望着自己,大概知道他们心底都在想什么,于是清清嗓子,正色地说出了一套让众人绝倒的话,“同学们对我的样子都很奇怪是吗?想我隆兴寺虽然有上千年的历史,但依然是走过红旗飘飘的革命岁月,始终坚持党的领导,与时俱进,为创造和谐社会而尽自己一分光与热的宗教单位。”   穆枫脱力的坐稳身,抹去头上的冷汗,低喃道:“这位大叔不去当政治老师,真是屈才了。”   “刚才是开玩笑。大家别介意,哈哈”德勇看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笑吟吟地点头道:“我想同学们已经大概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在大会上表演历年都会上演的舞台剧,创圣世。”   ——————————————   相传,在五千年前,黄帝于现在的河北境内大败蚩尤,将他手下的妖魔鬼怪统统赶回了妖魔二界。此战中,出力最多的莫过于黄帝手下的大将水神应龙,和其女火神女魃。但圣战之后,女魃却因在战时沾染了妖邪之气而堕落成旱魔,为害世间近百年,致使生灵涂炭,后被应龙斩杀,四季之神恢复人间生机,还世间太平,自此创造了五千年华夏盛世。   这是神话中的传说,也是“创圣世”这出舞台剧所要演的故事。   “应龙和女魃不是还应该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吗?”宁可儿托着下巴,兀自陷于时下最流行的虐心剧情幻想中。   方劲和穆枫无奈地回望她一眼,眼中传达出同样的意思,你游戏玩多了吧?   剧本发到众人手中后,角色被一一分配下来。   穆枫捏着手中的人物台词,跳起来,环视众人,怒道:“为什么我要演女魃?”   众,“因为你是火系的,跟人物符合,而且舞台上可能会需要用法术来配合特效。”   穆枫将台词本捏成麻花,“十二个人中有三人是火系灵力,为什么偏偏要我演?”   众,“因为你长得像女人,而且女魃也是女人。”   穆枫额上青筋暴跳,顿了顿后指着宁可儿,“可儿是女人,干嘛不让她演?”   “因为最后那场戏,女魃变为旱魔后,要戴那么丑的面具,穿那么破的演出服,不适合我。你不觉得那种狰狞的恶魔形象倒与你很搭衬吗?而且我是水系灵力的,不适合演女魃。”宁可儿理所当然的耸耸肩,继续修理自己已经修剪得很圆润的指甲。   穆枫嘴角不住抽搐,抖着手指向祁诺言,“既然人物要与本身的灵力配合,那么这个家伙也是火系灵力,为什么可以演水神应龙?”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水系的?”祁诺言不屑地撇撇嘴。   穆枫咬牙切齿,“你是火系的灵力,大家都知道好不好……”   “哼!”祁诺言别过头,果断道:“我是水系的!”   众,“……”   “好啦好啦,小枫,在场的又不是只有你演反串。不用这么生气吧。”饰演黄帝和春神句芒两个角色的方劲无奈地揉揉额角,想着自己在第二幕中还要多串演一个女性配角,就不觉头疼。   “哼,为什么我要叫你父王!还有就是那个家伙演应龙!”而女魃最后是败在应龙手里,穆枫心底大骂,但却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潜台词。这半年来,她一直将祁诺言视为自己最大的假想敌,现在凭啥自己要演他的手下败将。   “你觉得现实里我胜不了你吗?”祁诺言却一眼看穿了穆枫的心思,挑衅地扬扬眉。   穆枫将青筋暴跳的拳头捏得咔咔响,“不服出去单挑!”   众,“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这隆兴寺可是千年古刹,不小心烧了就不好啦!”   于尹兴奋而憧憬地在身前交握起双手,一脸崇拜地叹道:“穆老大好有型!我顶你,稳赢!”   众,“闭嘴!!!”   于是人物最终敲定:祁诺言演应龙,穆枫演女魃,方劲演黄帝兼春神句芒兼女配角A,宁可儿演嫘祖娘娘兼男角冬神玄冥,于尹演秋神其蓐收及雷神,他人依次分配……   ——————————   为了赶上十天后要进行的演出,穆枫等人的时间赶得很紧,在小小的院落内如同闭关一样的紧迫演练着,众人**练得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比紫岚那时的地狱式训练还恐怖。   临正式演出时的前一天,众人进行最后试演,并穿上了全套戏服。   当穆枫换上女装,僵硬地挪动步伐来到众人身前时。   众,“哇……”   平日凌乱的短发被长及腰臀的火红色假发完全盖住。柔顺的红发挽成斜斜的流云髻,上别金色的飞凤头钗。额心用朱砂点出一枚凤翎形神印。笔直修长而过于英气的眉在化妆师的妙笔下被描摹出妩媚的弧度。本来就浓长的睫毛刷长了许多,尾端微微飞翘更挑染了几抹撩人的淡粉,掩映得一双黑眸盈盈若水,涟涟若波。白皙的皮肤涂上淡淡的水粉。薄唇点上明艳的朱红。身形虽然称不上颀长,但却纤细,配上那席华美的橙红色凤纹长裙,金色丝带束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并在两侧顺着腰线垂下,后腰部掐起几缕仿凤尾的薄纱和火红色的长发嬉戏在一起,拂荡在清风中……   真是……要多妖孽,就有多妖孽……   伴着穆枫出来的化妆师,满意地看着众人瞠目结舌的反应,感动地望向自己的杰作,双手抱胸,无比陶醉,只差没当场飙泪。   众人屏息凝视……屏息凝视……屏息凝视……   胸闷窒息……回神……猛喘……   虽然知道穆枫的模样不差,但回想以往不修边幅的样子……化妆,真是能化迂腐为神奇的伟大创造啊!!   穆枫看着众人疑似脱臼的下巴,和他们都原地定身般保持着原有动作的呆滞场面,再扫视到祁诺言那震惊,震撼,怀疑的眼神,穆枫唇角抽搐片刻,狼狈地逃出院子。   穆枫一路施展轻功,在寺院内飞纵,也不管一路上惊倒了多少僧人和香客,直躲到后方一处静谧的屋舍,才停下来。   目光落在一方古井上,刚才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时,穆枫因为太累所以睡着了,并没有看到镜中化妆的过程,当被唤醒时又给直接拉出了房间,所以就算她被化妆师整成猪头,她也不会知道。   穆枫缓缓走到井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旁边的一株古柳,望着井中倒映出的影子,彻底呆愣住。   因为惊吓过度,所以没有察觉到一旁顿了一顿后再次靠过来的脚步声。   直到来人走进了视野范围内,穆枫才猛地抬头,并为来人熟悉的面容而瞬间石化…… 第六十三章 凤舞九天    吴啸峰、裴景商和谢英庭怔怔地望着这个临波而立,轻蹙黛眉,眼神迷惘的古装美女,都泛起了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时空的玄妙感觉,连一向冷酷得仿佛没有人气的谢英庭都为眼前那弱风扶柳,美得不似凡人的古装美少女而失神片刻……   当对方猛的抬起头,并露出震惊得仿佛看到了九头外星人的恐怖表情时,三人才渐渐回神,肯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一年未见,穆枫已经长高了不少,此刻再被彻底变装,清秀的脸庞上因为被化上了适于舞台表演的浓妆,所以看起来略显成熟,好似一个十八 九岁的少女。   但吴啸峰仍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似曾的相识,“你,你是……”   穆枫脸色迅速暴涨如猪肝,多亏脸上擦了粉,不然都能泌出血来,当即怪叫一声,捂着脸落荒而逃。   裴景商在追美人方面向来不落人后,穆枫刚跑出几步,就被他闪身拦住,摆出自认最帅的堪比恶狼传说的邪气笑容,“小妹妹……”   裴景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中断于近在咫尺的小美人忽然露出的笑容上,虽然那笑容有点疑似口角和眼皮抽筋,但也堪称娇媚动人的嫣然一笑了,然后更是趁着自己被美色勾得三魂飞了七魄之时,被对方无比凌厉的一记扁踹,逼得向后连翻闪去,险些一头栽在烂泥中,丢了身为大帅哥在美女面前绝对不能少的潇洒和从容。   穆枫狠狠地收回踢退裴景商的右脚,准备继续掩面落跑,却被后方的一句呼唤牢牢地钉在原地。   “你是穆枫……”吴啸峰无意识地翕动着嘴唇,本能地说出自己脑海中的名字。   看着穆枫如被定身一般地呆在原地,吴啸峰难以置信地再次出声道:“你真的是穆枫!?”   穆枫僵硬地转过身子,认命地向吴啸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你来这里不是图谋不轨,而是要参加圣世大会?扮成女装也不是为了诓骗游人,而是要在台上表演?”吴啸峰的问话永远都有审问的水准,语言犀利,一步到位。   穆枫点头,被当场抓到现行,证据确凿,坦白从宽……等等,自己又没犯法,干嘛跟做贼一样的要让他审问!想到这里,刚才还落荒而逃的某人立刻理又直气又壮起来,狠狠地抬起头,一脸挑衅地瞪向正俯身看着自己的吴啸峰。   吴啸峰被穆枫凌厉的一记眼波瞪得心头狂跳,狼狈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并为自己的反应而陷入无比震惊和几近崩溃边缘的自问中,难道自己有毛病!?性取向有问题!!!??   反正明天表演时,自己这副德行会被全国上下来参加大会的灵界人士看光光,丢人都丢到全国去了,也不差这几个熟人,穆枫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敌真理,登时吐气扬眉,看了一眼面前仍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看的三人,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裴景商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就败下阵来并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吴啸峰,决定替己方三人开口,说道:“啸峰是本地的警校实习交换生,这才特意着便装来维持圣世大会的治安,我和英庭则是因为收到了邀请,所以前来的。”   穆枫不屑地撇撇嘴,“你们收到了邀请?我听说这次受到邀请的都是灵界有头有脸的机构和家族,你们两个灵界侦探凭什么收到邀请?”   裴景商微微挑起眉,故作神秘地将一张身份识别卡拿出来,笑道:“我们可是作为灵界四大机构中的弑灵门被邀请来的。”   “弑灵门!?”穆枫震惊地张大嘴巴。   弑灵门是当今灵界四大机构中最为神秘的一个,她培育的不是针对妖魔的除妖师,而是针对灵界内部人士的杀手,这么一个血腥而充满煞气的机构却被国家默许存在着,因为这里培育出的杀手,除了个别的会特立独行,成为职业杀手外,大多数最终会进入国家机构,成为专门执行铲除灵界内部亡命之徒或是罪犯任务的特战高手。有点像灵界以外,专门培训反恐特种兵的训练机构。   穆枫死死地盯着裴景商略带戏谑的笑颜,再看看一旁冷着一张酷脸,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就差没挂上牌子标明“我是黑社会,谁过来我砍谁!”的谢英庭,忽而不屑地说道:“骗人的吧!据说弑灵门里的杀手身份都极为机密,怎么会像你们这样随意泄露。”不知怎的,穆枫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白绍行的影子,那个家伙会是弑灵门的人吗?   裴景商笑得乱诡异一把,将身体俯低,平视着穆枫,然后摇摇手指说道:“你不信,那就算啦。”   穆枫呆呆地看着裴景商的表情,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声突然插入的呼唤声打断。   “穆枫,你到底要翘工多久!”   穆枫愕然转头看向院门外,看到的是一袭古代神将打扮的祁诺言。咦,这好像是对方第一次不称呼自己为“人妖”……   长长的黑发被一尊青蓝色头冠束在脑后,额心点着一片菱形青印,身着一袭青鳞战甲,将本来瘦削的身材显得越发颀长,此刻那双幽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在场的其他三人后,锁住了穆枫,眼神中带着些不耐,和一丝莫名的薄怒。   裴景商看了看突然驾临的小将军,面容露出一丝讶色,就算他们的注意力都给穆枫吸引住了,但这个小鬼能在走到这么近后才给他们发现,显然他的功力不浅。   裴景商故意凑到穆枫耳边,做出暧昧的姿势,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射来的凌厉目光,了然地笑了笑,低问道:“那边那个小鬼是谁,干嘛一副捉拿奸夫的臭脸盯着我们?如果来者是绍行的话,我还可以理解。”   穆枫顿时大窘,恨不得一拳轰掉裴景商欠扁的嘴脸。   “他是跟你在戏里演对手戏的男主角吗?”吴啸峰终于回过魂来,脸色无比深沉地研究着对面的小鬼。   “不是!”穆枫现在撞墙自尽的心都有了。   祁诺言臭着张俊脸再次扫了一遍穆枫身边的三人,觉得格外刺眼,冷哼道:“大家都在等你,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穆枫无力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吴啸峰等人摆摆手,然后认命地向祁诺言走去。   “小枫枫!明天你的表演我们一定会去看的,会给你拍很多靓照,到时候给你送花啊!”裴景商唯恐天下不乱地在后方突然扬声高喊。   祁诺言的脸色变得更臭了,穆枫僵硬地回过身,很没形象地朝裴景商比出一根中指,但得到的是对方更加张狂的笑声。   夜幕降临,圣世大会上的压轴舞台剧,创圣世,终于在隆兴寺广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上演。   穆枫穿着演出服站在混乱如战场的后台上,努力压抑着快蹦出喉咙的心。一会她上场时要演一段讲述女魃力退敌军的战舞,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人前表演,虽然平日里脸皮比城墙还厚,但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紧张。   祁诺言饰演的应龙要比她这个女魃早上场一步,当祁诺言穿戴好行头准备登场时,路过穆枫身边却见她正在忽紧忽慢的伸张着双手,清亮的目光带着某种类似食草小动物般的紧张。   祁诺言怔了怔,迟疑片刻后,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只小巧的笛子玉饰,有些别扭地递到穆枫面前,“给你。”   穆枫呆愣地看着祁诺言递到自己面前的玉坠,但没有伸手接,只是不解地抬头看向祁诺言,“这是什么?”   “……我的护身符!带着它你就不用担心了,演出一定会成功的!”祁诺言见穆枫不接,只是愣愣的望着自己,不禁有些着恼,硬拉过穆枫的手,将玉饰放入她的手中,口气不善地说道:“只是借你的啊!可别像那只手帕一样!”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不知是气恼还是尴尬的生硬脸色,匆匆甩开穆枫的手,冲向前台。   穆枫惊讶地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玉坠,原来那个家伙前些天那么凶狠的瞪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没还他手帕啊……被祁诺言这么一搅,穆枫倒真的忘记了紧张。   幽暗的舞台上,回荡着阵阵低沉急促的鼓声,沉重的鼓点充满了杀伐与萧瑟之气,仿佛带着所有人穿越了几千年,回到了那个腥风血雨,日颤星坠的古战场。   应龙召唤的九江之水被蚩尤手下的风伯雨师施法倒灌回了黄帝的阵营,一时间,狂风呼啸,雷雨大作。   忽然,一轮急骤的琵琶硬生生地切入了风与雨的呼啸声中,将人的神经瞬间抓紧,琵琶伴随着鼓点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人心底,撩拨着人的心魂。   琵琶声忽然渐渐压低,当压抑至最低一点时,一声清越的鸣叫突然在琵琶与战鼓的烘衬中托出,黑暗的舞台上倏地亮起一道红芒。一团橙红色的身影以轻盈的姿态由空中跃入场内,半伏在地面上,在点点灯光下闪耀着破碎光影的罗袖交叠在身前,遮住了舞者的头脸。忽地一声如裂帛般的琵琶爆裂音中,舞者拔地而起,流云水袖四散飞舞,露出了舞者的脸。   清雅,明艳,芳华绝代,迤逦万千,瞬间摄去了所有人的心魂。火红的发,幽魅的眸,烧灼着所有人的眼球,让人不忍呼吸,只怕微一出气,便会吹散这美得如同幻影的人。   全场一片死寂,唯有舞台上的琵琶,战鼓和风雨声仍与舞者纠缠。每一次拂袖,每一次扭腰,都那么完美到位。将所有人的眼球都牢牢的吸附在那于风雨和战鼓声中起舞的人身上。 第六十四章 再遇对头    穆枫全神集中在自己的动作上,让自己忘记所有的紧张情绪,长期习武的好处就是所有的招式包括舞步在练习多日后就是不用想,身体也会本能地作出下一个动作。而习武者的身体本就很柔韧,也充满弹性和爆发性,所以跳段战舞,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舞台下方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到,这样很好,她能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舞蹈上。   一个旋身,眼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下方的观众席上,一双阴鸷的眼,瞬间俘虏住了穆枫的视线,那个人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即使隐身于漆黑的阴影中,仍如同一把尖刀般牢牢地钉入你的眼球,让你无法忽视。   莫离!   穆枫熟悉那个眼神,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却终生也无法忘记。   莫离仿佛知道穆枫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于是轻轻地举起手中盛有饮品的杯子,向穆枫遥遥的一敬。   穆枫的舞步登时一乱,流畅的动作立时瘀滞。   观众席中响起低微的嘈杂声,似乎意识到了舞者的微小失误。   穆枫一紧张,大脑一片空白,啊,怎么办,舞步都忘了!关键时刻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穆枫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对策,就势弯下身,突然颈间滑落了一个精巧的玉饰,是祁诺言借给自己的护身符……自己怎可在他的面前这么丢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祁诺言在山中消灭三头雷兽的法术,流云火舞!。   穆枫虽是女孩,但自小就当男孩养大的她,浑身上下找不出半分女性的柔美,反倒是充满了男孩的活泼与跳脱。   与其演一个传说中的女神,不如演回自己!   穆枫猛的由地面上跃起身,肢体动作完全换了一种风格,再不是那个温媚柔美的女神。踢足,弹腿,削掌,振臂,纤细的肢体将武术完美的融入舞蹈中,综合了力与美,在阳刚与柔媚之间找到了最完美的平衡点。   往日激战的场景一幕幕滑过脑际,莫翟与青岚的狭道之战,楚紫依和方劲与蛇怪的离场之战,紫岚与颜芳的暗室之战,祁诺言与雷兽的荒野之战,影澜与青女的雪地之战,还有自己与祝焰明的雨夜之战!身体不由自主地踩着琵琶与鼓点的韵律,做出一个又一个连贯的动作,脑中一片清明,再没有舞台,没有观众,也没有舞者,只有激战中的对手,和对手眼中的自己!   穆枫最后高高的一跃将整场舞蹈升华至巅峰,事先准备好的火系法术燃介早已安插在身后,当穆枫跃起时,背后立时燃起了一对火焰双翼,徐徐扇动着,伴着穆枫的身形缓缓飘落回舞台上。   落地之后,场上仍压抑着一片死寂,当穆枫脑海中砸下“完了”两个大字之后,左下方的观众席中突然传来了几下突兀的掌声,随后,掌声陆陆续续的想起,最后连成热烈得几近狂热的一片,伴随着兴奋的口哨声,久久回荡于整座广场之上。   于是,女魃压倒性地大胜早已在一旁为这个另类女魃的惊世之姿而震慑住的风伯雨师。第一场演出完美谢幕,后知后觉而知道后怕的女魃微微颤抖着双腿,向台下的观众一鞠躬……   对比着台下观众们狂热的反应,后台里众人的反应就不怎么理想了,各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穆枫微微摇晃着走进后台。不知是该为她突然即兴发挥完全打乱了舞台上其他人的步骤而围殴她一顿,还是该为她为整场表演带来了这种史无前例的高潮而夸赞她。   穆枫呆呆地看了眼众人,然后呆呆地走出后台,鸵鸟地准备一个人躲起来,好安抚一下自己仍然狂跳的心。   可偏偏,总有人会让她不如意……   对方犀利的存在感瞬间侵入自己的感官,掠夺住她所有的注意力,不容许有一丝的分神。   穆枫有些无奈地靠着身后的墙,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那个如同黑豹一般优雅地走向自己的少年。   “好一场‘凤舞九天’,你看真让我吃惊。”莫离将穆枫轻易地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温热的气息拂动着那仍未摘下的火红色长发。   “唉,早该想到你们莫家也会出席这场盛会的。”穆枫有些无力地靠着墙壁,现在她也没力气反抗莫离充满侵略性的肢体语言。   莫离微微挑起俊秀的眉,不满意于穆枫的话,一手钳制住她尖巧的下巴,逼她用那双今晚蛊惑了所有人的眼眸仰视自己,一边享受于指间那滑腻的触感,一边用恶魔呓语般的声音低问道:“什么叫‘你们莫家’?你忘了你是谁家的吗?”   穆枫瞪着这个即使经一年未见,却仍比已经长高了不少的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黑衣少年,如此近的距离可以让她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执念与纠葛牵绊,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霸道与专断,这么紧密得缠绕着自己,几近令人窒息,穆枫的眼瞳倏地缩紧,奋力去推身前的人,让自己可以与他隔在安全范围。   但穆枫反抗的动作丝毫没有撼动身前的人,却使得对方因此而微眯起双眼,翻涌的怒意瞬间辐射出危险的气息。   看着莫离在薄唇下微微磨动的银牙,仿佛掠食者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正考虑着该从那里下口。穆枫蠕动了下嘴唇,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忽然有种被恶狼盯上的小绵羊般的无助感觉……他,不会是要吃了我吧……   猛兽的目光落在小绵羊微微发颤的双唇上,恩,看起来应该十分美味,于是猛兽磨着利牙,缓慢而不容抗拒的低下头,压向猎物的唇瓣。   身为猎物的穆枫意识到莫离的企图,双眼惊得瞪大,在对方的气息吹拂到自己的鼻端时,穆枫猛地低下头,躲避。   莫离因为穆枫的逃避动作而目光一凛,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再次携住穆枫的下巴,牢牢的固定住,不容许美食再次从自己口中溜掉。   “放开!混蛋!”穆枫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拼命挣扎的肢体,却被对方的长手长脚轻易压制住,除了一双喷火的眼,和因对方的靠近而紧紧咬住的双唇,穆枫再没有可以回击的武器。   “他让你放开他!”   一声冷冷的低哼,硬生生地插入到了莫离和穆枫已经容不下一丝缝隙的距离之间。   莫离的脸色瞬间阴寒至冰点,而穆枫却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感动得险些当场飙泪,两人同时望向一个方向。   吴啸峰正锁紧眉峰冷冷地看着莫离。   莫离微微挑起眉,回视着吴啸峰,但却没有放开穆枫,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吴啸峰眉头蹙得更紧,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警官证,语气清冷,但言辞却格外犀利地说道:“这孩子是舞台剧里的演员,而且你的举止似乎属于强迫行为,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有猥亵未成年人的犯罪倾向。”   “猥亵?”莫离顿了顿,然后把目光移向表情十分尴尬的穆枫,了然地笑了笑,沉默片刻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穆枫的唇瓣一下,之后又将手指点上自己的嘴唇,虽然这个动作压根算不上亲吻,但莫离看穆枫的眼神却比真得吻了她还要露骨,在穆枫被他过于暧昧的动作弄得手足僵硬时,莫离伏在她耳旁低说了一句:“你可真能惹麻烦。”说着揉了揉穆枫的头发,转身从容的离开。   因为莫离的离开,周围的压力顿时大减,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流通,穆枫贪婪地喘了几口自由的空气,然后感激地看向吴啸峰,难得地真诚说道:“谢谢你。”算来,这已经是对方第二次从莫家人的手底下救了自己。   吴啸峰看着眼前扮作女装,发鬓微乱,双腮因激动而略显酡红,双眼正水汪汪地向自己射出感激的眼波的穆枫,和那无关男女,纯粹到刺眼的美丽,吴啸峰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迅速充血,心头狂跳,然后无比狼狈的在穆枫惊讶的眼光中落荒而逃。   穆枫目瞪口呆地看着吴啸峰以逃命般的速度施展轻功极速消失,挠挠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扮相,还是赶快换掉的好,免得吓到无辜路人……   穆枫贴着墙向院门走去,在穿过院子的月亮门时,却被隐于墙这边阴影中的人影吓了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时祁诺言。呆了半晌,想起自己身上还戴着人家的护身符,穆枫赶忙将脖子上的玉饰摘下,递到祁诺言面前,有些别扭地说道:“谢谢你……”今晚多亏了这个玉坠,不然自己怕是要成为几十年来第一个在台上丢人现眼的忘了所有动作的废材女魃。   祁诺言看了看穆枫,伸出手,却没有拿穆枫掌中的玉坠,而是一把切住了穆枫的腕脉。   习武者最忌讳被别人拿住自己的命脉,所以穆枫怔怔地看着祁诺言,问了句,“你干嘛?”,然后下意识地就翻转手腕想摆脱对方的钳制,可是在穆枫有所动作的时候,祁诺言也随之而动,步步紧逼,就是不松开穆枫的手腕。   穆枫不禁火大,怎么今天晚上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古怪讨厌,当下也泛起了撅劲。你要抓,我偏要你松开。所以双手齐上,施展近身格斗,就是要卸开对方的钳制。祁诺言似乎正仔细地探查着什么,见穆枫反抗,便不耐烦地施展小擒拿手,两个人就在原地掌来拳去,斗在了一处。   穆枫这只学了一年半武功的半吊子虽然功夫已略有小成,但哪里是自幼便得名师指点而且天分极高的祁诺言的对手,所以一来二去,没多久就被祁诺言抓住双腕,锁在身体两侧,牢牢的困住。 第六十五章 惊悉阴谋    穆枫不甘心的挣了两挣,发现根本挣不开,便仰起头狠狠的瞪着祁诺言,这才挫败的发现,虽然对方跟自己同岁,但身高却占了绝对的优势,竟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害得已经屈居劣势的自己还得抬头仰视!   而一直全神探查穆枫脉象的祁诺言在迎视到穆枫晶亮的眸子时,才猛然发觉两个人的距离过于亲近,近到可以共享彼此的鼻息,不禁嫩脸一红,猛地推开穆枫。   穆枫冷不防地被推开,一时没保持住平衡,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两步,直到撞到了后面的围墙才站稳身子,摸摸被墙壁撞疼的后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莫名其妙地瞪着祁诺言骂道:“你有病啊!”   祁诺言一时手劲没拿捏好,用的力气大了些,最关键的是他没想到穆枫这么不济,竟被自己推得差点摔倒,心下倒有些后悔,但碍于面子,嘴硬也不肯道歉,所以只是撇撇嘴角,然后才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向穆枫。   本来理直气壮的穆枫竟被对方充满质疑的炯炯目光看得莫名心虚起来,下意识地游移开目光……等等,这算什么?先动手的人反倒有理了吗?   正当穆枫为自己的没用行为而暗自怄火的时候,却被祁诺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当场石化。   “你不是人妖,你真的是女人?”   穆枫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干笑两声,仰头望望天空里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不知所云地说了声:“呦,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说着,硬着脖子转过身,企图逃离。   “你竟然真是个女人!也对……如果你不是比男人还野蛮,粗俗,贪财,好色,我应该能更早看出来的。”若原先还有三分的疑问,那么现在从穆枫不打自招的废材反应上就可以将问号完全抻直成惊叹号了,祁诺言一边脸色难看地点点头,一边暗自扼腕地自言自语着,原来自己一直视为劲敌的竟是个女人!   “我一定要宰了你!”被对方口中的贴切描述严重戳伤自尊心的穆枫咬牙切齿,青筋暴跳,直接从性别被揭穿的尴尬跳跃至恼羞成怒。   在穆枫怒火中烧得将拳头捏得咔咔直响时,祁诺言却只是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又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然后丢给穆枫一个“好男不跟女斗,是好狗就别挡道。”的无力眼神,然后像赶小狗一样的向穆枫挥挥手,转身,离开。   挑战被无视已经使得穆枫的怒火飙涨至史无前例的汹涌,而祁诺言临行前那种看向弱者的既怜悯鄙视又不屑一顾的眼神使得穆枫最后的理智瞬时绷断。   好!既然对方不接受自己的正面挑战,那明天……明天在舞台上一定要让他好看!让所有的剧本都吃屎去吧!果然是女魃就应当按倒应龙将他从一条龙揍成一条胖泥鳅!   掌心一阵冰凉的刺痛,穆枫这才松开一直紧捏的拳头,看到手心里那枚小小的玉笛,怔了怔,本来是打算还给对方的,谁知竟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正当穆枫瞪着玉饰发愁时,忽然由后方欺上来一个微凉的怀抱,深深的把她环住。   “谁!”穆枫一惊,右肘立时向后狠狠的撞去,却被人从容的捏住关节,化去了这凌厉的一击,一击不中,穆枫再次屈膝,毫不迟疑地向后方那人的膝盖方向踹去,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被人就势绊倒了双腿,向一旁跌去。然而预期的摔痛却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被人锁在了怀里,同时耳边响起了低沉的笑声。   “十来天不见,竟然连我的怀抱都感觉不出来了吗?真是让我伤心。”   穆枫震惊的瞪大双眼,看清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惊道:“白绍行!你怎么会在这!”   白绍行半眯着眼瞳,细细审视着穆枫的脸庞,说着完全不相关的话:“嗯,近看的话更加让人忍受不住想要欺负,难怪会引来那么多的狂蜂浪蝶。”   “白绍行!”穆枫无力地磨牙,吼道:“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眼前自己这个半躺半卧着全赖对方的支撑才不至于倒地的暧昧动作让穆枫莫名的困窘与窝火。   “好。”白绍行很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说的是一回事,做的却是另一回事。白绍行左手垫在穆枫的颈后,右手勾住她的膝弯,将穆枫横抱在怀里,轻轻一跃身,跳到了一旁的古树上,也不顾脚下踩着的是隆兴寺内如同活化石般珍贵的一级文物,兀自找了根视线好,舒适度高的粗壮树干坐了下来,并将穆枫按坐在膝头,松松的环在怀里。   从小就有恐高症的穆枫很没用地将目光从距离自己足有十来米的地面上瞬移到白绍行的脸上,双手很没骨气地抓紧白绍行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让你放开我,你带着我上树干嘛!”   “放开就放开吧。”白绍行很听话地松开环着穆枫的手臂,然后满意地感觉到怀中人身体陡然绷紧,用力地抓着自己,并将头颅死死地压向自己的胸前,于是某人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抬头看向夜空,说道:“上树是因为这里的视角好,可以更好的欣赏夜景。”   树顶上过低的气温和冷风让穆枫打了个冷战,脸色发青地看了眼月黑风高的夜空,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捏死人冲动,怒道:“欣赏什么!杀人吗!”   白绍行忽然伸指点住穆枫的嘴唇,不让她出声,目光向不远处的斜下方望去,同时压低声音在穆枫的耳边说道:“也许真能看到杀人也说不定。”   穆枫闻言一惊,乖乖的收声,顺着白绍行的目光向下望去。   隆兴寺千百年来都维持着宋朝时期的建筑风格,房屋殿阁都是土木结构,并不高大,所以坐在寺内最高的大树上的两人可以轻易地将整个寺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借着良好的视角,在薄薄的月光中,穆枫可以轻易地看到斜下方的屋顶上正有四道人影在夜色的掩护下飞纵。四名黑衣人在一处屋顶上略作停顿,互相打了个手势后,分成两组,两名向寺院后方专门招待贵宾的厢房处掠去,而另外两人则悄无声息地向穆枫等人暂居的小院投去。   “咦,那是我和方劲还有于尹的房间!他们要干嘛?偷东西吗?”穆枫瞪大眼睛看着一名夜行人留在自己的房门外放哨,而另一名黑衣人透过门缝用小管向里面吹了什么后,轻手轻脚地滑进门去。   白绍行没有回答穆枫的提问,反倒问出了一句险些让穆枫当场捏死他的话,“难道你外出执行任务时,一向都是和别的男生睡在一起吗?”白绍行的脸色很郁闷,问得话也很欠扁。   穆枫努力压下想要吐血的冲动,磨牙道:“现在不是谈论这种无聊话题的时候吧。”   白绍行盯着穆枫看了片刻,直到把穆枫看得汗毛倒竖,才收回目光,回答穆枫先前的问话:“你们几个穷学生能有什么可偷的,他们的目标是人才对。”   “咦,他们要抓的是方劲还是于尹啊?”穆枫惊讶地张大嘴巴。   白绍行无力地揉揉额角,叹道:“现在方劲和于尹他们仍留在前台,他们的目标当然是已经提前退场的你了。”   就在这时,下方异变突生,祁诺言不知何时潜行到放哨的黑衣人身后,并出手攻向对方,屋内的同伙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后,立刻冲了出来,目标人物不在房中,当然一无所获。   双方似乎都不想惊动到其他人,所以三人在院落中悄无声息地游斗在一处。祁诺言的身手十分不错,但对方两人似乎更精于刺杀与格斗,在一对二的不利条件下,祁诺言仍能与两人堪堪战至平手,可谓相当了不起了。   穆枫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不得不在心底承认祁诺言要比自己高出不只一段。现在看来,平日两人半真半假的打斗中应该多是对方有意容让,所以自己才不至于输得很惨。这个认知一方面让穆枫有些莫名的窝火,一方面又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而更加的不甘心。   “你要是真那么想赢过他,我虽然不能指导你的法术,但却可以教你功夫。”白绍行轻易看穿穆枫的心思,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   穆枫怔了怔,呆呆地将目光移回缠斗中的三人时,发现祁诺言已经渐渐落在下风,不禁有些担忧,拽了拽白绍行的衣角,说道:“我们下去帮他吧。”   白绍行剑眉微挑,左手紧紧环住穆枫的腰身将她困在怀里,在穆枫刚要发怒之时,白绍行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身前捏了个剑诀,目光锁住下方缠斗中的三人,然后轻轻翕动了几下嘴唇。   其中一名黑衣人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哼,穆枫愕然望去,只见那名黑衣人的右脚竟然被一只手指粗细的冰柱钉在了地上,猩红的血液立时顺着脚面流出,将纤细的冰柱衬托得格外醒目。   穆枫惊讶得合不上嘴,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白绍行使用法术,就那样动了动手指,默念了几个字。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竟如此轻易而准确地将目标击中。   白绍行到底是什么时候掷出那根纤细的冰柱的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白绍行先前说过的话。   “只要对方的体内有液体,我就可以将它们凝结成冰,杀死对方。”   穆枫再看向白绍行的眼神不禁有些崇拜,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 第六十六章 司水神君    得到白绍行的暗中帮助,战况立时扭转,祁诺言击败了两名黑衣人,对手不敌,闪身逃走,但祁诺言却没有追,望着两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站了一会后,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走路的时候左脚微跛,看来应该是在刚才的混战中受了些轻伤。   穆枫看到祁诺言消失在院子里,松了一口气,但对祁诺言不出声求援一事仍摸不着头脑。呆了半晌,才猛然想到,比起祁诺言的古怪行为,自己身边这位才是当下最应该追问的对象,于是黑着脸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想你了。”白绍行脸不红气不粗地说着让人无比羞愧的话。   “你给我正经一点……”穆枫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嘘,别气,那边还有一出好戏没看完呢。”白绍行最擅长在关键时刻转移穆枫的注意力。   穆枫这单细胞生物果然顺着白绍行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想起另一组夜行人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这时,寺庙最后方的那处为贵宾准备的院子里传出了轻微的打斗声,由于隔得太远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没多久,那两名黑衣人便从院子中跃出,看来是被人发现了,准备逃跑。   两名黑衣人刚逃出去没多远,就有一道颀长的身影追在两人身后跃上了屋顶。淡淡的月光下,穆枫只依稀看清那人双手架于胸前,做了个开弓的手势。陡然间,一只金色的利箭便现出那人的指间,随着一声轻微的弓弦弹响,金箭以快至肉眼难查之速直射向落在后方的那名黑衣人,带起一蓬血雨,狠狠地贯穿了那人的右肩,他的同伙赶忙扶住他,两人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那人看着两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缓缓的放下手臂,从那一箭拿捏的角度和力度上来看,若不是他有意手下留情,那名黑衣人必将难逃一死。   就在穆枫为凭空出现的那人恐怖的箭法而暗暗咋舌时,对方忽然将头转向了这边,相隔了百余米,穆枫仍可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凌厉的目光,眨眼的功夫,一只金箭便瞄准了偷看的两人。   “真是一点都不好玩。”白绍行轻笑了一声,抱着穆枫在对方的利箭标射过来之际,从树枝上滑落,稳稳地落回地面上。   安然落地后,穆枫惊魂未定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支利箭正深深地钉入刚才她和白绍行栖身的那棵树干上,箭尾的羽簇仍轻轻振动着。穆枫不禁猛拍胸口,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啊,竟能将弓箭使出狙击步枪的水准。   白绍行看着穆枫吓得有些惨白的小脸,伸手揉揉穆枫的头,伏在她的耳边说道:“千万不要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即使当着祁诺言的面也不要揭破,不要提,记住了吗?”   虽然有满肚子的疑惑,穆枫还是乖乖地点点头,然后开口问道:“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白绍行向穆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俯身在穆枫额头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身形微闪,像一缕青烟般迅速消失在墙角的阴影中。   穆枫怔怔地站在原地,一阵冷风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看着宁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院子呆了呆,然后揉揉鼻子转身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   “什么?诺言无法参加今天晚上的演出了?”   众人聚在祁诺言的房间里,看着他被纱布缠住的脚。   祁诺言点点头,精神有些差,说道:“抱歉,不小心弄伤了脚,没法上台表演了。”   “啊,诺言哥哥,你是怎么弄伤的啊?”右手掩住檀口,左手呈捧心装,表情恰到好处,三分怜悯,七分心痛……宁可儿最善于抓紧一切可以跟帅哥套近乎的时机。   祁诺言的嘴角有些抽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哼,我都看到了,今天早上有个又高又愣的笨蛋在厕所里不小心滑倒了,被台阶划伤了脚,不会是你吧?”穆枫环住胳膊,用眼角瞟着祁诺言,她当然知道祁诺言是怎么弄伤脚的,她也知道祁诺言如果真的有心隐瞒昨晚的事,是断然不会反驳自己的话。   众人的嘴巴都惊成了O形,很难想象以祁诺言的身手竟然会在厕所里滑到。   “是我……”祁诺言的脸色呈葱心绿,一边狠狠地磨着牙,一边忍辱负重地点点头,心中将那个在厕所里滑到的笨蛋暗自诅咒一百八十遍……不会换个干净点的地方摔吗!?   “这可怎么办,今天晚上是应龙与女魃单打独斗的压轴戏,没了应龙,这戏没法演了。”方劲无比头疼地揉揉额角,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临时换人。   祁诺言瞪了穆枫一眼,别过头去。   今天晚上的表演如果弄砸了,想来回学校之后,那个变态校长一定会将所有人都油炸了来吃。   众人脑海中翻滚着同样的念头,回想着校长推推眼镜,笑得一脸毛骨悚然的情形,不禁都觉得脖子后面冒凉风。   对呀,这次演出还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给台下观看表演的西溟楼校方人员留下重要印象,如果表演中断,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重要的机会,穆枫挠挠头,突然脑袋瓜子灵光一闪,冲出门掏出手机熟练地按着电话号码,拨通。   “喂,白绍行。”   “恩,小枫,这么快就想我了?”   “……去死,我是有事要求你帮忙。”   “说吧。”   “祁诺言那个笨蛋不是受伤了吗,晚上没法上台演出了。反正你背书跟吃米饭一样容易,想来背台词也一样快,你能不能代替他上场,演应龙?”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   “喂,你不会不答应吧,这演出对我……对我们学校很重要,你好歹也是星光学院毕业的吧,作为高年级校友,你不会不管不顾哦。”   “唉,好吧同学,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穿女装的样子挺好看的,回去以后没事穿一穿给我看啊,当然,只给我一个人看。”某资深校友抓紧时机开出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手机被捏得格格直响,随时有被捏爆的危险,穆枫同学脑溢血中……   “怎么,不答应?”   “……好!我,答,应,你!”努力地深吸几口气,使得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   “恩,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会见。”对方口气极其愉悦,欣然挂机。   穆枫一手拿手机,一手无力的扶着墙,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大奸大恶之辈……   有了白大帅哥的亲历加盟,小剧组立时又活络起来。   化妆师大姐一边给白绍行化妆,一边感动的流泪,“太完美了……太完美了……这分明就是应龙再世……太完美了……”   在一众小女生以及剧组中各位造型师姐姐的卖力捧场加惊叫声中,上妆完毕的白绍行出来与众人见见面,走个过场。   如墨的发,由一尊造型古朴的金冠束在头顶,于身后染成奢华的幽暗。微振的眉,给人一种破鬓欲出的飞扬感,斜挑出难掩的英气与孤傲。深邃的眼,如冰泉般幽洌清雅,眸光流转间如冰雪中的寒梅,银光霜灿而英华内敛。浅色的唇,薄薄的抿着,勾出一道似有若无的淡漠笑意。   那青色的神印,那蓝色的战甲,一切的一切穿在他身上都是那么的合称,好似本来就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一样。   如果说从前的白绍行温雅得如同一块没有棱角的美玉,那么现在的他则冷冽得如同一方能冻裂人肌肤的玄冰。变装之后的同一个人,怎么可能给人以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还是说,美玉只是覆盖在冰面上的一层外壳,温雅柔润,只是表象,冰冷刺骨,才是本质?   如果古代真的有应龙这一位冰冷孤傲的水神,那,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众人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白绍行,均恍觉是看到了几千年前那个只应出现在神话中天神……   穆枫呆呆地看着白绍行,灵魂和身体都在甫一接触到那双清华幽洌的眼瞳后,被瞬间定住,就这样忘了呼吸,忘了时间,忘了所有的一切,仿佛一眼便成就了永恒的痴念,而永恒的痴念又只为了这短暂的一眼……明明不觉得难过,为什么心头会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明明没有悲伤,为什么脸颊上会有冰冷的湿意……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只能凝固自己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全世界只剩下那个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英秀俊雅,如同冬岭的寒松……那么熟悉,而又带着刺骨的冰冷与莫名的绝望……   白绍行缓步走到穆枫的身前,慢慢伸出手,轻轻擦去穆枫脸上的泪痕,然后珍重地执起她的右手,在冰凉的指端,烙下轻轻的一吻。   穆枫身躯一震,手指上微温的触感,仿佛烙铁一样灼痛了她的神经,神情虽仍恍惚,意识却渐渐清晰,下意识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紧紧的握住,不容退缩,迎上那双幽深的眼瞳,穆枫只觉得灵魂都窒息了,低喃道:“为什么亲我的手……”   白绍行轻轻勾了勾唇角,逸出一丝魔魅的浅笑,“因为你是公主,所以我亲吻你的手。” 第六十七章 历史再现    穆枫呆愣地看着白绍行再次掬起自己的手,如同宣布所有物一样,温柔而霸道地在掌背和掌心落下绵绵密密的吻,大脑一片空白,忘了与他争论吻手礼应该是西方的礼节,而不是中国的礼节……   而其他在场的所有路人甲乙丙……全部呈现呆傻状看着这位过度入戏而且有窜改剧本嫌疑的应龙,但因其视觉效果太过美型而充满了冲击性,是以所有人都没有一声异议,只是流着口水观看着现场版,恨不得有些镜头能重放或慢镜……   因为所有人一整天都处于被这惊世应龙震慑得昏沉麻木状态,所以本定的几场演前排练都被白绍行轻松混了过去,将全部时间都用于腻在穆枫这个仍处于灵魂出窍情形下的女魃身边,自然是挨挨碰碰,占足了手足便宜……   当晚,新版应龙登场,立刻掀起了观众席中又一轮高潮,不时传出女生尖叫的声音。   ——————————————   旁白:圣战之后,天下本应迎来太平盛世,谁知,火神女魃因在圣战中沾染了尘世的污秽妖性,而堕落成旱魔,致使九州大地在几十年间生灵涂炭,化为一片荒漠……   随着旁白的语音渐落,幽暗的舞台上用投影仪映下刺目的黄沙背景,伴着呜咽的风声特效,一片又一片的连成死亡的颜色。   两盏聚光灯同时照亮了舞台上一青一红,两道对峙的身影。   “女魃,你沾染妖性,又堕落成魔,今日我受命下界,缉拿你回归天庭,还不束手就擒。”应龙微侧着身,静静地看向对面的女魃,冷冽的气质不用刻意激发,在淡淡的转头侧眸间自然流泻。   场下一片寂静,所有观众都万分投入地看着台上的两人。   面目狰狞而衣衫褴褛的女魃身形晃了一晃,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静静地回望着应龙。   白绍行微微一怔,凝神看向对侧的穆枫,因为她脸上戴着面具,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白绍行眉头微蹙,想到这个小笨蛋兴许是忘了台词,于是自行接话道:“你不说话,是否代表了默认?”   狰狞的面具下露出一声微乎其微的轻笑,幽幽地开口道:“应龙,这么久不见,这就是你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吗?”   白绍行身躯微震,觉得穆枫有些不对劲,她的口中绝对说不出这样幽怨的语气,况且这也不是台词。   “好,就让我们在这里做个了断……”女魃凄然地笑了笑,双手缓缓在身前捏决,“麒麟·焚……”   对方的灵言还没说完,白绍行的掌中已瞬间现出一柄玄冰长枪,寒光一闪,凛冽的气劲猛地劈向对面那张碍眼的面具,同时也打断了还未念完的灵言。   血色的长发在如澜的气压中翻飞飘扬,面具开裂,露出了下面的容颜,半垂的眸,没有一丝神采,呆滞而空洞……   白绍行神情一凛,瞬间意识到穆枫是被人控制了意识!   那边,白绍行因惊讶而微微失神,这边,被控制住身体的穆枫在心底不住呐喊,白绍行!你终于发现了!快救救我!   实际上从开始踏上舞台时,穆枫就惊恐地发现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了,但跟前年被颜芳附体时不一样,这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侵进自己的体内,只是身体被人控制住而已。   白绍行凝神望了穆枫片刻,锐目不着痕迹的扫过下方的观众席,然后缓缓的横过长枪,直指穆枫,淡淡地说道:“好,你既然不肯束手就擒,那我只好出手了。”说着,长枪飞贯,枪式如长江大河般滚滚而至。   穆枫在心底大骂,白绍行,你个混蛋!   身体自主地作出反应,以比她平日不知道敏捷多少倍的身手闪转腾挪。穆枫双手捏掌,凭一双肉掌闯入到白绍行铺天盖地枪影中,一青一红两道身影如同水与火,交相缠绕,斗在一处。   穆枫看着锋利的枪刃不时的在自己头颈、胸腹擦过,吓得她恨不得闭上眼睛,可是奈何身体不受控制,就连眨下眼这小小的动作也办不到,穆枫只能在心底一边哀嚎,一边徒劳地乞求上天。白绍行,你可千万瞄准了点,别一个不小心划瞎我一只眼,或割下我一只耳,不然事后我一定找你拼命,做鬼也不放过你……   右腿蓦地一阵冰冷的刺痛,玄冰枪的枪尖准确地刺入了右腿外侧,彻骨的寒意随着疼痛瞬间侵入神经,穆枫倒抽了一口气,破口大骂道:“白绍行,你个混账王八蛋……”   穆枫的话还没骂完,就被脸现喜色的白绍行一把环在怀里,右手的长枪在舞台的光影下,闪过一道寒芒,直射向左下方的观众席,观众席中立时一片混乱,所幸来观看表演的都是灵界中人,各个身怀武功,轻身闪避之下,白绍行的长枪虽来的突兀,倒不是没法躲开。   聚光灯随着白绍行的长枪瞬间移向观众席,并停在长枪射中的地面和长枪边上脸色苍白的抱住右腿无法移动的那个人。那个男子约三十多岁,面容因右腿上的疼痛而不自然的扭曲着,当发现自己被灯光捕捉到时,震惊地抬头迎向了舞台上白绍行阴冷的俊脸,男子惊恐地低下头,踉跄着施展身法跃向一旁的阴影中,借着夜色迅速逃遁。   舞台上,被异变惊得忘了骂人的穆枫猛地醒悟到自己的身体在中了白绍行的那一枪后摆脱了控制,就呆呆地定在了白绍行的怀中,运转着格格作响的大脑主机飞速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绍行望着刚才那个男子消失的方向露出一抹冰冷的轻笑,右手轻挥,两米长的玄冰枪瞬间消失。白绍行转过头,看着仍脸色苍白的穆枫,抬起右手按向穆枫受伤的右腿,柔柔的银光过后,腿伤已经好了大半。   “女魃,你已经被我捉到了,认命吧。”虽然台上台下都有些乱,但白大帅哥丝毫没有为刚才的小插曲打扰到表演的兴致,而且还很入戏地窜改了台词,说着低下头,在呆滞的女魃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由观众席中瞬间射上来的几道杀人视线后,微微勾了勾唇角。   苍天呐!白绍行这个混蛋竟然私自改动剧变,当着全场观众的面亲……   穆枫为白绍行那如同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羞得无地自容,嫩脸通红,一边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捏死这个笑得极其欠扁的男人,一边拼命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没脸见人了……   “白绍行,现在怎么收场!”穆枫从白绍行怀中发出闷闷的声响,实在是没脸抬头见人。   “反正这出戏年年都演,台下的观众也应该看腻了,我们改点新鲜的不正好换换他们的口味。”白绍行脸无愧色,而且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说着作势要将穆枫从怀中扶起,继续往下演。   “别拽我起来!”穆枫鸵鸟地将头死死地埋入白绍行的怀里,虽然他没有抬头看,但从台下压抑的嗡嗡议论声中她也猜得到观众们现在是什么个反应,不但搞砸了表演,还……实在是太丢人了……   “嗯,救场的来了,你既然不想起来,就装死尸好了,反正剧本的最后女魃也是死在应龙的手里。”白绍行在穆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横抱着穆枫站起身,同时向站在舞台角落里已经看傻了眼的旁白使了个眼色,对方愣了愣,然后才恍然开口念道:“旱魔女魃被应龙击败,并带其回归天庭。”   在旁白说话的功夫,舞台的另一边响起了如流泉般的悠扬琴声,照在白绍行这边的灯光渐渐暗去,而另一侧的灯光则缓缓亮起,有过渡性的将白绍行和挺尸中的穆枫淡出了舞台,伴随着琴声同时响起了温婉动人的歌声……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 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澹忘归, 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 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爰啾啾兮穴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唱歌的是一名女子,嗓音动听至极,歌声美得如梦似幻,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由尴尬退场的应龙和女魃身上拉到了舞台另一侧自弹自唱的绝色少女身上。   直到被白绍行抱下舞台,穆枫才从他怀中抬起头,望向舞台那端坐于闪映的光影中,独自弹唱的少女,然后在看过去的一瞬间,被定住了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天下怎么可能有那么美的人…… 第六十八章 洛神再世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耳边响起白绍行清雅的低吟声,穆枫给那绝世少女的惊人美貌摄走的意志渐渐回复,当她抬头看到白绍行正看着台上的少女出神时,不由得心底莫名的不爽,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从白绍行怀中下来。   “你的腿上还有伤,不要乱动。”白绍行低头看向怀中不断蠕动的人,微微施力按住穆枫,防止她弄裂腿上的伤口。   “要你管!”穆枫的语气格外的不善,脸色也格外的难看,酸溜溜地说道:“你只管看美女好了,管我干嘛!”   白绍行怔了怔,随后漾出俊朗的笑容,点头叹道:“我真高兴,你终于开始长大了,竟然已经会吃醋了。”   穆枫登时大窘,恼羞成怒地吼道:“谁……谁说的!”   “你放心那个女孩早已名花有主。而我……有你一个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不会再去招惹其他麻烦回来。”白绍行伏在穆枫耳边,低笑着的嗓音淳雅得仿佛能蛊惑人心。   穆枫狼狈地推开白绍行的侧脸,骂道:“少把我扯进来转移话题,你分明就是个花心大色狼,见到漂亮女孩就口花花,还念那么恶心人的诗。”   “唉,我刚才念的是《洛神赋》中的诗句,你不觉得诗句很符合那名少女的气质吗?”白绍行有些无奈地解释着,被这横飞而来的醋坛砸中,还真有点冤,白绍行看着穆枫仍高高撅起的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名少女身上,迅速地在穆枫的唇角上轻啄了一下,笑吟吟地对穆枫说道:“如果是对你念诗,那我会说,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沧海万倾唯系一江潮。”   “你个不要脸的混蛋!又……又……”穆枫羞愧欲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抖着手指指着眼前笑得十分得意的白绍行。   “你知道那名少女是谁吗?”再调戏下去穆枫恐怕会当场脑溢血晕过去,白绍行赶忙转移话题。   “她是谁啊?”穆枫狠狠地擦擦嘴唇,见身旁众人的注意力仍集中在场上的少女身上,显然不会有人看到白绍行的无耻举动,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她就是君家大小姐,君洛灵。”看着穆枫被她自己擦得微微红肿的嘴唇,白绍行意犹未尽地轻舔了下嘴唇,然后在穆枫警告的眼神中,乖乖移开目光,说道:“君洛灵自幼以琴艺闻名整个灵界,她现在唱的是楚辞中的一首诗词,《山鬼》。”   “《山鬼》?好奇怪的名字啊,唐诗中还有这么一首吗。”穆枫怔了怔,以她的文学常识水平,所有的诗词都被归于唐诗范畴。   “这首诗不是唐诗,是楚辞中的一首,讲的是一位女山神爱上了一位凡人的故事。”白绍行看着穆枫的小白模样,露出无奈而又宠溺的一笑。   这时,台上的君洛灵已经一曲弹罢,台下立时响起了如潮水般热烈的掌声,灯光渐渐暗去,君洛灵的身影隐于黑暗中。后台里的其他路人甲乙丙终于发现了穆枫和白绍行这两号人物的存在。   穆枫看到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和白绍行身上,登时记起白绍行先前在舞台上的那一幕即兴表演,不禁大为尴尬,挣扎着从白绍行怀中跳下来,右腿一着地,扯到了伤口,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白绍行轻叹了一声,扶住穆枫,转头向围观的众人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说道:“我先送她回去了。”   众人立时被那男女通杀的笑容耀花了双眼,呆呆地齐齐点头,忘了追问刚才台上的异状,目送着白大帅哥神态从容地将穆枫扶出后台,留下各种香艳的猜想……   刚走出后台,白绍行不由分说地将一瘸一拐的穆枫重新抱起。   穆枫惊道:“你干嘛?”   “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白绍行迈开大步平稳而快速地向前走去。   穆枫怔了怔,问道:“为什么?对了,我还没追究你今天晚上扎我的那一枪呢!”边说着边指着仍染血的右腿控诉。   白绍行无奈地看了穆枫一眼,说道:“你的忘性不但快,而且考虑事情从来不分主次。如果不是你那么轻易地就着了他人的道,在表演过程中被如此低级的摄魂术控制住,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扎你那一枪。”   摄魂术,是灵界中一门古老的法术,通过咒术的形式可以控制他人,低段的能控制别人的身体,高段的甚至可以控制别人的心灵。但由于法术过于古老,高段法术大多已经失传,现在仅存在于几个古老的流派中。低段摄魂术倒是还比较常见,但施法者在控制别人身体后,如果傀儡遭到攻击,施法者亦会被反噬受伤,而且在施法的过程中如果停止咏念口诀,被施咒者会立刻摆脱控制。所以于现在,摄魂术已经很少被人应用,但是在星光学院繁杂的学科中,还是有教导过学员们该如何抵御摄魂术。   穆枫汗颜地缩缩脖子,真没用啊,口舌之争从来就没赢过白绍行,好像每回有理的总是他。穆枫有些郁闷地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对付我吗?”   “这事我会去调查,但首先得把你藏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这样我行动起来才不会束手束脚。”白绍行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开始施展轻功极速提纵。   “白绍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穆枫望着白绍行的侧脸,迟疑片刻后,还是问出了藏在心底多时的话。   白绍行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一眼穆枫清澈的眼瞳,叹道:“唉,看来我做人还是做的挺失败的。”   穆枫呆了一呆,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样日日相处,都无法让你看出来我喜欢你,还不是失败啊。”白绍行看着身体瞬间僵直的穆枫,轻笑着在穆枫耳畔及心底烙下魔魅般的咒语,“你我的缘分早有天定,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天上,人间,永相随……”   ————————————   当白绍行把穆枫交到吴啸峰手里时,穆枫仍沉浸在白绍行刚才半真半假的告白中,大脑一片混沌,呆呆地看着白绍行摸摸自己的头,呆呆地听他说这房间他布下了隐藏气息的结界,不要踏出去,然后呆呆地目送着白绍行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直到吴啸峰用纱布重新给穆枫裹腿伤,不小心弄疼她后,穆枫才回过神来。   “你终于回神啦。”吴啸峰抬起的视线刚好迎上穆枫怔怔的目光。   迟钝的大脑将刚才双眼捕捉到的镜头回放一遍,穆枫愣愣地点点头。   给穆枫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吴啸峰垂头避过穆枫的视线,将纱布系好,说道:“你表演了一个晚上,腿还受了伤,一定又渴又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在这好好躺着。”说罢,狼狈地逃出了房间。   穆枫看看一旁桌上的水壶、水杯和现成的点心,再看看被吴啸峰重重带上的门板,嘀咕了一句“怪人……”   穆枫躺回床上,怕压着伤腿,所以左侧卧着,目光刚好落到对面衣柜上的半身镜,里面映出了仍未来得及卸妆的自己。镜中那个眉目如画的美貌少女真的是自己吗?穆枫怔怔地望着镜子出神,过了十几年的男孩子生活,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适应女孩的身份,即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性别,穆枫也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是继续隐瞒性别当个假小子,还是找个机会做回女生?   脑子里突然闪过白绍行温柔而又霸道的笑脸,和他时常挂在嘴边的混账话……穆枫烦躁地揉揉头发……还是找机会做回女孩吧,不然早晚得被人当成变态……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跑到哪去了,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危险……等等,那个混蛋那么厉害,我干嘛要担心他!穆枫暗骂一声,同时见到镜中的少女不屑的撅起红唇,水眸潋滟,样子含娇带嗔,看起来像极了是在撒娇……穆枫立时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想到自己每每做这个表情时落在白绍行眼里恐怕都是同样的视觉效果……不禁一阵恶寒……   穆枫赶紧躺正身子,再不去看镜中的自己,闭上眼睛,排除一切杂念,不知不觉间昏昏欲睡起来。   门突然无声无息的开了,一袭寒风立时送进了温暖的房间,同时也使得躺在床上的穆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瞬间转醒。   来者不是白绍行,也不是吴啸峰……   穆枫在心底大骂着,白绍行,你这个混蛋,你不是说布了结界,隐藏了我的气息嘛! 第六十九章 佯伤退敌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哪三个人是穆枫一见就头疼的,那肯定是白绍行和影澜还有就是……莫离。   莫离如一头专门出没于夜间的掠食者,优雅而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独有的强大气场立时压制得穆枫乖乖的缩在床里,不敢乱动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目光从穆枫的脸上向下滑落,停在裹着纱布的右腿上,英气的眉峰立时轻拢,莫离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脸上微露惧意的穆枫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同时惹上暮云阁和阴黎院,担依目前的情形来看,你必须跟我返回莫家,只有这样我才能护你周全。”   啊!对付自己的竟然是暮云阁和阴黎院,自己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么两个可怕的对头,穆枫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抬眼偷瞄莫离不带一丝表情的俊脸,这个家伙说的话好似是在商量,可口吻分明是不容拒绝的独断嘛!   见穆枫不吭一声地呆望着自己,莫离眉头微微紧了紧,弯身伸出双手想要把腿上有伤的穆枫抱起。   “等,等等!”穆枫抬起手阻止莫离的动作,同时身体向床里缩了缩,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莫离眉头微挑,看出穆枫是在拖延时间,轻哼一声,回道:“这房间确实施下了隐藏你气息的结界,但别忘了,你和我的身上都留着莫家的血脉,所以无论你藏在哪,我都能找到。”   这分明是威胁!穆枫很没用地只敢在心底大骂。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这该死的血统岂不像个永不失效的生物追踪器,无论老子躲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问题回答完毕,我的耐心也已告罄,乖乖的跟我回去。”莫离不理会穆枫阵青阵白的脸色,不容抗拒地伸手去抓她。   “等等,你不是说到我二十岁的时候才来找我的吗,怎么可以食言!”穆枫拼命闪避着莫离的手。   “那是在你没有危险的前提条件下,现在这种情况,又岂容你胡闹!”莫离一把抓住穆枫的脚腕,强行将她从床上拽了过来。   “喂,莫家的人就这么喜欢强人所难吗?”一句冷硬的话从后方插了进来。   “又是你。”莫离的脸色阴沉至极点,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端着饭菜和水的吴啸峰。   穆枫见吴啸峰来了,本已缩水的胆色不禁又壮了起来,狠狠地踢开莫离的手,将自己缩回安全范围内。   吴啸峰一边迈步走进房间将食物放到桌上,一边以执行公务时独有的平板声音说道:“这个房间现在属于私有空间,未经主人的允许擅自闯入可以算触犯刑法。”   莫离凝眸望了吴啸峰片刻,忽然笑了出来,低低的唤道:“莫星,莫月。”   “在,少主。”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莫离身后,来者身法奇快,让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房间内便多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大活人来。   “莫月,把小姐带走。”莫离淡淡地吩咐。   “是。”   小姐!吴啸峰听到这两个字如五雷轰顶,震惊地转头望向脸色惨白的穆枫,他……她竟是女孩子!   吴啸峰望着穆枫的表情里瞬间闪过的种种复杂神色被莫离一一看在眼里,让他觉得格外刺眼,登时目露杀机,身形微伏,已一掌向吴啸峰遥击而出。   穆枫自从吴啸峰进来后,就一直悄无声息地向他那边靠近,但仍然距离莫离很近,所以在吴啸峰失神地望向自己的时候,她已经看出了莫离的企图,暗道一声不好,身形由床边一跃而起,刚好拦在莫离的身前。   房间里的空间本就有限,而起莫离这一击又是蓄势待发,虽然他见到穆枫突然插进来,大惊失色地立即收掌,但是因距离太近,掌势无法及时收回,已然击出的一掌正印上穆枫的胸口。   穆枫临时跃起根本来不及凝聚内力护身,所以对方这一掌是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她身上。猛地喷了一口鲜血,身体向后撞去,被一脸震惊的吴啸峰伸手接住。   莫离临时收掌只来得及硬生生的撤回三成内力,所幸他原本也没打算杀吴啸峰,所以这一掌只能让人重伤,却不至于要人性命。莫离看着穆枫在自己掌下吐血受伤,双手因后怕而不自觉的颤抖着,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使全力,不然此刻穆枫已经毙命于掌下。   莫离及手下的莫月和莫星脸色苍白的齐向穆枫涌去。   “滚开,不许靠过来!”吴啸峰脸色铁青地抱着穆枫,怒吼着。   “我要立刻给她治伤,把她交给我。”莫离脸色更加难看,声音仍有些颤抖。   吴啸峰一字一顿地冷然道:“我叫你们滚开,不许过来。”   莫离眼中寒芒立现,阴鸷地盯着吴啸峰。   穆枫咳嗽半天,终于顺过气来,抬眼看清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莫离盯着吴啸峰的阴狠眼神,不禁心底大怒,骂道:“莫离!你敢动他!”说着又猛的咳出一口鲜血。   莫离浑身剧震,穆枫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让他莫名的恐惧,眼前的一幕仿佛似曾相识,与记忆深处某些残像重叠在一起,一种彻骨的寒意裂肤跗骨般的从脚心直窜到头顶。莫离身形微晃,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莫月和莫星立时发现了莫离的异样,齐声惊道:“少主!”   莫离瑟缩着将目光移开,怔怔地低喃道:“我们走……”说着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莫月和莫星惊骇的彼此对望了一眼,赶忙追了出去。   穆枫想不到莫离居然肯离开,大惑不解之下还是不禁舒了一口气,其实刚才她吐血吐得那么吓人,多半是为了吓唬莫离而装出来的。她虽然受伤了,但却并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她知道自己是莫家这一代被选中去背负那什么狗屁千年诅咒的冤大头,莫离才不会舍得自己死。目送着瘟神离开,穆枫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发觉吴啸峰仍死死的护着自己,想到对方三番两次的来救自己,穆枫毫不吝啬地扯出一抹真心的笑容,道谢道:“吴大哥,谢谢你。”   吴啸峰看着穆枫的笑脸,忽然转过头,别开眼,脸色可疑的红了红,猛的收回双臂,紧绷着贴在身侧,似乎正极力隐忍着什么,语气有些不稳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冲出来救我?”   穆枫给问得呆了一呆,确实,以她向来贪生怕死的性格能这样毫不犹豫地冲出去挡住莫离那一掌,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下意识地冲口骂出了心底的话,“靠,我也不知道啊,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冲出去了。”   吴啸峰闻言一愣,看着同样一愣的穆枫尴尬地咧咧嘴想要掩饰一下,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口,而痛得嘴角抽搐的滑稽表情,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随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些逾越了,便赶忙推开穆枫,想了想后,又将穆枫抱起来,放到床上,口气有些生硬地说道:“我给你治伤。”   感觉到吴啸峰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背心上,送入一股柔和纯正的内力,胸口的闷痛立时减缓了不少,穆枫终于笑得不那么勉强,说道:“你还会疗伤?”   吴啸峰闷闷的嗯了一声,答道:“我虽然不是你们灵界中人,但多少跟绍行学过些医术。”   穆枫怔了怔,原来白绍行已经将灵界的事透露给吴啸峰了,难怪后来几次见面时,他不像以前那样疑神疑鬼的了……   “你的伤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严重。”吴啸峰的内力侵入穆枫的脉络,立时探查出了她的伤情。   “嘿嘿,是没那么重。我后面吐血吐的那么吓人都是故意装的,我知道莫离才舍不得我死!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既然都给他打伤了,那必须充分利用才不枉受伤的价值。但第一口吐出的血可是货真价实的。”穆枫毫无愧色地嘿嘿笑着。   “……”生性耿直的吴啸峰立时给穆枫的奸商调调弄得很无语。   内伤经过及时有效的医治已经缓解了不少,当吴啸峰收摄内力,移开手掌后,穆枫转头向他说道:“吴大哥,这里恐怕不怎么安全了,你带我去找白绍行吧,或者把我送回同学那里去。”   吴啸峰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你现在回去找同学,可能会把他们卷进来,不如我们先去找绍行吧,我想景商和英庭他俩应该跟他在一起。”   穆枫点点头,不错,如果暮云阁和阴黎院都有份对付自己,那还是不要把其他同伴们卷进来的好。   吴啸峰看着穆枫从床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走去,有些生硬地说道:“你腿不方便,要不要……我背你。”   穆枫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啊。”   “……”吴啸峰的脸色瞬间铁青,“你是女孩子,难道脑子里没有一点男女避嫌的概念吗?”   穆枫呆了呆,想不到吴啸峰是这么传统的一个人,挠挠头,很无辜地说了句差点让吴啸峰喷血的话,“其实我经常忘了自己是女生这回事。”   吴啸峰脱力地晃了下身,确实,从这个家伙的日常表现上不难看出她丝毫没有身为女性的自觉,也难怪别人压根看不出她是女生。   穆枫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脸色难看得仿佛吃了死苍蝇般的吴啸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个……你还背我吗?”   吴啸峰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认命地点点头,走到穆枫身前,蹲低身体。   穆枫赶忙手脚并用地爬上吴啸峰的后背。有资源不用,那就是浪费!去他的男女之防,腿疼才是关键!   吴啸峰背着穆枫走出房间,微一提气便纵身跃上屋顶,身形向前疾掠的同时,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跟莫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莫家人总要抓你?” 第七十章 古寺激战    穆枫不屑地骂道:“我跟那一家子精神病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不过是为了抓个冤大头,所以才盯上我。”   吴啸峰听得更加糊涂,感觉到穆枫似乎十分抵触这个问题,便岔开话题,说道:“我见绍行出门时是奔这个方向走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穆枫灵光一闪,说道:“前方向左边有一棵大树,站在那棵树上能看到整个隆兴寺。”   “好。”吴啸峰身体微倾,掉转方向向那棵高高映在夜色中的大树跃去,不多时,来到树旁。   “这似乎是隆兴寺内国宝级的古榆树吧……我们踩上去弄坏了怎么办?”吴啸峰满头黑线地看着古树上挂着的名牌。   穆枫关心得则是完全不同的问题,抹抹头上的冷汗,庆幸道:“幸亏昨天晚上没踩坏,不然要赔多少钱啊……”   “……”吴啸峰有些无语,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身体轻巧,估计不会压坏树枝,我送你上去看看。”   穆枫看看吴啸峰,又看看古树,觉得自己再重也不可能超过白绍行加上自己两个人的重量,于是点点头,然后再三叮嘱吴啸峰要注意投射的角度和力度后,才站在吴啸峰身前,示意他送自己上去。   吴啸峰将双手插入穆枫腋下,提气起身,托起穆枫将他稳稳的送上一棵粗壮的树干。   穆枫如同腾云驾雾般陡然升上半空,上升之势减缓时,她利落的轻身提气,伸手勾到眼前的树干,身体一荡,凌空翻上树身。   借着高度,穆枫运足目力环顾全寺,当目光落到隆兴寺西南侧一处荒僻的院落里时,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夜色浓稠,隆兴寺西南侧一个荒僻的小院落里却站着四个人,三个人呈三角形围住了中间的一个人。   穆枫惊骇地看着形成包围圈的三人,祝焰明、白绍凌还有德勇,和被困在中间却还敢笑得十分欠扁的白绍行。   为什么祝焰明还有白绍行的哥哥白绍凌会搅在一起,最不可思议的还有隆兴寺的主持,德勇竟然也插了一脚进来。难不成是白绍行那个混蛋做了什么人神共愤、天怒人怨的事?不然怎么会被这样完全不相干的三个人同时盯上。   “看到什么了?”站在树下的吴啸峰一直关注着穆枫的情况,见她突然神色大异,立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穆枫的心不受控制的霍霍狂跳。   怎么办!对方的三人,一个是青岚等五位老师联手都对付不了的祝焰明,一个是一招就击败影澜的白绍凌,还有一个是隆兴寺这千年古刹的主持大师,其中祝焰明和白绍凌更是连9163部都头疼的特A级逃犯,白绍行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同时惹上他们三个!   吴晓峰的呼唤声拉回了穆枫已经纠结成一团乱麻的思绪。   无论如何先过去帮白绍行再说!毕竟他是,他是……他是自己的家庭教师!   穆枫拿定主意后,从树上滑下,落到半空中才记起自己腿上有伤,不能安全着陆,眼看便要跌个狗吃屎,幸亏吴啸峰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接住。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吴啸峰有些急躁地追问,这句话他已经问穆枫半天了。   “白绍行惹了大麻烦了,我们必须去救他!”穆枫急的团团转,不由分说地拉着吴啸峰就往白绍行那里赶。   “你冷静点,到底看到什么了?”吴啸峰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弯下身,双手抓住穆枫的肩膀将她固定在面前。   “白绍行,白绍行给三个非常厉害的人围住了,其中两个还是9163部追缉的特A级逃犯。怎么办?”穆枫彻底没了主意,只知道自己不希望白绍行出事,同时暗恨着如此无能的自己,竟然在关键时刻起不到丝毫作用。   吴啸峰这时才大致听明白,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别急,既然绍行现在只是给人围住,不见其就一定会有危险。我先给英庭和景商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赶快过来。然后我们再过去帮他。”   穆枫咬着嘴唇点点头,吴啸峰的镇定使得她稍稍心安,略微冷静下来。   吴啸峰利落地掏出手机将情况通知谢英庭和裴景商,然后背起穆枫向她指引的方向飞掠而去。   靠近那处院落后,吴啸峰将穆枫放下,伏在她耳边低声叮嘱穆枫留在这里等他。穆枫也知道以自己这半吊子本事去了也是白搭,反倒添乱,便乖乖的点点头。吴啸峰微微颔首示意穆枫放心,纵身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围墙。   穆枫听话的靠在墙角蹲下,运足耳力去听周围的动静,可是离那里太远,以穆枫现在的功力还无法探知白绍行那边的情形,只能蹲在角落里在地上画圈圈,干着急。   一声枪响突然响彻夜空,打破了压抑的死寂,也使得穆枫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差点给硬生生的吐出来,穆枫脸色苍白地将头转向枪响的方向,正是白绍行等人所在的院落,那鸣枪的应该是身为便衣巡警的吴啸峰了!   穆枫猛的站起身,再也无法安心地窝在这里躲着,一瘸一拐地向白绍行等人所在的院子跑去,直到逼近了那个院子,墙内轻微的打斗声立时清晰的传了出来。   有打斗声就证明白绍行和吴啸峰应该还没有失手被擒或是落败,穆枫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摸到院墙边,轻声提气,没受伤的左脚在地面上一点,便如同猫儿一般轻盈的跃上了围墙,慢慢的探头向里面望去。   在露头的那一刹那立时被院子里四道锐利的目光捕捉了个正着。   白绍行和与他交手中的白绍凌,以及与持枪的吴啸峰对峙中的德勇,还有一直在旁边掠阵的祝焰明,这四名顶尖高手在穆枫的脚步声靠近时便已经感知到她的存在,所以在自以为行踪隐藏得极佳的穆枫甫一露头之际,便被这四人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包括吴晓峰在内的在场五人全体将目光移向爬墙头的穆枫。   穆枫想不到一抬眼便看到这种隆重到有些吓人的场面,登时呆在原处,刚想尴尬地笑一笑,抬手示意众人继续,不用管她这个路人甲。却见祝焰明已经纵身跃起,标射而至。   白绍行和吴啸峰脸现惊色,想出手救援,却被各自的对手缠住。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穆枫只来得及在心里默念一句韦小宝的至理名言“乖乖隆地洞……”便眼看着祝焰明眨下眼的功夫瞬移了近三十米的距离,凌空向自己落下,同时手中还流畅自然地结下可疑的法印,以老鹰扑食之势从头顶直压而下。   紫色的火纹结界如一顶小型火焰山直压向仍处于呆愣中的穆枫。   穆枫的惊叫声被淹没于一声轰鸣的雷音中。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色的炸雷在火焰山即将压上穆枫之际,斜劈而至,紫色的火纹结界和金色的雷光在半空中激烈的缠斗了短短的几秒后,同时消散,而穆枫也带着一声拉长的惊叫尾音从墙头上摔落,与一身黑衣,黑社会气息十足的谢英庭在半空中擦身而过。   救兵终于到了!   穆枫姿态无比狼狈地跌过身侧,而谢英庭看也没有看一眼,锐利锋寒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仍身在半空中的祝焰明。祝焰明微露讶色,想不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两人同为最顶尖的高手,错神也只是一闪念的功夫,转眼间便已交上火。   穆枫呆呆地看着在自己下落这弹指之间,上方的两人竟已各自击出最少五招,双手结印的动作更是快到眼睛跟不上的地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都是怪物!   墙的高度大概有三米,跌不死人,却足够跌得人骨头疼,然而绷紧身体准备承受疼痛的穆枫却在落地之前给人接了个正着。   穆枫惊讶地仰头,看到的是裴景商大大的笑脸,顿时心头一阵狂喜,差点当场飙泪,还是头一次觉得裴景商和谢英庭这么亲切。   裴景商环着穆枫纵身越过围墙,压根没看向一旁与祝焰明交手中的谢英庭,显然是对同伴的身手极有信心,站在墙头上目光扫过下方,最后落在德勇的身上,朗声笑道:“德勇大师,您这么德高望重的身份,动手也应该找个差不多的呀,怎么能以大欺小,欺负啸峰这么个灵界外人士。”说着直接将穆枫扔向吴啸峰,而自己却比被掷出的穆枫更快一步射离墙头,直击向德勇。   穆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手疾眼快的吴啸峰稳稳的接住,并迅速撤离战场,退到安全的角落。   “我不是让你在那里等着吗!”吴啸峰的声音有些隐怒。   穆枫觉有些委屈,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我听到枪声哪里还能呆得住。”   “……”这么说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吴啸峰铁青的脸色,将心底的想法表露无疑。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穆枫也自知理亏,十分愧疚的低下头。   有了谢英庭和裴景商这两个厉害到变态的救兵加入,一面倒的战况立时得到缓解,六人,三对,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场六个人的战斗另穆枫看得目瞪口呆,双方的功力之深,是她凭生未见,而且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想象的范围,甚至超越了她对法术以及武功现有的认知水平。   穆枫一方面看得胆战心惊,一方面又看得心旷神怡,这样当世少有的顶尖对决,使得她在观战的过程中,领悟了许多平日书本上和课堂上无法教授的东西,那些东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第七十一章 生死测试    穆枫最为关注的还是白绍行和白绍凌这对兄弟兼敌人,她一直知道白绍凌很厉害,可她想不到会这么厉害,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白绍行居然能跟厉害得超出常人范畴的白绍凌实力相当。隔着几米远观战,只觉得两人的身法太过诡异,动作快得近乎肉眼难察,以穆枫这样习武人的眼力仍很难跟上,若是普通人大概只能看到两道纠缠中的白影。穆枫眯着眼,运足目力观战,只能依稀看清两人是在纯粹的以武力交锋,不像另外两对,电来火起,木枪林立的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进攻为主。   白绍行和白绍凌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一抬手,一沉腕,全是干净利落的杀招,动作从容不迫,没有一丝狼狈或花假,力量与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浪费一分多余的内力。穆枫看着这场势均力敌的兄弟之战,心底不觉为白绍行捏了一把冷汗,若换成跟白绍凌对战的是自己,此刻早已不知死上几百回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对穆枫来说却像过了十几个小时一样漫长,因为眼前争斗中的这六个人已经将常人十几个小时才能做出的攻击全部压缩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   忽然间,激战中的六人全体动作一顿,然后十分有默契地纷纷抽出战圈,各自深看了对方一眼后,相继撤离。   一头雾水的穆枫被疾掠而至的白绍行环住身体,抱在怀中,与谢英庭、裴景商和吴啸峰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各自散开。   白绍行抱着穆枫几个起纵便跃离了刚才激斗的小院,直到撤离战场足够远的地方,白绍行才稍稍放缓了速度。   穆枫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一直乖乖的待在白绍行怀里,直至感觉到白绍行的速度减慢,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并出声询问。   “现在寺中汇聚了众多灵界高手,刚才啸峰的枪声引来了一批,我们都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各自收手了。”白绍行淡淡地解释着,语速平稳丝毫不因提气疾奔而异于平时。   看着激战过后仍内力充沛,气息平稳,而且不见一丝狼狈的白绍行,再反观因为紧张而被汗水拿湿,呼吸不稳,双脚微颤的自己,穆枫顿觉不忿,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捏!像白绍行这种不是人的人仿佛天生就是用来打击像自己这样平常人的自尊心的。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觉得我太帅舍不得移开眼吗?”白绍行虽然一直目视前方,但超乎常人的感官仍可轻易把握到穆枫直勾勾的视线,并径直将其中的不忿理解为崇拜。   穆枫翻翻白眼,对白绍行总是能成功地完全曲解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是习以为常。   “我不是让你跟着啸峰留在房里等我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穆枫的小动作使得白绍行不觉莞尔,但仍不忘发出责问。   穆枫不屑的撇嘴道:“还不是你的结界不够完美,你前脚刚走,莫离那个大变态就来了。我佯装被他打伤,才将他逼退。”   “你受伤了?”白绍行的脚步一顿,立即将穆枫放了下来,一边上下审视,一边探手搭上她的手腕,探查着穆枫的伤情说道:“还好不重,看来已经及时医治过了,不出几天就可痊愈。”   穆枫为白绍行少有的担忧语气而微微动容,但面上却更加不屑地哼道:“看你以后还怎么夸口自己的法术厉害。”   “是我低估了莫离,想不到他还可以凭借其他线索追踪你。”白绍行揉揉穆枫的头,伸手拉住她的小手,向前走去,说道:“现在盯上你的有几波人,对他们绝对不能马虎大意。”   “你说的可是暮云阁和阴黎院?”穆枫想起莫离的话,不觉后怕。   白绍行微微一怔,缜密的心思立时猜到穆枫的消息来源,“恩,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是莫离告诉你的吧。”   穆枫点点头。   白绍行面色微沉,说道:“那晚潜入你房间里的是阴黎院的人,今晚在台下对你施摄魂术的是暮云阁的人,而令我想不到的是连以祝焰明为首的秘密组织‘巫元’似乎也对你产生了兴趣。”   穆枫听着白绍兴的描述,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这三方来头都不小,任何一个都足够让她死上几百回,并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白绍行微乎其微地轻叹了一声,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穆枫一会,开口道:“也许你真的应该跟莫离回莫家待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穆枫身躯一震,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白绍行。   白绍行也跟着穆枫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向穆枫,声音低沉而徐缓地再次重复一遍,“我说,也许你真的应该跟莫离回莫家待一时间。”   “白绍行!”穆枫猛地抽回被白绍行握住的手,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问道:“你明明知道我对莫家来说算是什么,你怎么还能让我去莫家。”   白绍行半垂着眼,看着穆枫,格外冷静地说道:“小枫,现在盯上你的强敌实在太多,在解决他们的时候,我怕我会无暇分身照顾你,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那我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莫家虽然对你的企图也出自不良,但他们绝对会拼死护你周全,而且莫家也确实有那个实力来抵御任何意图伤害你的外敌。我答应你,一旦解除掉你周围的危机,我就会接你回来。”   穆枫还是头一次听到白绍行以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对方话语中深深的无奈与隐隐的自责另她觉得陌生,而且十分不舒服。穆枫直直的回视着白绍行,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我,不要随便以什么烂借口来搪塞我,我知道你肯定清楚。”   白绍行看着穆枫认真的表情有些失神,默然半晌后,忽然笑了出来,笑得有些无奈的宠溺,又有些莫名的凄冷,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穆枫的胸口上,感觉着指下骤然拉紧的身躯,弯下身,盯着穆枫的眼瞳说道:“你的身体里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穆枫无意识地张口问道:“什么东西?不会是我身体器官的配型刚好和某位身患重病必须立刻移植器官的大人物的配型相符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白绍行一怔,然后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摇头道:“放心吧,不是你的心肝脾肺肾。而是一样非人体组织的东西。”   穆枫呆呆地看着白绍行,问道:“我体内有非人体组织的东西……白绍行,你是医生,能帮我取出来吧?”   “那东西只有你自己能取出来。”白绍行摇摇头,眸光陡然一凛,语气有些阴冷地说道:“如果由外人来取,那只能通过活体煅烧,在你的骨灰中来寻找了。”   穆枫不由得哆嗦一下,脑海里立时浮现出自己被丢入焚尸炉里的恐怖场景,托她往日经常看恐怖片的福,脑中浮现出的场景无比真实血腥,充满震撼力与各种立体光影声效……   “所以我说你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单凭我个人的能力,恐怕很难护你周全。”白绍行慢慢地直起身,半垂着头看着穆枫。   穆枫抬眼看了白绍行一会,说道:“我干嘛非得要你来保护我,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想学,你就可以教我功夫吗,现在我想学了。”   白绍行深深地凝视着穆枫,仿佛想确认她心底打定的主意是否够坚定,片刻之后他缓缓点头道:“好,我们来做个测试。我就站在你的背后,只要你能用目光捕捉到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教你功夫,并尊重你的选择。”   穆枫愣了愣,白绍行开出的条件也太容易了吧?如果让自己抓住他,兴许办不到,但只是用目光捕捉到他的身影,这实在是太简单了。穆枫怔怔的点点头。   白绍行缓步走到穆枫身后,淡淡地开口道:“那么,开始吧。”   白绍行的话还没有说完,穆枫已然猛的转身回头,可是,身后什么也没有,穆枫一呆,以为白绍行耍诈,藏起来了,便高声喊道:“白绍行!”   “我就在你的身后。”白绍行温热的鼻息吹拂在穆枫的头顶,可以想象到他此刻正微弯着身体,站在穆枫身后。   穆枫大惊,提气轻身,比刚才更利落的转过身,身后依然空无一物。极速左右转头旋身,眼角的余光连白绍行的一片衣角都无法捕捉到。穆枫定住身形,忽然以左脚为轴心,猛一施力,身体如陀螺般在地面上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但飞速移动的景物中仍是不见白绍行的身影。   “以你这样的转法,即使转到头晕也是见不到我的。”白绍行气定神闲的声音由身后稳稳飘过。   穆枫落下右脚,定住身形,胸口因过于激烈的运动而急剧起伏,更是因为白绍行敏捷至恐怖的身法而震惊着。思索片刻后,穆枫忽然拔地而起,身形在半空中凌空翻滚,但是仍然无法看到白绍行,只有当目光擦过地面上才猛然看到白绍行颀长的影子正几近与自己的影子完全重叠!白绍行竟可以在自己凌空翻转中依然稳稳地吊在身后,这是什么变态的身法!   “白绍行!你一定是个吊靴鬼托生!”穆枫落回地面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甘的大骂着。   白绍行低沉的笑声由背后传来,“小枫,认输吧,我的视力经过锻炼,而且拥有水系灵力的我,可以清楚的透视你的身体,看出你每次运动前肌肉纹理的细微动作,所以……以你为目标的那些人如果都有我这样的身手的话,你在这几分钟内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白绍行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穆枫的颈后,使得穆枫脖子一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怎么样,放弃吧。” 第七十二章 惊魂之夜    穆枫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猛地一发力,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转过身,然而她的腿伤未愈,在加上莫离那不轻不重的一掌,动作幅度太大,登时扯动了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同时向一旁栽倒。   白绍行修长有力的右手在穆枫倒地之前及时扶住了她,穆枫突然抓住白绍行的手,同时借力翻转身体,迎上白绍行微微诧异的目光,嘿嘿笑道:“抓到你了。”   白绍行看着穆枫得意的笑脸略一失神,但只是那么一瞬间,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仿佛已经料到穆枫会这么做,淡淡地笑道:“恭喜你学会了最实用的第一节课,欺骗。”   ——————————————   穆枫躺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一直无法入睡,今晚白绍行对自己的测试结束后,他说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把穆枫送回了她的房间,无论穆枫再怎么追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教自己功夫,白绍行只是但笑不语。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方劲和于尹轻微的呼吸声,当他们回到房间时,穆枫怕他们追问今天晚上的事,故意装睡,蒙混过关。   拿起手机看一眼,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穆枫叹了一口气,将手机压回枕头下面,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就在这时,临近床边的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轻功高手飞纵之时不小心踏碎了一片青瓦,声音极微,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穆枫还是一瞬间便捕捉到了这抹轻响。   又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穆枫猛地坐起身,看了一眼睡得极死如同挺尸一般的方劲和于尹,因为这两日地狱般排练演出大家都已经累瘫了,这院子里的轻响除了仍未入睡的穆枫以外,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穆枫闪念间便做了决定,悄无声息地下地,打开房门,站在院子里环顾了一周,在东北角看到一抹一闪即逝的身影,便迅速窜上房檐,追了过去。做为单细胞生物的穆枫生命力顽强的惊人,虽然腿伤未愈合,但经过白绍行的治疗和整晚的休息后,现行走已无大碍。   那人的身法很快,但是比起白绍行等人的移动速度就差得远了,所以穆枫一直在后面远远的吊着,始终没有被对方甩脱。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东北方飞纵,前方那道黑影在一个高高的起跃后,消失在隆兴寺的围墙外,穆枫迅速追过来,因为有了先前的教训,所以这次她接近围墙时格外小心,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当走到墙根下时,听到了墙外隐隐传来说话声,但听得不是十分真切。   穆枫尽可能地放轻手脚轻轻一跃,攀住墙头,微一施力便翻了上去,伏在墙头向外望去,登时惊得忘了呼吸。   墙外站着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分别是祝焰明、白绍凌、罗清。   “所以……你是穆枫的妈妈?”白绍凌笑得十分温文尔雅,与白绍行惯常的笑容如出一辙。   罗清为白绍凌的笑容怔了一怔,大约也是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眼熟,随即笑着回道:“是啊,我不放心这孩子,他从小到大就没出过远门,也没怎么离开过我的身边,所以我就请了几天的假,连夜搭飞机赶过来了。你们认识小枫吗?他在电话里说学校的寒假课外实习是在这个隆兴寺表演节目,你们可以不可以带我去找他?”   祝焰明冷峻的唇角抿出一抹薄笑,点头道:“我们不但认识她,而且还有样东西寄存在她那里。您既然是穆枫的母亲,那一定会帮我们把东西取回来的吧。”   罗清被祝焰明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困惑地问道:“我太明白……你既然有东西放在小枫那里,又认识他,为什么不直接问他要来。”   白绍凌温和地笑道:“这个问题,您可以直接问她。”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个玻璃球般大小的冰珠子陡然击中穆枫藏匿的墙头,坚实的墙壁立时凹裂,伴着持续的龟裂声和墙壁破碎的土石落地声,穆枫的身影僵硬地现出墙头,仍维持着捏着手机按键子的动作。   “怎么,是在给绍行打电话还是发信息?”白绍凌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目光落上墙头无处藏身的小老鼠。   穆枫瞟了一眼未打完的信息,硬生生的将手机关上,纵身跃下墙头,来到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罗清身前,转身面向着祝焰明和白绍凌这两个大魔头,心里已经对目前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怪不得自己能这么轻易地追踪到这里,先前那人的高明的身法和缓慢的移动速度明显不成正比,显然是故意引自己前来。   目光落在白绍凌身上,有这个变态在,召唤影澜来也没多大胜算,一定要想些办法引起寺内其他人的注意力,最好是把所有高手都引来。   穆枫在心底暗自盘算着各种逃命的方法。   “小枫,他们是谁?这是怎么回事?那墙怎么会突然裂开?”罗清完全无法搞清状况,问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老妈,他们是坏人,想从我这里弄走一件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东西。但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穆枫背对着罗清,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免得吓到她。   “小枫,你在说什么?他们是坏人?我怎么听不懂?”罗清呆了一呆,抬眼看了一下前方的祝焰明和白绍凌,随即收回目光看着穆枫,伸手抓住穆枫的肩膀想把她扳过来面向自己,问清楚事情的因由,但却惊讶的发现,即使自己已经用上了力气,仍无法扳动比自己瘦弱的穆枫。   穆枫不理会罗清的追问,径直望着白绍凌和祝焰明,冷冷地说道:“我妈妈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她离开,我跟你们走。”   白绍凌和祝焰明没有答话,但脸上却明确地闪过一丝嘲弄。   罗清这会已经又急又怒,转到穆枫身前,抓住穆枫的肩膀问道:“小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带你走,要不要报警?”虽然仍搞不清状况,但罗清已经大抵知道对方两人是针对穆枫的,跟所有的母亲一样,一旦牵扯上自己的孩子,母性的本能使得她立时张开手臂保护性的将穆枫护入自己怀里,一边戒备地看着祝焰明和白绍凌,一边从包里掏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   罗清的手机刚刚举到面前,还没来得及推开滑盖,只觉得一阵风吹过,眼前一花,刚才还在几米外站着的祝焰明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前,同时手机已经落入对方手中。   祝焰明左手微微施力,如同捏面团一般的将手机揉碎,右手则牢牢地卡住了跟罗清同样震惊中的穆枫的脖子。   罗清看到穆枫挣扎着想要扯开钳制住自己的手掌,立时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叫声,同时扬手狠狠推打祝焰明的手臂,让他放开穆枫。但即便她使上了全身的力气,仍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祝焰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徒劳地摇晃着自己手臂的罗清,随手扔掉手机的碎片,反手拨开罗清,虽然他并没有用多少力,但罗清仍是在一声惊叫声中重重的抛了出去,**着倒在地上。   “你!”穆枫眼见罗清被打,登时气得浑身发抖,视线瞬间冰冷,周身迸射着怒意。握住祝焰明的双手,指缝间隐现橙红色的光晕,炙热的灵力因愤怒而逐渐狂躁地升腾于穆枫周围,指端流淌过的火系法力使得穆枫的手指如同十根烙铁,立时将祝焰明的手腕灼伤。   祝焰明微微一怔,暗施内力,瞬间震脱穆枫的双手,祝焰明低头看了一眼被烫伤的手腕,眉头微挑,将目光移回穆枫身上,饶有兴趣地审视着。   穆枫一摆脱祝焰明的钳制,便转身向罗清的方向奔去,可刚迈开步子,只见身前寒光一闪,一根尺许长的冰刃以毫厘之差钉入穆枫脚尖前的地面中。穆枫的动作立时一顿,愕然抬头望去,看到白绍凌正好整以暇地弯身将罗清从地面上拉起。   “放开她!”穆枫怒吼着迈步向前冲去,可是两只脚踝突然一紧,被什么东西锁住了,穆枫愕然低头,发现身前地面上的那根冰刃不知何时消融成了两道冰环,如同铁条一般牢牢的扣住了自己的双脚,冰冷的触感透过裤脚清晰的传到了皮肤上。穆枫暗自咒骂一声,凝起法力,想融掉冰锁,可是无济于事,如同当年她无法融解青女的冰球一样,她现在也无法融解白绍凌的冰锁,只能徒劳地看着白绍凌将惊慌失措的罗清扣在自己身前。   “把东西交出来,或者就看着你妈妈死。”白绍凌将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罗清押在穆枫面前,脸上依然带着温雅的笑,可口中却说着最残忍无情的句子。   “畜生!我不知道你们要的到底是他妈的什么鬼东西,今天你们要是敢动我妈妈一根汗毛,我绝对绕不了你们!”穆枫咬牙切齿的瞪着白绍凌,可是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桎梏,只能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冲我来好了,随便你们把我剖了,蒸了,烤了,但不许伤害我妈!” 第七十三章 死亡试炼    “小枫!不要管我!”罗清听到穆枫的话,吓得拼命摇头。   “真是母子情深,感人。”白绍凌嘲弄地笑了笑,温柔地抬起手摸了摸罗清的头发,突然猛地一把抓住,在罗清的尖叫声中,以冰冷至残忍的声调说道:“我现在数五个数,要么交出东西,要么你妈妈血溅三尺。”   “不,别伤害我妈!”穆枫脸如死灰,惊慌的摇头,眼中充满绝望。   “五。”   “我真不知道你们要的东西是什么!”   “四。”   “求你们了,别伤害她!”   “三。”   “你们杀了我!你们这帮畜生!混蛋!”   “二。”   “妈妈……妈……”   “一。”   “不要!——”   白绍凌按在罗清头颅上的掌下猛地喷射出一蓬猩红,一把冰锥由后至前刺透了罗清的额头,殷红的鲜血挂在晶莹剔透的冰锥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罗清半阖的双眼仍空洞地对着穆枫的方向,眼角的泪水随着身体的前倾而无力的滑落,额头流出的鲜血迅速将身下的地面染红。   “妈——”   穆枫双手抓着头跪倒在地,凄惨的悲鸣消失在窒息的死寂中,双眼无神地呆望着罗清的尸体,久久的望着,仿佛已经凝固成一尊雕像,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喃出如同地狱中传来的冰冷呓语,“我要,你们,死……”   面对穆枫那压抑冰冷的气势,白绍凌和祝焰明不由得一怔,同时提步向后纵去。   猩红的火焰如同泛滥的洪水,以恐怖的速度迅速在穆枫周围蔓延开来,汹涌澎湃,掀起一波一波火焰巨浪。耀眼的火光中,穆枫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方圆几十米之内的地面迅速被火焰蒸干,而路面的沥青也开始在灼热的高温中渐渐软化浓稠。   愤怒的火系灵力怒吼着咆哮出足以焚毁一切的赤焰,路边的树木、金属的果皮箱、花坛的铁栏杆,都被瞬间蒸腾焚化,一切的一切在火舌的吞噬中无一幸免,唯独罗清的尸身被小心避过,静静的躺在血泊中,没有遭到一丝波及。   穆枫冰冷而赤红的目光遥遥的凝视着火海之外的两个人,柔软的短发在火焰卷起的热风中不住飘扬,双手缓缓在胸前结出一个火焰形法印,口中无意识的低喃着灵言。   脚下的火焰如同爆破了一般四散炸开,形成一波环形的巨浪向周围席卷而去,猛地环形的最前端传来一声清越的低鸣,一只火焰凤凰昂然挺首,振翅而出,环形的火焰迅速凝聚成凤身,凤翅,和华丽逶迤的凤尾。   火凤带着燎原的怒火一路呼啸着卷向祝焰明和白绍凌。闪烁的火光中,对面的两人终于露出了严峻的神情。   白绍凌双手捏诀,手掌挥动间一扇巨大的半拱形的冰壁瞬间凝出,罩住己方两人。   火凤迅猛地扑击在冰壁上,尺许厚的冰壁立时发出咔咔的龟裂声,堪堪挡住了火凤的冲击。火凤扬起利爪抓住冰壁,双翼狠狠地拍击冰面,坚实的冰壁在一次一次的击打中发出岌岌可危的碎裂声。   穆枫缓缓迈步向祝焰明和白绍凌走去,每走一步,地面上便会因高温而印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穆枫边走,双手边结印,周围地面上的火焰立时飘至空中凝成一把把火焰刀,激射向那坚实的结界冰壁,在一声声撞击中,加速着冰壁的败亡。   轰   巨大的冰壁终于在迅猛而疯狂的攻击中崩塌,在冰壁崩塌的一瞬间,穆枫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红芒向冰壁后方的白绍凌标射而去,右手伸展间一柄五尺长的金色长剑陡然闪现,精致的龙纹伴着悠悠龙吟在剑身上流泻而出,勾勒出玲珑剔透的图纹。火焰如图腾般迅速卷上剑身,被锋利的剑刃激荡起一波波凌厉灼热的火焰剑气。   白绍凌和祝焰明见到那把长剑,脸色立变。   白绍凌轻身后跃,准备避过穆枫这蓄势一击。而祝焰明则闪身挡到白绍凌身前,双掌在身体两侧平摊,同时凝成空掌,爆射的电光立时现于掌心,交织成绵密的电网切割进穆枫的火焰中。   穆枫冷哼一声,双手合剑立于胸前,长剑直劈而下,金色的剑光纠缠着赤红的火焰挥出无比凌厉的一击,四散激射的电网如同布片一般被剑光割裂,丝毫没有阻滞穆枫前进的势头。   蓦地,地面轻轻晃动了一下,随着砰砰的声响,一道道厚实的木板猛地在穆枫前方裂地而出,并迅速结成一块巨大的木质屏蔽,挡住了穆枫的去路。   穆枫双目一凛,长剑在身前疾挥,十字形的剑光掠过身前,在木壁上划下深深的刻痕,痕迹上冒出缕缕青烟,木壁被剑锋割裂的同时亦被上面的烈焰烧焦。   与此同时一道无比迅捷的身影由穆枫身侧极速掠过,并跃上木壁的顶端。   穆枫抬眼望去,身体剧震,呆在原地。   这……   木壁上方的不是别人,竟是已经身亡的罗清!   这时,另外两道身影也跃上了木壁,一左一右的站在了罗清身边,却是白绍凌和祝焰明。   穆枫怔怔地望着上面的三个人,大脑一片混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气中似乎流转着细微的电光,而湿润的空气在穆枫火焰的灼烧中渐渐蒸腾成水汽,伴着水汽中细微的电流一起缓缓消散。   空间和景象似乎扭曲了几下,一切都介乎在真实和虚幻间。   穆枫望着上方身形渐渐产生变化的三个人,怒吼出了心底不断回旋的那句话。   “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迷雾彻底消散,木壁上的三个人影已经完全清晰,白绍行、裴景商和谢英庭……   白绍行轻身跃下,来到穆枫身前,看着她手中的长剑说道:“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轩辕剑。你不是想要我把它弄出来吗,现在弄出来了。”   周身的火焰瞬间熄灭,同时掌中的长剑亦缓缓隐去,穆枫大脑仍处于当机中,但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开始明显暴跳。   裴景商跳了下来,有些嫌恶地抹掉额头上的鸡血,说道:“小枫,别生气啊,嘿嘿,不导演这么一出戏,是没法逼出你体内潜藏的力量的,你瞧,连我最引以为傲的木壁都被你划成了这个模样。啧啧,真厉害!”   穆枫头上的青筋爆出得更加怒张,眼角眉梢也开始渐渐抽搐。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这些,从头到尾都是一出闹剧……   “白绍行!你给我解释清楚!”   一声暴吼划破夜空,连天上的星星都吓得微微发颤……   于是,白绍行以讲睡前故事一般的平缓口吻将今天晚上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   在早先分别时,白绍行暗中点了穆枫的穴道,使得她无法睡觉,而且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下。所以在白绍行故意现身相引后,便轻易地把穆枫引到了寺外。   白绍行的水系法术,再加上谢英庭的雷系法术,两者柔和在一起时,可以通过在空气中播散水雾和电流来形成使人产生幻觉的特殊电场,谢英庭可以利用侵入别人体内的电流来控制对方的大脑神经,这也是他的绝招之一。   于是白绍行扮演白绍凌,谢英庭演得祝焰明,而裴景商则被安排成了罗清。   “对你来说,身边的人都很重要,可是丝毫不谙武功和法术的清姨是你最害怕受到伤害的人。所以我们就利用这点来激发你的怒气,同时激发出你体内潜藏的实力和轩辕剑。”白绍行毫无愧色地把今天晚上将穆枫吓个半死的闹剧做了最后的总结:“这对你是一场死亡试炼,逼迫你在生死关头做出最大的进步。”   穆枫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白绍行的讲述,等白绍行说完后,她抬起头,定定的望了白绍行一会,忽然开口,狠狠地骂道:“白绍行,你就是个大混蛋!”说着愤怒的转过身,向前走去。   “她真生气了?”白绍行无法理解。   裴景商满头黑线,然后有些无力的揉揉额角,叹道:“都跟你说过这么做她准发火,你还不信!试想任何人在眼见老娘当面被杀,而悲怒交加,几近崩溃之时,对方却笑着说‘别上火,这只是个玩笑。’,估计换了谁都得气吐血……”   ————————————   穆枫一边愤恨地在心底大骂白绍行,一边快步向回走。脚步渐渐开始虚浮无力,最后在寺内的中庭停下脚步。刚才瞬间爆发的灵力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气,但在愤怒的支撑下一直没有察觉,直到此刻才后反劲。筋疲力尽的穆枫挪到院子的一张石椅上坐下,撅着嘴看着前方映衬在月影中的高大古树,然后狠狠地甩了甩头,再接再厉地暗骂了白绍行一句后,掏出手机,拨通了罗清的电话。   “喂,老妈……哦,你今天夜班啊……我睡了睡了,这是起来上厕所,突然想起来给你打了个电话……我知道现在几点……不就是三点而已嘛……真是的,我突然想你了,打个电话也不行啊……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别骂,停……恩,我这就去睡觉……”   穆枫无力的关上手机,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再次瞥了一眼前方的古树,紧接着不屑的冷哼一声,别过头,迈步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第二日,虽然少了穆枫这个水货女魃,但整场创圣世演出还是在白大帅哥以及一众小演员们的忘我表演下完满结束,只是自前一天古寺激战之后,隆兴寺的主持德勇大师便再没有现过身。   第三天一早,穆枫等人便离开了隆兴寺,启程回家。 第七十四章 启程归乡    穆枫在经过了那一天一宿的折腾,再加上连惊带吓,与之后晕机加晕车,便在来机场接人的校车上病倒了。   “呀,小枫,你身体怎么这么热!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你还练功啊。”宁可儿摸了摸穆枫滚烫的手心。   “我这是在发烧好不好……”穆枫很无奈,也无力,亏这家伙是水系的还准备主修治愈,为嘛连发烧与发功都分不清!   方劲试了下穆枫额头的温度,皱眉道:“真的是发烧了,好烫啊。”   穆枫很配合的咳嗽两声,头昏脑胀,浑身酸软无力,仿佛掉进了棉花堆。   “真的病了!没想到平日壮得跟头野猪似的,居然也会生病。”宁可儿看着穆枫无神的双眼和赤红得病态的脸颊,惊讶地掩起小嘴。   穆枫慢慢磨牙,无力地瞪向宁可儿。   方劲无奈地说道:“可儿,别说风凉话了,你看看能不能用法术给小枫降降温,校车到学校还得有两个多小时,车上又没有退烧药,再这么烧下去,人该烧坏了。”   宁可儿点点头,跃跃欲试地说道:“好,我试试,看我的处女秀!妙手回春!”   穆枫赶忙举起手,拦下宁可儿,担忧地问道:“可儿,你给人治疗过没有?”   宁可儿顿了顿,说道:“我刚跟绿岚老师学了几手,还没实践过,今天正好拿你试试。”   穆枫欲哭无泪地转头看着方劲,说道:“阿劲,我不想死,与其做小白鼠,还是让我烧着吧,烧呀烧的也就习惯了……”   “怎么!你信不过我啊!”宁可儿张牙舞爪地怒吼。   “咳咳……不是信不过……是不敢信……我怕死。”穆枫抵死拒绝,浑身滚热,烧得两眼发花,连带着头脑也不清晰起来,突然有点想念起那个微凉的怀抱……   正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一句冷哼硬生生的插进来。   “真是没用,练武的人还这么容易生病。”   穆枫和宁可儿同时转过头去,看到祁诺言站在车座的过道上,正臭着一张俊脸斜睨着穆枫。   这时,车子猛的一减速,连带着使得正在努力瞪视祁诺言的穆枫一阵恶心,胃里能吐出去的早都吐光了,现在只能一阵一阵的干呕。   “唉,我去车后找瓶矿泉水,记得还剩了半箱。”方劲看着穆枫发白的嘴唇,摇摇头。   “我看我还是去找找看,校车上有没有药吧。”宁可儿看着穆枫发青的眼窝,也起身走出座位。   两人一离开,这里便只剩下穆枫和祁诺言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立时有些尴尬。   祁诺言冷冷的看了穆枫片刻后,忽然倾身靠了过来,伸手去抓穆枫的手腕。   “你干嘛?”穆枫对那晚祁诺言莫名其妙地动手揍自己的恶劣行为仍记忆犹新,不由得闪躲。   “你就不能老实点。”祁诺言微微发怒,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难缠。   穆枫本就不是祁诺言的对手,再加上又生着病,三下五除二便被对方抓住了手腕,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祁诺言不耐烦地用左手将兀自挣扎的穆枫的双腕定在她头顶的靠背上,然后伸出右手,指端由穆枫的眉心一路向下滑去。   对方微凉的指尖使得穆枫一顿,忘了反抗,只觉得一股清凉到沁人心脾的法力由祁诺言的指下流淌入自己的体内,登时缓解了大半的不适。这种法力的感觉……是水系的!这家伙居然真的会水系法术?   当坐在前排的于尹听说穆枫发烧,而自告奋勇地来照顾穆枫时,看到的场景便是眼下这种分外惹人遐想的暧昧情形。   祁诺言的左手锁着穆枫的双腕按在车座的靠背顶端,右手正一路向下,滑进了穆枫的领口中,祁诺言整个人几乎都覆盖在了穆枫的上方,而两个人正互相凝视着,以于尹的角度来看,疑似脉脉含情的眼波彼此对望着,与此同时穆枫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低吟……   于尹呆滞的目光在穆枫和祁诺言身上来回游移片刻后,果断举起相机咔嚓了一张后,猛地捂住鼻子,低声说道:“我……我什么也没看见……穆老大的样子实在是太诱人了……”诚实地连心底话都不自觉的溜出了口……   穆枫和祁诺言同时一呆……   “不是你想的那样!”穆枫如被五雷轰顶,率先吼了出来。   “那是什么样?”方劲和宁可儿不知何时也回来了,从两人失神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俩也看了有一会了。   穆枫的脸比刚才更红,像个被热水烫到的虾子一般在座位上弹跳起来,拼命挣开祁诺言的手,可是对方的手掌一离开,因发烧而带来的灼热和无力立时又反扑而回,穆枫身体一萎向下软去,好死不死地跌入祁诺言的怀中,更坐实了众人的猜象。   祁小帅哥估计也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种状况,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反正一张俊脸比刚才更冷更臭了几分,抱住穆枫的身体安置回座位上后,冷冷地环视过众人,以疑似落荒而逃的快速步伐越过拿着晕车药发愣的宁可儿,回到前方的座位上去了。   于尹献宝一样的举起自己的数码相机,说道:“刚才穆老大和祁大哥的姿态好美型,好有爱啊,我都拍下来了,可儿姐姐和劲哥要不要看?”   “真的啊,快给我看看!”一代腐女的宁可儿怎么可能错过这么经典的镜头,连方劲也万分感兴趣的凑上前去观看。   “不要看……”穆枫颤颤巍巍地由座位上爬起来,扒着前方的椅背,挣扎着抬头看向于尹数码相机里的照片。   几束阳光由半遮的窗帘下流泻进来,照在车座间的两个人身上,祁诺言照到的是背影,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修长而线条英挺的背部。而穆枫则无力的仰着头,星眸半眯,脸颊酡红,小口微启,表情将痛苦与愉悦完美的柔和在一起,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人,襟口有些凌乱,可以看到祁诺言修长的手指正伸在里面,而穆枫的双手则被一种近乎凌虐的无力姿态固定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那么无辜可怜而又充满一种引人犯罪的诱惑力。   “哇,简直是极品!”宁可儿拼命抑制住喷鼻血的冲动,给了于尹摄影技术于很高的艺术评价,这家伙将来不去拍春照都可惜了!   “哈哈,我拍的好吧!前面还有许多呢,有穆老大穿女装的样子,舞台上跳舞的样子,还有和白师兄演对手戏时,被亲吻的那张,我抓拍的角度极其到位。”于尹一边手舞足蹈地讲解着,一边往前翻着照片向众人献宝。   后座的穆枫已经呈现去大脑后的僵直状态。   神呐,打个雷下来劈死他们吧……要不劈死我也行……   ————————————   回到市区时,穆枫因为病情加重而被直接送去了医院……刚好是罗清所在的那家医院。   输过液之后,穆枫的病情平稳下来,被罗清带回了家里。   草草的吃过罗清送进来的晚饭后,穆枫因为药效上涌,翻个身便睡了过去,睡梦中只觉得周围暖暖的,好像被一团温暖柔软的巨大棉团包裹了起来,穆枫抓着掌下一缕光洁的毛发满意的熟睡着……   睡着睡着好像被人翻滚了一下,耳边似乎响起了某兽愤怒的咆哮,然后被灭口于什么事物当中……紧接着自己跌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凉凉爽爽的温度,让人安心而舒服,穆枫满意的呓语一声,然后熟练地在那个怀抱里找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安睡。   ——————————————   清晨,确切的说是早上八点四十七分……   穆枫在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后,终于心满意足的醒了过来。   假期就是好啊,可以睡到自然醒!   穆枫赖在床上不想起,闭着眼拽着“被子”翻个身……被子的触感好像不是很对,而且拽不动……   穆枫睁开半眯的眼,看到的是衣襟裂开的白色衬衫和衬衫下色泽诱人线条流畅的胸廓。而此刻自己那双不是很规矩的手正深入这衬衫中,勾着下端结实精瘦的腰身……   穆枫的目光顺着这具诱人的躯体向上移去,看到的是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俊美睡颜……柔软的发有些凌乱,使得原本俊美如神祗的脸庞多了一分妖冶的诱惑,浓长的睫毛在眼窝下印出深深的剪影,薄唇微抿出一道浅显的弧度,睡得如此心满意足而又心安理得……   穆枫的嘴角有些抽搐,这好像是自己的床吧!亏他生得这么人高马大,还“能屈能伸”竟与自己硬挤入这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记得自己不是正和这个家伙吵架加冷战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不要脸的家伙!   可怜的穆枫,显然已经被某人睡习惯了,此刻纠结的完全不是同床共枕的问题,而是两人似乎仍处于冷战中的问题……   “醒了?”低沉的嗓音带着睡醒时独有的沙哑,如香醇的美酒充满令人迷醉的诱惑力……   等等,自己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穆枫暗骂一句,同时迅速向后退去,准备与某个不要脸的家伙隔出安全距离,然后全副武装继续冷战!可是她忘了自己现在睡的不是这个混蛋家宽大到奢侈的双人大床,而是自己小小的单人床,身躯向后蠕动了没多远突然一空,伴着一声惨叫向后落去,刚跌出床沿,就被对方的手臂捞了回来,重新安置回怀里…… 第七十五章 梅林仙境    “放开……放开我!”穆枫挣扎着由白绍行的怀中抬起头,然后摆出自认最凶狠冷酷的眼神瞪向对方。   白绍行垂头看了会穆枫,叹了一口气,轻轻亲了她的额角一下,低喃道:“不要大清早就做出这样的表情勾引我。”   穆枫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白绍行抱着穆枫坐起来,然后倾过头,在穆枫充满防备的呆愣表情中,用额头贴着穆枫的额头试了会,点头道:“恩,已经不烧了。”说完又将穆枫重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侧身下地。   穆枫狠狠地盯着白绍行,看着他无比纯熟的动作有些怀疑,从前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时就被他睡过!?呸呸!   “我煮点粥吧,你还想吃什么?”白绍行穿好衣服,笑容十分到位,仿佛一名优秀的服务生在问VIP间的客人要点什么客房服务。   “白绍行!”穆枫没有某人那么不要脸的本事和良好的忘性,她可仍记得前晚这个混蛋对自己做了什么!他怎么仿佛没事人一样?连个道歉都没有,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吗?   白绍行停下动作,看着穆枫,片刻后问道:“还在生气?”   “哼!”穆枫别过头,将心底的不爽表露无遗。   “对不起。”白绍行的声音很平缓,仿佛在说“早上好”一样。   穆枫一怔,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听过他道歉,用眼角斜了一下对方仍平静无波的眼神,穆枫冷哼一声。   没诚意!   白绍行有些无奈,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没想到利用清姨和你的母子之情来逼迫你会让你这么反感。”   穆枫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猛的坐起身,怒道:“你没有妈吗?如果别人这样对你,你不会生气?”   白绍行仍是那样静静的看着穆枫,淡淡地回道:“我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见过母亲,只见过小姨和父亲。”   穆枫的心头一紧,不单是为了白绍行的话,更为了他没有一丝感情的叙述。亲情之于他……   穆枫不吱声,白绍行就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和压抑。   “以后……以后绝对不要再这样对我……无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穆枫的脸冲着床里,声音有些闷。   片刻之后,后方传来白绍行轻轻的应声,然后是他转身走出房间,去厨房煮饭的声音。   穆枫懊恼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容易就被他拐得上了他的道!明明是他不对在先,为什么最后又仿佛理亏的是自己?   厨房里传来白绍行炒菜的声音,穆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这时床下传来可疑的呜呜声,穆枫侧耳细听了一会,确定自己不是幻觉后,赶忙跳下地,从床下的箱子中捞出被五花大绑并用手巾勒住嘴巴的影澜……   今天罗清白班,所以此刻家里只有穆枫、影澜和赖着不肯走的白绍行。穆枫和白绍行坐在客厅里吃早餐,而影澜则窝在一旁的沙发上舔理自己被捆绑一宿而凌乱的毛发,不时瞪着某只碍眼的人类发出敢怒不敢言的低呜声。   穆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吃得安然自得的白绍行,只觉得胸中那口恶气仍未出尽,用勺子狠狠地搅着饭碗中香糯的白粥。   白绍行低叹了一声,放下碗筷,坐直了身躯,端视着穆峰,无奈道:“还在别扭?”   穆枫动作一僵,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明明是他做的不对,为嘛会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可耻感觉。   白绍行环臂而坐,沉吟片刻后,说道:“看来你这次真是气的不轻。这样吧,带你去白家的梅谷,算是向你赔罪。”   “你的赔罪就是带我出去玩?”穆枫眉头一轩,脸色奇臭。这算什么?是真把自己当三岁小孩?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想哄自己开心?   白绍行看着穆枫不屑的样子,露出“怎么忘了对方是小白痴一枚”的无奈神情,叹道:“身为灵界中人,居然没听过白家圣境‘梅谷’,想来你的文化课能及格还真是不易。”   穆枫闻言登时大感兴趣,无视白绍行的揶揄,也忘了自己的闷气,径直问道:“那梅谷到底是干什么的?”   白绍行修长的手指轻扣桌角,淡淡地道:“梅谷是白家的修炼圣地,有点类似你们学校的星园。”   穆枫双眼瞪得滚圆,惊道:“这个我知道,从前听老师们讲过,如果能在汇聚天地灵气的圣地修炼,那修为的进步便可一日千里。”   白绍行看着穆枫猫儿般圆溜溜的大眼,不禁笑道:“不错,白家传承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医术固然为一绝,可闻名于世的另一件珍宝,便是这梅谷。”   穆枫挠挠头,不确定的问:“你是要带我去梅谷修炼吗?”   白绍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曾答应传授你功夫,自然不会食言……更何况,眼下对你体内轩辕剑虎视眈眈的对头良多,既然你不愿回莫家避祸,那唯有增强自身实力,方有防身之能。”   穆枫为白绍行眼底罕见的忧虑神情一顿,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白绍行虽然用心良苦地使计逼出了自己体内的轩辕剑,可是这轩辕剑似乎不大听话,自己这半吊子的本事又时灵时不灵,在强敌环绕的境况下,难怪他会为自己如此伤神,不禁心底略愧,闷闷地说道:“那我白天上课,晚上你带我去梅谷修炼吗?”   白绍行摇摇头,说道:“这寒假才刚刚开始,我想带你去梅谷闭关修炼一个半月,待到开学再回来。”   穆枫愕然抬头道:“那我白天的课怎么办?”   白绍行理所当然道:“有我辅导,你还不放心吗?”   穆枫神情一僵,嘿嘿干笑了几声,是啊,有这个无敌百事通贴身教学,自己的课程自然不怕落下,随即说出自己最后的顾虑,“我妈那边怎么解释。”   白绍行接道:“这你不用担心,前两天清姨刚同我说过,科室最近想派她外出学习三个月,她正为此事苦恼,我便应允在她外出的日子里照看你。”   穆枫满头黑线,点点头,自己的老妈也真是放心,这白绍行更可怕,居然对自己的生活把握的了如指掌。   这时墙角传来几声低鸣,穆枫闻声望去,只见影澜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罕见地露出那种小狗般的神情,心里当然明白,这头恶犬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示弱地现出这种神情,来勾取主人的同情心,面上可怜惹人,心底不一定怎般地恶毒腹诽着。不禁太阳穴隐隐作痛,抬眼偷瞄白绍行,只见他再次拿起碗筷吃饭,仿佛对那一声声可怜的哀鸣充耳不闻。   穆枫暗叹一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我妈要外出,影澜不能没人照看,我们带它一同去行吗?”   白绍行放下筷子,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墙角的白影。   感觉到那冷凝若霜的幽灿目光,影澜一反先前的可爱萌宠态,立时化身为无敌斗犬,恶形恶状地呲牙狠呜起来。   “梅谷是灵界圣地,对使役来说有害无益,不如暂时交由啸峰照看怎样,他们警校刚好有犬舍。”白绍行收回目光,优雅地抚过下颌,向穆枫展颜一笑。   穆枫立时被白绍行俊若流云的微笑耀花了眼,从善如流地点头道:“恩,这样也好。”   跟我斗?   无视影澜愤然的低哮,白绍行从容自若地夹菜布到穆枫的碗中,“吃饭吧,一会我们就收拾起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饭后穆枫打电话给青岚,说明了原委,出乎预料的,青岚轻易答允了,未做多问,只是叮嘱穆枫好好修行,不要落下功课。   白绍行的办事效率快的惊人,早上才决定出发,中午二人已经坐在北上的列车中。白家在吉林长白山区有处老宅,而那圣境梅谷,便在那里。   随着列车一路北上,气温也逐渐降低,冬阳西斜时,火车终于到站,下车后又乘计程车辗转进入长白山区。   时至傍晚,已然昏昏欲睡的穆枫被白绍行摇醒后,揉着惺忪的睡眼跟着下车,再抬眼时却被眼前的古宅吸引住了目光。   这宅子占地并不广,但白墙黑瓦,古色古香,颇有些江南的韵秀风情,虽然地处北方的苦寒之地却与周围的冰天雪地意外的和称。   白绍行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招呼着穆枫一起进去。   老宅分上下两层,下方是客厅、起居室、厨房、卫生间,二楼则是三间卧室、一间书房,房间的布置简洁大方,虽看似空置多年,但很干净,看来应是有人定期打扫的。整栋宅子由后方的电力机房供暖,所以虽然外面天寒地冻,可宅内却温暖如春,想来应该是白绍行预先与人打过招呼,有人来这提前准备好了供暖及一应吃用事务。   在白绍行将两人的随身物品安置到各人房间中时,穆枫兴奋地在整个宅子里闲逛,可是几番搜寻房前屋后,都不见传说中的梅谷。   白绍行收拾妥当回到客厅,看着穆枫正趴在后窗向外张望,哪还不知她的心思,不禁笑道:“你去打开后门,就能看到梅谷了。”   “后门?”穆枫闻言一怔,困惑地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屋后除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的小院,哪有什么梅谷的影子?虽然不明所以,但穆枫还是依言来到后门,解锁推开。   眼前的情景使得她呼吸一窒,不禁彻底迷失在了那漫天雪影中。 第七十六章 玄冰红颜    夕阳金红色的余晖镀照着天际,空气中暗香浮动,冷幽的异香随风而至,清冷爽透的空气让人为之一振。放眼望去梅林似海,霜灿的寒梅临风俏立,在微风中跌宕摇曳,将这世外仙境印染得越发幽谧宁秀,天地间一派安逸祥和,静得只闻花叶在风中婆娑的沙沙声,仿若连呼出的白气都透着奕奕清芳。   白绍行越过已然看呆了眼的穆枫,来到梅林深处,伸手拂过一弯被冰雪压低的梅枝,弹掉上面的冰霜,含苞的寒梅立时在他掌心悄然绽放。   穆枫怔怔地看着白绍行的举动,目光凝固在他唇角处那抹薄笑,不觉心神微恍,眼前的景象似乎模糊成了光影,与心底深处的某些记忆莫名契合,忽而心疼如绞,脸颊瞬间湿润,仿佛灵魂悲鸣,魂魄悸动……   白绍行感知穆枫的异样,不由回身望来,触及穆枫迷离的目光,不觉神思涌动,幽凝的眸光深邃若渊。眉峰轻拢片刻后悠悠一叹,迈步走来,轻轻抹去穆枫腮边的泪液。   指端冰冷的触感使得穆枫浑身一震,恍然回神,才发觉白绍行正弯身站在自己的身前,俩人贴的如此之近,竟让她轻易触及到对方那深埋眼底中的一丝哀痛。   白绍行清冷的眸光微闪,忽然笑眯着掩去眼底的余晖,低沉地嗓音发出一如既往的揶揄,“怎么,看我太帅,竟感动得哭了嘛?”   穆枫终于回魂,拨开白绍行的手,胡乱用衣袖擦干自己的脸,困窘地骂道:“胡说八道!自恋狂!”说着别过头去,神情仍有些恍惚,只觉得顷刻间仿佛恍如隔世,心底仍残有那莫名的悲楚……   白绍行收回被无情拨开的手,举目环顾自家梅林,说道:“梅谷本为于长白山域一处极为隐蔽的所在,几百年前被白家先祖发现后,用空间术连到自家府邸,因此你在房内透过窗子自然是看不到的。”   穆枫深吁一口气,只觉得心头仍烦闷沉重,唯有借着白绍行的话转移注意力,说道:“这个我知道,我们学校的星园也是通过空间术连到校区里的。”   白绍行回头看着穆枫,伸手揉了揉她的一头短发,说道:“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明日开始修行。”   当晚两人草草吃了晚饭后,各自洗漱安寝,出乎意料的白绍行倒是规矩起来,居然没有偷偷摸上穆枫的床与她同睡。   第二日起,白绍行依约陪穆枫修炼,对于法术的修习,他并未多做参与,让穆枫自行于梅谷中修行,只是每每都会在关键处对她点拨一二,虽然指点的不多,却将均触及要害,将穆枫往日修习时的许多误区点拨得明了通透。每隔三日,白绍行会教习穆枫武功,经过接触穆枫这才明了,白家的功夫,一招一式别无花假,竟全是以杀人为主,难怪那日白绍行与白绍凌这兄弟二人激战之时,竟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杀招。但这些过于狠辣的功夫却与穆枫日常于星光学院内部学得的武学大相径庭,幸得白绍行聪明缜密,善于因材施教,这才使得穆枫没有进入误区。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再有四天便到了开学的日子。在梅谷的修行时间虽短,但穆枫无论是在修为上,还是在武功上,均有了长足的进步。穆枫虽自知有所进展,却不知有白绍行这位名师,再加上梅谷这处灵界圣地的滋养,自己的进步已然一日千里,短短一个余月的修行抵得上普通人几年的艰苦修行。   这日白绍行要搭车到市区,购买返程的火车票,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得一日的光景。因此,天刚亮,白绍行准备好了穆枫一日的吃用后,见穆枫睡得正香,心知这一个多月来,她勤修苦练也着实累坏了,不忍叫醒她,便留了一张字条和一本薄薄的书册在桌上,动身出门了。   穆枫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天已大亮。她从锅中取出仍温着的白粥和小菜,慵懒地吃起来,看了眼白绍行留的字条后,拿起下方的那本书册,默念起书皮上的字眼:“《炎灵术》著者北宋楚墨……北宋楚墨!”   当看到楚墨的名字后,穆枫猛地精神一振,放下手中的碗筷,捧起书册翻阅起来,这本薄薄的册子是手抄的,字体端秀俊雅,穆枫一看便知是出自白绍行之手,书册中大多为古文,但边角处却被白绍行细心地加以注脚,详加解释,所以某只语文从来只在及格边缘晃悠的单细胞生物才得以一看明了。书册只有短短的十几页,所以翻看一遍也就十来分钟。   通篇阅读完毕后,穆枫已对书中的内容领会了八成,这是一本四级的火系法术修炼心法。白绍行的意识很明显,让穆枫按心法修习这炎灵术。穆枫的眉毛打了几个结,自己现在刚刚摸到三级的入门法术,白绍行却让自己越级修习这四级法术,会不会有些拔苗助长,过于急功近利了?   穆枫将剩余的白粥统统扒入口中,然后将碗筷在水池中清洗干净,收拾妥当,拜白绍行所赐,穆枫不但学会了他的功夫,就连其洁癖也沾染了三分。   穆枫拿着书册,犹豫了片刻后,来到梅谷,一边再次翻阅心法,一边信步进入梅林,待通阅读完毕后才发觉自己竟然不自觉间误入到了梅谷深处。放眼一望,只觉周围的景致十分陌生,想来是走迷路了。白绍行曾叮嘱她不要过于深入梅林,因为这梅谷地域宽广,容易迷路。此刻虽然迷失了方向,但穆枫倒不如何担心,因为她知道白绍行肯定能寻到自己。   既然连白绍行都认为她已经可以开展四级法术的修习,那自己还犹豫个什么劲呢!想到此节,穆枫寻了块干净平整的地面盘膝坐下,按照书中的心法,开始吐纳修习。   刚一开始,穆枫便惊奇的发现,这套炎灵术竟这般容易上手,仿佛整套法术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禁欣喜不已,难得地称赞了一句白绍行后,便开始依法施为。   按照心法的指引,灵力与法力开始在体内周转,内息源源不绝间,仿若一切都水到渠成,随着修习的不断加深,进展却越见神速,整篇心法一气呵成的修炼完毕。   穆枫再睁眼时只觉神清气爽,周身灵力充润,法力沛然,不禁暗喜,此时连自己都可以察觉到刻下已今非昔比,自身的进步已不是一两点而已。欣喜得提气纵身,一声长啸间身若鸿毛般飘身而起,呼吸间已跃至半空,竟比一旁那株高壮的梅树高出一大截。穆枫飘身坠落,于树顶最高枝站稳,这才恍觉已时至深夜,当空一轮明月已略略偏西,后知后觉地掏出手机查看时间,竟已是凌晨三点。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修炼了一天一夜!   想到此处才觉得肚腹空空如也,胃袋正咕噜噜地发出抗议。穆枫摸摸饿的前腔贴后腔的肚子,暗自嘀咕一声,白绍行这个笨蛋,准是在哪耽误了,这么晚还没回来,不然他定会来寻自己的。   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穆枫环目四顾,既然无人可依,只能自力更生了。首要之务就是辨明方向,回去弄吃的填饱肚子。   可是……穆枫为难地挠挠头,连白日自己都能走迷路,这黑灯半夜的,她又怎么能分清东南西北呢。   踌躇犯难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运足目力凝神望去,隐隐间于梅林的西侧似乎若隐若现些微的光芒。是了,那定是宅子外面的长明灯。穆枫心底暗喜,赶忙跃下梅树,向着西边快步行去。   皎皎月辉,寒梅错落,月夜下的梅林六分静谧,三分幽宁,一分萧瑟。穆枫在雪影暗香中快步穿梭,虽已在梅谷修习了一个月有余,可她还是首次在深夜独自一人停留在梅林中。   穆枫的脚步越来越快,只是这梅谷似乎大的出奇,漫天的梅枝如同雪色幔帐,遮蔽了远处的景致,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一个人走得久了,不免心底有些发慌。   隐约间梅影深处现出点点幽光,穆枫不由松了口气,几下起落,便来到近前,拨开遮蔽视线的梅枝,只觉眼前月光之华一绚,不禁眯起了眼。   再定神望去时,却彻底呆愣住了。   梅影深处,竟静静地躺着五具冰棺,皎洁的月辉将静谧的梅林照得纤尘毕现,同时也照亮了那千年的玄冰寒棺。   穆枫呆若木鸡地缓步上前,凝神望去。   第一具冰棺中封着一件白色的古装长裙和一支白玉发簪,看来应该是个衣冠冢。后四具冰棺中各安置着一位身着古装的绝色丽人,一瞥之间已觉其容貌之美已然超出了凡人的范畴,这般如安睡着地静静躺着,已然美得异乎寻常,引人失魂,可想而知生前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在穆枫的认知中,觉得楚紫依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女,甚至是那日圣世会上惊鸿一瞥的君大小姐,已然是难以想象的人间绝色,可同这四位古装丽人比起来,却仍要逊色三分。   穆枫神情恍惚地凝视着冰棺中的四具女尸,顿然惊呼出声:“紫依!”冰棺中的人竟然在容貌上有七分肖似楚紫依,如若楚紫依再年长个四五岁,换上古装,便依稀应是这般模样。   穆枫心神剧震,再细看时忽然惊觉,这四人竟生得一模一样,除了最后一具冰棺内的丽人为火红色的长发外,若不是服装发饰有异,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七章 魂为孰伤   穆枫着魔一般的举手抚过冰棺光润的棺盖,一种莫名的沉痛竟登时油然而生,窒息般的凄冷感觉如冰泉湮没而至,穆枫紧紧抓住胸口,心疼如绞,泪水不觉倾注,记忆的深处仿佛正有什么挣扎欲出!撕扯着灵魂般的痛楚过于沉重,使得穆枫身形摇晃,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啸。她死死地抱住头,拼命抗拒着,口中凄惨地连声喊叫。   过激的情绪使得周身的法力澎湃欲裂,胸口猛地一涨,穆枫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猩红的液体沿着冰棺晶润的冰面滑落,将棺中的玉颜染上诡艳的绯色。   一阵天旋地转,穆枫只觉脑海中业像频生,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仿佛瞬间混乱,有什么东西如吉光片羽一般迅速划过脑际,狠狠地刻下一道道痛触骨髓的伤痕。   “小枫!”   忽然传至的一声呼喊,将穆枫仅存的理智唤醒。   迷离地睁开眼,眼前模糊的身影迅速靠近,看到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俊颜,“白绍行!快带我离开!带我走……带我走……”   白绍行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目光瞟过水晶冰棺竟隐隐有一丝瑟缩,当即快速趋前,半拖半抱地将不住哭喊的穆枫揽入怀中,带着她快步离开。步入梅林后,白绍行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纷繁欲乱的心绪,施展法术将五具冰棺重新隐藏回梅影深处……   ——————————————   穆枫缓缓睁开眼,只觉神志仍不是很清醒,昏昏沉沉的迷糊一片。手指微动,却摸到身侧温暖的触感,她愕然转头,这才发现白绍行竟睡在身边。   “白绍行!”过于嘶哑的嗓音没有了往日的火爆气场,却也震撼力十足。   白绍行仍闭着双眼,唇角却扯出一抹笑意,低回的嗓音充满诱惑力,“醒了啊,看来单细胞生物的身体素质果然不一般,重感冒之后只要像死猪一样大睡一场,便可痊愈。”   穆枫把牙咬得咯咯直响,捏拳怒道:“你说谁是单细胞生物!”   白绍行这才睁开眼,支起头,挑眉道:“哦,那你还记不记得两天前的事?”   “两天前?”穆枫被问得一愣,随即努力回忆……可是只记得自己练功完毕后已至深夜,然后在林子里乱走,之后……之后……   白绍行看着一脸白痴相的穆枫,好心地接言道:“你五更半夜的在林子里乱闯,结果掉进了梅谷深处的冰湖里,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你这只旱鸭子就要交代在这了。”   “是……这样嘛?”穆枫死皱着眉头,看着白绍行眼中的讥诮,最后渐渐理不直气不壮……干笑两声,敷衍了事道:“对,对,当时太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失足落水了……”   白绍行危险地半眯起眼,问道:“你真的记住了当时的情形?”   穆枫在对方过于强势的气场下,喏喏地道:“其实……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白绍行闻言不禁脸色稍缓,眸光深沉,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待到迟钝的穆枫想要深究之时,白绍行已然笑眯了眼,戴上惯常的笑容,将那抹冷幽隐回眼底的最深处。   穆枫敢怒不敢言地嘀咕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回来,我也不会在林子里乱走迷路。”   白绍行叹道:“若不是回来的途中下了那场大雪,致使道路不通,我也不会耽搁那么久。”   穆枫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刚才说我睡了两天了……那今天几号了?”   白绍行从容不迫地点头道:“是啊,得赶紧起床了,不然要错过中午的火车了。”   穆枫的目光定在已指向九点半的时钟,发出中气十足的吼声:“白绍行!如果赶不上火车,错过了开学典礼,班主任肯定扒了我的皮,到时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   新学期伊始,穆枫同学的生活照旧是鸡飞狗跳的……然而更令她几近吐血的是,不知何时她被于尹偷/拍的各组艳照已然传遍整个校园,据说有不少在校内黑市上还卖了不菲的价格……   “老婆,你怎么可以这样朝三暮四……你忘了我们曾经同床共枕,忘了我们曾经情定西游漫记,海誓山盟……不管,你要对我负责的!”宫鸣羽将一组艳照塞到穆枫手中,然后咬着手绢,滚着泪汪汪的大眼,溢满赤/裸裸的指责。   穆枫双目喷火,额头青筋条条暴跳,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捏着那一张张刺眼的照片,磨着银牙发出恶魔的咆哮:“于尹!我不把你开膛破肚,挫骨扬灰,我誓不为人!”   傍晚,几经易容的穆枫终于躲过了全校腐女的围追堵截,成功逃窜至三年组的大课堂,因为时间尚早,所以教室里空无一人。   这时,祁小帅哥脸色臭臭地拿着一张照片,摔到了穆枫脸前。   穆枫怒道:“干啥米,你疯啦!”   祁小帅哥眯眼道:“你为什么把这张容易让人误会的照片发布到我们班的公布栏里?”   穆枫看了一眼那张极尽暧昧的照片,气得口角抽搐,“胡说八道,谁会把这么恶心人的照片贴到你们班的公布栏里!”   祁小帅哥撇嘴道:“你自己看落款。”   穆枫翻过照片,“仅以此片献给敬爱的祁大哥,第一小组的有心人奉上……是哪个孙子干的!”   祁小帅哥冷哼道:“因为你是女生,我不屑于跟你动手,你便以此招诋毁我的人格是嘛!你太让我失望了!”   言罢,一挥衣袖愤然离去,留下一脸呆滞状的穆枫……   就这样开学的第一周,由于课堂秩序被满世界追于尹砍人的穆枫搅扰得乌烟瘴气,忍无可忍的青岚终于发飙了,而此事也以于尹和穆枫被罚打扫教室一个月为终结。   因为罗清被派出去学习三个月,所以这段时间内,穆枫放学后都会乖乖地回白绍行家。可是今天的气氛似乎不是很对……   白绍行端着一杯咖啡,笑容可掬,“小枫,新学期开心嘛?”   对方那灵界杀手独有的煞气寒流使得穆枫右眼皮直跳,“你干嘛笑得那么诡异……”   “哪有?只是想关心一下你跟同学们相处的好不好。”白绍行优雅地啄饮一口,无辜地耸耸肩,动作潇洒好看,简直帅到爆……   穆枫身为单细胞生物的独特第六感已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别笑得好像魔鬼终结者一样行吗,怪瘆人的……”   白绍行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厚厚的信封,“我今天收到了一个包裹,是莫离邮寄去你们家,然后又转寄到我们医院的,可能是因为清姨外出,所以包裹转寄到我这里了。”   “莫离!包裹在哪里!快给我烧掉”穆枫立时愣住,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但当他抢过邮件时……“白绍行!谁让你私拆我信件的!”   白绍行笑得温雅,理所当然地道:“我看是莫离发的,就拆开看看,里面是一篇声情并茂的追杀令,外加一组照片。”   寒流立时升级为西伯利亚低气压风暴,穆枫缩缩脖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装傻充愣地吭哧半天,终于问出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什么照片?”   白绍行俊秀的眉头微挑,无视对方想蒙混过关的企图,直接了当地问道:“恩,这照片照得不错,尤其是我俩演对手戏的那几张。可是穆枫同学,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车上的这张?”   那张光影效果极尽暧昧的照片立时戳痛了穆枫的眼,她慌忙摆手,以示清白,“这是误会!那不是我!是ps过的!是有人陷害我!”   白绍行锐目微眯:“哦?我还不知道原来现在ps的水平这么高,连锁骨下的朱砂痣都可以点得如此精准。”   穆枫脸色狰狞,“你!你怎么知道我锁骨下有颗朱砂痣!”   “不要明知故问地岔开话题。”能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得暧昧不明而又理直气壮,如此神功当真堪称绝世……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既然对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那穆枫这个苦主也没有尴尬的余地。   白绍行剑眉斜挑,“哦,不想说嘛?那你就对接下来莫家会对你做出的暗杀行动自求多福吧。”   在对方充满杀气的气场全开之下,穆枫只能擦擦头上的冷汗,“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无视穆枫可怜巴巴的神情,白绍行搅着咖啡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恐吓进行到底,“这可不好说,男人妒忌起来有时候比女人还可怕。至于是帮你还是帮莫家,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在白绍行转身填咖啡的功夫,穆枫抓狂地撕毁照片,毁尸灭迹。   “小枫,吃纸会肚子痛的,况且我这里还有备份。”   “……”   就这样,穆枫同学的新学期生活继续着她的多姿多彩……呃,多灾多难……   时光迈着大步铿然前进着,转眼已是春末,辛勤学习的各位莘莘学子们终于迎来了五一小长假,而穆枫的艳照门事件因为白绍行的临时起意要去国外进修学业一个月,和忍无可忍的校方出面干预终于轰轰烈烈地落下帷幕。 第七十八章 特殊任务   晚春五月,阳光是明媚的,空气是温暖的,树叶是新绿的,穆枫同学的生活是悲催的……   “凭什么!凭什么可儿、方劲他们都可以正常休五一小长假,而我却要和紫岚老师外出执行任务?”穆枫彪悍十足地狠垂校长的梨木书案,震得桌上新栽的红口水仙簇簇发抖。   校长大人对穆枫的杀人目光视若无睹,无良地推推眼镜说道:“因为对方指名道姓要你去,而且有奖金的。”   “……什么任务,说来听听,要是像上次给灵媒做宿主那样的玩命任务,那就另请高明吧。”听到“奖金”二字,穆枫的眼角不自觉地跳了跳,语气却不再那般强硬。   校长摊手道:“去给一位灵界画师当模特,怎么样?完全没有危险吧。”   “这是什么任务?”穆枫的脸色有点发青。   校长拿起桌上一份卷宗递过来,说道:“这灵界画师自古便有,有点类似古代时的史官,只不过他们是通过画笔来记录灵界的历史。此次的画作是关于前一阵子圣世会的,人家独请了话剧中的两位主角前去,一个是你,一个就是祁诺言。”   正在埋头苦读任务卷宗的穆枫听闻祁诺言也要去,怪叫一声,把卷宗甩回到桌子上,扬头冷哼道:“他去,老子就不去,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自从艳照门事件后,本来就关系僵硬的祁诺言和穆枫更势同水火。   校长揉揉额角,无奈地道:“既然这样,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宁可儿去了,可惜呀,不是主角的话奖金便由三千减到了一千。”   “三千的奖金?”穆枫的声音有些咬牙,面色时红时黑地不断挣扎着。   校长扶扶镜框,金丝眼镜折射出阴险的光芒,“怎么,你又想去了?”   “去就去,大不了把那家伙当场画室里的道具。”穆枫气势豪迈地捏拳挥手。   目的达成的校长大人,服务到位地递上原子笔,指着任务卷宗的“乙方”处说道:“因为任务是同灵界机构合办,所以需要签字。”   穆枫大笔一挥,签名一蹴而就,在金钱的诱惑下,所有碍眼的家伙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签名完毕,穆枫拿着协议幻想着点数钞票的快感,离开校长室时,单细胞生物的一根筋使得她压根就没发现身后的校长此时笑得多么狡诈。   ————————————————   晚八点,穆枫愉悦地背着书包放学回家。   外出学习了近三个半月的罗清今日早早的回家,备好一桌好菜,甚至细心地给在警校犬舍吃尽苦头的影澜做了一小盆红烧排骨。   “儿子,明天就开始放五一假了,我报了三天的旅游团,我俩趁假期出去玩玩。”罗清一边盛饭,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这几个月由于工作繁忙,难免忽略到穆枫,不禁想补偿一下。   正在拼命扫荡美食的穆枫闻言一怔,有丝懊恼地说道:“我可能去不了了,五一的三天假期正好学校安排了一次课外学习活动。”   罗清停下盛饭的手,愕然道:“课外学习活动?现在中学生的课业都这么繁忙吗?”   穆枫咽下口中的米粒,无奈地说道:“星光中学就是这么一所变态的学校啊,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给青岚老师。”   是啊很变态,尤其是身为校方领导者的校长!   在穆枫不遗余力地腹诽着校长大人时,罗清却掩饰的笑了笑,说道:“既然是学校的安排,那便是正事,不用打扰青岚老师。老妈相信你。恩,你这个年纪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的。”   罗清眼中那难掩的一丝落寞使得穆枫心头微沉,默然片刻后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学习啦。难得老妈要领我出去玩,等一会吃完饭我就给青岚老师打电话,跟他请假。”   痛失三千块的奖金固然肉疼,但怎忍扫了老妈高昂的兴致。穆枫难得地抵御住了金钱的诱惑。   罗清闻言不禁略略展颜,可还是迟疑地说道:“如果真的不重要,那你就请假试试吧,但是不行也不要逞强啊。你今年就要中学毕业了,我还希望你能直升到星光高中,不要给校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安啦,老妈!”穆枫伸手比了一个手势。   饭后,罗清在厨房收拾碗筷时,穆枫拿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关紧房门后,拨通校长的电话,既然任务是校长大人直接下达的,那只好找他本人推掉。   “喂,校长吗?”   “恩,我是穆枫。今天从你那接的任务,我去不成了。家里有事,让可儿去吧。”   “什么叫不去不行!一个任务而已凭啥我推不掉?”   “啥,让我仔细看看协议书?”   穆枫一边用肩头夹着手机,一边从书包里翻出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协议,按照校长的指示看到协议中的最后一条。   “……甲乙双方如无法按协约完成任务,那毁约的一方需赔付对方10倍的赔偿金……”   “三千块奖金的话……就是三万……”   “啊啊啊啊——————”   穆枫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惊扰了晚春悠然闲适的傍晚时光,震得罗清打破了手中的碗,影澜噎住了没咽下的骨头……   ———————————————   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清晨的阳光格外明媚,空气格外清新,穆枫同学的脸色格外阴沉……   送别了乘车南下去承德避暑山庄游玩的母亲,苦命的穆枫跟着紫岚和碍眼的祁诺言坐着校车奔任务地出发。   穆枫狠狠地拉上窗帘隔断窗外自由自在的阳光,将自己埋在阴暗的角落里,手里抓着一个可疑的小草人,一边狠狠的用针戳一边念念有词,嘟囔着恶毒的诅咒……   “诅咒你天天收假钞,上厕所没有卫生纸,打针遇到恐龙女护士,坐电梯永远是超载的那一个……”   本来想上前搭话的紫岚在看到穆枫狰狞的嘴脸,听着那怨念极深的诅咒,不禁抖了抖满身倒竖的汗毛,摸摸鼻子识趣地闪到前排去。   在穆枫运用她平日烂得出奇的语文功底超长发挥着博大精深的国骂本领时,校车缓缓减速并最终停下。   穆枫直到因为刹车带来的惯性而不小心扎中自己手指头,发出惊天动地惨叫后,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脸色阴沉地拖着随身行李包,跟着紫岚和祁诺言走下校车,面前的景致使得穆枫阴郁的脸色更加精彩了几分。   “这就是灵界画家住的地方?”嘴角抽搐着环顾四周。   一个高耸破败的院子,占地倒是颇广,拜地处偏僻之福,难得地一分清幽,却被不远处那一声声“破烂换钱!收破烂啦!”的大爷大妈中气十足的吼声吞噬的一分不剩……   为嘛传说中有身份有地位的灵界史官画师会避世隐居在城郊废品收购中心地段的左近……难道这里得天独厚的市侩气息会激发身为艺术家的特殊灵感?   紫岚的脸色也很是尴尬,低咳几声勉强稳定声线,说道:“客户是上帝,我们只应尊重,不该质疑。”   说罢,拖着不情不愿的穆枫,向高大的院门走去。   按响门边的电铃后,上方的监控器下的扬声器里传出电子答话机平板而不带一丝波动的问话,“来人请出示证件,通报姓名。”   紫岚将印有六芒星图案的星光学院教师证举到监视器下方,答道:“我们是星光中学的叶紫岚、穆枫和祁诺言,是为之前约好的任务而来。”   监视器的镜头对准教师证微微校准焦距后,停顿片刻,那平板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身份确认,请进。”   厚重的铁门里侧传出结连的开锁声,最后在沉重而刺耳的金属摩擦音中,大门被缓缓分开,卷起一波波尘土,显示出这扇大门平日里的摆设作用完全大于它作为大门的通道用途。   穆枫和祁诺言跟着紫岚走进大门,看着这平日明显少开多关的大门在身后重新闭合。   这大院似乎比想象中的……森严……   穆枫搜遍脑海也只能从可怜的词汇中找出“森严”这个形容词。   大院的中央矗立着黑砖黑瓦的三层小楼,整个院子中单调的只有黑与灰两种颜色,如果不是金色的阳光照进院墙给这里带来几分生气,这处宅院只会让人联想到在早期黑白电影中出现的特务机构独有的阴森与诡异。   之所以形容此处环境森严,不单是因为这座小楼给人以厚重的压迫感,还有就是在院周死角处设置的明暗岗哨,以及此刻站定在紫岚等人身前的黑衣酷哥。   “您好,叶小姐,鄙姓严,之后的几天,三位的饮食起居就由我负责。”对方人如其姓的严肃冷厉目光依次扫过穆枫和祁诺言,最后定在紫岚脸上,冷硬的伸出右手,不带客套的寒暄,却透着军人特有的笔挺。   受对方一丝不苟地严肃气质感染,紫岚正色地伸出右手,与之礼节性地略做交握后,点头道:“这是我的学生穆枫和祁诺言,之后的几日就打扰严先生了。”   受环境所迫,头皮发麻的穆枫紧紧追在紫岚身后,跟着那个黑衣酷哥走向小楼的入口,满头黑线地道:“我说老师,这真的是那画家居住的地方?或者我该问这里是人居住的地方?你确认此处不是监牢,精神病院,或者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什么画家会住得如此有格调?”   借着碎碎念而减轻压力的穆枫没留心撞上了身前突然停住的紫岚,顺着紫岚的目光望向已步上小楼台阶的严牢头那冰冷幽冽的目光,立马识时务地闭上嘴巴。   酷哥开口,幽冷的声音似乎都透着硌人的冰渣。   “你就是穆枫?” 第七十九章 灵界画师   穆枫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点头道:“是,是,您好,严大哥……”   “我叫严冥冬,以后请叫我严先生或严老师。”某人人如其名的冷冽声线,成功地将穆枫冻结的里外通透。   “是,严……严老师。”穆枫瞬间石化,单细胞生物的独特第六感,叫嚣着发出红色预警,这人讨厌自己,很讨厌,非常讨厌……   严冥冬将师生三人安排在二楼左侧的两间客房后,便退了出去,紫岚自己一间,而穆枫和祁诺言一间……   “我为什么要跟你睡一间!”理论上仍顶着男性头衔的穆枫在那姓严的面瘫离开后才敢咋呼出声。   “你以为我愿意嘛!跟只猪一起睡也强过跟你这不男不女的脑残儿睡一个屋。”祁小帅哥冷哼一声,将行李一把丢到左侧的单人床上。   “你你你……”穆枫气得怒抖着手指,比着对方“你”了半天,奈何词汇量贫瘠,竟找不到合适的回嘴词句,一时悲从心来,无言举头望……棚顶……   “这是神马该死的任务啊啊啊啊!!!!!”   ——————————   本应悠闲舒适地度过五一小长假的穆枫,此刻正悲催地趴在坚固的铁窗边向外张望,这处小楼如此的阴沉似乎连五月的春阳也无法融化这里的幽黯。   略作休整后,三人草草吃过午饭,跟着严冥冬来到了位于三楼的画室里。   画室很宽敞,约有三十多平,因着楼层的优势,难得地竟光线充足,使得受够了祁诺言和严冥冬冤气的穆枫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应对方的要求,穆枫重新被妆扮成圣世会上女魃的那身行头,此刻正扯着束得过紧的腰带,却被身旁的紫岚一把拍掉了爪子。   “老实点,难得我的化妆功夫精湛,把你画得这么漂亮,别破坏我的杰作!”紫岚摸着下巴,审视着变装后判若两人的穆枫,双眼烁烁放光,就差得意的仰天长啸了。   穆枫脸色奇臭地僵在原地,任由紫岚对自己进行最后的加工,被人搓扁捏圆……   “好啦,大功告成。”紫岚扔掉粉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他为什么不换装?”穆女魃指着不远处坐在窗边悠然外望的祁应龙同学,不满地发出控诉。   “今天主要是打个轮廓,先画你,明日才轮到他。”紫岚轻抽穆枫的后脑,无良的勾住穆枫的唇角向上斜挑,“别老板着张臭脸,来笑一个给为师看。”   正当师徒俩闹得不可开交时,严冥冬推着一个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坐了一名青年,晚春时节居然还在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因为戴了一副墨镜,所以只能看清五分的容貌,隐约觉得是个面容清俊的男子。   “你们好,我叫叶红风,是请你们来的画家。”男子斯文有礼地开口向众人问安。   紫岚闻言回身,看着对方的目光很是怪异,神情古怪地点头道:“您好,叶大师。”   叶红风点点头,说道:“这就是饰演女魃的小演员啊,素质不错!”   紫岚嘿嘿干笑了一声,说道:“不错,这就是穆枫同学。既然时间紧迫,那我和祁诺言就不打扰大师的灵感了。”   说着招呼了一声祁诺言,跟着严冥冬退出了画室。   随着房门关上,画室里徒留下穆枫和叶红风两人,穆枫直愣愣地看着对方,但对方的眼睛却隐藏在黑色的玻璃片下,无法看清,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是以秒计算的,正当穆枫瞪得眼发酸,并暗自怀疑这位叶大师是否睡过去了,只是因为他戴了副厚厚的墨镜,所以自己发现不了?   对方终于开口了。   “我们先来画一组名为‘凤凰展翅’的女魃画像吧。穆枫同学请你抬起右脚,双手打开做飞行状,对,再抬高一点……”   穆枫僵硬地随着对方的指示做出动作,最后定格住一个姿势不准再动。   这……是凤凰展翅?确定不是……金鸡独立?!   穆枫脑海中划过以上的囧句,满脑子问号却不敢胡乱发言。只能看着对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隐回画室中心那张巨大的画布后,不时地伸出素描笔对着穆枫指指点点。   画室中的阳光渐渐偏斜,穆枫依旧保持着单腿站立的姿态,若不是平日里有良好的习武功底,换做平常人此刻早已瘫软在地。然而就算穆枫的体力再好,再维持着一个姿势站了近三个小时后,也开始吃不消了。   她偷眼瞄了瞄从一个多小时前就再没有动静的画布,心底闪过疑问句,“他……不是睡着了吧?”   穆枫试着动了动,发现对方没有再像先前那样出声制止,不禁偷偷的收回一直外展的手脚,悄无声息地活动活动僵硬的关节后,舒了口气,试探地问道:“叶……叶大师?”   对方无动于衷,依旧隐在一方巨大的画布后。   得不到对方的回应,穆枫心底的疑惑似乎被印证了,她满头黑线地悄悄走过去……   洁白的画布上,空空如也,只有在最下角处画有一幅疑为“小鸡吃米图”的儿童简笔画……   穆枫嘴角抽搐,看着正发出悠长鼻息的“叶大师”,脸色直接由葱心绿升级为茄子紫……   画室内足可媲美河东狮吼的怒吼声成功的惊醒了快流出口涎的叶大师,以及守在外面的严冥冬和紫岚、祁诺言。   三人神色匆匆的冲进来,看到的是穆枫一手揪着叶红风衣领,一拳高举过头,一脚踩着轮椅固定在身前的火爆场面。   三人连拉带扯总算将已然失控暴走的穆枫拖离了可怜的叶大师身边。   ——————————————   阴沉的小楼里,回荡着穆枫火药味十足的喊话。   “紫岚老师!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鬼任务?”   紫岚不断摆手安抚着叫嚣的徒儿,无奈地赔笑道:“那什么……这事嘛……因为……所以……你应该懂的,哈哈哈。”   “我懂个屁啊,你到底在说什么?”穆枫怒火中烧,彪悍的气场覆盖整个房间。   “哈哈哈,你先消消气,我去弄晚饭,晚一会跟你解释。”紫岚说着往后退去,最后敏捷地闪人关门。   “紫岚老师!紫岚老师!”穆枫不依不饶地追问,得到的回答却是碰的一声关门声。   混蛋校长,混蛋老师,混蛋任务!我放着老妈不陪,来这倒霉地方做这倒霉任务,图个啥!三千块钱也不能如此践踏老子的尊严啊!   穆枫念念有词地不断诅咒着,当眼角的余光瞥到屋内另一个大活人后,不禁恶狠狠地开口道:“我说姓祁的,你知道他们这捣的是那门子鬼吗?”   祁诺言冷冷地瞟过穆枫,将目光重新定在窗外,淡然开口道:“我向来不管那么多,让干啥就干啥。”   “……”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昏沉,转眼便漆黑一片。   紫岚老师不是拿找晚饭的借口出去避祸了吧。穆枫怒气冲冲地飚到中午吃饭的食堂,看到空空如也的饭厅,不禁坐实了自己的猜想。楼上楼下的搜寻了好几圈,都找不到紫岚和严冥冬的身影。   既然老师都跑了,那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穆枫怨恨难平地跑回房中,将衣物装包背好,准备第一时间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然而当她踏出小楼刚半步时,便被守在外面的两名黑衣人,坚定而强硬的推了回来。   “这分明是监禁,是非法的!”穆枫叫嚣着,奈何力气没人家大,功夫没人家高,愣是让人家给按了回去。   小楼的大门在她面前紧紧关上,穆枫泄愤地狠锤了几下后,决定把这小楼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查不出个所以然,而一旁的祁诺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折腾,不发一言,不帮忙,也不制止。   折腾到了大半夜,仍未找到半个人影。穆枫四处观望了片刻,觉得二楼后的平台下看管最为松懈,便趁着夜黑风高,背了背包,准备偷溜。   然而就在她打开窗子的一瞬间,身后弥漫过来一种难言的强大气场,霸道的存在立时将她吞没。   “你在干什么?”低回而优雅的音调在身后凉凉的响起。   “我……我在找男厕所……”穆枫硬着脖子僵在原地,只觉得对方的可怕气势将自己压得死死的。   “哦,你确定是找男厕所而不是找女厕所?”   “……”汗毛根根倒竖,穆枫已经从那独特的华丽嗓音听出了来人是谁。   “莫离……”   转过身,自己的视线不意外地被对方紧紧携住。   “好久不见,小枫。”恶魔般的呓语伴着霸道的气息随着莫离的靠近,缓慢而坚定地盘亘在穆枫额前的短发上,“好奇怪的冷香,这是梅香吗?”   穆枫排斥地别过头,躲过摸向自己鬓角的手,不意外地看到莫离俊美的眸子微眯,瞬间拉成危险的弧度。   “自从在梅谷修炼后,身上就有这种味道了。”穆枫在对方慑人的目光下,暗自咽了一口口水,很没用地立马全招。   “梅谷?”莫离冷幽的眸光加深,阴沉的气息似乎并没有因为穆枫的老实而缓解,在默念了这个词后,冷光陡然更盛,似乎正翻涌着怒意。   我滴妈呀,谁来救救我!为毛这厮会出现在这里啊!? 第八十章 地下堡垒   穆枫看着莫离越来越欺近的俊脸,在心底不住哀嚎。想逃避,但修长有力的手指却牢牢固定住自己的下颌,被迫迎上对方的脸孔,双方的视线在过于稀薄的空气中亲密的纠缠,薄唇下的银牙危险地磨砺着,仿佛华丽强大的夜行掠食者,正吞吐着气息锁定身下的猎物!   谁来救救我啊,谁来都好!白绍行!你在哪啊!   作为有自觉的猎物,穆枫的垂死挣扎透过一双湿润的眸子清晰地传达出来。   “哼,还有空想着别人?”莫离轻哼一声,瞬即便看穿了穆枫的小心眼,脸色更为阴沉,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   你自己的事,问我干屁!   穆枫心里腹诽,但表面上不敢有一丝的不敬,慌忙摇头以示不知,此刻的她格外配合,只要她能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白绍行托我们莫家保护你的。”莫离冷冷一笑,不屑道:“莫家的事,岂容他这个外人插手。”   白绍行?!穆枫为对方吐出的名字彻底怔住,那个混蛋居然让这个混蛋来保护我!?忽然想到白绍行这几天不在家,据说是出国办事去了,难道就因为他不在身边,便随意把自己安排出去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枫的脸色登时黑如锅底,因为那个名字与出卖挂上钩,使得她心底没由来的又气又痛。   “‘巫元’你听说过吗?”莫离伸出修长的手指抚过穆枫眉心的皱痕,十分不喜她脸上有这种神情。   “‘巫元’?我知道,好像是灵界内正在被通缉的一个犯罪组织。”穆枫闻言怔了怔,随后记起先前的事情,不禁遍体生寒,难道是因为他们?   “‘巫元’的几个成员现在正盯着你,好像是为了你身上的一件东西。”莫离感觉到穆枫微微发抖,便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   “轩辕剑?”穆枫下意识地冲口而出,随即捂住嘴巴,但在对方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下,认命地垂头道:“他们好像是为了我体内的轩辕剑。”   “轩辕剑?十大上古神器之一?剑怎么会在你的体内?”莫离听得直皱眉。   “这个……”穆枫被问住了,神情一片呆滞。   是耶?为嘛那个劳什子轩辕剑会在自己体内?为啥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严肃的问题?   看到穆枫的小白神情,莫离无奈而略带宠溺的苦笑了一下,揉揉穆枫柔软的发。长手一伸,拿过穆枫手中的背包,健臂一环,搂住穆枫的腰肢,优雅笑道:“你如果想保住你这小脑袋瓜,这几天就24小时的跟在我身边好了。”   “……等等……你是说24小时?”呆瓜穆枫同学终于回魂,愣愣地望着身边的莫大帅哥。   “是,24小时的,贴身的。”莫大帅哥无视对方张大嘴巴的小白模样,身体力行地在她的头顶亲了下。   阿哩哩……我还婴儿的,强生的呢……   “这个……不妥吧……”穆枫本能地排斥着莫离亲密的举动,欲哭无泪地徒劳地推动着身侧颀长的身躯,奈何对方不动如山,压根非人力可以轻易逼退……   “有什么不妥?”莫离微眯了眼。   这时,一句凉凉的话凭空插入。   “我记得任务里没有这一条吧。”   ——————————   晚春,深夜,更深露珠。静谧的小楼在过分安寂的环境里显出一分冷森。然而二楼走廊里对峙的两人,呃,外加附属品小白一枚,却使得这安静的气氛镀上了一层紧张的压抑。   莫离停下脚步,幽冷的目光越过穆枫的头顶斜睨向走廊另一端那颀长的身影。   淡薄的灯影中,把玩玉笛的少年冷冷地回望着莫离冰漠的视线。   “阴黎院什么时候与星光学院合作了?”莫离冷笑了一声,目光掠过对方手中光润晶莹的玉笛,有关少年的信息在第一时间反应在脑际。   玉笛在指端灵巧的旋转了一圈后,被修长的手指收住,祁诺言淡然道:“阁下认错人了,我不是阴黎院的人,只是星光学院的一名普通学生。我不想跟莫家人有瓜葛,但不凑巧,你怀里的那个东西刚好是我毕业考试的任务项目,所以麻烦你放手。”   “……你说谁是东西!”被视为东西的穆某人,听到这刺耳的“东西论”,立时眉毛倒竖,怒火熊熊中烧。   祁诺言的目光微错,看了一眼穆枫后,又移向莫离……   靠!居然被无视了!?   穆枫的叫嚣被彻底忽略,双方的视线在空中激烈的较劲,就差爆出火花……   正在气氛压抑凝重到极点,眼看着一触即发的危急时刻,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莫言身边,倾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迟钝的穆枫后知后觉地发现突然有人到来。   我咦!这厮从哪冒出来的?莫家人真是神出鬼没啊!   因为一直被无视,穆枫只能恶狠狠地瞪向来者,以此来凸显自己微弱的存在感。   看着有点眼熟……哦,是了,是哪个叫莫星的少年,在圣世会期间,穆枫曾有过一面之缘。   莫离听完莫星的汇报,面色阴沉地点点头,随即转头对怀中的穆枫说道:“小枫,我要去办些事情,这期间你老老实实地在这小楼里待着,知道吗?”   穆枫点头如捣蒜,难得地由衷赞成莫离的话。努力挥手向不断远去的莫离告别。   送瘟神耶!快走吧,快走吧!   然而得意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蔓延到眼底,就夭折在莫离远远飘来的话语中。   “天色已晚,洗洗睡吧,你睡醒之前我就回来陪你。”   开玩笑,如果醒来时看到的是这个瘟神的脸,那我宁愿永远也别醒过来。   心动不如快行动。穆枫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飙至窗边,评估了一下高度后,跃跃欲试,准备跳楼逃跑。然而当她的左脚刚刚踏上窗沿之时,却被一条修长的臂膀拦住了去路。   目光顺着那条碍眼的手臂上移,看到的是祁诺言眉头低掩的俊脸。   “你干什么!”穆枫翻翻眼睛,这家伙不是准备无视自己到底吗?这会儿冲出来装那颗蒜!   祁诺言无奈的白了穆枫一眼,弹指间指端凝出了一粒蚕豆大的冰珠,随即弹向窗外。冰珠飞离窗子不到一米,瞬即便被窗外暗设的金系结界闪出的密集电网割裂成了米粒大小。   穆枫直直地瞪着冰珠在眼前爆裂,心惊肉跳地摸了摸脖子,如果不是祁诺言阻拦及时,现在碎成米粒大小的就是自己的脑袋瓜和眼珠子了。   祁诺言眼见已经穆枫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便施施然地收回手,淡淡地道:“如果不想死,就老实的待着。”   说罢自若的转身离开。留下惊魂未定的穆枫,任其发出呼天抢地的悲呼。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啊啊啊!?”   穆枫幽灵般的在小楼里徘徊,虽然困倦欲死,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去面对祁诺言那张臭脸,于是只能在游荡至一楼走廊的尽头后认命地倚着墙角坐下。   又累又饿又倦,拿出手机,不意外地看到手机信号为零,叹了一口气,将头埋在双膝上,恍恍惚惚间,昏然欲睡,周围静谧到极点后,平日里听觉捕捉不到的细微声响隐隐地传入耳中。   这是……紫岚老师的声音!她好像在跟人争辩着什么……   穆枫顿时精神大振,可瞬即又什么都听不到了。穆枫呆了呆,随即于地上盘膝坐好,将法力凝于双耳,渐渐的,先前那若隐若现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   “橙岚,你不能这么对待我的学生!不让我出去送饭也就罢了,反正她一时半会也饿不死,还能顺便下下她过旺的精力和火气,但你干嘛要在楼外设那么危险的结界?如果不是祁诺言阻拦及时她现在可能已负伤甚至有生命危险!”   与她说话的竟是那个能念叨死人的橙岚!可能是因为对方站的远,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像紫岚那样火大的大声讲话,所以听不清橙岚在说什么,只是片刻后又听到了紫岚的声音。   “什么?你说是她自己笨,所以发现不了结界?姓叶的我告诉你,小枫可是我的徒弟!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穆枫听到这里感到得差点飙泪,但随即就听紫岚接着说道。   “要说也得我来说!虽然她胆小、怕死、贪吃、抠门,又一根筋,没脑子……”   穆枫失意倒地……   觉得自己再也听不下去了,穆枫脸色发青的爬起来,认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了位于走廊尽头那颗不起眼的方形立柱前,侧耳细听后,再次确认紫岚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   穆枫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向柱子喊道:“紫岚老师?老师你在里面吗?”   里面突然就没了声响,片刻之后又传出疑惑的问话声,“小枫?你在外面?”   穆枫松了一口气,撇嘴道:“是啊,你表扬我的那些话,我可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   里面默然半晌,随后传来紫岚的干笑声,随着一阵砖石挪动的轻响,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好像哈利波特电影里演的那样,柱子上的砖石自己动了起来,一块一块的码着向两旁分去。片刻之后一个窄小的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凭空出现在石柱上,而紫岚正站在这入口处。 第八十一章 身陷囹圄   穆枫目瞪口呆地看看门内宽敞的空间,又看看门外柱子这有限的体积,不禁暗叹,空间法术真是一门既实用又大有钱途的法术啊!在这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如果能会上一手空间法术,那真是发财致富,居家必备的给力技能!   紫岚当然不知道穆枫脑袋里正合计的古怪想法,想着自己刚才正痛快地口沫横飞着贬损自己的爱徒,又让她担惊受怕地饿了一整天,还扔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楼里自生自灭,不禁暗生愧疚,刚要开口向穆枫道歉,就听对方突兀地问道:“老师,你啥时候也教教我空间法术呗?”   紫岚愣了愣,怔怔地说道:“这空间法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必须有特定的能力,你要学这个干嘛?”没想到笨徒儿经过自己的一番贬损不但没有生气还积极的跟自己探讨学业上的问题,难道她终于开窍了,决定发奋图强了?   穆枫脸不红气不喘的答曰:“哦,我想学会空间法术,将来搞房地产,想来应该会很赚钱。”   “……”紫岚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狗果然是改不了要吃屎的……   穆枫自觉地将紫岚抽搐的脸色理解为对自己天才想法的崇拜,矮身钻过紫岚身边窄小的空间,不由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哇!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别有洞天!   眼前的场景就好像黑超特警里演的那样,当主角打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宏大的地下机构。   下方是宽广的大厅,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特有的内部电话的响声密集不断,更为繁忙的场景增添了一分现代都市独有的节奏感。大厅的两侧是十八部二十四小时运作的电梯,籍此深夜,仍轮转不休,那时值白天,该是怎样一番忙碌的景象啊!   穆枫惊叹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开口问道:“老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紫岚走到穆枫身边,解释道:“这里是9163部的总部,位于地下的秘密基地。你先前待的小楼,只是这基地上百个入口中的一个。”   穆枫惊讶地合不拢嘴,“哇,9163部有这么多灵界的高手!单是值夜班的就这么多,那白天得有多少人?”   紫岚嘴角微微抽搐,答道:“哪有值夜班的,全体都在这了,9163部总共不到一千人,除了出外勤的,基本都在了。”   穆枫鄂然望着紫岚,不解的道:“大家半夜不睡觉,都在这干嘛?靠点混加班费吗?”   紫岚翻翻白眼,狠抽了穆枫一记脑后,无力的骂道:“还不是因为你!”   穆枫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下,觉得自己很冤,扁嘴道:“跟我有嘛关系?”   紫岚无奈地叹道:“那是因为巫元组织这几日纠集了五位高手准备逮你这个小傻子,将你折吧折吧炼制轩辕剑!”   穆枫呆了半晌,随后抓头,做惊恐状,“不是吧!现在全天下都知道自己体内有轩辕剑这个鬼东东?俗话说的好,怀孕无罪,怀剑有罪啊啊啊!”   是匹夫有罪,怀璧有罪好嘛!某呆的语文能及格真是奇迹啊……   紫岚已经无言以对,只能挫败地揉揉额角。   穆枫迟钝的大脑死机半天之后,终于又咯嗞咯嗞的再次运转,僵硬的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紫岚说道:“老师,这次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灵界画师的任务是吗,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体内的轩辕剑?”   紫岚点头道:“不错,你终于想明白了。跟‘巫元’有关联的事都被列为机密,所以只好瞒着你,只有少数人知悉。”   穆枫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感动过度,泫然欲泣地看了紫岚片刻后,弱弱地问道:“动用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保护费很贵的吧?”   紫岚终于脱力的栽倒……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橙岚终于对这双宝贝师徒俩完全没有营养的对话失去了耐心,忍无可忍的上前俯视穆枫道:“你也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大的麻烦是吧,既然如此,你就让我们省省心。”   说罢不理会紫岚的阻挠,像拖死狗一样拽着穆枫奔下层电梯而去。   电梯门在追过来的紫岚面前合上,隔断了她隐忧、不赞同和微微无奈的神情。   穆枫盯着橙岚冷峻的侧脸,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既然小命握在人家手里,迫于安全计,穆枫试探地问道:“那个,橙岚老师,你这是要带我去……”   橙岚目光微转,只用眼角的余光便成功封堵住了穆枫的嘴巴。   穆枫被对方冰冷的视线刺得遍体生寒,立时很没用地蔫在电梯的角落里,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记得这人不是话痨来着?难道话痨的发作也有选择定向性?   电梯悄无声息地不断下落,当指示灯显示已到达地下负五层的时候,在叮的一声铃响中,电梯门向两侧滑开。   穆枫还没来得及细打量电梯外的情形,便被橙岚拎着领子拖了出去,只能认命地跟在对方身后。   狭长的走廊空无一物,头顶银色的灯光映在雪白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刺眼,却也照得整个走廊纤尘毕现,就算有只蚊子飞过,也能被两侧墙壁上密集的监控器分出个公母来。   橙岚来到走廊的尽头,用随身的磁卡看似随意的在墙角刷过,随即原本看不出一丝缝隙的墙壁居然从中分开,漆成于墙壁浑然一体的两道厚重金属门悄无声息的分左右滑开。   哇,不是法术,是高科技啊!   在土包子穆枫目瞪口呆地看着魔术般洞开的墙壁时,橙岚已经穿过大门,然后转身投来没有耐心的眼神。穆枫立马识相的乖乖跟上。   穿过大门,是一条逐级下降的楼梯,每隔大概二十米左右便有一个缓步台,而缓步台上必定站着一名荷枪实弹的守卫,在橙岚出示证件后,才被放行。这修长的楼梯直往斜下延伸了百米后,一道印有疑似法阵的金属铁门拦在前方,在守门的卫兵审查了橙岚的证件后,启动指纹、声控两道电子锁,这才缓缓开启了铁门。   “进去。”橙岚终于吐出了宝贵的两个字。   穆枫硬着头皮走进大门,对面等着她的是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橙岚站在金属门外,向门内的两名警卫公式化地开口道:“一级警备,特A级看守。”   “是。”两名面无表情的警卫机械地立正敬礼后,分左右让开,眼神无声的示意穆枫过去。   穆枫呆呆地看着金属门在自己身后严丝合缝地再次关闭,环目四顾,看着周围坚固的墙壁,刺眼的道道铁门……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里果然是监狱吧……穆枫认命地向里走去。   于是土包子穆枫同学,拜巫元组织所赐,有幸成为9163部特级监狱里的暂驻成员……   果然人生如桌子,上面总是摆满了各种“杯具”……   穆枫被荣幸的安置在了监狱最里面,“豪华”单间。   单间里的摆设少的可怜,一张固定在墙上的单板床,一个洗手池,一个坐便,此外别无他物,只有压抑和单调。   听着远处走廊尽头再次关门落锁的声音,穆枫欲哭无泪的坐在床板上,腹部发出抗议的咕噜声,无力的栽倒在床上,一边揉着饿得前腔贴后腔的肚子,一边哀悼自己悲催的……这时走廊的灯熄灭了,只留一盏昏暗的壁灯在幽暗中无力的闪烁……很好,自己这悲催黑暗的人生……   折腾了一天一宿的穆枫在这难得幽静的环境中,昏昏欲睡,但没过多久便随着一个响亮的喷嚏和周身的冷意,硬是被从睡梦中冻醒。   穆枫哆嗦着坐起身,无神地环顾四周冰冷的石壁,虽然是晚春时节,可春天的温暖却无法延伸至深深的地下。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穆枫盘膝坐起,认命的开始凝聚灵力,准备运用火系法力驱寒,可是……任凭穆枫如何努力,都无法凝聚丝毫的法力,震惊的同时展开内视术,惊骇的发觉不但是法力,竟连内力也丝毫探查不到。   穆枫这会儿终于毛了……莫名的恐惧和孤独瞬间瓦解了她本来就不怎么坚韧的意志,穆枫下床推开并未上锁的铁门奔到走廊的尽头。   “放我出去!”   徒劳的捶门声和穆枫混合着哭音的声调不住回荡在幽沉冷寂的走廊中,却得不得外面的一丝回应。   “紫岚老师!影澜!呜呜……谁来都好……放我出去……呜呜,白绍行,你这混蛋,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啊……呜呜,老妈……”   毕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虽然平时心大又少根筋,但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境况,本能地呼唤着心底想要依靠的人。   语无伦次的哭闹最后化为一声声哽咽,穆枫抽噎着滑坐在门边。丝毫没察觉身后那轻巧难察的声响。   直到燥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后颈,穆枫才惊骇的转过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五双闪着绿光的阴森瞳孔。   伴着惊悚的惨叫穆枫从地上跳起,发出惨烈到超出人类声波范畴的惊恐叫声。   五匹巨大如狮的黑狼正悄无声息的将穆枫团团围住。 第八十二章 惊悉噩耗   穆枫扒着铁门上蹿下跳疑似越狱的举动,使得巨狼们发出警告的低呜声。   看着群狼呲唇露出白森森的尖牙,经历了连番惊吓的穆枫同学很没用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在意识丧失的前一秒,穆枫竟莫名的涌起一丝解脱的轻松,很好,这回是真的可以去死了……至少可以毫无痛苦的去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穆枫被脸上濡湿微凉的触感从深沉的昏睡中弄醒。   “影澜别闹……”穆枫不满地嘟囔着,同时伸手去拨……手指似乎嵌入了什么东西,活动手指搅到的是一条滑腻柔韧的事物。   穆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犬牙交错的狼口,和自己正放肆地伸入其中的右手……猩红的舌头被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湿滑的口涎顺着手心、手背一路流下……   昏睡前的场景伴随着死神阴测测的冷笑无情的滑过穆枫脑际。   穆枫喉咙咕咕作响,随着噎气的一声惨叫,她使劲推开罩在自己上方的硕大狼头,连滚带爬的向自己的单间牢房跑去,期间踩中自己的鞋带跌倒三次,不分东西南北的撞墙四次,惨叫着收回卡在一旁铁笼间空隙里的手脚五次……   群狼静静的盯着某只在平坦走廊上依旧能做出摸爬滚打等高难动作的生物,以最笨拙的姿态一路惊险地躲回了单间牢房,狠狠的关上牢门,用劲之猛使得牢门上插着的钥匙自然旋转45度后,远远的弹到了走廊上……   穆枫气喘吁吁的跪坐在牢门边,双手死死地抓着牢门的铁栏杆,才使得绵软无力的身体勉强支撑住,跪地的双腿仍没用的颤抖着。   群狼缓缓来到牢门前,散落的坐下,冷冷望着牢内仍惊喘不休的穆枫,目光中流露出的不知是敬佩还是鄙夷……   穆枫隔着牢门与群狼对视良久,仗着有坚固的牢门护身,狂跳不已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时间在五狼一人的对视中囧然滑过。穆枫呆呆地看着牢外身形彪悍,威风凛凛的五匹巨狼,渐渐看出它们似乎并没有恶意……难道这五只其实是看守牢房的警犬的说?!   穆枫直愣愣的伸出手指,拙劣地吹着口哨,冲着自己正对面那只看起来相较温顺的巨狼做出了逗弄小狗的动作……   群狼的气势瞬间阴冷至恐怖,连带着牢房的温度也似乎跟着直线下落。群狼怒,潜台词:这是侮辱!明晃晃**裸的侮辱!   然而某只反应迟钝的单细胞生物竟然还不怕死的发出疑为挑衅的调戏语言,“乖狗狗,来摇个尾巴,去把钥匙叼来。”   周围的气温陡然下滑至冰点……   “哈哈哈!逗死我了……哈哈哈,受不了!这家伙太对我的胃口了!好久不曾这么开心过,哈哈哈……”   一长串嚣张狂妄的笑声由对面隐藏在光线阴影里的牢房传出。   “是啊,敢把自古以来看守地狱的狮狼灵兽当成家犬来逗弄,真让我大开眼界。”   对面隔壁的另一间牢房里传出一道低靡的笑语声。   穆枫呆然地张大了嘴,瞪凸了眼,目光落在自己依然挑衅地比在巨狼面前的小爪子,惊叫着猛然收回,但由于用劲太猛,方向拿捏的稍有偏差,竟狠狠地敲在了栏杆上,随着骨头打在钢筋上的轻响,穆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得她捧着右手,在牢房里不住跳脚哀嚎。   目睹穆枫的呆样,对面牢房里再次响起了更加嚣张的笑声。   穆枫恨得咬牙切齿,忍着疼瞪向对面的牢房,只见一条高大的身影慵懒地靠前,随即一张俊伟而邪肆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慢慢清晰。隔间的牢房里也传出细微的脚步声,穆枫的目光恨恨的移去,却瞬即被对方那张美绝人寰的脸摄去了全部心魂。   靠!现在终于知道啥叫妖孽了!   在穆枫所有的认知中,唯有那日远远一瞥的君家大小姐,曾给她带来过这样的震撼。   那是一张超越了众生色相范畴的容颜,虽隔着两道铁门,又被昏暗的灯光掩去了三分的姿色,但那种美到笔墨难描的绝艳却仍能狠狠的插入人眼,震撼人心。仿佛世间所有对于美丽的形容词用在那张脸上都不为过。妖精般的精致眉眼在转眸振眉间,风流自生邪魅诡艳……   俊伟的男子看着穆枫瞬间石化的呆傻状,无奈地揶揄道:“唉,长风,又一个纯洁少年败在了你这妖孽的手中。”   那名妖艳得让人分不清雄雌的美人悠悠开口,低回的声音也浸淫着一种让人着魔的磁性,“也许不是呢……”   俊伟男子顺着狱友伸出牢门的修长手指望去,只见对面一直呈现小白状的穆枫不知何时竟回过魂来,正小心翼翼地来回审视着己方两人。   “你们是谁?”穆枫揉着自己仍隐隐作痛的手骨,警惕的望着对面,能被关在这9163部的特A级监狱里,对方绝非善类。随即想到先前自己的丢人举动全部被人家看光光了,现眼都现到9163部的大牢里,自己真是给灵界正统丢脸……   “咦!”俊伟男子对穆枫的表现很是惊奇,想不到竟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对长风那妖孽的魅力产生免疫。   仍脸色铁青的穆枫看穿了对方的困惑,冷哼一声,再瞥了一眼那名被唤作长风的男子,虽然光线昏暗,但经过历练的目力仍清楚的看清了对方脖子上的喉结。他虽美的不似凡人,但隐约间总觉得自己似曾见过比之美得更甚的人,所以才对这美色具有超强的承受力。   那名叫长风的美人,指了指隔壁的监牢,说道:“这位是秦殇,我是白长风,你呢?”说着用盈盈若水的眸光扫向穆枫,露出善意的询问。   美人就是美人,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溢满仙姿美态,优雅自若得仿佛三人碰面的地方不是阴森的地底大牢,而是海边美景别致的咖啡店。   穆枫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她可不会笨到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给这两个危险分子。   “这里是关押9163部特A级罪犯的牢房。小鬼,我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难道是无意中散播了太多的弱智病菌?”那个秦殇痞气十足地侧头看着穆枫充满敌意的眼神,回想着这一晚穆枫各种窘然搞笑的举动,目光落于穆枫扔在牢房床上的书包名签上,锐目瞬间微眯,冷冷地笑道:“星光中学的穆枫同学?”   对方阴冷的嗓音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如同被恶魔圈点上了死亡的标识,穆枫遍体生寒,顺着对方有若实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书包,书包隐藏在阴暗的光影中,即使自己距离如此之近,仍无法看清书包上隐晦的名签,可对方隔得如此之远,竟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上面细小的字迹,单这份功力已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你刚才喊的影澜,是那个使役影澜吧,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持有轩辕剑的穆枫!”白长风审视着穆枫愈加青白的脸色,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长风,听说这小鬼在灵界地下黑市上被叫出了天价,若不是有弑灵门的白家和星光学院一直护着,说不定早给瓜分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闻及秦殇的话,穆枫如同被点中死穴一样僵在原地。   “唔,你说以我们俩联手,能不能突破这9163部的大牢,抓了那小鬼卖得的钱,应该够我俩后半生潇洒挥霍了。”秦殇摸着下巴,目光上下扫过穆枫,仿佛在评估肉案上待价而沽的肥羊。   穆枫被对方**裸的眼神刺得浑身哆嗦着回过神,色厉内荏地说道:“这里是9163总部,你们都已是阶下囚了,还敢这么嚣张。”   秦殇闻言挑眉,露出邪肆讥讽的轻笑,霸道张扬的煞气瞬间弥漫过整个地牢,使得徘徊在牢房外的五只狮狼灵兽发出警惕的低呜。那邪恶而张狂的笑脸仿佛在说,你说我嚣张,那我就嚣张给你看。   在对方迫人窒息的气场下,穆枫很没用地倏然后移,虽然明知隔着两道铁门自己应该很安全,可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与对方隔出安全距离。   白长风淡淡地接言道:“你既然知道这里是9163部,那你可知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由9163部出面护你?”   穆枫怔了怔,脸色铁青地说道:“不是说巫元要拿我去炼剑吗?”   “巫元要抓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什么这次才动用到9163部的头上?”白长风摇摇头,眼波微转,流露出惑人的笑意,不等穆枫回复,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先前护着你的两大势力中的一家,内部出了问题。”   穆枫呆然片刻,想起近日发生的种种,惊道:“你说白家?”   秦殇仿佛要印证穆枫的猜想一般,说道:“听闻白家老大白绍凌偷走了白家世代相传的神物‘崆峒印’,背叛家门投入了巫元,而风闻此事的白家宗主白凌风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白家少主白绍行却不知为何三番五次的与其兄作对。据说这一阵子兄弟相争已步入死局,两人相约于白家圣地梅谷决战。”   白长风淡淡地接言道:“白氏兄弟是灵界百年难见的天纵英才,又都是弑灵门培育出的顶尖杀手,此战必定惨烈至极,但是白家老大持有‘崆峒印’这上古神器之一,想来此战结果不难预料,只怕白家少主白绍行会凶多吉少……”   “不!你胡说!他不会有事的!”   一声突兀的尖叫截断了白长风的话,穆枫拼命摇头。   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从来就没有他摆平不了的事。   秦殇闻言露出不屑的嗤笑,“你说的没事是指谁?你不会笨得以为白绍行能打过手持崆峒印的白绍凌吧?话说回来,小鬼,你见识过崆峒印的威力吗?” 第八十三章 横剑轩辕    先前影澜在白绍凌一击之下颓然落败的情形猛然浮现在脑际。   不!白绍行是不会输的!可是……   为何自梅谷传艺后,他偶尔会心事重重的看着自己?为何他走得突然,更不留只字片语,只是在电话中淡淡的交代了“等我”二字?为何一向厚颜无耻、惯会死缠烂打的他会近半个月音信全无?为何一向霸道而独占欲极强的他会将自己托福给莫离……是他太善于掩饰还是自己太笨,尽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如果白绍行……不!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   “你在别扭什么?哦,是那天在游泳池发生的事吗?我才想起来,你还没跟我这个救命恩人道谢过。”   “怎么样,你想跟我学滑雪吗?”   “唉,你能不能做个让我省心的学生?”   “放心吧,不会的,我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的,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别装出这种小狗一般可怜的口吻跟我说话,任性要有尺度。再说,你身边都有我了,还要影澜干什么?”   “十来天不见,竟然连我的怀抱都感觉不出来了吗?真是让我伤心。”   “你穿女装的样子挺好看的,回去以后没事穿一穿给我看啊,当然,只给我一个人看。”   “因为你是公主,所以我亲吻你的手。”   “你放心那个女孩早已名花有主。而我……有你一个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不会再去招惹其他麻烦回来。”   “这样日日相处,都无法让你看出来我喜欢你,还不是失败啊。”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觉得我太帅舍不得移开眼吗?”   “怎么,看我太帅,竟感动得哭了嘛?”   ……   “白绍行……白绍行……白绍行……”随着一声声哽咽的低唤,泪水模糊了双眼……从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住重现。   不知何时起自己鸡飞狗跳的生活里,早已霸道的写下了这个名字,不知不觉间挤满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强硬地占据了那颗尚不知情为何物的心,死赖着不肯归还……   “不,他绝对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轩辕剑,对,只有轩辕剑能帮到他,我要把轩辕剑给他!”   穆枫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神情恍惚地语无伦次着。抹去脸上的眼泪,目光迷离地盯着眼前的牢门看了片刻后,开始狠狠的捶门。   “开门!让我走!让我去梅谷!让我见白绍行!”   没有内功护持的双手击打在钢铁栏杆上,渐渐红肿,慢慢飞溅起点点血星,但她仿佛仍无知无觉般,只是一味的捶打,望着纹丝不动的铁门,眼底终于被绝望冻结。   “让我出去!”   一声苍悠的龙吟,仿佛在体内最深处响起,共鸣着宿主悲愤而绝望的激烈情感,喷薄出灼热的气息,一波波热浪开始蔓延在身侧。钢筋铁铸的牢门在炽热掌风的击打下渐渐软化弯曲。   随着铁门被击飞的轰响,牢房外的五只狮狼灵兽发出低低的呜声,竟在那双幽深冷凝的目光逼视下不住后退。   穆枫缓慢而坚定的走出牢门,垂着两条染满鲜\血的手臂,走向走廊的尽头。   随着穆枫的靠近,原本不起眼的铁铸大门竟放出阵阵异彩,一个菱形法阵隐现门身,射出幽幽红光罩在穆枫身上。   穆枫只觉胸口一闷,双腿立时如灌铅般下坠,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栽去,但在倒地前左手踉跄地扶住铁门,勉强站稳身体。在法阵强大的压制下口角不自觉地流出鲜/血。   周身不住轻颤,但抬起头时仍是幽冷似冰的执着目光,右手缓缓虚抬,瞬间金光四射,潋滟若霓虹,绚烂若朝阳,将阴冷的地牢照得通透刺眼。   伴着悠悠低吟,轩辕剑凛冽锋寒的剑身倏然浮现。金芒闪过,剑锋如摧枯拉朽般斩断铁门。   尖锐的警笛响遍整个地下基地,原本安静的地牢里瞬间紧张起来。   刺耳的利器割裂金属声不断切开地牢的死寂,十二道压印了封魔法阵的金属大门被逐一攻破。9163总部自建成以来首次遭遇到这样的打击。   橙岚和严冥冬闻讯而来,率先赶至,一左一右的拦住穆枫的去路,见到已然判若两人的穆枫,二人终于色变。   此刻的穆枫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周围若隐若现的氤氲着金橙光影,原本清澈的眸光现在迷离如雾,却闪着幽冷森凝之光,让人看之不免心惊。   “两位老师请让开。”淡哑的嗓音冷冷传来,显示对方此刻神志是清醒的,但为何会有如此激变,却让人全然无法探知。   “小枫!”   随着一声惊忧的低呼,紫岚极速掠至穆枫身前,虽不明所以,但仍疾声阻拦道:“你在干什么,快收起轩辕剑。”   穆枫的目光落在紫岚身上,有一瞬间的闪变,但很快又归于那种令人生寒的阴沉,低低的开口道:“我要去救白绍行,你别拦着我。”   “白绍行?”紫岚闻言一怔,随即摇头道:“白绍行好好的,你说什么傻话?”   “老师你每回骗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交叠起食指和中指。”穆枫目光落在紫岚不自觉纠缠的手指上,露出凄然的惨笑。   紫岚神情愕然,蓦地握紧双手。   “所以,老师请让开。”穆枫慢慢地抬起头,眼中露出恳切的乞求。   “不行!你不能离开,否则就留下剑,人走。”严冥冬挥手挡在紫岚和穆枫之间。   穆枫的视线移上拦路的严冥冬,音线骤然冰冷,“这剑是要交给白绍行的,除了他,谁也别想拿走!让开!”   严冥冬没有退让,他的坚定使得穆枫的眼神愈加阴厉。   看着这个陌生的穆枫,紫岚遍体生寒,不禁凄然喊道:“小枫,你快住手,虽然你靠着轩辕剑的强大法力而一时激发灵力的极限,突破封魔法阵的压制,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其反噬之力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难以预估的损害。老师求你了,快停手。”   “如果我放手,老师你能答应帮我救白绍行吗?”穆枫的声音悠悠的飘过,带着令人窒息的凄冷。   紫岚无奈的别过头,避过穆枫绝望的目光,“白家,弑灵门内部的事,外人向来无法插手。”   “……我知道了。”穆枫无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霜染的锋灿。   “紫岚,多说无益,你也看到了,现在只能通过武力解决,你让开。”橙岚上前将紫岚挡于身后,凝神盯着穆枫。   穆枫冷笑一声,唇角勾出讥讽的弧度,柔软的短发无风自动,陡然间橙红烈焰凭空跃动,凌厉的飞舞在身侧,持剑的右手轻轻翻转,轩辕剑划出一道灼眼的亮线,横于身前,森然剑气登时飙射,狂卷如岚。   严冥冬左手捏诀,右手虚抬,一弯半球形的寒冰结界瞬间罩于众人身前。   狂岚翻卷着赤焰,呼啸着拍打上寒冰结界。猛烈的撞击使得冰面发出不负重荷的格格声。   严冥冬锐目转寒,双手上下翻转,眨眼的功夫十二道冰壁重重锁向不远处的穆枫。   伴随着一声微至难察的冷哼,轩辕剑铿然疾挥,随着冰面破碎的嚓嚓声,十二道厚近一尺的冰壁瞬间瓦解。严冥冬身躯巨震,就在灼辣的剑气即将透体而入之时,身旁的橙岚抓住他的肩头向后带去,惊险万分的避过了那锋利刺骨的剑风。   “坤离·狂雷天牢!”   疾驰的电光瞬间涌动,球型的雷暴倏地罩住穆枫上方,金光激射,直劈而下。   穆枫挥手间赤焰蔓过头顶,可是金雷似乎不受火焰所阻地渗入怒焰,急速下落。   暴走的电光滚过周身,穆枫惨然闷哼一声,身体立时瘫软,可是却依旧手撑着轩辕剑,颤颤巍巍的站住了。闭目调息间勉力压下翻涌的晕厥感,长剑抖腕逆转,剑气奔涌,激起猛烈的罡风瞬息间吹散电光。   就在穆枫再次站稳时,9163部另外八名执勤高手已然抵达。   “极光阵!”   随着严冥冬一声冷喝,包括他和橙岚在内的十名高手极有默契的几乎同一时间捏印,布阵。   流转这金绿蓝红黄五种异彩的球形法阵极速将穆枫锁在中心。   极光阵即将罩住穆枫之时,猛然间剑气纵横,如岚狂涌间,竟将极光阵堪堪抵住。   极光阵急速旋转着金绿蓝红黄五色异彩瞬间大盛,穆枫手中的轩辕剑开始不稳的颤抖起来,紧咬的唇角血迹蜿蜒,滑过下颌点点滴滴地流到地上,立时又被灼干,周身的烈焰仿佛吸食到了血液中的精气,火势瞬即疯长,极光阵竟又隐隐被压制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凭空出现,赫然便是先前在地牢中的秦殇!   来人的身影迅疾如风,眨眼的功夫已经飙向正在布阵的严冥冬等人。竟直直的射向身处阵眼中心的橙岚。   秦殇掌中银芒激涨,一柄长近两米的长剑陡然闪现,直指橙岚的胸口刺去。   眼见身处阵眼无法闪避的橙岚命悬一线。后方的紫岚一声怒叱,火焰长鞭瞬即席卷而至,鞭剑立时纠缠在一处。   秦殇冷哼一声,长剑后撤,鞭身绷直,带得紫岚借力飞纵而来。   此时布阵的十名高手,除了橙岚、严冥冬等身处阵眼而无法移动的五人外,负责护阵的另外五人已相继跃起,直迎向越狱而出的秦殇。   就在所有人面朝秦殇,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时。另一边面朝众人的穆枫骇然发现那白长风不知何时竟凭空现在众人身后,此刻正悄无声息的伸掌直拍向与秦殇缠斗在一处的紫岚后心。   “紫岚老师!”穆枫急声惊叫。 第八十四章 失手被俘   在穆枫的惊叫声中,阵中的严冥冬等人这才发现情况危急到极点,眼见紫岚即将毙命在白长风掌下。无法动弹的橙岚发出悲然惊呼,突觉掌下压力顿减,来不及细察,长臂疾伸,将正飞跃过头顶的紫岚拦腰截住,与此同时只觉一阵火辣刺眼的金芒横贯头顶而过,如离弦之箭般陡然激射向偷袭的白长风。   这一切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当紫岚惊魂未定地被橙岚抱入怀中时,白长风已然被迫收掌,姿态翩然却迅捷无比地旋身接住凌空飞至的利剑,凝神一看,正是神器轩辕!   竟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穆枫猛然射出手中长剑,这才使得法阵无阻凌空压下,而橙岚等人解脱出手救下紫岚。   橙岚等人转头去望,只见失去轩辕剑支持的穆枫已被法阵击倒在地,口中喷出触目的鲜血。   而另一边,白长风抓住轩辕剑,还来不及面露喜色便被剑身凌厉的火焰灼伤了手掌,剧痛使得他皱眉松手,轩辕剑金色的剑身却瞬即一闪,化作一道金芒直飞回穆枫身前,敛入她的体内。   与此同时,刚与那五人交上手的秦殇诡谲的身法竟然凭空陡移,瞬间移至穆枫身旁,蹲身捞起已然昏迷的穆枫夹在腋下,长笑道:“多谢各位近半个月的照拂,恕秦某不奉陪了。我们走,长风!”   白长风一声笑应,右手轻挥之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瞬间异彩夺目,幻像叠生,竟有无数梨花于眼前妖娆绽放,疾风卷起乱花无数迷人双眼。待众人运足目力勘破幻术之时,整个走廊里徒留余风绕耳,那里还有秦殇和白长风的影子。   ——————————————   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梨花浅香由鼻端滑过,感觉到自己正被禁锢在一个微凉的怀抱中,穆枫不禁下意识的低喃出声:“白绍行……”   可是……不对,这不是他的怀抱!白绍行现在正处于危险中!揪心的骇意使得穆枫猛然由最深沉的昏迷中惊醒。   眼睫微动,视线艰难的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最后终于落在抱着自己飞驰的那人的脸庞上,那是一张邪魅至极的美艳脸庞,淡淡的梨花香气正是从对方身上氤氲而出。   他是……白长风!   “嗯?醒了?”白长风感觉到怀中人的细微动作,不禁垂眸下望,正好迎上穆枫微缩的眼瞳。   “呦,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这么快醒过来,这小鬼挺厉害嘛!”秦殇的声音伴着那张邪肆的俊脸同时出现在穆枫面前。   “放开!让我走!”眼下的境遇使得穆枫拼命挣扎,可是伴随动作而至的是周身抽打般的剧痛,胸口沉郁难当,好悬一口气上不来,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更遑论法力或内力。   “别激动,那些说白绍行的话都是骗你的。”白长风微微收紧双臂,抑制住穆枫孱弱无力的挣扎,已然看穿对方的心思,笑着出言安抚。   “你说什么?”对方的话使得穆枫彻底呆住。   “如果不用言语把你逼至绝境,又怎能激醒沉睡在你体内轩辕剑,打破地牢的法术禁锢。”白长风笑得美艳绝伦,却说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穆枫木讷地瞪凸了眼,随后摇头道:“不可能,紫岚老师当时的反应,分明说明他现在很危险。”   白长风语气温婉地说道:“白家内部确实有事,据我所知是白绍行应白家宗主的要求前去接受弑灵门传位仪式的例行试炼,虽然危险,但不至于要人命。”   穆枫仍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那为啥紫岚老师要摆出那种让人看了必然要误会的神情。   白长风垂眸看着穆枫,“现在你和轩辕剑都已到手,你认为我有必要骗你吗?”   “长风,你也真够有耐心的,跟这小鬼废话解释那么多干嘛,还是直接敲晕了,让老子耳根子清静会。”秦殇听着两人对话,翻翻眼睛,不耐烦的丢过了一句话。   那这么说……自己似乎真的上了人家的当……   穆枫满头黑线,回想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砸烂了特级单间牢房……劈碎了十二道看起来历史悠久的地牢铁门……得罪了橙岚老师……似乎还击伤了严冥冬……与9163部十位高手叫嚣对峙……把9163总部地下基地搅得乌烟瘴气……   也许落到他们手上被拆吧拆吧丢入炉子里炼剑还不是最坏的后果……   秦殇满意地看着穆枫呈现去大脑僵直状态。   果然小鬼是怕恶人的!   ————————————   随着一声惨哼,穆枫被丢入了吉普车的后座,秦殇用特制绳索将她捆牢后,恶劣的用脚踹到最里侧,然后大刺刺的坐到滚做一团的穆枫身边。   面对这强盗般的绑匪大人,小肉票穆枫虽疼得呲牙咧嘴,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的。哼哼唧唧的坐起来,碍于对方那条长腿横在身前,而后座并不太宽敞的空间又被人高马大的秦绑匪霸道地占去了快四分之三。穆枫只能忍气吞声地窝在一个角落里,尽可能的蜷成个团,一边安静的不时用眼偷瞄闭目养神的秦殇和正在专心开车的白长风,一边暗自思量着落跑的计划。   “如果你是在想着逃跑,那我劝你最好不要白费力气了。且不说你现在负伤未愈,更因逆天激发轩辕剑而致使灵力耗尽,在未来的一个多月中无法恢复功力。”白长风独有的磁性嗓音由前座凉凉飘来,低回的笑道:“纵观整个灵界,没有人能追得上‘风使’秦殇,同样没有能从他手底下逃走的人。如果不是一早知悉白家少主无暇顾及你,而暂时托付给9163部,我俩也不会束手就擒,佯败入狱,混进9163内部。”   被人说中了要害,穆枫的脸色很臭,觉得此刻笑得耀眼动人的白长风很碍眼。自己咋就没发现这绝世大美人其实是个气质型话痨呢?   “难得听到你的表扬,我真是荣幸之至。”秦殇闻言笑道,睁开眼瞥了一眼暗搞小动作的穆枫,嘲弄地一笑后,伸长手臂,在吓得缩脖端腔的穆枫身前越过,把被穆枫偷偷按开一线的车窗重新关严,锁死。   在对方警告的目光中,穆枫挫败地看着绑匪大人再次落座假寐,懊恼地丢掉手中从衣袖上扯下的小布条。   果然电视里演的主角被劫时,暗留线索的伎俩都是糊弄观众的!   “你们俩都是巫元的人吗?”穆枫看了眼身旁一脸恶人像的秦殇,决定还是从看起来比较温和的白长风那里下手,虽然已轮为肉票,但至少还得让自己死个明白吧。   白长风通过后视镜看了穆枫一眼,依旧笑得柔如云絮,说道:“不,我们是暮云阁的人。”   “暮云阁?灵界四大机构之一?”穆枫怔在原地,努力回想自己关于灵界内部机构的常识。隐约记起暮云阁是个历史悠久的古老机构,传说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自古以来便是以接受灵界内部同仁委托的任务而获取佣金的雇佣组织。阁内网罗能人无数,随便点名出来一个都可算灵界中的精英。虽然暮云阁因其佣兵团的商业性质而在灵界内部备受争议,致使其亦正亦邪的身份暧昧不明,但暮云阁借着上千年奠定的经济和名望根基,及其往往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狡猾手腕,总是能在政府默许的一些潜规则下钻空子,赚钞票……想当初自己初听可儿的描述时,还对暮云阁很是向往了一阵……   可自己在什么时候惹上了暮云阁这类似灵界雇佣兵团般存在的神秘组织?   在穆枫努力检讨着自己是否曾做过什么不检点的出格行为,而无知无觉得惹上暮云阁时,白长风好心地给出了答案。   “我和秦殇是暮云阁的地下雇员,虽然顶着特A级逃犯的名头,说到底也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赚些工资糊口。”   穆枫满头黑线的看着这一黑一白、一酷一俊的两大帅哥,很难将其与快餐店送外卖的临时工和大街上发传单的打工仔联系在一起。   “这么说是巫元雇佣你们抓我的嘛?”穆枫很有自知之明的认命点头。   “不是,虽然巫元也在灵界地下黑市上发布了对你的悬赏缉拿,可雇佣我们的是阴黎院。”白长风毫无职业道德地吐露着雇主身份。   “……”穆枫无言飙泪。   天哪!自己到底是倒了几辈子邪霉,才会惹下这么多恐怖对头。   阴黎院也是灵界四大机构之一……很好!除了西溟楼和与自己关系暧昧的弑灵门外,灵界四大机构的阴黎院和暮云阁现在都跟自己结下了梁子,而作为国家机构的9163部想来经过昨晚的那翻大闹,也已将自己列入黑名单上,至于灵界的地下恐怖组织巫元更是将自己视为头号通缉犯。   穆枫无语举头问苍天,为何作为共和国九零后的可爱花朵会前途如此灰暗……   穆枫认命地重重一叹,开始回忆有关于阴黎院的信息。记得这是个私人机构,仿佛以教学和研究为主……该不会是要用自己这个碰巧成为轩辕剑苦命宿主的倒霉蛋做什么实验研究吧……   脑袋里开始闪现自己如同实验室小白鼠一般被人放血、解剖、养在笼子里实验各种药剂……好悲催!好恐怖的命运啊!!   在穆枫沉浸幻想中不住哆嗦时,秦殇猛地睁开眼睛厌恶地骂道:“来得还真快,吊靴鬼。”   白长风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方越追越近的几辆黑色吉普,浅然一笑。在穆枫没用的尖叫声中将油门狠狠地踩到了底。 第八十五章 莫测阴黎   银色的宝马X6在清晨不算太拥挤的车流中急速飞驰着,流畅完美的车线与其主人一样华丽而抢眼。百万名车一路狂飙,使得周围被迫靠边让路的车主在骂声过后瞪凸了眼。   只见拉风的白色宝马后边正紧紧追随着四五辆黑色奔驰,一路呼啸着疾驰而过。这是在干什么?富二代无聊的集体飙车来眼气平头小市民?还是在拍摄大片《速度与激情7》?   拜当今网络过分发达所赐,一则题为《百万名车公路狂飙为哪般?》的视频很快被传到网上。宝马帅气的卖弄着“别摸我”的有钱造型和车内不时传出的惨绝人寰的尖叫十分不搭调,同时也引起全中华亿万网友的关注,伴随着或香艳、或阴谋论、或恐怖袭击的各色猜想,视频的点击率在优酷网上一路飙升。   而身为苦主和主角之一的穆枫此刻正心惊肉跳地看着两侧飞速倒退成一道道残影的景物,伴着被甩来甩去的晕厥感,不断开发着人类声音的极限,发出愈加惨烈的尖叫,其恐怖的脸色不禁让人担忧下一秒她会不会就此脑溢血暴毙。   “闭嘴!”忍无可忍的秦殇终于发出一声暴喝,成功将身边的噪音制造器灭口。   一个惊险华丽的急转弯后,穆枫被甩飞过了的纸巾盒砸中脑袋,危急时刻还不忘看了一眼上边的商标……靠!有钱人就是奢侈,连盒纸巾都用进口的!……事实证明市侩精神是无敌的……   “秦殇,这样没完,想想办法。”一路把车飙出正常人所能承受极限的白长风,此刻一手利落的换挡,一手气定神闲的撩了撩额前的柔发。   穆枫盯着无人把持的方向盘,怒视白长风。因为被禁声,只能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瞪出潜台词:靠!你能不能别卖弄风情了,专心开车!   秦殇回头看了一眼后边仍紧追不舍的五两黑吉普,骂了句:“真是阴魂不散。”说罢一手将穆枫按在座位上,一手在身前结印,口中默念了一句灵言。   惊恐万状的穆枫陡觉车体微乎其微的震了震,随即车内迅速卷起一团风暴,风暴团极速怒张,如果不是秦殇按住了自己,此刻她已经跟车内其他靠垫、纸巾一样被狂风甩到棚顶和车窗上。   让人窒息的风暴仅在车内盘旋了短短的几秒,瞬即外展将整辆车包裹住。   “我滴妈呀!”   在穆枫下意识吼出的惊叫声中,整个车在急转弯拐入一条狭窄僻静的小路后,陡然升起,如同哈利波特电影中演的魔法车一般,斜刺着窜入空中。   完了完了,明天新闻的头条一定是《都市惊现UFO——星际飞车》。   然而就在穆枫扒着窗边准备接受沿途路人的侧目时,却惊奇的发现……竟没有人看过来!一个也没有耶!   眼看着前方三楼正站在阳台上探身扫被子的大妈与自己的车窗以不到一尺远的间距惊险擦过,而对方竟然视若无睹,只是在被车风带飞的扫帚抽中自己后,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该死的风!”   看着穆枫瞪凸眼的神情,白长风不禁发出一声轻笑,“放心吧,普通人看不到我们。”   被对方看小白的眼神严重戳伤自尊心的穆枫,别过头,不屑道:“我知道,不就是法术嘛。”   白长风看了眼装腔作势的穆枫,无言一笑后,再不言语。   成功的甩脱了跟在后边的追兵后,宝马车在空中急速而平稳的飞行着,不知过了多久,车速渐缓,随着车身下落,宝马车最后慢慢停在一个隐于薄雾中的大门前。   穆枫被秦殇粗鲁的拽下车,环目四顾,不禁目瞪口呆。   这里是……植物园吗?   透过高大的铁门可以看见院内种满了各色植物,高的树、长的藤、矮的灌木、繁盛的花草,数不尽的植被,认识的,不认识的花草,满满当当的占满视野所及的范围。浓重的墨绿,鲜艳的幽翠,各色花朵,看似杂乱无章却意外的给人以一种赏心悦目的层次感,生机勃勃而又肆无忌惮的舒展着。不知是因为湿润的天气关系,还是因为植物的强大光合作用,整个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院落一直雾霾缭绕,使人无法看清大门深处那笔直伸展的道路的尽头。   “走吧。”秦殇推了一把仍兀自发呆的穆枫,三人迈步进入不知何时已敞开一线的大门,向园林深处行去。   穆枫不情不愿地在白长风和秦殇一前一后的看押下向前走去。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刹那,心底微震,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自己踏入了异时空,那是一种很玄妙的认知,如此陌生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诡谲感。   园内空气格外清新,以穆枫现在法力灵力尽失的状态,仍能感知整个园林内蕴含着丰沛充润的木系灵力,难怪这里的植被会生长得如此繁茂。   随着三人不断深入,眼前的薄雾越来越浓,回头望时,早已看不见来时的大门,只见笔直的道路尽头没于浓雾中。   周围一片死寂,路边的植被在浓雾中显得林角峥嵘,虽然生得繁茂,其间却诡异的听不到鸟啼或其他生物的鸣叫。一路行来,只有三人的脚步声空落落地回荡于整条路上。道路笔直的延伸着,好像总也走不到头。   时间在单调的行走中一分一分的滑过,负伤未愈的穆枫体力格外不济,长时间的行走使得双腿如灌铅一般的沉重。当穆枫以为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时,一栋看似年代久远的小楼终于出现在雾气缭绕的道路尽头。在浓茂的藤蔓植被覆盖下,已经看不出小楼的原貌,只能看出大约有三层那么高,占地也不算广,看外形似乎历史已颇为悠久。   随着三人的靠近,小楼前端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黑色制服,戴着无框眼镜的斯文男子,正礼貌性的微笑着等在那里,待三人上前后,有礼的推开门,引着三人走入小楼。   进入大门的那一瞬间,穆枫被眼前富丽堂皇的大厅和内部通透一眼向上望去足有二十多层楼高的玻璃穹顶惊呆了。   这楼内楼外的对比也太夸张了吧!真正的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原来空间法术都是可以这么用的!跟9163部比起来,这阴黎院的作为更是大手笔!   黑衣男子引领着三人进入大厅最里端的一部小型私人电梯,按了顶层二十六楼的按钮后,透明的电梯门缓缓合上。穆枫透过厚实的玻璃墙,向外望去。   这栋二十六层高的大楼内部是中空式设计,围绕着直达穹顶的大厅四周是各层楼环形的平台,大楼内虽不如9163部那样繁忙,但却也不时有人来往。   当穆枫审视着大楼内部偶尔穿行而过的工作人员时,那些人也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部平日鲜少启动的隶属于阴黎院院长的私人电梯。   电梯平稳的攀上二十六层,随着一声叮响,电梯门向两侧滑开。外面是一个宽敞安静的走廊,独占大楼顶端的特殊楼层和整洁奢华的红色地毯无不显示出此处是大楼内部权位最高之人的属地。   黑衣男子来到走廊尽头的木质印花漆门前,有礼的敲了三声后,恭敬地说道:“院长,白先生他们到了。”   里面隐隐的传出应答声,“请他们进来。”   “请三位进去吧。”黑衣男子轻轻推开了房门,侧身让路。   穆枫硬着头皮跟在秦殇和白长风身后,忽然有种奔赴刑场的不妙感觉……   随着房门推开,抬眼望去,目光迎上房间里唯一的视线,上午的春阳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刺得人一时无法睁开双眼,所以也无法看清那背光而坐的人的容貌,但那双如同鹰隼般锋锐的目光却是如此的犀利,在落到穆枫身上后,不自觉得微眯了眯,使得那目光越发的幽冽,让人不敢逼视。   那人默然片刻后,淡淡的开口道:“二位的任务已完成,报酬很快会汇入你们的银行账户。二位可以离开了。”低沉的嗓音透着难言的威仪,带着礼节性的客套和生疏,却漠然得让人听不出一丝波动。   秦殇满意的点点头,招呼同伴一同离去,“走吧,长风。”   然而白长风却没有动,他凝视了对方片刻后,垂眸看了看打一进屋便安静得仿佛布偶般的穆枫,抬头问道:“不知阁下预备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对方似乎没想到白长风会问出此话,沉默片刻后,讶然道:“暮云阁不是向来只拿钱办事,不过问其他吗?”   白长风静静的迎视着对方,说道:“长风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对方似乎笑了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目的很单纯,轩辕剑,而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煅烧。”说着目光移回到穆枫身上。   穆枫已然石化的身躯在对方冰冷而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视线下抖成筛糠。   白长风默然凝视对方片刻,似乎在印证他话语的真实性,随后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穆枫,微乎其微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这孩子的生命受威胁时,轩辕剑会自发的出来保护她。轩辕剑出,9163部的大牢尚且关她不住,阁下的大楼估计也难保。不如我任务做到底,用九黎幻境把她体内的轩辕剑逼出来,阁下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第八十六章 九黎幻境   对方似乎很意外,深幽的目光带着探究,看了白长风片刻后,忽而笑道:“可以。但报酬不加倍。”   白长风悠然一笑,“成交。”   穆枫同学的小命就此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又莫名其妙的保住了。   但……九黎幻境又是啥鬼东东?   穆枫暗自抹了把冷汗,虽然小命保住了,心底却又冒出无数的问号,但作为有自觉的鱼肉,在人家刀俎面前可是不敢开口问一词的,虽然她很好奇这个白长风明明是个坏人的说,何时又转了性质?莫不是自己太可爱使得人家不忍下手?……事实再次证明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就在屋内的空气沉寂的有丝尴尬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声响起。穆枫游离的神思瞬间被拉回,对方拿起电话,默默听了片刻后,“恩”了一声。随即抬头看过来,有丝嘲弄的说道:“二位居然没有甩掉追兵,还一路引来了这里,真是让我失望。”   白长风和秦殇同时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这不可能!”秦绑匪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是啊,秦殇的御风术可以斩断所有信息,即使微弱的气味都不可能残留。”白长风难以置信的蹙眉,看着穆枫说道:“这孩子身上更不曾探查到追踪器之类的东西。他们是如何追来的?”   背光而坐的人缓缓起身,绕过桌案慢步走来,刺目的阳光逐渐被他伟岸的身躯拖成阴郁的影子,这时穆枫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生寒。粗犷俊伟的五官拼成城府深沉而坚毅执着的轮廓,那双幽沉不见底的眼,深邃如寒潭,不起一丝人类感情的波纹。   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落在被罩入自己阴影中的穆枫身上,言语却是在对白长风说,“追兵会暂时困在外面的园林谜境,希望阁下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直至那充满压迫感的背影走出房门,穆枫才艰难的再次找回呼吸。可是狂跳不已的心,仍对那可怕的窒息感存有余悸。待她彻底回过神来时,屋内已经只剩自己和白长风两人。秦殇不知何时也已离开。   白长风温雅依旧地向穆枫柔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心知他是要抓紧时间施展那个什么九黎幻境来迫出自己体内的轩辕剑,穆枫挫败而认命地反问:“我可以说不吗?”   白长风不置可否地清浅一笑,低回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那美艳绝伦的笑意熏染下竟带了几分邪魅的蛊惑,声音低低缓缓的飘来,“睡吧。”   随着对方修长的食指拂过眉心,穆枫只觉一阵恍惚,转眼睡去……   ——————————————   白光潋滟,困顿的睡意被一声声渐渐激昂的鼓声惊去……   睁开眼,天地是一片压抑的昏暗,阴郁得空气似乎都凝重如实质般,压得人透不过气。   穆枫迷惘的站起身,目光停驻在远处宏大骇人的场景,思绪彻底凝固……我穿越了?!   这是远古时期的古战场吗?   旌旗掩掩遮天蔽日,三军肃穆,两军对垒。穷目力所极仍望不到边的阵型,如厚重的黑幕,铺满一望无际的平原。   气氛压抑至极点之时,天空传来一声悠远苍劲的古兽低吟,随即夺目的青蓝之光如霜剑擎天,撕裂了厚重的阴暗。一条上古巨龙翻卷着云雾,化身一道卓然清冽的神影,挥手间九江怒龙轰鸣奔涌,呼啸着卷向对方的阵营。   忽然,异变陡生,敌方阵营中惊现异象,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竟将奔涌而至的洪流瞬时逆转,化作狂风暴雨向对方反卷。   战势在遮天蔽日的暴风雨中被瞬即逆转,已然混乱至极的战场中心,异变再起!青光四溢流转间,一座折射瑰丽光晕的巨大冰山横于两军之间,伴随着一声轰鸣,冰山似乎遭到猛烈的撞击般发出龟裂之声。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以当空中那道卓绝的身姿微晃,急速下坠时,穆枫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遥遥伸出右手下意识地向那堕落的身影虚抓,而左手则不自觉的捂住忽然锐痛难当的胸口……   银光再起,眼前的一切在光影的滑动中忽而烟消云散般……   视野慢慢清晰。   穆枫惊觉自己正被高高的绑缚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天台之上,四周场景完全不似人间。不知名的仙乐曼妙的回荡在耳际,远远望去,亭台楼阁氤氲在一片瑰丽难言的云雾中,流光溢彩得恍若仙境。   忽而一道霹雳凭空落下,紫色的电光激窜过全身,撕皮裂肉剔骨钻心般的锐痛使得穆枫失声惨呼,目光在游移间落往台下仙姿各异宛若天人的人群中,在迎上那道幽冽的视线后,穆枫的惨呼瞬即消声,那清凝若冰的目光中的淡漠使得她没有来得心头剧痛,竟压过了周身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心头的痛楚尚未消散,眼前的光景却再次流转。   这次她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折射着奇异光芒的球形水壁中,流光晶莹的水壁外,站着一个人,正静静的凝望着自己。这此他站得如此之近,使得穆枫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那眉眼,那五官自己似曾相识,穆枫难以置信的掩口,低低的唤出……白绍行……若不是那额心的神印过于清灿,若不是那双低掩剑眉下的眼眸过于冰冷幽冽,他明明就是自己再熟识不过的人。   光影刹那间如流光敛去,又在刹那间再次闪现。   穆枫看到自己正跪在一个光辉夺目的殿堂之上,高处的王座深幽莫测,伴着一道金光,轩辕剑锋寒的剑尖嗡鸣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穆枫愕然转头,发现那白绍行模样的天神正手持轩辕剑静静的凝视自己,幽深如潭的目光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持剑的右手修长有力,可不知为何指端捏得竟有些隐隐泛白,而轩辕剑的剑尖正凝固在自己胸口前半尺不到。   心底升起一抹莫名的悲楚和释然,穆枫看到自己抬起双手,义无反顾的拉过轩辕剑锋利的剑身滑过自己的脖颈。   场景陡然远去,视野迅速暗淡的穆枫悲然惨呼出声,不是为了抹过颈侧的冰冷刺痛,竟是为了一瞥之间对方眼底那瞬间滑过的微弱痛楚,那痛楚便如同在细微表浅的伤口上撒下了盐水,虽破碎零星痛得微痒,却痛得清晰、痛得透彻,痛得无法掩饰,痛得不能自欺欺人。   光影在吉光片羽中流转,时空仿佛也在一个场景一个场景中跳换。   那道遗世清冷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在身边重现。   最后的场景定格在一处花海,在浓浊刺眼的紫色花林中,穆枫看到自己手持一个被根茎密密包绕已然变为化石的心,字字泣血的在向那清雅轩昂的身影逼问着什么……   不!不!不!   穆枫歇斯底里的抱住头,拼命抗拒着,周围的光影和声音忽然消散无踪。在一波重于一波的痛楚反复冲击下,她的中枢神经好似已被斩断,这痛楚不足以致命,却能让她如瘫痪般的无能为力……颓然跪地,颤抖着抱住身体,感觉到带着体温的液体从口中,鼻端,双耳和双眼中不住流出,温热的腥甜,流淌过脸颊,也流淌过支离破碎的心……   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这样折磨我!   一声声嘶哑的啜泣中,身体最深处嗡响了龙吟般的共鸣……   穆枫无力而麻木的向前坠去,然而如期而至的跌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凉的怀抱。   黑暗被对方略带颤抖的声音驱散,神奇般的抚平身心的创伤,缓解那绵亘如噎的痛楚。   “小枫!”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对上那张熟识的脸庞,瞬间触及到对方眼底复杂难辨的情愫。   “……白绍行……你终于来了……”呆滞了片刻后,嘶哑的嗓音无力响起,穆枫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就那样窝在这个让自己安心的怀抱中低低啜泣起来,“他们给我看了许多吓人的场景,我好害怕……害怕那些都是真的……”   白绍行身体一顿,随即将穆枫抱起,扬起白色的外衣将她裹在怀中,严密地隔去了外界混乱的画面和嘈杂的声响,在一声声呓语般的低喃安抚中,使得怀中的人沉沉睡去。   ——————————————————   这次的伤痛太深太重,即使是身心抗击打能力能直追当年圣斗五小强的穆枫同学,也因负荷过重而无法承受,所以当她清醒过来时已是七日之后,而当穆枫身心恢复过来时已是一个月之后,但最终彻底弄清当时的来龙去脉时已是临近期末的初夏了。   穆枫被迫停止了晚间课程和所有任务活动,浑浑噩噩的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从那次事件的后遗症中彻底摆脱,但那一天在九黎幻境中的所见所闻,便一直如同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胸口,即便心知那只是幻术,而心灵的却阴影久久挥之不去……穆枫隐约间觉得,先前那无忧无虑的时光,好似再也回不去了……   ——————   某无良作者说:咳咳,欢喜了这么久,俺们家小枫要长大了,珍惜这最后一段欢乐的日子吧,百章之后某糖要开虐了,顶住锅子遁走…… 第八十七章 学府西溟   重新归队的穆枫终于从宁可儿口中大致得知了事件的缘由、来龙去脉以及后续发展……   原来所有的一切是早先设计好的,白绍行的突然离去,校长的特殊任务,穆枫的无辜入狱……这一切都是为了一次引出隐在暗处的巫元,只是想不到没引出巫元,反倒引出了暮云阁和阴黎院这两家。   那日的追踪因为秦殇高明的御风术而中断,幸得莫家及时伸出援手,在莫离的感知下,将苗头指向了阴黎院,而众人被困在园林迷境中时,一直随行的祁诺言居然意外地探明了路线。所以联合了9163部,弑灵门,莫家以及星光学院几大派系的联合救援军便一路势如破竹般闯入了阴黎院总部。白绍行则在危急时刻由白长风手中救回了穆枫。而阴黎院一众以及白长风和秦殇却在众人赶到时相继撤离了。   经此事件后,阴黎院被迫关闭,但因其相关负责人均已在事发当天全部撤离,所以这阴黎院实已名存实亡。另一边,搅入其中的暮云阁,拒不承认白长风和秦殇二人为阁中雇员的身份,将罪名推了个干干净净,虽然勉强置身事外,但却也在9163部的直接警告下暗自收敛了不少。   整个过程虽被描述得笼统而不尽详实,但其中惊险处让人闻之仍不免心惊。灵界四大机构之一的阴黎院突然关闭、暮云阁的被迫整顿……想来在自己浑浑噩噩的那两个月间,灵界内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施为下,自己被完全隔绝在事外。   穆枫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宁可儿难得言简意赅的讲述后,呆了好半晌。只觉得两个月前发生得一切恍如隔世,不真实得仿若梦境。   “小枫,你没事吧?”   穆枫在宁可儿关切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有些无奈的发觉,自从事发后,自己突然得到了全体人员极有默契的殷勤呵护。连说话时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自己有个闪失或是想不开什么的……   穆枫环视过宁可儿、方劲和于尹以及全三年组同学担忧的神情,想要露出安抚的微笑,可在这种压抑得有些尴尬的气氛下,也只能勉强咧了咧嘴角,露出疑似牙疼的怪异表情后,说道:“我没事,可儿说的我大抵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阴黎院这家私营企业居然同巫元这种非法传销部门一样不走正道,还勾结暮云阁的黑市劳工,嚣张的在9163部这太岁头上动土。于是9163部和我星光学院这两家同为国家市业单位的政府部门,联合弑灵门和莫家这两派私人团体,像城管大队驱逐违法乱纪的小商小贩一样,灭了阴黎院,同时给暮云阁一点颜色看看,然后事情摆平,大家该倒闭的倒闭,该关门的关门,该停业整顿的停业整顿。是不是?”   “……”   众人满头黑线……只有于尹激动的铆劲鼓掌……   宁可儿忽然给了穆枫一拳,在她痛得大骂时,却被扑上来搂住自己脖子的宁可儿勒了个半死,惨叫着听宁可儿喜极而泣的哭道:“你这猪头终于恢复了……呜呜呜……你知不知道这阵子担心死我们了……呜呜呜……”   “是啊,你可终于恢复正常了。”方劲有些激动的拍了拍穆枫的肩膀,力道之大使得穆枫还没彻底恢复功力的脆弱身子骨好悬肩膀脱臼……   在同学们热切的目光中,穆枫无奈却又认命的一边忍受着卡着脖子扭来扭曲,力道大得可以掐死一头牛的宁可儿的蹂躏;一边又承受着被方劲铁掌拍死的危险;死撑着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盛夏将至,随着期末的临近,穆枫同学的生活自此恢复了多姿多彩、生机勃勃……呃,多灾多难、生气多多……   中午,成功逃脱了各路腐女的围追堵截后,穆枫拎着一早罗清给自己装的小饭盒躲到了校园角落处僻静的树林里,刚打开饭盒准备下筷……   “老婆~你吃饭啊,一起吃吧!”宫鸣羽已然抽长了一截的小胖腿,大刺刺地出现在穆枫半垂的视野内。   这小少爷的午餐不是一向由管家开车护送回家吃的吗?当他混来与自己吃时,那就是说……   穆枫无力的抬头,认命的望去……只见宫鸣羽献宝地抱着不知从哪抢来的快餐盒,上面还可疑地挂着两条貌似在撕扯中被拽坏的餐巾纸……   穆枫险些捏断手中的筷子,磨牙问道:“你又抢人家的午饭了吧?”   宫鸣羽理所当然道:“我没有抢啊,这次我给他钱了。”   “……”忍住!子曾经曰过:所有的孩子都是本性善良的,只是需要善加引导……   穆枫抽搐着嘴角,抖手夺过被打劫的餐盒,日行一善的教育道:“给不给钱不是重点好嘛!重点是人家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卖给你的好嘛!”   宫鸣羽不屑的说道:“最开始是不心甘情愿啦,后来就心甘情愿啦!”   ……怎么忘了,子曾经曰过的对象是正常小孩,而不是混世魔王……   “你这前后句根本没有逻辑性可言好嘛!什么叫‘后来就心甘情愿了’啊?是不是你又打到人家心甘情愿的!”穆枫额上青筋条条蹦出,忽然有些理解为何青岚老师总在教育自己时会有想要抽人的冲动……   宫鸣羽眼见穆枫抓狂,扁扁嘴,委曲求全地安抚道:“老婆,你身体还没彻底痊愈,生气不好。心情这么不爽,是不是因为期末考试临近,而课业还没复习完毕啊。放心,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啪……因为爱心教育得不到正面回馈,而又恰巧地被人踩中痛脚……穆枫同学脑袋中的理智底线瞬间崩断……   果然说服教育什么的都是扯淡,暴力解决才是真理!   穆枫狠狠地拎过宫鸣羽,按在腿上,手起掌落,在肥嫩的小屁股被打得啪啪作响声中,穆枫同学的怒气终于得以发泄……   傍晚,放学后,穆枫背着书包来到校长楼准备开始晚间的课程,却被紫岚拦在了门外。   “小枫,放学后你到校长室去,有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   晚八点十分,三年组正常放学后,校长室内除了叶岚天外,青岚和紫岚也在场。   “什么?保送西溟楼?”穆枫被突然降临的惊天喜讯砸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错,由于你在日前捣毁阴黎院的任务中的特殊贡献,西溟楼史无前例开出了保送名额。”校长大人笑着扶扶眼镜,等待着穆枫雀跃的欢呼。   短暂的惊喜过后,穆枫逐渐回神,却没有众人预期中的兴奋,她怀疑的斜眼看着校长,凉凉的问道:“什么特殊贡献?是毁了9163部的大牢?还是之后失手被擒捉去了阴黎院的总部……或者说是因为我体内的轩辕剑不能随意搁置不管,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存放起来,而这世间除了9163部的大牢外,便属高手云集的西溟楼最安全了,所以才会有保送这样的好事落在我的头上?”   这小鬼啥时候学得言辞如此犀利?   校长大人被诘问的哑口无言,干笑了几声后,叹道:“小枫,你今年就要从星光小学毕业了。难道去西溟楼不是你的梦想吗?我理解你想通过正常选拔途径进入西溟楼的愿望,但以你现在尚未彻底恢复的功力,和近两个月的休养空白期,你想你能通过马上临近的初试选拔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的这个时候你曾向楚紫依保证过要拿到西溟楼的入取通知书。如果放弃这个机会,除非你留级一年重新来过,否则你必然要失约了。”   穆枫在校长的话语中垂下扬起的眉头,目光复杂,显然正在犹豫不决。能被保送去西溟楼这是何等的不易,简直要比保送清华、北大难上几百倍,这样的好事换到谁身上都是求之不得的,可是穆枫每每思及两月之前的事便犹如鱼梗在喉……她想去西溟楼,想去的要命!可是不是通过这种几近作弊的方法,而是堂堂正正的通过考试拿到录取通知书……   紫岚叹了一声,接到校长暗递的眼神后,走到穆枫身前,扶住她的肩头,弯身直视穆枫说道:“小枫,虽然毁了9163部的大牢是事实,但换个方向来看,能做到这步的初级学员有几个?换位思考的话,这么厉害的你,西溟楼是完全有理由接纳的。而且你救了老师一命这件事也是事实,当时若不是你及时撤剑逼退白长风,老师可能早就死了,说不定坟头的草都很高了。所以能力强,品德优的穆枫同学,有啥不好意思接受保送资格呢?”   穆枫看看紫岚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目光移回来,望着紫岚问道:“紫岚老师,你不是又在安慰我或骗我吧?”   被质疑的紫岚苦笑了下,举起自己的右手展示给穆枫说道:“这次真的没有骗你,当时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假意放走白长风和秦殇,以便于追踪至巫元的老巢。否则怎会特意把你跟他们关在一处?那两个特A级囚犯虽然厉害,但9163部就真的不堪一击到会任两个逃犯轻易掳人逃走嘛?当时形势所迫,我们必须骗过藏在暗处的逃犯,所以也就连带着必须骗过你。怎么样,老师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吧……”最后一句得意的反问很快被灭口在穆枫幽怨的眼神中……   穆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默然片刻后,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能因为我各人的私心,而置大局于不顾。我接受西溟楼的保送。”随即抬头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校长等三人,郑重其事的说道:“但六年后,当我从西溟楼毕业时,我一定会成为名副其实的西溟楼菁英学员!” 第八十八章 最后假期   当穆枫告辞校长等人,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准备搭乘校车回家时,在操场的路边,穆枫看到了祁诺言。   “你保送西溟楼的事,我听说了。”祁诺言站在穆枫的必经之路上,看着空旷的操场,低低的说道。   这两个月来祁诺言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可恨行径使得穆枫没给他丝毫好脸,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这家伙绝对是来嘲笑自己的!   祁诺言得不到穆枫的回应,不禁转过身,看着穆枫的神情有些复杂,忽然不屑的说道:“不就是西溟楼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我想,一定就能考进去。”   穆枫气得嘴角抽搐,可随即想到两个月前如果不是有他在园林迷境中引路,那白绍行就无法及时救出自己,不禁心头一软,点头道:“好!那我在西溟楼等着你。”   祁诺言显然是想不到穆枫会如此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讲话,唇角疑似尴尬的掀了掀,却没有说话,只是大步从穆枫身边走过,却在擦身而过的瞬即,坚定的低语道:“就这么说定了。”   ——————————————   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穆枫忙着复习,而白绍行自从一个多月前将穆枫的伤势彻底治愈后,似乎也变得异常忙碌,除了固定天天打电话来例行调戏一番外,穆枫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期末考试后,中学毕业的暑假终于来临。   墙上的时钟已指向八点整,好命的中学毕业生穆枫同学依旧窝在床上,舒服地享受着她的懒觉。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十分不长眼的响了起来。   穆枫翻了个身,决定不理它,可是那首被白绍行设定为私人铃声的《What are words》却不依不饶,不舍不弃的不断折磨着穆枫的听觉。   她狠狠的磨磨牙,认命的爬起来接电话。   “大清早的干嘛?一个好觉都不让人睡吗?”   “都八点了还不起床?小孩子要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才能长高。”   “……少扯这些没用的!说起来我好想还没跟你算账呢,两个月前你跟他们串通一气把我骗得好苦!”   “你说什么,我这突然信号突然不好,没听清?”   “……算了,当我没说。你到底要干嘛,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唔,好爆的起床气。今天是周六,刚好我放假,而且今天是阴历二十七,刚好是你的生日,别懒床了,起来吧,一会我去接你,我们出去玩。”   “我的生日是阴历八月好嘛,现在才阴历五月!”   “那就当是我的生日好了。”   “……”   苦命的穆枫同学永远不是白大帅哥的对手,所以只能认命的换好衣服,乖乖出门……   白绍行并没有领穆枫去市区的景点,刚刚拿到驾照便好命的拥有私家车的白大少,将穆枫带到了乡下,来到一个地处偏远,但民风朴实的小山村,跟村子里的大婶借了一间平房,准备在这住上一晚。   坐着车在山间小路上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下车时穆枫已经被晃散了架,配着晕车的不适感,在进门之后便扑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直至天色完全黑沉,才被白绍行从床上挖出来,勉强吃了一口饭后,又被白绍行兴致勃勃的拉去爬山……   “大晚上的爬什么山啊!”穆枫的语气十分不满,拿出矿泉水狠狠的灌了一口。   白绍行停下身,看着走得呼哧带喘的穆枫,好心道:“累了吗?要不要我抱你?”   穆枫一口矿泉水全数喷了出去,怒道:“谁要你抱?”   “这里没人,不用见外。”白绍行自觉的无视穆枫羞得(气得)泛红(发紫)的脸,不顾忸怩(挣扎)的穆枫,长臂一伸,潇洒自若的将兴奋(跳脚)小佳人搂入怀中,迈开轻快的步子快速向山顶行去。   野外的夜晚格外静谧,因为没有路灯等光害的污染,深蓝色的夜空仿佛一颗洒满碎钻的黑天鹅绒,印着一弯下弦残月,晶亮而温软。虽然天地间的光线过于昏暗,但对于穆枫和白绍行这类习武之人来说,这暗淡的光亮已经足够用了。   白绍行走在崎岖难行的羊肠小路,也仿佛走在自家小区花园里一样,依旧步履平稳如风。不多时,两人已来到了那不算太高的山顶。   穆枫极目四望,除了天上清澈的夜空可圈可点外,下面乌起码黑的完全看不出有啥值得大半夜爬上来看的。   白绍行却但笑不语,只见他挥手间,湿润的空气里,迅速凝结出了无数的冰珠,随着他翻掌的动作,细如冰雹的冰珠在沙沙声中,落入山坡下方的阴影里,原来山坡下竟是一片草海。   随着冰珠落尽,奇异的景观出现了,只见原本黯哑漆黑的地面上竟升腾起无数星光,仿佛天河倒垂,星瀑翻转,虽比不上天上真正的繁星,可却也称得上是蔚为壮观了,这……竟是成千上万只萤火虫!   穆枫目瞪口呆的看着下方的奇景,萤光闪烁间,隐隐照亮了地面,满地不知名的野花衬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美景。一阵微风吹来,暗香浮动……   “白绍行……这里真是……太美了……”   在穆枫惊艳于眼前美景时,白绍行倾过身,贴着穆枫的左耳,落下轻轻的一吻。   “你干嘛?”穆枫只觉耳上一凉,嫩脸顿时窘得通红,随手推开白绍行时,摸到了左耳垂上微凉的珠坠,诧异道:“这是什么?”   “两个月了,终于又在你身上找回了从前那个单细胞生物的影子。”白绍行答非所问地淡淡笑着,幽深的眸子映着点点萤火显得格外柔软,似乎很开心,或是开心着穆枫的开心,在穆枫渐渐阴狠的瞪视下,白绍行终于好心地回答道:“你耳朵上的是我们白家世代相传的玄玉冰扣。”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穆枫,脸色更红,吭哧半天后喏喏的道:“你给我戴这个干嘛?”   白绍行笑吟吟地看着穆枫一路红到耳朵根子的脸色,好像……很享受……在穆枫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却岔开话题道:“听说西溟楼决定破格招收你?”   穆枫愣了一下,没想到白绍行会绕到这个话题,于是点了点头。   白绍行默然片刻,忽而侧首笑问道:“再过不久就是弑灵门三年一次的选拔考核了,弑灵门绝对不会比西溟楼差,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给你一个贿赂我这主考官的机会?”   穆枫看着白绍行的脸庞,只觉得那张平日看管了的俊颜此刻隐于昏暗之中,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光让人不觉心颤。垂头思索片刻后,低低的说道:“我已经接受保送了。”   白绍行微乎其微的轻叹了一声,说道:“就知道你会选择西溟楼。”   穆枫看着白绍行的侧脸,为那寓意不明的一丝惆怅,没由来的心底一痛,迟疑片刻后,有些生硬地低声说道:“白绍行,我不能永远活在你的庇佑之下,你我之间遥远的差距感,使我有种永远追不上你的无力感觉,我很不喜欢……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们是对等的……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站在你身边,接受别人的眼光……”   白绍行微微一怔,转头看向穆枫的目光有一瞬的闪动,却随即恢复成惯常的温雅,点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幸亏我戴来了玄冰玉扣……”   穆枫莫名其妙的摸摸耳垂上光润的玉珠,怀疑的问道:“这珠子是干什么用的?”   白绍行在那珠子上又落下轻轻的一吻,同时对着穆枫小巧的耳洞说道:“西溟楼里人际关系复杂,而且又是封闭式教学,既然不能天天陪着你,那只好先打上标签,只要有眼力的都会认出这是白家所有物,非礼勿动。”   “……”   短暂的沉寂过后……   “白绍行!你这个不要脸的!赶紧给我拿下来啊啊啊啊!!!”   穆枫同学彪悍的怒吼声伴着白大少愉悦的欢笑声远远的回荡在星河、萤烛和花海之间……   ——————————————   穆枫同学难得的暑期休假,在白大公子、宫小少爷等相关人士的日日骚扰、疲劳轰炸下,过得十分之快。转眼已到了新校开学的九月。   虽然罗清很奇怪为啥凭着穆枫这差强人意的成绩会被全国数一数二的私立名校,西溟学院破格录取,但高中、大学连读的便宜体系,丰厚的奖学金,外加食宿费、学杂费全免,以及毕业后包分配到国家事业单位,这种种优渥待遇却着实惊爆了人的眼球,让日日为生计奔波的平头百姓无法拒绝,同时也让罗清在所有的亲朋同事面前大大的吐气扬眉了一回。   所以,罗清围着穆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掂量了一圈,觉得自家倒霉孩子也没啥可让坏人惦记的,所以便兴高采烈的收拾妥了穆枫的行囊,等待开学的那一天,便可以连人带行李卷同时丢出家门。   开学的前一天,穆枫和罗清早早的出门,准备搭乘南下的火车,赶赴祖国的心脏,到位于那里的名校西溟私立中学报到。   在车站的检票口处,穆枫有些无奈地第七回告诉罗清,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已带齐了,然后才从依依不舍的罗清手中接过装着影澜的笼子。唉,既然这么舍不得,为啥当初接到录取通知书时会高兴得猛掐大腿……   “你这没良心的死小子,永远也不会理解当妈的心理。”罗清依然对穆枫拒绝让自己送她到学校的事情耿耿于怀,此刻见自家孩子正有些无奈的翻着眼睛,不禁狠狠地捏住穆枫嘴巴上的嫩肉,向两边扯去……   在穆枫呲牙咧嘴的享受着母亲大人的“疼爱”时,一声呼唤拉转了母子俩的注意力。   “小枫。” 第八十九章 临别依依   穆枫转头望去,只见宁可儿、方劲和于尹以及紫岚、青岚正快步向这边赶来。   宁可儿奔到穆枫身边,搭着穆枫的肩膀,好半天才喘匀气,“呼,紫岚老师的车开得太恐怖了,我现在真是同情你平时咋忍受的!”   紫岚理所当然地摊手道:“要不是我车技好,咱们怎么能在堵车的高峰期赶上给小枫送行。”   于尹兴奋地比手画脚道:“紫岚老师的车开得实在太帅了!因为赶时间,不得不连闯四个红灯,超速驾驶,强行右转,然后与交警玩立交桥飞车的惊险戏码……”   方劲面无表情的揶揄道:“不错,估计这一路下来,老师的驾照难保喽。”   某被揭老底的无良老师,无辜地摸着下巴道:“恩,还好我开的是橙岚的车……”   众:“……”   青岚习惯性得揉揉隐痛的额角,望见已然看呆了的穆枫母子,尴尬的低咳了一声,向罗清说道:“让您见笑了,我们是来给穆枫送行的。”   罗清这才回过神来,礼貌的向青岚等人问好,然后走到一边看着他们与穆枫告别。   “小枫,你看,还有谁来送你了。”青岚说着略侧过身,穆枫这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紫依!”   赫然正是许久未见的楚紫依,近一年不见,她已然长高了不少,原本还有些青涩的眉眼已经出落得愈发标致,端丽秀美得让人无法逼视,只是原本那头柔顺的长发已剪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虽然少了一分柔美,却也多了三分的帅气英挺。   “小枫,许久不见。”楚紫依的笑容依然清丽得如同早春的细雨。   “紫依,我好想你……”穆枫激动得上前抱住楚紫伊纤细却已然抽长了不少的腰身,忽然记起一年前两人的约定,神色黯淡地松开了手,“一年前的约定兑现了,只是方式有点……”   楚紫依微弯下身,平视着穆枫,接着她的话尾说道:“只是方式有些类似作弊是吗?”   穆枫闻言脸色更加黯然,叹了一声后,点点头。   楚紫依扳过穆枫的脸,两手轻拍一下,拉回穆枫游移的目光后,笑道:“可我还听说,某人已经发下豪言壮语,说六年后绝对会以西溟菁英的身份毕业。”   脸颊被楚紫依温润柔软的掌心熨烫得有些发红,穆枫愕然望了楚紫依半晌后,扯出一抹骄傲的笑容,点头道:“不错!”   “这次别让我失望。”楚紫依伸指轻点穆枫的眉心,笑道:“就此约定,六年后再见啦。”   “紫依,六年后再见……”   穆枫跟着人群一起穿过候车室,已经走出去很远之后,仍能看到众人在检票口外向自己招手……   ———————————————   经过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动车终于缓缓停下。   穆枫顶着九月初仍热情四射的午后骄阳,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火车站。一边拖着行李,一边眯眼寻找西溟楼来接站的校车。可是……校车没找到,却找到了姿态慵懒地靠着车头而坐,却依然魅力四射,足以瞬间秒杀少中青三代全部雌性生物的……某人……   穆枫很识相而认命的在某人的注视下和一众围观女性的视线夹攻中,走向那辆开到哪都很招风的黑色加长林肯。   某人似乎很满意于穆枫的反应,径直接过她的行李后,优雅的拉开车门。   穆枫看着华丽到刺眼的某君,有些无奈地问道:“莫家不是在700公里外吗?为啥你会出现在这?”   莫离修长的左手轻搭车门,勾唇笑道:“哦,我刚好来这个城市办事。话说你不是赶着去报到吗?我送你一程有何不可?”   看着“刚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某人那唇边扎眼的笑意,穆枫嘴角抽搐了几下,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不用麻烦了,我可以搭校车。”   莫离微微挑眉,淡淡地说道:“可惜因为提前知悉穆枫同学会自行搭车到校报到,校车在接到其他新学员后,已经在十分钟前开走了。”   拿在手中的矿泉水瓶被瞬间捏爆……穆枫抖手道:“是你让校车离开的吧!”   “现在的情况,要么你花150元的打车费,要么你坐我的车。”莫离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立时引起围观众色女兴奋的抽气……   穆枫脸色阵青阵白,几番挣扎……终于在莫离发现她左耳上的玄玉冰扣而眼神微眯时……败下阵来,认命地钻进车后座。   随着车门关上的轻响,林肯车在一众色女意犹未尽的贪婪注视下,缓缓开出火车站……   穆枫坐在车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尽量无视身边某只存在感极强的华丽雄性生物。然而,愿望是美好的,既然是存在感极强的自大生物……那也就是断然不容无视的。   莫离修长的手指温柔而不失霸道的挑起穆枫下颌,逼那双湿润的眸子对上自己,直到在那双黝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才低低的问道:“你耳朵上的那个东西是哪来的?”   “白绍行给的。”穆枫扬眉,怎么样,有能耐你摘掉啊!当然这句挑衅的话没敢说出口,因为据无耻白说……除非戴扣之人,其他人若想除去,那只有用连扣带肉的切了……看莫离那阴沉而双目微眯的表情……似乎他能干出来……   就在穆枫给莫离危险的眼神看得兀自发抖时,莫离却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那时我让你在小楼里乖乖睡觉,等我回来,为什么不听话?”   穆枫怔了怔,想要别开脸,可细微的挣扎却换来下颌上不重但惩罚意味十足的痛楚,唯有无奈的叹道:“换了是你,你会听话嘛?”   莫离眉心微蹙,想起穆枫这天生反骨的性格,只是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肯乖乖听话,又怎么会吃那许多苦头。如果不是为了拿回我莫家的昊天塔,我真应该把你捆在身边,24小时的看着。”   “昊天塔!?”传说中十大上古神器之一,穆枫惊讶地瞪大双眼。   莫离看着穆枫如猫儿一般圆溜溜的大眼,不禁笑问道:“怎么,终于对自家的事情感兴趣了吗?”   穆枫闻言一顿,冷哼着别开眼道:“不说算了。”   莫离松开钳住穆枫下颌的右手,默然片刻后,说道:“莫家人丁单薄,可经历了千年的历史仍然于时局动荡,变化不定的灵界中屹立不倒,不单是因为我莫家独门的功夫心法,还有就是因为已不知传承多少代的神器‘昊天塔’和‘女娲石’了。”   穆枫愕然道:“什么?莫家居然藏有两件上古神器!?”   传说中的十大上古神器:轩辕剑、东皇钟、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伏羲琴、神农鼎、崆峒印、昆仑镜、女娲石,除了穆枫自己体内的轩辕剑外,她也只是听闻过白家持有崆峒印,除此以外尚是首次接触到其他的神器。据说这上古神器每一件均有其独特的功用和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法力。穆枫便亲身体验过轩辕剑的厉害,也深知这上古神器无一不是灵界各派人士觊觎争夺的炙手神物。所以时至今日,除了自己这招风的轩辕剑外,各个神器的下落一直是灵界内部最大的谜团。除非拥有弑灵门那样强大的实力,否则神器的持有者都会将此视为机密,绝不对外界吐露。今日莫离毫无防备地娓娓道来,显然是将自己完全视为莫家人看待。   莫离的坦诚反倒使得穆枫有些不好意思,记起那日如果不是他在线索中断的情况下感知自己的方位,想来在那九黎幻境的折磨之下,自己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不禁暗叹一声,问道:“你说取回昊天塔?怎么,这神器丢失了吗?”   莫离默然的摇摇头,说道:“不是丢失,是其看护人背离了莫家,使得昊天塔同他一起落入了巫元的手中。”   穆枫听到“巫元”的名字不禁遍体生寒,悚然问道:“昊天塔的看护人是谁?又怎会背离莫家。”   莫离转过头,凝视着穆枫徐徐说道:“昊天塔和女娲石这两大神器,自古以来便由莫家一双儿女看护,从不知第几代时,看守两大上古神器便成为了莫家秘而不宣的使命。男孩是昊天塔,女孩是女娲石,当年如果不是你父亲擅自离开莫家,那昊天塔的持有者应该就是他。自他离去后,昊天塔便移交给了我的母亲,连同女娲石由她一并看护。然而母亲素来体弱,看护女娲石已然耗去了她的大半精力,再无力顾及昊天塔,所以迫于无奈,昊天塔便移交给莫家上代暗影,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莫振轩看管。而就在我出生不久之后,他突然带着昊天塔背离了莫家,自那以后的近二十年间,音信全无。直至两个月前,我们才意外的探知他竟然加入了巫元!”   莫离的话使得穆枫震惊不已,失神半晌之后,才怔怔的道:“怪不得你那日接到莫星的通报后,会急匆匆的离开,原来是为了昊天塔。可是……我记得你的父亲不是那个莫言大叔吗?”   莫离冷冷一笑,说道:“莫言不过是在莫振轩离开后继承了他的暗影位子。在每一代新的继承人降生后,莫家都会着手培养保护新主的影卫,同时会在这些影卫中挑出适合的人选入赘莫家,与莫家继承人结亲的同时,也继承两个暗影的身份。上一代由于你父亲的离家出走,故而只有我母亲这一脉留下了暗影,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莫振轩,但他背离了莫家,自然暗影的位子也会被他人取代。”   听着莫离以不带一丝亲情意味的口吻谈论着莫振轩和莫言这两位亲生和后继的父亲,穆枫不禁心底生寒……莫家!竟是这样一个孤傲而无视亲情的冷漠家族。 第九十章 灵界名校   莫言看着穆枫眼底的惊惧,只是静静的说道:“我知道对你这样在普通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来说,这有多么冷血而又难以理解。但是对于一个千百年来便背负厄运的家族来说,有什么比生存下去更重要?当面临生与死的抉择时,亲情那些柔软的东西只能被抛下。”   穆枫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四岁的阴冷青年,心底莫名的隐痛,不知是为了莫离那眼底冰冷的深沉和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还是为了那句“当面临生与死的抉择时,亲情那些柔软的东西只能被抛下。”,亦或是为了自己身为莫家后代的悲惨命运……   “为什么用这种要哭出来的眼神看着我?”莫言的手指轻轻滑过穆枫微湿的眼睫,眼神带着困惑的探究……似乎还带着一抹莫名孤冷的哀悸……   穆枫垂下眼眸,手指轻轻点上莫言的胸口,有些无奈,有些凄怜地叹道:“明明要哭出来的是这里那颗被冻结了太久的心吧……”   莫离的气息不觉一窒,仿佛那纤细温软的指端不单点中了自己的胸口,也触痛了那隐藏于黑暗中的冰凉伤口……   修长有力的手果断而迅速的抓住那纤细的手腕,就像蛰伏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太久的困兽,当仰望到在阳光下跳跃的美丽生灵时,便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将其困在爪下!牢牢的抓住!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次放手……   ————————————   如果不是莫言一路嚣张招摇地无视校内禁止停车的标语,将印有莫家特殊印记的加长林肯直开到学校礼堂外,并在全体西溟师生关爱的目光中给自己来了个华丽暧昧的吻额礼告别……如果不是因为负伤使得法力尚未完全恢复而废材地推不开被施展过法术的礼堂大门,才使得祁诺言那厮有机会面带揶揄地替自己开门……如果不是一进礼堂就被人认出耳朵上的玄玉冰扣乃是四大灵界机构之一,弑灵门白家的家传宝物……   无数个如果汇成穆枫同学现在抓狂怒掀床板的动作……   为啥!为啥我的新生入学礼就不能像一名普通学生那样正常低调!为啥我一进校门就要被全校师生偷偷的在后边戳脊梁骨!   这~是~为~啥~米~呀~~~!!!!   在穆枫彪悍十足的一记下踢后,已然孱弱得摇摇欲坠的床板在发出一声可怜地悲鸣后,碎成了两块……   躲在门边,看得心惊肉跳的招待所服务生,小心翼翼地出言说道:“这位同学,就算你踢坏的是废置床板也是要赔钱的……”   被“钱”字刺痛耳骨的穆枫同学虎虎生威地霍然转头,然后顺着对方颤抖的手指看过去……望见正在房间内唯一那张床铺上留下气味印记的影澜……   “还有就是被使役尿液污染的床单清洗费……”   苍天呐~~~~~!!!!   一年组新生,穆枫同学在西溟楼外暂住的小型招待所里发出惨绝人寰的吼叫声……   ——————————————   新学期伊始,一切都显得新鲜而又充满朝气。西溟楼入学典礼后的第二天一早,30名新生拿着入学时的班级指示表,按部就班地来到自己所在的也是西溟楼每年唯一招收的新班级。   “喂喂!看到了吗!那个就是星光学院保送来的新生啊!我记得是莫家少主亲自送来的!”   “知道知道!当时莫家少主还当众亲她来着,说不定是莫家这代的暗影……”   “不是吧,你看她耳朵上可戴着弑灵门白家家传的玄玉冰扣,那不是白家定亲时用的家传信物吗?”   “可是我还记得入学典礼那天,她弱得连门都推不开,若不是新生代表祁同学帮忙,估计她就得一直在门外站到典礼结束了。这么弱,会是莫家或白家内定的媳妇吗?!”   “话说回来……她(他)到底是男是女啊……我怎么记得入学登记表里,她(他)填写的性别是‘男’呢?!”   “……”   西溟新生穆枫同学就在这嘈嘈杂杂的闲言碎语中,幽灵一般的飘入教室……不知从何时起“穆枫”这个名字似乎就同“悲催”画上了等号……   当上任的班级老师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向学生们介绍自己时,一直被怨念环绕的穆枫终于回过神,同邻座的祁诺言一样瞪凸了眼……   “同学们好,我叫叶赤岚,是你们未来六年的班主任!”某位即使在半夜也习惯戴墨镜的斯文教师,推推鼻梁上不符环境的太阳眼镜。   “叶,叶红风……画师?”穆枫抖着手,指着讲台上那位眼熟的青年男子,在安静的教室中突兀的叫出了声。这不正是几个月前,因画小鸡吃米图,而被自己修理的冒牌灵界画师,叶红风嘛!?为什么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西溟楼的教师!?   “‘叶红风’、‘叶赤岚’……切,我怎么就没发现这么蹩脚的化名。”相较之下,祁诺言就镇定多了,只是翻翻眼,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是啊,又见面了,穆枫同学。”叶赤岚转向坐在左侧第二排的穆枫,点点头,笑了笑……只是,隐藏在墨镜后边的笑脸,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   穆枫想起当时两个人不怎么愉快的画画经历……瞬间脸色铁青……原来当时他只是伪装成灵界画师执行任务……他不会记仇吧,他是老师耶,菁英学校的菁英教师耶,肯定不会记仇的,哈哈哈……   只听叶赤岚接着说道:“各位同学,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荣幸的成为了西溟楼一年组的新学员,我希望你们忘记过去……”   对对,忘记过去!穆枫在心底殷切地认同。   “我希望你们在这里重新开始……”   对对,重新开始!穆枫点头如捣蒜。   “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还是不男不女的……”说着墨镜眼精准的对上穆枫……   他记仇!穆枫无言飙泪……   ————————   新学期的第一天,并没有正式开课,只是由班主任领着熟悉学校。这西溟楼虽然于整个灵界大大的有名,但在平凡人看来,却无异于一所普通中学,只是教学楼高了点,操场大了点,宿舍楼……古老了点……   经过一上午的参观后,穆枫现在正拿着自己的行李包,拎着装着影澜的笼子,站在西溟楼的宿舍大门前,满头黑线地望着上面已然残破模糊的“东方红、太阳升”的六个大字……这栋二层高的小楼看起来最少已经有六十年左右的高龄……一样都是新生,为啥别人可以住在新校舍,而自己却要住这危楼……   穆枫呆呆的在宿舍楼前面杵了快半个小时,最后仍是无奈的走到宿舍楼锈迹斑斑的公布栏前,在上面角落处新贴出来的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号,203。   穆枫认命地背上行李包,向大门走去,来到那已然掉漆的红木门前,举手推了推……没推动……可恶啊!这个学校不是每个门都设有考核人腕力的法术吧!已然心情恶劣到极点的穆枫同学再也忍无可忍,行李包一甩,笼子一放,蹲腰扎马,准备一拳轰开这碍眼的破门……   “唔,你是新来报到的学生嘛?”   正当穆枫一口气提至丹田时,大门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穆枫抬头望去……好悬一口气岔道奇经八脉,就此走火入魔……   “何,何方妖孽!”   透过门上隐有碎纹的玻璃,穆枫看到一个年约七八十岁的干瘪老太太正拄着根拐棍,隔着窗子仰望自己……以穆枫不太挺拔的身高来说,对方居然只到自己腋下那么高,而且那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怎么看怎么像非人类!长得真是要多惊悚就又多惊悚!   “哼,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老人家我长得这么和蔼可亲,怎么会是妖孽!”老太太生气地冷哼一声,举着拐棍隔着窗子比比穆枫的头,在举手间露出身后一条可疑的毛茸茸的尾巴……   穆枫眼角抽搐,大张的嘴巴几近脱臼,指着老太太的身后,不住颤抖的手,瞪脱框的眼,充分显示出了主人公在震惊之下无法说出的潜台词:还说自己不是妖!!!   “胡婆婆,您在跟谁说话?”   正在穆枫震惊石化的功夫,一道清丽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唔,洛灵啊,是个没教养的小鬼,好像是新来报到的学生啊。”老太太摆摆手,说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门边,从里面拉开了锁。   话说……这门原来不是设了法术……只是栓上了……   以上话句在仍然沉腰蹲马的穆枫脑海中囧然滑过……   红漆剥脱的大门应着刺耳的吱咯声相两侧打开。   门打开的瞬间,时间仿佛就此停驻了,因为,门内的少女是如此之美,美得令人屏息凝神,美得让人目眩神迷,那是超越了世间所有美好的姿态,又仿佛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汇聚到了一身,宛如清晨草叶上的露珠,美得晶莹剔透,美得纯粹自然,却又折射了朝阳的光芒,绚烂得让人无法逼视,那种纯然的清丽脱俗,一瞥之下已然能让人自惭形秽……即便是白长风那近乎妖精的美,也因其终究是男子而少了一分女性独有的温婉妩媚,而无法带给穆枫这样的震撼!   门内的少女和门外的穆枫毫无阻碍的对视在一处,双方同时一窒,齐声低呼道:“咦,是你?” 第九十一章 绝色室友   穆枫在看清对方那张美得不应出现在凡世的脸庞时,瞬间认出此女竟是那日于圣世会上弹奏古琴的君洛灵!似乎记得方劲曾说过此女大有来历,来自灵界鼎鼎有名的一个家族。穆枫只曾远远的见过一面,那时她自顾不暇,所以未曾太作留意,此时意外的遇上了,直面下的视觉冲击实在太有杀伤力,所以穆枫在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间,立时忠诚地表现出正常人都会表现出的反应,张口结舌,瞪凸眼……   天哪!当时远远的一瞥已觉此女美若天人,现在近前细看更是美得不可思议,那种异乎寻常的美已然超越了言语所能描绘的极限!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人!   “你,你是穆枫同学吧?”眼前的小佳人似乎已经很习惯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瞪视,友善的微笑后,伸出手在仍处于石化中的穆枫面前晃了晃。   终于被眼前白皙纤秀的素手招回魂的穆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的低咳一声,移开目光,免得再被那张耀眼的容貌冲击到视觉。   “那什么……你是君,君……”穆枫“君”了半天,一时半会竟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你好,我是君洛灵,也住在203寝室,是你的室友兼学姐。”小佳人/大大方方的伸出手。   “室友……”穆枫愕然抬头,再次被对方唇角洋溢的微笑晃花了眼……   “是,我大你两届,在我毕业前的四年里,我们就同住一寝了。”君美人在穆枫再次呆直的注目礼下,坦然自若地走上前,拉住穆枫的右手,自顾自地握了两下。   ————————————   被美貌晃得灵魂出窍的穆枫,忘了追问为啥宿舍看门的大娘会有条狐狸尾巴,忘了追问为什么整栋二层小楼似乎只有她跟君洛灵居住,忘了追问为啥自己这“男”生会被安排进女寝……怔怔地被君洛灵牵着手拉进了宿舍大门,一路上到二楼,进入俩人共同的寝室,203……   由于君美人的视觉杀伤性太强,穆枫直到进入寝室,放下行李包,接过君洛灵递给自己的水杯后,很久才再次回魂……   话说这宿舍楼外部虽然破旧得惨不忍睹,但寝室内部却布置得异常温馨舒适,浅粉色的碎花壁纸,同色系的柔和窗帘,铺着格子布的桌子,四十多平的寝室里摆了两张单人床,虽然不算顶宽敞,却由两扇印有枫叶花纹的玻璃墙巧妙的划分出寝区和生活区,窗台上别致的骨瓷花瓶里随意地插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一眼看来并不奢华,却舒服得让人犯懒,只想窝在那……粉色的印有向日葵图案的床铺上……   穆枫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身下坐的床铺,被那过分粉嫩、过分可爱的床罩和蕾丝枕套雷失了神……从小被当做臭小子养大的穆枫,看着这充满少女气息的寝室,呃,有点不适应……   看着前方愉快热情地帮着自己将衣物和个人用品分类,安置进衣柜和卫生间的君洛灵,穆枫干咳一声引来对方的注意力,挠头道:“那个,君姐姐,这里是女寝吧……”   君洛灵停下手中的活,侧头看着穆枫,不解地道:“是啊,你不是女生吗?”   “……”在对方单纯坦然的目光下,隐瞒性别快十七年的穆枫很难做出摇头否认的昧心举动,只能硬着头皮默认……   视线掠过对面君洛灵床铺上方挂置的一把古琴,穆枫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这古琴式样古朴,琴身竟是由一整块黄玉做成,上面雕刻着流云型的花纹,琴丝晶莹润透,整把琴看似质地朴拙,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古雅韵息,仿佛河床中的一块鹅卵石,虽然外在质朴,却在流水经年的冲刷洗礼下磨砺出莹滑如晶的光华。   “君姐姐,这琴?”穆枫直愣愣地看着琴,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拨一下琴弦。   君洛灵闻言转身,看了一眼墙上的古琴,点头笑道:“哦,这是伏羲琴。”其坦然自若的神情,仿佛两人谈论的不是十大上古神器之一的伏羲琴,而是一本四六级英语词典……   穆枫的爪子瞬间凝固在琴身前三寸之处……   看着笑得真诚纯然,有点小小天然呆的君洛灵,穆枫同学忽然真实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进入了这所牛人遍地的灵界最牛学府,西溟楼……   ——————————————   作为灵界最高学府的西溟楼在重视学生修行教育的同时也不曾忽略过普通学生的文化课学习,所以为了成为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好少年,西溟楼的各位莘莘学子们自然就比普通的好命中学生辛苦了很多点。   上午结束了文化课后,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穆枫终于迎来了她期待已久的新型法术防御课,话说在星光中学时,以结界术为代表的法术防御课就是穆枫最拿手的科目。   当任课老师拿着教材走进教室时,由震惊到石化,由石化到灰化的穆枫同学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为嘛这学校的老师都跟自己结下过梁子啊!!!穆枫同学再次无言泪奔……   这位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严冥冬!那个被自己手持轩辕剑挥伤过的严冥冬!   穆枫竖起教科书,努力将自己藏在后面……   “既然各位同学入校前都已经是各地的灵界精英学员,那我想你们对法术防御课的主体结界术必然不会陌生,那么我想请……”严冥冬锐利如X线的目光瞬间穿透那形同虚设的厚重教科书,落在后面拼命掩藏的脑袋上,“就请穆枫同学上台来给大家做个演示吧。”   穆枫举着书本的手一抖,短暂的僵持过后,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上讲台……   讲台下的众学员目光游移在正隐隐向外播发堪比南极洲低气压寒流的严冥冬老师和正被低气压寒流盘旋的穆枫身上,低声议论起来……   “老师似乎和那个穆枫认识啊……”   严冥冬看着垂头丧气走到讲台上的穆枫,眉头微微挑了挑。   “不是似乎吧,你看老师看她的眼神多么,额,热烈……”   严冥冬向旁挪了几步,在穆枫可怜兮兮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扬扬下巴,示意穆枫开始。   “热烈嘛?我怎么觉得是敌视呢……”   严冥冬锐目微眯,看着穆枫无奈地捏印,念灵言,招出火纹结界……   “似乎真的有仇……”   严冥冬冷哼一声,不屑地抬起右手,弹指间一个冰珠射向穆枫的结界,在清脆的撞击声过后,火纹结界和冰珠同归于尽……   “额,血海深仇……”   苦命的穆枫同学在持续了四十五分钟的法术防御课上,**练了二十四次,结界竖起就被击破,刚好是当时被穆枫挥剑劈碎的十二道玄冰结界的二倍……   课后,看着挂在讲台上苟延残喘的穆枫,全班同学的惊悚感想……这看似酷酷的老师,绝对绝对不能惹!!!   因为有了以上经历,所以周三的野外战斗课上,当穆枫看到被请来当课程陪练的五只狮狼灵兽时,穆枫同学已经荣辱不惊了……   话说难道9163部和西溟楼是一家吗!?   穆枫同学的第一学年就在比普通学员不知艰辛几倍,操劳几十倍,悲催几百倍的捶打磨练中匆匆走过……这一年当真是被修理的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而某位叶姓的酷爱戴墨镜的无德教师在给穆枫同学的年终评语上,这样写道:经年余的磨练观察,该生学业修为均突飞猛进,以此看来尚有潜力可挖,建议在正修的课程外开展自由搏击、体能锻炼以及五级法术预习班等选修课程……   ——————————————   转眼又是红叶飘飞的深秋,穆枫同学在西溟楼的第二学年终于渡过了自己十八岁的生辰,可生日不久之后……就发生了流血事件……   许是被掩藏性别的法术压制得太久,许是这法术的年限也就刚好到穆枫十八岁的这一年,总而言之,穆枫这个“第一次”来得十分惨烈,不但疼得她死去活来,更是血流如注……   穆枫震惊地坐在寝室卫生间的坐便上,把自己关在里面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肚子难掩的酸胀坠痛,使得她蜷曲的手脚也微微发凉,惊慌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几经挣扎后,她掏出手机,首次在这一年多来主动拨通了白绍行的电话。   “小枫?难得啊,你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白绍行低回而温文的嗓音透过电磁波传来,莫名地让人心安。   “恩,白绍行,我好像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白绍行顿了顿,声音仍是一成不变的柔雅。   “我,我流血了……”   “流血?受伤了吗?”   “不是,那个是下面……而且肚子好疼……”   穆枫的声音低若蚊鸣,难得白绍行耳力非比寻常,还是将那比默念大不了多少的低语一字不漏的听清了。   “……哦,这样啊,看来你小学时的生理卫生课都白上了。”   “白绍行!你扯那些没用干嘛!你不是医生吗,有点医德好不好!”穆枫今天的脾气异常烦躁,在加上对方在电话里那掩饰不住的笑声,换谁都要抓狂!这家伙的声音听起来很可疑,好像挺高兴!   “好吧,我就从医学角度给你解释下你现在的现象:你现在这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是女孩子在进入青春期后的正常表现,是女性性成熟的标致……” 第九十二章 影澜暴走   “停停!你别说的那么学术,我听不懂……”穆枫听到电话里那些刺耳的名词,脸登时一路红到耳朵根子。虽然平素不学无术,但生活在这个有关两性知识信息无比开放的现代,纵使再不食人间烟火,也多少有些耳濡目染,所以此刻穆枫虽然对月/经的,额,发生机制还不是很明了……但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这样吧,我记得你不是跟君洛灵一个寝室嘛,你就跟她说你,你大姨妈来了,她就能明白……”   “你大姨妈才来了!”穆枫恼羞成怒!   “唉,这个‘大姨妈’不是亲戚的那个大姨妈,是女孩子对于月/经的委婉称呼。”白绍行的声音难得的听起来有些无奈……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恩,小枫,我必须得提醒你一下,你这种流血的情况大概会持续三到五天,在这几天内尽量把影澜送得远一些。”   “……是啊,影澜体内……”穆枫忽然遍体生寒,因为她听到了门外的挠门声……   “小枫,怎么了……”   白绍行透过电话传出的问话声被卫生间门破裂的巨响瞬时掩盖!   “白绍行,你前世一定是乌鸦托生……”穆枫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拽着裤子,蜷在坐便上欲哭无泪的看着卫生间门口已然封印状态全开的影澜!   影澜银色的毛发在夕阳没落的余晖中奕奕闪亮,猩红的舌头正缓缓舔舐过锋利的犬牙。原本湛蓝的双眼此刻已然变成幽深的紫色,其中不见一丝清明,只余对穆枫的鲜血气味的狂热……   在影澜起身欲跃的时候,穆枫已经来不及多想,只能坐在坐便上,双手捏决,招出火焰结界。   影澜凶猛的扑势被结界隔阻在外,由于不得而入,只能咆哮着不住用爪子狠拍结界,不时喷出愤怒的鼻息。   穆枫手忙脚乱地起身提好裤子。在她折腾的功夫,影澜已然后撤一步,双翼一振,两道巨大迅疾的风刃猛然轰向了结界。   结界应声而裂,不同于往日严冥冬半严肃半玩笑的作弄,这次是真真切切的被击碎了。随着结界的破碎,穆枫硬生生地承受了其上的反震之力,只觉胸口闷胀,一口鲜血登时喷出。   影澜因为这腥甜的血香而更加暴躁,低吼着向身形微晃的穆枫冲来。   “影澜!”穆枫低哑的叫喊声完全唤不醒已然兽性全开的影澜,只能踉跄着借助精妙的步伐从影澜身边错过。   卫生间窄小的空间暂时困住了影澜,使得穆枫得以跳窗而逃,但仅仅也就那么几秒钟,伴着身后墙壁崩倒的声响,影澜愤怒的鼻息瞬间与穆枫拉近。   随着一股猛烈的力道,穆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被掼倒在地,伴着利爪抓裂皮肉的剧痛,胸口一沉,穆枫看到影澜已然浓紫的双眼正瞄向自己的颈侧。   “影澜,住手!”   穆枫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就在影澜的獠牙即将咬上穆枫脖子的那一瞬间,一只利箭带着强劲的疾风从穆枫上空飙过,直射向影澜,与此同时,穆枫只觉得腰上一紧,已然被人抱入怀中,向相反的方向弹去。   眼见影澜侧身避过兜头射来的劲箭,穆枫这才惊魂未定的转过头,看向正抱着自己急速飘身后撤的人……不认识……对方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一张可爱清秀的娃娃脸,嘴角似乎习惯性的上挑着。   感觉到怀中人的视线,他垂下眼,向穆枫灿然笑道:“师姐好,我是小你一届的童笑笑,西溟新生。”   穆枫呆若木鸡的看着对方向自己伸出右手,下意识的伸手与之交握了一下,由于现场实在是太混乱了,她甚至来不及质疑对方,为啥叫自己“师姐”而不是“师兄”……   直到影澜的咆哮声再次想起,穆枫才意识到现场有多么混乱,慌忙从对方怀中站起,向发出低吼的影澜望去。   一阵香风伴着温软的女性身体袭来,君洛灵抱住穆枫关切的上下审视着,“小枫,你没事吧?”   “我没事……”穆枫被君洛灵抱得有些不好意思,话还没说完,灵敏的感官便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杀人视线正在将自己凌迟!   穆枫哆嗦了一下,顺着目光望去,一双凌厉的眼正狠狠地剜着自己,穆枫不自觉得再次抖了一下,当看清那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手中持的长弓时,从前的记忆立时涌上来!啊,这人正是那年在圣世会期间,曾持弓警告性地驱逐过自己和白绍行的那个年轻人!   此刻这个表情阴郁的青年已然走到自己身前,伸手揪着穆枫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拖出君洛灵的怀抱,之后霸道十足地环臂将君洛灵困于自己的怀中……   这家伙……貌似在吃醋……   穆枫满头黑线,被这飞来横醋K中,觉得莫名的冤……   “天羽……”君洛灵似乎也意识到身边的男人在闹别扭,只能哭笑不得地说道:“小枫是女生!”   “女生也不行!”被唤作天羽的青年冷哼一声,用眼角瞥了一眼穆枫,成功地使目标人物再次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后方影澜的咆哮声再次响起,穆枫被一旁的童笑笑猛然扯开的同时,仇天羽不耐烦的举起长弓,修长的手指勾住弓弦的时候,一只金色的利箭瞬间显现,随着弓弦弹动的轻响,三箭连发,有条不紊地将陡然扑近的影澜再次逼远。   穆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影澜不知何时已然跃至自己的身后,若不是童笑笑和那仇天羽,自己恐怕已经血溅三尺了。   “自己的使役,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仇天羽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后,不顾君洛灵的反对,搂着佳人迅速离去。   ——————————————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下,因为周末休息而寂静的小操场上,现在格外的不寂静。影澜、穆枫和童笑笑正隔着二十米远相互对峙着。   “笑笑,是嘛,这次我想自己对付影澜。”穆枫略做犹豫,记起对方的名字,拒绝了童笑笑伸出的援手。   童笑笑闻言微怔,看到穆枫映着漫天霞色略显苍白的侧脸,那张脸庞的表情是如此的认真、专注……童笑笑失神片刻,点头道:“好吧,注意安全,不要逞强。”说着迅速向后退去。   影澜因为微风中带起的血香而发出一声咆哮,而穆枫竟默默的闭上眼睛,感觉着影澜正迅速迫近,口中低喃了一声,“影澜”之后,双手于身前迅速结印。   橙红色的火焰急速在她脚下蔓延开来,并一路蜿蜒着以穆枫为中心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圆形的火焰法阵。赫然是穆枫习自莫家的由千年前楚墨所创的法阵,正是专门用来对付影澜的。   在影澜的脚爪踏入火阵范围内时,穆枫蓦地睁开眼睛,双目霞光大盛,身侧法阵中的火焰也像活过来了一样剧烈起伏。   影澜的去势受火焰所住,立时停下,它围着火焰法阵徘徊了一圈后,双翼一振,纵上半空,随着双翼扇动,两团风暴急卷而下。凶猛的风势瞬即将火焰压下,可是无论风暴如何席卷,火焰总是明灭不定,一直没有熄灭,反而在风团势力减弱之时,瞬间暴长,火势陡盛。   影澜被穆枫难缠的阵法彻底激怒了,仰天咆哮一声后,双翼连挥,五轮形似弯月的巨大风刃激荡起呼啸的风声,以劈山裂地之势向阵中的穆枫袭来!   穆枫惊呼着纵身而起,向一旁闪躲,因此也离开了火焰阵法的范围,影澜似乎正等着这一刻,一声长啸,银色的身影在闪动间,瞬移到穆枫背后,张口便狠狠地咬住了穆枫的左肩。   撕裂般地疼痛透体而入,穆枫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掌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钝涩,右掌就势回击,掌心隐现橙红色的光晕,她竟在躲避的瞬间将法阵移置到了掌心。   随着缩微的法阵拍上影澜的额头,影澜发出一声咆哮,犬牙微松,穆枫就势从影澜的口中挣脱,捂着肩膀踉跄着奔至一旁。   额头上的法阵似乎使得影澜疼痛不已,不住的甩头,嚎叫,同时用前爪不时的去蹭摸额心。   穆枫在距离影澜十米外勉强站稳,深吸了一口气后,默念起配合法阵的灵言,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影澜的身躯似乎遭到了重压一般萎顿在地。可是瞬息间却又挣扎着起身,穆枫捏决在胸前的右手隐隐发抖,运足法力拼命压制着影澜的反抗。   一人一兽在渐渐黯淡的光线中僵持住了。   肩头、胸口的伤不住流血,穆枫的脸色惨白如纸,可是仍然死咬着已经没有血色的下唇与影澜对峙着。   腥甜的血气更浓,使得影澜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呜。眼中的紫色最终完全蜕变成了赤红,妖异的眼瞳微眯,喉咙间逸出模糊的低语,“墨儿,你的血气我永远都抗拒不了!”   穆枫心惊地瞪大双眼,只见红色的妖雾渐渐由影澜身侧弥漫!在极短的时间內竟凝成了一条长鞭,猛地向穆枫卷来!她正在施展阵法与影澜对峙,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罩入鞭影之中。 第九十三章 西溟校长   就在这危急时刻,两道身影分别从左右抢出,一个将穆枫拦腰抱起,向后闪去,一个横于穆枫身前,幻出灼热的巨大火球猛然迎着由妖雾凝成的毒鞭轰去。   穆枫惊讶地看着前方迅速与摆脱阵法压制的影澜混战到一处的童笑笑,转过头来,看到的是脸色奇臭的祁诺言,意外的发现对方在迎上自己的视线后目光中闪过罕见的狼狈之色。   祁诺言左手抱着穆枫,右手运指如飞地点过穆枫周身止血的穴道,随即按在她的胸口上将法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清澄润朗的水系灵力如春泉流淌过伤处,穆枫周身的痛楚登时减轻了不少,因为挂心于前方混战的童笑笑和影澜,穆枫挣扎着欲起身回去,可还未张口,就被祁诺言恶狠狠的一句“闭嘴”,给顶了回来。   穆枫气得眉毛倒竖,刚要开口,又被祁诺言连珠炮般的话给噎住了。   “你是猪头啊!那法阵虽然能压制住身为使役的影澜,可压制不住它体内的另一个妖魔,虽然你暂时制住了影澜,可却使得它体内的妖魔适机而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看不出,还在那逞强送死,你这颗猪脑袋是怎么安安全全地在你脖子上待这么多年的!”   祁诺言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把穆枫骂得哑口无言。   祁诺言臭着一张俊脸,看着脸色更臭的穆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瞬间将几欲开口辩白的穆枫彻底灭口。   “那什么……你下边的血我止不住,送你回寝室吧。”   已然石化的穆枫在彻底失语的状态下被祁诺言送回寝室,然后像烫手的山芋头般丢给了刚刚摆脱吃醋青年钳制便匆匆赶来的君洛灵怀里,然后以迅捷到惊悚的速度落荒而逃……   君洛灵看着祁诺言迅速远去的背影困惑地眨眨眼,然后转头看着被祁诺言丢进自己怀里的穆枫,不解的问道:“小枫,怎么了?”   “……”仍处于失语状态的穆枫尴尬地指指自己的裤子。   “裤子怎么了?”君美人水眸中闪满了问号。   “……血……”穆枫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是啊,你全身上下都是血,很疼对不对。”君美人立时满目怜悯,还安抚性地摸了摸穆枫的头……   穆枫同学被这位天然呆的学姐逼得无计可施,只能从牙根勉强露漏出几个字,“我,我大姨妈来了……”   君美人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入卫生间,拿出一包七度空间,然后细心地告诉了穆枫使用方法。   顶着这一身血染的风彩,穆枫脸皮再厚,也不敢出去见人,唯有先将自己拾掇干净了,换身衣服再说。既然影澜仍没有顺着鲜血的气息追来咬断自己的脖子,那就是说童笑笑还没有落败。在穆枫的认知中,除了手持崆峒印的白绍凌外,没有人是影澜的对手。所以当她火急火燎地换好衣服冲出寝室,而被刚好赶来的叶赤岚告知影澜已然被制伏时,穆枫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不是普通的学校,而是汇聚了灵界众多高手而且牛人辈出的西溟楼!   “你说校长让我过去一趟?”穆枫呆呆地看着嘴巴翕合了几下后就闭口不言的叶赤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叶赤岚点点头,然后在君洛灵担忧的目光中领着心情复杂的穆枫转身离去。   穆枫的心思乱作一团,除了担心因为这场大闹学校会给自己什么样的处分外,更担心着影澜的安危。自古以来灵界人士对于反抗作乱的使役处罚都是很重的,轻则以法术狠狠教育一顿,重则取其性命。像影澜这样意图噬主的使役只怕多半会不得善终。无论这是否是出于使役本身的意图,只要伤害到其主,那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甚至在主人亡故后,使役都不能去损坏其主的尸身,不然使役将永生沦为使役封印下的状态模样,直到等来下一任主人,然而这样残暴不驯的使役多半是不会找到愿意收留它的主人的。   如果影澜没落入人家手里还好,现在竟失手被制,纵使是影澜这样闻名灵界的大使役,也只能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   满怀心事的穆枫在不自不觉间已经跟随叶赤岚来到了校长室,直到推门而入,房间内一道深沉灼然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穆枫才回过神来,迎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是一张年轻斯文的脸,有些眼熟……穆枫怔了片刻后,立时想到了自己在哪见过这人,当年穆枫跟随紫岚做灵媒任务时,曾在颜茴的书房内看到了一张五十年前西溟楼学生的集体照,当时照片正中间的那名少年正是眼前此人……岁月仿佛格外的眷顾他,五十年的岁月只是使得照片中的少年脱变得英挺成熟,可却没有留下丝毫的岁月痕迹。   “穆枫,你怎么了?”   叶赤岚的声音拉回了穆枫的注意力。   穆枫登时回过神来,环顾过这件布置简洁明朗的办公室,和前方桌案上插着的小国旗以及西溟楼校旗,目光落向坐在办公桌后转椅上的青年,穆枫愕然道:“校长?”   入学典礼时校长并不曾出席,所以穆枫还是第一次见过西溟楼的校长大人。   对方不置可否的微笑点头,说道:“西溟楼校长,栾先。”   被对方莫测高深的目光看得直发毛,穆枫直觉地意识到这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主,估计来时想到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是没有用的,为难地抿抿嘴,索性豁出去地道:“我知道今天我和影澜闯下了祸,校长可以处罚我,但请将影澜归还给我。”   西溟楼校规严谨,今天这出大闹,很快便会传遍全校,想掩饰都掩饰不了,估计一次记过处分是逃不了了。   校长只是挑挑眉,默然片刻后,却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此后每月一次的流血期,你都预备以一场厮杀挺过嘛?”   穆枫被校长的直白呛得张口结舌,狠狠地盯了一脸坦然的校长半晌之后才喏喏地道:“大不了到时候把影澜送的远远的。”   校长闻言一笑,手指扣着桌案,发出的轻微声响仿佛一下一下都扣在穆枫纠结的心上一样,问道:“哦,这就是你的方法?躲的远远的?”   被揶揄得有丝恼火的穆枫瞥了一眼姿态悠然的校长大人,咬牙道:“那还有什么法子?”   校长收手环臂,打量着穆枫说道:“作为西溟楼的学生,你能想到的竟就是逃避,看来最近我们的教学方针太过怀柔了。”   随着校长的起身,室内的空气陡然压抑起来,沉重地让人不由得就想瑟缩后退,连一旁的叶赤岚也不自觉地低眉顺目。   而一身反骨的穆枫反倒给激起了傲性,扬起头,毫不示弱地回视着校长,问道:“校长想让我怎么办?”   校长缓步绕过办公桌,微垂下头,看着穆枫一字一句地缓缓道:“要么你带着影澜一起卷铺盖卷回星光学院去,要么你一次性的彻底解决问题。在我的学校里,我不希望看到‘麻烦’二字。”   穆枫的脸色阵青阵白,显然是努力压抑着翻涌的怒火,片刻之后,冷冷地扔下一句话,“除了毕业,我绝不会离开西溟!”   说罢,愤然摔门而去。   ————————————————   深秋的晚风在凉爽中已经染上了明确的寒意。   穆枫一路跑出校长楼后,迎着寒风缓下了脚步,最后在路边的一棵红叶败落的枫树边坐下,随手拈起一片被秋风送落的叶子发呆。自己说下大话,要一次性彻底解决影澜的问题,可要如何解决?   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口气后,兜里的手机铃声,那二胡略带凄凉的旋律应景地响起。穆枫呆了呆,才记起这是被君洛灵改动过的铃声,说什么这个是时下有名的古装虐心剧主题曲,比较有韵味……   拿起手机,不意外地看到屏幕上“白绍行”的名字,穆枫接通了电话。   “喂。”   “小枫,你的伤怎么样?”白绍行的声音透过电话竟有一丝阴沉。   “恩,都是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心情低落的穆枫没精力注意到白绍行是怎么知道自己受伤的,再说她早就已经习惯于对方的未卜先知……   “影澜被校方控制住了是嘛?”   “恩,校长刚找我谈完话。”   “哦,那是个成精的老狐狸啊……他跟你说什么了?”   穆枫暗自撇撇嘴,没好意思说,您的道行也不比人家差……   “校长让我一次性解决影澜的问题。”   “……唔,那这样的话唯有将影澜体内的血魔逼出来这最后一招了。”电话那边默然片刻后,白绍行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地好像在谈论今天晚饭的主食是吃馒头还是米饭。   “逼出来?怎么逼?”   “当然是用当年楚墨留下的阵法了。”   “这阵法我没有啊。”   “很快就有了。”   “……白绍行,你说话能不能不卖关子?”   白绍行温雅的笑声隔着话筒震得穆枫耳朵麻麻的、牙根痒痒的……   “别生气,很快就会有人给你主动送上门的,我还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能得到君洛灵的帮助,那此事办起来,将事半功倍。”   白绍行的笑声还未落,仿佛要应验他的话一般,两道悄无声息的身影出现在穆枫身前……   正是莫家这一代的影卫,莫月、莫星…… 第九十四章 封魔法阵   夜色渐深,清冷的路灯下,穆枫看着莫月、莫星走到自己身前,然后单膝点地,神色恭谨道:“莫月(莫星)见过小姐。”   穆枫慌忙弹身而起,像一旁避过,想她可是新时代的好少年,可受不了莫家这繁冗怪癖的礼节。   “你们快快起来,这我可受不起。”   莫月、莫星应了一声,站起身。   “小姐,您的使役影澜的事情,少主听说了,很是挂怀,特派属下前来照看您。”莫月生疏有礼的上前一步,阐述己方二人的来意。   “莫离的消息倒是灵通……”穆枫微讶,但转念间已心思明了。   莫家远在700公里外,这俩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如此之快,只能说明莫离压根就一直派他们暗中跟着自己,只是碍着自己西溟楼学生的身份不敢太明目张胆罢了……   楚墨的阵法书一向由莫家保存着。白绍行那厮说会有人主动给自己送阵法书,约莫着就是说他们俩吧,看来没有什么能瞒过奸猾成精的白某人。这莫月、莫星应该是莫家这辈的影卫,按照当时莫离的说法,莫家每一任继承人都会从当代的影卫中挑选出适合的人选,结亲入赘莫家成为暗影……   穆枫虽然见过这二人几次,但当时他们都像影子一般一闪而过,所以也未曾太过留意,此刻正面接触,穆枫不禁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姿容端丽的莫月和后方神色冷峻的莫星……想起莫家龟毛的家规……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望着神容肃穆的二人,对方镇定自若,反倒是穆枫有点不知所措,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穆枫很想拂袖而去,但记着自己仍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找话题攀谈:“你们俩长得有些像,是姐弟吗?听说你们是这代莫家的影卫吧?”   莫月依旧是那七情不动地范,回道:“是,我和莫星是亲生姐弟,这一代莫家除了我姐弟二人外,还有莫晨、莫夜、莫阳三人。我们五个自幼被莫家抚养长大,是这一辈的影卫。”   穆枫装模作样地哦了两声,觉得面对着冰美人般的莫月自己实在是没法跟人家闲话家常,只好跳过情感沟通的过程,直奔主题道:“那什么,我想借一下楚墨的其他阵法书,你帮我跟莫离说一下呗。”   莫月终于露出一丝属于人类的表情,微微一怔后,点头道:“属下这就向少主请示。”   说着拿出手机,利落地拨通电话后,低声讲了几句,然后将手机递给穆枫说道:“少主要跟小姐讲话。”   穆枫不大情愿地接过手机。   “小枫,你要阵法书干嘛?”   莫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虽隔了几百公里远,但穆枫依然能想象到这家伙此刻正优雅地叠着双腿,半眯着眼的危险表情……   “我要把影澜体内的血魔逼出来。”   “胡闹,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这血魔现在被禁锢在影澜体内,尚且如此,一旦脱离封印,能够自由行动,你认为你的小命还保得住吗?”   “你不借就算了,我自会想别的方法,大不了让影澜一口吃了一了百了。”   穆枫略带赌气的话语使得莫离顿了顿,似乎还微乎其微地低笑了一声,随即只听对方在电话里开出条件。   “借你可以,但你得和莫月、莫星回莫家来,只有我亲眼看着整个过程才放心。”   “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西溟楼的,你爱借不借!”   跟我讲价,你还得再修炼几年。   “哦,那就算了,祝你和影澜相处愉快。”对方慵懒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不咸不淡地传来。   “等,等等……我是真的很需要那阵法书……”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穆枫暗自咬牙……   “既然如此,我可以考虑借给你看,但我的底线是你必须让莫月、莫星跟着你,包括其后的几学年在内。”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莫大少很有当奸商的天赋啊……   “……好吧……”   看来需要再修炼几年的是另有其人……   “恩,半个小时后,阵法书会传真给莫月,切记不要逞强。”   “知道了……”   败下阵来的某人只能神色惨然地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莫月。   莫离办事效率极高,没到半小时,传真过来的阵法书已然交到了穆枫手上。   穆枫兴高采烈地接过阵法书,准备回寝室去研究,眼角却瞥到了身后的两条尾巴……   “那个你们俩可不可以……”穆枫斟酌着措辞,既然答应莫离了,便不好食言,可是被这样一双抢眼地冰山帅哥美女跟着,自己实在很难若无其事地假装没看见。   “属下等明白,会暗中保护小姐。”莫月、莫星停下脚步,略一躬身后,双双消失,很符合他们影卫的称号。   穆枫呆呆地看着那双善解人意地姐弟离开,无奈地耸了耸肩,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   穆枫拿出期末备考的劲头,挑灯夜读着一千年前流传下来的阵法书,奈何古文水平有限,只能看懂四成……此时此刻,穆枫突然格外想念白绍行……   “小枫,你还没睡啊……”君美人睡眼朦胧地看了眼墙上已指向一点钟的时钟,又看了看揪着头发,两眼充血的穆枫。   “唉,这该死的阵法,我怎么也看不懂。”穆枫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扔掉手中的铅笔,翻身倒在床上,揉揉酸涩的双眼。   君洛灵闻言走过来,侧首浏览了一下桌上的古书,随即流畅地翻译出开头的一篇……   靠!怎么忘了西溟楼遍地是牛人!   穆枫看向君洛灵的双眼立时烁烁放光,闪满了崇拜的光芒。   “这没什么,我家中有很多古籍,也就是自小看得多了。”君洛灵给穆枫**裸地崇拜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赧然一笑,随即不解道:“这好像是用来解除封印的阵法,小枫,你看这个干嘛?”   穆枫直勾勾地看着君洛灵,直到对方开始发毛,穆枫忽然扑过去,抱住君洛灵求道:“君姐姐,求你帮帮我,我要把影澜体内的血魔逼出来,我知道你能帮得上我。”   君洛灵怔了怔,看着正拼命挤出可怜巴巴表情的穆枫,忽而兴奋道:“你要我帮忙吗,好啊好啊,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直说!”   君洛灵的爽快使得正在努力拿捏落魄少女卖身葬父的极品神态来勾取同情心的穆枫同学呆了呆,怎么……对方似乎比自己还热络……   于是,周六的夜晚,203寝室的灯光亮了一宿……   ——————————   第二天一早,穆枫和君洛灵双双顶着熊猫眼,来到校长室。   意外地发现不但校长大人在,还有叶赤岚、严冥冬及那个穆枫从君洛灵口中得知全名的持弓青年仇天羽。   “洛灵,你来凑什么热闹。”仇天羽快步上前,顺便撞飞一旁碍眼地穆枫,把君洛灵拉入自己的怀中。   穆枫呲牙咧嘴地揉着被撞疼的仍带着伤的左肩,看着仇天羽目中无人的表情,暗骂了一声,禽兽!   “天羽,我今天是来帮小枫的。”君洛灵红唇微嘟,挣脱对方的怀抱。   “帮她?”仇天羽用眼角瞥了一眼穆枫,冷哼道:“帮她干什么,一会可能会很危险,你乖乖回去。”   君洛灵避开仇天羽再次伸过来的手,藏到穆枫不算太高大的背后,摇头道:“今天我是一定要帮小枫的。”   穆枫迎着仇天羽的杀人视线,任对方在眼底将自己凌迟一千遍,觉得自己真他奶奶的冤……   “你想好解决的办法了吗?”校长大人一派悠然自得,坐在真皮转椅上看着穆枫。   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穆枫毫不退让地扬头道:“不错,请校长把影澜交给我,我要逼出它体内的血魔,另加封印。”   叶赤岚有点看不下去了,觉得穆枫所说的方法胡闹大于可行性,刚要出言阻挠,却被校长举起的手截住了话头,“好,那我拭目以待。”   ——————————   周日上午,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西溟中学野外战斗训练馆里座无虚席。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大半的师生都跑到这里来观战。   这野外战斗训练馆由特殊的空间法术链接到人迹罕至的荒原,场内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而场外则是围在空间法术屏障外的看台。   虽然穆枫来到西溟楼仅一年有余,但因其去年的高调入学仪式,及各种匪夷所思的传闻,和与莫家、白家这灵界两大氏族的暧昧关系,穆枫同学从入学伊始便荣幸地登上了学校年度风云榜的前三甲……   此次公然向校方邀战,扬言要拔出灵界闻名的使役影澜体内的血魔,传言一出,再配上昨天晚上那一场货真价实的大闹,立时轰动全校。   西溟的师生们不是各个自视甚高嘛,今日怎么都屈尊降贵地跑来这里……难道这帮牛人都闲得太无聊了……   穆枫同学站在场中,满头黑线地环视全场,甚至于今年新入校的一年级新生方阵中看到了高举的条幅……穆前辈,我们顶你!   西溟楼的校规严谨,但做派却格外民主,所以这场本应秘而不宣地进行的饲主与使役战,变成了全校瞩目的人魔对抗赛……而且全体师生还得到了校方默许的观战权……   看到自己进场,看台上发出一阵热烈的彩声,当看到影澜被从场中的另一端放出时,台上的观众竟立时爆出震天的欢呼声……   穆枫有种仿佛回到了古罗马斗兽场的不妙感觉,而且那种自己是兽,影澜才是角斗士的现场反差效果使得穆枫同学心里莫名的不爽……   事实证明,人类都是有劣根性的! 第九十五章 伏羲神曲   周日上午,西溟楼占地颇广的野外战斗训练馆中,座无虚席。   场上,身着西溟楼校服的穆枫和刚刚被放出的影澜遥遥对峙。   这时,馆中看台上的灯光全数熄灭,只留场地正中那片看似一望无际的荒原枯黄。   穆枫眼角抽搐地看着周围的光影效果,用不用这么敬业啊……   无奈地翻翻眼睛后,穆枫把目光落往正发出低呜,眼中紫芒闪烁的影澜身上。   好!既然你们想看,那就给你们看全套的!   穆枫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左耳的玄玉冰扣折射出耀眼的银光,当胸捏印,口吐灵言。   “影澜,吾以穆枫之名,与尔解除血契!开印!”   随即咬破手指,弹出一滴鲜血笔直地射向影澜的额头。   在场外众人的惊呼声中,以影澜为中心迅猛地向外周激射出道道疾风和银光,四溢的流光搅着咆哮乱窜的劲风,像一道道破碎的光鞭狠狠地拍打在场外的屏壁上。   银光如同炸裂的水瓶,在飞溅四射后,又瞬即敛去,独留下场中余风盘旋,绕场不绝……   银色的发在徐风中飘舞飞扬,微眯的妖瞳邪魅诡艳,闪烁着明灭不定的蓝赤光芒。随着白衣缓缓落下,那双妖瞳狠狠地携住场中的穆枫。   “你……疯了……快滚!”影澜狼狈地掩住因饥渴而獠牙狰狞的口唇,用力摸去额头上正散发着致命血香的血迹。   “影澜!”穆枫见影澜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能残留一丝理智,不禁喜极惊呼出声。   “我不知道……我能忍住多久……你快滚!有多远,滚多远!”影澜浑身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一句短短的话,断断续续地讲完。   看着痛苦不已的影澜,穆枫的脸色也苍白如纸,却仍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影澜,我这就帮你把那妖物逼出来。”   “见鬼!……连楚墨那个女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以为你是谁!”影澜怒极,痛苦地咆哮出来。   “楚墨是你一千年前的上任主人,她对付不了的,不代表我也对付不了。”穆枫出言反驳,口中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动作却未曾停下,随着双手捏出一个五角型的法印,高唱灵言。   “炎灵·退魔阵!”   穆枫脚下陡然浮现一座五角形法阵,随着橙红色的火焰起伏不定,五角的尖端各延伸出一道火线,笔直地缠向场那端的影澜。   原地踉跄的影澜能站稳已属不易,更遑论闪躲那急速伸来的火线。微一错神的功夫,登时被五条火线缠个正着,束缚住了双手双脚和腰身。凌厉灼热的火焰使得影澜痛苦不已,口中发出更加凄厉的咆哮声。   穆枫用指甲划破自己的左手,殷虹的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流下,滴入下方的火焰中,蒸腾出更加浓郁的血香。   影澜浑身剧震,紫色的妖瞳颜色瞬间浓艳,面无表情地望向了穆枫,瞬即发出一声怒吼,双腿一弹,猛然向穆枫扑来,被缠住的火线阻了一阻后,以更加狠猛的劲道再次跃起。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琴音由场外蓦然响起,如同一弯冰山上融化的寒泉,流淌蜿蜒而至,使得场上场外的所有人不觉一窒,只觉一股酣畅的爽透之息如饮冰露般浸透周身。   影澜的动作也因此滞住,神情木然片刻后,双目中紫芒大盛,红蓝之光闪烁不定,痛苦地低吼一声,捂住双耳不住喘息挣扎起来,仿佛那悦耳清丽的琴音如同魔音穿脑难以忍受。   穆枫抓紧君洛灵给自己制造的时机,双手法诀一变,高声咏念灵言。   “驱魔·解印!”   随着穆枫的动作,缠住影澜的火焰颜色骤然加深,并急速流窜过影澜周身,一簇簇细小的火线仿佛有生命的触手一般紧紧吸附住影澜的身体,随即在影澜的凄厉的叫声中,缓缓由他体内向外拔出。   猩红的妖雾随着影澜周身暴走出的气流激泄而出。   闪烁不定的火光,随风而泄的妖雾,瞬间模糊了整片场地。   一片凄迷炫目的光影中流泻出妖异的诡艳之息。   渐渐的妖雾和疾风如清浊两道混流逐步分开,最终泾渭分明,随着雾气缓缓收聚,一位古装丽人正从影澜胸腹之处诡异地拔出。   除了凛冽的风声外,场内场外瞬间静至极点,连那清丽的琴声也不知何时已然歇止,死寂得针落可闻!   古装丽人完全脱离出影澜身体后,影澜便如同失去生命力了一般,软软地向后栽倒,就此人事不省。   黑夜一般的长发奢华地飞泻而下,微微拂动出幽蓝的乌光,醒目的绯色在雪白的额头上印下诡艳的妖纹,在尾端延伸至眼角眉梢形成妩媚的眼妆,浓密的眼睫微微翕动了几下后,缓缓打开,瞬间赤芒潋滟,幽光四溢。妖瞳的深处印出穆枫的倒影,朱唇轻勾,漾出绝世的倾城之笑。   “墨儿,不,小枫,我们又见面了。”   穆枫看清了这张妖魅诡艳至极的脸庞后,如被点穴般定在原地,愕然惊呼,“紫,紫依!”   “紫依?”朱唇微启,随即逸出一丝冷笑,阴柔的嗓音邪魅至极,香醇得仿若美酒让人闻之不由上瘾,“你说的是那时伤我的丫头吧,哼,记住我的名字,宁雨嫣。”   随着血色水袖翩然起舞,宁雨嫣已然在眨眼的功夫瞬移至穆枫上空,蔻丹的纤纤玉指化掌为爪,指尖闪动着妖异的红芒,姿态曼妙,美若天人,凌空向穆枫扑去。   带着异香的妖风迎面袭来,穆枫猛然回神,足尖微错,内力流转间已然向一旁疾速闪过,然而那宁雨嫣如附骨之蛆般,仅在一个起落便追至穆枫身后,纤手一沉,急拍向穆枫的背心。   穆枫顿觉颈后汗毛根根倒竖,急忙向右侧闪身,饶是她躲得快,仍是给宁雨嫣的毒爪扫中了尚不灵便的左肩。肩头一阵火辣的刺痛,衣物的布料登时被抓碎,裹着纱布的左肩立时沁出鲜红的血丝。   “千年不见,墨儿的身手变差了。”宁雨嫣嫣然俏立,将手中的衣料抚过鼻端,赤色的妖瞳落在穆枫肩头的血色上,瞬间微眯,绽出邪异之芒,勾唇笑道:“不过血香依旧甜美诱人。”   说着甩掉手中的碎布,缓步向穆枫迫来。   穆枫略一定神,捏诀招出凌厉的橙红火焰,凝成一道长鞭,急抽向步步紧逼的宁雨嫣。却只见对方嘲弄地冷笑一声,挥袖间激起一股妖风,瞬即吹散火鞭,脚下的步子未有一丝停阻。   穆枫看着这千年血魔以势在必得的目光牢牢携住自己,不由得遍体生寒,双方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那种身为猎物被捕食者戏耍的恐惧和愤怒,使得穆枫顿生无力之感。   正在这时,场外的琴声再次响起,如流水涓涓,叮咚悦耳。   宁雨嫣神色立变,再不复先前的戏谑。妖瞳微眯,扫过全场,这才意识到尚有其他人在。略一沉吟,皓腕翻转间一管通体碧绿的玉箫凭空而现。   素手横萧,轻抵朱唇,空幽的萧声如从冥府地狱中蜿蜒攀爬而出,迂回抵转处压人心脾,带着一种别样诡艳的妖异,萧声渐渐由低到高,仿若一条长蛇,不住蜿蜒攀升,最终高亢刺耳,使人不由把心揪到了喉咙,又在急速跌落的萧声中,随之跌宕起伏。一曲洞箫,忽而幽咽,如泣如诉,忽而婉转,如怨如慕,浸淫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妖邪之气,让人闻之如吸食毒物般上瘾,又陷入一种光怪陆离的玄妙之境。好似海中精怪卖弄着她醇美的歌喉,不住引人入彀……   与此同时,场外的琴声气势陡转,好似涓涓细流汇聚成江河,磅礴波壮,声势如澜,泱泱浩淼之气登时铺天盖地席卷而至,恢弘如海,壮丽如山。若箫声尖锐,则琴声铮铮,隐有金戈铁马,杀伐之意。若萧声低转,则琴声箫瑟,如红叶三千,缤纷错落。轻拨徐弹间,好似四季之景于眼前滑过,最终蕾蕾于冬,雪松茂茂,清朗凛然。琴音浩瀚,隐隐将洞箫压制,使得听闻之人如饮冰露,登时由萧声的蛊惑中摆脱出来!   一萧一琴在僵持中互不相让,萧音如同一叶轻舟,在烟波浩渺的琴声中,时起时伏,不时寻得空隙滑溜如鱼,但每每均在要突破封锁之时,被琴声压制,困于浅滩。双方的对抗愈演愈烈,萧声越发尖啸,琴音愈加嘹亢,双方胶着这一路攀升,仿佛随时就要突破这会场,直达到苍穹。   比拼白热化至极点,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碎裂声,宁雨嫣玉颜惨白胜雪,手中玉箫现出裂纹。   宁雨嫣身形微晃,错后半步,看着手中破碎的玉箫,抬眼望着场外琴声渐渐歇止的黑暗之处,随即转眸看向穆枫,阴郁地笑道:“奴家虽败,却并非技不如人,一则功力未复,二则器不如人。既然有高人在后相助,那奴家少陪了。小枫,我们来日方长啊。”   说罢,水袖翩然间腾空而起,向场外掠去。   穆枫登时回过神儿来,心下骇然,若是让这千年血魔走脱了,那外界将掀起怎样一场腥风血雨。当即,提气纵身,疾速追去。   “就知道你舍不得奴家。”   谁知,那宁雨嫣竟然凭空陡折,娇笑着迎向自投罗网的穆枫。   这意外之变可吓傻了穆枫,身在半空中,根本没处闪躲,微缩的瞳仁里映满了宁雨嫣那不住变大的毒爪!   完鸟!彻底交代鸟!   眼看着自己的脖子就要落入人手,就在这时,异变再起。穆枫只见对面的宁雨嫣神色剧变,竟硬生生地收回毒爪,急速翻身后撤。在穆枫不明所以时,一轮弯月风刃由自己耳侧呼啸而过,割断了几缕头发,险险地贴着脑皮飞过,直射向对面的宁雨嫣。   穆枫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带向后方,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悦耳的男中音由头顶斜上方凉凉地响起。   “你不是吹牛说自己能搞定吗?” 第九十六章 再战血魔   “影澜!”穆枫举头看着那俊美如谪仙的侧脸,险些喜极而泣。   影澜不屑地冷哼,可还是反转左臂将穆枫护到了身后,举起右手的圆月型弯刀横在身前,俊眸一瞬不瞬地盯住不远处因被自己的风刃削断了几缕长发而面色越发狰狞的宁雨嫣。   “哼,忠犬出来护主了。”宁雨嫣勾唇冷笑,抹掉腮边那道浅显的血痕。影澜的风刃速度极快,纵使她躲得及时,仍是给风刃带起的劲风扫中了右脸,割出了一道口子。   “老子要是狗,你在老子肚里待了一千年,也就是狗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影澜冷哼一声,反唇相讥。   宁雨嫣也不生气,只是掩唇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片刻后,冷冷道:“我既然在你肚子里待了一千年,你那些弱点,那些心思,自然没人比我更清楚。”   言罢,化作一道红影,揉身扑来。   影澜冷哼一声,袍袖微拂,将穆枫送至后方。足尖顿挫间已比宁雨嫣更快的速度瞬移至场中心,截住那团红影。   两人的速度快至神鬼莫测,只余一红一白两道残影在空中不住滑过,间或传出毒爪与弯刀碰撞的金石之声。两人功力全开,红色妖雾与缕缕劲风随着两人的激斗,绕场而出,使得场外之人更是看不真切。   穆枫站在远处观战,奈何实力相差悬殊,只有站着看的份,根本插不上手。   随着一声气劲交击的闷响,影澜和宁雨嫣分别向后方弹去。影澜衣袂飘飘,落地的瞬间向后滑出两米,收势站住。另一边,宁雨嫣的身形有些不稳,妖艳绝魅的丽颜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显然是在刚才的交手中吃了闷亏。   “你我同为妖魔,现在束缚你的血契已然解开,为何还要如此苦苦相逼。难道你忘了这一千年来被封印被囚禁,不得自由的日子?”水袖掩住口唇,将喉头一口鲜血吐入袖中,宁雨嫣虽然暗恨,但仍自知不是影澜的对手,遂出言扰乱影澜的心神。   影澜不为所动,只是冷笑道:“不要把我与你这杂碎相提并论,别在这顾左右而言他,拖延时间是没用的,速战速决吧。”   言罢,弯刀微横,缕缕疾风绕刃而出,显示影澜正在急速提升功力,准备做出最后的雷霆一击。   “哼,若不是我功力未复,又岂容你如此欺辱!”宁雨嫣见影澜油盐不进,不禁恼羞成怒,眼底闪过浓重的杀机,眼角瞥到一旁的穆枫,妖瞳立时绽出异彩,略一凝神后,水袖翩然起伏,遮住全身,旋身的功夫,妆容已改。   血色华服变为一身素白的长裙,流泉般的长发以一只银色玉簪松松地挽于脑后,额心的妖纹尽褪,纤秀的黛眉也不似之前那样诡艳飞扬,而是低低地掩住一双雾气悠然的水眸,粉嫩的樱唇边噙一抹淡至难察的浅笑,端丽宁秀,却隐隐透出一丝遗世的孤傲,眸光幽凝,霜灿灼然,风姿如皓月临空,皎皎高华,让人无法鄙视。   同样精致的五官,却完全与先前判若两人,淡雅灵秀得宛若冰山上的雪莲,转眸浅笑间已然倾城倾国,以君洛灵的惊世之姿,仍欠之三分清艳。   影澜见到这样的宁雨嫣,脸色骤变,不禁怔忡失神。   穆枫却在看清宁雨嫣的变化时瞬间定住,一种玄妙莫名的感觉由心底不住攀升,好似对方是自己十分熟识的一个人……   “杂碎,你怎敢玷污她的模样!”影澜略一分神后,瞬即醒觉,咬牙切齿地怒视宁雨嫣,恨意立时翻涌如潮。   “这一千年来,你时时惦的,刻刻念的,不都是这幅模样。如今我让你再次见着朝思暮想的人儿,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地还着恼。”宁雨嫣勾唇浅笑,言语虽充满挑衅,神态却依旧清雅淡然。   “呸,凭你也配!”影澜怒极,含恨出手,身形与弯刀揉成一片粼粼的银光,直射向宁雨嫣。   宁雨嫣冷哼一声,素手飞扬,两条银丝缎带由袖口迎风招展,直缠向影澜,同时螓首微抬,美目飘渺,嗓音也变得柔婉甜醇,低低地唤道:“影澜。”   影澜闻之身形微顿,高手相争,只这一瞬的功夫便失了先机,被宁雨嫣左手的缎带缠个正着,同一时间右手的缎带疾旋而出,狠狠地抽中影澜的胸口。   影澜闷哼一声,被缎带上刚猛的劲道抽打的向后抛跌,落地时踉跄着站稳,吐出一口鲜血,狠狠地盯着宁雨嫣,片刻后又冷笑道:“能把她学得这般像,也难为你了。可即使学得十成十地相似,你仍不是她,复制品就是复制品,隔了几千年,你就算修出了人身,仍不过是她的一潭镜花水月,摆脱不了身为影子的可悲境地。”   宁雨嫣闻言柳眉倒竖,美目隐隐泛出狰狞之色,显是被影澜戳中痛处,恼羞成怒地出言讥讽道:“那也强过你,身为使役却对主人痴心妄想!永远没有机会的你,岂不是更加可悲、可叹!”   影澜冷然一笑,再不与宁雨嫣斗嘴,手中弯刀徐徐划下,动作似慢实快,三道迅猛无匹的风刃,成品字极速射向宁雨嫣。   宁雨嫣见影澜已不为自己的外形所惑,冷哼一声,身形陡然拔起,向后急掠。   “打不过就想跑了吗?”影澜嘲弄一声,身形如白驹过隙,一闪之间已然瞬移至宁雨嫣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宁雨嫣愤恨地瞪视着纠缠不休的影澜,美目微眯,周身瞬时爆出浓郁的妖雾,毒雾凝成数个尖锐的触手直缠向影澜。   就在宁雨嫣全神迎战影澜之时,一个环形火焰法阵悄无声息地在她脚下蔓延开来,待她察觉时,苍白色的法阵火焰已然暴起凌跃至她的四周,顺着她的妖雾急速蔓延开来,红色的妖雾如同干燥易燃的草纸般被火舌迅速吞没,在纷飞的火星中被燃烧殆尽。   宁雨嫣惊怒交加,转头望去,只觉远处正捏诀施法的穆枫瞬间与千年前那道清雅的身影重叠,不由目眦尽裂,“楚墨!”   “还有空看别处!”影澜冷笑着划下掌中弯刀,三道风刃,极速激射而出,硬生生地贯穿宁雨嫣的胸腹,将她钉在了地上,正落入下方法阵的中。   宁雨嫣发出凄厉的惨叫,伤口处冒出汩汩妖血,却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化为红雾,可转瞬间又被以灵力召出的净化之火吞没。   随着妖力化作的毒雾被苍白色的火焰逐步吞噬,宁雨嫣的挣扎越来越猛烈,隐隐有挣脱束缚之势。影澜手腕微转,掌中弯刀在银光潋滟中化为一柄折扇,随着纸扇轻摇,一团风暴将宁雨嫣及整个法阵罩在其中,火焰得风势所助,登时大盛,将宁雨嫣不住挣扎的躯体湮没于火海之中。在火光跃动中,宁雨嫣的挣扎越来越弱,渐渐地失去了意识。她周身的妖雾已被火焰吞噬干净,因为失去了媒介,火势也随之减弱,最后消散无踪。   这净化法阵只能吞噬妖力,并不能真正除去这千年血魔。但大势总算得控,穆枫一直紧绷的心顿时松下,眼前随之一黑,身形向一旁栽去,却在落地前被瞬移至身边的影澜接住。   为了制住宁雨嫣,穆枫不得不使用楚墨留下的最后阵法,两败俱伤地燃烧自身灵力,召唤出净化之火,在吞噬宁雨嫣妖力的同时,也几乎耗尽自身灵力。   此刻穆枫已再无力站起,只能瘫软在影澜怀中。   “先别睡,你还得封印了那血魔呢。”   已然累得昏昏欲睡的穆枫被一旁不咸不淡的声音惊醒。转头望去,只见校长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递到了自己面前。   “啊,还要我封印她!”穆枫有气无力地瞪着那瓷瓶。   校长大人理所当然道:“这妖只有你能封印。何况你今天不是才扬言要自己解决的嘛。”   穆枫听着这很没有人性的揶揄,看着那格外没有人性的校长,暗自磨了会儿牙,最后仍是认命地从校长手中接过瓷瓶。脑袋已昏昏沉沉的,迟钝地运转了片刻后,才回忆起封印妖魔的灵诀。   将瓷瓶交握于双手掌心,瓶口对准地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宁雨嫣默念了一句灵诀后,宁雨嫣逐渐化为一道红线,徐徐敛入瓷瓶,而穆枫残存的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消耗殆尽,在费力的扣上瓷瓶后,终于心安理得地晕了过去。   ——————————   当穆枫清醒过来时,已是三天之后。   封印了宁雨嫣的白色瓷瓶,被君洛灵做成了项坠,戴在了穆枫的脖子上……   所以当睡蒙了的穆枫同学,揉着惺忪的睡眼,呆呆地看到脖子上的坠饰时……三十秒后,发出了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这,这,这……”穆枫仍孱弱得没有一丝力气的手,颤抖地捏着那个瓷瓶,舌头开始不住打结。   被穆枫惨绝人寰的叫声惊到的莫月、莫星第一时间破门而出。   “小姐,您没事吧。”莫月快速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才出言向穆枫询问。   “这,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脖子上!”穆枫抖着手将颈间的瓷瓶举高。   莫月看了眼穆枫手中的瓷瓶,垂眸道:“这是君洛灵小姐做的。因为西溟校长说,这血魔只有小姐能镇住,所以封印瓶也只能由您贴身带着。因此,君洛灵小姐才将瓷瓶做成坠饰戴在了您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穆枫嘴角抽搐几下,抬手准备将瓷瓶从脖子上摘下,可是无论她如何去拽,竟都无法摘除。   看着兀自与瓷瓶搏斗的穆枫,莫月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这瓷瓶上施有法术,好似无法摘下。” 第九十七章 补习老师   “什么!我就不信它会比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还厉害!”穆枫怒极,用力去拉扯拴着瓷瓶的红线,谁知那红线看似不堪一扯,可是颈后的皮肤都已被磨得生疼,仍是无法扯断。   本来身体仍虚弱无力,经过这通折腾后,穆枫累得不住喘息,无力地栽倒回床上,看到一旁微微蹙眉的莫月后,穆枫可怜兮兮地求道:“莫月,你帮我摘下来。”   莫月为难地摇头道:“小姐昏睡期间,属下已试过各种办法,都无法摘下。”   穆枫气得暗自把校长从头到脚问候一遍,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后,眼光瞥到墙上的时钟,惊道:“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啦?我睡了一天了吗?”   莫月摇头道:“现在是上午十点,小姐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什么!三天三夜!那岂不是已经周三了嘛!今天有严冥冬那怪胎老师的课,我得赶快去教室!”   穆枫这才发觉屋内的亮光是窗帘外明亮的天光而不是灯光,立时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莫月按回了床上。   “您的灵力已消耗殆尽,没有三个月的时间怕是复原不了的,学校已经比准了休假,让您好生休息。”   “哦,原来这样。”穆枫呆了呆,这才记起自己灵力尽失,这般模样去上课,只怕会废柴地连教室大门都推不开……   莫月和莫星忽然齐齐蹲跪在穆枫床边,沉声说道:“属下无能,事发时竟被西溟楼的两位老师制住,困在场外,无法施以援手,才累得小姐耗尽灵力。请小姐责罚。”   穆枫最受不了这个场面,赶忙摆手道:“跟你们无关,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你们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就下地跟你们一起跪着。”   莫月、莫星这才起身,但仍是一脸愧然地垂首而立。   穆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真的跟你们无关,你们就别再自责了。何况当时西溟楼的全体教师都在,就算我真的应付不来,他们定然也不会放着不管……不过话说当时他们好像还真的没人下场……”   回想当时的场景,原本自觉有恃无恐的穆枫不禁满头黑线……还真他奶奶的没人帮自己!   “咦,门怎么坏了?”   门外传来君洛灵的自言自语。   在君洛灵推门而入时,莫月、莫星已经从屋内消失了。使得穆枫再次对他们影卫的称号佩服不已……   “小枫,你醒了啊!”君洛灵看到穆枫正坐在床上,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不知在找些什么。   “君姐姐,你可以解释一下这个嘛?”穆枫将声线拖得又臭又长,同时举起颈间的瓷瓶。   “哦,我做的,你喜欢吗?”   “……”穆枫翻翻眼睛,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这里装的是那变态至极的血魔,君姐姐你知道吧?”   君洛灵点头道:“知道啊,全校师生都知道啊。”   穆枫揉揉额角,问道:“既然知道里面装了这么恐怖的玩意,为啥不找个地方妥善藏好,却要戴在我的脖子上?”   “是校长说的,这东西只能由你贴身戴着才安全。”君洛灵眨眼的表情很是无辜。   穆枫开始觉得头真的疼了,磨牙道:“校长还说这妖怪只有我能封印呢,可君姐姐你听说过,封印妖魔还有选择定向性的吗?”   君洛灵怔怔地看了穆枫一会,恍然道:“小枫,你原来在生气啊!”   穆枫挫败地叹道:“是啊,试问把一个千年老妖时时戴在脖子上,连睡觉都要搂着,换谁也得生气吧?”   君洛灵红唇微嘟,不平道:“这只不一样啊,连天羽都说这妖怪与你颇有渊源,只有你能对付呢。”   穆枫怒道:“他才与妖怪有渊源呢!”   “是吗?原来他与这妖怪也有渊源?”君洛灵支起可爱的小脑代瓜,眉头纠到一处,认真思考……   “……”穆枫脱力扶墙,怎么忘了这位可爱的师姐不是一般的单纯……认命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揭过此节。眼光重新落回仍兀自纠结的君洛灵身上,穆枫难得真诚地道谢:“君姐姐,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嗯?谢什么?”君洛灵怔了怔,目光落在穆枫的领口处,恍然道:“哦,你说那个项坠啊,只有红绳是我编的,瓷瓶可是校长的。”   “……”穆枫满头黑线,嘴角抽搐道:“我说的是帮我打退血魔的这件事……”   君洛灵这才明了,摇头道:“你不用谢我,能帮上忙我真的很开心,况且,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请我帮忙……”   是啊,估计一般也没人敢请你帮忙……回想着君洛灵的极品天然呆,和仇天羽的可恶嘴脸,穆枫对君洛灵的话颇为赞同……   君洛灵当然没发觉穆枫无力的表情上写满了贬义,依旧自顾自地说道:“这血魔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如果不是她功力未复,再加上我有伏羲琴在手,战果可能就不同了。不过话说回来,小枫你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影澜啊。”   穆枫经君洛灵提醒才记起影澜的事,赶忙问道:“是啊,我说怎么一直觉得少点啥。影澜呢?”   君洛灵看看穆枫,目光移至穆枫床边的床头柜上,伸手指了指。   穆枫顺着君洛灵的手指望去……只见小白犬模样的影澜正趴在床头柜的软垫上,湛蓝的眼瞳半眯着,似乎因为一直被无视到现在而十分不爽!   “影澜!”穆枫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影澜,往死里搂……   穆枫还没把熊抱本色发挥到极致,只觉得怀中的影澜骤然变大,随即自己变成被压在下方的那一只,穆枫看着自己上方的大帅哥……   “我勒个去,怎么忘把你变回使役状态了!”   君洛灵好心地在旁边提醒道:“你忘啦,你封印了血魔后,灵力尽失,然后就昏睡到现在,自然没能力也没时间把影澜重新收为使役了!小枫,你不知道现在全校同学,呃,尤其是女同学有多羡慕你,能拥有影澜这样的使役。”   “啊,是吗?”穆枫干笑了两声,但在上方大帅哥蓝瞳微眯的瞬间,立时识时务地将问号抻成惊叹号,“是啊是啊!”   君洛灵看着床上压着人的影澜和被压着的穆枫……忽然脸不自觉地红了红,神色微微有些忸怩道:“那什么……我是趁着课间休息的功夫回来看看你,你既然没事了,我也放心了……哦,对了,因为你这一阵子没法去上课,所以叶老师托我带一个人来,给你当补习老师。”   说着侧身向门外望去。   穆枫和影澜同时转头,看到的是……   脸色极臭的祁诺言……   ———————————————   不知为什么,穆枫总有一种被整的感觉,似乎这平日里就看自己不爽的祁诺言,这几日看自己格外的不爽!比如说……   早晨,起床后准备去上课的祁诺言来到穆枫的寝室。   “教科书的第十八章,那篇佛教的降魔经文是重点,期末负责出题组的老师说期末考题里有,要背下来。”祁诺言从穆枫的书架上拿下一本教材丢到床上,说罢酷酷地转身离去。   “喔!期末考重点啊,我一定要背下来。”穆枫双眼放光。   中午,午休后准备去上课的祁诺言来到穆枫的寝室。   “咦,你怎么还在看这第十八章,还没背下来吗?”祁诺言看看正揉着太阳穴努力背书的穆枫,眼光是不屑的。   “我说……这经文也太难背了,叽里咕噜的不知写的到底是啥啊!”穆枫举着书,欲哭无泪。   “……哦,你当然看不懂,前面这是梵文音译过来的,你应该看翻页后的。”祁诺言面无表情地探头看了看。   “……”穆枫双眼充血。   傍晚,下课后准备去食堂的祁诺言来到穆枫的寝室。   “咦,你还在看这篇?”祁诺言看着已背书背得快走火入魔的穆枫,眼光极为不屑。   “我按你说的翻到后面看了啊,可是还是看不懂……”穆枫抓着头发,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我让你看翻译后的,谁让你翻到后面书页看了!”祁诺言翻翻眼睛,眼光不屑到极点。   “……”穆枫大脑充血。   深夜,锻炼后准备去睡觉的祁诺言来到穆枫的寝室。   “咦,你还没背下来吗?”祁诺言看着正与字典及课本搏斗的穆枫,眼光更加不屑。   “这梵文太难搞了!不过我已经翻译了一多半了。”穆枫头不抬眼不睁,继续与字典和课文搏斗。   “……你这书是第六版的啊,你不知道第七版有双语对照的吗?算了,我的借你看吧。”祁诺言很大方地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本教材,丢下。   “……”穆枫脑溢血。   第二日清晨,起床后准备去上课的祁诺言来到穆枫寝室。   “那经文你背下来了吗?”祁诺言看着头发蓬乱、衣服邋遢、神情恍惚的穆枫,眼光不屑一顾。   “是啊,三千多字……我终于背下来了,呵呵,背了一宿,呵呵,期末考试题嘛,呵呵,必须背下来,呵呵……”穆枫顶着一对熊猫眼,嘿嘿傻笑。   “哦,忘了告诉你,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负责期末出题的老师爱人生孩子了,出题组另换人选了,所以重点也重新画下。这次是要背第十九章的佛经典籍。”祁诺言从穆枫书架上拿下一本教材,丢到床上,转身离去。   “……”穆枫吐血扑街……   于是……为了能早日回到课堂上,穆枫同学如同喝了地沟油般,开始极速康复。一个礼拜的功夫,已经在全班同学敬佩的目光中,背着书包挣扎着自行上课去了。一个半月的功夫,已经在全校师生更加敬佩的目光中,满血满蓝满BUF复活…… 第九十八章 重逢故人   转眼又是一年,红叶再次纷飞时,穆枫同学已经年满十九岁了。自从封印血魔后,也许是下意识的再也无法将影澜当做一个使役看待,穆枫虽然恢复了灵力,却没有再次将影澜以使役的形态封印起来。然而见识过影澜真面目的仇天羽却绝对无法忍受这么个雄性动物成天绕在君洛灵身边,所以不知他是如何说服校长的,竟然把一直很自觉地幻化为白犬模样的影澜踢到了穆枫她们隔壁的那间废置中的小寝室。而影澜似乎也不是很喜欢穆枫她们那间少女气息极浓的寝室,也就没做出啥发飙的举动,反而乖巧地叼着自己睡觉用的软垫自动自觉地搬了家……   难得穆枫今年的生日赶在了周末,周五放学后,君洛灵拉着穆枫兴致勃勃地出了校门,嚷嚷着要给她过生日。   “君姐,给我过生日……为啥要带着他!”穆枫满头黑线地指着自从出了校门后便一直尾随在两人身后一脸不忿的仇天羽……   “谁要去给你过生日!”仇天羽用眼角瞟了一眼穆枫,声线恒定于绝对零度……   “天羽,你不要跟着我们了,这是女生跟女生的约会,你跟着不合适。”君洛灵也觉得十分不妥,难得出言说教仇天羽。   “哦,洛灵,你们要去哪?”仇天羽温柔地笑问君洛灵。   靠!这厮变脸也变得太快了!穆枫眼角抽搐地看着刚才还像严冬般冷酷地对自己摆出无产阶级专政态度的仇同志,转眼的功夫已经像春天般温暖地对着君洛灵微笑……   “哦,我和小枫要去市中心的游乐场,听说今天会有歌星到场演出,肯定非常热闹!”君洛灵拿出小包包里的宣传海报,兴高采烈地向两人展示。   “哦,那太巧了,校长刚好让我去游乐场附近办些事。我们正好顺路,要不要我送你们?”仇天羽看了看君洛灵手中的海报,掏出车钥匙,笑得十分宠溺。   “……”穆枫一脸受不了地别过眼去。   “哦,原来是这样。太好了,你送我们过去,然后你就办事去吧。”君洛灵恍然地点点头,然后愉悦地挎着已然石化的穆枫同学,拖走……   不是吧!大姐!这么蹩脚的借口你也信!   ————————————   周五的夜晚,随着周末的降临,喧闹的大都市仿佛从白领丽人摇身变成夜店舞娘,褪去了平日呆板而严谨的妆容,结束了一周紧张而快节奏的生活,在夜色中画上了妩媚的眼妆,烟视媚行地舒展着撩人的舞步,开始她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穆枫已经在这个喧嚣繁华的大都市生活了两年有余,但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学习生活使得她从未有机会去深入了解这个城市,所以现在才跟个小土包子一样目瞪口呆地隔着车窗,望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闪烁。   周末的道路,车流瘀塞,比之上班高峰期亦不遑多让。   所以当他们在车上草草地吃了麦当劳的外卖,驱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的游乐场时,已是晚上六点半了。   仇天羽在游乐场入口将君洛灵和穆枫放下车,温颜叮嘱君洛灵注意安全,承诺一会办完事就过来找她们,然后丢给穆枫一记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后,装模作样的把车开走了。   “天羽去办事了,小枫,我们走吧。”君洛灵兴高采烈地拉着穆枫挤入游乐场入口处的人群。   办事?才怪,那厮分明是去找地方停车而已……   ————————————   子曾经曰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既然身在江湖,那难免会碰到江湖儿女……   所以领着君洛灵这么一个走哪儿哪儿招风的绝色大美人,两人很不幸地在进入游乐场十分钟不到,便被一群江湖混混堵在了一处相较人迹罕至的角落里,之所以是相较……那是因为周围的游人在见到这七八个一看就匪气十足的混混同志们后,都十分默契地绕道而行……   穆枫以略为挑剔的目光研究着将自己和君洛灵半包围着逼至墙角处的八个青年……恩,染得五颜六色的长毛;耳环、鼻环、口环的全套道具;外形古怪、花里胡哨的服装;耍得人眼花缭乱的蝴蝶刀;呃,如果再把那直勾勾地盯着君洛灵的呆滞目光,调成阴狠猥琐的视角,那这八名混混同志就卖相十足了!   混混同志们当然不知道己方正被人恶意地评估着,在好不容易收回被美色晃得魂游天外的神志后,十分敬业地开口调戏道:“小妞,跟大爷们去玩玩啊?”   “哇,小枫,他们真的说这句话啊,跟电视上演得一摸一样!”肇事主角君美人兴奋地睁大一双美眸,完全没有身为被调戏少女的羞愤心态。   “……”穆枫无力地翻翻眼睛,然后认命地上前一步,将君洛灵护在身后,撇嘴道:“那什么……我们不想惹麻烦,烦劳让让。”   “喝……”混混里看起来领头的那个这才将一双快被美色晃瞎了的招子放到穆枫身上,在看清对方那张不耐烦的脸时,才发觉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家伙其实长得还是相当起眼的……雪白的小脸被略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所以看不太真切,但那略尖的下颌、挺俏的鼻梁和浅色的薄唇组合在一起的线条却十分柔和纤秀,整体轮廓标致得让人分不清男女。如果不是旁边守着个拥有大范围高强度杀伤力的绝色大美人,其实挺不容易被人忽视的……看看那件简单到略显寒酸的男款运动服,混混头目终于给穆枫定了性别,“哪来的小白脸,滚一边去,别坏了爷爷的好事。”   “小枫,他以为你是男生啊,还让你滚开耶!”港台偶像剧里独有的狗血桥段使得君美人兴奋不已,摇着比自己略高寸许的穆枫的肩头,水眸中居然闪满了可疑的光芒……   “君姐,你在期待什么……”穆枫被君洛灵的目光看得鸡皮疙瘩掉满地,叹了一口气后,打量着君洛灵美得异乎寻常的侧脸,奇道:“君姐以前出门的时候,从来没碰上过这场景吗?”   “……好像没有过。”君洛灵眨眨眼,侧头回忆片刻后,摇头道:“我从前都是跟天羽一起出门的,就从来没碰到过……为什么呢?”   “……”穆枫了然地点点头。以那厮嫉妒成性、独占欲极强的阴狠性格!估计范围百米内对君洛灵图谋不轨的雄性生物都会在第一时间被秒杀掉。这样的场景自然不会出现,而天然呆的君洛灵当然更不会有机会发现……   对面戳着的八只被这厢聊得正起劲的两人**裸地无视了,这使得自尊心受挫的流氓同志们极为不满,立时口中操着问候别人母亲的无礼词句,伸手推搡向站在前面的穆枫。   然而在那只手背上绣满了不知哪国字母的手还没摸到穆枫的衣领,当头的那个小混混已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横着飞了出去。   这突发状况使得所有人楞住了,直至看到穆枫那条正慢吞吞地收回的长腿后,混混同志们才认识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瘦弱小子居然是个非暴力不合作的主。口中流利地将中华五千年的国骂文化发挥到极致,双手都像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摸出了钢管、三棱刀,额,板砖等符合黑涩会气质的道具,骂骂咧咧地围向穆枫。   穆枫无奈地将额前碍眼的头发撩起来,然后在对方看清自己眉眼呆愣住的短短几秒内,干净利落地拳起掌落。七名一拥而上的混混们伴着一声声惨叫,相继造型别致地飞了出去,或挂到一旁的护栏上,或堆在身后的墙角,或落入左侧的臭水沟,或撞上右侧的垃圾箱……   “哇,小枫,好帅啊!”君美人不住叫好鼓掌,热闹看得心安理得,而且十分开心……   此时周围已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人们虽不敢上前帮忙,但见穆枫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不禁都高声叫好。   穆枫一脚踹飞那仍瞪凸眼盯着自己的最后一名混混后,忽觉身后有人探掌来抓自己的肩头,登时沉腰拧身,同时一拳由斜下方直击向对方的下颌,迅猛的拳风在即将击中对方之前,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稳稳地截住,当看到那黑色的袖角和上边警制的袖扣时,穆枫不由得皱了皱眉,觉得这紧贴着自己手指的掌心干燥而温热,似乎有些熟悉,不由顺着手臂望去,对方身量颇高,即使已经抽长到166公分高的自己仍需扬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然而在看到那双掩映在警徽下的黑瞳后,穆枫楞住了。   对方似乎察觉到穆枫的异常,也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穆枫,却在接触到穆枫那双湿润的眸子后,现出惊讶的神色。   “你是穆枫?”   这位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官不是别人,正是穆枫已有两年多未见的吴啸峰。   “吴大哥!”穆枫想不到对方竟是熟人,而且还是曾几次三番救过自己的吴啸峰。   吴啸峰看着三年未见已然长大了不少的穆枫,怔了片刻,随后目光落到自己仍握着穆枫拳头的左手上,像烫手一样地猛然收回,低咳一声后,环顾过四周躺在地上哼哼的混混们,浓黑的眉峰不由拢起,说道:“怎么我总是能在出勤的时候碰到你,而且每次似乎都有麻烦。” 第九十九章 失乐之园   “呃,是啊……”回想以往两人的见面经历,穆枫讪讪地咧嘴干笑,随后奇道:“你调来这个城市上班了吗?”   吴啸峰摇头道:“不是,只是暂时在这工作一年,之后还是要回去的。”   在穆枫和吴啸峰对话的时候,被穆枫踢中要害的混混头目,不雅地捂着受伤部位,恶人先告状道:“我说警察同志啊,这小子把我们全打伤了,你可要管管啊。哎哟我说,你俩不会是认识吧……哎哎,大家伙看看啊,这警察和这打人的小子认识,这让我们挨打的上哪去说理啊。”   随着头目的叫嚷,其他混混都跟着随声附和。然而一旁围观的人群却开始起哄,有几个好事的大声嚷嚷起来。   “贼喊捉贼啊,分明是你们瞧人家小姑娘长得俊,出言调戏,才让人家小对象修理的,还好意思叫屈。”   “是啊,是啊,真是不要脸!打不过人家就耍泼!”   “张口乱咬人,是狗来着吧,哈哈哈……”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着几个小混混,使得他们恼羞成怒,开始指着声音最大的几个人放出,“你等着!”、“老子记住你了!”……等等狠话。   吴啸峰回头看了眼穆枫,叹了一口气后,无奈地说道:“走吧,你得跟我回局里做下笔录。”   “不是吧……”穆枫的小脸立时垮下来,去警察局过生日,不用这么有格调吧……   “警察同志,我想这其中可能有误会。”   正在穆枫装出小狗般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吴啸峰时,一人从人群中排众而出。   “天羽!”君洛灵还未见到人,就已经喊出了声。   从人群中迈步走出的正是仇天羽,他来到吴啸峰身前,指着躺在地上的几个混混说道:“我刚刚一直再看,是他们几个自己摔倒的,跟旁人无关。”   为首的混混显然是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不讲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炉火纯青啊!立时张口骂道:“你他妈的放屁!哪来这么一孙子,敢拿你爷爷开涮,活得不耐烦了是嘛……”   仇天羽对对方不住口的叫骂好似充耳不闻,仍自顾自的跟吴啸峰说道:“同志如果不信,我去问问他们,让他们自己跟你讲。”   吴啸峰和穆枫一样,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却只是挑挑眉,并没有出言阻止。   仇天羽走到正指着自己鼻子骂街的混混身前,蹲下身低声说了一句话,那混混立时呆住了,再看向仇天羽的目光竟充满了惊悚和畏惧。两人又低低的交谈了几句,那混混的表情已经变为敬畏和谄媚了,向着仇天羽不住的点头哈腰,看到穆枫暗呼神奇!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周围又充斥着游乐场里的各种音乐,但像穆枫这种习武之人耳力不比寻常,所以她还是隐隐地听到了几词,虽听的不全,却听出他们刚才在反复地提到一个名字。   正当穆枫伸着耳朵更努力的去偷听是,仇天羽已经起身停止交谈了。那混混忍着疼站了起来,看到手下的几个小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便踢了一脚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骂道:“赶紧起来,都笨手笨脚的自己摔了,还等着别人拽你啊!都起来,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说着看向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仇天羽的吴啸峰赔笑道:“那什么,警察同志,这灯太暗,我们哥儿几个走路没长眼睛自己不小心摔了,给您添麻烦了,这给你赔罪了嘿,您看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行嘛?”   吴啸峰看着这几个摔得鼻青脸肿的混混,又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仇天羽,唯有点头道:“以后走路看着点。”说着摆摆手。   其余的几个混混见领头的都这么说,也不敢再吭声,都忍气吞声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看了,便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去,其间还有人不断对着仇天羽指指点点着。   吴啸峰目光在仇天羽身上游移了一圈,说道:“想不到你还认识这片道上的人。”似乎将刚才他们的低语听了个一字不差。   仇天羽不置可否地耸肩道:“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吴啸峰对于仇天羽的敷衍并未多做质疑,默然片刻后,说道:“既然没事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回头看了眼穆枫,突兀地伸出手把穆枫额前撩起来的头发又都抓下来,语气有丝古怪地说道:“下次少惹点麻烦。”   穆枫呆呆地摸着脑袋,目送着吴啸峰迅速离开的背影。   “穆枫同学,你是不是可以解释下刚才的事情。”仇天羽冷硬而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穆枫背后响起。   穆枫僵着脖子,缓缓转身,毫不意外地撞上仇天羽如霜似剑的危险视线。   一旁的君洛灵立时出言袒护道:“跟小枫没关系啊,是对方出言挑衅在先的。”   “对对,就是这样,他们出言调戏君姐,他们先动手,我才还手的。况且我手底下有分寸,并未出全力。”穆枫赶忙躲到君洛灵这块免死金牌身后。   西溟楼校规森严,其中明令禁止的就是学员私自打架斗殴,尤其是对灵界之外的普通人。以西溟学员们各个自幼修习出的功夫底子,普通人根本受不上几下。因此学校对于学员们的约束也格外严格,只有周末和假期才允许学员外出。   刚才穆枫只出了四分力道,但已够对方那些混混们受的了。虽然是被迫出手,却毕竟是违反了校规。   穆枫看着脸皮阴沉得仿佛地狱恶鬼一般地仇天羽,猛然想起这厮今年毕业后,竟然直接被留在了西溟楼当教师,而且跟校长还是养父养子关系。现在刚好是自己的顶头教师,如果因这事被他记上一过,那可真是赔到家了。不禁在对方愈加阴沉的目光中,不住哆嗦……   “你说他们出言调戏洛灵?”仇天雨的脸色直接由恶鬼升级为阎王,额上青筋隐隐绷出,磨牙道:“对这伙人渣你竟然只是将他们打飞出去而已?”   穆枫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很狗腿地小声问道:“那应该怎样?”   仇天羽仿佛怕吓着一旁的君洛灵,并未出言回答,只是将拳头捏得咯咯响,但阴沉至极点的脸色已经明确地表达出心里的潜台词:剥皮剜心,挫骨扬灰……   好可怕啊……穆枫努力将身体缩到君洛灵背后……   夹在两人中间的君美人仿佛完全不受那压人窒息的低压气场影响,施施然地叹了一口气后,有些惋惜道:“那警察来的太快了,可惜了……”   穆枫:“……”   仇天羽:“……”   虽然热闹没看够,令君美人有些扼腕,但转眼的功夫又兴致勃勃地说道:“走吧,我们去玩!”   说着拉住两人杀向游乐场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   云霄飞车两趟下来,穆枫已然头昏眼花、四肢发麻,可仍被兴致高昂的君洛灵拉着满游乐场跑,最后在一处摆满毛绒玩具的摊位前停下。   老板见有人靠前,立时卖力地喊道:“来啊来啊,十块钱飞十镖,射中哪个奖品下的红心,奖品就归您啦。”   这时君洛灵已被极有经验的仇天羽大致改装了一下,脑袋上顶着低压到眉心的球帽,小脸上带着大大的黑边无片镜框,过于抢眼的姿色立时被压得不那么抢眼,虽仍秀色可餐,但不至于走到哪都造成被人围观的盛况。   君洛灵推推镜框,指着架子最上方那只近半人高的泰迪熊说道:“我们玩这个吧,天羽我想要那只熊。”   仇天羽立时宠溺地笑道:“好啊,我射下来给你。”   说着交钱换镖。   “小姑娘好眼力啊,那只泰迪熊可是限量发行……”在老板调侃的笑声还没结束时,仇天羽利落地扬手出镖,正中那枚只有硬币大小的红心。   从瞪凸了眼的老板手中接过泰迪熊后,交到不住叫好的君洛灵手上,问道:“还想要哪个?”   君洛灵却挽住一旁穆枫的手臂说道:“今天是小枫的生日,你挑一个射下来送她把。”   仇天羽从牙缝中凉凉地哦了一声。转身抬臂,飞镖离手而出……   穆枫惊叫着侧头避过直奔面门射来的一镖,张口结舌、手发抖地比着仇天羽,可对方只是低头看了看右手,嘀咕了一句,“咦,手滑了。”   穆枫:“……”   靠!这厮百米内用弓箭射苍蝇的左眼从来不曾误中过右眼,这会儿说手滑了,谁信!   “手心有汗吗,我帮你擦擦。”君美人抽出手绢,在仇天羽一派享受的目光中,拉住他的手细致地擦起来。   穆枫:“……”   靠!还真有人信!   仇天羽越过忙着给自己擦手的君洛灵的头顶,丢给穆枫一记凌厉的眼风,将“你要是敢让洛灵不开心,我就让你更不开心!”的威胁暗语表露无遗。   犹记着刚才打架斗殴那场好戏……好吧,我忍了……穆枫只能欲哭无泪……   仇某人满意地看着穆枫忍气吞声的怂样,转身射下了一只绿色的乌龟玩具丢给穆枫……   收获丰厚的君洛灵对着已然石化的老板道了声谢后,费力地从大泰迪熊头顶抬起头,目光锁向前方的海盗船,欢呼着杀去……   穆枫认命地跟在君洛灵和有意将自己隔开的仇天羽身后,无言举头问青天:这是啥生日啊,出门碰到仇天羽这煞星,然后被混混堵,之后险些被带回警局,现在又被人摸去了钱包……我勒个去!钱包! 第一百章 生日快乐   前一秒还在颓然哀悼自己悲催生日的穆枫同学摸着已然空空如也的裤兜,立时向外飙射出熊熊怒火!小宇宙瞬间燃烧至极限!连自己干瘪得皮包骨的钱包都不放过!哪路小贼这么不开眼!不将他挖出来打到他亲娘都认不出来,誓不罢休!!   怒火四射的锐目一扫,登时锁定前方那名戴着帽子正在人群中奋力向前挤去的高瘦男子。   “呔!小贼哪里跑!”穆枫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在拥挤的人群中施展轻功步伐,灵如滑鱼般向那偷儿急速追去。   那小偷似乎也是个新手,明显地做贼心虚,听到穆枫的喊声后,浑身一抖,拼命地向前跑去,撞得周围的游客骂声连连。   两人在拥挤的人流中一前一后地向游乐场内僻静的林荫小路跑去。这条小路位于游乐场绿化带的中心,周围没有娱乐设施,所以除了那一对对借着树荫隐藏于路灯光影下的情侣外,基本上没有人光顾。   穆枫眼看着就要抓住对方,却在一个拐弯后,发现小偷竟凭空消失了。正当穆枫愣神的功夫,忽然被人从后边一手搂住腰,一手捂住了眼睛。   微凉的怀抱由后方欺来,温热的鼻息拂过的头顶,戏谑的调笑声在耳边响起,“小妞,陪大爷去玩玩啊?”   穆枫骤然绷紧的身体瞬时一僵,片刻后从牙缝中狠狠地吐出了一个名字,“白绍行!”   “都十九岁了还来游乐场玩这小孩子的东西吗?”熟悉的嗓音带着浓醇的笑意,在耳边轻轻回荡。   “哼,你都二十三岁高龄了还不是照样来这。”穆枫冷哼一声,可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好吧,算我为老不尊。”白绍行将穆枫在怀中转过来。   仰头看着那张俊美得妖孽的笑颜,穆枫径直伸出右手,扬扬下巴,“把钱包还我!”   白绍行的笑声隔着柔软的衣料震得正抵住他胸膛的穆枫手心微麻,随即在对方宠溺的目光中,自己举高的右手被白绍行拉起轻快地啄了一下,然后被含住手指放在唇边细细的啃咬,略带惩罚性的时轻时重……   “不要脸!”被指端的麻痒弄得面皮泛红,穆枫抽回被轻薄的右手在自己衣服上使劲蹭了蹭。   “走吧,我们去玩!”白绍兴摘掉自己的帽子扣在穆枫头上,然后脱下黑色的风衣将穆枫包了个严实。   “你干嘛?”穆枫不明所以地看着白绍行灵活地双手游走在自己身前,利落地扣上风衣的扣子。   “这是我们俩的约会,我可不喜欢被人在暗中偷窥。”说着将穆枫头上的帽子正了正后,白绍行搂住穆枫的腰肢,足尖微顿,一缕青烟般斜掠而起。   白绍行携着穆枫足不沾尘地掠出林荫小路,然后在穆枫张目结舌的瞪视下,抱着穆枫跃上游乐场东区小吃步行街上低矮的篷车车顶。白绍行的轻功比穆枫高了不知几个档次,就算白天被人撞见,也只会觉得眼前一花,所以白绍行一路明目张胆地施展轻功极速纵跃……借着两人的黑衣和夜晚黑色的背景,居然就没有人发现……   来到游乐场中心的摩天轮附近后,白绍行悄无声息地跃落到地上,把穆枫放下后,拉住她的手,直奔售票口而去。   交钱买票后,径直地拉着穆枫进入了座舱。伴着摩天轮轻快悦耳的音乐,摩天轮缓缓转动,将两人带上了半空。   安静的座舱里只有白绍行和穆枫两人,随着摩天轮的不住攀升,繁华喧闹的游乐场似乎被隔绝到了另一个空间,只剩余场中最激昂的嗨曲能不时透着窗子传进来。   “生日快乐!”白绍行变戏法一般地拿出了一块小蛋糕,上面还插着燃亮的蜡烛。   穆枫怔了怔,眼角有点泛红,呆呆地盯着那块小巧别致地蛋糕出神了半天后,嘟着嘴,声音有些闷闷地挑剔道:“这么小的蛋糕。”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来吧赏个脸,尝尝看。”白绍行又神奇地翻出了两枚小银叉,递给穆枫一枚。   两人一人一口地很快将那块小巧的水果蛋糕分食干净。   这时摩天轮已经转了半个圈,将两人的座舱送到了最高处。   穆枫扒着窗子望着下面灯火辉煌的游乐场和远处闪烁的霓虹彩光,发出真心的惊叹,“好漂亮啊,你看比那年暑假时我俩在山上看到的萤火虫海还漂亮。”   “你喜欢?那我们多看会儿。”白绍行看着穆枫兴奋的笑脸,口中默念了什么,随之手指微动。   整座摩天轮突然暗了下来,本来已十分缓慢的转势就此缓缓停住了……   “……白绍行!”见此情形,穆枫若还不知道是白绍行捣的鬼,那她这几年可就白活了。   “别急,我只是让电力暂时中断了而已。”白绍行从容不迫地收住穆枫张牙舞爪的小爪子。   “你……”穆枫狠狠地瞪着白绍行人畜无害的笑脸,片刻后绷不住笑了出来,骂道:“亏你能干出来。”   “庆祝你到了结婚年龄嘛,你还想要什么?”白绍行笑得十分无辜,耸肩的动作更是帅得妖孽……   “放屁,二十岁才可以结婚呢。”   “可是在古代女子十五岁就及笄了,算正式成年了。以你这年纪可是连孩子都一群了。”白绍行一手把玩着穆枫纤细的手指,一手优雅地支住下颌,审视着穆枫微红的小脸,低笑道:“穆姑娘,看着在下不远千里来陪你过生辰的情分上,是否该给小生些甜头以兹奖励?”   看着白绍行面不改色地拽出古代流氓的范,穆枫翻翻眼睛,呸道:“给你个屁。我的钱包还在你那里,我身无分文拿什么奖励?”   “哦,既然不给,那我只好自己索取了。”白绍行说着扯住穆枫的双手带向自己的怀中,在穆枫不明所以时已被固定住了后脑,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绍行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不断欺近……   微凉的唇柔软而丝滑,不同于从前那几次那作弄意味十足的蜻蜓点水般的轻啄,这次是真正的唇齿纠缠。   灼热的气息,滑腻的触感,带着草莓蛋糕的香甜味道……脑子在流光飞舞的幻觉中瞬间化成了一滩水,又在热力的蒸腾下冒出缭绕的雾气、水泡……直至胸腔因为空气的缺失而微微窒息,穆枫才惊喘着回过神来,但大脑仍处于一片空白……   不知何时自己已被白绍行困坐在了怀中,穆枫呆呆地仰望着白绍行深邃得仿佛黑色旋涡的眼瞳,只觉心神全部被吸附在了其中,此时的白绍行看起来不再那般温雅得人畜无害,而是深沉幽然得隐隐陌生,甚至有些危险……   时间在两人胶着的目光中悄然滑过,不知过了多久,白绍行低沉而略带沙哑地嗓音再次响起,“小枫,如果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拥有同天地般长久的寿命,从此抛却人世的烦恼与牵绊如同神仙般的无忧生活。一是继续维持现在这样普通人的生活。你会选择哪个?”   穆枫呆了好半晌,不知道白绍行为什么会提这么奇怪的问题,怔怔地迎视着白绍行深幽的眸光,穆枫木讷地回道:“当然是选择维持现在的生活,神仙虽然很牛,但那清心寡欲的生活,只会让我无聊。”   “哦,这就是你的选择。”白绍行的眼底深处闪过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停电的座舱内光线晦暗,两人虽贴得极近,但穆枫还是来不及把握,也看不懂,只是奇怪地盯着白绍行。   白绍行静静地凝视着穆枫,那认真的目光仿佛在不断确认穆枫的答案,默然片刻后,白绍行忽然勾唇笑道:“你不愿放弃现在的生活,是因为舍不得我对不对?穆姑娘的初吻小生已确实收到。”说着还恶劣地舔舔嘴角,一副食髓知味的模样……   “啊啊啊!白绍行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穆枫呆了足足三十秒后,才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刚才那勾魂摄魄的一吻仿佛在脑子里点燃了一座喷发的火山。穆枫满脸通红,狼狈地推开白绍行的怀抱。   仿佛回应了穆枫的羞愤一般,摩天轮轻轻震了震,电力恢复了,随着音乐的响起,巨大的轮盘又重新运转起来。   穆枫尴尬羞愧得默然不语,而白绍行也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盯着穆枫红透了的侧脸。   随着时间的滑过,白绍行越发露骨的目光使得穆枫如坐针毡,终于忍无可忍地瞪视回去后,对方却别开了眼,看着窗外下方的游乐场一脸无趣地叹道:“唉,尾巴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穆枫顺着白绍行的目光向外望去,就见莫月和莫星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摩天轮的下方,莫月从兜里摸出手机熟练的按了几下后,穆枫的手机铃声随之响起。   接通之后,里面传出莫月略带焦急的声音。   “小姐,您是在摩天轮上吗?”   “呃,是啊……”   “哦,这我们就放心了,属下还以为小姐发生什么不测了。”   “啊,哈哈,没事,劳你们担心了。”穆枫说着用目光无言地瞪视着白绍行做出无声的控诉,心知肚明他是有意甩脱了莫月和莫星。   而白绍行只是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回给了穆枫一个暧昧至极的微笑。   “恩,君小姐和仇老师也正在四处找你,我会转达他们,请小姐下来后,到游乐场的出口处跟他们会合吧。”   “恩,知道了……”   莫名的失落感突然划过心头,穆枫不自觉的微微蹙眉后,关了手机,却在下一秒被白绍行捏住下颌转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时光荏苒   “怎么,分别在即,舍不得我吗?”白绍行笑吟吟地研究着穆枫面上细微的表情。   “少臭美了。”穆枫愤愤地别开眼。   审视着那双正日渐成熟,美得愈发另人目眩神迷的眉眼,白绍行在穆枫额心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醋味十足地霸道宣布:“下次不可以再随便撩开头发向别人卖弄风情,这双眉毛,这双眼,只有我可以看。”   “……”穆枫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憋死。   结合初见面时的那句调戏,穆枫终于确认,原来这厮打自己一进游乐场就在身后跟着来着!竟然对当时身陷困境的自己见死不救。   正当羞愤难当的穆枫,不知是应该掐死白绍行,还是自己找条地缝钻进去时,他们所在的摩天轮座舱已然降落到了底部。   工作人员一面从外边将座舱打开,一面为刚才的突然停电而深表歉意。   始作俑者的白绍行对不住道歉的工作人员有礼地微笑安抚着,将对方的道歉坦然受之……看得穆枫都觉得莫名的不忿!怎么有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下了摩天轮,白绍行拉着穆枫走入游乐场的人群中,他的招风程度完全不亚于君洛灵,所以一路行来,周围满是色女们惊艳贪婪的目光,以及腐女们“小攻?小受?”的低声议论。   在周遭暧昧的眼波攻击下,穆枫几次三番地想要甩脱白绍行牵着自己的手,却又被对方无耻地暗施小擒拿手,牢牢握住,最后只能认命地由着笑得悠然自若的白绍行牵着……   远远的游乐场出口大门的彩灯已然在望,白绍行这才停下脚步,微弯下身,审视着穆枫不知是羞还是怒的臭脸,问道:“怎么?还在生气?”   穆枫十分有气节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白绍行低低的笑了一下,然后在周遭围观众色女的抽气声中,低下头轻轻亲吻了穆枫那只带着玄玉冰扣的耳垂。   正当穆枫羞愤难当准备发飙时,只听他在耳边低声说道:“明天开始我要出国学习了,估计你毕业之前会一直在国外,记得想我啊!还有那八个敢欺辱白家准儿媳的混混,我已经暗中整治过了,保证他们回去后一个月内下不了床,怎么样解气了吗?”   “……白绍行!!!”穆枫同学终于恼羞成怒……   ——————————   愉快而又,呃,惊心动魄的生日夜晚终于在白绍行华丽丽地一记额吻后结束,事后很久穆枫才反应过来,这厮定然是做给暗中跟随的莫月和莫星看的,为的当然是回馈入学仪式上莫离的那一吻……   周一,当穆枫于学校后半学年开展的自由搏击课上看到了那张熟识的面孔后,穆枫终于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会说要临时在本市工作一年。这位顶着全国青年武术冠军这响当当明晃晃的金字头衔的带教老师,不是别人,正是吴啸峰,吴警官……   灵界人士是不允许参加全国性质的各种体育比赛的,因为这对于天赋异禀的他们来说,有点类似于,额,作弊……   然而能以平凡人身份得到全国青年武术冠军的吴啸峰,现在又被聘为西溟中学的自由搏击老师,那却是对他自身能力的极佳肯定。   开课伊始,穆枫班级里这些向来自视甚高的西溟菁英学员们对这位“凡人”教师颇有几分不屑,然而当他们见识到纯以武功比试中,被吴晓峰一连过肩摔倒了班级的半数成员后,全体学员终于正视起这位年轻的代课老师。   吴啸峰在西溟代课以后,穆枫发现影澜会时不时的消失一段时间,甚至是几天,后来才知道原来都是去找吴啸峰了。想来是因为他们曾经在一起相处了三个月的时间,而吴啸峰又神奇的格外有宠物,额,使役缘,所以才能跟脾气不是一般臭的影澜成为了好朋友。   穆枫很难想象吴啸峰和影澜勾肩搭背的场景,后来才知道影澜每次去找吴啸峰都是化身为白犬的模样……难道说他每次都是变作小白犬去找吴啸峰撒欢了……穆枫不禁浑身汗毛倒竖……   不知是不是因为国外的医学院学习生活太过忙碌,自从白绍行出国后,已无法再像以往那样每晚都打来一通电话,更遑论在穆枫放假回家后像往年那样时时去骚扰。两人之间的联系逐渐越来越少……   穆枫虽然心里犯嘀咕,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量太多,因为从第三学年开始,西溟楼正式的淘汰式教学已然展开了。如果想在这所牛人辈出的学校继续待下去,那么穆枫同学就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迎接各种考核。   ——————————————   忙碌的学习生活使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穆枫已经在西溟楼过完了她二十二岁的生日。五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她因为禁锢身体的法术解除之后而迎来的第二青春期,致使身高急速抽长到172公分外,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改变,就连吴啸峰也因为课程被全体学员好评,而被继续留校任教了三年,学业依旧是繁忙的,而且为了配合后期高强度的训练修习,西溟楼在最后一个学年里是完全封闭式教学的,没有五一小长假,没有国庆七天假,甚至连寒假、暑假也是取消了的,即使是在春节这个万家团聚的中国传统佳节也不例外。   去年夏天君洛灵已经从西溟楼正式毕业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穆枫已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两性概念模模糊糊,所以虽然君洛灵已然离去,可穆枫仍然让影澜住在隔壁的小寝室里,并未像从前一样睡一个房间。   因此,这间三十多平的寝室成了穆枫一人的包间,少了那位天然呆到可爱的师姐,一切似乎都变得冷冷清清的,尤其在这个应该家人团聚的节日里……   跟罗清结束了每日一次的通话后,穆枫收起手机,侧坐在窗台上,虽然才六点,但因为是冬天,所以夜晚降临得格外早,仰头看着除夕夜里因没有月光争辉而闪烁了漫天的星斗,不自觉地想起小学毕业后暑假里的那个夏天,白绍行带着自己去山里看的萤火虫海……   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耳垂上的玄玉冰扣,这个当年在入学时曾给自己带来不小麻烦的耳坠,现在已然被穆枫习惯性的抚摸动作摩挲得更加光洁华润……   “白绍行,我再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你这个混蛋居然有足足一年没给我打过电话了……”穆枫看了眼手机,小声地嘟囔着,想起两人最后的通话还是在去年的除夕,当时白绍行仿佛很忙,敷衍地跟自己说了几句拜年的吉祥话后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这么久不见,是不是都已经忘了彼此的模样了呢……   白绍行那张俊美得非人类的脸立时浮现在自己的脑际,穆枫隐隐有些不忿……狠狠地甩了一下头,目光却落于自己在旁边玻璃窗里映出的倒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施展在穆枫身上的障眼法已然完全褪去。原本偏中性的容貌,现在已隐隐现出女性的姣好和端秀,唯独那双眉眼仍带着英气,被掩藏在略长的额发中,看得不太真切,但那双幽凝若水的眼眸却格外醒目,能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彻底吸引住人的眼球,让人只想将自己的样子深深地印入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瞳中。配上纤细高挑的身段,即使走在这个帅哥美女辈出的西溟学院,举止低调的穆枫仍是惹眼的,那种无关男女的美,往往使得偶遇的男生看呆住,使得迎面的女生脸发烧……   “头发果然还是该剪剪了……”穆枫撩起额前的柔发,露出笔直修长而不失英气的眉,这才在对面的玻璃窗中看清那双纤秀的眉毛下低掩的眼瞳有多么幽深,竟似隐隐带着一丝寂寥……   唉,果然一个人过年还是孤单的……   这时,灵敏的听觉隐隐捕捉到了一串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一个,不,是两个人,在这年关已至的时节,整栋楼里现在只有穆枫一个六年组学员留宿,那么对方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感应到对方的脚步已经到了门口,穆枫习惯性地放下额前的头发,眉头微蹙着转向门的方向。   会是谁呢?   门锁里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声响,随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穆枫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两人,女的美若天仙,男的脸黑如锅。   “小枫,春节快乐!”   君洛灵拎着一兜擀好的饺子皮和拌好的饺子馅,收好钥匙后,拽着一旁提着大包小裹各种食物的仇天羽,飞快地冲进房间,放下东西后,毫不吝啬地给了穆枫一个大大的拥抱。   “君姐!你怎么回来了?”熟悉的怀抱和暖香使得穆枫回过神来,感觉君洛灵正抱着自己不住摇晃,穆枫怔怔地低头看着已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君洛灵。   “小枫,我好想你!”君洛灵抬起头,美眸中闪满水光,抱着穆枫的腰身轻摇道:“我知道学校规定最后一学年是不可以离校的,我想大过年的你一定很孤单,所以就决定回来陪你了。”   “哦,是这样……”穆枫低低的应着,心头忽然莫名的温软,随即叹息着回抱住君洛灵道:“我也好想你,君姐。”   “咳!”被无视的某人冷冷地咳嗽了一声,硬生生地插入正在联络感情的两人中间。   “……”穆枫满头黑线。是啊,自己怎么忘了旁边还戳着位嫉妒心强至旷古未有的极品护花使者。仇天羽自从任教以来,带的是比穆枫低两届的新学员,而自从君洛灵毕业后,两人基本上就再没有交集。虽然一年半未见,穆枫仍记着以往的种种,所以很识相地缓缓松开君洛灵,然后不着痕迹的推开两人的距离……那边的一头忠犬脸色这才稍缓……   “好了,小枫,你去开电视。天羽,帮我把桌子搬过来,我们包饺子。”君洛灵撸起袖子,指挥着正目光较劲的两人,忽然垂掌道:“我说好像少了什么,那个,影澜呢?我给它带了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第一百零二章 除夕年夜   不知是感应到了君洛灵的到来,还是感应到了红烧排骨的到来……影澜小宠很自觉地挠开了虚掩的门,在屋里三只人类的注目礼下,叼着软垫从容地跳上床,熟练地找个最佳看电视角度,趴下……   接受到影澜丢过来的眼色后,穆枫很狗腿地上前将装了红烧排骨的饭盒打开,摆好在自家犬大爷面前,不忘附赠一个“您慢用”的服务性微笑……   “好温馨地一幕喔,跟以前一样!”看着驭主有道的一犬一人,君洛灵交握起小手,放在胸前,头微侧,露出怀念的神情……   而仇天羽则一脸受不了的翻了翻眼睛。   正在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时,门外响起了稳健的脚步声。   屋里的三人一犬同时将目光移往被再次推开的门。   拎着两兜饺子的吴啸峰推门而入后,看到屋内的情形……   “呃,我从楼下路过,刚好看到灯亮着,所以就上来看看。”   “是吴老师啊,快进来坐,正好我们要包饺子,一会看晚会,吃年夜饭,你家不在本地,跟我们一起过年吧。”君洛灵向来是越热闹越开心的主,这会儿立时端出女主人的架子,指挥穆枫从吴啸峰手中接过饺子,招呼着人家进来坐……   吴啸峰在门口观望了片刻,触及到穆枫那满怀期待的目光后,低咳了一声,点头道:“好吧。”   屋内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开电视的开电视,包饺子的包饺子,啃骨头的啃骨头……   这时,门再次被人从外边推开……   拎着肯德基全家桶的祁诺言被屋内热闹的气氛雷住了,呆了半晌后,才语气有些古怪地嘟囔道:“那什么,食堂的饺子卖光了,我想这猪头可能笨的买不着饭,刚好我去外边溜达就顺便带了点吃的回来……”   被称为“猪头”的某人,看着祁诺言眉毛和眼睫上结的细微冰霜,想来人家可能刚好溜达了很长时间才在这饭店酒楼全部歇业的除夕夜顺便买了全家桶回来……所以虽然被做了人身攻击,也只能摸摸鼻子,忍了……   于是在君美人的盛情相邀下,祁班长难却盛情,便也勉为其难地加入到了包饺子的行列……   圆滚滚、白胖胖的饺子都包好了,锅里的水也烧得滚烫了,就在饺子下锅时,今晚格外受人关爱的寝室门再次被人推开……   宿舍看门的胡婆婆那惊悚的皱纹脸由门外探进来,然后摇晃了两瓶好酒,桀桀怪,呃,呵呵慈笑道:“我闻到饺子的香味了,怎么样,我拿两瓶好酒来,算我一个吧。”   得到君美人热烈的欢迎后,胡婆婆拖着毛茸茸的尾巴走进门……因缺了门牙而口齿不大清楚地讪笑道:“哦呀哦呀,还是洛灵最惦记着我老太婆,最知道疼人咯。”   穆枫神思微动,走到窗边,向外面说道:“那什么,也不差这两人,莫月、莫星,你们进来吧,跟我们一起吃饺子。”   然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暗中守护了穆枫快四年的莫家影卫,莫月、莫星相继由窗口穿入……   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小屋,穆枫揉了揉被酸菜馅饺子味呛得微微发酸的鼻子,忽然觉得,三十多平的寝室其实也不那么空……   ———————————————————   时间推至午夜十一点五十五分,远处鞭炮齐鸣着;影澜的饱嗝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因为喝多了而兴奋异常的君洛灵在仇天羽宠溺的怀抱中胡言乱语着;而喝得更高的胡婆婆正左手搂着祁诺言,右手勾着吴啸峰,一口一个“帅哥”的叫着……   轰鸣的炮竹声,电视里听不清旋律的歌舞节目,寝室里融合着饺子、大蒜、醋的气味,不知所云的醉话和兴奋的调笑声,一切的一切汇聚成了穆枫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有年味的除夕夜,不是只有自己和罗清两人守着电视吃饺子,不是预想中的自己一人吃泡面看晚会……是二十二年来最热闹的除夕夜……   这时莫月和莫星拨通了电话,交给了穆枫。   虽然混着喧闹的人声和轰鸣的鞭炮声,莫离那低沉华丽的嗓音依旧清晰地透过电池波传到穆枫耳边。   “小枫,过年好。”   “嗯,过年好。”穆枫的声音有些闷。   “……就只有这样吗?”对方的声音略停顿了片刻,似乎微乎其微的叹了一声。   “那你还想怎样?”   “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吧,我会等到你二十岁的那一年,如今可又多宽容了你两年了。”   “……喂!喂?喂——哇,信号不好啊,莫离我们改天聊啊,啊,啊……”卖力地学出几个电磁波被干扰的象声词后,果断地挂机……   穆枫将手机像烫手的山芋头般丢回给莫月,摸出自己的手机,挣扎犹豫了好半天后,走到窗边,拨通了那个曾无数次夭折在挂机键上的号码……   那边,应该是白天吧……   电话里的嘟嘟声一下一下的揪着穆枫的心,在她要失去耐心和勇气按挂机键时,那边终于接通了,传来穆枫熟识得仿佛不是一年未闻,而只是一日未闻的低回嗓音。   “小枫?”   “……白绍行,你混蛋……”穆枫揉揉被远远飘来的火药味熏得微微发酸的眼,鼻子竟被夜风吹得有些囊……   “怎么,想我了?”   “放屁,谁想你了,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已经被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轰死了。”   “呵呵,对了,今天是三十儿吧,小枫,过年好啊。”白绍行的笑声依旧震得穆枫耳朵麻麻痒痒的。   “恩,过年好。”   “只是想给我拜年吗?”   “少说废话!回来后想着给我报长途费!”   “恩,好吧。”   “那我挂了啊!”   “小枫……”   “嗯?”   “你该学着长大了……”   “什么意思?”   “过完年你就知道了,撂了啊。”   不等穆枫继续追问,电话那头已变作了挂机后的忙音……   ——————————————————   午夜一点半,新年的钟声早已落地,鞭炮声已开始稀稀落落,热闹的寝室因为主人的哈欠连天和醉得人事不省的君洛灵的梦话声而逐渐安静下来。   除了理所当然地睡回对面那张床铺上的君洛灵外,其余闲杂人等都迅速撤离了,连影澜都被仇天羽顺手端着软垫拎了出去……   穆枫认命地收拾着杯盘狼藉的饭桌,待一切整理妥当,已是凌晨两点半,心情突然莫名的轻松,穆枫仰头对着窗外幽深的夜空低喃了一句:“过年好。”   然后关灯,上床,睡觉……   睡意朦胧,而不至于深沉时,穆枫被屋内轻微的声响惊动了,缓缓睁开眼,发现对面君洛灵的床铺前竟站着一个人……   ——————————   大年初一,凌晨四点,天色仍昏黑一片,只有宿舍外的路灯透过窗子在室内投下微弱的光线。   在穆枫睁眼起身的时候,那站在君洛灵床边的颀长身影似乎感应到了穆枫的醒来,不由得慢慢转过身。   室内的光线虽昏暗而无法视物,但穆枫经过锻炼的眼力仍是将对方的容貌看清了五分。对方约二十五六岁,容貌俊雅,不认识,可那双眉眼却隐隐有些熟识……竟是与仍熟睡未醒的君洛灵有几分相似!   “你是谁?”黑暗之中,对方眼底的那抹霜寒格外清晰,使得穆枫不由绷紧了神经。   对方并未回应,只是淡然地凝望了穆枫片刻。随即穆枫猛觉眼前一花,一股冰冷的寒气扑面袭来,定神再看时,对方竟在眨眼的功夫已站在了自己的床边,而且正用手指捏住自己的下颌抬起来审视着。   那修长的手指结实而有力,可却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冰冷得仿若房梁上倒挂的冰柱,那透彻刺骨的寒意使得穆枫浑身一震。想要挣脱,却骇然发现自己的经络似乎在对方的碰触下被冻结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自己一时不察,不知何时竟着了对方的道!   穆枫如一座冰雕般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撑坐在床上的姿势,视线被对方紧紧携住,那没有温度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由内而外的冻结,连灵魂也为之僵硬!寒冷的气质,带着居高临下的无形压迫感,使人窒息,让人充满面对强者的无力感!   这男人,很强!   “你就是那个穆枫?”对方的嗓音如他的体温般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当那双如冬泉般透彻冰寒的眸光落于穆枫左侧的耳垂上那正折射着微光的玄玉冰扣时,他的眉头微微挑了下。   寝室的窗子不知何时打开了,寒风带着细微的雪沫吹散了一室的暖意。莫月深沉而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在后方冷冷的响起。   “请阁下放开我家小姐。”   “莫家影卫?”男子没有回头,只是落在穆枫脸庞上的目光中多了一分玩味。   “是,我们不想惹麻烦,所以请阁下放手。”   男子冷淡地笑了笑,可冰冷的气质却没有因为那笑意得到一丝缓解,默然片刻后,竟施施然地松开了穆枫,缓步走向仍熟睡中的君洛灵。   莫月和莫星立时警惕地护在了穆枫的床前。   直至男子走到了君洛灵的床边。穆枫才从那冰彻刺骨的禁锢中渐渐缓解,只是周身关节仍僵硬得仿佛锈住了一般。   当看到男子俯身抱起君洛灵时,穆枫双目圆睁,声音犹带着不自觉的轻颤,急声问道:“你要干什么?放开君姐!”   男子抱着君洛灵转过身,而君洛灵不知是宿醉未醒,还是被对方施了法术,依然安静得如一尊唐瓷娃娃般沉沉的睡着。男子对穆枫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穆枫后,抱着君洛灵向房门走去。   “我让你放开她!”穆枫又惊又怒,不顾四肢关节仍僵硬如锈,挣扎着要下床阻止对方,却被莫月和莫星伸手按回了床上。   穆枫愕然地看着莫月和莫星。   “你们干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君家宗主   “小姐,对方是君洛灵的兄长,君家现任宗主,君承雪。君小姐是君家的人……君家内部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莫月眉头深蹙,语气带着深深的顾忌,而且颇为为难。   “你们不管,我管,给我滚开!”几年来,穆枫还是头次向这对忠心耿耿地守护了自己四年的影卫姐弟恶言相向。   虽然不清楚这君家内部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穆枫还没有笨到看不出对方来意不善,君洛灵是为了陪自己过年才巴巴地赶回来的。现在仇天羽不在身边,自己怎么能让君洛灵这么不明不白地落入他人之手,管对方是君洛灵的哥哥也好,君家的宗主也好。今天自己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君洛灵被人带走的。   “小姐,请恕属下冒犯之罪,但今日这事,我们是不会让您插手的。”面对穆枫的疾言厉色,莫月和莫星却丝毫不为所动,按着不住挣扎的穆枫的手上更加了些力道。   眼看着那个君承雪就要走出寝室,穆枫不禁又气又急,可又被莫月、莫星制得动弹不得,只能一边威胁着让莫月和莫星放手,一边高声呼喊道:“影澜,胡婆婆,你们快过来,给我截住他!”   不知是听到了穆枫的呼喊,还是感应到了楼上的动静,在君承雪打开房门的时候,胡婆婆那衰老佝偻的身形出现在门外。却不见影澜的身影,看来可能又是跑去找吴啸峰了。   “胡婆婆,快把君姐救下来,别让这家伙把她带走。”穆枫立时如见到救星了一般。虽然未曾见识过这胡婆婆的实力,但能成为西溟楼里他们这栋历史悠久但防护性最强的宿舍楼看门人,其实力当然不容小觑。而胡婆婆又素来与君洛灵交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胡婆婆在看清君承雪的时候,怔了怔,随即看了眼他怀中沉睡不醒的君洛灵,默然片刻后,竟侧身让开了道路。   “胡婆婆!?你怎么了?”穆枫难以置信地看着避身让路的胡婆婆,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容忍对方带走君洛灵。   君承雪抱着君洛灵淡淡地看了眼胡婆婆后,穿门而出,向外走去。   “洛灵已经不是西溟楼的学生啦,西溟楼自然没有义务再保护她,而且君家内部的事,校方无权插手的。”胡婆婆老态龙钟的声音似乎透着些许无奈。   穆枫彻底呆住了,目光环视过莫月、莫星和站在门边一脸无可奈何的胡婆婆,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前还热络地围坐在一起吃饺子喝酒的人,为何隔了短短几个小时会变得如此冷漠,这般不近人情!   穆枫默然片刻后,缓缓点头道:“……好,好,好!既然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冷酷无情,那你们就守着那狗屁校规、家规明哲保身吧!我自己去救君姐!”   怒意激发着凌厉的火系灵力迅速流转过周身脉络,先前的瘀滞冷涩瞬间驱散,双臂一震,猛然挣脱莫月、莫星的钳制,向门口冲去。   莫月、莫星骇然出手拦截,但现在的穆枫早已不是六年前那个半吊子小鬼,西溟楼的地狱式菁英教学训练出的学员岂是那般好相与的。穆枫一心闪避下,莫月和莫星的几次拦截都扑了个空,再加上他们深有顾忌,对着穆枫当然不敢痛下重手,所以几个闪躲间,穆枫已然绕过莫月、莫星的联手阻拦,在急速掠过门边的胡婆婆身旁时,更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功力全开,穆枫已在几秒的功夫冲出了寝室门,并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处堵住了抱着君洛灵的君承雪。   “放人!”穆枫不由分说伸掌直拍向君承雪的面门。   君承雪似乎早料到穆枫会出手阻拦,眼见穆枫一掌拍至却不躲不闪,不紧不慢地笑道:“这是莫家先出手挑衅君家了。”   穆枫的手掌差一寸即可拍飞君承雪脸上欠扁的微笑,却被及时赶至的莫星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在穆枫怒骂着抖手挣开莫星的钳制时,莫月不知何时已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而她纤瘦的背脊上正触目惊心地透背而出一截冰剑,如果不是她及时挡在自己身前,那此刻这锋寒的冰剑洞穿的应该是穆枫的胸膛。   “姐!”   “莫月!”   穆枫和莫星骇然失色,齐声惊呼着伸出手接住向后栽倒的莫月。   莫月挣扎着想要说话,可是冰剑穿透了她的右胸,伤及了肺叶,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吐出触目的血沫。   “哼,下次我会瞄准心脏。”君承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看都不看跪在一旁面无血色的穆枫和忙着抢救的莫星,抱着君洛灵径直下楼去了。   穆枫看着君承雪离开的背影,嘴唇微动,却被莫月染血的手抓住自己袖子的动作制住,一句话终究也没有说出。对方是如何出手的自己都没看到,穆枫切身实地地认知到这男人实在是太强了!   出离地愤怒、莫名地无力以及为莫月受伤的极度自责如同冰冷的水面湮没了穆枫,使得她无法喘息,动弹不得,只能哽住喉咙,颤抖地看着莫月的血漫过地面,濡湿了自己的裤管,一路蜿蜒着淌下楼梯。想要帮忙却又不通医理,只能无助地看着莫星忙活。   “小姐,我姐她需要马上救治。”莫星的脸色更差,经过四五分钟的紧急施救,仍然无法彻底止血,而且莫月已陷入了昏迷,那只长约半米的冰剑仍怵目惊心地插在她的胸口上,莫星不敢贸然拔出。这冰剑虽避开了心脏,可是却伤及了胸腔内的大血管,所以才会出那么多的血。   “……我去联系校医。”穆枫木然地站起身来,却在转身的瞬间迎上了影澜湛蓝的眼瞳,他剑眉微蹙,正定定地看着插在莫月胸口上的冰剑出神。   “影澜……”穆枫见到影澜冰蓝色的眼瞳望向自己,那里沉淀着隐藏不住的担忧,肩头上仍留着细碎的残雪,大约是闻到了莫月的血味,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不测,在仓促间赶了回来。   影澜不发一言地越过穆枫,先是探掌按在莫月的伤处,一团白光缓缓融入莫月的体内,她深锁的眉头不自觉的松了松,血也流得不那么凶了,随即影澜弯身抱起莫月,走过穆枫身边时,微乎其微地叹道:“我会把她及时送去就医的,你不要太过自责了。”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化作一团白影,一闪而过。   穆枫看着一脸担忧却执意留在自己身边的莫星,摇头说道:“担心就跟去吧,我这不用你跟着。”   莫星却收回目光,垂眸道:“属下不会离开小姐。”   穆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骂道:“让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快滚,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莫星愕然抬眼,神色有些挣扎,目光复杂地看了穆枫一会后,最终还是放心不下莫月,点头道:“属下会快去快回,请小姐不要踏出宿舍楼。”   言罢身形一闪,已追着影澜消失的方向去了。   目光掠过地面上残留的血迹,穆枫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寝室中,呆呆地抱着腿坐在床上,目光却凝在对面君洛灵空空荡荡的床铺上。   胡婆婆叹了一口气,身形在寝室外消失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还是莫家那两个娃娃看得真切,在这数九隆冬的季节里,就算我们一屋子人加起来,怕也不是那位的对手。”   穆枫静静地独自深坐着,直到天边露出微光,直到日头升上了中天,才被终于返回的莫星唤回了神。   “小姐,西溟校长请您过去一趟。”   穆枫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她慢慢地站起身来,看着莫星更为糟糕的脸色,颤声问道:“莫月她……”   莫星赶忙摇头道:“小姐不要误会,她经过校医的救治总算是保住命了,只是伤势过于沉重,需要休养些时日。”   穆枫这才跌坐回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后,才问道:“校长叫我过去干什么?”   莫星神色微黯,答道:“好像是为了君小姐的事。”   穆枫微微一顿,缓缓的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套好外衣,推开寝室门向外走去。   外面不知何时竟下了一场大雪,整个校园被妆点得一片银白,只是对现在的穆枫来说,这代表着纯洁的颜色此刻似乎格外刺眼……   校长室里,除了校长外还有叶赤岚和严冥冬,却不见仇天羽的踪影……   穆枫环顾了一眼三人,嘴唇微动,却没有问出声。   校长似乎看穿了穆枫的想法,叹道:“你是想问天羽嘛?他知道君洛灵被带走后,就去追了,至今还未回来。”   穆枫一直低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   叶赤岚大致的问了一遍经过,穆枫便一一答了。   校长默然片刻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西溟楼向来不会参与到灵界家族的内部事件中,此次天羽搅了进去,唉,没奈何,我只能亲自走一遭。”   穆枫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君家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赤岚看向校长,见他未出言,像是得到了默许后,说道:“君家与你所熟知的莫家、白家和宫家一样是灵界内部的名门世族,君家内部有一条冷酷残忍的家规,为了维系血统的纯正优良,君家内部只允许有一支族脉延续,也就是每一代宗族只会留下一个孩子,几百年来一直如此。而在六十年前,作为君家宗室一脉的君家宗族,也就是君洛灵的曾祖,却意外的育得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两个兄弟同时落生,自然打破了君家延续了几百年的家规。为了维持传统,君家宗族不得不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让两个孩子在成年留下子女后,决斗,生者成为宗主。那一代,君洛灵的祖父获胜了,而君承雪的祖父却死在了自己孪生兄弟的掌下。时至君洛灵父辈一代,却以君承雪的父亲战胜为结果。所以,虽然君洛灵与君承雪是兄妹关系,却同时也是杀父灭祖的仇人。此次君承雪把君洛灵带走,不知会意欲何为。” 第一百零四章 惊变再生   穆枫难以置信地摇头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残忍的家族,为了成为宗主,为了活下去,竟要以自己兄弟的生命为代价吗?”   校长摇头叹道:“每个历史悠久的氏族都会有其想守护的秘密,有些是不可告人的,有些是无可奈何的。我想,与莫家关系密切的你,应该可以理解。”   穆枫被校长的话噎住。是啊,就像莫家,也许在外人看来有很多事是不可理喻,可又有几人知道,背负了千年诅咒命运的莫家,其中有多少辛酸无奈处。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生有多少事最终只能化为一句莫奈何……   校长默然半晌,长叹一声,揉着额角说道:“此事,我需要和冥冬走一趟,现在正值寒假期间,除了你们六年组外,全校师生都休息了。我和冥冬一走,再加上本应留校执勤的天羽不在。现在整个学校就你们六年组这一个班不到三十人,再加上赤岚留校照管。所以我不在期间,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校长说着把目光落到穆枫身上。   穆枫唯有点头苦笑,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校长,我求你把君姐带回来……”   校长静静地看了穆枫一会,摇头道:“西溟楼是绝对不会插手君家内部事件的,不过天羽是我西溟楼的人,所以对于他,我们自然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穆枫呆了呆,定定地望着校长。仇天羽不会放着君洛灵不管,而西溟不会放着仇天羽不管,所以……穆枫点点头。   离开校长室后,穆枫跟着莫星来到暂时安置莫月的校医室,莫月胸口的冰剑已经除去了,伤口用纱布厚厚的裹着,身上盖了薄被,一张脸仍白得吓人,可是神情已平稳了许多,仍昏昏沉沉的睡着。   穆枫看着莫月浓长的睫毛在眼窝上投下的阴影,冬阳淡薄的日光照在这张年轻的脸上使得面色越发白得透明,显得格外荏弱……这一刻穆枫突然觉得生命竟是这般脆弱,仿佛一张白纸,禁不住用力的一戳……这个保护了自己四年的女孩并不像她的身份一样只是个招之既来、挥之既去的影子,而是有血有肉的鲜活生命,会流血会受伤,也会有人因此而难过……穆枫的胸口莫明的沉重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的肆意妄为,那此刻,床上的莫月应该坐在树枝上跟弟弟欣赏那美丽的雪景,而不是孤零零躺在这病床上……   穆枫伸手轻轻碰了碰莫月微凉的脸颊,幸好……她没有死……   穆枫默默地在病房坐了一会后,死活按住了跟上来的莫星,命令他留下来照顾莫月,然后一个人慢吞吞的回去了寝室。   倦意混合着困意席卷而至,穆枫看了眼影澜空空的小屋,回到寝室,和衣倒在床上。   明天就要上课了,虽然是自己最不喜欢的守护法术课,可这回,自己会用心的去听……   ————————————————   穆枫被饿醒了,看看外边已经黑透了的天色,穆枫摸摸饿得瘪瘪的肚子,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打开灯,看到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她瞄了一眼桌子,发现还有昨晚吃剩的饺子,看着桌子边横七竖八的凳子,穆枫呆了一会……昨天晚上还一起吃饺子的人,一夜的功夫,失踪的失踪,受伤的受伤……   轻叹一声,穆枫把饺子放到微波炉里去热,转身走出寝室到走廊尽头的水房打水的功夫,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震得整个楼都颤了一颤!   该不会是误把金属饭盒放微波炉里导致爆炸了吧!   穆枫拿着水壶跑回寝室,发现微波炉仍发出低弱的嗡嗡声运转着,那声音的来源是……   窗外,本来漆黑的夜色竟隐隐泛着棕红色的光晕!   穆枫扑到窗前,打开窗子向外张望,只见一个巨大的棕红色火焰结界正罩在整栋宿舍楼的上空,如一只倒扣的巨碗,将宿舍楼与外界完全隔开!   穆枫眯起双眼用神探查着结界的法力流转气息……这是专门用来封闭空间的结界,被罩在这种结界内,即使宿舍楼坍塌崩裂,在结界外也只会看到宿舍楼先前完好无损的残像,甚至连声音都不会听到!   穆枫双目一凛,轻身跃上窗沿,灵敏的穿窗而出,伸臂在窗棂上一捞,借力提气,像猫儿一般轻灵地跃上了寝室上方的楼顶,奔到宿舍楼的另一侧,向下望去。   朦朦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宿舍楼门前站着两个人,对方仿佛感应到了穆枫的视线,抬头向上望来。   穆枫率先看到了最前方那名年轻男子的容貌,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只觉得似曾相识……   正当穆枫凝神观望时,对方却笑着唤出了声。   “穆老大!”   听到这句呼唤,穆枫猛然道:“于尹!”   那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正是穆枫于星光中学念书时低自己两届的同组学员,那个四眼仔于尹!   穆枫在西溟楼念书五年半的时间里,只有寒暑假回家,而像于尹和宁可儿他们都为星光学院的住校生,穆枫放假时,他们也放假,所以假期间自然也会回去在外地的家。因此这几年来,除了偶尔的电话联系外,穆枫已有足足五年多没见过这些昔日的同窗好友,五年半的时间足够一个矮冬瓜小鬼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再加上于尹没有戴他那副招牌式的瓶底眼镜,所以穆枫一打眼并未认出。   想不到会见到星光中学的学弟,穆枫走到楼边,轻身纵下,稳稳地落在于尹身前,惊喜道:“于尹,你怎么来了?”   “小枫,离他们远点!”   穆枫闻言愕然回身,只见胡婆婆正一手扶着宿舍大门,一手捂着胸口,不住喘息,布满皱纹的老脸竟白得吓人,口角还隐见血迹!登时记起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为什么于尹会在晚上突然造访?为什么自己所在的宿舍楼会被人罩在结界下?还有跟于尹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穆枫思及此处,不禁转头去望站在于尹身后,隐于黑暗中的中年男人,一看之下只觉眼熟……   思绪还停留在回忆中,灵敏的感官陡觉身侧有变,穆枫本能地侧身闪躲,同时愕然望向正探掌抓向自己的于尹!   于尹出招已算奇快而且悄无声息,但他毕竟不如先前君承雪那般已达到神鬼莫测的身手,所以穆枫还是凭着极佳的反应躲过了他这一掌。   穆枫迅速闪离于尹身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惊道:“于尹你干什么?”   于尹还未答话,他身后的那名中年男子已然笑道:“七年不见,你这小鬼的功夫着实长进了不少啊!”   听到对方那洪亮的嗓音,穆枫猛然记起这人竟是祁诺言进入星光中学前的师父。七年前的十一小长假,紫岚带着刚刚进入星光中学没多久的穆枫和同年级的学员到星光学院位于校外的集训地特训时,被三只雷兽困住,当时便是祁诺言和他的师父,也就是这个男人出手救了他们。   由于只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一时记不清对方的名字,穆枫皱着眉努力回想:“你,你是关,关……”   “我是关松!”男子朗笑着由阴影中走出,在路灯的光线下露出那张粗犷的脸。   穆枫凝着眉头,缓步向后退去,虽然仍十分糊涂,但她已然察觉出今天于尹和这关松来者不善,退至安全的距离后,目光定在一直微笑着的于尹,不解道:“于尹,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深夜来此?胡婆婆是你们打伤的吗?”   于尹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说道:“穆枫,跟我们走吧。”   穆枫听到于尹生疏的称呼,眉头不禁锁得更深,戒备地问道:“为什么跟你们走?你不在星光学院读书,怎么会跟祁诺言的师父在一起?”   “小枫,小心,他们手里有盘古斧,刚刚就是那个关松劈开了宿舍楼的结界。”胡婆婆低咳着在后方出言提醒。   “盘古斧!”十大上古神器之一!穆枫愕然失色,目光落在关松放在身侧的双手上,却并未见到任何兵器,心念电转间,穆枫抬眼望向于尹,沉声问道:“你们可是为了轩辕剑而来?”   于尹依旧笑得不紧不慢,神情自若的点头道:“不错,正是为了你的轩辕剑而来。”   穆枫细细审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于尹,凝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大年初一的深夜,星月无光。   于尹静静地回望着穆枫,笑道:“我是你的学弟啊,星光大学一年三班的于尹啊。”   穆枫细细审视着眼前的于尹,凝眉道:“别兜圈子了,我想你的身份不会这么简单吧。直说吧,你到底是谁?”   于尹笑叹着点头道:“不错,我确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阴黎院的情报处负责人。”   “阴黎院!”穆枫大惊失色,摇头道:“不可能,阴黎院早在六年前就被9163部取缔了……”   穆枫在于尹但笑不语的目光中,声音逐渐淡去,回想当时的情形,虽说名义上阴黎院已然关闭,但其相关负责人早已远遁他处,因此阴黎院的骨力量干并未被动摇,真正的名亡而实存着!   “跟我们走吧,抵抗是没有用的。”于尹踏前一步,向穆枫伸出手。   穆枫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昔日的小学弟,犹记得他自加入小组后便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每日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为什么曾经如此熟识的人竟会在不知不觉间变为了敌人!难道说他早在进入星光中学时便已有所图谋吗?……是了,想当初自己初次显露身怀轩辕剑端倪的那一战是发生在自己五年级时的五一小长假,那时自己和楚紫依所在的第一小组受命照顾宫鸣羽……而于尹恰好于当年的夏天加入到了星光学院……果然,一切早是预谋好的吗……   这份认知让穆枫的心底莫名的冰寒……以往的种种仍历历在目,可是却被嘲讽地打上了欺骗与背叛! 第一百零五章 九尾仙狐   穆枫静静地回望着于尹,晶润的眸子里溢满了背叛的愤怒、欺骗的心寒、陌生的悲然以及深深的无奈……于尹仿佛被这样的目光刺痛到了一般,笑意终于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微锁的眉头,和不解其意的困惑。   “时间不多,速战速决吧。”关松的话硬生生地插入到了压抑的氛围间。   “不错,西溟楼可不是个久留的好地方。”于尹神情一凛,转眼间又笑得如同先前般不紧不慢。   穆枫看着步步紧逼的于尹,目光滑过在后方掠阵的关松,不禁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心思急转着考量对策。   这关松,早在七年前紫岚老师就曾经断言过,此人能力之强不下于星光校长叶岚天,胡婆婆又曾出言提点,他手上持有上古神器之一的盘古斧,两厢比较,高低立断,估计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而于尹,当年虽未见其如何厉害,但不能排除他隐藏自身实力的可能,而且近六年未见,对方的实力成长到了什么程度,仍未为可知……为今之计,就是与他们尽量周旋,伺机打破这封隔了宿舍楼的结界,引来西溟楼内其他师生的关注!   穆枫步步后退,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正向自己迫来的于尹。   “小枫,不要着了他的道。”   胡婆婆的话音从后方传至,同时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急速伸来,卷住穆枫的腰身后,陡然向后方拉去,眨眼的功夫已将穆枫拉到自己的身后。   “胡婆婆!”看着那佝偻的身形护在自己身前,穆枫不禁不赞同地低呼出声。   “嘿嘿,小枫,不要小看西溟楼宿舍看门人哦!”胡婆婆伸手拦住穆枫上前的身形,并未回头,嘿嘿笑了几声后叮嘱道:“不要踏出宿舍楼的大门。”   穆枫看着老态龙钟的胡婆婆身上逐步发生的变化,不禁惊呆了眼。   点点银光仿若萤烛流转,缓缓包绕住她的周身,皎皎如月光之辉,让人为之目眩,又似万朵白菊,倏然绽放,流光飞舞间,竟化作一只九尾银狐!蓬松的毛发在夜风中轻盈舒展,姿态曼妙,优雅无双,在飞舞的银光中,美得亦真亦幻。   眼前的一幕使得穆枫如被点穴般定在原地,那股久违的玄妙感觉再次降临……自己,似乎,曾经见过……   另一边的两人终于露出凝重之色,关松上前一步,伸臂将于尹拦于身后,细细地打量着变为九尾银狐后的胡婆婆,忽而笑道:“我当是谁,竟是老友。青丘之山的主人,月姬夫人。”   化为九尾仙狐的胡婆婆缓缓睁开眼,漆黑如墨的眼瞳似乎带着别样的魅惑,望向关松,“唔,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嗓音如冬泉叮咚,冰洛清脆,动听之极。   关松了然道:“看来是被人封印了记忆。”   胡婆婆微微侧头,沉吟着道:“哦,封印了记忆嘛……”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尾音还未落,胡婆婆竟已瞬移至了关松身后,快得连残像都不见,仿佛凭空跳跃过去的一般。当穆枫的目光追上那道白色的身影时,银色狐尾已凝成九根尖刺,直刺向关松的后背!   “记忆虽被封印了,但这狡猾的狐性却丝毫未改。”关松朗声长笑,陡然转身,双掌看似随意的挥舞了几下,眨眼的功夫已将九条夺命的尖刺根根拨开,口中却字字清晰,音调丝毫未因激斗而有一丝波澜。   关松一句话的时间内,双方在短短的几秒间交手几十招,饶是穆枫这经过训练的眼力,也跟得有些费力。当关松的话音落定时,双方已分开数米,重新对峙起来。   “看来你这老狐狸在千年前那场神魔之战时,被人修理得不轻啊,被打得彻底忘了本性了吗?”关松调侃着负手而立,气势如渊渟岳峙,强大的气场登时油然而生。   胡婆婆舔顺了爪子上的毛,反唇相讥道:“都说阴黎院的关院长为人爽直不羁,原来是如此婆婆妈妈,忒多废话的主。”   “恩,这毒舌的个性倒是未改。哈哈哈,今日我就把你打到都记起来为止。”关松说着向胡婆婆缓缓伸出右掌,握掌成拳间灼热的气流斗焰立时爆射激昂!   “唔,终于认真起来了吗?那我老人家就陪你好好玩玩。”胡婆婆轻笑了声,蓬松的毛发迎风招展,周围立时现出湿薄的水汽,逐渐笼罩了整片区域,没有多久,宿舍楼的结界中便雾气缭绕,不可视物。   穆枫向后退了几步,避入宿舍楼大门内的走廊里,屏息凝神地观摩着这场灵界人物中的巅峰之战。雾气浓重,已无法看到前方的情形,穆枫沉吟片刻后,闭起双目,温热明亮的火系灵力攀升过双目,再睁眼时,已能将雾中的情形看清几分。   可是……怎么会突然凭空出现了几十只九尾仙狐!   穆枫运足目力环顾过整片雾场,只见并不宽广的区域里,空中、地上竟井然有序地站满了九尾仙狐,将位于中间的关松里里外外地围了个严实!   经法力增强的目力,能看穿正常视觉无法看到的法力流转。而这场中的几十只九尾仙狐竟一摸一样,根本分不出哪是本体,哪是分身!   在穆枫运足目力仔细分辨时,几十只九尾仙狐已然发动了攻击。   关松的笑声透过浓雾传来,周身升腾着澄明的火系灵焰的他不难辨认,只见关松的身形迅若鬼魅般在众多急速闪现的狐影中穿梭自如,伴着密集如雨点般的气劲交击声,不难猜到双方正在激烈地角逐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速度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停滞减速的意思。而浓雾中渐渐响起了兹兹的电花爆裂音,雾中的两大高手,功力全开,火光和电光在浓雾中翻滚着,不时爆出一团闪光,将雾中激斗的身影照得通透,仿佛电影剪辑一般,定格成一个一个图片。   忽然雾中银光大盛,随着绵密的电流爆裂音,隐隐可见一团巨大的球形雷电由其中一只九尾狐的口中猛然喷出。   关松一声断喝,一拳向空中击出,凌厉的火焰登时四射爆裂,将周围的雾气在瞬间蒸干,连带着将雷电在水雾中播散激射的电网灼尽。然而那团巨大的雷电已然凌空轰至,高度浓缩的金系法力,炸裂出夺目的白光,割裂着空气发出噼啪刺耳的尖啸。   关松面色无比凝重,但仍反应奇快,捏指在胸前疾划,只听一声巨响,整个地面猛然颤动,一道巨大的火焰盾墙轰然裂地而出,横在了关松身前。   雷暴直击上盾墙,火光与电光四处激窜,尖啸着纠缠在一处,空间仿佛猛地收缩了一下,极度浓缩了之后,伴着轰鸣的巨响猛地四散炸裂开来,法力冲撞引起的余威激荡起剧烈的冲击波,将整栋楼的玻璃同时轰碎,而火焰与雷暴终于一并敛去。   火焰散尽的盾墙并未消散,反而露出了其中的事物,竟是一把巨大无比的金属古盾!青光透着盾身的几行古纂体字迹缓缓流转,古拙的盾身仍震动着发出青铜器独有的嗡鸣,不知为何,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巨盾上竟会有一道陈旧的裂纹,似是被利器硬生生的斩断过一般。   几十只九尾狐分身此时已重新归为一体,当胡婆婆看清那硕大无比的巨盾时,顿时失色,震惊地将目光移往正从盾牌后绕出的关松,“这是……”   话音刚起,一个巨大的事物呼啸着由空中坠落,胡婆婆骇然抬头,立时向一旁跃去。   那竟是一柄巨大的战斧,随着一声轰响,战斧直击而下,大地随之一震,整个地面立时以战斧为中心向外坍塌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同一时间,战斧周围猛然激射出道道电光。胡婆婆仍处于半空中的身影立时被卷入雷电的范围内,闷哼一声,跌落回了地上。   先前倾尽全力的一击,已使得胡婆婆法力剧耗,此刻在那巨斧电流的侵蚀下,几番挣扎竟无力起身,她怔怔地盯着那战斧看了片刻,随后目光落向缓步行来的关松,“这是远古时期的神兵利器,干盾戚斧!竟能从魔界召唤出这对斧盾!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这就让你想起来。”关松走到胡婆婆身前蹲下,右手虚抬间一柄涌动着乌黑光晕、形状怪异的斧头现于他的手上。   “胡婆婆!”   在穆枫骇然的惊呼声中,关松手中的利斧直劈向胡婆婆的头顶。   “不!”   穆枫惨然失声,身形疾掠而出,但仍赶不及从关松的斧下救出胡婆婆……   只听一声碎裂的声响,银光倏然炸裂!胡婆婆由九尾仙狐的模样变回了人形,一团银光将她包绕其中,那老迈的身躯竟渐渐起了变化……干枯花白的头发如墨染过一般被乌黑的光泽逐寸取代,并且急速生长起来。佝偻的身躯缓缓拉长,变得纤细窈窕。趴伏在地的身体慢慢浮至半空,低垂的头徐徐抬起,露出墨玉般的长发掩盖下的容颜,修长纤秀的眉峰下凤目闭合,浓长的睫毛在眼尾处扫出华丽的暗影,朱色的樱唇微微开启,随着一声轻叹呼出薄薄的白雾,眼睫微动,深凝的眸光立时在夜色中流光溢彩,自有一股慑人的魔性,流转间落向正呆呆立于身前的穆枫,冰肌雪骨竟透着淡淡的光晕,如明媚的月辉将那绝艳的容貌衬托得格外出尘,白衣胜雪,仿若天人。可那灵秀皎洁的风姿却浸淫着一种难言的幽黯魔魅,不动声色的蛊惑世人!   即便见惯了君洛灵的那种人间绝色,穆枫此刻仍被眼前这惊世绝艳的一幕震慑住了,只觉三千大世界中再无如此胜景!   浓醇清冽的嗓音如幻如烟,在夜幕下缓缓传来,带着异样的暗香默默涌动……   “女魃公主,千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一百零六章 孤军奋战   迷蒙凄美的月华光晕包绕着那绝美的古装女子飘于半空中,仿佛破云而出的明月,皎洁动人,无限美好。   直到对方微凉的手指触摸上自己的脸颊,穆枫才从失魂中彻底醒觉,低声呼唤道:“胡婆婆?”   “胡婆婆?”诱人的红唇勾出优美的弧线,如璎珞般的嗓音低低响起,“奴家是青丘山之主,月姬。”   “月姬?”穆枫愕然,看着那能蛊惑世人的容颜,难以置信地摇头道:“胡婆婆,你怎么了?你忘了吗,你是西溟楼的看门人,胡婆婆啊?”   “奴家没有忘,反而都记起来了……千年前那一役,奴家被应龙所擒,封去了魔性和记忆,丢于凡世间,后几经辗转成为西溟楼的看门人,这才化名为胡婆婆……”   “应龙?!”穆枫瞳孔微缩……那不是远古时期的天神吗?圣世会上祁诺言和白绍行曾经扮演过的角色……   “……看来经过千年,失去记忆的不单是奴家一人啊。”月姬如冰玉般纤秀的手指轻轻划过穆枫的额头,撩起那碍眼的软发,细细审视着那双眉眼……   穆枫怔怔地望着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庞,心底深处忽然猛地一悸,竟感觉到轩辕剑正在急剧的嗡鸣,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穆枫下意识地拨开月姬的手,身体向后急速退出几米。一手捂住胸口,惊喘了几下,隐隐意识到轩辕剑正在提醒自己,极度的危险正在迫近!而这危险的感觉正来自月姬!   月姬美目微眯,缓缓收回被拨开的手,森冷的寒意立时陡然高昂,竟是前所未有的充满敌意!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胡婆婆突然有此转变,但穆枫再笨也看得出来对方现在是敌非友!   穆枫逐步向后退去,环顾过各自将视线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月姬、关松和于尹,危机的意识愈发地叫嚣!   掌心忽然灼热难耐,穆枫下意识地举起右手,金光倏然绽放,轩辕剑竟然主动由体内祭出!剑身一波一波的闪现着金橙之光,仿佛在警示着穆枫,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然到来!   是啊!现在自己孤身一人,没有紫岚、青岚老师,没有楚紫依,没有白绍行,没有影澜,没有莫月、莫星……从前无论情形多么危急,自己身后永远有人让自己依靠,即使面对着与宁雨嫣那千年血魔的恶战,自己仍自持有整个西溟楼做自己坚强的后盾!可今日不同,一个于尹已然深不可测,再加上关松和月姬这对真正的顶级高手,形式突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急!   “你该学着长大了……”   不知为何,昨夜白绍行那句意味深远的话忽然浮现在耳际……   果然,只能依靠自己了……   捏紧微微颤抖的手,将轩辕剑横于身前,穆枫缓缓的抬眼,眼底现出从未有过的霜灿!   “有意思……”关松踏步上前,眼中现出兴奋的异彩,仿佛将眼前的穆枫与另一道身影重合……   “坤离·炎阳”   随着穆枫当胸捏诀,一团巨大的火球如同凭空出现的太阳,跳跃着耀眼的火焰,于穆枫身前逐渐凝聚。   关松眉头一振,迈步向穆枫逼近。   轩辕剑剑锋斜指,森然剑气登时如狂岚涌动,剑锋轻颤间,数十道剑气穿透前方的火球,突破而出时,亦燃上了灼热的火焰。   凌厉的火焰剑风,陡然激射而出,直袭向不断靠近的关松。   关松嘲弄地笑了笑,手指微抬,身侧不远的干盾与地面切割出刺耳的摩擦声,竟瞬间移动至关松的身前,并随着他的前进不住移动着。   剑风打在干盾上发出一声声金石相击的声响,在古拙的盾面上留下一道道轻印,却丝毫没有阻碍关松的脚步。   眼见攻击完全不奏效,穆枫反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静。想不到能轻易劈开9163部地牢大门的剑气竟无法突破这看起来破旧不堪的盾牌……眸光掠过不远处仍深陷于地面中的战斧,心思急转……   穆枫一声长啸,凌空翻身后跃,同时脚尖点向前方的火球,火球立时直飞而出,轰向不断逼近的关松,随之击上盾牌,四散炸裂后,留下点点火星,逐渐消散。   受火球炸裂的余威所阻,关松的脚步顿了顿,当他透过火焰燃烧的灰烬看到急速后退的穆枫时,不紧不慢地好笑道:“这就想逃了吗?”随着他手指挥动,远处的战斧猛然飞起,直追向穆枫的身后。   穆枫急速后退的身形忽然一顿,竟凌空调转了方向,身形疾跃而起,露出下方不知何时招出的火焰结界,竟是借着踏中结界的力道硬生生的改变了方向,避开紧追而来的战斧后,此刻挺剑直射向一旁观战的于尹。   于尹眼见穆枫擎着轩辕剑直向自己投来,饶是再托大的人也不敢小觑轩辕剑的威力,视其锋锐而直捋其缨,不禁脸色微变,急速侧身闪躲。   “学弟真乖,懂得让路。”穆枫与于尹擦身而过之时,不忘出言调侃一句。   关松畅快地大笑一声,双手齐动,戚斧立时调转方向,直追向穆枫的身后,同时干盾倏然闪没,随着裂地之声竟陡然横阻在了穆枫的去路上。   眼见前路被封,穆枫却去势不变,脚尖在地面一点,速度不减反增,直奔干盾投去,当她双足猛踏上干盾巨大的盾面时,后方已有劲风袭至,可想而知必是那戚斧。   穆枫双脚在盾面上用力一撑,再次凌空调转方向,直迎向旋飞而至的巨斧,腰身急拧,以毫厘之差与斧刃擦身而过,同时轩辕剑剑尖斜挑,将战斧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使得斧头以更迅猛的力道直击向干盾!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错!”关松毫不吝啬地赞了一声,手指虚抬,斧头竟凌空移动了尺许,方向微有扭转便擦着干盾的边缘斜飞出去。   就在这时,本来已直飞回来的穆枫竟然再次凌空调转方向,似乎被什么事物牵引住了一般,直追着战斧斜飞而起,奔盾牌后方无人把守的结界掠去。   关松猝然色变,凝神观望才发现穆枫手腕上竟缠了一道纤细的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正套在了戚斧的手把上!这才使得穆枫被斧头的去势带着一并斜飞而起。   这红绳与穆枫脖子上悬挂着封印了宁雨嫣瓷瓶的红绳一样,同出于君洛灵之手。昨夜除夕,君洛灵亲手将一米多长的红绳当做饰品缠到了穆枫的手腕上,这特制的红绳乃是君家的产物,柔韧却无比结实,说是能辟邪消灾。   红绳纤细而色暗,在黑夜中如果不凝神观望,根本不会引起注意。穆枫刚刚趁着与斧头擦身而过的瞬间,将红绳套到了斧头上,这才借着斧头的去势越过盾牌的封锁。   在关松控制戚斧回飞之时,穆枫已然用轩辕剑斩断了红绳,同时在身侧的干盾上踏上了一脚,借足了力道,以迅雷之势直投向不远处无人把守的结界屏壁。轩辕剑与身体伸成一线,直瞄向结界。她行动前就算准了距离和时间,几经借力已然把速度提升至极限,并把目标定在了离月姬最远的这个方位,为的就是能一击得手,只要能突破这个结界,便可想法引起校内其他人的注意。   眼见轩辕剑就要刺入结界,脚踝却蓦地一紧,楞是被截住了去势,硬生生的扯了回来。   回头望见缠住脚踝的竟是一截毛茸茸的尾巴,想不到这月姬反应如此迅速,隔了那么远还能后发先至。穆枫心底大恨,挥剑回削,随着月姬愉悦得笑声,缠住脚的尾巴立时收回。   虽然摆脱了钳制,但穆枫的计划却已落空了,目光越过掩唇轻笑的月姬,落到了后方的宿舍楼。穆枫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的顺着惯性回飞而至,在落地的时候脚步微错,轩辕剑于胸前疾划,拢出圆形的剑气封阻了身前,两下纵跃已然掠回了宿舍楼的大门内。   穆枫收剑在走廊里站稳,慢慢平复急促的气息,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   关松缓步踱来,看到站在门内瞪着手机发呆的穆枫,打趣地笑道:“怎么,不逃了吗?”   穆枫慢吞吞地收起手机,转头望向门外的关松,挑衅地扬眉道:“是啊,不逃了,有本事关院长就进来抓我呀。”   关松浓眉微锁,环臂打量了穆枫一会,身后的戚斧忽然毫无预警地猛然飞起,笔直地击向了门内的穆枫。   随着一声轰响,戚斧竟被弹开了,沿着大门的走向赫然出现另一道结界将整栋宿舍楼包绕在其中,刚刚被戚斧击中的地方弹射出了五色的光晕,闪了几闪后,异彩敛去,结界再次隐于无形。   大门内侧,穆枫呆呆地看着结界上一闪而过的五色异彩,慢慢舒了一口气,收回刚刚下意识躲向后方的脚步,再次挑衅地望向门外的关松。   “唔,这栋破旧的宿舍楼虽看起来不堪一击,却是整个西溟楼最坚固的堡垒级驻地,专门供给身份特殊或需要保护的学员居住。看来我身上的枷印一解除,这栋小楼的隐藏守护结界便被激发了,现在除了小楼内的居住人外,这结界不会放任何人或物进去。”月姬姿态曼妙地悠然行来,眉头微蹙,那略带忧色的楚楚之态让人看着格外不忍,美目流转间,又笑吟吟地望向穆枫问道:“这本是西溟楼的不传之秘,除了我这原本的看门人外,只有学校内部少数几个人知道,你却是从何处得知要躲回小楼的呢?”   穆枫将轩辕剑插入身边的地面,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拍去头脸和身上的灰土,好整以暇地笑道:“这都多谢胡婆婆啊,先前你迎战关院长时,曾叮嘱过我不要踏出宿舍楼。虽然我不明白其中之意,但想来应该是留在小楼内,自可保我安全。”   “原来如此。”关松了然的点点头,说着右手虚抬,诡异的乌光在掌心流转,那劈开月姬枷印的斧头再次浮现,并在瞬息间增大成一柄散发着凛然寒气的巨斧,他掂掂手中的斧头,看着脸色渐变的穆枫问道:“不知这结界能否禁得住盘古斧的一击呢?” 第一百零七章 三斧之约   穆枫登时脸如死灰,怔怔地盯着关松掌中的巨斧。   盘古斧,十大上古神器之一,传说盘古就是用此斧劈开混沌的宇宙,分出天与地……不知道西溟楼的终极守护结界会不会比宇宙结实点……能不能承受得住……   关松笑着打量穆枫灰败的脸色,缓缓举起盘古斧。   “能不能承受住,试试便知。”   眼看着盘古斧就要劈上小楼的结界。   “慢着!”穆枫赶忙高声制止。   “怎么?你想通了,要自己出来了吗?”关松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穆枫。   “关院长,你敢不敢与我立下个赌约?”穆枫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如果三斧之内,您能劈开结界,我就跟你们走。如果劈不开,那就请暂且放了我这一回。”   关松闻言一怔,随即不屑地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个赌?即使我三斧头劈不开,那说不定第四斧头、第五斧头就劈开了呢?”   对方近似泼皮无赖的口吻使得穆枫眼角抽搐了一下,顿了顿后,昧着良心送出一顶高帽,“您可是阴黎院的两位院长之一,况且手中还持有上古神器,盘古斧,竟然不敢与我这个小辈打个赌吗?”   “看不出西溟楼培育出的学生口头功夫倒是比手底下功夫高出不少。”关松放下盘古斧,摸着湛清的下巴审视穆枫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小鬼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呢?”   穆枫被对方的讥讽得敢怒而不敢言,忍气吞声道:“您到底是赌还是不赌吧?”   关松默然片刻,静静地盯着穆枫,直到看得她开始发毛时,却开口点头道:“好,我今天就试一试这西溟楼的终极守护结界到底有多强。”   穆枫想不到对方竟爽快的答应了,怔了怔,向后退出几步,将轩辕剑插入大门结界的后方,双手结印后,交按于轩辕剑的剑柄。   本来隐于无形的结界却倏然绽放出金橙交辉的异彩,现出笼罩住整座小楼的全貌。   一旁的于尹微微一怔,出言警告道:“你竟将轩辕剑与结界连接在一处?这样做虽然能以自身的灵力为纽带用轩辕剑的法力增强结界,可也等于将自身与结界挂上了勾,一旦结界被毁,其反震之力恐怕不是你能承受住的。”   “多谢学弟提点。”穆枫扬眉看了看于尹,撇嘴冷笑道:“可是落到你们手里也是被烧了炼剑的命,那我宁可搏一搏。”   于尹为之语塞,似是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声,再不多言。   关松审视着穆枫的一举一动,摇头说道:“你以为把轩辕剑的法力连接到结界上,盘古斧就劈不开了吗?你好像不知道,这上古神器的法力固然威猛,却是与持有者的自身实力高低成正比的。”   月姬静静凝视着穆枫,别有深意地接言道:“是啊,同一把剑用在同一个人手里,也能因为其不同时段的自身能力,分出天差地别来。”   穆枫闻言,眼珠微转,倍感好奇地问道:“哦?胡婆婆,你还见过有人拿这轩辕剑?那人是谁?我认识吗?”   “那个人你熟到不能再熟了……”月姬顿了顿,意识到穆枫似乎在漫无目的的东拉西扯,不禁勾唇笑道:“小枫啊,你好像是真的在拖延时间呢?怎么,等着谁来救你吗?我记得整个西溟楼现在可就只有二十几个学生外加叶赤岚一位老师,你觉得他们会是我们的对手吗?要不奴家现在就出去找两个人回来陪你?”   听到月姬语调中那明白的威胁,穆枫脸色微沉,不再多话,将目光调往关松,冷然道:“关院长请吧,我等着接您的第一斧呢。”   关松眉头微挑,点点头,手中巨斧陡然划下。   一阵刺耳的金石相切声后,结界上的金橙之芒闪了几闪,缓缓归于平静,但整座小楼却在结界的闪动中剧烈地震了几下。   掌下的轩辕剑不觉轻颤,穆枫只觉一股寒气陡然侵入经络,胸口如被重锤击中一般,剧烈地闷痛,穆枫急促的吸了几口气,硬生生地压下了涌上喉头的腥甜。   关松微愕,目光中却露出点点暗赞,想不到穆枫竟然真的硬生生地接住了这第一斧。   “关院长,请出第二斧吧。”穆枫死撑着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   关松二话不说,举斧又是一击,这一下明显比前次重了些。   刺耳的切割声后,整个结界剧烈地震了一下,结界下的小楼更是狠狠地晃了几晃,破旧的墙体现出几道深深的裂纹,房檐上立时震落下簇簇的灰土。   结界内的穆枫闷哼一声,抛跌倒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浑身上下不住轻颤着。   “怎么样,还要接第三下吗?”关松将斧头收于身前,俯视着门内倒在地上的穆枫,好整以暇的表情似是在等着穆枫求饶。   穆枫咧嘴笑了笑,但好像牵到了伤处,还未笑出来就闷哼了一声,用袖子擦净唇边的血迹,扶着轩辕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以行动作出了无言的回答。   “好。”关松点头赞赏了一声,双目寒光微闪,退后两步,双手持着盘古斧高举过头,凛然的寒气伴着乌黑的光晕瞬间流泻而出,招虽未至,但其势已然压城欲摧。   乌光凭空划下,如同一道闷雷直劈而下,结界的金橙之光瞬间大盛,却在那足以劈天裂地的一击中砰然崩裂!   盘古斧直劈入结界中,随着一道金光和兵器相击的声响,竟被不知何时持剑迎上的穆枫横剑截住。   关松看着被自己压住的穆枫,只见对方双目中霞光陡然大盛,在关松愣神的功夫,轩辕剑上的力道猛然重逾千斤,竟硬生生地将自己连带着盘古斧逼了回来。   在关松被剑劲逼退之时,穆枫已然口喷鲜血,向后抛跌而去,同一时间已不堪摧残的小楼猛烈的摇晃了一下,轰然崩塌。   在穆枫即将被砂石淹没之时,银白的狐尾倏然伸出,卷住穆枫及时将她拉了出来。   月姬轻柔地将穆枫揽入怀中,怜悯地摇头道:“你输了。”   穆枫无神地双目静静地凝望着上方因结界消散而逐渐显露出的夜空,低咳着笑道:“是嘛……”   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孱弱,轩辕剑发出一声悲吟,在金光潋滟中重新敛入穆枫的体内。   穆枫的口鼻、双目、双耳,不住涌出鲜血,濡湿了她的衣衫,同时也染红了由兜内滑落到地上的手机,和屏幕上那行来不及关闭的信息……   不惜任何代价,拖住他们!   当结界彻底消散之时,穆枫努力压抑着一波波涌上脑际的眩晕,勉力看清外面站满的人……自己,其实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   西溟楼校长栾先、星光学院校长叶岚天、其兄叶岚风,及以叶赤岚为首的星光七岚、外加西溟楼六年组的全部学员,此刻已严阵以待地将场中的几人团团围住。   除了在后方掠阵的六年组学员外,栾先等十人将关松三人连带着坍塌成废墟的小楼一起围在了中间。   关松稳住身形,环顾过将己方三人重重包围的人群,朗声笑道:“关某惭愧,竟能得到如此隆重的对待。”   西溟校长栾先点头道:“关院长确实应该觉得惭愧,竟以大欺小,对付我校一个学生,还祭出了盘古斧这上古神器。”   “栾校长说的不错,关某此次也算颜面尽失,让各位同道看笑话了。想不到西溟楼的一个学员竟都这般难缠,看来西溟楼确实不负盛名,难怪位列四大灵界机构之首。”面对栾先的揶揄,关松坦然受之,当目光落到另一边的叶岚天身上后,了然道:“难怪众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竟是用了昆仑镜斗转空间。”   挂心于穆枫伤势的绿岚担忧地望着月姬怀中一动不动的穆枫,语气真诚地说道:“关院长,多谢您手下留情。不然穆枫这孩子恐怕已横尸在盘古斧下。事已至此,绿岚恳请三位放弃抵抗,将穆枫还给我们,让我施以救治。”   ……原来这大叔未出全力……那自己现在这吐血重伤,差点嗝屁的怂样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穆枫的脸色不禁更加灰败……   “恕关某不能答应,这孩子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带走的。”关松气度从容,侃侃而谈,面对强敌环绕,却不现一丝惧色。   “关院长身为特A级逃犯之一,竟敢来闯西溟楼,应当该想到个中的后果。事已至此,还要负隅顽抗嘛?”叶赤岚推推眼镜,无奈地耸耸肩。   “哦呀,看来月姬夫人已经破除了身上的枷印啊,唔,妖魔二界的第一美人,果然不同凡响。”叶岚风仍是那副为老不尊的调调,目光定定地落在月姬身上。   看得本已在吐血的穆枫,又胃部不适起来。   月姬抱着穆枫站起身,眼波微横,嗔道:“叶店长的嘴还是这么坏,五十年前你在西溟念书时咋不见你出言调戏奴家呢?”   穆枫躺在月姬怀里有气无力地翻翻眼睛,能在这种气氛下还出言调情的两人,果然不是一般的牛人啊……   青岚似乎也看不下去了,低咳一声后,岔开话题道:“关院长,你们三位现在已被困在了封魔法阵中,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吧。”   “原来她果然是在为你们拖延时间来布阵。”关松看着手中失去法力支持而重新融回体内的盘古斧,点点头,随后负手笑道:“关某虽然不才,但可惜字典里还没有投降这两个字,唯有领受各位的高招了。”   紫岚看着在双方对话中精神越发不济的穆枫,出言说道:“关院长,如果穆枫现在死了,估计你们也别想从她体内再炼出轩辕剑。” 第一百零八章 暗夜激战   看看怀中仍不住从口中流出鲜血的穆枫,怜惜地点头道:“奴家的法力被你们压制住了,自然是没法施以救治,但这样下去只怕也不是办法,各位如果不忍心她死,为何不撤去法阵,容奴家为她医治。”说着美目流转,滴溜溜地转绕众人。魅惑之态顿生,在场中除了几位定力好的,其他人不禁都看呆了去。   “月姬夫人,你为本校看门百余年,竟还不了解本校的作风,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吗?”栾先轻笑一声,淡淡开口,声音虽不大,但在场诸人只觉耳际轰鸣,如晨钟暮鼓,醍醐灌顶而至,顿时自月姬夫人的魅惑下摆脱。   本已渐渐陷入昏迷的穆枫听到校长大人很慷慨地将自己划入烈士范畴,登时气得出气多入气少……   在黑暗逐步将自己吞噬时,猛觉背心处有一股精纯的内力输入体内,听觉便再次清晰起来,隐约间听到紫岚关切的嗓音响起。   “关院长既然同意将穆枫交还,那就让于尹送她出来吧。”   随后感觉到自己被人转手送入另一个怀抱,突然口中被迅速地塞进了一个小丸,对方在自己耳边微不可察地低念了几句听不懂的语句,微凉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地滑过喉咙,那药丸随之入腹……   妈妈咪啊!这厮给自己服了什么!   于尹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紫岚老师,我这就送她过去。”   于尹抱着穆枫走向场外,在紫岚等人戒备而冷怒的目光中,将穆枫交到绿岚手上,然后笑吟吟地在众人充满敌意的注视下退回场中。   绿岚接过穆枫后,将她平放在地上,双手按在胸前,清明通透的水系法力立时奔涌而出,将穆枫周身环住,迅速医治那受损的经络和心脉……不多时,绿岚的额头已渗出薄汗,显然是正在急剧消耗法力为穆枫医治。   半晌之后,穆枫的脸色已不再生机全无般灰败,虽仍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气息却明显渐渐平稳起来。伴着一声低咳,眼睫翕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绿岚见穆枫醒转,不禁喜道:“小枫,你……”刚出口的话却终结于穆枫狠狠卡住自己脖子上的动作。   在远处观望绿岚这处动静的其他几人登时色变,但看着绿岚的咽喉捏在穆枫那纤细而苍白的手指间,众人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绿岚审视着面无表情缓缓坐起的穆枫,望着那双空洞的眼,和瞳孔周围渐渐显露的诡异黑线,惊道:“她中了巫蛊之术!”   众人惊怒异常,同时把目光调转向场内。   于尹好整以暇地抱臂笑道:“如果不想绿岚老师的喉骨被捏碎,那么就请各位撤去法阵,容我们离开。”   这下惊变使得场外气氛立时凝重起来。   叶岚天看着脸色有一丝阴沉的关松,拍手道:“关院长确实好手段,竟连失传几百年的苗疆巫蛊之术都能习得。”讥讽的语调中明显带上了冷怒。   这苗疆巫蛊之术害人颇深,穆枫所中之蛊乃是食脑蛊,中蛊后便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算是蛊术中最阴毒的一种了,中食脑蛊之人就算被解除蛊毒,也会终生伴有其害无穷的后遗病症,轻则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重则瘫痪甚至一生昏迷不醒,古时更曾因此而出现许多耸人听闻的惨案。巫蛊并不是法术,因其阴险狠毒而被旧时灵界及武林中人十分不齿,所以才会中道失传。   “校长怕是误会关院长了,我虽与关院长接触不多,但仍深知他为人光明磊落,不屑于用此等下作手段。”紫岚摇摇头,随即目光落向于尹,冷笑道:“只怕出手的是关院长身旁这位。”   面对紫岚的冷言冷语,于尹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还是紫岚老师了解我,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是让穆枫捏碎绿岚老师的喉骨?还是众位行个方便,放我们离开?”   场上顿时默然,众人心知,敌方对持有轩辕剑的穆枫不会真的下死手,因为心系轩辕剑,多少会有所顾忌。但绿岚的死活对于他们来说却无关痛痒,如果不答应放人,只怕真会将对方逼急,动手害人。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于尹开口说了几句古怪的言语,而面无表情的穆枫立时站起身,左臂扼住绿岚的脖子将她困住,同时威胁性地加重了右手上的力道,使得绿岚不自觉地低吟出声,看得一旁的蓝岚怒目圆瞪,却又不敢上手。   在于尹宛如魔咒的低语声中,穆枫行尸走肉般拖着绿岚一步一步挪向场中,于远处观望的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枫走向于尹等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场外忽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与此同时一支金色利箭悄无声息地直射向于尹的后脑,就在金箭距离于尹仅半尺之遥时,关松出手如电,伸手抓了个正着,指端微微用力,金箭应劲粉碎。场中三人还来不及抬眼去望弓箭来源之处,三支劲箭不分先后倏然飞至,分别射向三人。   另一边,在琴声的干扰下,穆枫的动作突然顿住,绿岚立时卸开穆枫掐着咽喉的右手,同时矮身挣脱了穆枫的钳制,随即左脚后撑,将穆枫朝着青岚的方向直踢出场外,与此同时紫岚的长鞭已然从另一方疾伸而至,卷住绿岚的腰身发力后扯,绿岚就势轻身提气,身形在空中几下翻转后,稳稳地落向跃身上前的蓝岚的怀中。在几人异常的默契间,这几下兔起鹘落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   当关松三人躲开突然袭至的利箭时,绿岚和被青岚接住的穆枫已不分前后同步飞出场中。   与此同时,场外的琴音渐渐开始凝滞,音调也显得生涩,琴声随即戛然而止,而那犀利的劲箭也再不见踪影。   就在众人刚要松口气的时候,异变再起,场外南北两端同时响起惊呼和打斗的声响。   这封魔法阵是由西溟楼六年组的学员在场地外围布施的,栾先命人布阵时以防万一取了南北双阵,一旦一方阵脚被人打乱,另一端仍可继续牵制敌人。想不到南北双方竟会同时受袭!   场中的封魔法阵立时瓦解,关松三人哪还不知机,关松和于尹同时跃起,苗头直对被赤岚等人护在后方抱着穆枫的青岚,而月姬夫人则眼睫微动,旋身后撤直向另一端掠去。   离关松最近的栾先率先起身,直迎向关松。   “月姬夫人,别急着走啊。”叶岚风一声夸张地调笑,身形斜掠而起,径直截向月姬。   随着于尹的咒术驱使,穆枫猛地由青岚怀中弹起,力气大得惊人,硬是挣脱了青岚的怀抱,动作怪异却奇快无比地向于尹那边弹跳而去。两旁的赤岚和橙岚惊呼着出手阻拦时。只觉后方冷气逼人,带着玄冰寒气的凛冽掌风已然由后方陡然袭至。   “冥冬,你!”叶赤岚愕然回望,火焰双掌猛然架住对方直劈而下的冰掌,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赤岚,各为其主,对不住了。”严冥冬歉然低叹,同时下面兜起一脚,将赤岚逼退,随即迎上橙岚因愤怒而激爆作响的惊雷掌。   就在这时,一道迅疾如风的身影由北方破阵而出,同于尹一起逼向正被围困的穆枫。   “哼,又是一个我星光学院的好学生啊!”叶岚天冷哼一声,身形飘忽如风,直拦向那抖成雪花的玉笛。   “校长……”祁诺言眼角掠过已陷入苦战的关松,无言苦笑。   这突然出手袭击了南北双阵的人,正是西溟教师严冥冬和六年组班长祁诺言!   因为事先知道了祁诺言和关松的关系,所以事发时叶赤岚已然瞒住祁诺言,将他排斥在行动外,只是想不到严冥冬竟会搅入其中。   这突来的异变立时将众人原本的计划打破,场中顿时乱做一团。因为双方都有自己人在场中混战,顾忌之下全部默契地未施展范围广、杀伤力强的法术,只是单纯地凭借武功交手。   于尹口中的咒术越发尖啸,而穆枫的动作也越来越狠辣,招招与敌皆亡的凶猛攻击使得将她围困住的青岚和绿岚不敢贸然动手,与此同时于尹已经凭着诡异莫测的身法绕开先后拦截过来的紫岚和蓝岚直奔穆枫迎去。   眼看着目光呆滞的穆枫就要与突围而至的于尹会合。黄岚轻捷敏快的身影突然横插而至,手法干净利落地将穆枫周身几处大关节转眼卸掉。看着穆枫软倒在地,抽搐着动弹不得后,叶黄岚面无表情地在青岚等人畏惧的目光中推推眼镜……   想不到黄岚会对穆枫出手如此狠辣,于尹愕然抬眼时,另一道身影已然拦在自己身前,来人周身散发着奔涌的怒意,正宗的少林拳法虎虎生威地一拳轰至!   于尹险险地躲开擦耳而过的少林长拳,看到如怒目金刚降世的对方,挑眉笑道:“吴警官,你不是灵界中人吧?为何要插手其中?”   吴啸峰眼角的余光掠过倒在地上虽然神情呆滞,四肢却痛苦地不住抽搐的穆枫,冷冷道:“因为你该死!”说罢双掌幻出漫天的拳影将于尹罩入拳风之下。   于尹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把握到了什么,嘲弄地轻笑了声,被吴啸峰缠住的瞬间紫岚等四人已然包抄而至。   正在这时,关松的朗然长笑声震全场。   “今日敌众我寡,恕关某不再奉陪了。” 第一百零九章 自由赌约   沉沉夜色中,忽然绽出乌金异彩,紧接着一道盘古斧放大的残像直落而下,劈天裂地之势使得全场一窒!   随着大地撕裂的巨响,地面轰然中断,急速蹦开数道裂纹,分别蜿蜒至场中缠斗的严冥冬和祁诺言等人脚下。森冷诡异的寒气透过地缝不住翻涌上来,仿佛这裂缝的深处直通幽冥鬼府……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包括关松、月姬在内的五人同时跃入裂缝中。   于尹的笑声在空旷的裂缝中远远传来。   “如果想解除穆枫身上的蛊毒,我想各位知道该怎么做!”   紫岚怒叱一声准备跃入地缝中继续追击,却被旁边的橙岚一把抱住。   “别下去,这是召唤至异界的空间通道,如果贸然进入有可能会终生困在其中!”叶岚天皱眉凝视着那深幽不见底的裂隙,沉声阻止众人继续追击。   吴啸峰将穆枫周身的关节重新接好,静静地抱在怀中,看着她呆滞空洞的双眼,剑眉深锁,一言不发。   绿岚蹲到吴啸峰身边,伸手说道:“可不可以将穆枫交给我,我试试看。”   吴啸峰望了绿岚片刻,点点头,将穆枫交到她怀中。   绿岚抬手按住穆枫的额头,口中默念灵言,掌下一团清透的绿光缓缓融入穆枫的眉心,片刻之后,穆枫却依旧是那副活死人的模样,绿岚无奈地摇摇头,随即求助地看向叶岚天。   栾先暗叹一声,低头看了眼手表,说道:“估计莫家少主应该快到了,有他的女娲石在,应该还有救。”   “多蒙校长挂怀。”   莫离那独有的低沉嗓音由黑暗中缓缓传来,沉沉的夜色似乎格外眷恋他阴冷而华丽的气息,莫离浅色的薄唇微微开启,言语透着莫名的冰寒,“我们将人交到西溟楼,本是放心的,可校长能否解释下现在的状况?”   ——————————   穆枫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然后是头顶上方挂着的吊瓶,鼻子中可以闻到微弱的酒精气味,于是……果然又是在病房里醒来的吗……   穆枫翻翻眼睛,叹了一口气,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不断的受伤,复原,然后再受伤……这恶性循环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仍昏昏沉沉的大脑迟钝地运转起来,想起了自己最后的记忆,奄奄一息之时被人在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手指微动,发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抓在手里时,手掌已被紧紧的握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治好,难道是……转头的瞬间自己的视线便深深撞入对方漆黑的眼瞳中,被紧紧地携住。   “醒了?”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对方眸光深处的担忧慢慢退去,轻笑着问道:“饿不饿?”   穆枫的“白绍行”还未出口,便硬生生的收住,急转成了:“莫离?”   “怎么?你在想别人?”俊秀的黑眸拉成危险的弧度,微眯着审视穆枫“怎么会是你”的惊愕神色。   “……怎,怎么会?”穆枫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摇头否认,虽畏惧着对方瞬间阴沉的气场,被握住的右手仍是不知死活地下意识地向回抽着。   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莫离的目光越加阴沉,握住穆枫的手也不觉加重了力道,直到发觉穆枫被捏痛了手骨而微微蹙眉时,才放松了手劲,只是仍那般坚定地握着,不容逃脱!   莫离慢慢压下翻涌地怒意,直视着穆枫缓缓说道:“我劝你不要再想着那个人,六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   放屁!穆枫愤怒地在心底奉还了两字,但却不敢真个出言不逊。   看着穆枫不屑地别过头去,莫离的面色愈加冷峻,掌下用力一提,将穆枫硬生生地从床上扯起,带入怀中,牢牢的困住,板起穆枫尖巧的下颚,逼着那双湿润的眸子中映入自己的身影,冷冷地命令道:“看着我!”   穆枫的手上仍扎着点滴,被莫离这么一带,扯得旁边的点滴架应势而倒,发出了一声巨响。   守在门外的莫阳和莫夜立时推门而入,看到屋内的情形呆了呆。   “滚出去!”   随着莫离的冷叱,两人赶忙退出病房把门关严。   莫离盯着那双泛着怒意的倔强眸子,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小枫,你听着,从今以后忘了那个白绍行,他不是你的良人,在未来也永远不会走进你的人生,你听到了吗?”   “是啊,我的人生应该是被锁在莫家的高宅深院里,终生不见天日,替你背负厄运。”穆枫冷冷的嗤笑一声。   “……你,就这么厌恶我嘛?”望着那双寒若冰霜的眸子,莫离眼底闪过难掩地凄冷。   见惯了莫离那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欠扁样的穆枫,此刻见莫离以这样一副落寞的陌生表情对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怔,怎么弄得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穆枫别扭地转过头去,闷闷地说道:“换做是你成天被人缠着去替人背负厄运,你也不会高兴的……”   莫离盯着穆枫的侧脸默然半晌后,微乎其微地低叹了一声,“我该拿你怎么办……”   穆枫没有听清莫离的话,不禁转过头,微怔地看向莫离,因为两人离得太近,穆枫又是坐在莫离的腿上,所以这轻轻的转头动作,使得穆枫的嘴唇几近擦上了莫离那轻抿的薄唇。   感觉到两人可以分享鼻息的距离太过于亲密,穆枫脸色泛红,向后方倾去,却被莫离一下扣住后脑,牢牢的固定住。   “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能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击败我,我从此就不再纠缠你。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得乖乖跟我回莫家。”莫离低低地说着,温热的鼻息随着话语吞吐在穆枫的唇齿间,危险而又有着致命的诱惑……   “……好,一言为定。”穆枫咬着双唇,在有限的空间里尽量发挥着自己的伸缩性,努力隔开两人的距离。   莫离勾唇一笑,就着这暧昧的距离,细细审视着穆枫脸上渐升的霞色,半晌之后,才伸臂勾住穆枫的腿弯,在穆枫刚要发出抗议时,却将她重新安置回了床上,然后在穆枫呆愣的表情中从怀中掏出两本薄薄的线装古书,放到穆枫的枕边,说道:“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恢复体力,下个月正式开始。你现在修习的坤离术虽然是威力不差,但太过高深繁杂,不适合你修习。我这有两本火系法术,看看你能不能学会吧。”   说着揉了揉穆枫额前的短发,转身离开。   莫离离开好一会,穆枫才慢慢反应过来。   靠!这厮是不是在变相说自己笨!?   穆枫拿起莫离留下的两本书,狠狠地看了一眼,本想丢出去泄愤,却被上面的著者姓名吸引住了,北宋楚墨……《七级火系法术——红莲》、《八级火系法术——璃天》……   我勒个去,七级法术和八级法术!这无异于灵界的葵花宝典和九阴真经啊!   如此高深的法术典籍大都会被当做传世之宝而小心收藏,莫离这厮居然轻易地就拿出来送自己,分明是挑衅,暗示自己根本没那个实力修习这么高难度的法术!他奶奶的,老子还非得学会了给他看,然后用他交给自己的法术把他狠狠地修理一顿!   穆枫恶狠狠地翻开书,以迁怒的气势瞪着眼,研读起书中的内容。   原著都是古文,可每页页脚处都留下了莫离的详解。穆枫默默地看着莫离那棱角分明跟他人一样冷峻孤傲的端正字体,不由得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寒假,自己跟白绍行在白家梅谷修习时的情形,那时白绍行也曾送给自己一本古籍,上边同样细心地留下了编注……那随性俊雅的笔体,果然跟那个人的性格一样啊……穆枫摸着书册边角处的注解,不觉莞尔轻笑。   ————————————————   穆枫凭借着她媲美小强的顽强生命力,在醒来的第二日便离开了校医病房,可是当她满头黑线地看着已化为废墟的宿舍楼时,才记起自己所住的这栋小楼已被关松的盘古斧劈毁了……   然后穆枫同学在校长意味不明的笑容下被安排进了学校用来招待贵宾的VIP招待所,正当穆枫想不明白校长大人为何变得这么大方时,住在她隔壁房间那位浑身上下闪烁着品牌光芒的莫家阔少给出了答案……莫大公子受西溟楼诚邀,担当三个月的客座讲师,不收分文报酬,校方自然会提供最优良的住宿条件,顺带着把穆枫安排在莫大公子的隔壁,使人家日日看着好舒心……   当时候穆枫从叶赤岚那里得知自己这条命是莫离用女娲石救回来的后,也便咬牙忍了……   就在穆枫住进VIP小套间的第二日,不知跑哪去疯了四五天的影澜终于回来了。   穆枫举着化为小白犬模样的影澜,字字泣血地控诉道:“影澜,你个没良心地,这几天跑哪去野了,是不是给哪家的小母狗勾搭跑了?”   影澜翻翻湛蓝的眼珠,露出一副“你敢不敢再脑残点儿?”的欠扁样。   穆枫憋了几日的牢骚终于得以发泄,对着已闭眼打瞌睡的影澜滔滔不绝地先问候一遍关松一家上下十八代,再关照了下于尹的各位祖宗,然后将月姬夫人上下三辈的大小狐狸精们挨个招呼了一遍,本想捎带上莫离的,但一想到自己跟人家好像是同宗同源,便只能心有不甘地作罢……   穆枫的身体已然好了大半,便回去上课了,当她看到站在讲台上的莫离,听着叶赤岚宣布莫离会暂代严冥冬的课程后,穆枫猛地由座位上站起。   开什么玩笑?让这厮来代课,那自己这门课的学分休想修满了!话说回来严冥冬那面瘫老师和祁诺言那无耻的家伙怎么都不见了,年前不是都还在的吗? 第一百一十章 是敌非友   “间接毁掉西溟楼百年宿舍小楼,放走看门人,住校方医院两日的医药开销,再加上贵宾招待所的住宿费……”叶赤岚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穆枫身边,推一推鼻梁上的墨镜,不知从哪里淘来了一个大计算器,开始运指如飞地在上面加加减减着……   穆枫听着无德教师的一项项统计和计算器那刺耳的电子音,咽了口口水,乖乖地坐了回去……   果然,一堂课下来,穆枫被莫离那明显掺杂了各人恩怨地各种刁钻问题折磨得体无完肤,不得不忍受新上任的莫老师各种体罚性质的动作指导……最不能让穆枫理解的是全班女同学好像还都挺羡慕……   直到傍晚放学,穆枫才从叶赤岚那里知道了那晚激战的后续情形……原来自己竟被于尹下了蛊,如果不是莫离及时出现,就算事后解除了蛊毒,在当时那种重伤后又**控着做出种种超负荷举动的情况下,自己醒来可能也只是废人一个了……另外,大年初二的那一天,任教近三年的吴啸峰因工作调动关系已于穆枫卧病在床时离开了西溟楼……然后……祁诺言和严冥冬居然背叛了西溟……   而莫月也因为莫离的到来被送回了莫家养伤,莫星自然陪同一并离去了……至于君洛灵,终于被仇天羽成功的救回,只是因为某些缘故,两人再没有回校,连仇天羽也暂时辞去了教师的职务。   转眼间,除夕夜还一起吃饺子的人,已只留下了穆枫一个……   祁诺言和严冥冬竟会是阴黎院的人……   穆枫纠结着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心神恍惚的走出教室,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走到了从前居住的宿舍楼前,当然,现在这里只有一片废墟……   穆枫在心底暗叹一声,既然都来了,那便找找看还有什么可以继续使用的私人物品吧,毕竟这里埋了自己的全部家当……虽然莫离已经自作主张地送了她一年四季的全套服装外加各种生活用品,但当她看到那些品牌服装跟莫离那个衣冠禽兽明显是同一系列,甚至有情侣款的嫌疑时,穆枫很有节气地连商标都没拆便丢诸一旁,准备找个时机拿回卖店换钱用……   在废墟中翻翻找找时,穆枫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什么,凝神细听后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可是……不远处在操场边看书的几个低年级学员竟没有一人对这声音有反应……   穆枫犹豫片刻,还是顺着那被凝结成一线传到自己耳边的笛声,走了过去,一路循着那熟悉的音律来到校园外围的僻静角落。   看着那靠着枯树缓缓放下玉笛的少年,穆枫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在隆兴寺的那个夜晚,当时的天色也是这般的黑沉,夜空中同样飘着残雪,同样的白衣少年,同样的幽咽笛音,只是……两人已是敌而非友了……   “祁诺言,你既已背离了西溟,现在又用笛声引我至此究竟想干什么?”穆枫被自己语气中明显的愤怒和冷漠惊到了……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无法原谅对方的背叛!   ——————————   二月晚冬,寒意料峭。   远处不甚明亮的路灯,在夜色下显得意兴阑珊。   祁诺言缓缓转过身,熟悉的俊朗眉眼,却是不熟悉的疲惫眼神,细细端详着穆枫清澈的眼瞳,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能人辈出的西溟楼,这失传已久的蛊术都能解除……”说着,轻轻翻过手掌,一个黑色瓷瓶顺势掉入脚边的雪中。   望着那黑色的瓷瓶,穆枫呆愣良久,原来……他是来给自己送解药的……   再抬眼时看到的是祁诺言转身离去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你给我站住!不解释清楚就想走吗?”   祁诺言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充满倦意的嗓音低低传来,“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就是那样,我本就是阴黎院的人,当初加入星光学院也不过是别有用心罢了。”   “我不信!你骗人的技术太差了!”   近七年的相处,两人虽势如水火,但穆枫在心底却一直是暗暗佩服着这个自小便视为劲敌的对手的,正是因为这种格外的关注,所以往日的点点滴滴才格外深刻!什么是真性实情的自然流露,什么是虚与委蛇的逢场做戏,此刻回想,顿即了然。就算城府再深的人,也无法隐藏得不露一丝端倪!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对方突然叛离!?   穆枫愤愤地冲至祁诺言身后,抓住他的肩头向后拉转,要看清他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却在对方转身的瞬间被猛烈的力道按在了树上。   祁诺言一手抓着穆枫的手臂,另一手抵在穆枫身后的树干上将她困在自己和树干间,那双颜色略浅的眼瞳此刻看起来却不若往日那般清澈明透,而是格外幽深,其中隐藏了太多的情愫,让穆枫看不懂,只是被他近乎阴冷的气息微微慑到,祁诺言深深地看着穆枫,说道:“我从小被师父收养,他对我来说相当于半个父亲,无论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听从。所以从今以后我们是敌非友。”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穆枫心口一窒,冷涩的感觉顿时溢满胸臆。   “……是,你现在是阴黎院的首要目标,作为最后的忠告,以后看到我们要绕道走……”祁诺言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顿起的寒风和架在脖子上的弯刀打断。   影澜的话由后方冷冷的响起。   “既然是敌非友那你还不快滚!”   祁诺言直直地盯着穆枫良久,在穆枫以眼神无言地制止着周身煞气环绕的影澜的下一步动作时,祁诺言低低地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意带着难言的冷涩,终于还是缓缓的松开了穆枫,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穆枫望着那急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果然,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   没有了严冥冬老师,没有了班长祁诺言,西溟楼的六年组却依旧着忙碌而繁重的学业,无论少了谁,地球都是照样转的……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早春三月仍寒意料峭,可穆枫已经开始了她与莫离的赌约,在接下去的两个月内想办法击败对方,不然就被对方永生囚禁回莫家。   为了能够夺回自由,穆枫同学对莫离老师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偷袭,下药,闷棍……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甚至是洗澡的时候……   看着莫离床上摆着的准备沐浴后穿的家居服,穆枫虽然很想借此泄愤,但几次狠心都没下得了手撕坏,因为……全是名牌,弄坏了赔不起……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穆枫在门口兜了个圈子,随后把左手贴在墙上感知到墙壁里面走行的水管后,右手捏住法诀,默念灵言。   “红莲·暗流”   炽热的火系法力由掌心直逼入墙壁深处的水管。   自从莫离将那两本法术秘籍送给自己后,穆枫便放下了刚刚开始修习的六级火系法术坤离,改为攻读七级法术红莲,让她意外的是,相较于坤离来说,这更高一级的红莲术竟然更适合自己修习,虽然刚刚开始修习一个月,但已有所小成。   哼,看不烫死你个衣冠禽兽!   穆枫感觉到墙壁中的水管在自己法力的作用下已开始变得滚烫,不禁有些得意,可还没畅快的笑出来,竟被突然裂墙而出的藤蔓紧紧地缠住了手臂。越是挣扎,束得越紧,缠上来的藤蔓也就越多……而且这变态藤蔓的再生能力极强,被穆枫的火焰烧毁后,竟会以被毁掉更快一步的速度再生……所以当莫少爷沐浴完毕出来时,墙上已裹了一个大粽子……   莫少爷完全无视某只因为自己裸身出浴的服务镜头而彻底僵住的大粽子,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悠然闲适地用过午茶,看了半个钟头的书,然后小憩了一个小时……那倔犟的粽子仍然给牢牢的绑在墙上……   莫离坐在床边,优雅地交叠起两条长腿,看着那因为自己的视线而停止蠕动定于墙上的大粽子,轻叹道:“就算被缠得透不过气来,你也不打算向我求助是吗?”   大粽子闷了半天才冷冷地吭哧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哼”……   莫离动动手指,前一秒还死死缠住人的藤蔓便如同活物般迅速收回到了墙里,凝视着滑坐到地上不住猛喘的穆枫,缓缓开口道:“偷袭的话,尽量别选在人家的地盘上,稍有些手段人的都会在自己的住处布下守护结界,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你能袭击成功吗?”   穆枫郁闷地甩了甩被弄乱的头发,恶狠狠地瞪着莫言,看着对方悠然自得地拿起床头柜上的茶杯,放在唇边轻抿,动作优雅慵懒到刺眼,对自己的百般偷袭竟然视而不见,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悄悄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揉身扑向莫离,猝然发难!   既然偷袭什么的都不管用,那就用最直接地攻击!   莫离的唇边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轻笑,在闪着寒光的匕首直抵向自己咽喉时,手中的茶杯利落地外翻,温热的茶水立时扬向猛然袭至的穆枫,叮的一声,匕首不偏不倚地插入了茶杯中。   穆枫侧头避过兜头淋来的茶水时,方觉掌中匕首被截住,还来不及变招,只觉手腕一紧,脚下一绊,顿时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然跌到了床上,而莫离结实修长的躯体正紧紧地压住自己。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为赌而战   “你!滚开!”对方沐浴后的清香混合着雄性特有的气味充斥在嗅觉灵敏的鼻端,感觉到双方身体之间不留一丝缝隙的紧贴,穆枫周身骤然紧绷,奋力挣扎的肢体却被对方的长手长脚死死压住,只能狠狠地磨牙,用一双凌厉地眼瞪死对方。   莫离轻笑着居高临下地端详着那双正在喷火的眸子,湿润的眼瞳又黑又亮,清晰地倒影出自己的模样,细白的牙齿在柔软的唇瓣下暗暗磨着,模样像极了某种被困住而亮出爪牙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下去……莫离听到自己低沉的嗓音略带嘶哑地响起,“以后你再失败,我就要对你施以薄惩……”最后的一个字湮没在双方唇齿间吞吐的气息中……   这厮最近比以前规矩多了,不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动手动脚的吗?!怎么突然间又兽性大发了!?   穆枫脑中翻涌着以上无意义地词句,当机的大脑终于在对方的舌尖撬开自己的牙关,一路席卷着攻城掠地时才回过神来!   靠!被占便宜了!   穆枫相准对方作恶的舌头恶狠狠地使劲咬下去,却在即将得逞时被掐住了牙关,只能垂死挣扎地发出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呜呜声。   在可怜的穆枫同学即将被莫老师吃干抹净时,床边的窗子猛地弹开,伴着玻璃撞击后碎裂的悲鸣,散落的玻璃像一把把尖刀兜头淋向了仍沉浸在那甘美味道中的莫离。   莫离搂着穆枫迅捷地滚向一边,险险地避过了那些阴狠的暗器,余光瞥了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微乎其微地冷哼一声,随后意犹未尽地望向穆枫和她略略红肿的唇瓣……   穆枫被莫离那食髓知味地表情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终于以突破自身极限地爆发速度和力道挣脱了莫离的钳制,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门,狠狠的甩上……   穆枫不顾服务人员愕然的目光,一路施展轻功,落荒而逃地掠出了招待所,一边用力擦拭嘴唇,一边发挥国骂将莫离那个禽兽从头问候到脚……   狂奔的脚步在学校林荫路边渐渐慢下,穆枫靠着一颗正在抽芽的大树停下,抬手挡住双眼,三月下旬已然有些刺眼的午后阳光透过指缝疏疏密密地投射在眼睫上。   唉,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自己如何才能打败那个厉害到非人类的莫离……   唇齿间仍残留着那暧昧的触觉,穆枫不禁想起了十五岁那年的生日,在摩天轮中那魔魅如幻的初吻……白绍行,你个混蛋!……如果有他在这一定会教自己如何击倒莫离吧……   在穆枫被颓然自废的气息淹没时,灵敏的感官突然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反应极快地矮身蹲腰,随着一声切金断玉的声响,身后的大树竟然被一道凌厉的风刃拦腰削断……   穆枫后怕地看着发出吱呀悲鸣向后倒折的大树,青筋暴跳地怒道:“影澜,你疯啦!”转眸的瞬间,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位银发白衣眼神嚣张的大帅哥。   可出手偷袭的人似乎比被偷袭的人还理直气壮,此刻正怒意暗涌地冷冷瞪视着穆枫。   穆枫为影澜周身迸发的煞气一凛,随即磨牙道:“你抽什么风!”   影澜阴冷地盯着穆枫微微泛红的嘴唇,默然良久才低低地骂道:“你怎么这么废材!”   心情已然差到极点的穆枫,被影澜莫名其妙的辱骂彻底激怒,理智绷断的声响伴着“放屁!”的怒骂,周身迸射出凌厉的火焰,灼热的火系灵力全开,一掌如风地狠拍向影澜。   周末本来清净的校园林荫翳道突然热闹了起来,激烈的打斗声引来了远近的西溟楼学员,兴致盎然地围观起这场战端不明的激斗。   本来就不是人家对手的穆枫仗着三分火气与影澜缠斗了十多分钟,可终因饿了一中午外加被莫离折磨得精神不济而失手落败,被影澜掌中的折扇带起的风团卷中,随即被扫到小腿,惨呼着摔得,挣扎着要起身时却被扑上来的影澜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被影澜直勾勾地眼神盯着的穆枫同学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他体内的血魔不是已经拔除了吗,这家伙怎么还以一种盯着可口食物的贪婪神情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在穆枫试图出言唤醒影澜的人性时,对方却突然压了下来,微凉的嘴唇义无反顾地贴上了自己仍肿胀的唇瓣……   TMD!今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占老子的便宜!   凉薄的唇齿对着下方的猎物啃咬着,唇齿纠缠间仍带着兽性地生涩……但进步却很快,唇舌辗转间已然开始凶猛的掠夺和进攻……   穆枫被影澜这充满野性的咬噬般的吻震住了,但很快便在耳旁不断响起的抽气声,和围观众女的惊叹声中回过神来……   丢人丢到家了!!!   不知是被自己的举动惊到还是被那原始的本能冲击到,影澜反应显然不如莫离迅速,在穆枫的牙齿狠狠地咬合下,发出一声闷哼,松口的时候,唇角已带出了一丝血迹。   穆枫趁着影澜失神的瞬间兜起一脚将身上的重物踹飞,站起身,吐出口中的血丝,用手背擦干嘴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使役按倒强吻,就算穆枫脸皮再厚,此刻也挂不住了,脸色阵青阵白,凶狠地瞪了影澜一眼,一声不吭地几个纵跃消失在路的尽头。   留下一众围观的西溟学子呆呆地望向被扔下的影澜。   影澜神情木然地舔了下嘴角,说了句让众人绝倒的话,“……有点甜……”   自小被当男生放养长大的穆枫,脑子里虽然没有身为女性的矜持,却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走,可怜的穆枫同学只能阿Q地将这两尾禽兽从头无视到脚,然后将满腔怒气全部转移到其他地方……   自由搏击课上,深得吴啸峰老师真传的穆枫同学勃发着恐怖的煞气,使得每位被分配来与她对打的组员都不由胆战心惊……   同学A:“天呐,穆枫这几天怎么好像恶鬼托生一般恐怖!”   同学B:“咦,你不知道吗,那天她被自己的使役按倒强吻了。”   同学C:“她的使役?哦,那个影澜大人吗?不是吧,被那么帅的人亲一下有啥生气的?”   同学B:“好像不单是亲一下那么简单,他们日日相处一室,是不是被OOXX了?”   同学C:“难道是……欲求不满?!”   远处的穆枫额上青筋暴跳,一脚踏碎了地上铺着厚实地毯下的特制地板……   此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周,直到穆枫被某只吊靴鬼一般顽固地跟在自己身后的银发帅哥磨尽了最后一丝耐性……   “影澜,你到底想怎样?”准备洗澡的穆枫同学忍无可忍地回头,盯着那个蹲在浴室窗口一副准备细细观摩样子的影澜……   “……”影澜侧头打量着穆枫越来越黑的脸色,湛蓝的眼瞳没有一丝愧色,反倒清澈得很无辜,默然片刻后,开口低低的问道:“你不想跟那个莫离回莫家是吧,只要你能击败他就算你赢了不是吗?”   穆枫怔了怔,有些烦躁地点头道:“是又怎么样?”   影澜跳下窗沿,走到穆枫身前,俯视着穆枫的脸庞,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那张浅色的薄唇,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   穆枫恼羞成怒地将拿在手中的沐浴用具丢向影澜,却被对方身手敏捷地统统接住,随后用某种犬类独有的无辜眼神略带困惑地看向穆枫……   穆枫脱力地身形摇晃,挫败扶墙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可以作为你的使役与你一同参战,这样击败莫离应该不成问题。”   “……”听到影澜的提议,穆枫呆愣住了,开始纠结……使役参战也不是不可,只是……几经挣扎后,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缓缓摇头道:“我要凭自己的实力击败他。”   “凭你再练十年也是打不赢他的。”影澜面无表情地在对方的自尊心上狠狠一刀,在穆枫同学快要发飙时,又缓缓的补上了一句,“如果你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轩辕剑,那就有可能了。”   “轩辕剑?”穆枫愕然,随即摇头道:“这轩辕剑时灵时不灵,与莫离的对决无关生死,可能无法激发出轩辕剑……”   “无法激发轩辕剑是因为你的法力不够精深。”影澜慢条斯理地指出穆枫的不足。   “法力不够精深?我现在开始修习的红莲术足有七级之深,如果法力不够精深,根本不可能催动。”穆枫听得有些困惑。   “你的那两本法术红莲和璃天我都看过了……”影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枫的愕然惊问打断。   “你看过?什么时候?”作为穷惯了的平民穆枫同学,经历了宿舍楼坍塌事件后,开始小心谨慎地收藏那些重要的物件,比如钱,比如饭卡,比如秘籍,向来都是贴身带着的……   “你冥想睡觉的时候。”影澜回答得十分泰然自若。   靠!这是不是说自己周身上下都被这禽兽摸了个遍……   穆枫双眼赤红,开始陷入脑溢血前兆……   “这两部法术意外的很适合你修炼,所以虽然你的法力强度不够,却也能正常修习,但这却也使得你修炼的重心倾向于法术,而延误了自身法力的进阶。”自动无视已然气得不住发抖的穆枫,影澜仍自顾自地给出专业见解。   忍住……对方只是一头心思单纯的犬类使役,他那些举动都是没有恶意的……穆枫同学几次深吸气后,终于压下了自己蓬勃的怒意,脸色有些铁青,声音有些生硬,“那我应该怎样才能加深法力的强度?”   “我可以帮你,但是……”影澜说着目光微垂,望向穆枫的嘴唇,“你要没事让我亲一下。”   “……”   什么心思单纯,什么没有恶意,统统都是放屁!   “滚!”   声嘶力竭的怒吼惊飞了早春归来的小鸟……唔,又是美好的春天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莲璃天   虽然被主子拒绝了,但不知是一厢情愿地想继续那个“没事让我亲一下”的约定,还是单纯地不想让穆枫在跟莫离的赌约中落败。   在影澜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到底修炼了几千年的深厚法力助导下,穆枫开始了为期一个半月的精修。   穆枫的体质特殊,充沛的灵力远远超过同期学员,甚至纵观当今灵界亦属罕有,但因起步晚,虽然自开始修习以来进步神速,但仍仅仅是追至与同期学员堪堪持平的水准而已。法力不同于灵力是先天具备的能力,需要时日的积累和不断的修炼,所以穆枫在法力的精深程度自然是远不及莫离这种自幼开始修习法术,而且又资质超群到欠扁之人。因此影澜的那句“凭你再练十年也是打不赢他的。”的评价还是很客观中肯的……   然而奇遇这种东西和运气一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能得到影澜这种法力深不可测的魔兽级千年老妖的倾力相助,无异于洗髓换脉,再加上有红莲和璃天这两部难得与自身体质相投的高深法术协助修炼,以及自身得天独厚的潜质,便如同一连的三个奇遇触发了必然……穆枫的法力精修,一日千里。   一个半月间,影澜毫不怜惜地用一身精绝的法力帮助穆枫逐步进行法力进阶,这便好似将一块原本便已质朴的美玉进行最精致的雕琢,而影澜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一年之内法力尽失,而且无法维持人形,只能变成小白犬的模样……所以当影澜执意想要亲一下穆枫时,面对着雪球般蠕动的影澜……穆枫同学便也忍了……   轻弹手指,紫红色的火焰瞬时于指端绽放。   火系法力的强度会根据其强度而显现出不同的颜色,法力越精深则颜色越浓重,所以相较于之前的橙红色火焰,穆枫现在能驱动的这紫红色火焰已经强了数个档次。   闭目凝神,心随意动间轩辕剑跃然而出,剑身跳动着深紫色的火焰浮现在穆枫掌间。   看了眼墙上已翻至的五月的日历,明天就是约定的最后一天!   ————————————   周五放学的傍晚,穆枫将莫离约至四年前自己和影澜共战血魔宁雨嫣的野外战斗训练馆。不同于那日座无虚席的热闹,今日馆内除了场中对峙的两人,外加在场外观战的影澜和莫阳等三位莫家影卫外,再无他人。   “小枫,今天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了。如果你打不赢我,那明日就要跟我一起回莫家。”莫离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偃旗息鼓了一个半月的穆枫。   “莫家那种牢笼,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的。”穆枫冷冷地掷出一句话,缓慢而坚决地摇头。   莫离收起唇边的笑意,点头道:“好,就让我看看你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红莲·怒绽”   随着口中的灵言,当胸握出绽如莲花的法诀。   幽艳的深赤色如折射夕阳余辉的海洋,粼粼绚烂,波澜起伏,凌厉明亮的赤红色火焰如莲花般倏然绽放,悄然开遍场地各个角落。灼热的温度炙烤得空气不住翻涌,热风鼓动着穆枫覆额的短发露出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瞳。   莫离看着正在吞噬自己裤脚的深红色火焰,眸光中终于沉淀出深凝的光华。   “乾兑·玄武”   在莫离的咏念声中,他的脚下发出一声苍悠的低吟,随着地皮破裂的细碎声响,一只足有汽车大小的,由乌木凝成的巨龟翻起不住抖落的泥土,由地底缓缓拱出时将莫离稳稳地拓于背上,同时也隔去了火舌的吞袭。   穆枫震惊地看着那浑似活物般的老龟。   每套法术按着修习者的精通程度可分为初、中、高三级,初级是简单的形变,中级是形变基础上的驱使,而高级则可将法术化为实体,凝成实物的形态进行操控,当法术练至七级法术以上时,可以招出神兽之态,而这其中以化为五神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麒麟为最顶级,称为化境,如能炼至化境,则显示出修习者已将此法术在原有的级别上进阶了一级!   这套五行八卦术是上千年前灵界的一位高人从八卦图中悟出的一套五系灵力皆可使用的高深法术,根据八卦图分为乾、坤两个阶段,乾级相当于七级的法术,坤级相当于六级的法术。这套法术繁杂博奥,就其难度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同级法术中最深的了,而兑系是整套五行八卦术中最深奥繁杂的水系灵力、土系灵力和木系灵力的综合体。   这莫离不是木系灵力的吗,怎么还会应用另外两系灵力。而且他的这套法术竟已修炼至了乾级,虽是七级法术的强度,但看其能达到召出五神之一玄武的级别,那已几近超越了正常八级法术的强度!   这混蛋是怪物吗!?   随着老龟的低吟,地皮微震,原本平实的地面竟开始瘫软,湿重的泥气随着潮意向上翻涌,浅色的地表迅速被黑重的泥泽取代,顷刻间,整片竞技场竟变成了一片沼泽。   满场的赤红火焰在泥泽湿气的吞噬下迅速熄灭。   “小枫,来吧,让我看看你准备如何击败我。”莫离说着向穆枫伸出手。   穆枫皱眉看着正在吞噬自己双腿的淤泥,她已经将莫离的实力大致评估过了,但仍未想到对方会强至这种地步。看来想在地面上与他开战是行不通了,唯有进行消耗巨大但灵活机动的空战。   心神略定后,双手于胸前结成翼状。   “红莲·朱雀”   一声清圣的长啼,霞光于掌中绽放,浴火乘风的凤凰傲然振翅,破羽而生。   穆枫纵身跃上凤背,徐徐升至半空,明亮的火焰于凤翼闪动间悬燃于她的身侧,将雪白冷秀的脸庞衬托得微泛霞光,映着那双幽凝的眸子异彩涟涟。   “不错,竟能将红莲术炼至化境。”莫离抬头仰望着飞舞于空中的火凤和其上那道纤秀明丽的身影,眼底深处仿佛被那火焰映燃,闪烁着灼灼的光华,随着他的右手遥遥伸向火凤,正前方的地面倏然抽射出数条粗若儿臂的藤蔓,翻卷着湿重的泥浆,直卷向火凤和火凤上的穆枫。   藤蔓袭来的奇快,一直全神戒备的穆枫立时足下微错,火凤一声清啸,旋身躲开。同一时间,原本拧成一束的藤蔓竟然四散分扬,像一只生满触手的妖爪,从各个方向包抄向火凤。   “红莲·凤舞飞羽”   穆枫默念灵言之时,脚下火凤猛地急速旋身飞舞,双翼鼓动起燥热的强风在身周卷起火焰凝成的翎羽四散飞射而出。藤蔓触手在围困而至的瞬间被狂猛的热风和凌厉的火羽眨眼弹开。   随着火凤的疾舞,场地正中宛似升起了一轮红日,火焰犹如炸裂开来般四散飞溅,淋向全场每个角落。   莫离足下的巨龟背脊微颤,一个由乌木凝成的龟壳立时弹起护住了莫离,龟壳伴着被飞羽射中的咄咄声,惊险至极地截住了兜头淋至的火羽。另一边,卷向火凤的触手终在凌厉的火焰飞羽下被吞噬斩断,带着一簇簇火苗由空中无力坠落。   火凤的转势刚歇,下方的沼泽突然传出巨物滑过泥浆的声响,穆枫愕然下望时只见一条浑身裹满泥浆体型硕大的怪鱼张着黑洞洞的巨口直跃而出,吞向自己脚下的火凤。   那怪鱼速度快得惊人,穆枫已然急速提升火凤,可是仍给怪鱼一口咬住了一只凤爪,随着鱼身的奋力扭动,火凤禁不住沉重的鱼身给带得直向下坠去。同一时间泥潭中再次伸出十数条藤蔓疾卷而至。穆枫猛然提气,纵身高跃,足下的火凤立时被藤蔓卷住,随着怪鱼一同被拉向沼泽中。   穆枫在空中翻转身形的同时,急捏法诀,已半身陷入泥潭中的火凤一声尖啸,轰然炸裂,连带着将怪鱼和滕锁一同焚毁殆尽,只有一条残余的藤蔓猛抽向身在半空中的穆枫。   意随心动间,炙热的火系法力迅速凝聚在右手,在藤蔓迎面抽至时,穆枫迅速伸出右手将藤蔓抓了个正着。随着法力透掌而出,高温蒸烤下的藤蔓立时脱尽了水分,僵直成一线,穆枫顺着藤蔓急速滑下,在落地时,就势蹲低身体,双掌按于湿软的地面,身体陷落泥沼的同时口念灵言。   “红莲·怒风”   地皮猛地一震,灼热异常的火系法力激荡起环装的热风由掌下迅速蔓延开去,湿软的地面登时翻腾起灼热的水汽,随着水分的抽失,地面以穆枫为中心向四周裂出一道道的龟纹,泥浆转眼间干固凝成坚实的土块。   穆枫还来不及喘匀气,只觉脚下已然干硬的地面微震,下意识地提气纵身而起,随着砰砰的木板撞击声,一个由木头自两侧闭合而成的半球形木牢以毫厘之差贴着穆枫的鞋底封顶,如果穆枫反应慢了一拍,那此刻已然给困在了木牢中。   看着那泛着乌金光泽的木板,穆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木质明显与构成那老龟的一样,若是给困在其中,估计就算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逃不掉。   上升的势头渐缓,猛觉头顶有黑影直压而下,愕然抬头时只见一条巨大的藤鞭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劈头袭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怒焰轩辕   身在半空之中,避无可避的穆枫暗骂一声,连法力也来不及凝聚,只能交叠起双掌护在头顶,硬生生地接下这一击。   藤鞭刚猛的力道抽得穆枫腕骨剧痛,若不是有深厚的内力护体,这一下就能废了她的双手。穆枫闷哼一声,身形应劲直坠而下。硬是被抽落向了再次洞开的木牢中心。   摔在地上的穆枫惨哼声刚起,头顶的光线眨眼间被遮了个严实,再抬头看时,已然被彻底封在了木牢里。   两人从交手至今虽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光景,但穆枫一上手便处在了被动局面,让莫离一路压着打。穆枫已招招用尽全力,打点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能支撑到现在可算实属不易了。   “不错,你的进步很快。”   莫离难得的夸赞透过木牢的缝隙传入,只是听在耳中,却觉得分外刺耳。   “这遁甲木牢坚不可摧,困在其中是无法逃脱的,小枫,你输了。”   莫离的声音依旧是那般不紧不慢,完全不因激战而起一丝波澜。   “输赢还未定呢。”   随着穆枫的一声冷哼,木牢内倏然绽射出数道金光,刺目的光芒伴着清悠的龙吟直达穹顶,锐利的剑气余威不减,竟硬生生地将坚实的棚顶划出了深深的沟壑,带的灰土簇簇落下。   金光落定之时,穆枫由洞开的木牢顶端纵身跃出,神色虽有些狼狈,但丝毫无损其手中燃着紫色火焰的轩辕剑那锋锐逼人的光华。   “轩辕剑!”莫离的目光定在那金光潋滟寒意吞吐的剑身上,眼中终于现出了凝重的光华。   穆枫叹了一口气,很没形象地挥了一挥轩辕剑后,扬手扛在了肩上,无奈地嘟囔道:“本来想留到最后当杀手锏的。”   莫离默然片刻,笑道:“你虽持有上古神器轩辕剑,但仍须知能不能发挥其威力,还得看持剑人本身的实力。如果实力不济,轩辕剑拿在手中也比废铜烂铁强不到哪去。”   听着莫离**裸的讥讽,穆枫的火气终于爆棚,怒道:“是不是废铜烂铁,就让你见识一下。”   说着剑收身前,随着口中灵言,画剑做圆。   “璃天·火雨”   如岚的剑气狂卷而出,带着紫色的火焰,如同奔泻而下的暴雨狂风,呼啸着直卷向长身玉立在老龟背上的莫离。   莫离双目如电,双手轻抬后,翻掌下压。   地皮猛烈地震颤起来,穆枫与莫离之间的场地上铿然之声不绝,瞬息间竟陡然破土高耸起了十二道木石交错的巨门。   这十二道巨门乃是乾兑术中的终极守护法阵,等闲的兵器法术根本无法伤其分毫,然而今天碰到的却是无坚不摧的轩辕神剑和足可燃尽天下金石的紫色天火,其结果则另当别论了。   凛冽的轩辕剑气卷着足可消金灭石的紫色烈焰狠狠地砸向当先的那道巨门。哆哆的撞击之声,如雨点不绝于耳,金色的剑气朔入门面时,紫色的火焰如同泼在了金属上的强酸,立时将厚实的门体烧出了一个个的窟窿,片刻间已然洞穿了第一道门。   法力在急剧的消耗着,可穆枫眼底霞光大盛,硬是将灵力与法力的流转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极致,轩辕剑似乎也回应着主人的心意,剑身发出刺目的光晕,幽幽龙纹越发的夺目,剑尖处金光流窜,激荡着紫焰飞舞得愈加凌厉诡艳,催逼着锐猛的剑气如罡风狂澜般绵绵不绝,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誓要将这十二道巨门贯穿。   此刻拼的就是谁先耗尽最后一丝法力。   随着巨门一扇一扇的被破坏,莫离俊秀的脸庞上渐渐现出几分苍白。自他修成乾兑术以来,鲜少能有机会施展,被逼至今日这般的境地,更是平生未遇。这十二道巨门本就是他的守护法术,几同于结界,这样凶猛地一道一道被摧毁,其反噬之力可想而知。   无坚不摧的轩辕剑气终在洞穿了第十一道大门时,势头锐减,穆枫的脸色惨白得吓人,持剑的手不觉微颤着,法力剧耗之下已无以为继,终于身形摇晃着由木牢的顶端向下坠去。   另一端的莫离眼见穆枫由半空坠落,而下面布满先前被削断的藤蔓坚根,如若落入其中,难免受伤,不由压下已然躁动的气血,硬提了一口气,极速跃离老龟背甲,后发先至地伸臂接向下落中的穆枫。   手臂刚刚伸出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凛然锋利的剑气伴着撕裂的剧痛透肩而入,硬生生的贯穿了左肩。看到穆枫悄然睁开的双眼中那得逞的狡黠之光,莫离哪还不知中计,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但双臂仍是将穆枫稳稳接于怀中,剧痛牵扯之下,本已倦怠万分的身躯再无力支撑,向后栽去。   “少主!”   看台上的莫家三影卫眼见莫离受伤,均骇然惊呼着掠至场中。   穆枫本无意刺伤莫离,只是想佯败诱他近前再乘其不备制住他罢了,只是没想的莫离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接自己,更没想到莫离实际上也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余力避开自己于下落期间陡然刺出的剑,因此这一剑穆枫刺的是又快又狠。此刻看着被自己的轩辕剑刺中的莫离在最后关头仍不忘将自己护在身前,替自己挡在下面当肉垫,不禁呆了呆。   愣神的功夫右脸伴着一声响亮的抽打,火辣辣地一痛。   “莫夜,你……”   穆枫愕然抬头时,莫离已怒喝出声,只是受伤之余牵动了痛楚,剧烈地低咳起来。   穆枫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自己身前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的女子,那双冷然的眼眸里积满怒意和莫名的敌意……   莫夜伸出的右掌紧紧捏成拳头,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怒火,瞪着呆若木鸡的穆枫,终于忍不住骂道:“少主百般容让,你竟下此狠手,你可知如果不是为了用女娲石救你,少主他怎会……”   “莫夜,住口!”   莫离断声喝止,苍白的脸色冷峻至极点。莫夜眼见主子动了真怒,只能咬住嘴唇倔强的别过头去。   因为挨了一记耳光,再加真元剧耗下,穆枫的耳朵中一阵阵的轰鸣,所以对莫夜的话听得不是十分真切……似乎也在下意识地排斥着那句控诉中隐含的实情……   一旁的莫晨探查了一下莫离的伤势,眼见伤得虽重,却并不足以致命,不由松了口气,抬眼望向神情木然的穆枫后,叹了一声,起身按住莫夜的后脑,逼着她同自己一起向穆枫深躬道歉:“小姐,请您原谅莫夜的口无遮拦,她只是过于着紧少主而已。”   穆枫这才回神,见自己的轩辕剑仍怵然插在莫离肩头,慌忙收法敛去了剑身,看着莫阳一声不吭地给莫离处理伤口,犹豫半天后,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声道:“莫离,我……”   莫离却出言截断了穆枫的话,摇头笑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莫离唇角那淡至难察的疏离苦笑刺痛了穆枫的眼,心绪纷乱催头欲裂,却不知开口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呆愣地跪坐在莫离身边。   “少主,这……”莫晨不赞同地刚刚开口,便被莫离伸手制止。   “输了,就是输了。兵不厌诈,战场之上,真正的强者永远是最终获得胜利的人,无论通过什么手段。”莫离再次抬眼时,眼底深处已凝出一丝洒脱,深深看了穆枫片刻后,淡淡地笑道:“小枫,这场赌,是你赢了。你成长了很多,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说着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揉了揉穆枫额前的短发,低语道:“不管未来如何,莫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只要你需要,无论何时都可以回来。”   额上仍残留着莫离掌心的温热触感,望着那步履微微不稳却依旧挺得笔直的离去背影,穆枫抱着影澜,低声喃喃道:“我是否做的太过分了?我只是不想失去自由而已……”   心底泛起莫名的愧疚,不知是为了莫夜那句语意未尽的指责,还是为了莫离转身时那看似洒脱的落寞……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白绍行六年前的那句戏语……   恭喜你……学会了最实用的第一节课,欺骗……   ————————————   虽然通过耍诈手段获得的胜利有丝不是滋味的压抑,但不管怎么说,终于还是逼走了莫离。步出已满目疮痍的竞技场,穆枫仰头深吸了一口夜空下仍略带燥意的空气,心情豁然开朗……   自由真好……   然而当第二日接到班主任大人递给自己的竞技场维修费时……   “莫离这个混蛋有钱有势又一肚子坏水,他会不记得付场地维修费?!……是了!他一定是有意报复我那一剑!!魔鬼……畜生……禽兽……”   笑得分外刺眼的班主任手中那张单薄的账单仿佛没顶而至的五指山,将怨念盘旋的穆枫压得颓然跪地……   生为穷人而又属铁公鸡的穆枫同学自然是一毛也拔不出来,因为很有骨气地不想问莫离那厮讨要(其实是因为伤人在先而无颜开口……),所以为了支付那对自己来说数额庞大的维修费,只能被迫答应会在未来西溟楼有所求时,无偿打工,直至还够为止……   时间在日历牌上飞快流逝,盛夏降临时,穆枫同学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完成了西溟楼变态至极的毕业考核,以名副其实的西溟菁英身份从这所灵界最高学府毕业。   毕业典礼结束后,穆枫被叫到了校长室。   “什么?让我加入9163部?”穆枫扣扣耳朵,愕然瞪着坐在办公桌后的校长大人。   “是啊,能加入9163部可是多少灵界人士梦寐以求的愿望,你不想去吗?”校长点点头,伸出指头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案,露出一副设计人的狐狸笑容……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返星光   “不去!开玩笑!去9163部那种专门和特A级逃犯对着干的危险部门,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虽然是比照公务员待遇,但跟其危险系数完全不成正比,不划算!”务实主义者的穆枫不屑地大摇其头,斩钉截铁地拒绝校长大人的诱拐。   “哦?那账单的问题……”校长大人指头顿住,视线有些飘移……   “能加入9163是我自小的远大目标,真的,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加入9163部为人民服务!”穆枫右拳抵在心口上,目光炯炯,无比真诚……   “恩,既然如此,那我会把你的档案直接邮寄给9163总部人事科。”校长大人笑得斯文俊雅,十分满意……   禽兽!畜生……穆枫无言泪奔……   “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份星光学院发来的聘用书,邀请你成为星光学院大学部的教师。”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穆枫面前。   “我可以拒绝吗……”青岚老师他们的生活似乎也不怎么富裕啊……   “哦,随你,不过星光学院也在西溟楼的下辖范围内,同属于灵界教育部,等同于西溟楼下属的分校……你真的要拒绝吗?”   “……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嗯,按照你的年龄来说,作为掩饰性的普通身份最好不过的是应届研究生,你觉得星光大学怎么样?”   “……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在校长大人英明决断和明示暗喻的独断威压下,穆枫同学被无形地剥夺了人身自由,被迫签订一些列卖身契约……   莫离……这笔烂帐……我会记你一辈子……   (远在莫家主宅养伤的莫大少爷突然打了个喷嚏,心情却莫名的大好……)   ————————————   九月初的午后,初秋的暖风努力吹过星光大学的每一个角落,却仍无法带起一丝凉意,只惹得人在暑气蒸腾中愈加困倦。   午休时间,星光学院大学部,三年三班的宁可儿同学慵懒地撑着下巴半趴在课桌上,紫依今年大学毕业了,方劲去外校做交换生了,同年组的学员们,能称得上帅哥的人选又乏善可陈……唉,为什么自己本应收获美好爱情的少女时代会这么百无聊赖……   “你们快来窗边看,学校大门那里站了一个好漂亮的人啊!”   “哪了哪了……唔,虽不是我喜欢的高大威猛型,但体态修长,身材十分不错!可惜眉眼被头发遮住了,看不太清,但看整体脸型轮廓和口鼻外形,应该是个极品。”   “话说回来……他(她)是男是女啊……若说是男生嘛,就嫌纤细瘦弱了些,若说是女生,那又太过英挺逼人了……”   “唔,他(她)穿的是大学部的制服,看服装款式应该是男生吧。”   “那就是帅哥喽!嘻嘻,我们要不要下去跟学长打个招呼啊?说不定来年我们就是校友了!”   前方窗边的同班女生们那兴奋的叽喳声,吵醒了昏然欲睡的宁可儿,在听觉敏锐地捕捉到了“帅哥”二字时,神志登时清明爽透,以克制的速度奔到窗边(如果施展轻功会吓到全班同学),水眸微眯,目标很快锁定在操场上正向教学楼踱来的修长身影……唔,有点眼熟……对方似乎感应到了紧盯自己的视线,定住身形抬眼向上望来,如点漆般的黑瞳光华奕奕,精准地对上宁可儿,左耳垂上一颗小巧精致的晶玉随着对方的动作,折射了午后的阳光绚射出夺目的光芒……   那是……穆枫!   “小枫!”嗓音已比意识早一步呼喊出来,宁可儿惊喜地猛挥双手,下方的人先是一怔,随即露出同样惊喜地神情,扬手笑道:“可儿!”   宁可儿在全班女同学和……部分男同学艳羡的目光中,雀跃地奔出教室。   看着从教学楼大门内直向自己奔来的宁可儿,穆枫不由停在原地,细细打量……六年未见,当初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秀可人,粉嫩的脸庞带着少女独有的明媚朝气。   “小枫!想死你啦!”宁可儿三步并作两步直扑过来,一把抱住穆枫的脖子。   “你想勒死我啊……”穆枫无奈地笑叹着,可仍是微弯下身,就着宁可儿的身高,任由她抱着。   宁可儿热情似火的怀抱突然一僵,推开穆枫后,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穆枫的胸口上,然后伸出小爪子抓了抓……   虽然算不上宏伟……但确实是有料的……   穆枫脸色大窘,缩身躲开对方的流氓行径,吭哧瘪肚道:“那个……我可以解释……”   宁可儿慢慢抬起头,露出悲然欲泣的神情,一脸崩溃地动容道:“小枫,你为了配合白学长的爱,竟狠下心做了变性手术了吗?”   “……”穆枫一口丹田气直冲咽喉,险些当场喷血,身形晃了两晃后,勉强从牙根里漏出两个字,“不是……”   花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穆枫终于在瞒去了部分身世的情况下,语焉不详地将自己不得不隐瞒性别的无奈讲给了宁可儿听。   “这么说,你其实本来就是女生?”宁可儿仍陷于震惊石化状态。   穆枫乖乖地点头。   “唔,原来你有一段这么可歌可泣的悲催身世……唉,原来你是女生来着,那这么说,你和白学长的爱情终于可以为世人所接收了……虽然有点可惜……”宁可儿仍处于惊吓后的恍惚状态,言语不免有些缺乏条理。   可惜?!哪里可惜……心思单纯的穆枫童鞋当然理解不了腐女们的饥渴心声……   在穆枫兀自为宁可儿语意不明的话摸不着头脑时,宁可儿已然神速地接受并消化了穆枫身为女性的这个事实,很有效率地开始盘问其他的事情,“小枫,你从西溟楼毕业了吗?怎么穿着星光大学的校服?”   穆枫定了定神,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找到星光学院的大学部教师组报到。   “什么!?你被聘为了星光学院大学部的教师?”宁可儿惊讶地张大了樱桃小口。   穆枫颓然点头……   “唔,六年不见,你这小鬼头竟然成了我的教师,想当初可还是我手把手地指导你什么是法术驱使来着……”宁可儿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穆枫。   穆枫被宁可儿撅嘴瞪视的目光盯得有些尴尬,只能讪讪地道:“那个我教授的是大二,不是你这个年级组。”   宁可儿被穆枫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点头道:“是啊,我们二年组的黄岚老师可是整个星光学院内部的精英教师,想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你顶下去。”   穆枫猛然记起那个带着平板黑边眼镜,永远面无表情的灭绝师太……恍然想起今年大年初一那场激战中,她将自己周身大关节卸脱位的事……不禁打了个哆嗦……   “走吧,我带你去教师组,穆——老——师——”宁可儿调侃地将尾音拉得奇长,伸手拉着僵硬的穆枫向教学楼走去。   ————————————   穆枫老师的运气似乎并未因其地位从学生晋升为教师而有所改变,这从她步入大学部教研组的第一时间便迎头撞上了面无表情地扶正眼镜的叶黄岚开始拉开了序幕……   那灭绝师太居然是教学组组长,自己的顶头上司,工资开得多少全由她做主……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恐怖的……   傍晚,穆枫夹着新拿到手的教材,一路怨念环绕地飘向了自己所要代课的大学部。   由于深处在打击中仍未回魂,再加上没想到身在星光学院内部还会遭到攻击,所以穆枫老师被人从后方猛然扑倒时,呆了一下,才想起来反抗。可是对方人高马大,力气大的出奇,而且似乎精通一套“缠”字诀的擒拿功夫,长手长脚将穆枫困了个结实。   穆枫周身的骨头摔得生疼,暗骂自己大意,但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杀气,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自己没事先察觉到对方的原因吧。   穆枫挣扎着转过身,看向压住自己的重物。   是个十八 九岁上下的高大少年,浓眉朗目,样貌不俗,以西溟楼遍地帅哥靓男的标准来看已算得上精品,这双目光过于炙热的眼睛有些熟识……   “老婆,真的是你!”少年撩开穆枫额上碍眼的短发,惊艳于那双眉眼的标致时,热切而激动地扑上来在穆枫的肩颈使劲蹭起来。   “啊……你是,宫鸣羽!”反应慢半拍的穆枫老师终于从对方近乎调戏的称呼中,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竟然是那个矮冬瓜宫鸣羽,那个当初只有120cm高的小鬼头!   “老婆!我想死你啦!”宫鸣羽张开臂膀毫不吝啬地给了穆枫一个大大的拥抱,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住在穆枫肩头拱来拱去。   穆枫努力推拒着身上的大号忠犬,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对方近185cm的身高,满头黑线道:“你是宫鸣羽?你小子吃强大饲料了吗?六年没见,竟长这么高了!”   “哼,只不过六年未见而已,你居然都认不出我了!不公平,亏我还在只见到你背影时就认出你了!”宫鸣羽忿忿不平地指责。   “你给我起来,压死我了!”穆枫咬牙推开死赖在自己身上的重物。   宫鸣羽不忿地哼了一声,利落地起身同时将穆枫一并拉起。   穆枫拍掉身上的灰土,有些郁闷地仰视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死小鬼,问道:“你怎么在这?”   宫鸣羽斜眼看了下掉在地上的讲义,转目看向穆枫,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问道:“老婆,你不会刚好就是我们二年组的班主任吧?”   穆枫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怔怔地问道:“什么叫‘你们’?”   宫鸣羽扯扯自己的领口,露出一个鲜亮的六角形学员章,笑得很邪气,“穆老师好,我是二年组班长,宫鸣羽。”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昔人在侧   衰神似乎格外眷顾穆枫老师,想不到自己悲催的教师生涯,第一个遇到的学生就是宫鸣羽这个混世魔王……   穆枫认命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便听到了班长大人的挑衅。   “穆老师好年轻啊,不知是否真的有实力担当我们的班主任?”   穆枫手中的粉笔在未完成那最后的一捺时,硬生生地折断,慢慢转过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咬牙切齿,“哦,不知宫班长有什么想法?”   宫鸣羽似乎对穆枫晶亮的怒视目光很是享受,痞气十足地跨坐着椅背朝前的凳子,用手肘撑住下巴,做出思考状,片刻后说道:“不如穆老师和我比试一下,如果你能赢了我的话,我们就承认你作为老师的身份。”   三十多名学生似乎对于这个惯会胡闹的班长极其支持,立时出声响应他的提议。   “好!如果我输了,我就主动辞去班主任的位子!”穆枫额上青筋暴跳,掌心的粉笔被捏成了碎末。   正好老子还不想干呢!   “唔,那倒不用,难得穆老师看起来比前几个顺眼得多。如果你走了,不知道校长那个老头子又会派什么货色来。”敢情这死小子曾经气走了好几个老师了啊!宫鸣羽邪气的目光在穆枫脸上肆无忌惮地打了个转,以熟练地流氓口吻无赖道:“穆老师输了的话,就让我当众亲一下好了。”   台下的同学和台上的穆枫同时滞了一滞,紧接着全体男生发出热烈的口哨声和叫好声,而全班女生则发出更加热烈的尖叫声……   “宫鸣羽,今天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跟你同姓!”穆老师脑中的理智线终于崩断……   “唔,好哇,古时女子嫁人后都是从夫姓的!”   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我一定要砍死他!!!   穆枫的怒火史无前例的的狂飙……   两人在学院外的训练场开打后,穆枫彻底震惊于宫鸣羽的强悍中,这死小鬼的本事已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范畴,即使放眼于菁英辈出的西溟楼毕业班,也已算是顶级的水准了,难怪他会如此嚣张!   换做是从前未经影澜进阶法力的穆枫,恐怕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此刻的穆枫已今非昔比,经历了与关松那种BOSS级的变态高手们的激战,挺过西溟楼六年的地狱式菁英训练,能与莫离那种绝顶高手战个旗鼓相当,以毕业考第一名的成绩笑傲西溟楼的穆枫,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任人宰割的主!   火系法力本就是雷电系灵力的克星,再加上怒火中烧的穆枫老师一上手便暴烈地使出了十成功力的高深七级法术,红莲。   所以宫大班长难得地遇到了平生未见的强敌,在硬抗了几十招后,终于在穆枫一记火爆的侧踢中横飞了出去,同时被十数把火焰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这样的战果出乎宫鸣羽的预料,更出乎于全体学生的预料!   他们所向无敌的宫班长,那个于众人心中强大有如战神般的宫班长,竟然真的败了!而且败得这么痛快,败得这么彻底!   一时间场上静得针落可闻。   穆枫调匀气息,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高大少年,对方的目光被挡在了凌乱的额发下,所以看不清他的神情。   唉,自己干嘛对一个学生这么认真!   穆枫暗叹了一声,动动手指散去钉住宫鸣羽的火焰镖,弯身向这个默然无声的高大少年伸出手。   伸出的右手在空中凝固了快半分钟,对方仍未做出回应,穆枫的眉头不禁锁在一处。败在自己手里,这死小鬼还真生气了啊!   就在穆枫准备收回右手,蹲身查看宫鸣羽的神情时,对方却迅若闪电般地直扑起来,同时拉住自己的右手狠狠地带倒,紧接着就势一滚,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穆枫翻翻眼睛,无奈地瞥着借住身高体重优势又一次将自己压倒的死小鬼,望着对方难得的冷峻神情凉凉地开口,“怎么,打输了,便要耍赖吗?”   宫鸣羽死盯住穆枫,神情一分狼狈,三分不忿,六分阴郁,带着孩子般赌气地任性,狠狠地瞪着穆枫。   在穆枫为他双眼中那超越年龄的阴沉和固执而微微发怔时,只觉对方扣住自己腕门的掌心猛地爆出激窜的电流,一时失察的穆枫老师暗骂着对方不要脸时,已被暴走的电流麻痹了周身经络,浑身微微颤动着动弹不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刚刚还意志消沉的死小鬼露出得逞的微笑,得意地压下了双唇……   靠!自己竟然也有着道的一天!   这分明是自己用来对付白绍行和莫离的玩剩下的招数!   全体围观的学生们先是愕然呆愣,接着集体发出惊天的口哨声和喝彩声……   就这样,穆枫老师悲催的教师生活,就在全体学员们暧昧的注目礼下展开了,但因为宫鸣羽的这一闹,现在全班同学倒是没有人敢再质疑穆枫的实力了。   然而穆枫老师还不知道,有更加悲催的事情在等待自己……   ——————————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穆枫老师终于渐渐适应了星光大学的教师生活,在罗清的抱怨声中,顶着星光大学研一新生的身份,再次卷行李卷开始住校。   十一长假即将开始的周末傍晚,穆枫老师接到了没有人性的校长大人的差遣,前往9163部接受政府部门十分不厚道的任务……   身负西溟楼巨债的穆枫老师只能认命地跟自己美好的小长假说拜拜,动身前往那个位于市郊,藏身于本市最大废品收购中心的9163总部入口。   出示了证件后,由面无表情的门卫一路引领着来到地下总部。   穆枫在警卫的示意下进入了那扇敞开的办公室,目光先是落向办公桌后坐着的叶橙岚,接着移向了桌前站着的那道修长背影。   “你来了。”叶橙岚一成不变地对穆枫惜字如金,点头示意后,目光移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楚紫依、穆枫,以后你们就是9163部第72小组的行动拍档了。”   楚紫依……   穆枫为那个名字彻底定住时,那道修长的身影已慢慢转过来。   “小枫,好久不见。”   熟悉的是那唇边勾出的无限美好,依旧是那张美得异乎寻常的脸,却在六年的时间内完全褪去了青涩,出落得愈发明丽脱俗,让人无法逼视。陌生的是那干练的气质,和那双眼底深藏的精锐与犀利。   穆枫怔怔地愣在原地,从回来后,她就一直想象着再次与楚紫依碰面的情形,想不到竟就这样突然降临了……只是,与想象中的不大相符,甚至有些陌生……   总觉得眼前的楚紫依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小枫,从今以后,我们要再次合作了。”   眼前的情形似乎与八年前自己初到星光的情形重合……   直到楚紫依稳稳地伸出右手,穆枫下意识地伸手与之交握,才察觉到哪里不对……   “紫依,你的声音……”穆枫有些愕然,听在耳中的再不是那清亮悦耳的少女嗓音,竟隐隐有些男子的低沉……   楚紫依笑了,点头道:“小枫,跟你不得不隐瞒女生的身份一样。我,其实是个男生。”   穆枫的表情瞬间崩溃,身形彻底石化僵硬……往日的点点滴滴一一重现……怪不得紫依跟自己一样,从来不上学校的卫生间;怪不得紫依也不会游泳……   她……他是男银,他是男银,他,他,他……自己在少年时期心心念念地暗恋对象,他竟是个男银……   穆枫的思维走向已开始非逻辑化,完全忘了自己其实身为女性的事实……   叶橙岚无视仍魂游天外的穆枫那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很有效率地开始部署任务,“据可靠线报,现在依然在逃的前阴黎院院长,特A级逃犯戚烈近日将于本市现身,你们第72小组的任务是乔装靠近目标,查明他的意图。”   “……啥!?”穆枫仍漫游天外的魂儿终于被叶橙岚的话硬生生地给拽了回来。   叶橙岚面无表情地再次复述了一遍。   阴黎院院长戚烈……   多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那间宽敞明亮的书房里,那一幕情景立时如跗骨之蛆般将穆枫陡然冰寒的心携住……当时陷入九黎幻境的痛苦经历登时再次鲜明……   穆枫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地喃喃道:“……那么厉害的角色,我和紫依两个新人不适合吧……”   叶橙岚依旧是那副七情不动的扑克脸,公事化地答道:“正因为你们是新人,所以才启动你们去侦察。因为总部内叛徒严冥冬的出现,使得总部内原有侦察人员情报已被泄露,因此唯有动用新人,才能在不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靠近。”   “小枫,你没事吧。如果勉强,那这次任务我单独执行吧。”楚紫依柔声询问,双目中露出难掩的关切。   穆枫愕然良久,迎视着楚紫依熟悉的眼神,一颗瑟缩的心终于渐渐安定,缓缓点头道:“……我接受任务。”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9163部特别行动小组的第72组。你们的身份只有9163部内少数几人知晓,而我,则是你们的直接联系人。”叶橙岚将一式两份的任务文件递给穆枫和楚紫依。   时间:国庆七天长假;   地点:本市中心地段的夜店,天域;   目标人物:特A级逃犯,前阴黎院院长,戚烈;   任务内容:查明其现身目的,如有条件,进行缉捕;   执行小组:9163部特别行动组第72小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特别行动   国庆长假,举国欢腾,随着夜色的降临,忙碌的大都市开始了她狂欢般的夜生活。   位于市区中心地段的夜店,天域,其实在外人眼里看来,并不如何火爆,因为她只针对一些特殊人群开放,而这些特殊人群就是拥有灵力的灵界人士。也许是因为平日里的修习生活太过刻板,也许是因为人都有情绪低靡需要释放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灵界内部也有其与光鲜修持的表像完全相反的阴暗面,所以,这个天域酒吧在本市的灵界圈内格外有名,如果身为灵界人士,而你又没有来过天域,那你便不算来过本市,当然此店仅对成年人开放……   戴着披肩假发,穿着韩版绿纹八分袖棉质小衫、浅蓝色修身长筒牛仔裤,脚蹬黑色高跟漆皮小皮鞋的穆枫老师,十分不适地扯了扯肩上的银灰色小皮包,抬头望向那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灯彩的店牌,淡蓝色与深红色的组合,仿佛将矜持与狂放揉和在了一处,透着一种别样的闷骚情调……本就是个声色犬马、让人发泄释放的夜店,偏偏起个故作高雅的名字。   “紫依,你确定我这个模样不会被人认出来吗?”除了早年间为执行任务被硬逼着穿过几次裙子外,基本从未穿过女装的穆枫,很是别扭地活动了下脚踝。   到底是谁设计了高跟鞋这种虐待女性足部的残忍刑具!   相较于穆枫那副别人欠她八百吊的吃屎模样,自幼便当女孩养大的楚紫依穿起女装就清新自然多了。浓密的黑色卷发蓬松地披散到腰间,脸上略施淡妆,柔和了已然渐露男子俊逸轮廓的线条,碎花连体短裙在低腰处松松地斜了一条黑色漆皮小腰带,遮住了臀部不够挺翘的缺点,胸口处自然随性地由几个水晶纽扣斜抓出褶皱,完美地掩饰了平胸的不足,大开的V字领口内可见一截诱人的纤细锁骨和绕颈垂下的黑色吊带,下着米黄色羊绒长筒袜,足下是及膝的翻皮软质薄靴,将长腿细腰的优点展露无遗,配上177cm的修长身形,如T台上的模特般抓人眼球。   楚紫依将穆枫抓得有些凌乱的假发缕了缕,又整了整穆枫的衣襟,退后两步端详着穆枫说道:“你与那戚烈虽有一面之缘,但事隔六年,你的变化已经很大,再加上乔装,想来他应该是认不出的。”   但愿如此……穆枫暗叹一声,认命地跟上楚紫依的脚步,走向那名为天域的夜店,开始自己悲催的特别行动……   既然是只针对灵界内部人士开放的夜店,那自然有其独到的鉴别客人手段。隐蔽的入口处,有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守门人看着。每个要进入店中的客人,都会被询问店门上的装饰物是什么。当然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那你看到的只会是表面上的毛绒玩具或是一张纸牌等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是作为灵界人士,就可以识破那并不高深的障眼法,念出那实际上是一块不时变化的电子显示牌上的数字。   看着那在楚紫依面前闪出“267”号的电子数码牌,穆枫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最爱看的一部电影,基努里维斯大帅哥演的地狱神探,康斯坦丁,电影中他也需要读出守门人掌中纸牌背后的图案,才能被放行进入那家由巫医开的异界酒吧……   穆枫念着上面变换成“444”号的数字,觉得作为今天店中第44号客人的自己不怎么吉利……   两位守门大哥不亏为见惯灵界各色靓男美女的夜店看守,在看到穆枫和楚紫依这两位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三百,能秒杀所有雄性生物的绝色大美人后,只是短短地惊艳呆愣住了几秒,随后便恢复成一贯的面无表情,打开店门放行。   当隔音效果绝佳的店门打开时,里面狂飙到最大音量的音响,伴着让人心尖和头皮同时发颤的热辣嗨曲扑面冲来。   镭射的闪光和随着节奏快速转动的灯光交织出在舞池中狂野扭动的人形光影。作为二十二岁的正牌成年人,穆枫老师还是被满眼那种放浪形骸,似乎在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生命般的人群震慑住了。撤去平日里修持正经的表象,原来人和人都是一样的。也许越是压抑的情绪因子在爆发出来时越是疯狂吧……   楚紫依拉着穆枫走向吧台,立刻有服务生上前询问两人的需求,看清两人的容貌时,酒保眼中露出难掩的惊艳,“两位小姐好生的脸孔,头次来我们这吧?要喝点什么?”   在穆枫磨拳霍霍地逡巡着吧台内琳琅满目的酒水,准备为自己从未喝过酒精饮料的人生第一次开荤时(反正费用都有公家报销),楚紫依已然熟练地开口点饮品了。   “Amaretto、Grapoefruit,谢谢。”楚紫依在吧台的一角落座,经过内力调整的声带发出优雅低醇的女中音。   英文不怎么过关的穆枫,当然不知道楚紫依自己要了一杯杏仁甜酒,而只给自己点了一杯西柚汁。   在穆枫略带好奇地品尝着杯中那酸酸甜甜的饮品时,酒保正努力地同楚紫依攀谈着,虽然天域夜店内的帅哥靓女不少,但像眼前两位这么极品的还是很罕见的。   楚紫依优雅地小口抿着杯中略带苦味的杏仁酒,目光默默搜索着全场,不时在小酒保殷切地询问中,回给对方一个美丽至极的微笑,他就是这种即使一言不回也不会让对方觉得受到冷落的演技派高手。   天真的以为酒吧卖得都是酒精饮品的穆枫老师,在一杯西柚汁下肚后,没品出任何特别的味道,反倒是被夜店中那轰鸣得摧残人双耳的嗨曲折磨得有些头疼,决定去卫生间洗洗脸清醒一下,便跟楚紫依打了声招呼,向酒吧的卫生间走去。   一路躲躲闪闪地回避着女厕中其他女性顾客的眼神,穆枫别扭地站在卫生间最角落处的洗手池边,用微凉的清水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中那个眉目如画的长发女子,穆枫有些郁闷。   老子本来就是女人,为嘛进个女厕所会觉得别扭。   习惯性地抹掉脸上的水,甩着手走出厕所后,穆枫却被酒吧后进那条安静的走廊吸引住了,走廊两侧是几个包房,与外面放肆狂野的喧嚣不同,这里虽然也回荡着夜店中震撼人心的嗨曲,但却显得清静了许多。   穆枫探头探脑一阵,发现没有服务生在走廊上徘徊后,悄无声息地进入走廊,左顾右盼地打量着一道道紧闭的包厢门。走到最里端时,位于走廊尽头那个看起来最奢华的包房门突然毫无预警地打开了。   眨眼的功夫穆枫已看清了房内的情形。   包房里坐在茶几左侧位置转身同身边人低语的正是前阴黎院院长,穆枫此次行动的目标人物戚烈!   在穆枫紧张得瞳孔微缩,快速扫过包房内情形时,坐在戚烈对面的男人正好望出来的目光却吸引住了穆枫的视线。   那是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子,一身款式不俗的休闲西装放荡不羁地随意敞着,露出衬衫下一片古铜色的胸肌,慵懒闲适地倚靠着后边的沙发,持烟的右手搁于交叠的膝头,修长的左臂平伸着放在沙发的靠背上,浓黑的剑眉下,一双微合的眼眸竟隐隐泛着诡艳的蓝光,样貌端正俊朗,有着异族人特有的立体轮廓,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桀骜野性,随性的气质似乎极其合衬这夜店低靡阴暗的华丽气息,仿佛是主宰一切黑暗的暗夜之主,致命的华贵、天生的尊崇而又极度危险、强大!一双幽明的眼瞳洞穿着刹那喧嚣在包房中的狂野音律和包房内盘绕的烟幕精准地落在穆枫微微失措的脸庞上,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后,立时微眯成狂肆的弧度,带着令人心颤的危险气息紧紧携住穆枫的视线。那目光仿佛蛰伏已久的大型掠食者终于抓住了期盼已久的猎物……   穆枫知道自己应该赶快移开目光,知道自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口已经引起了屋内其他几人的注意力,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移不开目光,仿佛与自己对视的男子拥有强大的瞳力,在目光交接的瞬间便定住了自己的心神和灵魂!一股难言的惊惧自心底犹然而生,那心惊胆战的悚然感觉仿佛潜伏在黑夜深处的怪兽,悄无声息地亮出爪牙,穿过千百年历史的阻隔向自己急速扑来。   逃开!必须逃开!心底警铃大作,身体与灵魂不由自主地排斥着那个男人的目光侵蚀!   仿佛回应了穆枫的乞求一般,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门内隔断了两道胶着的视线。   穆枫这才倒抽着凉气回过神,虽与对方对视了不过短短几秒钟,却浑身颤抖得几近脱力,仿佛足足过了几十个小时一般。   目光不自觉的上移,看到的是一张脸色铁青的熟悉俊颜。   祁诺言!   穆枫双目圆瞪,想要假装不认识地别过脸去,屋内却传出戚烈的声音。   “诺言,怎么了?你不是要出去打电话嘛,外边站着的是谁?”   “恩,我这就给师父打电话,外边是个喝多了的女客,我会把她带走。”祁诺言说着带上了房门,隔断了屋内与屋外几近凝滞的空气。   穆枫自欺欺人地僵硬着转身,妄图佯装喝多了的路人甲,却被身后的祁诺言一把抓住拉倒了走廊出口处的阴暗角落,然后借着足比穿高跟鞋的穆枫仍高出小半个头的身高优势将她困在自己和墙角之间。偶尔路过的客人和服务生见了,以为不过是偶偶私语的小情人,没有人在意。   “你可不可以解释下这身行头和你来这里的目的?我记得好像警告过你要绕着我们走来着?”祁诺言低着头,咬牙切齿的气息伴着冷怒的话语喷薄在穆枫的耳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暮云阁主   穆枫默默哀悼着自己失败的乔装,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祁诺言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近七年,估计就算穆枫脸上贴满了膏药,也能目光毒辣地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那什么……我毕业了回本市工作,出来庆祝下也不行吗?”穆枫吭哧瘪肚地扯谎……喂,不对呀,现在这家伙是贼,我是兵来着吧……为什么我要怕他!?   在穆枫郁闷地纠结着角色问题时,祁诺言正低头看着女装打扮的穆枫。除了当年圣世会上见过她古装的女魃打扮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过穆枫穿普通的女装。   披肩长发修剪成时下流行的齐眉刘海,虽遮住了那双笔直纤秀而充满英气的黛眉,却将那双黑亮晶润的眼睛完美的暴露出来,微微斜挑的眼尾已经带着女性独有的明媚,浓长的睫毛未经修饰地自然微卷上翘着,将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掩映得愈加幽深魅惑,配上典型的瓜子脸,雪白的皮肤和天生线条明秀的口鼻,是一张绝对美丽明艳的东方女性脸孔,美得异乎寻常,让人不自觉的会被吸引住目光……为什么当初自己真的会蠢得看不出她是女生……   穆枫被祁诺言过于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正踌躇着要不要放出“你不许说出在这里看到我,不然我就向9163部举报你”之类的狠话时,有人替她开了口。   “从她身边滚开。”   那声清冷的嗓音混杂在震天动地的狂飙舞曲中,清晰无误地传入两人耳中。   穆枫和祁诺言不禁同时转头,见到的是楚紫依冷郁的眼。   “……你是那个楚紫依?”祁诺言怔了一怔,随即很快认出来者是谁。   “不错,我是小枫的小学同学,现在则是大学同学。”楚紫依不着痕迹地将穆枫从祁诺言怀中拉出。   穆枫就势挪出祁诺言困住自己的手臂, 却在即将脱离对方的掌控时,被紧紧地拉住了手臂,有些尴尬地僵持在祁诺言和楚紫依之间。   “我不管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记住我的警告,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不要再出现于我们的视野内。”祁诺言的目光虽定定地注视着楚紫依,可话语却是对穆枫说的。   “……对,我们是敌非友来着。”穆枫默然片刻,逸出一丝苦笑,略带讥诮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抓了我去送给你的师父邀功。”   祁诺言神情一凛,俊朗的面容竟被穆枫的话激出了一丝狼狈,冷然的双眼略带复杂地盯了穆枫良久,终于缓缓松开了握住她的手,默默转身离开。   穆枫看着祁诺言像上次见面一样离开的背影,目光不禁微微瑟缩。   楚紫依静静地凝望着穆枫落寞的目光,微乎其微地轻叹一声,拉住穆枫转移到相对僻静的角落,才出言询问:“小枫,你怎么会跟祁诺言碰面?”   穆枫这才定了定神,将刚刚自己所见的场景描述了一遍,想起那个盯着自己的年轻男子,不禁用了“眼神很恐怖”五个字来做最后的概括。   楚紫依沉吟片刻,拿出手机飞快地切入9163部的资料库,随后将显示在上面的照片拿给穆枫看,“你说跟戚烈会面的男人看起来有点像外国人,你看是不是他?”   穆枫看着照片上的人,那双泛着蓝泽的鹰眼似乎活的一样,带着莫名的阴鸷透过手机液晶屏幕望着自己,不由暗自哆嗦了一下,肯定地点头道:“就是他。”   “……看来传言阴黎院正在暗中收购暮云阁一事并非空穴来风……”楚紫依低声自言自语,随后看到穆枫愕然呆愣的表情,解释道:“这个男人正是现任暮云阁阁主,拥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自从上任阁主于三年前失踪后,暮云阁便由他接手了,灵界内部流传了很多关于他的说法,毁誉参半,总体来说,他是个危险分子,行事诡异,野心极大,城府很深,没有人能弄明白他的真实想法。据传暮云阁前任阁主失踪之事与他脱不开干系。总之他是个极度狡猾的危险人物。如果不必要,尽量不要与他扯上关系。”   穆枫深有体会地点点头,接道:“我记住了,他叫什么名字?”   楚紫依眼底精芒微闪,淡淡道:“据说他的名字来自父母的姓氏,萧冉。”   萧冉……穆枫默念了一遍,在心底牢牢记住。   很文艺青年的一个名,居然用在了一个大魔头身上……   ————————————   身份既然暴露了,那自然不能继续在酒吧内盘亘,以免出现其他差池。不管怎么说,侦查任务还是有所斩获的。   夜色渐深,因为偶遇了祁诺言而心情阴郁的穆枫,婉拒了楚紫依开车送自己回家的提议,决定一个人步行,吹吹夜风,放松下紧绷了一晚的心情。   现在是十一长假期间,穆枫自然而然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行去。走出去一段,才想起自己仍穿着女装,这副模样出现在老妈面前,不把她吓着才怪。只好打了个电话跟罗清报备明日回家后,折返方向,向星光大学走去。   路程走了一半,穆枫终于败给了脚上那双精致的高跟小皮鞋,一边诅咒着该死的乔装任务,一边看了眼手机,已是晚上九点半了,估计公交车都停运了。穆枫叹了一口气,有点舍不得花钱打车,唯有继续虐待着自己的双足,一瘸一拐地勉强前行。为了能早点摆脱这双卡在脚上的刑具,穆枫专挑人迹罕至的近道走。   其实如此遭罪,这也都怪穆枫自己,虽然行动的经费包括了乔装所需的服装费,但一向抠门惯了的穆老师,自然是舍不得为了偶尔几次的任务需求,去买那位数很长的高档女士皮鞋,愣是买了双缺码断号的便宜货,这才委屈了自己一双38的大脚挤进了一双37的鞋中……   终于,大学部在望时,穆枫却被一旁暗巷中那呜咽的求救声和狠厉的喝骂声引去了注意。   不是吧,偏在老子脚疼的要死,站都站不住的情况下,遇上了抢劫,这事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啊!?   在穆枫暗自纠结时,仿佛在折磨着穆老师的正义心一般,暗巷中的哭求声变得愈发凄惨。穆枫暗骂一声,一瘸一拐地向暗巷走去。   昏暗的路灯下,四五个高壮的大小伙子将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困在了墙边,语带侮辱地推搡着吓得半死的受害者,不时翻扯着他的衣服,查看是否还有值钱的东西漏掉。   穆枫瞥了眼那个在恶棍淫威下哭得稀里哗啦的年轻人,不屑地腹诽一句“是不是男人”,便不耐烦地喝止道:“我说那边的,差不多行了啊,大过节的别太过分!”   那四五个劫匪闻声而动,望向正扶着墙努力减轻双脚痛楚的穆枫,先是集体一怔,然后相继吹响了戏谑的口哨,围了过来,流里流气地调笑道:“呦,哪来的小妞,学雷锋啊。大爷们好怕啊!来,只要你给爷笑一个,爷们就放了这小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不想死就痛快滚。”穆枫脚疼的要死,所以心情也恶劣到了极点。   “喝,脾气够辣的啊,站都站不稳了,还坚持见义勇为呢啊。来吧,让爷教教你啥叫见义勇为。”一名混混说着就伸手摸向穆枫的下巴。   “你自己找死。”   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几名恶徒,穆枫把手指捏得暗暗作响,正准备大开杀戒时,那个没用的受害人却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一把拖住穆枫的双臂,声色俱下地向几位恶棍大爷们求饶,“各位行行好,我的钱和手机,所有值钱的都给你们了,请各位爷高抬贵手。这姑娘一看就脑子不好使,别跟她一般见识。各位爷就当我俩是个屁,把我们放了吧。”   放屁!你脑子才不好使!   穆枫气得七窍生烟,可看对方瘦骨伶仃地还死死抱住自己,似乎在极力保全自己,偏不知是在帮倒忙。穆枫翻翻白眼,正在纠结着要不要一脚踹飞这个累赘时,猛觉手臂上一下微弱的针刺痛,反应神速地挣开对方的钳制。   借着灯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只见一个细小的针头正扎在自己前臂纤细的血管上,而对方手中赫然拿着个推了一半药的注射器。   穆枫扯掉手臂上的针头,不禁火大,冷然问道:“你是谁?给我打了什么?”   刚刚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用男子,此刻已然露出了从容自若的浅笑,丢掉手中的注射器,彬彬有礼地说道:“您不用太担心,这不过是一种新型肌松药,使您短时间内不能动武罢了。我家主人想请您去做客,但又怕遭到拒绝,唯有出此下策,还望穆老师见谅。”   眼见对方能一言道出自己的身份,穆枫眼瞳微眯,目光逡巡过刚才还痞气十足,现在却已一脸冷然地将自己彻底包围的恶棍们,点头道:“原来是布下陷阱等我往里跳啊。不知各位是什么来历?阴黎院还是巫元?”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笑着摇摇头,坦然道:“想请穆老师做客的是暮云阁阁主,也是我家主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巷伏击   在对方的话还没说完时,穆枫已愕然出声截断,“萧冉?!”   年轻男子不置可否地点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大魔头的办事效率可够快的啊,从两人远远的一瞥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竟然将自己的身份查了个清楚不说,还设置好了陷阱等自己。   穆枫郁闷至极地翻翻白眼,沉声道:“多谢贵主好意,但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不敢去狼窝做客。来吧,废话少说,要么你们自己滚,要么我打到你们滚。”说着拉开架势,可刚迈开一步,脚踝一扭,就觉脚疼难忍,不禁暗骂着踢飞了两只脚上的皮鞋。谁知这条暗巷中的道路正在整修,刚刚铺满了石子还未来得及喷洒沥青。赤足踩在上边,再加上足底遍布血泡,不禁疼得穆枫从牙缝抽进了一口冷气。   既然是暮云阁的人,那便是灵界中人了,这么说动用法术也无所谓。既然行动不便,穆枫便想到了最直接快速的办法,用法术将对方全体抽飞。   可是,心随意动间,竟凝不起一丝法力,穆枫不由愕然瞪大双眼。   “穆老师不要劳神费心了,整条暗巷已经被布下了封魔法阵,在这里,您用不了法术的。”年轻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穆枫呆愣的神情。   穆枫脸色铁青地在心底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才发觉他们是在有意拖延时间,想来那药只推了一小半,起效时间和效力未免大打折扣,所以他们才会东拉西扯地没直接上来动手。   既然如此,那唯有自己先动手了。   穆枫轻轻活动了下手脚,下一秒钟已毫无预警地标射向那名笑得最欠扁的年轻男子。   擒贼先擒王!   穆枫的出招奇快,当周围几个人反应过来时,穆枫已经向那年轻男子拍出了四掌。然而能被派来对付穆枫,那年轻男子自然也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般没用。对方的身法柔软而且快得诡异,像一条泥鳅一般绝对不与穆枫硬碰,将“滑”字诀的功夫演绎到了极致。   面对对方滑不留手的狡猾招式,穆枫暗自磨牙。眼角的余光瞥到剩余的几人虽向后撤了几步,但还是保持着包围的姿态,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还是临敌经验欠缺,在先前识破对方的意图时,就应该直接落跑,虽逃脱的几率不大,但也不至于落入现在苦战不下的境地。周围几个人虽没有上前助战,但其虎视眈眈的架势使得被困在其中的穆枫绝不好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穆枫的出招越来越狠辣,被逼至极限时,不觉用起了当年白绍行传授自己的功夫,肘击、锁喉招招狠辣充满杀气。   “哦,这是弑灵门的招式……”年轻男子于激战之中仍不忘仔细观察穆枫的招式。   药力似乎随着穆枫的剧烈动作开始向周身扩散,地面上青白的石子路上已经布满穆枫足底刺目的血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穆枫的动作开始迟滞,攻击的力道也渐渐减弱。   放长线任鱼儿扑腾累了再慢慢收线,这是最聪明的捕鱼者的做法。对方似乎也精于此道,眼见穆枫的呼吸由平稳到急促,心知药效已开始作用,包围圈步步收紧,而年轻男子再不是一味的闪躲,渐渐转守为攻。   双脚已疼得麻木,浑身瘫软无力,穆枫的意识有些涣散。就在这时忽觉周围的压力顿减,身旁响起打斗的声响,不禁精神一震,险险地避过对手锁向自己喉咙的右手,凌厉的一脚将对方逼退后,却重心不稳地向后倾去,后落之势未尽,便撞入一个高大的怀抱。   “你怎么总是麻烦不断?”   那无奈中带着些许气急败坏的男低音有些熟悉,穆枫愕然抬头时望见的是一双冷峻的眉眼,吴啸峰……   吴啸峰今日是一袭便衣,想来应该不是在执勤时间……但自己每回落难都能遇到他,这缘分可真是奇怪啊……   在穆枫有气无力地挂在吴啸峰手臂上喘粗气时,对方几个人戒备地重新把他们包围起来。吴啸峰将穆枫慢慢扶起,当看到她因为挪动脚步而倒抽一口气时,立时注意到她满是鲜血的双脚,眉心的皱痕不由加深成了“川”字。利落地脱下外衣,放倒穆枫脚边,把那双足底已经血肉模糊的双脚包住。   年轻男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啸峰,讶道:“看阁下的身手似乎并非等闲之辈,你们认识?”平稳客气的口吻完全看不出前一分钟还在跟穆枫狠斗。   吴啸峰自衬衫的口袋中抽出警官证,语气格外冷硬地说道:“即使不认识,我也会管。”   年轻男子怔了怔,目光在吴啸峰和穆枫身上游移了一圈。刚才交手的几下他已看出吴啸峰绝非易于之辈,但似乎并不是灵界中人,而且是名警官,动起手来怕要惹起不必要的麻烦,沉吟片刻后,转目向脚疼得呲牙咧嘴的穆枫笑道:“穆老师,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我们后会有期。”说着招呼几名手下,向暗巷的另一端撤离。   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在穆枫火大地于心里补上一句时,突觉身体一轻,已被吴啸峰打横抱起。脚离地面后,痛楚立减,使得穆枫不由得呼了一口气,然后自然地勾住吴啸峰的脖子,调整成最舒适的姿势。   吴啸峰看着心安理得地在自己怀中安置的穆枫,脸色有些铁青,刚想开口责怪她没有男女之防的戒心,不由想起当年她曾经说过的“其实我经常忘了自己是女生这回事。”这句让自己差点喷血的话,又看看她惨不忍睹的双脚,只能暗叹一声,作罢。   吴啸峰一路抱着穆枫走出暗巷,来到靠路边停住的车旁,打开后车门,将穆枫轻轻地放在后座上,然后蹲下身就着路灯检查她的脚伤。小心翼翼地避过凌乱的伤口,摸了一遍脚骨,确定没有骨折后,才脸色阴郁地抬眼看着一路不敢吭声的穆枫,语气暗责地说道:“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仍需立即处理。”   穆枫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已经跳出22:39的时间,有些厚颜无耻地说道:“那个吴,吴大哥,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医院,我们学校的校医估计这个时间不在。”想到他已经不是西溟楼的教师,而自己也已不是西溟楼的学生,穆枫临时改了口。不知为什么,守在他身边,自己总会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信任,想要去依赖……   吴啸峰有些认命地点头道:“我不送你去,难得要你跳脚去嘛?”说着关上车门,顿了一下后,比了个让穆枫等会的手势,随后折返回了那条暗巷中,没多久又走了出来,这回手上多了那双先前被穆枫丢掉的小皮鞋,将鞋子放在穆枫的座位下后,才打开前车门,坐下,开车。   银灰色的轿车在路灯下开始滑动,加速,向着市中心的医院方向开去。   “吴大哥,这么晚,你怎么会刚巧出现在这里?”穆枫的目光由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移动向车前部的后视镜,透过镜片看着吴啸峰。   吴啸峰似乎尴尬地顿了一下,默然片刻后,生硬地答道:“我来这边看个朋友。”   “哦,你朋友住在这附近啊?奇怪……这附近不都是大学的校区吗?有住宅吗?”   穆枫纳闷地自言自语,所以没有看到吴啸峰狼狈的神情。   虽已是深夜,但医院的急诊大厅内依旧是忙忙碌碌灯火通明的,因为是节假日,所以喝酒闹事的人也就比往日多了不少。   挂了号,吴啸峰抱着穆枫来到外科急诊室,接待他们的是一个老护士,看到穆枫后惊艳地呆了良久,直至吴啸峰有些无奈地低咳一声,老护士这才回过神儿来,目光在穆枫和吴啸峰之间游移片刻后,向后者揶揄道:“小伙子,你女朋友啊,长得不错啊。”   吴啸峰的脸登时红到了耳朵根,有些狼狈地否认道:“不是。”   老护士摇头轻笑,表示不信,当看到穆枫惨不忍睹的双脚,而其主人依旧镇定自若地左顾右盼看热闹时,不由责怪地向吴啸峰说道:“呦,好好的一双脚怎么伤成这样?”   吴啸峰被护士指责的眼神瞪得有些冤,不禁郁闷地瞥了一眼望着自己无辜傻笑的穆枫。   因为穆枫的坚决拒绝,所以受伤的双脚没有缝针,而是被包成了两只粽子。打完消炎针后,已是深夜两点,吴啸峰抱着穆枫离开医院,开车送她回大学后,又认命地抱着穆枫将她送回寝室,幸好因为校方的特别照顾,穆枫住的是独立清幽的单人寝室,所以一路抱着美人归的吴啸峰才没有被特别关注。   自己这副德行当然是不能回家了,因此穆枫第二日一早打了个电话回家,向罗清随便扯了个谎,便在寝室里乖乖的待着。   因为顶着公伤的名头,所以穆老师得到了绿岚、宁可儿等人的精心照顾,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这期间除了面带自责的楚紫依每日必定来探视外,吴啸峰隔三差五的也来看看。   但某单细胞生物的生命力和恢复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没到五天,双脚便恢复得连结痂都脱落了,当然再没有借口继续懒床,指使别人伺候吃喝……   国庆小长假的最后一天,穆枫已能踮着脚在寝室里来去自如,大清早刚起床便收到了看门大妈送来的三个邮包。一一拆开后……竟是三双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高跟小皮鞋……除了两个包裹没有署名外,最后一个鞋盒上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暮云阁,萧冉敬上……   因为这次脚伤的惨痛经历,穆老师已然留下了看到高跟鞋就脚痛的后遗症,而当看到这双价格不菲的小皮鞋后,穆枫老师不但脚痛,头也很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遇巫元   因为穆枫和楚紫依只是9163部非正式的特别行动小组,任务不多,所以自那次侦察任务后,上面暂时没有再次启用他们。没有任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十一月,穆老师终于迈过了二十二岁生日这一关,奔二十三岁而去。   十一月的温度因乍起的寒风显得低了很多。周末,穆枫所带的二年组接到了星光学院委派下来的清理任务——清理星光学院位于郊区山中训练基地附近的山区,并重新布置结界及防御法术。   对于这处星光学院的培训基地穆枫并不陌生,因为八年前的那个十一假期中,自己和同期的星光小学部学员曾在这里接受过紫岚老师等人为期七日的地狱式训练,至今仍对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遥想山中遇险的最后一日……清笛长风,青衣少年那状若天人的流云火舞,穆枫不禁神色黯然……   周六清晨,将任务布置下去后,穆枫老师悠闲地在小楼内喝茶望天,同所有的无德教师一样,默默注视着辛勤劳作的学生们。随着时间推移,各组学员们一一完工返回,天色渐晚,除了宫鸣羽所在的第一小组外,其他九个小组都已经归来。   眼见夕阳西斜,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穆枫有点坐不住了。   那个死小鬼向来要强,最会死撑,不是真的遇到什么情况了吧?   穆枫从怀中掏出定位符,默默催动灵言,发觉并未有什么异常。这定位符是星光学院特制的,学员们在外执行任务时都会领到这样的定位符,在一定范围内,遇到突发状况时便可通过此符招来自己的老师。当年穆枫他们就曾用此符招来过紫岚和蓝岚助战蛇妖。   迟疑片刻,仍觉得有些不放心,穆枫嘱咐归来的学生们在楼内等候休息,便催动灵言,通过空间法术,直接跳跃到宫鸣羽所在的第一小组区域。   景物瞬间扭曲后,又瞬间清晰,首次经历空间跳跃的穆枫老师头仍有些晕,可当她看清眼前的情形后,不觉如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浑身汗毛倒竖,同时在心底不住口地大骂宫鸣羽。   死小鬼,这种情况还敢硬撑!   宫鸣羽所在第一小组分到的清理区域是距离住宿小楼最远的外围,处于密林深处。此刻周围几十米的树林都已被雷电和烈火荼成了焦炭。第一小组的另两名成员在周围东倒西歪的躺着,虽双目紧闭,但看其仍微微起伏的胸廓便知,只是昏死过去而已。   此刻宫鸣羽蹲跪在地上,身上满是焦土和零星的血迹,狼狈不堪,左臂不自然地垂着,透过薄薄的衣料可以看到触目的鲜血正在缓缓渗出。因为穆枫出现的地方刚好在他身后,所以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不远处,正与宫鸣羽对峙地站着两个男子,对方的容貌就算化成灰,穆枫也能认得!   正是“巫元”组织的核心人物,祝焰明和白绍凌!   宫鸣羽感觉到后方有异,恶狠狠地回过头,看到是穆枫,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更加恶狠狠地表情,怒道:“你来干什么?!”   我再不来,你小子就死得连渣滓都不剩了!   穆枫气得暗自磨牙,但也没功夫跟自家倒霉学生瞎耗,而是定定地走到宫鸣羽身前,扬眉冷笑道:“两位大驾光临我星光学院的地界不知意欲何为啊?”   对方两人似乎对穆枫的突然出现并不太意外。   白绍凌上下审视穆枫片刻后,笑道:“原来是穆老师。我们来这的目的很简单,带走宫鸣羽。”   对方那神似白绍行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看在穆枫眼里只觉格外刺眼,脚步微错,将宫鸣羽完全护在身后,穆枫状似为难地摇头道:“这可不好办,他是我的学生,现在还是我当班时间,如果让他被你们带走,我可不好跟学校和他父母交代。”   后方的宫鸣羽眼角抽搐了下,“老婆”二字念得格外咬牙切齿……   白绍凌笑意更深,有些无奈地叹道:“我们本不准备对付你的,但你自己强要搅进来,却也怨不得我们。”   穆枫在白绍凌笑得更加温雅时便已全神戒备,因为以她与对方少之又少的几次会面中,深知这白绍凌笑得越是和善,越是说明他出手会越狠!所以当白绍凌的话语还未说完便瞬移而至时,穆枫已然驱身上前,一掌拍出。   两道人影迅捷地游走缠斗在一处,而不远处的祝焰明则不紧不慢地掏出烟,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同伴的战斗。   也许是因为身后背负着三个学生的性命,也许是因为对手是强悍异常的白绍凌,穆枫此刻反倒陷入前所未有的冷静,将当年白绍行教给自己的弑灵门绝学,弑灵十九式施展至极致,因为对付白绍凌这种顶级杀手的最佳防御,那就是同样凌厉的攻击!双掌凝聚了最上层的内力,运掌如风,如狂风骤雨般锁定对手周身的致命之处,招招辛辣至极,都是狠绝的杀招!   “唔,绍行把你**得不错。”白绍凌于激战中仍游刃有余地观摩着穆枫的攻势,交手几十招后,逸出一丝冷笑道:“可惜还是嫩了点。”   言罢,一指快若幻影般点向穆枫的眉心。   白绍凌一指来得突然而毫无预警,穆枫愕然惊觉时,对方微凉的指尖已触及了自己的皮肉,就在这时,穆枫周身猛然暴激出割肤欲裂的凛冽剑气,白绍凌双目一凝,抽身疾退,饶是他反应神速,仍是被迅猛的剑气削去了小半截袖口。   穆枫回过神来时,轩辕剑已激荡着冷冽的剑风,嗡鸣着现于自己掌中。竟是轩辕剑于危机时刻自发祭出,及时护主。   穆枫后知后觉而后怕地打了个突,深知无论是临敌经验还是武功修为,自己与对方仍相差一个层次,若不是轩辕剑及时出现,给对方那一指于眉心点实,自己不死也得瘫痪。   眼见穆枫险死还生,后面的宫鸣羽已惊出一身冷汗,再也挺不住了,踉跄着奔到穆枫身前,向着重新摆开架势的白绍凌吼道:“你们要的人是我,放过她和其他人!”   穆枫忍无可忍地趋前一步,抓住宫鸣羽的后衣领,向后抛去,同时默念灵言,招出结界将宫鸣羽和另外两名学员罩在结界内。   “老婆,你放我出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会没命的!”宫鸣羽狠命地捶打着结界,但又顾忌着结界的反震之力,不敢真的施法在结界内硬撞。   “闭嘴!”穆枫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凝地望向对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白绍凌和祝焰明已因轩辕剑的出现露出关注的神情,眼底闪过精芒,显然是对轩辕剑大感兴趣。   既然贴身近战的武功比不过对方,那就用法术来一决高下吧!   也许是人被逼至极限时,精神和体能便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轩辕剑伴随着穆枫急剧提升的法力,嗡鸣得越发急迫。穆枫渐渐生出一种与轩辕剑血肉相连的感觉!   下意识地右手轻挽,轩辕剑于身前画出一道凛冽的寒芒,灼辣的剑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喷射着紫红色的烈焰直卷向白绍凌和祝焰明,对方两人首次露出认真的神色,相继向两侧跃离闪躲,以二人之能仍不敢硬接轩辕剑的剑风。紫红色的剑风迅猛无匹地横斩而过,在空中留下一道灼热的剑影。随着连声轰鸣,直斩而出的剑气一路无阻地朔入了后方的密林,接连削断了几株大树后才消弭无踪。   “轩辕剑,不错,不错。”祝焰明锐目微眯,弹掉手上抽了一半的香烟,和白绍凌一道向穆枫逼来。   一个白绍凌已经使穆枫疲于应付,再加个祝焰明,那情形立时是压倒性的不利。   面对着两个boss级的狠角,拖着三个学生的自己是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得,惟有下搏命一战的决心了,忽然有些理解当年青岚和紫岚拼死维护自己的心境……   穆枫眼底幽光四溢,面对着双双逼至的强敌,竟闭上了眼睛,口中默默催动灵言,火纹立时在足下闪跃并一路蜿蜒扩散,迅速结成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火纹结界。结界最后的一点对接完毕时,双目猛然睁开,眼底霞光潋滟,足下和剑身上的紫红色火焰在睁目的瞬间霎时变成幽艳的紫黑色!   这法阵乃是穆枫习自楚墨的遗著,能在短时间内将人的法力催逼至极限,甚至更胜一个档次,但其结果是法力成几何倍数地急剧消耗。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白绍凌和祝焰明不约而同地盯向穆枫,面色终于露出些许的凝重。   而宫鸣羽也因眼前的异变而呆愣住了,显然是想不到穆枫的法力强度竟已臻绝至此。   “死小鬼,有空在那里发呆,不如设法帮为师拖一下这两只变态的后腿!”穆枫语带调侃地说着,手中的轩辕剑竟化作一道金光直冲而起,飙射向祝焰明的同时穆枫已口念灵言。   “璃天·火雨”   氤氲的紫色火云立时罩在了白绍凌头顶,白绍凌愕然抬头时,紫黑色的天火已然兜头淋下!白绍凌不禁色变,左手捏诀,右手疾挥,一座伞形的厚实冰罩立刻护在了他头顶上方,然而厚近一尺的玄冰罩在被天火淋中之时,嗤嗤作响,迅速地被洞穿融化,虽完全阻不住天火,但却也为白绍凌逃出火云范围争取到了一瞬的时机。   另一方,祝焰明已然与激射而至的轩辕剑周旋在一处,轩辕剑仿佛有生命般自发地迅猛攻击着祝焰明。面对上古神器,祝焰明自然是不敢硬碰,只凭借着迅捷的身手辗转在轩辕剑凛冽的剑光中,偶尔试探着伸手去抓轩辕剑的剑柄,却被凌厉的紫黑色天火弹开。锋利无比的剑刃虽屡屡被其避过,但激起的灼热剑风擦过身上,登时便是一片火辣辣地灼痛。 第一百二十章 绝境逢生   剑气纵横,火云飞舞。   一时间,穆枫竟与两位特A级逃犯斗了个旗鼓相当。   眼见穆枫这般拼命地维护自己和同学,宫鸣羽的神色不禁冷静沉定了许多,开始用未受伤的右手沾了左臂上的鲜血于空中画下一道道血符。血符完成之时,闭上双目默念灵言,随着血符在空中缓缓消散。   原本万里通晴的夜空忽然开始凝聚乌云,短短一分钟内阴云已密布整座山头,闷鸣之声隐做,竟零星透出些许电光。   “老婆,就让你看看我们宫家的绝学,怒云天雷!”   宫鸣羽在结界中费力的站起,随着最后一个“雷”字出口,话语的尾音瞬时被轰鸣作响的雷声淹没。   刚刚绕过轩辕剑机械性的进攻,急速掠向穆枫的祝焰明只觉头顶的空气微颤,一道紫色的天雷如裂空长枪,已轰然劈向自己!   祝焰明神色一凛,身形如搏空巨鹰般硬生生地折了个方向闪向一旁,同时双拳化掌,于身前疾拍出一面赤红火盾,紫色的电光激窜暴走的余波在击上火盾之时才缓缓消失。刚刚化解危机,身体仍在半空中的祝焰明,猛觉身后破空之声响起,立时拧腰旋身,一脚横踢而出,堪堪扫开激射而至的轩辕剑剑锋,足尖立时飙出了一道血线,血滴普一飞溅到空中便被轩辕剑上灼热的烈焰蒸腾成淡薄的雾气。祝焰明的眼底不由寒光暴窜,显然已是动了真火。   在祝焰明被轩辕剑和天雷缠住的功夫,穆枫这边也已陷入苦战,再无暇顾及其他。   白绍凌大致摸清了穆枫的法术情况后,已瞬息间凝聚法力招出一条通体冰透的水龙,水龙于空中急速游走,狡猾地避过火云最盛的势头,翻卷着薄弱的地方,缓缓吞噬起穆枫招出的火云。   整片山坡,紫焰飞扬,雷电怒闪,地面上被天火和紫雷灼劈得坑坑洞洞,而白绍凌和祝焰明似乎看出穆枫想要速战速决的念头,绝不出手与之硬碰,而是辗转着拖延时间,消耗穆枫和宫鸣羽的法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鸣羽和一味单纯进攻的轩辕剑已渐渐缠不住祝焰明,而穆枫的法力消耗过剧,也开始露出无以为继之势。   祝焰明和白绍凌抓住契机,逐步由被动转为了主动,攻势越来越强盛。   眼看着战局就要被颠覆,忽然一声清啼破空而至,一只浴火乘风的火凤由天际疾速扎落,锐利的凤爪狠狠地陷入白绍凌的水龙背脊,在嘹亢的清啸声中凤啄扑击,与水龙缠斗在一处。   穆枫自知是有人出手相助,稍稍喘匀了气息后,便凝神御剑,驱使着轩辕剑向祝焰明猛烈地进攻。   白绍凌和祝焰明见对方突然有高手助阵,自知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了,而此地又是星光学院的地界,拖得久了不知会有什么变故,在激战中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忽然闪身退出战圈,快速消失在了密林中。   当祝焰明和白绍凌失去踪影后,穆枫和宫鸣羽不约而同地颓然跪地,如果再拖延几分钟,他们必败无疑,不是他们弱,而是对手实在太强了!以穆枫和宫鸣羽的实力能与祝焰明和白绍凌这两个成名已久的9163部特A级逃犯周旋这么久,已足可名动灵界了。   因法力、内力与体力的基本告罄,穆枫眼前一阵阵发黑,撑着地猛喘了半天后,才渐渐匀过气来,抬头看向四周,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现出密林,并急速纵跃过来。   “紫依!”看清那张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庞上难掩的担忧,穆枫惊讶地叫出了声。   楚紫依伸手将穆枫扶起,上下审视片刻后,确定她只是体力消耗过猛,并无大碍,不禁面色稍缓,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宫鸣羽,便又收回了目光,叹道:“巫元近一两年内突然沉寂了不少,总部难免对其放松了警惕,想不到他们会再次出手,幸亏我今日办事路过这里,想着来山上看看你,不然……”说着脸色微变,显然仍心有余悸。   穆枫暗自抹了把冷汗,点头道:“幸亏紫依你来了,不然我们估计就要交代在那两个变态手上。”   楚紫依容色凝重道:“今日/你得轩辕剑在手才勉强与他们周旋上片刻,若是他们也带着各自的上古神器,我来了也于事无补。”   穆枫怔了怔,后怕道:“是啊,若是那白绍凌带了崆峒印来,我们就完了。”   楚紫依摇头苦笑道:“你还不知道那祝焰明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吧,他手中也持有一件上古神器,神农鼎。”   “神农鼎!?”穆枫大惊失色。   楚紫依缓缓点头道:“巫元组织自出道以来,一直在努力收集那十大上古神器,算起来他们现在已经拥有了:神农鼎、崆峒印和昊天塔,三件了。”   穆枫失神道:“竟已有了三件之多……”   就她所知的信息,除了被巫元收去的神农鼎、崆峒印和昊天塔外,剩余的上古神器还有自己持有的轩辕剑,君洛灵的伏羲琴,莫家的女娲石,和关松的盘古斧四件,其余的昆仑镜、东皇钟和炼妖壶尚不知下落。   “这巫元组织的成员就我所知的有限几人都已厉害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们还收集上古神器干什么?”穆枫百思不得其解地挠头。   楚紫依神色微凝,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个答案怕只有我们星光学院的校长,才能解答你了,毕竟持有上古神器中的昆仑镜,能知古今通未来,这世上怕没有什么是他所不知的了。”   穆枫怔怔道:“什么?!那个变态校长居然持有昆仑镜?”   楚紫依点头道:“就我所知,除了法力最强的东皇钟仍不明下落外,其他的九件上古神器都已现世。”   穆枫骇然:“啊,那这么说炼妖壶也曾出现过?”   楚紫依唇边溢出一抹冷笑,“这炼妖壶的持有者正是现任暮云阁主萧冉。”   几分钟之内听闻了这么多惊人的内幕,穆枫已有些消化不良,大脑咯咯的运转着,愣愣地失神。   这边楚紫依和穆枫聊得正起劲,那边被无视了半天的宫鸣羽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瞪着吸引了穆枫全部注意力的楚紫依,用手敲敲仍困着自己的结界,努力引起穆枫的注意力:“老婆!老婆~,你还要关我多久啊?”   穆枫这才想起自家倒霉学生还被关在自己的结界里,盯了一会满身狼狈的宫鸣羽后,转头再次问向楚紫依:“祝焰明他们干嘛三番五次地要抓这个小鬼啊?有杀父之仇吗?”   “老婆……”宫鸣羽开始无力而无辜地挠结界……   楚紫依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轻轻道:“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去问我们的校长,他会给你所有的答案。”   这次清理任务虽执行得波折万难,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第二日,在楚紫依的护送下,穆枫携全体学生返回了星光中学部后,来不及休息,便马不停蹄地杀到了叶岚天的校长室。   “校长!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穆枫来势汹汹地一拍校长的梨花书案,双目微眯,一副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   校长扶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点头道:“好吧,我们学校今年比去年盈利了五个百分点,我会考虑给你酌情涨工资。”   “真的啊,涨多少……”穆枫的嗓音本能地因惊喜提高了八度,随即发觉这老狐狸是在打哈哈,立马气势万钧地猛捶桌案,正色道:“不对!你别岔开话题!我知道你有昆仑镜,这天上地下没有你不知道的八卦新闻,你当然清楚我来是要问什么!”   校长盯了穆枫一会,发现她是认真的,唯有无奈地叹道:“小楚也太不厚道了,竟然把我的老底都交了。好吧,你要听哪个部分?”   穆枫呆了呆,踌躇片刻后说道:“当然是从头开始听,反正今天我没课,而校长您老人家一向不缺的就是时间,今天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倒给我吧。”   校长长出了一口气,默然良久,似乎在考虑从哪里开口,在穆枫渐渐露出不耐之色时,才缓缓道:“如果从开头讲,那就要从万物始创之初讲起……”   自五十五万年前,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后,万物更始,天地造化,命轮循环。如同每个生命,有始便有终,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而这种更迭每万年一次,千百万年来周而复始,循序不断。一万年前,在上古时期的神魔制衡再次被打破后,经历了五千年的争斗,黄帝和蚩尤的一战终奠定了其后天下的根基。自蚩尤战败后,便被封入了妖魔二界,同时关闭了二界与人间的通道,自此以蚩尤为代表的远古妖魔从人世间绝迹。而以黄帝为首的上古天神们则入驻神、仙二界,成为神、仙、人、冥、妖、魔六界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然而战端并不是就此终结,而只是长久的沉寂。   终于远古的神魔们再次等到了万年一次的契机,五千年后的今天,上古时期的众神和妖魔们相继重现人间,以人类的身份堕入轮回,转世为人。其中法力最强大的十二巫神将顺应天道,集齐十大上古神器,重新打破天下的格局,再次开启六界的通道。万物苍生经过万年的生老病死,要开始新一轮的循环,而这次天下的主宰者是谁,无异将再以一次圣战决定。虽是命轮所驱,但上一场战端足足绵亘五千年,万物生灵,无不在这场浩劫中,被百般荼毒蹂躏。   作为当前统治阶层的远古天神们一方怜惜万物众生,不忍再见其生灵涂炭,同时亦不想给上古时期的死敌们翻身之机,自是在暗中默默阻挠着巫神们收集十大上古神器,只要错过了这万年一次的契机,那天下将再安定一万年……   穆枫听着校长讲古,只觉云里雾里,不可思议,但一切似乎又冥冥之中契合异常,不由失神地向校长询问,这远古众神和妖魔们都是何人,却只得到了校长近乎耍赖的一句“天机不可尽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御剑通灵   穆枫神情恍惚地从校长室出来,直到傍晚的夕阳照在脸上,才从那远古时期的幻境中挣脱,重归现实。一边暗骂着卖关子的狐狸校长不是个东西,一边不死心地杀到星光学院的图书馆,决心从那些老的掉渣的历史文献上查出些端倪。   十二巫神收集神器……那这么说巫元应该就是那些上古巫神了……巫元,巫元,巫神们开启的新纪元嘛……   想到祝焰明和白绍凌这些厉害到变态的巫元组织高手,穆枫不觉打了个哆嗦……原来他们都是上古时期法力最强大的巫神,难怪强到非人类的地步……   在图书馆电脑上输入十二巫神的字样,点了回车后,电脑给出了十二巫神少得可怜的资料,远古时期的巫神们包括:十二巫神之首,掌管时空的烛龙;法力几可与烛龙并驾齐驱的,掌管大地的中央帝君后土(五行之土神);司长四季的四方帝君,东方帝君——春神句芒(五行之木神)、西方帝君——秋神蓐收(五行之金神)、南方帝君——夏神祝融(五行之火神)、北方帝君——冬神玄冥(五行之水神);水之巫祖共工;速度之巫祖帝江;雷之巫祖强良;风之巫祖天吴;电之巫祖翕兹;尸之巫祖奢比尸。   穆枫望着电脑上的资料,脑子不住运作……据她所知的巫元组织成员有祝焰明、白绍凌、莫家叛逃的暗影,也是莫离的生父莫振轩……除了能把祝焰明和火神祝融对上号外,其他的一时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查过十二巫神的资料后,穆枫想了想,在电脑上输入了“蚩尤”的字样,还没来得及点下回车,便被身后的笑声打断。   “小枫,难得你还会主动来图书馆查找资料!”   穆枫愕然回头,发现站在身后的竟是宁可儿。   “你在查什么?……蚩尤?”宁可儿靠近穆枫背后,低下身子看着电脑屏幕,为上面的搜索字样愣了愣。   穆枫猛然记起宁可儿是个百事通,与其查电脑,不如问她来的快,于是直言道:“可儿,你对蚩尤和他手下的那群远古神魔知道多少?”   宁可儿怔了怔,显然是没想到穆枫会突然问起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本着无敌包打听的职业作风,整理了下思路后,便数着手指头答道:“蚩尤是远古时期最厉害的魔君,其手下强人无数,据我所知的有:刑天、夸父以及九黎的九位族长,好似连十二巫神中的风伯雨师也曾听命于他。”   “啊,十二巫神中还有风伯雨师吗?”穆枫愣住,说着将电脑点回了之前十二巫神的界面。   宁可儿看了一眼后,少见多怪道:“这十二巫神中的玄冥和天吴就是雨师和风伯啊。”   穆枫受教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天神呢?以黄帝为代表的天神你知道多少?”   对于穆枫明白无误的崇拜眼神,宁可儿很是受用,于是摇头晃脑地讲道:“黄帝作为我们华夏儿女的老祖宗,手下自然也是能人无数了,据说他手下的四位股肱之臣是风后、大鸿、力牧和常先,此外还有两大武将陆吾和英招,以及在圣战之中贡献卓绝的战神应龙和火神女魃!”   ————————————————   女魃和应龙……   穆枫脑中翻搅着刚刚填塞满的有关上古时期众神的信息,其中自己唯一熟悉的恐怕只有她在圣世会上扮演过的火神女魃和白绍行饰演过的水神应龙了……   拿出钥匙,打开寝室门,推门而入的穆枫仍沉浸在有关众神们的传说中,漆黑的室内猛然响起破空之声,什么事物兜头袭来!   穆枫愕然的同时已反应神速地矮身避过,闪身按亮了寝室内的灯。银白色的荧光瞬时照亮了黑暗的寝室,同时也照亮了先前袭击穆枫的事物,一柄木剑,穆枫愣住,目光顺着木剑移动,落在了持剑人身上。   “紫依?!”   楚紫依翻腕收起木剑,向穆枫笑着打招呼道:“小枫,嗯,反应还不错。”   看了眼墙上已指到晚上九点的时钟,穆枫讷讷地开口道:“紫依,你这么晚守在我寝室,不会就是为了测试我的反应速度吧……”   楚紫依将木剑随手搁到桌上,点头道:“不错,我在这等你有一会了。昨天我见过你运用轩辕剑与祝焰明他们战斗的情形,你可知你的剑术已达到了御剑通灵的境地?”   “御剑通灵?”穆枫愕然,虽然对武功招式自己并不是外行,可还是头一次听说“御剑通灵”这个词。   楚紫依似乎看穿了穆枫的困惑,出言解释道:“御剑通灵是一种境界,唔,有点类似武侠小说中的人剑合一吧,现世的剑术中已无人可以达到这个境地,只有古时精通御剑术的剑仙们能臻至此境,而你也因为持有的是上古神器轩辕剑,才能无意中窥破御剑通灵这御剑术的最高境界。”   穆枫这才明白,原来楚紫依是在说自己使剑已达到了化境的地步,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也是给逼急了,还真没想到这么多。”   “可惜,你虽达到了御剑通灵的化境,可是你的剑法却差得一塌糊涂,否则昨天到最好也不会被逼得几近无还手之力。”楚紫依对于穆枫的忸怩作态视而不见,直言不讳地指出穆枫的短处。   穆枫怔了怔,回想昨日的情形,难得谦逊地受教道:“不错,我虽拥有轩辕剑这神兵利器,却仍敌不过对方,是我剑法太差。”   看着穆枫黯然的神色,楚紫依忽而温婉地笑慰:“幸亏我楚家有一套家传的剑法,正好可以弥补你的这项不足。”   穆枫惊讶地抬头,定定地注视了楚紫依片刻后,摇头道:“既是你家家传的,还是不要教给我这外人了。”   楚紫依却坚持道:“这套剑法虽招式凌厉,威力惊人,但若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剑术境界,那却难以施展出其威力。留在我这里,也只是让明珠蒙尘罢了,不如教给你,让这套剑法充分发挥其价值。”   穆枫听得心动不已,犹豫片刻后,点头道:“这是你祖上……那位楚墨传下来的吗?”   楚紫依怔了下,意味不明地点头道:“算是吧……”   短暂的沉寂后……   “好,紫依,请你教我这套剑法。”   想要变强,想要有能力守护自己所重视的一切,再不要当那个永远等着别人来救的弱者!   看着穆枫掩盖在额前短发下那双晶亮的眸子中闪烁的不愿服输的倔强,楚紫依缓缓点头笑道:“好,我这就教给你!”   时间已是深夜十时,穆枫跟着楚紫依来到了星光学院废弃的妖魔研究地,离场。多年前穆枫还是星光中学初级班的学员时,曾和楚紫依等人在这里遭遇过蛇妖,转眼八年过去了,虽时过境迁,但这里依旧维持着旧时的原貌,没有改变。   楚紫依和穆枫在离场中空旷的广场上站定。   “小枫,你听着,这套剑法共分:七杀、破军和贪狼三式,每一式只有剑意,没有明确的剑招。其中七杀是以绝杀为主的刺杀式剑法,破军讲究的是于千万人的战场上横扫一片的猛攻式剑法,最后的贪狼则是以轻狡和御力为主的防守式剑法。”   楚紫依徐徐的将御剑的诀窍叙述了一遍,随即手持木剑为穆枫示范。   “首先是,七杀。”楚紫依未做太大动作,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中的木剑,气势却骤然陡变,凛然的剑气登时绕剑而出,剑意阴寒带着令人心颤的森然杀意,迫得人不敢妄动,只觉下一秒便将毙命于对方剑下。   “然后是,破军。”楚紫依说着,改为双手持剑,随着木剑被高举过头,汹涌的剑气如狂澜怒卷,铺天盖地的压下,凝重得连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停滞,让人完全透不过气来,只觉下一秒,便会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最后是,贪狼。”楚紫依收剑横胸,双足略分,不丁不八,剑气全收,又隐隐吞吐不定,架势随意得让人看不出章法,偏偏又迫得人无计可施,若处于敌对方,只怕会觉得进退失据,不知该如何开展下一步动作。   示范完毕,楚紫依让出场地,抬手示意穆枫试试。   穆枫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催动法力,轩辕剑跃然而出,现于掌心。闭上双目,回忆昨日与祝焰明和白绍凌会战时的心境,掌中的轩辕剑立时发出兴奋的嗡鸣,只觉自身肉体似乎渐渐化为了剑身的一部分,而轩辕剑也成了自己血肉相连的躯体。   “七杀。”二字脱口之时,双目陡然睁开,掌中剑刃微侧,凛凛剑意带着强大无匹的杀气登时逼剑而出,下意识地剑身轻挥,一道金光破空飞窜,直袭上前方坚实的石碑,剑光破壁而过,却不闻一丝声响,整个过程只觉金光幽潋,快如白驹过隙,是比眨动眼睫更快的功夫,待到轩辕剑缓缓收于身侧时,那厚约尺余的大理石碑砰然碎裂,竟在轻轻一击下化为齑粉,随着夜风徐徐消散。   穆枫惊讶得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石碑一点点被夜风吹尽,目光落于手中的轩辕剑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炙热。   吁出一口冷气后,举剑过头。   “破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冥府八鬼   轩辕剑如晴空霹雳,激射着耀眼的金光,凌空斩落,华丽的金芒饱满圆润如上弦弯月,威猛无匹地直斩过身前空地,以一往无前地决绝之势,劈向五十米开外的那栋三层废置小楼。   随着一声轰响,登时飞沙走石,漫天激射,掀起滚滚烟尘,模糊间只见整栋小楼已然残了半面,被斩断的楼体颓然滑落,带起另一波轰鸣和烟尘。   穆枫想不到随手的一击竟会有如此恐怖的破坏之力,不免有些傻眼,呆愣了良久后,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缓缓转身,默默地看了轩辕剑半晌,横剑身前。   “贪狼。”   剑身凝滞,不动不摇,剑意飘宁,不吞不吐。   在穆枫愕然于这贪狼剑式让人捉摸不透的莫名玄妙时。   “好!”楚紫依已衷心地一赞,不吝地鼓掌喝彩。   穆枫这才恍然回神,收去剑式,仍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木然道:“紫依,你家这套家传剑法好厉害!只不过……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专门为轩辕剑量身打造的一般……握剑的时候,我竟会生出一种被轩辕剑牵引指示着出招的感觉……”   穆枫回味着剑意的感觉,只觉困惑,刚刚所有的招式仿佛都是在下意识中完成。   楚紫依目光微动,顿了顿,说道:“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你还没能完全驾驭轩辕剑,换句话说,你自身的实力照比轩辕剑还差上了一截,所以才会有这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   穆枫闻言微怔,随即苦笑道:“确实如此,以我的这两下子,确实比不过轩辕剑本身的法力。”   楚紫依温颜笑慰道:“你也不要急,现在才刚刚开始,只需假以时日,你定能将此套剑法融会贯通的。当你能在动手之际,不露一丝杀气,你也就真正驾驭了轩辕剑。”   “不露一丝杀气?”穆枫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紫依的目光落于轩辕剑上,缓缓开口道:“轩辕剑为十大上古神器中杀气最重的一件,因为死在其下的妖魔不计其数,所以轩辕剑本身煞气过重。而你持剑与人对决时,如杀气过盛,则容易被人察觉,因此丢了先机。以七杀这套剑式举例,此套剑法贵在‘快’字,若你想在对方察觉之前动手突袭,那必须先行敛去自身杀气,方有可能一击得手。”   穆枫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楚紫依继续道:“你昨日与祝、白二人力战良久,此时难免法力未复,我已与校长报告了此事,他准了你一周的休假,你便用这一周好好熟练一下这套剑法吧。待你有所成就之时,我会为你安排一场特殊训练,帮你巩固成果。”   “特殊训练?”穆枫惊讶地瞪大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楚紫依被穆枫的模样逗乐,却卖关子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穆枫便心无旁骛地练习起这套剑法,她虽是个心思单纯之人,但于武术和法术修为上的天份却极高,再加之这套剑法似乎专门为轩辕剑量身定做的一般,一周下来,剑法已大有精进,甚至以前很多模模糊糊的地方也都一一通窍,武功修为自是一日千里。因修行者的内力和法力是互通的,穆枫本身法力已然精纯至当世少有,以之运用到剑术上,其威力更是惊人。虽只短短几天的功夫,但比之一周前的情形,运剑的威力已暴增了数倍。   因为轩辕剑施展起来威力过于惊人,破坏性太强,所以穆枫这几日都是在废弃已久的离场内的空地上做练习。   法力与内力丝丝入扣地于体内流转,周身真气按照剑诀运行得水到渠成,随着最后一丝法力徐徐收摄,轩辕剑敛去剑身。也许是因为楚紫依说的那句休假一周,也许是因为穆枫本身就很适合修炼这套剑法,所以在练习了整整一周后,穆枫的剑法修习终于臻至圆满!   穆枫长长出了一口气,虽运功完毕,但仍是盘膝静坐了一刻后,才睁开双目,看了眼手机,竟已是深夜11点,便起身掸了掸灰土,准备通过空间门返回星光学院校区,因为今日是休假的最后一天,明日起穆枫又要开始她苦命的教师生活了。   行不多远,链接这离场和星光学院的空间门已近在眼前,穆枫一手揉着因练功而忘了吃晚饭饿得瘪瘪的肚子,一手伸前去拉空间门……却拉了个空……   穆枫愕然抬眼时,眼前的空间门竟不知不觉间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本来仍有微光的离场忽然彻底的黑了下来。   穆枫精神一凛,立时警戒起来,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站了片刻,听不到任何声息。手指轻弹,一簇拳头大小的火光立时于指端燃亮,虽照亮了身前,却照不到远处。迟疑了一下后,双手十指连弹,四团篮球般大小的火团倏然跃出,直飞半空,像四轮微缩的红日,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照亮了夜空和夜空下静谧森然的场地。   眼前的场景使穆枫浑身汗毛根根倒竖……   ————————————————   原本就已死气沉沉的离场此刻阴风四溢,冷气幽寒,远远近近的空中飘着诡异零星的萤绿鬼火,气氛阴森恐怖得让人牙花子发麻……   穆枫僵硬地掏出手机,翻看着日历……农历十月初一……时间跳至午夜二十三点整……阴气最盛的子时……   脑中无意识地翻滚着早年间接触的民俗节日典籍……农历十月初一,下元节,或叫寒衣节,同清明节和上元节一样,三节同为祭祀节日……又名……鬼节……   虽已被迫入行到除妖师这门前途不怎么光明的职业**年了,注定了这辈子要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可穆枫依旧是害怕看鬼片的,就像她现在格外受不了目下的这种鬼气十足的场景一般……   但穆老师的运气向来是极差的,这尤其表现在她不希望来什么就一定来什么的倒霉运上,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因此,当穆枫僵硬地收起手机,抬头看到从薄雾中现出的东东时,穆枫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这里本来就是研究妖魔的实验所,换言之……就是妖魔们的墓地……所以,在这鬼节的日子里,看到三四只,呃,五六只,不,是七八只……恶形恶状的鬼怪,这着实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当穆枫开始认命地哀悼自己悲催的命运时,那八只形态各异,长相突破人类想象力极限的恶鬼们已发觉到这只人类的存在,而且敏锐地嗅到了灵力的味道,那独有的清韵香气,向来是恶鬼们最难抵御的味道……尤其这只……似乎异常好吃……   穆枫默默的于心中第无数次控诉老天爷的不公平待遇和恶趣味作弄后,自己已被八只恶鬼包围了。众鬼们叽里咕噜着自己听不懂的鬼话,看情况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如果穆枫知道对方讨论的内容是有关大腿肉和精排部位的划分问题的话,估计会当场吐血倒毙……   唉,既然霉运是种甩也甩不掉的顽疾,那只有用猛药克之!   抠门地把身上那件今年生日时罗清送给自己的价格四位数的羊毛大衣仔细脱下,搁置在一旁干净的角落里,并谨慎的用结界罩好后,穆枫活动活动手脚,抬头环顾众鬼,发表开场词,“那么,那个倒霉鬼先来?”   众鬼们全体一滞,停下热烈的讨论,目光齐齐定在穆枫身上,忽然发觉这只看起来脸色郁闷的人类,似乎态度格外嚣张……于是作为地狱中有头有脸的鬼王们,有必要让这个在鬼节内闯入自家献祭领地的渺小人类知道鬼王们的厉害。   当头的一只肩膀上生有两个脑袋的鬼王,两张獠牙巨口齐张,蓝黑色的妖火和带着异常腥臭气息的狂风立时猛卷而至。   这妖力的级别已达到了七级法术的强度!   穆枫震惊地侧身躲过呼啸而至的爆火风团,脑中突然记起星光学院内部的一个不朽传说……据说当年叶岚天初建星光时,便遇到了八只盘踞灵界宝地星园的修罗恶鬼,其实力之强使得叶岚天不得不动用了终极秘密武器(后来才知道就是上古神器昆仑镜),并在其兄叶岚风的协助下,才勉强将这八只修罗恶鬼揍回到了地狱中去……   那么眼前的这八只……不会刚好就是那八只吧……   恶鬼们以实际行动肯定了穆枫的猜想,因为其后的几只竟每一只都不比这只差,而且一只强过一只……   目睹过众鬼们华丽的妖术表演后,穆老师认识到如果自己不拿出全部实力,打点出十二分精神来迎战,那结果必定是自己沦为人家口中的鲜肉。   “红莲·朱雀”   随着灵言掷地,火羽纷扬,浴火飞凤,傲然振翅。   穆枫纵身跃上凤背,掌中金光潋滟,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搅扰了各位鬼王的节日雅兴,很是过意不去,但我对当人肉满汉全席的主要配料,没兴趣,那么各位鬼王大人,得罪了。”   众鬼望着那火凤背上神采飞扬的美丽生物,忽然目光中现出恐怖的骇然神色,似乎见到鬼,呃,见到佛祖了一般……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特别训练    在穆枫惊讶地摸摸自己的脸皮,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时,众鬼们已然拉开豁出去的架势,八鬼齐动,并肩头上!   “破军!”   随着一声清冽的长啸,穆枫由凤背上高高跃起,身姿翩然状若天人,轩辕剑高举在头顶,耀眼的金光缠绕着灼目的紫红将黑夜照亮,凛冽浩然的剑气带着朝阳破云的恢弘气势,划破万丈黑暗,犹如暮色中惊现的雷霆,疾劈而下!   众鬼齐声怪吼,八股妖力凝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妖盾,罩在头顶。   金色与紫黑色猛烈地撞击在一处,流光飞窜,妖力与法力纠缠炸裂,在茫茫夜色中荡出一轮浩瀚的冲击波,轰然向四周辐射扩散,悍猛的力道使得附近的树木连根拔起,沉重的巨石跳动着碎裂,弹离。   强大的反冲力使得众鬼们怪叫着四散弹开,而穆枫也被震上了高高的半空,几下翻转间,稳稳地落回了飘身飞至的火凤背上。   “七杀”   随着冰冷的低语逸出水色的唇瓣,穆枫的身影如幻象般瞬间消失,眨眼间已分做四道残像飘至众鬼中被反冲之力震得最狠而未能恢复过来的四只恶鬼背后,金光稍现即没,当穆枫的身影再次于火凤背上清晰时,那四只倒霉鬼在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的情况下,身躯砰然炸裂,残败的肢体带着浓臭得让人闻之欲呕的腥气四散飞溅,红的、绿的、紫的,如同摔破了的燃料缸,毫无生气地抛洒向四面八方……   剩余的四鬼和穆枫为这血腥暴力的镜头全体滞住了,鬼怪们是被这恐怖至极的场面震慑住了,而穆枫是被轩辕剑这超乎想象的狠辣威力吓住了……破坏力竟如此之强嘛……难怪是十大上古神器中杀孽最重的一件……首次将新学会的剑招用在活物身上的穆枫不禁呆住了。   然而,战场之上是不容许有丝毫闪失的,越是激烈的战况越是如此,何况是这样的生死之战!   痛失兄弟的其余四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疯狂地扑向高居凤背的穆枫,不要命了一般地发狂攻击着,撕咬着!   被鬼爪撕裂的火凤哀鸣和手臂上辛辣的锐痛激醒了失神仅仅一瞬间的穆枫,紫黑色的獠牙狠狠地咬入了持剑的右臂,如恶狼捕食时的惯有架势一般猛摇巨头,使得楔入皮肉的鬼牙瞬间撕裂了肌肉和表皮。   獠牙上的毒液渗入皮肉,仿佛在细嫩的伤口泼上了辣椒水一样凶猛地撕扯着穆枫的痛觉神经,痛得不住痉挛的右手自然再握不住轩辕剑。剑柄离手之时,穆枫已然硬忍着钻心的剧痛,凝聚了十成十功力的左掌猛拍在咬住自己右臂的鬼头上,随着西瓜碎裂的声响,那颗鬼头已被刚猛异常的掌劲拍得开了瓢,可那彪悍过人的恶鬼竟临死也不松口,鬼牙依旧死死地咬着穆枫的手臂。   就这一瞬的功夫,其他三只恶鬼已然疯狂地扑上来,准备把穆枫撕扯成碎片来宣泄心头之恨。   死神的逼近使得穆枫陷入前所未有的冷静,已坠落的轩辕剑倏然绽放出夺目的金光,比闪电更快地迅速回飞,金芒绕着穆枫迅疾无匹地逡巡一圈,瞬间弹开三只恶鬼,同时斩开了仍咬着穆枫手臂的鬼头,贴着皮肉将那颗已然死亡的恶鬼撬离了穆枫的身边。   这一起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当穆枫用左手再次握紧轩辕剑时,因为失去火凤依持而下坠的身体才落至地面,并勉力站稳。   剩下的三只恶鬼是最厉害的,此刻都喷着粗气,小心翼翼却无比凶恶地向穆枫围过来。   惯用的右臂伤得很重,虽没有被咬碎骨头,但整条手臂已无力抬起,轻轻甩了下轩辕剑,穆枫神色凝重地将剑身驾于身前。   “贪狼”   轩辕剑于身前停住,凝滞的剑意使得三鬼惊疑不定,彼此交换了眼神,却都摸不清穆枫的下一个动作,只能开始绕着她慢慢徘徊,寻找下手的契机。   感觉到妖毒正顺着伤口向周身蔓延,麻痒的感觉已经逐步替代了疼痛,自己的剑招虽吓住了三只恶鬼不敢妄动,可这样拖延下去只会对自己更不利,一旦毒素扩延到全身,那不用人家动手,自己就口吐白沫翻身倒逼了。   穆枫一边摆出凶猛的架势压得三只恶鬼不敢贸然动手,一边在脑中快速思考对策。右手动弹不得,左手握着轩辕剑,穆枫已没法捏诀施法,为今之计,之能用武力解决了。   剑尖微微下垂,卖了个破绽后,右手边的恶鬼立时目露凶光的悍然扑来。左手持剑虽致使剑招威力减半,但在这么近的距离已足够再次施展杀招!   金光一闪,轩辕剑精准地在恶鬼的喉咙上刺了个对穿。修罗鬼族的黑血,顺着精致的龙纹剑身缓缓流下,在拔剑的瞬间喷射上了半空。   穆枫不动声色地甩掉剑上的黑血,面容因杀戮而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戾气。   剩余的二鬼不禁露出忌惮之色,随即发觉穆枫好似不能施法,只能靠精妙的剑招与己方周旋后,不由得缓缓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待撤离到轩辕剑威胁不到的距离后,其中一只恶鬼怪口一张,吐出浓重的紫雾,味道奇臭而直冲脑门。穆枫双眉一皱,只觉脑际一阵昏沉,随即了悟,这鬼是个使毒的,慌忙闭住气息。   喷毒的恶鬼眼见穆枫因吸入自己的毒雾而身形微晃,显然是中毒破深,不由尖啸着猛扑过来。眼见即将得手,却骇然发现本来已摇摇欲坠的穆枫忽然目放异彩,身形瞬间趋前,蹲低。锋锐的剑锋斜刺上挑,以唐翁杀虎的姿态,从高跃而起的自己身下滑过。   当穆枫起身转过来时,那恶鬼才惊恐地盯着自己的肚腹,由下颌至脐下三寸,一道深深的血痕逐渐显现,在恶鬼更加凄厉的哀嚎声中,切口翻裂,内脏、肠管伴着刺鼻的恶臭喷洒了一地。   穆枫的脸色越加阴沉,右臂伤处的不住失血,加上双重妖毒,已经使得她精神开始涣散,视线一阵清楚,一阵模糊。   剩余的那只恶鬼应是这八只中最难缠的一个,鬼头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纵贯了半个脑袋,也使得它失去了右眼,看来应该是在从前的恶战中留下的。   此刻这只独眼恶鬼正用剩余的那只左眼,阴狠贪婪地瞪着穆枫,细小的瞳仁中闪着狡猾的光芒,四肢匍匐在地上,像一头老奸巨猾的恶狼,埋着头慢慢地绕着穆枫打转,不时翕动的鼻翼吞吐出泛着白雾的鼻息,喉咙因嗜血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穆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最后的恶鬼,通过刚才的打斗,她已大致了解到,这只是众鬼中法力最弱的一只,不像其他几只拥有强大而华丽的各系妖法,唯有速度快得惊人。但看着它小心谨慎的样子,穆枫心里明白这只才是最难对付的,恐怕无法像先前那两只一样引其入彀。这只恶鬼似乎对穆枫掌中的轩辕剑极为忌惮,不时对着轩辕剑发出低低的咆哮。   穆枫渐渐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以自己的状态想要追着它打恐怕是办不到的,为今之计只能是等着对方来攻击自己。想到此处后,穆枫左手一挥,轩辕剑瞬即敛回体内。穆枫的举动似乎大大出乎那恶鬼的预料,所以不禁愣了愣。看着仍戒备地不敢靠前的恶鬼,穆枫慢慢弯身,盘膝于地上坐下,然后还闭上了双目,这下对面的恶鬼更加困惑了。   左手在胸前轻捏法诀,澄明的火系灵力缓缓笼罩周身,陪着香甜的血气,散发出更加芬芳诱人的气味,引得那头恶鬼直流口涎,可生性多疑的狡猾个性使得它不敢贸然靠前,只是在不远处小心地观望着。   精纯的内力于经脉间徐徐走行,将体内的毒素顺着伤口一点点的逼出,狰狞的臂伤流出的血液渐渐变成诡异的紫红色,在脚边徐徐汇聚成怵然的一弯。   恶鬼终于看出穆枫是在疗伤,不禁缓缓靠前,右爪在身前猛刨了一下,地面立时龟裂出了一道裂纹,蜿蜒地延伸到了穆枫脚边。而专注于疗伤的穆枫对之恍若未见。眼见试探性的一击没引起任何抵抗,恶鬼终于认定穆枫已伤重不起,立时露出狰狞的本性,不做一丝声响的疾跃而起,扑咬向穆枫的喉咙。   恶鬼呼出的腥气已近得扑面,穆枫双目犹兀自闭着,在恶鬼扑至身前半米之处时,一直捏诀胸前的左手骤然戳出,凝聚着最上层功力的四指,配上指端燃着的紫红色天火,这一记手刀足以削金断玉!随着一声噗响,穆枫的手掌硬生生地从恶鬼大张的怪口中戳入,直贯穿了咽壁,由后脑穿出!这一招是当年白绍行教给自己的一记险招,如今穆枫把轩辕剑的绝杀招式“七杀”运用其上,竟然收到了出乎预料的成果。   穆枫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挂在自己手掌上发出临死前悲鸣的恶鬼用怨毒阴狠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不觉莫名的毛骨悚然。费力地将手掌自恶鬼口中抽出,看着那只细小的眼瞳中的生命迹象逐渐消失,穆枫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只有无尽的颓然和脱力。   默默地甩着手上沾染的**和黑血,穆枫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只想快些离开这片比修罗浴场还像地狱的场地。   耳边响起细琐的声音,穆枫愕然止步,半眯着眼,努力使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   不会又来了几只吧……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要是再来一波,恐怕自己只能认命地成为其口中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圣诞快乐   然而从薄雾中现身的不是恶鬼,而是三个人,三个穆枫非常熟悉的人……   “青岚老师?紫依?校长!?”   穆枫愕然瞪大双眼。   “小枫,你刚才那最后一击,已然尽得了‘七杀’的精髓,属实漂亮。”楚紫依衷心地一赞,眸光半敛,似乎仍在回味着穆枫最后那一下神乎其神的杀招。   穆枫呆愣了一下,缓缓别开目光,触及到满地触目惊心的尸骸后,声音有些冷,鼻音有些闷,淡淡地自嘲道:“原来你们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自己杀戮,而置之不顾……   “……小枫……”听出穆枫言语中隐隐的怨怼,楚紫依不觉神色一凝,伸手想安抚对方,却在目光落在那条染满鲜血的右臂后,硬生生的僵住。   看着穆枫落寞而意冷的神情,青岚自觉他们此次属实有些过分,出言解释道:“紫依想要帮你试剑,跟我们提及后,我们便想到了这八只恶鬼,它们早些年虽败在校长手里,但偶尔会出没在离场。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想来它们应该会出现,所以我们才会关闭了空间门……但我们一直在附近隐藏着,如果情形不对会及时出手……”   “是啊……我永远都是需要被救的哪一个……”穆枫逸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校长叶岚天一直默默地注视着穆枫,语气有些冷峻地说道:“经过这么年被追杀的日子,难道你还没有认识到吗?在战场上,怜悯和心软都是致命的弱点,刚才如果不是你有一瞬间的迟疑,那你的右臂也不会被废掉。”   穆枫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任由右臂的鲜血蜿蜒流下,眉头深蹙,似在思考校长的话,又似在排斥校长的话。   楚紫依默然上前,轻轻抬起穆枫受伤的右臂,做起简单的处理,裹伤的动作被穆枫按住,楚紫依缓缓抬头,迎上穆枫清澈的目光。   “紫依,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这般用心良苦,我不该生出怨怪的心思……”   楚紫依紧绷的心终于松下,露出浅浅的笑容,摇头道:“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看着楚紫依释然的微笑,穆枫心底一颤。   是啊,周围的人这般为自己费心,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杀人或是被杀,这,就是自己往后需不断面临的选择,生活就是这样的残酷……从今以后,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战斗只会更加激烈,如果想让身边的人和自己好好地活下去,那,唯有执起杀戮之剑……   忽然想起今年除夕夜那晚,白绍行在电话中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啊,自己是该学着长大了,不能再做那个任性得永远躲在别人羽翼下的无知少年……   ————————————————   本该复课的穆枫,因为右臂伤得太重,而不得不再次休假了两周,直至臂伤痊愈,体内的毒素排净后,才再次回去代课。   转眼已是十二月下旬,不知从何时起,中国人也流行起了过圣诞节。随着几场大雪,这位戴着圣诞帽,穿着红棉袄,身宽体胖,爱钻烟囱的白胡子老头,铺天盖地地侵袭了整个城市,到处都回响着:“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的欢快圣诞歌。   作为一个秉承了优良中华传统的新时代好青年,穆枫老师虽然对这些洋人的节日嗤之以鼻,但能于圣诞节期间收到全班学生送的各种圣诞贺卡或圣诞小礼物,还着实让她高兴了一番……当然,也有例外的……   穆枫捏着宫鸣羽送给自己的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是什么?”   两寸见方的形状很可疑啊……   宫鸣羽侧着头欣赏着穆枫有些僵硬地脸色,“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着自家倒霉学生纯真的笑脸,迟疑了一下,打开包装纸,对里面的事物并不觉奇怪,再次发问时的脸色已由铁青升级为锅底黑,“这是什么?”   宫鸣羽理所当然,“圣诞礼物。”   “我知道是圣诞礼物,但你家会随意送一枚白金指环当圣诞礼物给别人吗!?”   “我不反对宫家从我们这一代开始,改改送礼物的习惯,当然对象只限于你我。”   “……”短暂的沉寂后,连同那枚价格不菲的白金指环一起砸向宫鸣羽的大头的还有一个穷凶极恶的“滚”字……   圣诞节收到礼物是很快乐的事……除外宫鸣羽这死小鬼送的这枚寓意暧昧的白金指环!   冬天的夜晚总是降临的格外早,虽然才六点,但天已经黑透了。   穆枫收拾了下东西,准备回家陪老妈,倒不是因为今天是圣诞前夜,而是因为今天是周末,出门后还特意在学校外影澜最爱吃的那家饭店带了一份酱骨头,影澜现在仍未恢复法力,只能维持小白狗的样子,所以便一直留在家中由罗清照看。   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快一个月没看到老妈和影澜了。   平安夜的晚上格外热闹,大街上竟是一对对的青女男女或一帮一伙的年轻人,缠绵悱恻的,追追打打的,拿着各种烟花和零食,恣意地欢笑着。甚少有像穆枫这样形单影只的……即使有,也是年龄大的……   穆枫敏捷地闪过一群从身边打闹着跑过去的小青年,很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啊,真是……”(因为做了快半年的老师,已经忘了实际上自己才23岁而已的穆老师,习惯性地端起为人师长的架势)   走在家门外的走廊上,穆枫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自己最爱吃的酸菜馅饺子的味道,老妈做的绝对错不了!   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抱着一大袋东西的穆枫一边低头找拖鞋,一边喊道:“老妈,我回来了。影澜,我给你带酱骨头了。”   怀中的口袋被接了过去,正低头换拖鞋的穆枫的视野被停在自己身前那两条笔直的长腿占据。   看着那双罗清一直为某人留着的白色棉拖鞋,穆枫僵住了换鞋的动作……这双鞋多久没人穿了,五年了吧……老妈一直妥善收藏着这双鞋,知道他喜欢白色,知道他爱干净……这双鞋还是当年他答允了当自己家庭教师后,老妈特意给他买的……   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不眨眼,所以眼睛有点酸,鼻子有点涩……   穆枫维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瞪着那双已被穿在了脚上的鞋子,直到那个熟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带着惯常的戏谑口吻响起。   “怎么,你就要一直盯着我的鞋过完整个圣诞节吗?”   心不争气地狂跳着,眼里碍事的液体讨厌地流着,口不对心地说着,“你不是留在国外当假洋鬼子了吗?怎么,被资本主义帝国扫地出门了吗?”   下颌被那双仍是略嫌微凉的手指坚定地板起,迎上那张俊美得更加人神共愤的脸孔,耳边再次响起对方悦耳到欠扁的低沉嗓音,“你这口不对心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柔软的唇在叹息中落了下来,细细地舔吻去脸上的泪珠,摩挲着封上那张说着违心话的嘴唇上……   心一点点的随着这个不住加深的吻沦陷,眼泪流得更凶了,心跳得更猛了……这一切都要怪他啊,怪他这个混蛋……白绍行……   灵敏的听觉捕捉到罗清走出厨房的脚步声,穆枫惊得像被开水烫到的虾子,猛地推开白绍行。   可是两人的身体仍维持着暧昧的距离,而且脸上还急速攀爬着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烫人红晕,这般的情形只是欲盖弥彰……   然而……罗清似乎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嗔怪地看了穆枫一眼,絮絮道:“怎么还穿得跟个假小子似得,都多大的丫头了,也不知道注意形象。”   穆枫震惊地呆在原地,看着白绍行微笑着去接罗清端出的饺子,看着两人像从前一样闲话家常……   不对,不对!老妈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女孩的!?   穆枫怔怔地出声道:“妈,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知道我是女孩的?”   罗清愣了下,随即奇道:“小枫你怎么了?你自来就是女孩啊,怎么?穿了几天男孩的衣服,就忘了自己的性别了吗?”   看着罗清无奈地翻眼,穆枫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   罗清凝望着穆枫怪异的反应,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小枫,你没事吧?”   “清姨,让我跟她说好吗?”白绍行拦下要上前查看穆枫的罗清。   “……好的,绍行。”罗清顿了片刻,注视着白绍行温润的眼瞳,忽而微笑着点头,转身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对!老妈不对劲!肯定不对劲!那状态似乎是……似乎是被人用法术洗脑了!   穆枫脸色骤变,慌忙走向罗清的房门,却被白绍行一把抓住手臂拽住,不由挣扎道:“你别拽我,白绍行,难得你看不出来吗?老妈她……”当触及到白绍行那双异常镇定的眼眸后,一个恐怖的念头晃过脑际,穆枫失神道:“难道,难道是你……”   “小枫,你做事不能总是拖泥带水,你准备这样一直瞒着清姨到什么时候?”白绍行温雅依旧的嗓音,不知为何此时听起来竟有些让人心底发凉……   “我并没有打算瞒着她,可是,可是也不能像你这样做啊!你有什么权利洗去我妈过去的记忆!七年前在隆兴寺如此,七年后的你依旧如此!难道你的做法永远都这么冷血吗?”穆枫用力地挣脱白绍行的钳制,难以置信地控诉着,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有时候的做法真是冷血到让自己陌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物是人非   白绍行默默地收回被甩开的手,淡淡地道:“那要怎样做,直接告诉她实情,然后让她想起来当年你父亲为了驱散被你灵体吸引来的恶鬼而牺牲了自己的这件事?”   “……你,你说什么?”穆枫脸色惨白,震惊地呆愣住了。   “小枫,你真的什么都记不住了吗?虽然那时你只有两岁,可拥有灵力的孩子,记事的年纪可要比普通孩子早得多。”白绍行平缓的叙述着,一字一句都宛如一把把锋利的钢刀,狠狠地朔入穆枫心中……   “不……不,不,你胡说……”穆枫双唇颤抖着,怔怔地摇头,脚步微微踉跄,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白绍行静静地注视了失魂落魄的穆枫良久,缓步上前,想要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却被穆枫狠狠地挥开。   “你走,你走!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走……”穆枫不住地摇头,声音渐渐尖利,最后怒吼着驱赶白绍行。   白绍行默默地看了穆枫一眼,不发一言地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走了出去。   轻巧的关门声,却震得穆枫浑身一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会这么残忍……要硬生生地将我从上一秒的天堂打入下一秒的地狱……   压抑地哽咽伴着微热的液体从捂住脸的指缝中慢慢溢出……   ——————————————   不知道白绍行到底对罗清施的是什么洗脑术,穆枫发现罗清现在对自己是言听计从,但除此以外,其他并无什么异常。   穆枫甚至把绿岚请到家中给罗清做检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晚八点半,穆枫在教师组默默地收拾讲义,楚紫依静静地出现在已只剩穆枫一人的办公室门口。   “小枫,白绍行回来了。”   “……”穆枫动作顿了一下,恩了一声后继续收拾东西。   楚紫依默了片刻,了然点头道:“看来你见过他了。”   穆枫依旧一言不发地归整着教材。   “唉,以后,不要再见他了。”楚紫依轻叹了一声,走到穆枫身边,按住她那双无意义地忙碌着的双手,“他,现在是巫元组织的一员,9163部通缉榜上的特A级逃犯……”迟疑地吐出这最后一句话后,仿佛不忍看穆枫的表情,楚紫依低头转身,走了出去。   书本滑落地上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随即是压抑地死寂……   深夜11点,穆枫知道自己不该来,可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白绍行住处的小区楼下……   看着那漆黑的窗子,穆枫自嘲地苦笑了下。   他现在是逃犯了……自然不会再住在这么容易暴露的地方……   为什么要来……是不甘心吗?还是想听一句解释……   难怪当时莫离会说那句话……   “我劝你不要再想着那个人,六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   难怪他会一走就是四年多而音信全无……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根本从来就未曾真正了解过他……   理智在警告着自己,见过了他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即使没有楚紫依的警告,自己也应该离那个人远远的……他已经不是自己熟识的那个人了……   情感却不放过自己,痛苦、迷惘、烦躁、愤怒和悲楚……一切的负面情绪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股脑地将思绪搅成了烂粥,狠狠撕扯着那颗并不够坚强的心……现在的自己只想揪住他的衣领,怒吼着问清楚,这一切到底都是他妈的为什么!?   从平安夜的那个晚上到现在整整过去三天了,三天了穆枫一点觉都没睡过,一闭上眼就是关于他的种种,甜蜜的,羞愤的,感动的……以及伤心和痛苦的……只能通过不断的工作占满空闲的时间,不然,想到头疼的大脑,最终会全线奔溃……   身心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在短短的三天里从内到外被掏空了一切,然而心虽迷茫着,但身体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来找他……果然,如果不当面问个清楚……还是放不下的……   一阵轻柔的夜风从身后拂来,穆枫的身子一僵,虽然没有回头,但她就是知道……他来了!   “不是不想见我吗?”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穆枫慢慢转过身,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痛楚,令人窒息的痛楚。   白绍行颀长的身影在路灯乳白色的柔光中显得愈发清卓,深邃的眼瞳不见一丝波澜,淡淡地望着穆枫,目光清澈明透,却又幽深得让人捉摸不透……   “我所做的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身为9163部的秘密探员,你应该已经知道巫元的使命了吧。”   穆枫神情一晃,点头道:“这么说你是十二巫神之一……你预备何时来取我的轩辕剑?”伴随最后一句而出的是冷然的嘲弄。   白绍行默默地看了穆枫片刻,忽而笑了,依旧是那般的温雅,可不知为何,看在穆枫的眼里,却觉得那温润地笑容是刺骨的冷酷……   白绍行迈开脚步,缓慢地走到穆枫身前,挑起穆枫的下颌,低头审视着这张精致得宛如妖精一般的美丽脸庞,如呓语般低低地说道:“记得我说过要教你杀手课程的,那么第一节我教会了你欺骗。这第二节我要教给你的就是冷情。记住,在与敌方较量时,绝对不能动情,先爱先输。你以这种充满怨怼的口吻跟我说话,那只能说明,你现在,输了呢。”最后的一个字带着冰冷的寒意与那双冰冷的唇一同没入到穆枫水色的唇瓣中……   猛然挥起的右手却被对方牢牢的抓住。   直至这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吻,带着残忍的味道,缠绵的终结,微凉的手指才不带一丝留恋地放开穆枫的下颌,一瞬间,仿佛也撤走了支撑她的全部力量。   世界宛如在顷刻间倾斜塌陷,穆枫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只觉自己的心荒芜凄冷,是比这十二月深冬冰封的地面更加刺骨的冰寒……   “轩辕剑先寄在你那里,需要的时候我会问你取的。”   白绍行低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穆枫的心彻底推入地狱……   ———————————————————————   穆枫病了,但并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依旧正常吃饭,正常睡觉,只是除了吃饭以外,其他时间都在睡觉。仿佛是要将一生的觉都睡尽一样。无论谁来看她,她都这般一声不响地吃完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周,虽然除了吃就是睡,可是体重反倒直线下降,双腮明显的塌陷,纤细的四肢瘦得孱弱……   第八日的清晨,穆枫再次醒了,看了一眼床边的人,不声不响地起身穿鞋,却被床边的人一把抓住双肩,强硬地提起来,逼着那双无精打采的空洞眼瞳做出直视。   “你拼了命从我手中抢夺的自由人生,就打算这样浑浑噩噩地挥霍掉吗?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怎么,想在睡梦中逃避一辈子吗?”莫离阴沉的声音带着愤怒喷薄在穆枫面前。   穆枫依旧木然得面无表情。   莫离盯住穆枫的双眼,良久,没有看到一丝波动。叹了一声,松开双手,看着她再次滑坐回床上。修长的手指划过她额前长长了很多的发,摩挲过那双无神的眉眼,最后落在那清澈明透的左耳坠饰上,轻柔地抚摸了片刻后,冷冷地嘲弄,“既然心已经死了,那为什么还戴着他的东西。”   沉静地眼底微微闪了闪。   “既然情已断,义已绝,留着这种东西只能徒增烦恼,摘了吧。”有力的手指微微施力,凝聚了最上层内力的指劲能将金属轻易戳穿,何况是这一小块冰玉。   细微的碎裂声仿佛刺痛了穆枫的耳骨,她神色终变,抗拒地转头闪过。然而莫离岂会容她闪躲,另一只手固定住她尖瘦得硌手的下颌,捏住耳坠的手指依旧坚定地施力着……   “不……不要……”多日未开口的嗓音逸出低哑的哭音,抗拒着傍身七年之久已如同血肉融入自己身体上的东西被残忍地切割……   如果……如果这个没了,那与那个人就真的什么牵绊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不要什么?你到底在抗拒什么?”莫离残忍地逼问,不容她在眼下逃避。   “不要摘下它!不要……不要摘下……”爆发一样地嘶吼,然后是哽咽地低泣……   终究是不忍面对她哭泣的容颜,莫离暗叹一声,放过耳坠也放过被逼问得几近崩溃的她,无言地深拥,将那纤细得另人心疼的身子紧紧搂入怀中。   压抑的哽咽终于化为失声的痛哭,温热的液体迅速濡湿肩头,窒息般的悲痛透过那抽噎的身体撕扯着莫离的心,但他只能缓慢地轻拍,只能无言地安抚……初闻消息时的那丝些微愉悦,全在这一声声啜泣中被磨成了心痛,恨不得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虽万般不甘,但能抹平她心底伤痕的那个人,终归不是自己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归故里   莫离走后,穆枫终于渐渐恢复正常,虽仍安静得大异以往,可是在别人问话时,已开始有所回应,不再像先前的行尸走肉一般沉默。   楚紫依、宁可儿和紫岚、青岚等人虽松了口气,但仍不失很放心,所以半个月以来,几乎是日日陪着她。   寒假来临,难得空闲的青岚再次来探望穆枫,却见她拿着把剪刀从卫生间走出,吓得他赶忙上前夺下来。   穆枫愣了愣,随即苦笑道:“老师,我只是想剪剪头发而已。”   “哦……这样啊……”青岚为自己的反应过度尴尬地点了点头。   见青岚口中认同着,可是依旧捏紧了剪刀,没有还给自己的意思。穆枫无奈地搬了凳子到青岚面前,兀自坐下,“既然老师不肯还我剪刀,那就帮我剪头吧。”   “……好。”青岚怔了怔,终于释然地笑了出来。   剪刀轻快地在柔软的发丝间游走,已然知道穆枫是女孩的事实,很难再像当年那样剪成男孩的发型,剪刀起起落落间,下意识地修饰成了女孩的发型,靓丽的齐耳短发……   透过镜子望着在青岚的巧手下渐渐清晰的五官,穆枫默然。   “下次不可以再随便撩开头发向别人卖弄风情,这双眉毛,这双眼,只有我可以看。”   无意识地忆起他当年的戏语,笑意不觉逸出,却在瞬间僵在唇角……收紧的指甲刺痛了皮肉……心仍会痛啊……眼底的凄冷最终冻结在了一片漠然中……   很好,就连同这蒙蔽了自己多年的发,把过去种种一起舍弃。从现在起……只为自己和爱自己的人而活……   随着最后几下嗑剪,理发的工程完成。青岚用毛巾细细擦去穆枫头面上的发茬,这才有机会审视经自己打理后的穆枫,落目的瞬间便惊艳于这张仍略显苍白的脸。   纤细墨黑的眉峰笔直微扬,掩映了一双晶润幽凝的眸,水色的唇,雪白的皮肤,尖巧的下颌,如此精致的五官,靓丽得让人无法逼视。面容又因消瘦和苍白,掩去了平日里那份过于张扬的英气,染上了一分略带病态的楚楚之姿,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当紫岚拿着几件自己年轻时的衣服来送给仍处于休假中的穆枫时,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背门而坐的穆枫,和一手拿着毛巾,呆呆地盯着穆枫的青岚。   “青岚……”紫岚试探地唤了一声。   青岚一震,回过神来,发现紫岚正用怀疑、震惊、难以置信……总之就是用那种看变态怪蜀黍的眼神看着自己,立刻猜到了她那颗脑袋瓜里转得是什么心思……慌忙摇头,猛力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哦……真的不是日久生情……动了搞师生恋的心思?”紫岚半眯了眼,挑了眉头,一脸坏笑地质疑。   穆枫的肩膀抖了抖,而青岚则好悬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怒极否认,“叶紫岚,你再胡说八道!”   “咦,还真生气了。我只是想不到能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色授魂与的神情。怎么,刚在帮小枫剪头发吗……”紫岚揶揄地笑着,看到一地的碎发,了然地点点头,却在满脸无奈的穆枫转过来的瞬间也看呆了过去,良久之后,才讷讷地道:“咦,原来我家倒霉徒儿长得这般俊俏。”   被夸赞的穆枫视线有些飘……   “来,来,乖徒儿,既然你女娃的身份你老妈都知道了,那再这样不伦不类地也着实不像样子,这是我念大学的几身衣服,没上过几次身,送给你了。可都是名牌喔。”紫岚自动忽略穆枫的无视,一边将几套衣服打开展示给穆枫看,一边絮絮地说道:“失恋嘛,没啥大不了的,为师我念书那会儿,每年都要甩几个,嘿嘿,当然也被几个甩。这事,我最有经验了。听我的,你现在就是要把自己收拾的焕然一新,凭咱这相貌人品,还怕钓不到其他的高富帅吗?”   “……”青岚和穆枫持续无语……   看着紫岚手中前两件御姐味十足的服装,穆枫无意识地嘴角抽搐了下,想要别过眼去,却又被紫岚叫着拉过注意力。   “咦,这两件不喜欢?唔……你这种平胸确实穿不出效果。那这几件好了,都是简洁的休闲装和运动装。”   “……”已经忍无可忍地穆枫准备彻底无视某位在自家徒儿失意受创之时仍兴致高昂的无德恩师,起身去卫生间梳洗下刚剪过的头发。却被紫岚半强迫地抓着换上了新衣服。   长款收腰的米色羊毛长衫,浅色修身长筒牛仔裤。   青岚看得一怔,而紫岚则猛挑大拇指。   穆枫少得可怜的几套衣服被紫岚自作主张地收缴一空,之后被硬扯上街,灌输起“是女人就要在失恋的时候对自己下手狠一些。”的硬性真理。   经历了一整天的强迫性购物,师徒两人拎着大包小裹,打道回府,晚风瑟缩中,穆枫更加失意……拿着卡默默计算起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剩多少……   本应空闲的假期却无奈地被周围的人有意施为下,挤得满满的,周一,被宁可儿拉去电影院看了一下午的惊险大片,然后吃晚饭,然后看午夜恐怖场……周二,被紫岚拉去在国道上学开车,先是追各种开在自家车前的碍眼车辆,然后是被各种警察车追……周三,陪绿岚在星园种植净化园区的植被,然后再看着绿岚默默地将被自己种死的花草一棵棵救活……周四,跟着青岚去星光学院小学部的学员们义务上课,中午放学时,被全班小男生围追堵截,晚上放学时,被全班同学莫名其妙多出的叔叔和哥哥们围追堵截……   时间就在这样忙碌、平淡,呃,偶尔的惊吓中迅速流逝,转眼已近春节,觉得自己给周围人添了不少麻烦和负担的穆枫,委婉地拒绝了众人邀请自己一起过年的好意,决定趁着春节长假跟罗清一起回到阔别八年的老家过年。   ——————————————   火车一路南下,带着穆枫和罗清回到了位于河南省登封市边缘的那个小镇上。街坊四邻都还记得罗清,却如何也无法把八/九年前那个因惯会杀价而得罪了全镇商铺的小男孩和眼前这位修身玉立、美得惊人的年轻女孩联系在一起。   休整了一晚后,穆枫让罗清在家中继续休息,自己则背上了一个小包,顶着身后阿公阿婆们那中气十足的“这是小那谁家的小那谁啊”一类的指指点点,独自出门去散心。   这座小镇虽跟繁华挂不上边,但却因为距离名满天下的嵩山少林寺比较近,所以多多少少沾了点光,旅游产业虽不如登封市内的那条主要观光路线繁闹,却也聊胜于无。   因现在是隆冬时节的淡季,再加上又是过年期间,所以通往少林寺的观光路线上很是冷清。   穆枫乐得清净,在人迹和车辆都稀少的路上快步行进着,因她脚程极快,所以只用了半日的光景,嵩山东侧的太室山和西侧的少室山已然再望。进入嵩山山麓后,穆枫舍弃了平坦的大道,进入山区小路,沿途欣赏着嵩山“嵩高惟岳,峻极于天”的美景。   在山上游走了半日,因寒冬时节植被凋蔽,虽欣赏不到山上有名的红枫,但苍穹望断,古松苍劲,仍有一番萧萧大气之态。   因过于沉湎沿途的景致,直至天色渐暗,才发觉时间已晚,待到穆枫想寻路下山时,才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看了一眼毫无信号地手机,才无奈地意识到自己是迷失在了山区深处,漫无目的的在山间小路兜兜转转着,待天色彻底黑下来时,穆枫终于寻到了一条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小路。   记挂着家中的罗清,穆枫不觉加快了脚步,因地处深山密林中,也不怕被外人撞见,所以穆枫暗自施展了轻功,在小路上极速飞纵起来。行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敏锐的听觉忽然捕捉到了些细微的声响,脚步顿了一顿后,穆枫循声行去。转过一个山坡后,眼前的场景忽然豁然开朗。   一弯残月伴着几枚星子高挂在夜空中,撒下淡淡的光辉,这光线对于寻常人来说过于暗淡,但对于穆枫这种习武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借着淡薄月光,穆枫看到小路的尽头,有一位身穿浅褐色棉质僧衣的青年僧人在清扫着路上的积雪,他头上戴了顶遮风的竹帽,遮住了上半部的脸庞,所以看不太清容貌,只隐约从他露在外面的下颌和光洁的皮肤看出,他还是很年轻的。   既然看到少林寺的僧人,那证明自己走对路了。   穆枫松了口气,快步上前,走到僧人身前,说道:“这位师傅,不好意思,我是名游客,在山中迷了路,能不能请您指指路。”   僧人停下了扫地的动作,竹帽微侧了侧,大约是在帽檐下看了穆枫一眼,点头道:“这里距离下山的路还挺远,指路恐怕是说不太明白,不如我引你走一程吧。”   穆枫感激地道了谢,便跟着僧人向前行去。   “听口音,贵客不是本地人吧?”   “不,我自小长在嵩山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上,只是近八/九年都未回来了,口音难免有些变化了。”   “哦,你胆子也是够大的,敢一个人在山上玩。若真是迷了路走不出去,这黑灯瞎火,又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危险啊。”   “师傅教训的是,我也是一时贪玩,以后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看你的年岁也并不太大,若是出了事,家里父母得多伤心啊。年轻人,不要一味的贪玩,考虑事情不要总是毛毛躁躁的,多为家人想想。”   “……是,多谢师傅教诲。”   僧人一路絮絮叨叨地说教着,许是因为人家本就出于好意,许是因为对方领着自己出山的善举,穆枫也便唯唯诺诺地应着,听在耳里,倒不觉烦闷,竟隐隐有一分安心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少林怪僧   在山上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终于,巍峨肃穆的少林寺在望。   僧人停下脚步,指着已能望见的大路,对穆枫说道:“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穆枫再三道谢后,沿路下山,行了一段,回过身时,见那僧人仍站在坡顶望着自己,便笑着扬手再次道别,对方见穆枫回过头来,不由摘下一直带着的竹帽,也向她招了招手。   在对方的容貌暴露在淡淡的月光下时,穆枫震惊地定住了身形。那张脸!不会错!虽在自己有确切记忆以来没有什么印象,但因自小家里就摆着他的照片,所以穆枫不会认错!   那是自己的父亲,穆云!   在穆枫愕然失色的时候,那僧人已转身自坡顶离去。   “等等!”穆枫惊声呼唤,同时不顾暴露功夫的可能,施展轻功,几下起落纵回坡顶,然而四周已空无一人。   穆枫魔怔一般地四处搜寻,可是却没有丝毫发现,仿佛对方是凭空出现了,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不可能!父亲已经死了!可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穆枫发疯一样地搜索着周围的林区,可是却完全不见那名僧人的踪影,仿佛刚刚引路的只是一个幻影!   不对,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正在穆枫僵在原地,思考着要不要潜入少林寺中去搜索一番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此处接近大路,已能接受到手机信号了。   穆枫接通电话,里面传来罗清焦急的声音。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手机一直打不通,一整天也没个消息,成心让我着急是吧?”   听完罗清噼里啪啦地一顿臭骂后,穆枫才敢接茬。   “对不起,老妈,我在嵩山上玩,迷路了……”   “什么?迷路了?那怎么办,要不我打电话报警吧。你在那等着,我去山上接你,千万别乱走啊,唔,天这么冷,你看周围有能避风的地方吗?”   “你先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我碰到少林寺的僧人了,找到路了,我现在就在少林寺外呢。”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贪玩。天寒地冻的还出去野!一天也没见你回来,吃饭了吗?出门也不多揣点钱,真是不让人省心。唔,这么晚了,估计寺院已经关门了吧,你看周围有没有被风的地方,找个暖和的地儿待着,一会我去接你,一个女孩家的大晚上走夜路太危险。你说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穆枫拿着电话,听着罗清在电话的那端絮絮地念叨,头垂得低低的,鼻子被夜风扫得有些发囊。   “老妈……”   “嗯?”   “我想吃你做的炸酱面了。”   “哼,果然是饿了吧。等回来给你做。”   “恩,最爱吃老妈做的饭了,能当你的孩子真好……”   “你说啥?”   “……没事,妈,这少林寺的僧人很好心,邀请我在寺里住一晚上。今天我不回去了行吗?”   “……恩,也行,天这么晚了。那你晚上注意多盖被子啊。明天早早的就给我坐车回来。”   “……好。”果然……仍然还是无论自己要求什么都会答应啊……   “早点睡,注意安全。”   “好。”   最后的叮嘱过后,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穆枫依旧拿着电话,蹲在地上,良久之后对着话筒低低地说道:“老妈,我去把老爸找回来。”   收起手机后,默默地起身,望着少林寺高耸的院墙,迈步行去。   三米来高的红色外墙对穆枫来说形同虚设,足尖微点,轻身提气间已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地后,穆枫四下张望了下,发觉并没有人看见,便若无其事地在少林寺中穿行起来。凭借着过人的耳目,穆枫从容自若地避过了寺中几波僧人,但她只是在外围搜索,尚不敢明目张胆地溜入寺院深处。   少林寺院占地颇广,千门万户,院落之多,不知凡几。   穆枫漫无目的的在寺中乱走,终于在后方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里被人截住。少林寺里高手云集,自古便是武林圣地,所以自己的踪迹被人发现,穆枫并不如何意外,反正她的目的就是来这里找人。与其自己这样没头苍蝇般地乱撞,还不如抓个僧人问问。   在少林寺这武学圣地,让一个会武的僧人截住,那是很正常的,然而让一个不是僧人的熟人截住,那就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了……   所以,当身着便装的吴啸峰目瞪口呆地堵住穆枫时,穆枫也目瞪口呆地盯着对方。   半晌之后,穆枫终于讷讷地吐出一句话,“好巧,你也找人啊?”   “……”吴啸峰有些无语地默了片刻,相较于穆枫的无厘头式问话,人家的反应就正常多了,“你怎么在这里?”   “找人。”自小被吴警官讯问惯了的穆枫老老实实地言简意赅。   吴啸峰皱了皱眉,“在少林寺找人?”   “恩,那人是个和尚。”   “……好吧,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有什么特征?”   “看起来三十多岁,长得不错,穿着僧衣,剃着光头。”   “……”吴啸峰无语地按照穆枫提供的少得可怜的线索,在心底默默计算着符合信息的僧人。   “话说回来,吴大哥,你怎么会在少林寺?”   “我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每年都会来寺中小住一段时日。”   “哦,对,我想起了了。你确实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个时间寺中僧人都在做晚课,而俗家弟子和其他人员,都在前院吃晚饭,执勤的人又不会来这后方的院落。所以在我发觉外面有人,而且功夫还不错时,就出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吴大哥,我跟你说的那个僧人你有印象吗?认识吗?”   “……就我有印象的,大略算了下,这寺中大概有不到二百个僧人符合你的描述吧。”   “……”   “算了,你跟我来吧。我领你去见见我的师父,他也许能知道你要找的那个僧人是谁。”   穆枫跟着吴啸峰向寺中深处的后方院落行去,一路兜兜转转,穿过数个弄堂和角门,在穆枫走得晕头转向时,终于到了。   是一处僻静清幽的小院,吴啸峰走到厢房门外,轻轻敲了三下后,语气恭和地低声垂问道:“师父,您睡了吗?”   “唔,是小峰啊。进来吧。”   吴啸峰回头看了穆枫一眼,穆枫赶忙上前,跟着进了门。   屋中央的床上盘膝坐了个老僧,看起来大概有六七十岁了,半垂的眼在穆枫进来时,挑开了一线,精光微乎其微地一闪即没,在穆枫抬头看他的时候已回复成了先前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慢悠悠地却甚是得意地笑道:“唔,唔,小峰好眼力啊,这闺女俊得紧,当老衲的徒儿媳妇正合适,不错不错。”   穆枫被冷风吹僵了的面皮抖了抖……   吴啸峰满头黑线地尴了一尬,赶紧低咳一声假装没听到老爷子的话,岔开话题道:“师父,这是徒儿的一个朋友,来寺中寻人的。您在寺里住了几十年,想来寺中的僧人大多心中有数,您帮她想想看,是否认得。”   老僧点点头,应道:“既然是徒儿媳妇想找人,那老衲定然是要帮忙的,女娃娃,你说说看你要找的人是谁啊?”   穆枫嘴角抽搐了几下,盯着老和尚看了半晌,确认对方没有老年痴呆的相应症状后,终于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僧人,恩,实际年龄可能已经四十多岁了。长得不错,大概比我高半个头……”   不知老僧有没有听进去穆枫的描述,只是静静的坐着,半垂的眼皮遮住了目光,看起来似乎在思考……也似乎是睡着了……   良久之后,连吴啸峰都怀疑自家恩师是不是真的不小心睡过去了,准备开口询问时,老僧终于答话了:“娃娃说的人,老衲心里大概有个谱了,这样吧,你且在寺中住下,老衲帮你好好找找。”说着指向斜后方,对吴啸峰说道:“小峰啊,你带你媳妇去寺院后方那个独立小院暂时住下吧,她一个女孩子家地住在和尚庙里,始终不成个样子。况且女娃娃样貌俊俏得紧,徒儿要看紧些,若是给你那些俗家师兄弟们瞧见了,怕是要不得安生的。”   那一句一句“徒儿媳妇”也就忍了,可还要住在寺中等消息,这让穆枫有些忍无可忍了,刚要开口,却被吴晓峰拽住胳膊拦下,“是,师父。”随即不由分说地将穆枫拉出了房间。   待关严房门后,吴晓峰才有些不自在地向穆枫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师父他上年岁了,有的时候脑筋不是很好使,他说的那些你别太在意。”   穆枫不以为意地挠挠眉毛,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个,吴大哥,我真要住在寺中等消息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神石敢当   吴晓峰顿了顿,说道:“你随意,你若不想留下,可以先回去,有消息了,我会联系你……天色太晚了,你要走的话,我送你下山吧。”   想到已告诉罗清自己不回去了,穆枫摇头道:“算了,我今天晚上在这待一晚吧,反正明天才是除夕,明晚赶回去就好了。”   吴晓峰点点头,没在说什么,转身领穆枫向寺院后方行去,穿出少林寺后方院墙的一个角门后,又向前走了大概十分钟,一个掩映在密林深处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穆枫跟着吴晓峰走进院心那间小屋,这房子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墙壁和房顶都有多次修缮过的痕迹,因此也具体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年了。房间不大,但相当整洁,看起来似乎常有人打扫。   看着穆枫用手指拂过桌案,抿着尚算干净的指尖,吴晓峰解释道:“这小院有很多年了,具体是在什么年代盖的,没人知道。据说是在古时住过一位非常紧要的人物,所以一直被少林寺保存至今。你放心住吧,这房子还算结实,而且每周都有人来打扫,很干净的。”   穆枫点点头,走到房间中央唯一的那张床上,坐下。   有点硬……   不善于处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状况的吴警官矜持地清了下嗓,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送你下山。”说着不等穆枫答话,迅速转身离开了。   看着吴晓峰细心地在屋外帮自己把房门带上,穆枫呆呆地在房中坐了良久,忽然有点冷……真是古怪,自己这火系灵力的持有者,竟也会觉得冷?!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穆枫还是拉过一旁的棉被盖在了身上,头沾到枕头,困意不觉上涌,慢慢的睡去……   因自己睡眠的同时亦会进行冥想而向外播散灵力,所以穆枫每每在外边睡觉时都会张开结界来掩盖自己的灵力,可因为记着这里是少林寺的地界,想来山精野怪们多半不敢来骚扰,所以当睡得十分安心的穆枫被噩梦魇住,惊叫着睁开眼看到蹲在自己胸口的小怪物时,着实吓了一跳。   其实叫人家小怪物还是挺伤人的,毕竟这小家伙长了一张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身子,还正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貌似热切地盯着自己……模样还是可以称得上可爱的……   这小东西虽让穆枫吓了一跳,但在听到她的叫声后第一时间破门而入的吴晓峰更让穆枫吓了一跳……   当吴晓峰看到穆枫胸口的那个小东西后,松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抱着那个小胖墩将之从穆枫胸口上移开,然而那个小东西似乎十分喜欢穆枫,不住挣扎着不想起来,但到底是敌不过功力深厚的吴晓峰,还是被挪开,丢到了地上。   小东西赌气似得抽着一张包子脸,在落地的瞬间碰的一声变回了原形……一个小石头墩……   吴晓峰看着穆枫直勾勾的眼光,解释道:“你别怕,这不是什么害人的妖怪,它原是放在此处镇宅的石敢当,年深日久,修出了些道行,这才化出了形态……”   穆枫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向了那个石墩子,哆嗦了一下……难怪会做噩梦,被这么个东西压在胸口,没憋死而只是做做噩梦已经是小意思了,可是……再次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回到吴晓峰身上,讷讷地道:“你能看到它?我记得你不是灵界中人啊?”   吴晓峰被穆枫问得一怔,默然片刻后诚然道:“其实,我是有灵力的,只是无法像你们一样修炼出法力而已。所以我同你们一样能看到那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却没有法力去驱散它们。”   穆枫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后,才摇头道:“不可能啊,拥有灵力,怎么会修炼不成法力?”   吴晓峰静静地望了穆枫一会,伸手到她身前,“你们都拥有法力的内视之术,你若不信,可以试试看。”   穆枫看着吴晓峰伸到自己身前的手臂,迟疑了片刻后,探手与之交握,法力汇成一线侵入到吴晓峰的经络中……缕缕凉意缠着自己的法力线被带回,而探查之下,吴啸峰体内竟真的是没有一丝法力!   穆枫惊讶地抬头注视着吴晓峰,“你确实拥有水系灵力,可又真的一点法力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啊!就算没有经过修炼,拥有灵力的人,与生俱来都会带有些微弱的法力,不可能像你这样,灵力充沛,而法力全无啊!?”   吴晓峰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有些不自然地慢慢松开,从穆枫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摇头道:“我可能是个天生的异类吧,师父对我这种情况,执拗地研究了十多年了,仍是没有弄明白。”   “你还真……”是异类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穆枫舌尖打了个转,硬生生地岔开了这有些伤人的话题,“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门口,没回去睡觉吗?”   吴晓峰被穆枫突袭而至的尖锐问题逼得有些措手不及,犹豫了片刻后,坦然道:“此次见你,总觉得你似乎有什么心思,有些精神恍惚……放你个女孩子在这偏僻的小院中,多少有些不放心……所以我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隔壁的偏房中歇着了。”   “……哦。”穆枫怔了怔,收紧仍残留着吴晓峰手腕上余温的指尖,低低的应了一声。   又是这种心不在焉的表情……   吴晓峰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枫垂着头沉默良久,在吴晓峰的耐心即将被耗尽时,慢慢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和白绍行闹掰了。”   “什么?!”吴晓峰愕然失色。   穆枫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嘴角逸出一丝僵硬地笑意,讪讪地道:“吴大哥,我有些累了,不说这个了好吗?”   吴晓峰怔然失神半晌,注视着穆枫怅然落寞地表情,瞬即明白了什么,赶忙点头应着让穆枫好好休息,转身退出了房间。   穆枫无力地栽倒回床上,手背搭在半阖的双眼上,睡意全无……   ——————————————   第二日一早,穆枫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自己竟然走不出那道房门了,并不是说外边有人把门锁上了,导致她走不出去,而是她自己走不出那道没上锁的门……   穆枫第五十六遍把脚探到门边,然后凝住,这一早上她试了各种方法,走的,跑的,跳的,爬的……即使用上了最上层的内力,仍像有一道顽固的枷锁扣住了她一般,致使她在走到门边时,就被拽住。   直到吴晓峰听到屋内的挠门声,从外面打开房门时,才看到为了够到门而不得不在地上摸爬滚打地挣扎着将身体拉伸至极限的穆枫。   “你是说,我被那个石头墩子在这房间里定住了元神,所以走不出去?”穆枫听到吴晓峰的解释后,呆愣良久。   为此专程请示过师父的吴晓峰很为难地点点头,“那个石敢当有千年的修为,能镇宅驱邪,也能定住房中人的元神……看来那个小东西是真的不想让你离开呢。”   穆枫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向房子正中的那个石头墩子,轩辕剑跃然而出……劈了它吧!   石头墩子似乎抖了抖。   吴晓峰咳嗽一声,无奈地说道:“这个石敢当是少林寺的至宝之一,而且是有灵性的仙物,如果损坏恐怕会遭报应的。”   掌中的轩辕剑和其主人一样瞬间颓然,穆枫可怜巴巴地看着吴晓峰,“吴大哥,现在怎么办?今天是除夕,我妈还在家等我,我不能在少林寺里过年吧?”   “……那个也不是没有办法破解,师父说只要你能满足它的愿望,它就会放你离开。”吴晓峰迟疑地说出了自己从师父那里听到的话。   “……吴大哥,你确定你师父不是故事看多了?”穆枫挠挠眉毛,觉得这桥段似乎跟小时听过的某则故事有些像……   “……”吴晓峰被问得哑口无言。   穆枫虽对那疑似患有老年痴呆的老僧的话将信将疑,但这种情形下,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了。于是被困在房中的穆枫和留下来陪穆枫的吴晓峰,两人足足等了一天,才将那日头盼落了山。因为石敢当这个小东西,只有在日落后才会化出形态,然后就能向穆枫许愿了……   天色渐沉,少林寺内华灯初上。   石敢当在夜色中摇了摇,然后在穆枫无比热切的目光中再次化身成了那个面团子一样的白面娃娃。   穆枫端出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柔声询问面团子的愿望。   面团子在穆枫皮笑肉不笑的瞪视和那笑意也兜不住的煞气下,抖得越发像筛糠。   最终还是看不过眼的吴晓峰主动解了围。   就见面团子抬指虚点了下,床上赫然出现了一套白色的古装衣裙,还细心地配上了一头乌黑油亮的假长发……面团子神色忸怩地指指衣裙,又指指穆枫,然后指指自己,估计是对穆枫仍有所顾忌,所以只敢矜持地跟吴晓峰低低地叽咕几句。   吴晓峰的脸色有些尴尬,低咳了好几声后,勉强开口道:“那个,石敢当请你穿上裙子,戴上假发,扮成对它非常重要的那个女子的模样,然后在这一晚陪陪它,抱抱它,亲亲它,咳,呃,再同它一道睡睡……”   穆枫的面皮抽搐了几下,掌心暴跃而出的轩辕剑和火焰越发凌厉……还是直接砍了它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意外所得   面团子抽抽着一张包子脸,躲到吴晓峰腿后,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咬着一截衣襟,泫然欲泣地巴巴望着穆枫……   穆枫和面团子对视良久……最终在后者那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雪衣墨发,当穆枫换好衣衫从屏风后绕出时,吴晓峰和面团子呆了良久……面团子发出一声悲喜难辨的低呼,一路滚着撞入穆枫怀中,而吴啸峰则识相地开门退了出去。   穆枫想着“抱抱它”的愿望……费力地将这个看起来圆润可爱实际上重逾三百多斤的重量级面团子从地上抱起;然后是“亲亲它”……穆枫有些凶狠地瞪着面团子的包子脸,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口……僵持了许久后,还是面团子主动解围,神色忸怩地撅起小嘴,在面色越发狰狞地穆枫脸上啾了一下,好歹送出了自己保留了上千年的童男初吻;最后是……“一道睡睡”……穆枫看看床,又看看怀中的面团子,觉得此活,颇有些技术含量……   然而面团子小盆友还是很有规矩的,所谓的“一道睡睡”就是字面上的含义,在一个床上一道躺着睡下。   穆枫在第二十四次将蠕动到自己身上的面团子,踹到床角里后,终于认命地瘫在床上,任那个又圆又重的团子再次固执地滚到自己身上。   面团静静地趴在穆枫的胸口,侧着头听着耳旁一下一下的心跳,面容十分平和,渐渐发出悠长的鼻息,似乎真的睡着了……   穆枫将真气全部凝聚在胸腹,才硬撑着没在石头墩子的重压下变作肉馅烧饼……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处传来一声心满意足地“谢谢……”   面团子在穆枫越发惊讶的目光中周身放出温润的银光,圆滚滚地身子缓缓拉长,包子脸也渐渐有棱有角起来,银光流幻间,面团子竟徐徐长成了玉树临风地大帅哥一枚……   帅哥在看傻了的穆枫额角轻轻落下一吻,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你,公主……”言罢化作一道银光穿棚而出,直射天际……   星月无光的夜空被绚烂的银光擦出亮色的异彩,少林寺的僧人们看到这异象后,纷纷低头诵经……   穆枫神色怔忡地推门走出了小屋,绑在她身上的禁锢已经跟着石敢当的离开一道解除了。开门后,看到的是吴晓峰和他的师父,后者直直地盯了仍古装扮相地穆枫半晌,口中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好人品,好样貌,精彩,精彩得紧啊……”之类之类的言辞……   在穆枫面色越发黑沉之际,对方忽而又宝相庄严地合十一礼道:“女娃儿今日能得以结此善缘,他日必有福报。”   闹了这一番,天已经大黑了,穆枫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时近十点。这个时间公车肯定是已经停运了,而想在嵩山少林寺外找辆出租车想来也是不易的。正当穆枫合计着要不要施展轻功或干脆用法术招来火凤驮自己回家,陪罗清过年时。   听到穆枫不自觉念叨出打算的吴晓峰,低咳道:“除夕夜里,街上虽不至于有什么人,但你乘着火凤在天上飞也着实太不像话。不如我送你吧,我的车刚好在寺外。”   穆枫闻言大喜,但转念又想到吴晓峰原本是要陪师父在少林寺过年的,所以才大老远地跑来嵩山,若是此刻送自己回去,这一来一回的半个除夕夜也就过去了,不禁有些踌躇地看了一眼吴晓峰的师父,那位老僧。   老僧支起半扇眼皮,唔了两声后,说道:“徒儿陪媳妇过年是紧要的,为师一把老骨头了,你有这份心惦念着就好了,去吧去吧。”   穆枫和吴晓峰同时抖了抖,最后还是吴晓峰无奈却恭敬地垂首道:“这样,那徒儿就去送送朋友,事后会尽快赶回来陪师父。”   “去吧去吧,别急着回来,老衲岁数大了,是扛不住熬夜的,这便要睡了。”老僧说着转过身,慢悠悠地向自己的禅房行去,看情形是准备回去睡了。   得了老僧的批准,俩人再不耽误时间,当即驱车往回赶,终于赶在敲钟之前回到了家。   “……那个,吴大哥,这么晚了,不如吃过饺子再走吧。你师父他估计也已睡下了,你不用那么急着往回赶。”   看着穆枫期待的眼神,吴晓峰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惟有点头答应。   来开门的罗清本来是绷着一张脸,准备好好教训下穆枫,可是看到这位英挺帅气地青年客气地跟自己打招呼后,满腹的牢骚便又咽了回去,无比热切地招待着来客,瞅准了时机将穆枫抓到一旁审问。   “我说,你这死丫头还是头一次带男孩子回来过年,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不过这小伙儿看着不错啊,什么来头,研究生院的学长吗?嘿嘿……”   穆枫眼角跳了两跳,低声道:“老妈,你别胡说,他是我大学时的代课老师,路上巧遇了,好心送我回家的。”   习武人过于灵敏的耳朵不小心捕捉到了母女俩的窃窃私语,本着非礼勿闻的吴晓峰有些不自在地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正趴在自己膝头上撒欢的影澜,努力做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来来,吴老师吃饺子啊,别客气,我家小枫啊,从小让我惯坏了,不比普通女儿家心思细腻温柔,以后你多担待些啊。”罗清无视穆枫向自己翻得快抽筋的眼色,一边喜滋滋地端详着吴晓峰,一边殷勤地招待这送上门的娇客。   吴晓峰被罗清**裸地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雷到了,端着被塞满饺子的碗有些不知所措。   “老妈,吴大哥现在已经不带课了,他是个警察,你快自个吃吧,把人家整得忒不自在了。”穆枫忍无可忍地拽过罗清。   罗清依旧絮絮念叨,“警察?警察好啊,公务员,铁饭碗啊!”   穆枫只觉脑瓜仁突突地跳得直疼,迫不得已地向罗清低语道:“老妈,你困了,去睡觉吧。”   “死丫头,谁困了,我要这好好陪陪小吴,你别捣乱。”罗清甩脱瞬间呆愣住的穆枫,以极其委婉地方式向吴啸峰询问起“有车,有房,有存款没……”   穆枫震惊地瞪着罗清……   老妈居然拒绝了自己的要求,怎么会!?   经过一晚的旁敲侧击加不断证实,穆枫终于承认罗清已从白绍行的洗脑术中摆脱出来,而且还连带着忘了白绍行这个人……   怎么会这样?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浮现出头戴竹帽的僧人剪影,一定是他!   凌晨一点,成功将吴晓峰祖宗十八代盘问了个清楚的罗清心满意足地独自留在屋内收拾碗筷,将穆枫赶出来送吴晓峰。   “吴大哥,请你回去后帮我留意着我要寻的那位僧人的事。”穆枫将吴晓峰一路送了出来,最后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吴晓峰在台阶上停住脚步,转过身,点头道:“你放心吧,如果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时候不早了,你也别送了,回去睡吧。折腾了这两天也够累的了。”   陪着穆枫一道出来的影澜,伸出小爪子在吴晓峰鞋头上点了点……穆枫姑且认定它是在拍着人家的肩膀跟人道别……   ————————————————   穆枫同罗清又在镇上小住了几日,后来因为对时不时地寻个借口上家中串门子的邻家王大妈的儿子、东街李大婶的侄子、镇长家的外甥、隔壁小狗蛋的他三堂哥等等众多未婚小伙的不胜其扰……母女俩在大年初三很英明决断地撤离,回家……   自从那日一别后,因挂心着寻父这一事,穆枫每日都同吴晓峰打一通电话,而这落入罗清眼中,则理所当然地认定是小情侣之间地缠绵情趣。所以每每看到罗清在自己打电话后丢过来的暧昧眼神,穆枫也只能认栽地打落牙齿和血吞……   转眼已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穆老师没有普通研究生那般好命,已接到校方的传唤,回校复课。因为此前的种种事由,穆枫已休假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期间一直替她给星光学院大学二年组班代课的是她的一位老熟人,方劲。   穆枫在教师组看到阔别已久的方劲后,自是一番畅述别情,始知方劲在升入大学的头几个月,因成绩突出去了外地做交换生,直到穆枫休假后,才返回星光,暂时替她代课,也因此错过了见面的时机。   当一身利落简洁的女装打扮的穆枫重新步入教室时,全班同学均呆然若失,眼镜跌碎了一地不说,凳子也翻了几张……   穆枫从容镇定地接住因惊讶而大失准头砸向自己的篮球,从容镇定地将篮球丢入教室角落的储物柜中,从容镇定地翻开讲义,从容镇定地开始讲课……   课程进展了五六分钟,终于在宫鸣羽难以置信地“老婆”两字后,全班同学恢复了过来……   “你,真的是穆老师?”同学A不确定地诺诺试探。   “是,我是穆枫,你们的班主任。”穆老师面无表情地应答。   “您整形了?”同学B呆呆地盯着那张堪比妖精的精致容颜。   “没有,只是剪了头发,换了身衣服。”穆老师依旧波澜不惊。   凌厉的眼风扫过全班倒抽一口气的众学员,淡淡地开口:“如果没有疑问了,那我们继续上课。”   对着改头换面的穆枫,学生们的反应不一,但在察觉到穆老师已然更胜从前的法力气场和那似乎极度不佳的心情后,没有人敢出言质疑,当然,也有例外的…… 第一百三十章 雷神强良   铃声响过,代表今天的课结束了。   “老婆……”宫鸣羽仗着人高马大挡住了因收拾讲义而走在最后的穆枫身前。   “叫老师。”穆枫整了整教科书,夹在腋下。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还是用头发把眼睛遮住的好。”宫鸣羽说着伸手上前去拨弄穆枫的头发。   穆枫毫不犹豫地锁腕、分筋、错骨将哀嚎着的宫鸣羽制在身下,“怎么又皮痒了,讨打?”   “……你这回回来似乎很不正常,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宫鸣羽痛得眉头不住抽搐,可依旧不死心地扭头望向穆枫。   手下的力道不觉松了松,穆枫平静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   “小孩子?!”   宫鸣羽顿了顿,突然发力,反手将穆枫制住,按在讲桌上,浓眉深锁,露出不同于年纪的深沉,“我在你心底就一直都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穆枫皱了皱眉,看着凭借蛮力将自己按住的宫鸣羽,“你这种爱耍赖的性格,还不是小孩吗?”若不是对方看穿自己不会下重手,拿出舍弃防御地贴身缠斗招式,自己也不会一时不查被他反制住。   宫鸣羽呆愣良久,放开穆枫,扬起唇角露出狡猾的笑容,“以我现在的实力,不敢说能打败你,但如果我不耍赖,能接住你的攻击,你就承认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样?”   穆枫活动活动被宫鸣羽板得有些发酸的手腕,侧首看了宫鸣羽一眼,点头道:“好,就以七招为定,如果你输了,以后就乖乖叫我一声老师,也绝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宫鸣羽眉头一挑,七招?若是要自己防住她七十招攻击,可能是办不到,但只七招的话,那应该是绝对没问题的。   此时全班同学已经散去,穆枫和宫鸣羽来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上。   “那么,开始吧。”   宫鸣羽说着的同时已开始极速提升法力,然而就在他最后一个字出口之时穆枫倏地没了身影,尾音还未因惊愕而终结,穆枫那温润的指端已经抵在了宫鸣羽的咽喉上。   “你输了。”穆枫平静无波地叙述着。   宫鸣羽难以置信地看着搓手成刀抵住自己咽喉的穆枫,彻底呆住。自从开学时输给穆枫后,这半年来他史无前例地勤修苦练着,这从之前他能自己一个人拖延住祝焰明和白绍凌一事上便不难看出,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自己竟会在一招之间就败给了穆枫,而且竟连对方是如何出招的都没看清……   然而这着实不是因为宫鸣羽的实力太弱,而是因为穆枫一上手就用上绝杀的剑招“七杀”。即便是高明如同祝焰明等人,如果不是先存下戒心,触不及防下遇到这一杀招,怕也是要着道的。穆枫此举为的就是一击得手,给宫鸣羽这个从小未受过什么挫折的小鬼一些教训,同时挫一挫他那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也是彻底绝了他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感觉到穆枫的指尖从自己的咽喉处慢慢撤离,宫鸣羽依旧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盯着穆枫,首次觉得自己窝囊到爆了……   “记得以后见面叫老师。”穆枫若无其事地收回右手,整了整衣袖,转身离开,留宫鸣羽在原地反省。   第二日清晨,天色仍灰蒙蒙的尚未大亮,穆枫穿着运动服早早地从寝室出来跑步,这个在西溟楼培养出的晨练习惯一直带回了星光。   跑到学校操场边时,看到了斜靠在路灯下的那道身影。   “喂,你不会一晚上都没回家吧。”穆枫颇为无奈地停下脚步,望着有些狼狈的宫鸣羽,他的家住在本市,照例是每晚回家睡的。   “老……老师,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弱?”宫鸣羽习惯性的开口,但想到昨晚自己赌输了,不禁中途改口,神情有些落寞。   穆枫看到自家学生一副大受打击的颓然模样,心底终究是有些不忍的,叹道:“你的身手在同龄人中已然是个中翘楚了,但若是对上巫元那伙人,怕是没有什么胜算……你只要好好待在星光学院里,就会安全无虞,我们星光学院的教师们自不会容他们随意对学生出手。”   宫鸣羽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是嘛……终归还是要落得由你保护……”   穆枫愣了下,安抚道:“你年纪还小,但必定有长大的一天,以你现在的修为,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怕是要超过我的。”   宫鸣羽目中异彩一闪,紧接着却又暗去,摇头道:“我可能等不了那么久的……老,老师,这枚指环我改了尺寸,戴在你的尾指上正合适,你答应我好吗,暂时替我收着,等我比你厉害时,我再问你要回来。”   这是什么话……应当是他能打过自己时,才有资格要求自己戴吧……不对!即使输给他,自己也是不会戴的……正当穆枫懊恼地甩了一下头,再抬眼瞪向宫鸣羽时,看到对方正用无比希冀地目光望着自己……若是不答应,只怕会更加打击到这个昨晚再次惨败在自己手下的小鬼吧……于是,一时心软的穆老师稀里糊涂地接过了指环,稀里糊涂地套在了尾指上……   宫鸣羽看到穆枫忍辱负重地将指环戴在手上,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吧,但总算是没有驳了自己的一番情意。宫鸣羽深深地望了穆枫一会,直到穆枫有些忍无可忍时,才收回那**裸的目光,转身跑掉了……   当天上课时,宫鸣羽并没有来,穆枫只道是那小鬼一宿没睡,翘课回家补觉去了,想着他昨晚被自己修理后的惨样,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紧接着是周末休息,放假两天后,周一宫鸣羽再次缺课,这却使得穆枫有些犯合计了。当晚下课后,本打算联系宫鸣羽家人确认一下情况,却先一步接到了校长的电话,着她到校长室去一次。   “你可知宫鸣羽投奔了巫元?”   校长开门见山的一句话使得穆枫惊得倒退了半步。   “什么?!”   叶岚天看着穆枫震惊的模样,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周四晚与宫鸣羽私下里又比试了功夫,却不知你说了什么,竟将他激走了。”   穆枫呆愣良久,才慢慢缓过神来,“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我只是见他年纪轻轻却自大狂妄,便小小地惩戒了他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言语刺激他啊……”   叶岚天沉吟片刻,摇头道:“你还不知,这宫鸣羽的真身乃是上古十二巫神之一的强良,雷之巫祖吧……”   穆枫浑身一震,难以置信道:“宫鸣羽他!他是十二巫神之一?!”   叶岚天颔首道:“你可还记得我早先跟你提到过的开启五大界通道的条件?”   穆枫怔怔地点点头,“集齐十大上古神器。”   叶岚天皱眉道:“除了集齐十大上古神器外,还需汇集十二巫神的神力,所以巫元才会三番五次地找宫鸣羽麻烦。”   穆枫恍然道:“原来他们是为此事而要带走宫鸣羽。”   叶岚天摘下眼镜,疲倦的闭了闭眼,“本来想着这宫鸣羽对你无比依赖,有你在此,他定然不会投奔巫元,想不到最终还是没拦住。”   穆枫面色阴郁地默然片刻,忽而抬头说道:“校长,你有昆仑镜在手,所以一定知道宫鸣羽的下落,告诉我他在哪,我这便去将他带回来。”   “你当昆仑镜是你电脑上的百度吗,说用就能用的?”叶岚天叹了一声,重新将眼镜架回鼻梁,沉声道:“宫鸣羽已深陷巫元的掌握之中,以你的实力,甚至是我星光学院的实力,都是无能为力的,事已至此,只能暂且放下,有待从长计议。”   穆枫神色数变,一声不吭地转头向外走去。   “你站住。”   穆枫停下脚步,低低地回道:“既然校长无法告诉我他在哪,那9163部一定能查得到,宫鸣羽因我才陷入巫元手中,我是一定要将他带回来的。”   “你这是想把自己和轩辕剑都交到巫元手中吗?”   校长的话使得穆枫停住脚步,先前还异常坚定的脚步,开始有些犹豫。   “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冲动的毛病?”   穆枫收住脚步,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默然片刻后,低头道:“我知道了。”   虽然答应了校长,不会去追寻宫鸣羽下落,但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的。便私底下求楚紫依在9163内部信息网上帮自己留意着,看有没有宫鸣羽的消息。   转眼寒假结束了,普通院校相继开学,穆枫除了晚上继续给学生们上课外,白天也得像普通大学的研究生一样开始正常的学业。本来星光学院大学部也是有灵界学员班的,但因为她是从西溟楼毕业的,此类课程自是可以免了。   中午在大学食堂吃饭的穆枫,照例打了一份西红柿蛋炒饭,端着餐盘在人头攒动的食堂里搜寻着空闲的座位,就见临窗的餐桌旁有人向自己招手。   “小枫,来这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启元茶楼   招呼穆枫的人赫然正是方劲。   她端着餐盘来到方劲旁边坐下,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   “唉,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几个自从小学毕业后,就一直没正经聚过,等可儿也升入大学,我们第一小组就又凑齐了。”方劲不无感慨地说着。   “是啊。”穆枫轻笑着点头应了。   “说起来,刚才我还在图书馆看到紫依了,她一个人拿了个笔记本不知鼓捣些什么,我本来想吓她一吓,结果还是被她先一步发现了。不知她偷看什么呢,察觉有人在背后着实吓了一跳,可回头见了是我,反倒松了一口气,嘿嘿,我悄悄的拿眼扫了一下,她在网上查着一个地名,好像是叫什么‘启元茶楼’的,唔,你说会不会是她私底下约会男生的地点,不小心叫我撞见了?”方劲推了推眼镜,笑得十分三八。   穆枫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想着楚紫依本是男儿汉的真实身份,不禁低咳道:“不,应该不会吧……”即便是约也应该是约女生的……   方劲看着穆枫一脸骇然的怂样,三分揶揄七分八卦地调笑道:“我还记得中学时,你一直暗恋紫依来着,可惜想不到你竟也是个雌的。唔,紫依备不住还真对你有些情分,不然刚才我唬她那一吓,她也不至于脱口而出地喊了你的名字。”   “你是说,紫依以为站在背后的是我?”穆枫怔了怔。   方劲摸摸下巴,点头道:“恩,她当时确实是喊了你的名字,还下意识地将笔记本合上,想来是不想让你看到,那个‘启元茶楼’没准真是她跟哪个男生约会的地点……”   穆枫对于方劲地揶揄无动于衷,满脑子合计的全是另外一件事。   自己近日一直催问楚紫依帮自己调查宫鸣羽的下落,她手上有9163部的资料库,那个“启元茶楼”该不会正是巫元现在囚困宫鸣羽的密处吧……可紫依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是了,他定跟校长他们一般的心思,不想让自己犯险……   “小枫,小枫?”   方劲的声音将穆枫从失神中唤回。   “你怎么了?”   穆枫顿了顿,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因心底有了这么个疙瘩,连往日最爱吃的西红柿蛋炒饭也觉得索然无味了,随意用勺子捣了几口后,穆枫跟方劲道了别,起身离开了食堂。   晚间的课程完毕后,穆枫刚刚宣布下课,便收到了方劲的电话。   “喂,小枫啊,紫依今天晚上缺课了,人还联系不上。老师问起她,我不知道她的去向,你跟她一向很熟,知道她去哪了吗?”   穆枫心头一紧,难不成……   “阿劲,你说一个晚上都没联系上她?”   “是啊,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哦,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紫依那么大的一个人,身手又好,应该没事吧。”   “恩,说的也是。算了,晚些再打电话确认吧。那我先挂了,拜拜。”   拨通楚紫依的电话,良久之后,果然没人接。穆枫不动声色地收了手机,心里清楚。楚紫依肯定是去探查那个什么“启元茶楼”了!她对自己的事一向着紧,此番见自己对宫鸣羽的事这么上心,肯定是寻宫鸣羽去了!但如果启元茶楼真是巫元的老巢,紫依一人去,必定凶多吉少……通知校长或是9163部吗?……不行,以他们那套丢卒保车的作风,能舍了一个宫鸣羽,自然也能舍了一个楚紫依!若是告诉了他们,保不齐不会出手相救不说,还连带着会将自己也控制起来……   穆枫在讲台上来来回回地兜了几圈,随着脚步的收停,最终打定了主意,夜探启元茶楼!   ——————————————   晚九点,虽已时至深夜,但因为是周末的夜晚,所以大街上的人流比往日熙攘了些。   穆枫绕着坐落于街角不是很起眼的启元茶楼走了半圈,最后在茶楼后方的胡同口站定,目光落在了胡同里整理垃圾的茶楼保洁大妈身上。   一记手刀悄无声息地把大妈敲晕后,穆枫将对方肥胖的身体迅速拖到旁边的公共厕所里,在一个封闭厕间将大妈安置在马桶上后,一边暗自念着“大妈,对不起啦!”,一边取了大妈的一缕头发和几滴指尖血,揉进了她今晚从绿岚的药棚里偷出的婆罗果里。   忍着恶心将婆罗果咽下去后,默念起了变身咒语。   随着咒语落定,穆枫感觉身体正在向回缩的同时也开始横向发展,骨骼、肌肉和皮肤发出古怪的噼啪声,几分钟后,穆枫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象腿、水牛腰点了点头……   向着大妈再次低头道歉后,迅速剥下对方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给大妈盖上。穆枫退出了厕间,不忘把门上的标识换成了“已占用”的红色。   对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将发型整理成跟大妈同样的脑后髻,确定看不出一丝破绽后,穆枫才推门走了出去。   这变身术是由一套古老的灵界易容法术延伸而出的,并不是如何高深的法术,但奇就奇在它不是障眼法一类的幻术,而是真的改形换貌的易容术,所以即便是眼力毒辣如同叶岚天等辈的顶尖高手,也是看不出端倪的,也因此经常被用做不良行当,所以列入了禁术。西溟楼的图书馆以藏书最全而著称,变身术这类的禁术当然也有所涉猎,作为西溟楼内调皮捣蛋之典范的穆枫同学对这类禁术当然是不会放过的,所以小小变身术自然是不在话下。   穆枫来到茶楼后门,将保洁大妈留在那里的扫把簸箕捡起,拾掇干净后,推门走进茶楼,虽明知自己不会被人看破,但每每有人投来目光,又会很没用地下意识移开眼神闪躲。   这启元茶楼内部和外表一样没有什么异常,打眼一看只觉是一间普通茶楼而已。正当穆枫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时,被后方的叫声拉去了注意力。   “刘大妈,刘大妈,喂,叫你呢!”   直到对方的嗓音拔高了三度,穆枫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赶忙转过去应答。   对方是茶楼的大堂经理,显然是对“刘大妈”今晚的迟钝反应有所不满,因此语气难免不善了些,“楼下BT14号包房的客人要清理一下地面,你快去吧。”   穆枫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拎着扫把和簸箕下楼去了。找到BT14号包房后,先是在心底鄙视了一下这个变态得要死的房间号,然后扮出低眉顺目的样,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顿觉两道锐利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会吧……不会这么点背吧……   穆枫这套变身术,虽然不会被眼力高绝的人识破,但却也是有弱点的,若是对方是位幻术高手,而且是已将幻术练至了七级的金系幻术高手的话,那还是能被人家看出些许端倪的。纵观整个灵界,穆枫所知道的能达到这个水准的只有一位,9163部榜上有名的特A级逃犯,白长风……   被那道妖孽得能掐出水的目光盯住,穆枫浑身寒毛瞬间乍起。   这里不应该是巫元的老巢吗,怎么暮云阁的人会在这里……   穆枫努力在白长风和秦殇的注视下保持着低眉顺目的样,以最不起眼儿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扫着地上的垃圾,直到感觉两人相继收回了目光,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想来这俩人见自己已是近七年前的事了,时隔这么久,应该不会认出自己……   就在穆枫暗自庆幸时,白长风的话却再次将她的小心肝拎到了嗓子眼儿。   “我说,秦殇,你觉不觉得这位保洁大妈有些眼熟啊?”白长风状似耳语地跟秦殇说着。   “啊?……眼熟啊,所有的扫地大妈不都是这个样。”秦殇诧异地再次看向穆枫,双目精芒微闪,似是运足了目力打量穆枫,但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便又收回了目光,显然是没看出什么异样。   “呵呵,你这肉眼凡胎果然是识不破啊,这哪里是什么中年大妈,分明是个俊俏标致的年轻姑娘。”白长风妖孽地勾唇一笑。   穆枫在白长风的话锋初露端倪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向门口摸去,此刻听到白长风点破自己的伪装,当即向近在咫尺的房门闪去。   穆枫的动作已经快至肉眼难察,但有人比她更快!房门刚被穆枫拉开一线,就又猛然地被人按了回去。   秦殇眯着眼,微弯下身,低头审视着穆枫,奇道:“唔,我怎么没看出来?”   白长风优雅地起身,流风回雪般地行了过来,将身前的长发撩至肩后,与秦殇成犄角之势一左一右地将穆枫钳制在中央,修长的凤目细细端详着穆枫那张肥脸,笑道:“她用了失传已久的变身术,不同于可被勘破的障眼法,你自然看不出来。”   秦殇大为受教地点点头,感兴趣地上下打量穆枫,“那这家伙的本尊我们认识吗?”   “有些眼熟……”白长风笑眯了一双凤目,不动声色地继续端详着穆枫。   看来对方虽然识破了自己的变身术,可还没认出自己……   穆枫肥胖的脸皮抖了抖,扮出心惊胆战地怂样,求饶道:“两位大爷行行好,放了小的吧,小的只是最近手头紧,这才卖了个戏法,换个皮相混进茶楼,只想摸些小钱换口饭吃,万不敢在二位爷的太岁头上动土。”穆枫演得声色俱下,将从电视里看到的偷儿模样学了个十足,毕竟再早以前使用这变身术最多的就是那些偷鸡摸狗的小贼们。   “唔,我还不知道原来星光学院这么克扣员工,待遇差得竟要执教老师出来偷钱混饭,是吧,穆老师?”将穆枫调戏了够的白长风,勾唇一笑得绝世妖孽。   他母亲的!这厮分明早就看出自己是谁了,还猫玩耗子般地将自己戏耍一番! 第一百三十二章 虎穴龙潭   穆枫气得暗自磨牙,但到底以一对二势不如人,只能忍气吞声道:“好吧,我们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了。今天应该没人雇你们抓我吧,那就请让开。”   “呵呵,确实没有人出钱请我们抓你……不过,我们阁主却对穆老师思慕良久,一直念叨着什么时候能与穆老师会上一会呢。”   穆枫脸色数变,最终凝成了唇边的冷笑。   “可惜我对贵阁主丝毫不感兴趣,不想去见他。”   白长风修眉微蹙,露出为难的样,叹道:“说不得,那就唯有得罪了。”   白长风的话音未落,秦殇早已骤然出手,铁钳般的手掌直击向穆枫肥厚的脖颈。   穆枫现在的体型虽然胖得跟个球一样,但却轻灵得像只猫,身形一晃,已然从白长风和秦殇两人的钳制下窜出。   在穆枫捏诀之时,白长风笑道:“穆老师,提醒你一下,这茶楼里还有不少普通人,若是施展法术,怕要惹来人围观了。”   穆枫暗骂一声,改诀为掌。在这狭窄的包房里,既不能使用威力刚猛、攻击范围广的法术,自然也不能用破坏性极强的轩辕剑,以这墙壁的厚度来说,只需一道剑光怕就要把整栋茶楼从下到上戳个对穿了。   然而失去了法力和轩辕剑这两处长项,穆枫的功夫虽然不错,但在有限的空间内,面对着秦殇这种比灵界任何人都要快的身手,也只有挨宰的份。   “恩,七年不见,穆老师的功夫大有精进啊。”白长风背靠着门,守住房间内唯一的出口,好整以暇地观战。   一路被压着打的穆枫忽然舍弃了所有的防御,招招强攻,使出了以命搏命的狠招。   “喝,气急眼了。”秦殇一见穆枫招式陡变,招招都是不要命的强攻,不禁挑了挑眉,他向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对方横,自己必然比对方更横!当下攻势立变,化掌为爪,招招均下了分筋错骨的狠手。   两人在包房狭小的空间里疾如闪电地过了十余招,伴着骨骼错位的声响,穆枫闷哼一声,左肩硬生生地被秦殇卸脱了位。   就在秦殇右手捏着穆枫扭曲变形的左臂将她按在身下时,只见一道金光擦过眼角,斜刺里疾挑而出了一把利剑!   “轩辕剑!”   秦殇骇然惊退,饶是他闪的快,仍是被剑尖逼出的锋锐之气擦破了脸颊皮肉,殷红的血珠伴着几缕断发随他的动作洒落。就在他愕然分神的这一瞬间,被压制在身下的穆枫陡然消失了,再抬眼看时,她已经擎着轩辕剑闪至白长风身前。   在秦殇惊声叫出“小心”二字时,白长风已然色变地侧身闪躲。   “真乖!”脱位的左肩虽使她疼得冷汗森森,但穆枫仍不忘讨回点口头上的便宜。   轩辕剑锐利无匹的剑锋斜斜一挑,整扇木门登时四分五裂。这犹是穆枫努力收摄剑气的效果,若是正常的一剑挥出,只怕对面的包厢也要瞬间崩塌了。   许是被左肩的伤势所累,许是因为从未如此缩手缩脚地使用过轩辕剑。穆枫闯出包厢的速度照比往常慢了一线,就在她擦身而出的同时,包房外的走廊里响起了一声经过消音后的枪响。   右侧小腿肌肉撕裂般的锐痛使得穆枫倒抽了一口凉气,呻/吟着跪倒在地。   他妈的!居然用枪!   穆枫怒极,用轩辕剑强撑着地面稳住身体,愤然抬头时,只见对方再次扬起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尚健全的左腿和右臂各是一枪。对方的射击角度拿捏的极好,既不伤及骨骼,也未损坏大血管,每一枚子弹都恰到好处地卡在了肌腱的位置,使得肌肉完全无法收缩发力。   穆枫大骂一声,四肢瘫软地倒到了地上,倾斜的视野内看到的竟是暮云阁主萧冉那张笑得很是俊伟畅快的脸。   对方用枪来对付自己,这已经直接从灵界私斗上升到了刑事犯罪了!穆枫此时已管不了那么多了,扯开嗓子使劲喊。   “杀人啦!救命啊!”   一声声呼喊配上此刻她易容连带变声的大妈嗓音,当真是中气十足,穿耳力极强。   然而无论穆枫怎么叫嚷,整座茶楼里除了一步步向自己行来的萧冉和从包房内穿门而出的秦殇及白长风外,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看着逐渐将自己围住的三人,穆枫的叫声逐渐变小,最后被灭口在萧冉蹲低身体用枪管拨弄自己额发的动作中。在穆枫畏惧的目光下,萧阁主说了一句电视剧里的土匪头子念得最多的台词。   “你叫吧,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你。”   穆枫嘴角抽了抽,愤然道:“萧阁主,你可知道抓了我便是同9163部和星光学院,甚至是西溟楼乃至莫家宣战?”虽已沦为鱼肉,但穆枫依旧不死心地出言恫吓。   萧冉好整以暇地端详着穆枫经过易容的那张胖脸,从容笑道:“唔,若是他们以为你是落入了巫元手中,那自不会与我们暮云阁为难。”   穆枫怔了怔,暗骂“卑鄙”。   这时,穆枫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因她四肢动弹不得,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冉伸手从自己的衣服内拿出手机。   “紫依……”   萧冉低声念出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然后在穆枫愕然而愤怒的目光中,将手机捏成了碎片。   随手丢掉手机碎片,萧冉笑吟吟地迎视着穆枫的杀人视线,若无其事地起身道:“长风,让我们的客人好好睡上一觉吧。”   “是。”白长风依言而应,随着他修长而略凉的手指捂上穆枫的双眼,一轮电光爆出,她一声不吭地软到,脑海中回旋的最后念头就是……希望青岚老师能看到自己给他留的电子邮件……   —————————————————   当穆枫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四周一片漆黑。活动了下不知躺了多久而有些僵硬的四肢,慢慢从床上坐起,脱位的左肩已经被重新接好,摸到自己的右臂上缠着纱布,但中枪的部位却不觉得疼,想来是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也许是因为持有灵力的关系,也许是因为体内的轩辕剑,穆枫的伤势向来愈合极快,而且伤愈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体态已恢复成以往的轻盈,想来是身上的变身术已经解除。   穆枫起身下地,光着脚在地面上站起,才发觉自己身上正穿着一条棉质的长裙,似乎是睡袍一类的衣物,而且皮肤和头发上还散发着沐浴后的淡淡清香。眼皮跳了跳后,本能地拒绝去揣测是谁帮自己洗的澡,换的衣服。   四下里漆黑一片,纵使目力过人的双眼也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形。灵敏的感知力察觉身旁没有人看守,想来是对方没预料到自己的恢复能力这么强,短时间内就能清醒过来,所以没有安排人。沉吟片刻后,穆枫轻轻弹响手指,准备招出火焰照亮,然而……以往心随意动的火焰没有应势而出……   眉头皱了皱后,穆枫暗自凝聚法力,可是普一发动,只觉浑身如遭雷击,一阵痉挛,而周身经络好似被虫咬蚁噬般疼得钻心。   穆枫惨叫一声,栽回了床上。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好半天才艰难地喘匀了气。   这是怎么回事!?   穆枫并不是没见识过封魔法阵,落到了萧冉手里,自己的法力被封这点她并不意外,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异常的反应?躺在床上定了定神后,穆枫不死心地盘膝坐起,试着提升内力。同样的,心意刚动,立时又是一番撕扯心肺的剧痛。   这种肉体上从未经历过的疼痛使得穆枫周身冒出密密的冷汗,肌肉震颤抽搐着,疼得穆枫想死的心都有了……躺在床上缓了半晌,那一波波的痛感才渐渐褪去。   经过两番教训,穆枫现在活动起来格外小心翼翼。一边在心底将萧冉、秦殇和白长风的祖宗十八代各自问候一遍,一边摸索着在地上小心前行。挪出去十来步,终于碰到了墙沿,贴着墙根又横向走了几步,摸到了一扇门。   在穆枫轻手轻脚地扳动把手时,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拉开。门外明亮的光线立刻投射进来,在黑暗中待久了的穆枫,只觉眼睛被晃得直流眼泪,好半天才慢慢适应了骤然降临的光明,看清门外的情形。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给自己开门的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当穆枫的目光落在对方细长的眉眼上时,猛然记起这人正是早先曾在学校外设套对付自己的那个年轻男子,当时自己傻傻的以为他是受害者,还出手相救来着,结果反倒入了对方的圈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确实曾经自称是暮云阁的人……   男子见穆枫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文质彬彬地低头施礼后,开口道:“穆老师,我们又见面了。在下是暮九,从今往后您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跟我提。”   对方仿若五星级宾馆模范服务生的到位微笑,瞅在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穆枫从牙缝里冷冷地哼了一句,“唔,先前多蒙阁下关照,这份情谊,必然找机会回报。”   暮九对穆枫威胁意味十足的话语不以为意,只是含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穆枫这才郁闷地转过头,看向前方大厅。   这大厅是典型的俄罗斯风格,高高的圆形穹顶,整体色调简练而冷静,透着东欧民族特有的坚韧和理性,深胡桃色的结实桦木地板与周围浅米黄色的基调形成鲜明对比,中央一条长长的实木餐桌又为这整体过于干练冷硬的空间带来了一分难得的亲近温和。   此刻,这条可以供二十人同时吃饭的大餐桌上只坐了三个人,上手处,支着手肘侧首打量穆枫的正是暮云阁的萧阁主,半阖的目光中依旧泛着诡艳的蓝泽,带着默默的探究和琢磨,半掩在有些凌乱的额发下,气质尊崇得仿若古时的沙俄皇帝,阴暗的华丽、深沉的冷漠,又带着不可一世的居高临下,以帝王审视战败国献祭公主的占有眼神,注视着穆枫。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伺机而动   在这样的目光下,穆枫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很没用地移开视线,望向下首方的两人。   秦殇正挑了眉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穆枫,吹了个很流氓的口哨后,口气恶劣地道:“长风,我终于见到妖孽得跟你有一拼的人物了。”   你才妖孽,你们一家全妖孽!   穆枫的脸色登时又黑了几分。   “恩,小枫的体质真是不错,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刚好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吧。”白长风依旧笑得艳若桃李,说话的同时站起身,十分绅士地拉开一张椅子,示意穆枫过去坐。   穆枫摸摸饿得瘪瘪的肚皮,觉得与其对着满桌美食拿捏阶下囚的傲岸气节,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民生大计才是关键,待老子吃饱喝足了,再想招对付这帮畜生!   一向务实的穆老师很不客气地落座,在暮九利落地给自己填碗筷时,很效率地先将桌上的食物筛选一遍,拿到筷子后更加效率地戳向自己事先相中的那盘烤羊腿,完全没有先请示主人的意识。   然而,当筷子即将夹到那块精致的小腿肉时,斜刺里杀出了另一双筷子,从容不迫地将穆枫相中的猎物中途劫走了……   穆枫看着萧冉萧大阁主优雅镇定地吃相,嘴角狠狠地抽了两抽,终究只是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将目标锁向一旁的烤鸭,可是……那片薄厚适中的鸭胸肉再次被半路打劫……然后是糖醋鱼、小羊排、水晶蒸饺……   自进餐开始已十多分钟了,萧阁主一直慢条斯理而极其恶劣地抢着穆枫的食物,抢得一派理所应当外加心安理得……   饥饿和怒火终于瓦解了身为阶下囚的穆老师的理智,当虾球再次被抢走后,穆老师忍无可忍地将筷子猛拍在桌上,若不是她法力和内力尽失,搬不动这厚重的实木餐桌,那此刻必定还得配合上掀桌子的火爆动作。   “姓萧的,你到底想怎样!?”   萧冉淡定从容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目光落定在穆枫身上,唇角噙了抹自得的笑意,“终于肯正视我跟我说话了?”   穆枫顿了一顿,语气阴冷而带上了讥讽,“我还不知道,原来萧阁主如此迫切地需要别人认可你的存在。”   “唔,别人认不认可无所谓,我只想得到你的认可。”   穆枫被对方直言不讳地暧昧言语噎住,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到该如何回嘴……   萧冉似乎对穆枫吃瘪的表情格外受用,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少许,灵活地十指像变魔术一般地绕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   穆枫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犹记得这变态之前面不改色地射了自己三枪,此刻祭出刀来,该不会是要挑了自己的手脚筋吧。   萧冉似乎看懂了穆枫的心思,但只是略略挑了挑眉,银光粼粼的刀锋在指尖化作一道流泓,刺入地却不是穆枫的皮肉,而是桌上的小羊腿。小巧的匕首在灵活的手指间上下翻飞,舞得行云流水,充满了视觉效果,即使对这个大变态恨得牙痒痒的穆枫,也不得不承认这混蛋有一手漂亮的刀功。   片刻的功夫,桌上的羊腿、烤鸭、龙虾和小羊排等这些穆枫相中的食物,都在萧冉的匕首下被切割成大小均匀、适合入口的小块,萧冉还兴致勃勃地挑了其中卖相最佳的几块放入到穆枫的盘中,然后放下匕首,抬眼看过来,以目光示意穆枫可以吃了。   穆枫看着萧冉忽然这么“贤惠”的举动有些发蒙,呆了半晌后,才试探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见对方露出“好吃吧,好吃你就多吃点”的鼓励眼神,又看看两旁视若无睹地白长风和秦殇……不禁心宽地大嚼起来……   于是,身为阶下囚的穆老师这头一顿牢饭终于在格外诡异的气氛下进肚了……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可算相安无事,除了每晚睡觉时,必定被请回那间暗房外,日间萧冉多半会将穆枫带在身边,连办公时也不例外,经常是当着穆枫的面处理那些尊法的、违法的,下至几万上至几千万不等的生意……这座城堡一样的别墅应该是暮云阁的基地之一,但每日里除了白长风、秦殇、暮九和另一名叫做暮七的年轻男子会惯常出入这里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来去匆匆,只是露个一面、两面而已。后来穆枫才知道,这暮九和暮七不过是他们在暮云阁里的代号,并不是他们的真实姓名,而那些来去匆匆的人,并不是人,是暮云阁名下的众多使役而已。   随着接触日久,穆枫越发觉得萧冉这个人不简单。暮云阁在他的整治下,除了接受灵界内部同仁的一系列委托外,触角还伸得十分广泛,那些遵纪守法的生意自是不提,尚涉猎不少违法的生意,比如违禁的药物、比如倒卖人体器官,比如军火生意……以穆枫短短半个月的所见所闻,如果拉到公堂上,绝对够枪毙萧冉十个来回的了。   然而萧冉越是不避讳她,穆枫越是害怕,照这个情形看来,对方应是丝毫没有放了自己的意思。随着时间的推移,穆枫的心思越发难安,自己失踪了这么久,为什么星光学院和9163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难不成把自己这个大活人忘了?或者是像舍弃宫鸣羽一样地舍弃了自己?心里不是滋味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回过味来,萧冉既然敢把自己这个灵界黑白两道盯得死紧的轩辕剑寄主抓来,那自是有办法瞒天过海。   既然外力指不上,那就只有自食其力了。开始思量着如何逃跑的穆枫自是不敢打白长风和暮九等四个萧冉的心腹的主意,所以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些使役身上。这其中每日负责穆枫饮食起居地是一个叫9527的小犬妖,当穆枫头次听到它自我介绍时,对暮云阁起名的水准再次敬佩得五体投地了一番。   凭借着多年与影澜这种恶犬中的恶犬打交道的经验,穆枫以怀柔手段收服9527这只小犬妖,自然是不在话下。   在一个凉风习习,晚霞满天的傍晚,独自对窗深坐的穆枫,将多次对着洗手间面镜练习过的楚楚含愁、黛眉微蹙的林妹妹神情拿捏得十分到位,果然成功引起了9527的关注,在对方同情心泛滥到最高点时,穆枫委婉隐晦地透露出“万分挂怀家中老母”的孺子之情,再到位地挤落几滴眼泪后,几经挣扎的小犬妖终于在穆枫的悲情攻势中败下阵来,答应替穆枫去偷偷看一眼罗清,确定她是否安好。   看着9527毅然离去的背影,穆枫在心底窃喜不已,自己失踪了半个多月,想必9163部一定不会放过任何线索,必定派人守在自己家附近,只要小犬妖出现,那帮精明似鬼的探员们,肯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提心吊胆地目送着9527离开,直到从别墅最高层的窗子看到它挺得笔直的身体消失在远处的别墅围墙出口,穆枫这才略略放下心。   直至深夜,往常会准时给自己放洗澡水的9527还没归来,穆枫不太安生的心不禁揪得更紧了些,自行洗漱完毕后,躺在黑漆漆的卧室里,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调去的不知折腾了多久,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穆枫欣喜地猛然坐起,然而她看到的并不是9527,而是萧冉。   “阁主有事吗?”穆枫定了定神后,努力稳住了自己比以往略高出一度的声线。   因为萧冉是背着光的,所以身处黑暗中的穆枫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大约能猜出此刻正斜依着门的萧冉应该正像以往一样默默打量着自己,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逝,半晌之后,萧冉慵懒的声音慢慢响起,“你还没睡?”   穆枫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扇扇手,“今天晚上太热了,有点睡不着。”   萧冉轻笑了一声,迈步向内走来,风轻云淡地问道:“是热的睡不着,还是等人等得睡不着?”   穆枫瞳孔微缩,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别开眼,“我不知道阁主在说什么?”   萧冉淡然而稳健地站定在穆枫的床头,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影子下,低头审视了穆枫片刻,倏地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颌,扳向自己,逼那双逃避的视线跟自己纠缠,同时打开一直握着的右手,“你不是在等9527回来向你通报母亲的状况吗?来,看吧,别辜负了9527的一番心意。”   穆枫闻言,登时色变,目光落入萧冉的掌心,看清其中的事物后,大脑立时一片空白,紧接着胃部剧烈的抽搐起来,猛地甩开萧冉的手,伏在床边一阵干呕。   萧冉手掌中的是一双晶亮的眼珠子,看那熟悉地深灰色瞳仁,不是9527的还会是谁的!?   穆枫浑身剧颤,空落落的心霎时被伤痛、愧疚、懊悔和愤恨盈满,只是不知那凄冷彻骨的恨意是针对萧冉还是对自己……   “你,你这个畜生……”穆枫一边呛咳着,一边颤抖地诅咒着。压抑地低语逐渐变成疯狂的嘶喊,“萧冉你这个畜生!你明知道错不在它,你为什么这么对它!”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灰意冷   萧冉一手制住狠命捶打自己的穆枫,将她牢牢的压在床上,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为我萧冉能经营这许多生意,而一直安然活到今天凭的是什么?哼,我凭的就是手下的忠心。今日9527既然应了你的要求,自是做好了背叛我后,自裁的决心。况且它不过是废了自己的一双眼睛和满身的妖力,从此变作一条瞎了眼的野狗而已。”   “畜生!畜生……”眼泪伴着呓语一样的咒骂不住从深埋的被褥间逸出。然而,萧冉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穆枫,硬是扳着她的后脑将她扭向自己,托着眼珠的右手同时一握,伴着水囊捏爆的声响,一团团泛着微光的雾气由他掌心升起,并徐徐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副立体的景象。   薄雾中是罗清独自一人坐在桌旁吃饭的身影,半个多月不见,她清减了不少,眉头压着难掩的愁意,唯有对着在自己脚边磨蹭讨好的影澜才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这场景不过是短短的一两分钟,随后,光明便被终结在两只义无反顾地扣压上来的指尖……   在薄雾中现出罗清的身影后,穆枫便停止了哭喊,呆若木鸡地盯着雾光中那条熟悉的身影,直到场景暗去……   萧冉的声音仿佛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9527看不透吗?它用这双眼替你看过母亲后,当即便抠出眼珠,用毕生的法力将它们送到我手中,也因此变作了一条瞎眼的野狗,这样的它对9163部那些探员们当然是没用的,自然也是对我无害的,这就是我这些手下们忠于我的方式,你懂了吗?”   穆枫目光呆滞地停驻在先前现出景象的半空中,仿佛对萧冉的声音置若罔闻。   萧冉静静地望着浑似被抽去生命化作人偶的穆枫,片刻后,抬手将穆枫翻过来,拉开睡裙的衣领,微凉的手指定在右侧光洁纤细的锁骨下,冰冷的触感使得穆枫瑟缩着回过神,惊恐地望着萧冉,“你要干什么?”   “在我们暮云阁里,如果有人犯下了背叛同伴的罪行,那是必须接受惩罚的,首先便是用同伴的血在身上刺出赎罪的红云。”萧冉淡漠而无情地叙述着,暗施法力钉住穆枫的身体,同时用染了9527鲜血的手指在穆枫的锁骨下缓缓描绘。   伴着指尖的移动,撕心裂肺的疼痛由锁骨下的皮肤向四周炸裂开来,先是烧灼般的锐痛,仿佛是将最细嫩敏感的肌理按在烙铁上炙烤,紧随而至的是剧烈难忍的绞痛,宛似将被烧灼得伤痕累累的肌肤用小刀一寸一寸的剥开,然后深深地剜动里面的神经末梢,一下一下痛彻心扉,一刀一刀入骨入髓……那是比之前承受过的虫咬蚁噬还惨烈上十倍二十倍的痛!   穆枫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然而施刑的萧冉仿佛充耳不闻,依旧不紧不慢地将那堪比凌迟的酷刑进行到底。   刑罚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穆枫的叫声由尖锐到嘶哑到低迷最后变为无力的**,而萧冉则无动于衷地将那朵细致的红云绘制得格外精致妖艳。随着最后的一笔勾勒,那朵巴掌大的妖云已醒目地刺印在了穆枫锁骨下的肌理内。   酷刑完毕,穆枫已双目无神地瘫软在床上,颈项无力地搭在枕边,四肢仍因未从疼痛的刺激中缓解而不住抽搐着。   萧冉默默地注视着毫无生气的穆枫,缓缓伏低身体,冰冷的唇落在那朵诡艳绝伦的红云上,一下一下,极尽温柔的舔吻,顺着纤细荏弱的肌理移上无力的颈项,尖巧的下颌,最后落在那双因忍痛而被咬得伤痕累累的红唇上,舔舐着,亲吻着,吸吮着,将上面的血丝一点点的吻净,最后和着模糊不清的低喃没入水色的唇瓣中……   ————————————————   其后的几日,穆枫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浑浑噩噩了一周,这几天内,萧冉却极其温柔细心地照顾着她,甚至连吃饭,也是将她抱坐到腿上,一口一口地细细地喂着。   穆枫对待萧冉的举动无动于衷,不挣扎,也不反抗,就如同一个真人大小的人偶一样任对方摆布着。   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穆枫终于从对9527的深刻愧疚中逐步缓解过来,一颗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心却在所难免地对逃离暮云阁这件事,心灰意冷起来。   直到有一天,萧冉如往常一样将穆枫抱坐在膝头,一口一口地搅着香软的白粥喂着她,慢悠悠地开口道:“明日我有一桩生意要谈,同弑灵门少主白绍行商讨一下炼妖壶的归属问题。”   “白绍行”三个字如同钉子般深深扎入了穆枫麻木良久的大脑,瞳孔下意识地缩了缩,半晌之后落向萧冉的目光中终于不再空洞得无神。   萧冉唇角噙着惯常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分外的冷,注视着穆枫,淡淡地道:“终于活过来了吗?”   穆枫微微瑟缩了一下,缓缓低下头,依旧沉默得如同一具人偶。   萧冉将粥碗搁回桌上,撑着下巴侧着头,默默端详了穆枫良久,忽而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见他,晚上我便带你一同去吧。”   穆枫浑身一震,再次望向萧冉的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也带着七分抗拒,然而得到的却是萧冉越加肯定的答复,“果然是应该带你同去的。”   在暮云阁,萧冉的话是没有人可以反驳的,尽管穆枫以无言的形式表达过抗争,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萧冉带她出行的计划。   晚上五点,萧冉细致耐心地帮穆枫换上了适宜外出的风衣,随后牵着她的小手,一同出了别墅钻进了那辆黑色奔驰。   穆枫一路低眉顺目,默不吭声,但心思却已杂乱得沸反盈天。   黑色奔驰在渐沉的夜色中,平稳而悄无声息地行进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在一座位于市郊看似平凡无奇的小楼前停下,萧冉拉着穆枫,在暮九和暮七的陪同下,一起进入小楼。   稍作休整后,萧冉带着穆枫进入小楼一层的餐厅。   踏入餐厅的一刹那,穆枫便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双清冷淡薄的目光,虽然她死命的低着头,但那道端凝冷幽的视线却如芒刺在背一般,深深地扎痛了穆枫的脊梁。   萧冉风度翩翩地为穆枫拉开椅子,待她入座后,才在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听闻萧阁主近日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那熟悉的嗓音依旧低沉悦耳,然而听在穆枫的耳中,却使得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萧冉的目光似乎若有似无地向穆枫飘来了一瞥,随后沉稳地笑道:“一别数年,白少主风采更胜从前了。”   两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开始探讨起十大上古神器之一的炼妖壶的归属问题。   心绪早乱成一团的穆枫自然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两个人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将目光凝在了身前的桌沿上。直至对面那清冷而熟悉的嗓音向自己响起,“穆小姐为什么不动筷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穆小姐”……对方那客气疏离的称呼使得穆枫心头猛然一撞,然后是砸翻了的酸涩溢满胸臆……   萧冉浑不在意地笑道:“她已经习惯了坐在我的膝头,由我喂着吃,倒叫白少主笑话了。”   “哦,原来如此。二位在这里大可不用拘束,请随性些。”   “唔,既然如此,小枫,来。”   萧冉修长的右手伸入穆枫的视野,做出邀请的姿态,穆枫的目光微侧了侧,却依旧定定地坐在椅子内。   “不好意思了。”萧冉打趣地笑了笑,低回的嗓音再次响起时,竟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蛊惑,“来,坐到我这来。”   穆枫震了震,身体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向萧冉,然后如同扯线木偶一般,乖巧地坐入了他的怀中。   穆枫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兀自震惊片刻后,已然恍悟,定是萧冉不知在何时给自己下了操控人心的傀儡术。   穆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萧冉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稳,然后麻木地感觉到自己转过头,对着整晚以来首次对上视线的白绍行露出温婉地一笑。   与那温润却淡漠至残忍的目光对上后,穆枫只觉自己用了一整天苦苦堆砌的心墙防线在瞬间崩溃、瓦解,连带着将一颗已然千疮百孔的心撕扯成零落的碎片……   平静无波的眼瞳中,缓缓溢出一道水线,渐渐模糊了视线,却在即将滑落之时,被萧冉挑着下颌,一一吻了去。细碎的吻顺着眼睫一路延伸向水色的唇瓣,气息在不稳中纠缠,心思在悸动间交换,一厢悲楚,一厢冷残……   占有意味十足的吻沿着荏弱的颈项一路下滑,最后落在锁骨下方那朵妖艳诡丽的红云上,萧冉的手指无比眷恋地抚摸着那朵鲜艳的妖云,目光却落在了穆枫左耳垂那颗小巧的玄冰玉扣上,“有些东西,虽然表面上看不见,但带着血刺入肌理中,却是比戴在身上却日日见着碍眼的事物要深刻得多。”   顾不上思考萧冉这话是说给白绍行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穆枫只觉得她的心猛然一抽,瞬间揪做一团。   短短的几秒沉寂后,对面响起淡淡的轻笑,应道:“是啊,有些东西着实看着碍眼了些。”   随着手指的轻轻弹响,穆枫左耳上的冰玉现出龟裂的纹理,随后细细的碎落……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魂断神伤   失神的双瞳在那一瞬间散大,也在那一瞬间闪过窒息的绝望……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心亦在那一瞬间死去……最终,魂断而神伤……   纵然精神已经崩溃,但因为傀儡术的关系,穆枫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萧冉怀中,旁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离穆枫最近的萧冉看出了她的异样,幽蓝的眸光越发深凝,默然片刻后,向白绍行歉然道:“我忘了她晕车,这会儿估计还是不舒服,先送她回去,然后再来跟白少主继续商谈。”   白绍行的目光在穆枫身上略停了一下,扬手笑道:“请便。”   萧冉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着穆枫起身,走出餐厅,将穆枫一路抱回了先前休息的客房中。   把穆枫放在床上后,伸指点住穆枫的眉心,默念了句什么后,穆枫的身体如撤去了枷锁一般猛然剧震,在软倒倾覆的同时,一口浊血亦由口中呕出。   萧冉慢条斯理地抽过旁边的纸巾,一边状似怜惜地帮穆枫把唇边的血迹擦净,一边柔声细语道:“早就听闻弑灵门少主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今日看来确实不假,从前能将你护成心尖肉,今时也可视你如草芥。对这样的人付出真心,值得吗?”   穆枫冷然而无力地挣开萧冉的手,疲倦地闭上眼。   萧冉坐在床边,手指轻若羽毛般拂过穆枫苍白的面颊,随即拿出一只小巧的瓷瓶,拔了瓶塞,放到穆枫唇边,“张嘴,把这药吃了。你的这口气郁结在心,早晚要憋出病的。”   鼻端溢满药物的清香,但穆枫却一动不动,对萧冉的话置若罔闻。   萧冉轻轻一笑,扬手将瓶中的药水含入口中,随即俯身捞起穆枫,抵上她冰冷的唇,不容抗拒地将药液哺入穆枫的口中,唇舌纠缠良久,直至穆枫将药液一滴不剩地全部咽下,才放开她。   萧冉伸手揉揉穆枫的发,柔声道:“乖乖睡一觉吧,这段时间切忌饮酒,知道吗?”   穆枫软软地陷在床褥中,依旧漠然得仿若一尊瓷偶。   萧冉深看了穆枫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直到那轻微的关门声响起,穆枫浓密的眼睫才颤了颤,微微翕动着张开,冷漠的目光落在房间对面墙上的酒架。   不能喝酒……喝了会怎样?   唇角勾起一抹绝美的笑意,摇摇晃晃地起身,拿起架上的酒瓶,一记手刀削断瓶口,扬头灌入喉咙,辛辣的酒液如同烧红的刀子,直直插入喉咙,呛得她不住流泪,眼泪越流越汹,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笑得越浓,灌入口中的酒水越猛……   七八瓶烈酒下肚,醉意伴着恶心一起上涌,天旋地转地倒在地上,胃部一阵绞痛,脑际昏沉,意识渐渐不清……   神志缓缓抽离时,穆枫竟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终于,可以解脱了……   在神志消解得半昏半醒之际,胃中的酒液渐渐起了变化,如同在身体深处点燃了一团火,烧得她头重脚轻,灼得她口干舌燥,难过得要死,可竟又死不去,意识越发糊涂,肢体不适地扭动,仿若有无数只纤细的猫爪,在心头挠抓。   从未有过的不适伴着莫名的惶恐如水线将她覆顶淹没,在浮浮沉沉间,气息越发不稳和急促。仿佛她越是挣扎,便坠得越深。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使得她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神志越发得迷茫。   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好像要把她的骨髓也灼干一般,然而这折磨似乎没有尽头,残忍而细致地将她已经崩溃的心志再次拿头零落地细细碾碎……   恍恍惚惚间,仿佛察觉有人将她从热得滚沸的水中捞起,被难耐的灼热炙烤得奄奄一息的穆枫,只觉在对方宽厚的怀中觅得了一丝舒爽得凉意,本能地更加迫切地贴上去。   在她窝在对方的怀中急剧地喘息时,低沉而不甚清明的笑声仿佛从天边传来,“真是不听话。你不知这药液遇酒会起烈性的催情作用吗?哦,是我忘了告诉你。”   ————————————————   萧冉看着在自己怀中蠕动呜咽的穆枫,随着那颗小脑袋不住往自己身上拱,唇边的笑意不觉加深。   就在他抱起穆枫时,小楼外却惊起异变……   爆炸的轰鸣声和楼体的坍塌声连成一片。激窜的雷电、暴躁的烈火、锋利的木枪、崩裂的岩壁,瞬间将整座小楼吞没,间或还响起杂乱的枪声。   在9163部连和警方的同步围剿下,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功夫,整栋小楼立时陷入一片水深火热。   混乱之中,刚将穆枫在怀中安置稳妥的萧冉,几乎是在骤然遭袭的同时,便被破墙而入的叶岚天、叶岚风、叶赤岚和叶橙岚,这四位灵界顶尖高手围在了正中。   “唔,萧阁主许久不见了。”   在漫天的灰飞中,叶岚天依旧礼数周全地含笑向萧冉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了脸颊绯红得异常的穆枫身上,从她不住扭动的身体能看出她并未昏迷,但那双半阖的眼眸虽盈满了诡艳的幽光,却不见一丝清明,略略停顿后,叶岚天的眼底爆出一抹寒光,连带着笑意也不觉转冷,“不知阁主对我校的穆老师下了什么药?可否连人带解药一并赐还?”说的虽是温雅的问句,可无论是踏前的那威胁意味十足的半步,还是在足下寸寸龟裂土地,无不显示出这位一贯斯文有礼而机智百出的星光学院校长,已然动了真火。   萧冉从容不迫地一一环视了下围住自己的四人,最后将目光落定在叶岚天身上,若无其事耸肩道:“我只是给她喝了暮云阁疗伤的圣药而已,奈何她不听话,又喝了许多酒,这才与药物起了些不良的副作用。所以,我虽心底怜惜非常,却也没有解药。”   叶岚风看着汗湿重衫不住呓语的穆枫,啧啧称奇道:“早就听闻暮云阁藏有灵界最顶尖的疗伤圣药,只是想不到竟会有这样的副作用。唔,不知阁主可否将人放下容我等研究一下,如果阁主不想放手,那就留下来同我们一起研究好了。”   萧冉挑眉一笑,自然听懂了对方言语中的意思。以他之能,若是一心逃脱,因眼前的四位对现下仍制在自己手中的穆枫有所顾忌,当然是留不住他的。但若是自己想带着穆枫一起离开,那便是自寻死路,在这四位顶尖高手的夹攻下,全神用在土遁之术逃脱上,尚有一线生机。若要再分神顾及穆枫,那则必然落败。   萧冉的优点和缺点一样多,但众多优点中最杰出的就是识时务,所以思绪不过在脑中打了个转,已果断扬手将穆枫丢向叶岚天,同时脚步一顿,身形立时融入地面,借住土系法术最杰出的遁地术,从容遁去。   叶赤岚看着黄光一闪后又瞬即恢复如常的地面,出声询问:“不追他吗?”   “萧冉这个人野心极大,有他持着炼妖壶,自是对巫元有一定的掣肘作用,所以暂时还是不要把他逼急的好。”叶岚天摇摇头,目光落入怀中的穆枫身上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快把绿岚叫来。”   绿岚在接到信后,第一时间赶来与他们会合,详细给穆枫诊查过后,迟疑了片刻,脸色微红道:“小枫中了暮云阁特有的秘术,被施了蛊,封去了所以法力,另外她确实饮下了一种疗伤的圣药,但此药药性过猛,遇酒便……便会发生强烈的催情作用……”   叶橙岚眉头锁得打了个结,寒声问道:“可有得解?”   绿岚摇摇头,为难地道:“要么拖着,但因中和了她体内的蛊术,那代价就是穆枫这一身的法力和内力自此毁于一旦;要么……要么与人交合……”   众人脸色立刻都不自在起来,压抑地静默了片刻后,叶岚风低咳一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绿岚脸色一白,低声道:“若是灵界神医的白氏一族在此,或有法可解……”   “白氏一族……”   众人同时滞了一滞,叶橙岚坚决地摇头道:“不可,他们早已是巫元组织的一员,若是穆枫落入他们手中,无异于羊入虎口。”   绿岚低头看着穆枫,无奈道:“难道就这般拖下去……”   “把她交给我吧。”   一句沉稳而果断的话语由后方响起,拉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哦,原来是吴警官。”叶橙岚的目光先落在对方那身笔挺的黑色制服上,随后移向那张坚毅的脸庞。   此次9163部与警方合作围剿暮云阁和巫元,作为官方菁英警员的吴晓峰,因其与灵界人士颇有渊源,自是有份参与。   “你有办法救她?”因对方并不是灵界人士,所以绿岚有些难以置信。   吴晓峰向绿岚伸出手,示意她将穆枫交给自己。   绿岚犹豫不决地看了眼叶岚天,却见他只是默许地点点头,惟有将穆枫交到吴晓峰手上。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吴晓峰垂头看着怀中因药性而痛苦地扭动的穆枫,离去的脚步果毅刚绝……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芙蓉魂消   四月初的夜风伴着细雨稀稀落落地洒落在穆枫因药性被催逼得异样嫣红的面颊和唇瓣上。   冰凉的湿意使得她有一瞬的回转,窝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迷迷糊糊地看向抱着自己的那个人的侧脸,低哑地呓语,“吴大哥……”   黑沉的眸光伴着坚定的低语落下,“我一定会求得他救你……”   莫名的燥意再次上涌,神志也再度迷失在一片雾气中,昏昏沉沉中,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对话……   “我求你救救她,唯有你能救她。”   “我为什么要救她?”   “我知道你对她并非无情……纵使你不看在你们二人以往的情谊上,也请看在我俩的交情上……我吴晓峰这一辈子没求过人,现在只求你救她……”   “呵,既然你这般求我,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我便救她一回,只是可不保准用什么方法救她。”   “你肯救她就好……”   ……   头脑已经彻底烧糊涂了,对耳畔萦绕的对话也理会得七分不明,只是觉得心底因两人的对话而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求人的那个声音为何那般凄凉悲绝……   恍惚间觉得自己由一个温暖的怀抱被送入了另一个微冷的怀抱,舒爽的凉意立即沁入心脾,不自觉地逸出一丝低吟,耳边响起悦耳的低语。   “人留下,你可以走了。毕竟如今我俩身份不同,你是兵,我是匪,还请多包涵。”   “……好”   良久的静默后,身体腾空般辗转微颠,片刻之后,陷入一片温暖的柔软中。   一只微凉的手拂过高热的面颊,卷起丝丝的凉意透着难言的爽透,身体便本能地向那凉意靠去,被折磨良久的凄苦,使得口中发出委屈的呓语,只想要得更多……   身上的束缚被一层一层剥去,冰冷的双手慢条斯理地在周身游走,神奇地驱走一丝丝燥热的同时亦激得那因高热而异常红润的肌肤不住颤栗,肢体不由自主地向对方缠绕,只觉身心在那温柔得抚触下瘫软得化作一池春水,心满意足的同时又渴求着更多……伴着幽幽的寒梅冷香,冰凉的发丝随着柔软而细腻的触感落在面颊上,将哭闹出的泪液细细吻净……   凉爽缠绕着灼热激荡起一波波莫名的快感将她的身体侵蚀得酥软无力……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舒服的触感又似乎在周身四处点燃起了新的火焰,然而这次的灼热却伴着难言的快慰,交相缠绕着由身体和心底不住攀升……   耳边响起轻柔的低语,虽听不清,但却使人莫名的心安,身体虽难过得要死,神志却被蛊惑得渐渐安定……忽然间,一道撕裂的痛楚直戳心尖,哭喊的口唇在下一秒被封住,挣扎的四肢被死死的纠缠,然后陷入无休无止的浮浮沉沉……   ——————————————————   脑际仍昏昏沉沉,迷乱得似一滩浆糊,些微的天光伴着清脆的鸟鸣由窗外透射进来,穆枫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觉疲倦欲死,视野在清晰和模糊间更替良久,才渐渐稳定……   目光落于眼前那近在咫尺的裸露胸膛,细碎的天光打在那浅蜜色的肌理上,将其衬得越发温润如玉,而自己正枕着对方的手臂,不规矩的手脚也在被褥中死死地缠在那线条优美而结实的腰身……   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似乎在时空中迷失了,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无比熟悉眷恋,但又隐隐的刺目异常……   目光缓缓上移,落在那张曾见过无数次的睡颜……   “白绍行……”嗓音低哑得近乎失声……   神志在脑中倏然炸醒,在反应过来之前,四肢已经像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撤回,随之而来的是浑身肌肉骨骼脱节般的酸痛,因此而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恩,你还是睡着时比较乖巧可爱……”慵懒的嗓音伴着低醇的笑意在唇角弥散,使得穆枫再次陷入良久的失神……   眼前的是真还是幻?记忆中曾发生的一幕幕是真还是幻?穆枫的意识在迷海中浮沉良久,终于逐渐清晰……   上一秒还温纯舒腻的触感,在下一秒已如冰冷的伤人利器,割得她体无完肤……随着她陡然坐起的动作,身上的丝被随之滑落,露出满身欢爱后的青紫,穆枫瞬间面如死灰……   她记得他亲手掐碎了他送给自己的玄玉冰扣,也亲手掐碎了自欺欺人的自己尚存一息奢望的心,然后是萧冉灌了自己药液,然后是自己灌了记不清的烈酒……那么,此刻,为什么自己没有因药性冲突死去,反而躺在他的怀中……   白绍行优雅缓慢地坐起身,耙了下自己凌乱柔软的发丝,随即支起手肘端详面色灰败的穆枫,似是看穿了她的困惑,勾唇低笑着告诉了她事情的始末。   原来,药性和烈酒冲突后的副作用不是丧命,而是催情……原来,如果自己不与人交合便会失去满身的功力……原来,是吴晓峰亲手将自己送到了白绍行的怀中,因为他深信白绍行会用白家独步天下的医术将自己治好,而不是用这种难以启齿的方式……   “想不到跟那些对你意图不轨的才狼虎豹周旋这么多年,而又在萧冉身边待了整整一个月后,你竟还保有处子之身,这真的很让我意外。”   穆枫浑身剧颤,扬手狠狠地扇向那张笑得俊美到刺目的脸,手腕却被对方从容不迫地抓住,冷硬而沉重的力道使得她腕骨咯咯作响,然而这却不是她死咬的唇边流出血线的原因……   “我恨你……”三个字说得深沉而缓慢,搅得满腔的热血冻结成硌人的冰渣……   “恨我?好啊,恨是比爱更激烈的感情。”白绍行扯着穆枫的手腕微一施力,使得她的身体撞入自己的怀中,另一手捏住那尖巧的下颌,冰冷而残忍的吻随之压下……   奋力的挣扎在对方的怀抱中被一一压制,最终动弹不得,唯有两行清泪绝望地滑落腮边……   在两人唇舌纠缠时,房门被人由外面推开,白绍行这才松开穆枫,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同时抬头看向来人。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美得言语无法描绘的女子,她望见床上的两人,却没有一丝不自在,只是微微愕然的停顿后,温柔地笑道:“少主,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以为你们起床了,抱歉,我这就退出去。”说着便躬身向门外退去,却被白绍行拦下。   “不必了,也该起床了。”   白绍行说着若无其事地从床上起身,将衣物一一穿好,转头笑看了穆枫一眼,随即离开了房间。   穆枫一言不发地僵坐在床上,但到底是不习惯在人前赤身裸体,双手死死绞着被遮去满身不堪入目的青紫。   女子弱柳扶风般地行到穆枫身前,温婉地说道:“我帮你洗个澡吧,清理一下。”   经对方的提点,方觉浑身黏腻不适,穆枫死咬着嘴唇,忍耐良久后,艰难地说道:“我自己洗……”   女子点头笑应,“好吧,我帮你放洗澡水。”说着转身走入房间内的洗手间,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穆枫慌忙将散落在地上和床边的衣物收起,但动作因周身的酸痛比以往迟缓了许多,刚刚把贴身的衣物套上,女子已经走了回来,看到穆枫在费力的跟毛衫奋斗时,好心地上前帮她把纠在一起的衣袖解开。穆枫艰难的把衣服穿好,对着弯身帮自己系扣子的女子,低道了声谢,然而话还未说完,目光便落在对方右耳垂上的晶亮耳坠……玄玉冰扣!?   “这是……”穆枫下意识地低喃出来。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下,将耳边的秀发放下,遮住了耳坠,“这是玄玉冰扣。”   “你……”穆枫的双眼陡然瞪大得失神。   “我叫裘紫烟,是少主的未婚妻。”女子笑得温婉如常……   ————————————   穆枫不知道那裘紫烟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浴室中的,当她回过神来时,已跌坐在莲蓬织起的水幕中。   温热的湿意顺着面颊不住倾泻,无声的抽噎着,直至浴室幽闭的空间将那一声声哽咽衬托得撕人心肺,低低地啜泣终于在徒劳无功地压抑下化为失声的痛哭……   穆枫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着,痛快地哭吧,穆枫,这场痛哭过后,你的心将再不会为那个人悸动……   ——————————————————   情绪的大起大落大悲大痛后,穆枫好似大彻大悟,仿佛这一段时间以来为那个人付出的悲楚伤痛,都随那些决然的泪水一起倾泻而去,爱已逝,情已殇,一切的一切已经再无法回到过去……   自那一夜后,白绍行再未碰过穆枫,有时甚至当她不存在一般地漠视到底。穆枫自然是对他能躲就躲,所以两人虽同处一宅,但很多时候,都是好几天也见不上一面的。   不知是因为离开了萧冉身边的缘故,还是因为先前那盅药性刚猛的药液,亦或是因为白绍行的原因……穆枫被萧冉禁锢了一个月的法力和内力在悄无声息中缓缓恢复起来。   穆枫有这项认知后,并未喜形于色,只是默默积攒着功力,准备伺机逃离这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爱逝情殇   这处别墅可能是巫元组织的一个驻地。因为在短短半月间,除了可能是被有意藏匿起来的宫鸣羽外,穆枫在这里见到了许多熟人,比如祝焰明、白绍凌、隆兴寺的主持德勇。当然也有不熟悉的熟人,比如莫离的生父莫振轩,还有她意想不到的熟人,比如童笑笑,他是西溟楼低自己一年的学弟,当年曾帮助自己对付过因血魔觉醒而暴走的影澜。另外还有一个她更加意想不到的人物,君洛灵的兄长,君家现任宗主,君承雪!   这些人中,有的会若无其事的跟她打招呼,有的会对她视若无睹,当然也有例外的,就是童笑笑,这个看起来永远像十六七岁,未长大的无忧少年一般的男孩,十分黏穆枫,只要有空,必然去缠着穆枫。而白绍行对童笑笑的举动却不置一词,既不鼓励,也不阻拦。   起初穆枫还觉得这个童笑笑有点可爱,但自从见识过他擅长的法术后,便再也觉得他可爱不起来了,相反的,很可怕……   不知是灵界内部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小帮派,竟暗地里打起了巫元手中几件上古神器的主意。当然,白绍凌的崆峒印、祝焰明手中的神农鼎和莫振轩持有的昊天塔,他们是不敢动的。所以就把目标定在了据说现在法力尽失而且被巫元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穆枫身上。   那一夜,白绍行等巫元主要成员都不在,只有童笑笑留在别墅内陪伴穆枫。在穆枫合计着要不要趁当夜逃离时,有人比她动手更快,暮色沉沉的子时,当穆枫惊觉到异样从床上坐起时,她已被十名高手围了个严实。   穆枫一边评估着对方的实力,一边默默思量着,是继续装作功力未复,让对方将自己掳走,顺势逃跑;还是制造混乱,然后伺机将对手撂倒,独自逃脱。   就在穆枫思绪未定之时,童笑笑已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了。   当连同穆枫在内的屋内几人意识到他的出现时,童笑笑已经在瞬息间捏爆了五名劫匪的心脏。屋内其余几个活人因他比鬼魅更恐怖的身手和残忍,而骇然失神时,童笑笑已经用染满鲜血的手捏诀施法,那五个本已失心倒逼的死人,竟又直愣愣地站起,开始招招怪异却格外狠辣地与仍活着的五个同伙厮杀起来。   不过短短的一刻钟,那些被穆枫评估出实力与星光七岚相近的十名劫匪,便被童笑笑一人解决了,事后还大叹对方废材,让他打得十分不尽兴……   穆枫自此才知道原来童笑笑的独门法术便是控尸,而他也因为这项绝技名列弑灵门内五大杀手的首席。   弑灵门有五位顶尖高手:天字杀手谢英庭;地字杀手裴景商;人字杀手,同时也是白绍凌未婚妻的青女;鬼字杀手,白绍行的未婚妻,裘紫烟;和最后的神字杀手童笑笑。   穆枫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白绍行会放心地让童笑笑跟着自己了,因为自己绝对不是童笑笑的对手,在他的看管下逃跑的希望更是降低为零……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穆枫渐渐感到无望,因为她深知若是单凭现在自己功力未复的状态,她是绝对打不过童笑笑的。即便是自己处于巅峰状态,更有轩辕剑在手,自己能不能打过他都还为未可知。   就在穆枫快要绝望时,另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弑灵门的天、地二字杀手,同时也是白绍行好友的两人,裴景商和谢英庭出手了,当然出手的对象不是对她,而是对童笑笑。   那日同样也是白绍行等巫元首脑人物不在家的日子,裴景商和谢英庭骤然发难,纵使童笑笑再厉害也绝对敌不过实力跟他相差无几的两大高手的联手。   所以穆枫意外顺利地被救了出来,如此峰回路转的异变使得她直至回到星光学院,见到楚紫依等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裴景商和谢英庭竟是9163部的秘密探员后,才回过神来。   裴景商和谢英庭将穆枫送回后,便因公务返回9163部了,剩余的青岚等人这才追问起两个月前,穆枫行踪异常的原因。   “你怎么会去那个启元茶楼?”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穆枫定了定神后,将当初自己如何疑心楚紫依背着自己调查宫鸣羽的下落,如何误以为他落入巫元手中,如何孤身闯入茶楼及其后发生的种种,大致讲述了一遍。   “我从来没有调查过启元茶楼啊!”楚紫依蹙眉摇头。   “是啊,我查收到你留给我的邮件后,还特意向紫依确认过此事。”青岚亦是大惑不解。   “怎么会……”穆枫愣了良久,眼底蓦地闪过一丝了悟,随即眉峰低掩,悲怒不定地问道:“我失踪后是不是就不见了方劲的踪影?”   楚紫依等人都是心思机敏之辈,听穆枫突然提起方劲,再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不由尽皆恍然。   “因巫元最近的活动越发猖獗,校长不得不将昆仑镜暂且封存起来,不敢随意动用……不然也不会发现不了方劲这个潜伏在我校内部的暮云阁暗桩。”紫岚愤愤的低语,想不到自己带了多年的学生,竟比比皆是叛徒之辈。   穆枫逸出一抹苦涩的冷笑,“先是于尹、然后是祁诺言、严冥冬……现在又有了个方劲……从今往后,我真是不知还能相信谁了。”   楚紫依听着穆枫落寞而凄冷的言语,望着那双过于深沉的眼眸,于其中再寻不到以往的清澈明朗,想来这两个月她定是吃足了各种苦头,才有这般历经磨难后的痛彻冷悟眼神……楚紫依不禁心头沉痛,目光几多不忍,嘴唇微微掀动,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穆枫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勉强开口问道:“那你们之后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的?”   紫岚摇头道:“那萧冉行事向来谨慎得滴水不漏,你被他幽禁的那一个月,我们一直没有查出端倪,只以为你是被巫元掳了去。直到一个月前,我们接到了裴景商的密报,得知白绍行与萧冉秘密私会,而你竟在萧冉手中,这才有了那一晚我们联合发动的突然袭击。”   穆枫迟疑了片刻,微感歉然道:“若不是为了救我,裴大哥他们也不会暴露身份。”   楚紫依温颜笑慰道:“与你无关,近几日巫元内部的形式越发紧迫,裴景商他们已不适合继续潜伏,早晚也是要脱离弑灵门回来的。”   穆枫神思微动,突然问道:“那一个半月前,你们有没有在我家附近发现一只犬妖使役?”   楚紫依回忆着说道:“确曾有过,但在当时执勤的9163部探员有所行动前,那犬妖却自己挖了双目,毁了满身的道行,化作了一头普通的犬只,因此未能有所收获。”   穆枫迫切地追问道:“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楚紫依对穆枫的反应有些意外,但依旧点头答道:“好像是被绿岚老师收养去了。”   穆枫怔了怔,面色顿缓,露出释然的轻笑,点头喃喃道:“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看着悲喜不定的穆枫,青岚不禁有些担忧,问道:“小枫,你身上的蛊术和……和那药性可都祛除了?要不要去绿岚那,让她给你看看。”   穆枫却摇头道:“都已经不碍事了,待过几日,我再去看绿岚老师和校长他们吧。”过几日必定去探望9527,今天,她只想回家……   ——————————————————   当穆枫婉拒了楚紫依相送的好意,独自乘出租车,返回家中时,早已是深夜,人们大多进入了睡梦。望着自家窗内那孤零零地亮着的灯盏,穆枫忽然觉得莫名的心酸,脚步不受控制地由走到跑,最后几下纵跃后,终于在自家门口站定,在她默默地掏出钥匙开门时,家门却被人从里面猛然打开。   罗清站在门内将门外的穆枫从头到尾细细端详了一遍后,才嗓音嘶哑地骂道:“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为什么出国学习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还连一通电话都不打……”   出国学习!?穆枫僵在门口,半晌之后才在罗清的数落声中反应过来,这定是青岚他们寻来搪塞的借口,以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她定是嘴上不说,心里牵挂得要死吧……   听着罗清熟悉的念叨,心底只觉温软亲昵,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不耐,搂住罗清的肩唯唯诺诺地应着,关门进屋。   罗清到底是心疼自家孩子,眼看两个月不见,穆枫已然瘦得弱不胜衣,便一边暗骂着国外学校食堂的差劲饮食,一边将穆枫按在沙发上,转身进厨房去张罗吃食。   穆枫坐在阔别两个月的家中,窝在沙发上还来不及舒服地叹出一口气,便被迎面扑来的一团白影按住。   “你这两个月死到哪去了?”   穆枫呆呆地望着白犬模样的影澜,听着他熟悉地恶声恶气,突然特别想哭,一把搂住影澜,惊喜道:“影澜,你终于恢复了!”   自从影澜耗尽满身法力帮穆枫进阶法力后,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这一年中,法力尽失的影澜只能维持着白犬的模样,连话都无法说。   影澜被穆枫过于激动的怀抱搂得有些不适,挣扎着将头从穆枫的双臂中拱出,不知是不忿还是尴尬,总之很别扭地甩头道:“切,虽然还需要些时日,但本大爷道法卓绝,恢复功力只是早晚的……你别打岔,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两个月跑哪去了?你不知道我,呃,你妈很担心你吗?害我两个月都没吃过一顿正经对味的饭!”   穆枫的笑意在唇边僵住,渐渐敛为一丝苦涩,状似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我去哪了?呵,不过是在地狱走了一遭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东皇神钟   在家休整了几日后,穆枫返回学校。午休时,穆枫接到叶岚天的电话,来到校长室。   “伏羲琴已经落到巫元手上了。”校长面色严峻,开门见山。   “什么!?”穆枫浑身一震。那伏羲琴不是一直由君洛灵保管着,如果说伏羲琴落入了巫元手上,那不是说……穆枫震惊失色道:“君姐姐她……”   叶岚天摇摇头,“你别着急,君洛灵她没有事。”   穆枫怔了怔,立时记起曾在白绍行的宅子内见过君承雪的事,顿即恍然,“原来是因为君承雪。”   叶岚天愣了下,看着失神的穆枫,若有所思道:“差不多吧……”   穆枫深吸一口气,沉吟道:“神农鼎、崆峒印、昊天塔、伏羲琴……巫元现在已收集到四件上古神器了。”   叶岚天点头道:“不错,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们手中虽有昆仑镜和轩辕剑,但以巫元的实力,我们若想与之抗衡,那必须尽可能地将其他几件上古神器收为己用。”   穆枫皱眉道:“女娲石在莫家,应该暂且无虞。盘古斧在关松手中,理应不会那么容易被抢去。至于……炼妖壶,我记得白绍行和萧冉的那次碰面,商讨的就是有关炼妖壶的归属问题。萧冉这个人行事诡异,我虽在他身边待了一个月,但却一直摸不透这人的心思。他既然肯与白绍行商谈,那保不齐他会将炼妖壶交出去。”   “不错,十大上古神器,已有九件现世。唯独剩下那尊法力最强大的东皇钟尚不知下落……谁人能先寻获东皇钟,那无疑是将手中的胜算增高了不只一层。”叶岚天点头说着,同时将目光调往穆枫身上,语气一折,“而这东皇钟的着落,就在你身上。”   穆枫惊讶得瞪大双眼,“什么?着落在我身上?开玩笑,我压根不知道东皇钟长得是方是扁,上哪儿找去?”   叶岚天笑得高深莫测,在穆枫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之际,才悠悠开口道:“你可知东皇钟最后一次现世是在什么时候?”   穆枫摇头表示不知。   叶岚天仰身靠坐在转椅上,双臂环抱,推了推眼镜后,说道:“一千年前的北宋初期,妖魔二界连接人间的通道封印曾经一度开启,却被当世灵界的一位高人重新封住,据说镇压那通道的封印之物正是东皇神钟,但因当时只有那一位高人和众多妖魔在场,所以后世之人并不知晓那东皇钟的具体位置。”   穆枫听得懵懵懂懂,“如此说来,那东皇钟岂不是动不得,若是动了,那封印不就毁了?”   叶岚天闻言一笑,摇头道:“千年前那一战中,妖魔二界不安于位的小妖魔,几乎被那位高人一夕灭尽,而那些道行高深的大妖魔,却因为这万年一次的契机而纷纷转世投生为人类,除此以外,妖魔界深处的远古神魔们大多对人间界并不敢兴趣,就算二界通道大开,他们也不会出来。因此,现在那道封印已形同虚设,东皇钟在位与否,也就没有多大干系了。再有就是,即便千年前那位高人再厉害,毕竟也是道行有限,她施的那一道封印,只能封压千年,目下只怕她用在封压上的镇压法力已经耗尽了。即使没人动那封印,东皇钟也会迟早自行现世,与其到那个时候跟巫元、阴黎院和暮云阁这些人动手抢夺,不如趁现在先行寻到东皇钟,收为己用。”   穆枫看着校长意味不明的眼神,心头若有所悟,“我可以问一下,千年前施下封印的那位高人叫什么吗?”   “楚墨。”叶岚天异常镇定地给出答案,随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她正是你的前世之身。”   穆枫很平静地点点头,自觉对这个说法一点都不惊讶,有些认命地问道:“我该怎么办?”   “我会用昆仑镜将你送回千年前,你循着楚墨的踪迹,自然能有所收获。”   穆枫翻翻眼睛,有些无奈地问道:“您既然能用昆仑镜将我送回一千年前,那就不能用昆仑镜寻找东皇钟的下落吗?”   叶岚天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昆仑镜是童话故事中有问必答的魔镜吗?昆仑镜虽是十大上古神器中能力最卓绝的一件,能照尽世间万物,通晓前世未来,却也是禁忌最多的一件,绝对不可过度使用。有道是天机不可尽泄,以往我每一年才敢动用一次,尚不敢探查过深。更何况,昆仑镜的探知能力对于同样为上古神器的其他几件神器完全没有作用,不然我们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穆枫举手投降道:“好吧,都听你的。”   叶岚天满意道:“你准备一下,几天后的月圆之夜,我就启动昆仑镜送你去古代,之后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寻找东皇钟,若是寻到了,便可自行转动时间轮盘回来。昆仑镜的威力只能让你在古代停留一个月。无论寻没寻到东皇钟的下落,下一次月圆之夜时,我都会把你召回。”   穆枫为难道:“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啊,万一我被你送过去的那会刚好离楚墨封印妖魔二界差个三年五载的,我上哪找去啊?”   叶岚天笑道:“既然送你回去,那自是赐你穿越时空的本领。你在一定时间区域内,可以自由选择要探查的时间和空间,但记住,只有七次机会,不要白白浪费。我会将我的使役,吞月鹰王暂时借予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它。”   穆枫惟有认命地点点头。   ——————————————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有了上次的教训,穆枫此次自是将家中的罗清和影澜安置妥帖,在青岚和校长的掩护下,扯了个绝对不会被戳穿的谎,这才定了心神,准备去千年前的那段未知岁月走上一遭。   是夜,月朗星稀,叶岚天在星园内支了个道场。   当穆枫躺在那张被无数符咒包绕的石床上,看着将昆仑镜对准自己的叶岚天时,忽然有种身为祭品等待挨宰的悲催感觉。   当刺眼的白光打照在穆枫的身上,肢体如残像一点点抽散时,叶岚天不负责任的话才猛然传至。   “穿越时空,多少会有些副作用,例如暂时丢失些记忆啦,忘记些当代所学的知识啦,还有就是法力和内力会被暂时封存,只能做个普通人,所以,小心,别死在那边……”   在穆枫大呼上当之时,她已在一片光雾中转眼没去……   ——————————————————   “这该死的校长,不要脸的老混蛋……”当穆枫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不住咒骂叶岚天时,耳边传来怪声怪气的斥责声。   “不许侮辱主人。”   穆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发现说话的是一只在自己肩头上不住跳脚的小鸟,愣了片刻后,才恍然道:“你就是校长的使役吞月鹰王?怎么是只麻雀?”   鹰王气得炸起满身毛羽,怒道:“本尊是鹰王,哪里是什么麻雀!你不知穿越到异时空后,法力会被封存吗?”   穆枫恍然点头道:“这么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平时现世的样子?”就像影澜平日里只会维持小白犬的样子。   鹰王不屑地昂头道:“不错,本尊解除封印后的姿态那是举世无双的神骏威武!”   穆枫没啥诚意地唔了两声,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心情却是意外的畅快……似乎忘了些事情……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空,穆枫不习惯地扯扯身上的衣衫。古代人真龟毛,这么热的天还得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一边环目四顾,一边问道:“敢问鹰王大人,现下是什么时间,我们要去哪找楚墨?”   为了行动方便,穆枫在临来前,换上了一席宋朝时期的男装青衫,紫岚还特意用假发帮她梳了个发髻。   鹰王举起小巧的翅膀,活动着翎羽,口中念念有词地算了一会,说道:“楚墨离世时只有二十二岁,算来现下她应该不到十四岁,因为穿梭时空不可扰乱其正常秩序,只能从前往后跳跃,所以主人才把我们送到楚墨尚年幼的时段。”   穆枫一展掌中的折扇,遮在额顶,向前方那人山人海的湖岸看去,点头道:“这是什么地方?”   鹰王看了眼那波光起伏的湖面和湖面上开的妖冶肆意的荷花,扇着翅膀跳到穆枫的头顶,说道:“这是西湖,楚墨的祖上就在杭州,唔,看情形我们应该是赶上了古时的杭州城内一年一度的荷花大会了。”   穆枫有些头疼地问道:“这么多的人,我们得去哪找楚墨?”   鹰王沉吟着说道:“楚墨的祖上应该算是当时杭州城的富贵人家,宋朝礼教森严,千金小姐们难得有机会出门。不过既然主人把我们送到这来,那自是说楚墨应该就在附近。唔,你找找看那些自作矜持高雅的书生秀才们往哪里靠得最紧,我们就去哪里找。”   穆枫深以为然地道了声“有理”,随即便向那酸腐气味最浓重的湖边亭阁挤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命运多舛   一座八角亭阁秀致端雅地坐落于西湖边风景最佳的岸头,层层华幔遮去了满亭的春色,但随风拂动出的清雅檀香和叮咚琴律以及那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无不暗示着这座“凤鸣亭”内汇聚了全杭州城里最具身份地位的大家闺秀们。   男子装扮的穆枫自然是不能大刺刺地挑帘进去查看楚墨是否在亭中,她历史虽然学得不好,但古装电视还是没少看的,如果她敢贸然冲进亭子里,只怕要被护在亭外的那些家丁仆役们当成登徒子打个半死。   穷目力所及,仍是望不太清亭中众女的长相,穆枫只能火大地用扇子猛扇风。   站在一众故作矜持的文人雅士中,穆枫的气质也许不是最出众的,但长相绝对是最惹眼的。因自小是当男孩养大的,所以穆枫穿起男装来没有丝毫不适,172cm的身高在这个古时候的江南水乡,已算得上是俊秀挺拔。经年累月的清修和多了这帮古人千年见识的文化底蕴,使得穆枫的气度自有一份卓然超群,再加上她那宜男宜女的中性长相过于标致,立时成为人群中最最惹眼的一位。   旁边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儒士,观望了穆枫片刻后,含笑上前搭话:“兄台眼生得紧,却着实一表人才,吾等有心结交,不知兄台肯否赏脸?”   穆枫愕然收起折扇,搜肠刮肚半天,好容易整出几句文词,“几位兄台谬赞了。在下家在外地,与父兄经商途径杭州,久闻西湖一年一度的荷花大会盛名,这才特来一游。”   旁边的白衣书生颔首笑道:“原来如此,看兄台年轻的紧,估计吾等要痴长你几岁,唐突地称你一声贤弟,可好?”   穆枫摸摸头上的汗,心道可别再整那些文言文了,持扇拱手道:“甚好甚好。”   白衣书生点头道:“这荷花大会每年都会在西湖边举行,为期三日,以赏荷、吟诗、抚琴、作画为主。贤弟如有什么不明,尽可向吾等询问。”   一直藏身在穆枫衣领中的鹰王对穆枫迄今为止还算合宜地应对比较满意,心中暗赞了一声“此子尚可”之时,只听穆枫很是直白地问道:“既然这样,那老弟就不客气了,敢问几位兄长,这亭中可有楚家的小姐?”   鹰王和几位书生同时脚步一软,尴尬地气氛在众人略略漂移的视线中停驻片刻后,另一位青衫书生用纸扇遮住嘴,调侃低笑道:“原来贤弟也是个风流人物,跟我等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寻芳而来啊。”   随即几名书生彼此交换了一个了悟的眼神,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穆枫听得似懂非懂,却也装模作样地跟着摇扇大笑。   正在这时,人群微微骚动,交头接耳地低呼起来。   “楚家小姐来了!”   红日偏斜,一辆不起眼的乌棚马车停在众多华贵的香车骏马间,当车夫送上名帖后,周围立即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近日艳名鹊起的楚家小姐终于到了……   穆枫和几个书生挤到马车旁,等待一睹楚家小姐的风采,然而下车的却是一位借住楚家的表小姐。众人翘首企盼了半天,除了之后又下来一位小姑娘外,那乌棚马车的车帘却再未掀动一下。   而穆枫此刻正瞪凸了一双眼,使劲盯着那名丫鬟打扮的小丫头……宁可儿!?   不错,那个梳着包包头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小丫头分明就是宁可儿啊!穆枫不禁有些头晕,这到底怎么回事……哦,是了,这小丫头说不定就是宁可儿的前世……   想不到宁可儿前世不但是个小丫鬟,还是自己的丫鬟……这真是太古怪了……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在穆枫不住暗道“怪,怪,怪”时,其他几位书生已经同全场众多雄性生物一样对那马车中的人物好奇到了顶点。   夕阳渐渐偏斜,忽然一管洞箫仿若由九天之上缭绕而泄,众人的注意力立时都被拉了过去,一叶泛舟划破宁静的湖面倏然而至,在小舟上那道婀娜的身姿缓缓转身时,穆枫终于在人群倒抽的冷气声中回过神,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立时下意识地握紧自己颈上挂着的瓷瓶。   就在“宁雨嫣”三个大字猛然敲进穆枫的脑仁中时,一直静静矗立的楚家马车内一道雪影疾若惊鸿般直掠而出,翩跹若白蝶,踏荷而行,最终停步在秀船前五六米外。   当橙红色的夕阳余晖照亮那张年轻的侧脸时,人群已经连抽气都忘了……   不是吧!古代竟然都是熟人!   那楚墨竟与楚紫依有六分肖似!……不过,紫依既然是楚家的后人,那有些相像也没有什么……   因距离太远,穆枫虽勉力看清了楚墨的侧脸,却听不清她在和宁雨嫣说些什么。只是一会看看楚墨,一会看看周围丢了魂儿一般的众人,暗自点头……这楚墨真是妖孽中的妖孽……   不知楚墨说了什么,那宁雨嫣竟驱舟退去。随即只见楚墨微微蹙了秀眉,将一席面纱遮在脸上,姿态曼妙无比地纵跃回湖岸,然后在众人炙热得能烤熟鸡蛋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向自家马车行去。   路过穆枫身边时,那双幽凝若水的眼眸在她身上略略停了一下,霜灿的光华倏然闪没,脚步似有若无地顿了一顿后,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地继续向自家马车行去。   而穆枫却为那一眼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那双粲若冰雪的目光打在身上,便如同兜头淋了一桶冷水,让人激灵灵地打个寒颤,似乎连灵魂都被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从里到外地看了个通透!   直到楚家的马车行出去老远,穆枫才抹了把冷汗,战战兢兢地回过神来,这楚墨美得惊人,可那双眼毒辣得更是惊人!   鹰王窝在穆枫的衣领里,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楚墨着实不简单,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看出来你的身份了。”   穆枫颇有同感地点点头,用扇子猛扇身上的冷汗,犹豫片刻后,准备动身跟上去。   此刻周围的人群仍沉浸在楚墨那惊鸿一现的绝世胜景中,没有几个人回过神来。当穆枫迈步要去追赶楚墨的马车时,一个小婢忽然走到穆枫身前,神色恭和地递上一张请柬,“这位公子,我们狄府下月初请了灵隐寺的高僧到家中讲解佛理,我家小姐观公子良久,觉公子颇有慧根,特好意相请,请万勿推辞。”   穆枫直愣愣地接过那笺飘着暗香的请柬,直到小丫头福身退去后,才反应过来,是哪家小姐邀请自己去府上听什么佛法……可是自己现在分分秒秒都是紧迫的,哪有时间去听什么佛法。   这时,陪伴穆枫的那几个书生终于回过魂来,目送着那个俊俏的小丫头离去后,又看看穆枫手中的请柬,揶揄道:“贤弟艳福不浅,竟收到了知府小姐的请柬。唔,也是,像贤弟这般的人品相貌,只怕惟有古时候的潘安卫玠可以媲美,呵呵,莫说是姑娘了,就连我等粗俗男子看久了,也要怦然心动。”   听到这请柬是杭州知府小姐送来的,穆枫忽然觉得十分烫手,正当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偷摸丢掉时,竟又在周围众男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接连收到了好几份请帖。   谁说古时候的女子矜持害羞来着……   穆枫很是尴尬,在鹰王的窃笑声中,扬了扬手中的请柬算是道别,随即仓皇而逃。   ——————————————   穆枫一路跑离了西湖,直至看不见水光,才停下来。虽无内力,但仗着往日良好的身体素质,跑了这一两里,倒也不觉得心跳气粗。   大致目测了下楚家马车先前离开的方向后,穆枫顺着古色古香的街道向前走去,看到一个坐在藤椅上于晚霞中纳凉的老人后,上前拱手问道:“敢问这位老丈,可知楚府怎么走吗?”   老人一边用蒲扇扇凉,一边挑开眼皮上下打量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好悬让穆枫直接以面抢地,“公子也是追着楚家小姐马车来的吧。您的脚程可慢了些,已经过去好几十位了。您瞅准了,从这条街一直往前走,行个半里左右向东拐,再行一段路便能看到楚府的大宅了。”   穆枫在老人揶揄地眼神下,尴尬地点头应了,不住在心底暗骂。   他娘的,哪个时代的色狼都一样多!   循着老人指的路,穆枫很快找到了楚家大宅。望着那高达一丈的院墙,穆枫暗自掂量了下,虽然没有内力,但这三米来高的院墙还难不倒她。   “鹰王,你说楚墨会不会把东皇钟藏在了楚宅里?”穆枫摸摸下巴琢磨着,她只知道楚墨后来用东皇钟封了妖魔二界,却不知这东皇钟之前是不是就在她手中。   鹰王从穆枫领子内伸出脑袋,逡巡着楚府的上空,沉吟道:“楚家上空似乎有一股灵气,但却不知是不是东皇钟。我也没见过那宝贝,所以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形态。”   “唔,那就只有夜探楚府了。”   ————————————   是夜,月黑风高,正适合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穆枫灵活地翻过楚府院墙,一路潜踪蹑影地循着鹰王的指示来到楚府内隐隐散发灵气的院落中,此院种满了苍劲的绿族,于这盛夏季节亦显得万分凉爽。   “……看来散发灵气的是这些灵竹,如此说来楚府八成是没有东皇钟的。”穆枫和鹰王在院子里搜寻了几圈,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正当穆枫准备退出竹院,离开楚府时,灵敏的耳力却突然扑捉到了些微的响动,赶忙缩身躲入院中池水旁的密竹深处。   不多时,一女一男追逐着来到了竹院里。   穆枫支起耳朵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越听越觉得耳红面臊,竟是一对偷情的野鸳鸯……穆枫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刚想堵住耳朵,却被其后两人的对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百四十章 宿命使然   原来这两人一个是楚墨的二伯父,一个竟是楚墨的母亲……不,是楚墨的杀母仇人!那个身份是楚墨母亲的楚家少夫人,竟然亲手杀死了楚墨的母亲,并取而代之!   就在穆枫惊讶得无以复加之时,猛听身后的竹林深处传出了异响。穆枫和那对偷情的男女均吓了一跳。   当穆枫捂住嘴巴伏低身体时,只见楚墨慢悠悠地从竹林深处行出,苍白的唇边还挂着一丝血迹。穆枫立时明了,这楚墨定是在竹林中练功,不想竟意外地撞破了自己的二伯父和母亲,不,是杀母仇人,两人的奸情,兼且又听到了这么惊爆的内幕,估计一定是练功出了岔子。   看着楚墨视若无睹地从自己身边走过,穆枫和鹰王面面相觑后,努力将身形缩得更小。   以楚墨的功力自是能察觉到穆枫的存在,只怕当她踏入这竹院的时候就已感知到了有人闯入……   穆枫自欺欺人地在阴暗的竹林深处又团了一刻钟,直到楚墨和那对偷情男女相继离开后,才带着鹰王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想不到前世的你如此命运多舛,将自己养大的娘竟然不是亲娘不说,还是自己的杀母仇人。”鹰王蹲在气喘吁吁的穆枫肩头,感触良多地摇摇头。   穆枫扶着楚府的外院墙猛喘着气,满身是汗,半是累的,半是吓的。好半天才歇过来,心头犹记着楚墨刚才那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冷漠到没有一丝光华的眼,不禁有些担心,“鹰王,要不我们多盘亘些时日吧,我有点担心楚墨,看她的样子,刚才应该是练功不慎出了差错,只怕是伤得不轻。”   鹰王摇头道:“我俩的时间有限,怎么能在这个时间段里耽搁太久……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楚墨虽然不长寿,但你别忘了她好赖不计可还是活到了二十二岁,其后又有那多番作为,这点小磨难自是打不倒她的。既然这个时空没有东皇钟的下落,你我还是赶往下个时段的好。”   穆枫默了半晌,唯有点头答允。   纵然话是那样说,可穆枫和鹰王还是在楚府对面的小客栈里暂住了下来,每日看着城内的大夫被请来,又送走,如此两日的光景,只怕整个杭州城的医生都被楚家请遍了,但每每看着大夫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穆枫自是知道他们没有医好楚墨。   “我说这楚家的人也够笨的了,难道就没看出来她是因法力暴走反噬出的内伤吗?”穆枫蹲在街头,看到第三十三个医生摇着头离开楚家时,终于忍不住地骂道。   鹰王翻翻鸟眼,“这楚家上下也没个练家子,你能指望他们看出啥来。我说我俩别这瞎操心了,赶紧赶往下个时空是关键。”   穆枫犹豫良久,猛然起身道:“我看我还是上楚府给他们提个醒,再这么耗下去,我看等不到二十二岁,楚墨非死在今年不可。”   “喂,我说你别胡闹!我们来自异时空,绝对不可以搅入到这个时空中的人或事,一旦改变了历史,后果不堪设想的。”鹰王气急败坏地扇动翅膀盘旋在穆枫头顶,试图阻止她鲁莽行事,说着说着,却见穆枫猛然顿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位年轻的公子正负手立在楚府门口,望着大门出神,似乎在思量着要不要上前敲门。   在穆枫望见对方愕然止步时,对方也看到了穆枫,晶润的目光微微一涩后,竟泛起了涟涟异彩,似是对穆枫大感兴趣。   穆枫却脸色立变,之前如何走向楚府的,现在便又如何退了回来。在鹰王大惑不解地询问穆枫缘由时,穆枫战战兢兢地回道:“鹰王,我们快走,赶紧去下一个时空。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那千年血魔,宁雨嫣!”   穆枫在鹰王的指示下,将腰间那亮如铜镜的挂饰上的圆盘转了几圈,把时间设定到了一年之后,只觉周围的场景迅速更迭,时空亦随之扭转。   周围的场景终于稳定时,穆枫和鹰王惨叫着由半空中摔落到一个院子中。穆枫揉着摔痛的手肘,咒骂着撑住身下的东西坐起来……掌下的东西摸起来有些怪,穆枫借着天上明灭不定的月光往身下一看,登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竟是三具干瘪的男尸!   “我的妈呀,木乃伊!”穆枫惊叫着跳起来,使劲拍打着手脚,只觉周身汗毛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正在她不住跳脚时,鹰王站在她头上用翅膀点点她的脑袋,示意她向左看……穆枫顺着鹰王的指示看去……立时闭上了嘴巴……   只见楚墨和已明显妖化的宁雨嫣正两厢对峙着,那宁雨嫣口中满是鲜血,而且还在不断往出呕着,妖异的目光瞥了到穆枫时,赤芒瞬间大盛,略略一怔的功夫,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似乎极其痛苦,双足猛然顿地后,狼狈的翻墙逃跑了。   穆枫吓得僵在原地,目光不自觉地迎上楚墨清冷而凌厉的目光,只觉她虽然脸色苍白,但好似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觉在心底暗自佩服。因为穆枫深知这宁雨嫣的厉害,回想在西溟念书的那年,这血魔虽然功力未全然恢复,却已厉害到深不可测的地步,若不是在影澜和君洛灵的协助下,自己是万难将其降服的。而今日楚墨仅凭一己之力,便将其打败,单这份功力,已是穆枫难以想象的程度。   穆枫欲言又止地定在原地,看到楚墨从院心的水井旁背起一个小孩,穆枫这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在她愕然失神时,楚墨已经迅速冲入小院中的房间,往怀中揣了什么事物后,转身返入院中,翻墙而走,整个过程似乎对穆枫一直视若无睹……   直至楚墨的脚步声消失良久,穆枫才回过神来,和鹰王面面相觑,同时抹了把冷汗,若是他们早到一刻,兴许正赶上楚墨和宁雨嫣的大战,也兴许点子更背些,赶上楚墨没到而宁雨嫣在的状况,因为院中的三具干尸已经足以说明是宁雨嫣先在这里袭击了这三个倒霉蛋后,楚墨才赶到的,不然以楚墨的个性,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呼,幸亏我们没来得太早,否则躺在这里的除了那三具男干尸外,估计还得加上我这一具女干尸,外加你这干鸟尸……”穆枫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   鹰王亦抖了抖满身的翎羽,却硬撑着道:“少说那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本尊岂是那般好相与的……”   穆枫不屑道:“好啊,下次遇到那个大魔头,你就上,我给你打气。”   鹰王哼了一声,甩甩头,岔开话题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跟着楚墨,寻找东皇钟才是关键。”   穆枫耸肩道:“我看她刚才是施展了轻功离开的,我现在废材一个,是铁定追不上的。”   想不到一见面就丢了楚墨的行踪,穆枫和鹰王这一人一鸟又着实不想跟这三具干尸同处一室,只好先出了小院,找个地方歇歇脚,待天亮后再去寻找楚墨的踪迹。   ————————————   盛夏季节,天总是亮得很早。   穆枫眼角抽搐地看着前方将鸟啄贴在地面上,努力嗅着楚墨残留下来的气味的鹰王……   “你真的是鸟吗?”穆枫满头黑线。   “少在那说风凉话,要不换你来!”鹰王转过头,恶狠狠地用一双鸟眼瞪着穆枫。   穆枫摸摸鼻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老继续。”   于是这一人一鸟,以麻雀在地面上蹦跳的速度缓慢前行着,当他们终于在县城外北边的密林中发现楚墨的踪迹时,已是明月西沉的第二日凌晨。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穆枫经过多年修炼的神经,仍是敏锐地感觉到,前方小河旁边的空地上,正隐隐散发着火系灵力的波动。这灵力的气息异常微弱,就算是拥有法力的灵界人士也不一定能发现到那道隐藏得极深的透明结界。如果不是穆枫同为火系灵力,而且与楚墨本就是同根同源,她也是察觉不到这一点的。   透过那些微的灵力流转,穆枫知道楚墨定是在疗伤,想不到她面上看着没事,实际上还是受了伤。穆枫和鹰王不敢打扰行功中的楚墨,便只在远处偷偷观望着。   就这样,两人在草丛中窝了半宿一天又一宿,终于在第三日白天,看到楚墨撤去了结界。穆枫看着结界中的楚墨和她身边的那个小鬼,有一瞬的怔忡……这小鬼,有点眼熟……正当穆枫努力回想在哪见过那个小鬼时,只见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在与楚墨说了几句话后,陡然晕厥了过去。楚墨显然也是一惊,赶忙抱着小男孩来到河边,喂了几口清水后,又扯了条帕子给他抹抹脸,随后抱起男孩向穆枫他们所在的这丛树荫行来。   “我去给这孩子寻些退热的草药,希望二位帮我暂且照应一下。”楚墨说着将小男孩放到树荫下,设了一道结界后,转身离开。   穆枫和鹰王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异口同声道:“她是在跟我们说话吗……恩,应该是……”   一人一鸟默了片刻后,不约而同地走出藏身的树丛,穆枫去河边取水,鹰王则去寻些润口的浆果。   楚墨设下的结界主要是阻挡野兽毒虫之物,所以穆枫很顺利地走到了结界里,她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着小男孩的额头,帮他降温,擦着擦着又停下了手。   当鹰王叼着一串野葡萄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穆枫望着小男孩出神的情形,它将葡萄放到男孩身边,侧头看着一脸呆相的穆枫问道:“喂,你怎么了,不是看上人家小鬼了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蝶谷传艺   穆枫幡然回神,恼羞成怒道:“别胡说八道,我只是终于看出这小鬼是谁了?”   鹰王好奇地跳上小男孩的额头,看着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问道:“是吗?像谁啊?”   穆枫拂过男孩滚烫的脸,语气难得的温婉,笑道:“他定是吴晓峰大哥的前世,也不知楚墨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离开楚家,又怎么会碰到这个男孩?”   “……”鹰王有些无语,奇道:“看来你的前世和现世还真不是一般的纠葛不清啊……”   正当一人一鸟东拉西扯的时候,楚墨已经折了回来,兀自将小男孩抱起后,转身向林中走去,淡淡地丢下一句话,“我寻到了一个小屋和一些吃食,两位如果不嫌弃,就暂且跟来吧。”   穆枫和鹰王再次相望了一眼,相继乖巧地跟了上去。   ——————————————————   破屋漏锅,但幸好楚墨有一手好厨艺,愣是在硬件设施全无的条件下,整治出了一锅鲜美的鱼汤。   在草丛中饿了一天两宿的一人一鸟,先是矜持地喝了一小碗,眼见楚墨喂过男孩后,对锅中的鱼汤再没动分毫,穆枫和鹰王本着浪费粮食有罪的原则,狼吞虎咽地将一整锅鱼汤干掉。   楚墨给小男孩灌下一碗退热的草药后,一边将那床破烂的薄被盖在男孩身上,一边出声问道:“两位几次三番地跟在我身边,到底有何企图?”   穆枫触不及防下给问得哑口无言,望了一眼鹰王,发现它也是一脸呆头鸟的傻样,唯有尴尬地笑道:“巧遇,哈哈,只是巧遇……”   对于穆枫的敷衍,楚墨显然是不上当的,悠悠一笑道:“哦,去年在西湖岸边的荷花大会上是巧遇,那之后于我楚府之内,和前晚的小院以及今日的树林里,这一系列都是巧遇吗?”   穆枫自然是无言以对地,吭哧瘪肚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墨清丽的眸光扫过,点头道:“既然不方便说,那就不要讲了。”   穆枫犹豫良久,随即豁出去道:“我们跟着你,是想找到东皇钟。”   那厢正装作喝鱼汤来逃避问题的鹰王,听到穆枫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两人的目的,登时被碗中剩余的鱼刺卡到了喉咙,捂住鸟嘴不住咳嗽。   楚墨顿了一顿,显然也是对穆枫的答复暗自吃惊的,粼若秋水的目光细细审视了穆枫片刻后,伸出素手将鹰王托入掌中,轻轻挑出它喉间哽住的鱼刺,淡然道:“你要寻的东西,我身边没有。但这世间一切皆是有机缘,若二位真的同东皇钟有缘,那自是有相见的一日。”说罢放开鹰王,再不言语。   穆枫和鹰王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目光,已听出楚墨的暗示。穆枫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如此,我们便不再打扰楚姑娘了,这便先行告退了。”   楚墨神色清冷地微一颔首,算是道别,然后再不看向穆枫和鹰王。   穆枫带了鹰王退出破屋,然后调整时空再次穿梭。   ————————————   场景再一次转换,当穆枫和鹰王落定时,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山谷里,林间商翠欲滴,鸟语花香,潺溪叮咚,一座墨色竹屋静静坐落在山谷中心,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直恍若世外仙境。   在穆枫傻傻地沉浸在眼前绝美的景致时,楚墨那独有的清冷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又见面了。”   穆枫愕然回头,望见楚墨清丽更胜往昔的容颜愣了愣,随即尴尬地笑道:“哈哈,又见面了……”   楚墨勾唇一笑,了然道:“看来二位出现的规律是每一年或是两年一次呢。”   穆枫笑容僵在唇边……这都被她发现了……这次他们确实是把时间设定成了两年之后……   楚墨此刻正背着盛满草药的药娄,看情形应该是刚刚从山中采药回来,她从容自若地越过穆枫后,脚步略做停留,说道:“无明和炎驹出谷去采购了,估计没有个三五日是回不来的,二位要不要随我到屋中小坐?”   穆枫和鹰王立马受宠若惊地跟了上去。   正午时分,楚墨不负穆枫的默默期望,果然又整治出一桌丰盛的山间野味,大快朵颐的穆枫和鹰王吃得十分尽兴。从闲谈中得知,自从两年前分别后,楚墨收了一匹名唤炎驹的妖马当做坐骑,带着那个叫无明的男孩来到这个蝴蝶谷中避世隐居,而此地正是楚墨父母生前的故居。   饱餐一顿后,鹰王因吃得太撑,到屋前的藤椅上小憩去了,而穆枫则在小巧精致的竹屋中闲逛了一圈,最后被书房内的几卷武功心法引去了注意力。   “那是家父留下的几套武功心法,灵晔门的‘灵雪渡’、‘折梅十六拆’和‘兰灵神指’。”楚墨端着两盏茶走进书房,放到了穆枫面前。   穆枫赶忙将几卷书原封不动地重新放好,歉然道:“是我唐突,动了令尊的东西。”   楚墨自行拿起一盏茶,优雅地浅饮了一口,摇头道:“没有什么紧要的,我和家父都是师承自灵晔门,只是近几年来,灵晔门早已门生凋蔽,基本上名存实亡了。你若是喜欢,这几套武功学学也无妨。”   穆枫怔了怔,立时喜形于色,但迟疑片刻后,试探着问道:“教给我,真的无妨吗?”   楚墨静静地望着穆枫,漆黑如潭的眼波让人看不出一丝心绪,片刻后,轻笑道:“有何不可,你与我,还分彼此吗?”   听闻楚墨的话,穆枫惊得瞬间色变,屏息良久后,喃喃道:“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我确实……”   楚墨却出言打断了她的话,“我并不想知道你来自哪里,时空若是遭受干扰,其后果应是难以料想的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穆枫登时恍然,赶忙点点头,随即目光又落到了几卷武功心法上,犹豫片刻后,说道:“那个,我看不懂古文,你可以教我吗?”   楚墨放下茶盏,浅然一笑,算是应了。   其后的三天内,楚墨当真细细教导起穆枫功夫来。随着接触的时深日久,穆枫对这个前世的自己越是佩服。楚墨不但心思通透,而且极其聪慧,她是穆枫见过的除了白绍行那个怪胎以外最高明的老师了。短短的不到四日,便将三套高深的武功心法形神俱到地传授给了自己。   每日跟着楚墨修习功夫,穆枫总有种奇妙的感觉,这是前世的自己在传授今世的自己啊……   第四日清晨,楚墨唤醒穆枫后,告知她今日无明应该会回谷了,为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着穆枫和鹰王就此离开。   穆枫有些恋恋不舍地辞别了楚墨,再深深环顾了一眼这美丽的蝴蝶幽谷后,与鹰王再次踏上时空的旅程。   ————————————————   这一次他们把时间设置在了一年半之后。   时空再次于指尖的圆盘上流转,当场景清晰时,穆枫和鹰王发现他们竟在一座寒冷的地下室中。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冰冷的四壁外,就是一张单薄的床板,而床板上躺着的是已然消瘦得弱不胜衣的楚墨。   穆枫震惊失色地看着前一分钟还神采卓然,而现在却荏弱单薄得若玉阶残雪的楚墨。   楚墨的反应照以往迟钝了许多,醒悟到身旁有人时,已被穆枫从床上扶起。   “天呐!是谁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穆枫气息不稳,声调中积满怒意。   楚墨低咳着摇摇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竟透着一丝诡异的幽蓝,用纤细无力的手臂推拒着穆枫,催促道:“你们快走。”   穆枫抓住楚墨的手腕,探查着那细数的脉象,惊道:“你中毒了,而且你的功力……你,你的功力是被蛊术封住了!”穆枫浑身剧震,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肯定,好似曾亲身经历过同楚墨一样的情况……努力去回想,却只觉心头烦躁压抑,本能地抗拒着某些被暂时遗忘的记忆……   楚墨摇着头,不肯多做解释,只是不断催促穆枫离开。   “不行,我一定要救你出去。”看着楚墨的现状,穆枫只觉混体生寒,感同身受。   楚墨端起冷凝的目光,幽幽凝视着穆枫,冷然问道:“你想扰乱时空吗,你可知其后果?”   穆枫被楚墨诘问得气息一滞,默默地捏紧双拳,收回手。   鹰王很是无奈地伸翅拍拍穆枫,随即向楚墨道了歉意后,扯着穆枫再次转动轮盘,跳离这段时空。   ————————————————   因为穆枫着实牵挂楚墨的状况,所以这次只跳转了三个月。   场景变换间,已大不同前,竟是在个殿宇深深的府院中,满庭桃李竞相开放,已是暖春时节。   穆枫和鹰王刚好降落到一株高大的桃树上,被桠枝重重的花幕遮蔽住了身影。   穆枫和鹰王转头望去,却见楚墨正和一个华服男子在花园中对桌而坐。楚墨神色冷凝依旧淡漠得如若轻烟白雪,而那男子正深情凝视着楚墨,眼中溢满浓得化不开的爱恋。   穆枫看清那男子的容貌,吓得捂住嘴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剑仙三清   鹰王见怪不怪地低问道:“怎么,又见到熟人了。”   穆枫瞠大双目,缓缓点头,艰难地吐出了“莫离”二字……   这时,下方一名小厮模样的仆役快步行来,在那古装版“莫离”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退下。   那“莫离”似是十分欣喜,兴致勃勃地与楚墨低语了些什么。   楚墨冷漠地应了一声后,那名仆人带了一个男子返回园中。   鹰王见到来者,兴奋地抖着满身翎羽,“我的天啊,剑仙啊,真的剑仙啊,活生生的剑仙啊!”   穆枫此时也被那超凡卓绝的人物吸引去了全部目光,而鹰王则异常亢奋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着,讲的都是些什么,这个时代仙人已经从人世绝迹了,只有极少数的散仙还会偶尔行走于世间,但大多都是身负了匡扶天下、整治朝纲等云云大任的。像这般上品的剑仙,那是绝对罕见到爆的……   穆枫没分太多神去听鹰王在那碎碎念,只是观望着下方的情形,那古装版“莫离”自那鹰王口中的剑仙进入园中后,便退了出去,偌大的花园内只余楚墨和剑仙两人。那仙人先是细细审视了楚墨的眼睛,然后诊查她的脉象,看起来似乎是楚墨得了什么眼疾,而这仙人是应邀来给她治疗的。   那剑仙略作诊查后,摇了摇头,似乎对楚墨的眼疾束手无策,而楚墨只是若无其事地摇头浅笑,似是并不在意。之后那剑仙又与楚墨说了些什么,却惹得她神色剧变。   穆枫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可什么也听不到,不禁扼腕不已,首次觉得没有内力和法力是件很不便的事。   那仙人与楚墨又交谈了片刻,楚墨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而那名剑仙则洒然离去了。   在穆枫伸直脖子,观察楚墨的状况时,那仙人已然行到了穆枫所在的树下,脚步随即顿住,突然袍袖向上拂来。   一道清风应运而生,穆枫和鹰王齐声惊叫着由树上跌落。在一人一鸟狼狈落地时,园林深处忽然纵出两道人影,将穆枫一左一右地困住,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正当穆枫和鹰王瞠目结舌之时,那名将他俩拂下树的剑仙,却向这两名看来应是王府护卫的黑衣男子拱手笑道:“让二位统领见笑了,这是劣徒,生性顽劣,竟随着贫道混入王府中。”   那二人见穆枫是他的徒儿,登时和颜悦色地致歉道:“原来是上人的高徒,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这厢赔罪了。”   剑仙向二人团团回礼后,牵了穆枫的衣袖,佯怒道:“呆徒儿,还不随为师走。”   穆枫嘴角抽了抽,斜眼看了鹰王一眼,见那家伙已经窝在自己领子里装死,惟有僵着脖子应了声,跟着人家向外走去。   剑仙带着穆枫在华贵幽重的府院内穿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望见那高大的府门,出了大门后仍未停步,直至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弄口,才收步转身,一双湛若晨星的眼将穆枫从头打量到脚,冷然开口道:“你是何人?不知扰乱时空是禁忌吗?”   穆枫在对方冷若冰霜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看来装傻充愣是蒙混不过去的,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道:“我确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身负重任的未来人,来到这段时空是要寻一样紧要之物。”   “……这世间能支配时空的宝物少之又少,而能使人穿梭其中的,恐怕只有上古神器的昆仑镜……”剑仙一边沉吟着,一边端详着穆枫绕她走了一圈,愕然道:“咦!你竟是她!?不对啊,你这肉身……唔,肉身虽不是,可魂魄却是……”   穆枫被仙人深奥玄妙的“是她,不是她”论弄得晕头转向,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愣愣地定在原地,任仙人霜刀雪剑似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   仙人最后在穆枫面前站定,注视着猛吞口水的穆枫,良久之后,高深莫测地拈须一笑,穆枫只觉得对方的目光与西溟和星光那两位狐狸校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仙人似要开口说话之时,穆枫只觉周身封存的灵力一阵疯狂的躁动,不禁浑身巨震,脸色霎时惨白得瘆人,剑仙见穆枫的状况,脸色登时大变,当即负手转身,望向王府的方向。   穆枫将将扶着旁边的石墙站稳,周身灵力的躁动渐缓之时,只听一声清圣卓绝的凤鸣凭空而起,穆枫愕然抬眼,顺着剑仙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璀璨夺目的火凤,正浴火乘风地展翅向南飞去,火凤上长身玉立的那道身影不是楚墨还能有谁!   “唉,真是乱来,竟使用逆天之术。”剑仙摇头深叹,腰中长剑随一声清越的龙吟锵然出鞘,稳稳停于半空之中,清澄的剑身长约三尺阔约四指,青光粼粼如若三千碧波。剑仙身姿飘雅地跃上长剑,身形顿了顿后,弯身将已经看呆了的穆枫一并拽上了剑身。   “抓紧了。”   剑仙轻飘飘的三个字音方一出口,足下长剑已如一道流泓,激射而出。穆枫站在剑仙身后死死抓住人家腰间的玉带,很没用地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神剑在剑仙的驾驭下一路风驰电掣地划破长空,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已然御风飞出几百里。   剑仙驱剑下降的地方是一个小山村,落地之后剑仙在穆枫身上设下了一道隐身术,这样除了有灵眼慧根的修行之人外,其他普通人是看不到她的。   剑仙着穆枫跟着自己,迈步向村中行去,在一户人家前停下,剑仙于门外观望片刻后,上前叩响了房门。   里面有人应了声,不多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样貌端正不俗,眉宇间竟有一两分熟识。   在穆枫努力回想是否见过对方时,剑仙已然开口了。   “贫道法号三清上人,敢问施主可是姓楚?”   原来这剑仙叫三清上人,很牛掰、很有格调的名字啊……穆枫和鹰王颇有默契地彼此交换了眼神。   年轻男子愣了愣,拱手回道:“晚辈确实姓楚,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三清上人拈须说道:“贫道今日行到此处,只觉贵宅上空有一道中正祥瑞之气笼罩,特来一探。”   “……”穆枫和鹰王在三清上人身后默默无语,这套说辞好像电视里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经常用……   那楚姓的男子呆了片刻,目光闪动了些许的疑惑,显然对三清上人的言语也是不大相信的,但见对方仙风道骨、风姿出尘,还是彬彬有礼地出言问道:“请道长赐示。”   三清上人伸手斜指村外,莫测高深地笑道:“楚公子现在去这村外的湖边走一遭,便可。”   男子思索了半晌,又抬眼上下看了看三清上人,点头道:“如此有劳道长在此稍后,晚辈这就去看看。”说着走了出来,顿了顿后,又转身把房门掩好,似乎还是不大信得过这看起来分外道貌岸然的道士。   男子去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又衣发皆湿地匆匆返回,怀中还抱了一个人,待他奔得近了,穆枫才愕然看清,他怀中的竟是昏迷不醒的楚墨。   那男子此番回来已对三清上人态度大改,行至跟前时,便屈膝跪地,焦急地开口求道:“求仙长救救墨儿妹妹!”   穆枫听得男子称楚墨为妹妹,这才恍悟,他竟是楚墨的哥哥,难怪眉宇之间会有几分相似!   三清上人似乎也很是担忧楚墨,再没功夫拿捏那份宝相庄严的仙人范,而是痛快地点头,“快找个地方将她放下。”   “仙长请随我来。”男子抱着楚墨冲进院中,同时高声喊道:“莹莹,莹莹,快来帮忙。”   一名守在屋里的年轻妇人赶忙应了声,开门将他们引了进去,看来应该是男子的妻子。   眼见楚墨脸色灰白得吓人,仿佛已经气息全无,穆枫亦吓得魂不附体,匆匆追了上去。   将楚墨放到床上后,三清上人便开始全神贯注地为她施救。穆枫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床旁。虽然完全插不上手,但她与楚墨心意相通,先前周身灵力剧烈波动时,已大致感知,楚墨定是用了逆天的法术,使得毕生的修行毁于一旦。但究竟为什么……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究竟是要做什么……   守在房间中的,除了穆枫和鹰王外,尚有那对夫妻俩,他们虽然心急如焚地想要知道楚墨的状况,又不敢出言打扰三清上人疗伤,只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通过两人的谈话,穆枫得知,这男子正是楚墨的三堂兄,楚天遥。而楚府已于四年前的那场大火付之一炬,其后更是家破人亡,子嗣接连凋敝……曾经昌盛一度的杭州巨富楚家,现在只余下了楚天遥和楚墨这两位遗孤……   ——————————————   三清上人日以继夜地为楚墨救治,其他几人便不眠不休地守在一旁。   楚天遥和他的妻子石莹莹,自是看不见被施了隐身术的穆枫,可是他们的儿子,那个只有两三岁的奶娃娃却是个例外……   “锅……锅……”小奶娃扯着已退至墙角,恨不得贴到墙上的穆枫的衣襟下摆,将透亮的口水不住抹上去……   穆枫活了二十三年,虽经常被人调戏,可还是头次被这么大丁点的男性调戏,鉴于现在自己透明人的身份,当然做不得打骂推掐等剧烈动作,只能伸出一根手指,点住那满是口水的小布兜,不着痕迹地将那胖嘟嘟的小身子一点点推远……   当然,从楚家夫妇的视角,他们自是看不见穆枫的,只能瞧见自家娃儿,正卖力地挥舞着手脚,像个小乌龟一样徒劳地在地上蹭着。   石莹莹满是溺爱地将儿子抱起,用手绢擦擦他的口水,柔声问道:“傲儿,你在做什么?”   小奶娃楚傲儿扯住母亲的一缕头发,用另一只小胖手指着穆枫,咿咿呀呀地念着:“锅……锅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楚氏遗孤   穆枫浑身僵直地贴着墙边向旁挪了两米,躲开奶娃娃的灵犀一指。   “哥哥?”石莹莹地目光落向儿子指的方向,只看到雪白的墙壁,哪里有什么哥哥。   “傲儿怕是又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楚天遥有些无奈地走上前,从妻子怀里接过儿子。   作为奇怪东西的穆枫和鹰王惟有相顾无言……   ——————————————   三清上人为楚墨整整施救了三天,穆枫便和奶娃娃斗智斗勇地躲了三天的迷藏……   直至第四天头,三清上人终于收手停下。此刻的楚墨已然状况好转,即使不懂医理的穆枫也能看得出,她虽然脸色仍苍白得没有血色,可一呼一吸间,已然有了生气,再不像刚被楚天遥抱回时的那般生机全无。   在穆枫卖力抢夺一不小心落入奶娃娃魔爪下的鹰王时,三清上人已然同楚天遥详细交代了一番。   当穆枫好不容易从楚傲儿的魔掌下将翎羽被扯得七零八落地可怜鹰王夺回来时,三清上人不声不响地施了定身咒,将这一人一鸟定住后,以一道仙丝一并拖走……   三清上人再次御剑而行,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便将穆枫和鹰王带到了他修行的昆仑山玉虚峰,随后才撤去他们身上的定身咒。   “上人,你怎么可以不经我同意就把我们带走!我还想留下来看看楚墨的状况呢。”终于恢复言语及行动的自由后,穆枫的第一句话便是怒气腾腾的指责。   三清上人的脸色微有不愉,冷冷道:“留你在那里,继续窜改早有定数的命格吗?”   穆枫被噎得一愣,不忿道:“我怎么窜改命格了?”   三清上人挑了挑眉,“楚墨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她此生需历得几道情劫中,又横填了你这一笔,难道不是窜改了命格吗?”   “……是这样吗?”穆枫被说得哑口无言,斜眼看向鹰王,发现它也是满鸟眼的纠结。   三清上人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在给她疗伤的时候抹去了她对你的记忆,如此多多少少算有所补救。”   穆枫闷不做声地陷入恶性循环的思考中……楚墨的眼力那么毒,如果自己再出现在她身边,一定还是会被她识破的,可是如果不跟着她,那就找不到东皇钟……找不到东皇钟那自是无法交差的,自己这一趟也算白来了……   在穆枫兀自纠结时,三清上人再次开口道:“我记得你说,你来这个时空是要寻找一样紧要之物,究竟是要找什么?”   穆枫和鹰王对望一眼,惟有交了老底。   “你们竟是要找那东皇神钟!”三清上人惊讶地挑开细长的眼眸。   “不错,具体原因说来就话长了。总之,我们如果不能先一步拿到东皇钟,那在我们的那个时代,怕是要有很多人遭殃的。”   三清上人捻须沉吟良久,点头道:“你既是她的转世,那所作所为定然是有些道理的。依我所知,这时空也不是可以肆意来去的,似你这般乱闯乱撞,大有可能错过东皇钟出世的时机。”   穆枫听出了三清上人话里的含义,若能得这位纵贯古今世所罕有的剑仙帮助,那寻得东皇钟的下落自是易如反掌,立时欣喜地躬身拜道:“求上人不吝赐示!”   三清上人负手转身,悠悠一笑,“告知你也无妨,不过在此之前,你须得帮我做件事。”   穆枫立刻端出肝脑涂地、两肋插刀的毅然风范,挥手道:“上人请讲!”   “唔,在下月十五之前,帮我把这石头送到嵩山少林寺。”三清上人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一样地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尊圆滚滚的石头墩子。   “不是吧!上人,您那御剑术施展开来,天地之间来去纵横,还用我替您跑这个腿啊!再说了,您老明知我现在不缺力气不缺金子,唯独缺的就是这跳转时空的次数,我这已经用去四次了,您还让我浪费宝贵的第五次来送这石头墩……咦,看着有点眼熟……”穆枫抽巴着一张苦瓜脸,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当看清三清上人掌上的石头墩时愣了愣,忽而抖手惊叫道:“这,这不是那个石敢当!”   这个圆滚滚的石头墩子,正是穆枫过年时于少林寺中遇到的那一尊石敢当!   “我连日为楚墨施法疗伤,损耗良多,暂时已无法御剑飞行如此之远。”三清上人清华的眸光微转,盯住穆枫笑道:“再说,你不是很担心楚墨吗?你把这个石敢当送去少林寺,此物对压制她体内的寒毒会有所帮助。”   “她中了寒毒?”   三清上人点点头,目光忽然无比深幽地望定了穆枫,“不错,天下至寒之毒,冰魄玉蟾。”   穆枫没由来的心头一颤,只觉听到那个“冰魄玉蟾”的名字时耸动的寒意便自心底犹然而生……呆了半晌,才慢慢回神道:“这种寒毒可解吗?”   三清上人摇头叹道:“天下至寒之物,唯有天下至热之物可解……然这现世中,怕也只得那么一块……说不得,求不得啊……”   穆枫虽然对三清上人这说话喜欢说一半的作风很是不满,但也不敢在口头上表现出任何不敬,只能有些质疑地盯着那石敢当,“这个东西能震得住楚墨体内的寒毒?”   “下月十五之后,估计楚墨就要返回到少林寺了,你在她抵达之前将石敢当放入少林寺后方的那个偏院即可。”三清上人一摆衣袖,将石敢当直直地丢向穆枫。   穆枫点着头,赶忙用手去接石头墩子,浑然忘了她现在没有功力护身,只是普通人一个,那石敢当虽看似不大,但却重逾三百斤,是以在她接到手中时,当即便被石头沉重的分量坠倒在地,连带着摔了个狗啃泥,生生地在石头上磕破了嘴唇,于白滚滚的石面上印下了一个小巧的血痕。   看着穆枫狼狈的样,三清上人不觉嘴角抽了抽,笑道:“你既然将血留在了石敢当身上,那日后说不定会另有机缘。”   穆枫捂住受伤的嘴唇,回想着在少林寺被迫对那石头墩子“亲亲、抱抱、睡睡……”的一夜,脸色青紫地点点头,确实另有孽缘……   “好了,我这段时间要于山中清修,你可以离开了。待你送石完毕后,我自会以千里传音之术告知你东皇钟现世的时机。”三清上人衣袖轻拂,一副撵人的架势。   穆枫蹲在地上看看怀中的石头墩子,又看看准备拂袖离去的三清上人,眼珠转了转,忽而凝眉苦恼道:“晚辈今日得遇上人,瞻仰圣容,这自是难得仙缘,按说替上人跑个腿,送个石头啥的都是小事,只是这须得耗费一次宝贵的时空跳跃机会,唔,这真真又是让晚辈很生为难啊……”   三清上人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看着正举头望天故作为难的穆枫,笑道:“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别在那矫情地卖弄人情。”   穆枫嘿嘿笑道:“你先前那一声‘徒儿’是不是也别白叫了,上人御剑已入化境,不如传我几招防身如何?”   三清上人微微一怔,失笑道:“你倒是计较得明白……唔,观你行止气度也是有几分根骨的,想必会些东西,不如使出来我瞧瞧。”   穆枫哪还不知这已是答允了指点自己功夫,当即欢天喜地地站起身,抖擞精神思索了片刻,她会得功夫虽繁而杂,但真正压箱底的还得是楚紫依传授自己的三招剑法,便随手从旁边折了一截树枝。   心随意动间已使出了第一式的“七杀”,因内力被封存,故而这“七杀”使将出来只得剑式而短了七分的剑意。   三清上人正拈须观瞧,眼见了这第一招时,身形微颤,显然十分震惊,但仍是不动声色地将穆枫其后的“破军”和“贪狼”完整地看了一遍。   三招已毕,穆枫收了树枝,在三清上人面前站定,“请上人指点。”   三清上人不声不响地注视穆枫良久,直到穆枫摸摸面皮确认自己脸上并未长了什么异物时,三清上人才缓缓开口道:“你这三招剑式已然囊括了剑法的精奥,只是运剑的火候稍欠了些。”   穆枫想着自剑法学成后确实只在八只倒霉鬼身上试过,除此之外尚未同其他高手实战过,不禁心悦诚服地点头道:“确实如此。”   三清上人掐指算了算日子,点头道:“离下月十五还有些时日,那你就在这山上先将这三招剑法练熟再说吧。”说着手指一挑,腰间长剑锵然出鞘,直飞向穆枫。   “暂时就用我这把秋水剑好了。”   穆枫受宠若惊地接住长剑,却在入手的一瞬间被剑身沉重的分量坠弯了腰……想不到这剑看起来薄如蝉翼,可却重如磐石,最起码有五六十斤重……   穆枫看看手中的重剑,又看看三清上人,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来。   “此处往南十余丈外有一颗酸枣树,枝杈上悬了一个玉蜂窝,你从今日起先练习用剑锋挑刺玉蜂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习剑仙山   三清上人说罢,也不等穆枫开口,袍袖一拂已轻身飘起百丈,进入对面山头的石洞内,闭关清修去了。   穆枫张目结舌地看着上人清雅无尘的远去背影,呆了良久之后,才在鹰王的嘲笑声中,认命地抗了秋水剑去戳蜜蜂。   当看到那棵酸枣树时,穆枫的右眼皮开始猛跳……虽得了个玉蜂窝这么雅致纤巧的名头,但眼前这宏伟硕大的蜂巢却如何也跟雅致纤巧沾不上边,更遑论那一只只足有拇指大小的赤色血蜂是何等的雄赳赳、气昂昂……穆枫抹着不住倾泻的冷汗,暗自在心底佩服,这仙山上的小蜜蜂果然不同凡响,每一只都神骏至极啊……   穆枫对于应该是豁出去戳马蜂窝练剑还是应该弃剑逃跑很是纠结,当她转过头想征求一下鹰王的意见时,却见那鸟厮已然扑扇着翅膀远远地躲到几十米以外的安全区去了。   暗骂了一声“鼠辈”!   穆枫转过头,掂量掂量手中那三尺三寸的阔剑,又看看对面的玉蜂窝,摸了摸鼻子,觉得还是小命要紧……就在她果断地扛剑转身,准备撤退时,肩头的秋水剑却自发地震了震,幽凛的剑身竟折射了阳光,笔直地投向蜂窝。   穆枫愕然回头,只听蜂窝内一片嗡鸣的轰响,满巢的血蜂像打了鸡血一般,愤怒地振动着翅膀向穆枫铺卷而来。   穆枫喊娘的叫声都变了调了,拖着秋水剑抱头鼠窜,奈何她用跑的,人家血蜂用飞的,自是快不过对方。所以她刚跑出去五步远,便被炸了锅的蜂群团团围住。   许是性命攸关之时人类总能突破自身极限,前一秒还重若磐石的秋水剑,此刻已被惊声尖叫的穆枫在身前舞了个泼水不透。   蜂群似乎极其忌惮秋水剑的威力,只要剑光划至,便会振翅闪避,是以在密如乌云的蜂群围攻下,不时可见青芒闪动斩断蜂云。   此刻已值正午,当太阳升至天空正中时,蜂群却突然涌动着退了去。穆枫疯狂地舞动着秋水剑,直至耳边的嗡鸣声彻底静去,才惊魂不定地收剑停住。   虽只与蜂群纠缠了不过短短几分钟,却已累得穆枫四肢酸软,将秋水剑丢到一旁后,还不解气地跳上前用力狠踩了几脚。   “劳什子练剑,分明是要老子的命啊!”   穆枫撑在地上猛喘了几口粗气后,向躲在远处看热闹的鹰王招手道:“鹰王,走,我们去送那该死的石头,然后离这鬼地方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谁知鹰王竟站在高高的石壁上,大义凛然地向穆枫摇头道:“能得剑仙指点功夫,这是你几世才修来的福气啊,快乖乖听话练剑,戳蜜蜂去吧。”   “放屁,那是练剑吗?那是玩命!”   穆枫指天指地地咒骂了半晌之后,怒气冲冲地召唤鹰王过来,可无论她怎么说,鹰王就是不下来。若是没有鹰王的协助,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法启动转盘跳跃时空的,穆枫不禁气得牙痒痒,这山如此之高,凭她现在内力全无的一介废材,是根本无法自行下山的。   一人一鸟对峙良久之后,最终以穆枫落败收场,因鹰王竟精明地懂得以食物和钱财做要挟,而这恰好都是穆枫的软肋……   唉,活该……谁让自己这么嘴欠,非要求那个没安好心的剑仙传授功夫……   自认倒霉的穆枫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秋水剑走向蜂巢,她现在虽没有内力做依持,不能像以往那般举重若轻,但毕竟习武多年,臂力自是过人的。费力地将秋水剑举起后,穆枫变换了几个剑招,都觉得刺不下去,踌躇良久后,记起剑仙是要自己将那三招练熟,当即把心一横,一招“七杀”便直刺了出去。   虽然她内力法力全无,但因掌中所持乃是剑仙的佩剑,秋水剑本身就是有灵性的,是以这一剑送出,立时激荡起了一缕剑气,直点向蜂窝。眼见蜂群再次来势汹汹地铺卷而来,穆枫豁出去地持剑站定,全神贯注在扑面而至的血蜂身上,秋水剑青芒连闪,十几剑戳出去,却只刺中了飞在最前边的三只血蜂,除了那三只中剑坠地外,其后扑至的血蜂立时将穆枫团团包围,因她这次采取的是攻式,放弃了防守,登时被愤怒的蜂群一顿猛蛰。   随着身上此起彼伏地针刺剧痛,穆枫哭爹喊娘地转身就跑,一路丢盔曳甲地逃出了十几米后,蜂群竟收势停住,返回了蜂巢。   已被叮咬得满头是包的穆枫呲牙咧嘴地停下脚步,蹲在地上观望了片刻后,拖着秋水剑踏前了几步。那些血蜂不知是针对穆枫还是针对秋水剑,总之十分记仇,眼见穆枫逼近便又穷凶极恶地铺掩而至。穆枫赶忙退了回来,蜂群便嗡鸣着折返了蜂巢。如此试了几遍后,穆枫才醒悟,原来只要躲在一定范围外,这些血蜂就不会进行攻击。   摸准了蜂群的这个习性后,穆枫好似吃了定心丸,便踩着蜂群攻击的底线开始挑衅血蜂。每次蜂群袭来她只是挥剑挑刺那些先头部队,待到大部队赶来时便后退撤到安全界线外。虽然她撤得及时,却仍不免被蛰上几下,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刺中的血蜂越来越多,而被叮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如此练了整整半日,待到太阳落山时,穆枫已能连续刺中近百只血蜂。眼见日光偏斜,穆枫擦擦头上的汗,收剑停下,此刻她身前的地面上已经落满了密密麻麻的蜂尸。虽然这些血蜂蛰她时绝不留情,但因练剑而害了这许多小生灵的性命,穆枫在心底还是非常过意不去的。   她一边念着往生咒,一边用秋水剑在地上刨了个坑,准备将那些血蜂收拢到一处葬了。不曾想,当日光撤离地面时,那些血蜂们竟又蠕动着爬起,扇动翅膀活了过来,穆枫看得咂舌不已,暗自称奇。   目送着蜂群回巢,穆枫蹲跪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向刚刚为剑法献身过的血蜂们拜了拜,然后掸掸身上的尘土,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惊奇地发现,挥了大半日的重剑,自己竟完全不觉得累,反而浑体舒泰,说不出的精力充沛!甚至连饥饿的感觉都没有!   咦!难道自己沾染了仙山上的仙气!?   在穆枫兀**不清头脑时,鹰王展翅飞至她的肩上,似是看懂了她的困惑,嗤笑道:“你还不知这血玉神蜂乃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吧,它们的蜂毒是天下至宝,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哼,亏你最初还缪解上人的好意!”   穆枫听得瞠目结舌……于是,这些卖相凶恶的巨蜂,其实不是能蛰死人的毒蜂,而是蛰蛰更健康的神蜂啊!   惊讶得失神良久后,穆枫斜眼睨视鹰王,质疑道:“既然是如此神奇的宝贝,那你为什么要躲那么远?”   鹰王浑身一颤,勉强压下炸起的翎羽,清嗓道:“那个,本尊已然脱离了肉胎凡骨,自是不需要浪费这些珍贵的蜂毒。”   穆枫揉着头上仍肿痛难忍的大包,心底暗骂。   这鸟厮其实是怕疼吧!   将其狠狠地鄙视一番后,穆枫忽然击掌道:“对了,我们抓几只这神蜂,让它们把楚墨也蛰上一蛰,岂不是很好!”   鹰王无奈地翻翻眼睛,“你以为这是打保健针呢啊,想蛰谁就蛰谁。这些血玉神蜂一旦离开蜂巢太远,就会死掉,不然你以为它们为什么没满世界地追着你叮!”   “……原来如此……”   一鸟一人对话的功夫,天色已完全黑沉。穆枫活动了下气力丰沛的四肢,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便技痒难搔地再次持剑上前,与众神蜂斗法去也。   当第二日的晨曦擦亮天边时,满地的血蜂再次活了过来,而穆枫这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练了整整一夜,可是在蜂毒的伺候下,不但不觉得困倦疲惫,反倒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得仿佛磕了仙丹一般!   一时间不禁豪情万丈,嘴里哼唱着“一蛰你开胃,二蛰你肾不亏,三蛰四蛰起过包,保证你的小脸啊,百里透着红……”的小调,掌中的秋水剑舞得越发虎虎生威。   如此毫不间断地练下去,在穆枫脚下躺尸的血蜂越来越多,但只要时值日夜更替,这些血蜂便会起身复活……之后再次中剑坠地,只有在每日正午时分,蜂群会自发回巢,休息一刻钟。   如此足足持续了五日五夜,这些神蜂们丝毫没有学乖,攻击穆枫的架势一如既往地勇猛,只是被秋水剑刺中的几率却越发地密集。到了第六日清晨,穆枫已达到了只要她想,便能刺中所有近身的血蜂的地步。   当三清上人御风飘落之时,正好看到秋水剑上下翻飞,舞若流泓,熟练精准而速度奇快地刺中每一只血蜂。   穆枫一柄长剑挥得眉飞色舞、虽满头满脸的新包加旧包,却精神格外抖擞,反观自家珍若至宝的血玉神蜂们已经飞得明显有些“肾亏”,却仍尽忠职守地进行着没头没脑地攻击……   三清上人洁净无尘的白袍不禁抖了抖,清嗓低咳了一声,终于引起了正全神贯注调戏蜂群的穆枫的注意力。   “咦!上人,你出关啦!”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剜冰取水   三清上人挑眉冷哼,“若再不出来,我的这群宝贝神蜂,还不被你玩得毒尽身亡。”   穆枫闻言一怔,嘿嘿干笑了几声,尴尬地收了秋水剑,退出血蜂的攻击范围,群蜂们这才有气无力地嗡嗡回巢。   三清上人看了眼铺满一地的赤红血蜂,袍袖挥动间,一股清风徐徐拂出,卷住群蜂送回了蜂巢。   穆枫被三清上人那副讨债似的炙热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但自知理亏,也不敢言语,只能涎着脸在一旁赔笑。   “看来你这出剑的速度、眼力、腕力和精准力已然练得差不多了。”   穆枫听到三清上人的话,方才明白原来挑个蜜蜂会有这么多的说道,不禁对三清上人更是敬佩,赶忙接口道:“那接下来我该练习什么?是爆发力还是破坏力?”   三清上人那莹白如玉的右手轻抬,穆枫掌中的秋水剑一阵嗡鸣,猛然挣脱她的掌握,敛回三清上人腰间的剑鞘中,随即对方扬手丢给了穆枫一把单薄轻飘的木剑,说道:“你将我的神蜂耗去良多心血,自是应该为它们补补。此去往北不足半里有一座终年冰封的寒泉,那冰层下的泉水可补神蜂的津液,你每日用蜂巢旁的红木桶取十桶来浇灌蜂巢吧,切记只可用这木剑剜冰取水,也只能用那红木桶承装,不然便失了泉水的灵气。”   穆枫呆若木鸡地接住三清上人丢过来的木剑,然后再次目送上人仙姿出尘的离去背影,愣了良久后,才转头问向身边的鹰王,“上人这次是想锻炼我什么?”   鹰王高深莫测地抖抖翎羽,莫测高深道:“那定是锻炼你的脚力、臂力和出剑的威力了。”   穆枫恍然大悟,目送三清上人的目光不禁愈发肃然起敬。   略作休整后,穆枫兴致勃勃地提了蜂巢旁的红木桶,哼着“快使用双节棍,吼吼哈嘿~”的小调,一路蹦蹦跳跳地向对面山头爬去……   这上坡的路上怪石嶙峋、陡峭曲折,十分难走,但幸好穆枫经这几日神蜂的滋养,身子骨比之前强健轻便了不少,上山的道路倒也不觉得如何难行。   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便爬上了山头,放眼望去,不觉惊叹出声。这山头下虽是繁花似锦的晚春,可这仅三四百米外的山头上竟仍是一派银装素裹的隆冬景致。山头的中心是一潭蜿蜒曲折的冰封湖面,估计下面就应是三清上人说的冰泉,冰湖两岸是挂满冰雪的雾凇,银白之中透着幽翠的墨绿,晶莹剔透得如同一尊尊玉树琼枝,美得亦真亦幻。   穆枫深吸了一口清凉洁净的空气,只觉胸腔内一片爽透,畅快不已。她虽然衣衫单薄,但由于身子骨强健,倒也不觉得寒冷。欢天喜地地在光洁的湖面上出溜玩闹了几圈后,才记起自己的任务,遂找了一块看起来干净平整的冰面开始剜冰取水。   握紧木剑笔直地戳下去,穆枫出剑的速度已算奇快,而且剑锋拿捏得角度不偏不倚,却只在冰面上划出了浅浅的一线。穆枫怔了怔,将袖子挽了挽,改为双手握剑,又快又猛地再刺下去一剑,平滑如镜的冰面上留下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凹痕……   穆枫用手指关节叩了叩冰面,竟隐隐发出金石之声……不是吧,这冰层竟如钢铁般坚硬!?   穆枫竖起眉毛,恶狠狠地瞪着冰面。   还就不信那个邪了!   力贯双臂,用木剑在冰面上猛刨了半个多小时后,穆枫已经累得双臂酸麻,瞪着那仅有饭碗深浅的缺口,穆枫面无表情地转头问肩头的鹰王,“你确定上人是在锻炼我,而不是在玩我?”   鹰王望了会天空,嘀咕一声,“哦,天有点阴,我该去把晾晒的那套羽毛收一收了。”说罢很没义气地拍翅飞跑了……   穆枫目送着迅速化为小黑点的鹰王背影,额上青筋条条暴跳,“放屁!你就那一身扁毛行头,哪来的第二套!”   穆枫怒气冲冲地起身,沿着湖岸逡巡一圈后,搬起一块棱角锋利的大石头,回到冰面上。现在就她自己一个人,别人看不见那就怨不得她作弊了。穆枫深呼了一口气,举起石头朝着湖面狠狠砸去。   随着一声金石相撞的碰响,那石头不但没在冰面上留下一个浅印,反倒高高地弹起,正砸中穆枫的额头。   穆枫惨叫一声,捂住被撞起了一个大包的额角,跌坐在冰面上,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眩晕了良久才恢复过来。按着不住淌血的额头,望着那锃亮如镜的冰面呆愣了良久后,默默地站起身,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捡起木剑,继续就着先前刨出的那个豁口剜冰……   直刨了两个多小时,磨出了满掌的血泡,才剜开那近一尺厚的冰层,小心翼翼地用木剑剑柄处的挖勺舀了一桶冰泉后,穆枫歪歪斜斜地伸展了在冰面上冻僵蹲麻的双腿,用又酸又胀的手臂提了水桶,摇摇晃晃地往回行去。   然而当她离开冰封的山头,走在下山的路上时,赫然发现,这木桶竟在滴滴答答的漏水!穆枫惊叫一声,顾不上双腿的血脉仍未恢复通畅,跌跌撞撞地提着木桶向山下跑去。但等她跑到蜂巢边时,那千辛万苦取来的泉水已漏掉了大半桶。   穆枫愤然大骂一声,狠狠地把木桶摔在地上,赌气地闷坐了十来分钟后,又有些后悔地跑过去捡起木桶,对着阳光照了半天,发现并没有摔出裂口,这才抱着木桶蹲坐在地上发起呆来。   这时得了泉水滋润的血蜂们,颇有灵性地绕着穆枫飞了几圈,有几只竟还落在穆枫满是血泡的手掌上,吐出了一滴滴清亮透明的蜂蜜,似是在对穆枫表示感谢……   穆枫又是苦恼又是纠结地看着这些记恩不记仇的呆头蜂,叹了一口气,细细地舔掉了掌心的蜂蜜……恩,还真甜……   于是很是认命地再次提桶上山去了……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光景,穆枫好不容易刨出的冰洞竟然封冻了半尺……穆枫欲哭无泪地伸出伤痕累累的小爪子,继续悲催地刨冰……   直至弯月西沉,穆枫总算将这十桶泉水的勉强凑齐,将最后半桶泉水淋上玉蜂窝后,穆枫累得瘫软在蜂巢边,倒头昏睡过去,一双水泡叠水泡的手掌已经几乎褪了一层皮,纵使在昏睡中,亦疼得搁在膝头不住轻颤。   因为穆枫委实累得太惨了,所以这一觉睡得极沉,因此也错过了弯月之下,周身闪动月华之光的血玉神蜂的蜂王在自己掌心吐露蜂浆,治疗伤口的那神奇一幕……   穆枫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直到鹰王在她头顶絮巢做窝才猛然醒转。记起今天还有十桶水要浇,慌忙爬起来,提了水桶,别上木剑,匆匆忙忙地上山去了。因心心念念地惦记得都是剜冰、提水,故而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在一夜之间已然痊愈的双手竟变得如冰雪般晶润莹白……   穆枫提了木剑继续在已完全封冻回原样的冰面上艰苦作业着,一边飞快地刨冰,一边惊喜地发现,自己今日刨冰的速度竟比昨天快了许多!果然熟能生巧吗!   这一日,穆枫无论是剜冰取水还是提桶上下山头的动作都比之前效率了不少,在月亮刚刚升起时,便完成了任务。将群蜂答谢给自己的蜂蜜心安理得地吃干抹净后,穆枫枕着蜂巢下的酸枣树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到了第三日时,穆枫已经找到了些许窍门,每当她提水下山时,便将木剑插入挖好的冰洞中,这样等她回返时即使冰层有少许的冻结,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再次刨穿。夕阳西下时,她已轻松地达成任务。折返湖面取木剑的穆枫惊奇地发现这冰湖内竟然生有一种长相古怪但身形肥美的银鱼,好奇之下,用柳条做了鱼钩钓了一尾,支起篝火烤将起来,不多时那惹人食指大动的鱼香已然四溢在整个湖面,同时也引来了涎着脸靠前的鹰王。   穆枫不屑地骂了一句“馋嘴鸟”,虽然对方很不够义气,但总算是跟自己一起吃苦患难地弟兄,便勉为其难地切了一块同它那麻雀外形的身子一般大的鱼肉丢给了它。其余的鱼肉被穆枫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只觉这鱼肉异常鲜美,入口之际几乎让人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第四日,穆枫只用了半日的光景便提完了十桶水,领受了群蜂的报答后,其余的下午时光全用在了和鹰王一起在湖面上捉鱼吃。一口气连吃了三尾的穆枫目瞪口呆地看着鹰王,对其能装下足有自身体积三倍大的那尾银鱼的胃力很是佩服了一番,一人一鸟撑得直打饱嗝,这才饶了湖里的其他笨鱼。   第五日,穆枫已经将提水的时间直线缩短到了两个小时。将群蜂安置妥帖后,穆枫拿着木剑,唤了鹰王,健步如飞地在陡峭难行的山壁上如履平地,笔直杀向冰湖准备再次凿冰捉鱼。她在昨天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更为快捷有效的捕鱼方法,只需在木剑的剑尖涂上少许的蜂蜜,伸到湖水中,那些呆头肥鱼就会竞相地浮上水面,以穆枫现下戳冰如戳豆腐的迅捷辛辣剑法,用不上一个小时,便能挑上来满满一桶的肥鱼。   一边思考着哪尾适合清蒸,哪尾适合红烧,哪尾适合酱焖的穆枫和鹰王正抓鱼抓得不亦乐乎。而再次出关的三清上人看着在红木桶中垂死挣扎的银鱼们,身形有些摇晃……   “你们可知这冰湖中笼统不过二十四尾冰鳞雪鲵,而吃了一条便可抵得上普通人修炼一甲子的功力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年乌蛟   穆枫和鹰王僵了脖子,缓缓转身,在三清上人眉目不动,却依然向外散发着御剑仙尊独有的凛然煞气下,抖成了筛糠。很识时务,很有爱心,极富同情心地轻抚了桶中鱼儿被戳伤的鱼鳃,将其一条条地放回冰湖中去……   三清上人先是看了看冰面上那整齐利落的切口,随后上下打量着穆枫,目光一一扫过她清明幽华、隐透神光的眼瞳,和那双晶润如玉、骨节均匀纤细的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穆枫对于仙人这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很是不解,不知他是在赞许自己知错能改地放鱼举动,还是因自己吃了他的宝贝仙鱼而怒火中烧,又想到了什么恶整自己的办法……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后,穆枫听到了三清上人的话,觉得自己的后一种猜想被不幸印证……   “看来我这冰鳞雪鲵的鱼肉和血玉神蜂的蜂浆将你调养得不错啊。瞧你精气神儿都十足的,也是时候离开我这山头了。唔,在此之前,作为吃鱼喝蜂蜜的报酬,你替我去将东边溶洞里的那条乌蛟劈了胸骨,取些心头血吧。”   穆枫忽然觉得脑仁和喉咙都一跳一跳得灼疼,于是又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弱弱地问道:“敢问仙人,那乌蛟是个什么东西?”   “修炼千年的成精巨蟒罢了。”   三清上人风轻云淡地一句话却险些让穆枫以头抢地,吭哧瘪肚半天,好不容易开口道:“那个,上人,你可能有所不知,晚辈穿越到这个时空来,一身的法力和内力都被封存起来了。现在只不过比寻常人身子骨强壮些……可绝对没强壮到能打败成精巨蟒的地步啊……”   “唔,这样啊……我本来想着你取来乌蛟的骨血,便能制作护体灵丹,帮你抵御东皇钟出世时的神力震荡。既然你现在只是寻常人一个,那当然就此作罢……”   “东皇钟!”穆枫闻言一震,定在原处。   三清上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洒然转身,一句话淡淡地飘来。   “你若是能办到,三天之内送来乌蛟的骨血,我自会替你调制灵丹。若是办不到,那也不要勉强,毕竟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直至三清上人的背影消失不见,穆枫依旧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鹰王振翅飞到穆枫肩上,语气凝重地摇头道:“小枫,刺蜜蜂、剜冰取水这都是无关性命的磨砺和锻炼,然而杀乌蛟这可儿戏不得。凭借没有法力和内力护持的肉体凡胎,你是绝对打不过那千年道行的巨蟒的。你不知道,这成精的蟒妖中,以颜**分其品阶,其中乌色为鳞甲最坚固厚实的一阶,而能修行到蛟类,那已是接近化龙飞升的最后形态了。即便是你处于巅峰状态下也不一定能够战胜乌蛟,更何况现下法力、内力尽封的状态。”   穆枫若有所思地哦了声,随后摆手讪笑道:“开玩笑,凭我现在这一介废柴的样,十个我都不够那蟒精塞牙缝的,活腻歪了才会去招惹它。不过我很是好奇,都说鹰隼是蛇虫的天敌,若是你的法力未封,定能勘破这乌蛟的弱点是吧?”   鹰王首次听得穆枫的称赞,不禁得意忘形地抖了抖翎羽,傲然道:“那是自然,世间万物都有其罩门所在,这乌蛟的弱点就在其胸口左旁三寸的那一片鳞甲,因其需透过那里直接用心丹汲取日月精华,是以那片鳞甲格外透亮,自然也分外脆弱,若是本鹰王出手,那自是……咦!不对,你个小混蛋在变着法地套我的话啊!小枫,你绝对不能去打那乌蛟的主意,你听到没?”   穆枫没啥诚意地点点头,然后弯身拾起木剑和红桶转身下山。   鹰王气急败坏地飞在她的左右,“这可绝对玩笑不得,你听到没!”   穆枫又敷衍了事地点点头。   鹰王直飞到穆枫的面前,截住她的去路,一字一顿地沉声道:“你以楚墨的性命向我发誓,你绝不会打那乌蛟的主意!”   穆枫停下脚步,注视着拦在身前的鹰王,以同样凝重的口吻起誓道:“我穆枫在此发誓,定要斩了那乌蛟取其心头骨血!”   眼见穆枫如此的冥顽不灵,鹰王险些气得背过气去,刚要张口开骂,却被穆枫掌中的红桶一下扣了进去。   穆枫将桶盖盖上,任凭鹰王在其中扑腾叫骂,只是贴着桶边叹道:“行了,你我都知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如果我连这条蟒蛇精都对付不了,那将来如何面对巫元那帮变态……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咱俩哥们儿一场,你一定要帮我跟校长那个老狐狸讨够抚恤金,给我老妈送去。”   ——————————————   下得山后,穆枫把扣了鹰王的红木桶放到蜂巢旁边,不理会在桶中叫嚷的鹰王,整了整腰间的木剑,迈步向东侧的山峰行去。一路行来虽怪石林立,坡陡山高,但穆枫却依然如履平地。   不到半个时辰,已然望见那幽深开裂得似野兽怪口的山洞。将腰间的木剑拿在手中掂了掂,穆枫深吸一口气,握紧剑柄,轻身向洞内潜去。   昆仑山的玉虚峰,一年只有两季,漫长寒冷的冬季和短促凉爽的夏季,穆枫近日留住的那处山峰因有三清上人的仙力照拂,才得以有四时四景的如常变化。脱离了那片区域之后,放眼望去均是洁白清寒的冰雪。   而这位于高山之巅的溶洞里,竟然灼炽如夏,滚滚的热气由溶洞深处翻涌而上,纵使练惯了火系法力的穆枫,也觉得燥热难耐。   穆枫用衣袖抹掉头上的汗液,攀附着犬牙交错的石笋,小心翼翼地沿着几近垂直的洞壁向下攀爬。   直下了近百丈的距离,终于见了底,蜿蜒起伏的地面两侧竟是两条缓缓涌动着岩浆的炎河。此处的温度更是高得惊人,在岩浆幽暗殷红的光影中翻滚的灼气使得视野都随之蒸腾扭曲,穆枫额头的汗液还来不及滴落便在高温中化为了水汽。普通人进入此地,只怕当即便得中暑脱水。幸而穆枫近日来食用了血玉神蜂的蜂浆和冰鳞雪鲵,使得体质得到几近脱胎换骨的提升,再加上她本就是火系灵力的体质,虽此刻法力被封,但仍是比寻常人耐热得多。   穆枫全神戒备地盯着溶洞深处,轻手轻脚地前进着,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丁点声响。沿着曲折的甬道又前行了几十米后,穆枫终于在那个豁然开阔的洞府深处,看见了她此行的目标,那只修炼了千年的蟒精乌蛟。   此刻,这条身形足有一米粗细的乌蛟正盘踞在偌大的溶洞正中闭目熟睡,随着粗重的鼻息喷薄出腥臭刺鼻的滚滚浊气。庞大的身躯周围,散落着数不清的鸟兽骨骸,看来这昆仑山中,天上飞的地下跑的灵禽走兽没少让这只乌蛟祸害。   穆枫屏息凝神地盯着这条盘踞在地上仍高如小山的庞然大物,突然想起当年在自己初入星光不久,紫岚老师给他们安排的那场测试,那晚她和楚紫依等人在离场遭遇的那条蛇妖与眼前的这一条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狂跳不已的心。就在穆枫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避免踏中地上的骨骸惊醒乌蛟时,忽然惊觉周围似乎静的骇人,一股悚然之感由脑皮直漫心尖,那乌蛟的鼾声消失了,也就是说……   穆枫僵硬地抬起头,只见那条前一秒还酣然熟睡的乌蛟,此刻已高昂起生有怪角的巨头,吞吐着漆黑的蛇信,冰冷得如若无机质的瞳仁正贪婪地瞪视着穆枫,其阴冷凶残的目光仿佛正在注视一块送至口边的鲜肉!   看着贪婪地吞吐蛇信从空气中汲取气味的乌蛟,穆枫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她一直知道修行之人的皮肉对妖魔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可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拥有灵力之人的血气对妖物来说也是如此的芳香诱人,难怪自己刚踏入乌蛟身前十米,便惊醒了这头巨兽。   多想无益,今日此境,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穆枫缓慢地吁出一直屏住的气息,右手扣紧木剑,双脚不丁不八地拉开,凝神静气地盯着乌蛟。   乌蛟高摆着硕大的巨头,因从穆枫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法力的气息,故而有些轻敌,以为面前的这只看起来呆头呆脑,还会笨到自投罗网的人类根本就是一道摆在那里等待自己享用的美味。空气中那远比修行之人更加芬芳诱人的气味勾引得乌蛟张开巨口,以与它庞大体型绝不相称的迅捷速度,扑咬向穆枫,既快、又狠、且猛!然而出乎它预料的,眼前这只细小的人类,竟然比它更快更狠更猛!   一柄朴拙的木剑分风刺出时,竟会带起金器破空之声,快得如一道残裂的光影。   乌蛟的扑咬在常人眼中也不过眨下眼的功夫,一击不中当即缩回。被穆枫灵巧地闪身躲开时,乌蛟才惊觉柔软的口腔在开合的一瞬间内连中了对方五剑。那口单薄粗钝的木剑落入这只人类手中竟有销金断玉的锐气!   上颚的嫩肉在电光火石间被木剑刺搅得血肉模糊,犀利的刺痛伴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在蛇口中漫开,登时激怒了乌蛟,它昂起巨大的蟒首,发出一声阴厉地嘶吼,再不径直扑咬,而是竖起了粗壮的尾巴,狠狠地抽向了穆枫。 第一百四十七章 裂甲取丹   灵活坚实的蛇尾不但攻击力猛,而且范围很广,没有内力依持的穆枫闪转的速度已然突破了常人的极限,可饶是她再快,也无法在有限地空间内彻底躲开蛇尾的攻击,每每均会被其尾尖扫中,而不得不竖剑抵御,手中的木剑与裹满坚甲的蛇尾磕撞到一处,四溅出金石相碰的火花和音响。   穆枫在舞动得上下翻飞的蛇尾攻击中,艰难地闪转腾挪着,虽能堪堪对抗住那条尾巴上沉重的怪力,但她必定肉体凡胎,时间拖久了,早晚会体力不支。眼观这乌蛟明显学乖了,不再张嘴咬自己,而只是用蛇尾一味的攻击进行消耗战。   穆枫心思微转,脚下一绊状似躲闪不及地踉跄一下。巨大的蛇尾果然裂空劈来,暗自将木剑挡在身前护住柔软的腹肋。蛇尾狠狠的扫至穆枫身前,将她抽得横飞出去,直撞在后方的石壁上,又惨哼着被弹了回来。虽然用剑护住了胸肋,但后背还是货真价实地狠撞在了墙上,直疼得她呲牙咧嘴,浑似周身骨骼已碎得零七八碎一般,就在穆枫艰难地支起头时,只觉一股腥风扑面,转眸之际已看到乌蛟那大张的黑紫色巨口和其内锋利的毒牙。   眼底精芒一闪,掌中木剑已以风雷奔动之势疾刺向乌蛟再次洞开的巨口,随着一线浊血飙出,木剑深深地扎入乌蛟的上腭,因此剑刺得过深,使得剑身牢牢地卡在了乌蛟口中,所以在它缩口之际,穆枫如果不想被乌蛟的毒牙咬中胳膊,那只能撒手放剑。   这一剑凝聚了穆枫近日来所有的修炼成果,是以格外狠辣冷绝,直至穆枫就势滚出数米,乌蛟缩回巨头之时,穆枫才发现,那柄木剑已然贯穿了乌蛟的上腭,自它的头顶戳出!如果是普通的妖物中了这斩脑的一剑,必定已倒毙身亡。可这条是修炼了千年的乌蛟,自是不同凡响,即便被戳穿了脑仁,仍是活蹦乱跳的。   乌蛟连番受伤,又中了这狠厉的一剑之后,已然恼羞成怒,被彻底激起了魔性,在凄厉的嘶吼中,庞大的蟒身开始剧烈地扭曲翻滚,毁灭性的力道激荡起满洞的骨骸和飞沙走石,配上那身竖起的锋利鳞甲,便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开始在溶洞有限的空间内疯狂运作。其威力之猛,使得整座山头都在乌蛟愤怒的妖力下簇簇发颤。   穆枫万没想到这条乌蛟竟会如此凶悍,中了那致命的一剑非但不死,反倒凶性大发,自此方明白过来为什么鹰王会说它的弱点只在胸口。穆枫大惊失色地团缩着身体躲到了溶洞的角落里,反应机敏地凭借后方凸起的坚固石壁勉强容身,利用这一方狭小的死角躲避乌蛟的攻击。坚固如铁的鳞甲切割过石壁引起的刺耳声响震得她脑仁突突直疼,裸露在前方的皮肤被激荡四射的飞石碎片和尖利的骨骼残骸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   乌蛟足足翻滚了半个多小时,才怨愤难平地停住,匍匐着蛇头阴狠地盯着躲在角落里的穆枫。   因对方的身形放低,穆枫这才看到蛇头下方那靠近胸口部位的晶亮鳞甲,看看仍戳在蟒头顶部的木剑,不禁有些后悔。   一开始她虽知乌蛟的弱点位于胸口,但考虑到高度、距离及出剑的时机,攻击胸鳞部位远没有攻击蟒首容易拿捏。但如果打一开始自己便把攻击全部集中在乌蛟的胸鳞上,而不是贪图目标明显攻击乌蛟的头部,兴许在乌蛟触不及防下,可能尚有机会得手。   然而此时却不容穆枫细想,因为眼见穆枫失去了武器被困在溶洞的一角,乌蛟已再次竖起了灵活的蛇尾,尖端更是凝成了一个锐角。   在蛇尾猛向自己戳来时,穆枫奋不顾身地窜出容身的死角,不过她并未向旁边闪躲,而是贴着斜刺而至的蛇尾下边,笔直地扑向了乌蛟的正前方。   穆枫以毫厘之差惊险地躲过了坚如铸铁的蛇尾后,后方的岩壁伴着裂石的碎响,被蛇尾悍猛的力道冲撞得四分五裂。   四起飞溅的石子弹射到穆枫身上,她顾不得闪躲,直直地飞扑向乌蛟,身体在空中伸展成一线之机,猛觉脚腕处一阵撕裂的剧痛。心知乌蛟已然抓住空挡,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双足。   穆枫大头朝下地被乌蛟倒提在了空中,随着蟒首昂起,穆枫也被快速的提起,垂直的身体与乌蛟庞大的身躯平行成了一线。随着视线的升高,乌蛟胸前那块晶亮的鳞甲终于近在咫尺!   她这般豁出去地置之死地,等的就是这一刻!   乌蛟咬住穆枫的双足将她提起的这一过程也不过弹指的功夫,然而这瞬息即逝的时间已然足够!穆枫举起莹白如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捏成剑诀,在与乌蛟胸前的鳞甲擦身而过之时,骤然出手!速度、角度、力度和精准度已然拿捏到了极致,这一指戳出,即便是点中了金石,也能将其撕裂,更何况是乌蛟周身上下唯一的一叶柔软鳞甲!   右手笔直地朔入了乌蛟的胸口,随着奇腥冲鼻的蟒血飚出,穆枫又狠又准地捏住了鳞甲下半尺处的那枚鸡蛋黄大小的心丹,灵活有力的手指沿着心丹边缘一绞,利落整齐地切断了与其相连的经络血脉。剖胸取丹的动作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也就是眨下眼的功夫。   直至穆枫将那枚殷虹如血的心丹捏在掌心,乌蛟这才陡觉胸口锐痛难当,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嘶,近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握着乌蛟的心丹,穆枫早已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渐渐归位。本以为失了心丹这乌蛟必定当即毙命,何曾想,那百足之虫死犹不僵,更何况这以悍猛著称的修炼了千年的乌蛟。   若是此刻自己没被人家拿捏住,穆枫自可夺了心丹后,从容地闪至一旁,逍遥自在地边嗑瓜子边观看乌蛟是如何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可奈何现在自己仍有小半截身子落在人家口中……   周身的妖力随着鳞甲下翻涌出的黑气迅速散去,行将毙命的乌蛟对穆枫恨之入骨,庞大的身躯虽支撑不住地四下摇晃,可硬是凭着一股凶悍的魔性,一口一口地将穆枫的身躯逐步吞了下去,就算死也要拉她来陪葬!   穆枫死死地捏住心丹,觉得自己这可死得真冤……   随着乌蛟硕大的巨口在自己头顶闭合而封去了所有的光明,心底对三清上人尚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瞬间破灭……   黏腻、腥臭和覆顶的窒息伴着周身骨骼被挤压出的咯咯声响将穆枫彻底湮没,濒死的绝望和恐惧使得她没有发现自己颈间佩戴多年的白瓷瓶正闪动着明灭不定的红光,幽幽的赤芒似有生命般地贪婪汲取着乌蛟临死前散去的妖力,缕缕绯红在黑雾的中和下越发明艳。   已几近窒息昏死的穆枫迷迷糊糊间只觉身前骤然红芒大盛,伴着指甲划破皮肉筋骨的声响,大量的空气和光明瞬间自眼前撕裂的豁口处涌入。   穆枫随着乌蛟腹腔内的脏器和胃液被一起冲出,瘫软在一片腥臭冲鼻的浊血和散落的肠管、内脏间,剧烈地呛咳惊喘着,周身因充满了乌蛟的毒液而不住抽搐震颤。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仍七荤八素的注意力便被身前那道刺目的大红身影吸引了去……   望着那被蟒血染红的衣裙和如玉般的容颜,只觉那朱唇边勾起的浅笑比这满地的殷红更加血腥阴残……   “小枫,奴家救了你,你当如何谢奴家?”   穆枫嫌恶地抹去头脸上的蟒血,既苦恼又认命地望着横空出世的宁雨嫣,觉得自己最近不是一般的流年不利,定是被衰神罩了顶了……   “我说美人,人家都说了大恩不言谢,以我俩的交情还谈什么谢与不谢的,那岂不是太伤感情?”   宁雨嫣噗嗤娇笑道:“恩,奴家就是喜欢你这泼皮无赖似的调调,这一世的你,可比前一世有趣多了。”说罢皱起秀眉,甩了甩衣袖上的浊血。   眼见宁雨嫣似乎也很讨厌这蟒血的味道,穆枫赶忙沾了蟒血,顾不上恶心,把自己的脖子里里外外地涂了几层。   眼角的余光瞥到穆枫的小动作,宁雨嫣哪还猜不到她转的是什么心思,但笑不语地环视了一下满目的狼藉,纤纤玉手在身前起伏了几个姿势,只见满地的蟒血竟渐渐凝成了红雾,徐徐汇聚向宁雨嫣的掌心。穆枫看得胆战心惊,她先前曾见过宁雨嫣与影澜力战时的情形,自是知道宁雨嫣的妖力形似红雾。眼见地面上的蟒血一丝一丝地化成赤色妖雾,哪还不知道宁雨嫣正将蟒血中的妖力全部化为己用。估计等蟒血被吸干之后,其中的妖力也就被宁雨嫣汲取得七七八八了。   趁着宁雨嫣正全神贯注地施展魔功,穆枫悄无声息地向旁边挪去,那蟒妖的毒液虽能使人周身麻痹无力,但穆枫服食过的血玉神蜂的蜂浆恰好可以中和天下蛇虫的毒性,虽然起效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蟒妖的毒性正在慢慢淡去。   “小枫,奴家这套血凝咒施展得不好吗?为何急着离去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魔出世   身后响起宁雨嫣隐隐怨怼的声音,穆枫匍匐蠕动的身体登时僵在原地,嘿嘿干笑了几声,装模作样道:“我这一身狼狈怕污了美人的仙眼,想先出去用冰雪洗剥干净了,再等着美人来享用。”   宁雨嫣掩唇娇笑道:“何必那么费力,小枫既然嫌恶周身的脏血,奴家伺候你清理了便是。”说着拂起已洁净如新的水袖,扬起一股红云直卷向穆枫。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穆枫一边摇着头,一边死命地扒住地面,但仍是欲哭无泪地给红云卷了回去。满身的血污在瞬间给涤荡了个干净,真真是比超能洗衣皂还好用……   宁雨嫣伸出玉臂,极其“贤惠”地将被卷回身前的穆枫接住,目光瞥到她一直紧握的右手,不禁奇道:“咦,你掌中捏着何物?”   穆枫脸色一白,若是让这大魔头得了乌蛟的心丹,那还不魔功爆增,心随意动间,已将心丹猛然丢入口中,捏着鼻子咽了下去……只觉一股辛辣刺鼻的鲜腥之气直冲脑际,呛得她泪涕横流。   “唔,原来是乌蛟的心丹。小枫可真是狡猾啊,懂得藏入自己的肚腹。那就暂且由着你保存好了,待奴家想用之日,再问你讨。”宁雨嫣秀眉一挑,冷笑着用蔻丹红甲轻柔地滑过穆枫的胸腹,登时吓得穆枫浑身汗毛倒竖,牙齿打颤地赔笑道:“这心丹味道奇臭,着实恶心,不劳美人动手,过不了一时半刻我就将它吐出来了。”   宁雨嫣风情万种地横了穆枫一眼,叹道:“这昆仑山上有奴家忌惮之人,刻下不容多留,这就离去吧。”   穆枫趴在宁雨嫣怀中,点头如捣蒜,“美人走好,我就不送了啊。”   宁雨嫣将穆枫放到身前的地面上,勾唇笑道:“奴家又怎舍得与小枫分别,自是带你一同离去。唔,不过你这小脑袋瓜狡猾得紧,迫不得只能用些手段困住你了,可能会有点疼,奴家先跟小枫道歉了。”朱唇间吐出的言辞虽甚是怜悯不舍,可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一丝迟疑,玉指徐弹间,十片殷红似血的指甲如一叶叶小巧的匕首相继刺入穆枫周身几处大穴,甲上的妖毒如盐水般渗入皮肉,直如无数把小刀在翻绞着皮肉,疼得穆枫浑身抽搐,心底不住大骂。   将穆枫制得动弹不得,宁雨嫣满意地点点头,素手轻挥,赤色妖雾凝成了一把尖刀,三下五除二地剥下了蟒尸周身的鳞甲,用妖力将其收束化成了一席黑色的披风,卷住穆枫,转身出洞。   穆枫被困在漆黑如幕的披风内,只觉身体在宁雨嫣的挟持下,腾云驾雾般地急速前行着,凝有妖力的黑袍在隔去了外界的声音、光线的同时,也掩去了穆枫身上的气息,估计就算三清上人有心来救,也怕是寻不到自己的踪影了吧……   穆枫有些认命地窝在披风下的阴影里,想不到没死在乌蛟的毒牙下,反倒送命在了这血魔的手中,想自己这也算客死他乡了,只怕连尸骨都送不回自己的时空中……唉,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若是给罗清见到自己被吸尽精血变成干尸的模样,怕不得吓死……   穆枫在一片黑暗中自怨自艾着,所以根本感应不到外界的剧变,只是察觉宁雨嫣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更快了许多,直至裹住她的披风陡然飘落,外边的光线和那一声高亢嘹亮的鹰啼才自披风散开的缝隙处涌入。   由半空中坠落的穆枫,看到的第一眼情形,便是那遮天蔽日的巨大羽翼急速划破长空的惊人景象。   灼灼日光之下,一只通体浑黑,只在颈项和翅膀尖端生有一圈莹白毛羽的巨大神雕正风驰电掣地破空疾掠,鹰目如电,神骏至极。弹指的功夫便振翅掠至,与跃至半空中的宁雨嫣缠斗在一处。   清越的鹰啼与漫天四射的凌厉飞羽将宁雨嫣那道赤红身影死死缠住,锋利如刃的鹰喙和钢爪扑啄抓挠,攻击得异常勇猛彪悍。以宁雨嫣之能亦只能暂时与之斗个平手。   直至身体落入一双稳健清寒的臂膀,穆枫这才从空中那惊心动魄的恶战中回过神来,目光游移之处落在了三清上人那清瞿古雅的侧脸上,呆愣良久之后,方回过神来,激动欣喜道:“上人,你终于来了……天上的那只大雕是你的吗?”   三清上人将穆枫放至脚边,摇头道:“那是日常伴你左右的鹰王啊,想不到它为了救你,竟硬生生地冲破了异时空的禁锢,恢复法力。”   穆枫怔忡失神,看着上人少有的严峻目光,不觉心底微颤,喃喃问道:“若是强行突破禁制会怎么样?”   三清上人缓缓垂下目光,望着穆枫,清雅的语调中竟隐隐有一丝悲悯,“即便不死,那毕生的修行也将毁于一旦。”   穆枫浑身剧震,嘴唇翕动片刻,终于凄然哭求道:“上人!求你救它!”随即转目望向空中那飞舞神勇的身姿,大骂道:“鹰王,你个混蛋,给我回来!在那逞什么能!你他妈的,快给我回来!”   空中的鹰王听到穆枫的呼喊,敏锐的目光当即捕捉到穆枫和三清上人的身影,立时发出一声欢悦的清啸。同一时间宁雨嫣也看到了三清上人,登时脸色剧变,再顾不上与鹰王缠斗,旋身化作一朵红云,往东逃窜。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随着三清上人的一声冷哼,腰间的秋水剑锵然出鞘,化作一道青芒直贯向那朵逃窜的妖云。青光绕着红云快如闪电地回飞不停,但奈何那红云无比狡猾,只是一味地闪躲,绝不与秋水剑硬碰,逮住空隙便往更远处闪上一闪。   “鹰王,我仙力未复,不能御风,你帮我把那妖孽困住。”   闻得三清上人的指示,盘旋在上空的鹰王长啸一声,风驰电掣地飞向红云,与秋水剑一同步步紧逼地欺向妖云。眼见逃窜不得,红云倏然敛没,又化回人形。   “三清上人,奴家敬你是世外高人,从不曾失礼于你,何故多番苦苦相逼。这般执妄岂不坏了修行之人的仙心?”宁雨嫣一边小心翼翼地周旋在秋水剑和鹰王之间,一边声色具厉地逼问。   三清上人轻笑一声,“你这妖孽为祸人间几千年,贫道已掐指算得今日正是你授首伏诛之时。休要狡舌多言,若是就此束手就擒,贫道或可饶你一条性命。”   “做梦!”   宁雨嫣冷然长笑,气势顿变,周身妖雾四溢,魔功全开,竟是下了死战的决心!   蔻丹指尖陡然伸长,化作锋利的妖爪,樱唇也由朱红变作诡异的深紫,轻轻啜起,吹响了尖锐刺耳到哨声,凄迷的红雾似有生命般在周身不住放大延伸,不多时遮蔽了整片天空,使得天地之间镀上了一层诡艳妖丽的迷茫绯色。   随着毒雾弥漫,整片山头都浸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山间的林木生灵纷纷凋零倒毙,昆仑仙山遭受前所未有的涂炭!   三清上人朗目环顾,神色甚为不忍,一边驱使着秋水剑攻击,一边捏诀施法,瞬间张开一座巨大的球形结界,将混乱的战场罩入其下。   三清上人矮身坐地,袍袖拂动间,挥去了穆枫周身禁锢的十片毒甲,沉声说道:“我的法力尚未全复,现下须得全神施法稳定结界,无法分神与那妖孽对战。这便将剩余的六成仙力暂借你三成,你代替我御使秋水剑,与那血魔对战去吧。”   一道中正平和的祥瑞之气倏然由眉心涌入,浑体的伤痛登时悉数褪去,周身经络丰朗沛然似有如海潮般的清圣灵气起伏澎湃。穆枫愕然起身,待要开口,却见三清上人已开始闭目施法。随着他周围氤氲的清澄之气向外播散,先前被妖雾荼毒的植被生灵们竟渐渐还原!   这时,上方传来鹰王的尖啸,目光移向空中只见宁雨嫣正在疯狂地冲撞结界屏蔽,似想趁机突破结界就此逃遁。   穆枫再来不及多想,凝神静气,捏指成诀,心随意动间,于天空回飞不止的秋水剑已随着她的指示做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攻击,刚一开始还有些不大熟练,随着时间的推移,秋水剑逐步施展开来,忽而大开大合,忽而刁钻古怪,进退有度地将宁雨嫣缠了个死紧。可穆枫毕竟在地面上,不如空中的位置有利,是以待到宁雨嫣恼羞成怒地放弃冲撞结界,改为全神迎战秋水剑时,穆枫的攻势又被压制住了。   宁雨嫣于激斗之中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下方的穆枫,只见她正站定原地驱使秋水剑,眼底光华一闪,一股红雾凝如钢鞭,由天空直劈而下。穆枫愕然一怔,赶忙纵身跃起,向一旁闪躲。就在她身形停驻在半空中时,另一条雾鞭由后方横抽而至。   眼见这一下是闪不过去了,穆枫将真气凝于后背,准备硬受这一下,却听半空中一声疾越的长啸,鹰王后发先至地振翅掠至,驮住穆枫的身体陡然升空,以毫厘之差避过了那条妖鞭。   自落在鹰王背上后,穆枫竟有一种与它血肉相通的奇妙感觉,似是能完全感知对方在想什么。穆枫蹲在鹰王背上抹了把冷汗,伸手揪住鹰王颈背上的一根翎羽,想起它为救自己而付出的代价,不禁再度气急大骂道:“你个老混蛋,谁让你这般乱来的,你可知你会没命!?”   鹰王并未出言,可它的思想却清晰无误地传入穆枫脑中,“你个小混蛋,若不是感知到你命悬一线,我也不会情急之下突破禁锢啊,你他奶奶的非但不道谢,还这抱怨,本鹰王这一身道行毁得可真冤,以后真变成没用的麻雀了,你得负责养我一辈子!”   “养你个大头鬼,你要是真变成麻雀了,我第一件事就是丢你去喂猫……哇,小心!”穆枫口不对心地大骂着,可心底早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求得三清上人救救鹰王。一人一鸟这兀自熟练地斗嘴时,宁雨嫣已将魔功完全施展开,漫天的妖雾凝成无数道尖刺,直戳向盘旋在高空中的一人一鸟。   鹰王和穆枫不禁异口同声道:“等收拾了这妖孽,再找你算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御剑昆仑   夕阳渐沉,朗朗昆仑之巅,庞大的球形结界内,穆枫驾驭着吞月鹰王,与突破封印功力尽复的千年血魔宁雨嫣,激烈地缠斗不休着。   “小枫,你虽暂得了剑仙的三分仙力,但运之不惯,还未发挥其七成的威力。以你目前的状况是敌不过奴家的。与其落得两败俱伤,不如就此放奴家离去,奴家起誓以后再不纠缠于你,如何?”   面对穆枫,宁雨嫣虽可从容应战,但她十分忌惮三清上人,只怕拖得久了,那剑仙回复过来,定要再寻自己的麻烦,故而跟穆枫出言商量起来。   “唔,美人。每次你跟别人打商量时,便表示你快黔驴技穷了。”穆枫一边驱使秋水剑,一边讪笑着讥讽宁雨嫣。   “哼,是不是黔驴技穷,奴家这便施展给你看。”宁雨嫣俏颜转寒,冷哼一声,血色水袖于身前翻飞如蝶。   漫天的妖雾在宁雨嫣越发尖锐凄厉的口哨声中,迅速收束,竟凝成了一粒粒生满尖刺的血红冰珠子!随着宁雨嫣的长袖飞舞,这成千上万的血珠子开始在她身周高速旋转,凝练成一道飞旋的诡异血幕。   鹰王带着穆枫高高盘旋到结界内的最上空,俯瞰着下方疯狂施展魔功的宁雨嫣,思绪一清二楚地传达给穆枫,“这老妖婆已经恼羞成怒了,看她身边的那些血滴子,绝不好惹,小心点。”   穆枫点头应允的功夫,血幕中的血滴子倏然抽射出十数颗,兜头淋至,鹰王一声淸啸,侧翼倾身,险险地避过,那些血滴子擦过他们身边,直敲打向后方的结界屏蔽,触及结界的瞬间竟似强酸泼上了金属,冒出嗤嗤的腐蚀红烟后,将结界溶出了一片坑坑洼洼地豁口,但三情上人仙法卓绝,转眼的功夫又将结界修复如初。   一人一鹰眼见那不起眼的血滴子竟如此厉害,不禁齐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宁雨嫣此时魔功全开,周身笼罩在那可腐蚀尽一切的毒血之中,穆枫和鹰王根本近身不得,只能一边闪躲不时袭至的血滴,一边远远地绕着她兜圈子,仅凭御剑术操控秋水剑进行攻击,缠斗良久,不但没有一丝进展,反倒将宁雨嫣逼得越发狂肆猖猛。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血滴子的威力愈加狠辣,淋在结界上溶出的坑洞也越来越深,渐渐的结界的修复速度开始跟不上被毁坏的速度,眼看着宁雨嫣便要突破结界而去。这血魔现在魔性大发,而且此战损耗良多,若是让她从此逸去,只怕她为了弥补损失的真元,便要在世间大开杀戒了!   “该死的!这御剑术我使得还是不够熟练,如果能近到她的身前就好了。”   当秋水剑再次被宁雨嫣周围高速飞旋的血幕弹开后,穆枫不由磨牙咒骂,凝气收回飞剑。   鹰王默然升至高空,盘旋良久后,问道,“小枫,若是给你近身的机会,你有几成把握能刺得中她?”   穆枫沉吟片刻,摊开五指道:“五成。”   “有几成把握能一剑毙命?”   “似她这般漫天逃窜,估计两成不到……”   “若是能将她困得一困呢?”   “只要能在近身的时候,将她定住有那么十分之一秒的功夫,我准保能用秋水剑将她戳个对穿!”   “好!你可瞅准了!”   鹰王应允一声,双翼一收,陡然俯冲而下。   穆枫愕然抓紧鹰王的背羽,若有所悟地惊声道:“你要干什么!别胡来!”   “你回去后也不用替我跟校长要抚恤金了,只把我的毛羽带回去葬了就好,嘿嘿,本尊还不想死后也要留在异时空中!”   鹰王一边临空急速闪躲着一波波袭来的血滴子,一边风轻云淡地笑着调侃,俯冲之势未有丝毫减缓,充满一往无前的决绝之势!   穆枫骇然失色,惊呼出口的“不要”二字,瞬间淹没在鹰王因冲入血幕而致使周身皮肉被毒血腐蚀出的嗤嗤声中……   漫天飞散的黑白翎羽,伴着鹰王凄厉而决然的淸啸,一同扑向面色阴狠的宁雨嫣!被毒血腐蚀洞穿的伤口处,鲜红的血滴如晶透的血玉四散飞溅!   给鹰王宽厚的背脊密实地护住的穆枫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鹰王舍身飞扑的景象好似电影中被处理过的慢镜头,一格一格地钉入她的眼底,耳畔那凄厉的风声、鹰王的淸啸声和宁雨嫣尖锐的口哨声,仿佛都在一瞬间静去,满眼满心,尽是周身伤痕累累的鹰王义无反顾地扑抓住宁雨嫣双肩的镜头!   “小枫!”   鹰王决然的声音回响在脑际,穆枫猛然回神,身形如闪电般翻下鹰王的后背,口中发出一声悲绝至极的嘶吼,掌中秋水剑化作一道惊鸿,不顾一切地刺向宁雨嫣。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了,画面定格在宁雨嫣的毒爪戳入鹰王的胸腹,而自己的秋水剑没入她的心口这一幕。   时间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迅速恢复流逝。   穆枫看到宁雨嫣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不信、震惊、骇然,随即又迅速被怨毒、悲绝和释然代替……   耳边的风声再次响起,世界仿佛也由先前的冻结中缓解……   穆枫下落的身子被自发回飞而至的秋水剑接住,脚步踉跄地立于剑身上,看着至死仍纠缠在一处的宁雨嫣和鹰王的身体在眼前坠落,身侧还飘飞着那黑白翎羽,眼中的液体不可抑制地瞬间倾泻……   “鹰王!!”   足下的秋水剑似乎也在响应着她凄绝的悲呼,发出一波波嗡鸣,载着她急速下掠,直追向鹰王那生命力正在不断抽离的庞大身躯。   穆枫已经顾不得去看宁雨嫣在下坠中正渐渐化为玉雕的真身,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鹰王那不住缩小的身躯。   三清上人默然起身,望着上空急速坠落的鹰王和宁雨嫣,双袖拂动间,送出两股清风,将已然化为玉雕的宁雨嫣和缩回麻雀般大小的鹰王卷住,带回手中。   穆枫跃下秋水剑,直扑到三清上人身前,屈膝跪倒,拽着他的袍袖苦苦哀求道:“上人,我求你救救它,你救救鹰王!”   三清上人眉宇间溢满无奈和沉痛,一手托住穆枫,缓缓摇头道:“鹰王本是异时空的神鸟,于此时此地,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异物,死后的魂魄自然也不归地府的十大阴帅所管,因此只能化作孤魂野鬼……何况它突破禁忌在先,中了血魔能化散元魂的毒血在后……除非刻下有上古神器女娲石在手。否则,纵使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亦已回天乏术了……”   “不!你是神仙,你一定有法子救它的,我求求你,我给你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求你救救它!”穆枫死死地拽住三清上人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低哑的哽咽终于化为失声的痛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三清上人悲悯地凝视着不住哭喊的穆枫,犹豫良久,轻声道:“你为了救它,当真什么都肯做?”   穆枫怔在原地,敛去哭声,恭恭敬敬地向三清上人伏身一拜,坚定而决然地说道:“只要能救得鹰王,无论是刀山火海、冥府黄泉,在所不辞!”   “好,我可以用仙力暂时护住鹰王的心脉和魂魄,但最多也只能支撑三天。”三清上人缓缓点头,随即遥指昆仑山西北方,说道:“此去三百里外,昆仑山脉之下有上古时期天君黄帝在飞升之前的地下都城,昆仑之虚,都城外围九面,每面均有九眼以玉石雕砌的深井和一座高大的城门。城门外有上古时期的开明神兽看管。于昆仑之虚内有从聚窟州移植去的最后一株上古神木,返魂木,伐其根心,与玉井内的神水一同煮汁为丸,便可得那‘惊精香’,此物能活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的神效……能否进得昆仑虚中,盗得神木,便看你的造化了……此去一行,恐怕九死一生,即便是我,也再无法维护于你,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我去!”穆枫斩钉截铁地掷出二字。   三清上人点点头,目光中现出些微赞许,沉吟道:“此行虽千难万险,但若是你的话,或可成功……在此之前,你需将乌蛟的心丹吐出,以免那些微的妖气使得你近不了神都跟前,另外你这一看便是来自异时空的面相骨骼也须得改改,如遇上了远古的上神,定会被瞧出异端。”   穆枫心知吞服魔物的心丹和擅自穿越时空均是灵界大忌,若真是给那些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神仙们撞见,不知会怎样整治自己,赶忙一一应了。三清上人略施法术,把穆枫腹内的乌蛟心丹逼出,又将她的形容略改,变作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道童模样,随后说道:“经此一战,我仙力损耗剧甚,无力支撑飞剑送你,便将我的坐骑雪角麒麟暂借于你作脚力吧。”   随着三清上人啜指吹响口哨,一只通体雪白的神鹿,踢踏着四只翻金鹿蹄,从上人先前闭关清修的洞中跃出,姿态优雅迅捷至极,几下起纵便来到了三清上人的身前,随即低下鹿头,亲昵地在上人掌心磨蹭。   “雪角麒麟虽不能腾云驾雾,但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你骑着它,半日的光景便能到那昆仑虚外。离了我这玉虚峰,我的仙力自是无法再照拂于你,但秋水剑你就先带着吧。事不宜迟,你这便上路吧。”   穆枫将秋水剑别在腰间,恭敬地向三清上人再拜一次后,翻身跃上鹿背,一声叱喝,雪角麒麟伴着清悠的鹿鸣,扬起四蹄,极速向昆仑山脉西北方行去。 第一百五十章 神都盗药   清冷的夜空之下,雪角麒麟如月华下的一抹雪影,四蹄翻飞间发出雨打银盘般的清脆蹄音,回荡在巍峨雄峻的昆仑山脉之中,驮着穆枫在崎岖不平、陡峭难行的山壁上纵跃如飞。   当那弯已几近完满的缺月升至最高空时,雪角麒麟终于在一片雾蒙雪影中停驻,任凭穆枫如何驱赶,再不踏前一步。   雪角麒麟停步不前了,那也就是说,已经到了?!   穆枫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雾气缭绕的环境,眼见雪角麒麟再不肯挪动一步,惟有翻身跃下,双脚刚一落地,雪角麒麟便扬起四蹄,转身没入迷雾之中。   穆枫目瞪口呆地看着雪角麒麟迅速离开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便又循着先前来的方向向前行去。不辨东西南北地在浓雾中走了良久,仍是连昆仑虚的城墙边都没看到,穆枫为难地停下脚步。   这般没头苍蝇般地乱闯也不是个办法。   踌躇片刻后,抽出腰间的秋水剑。   “秋水剑啊,你既然是上人的佩剑,那自然也是有些灵性仙气的,便给我指条明路吧。”   念念有词地说了几遍后,穆枫扬手把秋水剑抛上空中,准备按着剑尖指的方向前行,然而……等了几秒的时间,那秋水剑还没落下!   正当穆枫诧异地举目四顾之时,斜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随即闪过一道青芒,原来秋水剑竟然在半空中被一只大鸟抓了去。   “咦!好个大鸟贼!”穆枫呆了一呆,随即大骂着撒腿追去。   于浓雾之中虽然目不视物,但灵敏的听觉仍可隐约捕捉到那只大鸟羽翼扇动的轻响,穆枫埋头苦追,也不知跑出去了多远,在迷雾之中待久了,仿佛上下左右的空间都颠倒了一般,让人分不清方位。   穆枫一心一意地猛追着那只盗剑的大鸟,因此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浓雾正在逐渐淡去,当她能看清那只外形古怪的大鸟时,才赫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闯出了迷雾!   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枚鹅卵大小的石头,抖手射向那只鸟贼。以穆枫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戳中蜜蜂的准头,打中一只呆头鸟,自然是不在话下。大鸟被石头砸得翎羽四散,惨鸣一声丢下了秋水剑,扑扇着凌乱的羽翼逃向了高空。   穆枫趋前几步,伸手接住秋水剑重新插回腰间后,才顾上打量四周。   半轮明月悄无声息地现出云端,洒下清朗的月辉。   穆枫被眼前这雄伟壮观得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景象彻底征服住了全部的心魂!   ————————————   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   穆枫仰望着那尚远在五六里之外,却因过于雄伟高耸而显得近在咫尺的上古帝都城门,只觉那巍峨的门顶似乎已直达苍穹,宛似整方天幕都是由那道古老的藏青色城墙支撑起来的一般!   在淡淡的月华之下,整片天地似乎与那亘古矗立的帝都凝成了一体,沉睡在幽蓝色的夜幕之中!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狠狠的捏了一下,穆枫抽着冷气,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片宏伟壮阔得好似幻境的城池……这明明只会出现在神话传说中的远古帝都……为何自己竟会有种熟识的感觉!?   直至胸腔窒息得闷痛,穆枫才恍觉自己一直在屏息凝视着,再次放目仰望向那片比传说更古老的城墙,脚步迈动,速度不由自主地渐渐加快,最后由走变跑,义无反顾地将身体融入那亘古的幽蓝之中……   以穆枫比寻常人迅捷许多的脚程,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正对着她的那面巍峨城墙已然在望。行到近处,越发的觉得自身的渺小,与那高耸直达天庭的城门比起来,自己便如那沧海一粟般微渺。   “什么人!胆敢擅闯吾族圣地!”   正呆若木鸡地盯着城门发呆的穆枫,忽然被一串声若洪钟的吼叫震回了魂,耳鼓隐隐生疼,只觉那声音中似乎都充满了威猛刚硬的力量!在穆枫掏着嗡嗡回响的耳朵时,脚下的大地随着轰鸣作响的脚步声震动起来。一道巨大无朋的影子如同临空压下的黑幕,将穆枫渺小的身形罩在下方。   穆枫浑身一震,僵硬地抬起头,瞪着眼前那山一样雄伟的虎躯和九面神情肃穆的巨大人脸……忽然想起念书时习自山海经中的一句话:开明天兽,禀兹金精;虎身人面,表此桀形;瞪眎昆仑,威慑百灵。   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穆枫的头仰得几乎要断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个,你好啊,开明兽。”   开明兽九头九面上的九双眼目同时眯了眯,伏低巨头,打量着穆枫,闷雷一般的声音带着喷薄的鼻息几乎将穆枫吹飞,“凡人?!汝一介凡人,来昆仑圣域所为何事?”   穆枫艰难地站稳身体,面对着这尊巨大的门神,万不敢揭露自己此行是为盗药的不轨企图,只得面不改色地扯谎道:“那个,我是三清上人门下修行的小徒。”说着将腰间的秋水剑高举过头,呈给开明兽观瞧,以此验明正身,“今日替师尊进山寻找一味灵芝仙草,因一时贪玩竟弄丢了师尊的坐骑雪角麒麟,寻到此处迷失了方向……唉,如果找不到雪角麒麟,我可怎么跟师尊交差啊,呜呜呜……”穆枫越扯越入戏,最后索性倒地不起,一边打滚一边嚎啕大哭……   看守帝都上万年,满天神佛、各路仙人、牛鬼蛇神,开明兽见过不知凡几,其中宝相庄严者有,道貌岸然者有,凶神恶煞者更是不胜枚举,但还是头一次跟人类打交道,而且还是看起来如此弱小无能的凡人……开明兽九双眼目怔了怔,面对着将哭丧三十六式施展得淋漓尽致的穆枫,显然是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煞是为难地皱起十八条眉毛,“唔,原来三清上人那个小仙童已经做了别人的师尊了……此处是上古帝都昆仑之虚,汝竟能闯至此地当真是古怪得紧……罢了罢了,既然是三清上人的门童,吾也不做为难,汝走吧。”   穆枫捂着脸,抽噎着从指缝里看向开明兽,觉得此神兽虽威武神勇得天下无双,可情商却不怎么高,脑袋更是单纯得紧,心思转了转,哽咽得越发可怜,“呜呜,大神有所不知,我也想走出这昆仑仙境,只是每每都在望不到头的浓雾中迷失了方向,不知绕了多少圈子,走了多少冤枉路,才寻到这里……找不到回家的路,误了师尊制药的时机,弄丢了雪角麒麟……呜呜,我这也不想活了……”说着拔出秋水剑,在脖子上比了比,似是考虑着哪个方向割下去死的最痛快。   开明兽九张嘴角同时抽了抽,无可奈何地从脑后的鬃毛里拔出一根,递给穆枫,“你拿着这根毛发,进入迷雾中后吹上天空,跟着它一路向东,半个时辰后便可走出雾阵。”   “谢谢大神!”穆枫欢天喜地地把鬃毛收好,随即变脸比翻书还快地端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回想着影澜每每跟罗清讨要排骨时的神情,将一双大眼挤出雾蒙蒙水汪汪地视觉效果,心中狠狠地鄙视着自己的同时,柔若无骨地依附向开明兽巨大的脚爪,弱小无依地仰望着对方,哽咽道:“大神,您真是天上地下最善良的神仙了!可是这浓雾中似有怪兽出没,我一个人不敢走……再说我若是寻不到雪角麒麟,不知师尊会怎样责罚,说不定又让我去戳马蜂、徒手刨冰、用漏桶提水或是让我去除蟒蛇毒虫之类的山精野怪……呜呜,大神,您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吧!不要见死不救啊……”眼见开明兽纠结的九张大脸似乎有些松动,穆枫不禁把心一横,再接再厉地下了血本,狠狠咬破自己的嘴唇,一边声色俱下地哭求,一边触目惊心地咳血……   开明兽十八条眉毛霎时拧到一处,踌躇良久后,一边暗骂着三清上人忒没人性,一边忍痛割爱地将一管紫玉小笛递给穆枫,“那,这个驱魂笛暂时借给汝,只要汝吹响它,方圆五里内的飞禽走兽都会听从汝之号令。这样汝便无需再惧怕浓雾中的野兽,也能很快寻回雪角麒麟了。事成后汝无需归还,吾会在下次满月之时催动法力,驱魂笛将自行回归。”   “大神!您尊是好银啊!”穆枫赶忙接过,压下心底的狂喜,扮出感恩戴德的样,将小笛放到唇边,作势要吹却被开明兽出言阻住。   “不可在这里吹响,吾虽为仙身灵体,但尚未飞升成神,若不是吾自身操笛,也是会受驱魂笛的影响。”   穆枫恍然大悟地猛点了点头,真心诚意地向开明兽挥手道别后,蹦蹦跳跳地向来路行去,却在转身的瞬间横笛唇边骤然吹响。   清亮的笛音有些生涩变调,但仍十分悦耳,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蛊惑,感应到身后开明兽那巨大的身躯在听到笛音后的瞬间绷直,穆枫擎笛回身,嗓音填满了蛊惑,“开明兽,睡吧。”   开明兽九张人面上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随即在挣扎中沉沉地闭上了十八只眼,庞大的身躯倾金山倒玉柱般地轰然倒地,登时鼾声如雷,熟睡不醒。   穆枫松了一口气,走上前,踮着脚费力地拍了拍开明兽的脚爪,歉然道:“开明兽,不好意思啦。”言罢将驱魂笛别在腰间,向前方那高耸入天的城门行去。   然而,刚踏出三步,便被一阵突兀的笑声惊得停住。   “哈哈哈,强良,你输了,这呆头呆脑的开明兽果然上当了!快快,把那尊八宝雪莲给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以剑做赌   穆枫大惊失色,循着声音愕然上望,只见从城门硕大如斗的门钉上正飘身飞落两位神仙,之所以称对方为神,不单是因为他们周身焕动的那澄明灵润的神光,更因他们额间那璀璨灼华的神印!对方二人的形容肖貌均与古书中记载的远古上神如出一辙。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穆枫吃惊的……她呆呆地盯着前方的两人,虽形容略改,但那五官、那眉眼绝对不会错!竟赫然正是自己熟到不能再熟的裴景商和宫鸣羽!   穆枫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十几下……终于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那古装天神版的“裴景商”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穆枫,挑眉笑道:“恩,行了,别抛媚眼了,你这招也就能用来对付开明兽那个傻大个,对我们没用!”   听声音,先前那句话应该就是他说的。   穆枫嘴角抽了抽,正色地打量起两尊大神,心知在未来那世自己虽与对方十分熟识,但在刻下,自己在他们眼中怕只是个陌生的而且明显图谋不轨的凡人而已。   古装版“宫鸣羽”许是因为输了赌约,而对穆枫格外的不忿,冷冷道:“看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就知道不是个好鸟!说,你擅闯神都究竟意欲何为!?”   穆枫面皮抖了抖。   这死小子,无论前世后世眼睛都这么毒!当初在自己扮男生扮得风生水起之际就被这死小子一眼识破了,现在自己扮古装男生,又是被他一眼识破了!真他奶奶的是孽缘啊!   被“宫鸣羽”莫名其妙地折辱了一番,穆枫虽然心底十分想标上前狠狠地抽对方两记大耳刮子,但到底仍记着此时此刻,双方身份完全不同,只能忍气吞声道:“禀二位上神,我是灵界中的修行之人,因好友在降妖中重伤难治,才斗胆来神都求取疗伤的圣药。”   “裴景商”斜睨着穆枫讥讽道:“哦,这回是为仙友求药,而不是来寻什么坐骑了吗?咦,说你是小骗子吧,可你腰间那柄秋水剑却是货真价实的,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骗过三清上人那个老滑头的?”   敢情这两位在上边偷听了不是一时半刻,而是看戏看足了全场!那自己先前那些矫揉造作的恶心模样岂不是贻笑大方到整个神仙界了!   穆枫的面色和心情都十分不愉,沉着脸道:“这秋水剑确是三清上人所借,二位尊神爱信不信吧。哼,我真想不到以仁慈博爱著称的天神们竟是这般不分黑白颠倒是非,连真相与谎言都分不清。”   “呦,还真是牙尖嘴利啊!”“宫鸣羽”重新打量了穆枫一遍,质疑道:“你说你认识三清上人,既然你的好友身负重伤,那为何不去求他,我可记得他的血玉神蜂也是有起死回生功效的。”   穆枫神色一黯,落寞道:“我的好友乃是被千年血魔的毒血所伤,三清上人说了,那毒血能散人魂魄,凡间的灵药是无法医治好的。”   “宫鸣羽”和“裴景商”面面相觑,齐声愕然道:“你该不会是为了反魂木而来的吧。”   穆枫豁出去道:“不错!”   “裴景商”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正色地告诫道:“虽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那上古神木,反魂木,现在整个六界中也只得那么一株,而且是被天神中位阶最高的一位上神所持,以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穆枫不为所动地摇头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宫鸣羽”眼见穆枫如此倔强,不禁有些来气,冷哼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朋友,竟会让你如此舍生忘死?”   穆枫缓缓抬眼,眸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掷地有声道:“生死之交!”   “宫鸣羽”为穆枫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光华所震,不知为何,心底竟为那句“生死之交”而微微泛涩,不屑道:“哼,即便我们不出手阻拦,凭你这区区凡人之体,你以为你推得开这天门?”   穆枫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城门,纤秀的眉头不禁纠结到了一块,是啊,凭自己现在这副废材样,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又怎敢妄言盗药!   目光在城门与门前的二尊门神之间游移片刻,最后落定在“裴景商”身上,挑衅地笑道:“尊神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裴景商”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挑眉道:“怎么个赌法?”   “我以凡人之躯攻击你,若是能刺中你一剑,你便帮我推开城门如何?”   “裴景商”好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个赌,听起来我讨不到丝毫的好处啊。”   穆枫耸肩,“反正您很闲,不然也不会蹲在城门上等着捡开明兽的笑话。有我陪你解解闷,何乐而不为呢?”   “裴景商”闻言一怔,点点头,“我确实很闲,那就陪你玩会。”   被彻底无视了的“宫鸣羽”很是不忿,气道:“我也很闲,你为什么不跟我赌!?”说完之后自己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句话怎么会直接溜出了口……   “裴景商”和穆枫同时愕然地望了他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赌运太差,跟你赌没意思!”   虽明知眼前这位是一尊高高在上的天神,可穆枫心底还是不自觉地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学生,死小鬼一个,当然不会没事找他练剑玩。   “宫鸣羽”脸色阵青阵白,磨牙厉目半天,最终不屑地冷哼一声,蹲到城门下赌气去了。   “裴景商”满目困惑地盯了举止失常的好友良久,随后转过头,看到已然拉开架势的穆枫,欣然道:“既然打赌,那就要有赌品。你是凡人一个,我也不会占你便宜,就先敛去神力,与你公平地赌上一赌吧。”   穆枫有些意外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自己出手无情了!   眸底精光一灿,掌中秋水剑已化为一道青泓直敛向五步之遥的“裴景商”,这一剑凝聚了穆枫毕生练剑的成果,自是不同凡响,把快、准、狠发挥到了极致!虽不至于使上“七杀”那般决绝的刺杀剑招,但对方是活了不知多久的天神,出手自然是不能有一丝迟疑、一分手软的!   “嚯,可够狠的!”“裴景商”轻笑一声,一直不动不摇的身形却在秋水剑锋没入身体的同时化作了一道残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枫愕然失色,环目四顾,遍寻不着对方的身影。   “你在找我吗?”慵懒的嗓音伴着刻意打出的哈欠声一同从穆枫身后传来。   穆枫骇然回身,可身后哪里有对方的影子!   “找不到我了吗?我就在这啊!”调侃的声音再次由脑后传来。   穆枫紧了紧掌中剑,头未转,肩未动,可掌中神剑已风驰电掣地回刺后方,但仍是刺了个空……   “恩,就凡人论,你出剑的速度和准确度已算相当不俗,可惜啊,仍欠了那么一线。”   身后的声音似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不慌不忙地揶揄着,还不时地点评下穆枫的剑招。   如此被戏耍了近一刻钟,穆枫仍是连对方的影子都见不着,惊喘着思量对策时,猛然想起当年白绍行也曾这般与自己打过赌,当时他便凭借着高超的身法一直贴在了自己的背后,如此说来……   穆枫顿了顿,猛然回身之际,脚步似乎不稳地绊了下,借着那笨拙的姿态掩饰住了怀中的动作。   “裴景商”待要再次出言讥诮,却猛觉小腹一凉,下意识地抽身后撤时骇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被划破了一个缺口,青色的衣襟上染了点点血迹,细查之下才发觉不是自己的血,那么……   “裴景商”和远处的“宫鸣羽”同时愕然地望向穆枫,只见秋水剑正深深地刺入她的腹部,透过后腰戳出!她竟是用这般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来赢这赌约!   “你疯啦!”在反应过来之前“宫鸣羽”已经瞬移至穆枫身旁,双手微颤着扶住那已摇摇欲坠却仍倔强地站了个笔直的身形。   穆枫脸色惨白,死咬着嘴唇盯着“裴景商”破裂的衣衫先是露出一丝欢喜,随即发觉人家身上的是自己的血,不禁脸色垮塌。十分不愉地瞪着“裴景商”,恨不得用目光代替秋水剑在他身上戳出几个透明窟窿!   明明自己已经下手够猛、够快了,这样还都让他躲了过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大发了……   “宫鸣羽”看着穆枫明显不甘心的神情,似乎还在计划着下次怎么戳才能不被对方发现……不禁额头上的青筋条条暴跳,一手迅速地点了穆枫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止血,一手快如闪电地从她腹部抽出秋水剑。   “宫鸣羽”的动作已经十分利落了,但仍是疼得穆枫倒抽了一口凉气,迁怒地瞪住他,“你干什么?”   “帮你自虐!”“宫鸣羽”脸色铁青地从衣袍上扯下一条,用力地按在穆枫的伤口上,不意外地再次听到一声冷抽。   “裴景商”无奈地掸了掸衣衫,走到被强行按在地上裹伤的穆枫身前,诚心诚意道:“好吧,算你赢了!”   穆枫惊讶得瞪大双眼,怔了半天才愕然道:“算我赢了?可是我还没有……”   “裴景商”冲着穆枫摆摆手指头,“虽然没刺伤我,可却确实刺中了我的衣衫,作为比你多活了万八千年的老神仙,咱这点自觉还是有的。我现在还真想见见你那位好友,看一看到底是怎样一位人物,值得你这样地不顾一切。”   “宫鸣羽”裹伤的动作不仅僵了一僵,惹得穆枫再次发出一声惨叫,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后,再次包扎时不由轻柔了几分,冷声道:“你走吧!我们是不会帮你开门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兽獬豸   穆枫登时转喜为怒,气道:“为什么!?”   “就算你进得了城门又怎么样,你是根本拿不到那返魂木的,可能连到都到不了那里就死在路上了!”   穆枫赌气道:“我的死活不劳尊神挂念,只希望二位不要食言,毁了赌约!”   “你!”“宫鸣羽”难以置信地瞪着穆枫,脸色黑如锅底,怒道:“那个人就对你这么重要!?”   “不错!是可以性命相托的至交!”脑海中浮现出鹰王舍生忘死的那一幕,眼圈不觉有些微微泛红……   “宫鸣羽”看着穆枫倔强地忍住眼泪的表情,不觉窒了一窒,随后叹了一口气,将手中裹伤的布条系上。   “裴景商”若有所悟地皱了眉头,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随即转头对穆枫笑道:“怎么样?准备好了神都一日游了吗?”   ————————————   随着沉重轰鸣的转轴声,高近万仞的巨大城门在“裴景商”轻轻伸出的一指下被缓缓推开,那轻而易举的动作看得穆枫目瞪口呆,不禁在心底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他们俩的大当……   在“裴景商”鼓励的目光和“宫鸣羽”奇臭无比的神情下,穆枫小心翼翼地进入城门,随后不死心地用力推了推城门,直至因施力过猛,导致伤口一下一下的抽痛,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打死自己也是推不动的……   自黄帝战胜蚩尤后,黄帝及其属下的神将们便飞升到了神界,这座地上神都自然也被荒置于昆仑山中了,除了执勤的神兵天降会偶尔光顾外,估计也就只剩那忠心耿耿的看门神兽开明兽一直数百年如一日地留守在这里了。   虽沉寂空置了几千年,但神都昔日的辉煌宏盛仍可从那精致得美轮美奂的一砖一瓦间看出端倪。   穆枫目不暇接地环顾着一座座亭台楼阁、飞梁画栋,不难想象在神都全盛之时,当那三千华灯齐放,这万千殿宇,在重重叠叠的华彩光影中,该是怎样一副人间仙境!   在神都宽阔得足可容下三十六辆车驾并行的主干道上走了十来分钟,穆枫才郁闷地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路,更遑论找到返魂木!   望着天空,蹲在地上思量良久,穆枫站起身,掸掸衣褶,抽出秋水剑,念念有词道:“秋水剑啊,秋水剑,给我指条明路吧。”说罢将剑身一丢,只是这回学乖了,没有再丢那么高……看着斜向前方的剑尖,穆枫点点头,弯身捡起秋水剑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后方好像响起了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穆枫愕然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抠了抠耳朵,继续向前……   每每到了分岔路,穆枫便祭出宝剑问天卜卦一番,奇怪的是,秋水剑每次落下的势头和最后指定的方向都会有些偏差,甚至有一次竟直在空中折转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穆枫对这一切的解释就是老天终于听到了自己的诚心祈祷,暗中指引方向……   如此这般地向前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神都的中心地带,穆枫这才发觉自己原来只走了十分之一不到,只是刚刚穿过了神都的外围而已。而且更令她郁闷的是,直到现在才发现那秋水剑戳出的伤口,竟然会血流不止……以她以往无敌神勇小强的恢复能力,别说这刻意避开要害的剑伤,便是那在心脏以外的脏器上戳出的血窟窿,经过适当的治疗后,即便不当即愈合,也不会似这般血液横流不止啊……不会是“宫鸣羽”那死小子怀恨在心,在包扎时使了什么手段,有意整自己吧……苦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看来应该是秋水剑独特的剑性,才使得伤口不易收拢吧。   穆枫捂住腹部的伤口,任血液一丝一丝地渗出手指,虽然流得十分缓慢,但时间久了,仍是顺着裤管一路滑落,并最终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鲜红脚印。   穆枫强忍着伤痛,一直未曾减速地顺着剑尖指引的方向前行着。   忽然间,眼前白影一闪,穆枫愕然定睛,竟是三清上人的坐骑雪角麒麟!穆枫发出一声欢呼,奔到近前,才发现它不知被何人锁在了路边的石柱上。穆枫来不及多想为什么今天自己一改往日的霉运而意外地鸿运当头,解开雪角麒麟后,翻身跃上,一声叱喝,驾驭着神鹿向秋水剑一直笔直指向的神都中心驰去。   急速奔驰了个把小时,终于进入了内城的范围。望着眼前飘渺得仿佛万年未曾散去过的云雾,穆枫为难地揉了揉额角,突然想起了开明兽送给自己的鬃毛,不知在这内城是否好用……穆枫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那根鬃毛吹上半空,看着它飘忽不定地回旋了片刻后,循着一个笔直的方向缓缓飞去,穆枫不禁感动得差点喜极而泣……还真他奶奶的好使!   在浓雾中穿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走出了雾区。   驱鹿来到雾区的正前方,穆枫不禁在心底喊娘……   妈妈咪呀,眼前这宝贝是什么鬼东东啊?!   雾气散去的道路正中盘踞着一头似羊非羊、似鹿非鹿的怪物,头正中生有一只尖角,四只羊蹄,后拖一条蜗牛一样的尾巴……   看来应该跟开明兽一样是只上古神兽……穆枫努力地运转脑海中闲置多年的远古魔怪录,忽然想起了这东东是什么了……那个最爱提问的刁钻神兽,獬豸!   仿佛回应穆枫的猜想一般,这头獬豸开口了,平板得不带一丝波动的嗓音使得穆枫想起了电话答录机……   “吾乃神都看守门户的神兽獬豸,汝若想进入神都内城,须得回答吾的问题,回答合理自会放行,如若不然……”獬豸抖了抖头顶那锋利的独角,看起来威胁意味十足,却说了一句差点让穆枫绝倒的话,“吾会咬汝。”   穆枫抹抹头上的冷汗,点点头,拿出高中汇考时的劲头,准备开始答题。   “第一题,汝是何人?”   “我?呃,我叫穆枫,是个教师,同时也是个研究生。”   “请详细作答,包括:姓名、生辰、性别、身份。”   “好吧……穆枫、女、二十三岁,生辰忘……哎哎,请您收嘴,我想想啊,呃,生于庚辰年丁亥月丁丑日亥时,咳,也就是一千年后吧……至于身份嘛,明面上是星光大学的研一生,实际上是星光学院大学部的教师,嘿嘿,再悄悄的告诉您,我还有个极为机密的身份,那就是9163部的秘密探员呦,切记不可向外透露!”   “……虽然听来杂乱无章,浑似胡言乱语,但探汝神思,似乎并未说谎。好吧,算汝过关。第二题,是否已经婚配?”   “……啊?还有这样的问题……别别,您别激动,我这就回答还不成吗?嗯哼,小女尚未婚配。”   “第三题,可有定亲?”   “……您老提的问题真是一题尖锐过一题啊……好吧,尚未定亲,虽然被指定做了一家童养媳,一家内定媳妇,还有一个死小子成天追着我叫‘老婆’,但都是那些混蛋一厢情愿的,本姑娘绝不会屈从于此等恶势力之下!我的座右铭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够了,下一题,你有何喜恶?”   “喜欢的是不断攒钱,讨厌的是不断花钱!”   “哼,难得有一题回答的这么干脆。那汝此来神都意欲何为?”   “唔,您老命题的方向真是一波三折,荡气回肠,令人回味无……咳,请尊神注意形象,收回獠牙,我是来这寻找返魂木的。”   “为救何人?”   “是与我一同穿越时空而来的,校长大人的使役,吞月鹰王,它为了救我已然命悬一线,我一定要求得神木救它性命……”   “嗯,提问完毕,汝勉强过关!”   “啊!?这就完事了?”穆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呃,好像除了最后两问以外,其他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八卦问题吧……而且这獬豸不追究自己穿越时空之罪吗?   “汝还等什么?通行吧,等汝走后,吾还要去讨报……唔……唔”天外猛然飞来的一个坛子,精准无比地套在了正面无表情地发表说辞的獬豸嘴上,将那双开开合合的大嘴巴封了个严实……   穆枫看直了眼,转动眼珠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此处委实诡异得紧,不宜多留,赶忙驱策雪角麒麟绕过獬豸,向前方行去。   獬豸挣扎了半天终于把嘴上的坛子弄了下来,依旧平板无波地提醒道:“给汝个忠告,神都核心地段的四面内城墙外,有四大上古凶兽:穷奇、饕餮、梼杌和混沌分守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此去正前方为梼杌把守的南城门,此兽凶猛异常,建议汝选择穷奇把守的东城门或饕餮把守的西城门为好,说不定会有奇遇。”   穆枫十分受教地点点头,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獬豸那平静无奇的语调中似乎会透着一股睚眦必报的整人之意……话说回来,在自己的印象里,四大凶兽中,最凶狠彪悍的应该是穷奇和饕餮吧……算了,这獬豸虽是个三八至极的神兽,但好赖也代表了公正严明得有个万八千年了,应该不会骗自己。   于是,穆枫在城墙拐角处,关于向西还是向东的选择,没有太做纠结,闭着眼睛丢出秋水剑,然后点点头,驱鹿向东行去。   后方似乎又相继响起了两下脱力认命却又隐含三分磨牙怒意的坠地声……   无知无觉的穆枫揉着依旧血流不止的肚子,向东行去……   ——————   牛皮糖祝各位大大新年快乐~~~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八卦迷阵   哇!说什么来着!獬豸果然是一头忠诚可靠,值得人尊敬爱戴的上古好神兽啊!堪称当世仙神之楷模!   穆枫感动地盯着城门正前方那头颓然瘫软在地的巨大穷奇,望着天空,感激涕零地拜了一拜,果然是奇遇啊!   话说这彪悍至极的凶兽怎么会这般窝囊?难不成刚巧吃坏了肚子,拉脱水了?   这穷奇虽然一副腿瘫脚软的怂样,但好赖不济那也是传说中用来撑门面的四大凶兽之一,面对着穆枫近乎调戏地戳戳碰碰,呲着牙怒哼一声,当即吓得穆枫跳上雪角麒麟,逃也似地窜进了内城门……   冲进城门,直至看不到穷奇巨大的背影后,穆枫才放缓了雪角麒麟的速度,望着前方的景致,嘴角抽了抽……   这神都的规制也太龟毛、太繁琐了吧……   横在穆枫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九宫八卦阵,而神都的中央皇城,正被围在这庞大的卦阵中心!穆枫虽未曾亲眼见过这由上古伏羲大帝亲创的九宫八卦阵,但读了那么多年的灵界史书,好赖不计还是略有耳闻的,有道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如此博大精深的阵法,以她这比路痴强不到哪去的糟糕方向感,估计就是走上个三四十年,她也是走不出去的!   一旦被困在阵中,命好呢或可赶上哪位神仙路过将她救上一救,命不好呢可能就此困在卦中直至饿死为止!欺骗开明兽,为赢赌约横剑自伤,穆枫均可面不改色心不跳,但若是被困在这八卦阵中,饿死渴死了她自认倒霉,可耽误了救治鹰王的时机,那先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穆枫犹豫片刻,叹了一口气,翻身跃下雪角麒麟,摸着它那雪白的鹿角说道:“好乖乖,谢谢你驮了我这么久,虽舍不得你,但这九宫八卦阵我是不能带你进去的,不然可能连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了。唉,你若有灵性,就在这等我两日,我若是进得内城,盗了神木,自会出来与你会合,若是两日后我仍未折返,那估计就是困死在这卦阵中了,你就自行返回跟上人报丧去吧……”   也不知雪角麒麟到底听没听懂,只见它昂起鹿首,发出一声清悠的鹿鸣,便踢踏这蹄子,停住在原地不动了。   穆枫束了束衣衫,整了整腰间的秋水剑,以慷慨赴义的凛然之势,迈步进入卦阵的入口。   入口的石壁在她进入后的下一秒轰然关闭,穆枫看了看被彻底断去的后路,唯有硬着头皮向卦阵深处行去。刚踏入前方的通道,只见四周的石壁在轰然作响中,迅速移动了片刻,转眼的功夫格局全改。   穆枫登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九宫八卦阵居然是个变化型的阵法,就算它定那不动,自己能不能走出去都两说,现下它还不断变化,这可真是要命了!   就这样每踏入一处方阵,周围的石壁便在移动中改一次格局。如此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穆枫已经彻底迷失了东西南北。索性闭起眼睛,不看不瞧,认准了一个方向埋头猛走。似这般不辨东西地走了一刻钟,奇怪的是竟从未撞上一堵石壁。   穆枫凝神思索着,脚下的步子却一刻未停,心思流转间,似乎于体内望见一道神光,幽幽的金色明灭不定,似乎正在操控着穆枫的脚步向前移动着。   那是……轩辕剑!   穆枫登时大喜,原来冥冥之中一直替自己指引方向的竟是这个宝贝!想来也是,这神都本就是轩辕剑的旧主,黄帝的都城,轩辕剑自然是识得路的!   想通此节,穆枫不禁大为安心,再不多想,将全部心神都守在轩辕剑那一点忽闪忽灭的金光上,双腿似乎有意识一般地自发移动着。   闭着眼睛在九宫八卦阵中走了不知多久,耳边再听不到石壁移动的声音,穆枫睁开眼睛,欣喜若狂地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变幻莫测的卦阵,宏伟瑰丽的皇城已然在望!   进入帝都内城,穆枫再不为辨认方向而发愁,因为以她这凡人之躯,都能感知皇城东南角的那处偏殿中,正隐隐散发着一股充满灵性的檀木香气,闻之已让人神清气爽,充满活力,那不是返魂木,还能是何物!?   此时,月已西沉,天边露出一道白线,晨曦薄露,已然破晓。   穆枫欢天喜地地向那处偏殿奔去,随着她不住靠近,那股香气越发的浓郁,腹部的剑伤也在这芬芳的气氲熏蒸下渐渐愈合止血。   一路狂奔了半个多小时,穆枫扶着身旁的镇门石兽猛喘,抬眼看去,终于到达了偏殿门前!   压下紧张得狂跳不已的心,穆枫缓步踏上玉阶,随着古色古香的木门被推开,兰薰桂馥的香气伴着氤氲的青绿色灵光一同扑面而来。   穆枫在踏入高高的门槛之时,身形顿了顿,似乎撞破了什么……但她已顾不得想那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入殿心,只见一株类似枫木的小树正沐浴在洞开的天井中流泻下的微光里,绯色的叶,绿色的花,奇香扑鼻,返魂树被细心地罩在一座球形的水系仙力结界球中,枝枝叶叶虽娇嫩欲滴,却似不服此地水土一般,生得格外单薄。   穆枫既好奇又激动地绕着神木转了一圈,随后试探地将小爪子伸向结界,手指不受阻碍地没入其中,只觉仿佛突破了一层清润凉爽的水膜,手指沿着水膜嬉戏地动了动,随即摸向中心那株珍若至宝的神木……   在指尖将将触上树身之际,整株返魂树忽然枝桠剧颤,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如群牛怒吼,虽因树小苗嫩,声音未免有些尖细,但仍令人心震神骇!返魂树尖锐刺耳的惊叫声划破黎明长空,打破了神都绵亘了几千年的静谧。   穆枫被吓得骇然失色,触电似的收回右手,可这返魂树依旧尖叫不止,慌乱之中也找不到这返魂树身上发声的“嘴”在哪里,穆枫唯有自欺欺人地退到一旁捂住自己的耳朵。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两道神光敛入殿中,在蹲地捂耳的穆枫身前落定,化为人形,赫然正是那古装版的“裴景商”和“宫鸣羽”,“裴景商”一指点出,随着一道黄光没入结界,返魂树终于停下了它魔音穿脑般的尖叫。穆枫已被神木超高分贝的叫声震得头晕脑胀,直至被“宫鸣羽”从地上拉起,才七荤八素地发觉返魂树已经停止了尖叫。   “宫鸣羽”神色沉凝,眸光内敛地深深盯住穆枫,沉声问道:“你竟能凭一己之力走出九宫八卦阵,你到底是何人?”   穆枫甩甩仍不甚清明的头,待要作答时,却被面色凝重的“裴景商”截断。   “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你没察觉到吗,因她冒冒失失地冲撞了偏殿入口处的结界,已经惊动了天上的那位,恐怕他现在已经到了神都城外了。”   在穆枫听得似懂非懂之际,“宫鸣羽”已经脸色剧变,扬手向穆枫一挥,精光幻动中已将她变作了一尊小巧的铜雕,拂送至大殿的一角。   穆枫浑身僵直地定在殿角,在发觉自己竟被变做了一尊金蟾蜍后,不禁在心底大骂。   宫鸣羽,你大爷的,变什么不好,非把老子变成一只癞蛤蟆!   “宫鸣羽”的声音凝成一线,低低地传入穆枫耳中,“你暂且在那里老实呆着,警告你一句,一会儿来的这位可跟我俩不同,是尊真正冷情冷血的天神,如若不想死得太快,就乖乖听话。”   穆枫因面对着墙壁,是以看不见殿内的情形,直至一声清冷如玉的嗓音由殿中凭空响起,才意识到那位拥有返魂树的正主天神,已然无声无息地来到……   “不知强良和陆吾二位神君莅临鄙舍,所为何事?”   清朗淡然的嗓音慈和悦耳至极,仿若金珠敲打玉盘,但又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冷漠,让人在闻声之初,不觉遍体生凉……   “上将军来得好快,咳,我俩奉命下界,例行百年一次的巡查,行至昆仑山中,甚是怀念帝都,故而特来一游,因心仪上将军将养在此处的神木已久,才贸然来此一观,想不到竟搅扰到了将军的清修,真是唐突,哈哈,唐突……”   说话的是“裴景商”,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位将军很是忌惮。   “哦,原来如此,那为何开明兽会熟睡不起,而把守内城的穷奇和梼杌又都中了缚神咒而动弹不得?”   “这个……呃,上将军果然明察秋毫,竟能在由天庭直抵下界的瞬息之间,洞察周遭一切,嘿嘿,那个,我们俩闲得有些无聊,这才跟开明兽开个玩笑,呃,顺便锁了锁穷奇和梼杌,嘿嘿,并无恶意,并无恶意……”   “恩,原来下界的巡查任务如此无聊,本君会考虑向天帝呈禀,让二位神君再去冥界和十八层地狱巡上一巡。”   “不必!大可不必!这人界巡查任务好得紧,有趣得紧!一点都不无聊!”   “既然如此,那本君就不送二位神君了,请继续人间巡查去吧。”   “这个……”   “嗯,二位神君可还有什么疑问?”   殿内的气温瞬间直逼绝对零度……   “没有!我们这便告辞了!”   “裴景商”义正言辞地声音再起,随即似乎拉了拉一旁的“宫鸣羽”,“强良,走吧!别看了!”   两道不情不愿地脚步声缓缓步出殿门,片刻间已听不到一丝声响。   在这压人窒息的绝对静谧中,穆枫如不是化作了一尊铜像,恐怕已汗湿重衫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穆枫首次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仍是安静得没有一丝声息……是不是那天神走了?   正当穆枫将将泛起一丝庆幸之时,那冷冽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不现身,是等待本君亲自动手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古神尊   穆枫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地僵住,呃,其实她本也动弹不得了……   静默再次没顶压来,片刻之后,穆枫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将自己缓缓托起,徐徐翻转了身形,那道卓然清朗得若冬岭寒松的神姿,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而穆枫也因这惊世的一瞥而彻底遗失了心魂……   一尊白玉发冠将霜墨般的乌发一丝不苟地束于头顶,幽光浮动如流泉般垂畅而华丽地倾泻在身后,裂鬓欲出的剑眉间是璀璨的青蓝神印,将那双冰潭般冷冽幽寒的眼眸衬托得越发深邃凝圣,明明是宁静如止水般的清朗,为何竟会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冰冷……   这般清圣傲雅,已凌驾于众生万象之上,灼灼高华,让人不敢企及,偏又舍不得移开眼,只能任身心在那双眼眸中不断沉沦……   依旧维持着金蟾坐姿的穆枫傻傻地蹲坐在那玲珑剔透的水壁中,失魂落魄地望着将自己虚托在身前的这位天神,泪水莫名地倾注,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气度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生有同样的样貌?那双眉,那双眼……不会错啊,真的是他……   “白绍行……”穆枫呆然若失地伸出手,隔着水壁抚向他的脸。   触及这样的朦胧泪眼,那双清冷的眸底深处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冷玉般的嗓音响起,“本君是神界上将军,应龙。”   穆枫浑身巨震,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然劈入了脑海深处,疼得她眉心突突直跳。   应龙……应龙!他竟是传说中那位天界至高无上的战神,上将军应龙嘛……脑海中忽然幻像叠生,如白驹过隙般急速流转,最后定格在曾给她带来过巨大痛苦的九黎幻境之中……不错!当时自己曾无数次的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位冷面神君,正是眼前这尊上古神祗!   注视着穆枫连番数变的面色,最后凝固在几近崩溃的木然神情,应龙默默地伸出一指,点中穆枫的眉心。   一道清朗明圣之气由眉心灌入,仿若醍醐灌顶,如饮冰露,穆枫浑身一震,回神的瞬间却正好捕捉到应龙眼底一闪而逝的震惊。   “你……”   神识微动间,已然阅尽穆枫脑中的全部记忆!   那罕见的讶色只在应龙眼中停驻了半秒不到,瞬即又恢复成那冰雕玉砌般的冷面神君。   “原来你是为了盗取神木而来。”   穆枫气息一窒,下意识地垂下目光,不敢直视那双眼。   “伤口可还流血?”   应龙平易近人的话语使得穆枫愕然抬头,看着那波澜不惊的眼,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   应龙默然注视穆枫片刻,右臂轻抬,翻手间一枝返魂木已飞至掌心,递到穆枫面前,淡淡道:“拿去救人吧。”   穆枫呆若木鸡地接过神木,直愣愣地喃喃,“还需要玉井之水……”   应龙在身前捏指凝了一刻,一只雪玉瓷瓶现于掌中,送到穆枫面前,“给你。”   “谢,谢谢……”穆枫傻傻的接过。   “以后,不可再擅闯这昆仑之虚了。”   应龙淡漠地说了一句,随即右手虚抬,托着穆枫的玲珑水壁向偏殿上方的天井缓缓飘去。   “等,等等!”穆枫这才惊觉应龙是要送自己离去,情急之下喊出了声,可开口之后,唇瓣翕动了几下,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应龙的手势顿了一顿,清凝的目光注视了穆枫片刻,见她又闭口不言,右手再次上抬,玲珑水壁托着穆枫直飞出了偏殿。   穆枫呆呆地望着应龙,直到对方的身影终于从视线里消失,不知为何心头竟然一揪,酸涩的苦楚瞬间弥漫心头……   心里一片空白,却又混乱得仿佛要炸裂,穆枫蹲坐在玲珑水壁中,看着那香气缭绕的偏殿逐渐在视野中远去,一路飞跃过九宫八卦阵,飘过高大的内城城墙,看着地上已然再度威风凛凛的穷奇,然后笔直地飞向那高耸入云的城门,开明兽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当它仰望到上空徐徐飘过的穆枫时,先是怒不可遏地咆哮一声,随即看到裹住她的玲珑水壁,震惊地愣了一下,然后竟无比恭敬地伏身拜送……   直至看不清开明兽那雄壮如山的身躯,玲珑水壁终于缓缓下落,不远处,“宫鸣羽”和“裴景商”正瞪凸了各自的眼,牵了雪角麒麟,等在那里。   “天呐,你居然真的办到了!”   “裴景商”难以置信地看着穆枫手中的返魂木和玉井水。   “宫鸣羽”用神识将穆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探查了一番,确定她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腹部的剑伤也已近痊愈,这才放松了一身的煞气,看情形,如果穆枫再不出来,他就要飙到偏殿内救人去了。   看着穆枫一副失魂落魄的呆样,“裴景商”好奇道:“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喂喂,那尊冰坨子没把你怎么着吧?”   穆枫听闻他对应龙言辞不敬,不由怒从心起,骂道:“不许你对上将军不敬!他,他……他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神仙……不但好心地送我神木和井水……还过问我的伤势来着……”说到最后,神色不禁有些忸怩……   “裴景商”和“宫鸣羽”听到穆枫以“善良”、“温柔”和“好心”等贤惠的词语来形容应龙,不由得齐齐露出崩溃的神情……   两人骇然失色地相视良久,最后认定穆枫和应龙两人之间必有一位是中了邪了……   “咦,你的样子?”“裴景商”用手比了比穆枫抽长了些许的身高,和她脸上那些微的变化,点头道:“原来你用了隐藏命格的法术,难怪最开始会看不穿你的来历……唔,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先前顺眼了许多……”   穆枫这才恍觉,三清上人施在自己身上的法术都散去了……看来应该是应龙的玲珑水壁化去了那些伪装。   “既然你已拿到神木和井水,这便快些离开吧。”“宫鸣羽”踌躇片刻后,将雪角麒麟牵到穆枫身前。   穆枫抬头看着两人,从对方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们对自己这不同凡响的狗屎运没有太大把握,怕是在担心应龙会突然回心转意,掉头来整治自己……想到此节,不由噗嗤一笑,但回想这一路上的种种,虽彼时沾沾自喜地以为天降奇运,此时想来,应该都是这二位在暗中照拂的吧,不由恭恭敬敬地弯身拜道:“多谢强良和陆吾二位神君的几番照拂,此恩此情,穆枫将铭感五内,不会有须臾忘怀!”   那“宫鸣羽”版的强良和“裴景商”版的陆吾,想不到穆枫会这般直来直往且又恩怨分明,不由有些矜持,后者面色略略尴尬地摆摆手,端出神仙的范,说道:“吾等神仙本就是以造福苍生、扶济天下为己任的,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穆枫将腰间的驱魂笛抽出,双手呈到强良面前,叹道:“请尊神替我把这笛子还给开明神兽,并代我跟它道歉。”   强良直愣愣地接过笛子,“嗯”了一声。   穆枫整了整衣冠,再次向二神拜了一拜后,翻身跃上雪角麒麟,一声叱喝,踏雾而去。   ——————————   有了开明兽的鬃毛做引,穆枫驾驭着雪角麒麟,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出了昆仑虚外的迷雾阵,当红日升到正当中时,三清上人的玉虚峰已然在望。   雪角麒麟发出一声欢快的鹿鸣,四蹄翻飞,疾如流星般地纵跃而归。正在凝神施法的三清上人听到自家坐骑的叫声,惊讶地举目望来。   穆枫不待雪角麒麟停稳,已然飞身跃下,几步奔到三清上人跟前,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返魂木和瓷瓶,一边看着被血玉神蜂的蜂浆和蜂蜡裹得严严实实的鹰王,焦急地问道:“上人,这是神木枝和玉井水。鹰王它怎么样了?”   三清上人接过神木和井水,面露喜色地点点头,“想不到你竟在一日的光景内折返,你放心,鹰王目下的状况还算稳定。你帮我看着它,切不可让它的羽翼皮肉有一分暴露在蜂浆和蜂蜡之外,我这便去熬制惊精香。”言罢拿着神木和井水转身飘入自己修炼的仙洞。   穆枫一瞬不瞬地看顾着鹰王,不敢有须臾的懈怠,直到日落时分,三清上人终于擎着一炷香木走出洞口,飘身落至。   “怎么样?”穆枫只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三清上人微一颔首,来不及多说,将掌中的惊精香施法点燃,随着仙力的驱使,一袅青烟笔直地缭绕向鹰王,芳香四溢的烟线似有生命一般地钻入了鹰王小巧的鼻孔中……   不多时,一炷香全部燃尽,灵烟一丝不漏地全部吸入了鹰王的体内。穆枫紧张地盯着鹰王那纤细弱小的身躯,只觉自己的小心肝已经紧张得快从口中蹦出……   你个老混蛋可一定要活过来啊,别枉费了我豁出性命取来的神木,不然以后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不知是感应到了穆枫阴气缭绕的强大怨念,还是惊精香终于起了作用,鹰王的身躯颤了一颤,伴着几个响亮的喷嚏,悠悠醒转……   “鹰王!你个老混蛋!你可终于活过来了!”穆枫喜极而泣,一把抓住鹰王贴到自己脸颊上使劲蹭。   刚回过魂的鹰王哪经得住她这般折腾,当即给捏得猛翻白眼,还是三清上人手疾眼快,赶忙从穆枫的魔掌中将它救下,否则穆枫就得再去一趟昆仑虚,盗取神木了……   鹰王一边由着三清上人给自己做最后的诊查,一边听着穆枫口沫横飞地讴歌自己舍身忘死地奔赴昆仑仙境盗药的玩命经历……良久之后,才有些落寞地问道:“本尊是不是从今以后只能作为一只麻雀活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灵木还魂   穆枫呆了呆,亢奋的表情缓缓褪去,返魂木虽可起死回生,但鹰王先前突破禁制而牺牲的那一身修为,怕是救不回来的……   三清上人的摇头笑叹,打破了目下的压抑,“因为小枫取药及时,你先前那身修为虽是寻不回来了,但你偷吃我冰鳞雪鲵积攒下的那百来年功力,倒还未曾散去。”   鹰王和穆枫惊讶得面面相觑,随即欣喜若狂地互击一掌,又跳又叫地兴奋了半天后,涎着脸望向三清上人。   “休想!剩余的那十来尾冰鳞雪鲵已是这世间仅存之物,若是再让你们俩糟蹋了,以后可就此绝种了!”三清上人的眉头狠狠地跳了两跳,片刻后,又不放心地掐诀施法,随着上人手指虚点,一座巨大的冰山轰然耸立于穆枫先前剜冰取水的冰湖上方,将整个湖面罩了个严实……彻底绝了那两只偷鱼贼的念头……   三清上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们于我这玉虚峰上也停留得够久的了,这厢也该离去了,莫忘了你们穿越至此的初衷。”   穆枫和鹰王这才忆起尚有寻找东皇钟这件要事未办。   “这是我用乌蛟的心丹和鳞甲调制的秘药,此药可暂时屏蔽等闲的法力和妖力伤害,你们可待到东皇钟出世的那日服用。东皇钟作为上古神器之首,虽威力足以毁天灭地,但却只对神仙妖魔最有影响,因你们现是没有一丝法力的凡人,再服食了这秘药,只要不妄动,神钟的法力自是伤不到你们。”三清上人将早已备好的药瓶递给穆枫,待她收好后,又自衣袖中拿出先前那尊石敢当,说道:“时间已不多了,你们这便替我把这石敢当送至少林吧,待你们送达,我自会以传音之术告知你们东皇钟将于何时何地出世。”   穆枫伸手接过石敢当,虽仍觉得这石头墩子沉重压手,但经过这近半个月的连番奇遇,三百来斤的分量她倒还承受得住,费力地搬到怀中后,忽然顿了顿,抬眼望着三清上人问道:“上人……我可以问一下那个血魔怎么样了吗?我记得她好像化回了玉雕的真身。”   三清上人袍袖一挥,缓缓道:“你那一剑已然破了她的元神和几千年的修为,我念其修得不易,倒也未毁去她的真身,只是将她镇于昆仑之巅,若她有心悔改,经年历久之后,仍可重拾课业再度修炼。我已在她身上施了伽印,这次如若再堕魔道,必然叫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穆枫点点头,和鹰王一同向三清上人真诚地道别致谢后,再次翻转时间的轮盘,跳跃到下一个时空……   ——————————————   怀里抱着三百来斤的石头墩子,想平安落地自然是不可能的。穆枫和鹰王惨叫着由半空跌落,摔得呲牙咧嘴之际,方觉怀中的石敢当一路滚了出去。   穆枫和鹰王这才赫然发现他们降落的地方是少林寺后方的一个山坡,而那石敢当已然顺着曲曲折折的山道滚下去了。   一人一鸟惊叫着跳起,顾不得拍落满身的草泥,径直追着石敢当向下跑去。   穆枫死死地盯着一路循着刁钻角度滚落的石敢当,在后边穷追不舍之际,只见一只穿着布鞋的脚猛然伸出,撑住了圆滚滚的石敢当,穆枫愕然停步,顺着那条笔直的长腿向上望去……面皮僵了僵……   古装版“吴啸峰”……呃,在这个时代他应该是跟随楚墨的那个瞎眼男孩,无明……看他肩上背着药篓,应该是刚刚采药归来。   无明举重若轻地拾起石敢当,虽目不视物,可依旧精准地面向着穆枫笑问道:“这位姐姐,这是你丢的石头吧?”   穆枫被对方阳光般的笑颜晃得有点头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男装,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一时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识破自己身份的,正兀自纳闷时,猛觉鹰王在衣领内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穆枫这才呲牙咧嘴的回过神,想起这无明向来是与楚墨形影不离的,既然他在这,那把石敢当送给他便同送给楚墨是一样的,当即干笑着回道:“不是,不是,只是我登山时不小心踏落了这块石头,怕它一路滚下来伤到人,这才追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无明点点头,见人家既然不要,便作势要把石头丢掉,却被穆枫出言拦住,随即诧异地“看”向穆枫。   “那个……你看这石头圆滚滚的,生得着实可爱,丢掉太可惜了。不如拿回家去当个镇宅石,或是腌咸菜时拿来压缸也不错啊……”穆枫数着手指瞎掰着石敢当的用处,希冀能说服无明。   无明怔了怔,显然是觉得面前这位姐姐的脑子许是有些问题的,将石敢当在手中掂了掂,还真有些分量,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那就勉为其难地放在小姐房里,当镇宅石吧。   眼见无明点点头,似是改了主意,穆枫终于松了一口气,向无明挥手道别后,心里还有些不太踏实,便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边。   行出去十来米后,无明停住脚步,转过头来,问道:“姐姐跟着我,还有事吗?”   穆枫僵硬地收住脚步,这才记起自己现下是内力全无的废材一个,而人家是楚墨精心**出的天才儿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惟有讪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哈哈,只是顺路下山而已。”   无明点点头,指向另一边的小路,好心道:“姐姐要下山最好走那条路,这边这条是去少林寺的。”   穆枫装作恍然大悟地样,道谢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哥指路啊,哈哈哈,那就此作别了。”   无明笑着向穆枫招招手,直至确认她走上那条“正道”后,才抛玩着石敢当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穆枫抹了把汗,啧啧叹道:“不亏为吴大哥的前世,这般机警,难怪以后会成为那么优秀的警察!”   穆枫和鹰王远远地躲在山坡上,遥望着少林寺后方的那间小院,琢磨着如何才能在不被楚墨和无明发现的情况下,摸到他们的宅子旁,看一眼石敢当是已否被放置妥当。正在这时,一人一鸟同时接到了三清上人的千里传音。   “来年早春二月二十七,四川境内,伏魔山,万妖洞,东皇神钟,行将出世。”   穆枫和鹰王面面相觑,既然三清上人的传音已至,那自是说石敢当已安然送达了。一人一鸟,再不多想,赶忙转动时空罗盘,跳跃到那历史性的一日。   ——————————————————   场景于流光飞舞中再次清晰,前方的情形一晃而过,虽来不及细细观望,但穆枫和鹰王还是已经看出他们此刻降临的地方,正是这千年前震撼了整个灵界的那场战役中心。瞥到下方那密密麻麻的牛鬼蛇神、群魔乱舞,穆枫和鹰王吓得同时缩到了身边的巨石后,赶忙将三清上人为他们准备好的秘药服下。不多时,周身流幻出若隐若现的神光,使得他们的身形瞬间透明,即便到近前仔细观察,也难以发现他们的身形。   得了这层保护膜后,穆枫和鹰王才敢扒着身前的巨石向外观瞧。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点正是伏魔山的一处山巅,整座附魔山都被罩在一座似穹盖般庞大无边的结界下,结界的屏蔽上幻动着代表金木水火土的金绿蓝红黄五色异彩。   结界的中心,也就是穆枫等人所在山头的正前方,临空飞舞着一位背生火焰双翼、后拖迤逦凤尾、赤发明眸,清圣华贵,绝艳耀眼得宛若初升朝阳的凤凰女神!穆枫和鹰王眯起了双眼,才勉强透过那漫天的霞彩看清那女神的样貌……赫然竟是楚墨!   正当一人一鸟看得目瞪口呆时,下方的万妖洞前,有只体型庞大若小山的怪物发出了瓮声瓮气地笑声。   “这场仗我输了,但是是输在兵器,并不是输于实力。但俺自愧奈何不了你,这就回魔界去啦!哈哈哈,痛快,痛快!”   穆枫直勾勾地看着那双乳做目,肚脐为口,没有头的人形怪物,愣愣地问着肩上的鹰王,“我说,那怪物,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刑天吧……”   鹰王望着那巨大的人形生物拖着的巨盾和战斧,僵硬地点点头,“虽然破损得有些严重,但它拿得的确是神兵干戚,呃,看来它确实是那个传说中蚩尤手下的首席战神,刑天……”   “那盾牌和斧头看着有点眼熟……”穆枫注视着那对残缺的盾斧,猛然一震,难以置信道:“是了!那是阴黎院的院长,关松的兵器!”   穆枫曾亲身领教过这对神兵的厉害,印象自然深刻,虽然眼前的这对盾斧已破得不像样子,但仍是认了出来。   鹰王惊得大张了鸟嘴,“那,那这么说,那关松便应是刑天的转世。”   穆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点头表示认同。   此刻,刑天冲着凤舞于天的楚墨说完那句话后,就拖着破损的干盾和戚斧,脚步轰鸣地返回了万妖洞中。看来在他们到达之前,这刑天已经和楚墨恶战了一场,而且应是楚墨赢了……   “那是……轩辕剑!”穆枫看清楚墨掌中正缓缓敛去的金光,那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神剑轩辕!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惊世之战   鹰王惊讶地看看楚墨,又看看穆枫,点头道:“看来这轩辕剑早在你这千年前的一世,就已经藏在你的身体里了。”   怪不得自己会与生俱来地带有轩辕剑,原来是早就命中注定的……穆枫失神地看着那傲然临空的神女,竟能毫发无损地打败传说中的魔族战神刑天,那真的是前世的自己吗……   这时,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拉回了穆枫的注意力。   咦,好像有些耳熟……   待穆枫凝神观望时,只见万妖洞中款步踏出了一头漂亮至极的九尾银狐,天下间竟会有这么美的生物!穆枫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观瞧时,那九尾白狐已化为了一位女子。穆枫惊讶地张大嘴巴,那,那不是西溟楼的看门人,胡婆婆,不,月姬吗!?   穆枫望着那绝色倾城的白衣女子,那不是月姬夫人,还会是谁!?   在穆枫看得目瞪口呆之时,那月姬夫人已经再生变化,竟……竟然化作了上古神祗,应龙的模样!   飞舞在空中的楚墨和躲在石后的穆枫同样看得大惊失色,但人家可比穆枫定力强多了,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识破了月姬的变化,还逼得她现回了原形。随后,月姬夫人以她那美妙无双的嗓音哼唱起了一首古怪的曲子,虽然穆枫和鹰王并未听出什么异常,但周围的那些妖魔们却无不露出心醉神迷的癫狂之态,显然是月姬正在施展某种可以迷惑心志的妖曲魔功。   楚墨以佛家真言声震全场后,伸出素手,当空虚抓,一块形态古怪的石头猛然由万妖洞中飞至她的掌上,待到楚墨屈指弹净上面的石壳,露出下方璀璨的金色后,穆枫和鹰王同时色变,不约而同地齐声惊呼。   “东皇钟!”   当楚墨弹指叩响东皇钟时,穆枫终于见识到了上古神器的真正威力。   随着一声声洪大磅礴的钟鸣,浩淼的金色音波瞬间横扫了整座伏魔山!若不是穆枫和鹰王身前的这块巨石够稳固,此刻他们已经随着周围横飞的山石弹出去了。虽因服用了秘药而使得东皇钟那对凡人已算轻微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头脑仍止不住地发晕,耳膜更是被浩大的钟声震得如同跑火车一般轰轰作响。   好半天后,穆枫和鹰王才从那头晕耳鸣的状态下恢复过来,哼哼唧唧地爬起来向下望去,只见先前还嚣张猖狂的妖魔大军们,此刻已然东倒西歪的溃不成军。东皇钟对妖邪魔性有着摧枯拉朽般的惊人威力,是以闻得钟声的妖魔们,妖力越强,道行越高,则受创越重。   随着楚墨寒若冰珠的“回去”二字,群魔们开始瑟缩着后退,在东皇钟的神威和楚墨那冰冷的杀机下,众妖不免心旌摇曳,萌生退意。   看到此处,穆枫不禁替楚墨松了一口气。刻下,虽看似楚墨占了压倒性的胜利,但穆枫与楚墨心意相通,自是感知她其实也已是强弩之末。那东皇钟为上古十大神器之首,威力固然惊天动地,但却对持钟人损耗剧甚。穆枫虽然不知楚墨为何会现出这种天神之姿,但仍是清楚她不过还是个凡人,以区区凡人之体弹响只有上古神明才能驾驭的东皇钟,其弹动一声,就已突破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更何况是连弹四下!   就在穆枫和鹰王欣喜相顾时,下方惊现异变。   粗壮如树的藤蔓猛然裂地而出,趁着楚墨因弹钟剧耗而神思微顿的瞬间将她缠了个结实!伴着藤蔓不住收紧的嚓嚓声,其上生出了无数的倒刺,扎入了楚墨的皮肉,藤蔓的缝隙间登时漫出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楚墨周身的火焰极其凌厉,众妖避之唯恐不及,但火焰却似对那藤蔓没有太大的作用。她虽极力催逼火焰烧灼藤蔓,但奈何烧毁的速度却跟不上其自身修复的速度。   穆枫和鹰王大惊失色,顺着藤蔓向下望去,只见下方裂土而出了一个巨人,那条巨藤正是来自他掌中的神杖!   穆枫看得骇然惊呼。   “戚烈!”   那巨人的容貌赫然正是阴黎院的院长,戚烈!   鹰王神色凝重地摇头道:“麻烦大了,这是蚩尤手下另一员魔神级的悍将,夸父!”   这时楚墨已被藤蔓缠得越来越紧,丝毫没有能挣脱开的意思,而且那藤蔓似乎能吸食法力和精血,因楚墨周身流动的火焰正随着血液的流逝而一点一点的暗去。   刚才还瑟缩发抖的群魔们,眼见这颠倒性的战况,不禁再次张狂起来。而月姬夫人化作的九尾白狐已趁机从楚墨手中夺走了东皇钟,如此一来,妖魔们登时气势大振,叫嚣着让夸父杀了楚墨。   九尾妖狐再次开口,咿哦吟唱起了那催魂摄魄的魔曲,歌声凝成一线,直逼向已无还手之力的楚墨。楚墨在那如丧魂曲的魔音折磨下,浑身颤抖,似乎极其痛苦,眼见着神志渐沉,命悬一线!   穆枫和鹰王急得团团转,可又完全插不上手,正在他们纠结着要不要孤注一掷,下去帮忙时,空中惊现一支冰箭,如流星般飞射而下,直贯缠住楚墨的藤蔓,霜彻的寒意将藤蔓迅速冰封,也因此使得藤条松动,楚墨才得以从中解脱。   这天外飞来的一箭使得包括穆枫和鹰王在内的全体活物都呆住了。直至夸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全体妖魔才回过神来。   “这是!应龙的玄冰箭!”   穆枫面露狂喜,举目望天,四处寻找那道轩轩韶举的身姿,可是除了绚烂夺目的阳光外却遍寻不到那铭刻在脑海中的卓雅身形……   正在穆枫渐渐失望之时,天空中又飞矢而下一支冰箭,将正衔着东皇钟准备逃跑的九尾白狐冻在了地面上。   夸父怒目清天,咆哮道:“应龙!为什么你的功力不但大减,而且箭上还透着魑魅的妖力!难道魑魅又死于你的枪下了吗?”   穆枫猛觉心头剧震,愕然转目望向已颓然倒地的楚墨,这种灵魂都被拨动的震撼感正是来自那个前世的自己。   穆枫惊骇地看着楚墨的神情,那个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色变的楚墨竟然能现出如此震惊崩溃的神情!强烈到连带着穆枫也觉得灵魂正被猛烈撕扯着一般!   楚墨骤然悲啸,那啸声听得穆枫肝胆欲裂,只觉说不出的悲苦凄凉,似一重又一重的冰山,隔断了眼前所有的光明,压得她透不过气,窒息到几近绝望……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穆枫觉得自己的神志也已在楚墨仰天悲啸的那一瞬间而随之崩溃了,其后下方发生的种种虽印在眼中,却好似已达不到心底,就连鹰王在面前的拼命呼唤仿佛也遥远得如同另一个时空……   不多时,整座伏魔山颠都毁在楚墨那妖异的黑色火焰之中,直至鹰王抓着穆枫的衣领将她死命拖到山壁间一处洞开的狭长裂隙中藏身时,她才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怔忡失神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鹰王的声音竟隐隐有些发颤,似乎之前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场景,“楚墨心志崩解,堕入魔道,顷刻间已烧尽了伏魔山中的一切……”   穆枫浑身一震,彻底清醒过来,想要爬出去看看,却被鹰王拼命拦住,“你不能出去,现在的楚墨已经完全入魔,丧失了全部的人性和理智,一旦被她招出的地狱业火烧中,会将你的魂魄吞噬得连渣滓都不剩!”   “那可怎么办?”穆枫已慌了手脚,完全没了主意。   鹰王面色凝重道:“灵界史书中关于这一战的记载少之又少,因当时只有楚墨一人在战场中,所以具体情形无人可知。但根据史书上写的内容,后来楚墨确实成功地封印了妖魔二界,虽因此战失去了毕生的修为和灵力,可其后却又活了三年之久。我想,事情必定会有所转机吧……”   未免遭受波及,穆枫和鹰王只得往裂隙的最深处躲去,外面满是烈焰燃烧的噼啪声,期间还不时能听到被业火烧得鬼哭狼嚎的妖魔们的惨叫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凄厉的哭喊声也渐渐听不到了。   黑暗中,目不视物,连声音都听得不甚真切,只能隐隐闻得外面风声鹤唳,烈火呼啸,如此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的光景,穆枫和鹰王被忽然响彻天地的东皇钟鸣震得同时色变,再顾不上躲避火焰,相继爬向裂隙的出口。在他们还未探出头的时候,又是四声此起彼伏的钟鸣,整座伏魔山都在那浩瀚的钟声里剧烈地颤了几颤。   穆枫和鹰王强撑着被震得头晕目眩的身体爬出了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形时,不由同时屏息。   被黑色的地狱业火荼毒得有如修罗浴场的伏魔山颠上方,一位上古天神正抱着满身血污的楚墨,因他低头深吻着楚墨,所以一时看不清容貌。   当穆枫目及那身流光溢彩的青鳞龙甲和那清圣卓雅得举世无双的灵光神韵时,不禁惊得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   “应,应龙……”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可远在里许之外的应龙似乎立时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抬头的瞬间,深凝若潭的眼眸已准确无误地投向了这边,吓得穆枫和鹰王赶忙缩回了头。   “他,他,他不会看到我们了吧?”穆枫结结巴巴地以耳语般的低声问向鹰王。   鹰王看看穆枫,又看看自己,不确定地摇头道:“按说我们身上的药效未退,他应该是看不到我们的。”   脑海里印满了应龙拥着楚墨深吻的镜头,仿佛那吻落在的是自己唇上……感同身受的穆枫捂住烧得滚烫的脸,艰难地自语道:“他……他为什么在吻楚墨……” 第一百五十七章 魂殇千年   鹰王看着穆枫忸怩的表情,受不了地翻翻鸟眼,“那不是在吻,他是在给楚墨渡神息!”   “啊?”穆枫听得一愣。   鹰王指指自己的眼睛,傲然道:“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鹰的眼睛!千里之内的事物洞悉入微,没有啥米能逃过本鹰王的法眼!那应龙确实是在给她渡气。看来经过连番恶战,楚墨应该是伤得不轻,之后又堕入魔道,最后虽被应龙用东皇钟化去了魔性,但在钟声的直接攻击下,以她那么精深的修为,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不然应龙也不会耗费神息来救她……”   “原来是这样……”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有些失望……   知道有应龙出手相救,穆枫说不出的安心。虽然并没做啥亏心事,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没胆再去偷觑应龙,于是穆枫和鹰王只好窝在裂隙中闲聊。   “鹰王,我记得先前月姬夫人他们一直叫楚墨作‘公主’,那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楚墨的真实身份实际上是流落在外的皇族?”   “哪有那么狗血的桥段!哼,依我看来,他们叫她公主,恐怕是对楚墨前世之身的称呼吧。”   “哦?楚墨前世是个公主?”   “唉,你真是榆木脑袋,月姬夫人他们都是上古时期的魔族,自然也是在上古时期认识楚墨的,又怎么会识得她做凡人时的身份,恐怕这楚墨也是大有来头的……嗯,看她先前化作天神的姿态,又被称作公主……在我的印象里,上古时期能被称为‘公主’的凤凰神女可就只有一位,神界之主黄帝的女儿,火神女魃!恩,应该就是她!”   “啊!?你,你说楚墨的身份实际上是……那,那,那我岂不是也是,是……”   “是啊,哈哈,你这小混蛋说不定就是火神女魃的转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居然是神……我是神!天呐!哇哈哈哈……原来老子是神!怪不得生得如此兰心慧质、才貌无双、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惊才绝艳、人神共愤……”   “……你别一口气憋死啊。”   “咳咳,你翻什么白眼!吼吼,老子是神呐!伟大的上古天神啊!”   “切,那有什么稀罕的,几千年前的事了,再厉害你现在还不就一凡人!再说了,你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上古神魔都转世投胎成人了吗?”   “对啊!你是校长那老狐狸的使役,他有昆仑镜能知晓天下事,你自然也知道不少!快说,我们周围都有哪些个神仙妖魔!唔,我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几个,比如宫鸣羽是十二巫神中的强良;裴景商是天界神将陆吾;戚烈是魔神夸父;本姑娘,嘿嘿,是火神女魃……白绍行那混蛋极有可能就是应龙……还有其他的呢,给我讲讲!快给我讲讲!”   “不行,天机不可泄露!喂,你别拔我羽毛啊啊啊!!”   一人一鸟在裂隙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天空忽然下起了细雨,听得雨声后,穆枫和鹰王这才又重新爬了出来。   “咦,楚墨的地狱业火给浇灭了,原来只要是火就怕水啊……”穆枫有些意外地看着在朦朦雨幕中渐渐熄灭的黑色火焰。   “笨呐你,那地狱业火岂是普通雨水可以浇灭的!这些恐怕是应龙招来的天上弱水,你往上看,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哪来的雨!?”鹰王敲了敲穆枫的头,“你这家伙平时不鬼精鬼灵的嘛,怎么一见到那个应龙就智商直线下滑了呢?”   穆枫面无表情地抓住鹰王一把丢了出去,眼看着它在雨里垂死挣扎地扑腾了几下,然后直直地掉了下去,点头道:“传说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看来是真的。”然后再不理会于泥水中摸爬滚打的鹰王,径直望向前方。   此时已不见了应龙的踪影,唯有楚墨只身昏迷在细雨中,而她身旁不远,嗡嗡作响的正是东皇钟。   夕阳渐沉,远处的楚墨终于在雨幕中醒了过来,发现东皇钟后,踉跄着起身,将额间的一块血色宝石抠下来,猛拍入钟顶,然后低下头,似乎默念了些什么,那东皇钟竟颤抖着钻入了地面,钟身给泥土一层一层地覆盖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岩石。   看着楚墨的举动,穆枫向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回来的鹰王问道:“她这应该是封印完成了吧?”   本来要找穆枫算账的鹰王闻言回头,一边甩着身上的泥水,一边颔首道:“看来是这样的,也就是说东皇钟是藏在了四川伏魔山的山石中。唔,总算是完成任务,可以回去交差了……”   下方的楚墨在封印了神钟后,又向天空放出烟花信号,随即便无力地靠坐在了东皇钟化作的山石上,原本白色的衣裙在经历了这场九死一生的恶战后,已被雨水润开了周身的血迹,变得血一样的赤红……远远望去,如一尾溺在风雨中的荏弱红蝶,形单影只……   凝望着那张苍白的玉颜上淡然的落寞,穆枫觉得喉头微哽,心底说不出的难过,迟疑片刻后,向着正跃跃欲试准备转动轮盘回去复命的鹰王问道:“我们应该还有一次时空跳转的机会是吧?”   鹰王愣了愣,点头道:“确实,七次跳转的机会,我们用了六次,还有一次。”   “那我们去楚墨离世时的三年后吧,我想送一送她……”   看着穆枫眼中那与楚墨一般无二的空寂落寞,鹰王本待出口的拒绝,不由慢慢咽了回去,缓缓地点点头。   掌中的罗盘再次翻转,三年的时光于指尖流转……   当场景再次落定时,穆枫发现竟回到了之前曾跟楚墨学习过功夫的那个幽谷,而此刻的谷中已不复那时的清静悠然。   数百名身着异族兵甲的官兵将前方那小小的一座竹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各个如临大敌地盯着竹屋内的动静。   穆枫和鹰王惊得骇然失色,仗着服食秘药的效力未退,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包围圈,行到竹屋外,透过墙壁上被撞开的缺口向里面望去。   一看之下,便从脊梁骨寒到了心尖。   破漏的竹屋内,弥漫着诡异的紫黑色云雾,缭绕的烟幕中,楚墨正抱着已阖目长逝的无明低声哽咽,看她的形容肖貌已单薄荏弱至极,似乎自那场恶战之后便一直未能痊愈,脸色苍白得好似随时都会随风逝去一般……此刻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一边悲笑低泣,一边不住呕血,眼见着是活不成了……穆枫从来没见过楚墨哭,没想到她哭起来会这么的催人心肝……   鹰王看得十分不忍,转过头去低劝穆枫赶快离开。   穆枫死死地咬住嘴唇,脸色惨白如雪,难以置信地看着声声泣血的楚墨……为什么她这一世连终结时都是这么的凄惨悲凉……   竹屋内的楚墨一边悲泣,一边向怀里的无明低低说着什么,随后竟招来了地狱业火,准备将自己连同无明的尸骨一并化去……   穆枫发出一声悲极的呼喊,向竹屋内冲去,却被鹰王死命地抓住了腰带,但它纤小的身躯如何拦得住穆枫,眼看着那诡异幽黯的地狱业火舔舐上了穆枫的手指,鹰王吓得不顾一切地转动了她腰间的轮盘。   时光瞬时流转,景象急速扭曲……   穆枫腮边那为楚墨滑落的泪水,滴在的却是千年后星园的土地上。   再回首时,千年前的那缕芳魂已杳,徒留一抹淡淡的竹香犹绕指端……   ——————————————————   自从于古代回来后,穆枫暂时遗失的记忆就全部回来了……全部是她不愿想起的记忆……   不知是穿越时空的副作用还是于古时候遇险太多,穆枫回来后,法力和内力竟大不如前,经常时而灵时而不灵,面对着这种状况,楚紫依等人十分担心,几次要求她给绿岚看看,穆枫却因犹记着白绍行是如何给自己解除药性这一事,而一再拒绝绿岚的诊查,面上却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现已探知了东皇钟就在四川境内的伏魔山中,取回神钟之事自是刻不容缓。因按照穆枫的说法,知道东皇钟下落的恐怕还有白绍行……如果应龙真是他前世的话……   因此,在穆枫和鹰王回来不久后,便又登上了南下的飞机,因东皇钟事关重大,所以随行的除了楚紫依外,尚有星光七岚。   眼见了楚墨那命运多舛的一生,穆枫归来后变得比去古代前的那段时间还沉默,楚紫依等人只当她是为楚墨难过,却不知最让穆枫如鲠在喉的却一直是白绍行……   因有整个9163部这庞大的政府部门做后盾,穆枫一行人在成都下了飞机后,便搭乘上了9163部专门调来的直升机,直飞位于四川东南部的丰都县,也就是古时候的鬼城酆都,因那伏魔山,正在这丰都县城外……   时至盛夏六月,四川境内已热得让人透不过气,古时候的伏魔山现已取缔了名头划归为七曜山区,方圆近五十公里,穆枫虽清楚记得楚墨将东皇钟藏匿的那片山头的模样,但事隔千年,山脉的地形风貌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很难一下寻到确切的地点,所以穆枫等人只能在七曜山脚下降落,逐步进山搜索。因穆枫要寻的是一块轿车般大小的巨石,故而众人不能用轻功于林间飞纵,只能徒步在山中寻找,所以速度未免慢了许多。   转眼天色黑沉,众人便在林区空地上支了帐篷,准备宿营一晚,待明日天亮,再继续搜寻。   吃过晚饭后,穆枫寻了一颗大树,跃上粗壮的树冠,仰望着星空纳凉。因楚紫依一直关注着她,眼见她一人坐在树顶,便携了一盒糕点,学着穆枫也跃上了树冠,陪她聊天解闷。   看着楚紫依那与楚墨最少有六成相似的面容,穆枫不禁有些出神,她在千年前,曾见过容貌几乎一般无二的戚烈、宫鸣羽、裴景商、莫离和吴晓峰,相较于自己来说,其实楚墨更像是楚紫依的前世……即便楚紫依和楚墨是真的有些渊源的血脉关系,但为何会生得如此神似,如果楚紫依不是因为身为男子,而少了分温婉多了分英气的话,那跟楚墨应该是更加相像的吧……心底里想着,口中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紫依,你为什么会跟楚墨长得那么像?”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重返现世   楚紫依被问得一怔,随即想到穆枫于千年前不知看过楚墨多少次,便也释然了,笑着道:“你忘了吗,我是楚墨的后人啊。”   “据我所知,楚墨并没有后代留下。”穆枫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了楚墨的三堂兄,楚天遥有一个儿子,那个奶娃娃楚傲。因楚家后来只有楚墨和楚天遥这两个遗孤,那楚紫依很有可能是楚傲的后裔……如此算来,跟楚墨的血缘并不是十分之近,那为什么会出现楚紫依这位与楚墨如此神似的后代子孙呢?   穆枫思索良久,待要开口寻问,却想到对方可能是有难言之隐,不愿相告。因此,嘴唇翕动了几下后,终于是没有问出口。   楚紫依看着欲言又止的穆枫再次恢复成先前那副落寞样子,想着她近年来一次又一次的被身边好友出卖,恐怕心底已有了阴影,对自己难免多了一分顾忌,想到此节,不由心底微疼,遂笑着鼓励道:“没有关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穆枫闻言一顿,默默注视了楚紫依片刻,直截了当道:“好,紫依,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楚紫依被问得一愣,迎视了穆枫深幽的目光片刻,无可奈何道:“我是你的好友,一辈子的挚友,这一生绝对不会出卖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穆枫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可是眼底的那丝淡漠却分明在说,“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   对方莫名的疏离使得楚紫依心头沉闷难愈,沉默了良久,低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穆枫笑着摇摇头,别开眼,不再答话。   楚紫依长叹了一声,点头道:“好吧,这些事,你早晚是要知晓的。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小枫,你已知道了楚墨是你的前世,可你知道楚墨再之前的几世和那几世之前的真正身份吗?”   穆枫闻言一震,坐直了身,凝望着楚紫依,正色道:“这……我和鹰王大致猜测过……是不是上古时期的女魃?”   楚紫依身形剧震,似乎是想不到穆枫已然知晓得如此深入,也似乎是为那个名字而心神悸动,顿了一顿后,点头道:“不错,你的前身,正是上古时期的火神女魃。”   穆枫惊讶地愣住了,看楚紫依的神情,似乎对这段过往知道得甚是详细,不禁愕然追问道:“紫依,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楚紫依勾唇轻笑,那笑意如此的悠远寂寥,仿佛瞬间带着穆枫一同穿越了几千年的时光,回到了那遥远的上古时期……   “几千年前,你是天界之主,黄帝的义女,也是神界光耀如晨星的公主,执掌六界火焰的凤凰神女。五千年前的那场圣战中,你和天界的首席战将应龙,居功甚伟,却因在战场上沾染了妖魔的邪气,而不慎显露出了藏匿已久的心意……那份对应龙的爱慕之心,此事意外地被天帝察觉……神界是个致清致净,同时也绝对容不得情爱的无情之界,你的表现使得天帝震怒,对待自己的孩子,他的惩罚向来是更加残酷苛刻的。因此,你被绑在诛仙台上,任天雷劈打了九九八十一天,毁去了神身灵体后,被投往下界,却因体内邪气未消而堕入魔道,成为致使生灵涂炭达百年之久的旱魔……在被缉捕回天庭后,因你不肯认错,而被天帝赐死,其后罚入下界。幽拘在地府的黄泉冥海之滨思过,每隔千年便堕入轮回一世,而每一世均会尝尽七情之痛,如若不知悔改,则永生永世,历尽磨难,不得善终……”   穆枫听得楚紫依的讲述,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久久不能回神,觉得无法相信,可又似乎确实如此……原来自己先前于九黎幻境中见过的那一幕幕都是真的……原来自己有个生来便已注定的悲惨命格……难怪楚墨那一世会活得那般凄苦……那自己现在算什么?是仍在轮回中浮浮沉沉的罪人?还是藉此万年一次的转机,同其他众神一样投生转世到人间?   “小枫?你没事吧?”眼见穆枫仿佛瞬间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楚紫依不免有些后悔。   穆枫在对方的碰触中回过神来,呆呆地望了楚紫依良久,才怔怔地问道:“紫依,你知道得这般清楚,你到底是何人?”   楚紫依的眼神微微有些瑟缩,踌躇片刻后,答道:“近万年前,黄帝的妻子嫘祖娘娘于神木扶桑上发现了一枚凤凰卵,卵裂而蛋出一对凤凰,雄为凤,雌为凰,嫘祖娘娘欣喜之余分别赐名为姬烨和女魃,并收为义子义女,女魃是你,而那姬烨便是我……我是你同卵双生的弟弟……”   穆枫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盯着楚紫依,脑海深处似有某些东西正破茧而出,对方今晚所讲得每一句话,听在耳内都觉荒诞不经,但心底中的感受,却是异常真切的,连那仿佛自亘古便绵延在心底的沉痛也是异常真切的……   望着穆枫近乎崩溃的神情,楚紫依唯有默默地将她搂入怀中,一遍一遍地安抚那不住颤抖得双肩,一遍又一遍地低语着,“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清楚那些过往,却并不想你回忆起来,因为那些伤,那些痛,于你是承受不起的……于我则更加承受不起……”   穆枫呆滞地呓语道:“那……白绍行呢?他是否真的是那应龙的转世?”   楚紫依身体一僵,虽几经克制,但言语仍冰冷异常,似是带着莫名的恨意,“他,确实是那应龙的转世……小枫,你忘了他吧,就是他把你害得这般凄惨……从古到今,无论前身后世,他都是神界那个至高无上的战神,同时也是最冷情冷血的神祗。你虽失了前世的记忆,但这一生,他对你的伤害还不够吗?”   眼泪无声的滑落,冰冷得另她瑟缩,另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千年前的他自己是曾见过的……他真的是那般冷血无情吗?那个送神木给自己,又细心过问自己伤情的远古上神,真的没有一丝血性人情吗?如果没有,为什么他会去救楚墨……如果有,那这一世他为什么要如此对自己……   这是否也是命中注定的,如同她这个被诅咒了的命运一般,种种劫难中,他是自己最大的一劫……   几千年前的往事在耳畔和心头滑过,淡薄遥远得恍若大梦一场,可是身心却分外的疲惫,仿佛几千年的心酸与沧桑都瞬间堆积在了肩头,压得她直不起身,喘不过气,只能无力地软在楚紫依的怀中,逃避似的昏沉睡去……迷茫之中,耳边似是响起了誓言般的低语。   “睡吧,这一世,我一定会守护好你,决不让你再重蹈往世的覆辙……”   ——————————————   第二日清早,穆枫是在楚紫依怀中醒来的,他竟这样抱着自己在树上整整坐了一夜。穆枫枕在楚紫依的臂弯中,仰望湛蓝如洗的天空,明媚的六月朝阳照在脸上,凉爽的清风拂过发丝,心情莫名的宁和。   楚紫依看着穆枫淡然恬静的容颜,揪了一整夜的心,慢慢放松,笑问:“在想什么?”   穆枫浓密的眼睫颤了颤,举起右手,看着斑驳的金色阳光透过指缝流泻,“这一觉睡得好舒服,从前很多纠结的事,仿佛都在这一夜之间想通了。”   “……是吗,都相通了什么?”从那嬉戏阳光的手指上收回的目光落到那双美得异乎寻常的眉眼上。   “上古的女魃、千年前的楚墨,自有她们的悲苦,但过去的终归是过去的,既然已经忘了,我不会再去重拾那些记忆。因为我只想做我自己,做好现世中的穆枫。”手指慢慢收拢,似乎正在握紧自己的命运,唇边勾出一抹释然的轻笑,“至于他,既然我能用几千年去爱,便也能用几十年去忘记。求不得的东西,不如就此抛弃……”   楚紫依闻言轻颤,注视着那在一夕间玄然醒彻的脸庞,心底微微抽动,不知是喜还是忧,只能伸出手,与那半握成的拳十指相扣,既然不能替她抚平沉重的伤痛,那便陪着她一起去忘记吧。   “喂,树上的那两个,你们都已经在上面餐风露宿了一夜了,先下,是准备就此羽化飞升呢,还是准备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早饭?”紫岚站在树下,将手掌搭在眉上,仰望着沐浴在朝阳下的两条人影。   穆枫坐起身,望着下面的紫岚,高声笑问道:“是绿岚老师做的早饭吗?”   紫岚无奈地耸耸肩,“不然你以为呢,你看我们其余几个谁像是会做饭的料?”   “既然是绿岚老师的手艺,那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了!”穆枫侧身从高大的树干上滑落,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后,追着紫岚的身影奔营区去了。   楚紫依望着穆枫雀跃着离去的背影,仰起头,撑着后方的树干望向晴朗的天空。   但愿,一切都能如你所愿……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钟出世   因这一日的天气极好,再加上有鹰王这个高空雷达在天上扫描,不过半天的光景,穆枫一行人便在山区深处的一处山头上寻到了那块已经看不出当时风貌的岩石。   青岚将手按在巨石上,凭借土系灵力感应下面的东西,几分钟后,睁开眼,望向穆枫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确定是在这块巨石下?”   穆枫和鹰王互望了一眼,同时点点头。   “就是这里。”   青岚和蓝岚一左一右地用手按在巨石上,准备施展法术将巨石掘开,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催逼法力,两人联手施展的土系法术竟对这块巨石完全不起作用,试到最后,连周围的地皮都颤了几颤,可是那块岩石如铁了心一般地愣是纹丝未动。   “看来这块石头下确实应该藏着东皇钟,否则也不会屏蔽掉所有的法术。”赤岚绕着巨石走了两圈,沉吟道:“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千年前,谁埋下去的,谁才能启出来。”   包括鹰王在内的众人一同看向穆枫。   “……好吧。”   穆枫左右看看巨石,最后把手按在了石面上,一边回想着楚墨是如何将东皇钟埋入其中的,一边将不太丰沛的法力逼入石内。起初还不觉得如何,但随着法力的不住堆积,巨石深处似乎略有所动。片刻后,穆枫惊讶道:“这石头似乎正在吸取我的法力。”   她的话音未落,掌下的巨石猛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将整座山头得震得一并晃动,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这种颤动不但没有衰减,反而越来越剧烈。   橙岚皱眉道:“不行,这么下去会引发整片山区的地震,恐怕会波及无辜。”   楚紫依看看远近簇簇发抖的山石,向绿岚等人说道:“老师,你们用阵法将这块区域封闭住,我在阵中陪着小枫就好。”   紫岚等人点点头,七人以巨石为中心散开,形成个直径约三十米的包围圈,他们自小由叶岚天一手**,彼此间十分默契,不需言语沟通,便不约而同地施展了能镇压法力冲撞的极光阵。此阵法,穆枫并不陌生,当年在9163部的大牢里她就曾亲身领教过。   随着赤岚等人的阵法施展开来,一个巨大的圆柱型结界将穆枫和楚紫依罩在下面。结界内的地面依旧随着藏有东皇钟的岩石剧烈地震动着,可结界外的区域却已恢复如常。   “小枫,怎么样?”眼见极光阵已布施完毕,楚紫依来到穆枫的身后。   穆枫回答得有些艰难,似乎已无以为继,“唔,紫依,说实话状况不是很好……这东皇钟吸取法力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我有点快支撑不住了。”   “东皇钟在山石中封印了千年,若要取钟出世,应该是要耗费大量的法力,你别急,我来帮你。”楚紫依说着将手按在了穆枫的后心。   一股澎湃的火系法力登时由背心贯入,只觉楚紫依的法力与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法力汇聚到一处,水**融得不分彼此,穆枫的压力锐减,奇道:“你的法力似乎能跟我的完全相融!”   楚紫依笑道:“你忘了嘛,我跟你本就是同宗同源,法力和灵力自然可以相融。”   两个人的法力自穆枫按在岩壁上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注入石中,被吸取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猛,就如同在水坝上撕开了一个豁口,由最初的涓涓细流,逐渐汇聚成汹涌的洪流。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穆枫体内的法力已被抽取了干净,到后来已完全是楚紫依一人的法力在支撑。   想不到紫依的法力竟如此深厚……   感受着背后依然浑厚的法力,穆枫不由有些吃惊。   随着法力的不断注入,石岩震动得越来越猛烈,似乎下方的东皇钟正挣扎欲出……   穆枫猛觉掌心下的吸力一塌,耳边听得楚紫依低呼了一声“不好!”,随即便被对方第一时间扯到了身下护住。   伴随着石块刺耳的撕裂声,山岩骤然崩裂,缝隙中折射出万道金光,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一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那之后便是毁灭性的剧烈爆炸!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璀璨夺目的光芒如金蛇狂舞,在空中穿透漫天飞射的砂石,纠缠着汹涌澎湃的气浪直拍外围的极光阵边界,爆炸的冲击波伴着一声洪大的钟鸣将整片区域的空间都震得扭曲了一秒。   极光阵在堪堪抵御了爆炸的冲击力后,几乎在同时崩溃,赤岚等人同时口喷鲜血向后跑跌出去。   离巨石最近的穆枫虽被震得头晕眼花,却因被楚紫依严密地保护在身下,反倒只是受了些轻微的擦伤,在她艰难地支起身体时,方觉后颈间一片温热,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居然是血,她活动了一下,并没觉得头颈上有伤口,不禁骇得浑身一震,慌忙将仍压在背上的楚紫依扶到身前,只见他正在不住的大口呕血,那触目惊心的血液汩汩流淌,似乎要将他体内所有的血液都流干一般。   “紫依!……绿,绿岚老师!”穆枫的声音已不自觉地颤抖,她捂住楚紫依的口角,可鲜血依旧顺着指缝向外流淌。   赤岚等人在极光阵崩溃时已受了伤,但幸好极光阵本就是镇压法力冲击的防御法阵,再加上他们七人极度默契地合作下,所布的极光阵远比寻常的阵法要坚固得多,此下威力惊人的冲击被七人均摊后,倒也不算致命。   闻得穆枫的呼喊,陷入短暂昏迷的绿岚**着醒过来,看清不远处楚紫依的情况后,赶忙强撑着奔了过来。   “绿岚老师,紫依他。”穆枫颤抖着将楚紫依扶正,面向绿岚。   绿岚脸色立变,迅速让穆枫把楚紫依放平后,二话不说,叠掌按于他的胸口,清灵的绿光立时流水般融入楚紫依的胸口,不多时,血便不再呕出。   片刻之后,赤岚等人也相继围了上来,当看清绿岚叠掌的手势时,蓝岚一震,道:“你竟用麒麟回天的禁术,那会耗尽你灵力的!”   绿岚却温婉地摇头笑道:“没关系,只是失去几个月的法力而已。”   黄岚面无表情地推推眼镜,平板无波地道:“你现在重伤在身,如此妄动禁术,恐怕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怕是恢复不过来吧?”   绿岚苦笑道:“紫依是我们的学生,我岂能见死不救?”   众人不禁默然,眼见绿岚不再言语地积极施救,既然她并未放弃,那看来楚紫依伤得虽重,但却已无性命之忧,是以都暗自松了口气。其中橙岚最先回过神,将目光移向碎裂的山岩,看到其中的钟型石块,皱眉道:“那就是东皇钟吗?”   众人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除了绿岚和昏迷不醒的楚紫依外,都望向那块石头。   鹰王顿了一顿后,肯定道:“不错,这就是东皇钟,我记得当时楚墨初拿到手中时,也是包了一层石壳的。”   赤岚走到钟前,将功力凝于指端,叩击钟面,而石壳却纹丝未动,不由得转过头来看着鹰王。   鹰王被他隔在墨镜下捉摸不透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赶忙开动脑力继续回想,忽然拍翅道:“对了,我记得楚墨曾将自己的血涂在上面,然后才破开了石壳。”   于是穆枫很自觉地走上前,咬破了指尖,将血液涂在钟面上。赤岚又试着叩了叩,石壳依旧未动。随后橙岚毫不客气地又割了穆枫不少血,涂在钟面上,依旧似乎无法破除石壳。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声音斜插了进来。   “开启神钟,需要用之前封印神钟的血液。东皇钟上的神血主人,不是穆枫,她的血自然无法开启。”   众人骇然循声望去,看清来人时,气氛不禁陡然紧绷。   “戚院长真会掐时间啊,早不来,晚不来,我们刚把神钟启出来,您就出现了。”紫岚出言讥讽的同时踏前一步,其他几人也暗自将穆枫和东皇钟护在中央。   从上方的山岩后缓缓转出了四个人,赫然正是阴黎院的戚烈、关松、于尹和一名面生的年轻男子。   戚烈冷笑一声,“你以为只有你们知道东皇钟的下落吗?”   紫岚故作惊讶地点头道:“哦,原来戚院长是一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我们星光学院内部又出叛徒了呢。”说着瞥向于尹,对方却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关松对紫岚的印象一直不错,听得她和戚烈针锋相对,不由摇摇头,站在后方默不作声。   倒是旁边的那个男子开口道:“紫岚老师这次可是有些误会了,我们确实早就知晓东皇钟的位置。”   赤岚推推墨镜看着那年轻人,问道:“恕再下眼拙,这位看着有些眼生啊。”   男子客套地答道:“在下华正卿,只是籍籍无名之辈,不敢辱了赤岚老师的尊耳。”   赤岚点头道:“原来是华先生,唔,既然阴黎院早就知晓东皇钟的位置,为何不早些来取?”   两人客气地寒暄,丝毫不像动辄便要以死相拼的对手,倒像是路上偶遇的老友。性格直爽的关松最看不惯文人们打太极拳似的对话,洒然笑道:“那是因为早在千年前,东皇钟封印妖魔二界之时,那上古的天神应龙在钟身施下了一道法术。如果有人妄图掘取东皇钟,那在东皇钟即将发动之际,便会骤然反弹触动神钟之人的全部法力。”   鹰王恍然道:“不错,当时在场的除了楚墨外还有应龙,以及被封印回妖魔二界的妖魔们!”   青岚等人登时记起穆枫曾提及关松和戚烈极有可能分别就是刑天和夸父的转世,不由释然。   虽处于敌对状态,但紫岚十分敬重关松的为人,语气微沉道:“关院长,您一直是紫岚心中少有的伟岸男子,今日为何也做出如此趁人之危的事情。”   关松顿了一顿,朗笑道:“好个女娃娃,懂得用激将法。罢了,今天这阵势也是用不到我出手的。关某暂且告辞了。”言罢竟掉头离去了。穆枫等人不是被东皇钟抽尽功力,便是被震成重伤。己方无疑地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多他一人,少他一人,确实没有分别。   戚烈等人显然是习惯了他这种随心所欲的作风,也不出言阻拦。   橙岚对其他几人视若无睹,只是盯着戚烈,冷峻地问道:“戚院长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穆枫的血开启不了神钟?”   戚烈伸手指了过来,“因为东皇钟上的神血,是她的。” 第一百六十章 笑抿情仇   众人随着戚烈的手势望去……紫岚!?   于尹和华正卿身形微动,橙岚已反应神速地第一时间冲到紫岚身前。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紫岚身上时,正被绿岚疗伤的楚紫依身下的地面,骤然开裂,十余条细如手指的藤蔓蓦地由缝隙中窜出,将楚紫依缠了个死紧,瞬即拖向地底。   这一下突变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蓝岚下意识地将绿岚拉入怀中时,楚紫依已经完全没入了地下。   再抬眼时,楚紫依已落入了戚烈的手中,他扯着昏迷中的楚紫依的一条手臂,将他提在身前,向穆枫扬扬下巴,笑道:“若不想他死,那你就拿着东皇钟过来吧。”   众人全体一滞,橙岚和赤岚挡在穆枫身前,摇头道:“不能给他。”   穆枫眉头深锁,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人,除了橙岚和赤岚是一脸的冷峻,而黄岚依旧七情不动得让人看不透外,其他几人眼神大多是犹豫和不忍的。   东皇钟何其重要,可是又怎忍为它舍弃一命……   目光最后落在楚紫依那苍白得若玉阶残雪一般的脸色,穆枫默然了片刻,弯身将东皇钟抱起,转身向戚烈走去。   “你不能给他!”橙岚伸手挡住穆枫。   “您若是信我,就放我过去,若是不信,那就杀了我,拿回钟。”穆枫面无表情地停住。   “你!”橙岚神色一顿,却被若有所思的赤岚拽住手臂,扯到了一旁。   穆枫再次迈开脚步,向戚烈行去,边走边说道:“戚院长,若我所猜不差,东皇钟上的封印神血,应该是紫依的吧?”   戚烈挑眉道:“不错,你是如何知道的?”   楚墨抠下额间神血拍入东皇钟的一幕,犹在眼前……穆枫点头道:“千年前封印妖魔二界的楚墨只是一介凡人,她的血必然是没有能震慑群妖的神力的,那东皇钟上的神血应该是来自一位天神,而能与楚墨法力相近得水**融的只有一位,她为天神时的胞弟,凤凰神君,姬烨!”   戚烈眼底寒芒一盛,随即沉声朗笑道:“不错,你猜得一丝不差。可还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上古火神女魃每一次转世投胎时,都会带着她身为神女时的样貌,包括上一世的楚墨在内,她的容貌与身为神明时一般无二。可为什么你这一世却没有继承那举世无双的容颜,你可曾想过?”   穆枫闻言一震,心境再无法维持先前的平和,而戚烈等的就是这一刻。在穆枫惊得身形一顿之际,已得戚烈暗示的于尹和华正卿立时出手。穆枫瞬间回过神,竟扬手将东皇钟笔直地丢向戚烈,同时飘身疾退。她这一下举动,使得双方都不禁怔了怔,捉摸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   戚烈微微错愕地伸出左臂去接东皇钟,注意力都集中在迎面飞来的神钟上时,猛觉胸前檀中要穴处一点灼痛逼入,惊得他骇然倒退。低头时才看见楚紫依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正噙着冷笑,向自己心口要穴凝指点来。戚烈登时目露杀机,右掌疾拍而出,要将他的攻击逼退。   楚紫依举起左手与戚烈的右掌接在一处,双掌一触即分,楚紫依借着他的掌劲向后飞退,但到底是伤势过重,掩住唇边的右手指缝中再次溢出血迹。染了鲜血的右手,不看不瞄,横扫向身后,正中东皇钟之上,东皇钟被他拍得再次飞向穆枫。   随着他那并不强劲的掌风,东皇钟那染满穆枫和楚紫依二人血迹的石壳瞬间龟裂。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的预料。   于尹和华正卿立时折转了方向,双双迎向回飞而至的东皇钟,几乎是在同时,猛觉身后森然冷冽的剑气直逼后心,不用回头已然猜到那纵横无匹的剑风必然来自穆枫的轩辕剑。   这世上没有人敢把后背对着轩辕剑,所以于尹和华正卿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迫不得已地向两侧闪去。   穆枫冷笑一声,轩辕剑瞬间敛去,一手接住飞回的东皇钟,另一手环住随后而至的楚紫依,在触及对方的瞬间,将体内剩余的法力全部输入他的体内,默默的助楚紫依疗伤。脚尖一挫,已然足不沾尘地退回到己方的阵营中去。   穆枫由掷钟到接钟,不过转眼的功夫,不但保住了神钟,将其开启,还救回了落入对方手中的楚紫依。   戚烈冷冷地看着穆枫退至最后方,眼底寒芒大盛之后,却不吝地赞道:“不错,不错。你们的法力既然能彼此相融,那通过他残留在你体内的法力波动,自然也是能互相感知对方情况的,配合得确实精彩默契,连我都骗过了。比起七八年前那个只知道在我影子下哆嗦的小鬼,你确实长进多了。”   楚紫依在穆枫的法力扶持下勉强站稳,又得绿岚在后心处输注法力疗伤,精神自是强了些许,抹掉唇边的血迹,笑道:“戚院长的右掌威力远不及左掌啊,是了,被地狱业火烧毁的手臂,无论轮回几世,都是无法复原的。”   青岚等人听得大惑不解,而对千年前那场恶战知之甚祥的穆枫却有些诧异地看着楚紫依,他向来为人温文宽厚,从未似这样刻薄过,但转念想到楚墨于那场恶战中在夸父手下吃尽了苦头,不禁随即释然,毕竟是姐弟情深……   曾亲眼见证过那场修罗浴场般的杀戮过程的鹰王出言解释道:“在千年之前的那场大战中,堕入魔道的楚墨招出了地狱业火,当时与她对战的夸父的右臂被火焰毁了。只要是活物,凡是沾染过地狱业火后,无不会形神具灭。所以这戚烈虽然转世后仍是位囫囵个的人,但那条右臂,却跟没有一样。”   戚烈的面色瞬间黑沉,阴鸷的目光闪了几闪后,却向穆枫笑道:“先前的话还没讲完,你可知为何你这一世的样貌与前几世完全不同,而且修为进境也不如前世那般精深迅速?”   穆枫神情一凛,虽没有问出口,但眼神却已将戚烈死死的盯住,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楚紫依那骤然紧绷的身形。   戚烈勾出一抹冷笑,将目光移向楚紫依,慢条斯理地道:“千年前,我的神杖曾饱饮了楚墨的血,也得以阅遍了她心底的全部记忆。因而得知了一些她深埋在心底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住口!”楚紫依浑身剧颤,往日的温雅恬淡全然不见,形容狰狞如鬼。   戚烈嘲弄地一笑,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那就是被女魃宠爱珍视的胞弟,凤凰神君,姬烨,竟对自己的亲姐存有不洁之心,若不是他,也不会害得女魃隐藏多年的心意被天帝知道,而遭遇之后的惨祸。那姬烨正是间接害了她的罪魁祸首。为了赎罪,也为了那份不可告人的心意,他将女魃这一世的身躯私自占了去,又重新捏了一具身躯给女魃。一方面是为了赎罪而替亲姊承受那被诅咒的命格,一方面却是为了偷偷满足自己能接近到她的私心,因为女魃虽失去了所有的前世记忆,但对于自己的身躯自有一种特殊感情,会不由自主地去亲近。怎么样,上古的凤凰神君,姬烨,我说得不错吧。”   楚紫依已面如死灰,周身不住颤抖,却不敢去看穆枫的眼睛。   穆枫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从楚紫依的反应中,她确认了戚烈的所言不虚……在场的其他人已经被这真相骇得全体愣住,目光在穆枫和楚紫依之间来回游移……   压抑得透不过气的氛围终在楚紫依一声悲绝的笑声中被打破,他眼神涣散地跌跪在地,缓缓点头,低声道:“不错……都是我害了姊姊……最应该受天罚的是我……最应该堕入轮回受万世之苦的也是我……我是如此的污秽不堪,怎配的上姊姊的一片凤羽……”   看着神志在瞬间崩溃的楚紫依,穆枫心头溢满沉甸甸的酸涩苦楚,双眼干热,却落不下泪来,良久后低喃道:“那又怎样……纵使这一切的灾难都是因姬烨而起的又能怎样……我说过,女魃是女魃,穆枫是穆枫,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了……我又怎会去纠结那已尘封得化作飞灰的远古情仇……”口中说着,身体已慢慢弯下,托住满脸震惊的楚紫依,将她缓缓扶起,勾出温婉地笑意,“在我眼中,紫依便是紫依,永远是我初见时便惊为天人的初恋……”   望着那双眸光中的几番明灭,楚紫依已然分不清,自己是在那其中寻到了救赎,还是沉沦得更深……   戚烈看到穆枫的反应后,忽然仰天大笑,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然是手足情深,什么样的错都可以忍,什么样的罪都能够容!亏你们这些远古众神们自诩清圣雅洁,高华无双!私底下却是这般的污秽不堪!比妖魔更加不如!”笑声渐渐歇止,左臂当空虚抓,一根绕满绿藤的神杖陡然现出。   “桃木神杖!”鹰王愕然惊呼,它和穆枫曾亲眼见识过这根神杖的厉害,以楚墨现出天神之态的程度,仍不敌他这根神杖,何况现在己方这群伤兵。   赤岚等人虽没见识过桃木神杖的厉害,但却是有所耳闻的。远古时期,除了神力至高无上的十大上古神器外,尚有几件威力仅次的神兵利器,其中便有刑天的干戚盾斧,和夸父的桃木神杖。据说这桃木神杖,能吸进六界仙魔的骨血精髓,吞噬其所有法力,杖上的两尾金蛇,口含天下至毒!   橙岚等人面色凝重地将穆枫、楚紫依和因施法疗伤而耗尽灵力的绿岚护在后方。   戚烈将掌中神杖在地一顿,冷笑道:“好,今日就让我见识下名震灵界的星光七岚的厉害!”   赤岚推推眼镜,轻笑道:“如您所愿。” 第一百六十一章 舍身为印   除了绿岚外的六人,彼此相视一笑,极其默契地同时举手捏诀。   “星光岚舞·四神!”   随着金橙黄褐四色异芒于六人间暴涨,整片山宇都震了几震。   陡然间,现出异象。天空上霞彩大盛,一只耀眼的火凤傲然展翅;山坡间林木疯长,一只玄武巨龟铿然凝现;半空中电光四射,一只白虎咆哮着跃出;地面下泥土翻涌,一只璀璨夺目的黑麒麟嘶鸣着裂地而现!   五行神兽除了代表水系的青龙外,火凤凰、木玄武、金白虎和土麒麟均已现身!   穆枫、楚紫依和鹰王已然看呆了。当法术练至七级以上的化境之时才能招出五行神兽,单看现身的这四尊神兽的法力颜色深度,已不难看出其已达到了七级法术的最顶级化境,那是八级法术的程度了!纵观整个灵界历史,能将法力练至八级者寥寥无几,即便是当年的楚墨也只是略有涉及,完全达不到现在这种大成之境。   单列出赤岚他们七人中的一个,其极限实力是七级法术的强度,可合并了几人的法力后,竟能有如此质变般的飞跃!那已经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了!这种八级法术强度的五行神兽,能招出一只已经是罕见之极,更何况连招四只!   对面的戚烈等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星光七岚在带伤及缺失一人的被动情况下,实力仍能强至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三人的面色不禁均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绿岚老师,这就是星光七岚的实力吗?”穆枫目瞪口呆地喃喃着。   “若不是因为我无法出战,那应该是能将五神一并召齐的。”绿岚轻轻一笑,不知为何脸色竟是说不出的苍白……   然而穆枫等人已无暇他顾,因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已集中到了前方那惊天动地的一场恶战!   六月盛夏,红日当空,七曜山人迹罕至的深部山区中,电光爆窜、火焰漫空、石戟遍地、枪木林立……   五行神兽中的凤凰、白虎、玄武和麒麟已经围绕着手持桃木神杖的戚烈和护在他左右的于尹以及华正卿三人,悍勇地猛攻了一个多小时了。   戚烈仗着一根能吞噬尽天下法力的桃木神杖勉强地在那如惊涛骇浪般地狂勇攻击下撑出一小方防御圈,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但却始终保持着一分从容不迫,似乎在极力拖延着时间。   为了防止法术的破坏力波及太广,以赤岚为首的六人已合力布下了一座巨大结界,将敌我双方罩在其中。   戚烈初时已经给了星光七岚很高的估计,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比他预计地厉害得多,因此有些措手不及。但他毕竟是阴黎院的一院之长,更是上古时期蚩尤手下的魔神级战将,夸父,自是有独步天下的本领,因此虽处于一面倒的被动局面,但仍未立时落败。   随着时间的推移,橙岚等人额上已见汗光,但驱使四神的攻击却只见狂勇,未有衰退之相,显然是做了放手一搏的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神的攻击已偶能突破入防御圈中,却被异常镇定冷静的戚烈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   对于五行神兽的威力,穆枫是领教过的。当年为了从莫离手中夺回自由,她几乎拼尽全部功力,在手持轩辕剑的绝对优势下,再加上耍诈使计才侥幸得胜。所以她很难想象能在四只神兽的疯狂攻击下,一直独立支撑的戚烈到底厉害至了什么程度!   这场完全不次于千年前楚墨封印妖魔二界的恶战已经越演越烈,时至此刻,除非有一方败亡,否则双方都已无法从中抽身。   被东皇钟抽尽法力的穆枫和重伤在身的楚紫依只能伴着暂失灵力的绿岚躲在远处观战,此时三人已经看得心旌神摇,汗湿重衫。   在战况被一记四神合击出的磅礴法术冲击波推至高潮时,一束乌金之光陡然横空劈落,如一道乌金色的炸雷撕裂长空的同时也撕裂了青岚六人布下的结界。   六人齐齐一震,脸色瞬间惨白,本已负有的内伤不禁雪上加霜。   “盘古斧!”见识过这上古神器威力的穆枫不觉惊呼出声。   伴着关松那道昂扬笔直的身形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串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然而这笑声听在穆枫和鹰王耳中,几同于催命的丧魂音!上古魔神,九尾妖狐,月姬!   “唔,难怪这伏魔山头会瑞光翻涌,灵气冲天,竟是将五行神兽招出了四只,真真是让奴家大开了眼界。”月姬弱柳扶风地聘婷行至,眼波微横间掩唇轻笑。   关松锐目扫过场上,骇然惊赞道:“星光七岚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五行神术虽威猛至极,但对灵体的损耗也极深,再加上忌于带伤时施展。所以,几个娃娃,虽面上看似无碍,实际上已经撑不住了吧!唔,不如这样,你们今天把东皇钟放下,我等绝不再横加留难。”   穆枫听得浑身一震,转眼望向身旁的绿岚,“绿岚老师,是这样吗?青岚老师他们……”   “鹰王,带穆枫和东皇钟走。”赤岚冷然开口,启唇的瞬间一直梗于喉头的浊血再也压制不住,低咳着涌出。七人中功力最深的赤岚已伤重至此,那其余的几人伤到什么地步,已不言而喻。   鹰王发出一声苍劲的清啸,旋身的功夫已化作黑色神雕,扶摇而起,探出巨爪抓向穆枫的肩膀,却被穆枫挥臂扫开。   “不,我绝不离开,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穆枫愤然怒吼,为什么每次自己都是被丢到后方保护的那一个!身形微动,准备冲到最前方去迎敌,却觉身后一指点中背心,周身刚刚恢复少许的微薄法力立时被束住,连带着身体都僵硬得动不得分毫。   “紫依……”穆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透体而入的少许法力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想不到自己和楚紫依的法力可以相融,竟也可以互为牵绊。   “小枫,听话。”   “不!紫依,放开我,要走,我们也要一起走!”   “小枫,别傻了,我走了,谁来再次封印妖魔二界。”   “什么!?你说什么?校长不是说这封印现在有等同于无,不用再封……他骗我?难道说他骗我!?”   “你放心,我会完成封印。等待千年再次封印妖魔二界,正是这具身躯的使命。这一次,我会替你来完成!”   鹰王一爪抓住穆枫的肩头,一爪抓着东皇钟,直飞冲天。   穆枫发出肝胆俱裂的悲呼,看到的最后镜头就是楚紫依仰头向自己笑着道别的情景,那笑容溢满了如释重负的解脱,也充满了永别的决绝……他竟是一早就打定主意以血肉之躯填补失去东皇钟的封印吗!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是这样的结局,独独瞒过了自己!?   下方的战场急速远去,愈加混乱的战况转眼已看不清明。   穆枫的身体仍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口中却不住嘶喊叫骂着让鹰王放自己下去。可鹰王硬是对她不理不睬,振翅疾飞,转眼的功夫已飞出十几公里远。但东皇钟终是上古神器,其沉重的分量又岂是修为仅余百十年的鹰王所能负荷的。随着距离的飞远,鹰王终不堪重负地节节下滑,最后几近贴到了山间的林木枝头。   “呵呵,小枫啊,你的扁毛座驾飞不动了呢!”   耳畔忽然响起那银铃般的笑声,穆枫和鹰王同时打了个突,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一道指劲破空的声响弹至,鹰王惊啼一声,右翅中招,身形一摇,散落满空的翎羽,应指坠地。   由于下冲的速度太快,穆枫和鹰王在树林间直滚出去十几米后才相继停住。   “胡……不,月姬夫人!”穆枫僵硬的身子紧贴着地面,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渐行渐近的白色绣鞋。   “哎呀,别这么咬牙切齿地唤奴家,奴家会伤心的。”月姬捡起掉落一旁的东皇钟,笑吟吟地蹲到穆枫身边,然后啧啧叹着帮穆枫翻过身来,还细细地掸去她身上的尘土落叶。   落在不远处的鹰王,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振翅而起,飞扑过了。   月姬轻笑一声,身后骤然窜出三条银色的狐尾,以迅雷之势将鹰王缠了个死紧,月姬抬头看着被自己抓在空中的鹰王,话语却是对穆枫说的,“小枫啊,你这扁毛畜生虽功力不深,但飞得却实在快得紧,累得奴家跑坏了脚上的绣鞋,你说奴家是杀了它泄愤呢,还是你交出轩辕剑,奴家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们呢?”   穆枫深深地看着月姬夫人,甚知此妖姿色倾国,看似楚楚动人,可那温婉如水的面皮下藏着的是一颗阴险狠辣的心。穆枫不动声色地默了片刻,忽而笑道:“月姬夫人,凭我们的交情,送你把剑又有什么打紧,只是我身体被法力束缚,动弹不得,又如何招出轩辕剑。”   月姬夫人垂头打量了穆枫片刻,噗嗤娇笑道:“小枫真会讨奴家欢心,好吧,就算你这小脑袋瓜里转了些坏主意,但谅那被东皇钟抽尽法力的身体也干不成什么坏事。”说着弯下身,在穆枫四肢、胸口和腹部各拍了一下,然后略退几步,防备地看着穆枫。   阴柔的妖力侵入筋络的瞬间扰散了法力的束缚,穆枫活动着僵硬的关节站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土后,伸出右手,轩辕剑倏然跃出。穆枫将轩辕剑托在双手上,向月姬行去。   “不可!不可交给……”鹰王眼见穆枫正一步步地将轩辕剑呈给月姬,不觉惊声制止,却在开口之后被身上骤然缩紧的狐尾勒得剧痛失声。   “小枫,真听话。”月姬夫人一手持着东皇钟,一手向穆枫伸出,勾魂摄魄的眼眸里映满了轩辕剑那金色的剑身。   穆枫端着剑行至近前,举臂递向月姬夫人,对方没想到她如此乖巧,虽仍凝神戒备,可不禁喜形于色地伸手接剑,就在这时,穆枫暗扣在掌心的石子骤然射出,直弹向东皇钟。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择命运   月姬夫人面色惊变,持钟的手臂向一旁闪躲,但奈何距离太近,猝然发难的穆枫射出石子的时机又捕捉得极佳,硬是给那石子敲在钟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嗡鸣。   曾切身体会神钟威力的月姬夫人不由浑身一震,随即想起穆枫法力全无,虽敲响了东皇钟却没有一丝威胁性,不禁怒目回视。   然而穆枫所求的不过也只是对方那短短一瞬的分神,她既然能在法力、内力全无的情况下斩得乌蛟,自然也能斩得这九尾妖狐。   在月姬夫人转眸的瞬间,轩辕剑已化作一道金芒直刺而来,但对准的却不是月姬的要害,而是她持了东皇钟的左腕。   月姬夫人冷哼一声,收钟闪身,然而刻下的穆枫,早已不是昔日的穆枫,于千年前得三清上人百般锤炼的剑法,在这咫尺之间又岂是可以轻易闪躲得了!月姬只觉迎面刺来的轩辕剑剑锋微颤,竟似锁死了她的所有退路,唯有娇叱一声,扬手把东皇钟扔上天空,左掌回收的同时,右掌遥拍向穆枫。   穆枫对当胸拍至的掌风视若无睹,轩辕剑激荡着凛冽的剑风笔直地穿过东皇钟顶部的圆环,带得神钟一并直射向缠住鹰王的狐尾。月姬夫人向来自负容貌天下无双,尤其钟爱那九条尾巴,更别说这九尾本就是仙身修得的命脉所在,登时骇然收撤狐尾。   鹰王与穆枫相处日久,心意相通,哪还不知她的心思。在摆脱束缚的同时,清啸一声伸爪接住直飞而至并穿在一处的东皇钟和轩辕剑。   穆枫惊呼出“快走!”二字时已被月姬夫人的当胸一掌拍得口喷鲜血抛跌出去。   月姬夫人一张玉颜寒若冰霜,望着瞬间扶摇直上,飞至自己够不到的高空中的鹰王,冷哼一声,朱唇开启,竟哼唱起了惑人心志的催魂曲。她这千万年的道行,连楚墨都不是对手,更何况现下实力大不如前的穆枫和鹰王。   一人一鹰登时在那穿耳入脑的魔音中被折磨得惨叫不已,穆枫捂住耳朵在地上打滚,而鹰王则是悲鸣一声由空中跌落。   就在月姬夫人得意地伸出手臂,准备接住落下的东皇钟和轩辕剑时,猛觉一股锋锐无双的寒意直逼心尖,登时脸色惊变着向后疾退十余米,眯起妖冶的眼眸望向穆枫后方。   穆枫虽自月姬夫人的魔音中摆脱,却仍颓然在地惊喘不定,看到月姬夫人瞬间凝重的面色不禁呆了一呆,艰难地翻转身形向后看去,却在看清之后,瞬间定在原地!   自若得如闲庭信步的身姿缓缓行来,俊逸秀雅的容貌天下无双,每一步似都在足下绽开了一朵冰莲,绝对得优雅,也绝对的冰冷!   望着那薄唇边勾出的温文笑意,穆枫只觉心底泛寒……   “白绍行……”   白绍行悠然自若地缓步行来,眼光只在穆枫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望向远处的月姬夫人,点头道:“不错,难得夫人还记得千年前那一箭,防备得倒是及时。”   月姬夫人脸色几变,最后凝成一抹冷笑,了悟道:“原来我们这螳螂虽捕到了蝉,却不想应龙将军这黄雀早已在后等待多时了。”   白绍行笑意不减道:“月姬夫人聪敏机智,不减当年。”   月姬夫人眸光微闪后,颔首道:“在应龙将军,不,在白少主面前,奴家自是不敢造次的,这便退了,那东皇钟和轩辕剑就当是阴黎院孝敬巫元的礼物吧。”说着轻笑一声,化作一抹雪影消失在林间。   白绍行目视着月姬离去的身影,默了片刻,转身向落在不远处的东皇钟和轩辕剑行去。   “白绍行!”穆枫怒极冷喝。   轩辕剑感知其主的激愤,嗡鸣着回飞而归,剑锋疾戳向白绍行的胸口,却被他伸出两指稳稳地捏在了胸前,轻笑了一声后,手腕微抬,将轩辕剑移开后松指,得脱的轩辕剑立时敛回穆枫掌中。   当她撑着轩辕剑站起身时,东皇钟已落入白绍行手中。   那东皇钟是青岚老师等人和紫依拼尽全力……甚至是生命换来的,岂可落入他人之手。不知是为了他的到来,还是因为月姬夫人刚才的那一掌,胸口的气血不住翻腾,穆枫猛压下涌到咽喉的腥甜,擎剑冷叱一声,人剑合一,直射向那让自己心神剧颤的背影。   白绍行身未动,头未转,手指动了动,两柄长近一米的冰剑毫不犹豫地生生贯穿了穆枫的右肩和左腿,将她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穆枫疼得闷哼一声,只觉彻骨的冰冷和锐痛瞬间撕裂了肌肉和神经,眼前一黑,却硬撑着没晕过去,可手中的轩辕剑却在撒手的同时敛回了体内。   在穆枫发动攻击时,鹰王紧接着扑飞而起,疾啸着冲向白绍行。   白绍行转过身,轻笑一声,掌风送出的同时将鹰王庞大的身躯瞬间被一块巨冰封结了大半。   穆枫看清眼前的情形,惊叫道:“住手!”   白绍行终于转过眼眸正视她,却摇头叹道:“小枫,你仍是这般心软,如何成得了大事。”   面对着他,穆枫只有无尽的挫败和无力感,更不敢深究心底那压抑的抽痛,咬住牙关沉默了良久,终于将翻涌上来的委屈和心酸咽下,抬起头,凄然道:“白绍行,若你还有一丝顾念旧情,我求你去救救青岚老师和紫依吧,即便不看在相识多年的情分上,也看在你曾身为天界神将应龙的身份上,你不是上古的神明吗?为什么却要和他们站到一处……”最后一句终于还是在哽咽中低落至微不可察……   虽已暗自发誓,此生此世,都要视他如路人……但此时此刻,只有他才能救得了他们,千年前既然他肯去救楚墨,那自然也是可以救他们的……只要他肯救人,无论什么样的屈辱,什么样的怨恨,她都可以忍……   白绍行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俊逸的唇角勾得更深,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看似温雅如故,却使得穆枫觉得浓到化不开的冰冷,“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呢?叶岚天等人一直自诩为正道,但是逆天而行,妄图阻止这万年一次的天道循环,便是正途吗?”   穆枫浑身一震,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不错,到底孰是孰非,是顺应天道是对?还是逆天而行是对?不同的立场,给出的自然是不同的答案……   “小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来抉择。你是选择与我站在一处,共同接受天道循环,重返神界?还是墨守成规,捍卫这已行到末路的现世?”白绍行向穆枫伸出右手,似在施舍救赎的神明,也似在勾引她一并沉沦的魔君。   似曾相识的问话使得穆枫瞳孔骤然紧缩,瞬间回忆起在自己十九岁生日那天,白绍行也曾在那摩天轮上问过类似的话。   “小枫,如果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拥有同天地般长久的寿命,从此抛却人世的烦恼与牵绊如同神仙般的无忧生活。一是继续维持现在这样普通人的生活。你会选择哪个?”   原来……原来这一切的一切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不错,自那以后白绍行与自己形同陌路……原来都是因这一道关于命运的选择题……   白绍行深凝若潭的眼眸现出久违的温润,似在等待穆枫握住他的手,那意图已一目了然,若是自己选择前者,那白绍行依旧是那个宠着自己,护着自己,一如往昔地疼爱自己的白绍行;如果……选择后者,那从此与君陌路,再无情意!   穆枫嘴唇翕动,险些就禁不住那致命的诱惑……但是,若是那万年一次的循环开启,当战火重燃,势必生灵涂炭,不知要再过几千年天下方可太平!她虽然没有泽被苍生,关爱亿万生灵的那份博大仁爱,但是身边那些只是平凡人的亲友家人,罗清、吴啸峰、影澜……那些维护自己多时的师长同学,叶岚天、青岚老师、紫岚老师、可儿、君洛灵……这些她珍若生命的人,便不重要了吗?战端如果开启,他们是否都能免受战火荼毒!   嘴唇咬得死紧,伸到半途中的手,终究颤抖着捏成拳,缩回胸前……   “好,这便是你的选择。”白绍行缓缓点头,放下举在身前良久的手,默然转身。   “白绍行,就当是我求你!求你最后一次,帮我救救紫依他们吧,我知道只有你能够办到……”望着那漠然转去的背影,凄然地放低身段,只求他救救自己珍视的人……   白绍行逸出一丝微不可闻的轻笑。   正在这时,后方的密林中突然掠出一道雪影,竟是去而复返的月姬夫人!她以比鬼魅还快上三分的速度猛然出手偷袭白绍行,瞄准的赫然是他手中的东皇钟!白绍行微垂的眼睫下盈了一丝嘲弄,身形陡然原地消失,竟瞬移至十米开外!月姬夫人这一记实以落下了十成的功力,一击挥出,就无法收回。而白绍行侧身闪避时,他后方被封着的鹰王立时暴露在月姬夫人凝聚了巅峰功力的必杀一击。   月姬夫人对鹰王自是没有一丝顾及的,在收摄功力自伤和将内劲一击泄在鹰王身上这两条路中,当然选择后者……   在月姬夫人不甘的冷哼声和一击不中极速飞退的背影中,冻结了鹰王的冰块骤然崩裂,碎成零散的冰末……   穆枫僵硬地转过脸,看着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冰雾,双眼瞪得目眦尽裂,苍白的唇瓣哆嗦良久后,一个“不”字才凄厉惨绝地悲呼而出……   那个爱玩爱闹,爱揶揄人,爱作弄自己,却也可舍命救她的鹰王;那个陪着她在冰湖中偷鱼,伴着自己穿越千年,生死相随的鹰王;那个自己历尽艰难从应龙手中求得神木枝,救回的鹰王……   悲痛欲裂的心底,猛觉一阵波动,那是紫依的灵力共鸣!   穆枫瞪大充血的双眼,失神地望向东皇钟出世的方向,一道灼眼光耀的烈霞伴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凤鸣直冲天际!红光四溢播散,犹如霓虹炸裂,绚烂的光芒只狂肆的绽放了那一瞬,一瞬之后敛若无痕,可漫天飘散起了形若凤羽的绯色光片……   传说这是凤凰涅槃时的绝世胜景……   “紫依!”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伤欲绝   盛夏六月,七曜山区竟飘起了点点飞雪……原来上苍也在哀悼那寂灭的凤凰神君……   穆枫维持着被钉在树上的姿态,形若没有生命的人偶,双眼呆滞而空洞,对于白绍行是何时离开的,她已经没有了概念……直至赶来救援的叶岚天和叶岚风将她从冰剑上放下时,才稍微回过了一丝人气,双唇颤抖着低问:“青岚老师他们……”   叶岚风点头道:“伤得极重,但幸好我们来得及时……”   “那紫依……”   叶岚天神色一黯,随即沉凝而凛然道:“他已舍身为印,再次封堵了妖魔二界。”   穆枫骤然一口鲜血呕出,浑身颤抖良久,缓缓抬头,冷然地怒视叶岚天,“你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你还让我们来!你怎可如此冷血无情!”   叶岚天苦涩摇头道:“你误会他了。他确实瞒住了你妖魔二界需得重新封印的事情,因完成那封印后,楚紫依多年的修行和满身的灵力便毁于一旦了,今后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但是,我们怎也没想到那东皇钟会被应龙在千年前施下一道强大的法术,反噬触动神钟之人,如非如此,也不会这样……”   穆枫身形无力坠地。   不错,千年前的封印之战中,楚墨虽伤重至极,但主要是因为其堕魔所致……若紫依不是伤重至此,也不会……应龙为何要在神钟上施下那道法术?是为了镇压群魔吗?可他们连封印口都摸不着,如何能触及其上的神钟?他到底是在防备什么?难道是……脑中翻涌出千年前应龙无意中窥得自己全部记忆的那一幕……   穆枫不敢继续往下想,不知道自己再想下去会怎样……   她挥开了叶岚风的扶持,挣扎着站起,拖着仍不住流血的伤腿,一步一步地向封印之地挪去。   叶岚风被穆枫眸底那森然的冷寂慑得一震,**年前,这孩子从自己店中抱走影澜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那个眼神清澄单纯的孩子竟已变成了这般吗……眼看着那固执的背影,唯有无奈道:“你不要胡闹了,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替紫依收尸。”穆枫头未回,只是冷漠无波的掷来一句话。   “楚紫依尚未死去,你到如何收尸。”叶岚天轻轻一叹,转过身。   穆枫一震停住,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你,你说什么”   叶岚天淡淡地答道:“楚紫依逆天开启神力,虽得恢复一瞬的神身,封了妖魔二界的通道,却也因此灵神具毁,身体替代东皇钟封堵了通道出口,可能会自此长眠不起了。”   穆枫败如死灰的脸上现出一丝希冀,“可还有救?”   叶岚天摇头道:“除非能找出足以替代神身封堵通道的圣物,否则是无法移除他的身体的。至于唤醒他,那应是不可能的事……”   穆枫眼神顿了顿,随后再次拖着伤腿向封印地挪去。   叶岚风终是看不下去,几步上前将她携在肋下,起身飞纵,片刻间,已将穆枫带至封印之地。   此处山头已面目全非,显然是穆枫离去后,双方的战况更加激烈,而楚紫依施下封印的瞬间又使得整片地域风貌都做了改变。   穆枫望着先前东皇钟破出的地方,那里虽被施下法术做了不留痕迹的遮掩,但拥有灵力的穆枫依旧能看出那于石缝裂隙间透露出的缕缕微弱红芒。踉跄着奔至封印处,跪下身,拼命地用双手刨着那里的岩土石块。   “没有用的,即使你触及他的身体,你也是带不走的。”叶岚风摇头叹着,却也知是阻不住她的。   “紫依的前身是凤凰,凤凰是不死不灭的!我一定会救出他!”穆枫如魔怔了一般疯狂地刨着岩层,不多时双手的指端已磨得血肉模糊,按照她这不要命的挖法,若不是她的双手曾得血玉神蜂的蜂浆滋润,早已磨穿了指骨。   “紫依!昨晚我都听到了,你说你要守护我一生一世的,怎可先一步离我而去,我不答应,你听到没有,你给我出来!”穆枫一边挖着,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吼。   可由神躯添堵的封印口岂是一双肉掌可以轻易刨开的,在挖开表浅的一层后,其余的挖掘除了徒劳地造成双手磨伤外,丝毫没有作用。   “紫依!你听到没有!你出来!”穆枫几近绝望地狠捶着那坚不可摧的岩层,血液无力地洒落在上面,“老天爷!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出他!告诉我……告诉我……”   悲怆的怒吼终于化作剜痛人心的呓语,叶岚风看得十分不忍,心下暗叹时,准备出手点晕穆枫将她带走,却在这时,天空闪过一道白线,伴着一袭白衣飘落的,还有一声悲悯的低问。   “你,真的这般想救出他吗?”   耳畔如叹息般的低问使得穆枫身体一顿,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一张不甚熟识的俊颜,呆愣良久,才喃喃道:“你,是石敢当……”   眼前这一袭白衣的俊雅男子,正是今年过年时穆枫于少林寺遇到的石敢当所化。   男子蹙着好看的眉,握住穆枫伤痕累累的双手,“我听到了你的呼喊,来此看看。你是否真的那么想救他?”   穆枫点头。   男子轻笑,“好,你吻我一下,我就帮你救他。”   穆枫惊得瞪大双眼,眼底闪动着重燃希望的光华,神情却是犹豫的。   男子苦笑,“好吧,这样你亲不下去,那这样呢?”说着周身幻出灵动的银光,身形渐渐缩小,竟又变成了那个白面娃娃,跳脱地蹦到穆枫面前,在她愣住的面颊上亲了一下,扯出一抹温软的微笑,“我千年前承三清上人的恩泽,修出了灵性,又得你的血液,逐渐化出了人形,是该报答的时候了。”   穆枫终于回过神来,不住摇头,“不行,我怎能为了紫依而害了你……”   “呵呵,有你这么说,我已经很开心了。但你忘了吗,我只是一块石头,于我来说,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说罢在穆枫愕然呆怔的目光中,抽身化作一尊巨石,直飞冲天后,向封印之处压下。   穆枫徒然伸出的双手僵在空中,没有捞到他的一片衣角,却在臂间现出缕缕红光后,凝出了一具人形,正是沉睡中的楚紫依。   双臂缓缓收拢,将那陷入永久长眠的人牢牢地抱在怀里,哽咽着低吟,“谢谢你,石敢当……”   伤极了、痛极了、也累极了……   穆枫紧紧拥着怀中的人,视线中,前方那尊隐现灵光的巨石越来越模糊,终于被黑暗取代……   ————————————————   穆枫在自己的宿舍中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了。从一直陪在身边的宁可儿那哽咽的话语中,她得知了其后的事情,为了维持住楚紫依灵神具毁的躯体,叶岚天将他封置到了昆仑镜中,冻结了他的时间。赤岚等人于那一战中伤得极重,叶岚天在将楚紫依安置妥当后,不得不带着七人赶赴西溟楼,去寻求帮助,而星光学院,也由叶岚风暂时代理……   傍晚,穆枫在星园旁边的小山坡上为鹰王立了一座空坟,因为它死时连一片翎羽都没有留下,所以穆枫只能在那小小的盒子中放上它平日里最爱吃的牛肉干和兔子肉。   “可惜没有三清上人的冰鳞雪鲵。”   回想着他们在冰湖上摸鱼的情形,穆枫不觉笑了出来。唇角的笑意来不及延伸到眼底,终还是慢慢的淡去……   将最后一捧土细细撒上坟头,穆枫拍掉掌心的土,站起身,无言地望着那孤零零的小土包。把自己今天下午于绿岚房间内看到的逆天禁术中,最古老的一篇默背了一遍。   叶岚天又骗了自己,楚紫依并非彻底无救,若在旧时,可能真的就无计可施了,但是在这个十大上古神器横空出世的年代,就不同了。   楚紫依的灵神毁了,但身体却无恙。所以能起死回生的女娲石救不了他,但是能造化万物,炼就一切的炼妖壶却可重朔他的灵神!只需有法力精深的至亲之人的三升热血和一截骨肉,便可重新炼就出他飞散的灵体与神识……   穆枫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掌,万事皆具,唯欠那神壶炼妖……   这时,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叶岚风的面色不是很好,“回家看看去吧。影澜,被巫元带走了。”   ————————————————   穆枫如何也不能相信,影澜竟也是十二巫神之一!而且还是五千年前于圣战之中死在女魃九天之火下的风伯,风之巫祖,天吴……   东皇钟、神农鼎、昊天塔、崆峒印、伏羲琴,如今十大上古神器被巫元聚齐了五件。按照叶岚天的说法,除了那些刻意带着记忆投胎的神魔们外,大部分神魔都已忘记了前尘旧事。现在随着上古神器的逐步汇集远古众神魔的力量会相继恢复,而这首先恢复的就是记忆,旧时身为神或为魔时的记忆……   在那场圣战中,蚩尤手下的重要战将风伯雨师败在了女魃和应龙的联手攻击下,其中风伯当场战死,因创伤过重,所以灵神受损,一抹残缺的魂魄飘至魔界深层,被最古老的魔神之一,飞镰捡回,注入自己不幸夭折的幼子体内,其后,他的神力虽逐步恢复,却将旧事忘了个干净。于千年前妖魔二界封印破溃之时溜至人界,机缘巧合地遇到了女魃转世的楚墨,还讽刺地成为了她手下的使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意难料   穆枫虽不知为何自己没有恢复记忆,但听着叶岚风的讲述,她只觉匪夷所思……造化是如此的弄人,几千年前死在了女魃手中的天吴,几千年后却成为了她忠心耿耿的使役,甚至为她放弃了自由,禁锢了妖力以柔弱的使役形态苦等了千年,只为再次拜入女魃转世后的自己手中,成为她的使役……   天意难料……穆枫不敢想象恢复记忆的影澜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为了五千年前的杀身之仇和其后千年的屈辱而更加痛恨女魃……   当穆枫赶回家中时,除了不知所措的罗清外,还有穿着警服的吴啸峰。因影澜的离去被伪装成失窃,房间内一片狼藉,所以罗清报了警,而吴啸峰自是来出警的。   “罗阿姨,家中除了丢失宠物影澜外,可还有其他的东西失窃?”吴啸峰尽职尽责地记录着。   罗清摇摇头,神情有些茫然,“家里失窃也是我下班后才发现的,我清点过财务,并没丢什么……小偷为何会只带走影澜?它似乎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犬种啊?”   穆枫站在虚掩的大门外,听着罗清和吴晓峰的交谈,之前还急的恨不得飞回来的双腿,现在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先前自己离家之时,影澜已经完全恢复了法力,以他的实力,除非是自愿离开,否则轻易是不会被人胁迫的,果然……恢复记忆后的影澜还是恨自己的吧……   手无力的搭在门上,忽然觉得好累,短短的三个多月,她经历得一切已经远远超过了意志力能承受的范围……被扣在暮云阁那暗无天日的一个月,被白绍行囚在巫元总部那魂断神伤的一个月,穿梭千年看着楚墨悲惨一生的那无能为力的一个月,接下来,青岚老师等人重伤,楚紫依长眠,鹰王的惨死,现在还有影澜的离去……   穆枫觉得自己真的好累……真的想就此倒下一直睡去……可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所以不能睡……   房门被手轻轻推开,穆枫不想罗清担心,所以想勉强笑一下,可是她真的办不到……   吴晓峰和罗清同时回过头来看她,那心力交瘁的疲倦神色使得二者均心疼不已,罗清心知穆枫和影澜的感情,以为她是为影澜而伤心,只能走上前将穆枫搂入怀中,一边安抚地轻拍,一边说道:“好了,别伤心,我们一定会把它找回来的。”   穆枫趴在罗清的肩上,只觉心头是无比的委屈与辛酸。青岚老师他们舍身救自己时她没哭,鹰王惨死时她没哭,紫依长眠时她没哭……所以她以为自从为白绍行狠狠地哭过那一通之后,自己已经是坚强的了……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够坚强,此刻窝在母亲的怀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由低泣到失声痛哭,仿佛要把这三个月来承载的全部苦涩倾泻出去一般,那一声声在哽咽中模糊不清的低诉让人闻之心如刀绞……   罗清想不到穆枫会这般难过,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怀中哭得昏天黑地,自己的眼角也禁不住湿润,却只能像安慰小时候的穆枫那般,一边轻摇,一边抚着背轻拍,“别哭了,好了,别哭了,乖,我们一定会把小澜找回来……”   找回来……怎么可能再找回来……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穆枫的意识渐沉,耳畔似乎响起了罗清和吴晓峰的惊呼声,但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守在床边的是吴晓峰,罗清却不在。   看到穆枫睁开眼,吴晓峰赶忙上前扶她坐起,开口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穆枫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因为先前是他亲手将自己送到了白绍行手中,才使得自己遭遇其后的事情,纵使事不怪他,但穆枫对吴晓峰难免心存芥蒂。   吴晓峰见穆枫明显的排斥动作,不禁僵住了伸出去的手,只能岔开话题道:“你是如何受的内伤,又失了许多血?”   先前受了月姬夫人那一掌后,又中了白绍行的两支冰箭,其后虽得到了宁可儿的医治,但她终究没有绿岚那般纯熟的医术,所以穆枫这身伤也只治愈了三成而已,但凭借着自己这比蟑螂还顽强的体质应该很快就能复原,只是想不到会没用的晕倒,估计应该是吓着罗清了吧。   穆枫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都是小伤,我还抗得住。”   吴晓峰对穆枫若无其事的漠然态度很是恼火,压制地猛喘了几口下后,终于沉声质问,“你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吗?竟还这样折腾自己!”   穆枫愕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吴晓峰,似是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你……你说什么?”   吴晓峰看着穆枫震惊的表情,怔了怔,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吧?”   穆枫僵硬地低下头,仍扎着点滴的右手缓缓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怎么可能!?   “孩子……是绍行的吧?”吴晓峰看着穆枫瞬间苍白若纸的脸色,只能狠狠地捏紧了拳头……两个多月,按时间上算,刚好是自己送她去找白绍行解毒的时间……他竟是这般为她解毒的吗……   穆枫呆滞良久,眼珠终于缓缓转动,现出越发崩溃般的目光,“……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吴晓峰抓住她焦躁无措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已经跟罗阿姨说了,孩子是我的……”   穆枫浑身剧震,艰难地举起目光,望着吴晓峰深凝的眼,只觉那视线是如此的灼热,似要将自己烧穿了一般,慌张地压低双眼,摇头道:“吴大哥,你不必背这个黑锅。”   “那怎么办?你去找白绍行吗?”   “不!我绝对不会去找他!也不会告诉他!”   “那你预备如何?就这样不明白地带着这个孩子?还是,你不准备留下他?”   穆枫盖住小腹的手骤然收紧……不要了吗?不!她如何狠得下心……   捏得死白的手指被那双温热的大手轻轻地而坚决地一下一下掰开,然后牢牢地握住。   “既然舍不得,那我们一起来将他养大吧。”   罗清对穆枫怀孕的事是又惊又怒,但终究是心疼自家的孩子,眼见吴晓峰又那般恳切,虽心头气苦,可也唯有不再追究,所以自打知道穆枫有孕之事,便开始督促两个人尽早完婚。穆枫心底压了那许多的事,哪有心思和精力考量这许多,于是所有的事情便都压到了吴晓峰身上。   虽然没有明说,但穆枫却知道9163部私底下一直保护着罗清,否则自己这身怀轩辕剑的苦命宿主,早不知被对方拿住母亲要挟多少回了。然而刻下却大为不同,以橙岚为首的9163部成员在日前的那场大战中伤势惨重,9163部在本市的实力必然大打折扣,再加上影澜的离去,罗清的处境登时险峻万分。   穆枫征得吴晓峰的同意后,劝罗清暂时随他回嵩山脚下的故居,有少林寺的照拂,再加上自己那神出鬼没现下仍不知所踪的老爹,想来罗清的安全应是无虞的。但奈何罗清既知自家孩子怀有身孕,哪里肯走。   穆枫心底压着迫切要办的事情,以目前的状况又不好开口求元气大伤的星光或9163部加强对母亲的保护,唯有去求那个她绝不愿意去求的人,莫离……   事隔多年,再次来到莫家的大宅前,穆枫心底无限感慨,曾经自己发誓,有生之年绝不踏入这里一步,但到了最后,自己能想到的,能求的,竟还是莫离。   守门人客气的将穆枫引致正厅,然而出来见她的却不是莫离而是莫翟。自两年前的老宗主,也就是莫离的外祖去世后,莫翟已成为现任的当家。七八年不见,他的容颜并未增减几分,倒是眼底的沧桑更深了许多。   “离儿既然已答允再不强求于你,我们莫家自是与你再无瓜葛了,你今日前来,想要做什么?”莫翟拿起手头的茶盏,浅饮一口后,搁回桌上。   穆枫顿了顿,只能压低声调和身段,“我近日有些紧要的事情要办,但是离去前又不放心家母,在这个城市里,有能力护她周全的惟有莫家了……莫大叔,我知道您心底恨我,但我求你们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帮我照看母亲。”   莫翟抬眼看着穆枫,唇角勾出深深的笑纹,似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只是笑意却冷凝得慑人,“你父亲?你父亲早在背出家门后,便已跟莫家毫无相干了,为什么要看着他的面子?他是何许人也?”   穆枫咬了咬嘴唇,横心道:“若莫家肯答应护得母亲周全,待我办完事情后,我自会回到莫家……来背负那该承受的厄运!”   莫翟惊讶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穆枫片刻,却摇头道:“哼,现在说这些不嫌为时过晚了吗……你请回吧!莫家不会帮你照看家人,也不再需要你来背负家族厄运。”言罢冷然地起身挥手,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穆枫僵硬地站起身,是啊,早该料到是这种自取其辱的结果……   “父亲,让我跟她谈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双面交易   熟悉的低回嗓音骤然响起,惊得厅内的两个人同时一怔。   穆枫缓缓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和其上不熟悉的苍白,不禁呆住了。   莫离低声咳嗽着缓步走入厅中,在他眼神的无声示意下,莫翟终还是心有不甘地走了出去,将客厅留给了穆枫和莫离两人。   “你……”穆枫看着一年未见竟消瘦病弱得快不成人形的莫离,心底的惊讶无以复加。   “没什么,只是些小病而已。”莫离轻笑着摆摆手,“小枫,说吧,有什么事?”   穆枫压下心底的疑问,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哦,这样啊。你放心去办事吧,伯母我会派人照看的。”莫离点点头,似是允了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谢谢……”想不到对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穆枫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道谢,怎么说伯母也算是莫家的人,关照她是应该的。再说了,早在一年前我就曾说过,只要你有需求,莫家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   穆枫神色一怔,缓缓抬头,注视着这个自己曾心心念念想要逃离的人,曾经那么霸道强大的一个人究竟是被什么样的病痛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莫离,你怎么病成这样,莫家不是有女娲石吗?难道治不好你的病?”   穆枫难掩的关切使得莫离微微一愣,眼底现出久违的光华,笑道:“都说了只是些小病,用不着那么小题大做。”   心知对方有意隐瞒,自己问也问不出什么,唯有点头,起身道:“无论怎样,还是要谢谢你……作为报答,我去办完事后,会回来履行义务,背负家族诅咒的。”   莫离却摇头道:“你忘了我们的赌约了吗?你已经赢得自由了,无需再为这个家做什么。”   穆枫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   莫离扶着桌子站起身,低唤道:“莫夜、莫月。”   “少主。”两道人影应声而出,仍悄无声息地宛如鬼魅一般。   “你们随小枫一道回去,这段时间保护好她母亲的周全。”   莫夜和莫月愣了愣,但还是垂头应允了。   穆枫在莫月和莫夜的陪伴下,走出了厅堂,她一路虽没有回头,但仍知莫离正在后方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自己。   直至走出莫家很远,穆枫才回过头与像影子般跟在自己身后的二女说话,“莫月,去年受的伤可都痊愈了?”穆枫至今仍清楚的记得那一幕,去年除夕深夜,莫月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挡住君承雪的致命一剑,心底犹存着说不尽的感激和愧疚。   “小姐无须挂怀,已然痊愈了。”莫月依旧是那副七情不动的恭谦姿态。   “那就好……”穆枫点点头,犹豫片刻后,终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莫离他,他得的什么病,怎么会虚弱成那样?”   “这……”莫月闻言一窒,犹豫片刻,却没作答。   穆枫不禁停下脚步,心底越加困惑,转过身正面莫月道:“很重的病吗?”   在莫月面露凄色的迟疑不决时,莫夜已冷然笑道:“时至今日,你还装什么傻!什么重病才能把一向身子康健的少主折磨成这样?哼,明知是少主替你背负了全部的诅咒,还在这里惺惺作态,真是可笑又可恨!怎么会有你这种忘恩负义,却又矫揉造作的女人!”   “什么!?”穆枫惊得倒退了半步。   莫离竟一力承担下了,原本该由自己背负的厄运!   “莫夜!”莫月无奈地低叱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震惊不已的穆枫,踌躇道:“小姐有所不知,这莫家的诅咒在每一代家主年满二十岁后,便开始在各人身上应验。起先一直由少主的母亲,一力承当着,但随着日久年深,夫人她能承担的必定有限……所以自从一年前少主返回莫家后,便……便一力承担下了所有的厄运,这才将身子糟蹋成那个样子……”   “莫离他……”穆枫呆滞低喃。   原来是他将所有的苦难都扛下了……在自己活蹦乱跳地享受着自在生活的时候,原来是他在背后默默地承担下了一切……   记忆猛地跳出千年前楚墨和古代的莫离在桃花树下邻桌而坐的场景……这打千年前就注定的纠缠,究竟孰是孰非……是他欠自己良多,所以今生来还债……还是他早已习惯了付出……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为自己做如此之多!   脑际一阵眩晕,穆枫下意识地扶住墙,近日来连她都可感知腹内的胎儿正在不住吸取她的元气,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法力时灵时不灵的缘故……除了罗清和吴晓峰外,她怀孕的事不敢告诉第三个人知道,是以也弄不清,这种状况正不正常,唯有默默地压在心底。   “小姐,你没事吧?”莫月有些担忧地望着穆枫。   穆枫勉强定了定神,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沉默良久后,淡定地说道:“我办完事后,一定会回到莫家,该我承担的,我不会逃避。”   “小姐……”   看着莫月不忍的面容下,和莫夜一样在眼底滑过的惊喜,穆枫暗自苦笑,是啊,面前这一双女子本就是莫家为莫离内定下的儿媳,从小到大地陪着那么出色的莫离长大,心底想不生出爱恋都难……今日得知心上人有救,换了是她也会高兴的……   ————————————————   莫家既然答应了帮穆枫照看罗清,那在她办事回来前,定是能护得她周全的。   现在她可以安心地办自己要办的事了。   以完成最后一个月的学业为借口,好不容易地搪塞过了罗清后,穆枫离开了家,在暮色中再次踏入那个曾给自己留下过惨痛回忆的地方,启元茶楼。   炼妖壶在萧冉手中,若想找到行踪不定的暮云阁主,这里是穆枫唯一能想到的去处。   点了一壶苦丁茶,在临窗的位子上坐下,一边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一边品味着杯中的滋味,淡淡的茶水在口中化开,味道浓郁地翻涌在舌尖,可是这苦丁茶的滋味竟比不过横亘在心头的苦涩沉甸,不觉盯着杯中的茶水出神。   没过多久,桌对面有人落座,拿起穆枫的苦丁茶,自斟自饮。   “萧阁主,那是我的茶。”穆枫不用抬头,已经从那高调张扬的存在感知了对方的身份。   “小枫何必如此小气,这账记到我的头上好了。”   穆枫轻笑着抬头,不意外自己的视线瞬间被对方携住,“萧阁主的胆气果然可嘉,明知已身为9163部的头号通缉犯,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   萧冉喝着杯中的苦茶,面上却露出浓浓的笑意,似乎喝下的是甘甜的美酒,深蓝色的双眼肆无忌惮地端详着穆枫,“小枫的胆子也不小,明知自己是暮云阁、阴黎院和巫元等几家争夺的人物,还敢来此是非之地。唔,说吧,来找我所为何事?”   目光落在淡琥珀色的茶水上,轻轻转动着茶杯,穆枫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此次前来,是想问萧阁主借炼妖壶一用。”   萧冉挑眉“哦”了一声,随即点头道:“你是为了救那个楚紫依吧。”   对于他能猜中自己的心思,穆枫丝毫不觉意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萧冉侧头深深地望着穆枫,“借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总要有些等价的东西来交换吧。”   穆枫抬起头,迎视着萧冉的目光,淡然道:“萧阁主想要轩辕剑吗?可以。”   萧冉摇头笑道:“那轩辕剑只认你一人,落入我手,迟早还是会回去的。”   穆枫皱眉,“萧阁主开个条件吧,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戮力而为。”   萧冉轻笑一声,长臂一伸,穆枫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他拽到了怀中困住,萧冉细细地揉捏着穆枫纤瘦的手腕,漫不经道:“恩,瘦了不少。”   从前被困在暮云阁的那一个月,穆枫曾无数次像这样被锁在萧冉的怀中,可是时至今日,她仍是本能地排斥着,勉强压抑住心底的不适,开口道:“萧阁主还没有开出条件。”   萧冉握住穆枫的手腕时,动作顿了一顿,再抬眼看她时,眼底有一抹讶异,但那神情只是短短的一瞬,萧冉深深地看着穆枫,忽而笑道:“这样好了,你如果能取来关松的盘古斧,我便用炼妖壶跟你换,如何?”   穆枫觉得自己永远也琢磨不透萧冉这个人,他明知要自己取得关松手中的盘古斧,无异于去取祝焰明的神农鼎或白绍凌的崆峒印,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的赔本买卖,但为什么萧冉还会细心地告知自己寻找阴黎院藏身秘处的方法,还一副对自己成竹在胸的神情……按说让自己去拿叶岚天的昆仑镜或莫家的女娲石才是更靠谱些吧……   穆枫走出启元茶楼很远,回过头时,仍可看到萧冉坐在窗边注视着自己。   既然唯有取得盘古斧才能换得炼妖壶,那为了救回楚紫依,自己还是要去试一试的。   想起萧冉的提议,穆枫不觉下意识地摸摸已然空荡荡的胸前,那个曾经封印血魔宁雨嫣的瓷瓶,早已在千年前碎裂,但却随着她回到现世时一并返还,被穆枫装到一个小包里后,随手放在了宿舍的抽屉中。虽然宁语嫣已死,但她残留的些微妖气仍沾染在那瓷瓶的碎片上,只要通过古法将其拔出,再配上易容的秘术,她便可化作那千年血魔,宁雨嫣的模样混进阴黎院,因那阴黎院正是由夸父和刑天等上古魔神转世投胎后所创建的。按照萧冉的说法,这宁雨嫣早在千年前便与妖魔二界略有交集。对于他的这种说法,穆枫是将信将疑的,但确实又曾听说过,千年前的封印之所以会破溃,跟这宁雨嫣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既然如此,那此法或可一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探阴黎   穆枫在绿岚的药园中又摘了一枚婆罗果,将从瓷瓶碎片中提取出的些微妖气注入其中后,吃了下去。   这次变装不同于上次只是形态上的改变,而是整个皮肉都被撕扯得像要胀裂开一般的痛,穆枫捂住疼得最严重的脸,**良久后,才感觉到那剧烈的痛楚慢慢退去。   抬眼望向镜中,虽明知那只是自己的影子,但仍是会给那熟悉的容貌惊住,乌发以红色的朱玉细致地挽成流云髻,一席如霓裳般华美的古裙穿在身上不觉张扬反倒将那份绝艳衬托得越发举世无双,仿佛生就便应该穿着这比血还鲜艳的大红,外貌十足十地就是那千年血魔在世。唯独那双本应魔魅邪肆的眉眼却太过淡薄幽凝,此刻揽镜自照,只觉有三分像宁雨嫣,反倒七分像楚墨……穆枫对着镜子活动活动五官,无奈如何也学不出宁雨嫣的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邪魅,只能暗自祈祷宁雨嫣跟关松和戚烈他们不熟,不会被人一眼看穿。   本想换下那袭火红的裙装,但转念一想,若是宁雨嫣穿着现代的服装,反倒古怪,唯有就此作罢。   待到夜深人静时,穆枫独自出了宿舍,顶着大街上偶尔路过的行人那瞪脱框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打了辆出租车,说出了目的地。   眼见出租车司机一副魂飞九重天的模样,穆枫无奈地第七次说出,“师傅,请开车吧。”   司机大哥这才惊魂未定地回过神,却再也不敢望向穆枫那能勾魂摄魄的容颜,将目光牢牢地定在前方后,才尴尬地问道:“小姐,您说您刚才要去什么地方?”   穆枫将目的地又重复了一遍,司机赶忙开了计价器,踩下油门发动车子,开了好一会后,司机终于忍不住地问道:“小姐,你这是去拍戏啊?”   穆枫怔了怔,想起自己确实是要在别人面前演一出大戏,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您这么漂亮,肯定是女一号喽,是拍电影吗?叫什么名,公映后,我一定去看。”   “……群魔乱舞。”   “……听起来像鬼片啊?”   “不错,确实是鬼片,都是一群活了万八千年的老妖怪。”   司机在穆枫幽凝的目光中只觉冷汗直流,把要冲口而出的“您一定是演聂小倩那么艳丽的女鬼。”这一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出租车在阴气森森的诡异气氛下于夜色中快速向前滑行,不多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穆枫准备付钱下车,司机大哥却没收穆枫的钱,只是神态忸怩地拿出一支笔,指指自己身上的白T恤,说道:“小姐,您演的戏肯定火,不如先给我签个名吧,就当车钱了。”   穆枫的眉头跳了两跳,难得大方地丢下了一张百元大钞,不等对方找钱便逃也似地下车了。   看着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的巨大庄园轮廓,穆枫对阴黎院的大手笔还是很佩服的,即便各个都是特A级逃犯,人家依旧逃得这般潇洒惬意,且又肆无忌惮。有道是大隐隐于市,越是这样高调的张扬,反倒越不容易引人注意吧。   穿行在如同热带雨林的迷宫花园中,穆枫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来到阴黎院时的情形,一样生机勃勃的花草,一样繁盛高大的灌木,只是那时自己是被迫的,而现在则是有目的的自愿的。夜色中,一路分花拂柳,眼前的植被仿佛重重幔幔,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但穆枫知道,只要认准了一个方向,顺着那若隐若现的小路一直走,她一定能走到迷宫的尽头。   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后,穆枫终于看到了那座看似破旧的三层小楼。   守门的仍是那位带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子,他看到穆枫的到来,似乎并不是特别意外,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邻家路过的女孩,而不是一位活了几千年的血魔。对穆枫那倾世绝艳的容貌,也只是短短的惊艳了一下,随即彬彬有礼地说道:“您是宁前辈吧?在下是阴黎院的看门人,待我引您进去,院长他们看到您的到来,会很高兴的。”   穆枫回想着宁雨嫣的举止习惯,掩唇笑道:“小哥无需叫得那么生疏,叫奴家名字就好了。有劳小哥带路。”   “不敢。”男子客气了一句,转身领着穆枫推门而入。   不同于外部的那副破败景象,小楼内部是另一番天地,虽不能像先前那样称之为金碧辉煌,倒也够得上富丽堂皇了,而且室内装修的整体风格都是仿古的,走在这古香古色的建筑物里,穆枫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妆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任何人,穆枫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不禁平稳了两分,其实她还是很怕遇到祁诺言、严冥冬或是于尹这些熟人的,以他们对自己的了解,保不齐就穿帮了。   男子将她送到一扇雕花的黑色木门前后,躬身退下。   穆枫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推开木门,可没想到其内会是这般隆重的排场……关松、戚烈、月姬夫人、严冥冬、祁诺言、华正卿、于尹,这些个老熟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在场……   目光扫过厅内,穆枫的身形只是略微顿了一顿,随即流风回雪般地行到了厅心,对着上手处的关松和戚烈,盈盈拜道:“宁雨嫣见过两位魔尊。”   关松和戚烈却不答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得不到二人的回答,穆枫也只能弯着身子停在那里,良久之后,月姬夫人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常听外人道妹妹姿容无双,如今可算是开了眼界,唔,还真真的与那女魃公主生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不是早就听说妹妹与那女魃一模一样,只怕初见了便要生些旁的误会了。”月姬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绕着穆枫转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站定,才伸出素手将穆枫扶起。   穆枫心知这宁雨嫣最痛恨别人拿自己的容貌和女魃做比较,当即敛了几分笑意,略冷淡道:“在月姬夫人面前,奴家怎敢以萤烛之光与日月争辉。奴家原也不想生成这样的,奈何真身被人塑成这般模样,也着实没可奈何的。”   “呵呵,妹妹太过谦虚了,这六界之中,谁人不知,凤凰神女,容貌天下无双,姐姐站在你的身旁,也只能是徒做陪衬罢了。”   关松眼见月姬一谈起自负的容貌,便停不下来,不由低咳了一声,接过了话头,“先前我们刚接到萧阁主递来的话,说是有故人即将登门,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唔,坐吧。”   竟是萧冉先一步替自行下了铺垫,难怪他们见到宁雨嫣的突然到来,也不觉意外。   穆枫心下释然,垂首示谢,眼角的余光瞥到身旁有人为自己添了张凳子,不由转眸望去,看见的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祁诺言!   由于这过近的距离又是突然的面对面,穆枫下意识地闪过一抹怔忡,却也在转眼间敛去,虽及时避过了他的目光,但穆枫仍可感觉到祁诺言惊讶地盯了自己几秒钟后,才放下凳子,迈步离去。   然而这短暂的一幕却没逃过戚烈的眼睛,“哦,你们认识?”   祁诺言和穆枫几乎是同时道:“不认识。”   这下倒显得更加的怪异了。   穆枫面上未现出端倪,可心底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关松也看出两人的异常,遂向祁诺言问道:“诺言,你与宁雨嫣认识?”   祁诺言的反应自是比穆枫快了许多,点头笑道:“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关松奇道:“哦?此话怎讲?”   祁诺言清湛的目光再次向穆枫投来,声音却是极冷的,“师父有所不知,近日来徒儿渐渐想起了前尘的一些往事,但大多还都是懵懵懂懂的,但已隐约有了印象。徒儿在前世时,曾见过宁前辈,所以刚才一见之初,不免有些惊讶。”   关松释然地点点头,“你前世虽失却了远古时期的记忆,却也是身怀灵力的,既然如此,见识过宁雨嫣也不足为奇。”   穆枫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可面上仍需做足文章,既然祁诺言前世时是灵界中人,那自然与宁雨嫣是敌非友了,不由牵出一抹冷艳的笑容,“奴家与这位小哥,前世确是有些纠葛的,但不想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竟是一家人淹了一家人。”   祁诺言有些意外,看着穆枫的眼光又现出些许的困惑,缓缓点头道:“晚辈前世年少无知,确曾与宁前辈斗过法,妄图以笛音战胜前辈的萧曲,若不是后来及时用布条掩住了双耳,只怕前世的性命便终结在前辈手中了。”   穆枫心道果然如此,便装了一副前辈高人的样子,云淡风轻道:“往事如烟,何必再提。”   戚烈点头道:“好一句往事如烟。恩,估计血尊也是刚突破封印出来不久,想必甚是劳顿。现夜色已深,诺言,你带修罗血尊下去休息吧。我们改日再详谈。”   穆枫心知戚烈等人仍未尽信自己,怕是要等自己走后再彼此详谈,只得盈盈起身,与祁诺言一道拜别了关松和戚烈等人后,出了正厅,随着祁诺言向后方行去。   祁诺言一声不吭地将穆枫引入客房后,却迅捷无声地关了房门,一把抓住穆枫的手腕,眸光半眯,愤然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将我的警告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身份曝露   闻得祁诺言的话,穆枫心底大惊,但疑心对方只是在试探自己,便装作不明所以的样,问道:“奴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祁诺言皱眉盯着穆枫,冷冷道:“穆枫,你以为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吗?”   穆枫浑身一震,恍然道:“原来刚才在厅中,你是故意说那些话试探我的!”   祁诺言冷哼道:“我前世确曾与宁雨嫣战过一场,她的箫曲岂是掩住耳朵就可以抵御的。前世我为了赢她,是生生地刺聋了一双耳朵!”   穆枫愕然地盯着祁诺言,想不到他竟与宁雨嫣有这么一段惨烈的过往,沉凝片刻后,冷笑道:“想不到终还是给识破了身份,好吧,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眼见对方还捏着自己的手腕,不由缩手回抽,想不到祁诺言竟不放手。   心头忽然忆起当年圣世会上,他也是这般擒住自己的腕门,探查出自己身为女孩的真实性别,不禁心底暗惊,祁诺言似是通晓医术,若给他切住腕脉,还不得探查出自己有身孕的事情,登时色变着奋力抽手,却被祁诺言心不在焉地一一化去。   当年自己功夫不如他,必然输给他。现在自己的功夫虽见长,但目下却不怎么好使,自是又输给了他。   所以当祁诺言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说出“你怀孕了!?”四个字时,穆枫已有些认命。   趁着对方惊骇失神的档,穆枫用力抽回手,别过脸去,“不错。”   祁诺言震惊得连言语都失去了条理,“你怀得竟是,竟是……”   穆枫的右眼皮猛跳。   不会吧,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能摸出来!?   但祁诺言终究是有些涵养的,没有将穆枫的祖坟都刨出来,话说了半截,便生生地顿住了,只是面色复杂地将穆枫望了好半晌,才扔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吧。”然后便掉头离开了。   穆枫无力地跌坐在床上,抹抹头上的冷汗,不知祁诺言会不会向关松等人揭穿自己,但看他的反应,似是对自己仍念些旧情的,可能会看在过去的情谊上,暂时替自己保守秘密……   怀有身孕的穆枫本就容易疲劳,再加上这一日的精神高度紧张,倒在床上不久之后,就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还是来送饭的祁诺言将她唤醒的,看着食盒中的血燕银耳羹、红枣山药排骨汤、冬笋炒羊肝……穆枫有些无语,全是滋气补血的精致饭食……对方真是贴心得将自己当成孕妇来养的啊……   其后的几日,除了偶尔会被叫去谈些无关紧要的话外,穆枫基本上是乏人问津的,倒是衣食住行被祁诺言照料得细致入微。短短三五日的光景,穆枫都看出自己先前还略嫌苍白的脸色,正迅速地红润起来……但穆枫到这的目的可不是养气安胎来的,她是肩负着偷盗盘古斧的艰巨使命的,虽经婆罗果易容后的效果可持续达半月之久,但毕竟是有时限。   按照叶岚天曾经告诉自己的说法,这上古神器本身力量过于猛烈,除了穆枫这个异类外,其他的神器持有者应该都会寻个隐秘的地方藏着。那也就是说关松并不是整日都将盘古斧带在身上的,极有可能是藏在了身边。日常穆枫能接触到的人也就只有祁诺言,但深知这家伙对关松这个师父是言听计从的,若是自己透露出一丝偷盗神斧的意图,只怕对方下一分钟就会将她的身份当众揭穿。所以为了打探盘古斧的情况,穆枫只能时不时的旁敲侧击,比如……   “你们这里好像不是每个房间都有浴间吧?你师父他们平日里不洗澡的吗?”   “师父比较喜欢泡温泉,所以每日都是经空间门到特定的山中沐浴的。”   “哦,那你师父洗澡的时候是不是不会穿戴任何衣物和佩饰呢?”   “……你问这个干嘛?”   “呃,这个吗……我虽然自小是当男孩子养大的,但却没看过男子是怎样洗澡的,所以有些好奇。”   “……无论你脑子里在合计什么!总之你想也别想!”   望着拂袖而去的背影,穆枫挠挠眉毛……想什么?咦,不会是给他发现自己要偷盘古斧了吧!?   经此教训,穆枫问话的方式越加的婉转。   “祁诺言,我这样整日里游手好闲也不是办法,不如你帮我找些活儿干干……比如清洗你师父他们的衣物什么的……喂喂,你别走啊!”   从这之后,只要穆枫一在祁诺言面前提起他的师父,对方便扭头就走,一来二去,穆枫终于确认,祁诺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但念着以往的情分,又不好明挑了做的太绝。   到底是求人不如求己,于是趁着关松出去泡温泉的时候,穆枫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搜寻盘古斧的线索,但刚翻完了两个抽屉,还没来得及打开柜子就被人抓了个现行。   祁诺言按住穆枫的手,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眼见婆罗果易容的时效再过三天便要用尽,而自己依然没有斩获,现在又被人抓了个正着,穆枫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来偷盘古斧的,哼,你去告发吧!”   祁诺言愣了愣,讶然道:“你在找盘古斧?”   穆枫眼见祁诺言将惊讶的表情拿捏得十分到位,连自己都看不出那是装出来的,祁诺言为了顾全两人的情面而表现出的高超演技使得穆枫心底佩服不已,口中却冷哼道:“不然我费这么大周折混进阴黎院干嘛?嫌自己的命太长来玩短点吗?”   祁诺言面色沉凝的望了穆枫好一阵,随后却说了一句大出穆枫预料的话,“好,你想知道盘古斧在哪,我便告诉你知道。”   不会吧,这么轻易的就说了!?   对于祁诺言的直截了当,穆枫惊讶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说……原先他是真的不知自己此行的目的!?   祁诺言无视穆枫的震惊与费解,拉着她径直走向关松房间左侧的墙边,低头默念了一句什么,随即那面墙就缓缓向一旁滑开,里面露出一个广大的空间,因其内倾注满了五光十色的流窜气浪,所以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形。   祁诺言又看了穆枫一眼,随即捏诀施法,一条由水汽凝成的硕大锦鲤由掌心幻出,摇了摇鱼尾凭空游入了结界,却在接触到其中的气浪时,周身一阵扭动,似是垂死挣扎了一番,瞬即便被气浪化去了身形。   “这结界深处就放着盘古斧,师父每次用斧时,都是通过时空法术将它召到手边。这宝瓶结界是戚院长用桃木神杖做出的,凡是进入其中的活物都会被吸尽精气和法力。”祁诺言回身望着已看傻了眼的穆枫,叹道:“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打消偷盗神斧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穆枫直愣愣地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你告诉我开门的咒语,我保证自此打消念头。”   “……”   ——————————————————   自祁诺言一脸铁青地将穆枫拽回她自己的房间后,对她的看管便越加严密,显然是防备着她再去打盘古斧的主意。   但穆枫若就此放弃了这个念头,那她便不是穆枫了。虽面上装出乖乖听话的样,但私底下一直悄悄窥探着时机,而这机会竟来得十分迅速。这一日戚烈等关键人物都外出办事了,而关松也一如往昔地出去泡温泉。于是穆枫用些微内力催逼出视觉效果极富冲击力的喷射状呕吐,作为一个孕妇吐几下是正常的,可这么吐就不太正常了,祁诺言虽通些医理,但毕竟不是专业搞妇产的,所以难免有些慌了手脚。   在穆枫委婉地表示出,特别想吃自己家楼下的那位总是头戴花布小头巾的胖大妈自家栽种的小西红柿后,祁诺言不甚放心地叮嘱了她几句,便匆匆忙忙出门了。   祁诺言前脚刚走,上一分钟还躺在床上吐得没有人型的穆枫便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估算了一下时间,祁诺言这一去一回没有个把小时是折返不了的,更何况根本没有什么带花头巾的大妈,到了那也够他找一阵子的了,约摸着等祁诺言发现上当,自己早就拿着盘古斧跑路了。   穆枫蹑手蹑脚地潜入到了关松的房间里,对着墙壁将“芝麻开门”、“绿豆开门”……一路比较级地试到“西瓜开门”之后,墙壁仍纹丝未动,面对着这面明显非暴力不合作的墙壁,穆枫唯有拿出终极手段,祭出轩辕剑!可斩断刑天的干盾的剑锋自然也斩得断刑天房中的这面石墙。   随着土石簇簇洒下,雪白的墙壁在轩辕剑凌厉无匹的剑锋下被切割成整齐的六块,悲鸣着崩落。   穆枫握着轩辕剑向结界内挥出一剑,金色的剑气在进入结界内也只不过飙出了五六步远,便被吞噬殆尽。   眼见连轩辕剑都斩不开结界,穆枫深吸了一口气后,将轩辕剑敛回体内,大义凛然地向结界中迈出了第一步。   迅猛的气浪就像忠心的看门犬,遇到外来的侵入者后,便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一下一下地抽打在穆枫身上的同时,迅速抽取着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内力和法力。   该死的祁诺言,虽告诉了她气浪会抽吸她的内力和法力,却没告诉她打在身上会这么的疼。那扑卷在周身的气浪,仿佛带了倒刺的皮鞭,虽没有在身上留下伤痕,但每一下都狠辣得仿佛血淋淋地扯下了一条皮肉……穆枫疼得两眼发黑,却仍是迈出了第二步,而且咬牙忍着,越行越快!   她周身的法力和内力本就去了七七八八,这一番折腾当即连余下的那三三两两也消耗殆尽。法力和内力直接被抽取干净的后果便是周身的气力也开始迅猛地流逝。   穆枫再能忍,但她毕竟还是人,没了力气便如同没了汽油的车子,如何还发动得起来?就在她心有不甘地双腿渐软,将要倒地之时,猛觉小腹部一股强大浑厚的力量急速充盈满全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逃出阴黎   穆枫愕然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竟是腹中的宝宝感知母体的危险,全力放出了几月来汲取的力量来保护母亲!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穆枫心底悸动不已,为自己这个失职的母亲而深深汗颜……   孩子,既然你肯保护妈妈,那就帮妈妈支撑到最后吧。   穆枫于呼啸的气浪中艰难前行,终于看见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乌金之光!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穆枫将漂浮在半空中的盘古斧握在手中时,似乎握住了全部的希望!那小巧的斧头只有巴掌那么大,很难想象竟是能劈开天地的神斧。   虽然腹中的胎儿仍支撑着供给自己力量,但穆枫也知道这撑不了多长时间,是以拿到盘古斧后,便不顾一切地向回冲去。   将将行出结界时,却透过那五光十色的气浪看到结界外正面色阴沉地站定了一人。   “丫头,你易容成宁雨嫣的样子混入我们阴黎院原来是为了盘古斧。”关松望着结界内因法力消失而现出原貌的穆枫,徐徐伸出右手,“出来吧,能在宝瓶结界中待这么久,单凭这份本事,你已承得起我关某人的佩服,只要你还我盘古斧,我可以既往不咎,任你离去。”   穆枫握紧掌心的盘古斧,对于关松的突然出现,自己并不觉意外,毕竟如果连珍若至宝的神器被人拿去了还不自知的话,那关松也就白活了这几十年了。   让自己出去交还盘古斧,是对方说的客气,凭自己目前的状况,哪有资格讨价还价,走出结界去还不是任人摆布。   原本存着的一丝侥幸心理现在被彻底粉碎,血色的红裙在汹涌的气浪翻滚中烈烈飞扬,将穆枫苍白的脸色衬托得越发透明。   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盘古斧,如果将它交出去,那无疑是交出了拯救楚紫依的唯一希望。穆枫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就在这时,惊觉小腹一阵绞痛,骇然捂住肚子,跌坐在地。   在宝瓶结界中待得太久,腹中的胎儿已经受不住了吗!?   关松看到穆枫的情况,脸色剧变,竟迈步冲了进来。尽管这宝瓶结界是关松用来保护盘古斧的,但若是没有他和戚烈的联手施为,单凭他一己之力也是无法撤去结界的。所以进入结界中的他跟寻常人一样,也得顶着气浪的抽打和周身功力的迅速流逝。   “孩子!我的孩子……”腹中的绞痛虽远不如身体上承受的鞭打般的疼痛剧烈,但那一阵阵的绞痛让穆枫只觉寒意由心底不住攀升,从未曾体验过的恐惧正如跗骨之蛆,黏腻而冰冷地蠕动在她周身。母性的本能使得她用双手死死地护住腹部,但奈何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关松在气浪的冲击下,艰难地行到穆枫身边,一手将她环起,一手抵住她的胸口,内力与法力源源不断地输注入她的体内,使得穆枫腹部的绞痛登时减轻了不少。   关松抱起穆枫的同时,用迅速流逝的法力将她严密地护住,快步向结界外奔去。尽管他的修为当世少有,但在宝瓶结界中的急速消耗再加上为穆枫输了大半的法力,经此一番也所剩不多了。   好不容易冲出结界后,还来不及喘匀气,只觉胸前几处大穴瞬间被封,僵在原地的关松难以置信地望着怀中的穆枫。   穆枫从关松怀中挣脱,言辞恳切地低头向关松道歉,“关院长,对不住了。这盘古斧我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要拿走的。谢谢您今天救了我,此恩此情穆枫心领身受,若有机会,必当报答。”说罢再不敢看关松的脸色,将盘古斧贴身收好后,勉强站稳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外奔去。   阴黎院的各位大爷们在前世虽都是活了万八千年的上古妖魔,但此世毕竟是凡人,是人就离不开衣食住行。但既然人家都是有格调的凡人,那自然也是惯会享受的,这不单表现在奢侈华丽的住宿和穿衣上,同样也大手笔地表现在吃用的方面。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专门的货车上门来送新鲜的蔬菜瓜果和家禽牲畜。   今日刚好是送肥羊的日子,那货车会在后方的厨房外停驻一段时间,这也是穆枫早就计划好的逃亡路线。   伺候阴黎院众人平日里饮食起居的是一伙忠心耿耿的哑仆,穆枫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是先天的哑巴,只怕都是被选中后,割掉了舌头的,然而被割了舌头还能这般忠心,那自然也是被施了迷住心窍的法术的结果。哑巴的坏处是不能说话,但这对于想保守秘密的人来说却是一项天大的好处。   虽然是昧着良心,但穆枫还是首次庆幸这厨房里忙活的都是一群哑巴。但她怎也没想到,本应在前面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也会出现在这乌烟瘴气的厨房里。   所以当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厨娘服装混迹在一群哑巴中的穆枫看到了严冥冬那张冰块脸时,吓得她赶紧缩回目光。但对方是何许人也,即便那目光只是短短地落在身上一瞬,也足够让他感知到端倪了。   事已至此,穆枫唯有硬着头皮,低着脑袋从严冥冬身边走过。但是……意外的,他竟没有出手阻拦!   穆枫分不清刚才一直打在自己身上的那如同刀子般锐利的目光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严冥冬今天刚好视神经抽筋,压根就没发现自己。总之,今日算是老天开了眼了,八百年不曾搭理过她的鸿运,此刻就是这般好死不死地砸在了自己头上。   穆枫装模作样地从车厢中挑选最肥的几只羊卸下,然后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钻进了车上的羊群中。羊毛是白的,她这身厨娘装也是白的,所以藏在最深处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   忐忑不安地猫在众羊深处,直至感觉到车子发动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在货车行将出门而被拦住时,再次吊高了那颗悬着的心。   听到于尹与司机斯文地对话,穆枫才明白过来,原来关松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开了穴道,还反应神速地下达了对自己的追捕令。这也是为什么严冥冬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厨房里的缘故。而此刻于尹则亲自守在了出口处。   就在于尹要对货车箱进行盘查时,穆枫却听到了祁诺言的声音。竟是他半路折返归来了。   祁诺言听完于尹的话后,将对方打发到一旁,亲自打开车厢检查。穆枫很鸵鸟地将后背对准外边,默默祈祷让自己变成一只羊吧……但就算她现在真的用障眼法化为了一只羊,估计也是瞒不过对方的。然而……祁诺言默然盯了咩咩叫的群羊片刻后,只是向身旁说了句“没有异常。”然后竟又将车厢关上。   隔着厚实的车厢,穆枫听不太清外边的声音,只是听到于尹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车厢。瞬间,激窜的电光折折曲曲地溢满整个车厢。原来这于尹压根就不信任祁诺言,这才私下出手试探。   穆枫暗骂一声,若她施展法力自可抵御,可是那样的话,必然被外边的于尹感知,更何况凭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施展法力,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那些咩咩叫的笨羊一样被电流击倒在地,忍着电流爆破般地在经络里乱窜出的剧痛,她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然而她的毅力虽然可嘉,但身子骨到底是不同以往的,更何况这电流虽看似寻常,但若任由它在体内蔓延,那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经络寸寸断裂,一身的修为便要毁于一旦!眼看着眨眼的功夫便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腹部溢出一股温暖的洪流,迅速包绕了她的全身,隔去了电流对她的伤害。竟是腹中的胎儿再次保护了她……   车外的于尹漫不经心地与祁诺言交谈了几句,搁在车厢上的手终于不再起疑地收了回去。   直到车子再次发动,穆枫才艰难地趴起来,然后直愣愣地瞪着那被放在车厢门口的朔料兜和兜里圆润可爱的西红柿……   穆枫拿起西红柿,就着周遭刺鼻的羊膻味,一口一口地吃起来,仍有些青涩的西红柿尝起来能酸掉人的牙,可穆枫却觉得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红柿……   ————————————————————   回到宿舍后,穆枫终于换掉了那身占满羊毛羊粪的厨娘装,并洗去了周身的膻味。看着手中如同佩饰般大小的盘古斧,穆枫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此番举动只怕彻底激怒了阴黎院,在对方大举反攻之前,自己必须尽快换得炼妖壶,将楚紫依救回。   是以来不及休息片刻,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启元茶楼。   依旧是那个临窗的座位,依旧是那一盏苦丁茶。   当萧冉从穆枫手中接过盘古斧时,不但丝毫不觉意外,还毫不吝啬地褒奖了一句,“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看着萧冉把玩着那把小巧的盘古斧,穆枫心里是忐忑的,因她害怕对方会一时兴起,不但不给自己炼妖壶,还会连人带斧一并扣下,因为这种恶劣的事,这位萧大阁主是绝对做得出来的。所以她只能赌,从她决意从萧冉这里讨借炼妖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赌了。   然而穆枫赌赢了,萧冉相当遵守约定,真的将炼妖壶交给了她,而且还殷切地告知了它的用法,择一处汇聚天地灵气的风水宝地,于明月当空的子时,开启炼妖壶,在其中注入三升热血和一截骨肉,便可重新凝聚楚紫依的灵神。   穆枫是不相信萧冉的,但他的说法与自己从绿岚的藏书中读到的炼妖壶用法是如出一辙的,这便使得她觉得眼前这位萧阁主是更加的捉摸不透……   虽然心头盘亘着沉甸甸的疑云,但再拖延下去,恐怕生变,所以炼妖壶一到手后,穆枫便第一时间告别了萧冉,在对方莫测高深的目光中离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九黎炼魂   午后,在星园中设完了炼魂的法阵,因时间尚早,穆枫在不知不觉间游荡到了星光中学部的教学楼,当她反应过来时,已坐在了昔日的座位上。   阳光透过窗子漫射进来,光影似乎出现一瞬间的扭曲。   穆枫现出刹那的失神,眼前空荡荡的教室似乎与六七年前重叠了……   楚紫依正坐在自己身旁,但笑不语地看着宁可儿和方劲捉弄自己,于尹则在旁边拍手叫好,而祁诺言也在不远处佯作视若无睹地侧耳偷听,然后青岚老师会拿粉笔头弹自己,紫岚老师会挑了好看的眉毛,一边斜睨着自己一边揶揄,之后必然有宫鸣羽那肥嫩嫩的小身子追着自己喊“老婆”,回家后影澜会凶猛地扑过来咬自己的鞋,之后就该接到白绍行每日一通的固定骚扰电话……   恍惚间穆枫笑喷了出来,随着颤动的双肩,眼前的一切又瞬时碎成光片,化作幻影……但她依旧不停的笑,直笑得流出眼泪,直笑得不住呛咳……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那时该有多好……无力地跌在课桌上,用手指摩挲着自己于刚刚入学不久后,在桌面上偷偷刻下的心形和心形中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穆、楚”……曾经那么美好的一切,现在也都跟桌上的刻痕一般,无情地淡去。   “小枫……”宁可儿这几日遍寻不到穆枫的影子,心急如焚,却不想有人在中学部见到了她,闻讯而来的宁可儿在旧时的教室找到了穆枫,看着那曾经自信开朗的背影在不自不觉间变得如此单薄荏弱,宁可儿只觉揪心般的痛……   “可儿,他们都不在了……这是不是都是我的错呢?”穆枫维持着趴在课桌上的姿势,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桌上的刻痕。   宁可儿几步上前,抱住穆枫消瘦得硌人的背脊,不住摇头,“怎么会呢?你哪来的错?这一切……都是命而已……”虽然她对于发生了什么仍所知不甚详细,但她却能感受到穆枫在楚紫依离开后那深切的伤痛。   握住宁可儿温腻的手,不觉下意识地渐渐收紧,似乎能从中汲取到少许的力量……   这一切真的只是命吗?自己所珍视的,所爱的,都一一被夺去,自己却只能这样被动的逆来顺受,等着命运来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逐一蚕食吗……   穆枫慢慢地坐直脊梁,眼神变得幽深沉凝。   不!她绝不认命!   ——————————————   圆月当空,子时深夜,沐浴后的穆枫穿着洁白的法袍,端着那只雕有精致花纹的紫金神壶来到星园深处。   炼妖壶,又称九黎壶,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造化万物,也能炼就一切。   将炼妖壶搁置在阵法的正中后,燃起一炷檀香。   虔诚而肃穆地诵读了祷文之后,穆枫用匕首划开手腕,将鲜血滴入炼妖壶中,在伤口凝固止血后,再次划开,如此几番,已在壶中注入了近两升有余的鲜血。人体内的血容量总共五升不到,失去一半的血便足够要人性命。但穆枫硬是凭着经血玉神蜂和冰鳞雪鲵脱胎换骨的体质撑住了。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气息急促,心跳如鼓,穆枫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普通人只怕已倒毙身亡,即便是她这一向壮硕如牛的体质,也开始出现陷入弥留的感觉……但她现在还不能倒下……   随着炼妖壶蒸腾灼化尽了三升热血,血液化作的雾气上空,红光潋滟,沉睡中的楚紫依竟徐徐在烟霞之间现出身影。   “紫依……”穆枫激动不已,止不住喉头哽咽。   看来是真的起作用了!   穆枫拿起刀对着自己左手,准备削下去时,却觉腹中一阵绞痛,踉跄着跌倒在地,冰冷的匕首犹带着淋漓的血光掉落在地上,弹起了猩红的血滴。   穆枫颤抖着摸上小腹。   孩子,别怕,即便真的活不成了,也有妈妈一同陪你……   穆枫挣扎着跪起来,拿起匕首,对着自己的左臂,毅然决然地手起刀落!冰冷的痛楚带着擦裂骨骼的声响瞬间切入穆枫的神经,疼得她咬白了唇角。断腕处已再流不出太多的鲜血,因她体内的热血早已几近流干。   看着自己的骨肉一点点在炼妖壶中融化,目光充满希冀地望向漂浮在半空中的楚紫依。   然而就在此刻,星园内异变突生。   “唔,真是姐弟情深啊。”   穆枫浑身一颤,将已经模糊不清的目光调往身后。   看到的是三道神似的卓雅身姿……白绍凌、白绍行,还有一个看起来略长些年岁,笑起来丰神俊朗的男子。   一直压在心头的不祥感觉终于应验了!   穆枫的瞳孔骤然缩紧,她在9163部的资料库里见过这男子的照片,他是白氏兄弟的父亲,弑灵门宗主,白凌风!此刻的她虽意识已有些不清,但脑子却异常的灵光,转念的功夫已想明白了一切。自己果然还是上了萧冉的大当!   几个月前萧冉便在和白绍行商谈炼妖壶的归属问题,估计已然答允将炼妖壶卖给巫元,恐怕是又不甘心就此失去一件上古神器,便设套引自己入彀,一方面得了盘古斧,一方面又以另一种形式将炼妖壶连同自己这个轩辕剑宿主一并交到巫元手上。   不然白氏父子怎会早不来,晚不来,恰巧赶在自己用炼妖壶救楚紫依的关键时刻到来,连地点都找得这么确切,那当然是因为萧冉早就算准穆枫一定会在今晚满月之夜于星园中设阵救人!   不!炼魂的仪式还没有完成,自己绝不能将炼妖壶交到他们手中。   穆枫为了在施法时不受到干扰,此前已将叶岚风等人相继支开了,那此刻,唯有靠一己之力迎战!   轩辕剑悲鸣着呛然跃出,金色的剑身因沾染了穆枫左臂洒落的鲜血而越发璀璨。   怒意催逼着凛冽的剑气,点点鲜血竟燃出黑色的烈焰。   “今天,我绝不会容你们碰炼妖壶一下!”   ——————————————————   皎洁的月辉洒在轩辕剑烈烈燃烧的黑色火焰上似乎也被瞬间灼干了一般,那来自地狱的业火彷如宇宙黑洞,能吸尽周围的一切,包括光线。穆枫的眼,此刻也如这地狱业火般,默默地却决然浓烈地烧灼着。   断臂的伤处将洁白的衣袍染得血红,星园内清悠的夜风拂过,吹得她裙裾飘飞如蝶,纯白与绯红对比出绝对的妖异,也对比出绝对的冰冷……   白绍行看着眼前的穆枫,惯常勾起的唇角边有一分不同的冷凝,在他刚迈开脚步时,却被白凌风出手拦住。   “早就听说过凤凰神女的厉害,今日我想亲自领教一下。”   白凌风若闲庭信步般,负手上前,唇边噙着白家人独有的温文笑意,将那俊雅的脸庞衬托得越发英挺清朗。   面对着这位儒雅俊逸的男子,穆枫心底只觉无限的空落,那是一种压倒性的气势,虽笑得云淡风轻,却也能在举手投足间将对手压得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就如同当年自己对上君承雪时的感受一般无二,不是自己太弱,而是对方太过强大。那种凌驾于一切力量之上的强大,是绝对到一见之初便让人忍不住会去臣服……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绝不能退!   法力和内力早已告磬,再加上断了一腕,流尽了体内大半的鲜血,此刻穆枫早已是油尽灯枯,能硬凭着一口怒气站在那里已经是奇迹了!如何才能逼退眼前这灵界最顶尖的三大高手?   穆枫默默地凝聚仅存的力气,知道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这一击成功了,或可拖延些时间,让身后的炼魂过程得以终结;若不成功,那赔上的便是自己现在已然残了半条的命吧……   眼眸寒若冰霜,周身虽虚弱得提不起一丝力气,但持剑的右手却稳如泰山,“那就请宗主赐教。”   话音未落,穆枫已和掌中的轩辕剑融成了一体,以决然之势,一往无前地刺向白凌风。这一剑凝聚了她毕生以来的修习成果,即便是全盛的巅峰状态也不过如此,虽没有内力和法力做支撑,但已然凌厉卓绝得让人见之失色!   白凌风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好剑法,不过,中看不中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穆枫的剑已然刺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轩辕剑竟已落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白凌风的手指轻震,轩辕剑脱手而出,直射向穆枫,不过不是像以往那样要敛回穆枫体内,而是以一把杀人的利器笔直地射向她的胸口。   穆枫难以置信地盯着回飞而至的轩辕剑,那把守护了她多少年的神剑,竟发出令人心颤的悲鸣,似乎被强大的外力压制住了本性一般,笔直而犀利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穆枫倒退了半步便停住了脚步,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嘴角漾起一抹绝美的笑容。   想不到竟会死在自己的剑下……   就在那轩辕剑行将刺入她体内的一瞬,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地挡在了她的面前,一个是白绍行,一个是楚紫依;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抱住了穆枫,一个挡住了轩辕剑……   穆枫那一剑刺出时使出的是绝杀的剑招“七杀”,而这绝杀的一剑则被白凌风完完整整地弹了回来,没入了楚紫依的胸口……   七杀剑下,尸骨会化为齑粉,荡然无存…… 第一百七十章 殇逝悲离   本应发生在短短刹那间的这幕却凝固在了眼前,穆枫只觉得这刺目的景象似乎硬生生地撕裂了她的角膜,使得视野中溢满了血色……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句呓语般的轻笑,“姊姊……”   一缕清风将光片般斑驳的灰烬细细卷住,有生命般地浮荡在穆枫周身……似乎是楚紫依的灵魂在与她道别……   “紫依!”   唇边的血迹伴着那悲绝的哀鸣一并逸出……为什么你会这么傻!好不容易将你救回,为什么你还要再次替我牺牲……   “绍行?”白凌风冷凝而略带质疑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父亲,她怀了我的孩子。”   “哦,这样啊。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白家的骨肉,绝对不能流落在外。”   父子俩平静无波的对话,终于唤回了穆枫的一丝心神,感觉到白绍行冰冷的手掌抵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的眼中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慌,“不,不,不……白绍行,你不可以……”   然而小腹部那冰冷刺骨的一阵绞痛却残忍而彻底地击溃了她唯一残存的心志……   “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自两腿间滑落,穆枫呆滞地僵在白绍行怀中,明亮的眼眸仿若琉璃一般清透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生命。眼底的光华一分分的暗去,似乎荒漠正在迅速吞噬的大地,一瞬间,黯如死灰……   虽然还没来得及培养出细致的感情,但却陪伴了自己快三个月的小生命,那个会自私任性地汲取母体力量的小生命,那个会在危机时刻拼命保护自己的小生命……   她说:“白绍行,既然我们的孩子死了,那我们也一起死吧……”   凌厉的黑色火焰瞬间燃遍周身,如魔鬼的图腾,迅速翻卷吞噬着一切……   白凌风和白绍凌惊然色变,同时出手将白绍行拉离穆枫。   与此同时,星园的上空乍现一道银光,感知异变的叶岚天骤然出现,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以昆仑镜的光芒熄灭穆枫周身的火焰,然后在银光折转间带着她一并消失……   ——————————————   穆枫周身严重烧伤,若是寻常人只怕当场就死了,但她的体质毕竟不同于常人,有轩辕剑在体内守护,再加上穿越至千年前的几番奇遇使得体质大幅度提升,最重要的是,楚紫依的尸身化作的灰烬与她的身体在地狱烈火中重新融到了一处。   楚紫依的身体与穆枫的身体本就是同根同源。   在投胎转世时,姬烨将本属于穆枫的肉身拆成了两份,又以天精地灵重新塑造,便是此后的楚紫依和穆枫。经此一事,两具身体自然而然地重新融合。   楚紫依惨死在自己的轩辕剑下,腹中胎儿的流产在白绍行的手中,这一切对于穆枫的打击过于沉重,身体上的伤痕虽可弥补,但心底的伤却无法愈合。因此而陷入自闭般的沉睡中。   面对这样的穆枫,叶岚天等人法力再高,也是束手无策的。   唯有将容貌渐起变化的穆枫交还给罗清,由她和吴晓峰一并带回了嵩山少林寺外的故居将养。   穆枫这一觉睡了整整三个月,待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深秋。   将她从深沉的昏睡中唤醒的除了罗清和吴晓峰外,还有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丫头,丫头,别睡啦,太阳都晒到你的小脚丫啦……”   一声一声似曾相识的低唤,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锲而不舍地温柔呼唤着,将那抹沉眠而不愿醒来的神志一点一点的拨动……   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后,终于慢慢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识的脸庞,“我认识你……”   听到她略嫌低哑的嗓音,守在一旁的罗清忍不住喜极而泣。   “是啊,怎么会有女儿不认识爸爸的脸。”穆云轻轻拂过那张瓷白的脸庞,露出慈蔼的笑意。   沉睡的这三个月,除了伤痕累累的身体得到了脱胎换骨的修整外,因与楚紫依的身体重新融合,穆枫已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从远古时代作为火神女魃到一千年前的楚墨,桩桩件件都重新植回了脑海。   穆枫看着自己借住楚紫依的身体重新长出的左手,慢慢支起身,这才看到自己的头发竟长至了小腿间,如墨染的冰泉,熠熠生辉却幽凝若水,细致婉转地流淌在身前,于白色的衣裙上华丽而隆重地倾泻下去。转头看向前方的镜子,里面映出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那是楚紫依和穆枫的五官的综合,也是所有的前世都生就的一张脸孔,美得异乎寻常,美得惊心动魄,那是火神女魃的脸,也是前世楚墨的脸,只是……已不再是穆枫的脸……   三个月的长眠,如大梦了三生,几千年来的岁月于梦中一一滑过,勾勒出的是隽永弥新的刻痕,一下子涌入脑中的记忆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三个月前楚紫依的惨死和腹中胎儿的流产,也仿佛混在了记忆的洪流里,遥远得恍若昨世一般。   几千年的岁月里,她经历过无数次的悲欢离合,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所以有很多东西难免麻木了,此刻回想起来,难怪千年前的楚墨会与镜中的自己一般,是这样一副淡漠清冷的神色。望着那张清雅绝艳,却冷凝若水的脸,她已分不清,现在的这个自己,是女魃?是楚墨?还是穆枫……   “小枫,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穆云静静地望着穆枫。   她悠悠转眸,露出一抹轻笑。   “并无不适……父亲,或者我应称您为大鸿先圣……”   上古时期,黄帝手下有四位股肱之臣,风后、力牧、常先和大鸿。这四位才智卓绝的人物为黄帝统一神州六界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一世,也同其他的上古神魔一样转世成了凡人,分别正是叶岚风和叶岚天兄弟,以及西溟楼的校长栾先,再有就是穆枫的生父穆云。   记忆恢复后的她自是已能将其一一对上。   穆云顿了顿,随即温和地笑问:“那你是希望我称您为公主呢?还是继续叫你为小枫?”   她幽婉的一笑,“这一世,您当然是我的父亲,我自然也是您的女儿,您还是叫我小枫吧。”   穆云点头笑道:“好吧,小枫,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穆枫转头时,才发现罗清正神色担忧地望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但又好似对现在的穆枫不太敢相认。   她勾出一抹穆枫特有的笑容,“老妈,别担心,我没事了。”   罗清这才惊呼一声“小枫”,哭着扑了过来,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穆枫拉入自己的怀中。   当年,穆云为了避开莫家,不得不将姓名从“莫云”改成了“穆云”,避世隐居到嵩山外的这个小镇,并于这里结识了罗清。婚后两人便定居在了这里,伴着女儿的降生,三口之家过得很是完满幸福。然而随着独女的长大,穆云渐渐发现女儿身上有超乎想象的强大灵力,这灵力过于纯洁干净,以至于吸引了无数的妖魔,前赴后继地来占据这个身体。穆云经历数番与妖魔的恶战最终耗尽了全部灵力,迫于无奈之下,唯有以心头热血为女儿设下了终极守护神咒,油尽灯枯之际为了避免独生爱女会被莫家人发现,便给她施了瞒住性别法术,同时担心罗清因自己的身亡过度悲痛,而抹掉了她部分的记忆……   处于弥留之际的穆云本打算寻一处隐秘之所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却因缘际会地得遇了一位少林高僧,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足足将养了十三年才彻底康复。待他想要回去寻找妻儿时,才发现她们早已离开小镇。经那位高僧的点化,便自此落发为僧,幽居在少林寺后山。   直至今年的春节,意外得悉了穆枫母女的突然返乡,因思念妻女心切,才冒然与穆枫相见,并暗中替罗清祛除了白绍行施在她身上的洗脑术。再后来,随着上古神器的逐步汇集,穆云也渐渐记起前尘的往事,想起自己竟是上古时期的天帝座下,四臣之一的大鸿。   今日穆云带穆枫去见的那个人,正是救了自己一命的高僧,同时也是吴晓峰的师父,那位少林老僧。   当穆枫再次于禅房中见到那位始终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老僧后,面色恭谨地弯身拜道:“伏羲大帝圣安。”   眼前的这位老态龙钟的僧人,正是上古时期与神农和黄帝并称为“天、地、人,三皇”中的天皇,伏羲大帝!   老僧摆摆手道:“唔,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不要再提,不要再提了。老僧现在法号素洪。”说着宝相庄严地合十一礼。   穆枫恭敬地还礼后,低头应是。   素洪笑着点点头,说道:“你父亲得知你前些时日的遭遇,很是为你担心,这才求老僧来为你开解,但现看你神思通明,灵台净透,想来已无需老僧再多言了。”   “不错,恢复记忆后,之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现在都已捋顺了,只是有一事还请素洪大师赐示。”穆枫眸光微转,素手慢慢落在小腹,“之前我在阴黎院盗取盘古斧时,曾化作宁雨嫣的样子,彼时以为骗过了除外祁诺言的所有人,后来关松竟为了救我冲进了宝瓶结界中,我与他无论前世今生,只有仇恨没有情谊,为何他肯舍身救我?现在细想起来,只怕他是为了救我腹中的胎儿。那萧冉让我去阴黎院盗取盘古斧,怕也是知悉了我怀有身孕一事之后。那这孩子是否有些特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恍如隔世   “阿弥陀佛。”素洪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后,点头道:“女娃娃兰心蕙性,所思不错,你可知你腹中的胎儿是何许人物投胎转世?”   穆枫轻轻摇头。   “正是那上古的魔尊,蚩尤。”素洪低垂的眼帘下现出一抹精光,瞬即敛去,继续言道:“至于……”   “……至于为何蚩尤会投入我的腹中,我心中已大致有数……”五千年前,黄帝击败蚩尤后,将其元灵封入昆仑镜中,交由力牧看管,想必是年深日久,封存的神力淡去,而自己前些时日又曾借用神镜穿梭时空,只怕是在那时被蚩尤的元灵乘机而入……穆枫淡淡的猜测着,心底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阿弥陀佛!”素洪半掩的目光中敛了一分说不出的悲悯与无奈,微乎其微地低叹了一声,“你既已恢复记忆,那自是知道萧冉、祁诺言和严冥冬等人的身份。”   此胎既然是蚩尤的魔胎,那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便也不奇怪了。想起这蚩尤的魔胎曾多次回护自己,彼时她以为那是孩子在保护自己,此时想来,应是他本能地在防御吧,毕竟,若母体受损,那胎儿亦有所伤。   对于素洪透露的惊人消息,穆枫虽也惊讶,但却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所以短暂的一怔之后,点头道:“萧冉、祁诺言、严冥冬、方劲、于尹、华正卿、暮七、暮九……还有莫离,他们都是蚩尤手下最重要的统领,九黎族长的转世之身。”   素洪颔首道:“不错。九黎族长再加上关松和戚烈,他们都是蚩尤最亲近的旧部,自然会感知你腹中孕育的是何人,所以才会对你百般顾及。这其中萧冉、祁诺言、莫离和于尹又与你的前世颇有纠葛,现在的你,应该能明白其中缘由。”   穆枫负手而立,回想到先前在阴黎院时的祁诺言为自己所做种种,彼时心中感动,此刻回想起来,怕是为了自己腹中的胎儿……想到此节,清冷的眸光越加幽凝。   “嗯,他们四人应是在上古时期的圣战之中,死于我九阳天火之下的四位族长吧。”   素洪合十道:“阿弥陀佛,一起事物皆有因果。前世之因,后世之果。”   穆枫默然良久,再次开口:“穆枫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您赐示。就是那应龙的转世,白绍行。他并非上古时期的十二巫神,为何会加入巫元?”   素洪抬起眼帘,细细打量了平静无波的穆枫许久,忽而笑道:“至于他,有许多事老僧也是看不透的。仅知道,当十二巫神将上古神器聚齐时,须将全部神力集中到一人身上,来开启那万年一次的天道循环。而这人自然是不能由十二巫神担任。那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十二巫神之首,烛龙的后代,也就是应龙。”   穆枫眸光微垂,点点头。   素洪此时已敛去伏羲大帝那番宝相庄严的法相,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嘻哈癫狂的老僧,好奇地问道:“老僧素知,无论前世今生,你都对那应龙情根深种。那,此一世,你是会顺应天意,等待天道循环,重新飞登神界,还是会站在你父亲他们的那一方,阻止历史的变迁?”   穆枫深深看着对面这位八卦至极的伏羲大帝,轻轻一笑,“穆枫既为女魃的转世,自是会站在父亲的一方。若那万年一次的轮回开启,势必是几千年的生灵涂炭,战火荼毒。至于应龙,既然他选择了那一方,我与他,早已是敌非友。”   素洪点点头,再次望向穆枫的眼神无比深幽,“那你可知阻止天道轮回的最佳方法?”   穆枫淡然地迎视着伏羲大帝,一字一句道:“便是在十二巫神将神力全部集中到应龙身上时,将他斩毙。”   素洪静静地注视了穆枫良久,点头道:“五千年前你可为了他,舍弃神身,甘堕尘世,受尽折磨。然这五千年后,你真得能为了六界苍生,舍情弃爱吗?”   穆枫别过目光,转眸望向窗外的青天,霜灿的眼底有一分波动,沉默良久,终于叹道:“我不知道……”   素洪看着这样的穆枫,竟笑了出来,“还好,还好,女娃娃终究没有被你那个顽固的黄帝老子教导得完全泯去了人性……唔,娃儿听老僧一句话,有些东西,还是随缘的好,不要过于执念,否则必将会伤己伤人。”   穆枫微微蹙眉,觉得对方的这番话,自己听得似懂非懂,就好似对方向自己隐瞒了什么,又好像对方只是勘破了六界苍生,随口说了一句粗浅的佛理……   素洪眼见穆枫似要开口追问,却合十闭目道:“今日所谈已经足够了,娃儿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时候已然不早,老僧要入定参禅了。”   既然对方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穆枫也不便继续逗留,唯有合十回礼后,躬身退出禅房。   ——————————————   穆枫出了少林寺,已时近黄昏。自从腹中胎儿流产后,她的法力与内力已然完全恢复,此时举头望向嵩山之巅,心思转动间,施展轻功,倏忽纵跃,在日薄西山之际,已来到山顶。   穆枫在一颗老松之下,徒手挖了一个土坑,将长至小腿的秀发齐腰斩断后,以一缕布条轻挽成一束,埋入土中,随即用法力在老松上刻下一行只有灵界中人能看到的字。   楚紫依之墓   摸着上面简单地寥寥数笔,穆枫轻轻牵动唇角,望着老松,似乎正望着楚紫依一般,笑道:“紫依,无论是前世今生,你我一直都这般密不可分。以一束头发代替你的骨骸下葬,希望你不要怪我寒酸。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不愿想起从前的记忆,但奈何造化弄人,到底还是都记了起来,弄得我现在都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是不是穆枫了。”   这时,后方响起了细琐的脚步声,穆枫转过头去,从脚步声,她已经听出来者是谁了,“吴大哥。”   吴啸峰看了眼老松上的字,目光落回穆枫那让他每每见之便不觉神魂悸动的脸庞,虽在其上已寻不到一丝悲伤,却仍出言安慰道:“他的事我都听说了。据说死时,炼妖壶已重炼了他的灵神,想来魂魄应该已经聚齐,虽然肉体消散,但终究能再次堕入轮回的,所以,你不要太过伤感。”   穆枫垂眸一笑,“是啊,希望下一世,他不要再遇到我。那样,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吧。”   穆枫清冷的神色和那淡漠的言语,使得吴啸峰莫名地心底一酸,伸出手轻轻握住那温凉如玉的手掌,低声道:“说傻话,遇到你怎么会不幸福?若不是你腹中的胎儿意外流产,之后又发生了那许多,此时此刻,我们兴许已经是夫妻了。那,该是我毕生求之不得的幸福……”   眼前吴啸峰的脸渐渐与前世无明的脸重合,满眼满心都是那一世他卧在自己怀中弥留时的景象,穆枫心底隐隐抽痛,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摇头道:“吴大哥,你不是我,你不记得前世的记忆,可往世的点点滴滴,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每一世,与我有牵连的人,都不会有好结局的。”虽然无可奈何,但这是她与生俱来背负的诅咒,五千年来,从未中断……   吴啸峰握紧她逃避的手,轻笑道:“我记忆中的穆枫,是个从来不认命的人,为何睡了一觉起来,你竟变得如此悲观?”   穆枫微微一怔,抬眼望着吴啸峰俊朗英挺的笑容,默然片刻后,点头笑道:“是啊。若就此认命,就不是吴大哥认识的穆枫了……吴大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嘛?”   “恩,你说。”   “接下来,我有一些必须完成的事情要办,我求你留下来,帮我照看父母和你的师父……如果,我能顺利办完那些事,我会回来找你,然后留在这里,陪你一辈子,好吗?”   吴啸峰讶然地看着穆枫,为她那最后的一句话而悸动不已,呆然良久后,忽而苦涩地笑道:“为何对于你给的承诺,我总有种不大相信的感觉?是否前世就遇到过你,而你给我的承诺,便一直未曾兑现?”   穆枫浑身轻颤,深深地望着吴啸峰,确定他并不是记起了旧事,垂眸道:“或许吧……那吴大哥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不,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找我。”   安抚了依依不舍的罗清后,穆枫辞别了穆云和吴啸峰等人后,只身登上了返程的列车。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暗自施了易容的障眼法,在原先穆枫的容貌基础上,又掩去了三分姿容。   没有了影澜,没有了罗清,那个家已经空空荡荡的了,所以穆枫只是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便动身回到了星光学院的宿舍。   推开宿舍门时,意外地看到了宁可儿孤身独坐的背影。   听到房门被打开,宁可儿惊得浑身一震,猛然回首,看到穆枫后,喜极而泣地扑过来,“小枫!你终于回来了……”牢牢地抱了穆枫片刻后,有些矜持地松开手,哽咽道:“不对,我应该称您为公主……”   穆枫神情一恍,“你的记忆都恢复了?”   宁可儿点点头,“是啊,无论是上古时期的璎珞,还是千年前的香儿,或是今生的宁可儿,我永远都是那个追在您身后的小丫头啊。”   穆枫摇头笑道:“说什么傻话,那些前尘旧事,早已烟消云散,今生今世,你只是我穆枫最好的,也是除紫依外,唯一的挚友。”   宁可儿周身轻颤,显然是激动不已,终于克制不住地再次扑进穆枫怀中,哽咽低泣。   穆枫轻拍着宁可儿,安抚良久之后,才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推开少许,问道:“我离去这么久,学院部内可有变化。”   宁可儿抹去脸上的泪痕,摇头道:“并没有多大变化,青岚老师他们也都回来了,只是因上次所负的伤势过重,他们七人虽内伤痊愈,但功力却都或多或少地折扣了不少。”   “你说青岚老师他们回来了?”穆枫平静的面容终于现出一分惊喜。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往事如烟   见到穆枫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宁可儿高兴地不住点头。   目下已是傍晚,按时间算,应该是小学部开展晚间课程的时间,穆枫本不想去打扰青岚他们上课,但在宁可儿的极力怂恿下,终究还是没能忍不住。   明亮的教室里,讲台上站着的正是青岚和紫岚,今日他们讲的是灵言法印。当二人发觉站在教室外的穆枫和宁可儿后,惊讶地出门相迎。但在识破穆枫脸上的障眼法后,又有些犹豫地不敢上前相认。毕竟,当初将穆枫送回嵩山时,她因周身的大面积烧伤仍缠满了纱布。所以两人并不识得现在面容改变的穆枫。   “青岚老师、紫岚老师,怎么?连自己的学生都不认识了吗?”穆枫将当年紫岚送给自己用来糊弄罗清的白玉平安扣拿出来,晃了晃,那是在中学时,她必然贴身携带的饰物。   “小枫,真的是你啊!”青岚惊喜地低呼。   紫岚的眼圈微微泛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绕着穆枫走了一圈,啧啧叹道:“你这丫头片子,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一场大火没咋地,反倒跟整了容一样,唔,你这个样子,是照着紫依整的吧。”   听着紫岚熟悉的调侃,穆枫只觉心底涌起温软的怀念,点头苦笑道:“算是吧。”   “紫岚!”青岚对紫岚的口无遮拦很是无奈,怕就此再勾起穆枫的伤痛。   穆枫轻笑着摇头道:“青岚老师无需挂怀,紫依虽逝,但已炼回了完整的魂魄,可以再入轮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青岚等人对楚紫依的死仍沉痛不已,听到穆枫如此说,也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既然都来了,作为一个仍领星光学院薪水的教师,就进去给孩子们上一课吧。”   众人身后传来调侃的笑语。   青岚恭敬地低头道:“校长。”   叶岚天来到众人身前,细细端详了穆枫半天,点头道:“看来你已经痊愈了。”   想着对方在几千年前是黄帝座下位极人臣的力牧,穆枫很难再像从前那般无礼地出言顶撞,只能恭顺地点点头,“是的,校长。”   叶岚天心思通透,立刻看出了穆枫的变化,“唔,原来你不但复了旧貌,连记忆也都想起了。”   穆枫不置可否地点头。   这时,教室里的那帮小家伙,因不知门口来了什么大人物,致使两位老师和校长都亲自迎接,而好奇地扒着门框向外张望,自是被紫岚挨个弹了个脑瓜崩,训斥了一番。   穆枫见此情形不由想起当初自己念书时也是这般调皮,不觉莞尔轻笑。便应允了校长的要求,进入教室替青岚和紫岚完成这一节课。   “各位同学都知道法术就是将自身的法力以术的形式表现出来。在使用法术时,我们需要借助一些特定的言语和动作,这些被我们俗称为‘灵言’与‘印法’。将法术简单地解释开来就是,灵言便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特定的武功套路,配合着相当于招试的印法一同使用。我们在咏念灵言和结出法印的同时可以自然而然地引导体内的法力来完成攻击、防御和驱使等等。”   穆枫熟练地背诵着讲义,然后顿了顿,伸出双手为学生们做示范。   “鸿光·火球!”   一团篮球般大小的火球,于掌心绽放,穆枫禁不住心头微涩,一样的讲台,一样的课程,一样的法术,只是当初站在这个讲台上为大家示范的楚紫依已然不在……   下面有几个淘气的学生,眼见代课的老师忽然怔怔地盯着自己掌心的火球出神,不禁低声起哄道:“这就是大学部传说中的那位很厉害的老师吗?我看也不过如此,长相虽然不错,但却不像传说中的绝色,法术也没有传言中的厉害。”   因穆枫施在身上遮换面容的障眼法过于精深,除了叶岚天外,纵使青岚和紫岚也是只能看穿七成,更何况下面的那些学生。   穆枫还没表态,在下旁听的宁可儿已然率先不忿,起身弹了弹那个说话声最大的小鬼的头,教训道:“不许侮辱老师啊,这位老师可是一位美得不得了,法术也厉害得不得了的老师哦!”   众学生一片嘘声,表示不信。   穆枫轻笑一下,一时起了玩心,将掌中的火球弹向教室的正上空,随着一声响指,火球四散炸裂,化作几十只流光溢彩的火蝶,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如一盏盏精致的蝴蝶水晶灯,灵动轻盈、多姿多彩地于教室中翩然飞舞。登时引得所有的学生们发出一片惊叹。   “哇,这位老师的火系法术竟将七色火焰炼全了!我听老爸讲过,那是七级火系法术的程度啦!”一个有些见识地小鬼头,大惊小怪地咋呼出来。   立时,所有的小鬼们望着穆枫的眼神直接晋升为崇拜。   穆枫恭敬地伸手指了指教室后方的紫岚和青岚,郑重其事地跟全体学生宣布道:“我的这些法术都是跟青岚老师和紫岚老师学的,你们如果也想变得厉害,以后就一定好好听讲,绝对不能惹两位老师生气,知道吗?”   “知道啦!”所有的小鬼头们望向青岚和紫岚的目光登时变得无比热切。   理论课讲授完毕,接下来应是青岚和紫岚带着学生们去星园的实践课,穆枫虽已对伤心的往事看淡了许多,但仍不想去那个还残留悲痛回忆的地方,便婉拒了青岚的邀请,同叶岚天和宁可儿一道离开了教学楼。   “校长,其实您不用费心安排今日这样一堂课程。我既然身为上古时期的天界火神,必然是会站在你们这一方的,即使舍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六界生灵免遭战火的荼毒。”穆枫停住脚步,将望向星空的目光移回到叶岚天身上。   他今日让自己在此情此景中为中学部学员授课,不过是为了勾起自己心底最柔软快乐的回忆罢了。   叶岚天摇头苦笑道:“看来你这丫头不但恢复了记忆,连心思都比从前机敏通透了不知几层,唉,罢了,是我杞人忧天。怕你仍顾及着对应龙的情意,选错阵营。”   穆枫悠悠一叹,“事关天下苍生,我怎会一再为情所困。更何况,此生此世的他,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位应龙了。”   不错,从前的应龙虽心性淡漠如雪,但会送给自己神木枝,让自己拿回去救人,而不会像现世中的他那般,对于当时鹰王的境况视若无睹,任其死在月姬夫人的掌下;从前的应龙会替众人义无反顾地用元神之冰挡住蚩尤的惊天一剑,而不会像现世这般,冷血无情地旁观楚紫依等人为封印妖魔二界而血拼至死,却自行从自己这里拿走东皇钟;从前的应龙会不惜耗费神息救治楚墨,而不会像现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唉,那应龙本就是上古的龙族,纵使化出了人形,终究是缺失人情的,更何况他还是那神性最古老的烛龙的后代,那一脉龙族,化身为战将时可凭英勇善战而震慑整个六界,但化身为人形时,也是整个六界最冷血无情的一脉。”叶岚天眉头深皱,显然是为了巫元中的那对白氏父子而伤神不已。   “是啊,没有最冷情冷血,只有更冷情冷血……”穆枫轻笑着调侃一句,笑意未达眼底,便涩在了唇边。   “唔,还是不谈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了。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叶岚天摇摇头,随即看向穆枫。   穆枫眸光微垂,淡然道:“首先我要还一份人情,再讨一份遗留的欠债。”   第二日上午,经一夜休整的穆枫动身来到了莫家的大宅之前,守门人虽识不破她的障眼法,却对她现在与从前的穆枫七成相似的容貌很是熟识,因自前次之后,莫离曾吩咐过下面,只要穆枫来访,一律引至他的住处,无需通报。所以再次造访的穆枫,便在守门人客气的引领下,来到了莫家大宅的最深处,莫离所居住的庭院。   伴着那让人闻之不忍的剧烈咳嗽声,比上次又不知病弱了几分的莫离在莫阳和莫晨的扶持下,走出了内室,来到客厅。   莫离在厅中坐定后,挥退了莫阳和莫晨,与穆枫隔着短短的几米,无言对望。一时间,前尘往事,几番纠葛几多恩怨,如多次煮沸的热茶,翻滚着陈旧的茶末,一一涌上水面。   穆枫看着莫离望向自己的眼中深藏的复杂、纠结和挣扎,便已知悉他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我是该称你为女魃公主,还是墨儿……或是小枫呢?”莫离只觉穆枫那沉静冷凝的目光刺得自己心底微痛,低咳一声后,将眼光移回自己手头的那盏清茶上。   穆枫淡淡地收回目光,轻笑道:“莫少主随意。”   “好吧,小枫今日前来又是为了何事?想来凭你现在的实力,已不需要莫家的照拂了吧?”莫离苦笑一声。   穆枫慢慢起身,缓步来到莫离身前,看着已病弱不堪的他,轻轻叹道:“莫家这千年的诅咒,是前世的我施下的,今天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解除这个诅咒罢了。”   莫离眼底幽光微颤,摇头道:“不解也罢,前世我负你良多,今生也该这样偿还。更何况,这千年的诅咒,虽让我病痛缠身,可每每想到是你赐下的羁绊,我便会甘之如饴。”   穆枫秀眉微蹙,“何苦这般作践自己,你我心知肚明,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你我都是敌对的一方,即便忘却前尘旧事,也是没有可能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旧世情债   穆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似让莫离痛不欲生,捂住胸口,不住咳嗽,眼底盈满伤痛,不住摇头道:“你何苦说的这般绝情!我不信命,一直都不信的,无论轮回多少世,你都知道我永远放你不下!”   穆枫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世的楚墨和耶律岳的种种恩怨情仇,再睁眼时,已恢复了那冰雪般的清冷,伸出手指,点中莫离苍白的额心,如呓语般的低低道:“此时此刻,此地此景,我,凤凰神女,以神的名义,解除对莫家的千年诅咒,自此之后,所有的祸端业报,烟消云散。”   “不!”莫离本能的想要挣扎,可奈何病体孱弱,在穆枫点中自己的额头时,便定住了身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枫波澜不惊地吐出最后四个字,“烟消云散”……一瞬间,仿佛两人几世纠缠的情意也都随着这道诅咒的撤去而烟消云散了……   随着穆枫的言语落定,莫离周身散发出一股股若隐若现的黑雾,那散去的诅咒被穆枫一一收纳掌心,瞬间替莫离承担了一年半来的病痛折磨,冷彻骨骼的寒意使得穆枫不觉轻颤,比之前世生受的冰魄玉蝉的寒毒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纵使如此,她仍是凭借着深厚的功力,咬着牙一一忍下了。反观莫离的面色却已渐渐大好,瘦弱得几近皮包骨的身躯正在迅速恢复从前的康健,流失的法力也在逐步恢复。顷刻之间便冲破了穆枫无以为继的禁锢,紧紧地抓住穆枫略略颤抖的双肩,用力的程度仿佛要捏住她的魂魄一般。   穆枫闭起双目,待到眼前那一阵阵翻涌的黑意退下,才重新睁开,双臂微震,挣开了莫离的钳制,抽身后退时,轻轻掷出一句话,“自此,我们各不相欠,再无相干。”   莫离身形摇晃,倒退半步,脸色比祛除诅咒之前还要苍白,剑眉深蹙,缓缓抬眼,再次望向穆枫的目光,沉淀了满满的伤痛和怒意,嗓音仿佛由地底攀爬而升,“你可知你是这天下最残忍冷酷的人……”   穆枫唇角轻勾,笑意飘渺淡然得若雾气烟波,“你说是,就是吧。”   眼底渐渐盈满冷厉和悲绝,莫离寒声笑道:“你知我始终无法对你放手的,既然得不到你的爱,那便得到你的恨吧。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永永远远都不会放开你!”   随着他魔咒般的言语落定,五道身影倏然出现,将穆枫围在中央。   穆枫缓缓扫过将自己包围住的莫家影卫,目光最后落在身前的莫月身上。   “小姐,请您留下。”莫月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态度,向着穆枫深深地压低身形。   “莫离,你以为我会对他们顾念旧情而不忍下手吗?”穆枫清冷的一笑,最后一个字吐出之时,身形已化作惊鸿冲天而起。   莫家五位影卫配合起来,其默契程度丝毫不逊于星光七岚,立时也如影随形地追上穆枫的身形,同时各自由袖中抖出一条乌黑的皮鞭,拧成一束捆网,直锁向穆枫。   穆枫不愿与之多做纠缠,冷哼一声,真气逆转,身形陡然下坠,五条皮鞭登时缠了个空,她落地之时,对方五人尚在半空之中,穆枫瞅准莫月和莫星间的缝隙,准备倾身穿出包围圈时,却惊觉双侧脚踝猛然一紧,讶然低头时,这才发现,对方手中的皮鞭竟是子母鞭,明的在上,暗的在下,不仔细看,只会以为下边的是映出的影子,此刻那影子般的副鞭正紧紧地缠住了自己的双足。   高手相争,眨眼的功夫便可定胜负,何况是他们这样的顶尖高手,穆枫因被影鞭耽误了这一瞬间,五条皮鞭已将她由上到下捆了个结实。   那乌光沉沉的软鞭并非普通的皮鞭,给它缠上身的一刹那,穆枫已惊觉周身的法力和内力正源源不断地被抽拉出去,对方五人落地后,齐声咏念起灵言,一个五芒星的黑色法阵陡然浮现在穆枫的脚下,随着法阵向上延伸出的黑色光柱一寸一寸的淹没她的身体,体内的灵力竟也似被撕裂了缺口的河堤一般,汹涌倾泻而出。   这法阵不但能吸食法力和内力,竟连灵力都能拔除!莫离竟狠下心要废了穆枫满身的功力,也要将她困住!   穆枫一张玉颜寒若冰霜,眼底倏然爆出灼人的光华,轩辕剑铿然浮现,随着环形的五道剑气飙射而出,穆枫脚下的法阵连同缠身的皮鞭崩然碎裂,莫月等五人更是被那刚猛的气劲震得同时口喷鲜血向后抛飞。   挣脱桎梏后,迈向门口的脚步却在下一秒被莫离阻住,穆枫微微蹙眉,抬眼看着他,“你的功力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完全恢复的,凭你现在,留不住我,让开。”   莫离漆黑的眸子将穆枫望定,摇头笑道:“凭我确实留不住你,可是凭你体内的东西,我却能留住你。”说着伸出右手,五指摊开,一枚折射着五色异彩的玲珑玉石,现出掌心。   “女娲石?”穆枫神情一凛。   在穆枫惊得倒退半步之时,女娲石中忽然凝出一道异芒,直射入穆枫体内,她只觉女娲石强大的再生力猛然融入自己体内,却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另一抹盘踞在身体深处的东西。   一股霸道刚猛的力道将穆枫震得浑身一颤,整个身体仿如灌满了生铅一般,沉重若磐石,压得她身形急坠,蹲跪在地,若不是用轩辕剑强撑住地面,早已跌倒在地。   “这是……蚩尤的力量!”穆枫玉颜胜雪,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莫离低头看着她,“你体内的胎儿虽已流产,但蚩尤那一抹尚未成形的元灵却仍盘踞在你体内,虽不至于对你造成威胁,但在女娲石这样强大的神力支持下,却能将你困住。”   穆枫冷丽的眉头微挑,轻笑道:“不愧为九黎族长之一,竟连旧主这一抹聊胜于无的元灵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怎么,你就准备用女娲石这样困我一辈子吗?”   莫离深沉地望着穆枫,眼底是压抑得另人心颤的志在必得,口中却平缓地一字一句道:“必要的话,我会的。”   就在这时,莫府深处惊起异变,打斗叱喝声此起彼伏,在对峙中的穆枫与莫离相顾愕然时,顷刻间已来到了莫离所住的庭院外。   “不错,莫少主竟已先一步得手,如此说来,魔君重生已指日可待。”   戚烈、关松、祁诺言和于尹四人的身影相继跃入院中,外面的战斗声仍未断绝,想来应是华正卿和严冥冬等人正在阻击莫家其他人前来此处救援。   关松垂目看了眼穆枫,摇头叹道:“你若老实乖巧地留在阴黎院安养魔君的圣胎,岂会有其后的祸事。”   莫离面色惊变,从穆枫身上陡然撤去女娲石压制的同时,将声音捏成一线传入她的耳中,“快走,他们要拿住你用炼妖壶重炼魔君的元灵和躯体。”   在女娲石的神力撤出体内之时,穆枫已然弹身而起,向后纵跃出十余米。   戚烈眼见莫离竟放了穆枫,不禁挑眉道:“怎么?莫少主要背离魔君和我们吗?”   莫离幽幽一笑,“怎敢背离魔君,只不过,这里是莫家,而我是一家之主,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请恕莫离首要护家之则。”   “莫少主当真是好口才,竟可把背叛之辞说得如此堂而皇之。”于尹闻言笑不可仰,边嘲弄边拍掌。   关松冷哼道:“说那忒多废话有什么用,还是拳头上见真章吧。”言罢,身形如雄鹰搏空,直扑而下。   戚烈看到莫离掌中的女娲石,双眼精光大盛,长笑道:“莫少主大病初愈,女娲石这种遭人惦记的东西,不如暂交由阴黎院保管。”   眨眼间,关松、戚烈这两大魔尊同时向莫离出手,纵然是全盛状态下的莫离也不见其是这联手而至的两人的对手,何况他现在功力未复。   立于后方的穆枫看得眉头深蹙,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帮助莫离解困之时,后方的房宅深处,再起异变。   “我莫家的家传之宝,岂可轻易送与外人。”   随着一声似乎由各人心底响起的温柔轻叹,两缎雪纱骤然凭空射出,一舒一卷间,已将莫离和他掌中的女娲石骤然拉离了戚烈身前。   这突起的异变将包括穆枫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向了莫离房间深处的阴影中。   一位温婉姣美的绝色丽人如映在古井中的镜花水月一般,缓缓浮现在华影重重的锦幔间。   莫离看到将自己拉回的女子,恭谨地垂头低唤:“母亲。”   此女竟赫然正是莫离的生母,莫兰。   “离儿,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莫兰的声音再次由众人心底响起,随着她那清亮但却没有焦距的眼眸一点点地流转过每人身上,他们才惊觉这莫兰竟是个又盲又哑之人,但却能凭借着某种力量,而无需开口说话便能与人沟通,只怕那双眼虽是看不见的,但这当前的情形,却是能没有一丝遗漏地尽收心底吧。   众人想起莫家承载了千年的诅咒,不由对莫兰的状态尽皆释然。   随着莫兰的莲步轻移,光线一寸一寸地将她的容颜彻底照亮,看清她面容的在场诸人,不由同时一惊。   莫兰幽若昙罗的眸光一一扫过在场诸人,众人虽心知她看不见,但却无不被那沉谧若黑水银的目光吸去了全部心神,莫兰的眼眸最后落在穆枫身上,微微点头,“原来是云儿的孩子回来了。”   所有人中还是穆枫最先反应过来。   “拜见后土娘娘。”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九天息壤    莫离的生母,莫兰,竟是上古十二巫神中法力和地位与烛龙并驾齐驱的后土,那位执掌阴阳生育、万物之美与山川之秀的大地之母,她是盘古之后诞生的第三位大神,神阶之高,即便是黄帝亲临也要尊称一声母神。   面对着这位传说中的后土娘娘,以关松和戚烈之能也不由屏息凝神,姿态恭谦,倒不是莫兰的功力胜他们多少,而是出于本能的,大地上孕育出的生灵没有会对这位大地母神心生不敬的。   莫兰听到穆枫唤出自己为上古神明时的称谓,摇头轻笑,“那已是遥远的过去了,我此生只是莫兰,离儿的母亲,莫家第五十二代族长。”   穆枫看着莫兰的目光扫过自己,不觉神思微动,既然她可以通过心音来直接与人沟通,那自己是否也能通过心音来与她对话呢?   正思索间,只听心底响起了莫兰的声音。   “莫云的孩子真是跟他一样聪明,不错,只要在这个庭院范围内,我可以读取别人的心思,孩子,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穆枫压下浮现到眼底的讶色,在心底默默答道:“可不可以请您帮我个忙,把他们几个人分散开。”   莫兰的视线扫过关松等人,回到穆枫脸上。   “恩,他们想抓你回去用炼妖壶重新炼化你体内的蚩尤元灵和躯体。这样的事,我自是不会让它在莫家发生的,更何况,你还是莫云的孩子。但也仅能帮你这一次了,我身子孱弱,出了这个院子,法力支撑不了多久,你自己小心吧。”   随着莫兰的唇角勾出一抹轻笑,穆枫陡觉身体下沉,竟迅速融入了土中。关松和戚烈等人登时现出关切的神色,但在莫兰面前,却不敢有所行动,只能直直地盯着穆枫消失的地面。   莫兰的声音再次于众人心头响起。   “我们莫家不想插手到你们两家的恩怨纠葛中,但也请你们不要再妄图对我家离儿和女娲石出手。今日穆枫这孩子既然来到我这里,我于情于理都需要帮她一下,但这之后,莫家再不会出手。”   随着莫兰的话语落定。   庭院正中的泥土忽然向外拱起,顷刻间凝成了四个一模一样的人形,赫然都是穆枫。   四个穆枫同时向莫兰躬身一拜后,各自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散跃离,几下纵跃间已不见了身影。   关松等人心知莫兰有意袒护穆枫,用法术幻化出了三个形同的泥人,帮助穆枫逃离。只是莫兰的法术过于精深,以他们几人之能都识不破这四个穆枫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可若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待到机会抓捕穆枫,于是四人也不多话,当即分头追去。   在四人离去不久后,刚才冒出四个穆枫的土地又起变化,一抹若隐若现的人形,由湿润的土气凝结而成,虽容貌和身形都几乎透明,但却发出了真切的声音。   “谢谢您!”   正是穆枫的真身。   “我这九天息壤能隐藏去你所有的生命迹象和气味痕迹,即使他们中途发觉有诈,也察觉不到你的,但这法术却持续不了太久,你去吧,莫浪费了。”莫兰轻轻点头。   穆枫向着莫兰再拜一次后,遥望了一眼正神色复杂地凝望自己的莫离,转过头认准了于尹离去的方向,轻身追去。   ————————————————   头顶压着密集的乌云,浓浓的铅色使得正午时间的天空依然阴沉得仿若黄昏,十月的秋风似乎都被这阴郁的天气压得动弹不得。   穆枫循着前方那具由土壤幻化的替身上遗留下的一缕只有她能闻到的清香,毫不费力地追上了前方故意兜圈子的替身和全神追逐在后的于尹。   手腕翻转间于掌心扣住了四枚燃着透明蓝炎的火焰钉,这是她仍为火神时的一个小把戏,这火焰钉既不灼人也不会伤人,但只要给这火焰钉钉入关节,那任凭对方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在火焰熄灭之前也是动弹不得的。   四枚火焰钉于空中划出若有若无的浅色光晕,悄无声息地直射向前方于尹的四肢。然那于尹也并非等闲人物,虽在全神贯注地追踪前方的那个假穆枫,却在火焰钉即将透体而入之时,猛然察觉,但饶是他躲得快,却仍是中了两枚,右臂和左腿登时动弹不得。   时至此刻,于尹哪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眼底现出一抹怒意,面上却凝出一抹嘲弄地轻笑,“穆师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偷袭别人。”   穆枫悠悠现身,负手而立,看着于尹淡然道:“什么人,什么对待。”   于尹挑眉点头,漫不经心道:“看来穆师姐是真的记恨于我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眼前的于尹与前世那几番将楚墨出卖又害得她义兄惨死的莫小四重叠在一处,穆枫轻哼一声,轩辕剑陡然浮现,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前世之时,我曾说过,如你做出有违良心的事,我会亲手废了你的功夫,但后来我失了功力,自是无法执行,这一世又几番承蒙你的照顾,现下便连本带利地问你讨回来吧。”说着,执剑而行,步步逼向于尹。   穆枫眼底冰冷的杀机终于使得于尹戴着笑容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痕,他一边一瘸一拐地向后退,一边出言扰乱穆枫的心神,“你可知为何蚩尤魔君的圣胎,不选旁人偏偏选中了你?你以为你身边那帮看似可靠的人就真的都那么可信吗?”   穆枫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哦?你既然知道,那便说来听听。”   于尹阴测测地笑道:“你既然回忆起了所有的记忆,自是应当记得,上古圣战之后,魔君的元灵是被黄帝封到了昆仑镜中,之后交给了心腹大臣力牧看管。在这一世,你却这不偏不倚地怀了圣胎,难倒就没产生过质疑吗?”   穆枫点点头,波澜不惊道:“你想说是叶岚天有意将蚩尤的元灵植入我体内,再借白绍行之手除去,使得我因此痛恨白绍行,而更坚定了与巫元敌对的心意是吗?”   “你猜到了?”于尹微微一怔。   “是啊,不过你似乎忘了,那昆仑镜本也只能困得蚩尤元灵千年,因于这万年一次的转机中,所有逝于上古时期的神魔都会重生。”   眼见穆枫似乎不为所动,于尹愣了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面色却又在穆枫冷峻的目光中越发阴鸷,“那你可知前世的无明,现世的吴晓峰,这个一直围绕在你身边的普通人,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看着顾左右而言他,努力拖延时间的于尹,穆枫冷然道:“时至此刻,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所说的话吗?”   掌中的轩辕剑嗡鸣出呜呜的剑风,森冷的剑光一寸一寸地爬上于尹的脸,面对这柄曾经痛饮无数妖魔血魂的神剑,他终于色变,忽而凄声求道:“师父,师父,您真的就这么恨小四吗?小四虽做了一些坏事,可从未真心想过要害师父啊。”   于尹与前世的莫小四一般无二的无辜表情,落在穆枫眼底不但勾不起她一丝的心软,反倒却使得她眼底的寒意浓厉,“你现在的样子真是难看极了。”   于尹面上现出一瞬的阴狠和不甘,终于在穆枫冰冷地视线下颓然瓦解,歇斯底里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一切不过是遵从本意而为,自由随性的活,有什么错?总说我们手段阴狠,难倒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就真的至情至性,仁慈博爱,清圣如冰雪吗?那五千年前你为何会堕天,几千年来为何又有那么都的神仙被贬下界?那些神界秘而不宣的丑闻只要压着,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六界众生,只要是活着的,又有哪个没有欲望?有谁没有私心?你以为道貌岸然地戴起冰圣玉洁的面具,就比我们高出一等了吗?哼!骨子里还不都是一样的自私冷酷!不,你们更甚,还多了层我们妖魔最不屑的虚伪!再说了,那楚紫依、鹰王和你腹中的胎儿死在谁的手底下?究竟是谁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你心里最清楚。”   “哼,好一番鞭辟入里的精彩演绎。但说得再多,也改不了你今日的命运。”   穆枫虽面上不为所动,但于尹的话却如一支支玄冰寒箭,一箭一箭地戳痛穆枫最不想触及的伤疤,将她压抑的冷漠狠狠地撕开了一道裂口。而于尹等待的就是穆枫心神微微动摇的一刻,一个糖丸大小的药球由指尖陡然射向穆枫面前。穆枫本能地用手一挡,药球却在身前爆开,散出诡异的黑雾。   穆枫眼眸微眯,看到黑雾中于尹挣扎逃窜的身影,屏了一口气,也不管雾气是否有毒,擎了轩辕剑直追而去。   烟幕深处,忽然爆出噼啪作响的电花声,一面密集的电网猛然裹向穆枫,她冷哼一声,轩辕剑于身前绽出一道金芒,金红色的火焰剑刃利落地切割开面前的电网,凌厉而森然的剑气瞬间将前面踉跄逃窜的身影罩住。   于尹发出一声惊呼,就在这时,穆枫猛觉身后一股凌厉的寒意直逼自己的背心,秀眉微蹙了蹙,若是自己倾身闪躲,自是可以轻易避过,只是就此失去了惩治于尹的时机。察觉到那寒意中虽凌冽犀利,却毫无杀气,穆枫的唇边牵出一抹冷若寒梅的笑意,对身后的突袭竟是不管不顾,一柄轩辕剑一往无前地将于尹罩入凛然寒冽的剑风之下,眨眼的功夫,凌厉的剑风已将他周身的经络寸寸挑断。   “啊!你,废了我的功夫,穆枫!你竟真的废了我的功夫!”   于尹发出凄厉至极的怒吼,身形摇晃着栽倒,斑驳的血迹似炸开的血雨,顷刻染遍周身。   穆枫在刺中于尹的同时,指向自己背心的攻击却陡然折转,但仍是收势不及,硬生生地刺中了她的右肩。   穆枫闷哼一声,身体倾前两步,挣脱了刺在肩头的利器,鲜血立时顺着手臂蜿蜒流至轩辕剑金色的剑身上,她漠然回身,目光从那染了鲜血的莹白玉笛移向祁诺言震惊失神的脸。   “我是应继续称你为祁诺言呢,还是叫纪大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十二巫神   祁诺言的目光在触及穆枫时,便瞬间识破了她面上的障眼法,见到那熟识的容颜,再听到对方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称呼,祁诺言不觉身躯巨震,清澈的眸光复杂难言,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缓缓点头道:“原来你都记起了,前世的事情。”   祁诺言的前世纪无伤,曾与穆枫的前世楚墨是结义兄妹,最后为救楚墨而死在了当时的莫小四手中。   穆枫压住肩头的伤,淡然道:“前世我欠你良多,我现废了他的功力,替你报了仇,刚才那一击也由着你来取我性命,这都算我还你的。”   祁诺言眉头微微瑟缩,慢慢抬眼望着穆枫,一瞬间,眼前的人与前世那清冷淡然的身影丝丝重叠,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另自己魂牵梦绕,却也一样冷情淡漠得另自己魂断神伤……   “看来,除了你,另外两个还没识破我的伎俩。既然你现在不想出手,那就此别过吧。”环视过四周后,目光重新落回不出一言地望着自己的祁诺言,穆枫轻轻甩去轩辕剑上的血迹,敛去长剑后,转身道:“从此以后,你我各为其主,再见面时,不必留情。”言罢,再不看踉跄后退的祁诺言一眼,轻身离去……   ————————————————   天空中,阴云密布,不多时已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感知了晚秋的降临,石子般的雨滴狠狠地砸落下来,仿佛要将严冬之前的雨水一夕倾尽。   莫兰施在穆枫身上的法术还没退去,大雨滂沱中,路上的行人虽寥寥无几,但穆枫仍不想被人见到自己肩头染满鲜血的样子,遂就着雨幕隐去身形,凝起法力将洒向自己的雨滴悉数蒸干,徒步向星光学院折返。   行至莫家大宅前方约几百米的距离时,两辆黑色的奔驰自她身边急速擦过,穆枫下意识地转眼望去,却在那一瞥间定住了身形,虽隔了重重的雨幕,但她敏锐的目光仍是捕捉到了后面那辆车中,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人的侧脸,白绍行!   两辆奔驰在她身边快速滑过,转眼便消失在了大雨中,车子行驶的方向,正是奔莫家所去!   穆枫浑身一震,转念间已想到,那两辆车上恐怕坐的都是巫元的首脑人物,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应该是去取女娲石,同时带走莫兰!恐怕也只有十二巫神中的后土,才能让巫元如此兴师动众。   穆枫略一沉吟后,当即折转了方向,提气轻身,急速掠向莫家的方向。她若想赶上巫元,那就只能选择抄这条近路。   随着内息急速流转,穆枫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已跃入那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却在行至深处时,被两道并肩立于巷中的身影截住了脚步。   秋风扯着雨丝扬起了一重重烟幕,朦胧的水雾却丝毫阻碍不了穆枫看向对面两人的目光,视线触及那两张熟识的脸庞时,即便以她刻下的淡漠心性,仍不觉起了波澜,开口时的嗓音,已不复先前的清冷。   “好久不见啊,宫鸣羽、影澜……或者我应尊称二位神君,雷神强良和风伯天吴?”   莫兰施在她身上的法术正在慢慢消散,穆枫索性现出身形,一双清冷的眸,隔着雨幕望去,似乎将漫天的烟云也吸入了其中,眼底绵密地织出似有若无的复杂情愫,一时深幽莫测,一时又坦然澄明。   宫鸣羽默默地注视穆枫良久,似乎低叹了一下,出言道:“你走吧,只要你答应不去阻拦他们带走后土……我,是不会跟你动手的。”   眸光流转间一一扫过面前的二人,缓缓点头道:“是白绍行让你们来的吧,能在雨幕中如此精准地感知我的存在,应该只有他能办到。你们一位是于前世时死在我九阳天火之下,一位是用九九八十一日的天雷劈尽了我满身的神格,恩,他还真懂得选人。”   宫鸣羽眉头深锁,似是被穆枫的话语触到了痛处,“前尘旧事,何必再提。”   穆枫牵出一抹似有若无地浅笑,点头,“那不提旧事,宫鸣羽,你作为星光学院大学部二年组的班长,岂可无故旷课这么久?”   宫鸣羽神色一震,抬起头,无比复杂地望着唇角含笑的穆枫,默然良久后,忽而语带苍凉地苦笑道:“时至今日,你认为我还回得去从前吗?”   “既然如此,那这指环,还给你吧。”穆枫半阖了眼眸,将一直套在右手小指上的那只白金指环退下,丢还给脸色惨白,浑身剧震的宫鸣羽。再抬眼时,已冷凝如霜,“现请雷神出招吧,因我无论如何都会去阻拦巫元带走莫兰。”   宫鸣羽怔然失色地接住那枚纤小的指环,托着指环的手掌骤然收紧,用力闭了闭眼,默然良久后,嗓音掺杂了一抹颓然的疲惫,无力地说道:“就属性来说,你的火虽克我的金,但在这暴雨之中,你是赢不过我的,再说……我们是两个人。”宫鸣羽眼帘微动,略略瞥了一眼身旁凝如雕塑的影澜。   穆枫轻举右手,一团嫣艳如霞的火焰红莲于掌心绽放,唇边噙了抹浅笑,目光自始至终地落在宫鸣羽身上,“不试试,怎么知道?”   凌厉盛开的红莲倏然放大,将宫鸣羽的眼瞳映得通红,在他愕然闪身后避时,穆枫已飞身一线,从莲花的花盘正中倏然穿出,十指绽若兰花,乌发被雨水打湿,幽重得若泼墨流绢,兰灵神指施展开来,冰肌雪骨的素手美若羊脂白玉精心雕琢,指尖折射了淫雨的冷光,直拂向宫鸣羽的周身要穴。   宫鸣羽浓眉一锁,双掌平推而出,身前的雨幕中爆蹿出紫色的电光,压制成了一道厚近半尺的电光水瀑,直撞向穆枫。   穆枫来势不变,双足踏中脚边红莲,重重莲瓣凝成火焰刀,包绕住穆枫身形的同时,直戳向前方的水瀑,随着嗤嗤蒸腾的热气,火焰刀与水瀑同时消散。而穆枫的攻势已到了宫鸣羽近前,两人近在咫尺,要么硬拼一记,要么有人退让。   宫鸣羽无奈的一拳轰出,直惯穆枫眉心,拳未至而风已起,热辣的拳风拂荡得穆枫满头青丝瞬间灼干,看着穆枫眼底盈满的笑意越发逼近,她竟是不闪不避!被她的手指点中,自己会被定住身形,可若是被自己的拳风击中,那她将当即毙命!   “你!”宫鸣羽惊怒交加的喝了一声,可拳头却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胸前被纤细的指尖轻轻一拂,温热的内劲透体而入,立时动弹不得。   穆枫似是早料到宫鸣羽的反应,身形没有一丝停顿,直跃而过,奔后方投去。   眼见便要突破封锁,一股劲风迎面拂来,飘扬的银发在雨幕中散成了雪色的背影,一记风刃凌厉无匹地向穆枫胸口斩来,纵使旋身躲避,肩头仍是被切割出了一道血口,硬生生地阻住了穆枫的去势。   “你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动手吗?”   影澜如玉石之音的质疑伴着穆枫被斩断的几缕黑发一并飘落。   迎视着那冰蓝色的双眼,熟悉的是其中的清澈,不熟悉的是其中的冷漠,穆枫看了眼染血的肩头,缓缓点头道:“看来,恢复记忆后的你,决定做的是风伯天吴,而不再是影澜了。”   影澜无动于衷地望着穆枫,眼底没有一丝闪动,淡淡道:“这个答案,早在我离开你家时,你不是便已知晓了。”   穆枫眼底现出一闪即逝的沉痛,唇角牵出一抹轻笑,如同积满冰雪的枝头绽放的一朵寒梅,冷然清傲,“好,就让我再次领教风伯的高招。”   这时,影澜的神色微微一顿,似乎于风中闻到了什么气息,轻轻侧头后,转过来再不看穆枫一眼,径直走向宫鸣羽,与穆枫就那样擦肩而过,竟不再出手阻拦,走过穆枫身边时,丢下一句话,“战斗已经结束了,你去也无用了。”   穆枫眸光一凛,眼角的余光擦过影澜和后方的宫鸣羽,随即提气向莫家的方向疾速掠去。   不多时,莫家高耸沉重的大门已屹立于眼前,穆枫未有丝毫减速和停顿,高跃而起,直纵过围墙,身在最高空时,看向下方的情形,登时气息停滞,遍体生寒。   原本守卫森严,门人众多的莫家此刻已一片死寂,雨水和着猩赤的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成殷红的细流,于空中看去,似乎在地面上印染了数枝开到极盛的杜鹃,莫家上下七十六人,无一幸免,均是心口绽了一朵冰梅,被一杆杆梅枝直惯心脉,当场毙命……   穆枫见过这一招,那一年,她尚年幼,在白家的圣地梅谷,白绍行曾为她展示过白家这一记必杀之招……将杀戮演绎到极致的美丽优雅,也极致的冰冷残忍……   穆枫踉跄着于地面站稳,眼光顺着血色延伸,触目所及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好似自己的胸口也插着那样一朵冰梅!世界仿佛在顷刻间寂静无声,又在下一秒将风雨的呼啸声卷回穆枫耳畔。   穆枫面无血色地迈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这里有她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有跟她笑着打过招呼的,也有对她视若无睹的,如今,统统化作了冰冷的尸骨……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死亡尸舞   大宅深处似乎响起了微乎其微的声响,穆枫的耳朵立时将其捕捉,目光越过一众倒伏的尸体,身形向宅内掠去。   一个满身泥水血迹的狼狈男子正在大雨中不住挣扎蠕动,看情形是被挑断了满身的筋络,无论是功夫还是这个人,只怕已经就此废了……   穆枫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近前,将对方从泥水中扶起时,方听到他口中不住嘶哑咒骂着,“他将她带走了……莫振轩那个混蛋将她带走了……又将她从我身边抢走了……”   穆枫看清他沾满泥污和血迹的五官,黛眉不禁微蹙,低声唤道:“莫大叔。”   此人正是莫翟,曾经冷峻孤傲的莫家当家,那个给穆枫心里留下过畏惧印象的莫翟,此刻竟狼狈至此,已不成了人形。   莫翟浑身一僵,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穆枫后,挣扎着想要推开她,却终因身体伤残而致使自己跌入泥水中,手掌抽搐地拍着地面,情绪盈满了沉甸甸的绝望和悲痛,嘶声力竭地诅咒道:“他带走了兰儿,你带走了离儿,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穆枫心底轻叹,看得不忍,伸指拂过莫翟的眉心,使其陷入昏睡。   她虽没亲眼所见发生的一切,但通过莫翟的只言片语,再加之从前在莫离那里听来的些许过往,已大概猜到了七八成的始末。想来带走莫兰的,应该正是莫离的生父莫振轩,也正是十二巫神中的金之巫祖,蓐收!只怕这莫兰、莫振轩和莫翟三人间大有一番爱恨纠葛,只是刻下穆枫已没有心思探究,她将莫翟挪入一旁的屋中后,旋身出来,继续搜索莫宅,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虽从莫翟的言语中大致听出莫离似已不在宅中,但行至他的住处时,心底仍不免有些瑟缩,虽已说了自此互不相欠,但毕竟那个人曾经不遗余力地护过她,帮过她,又不止一次的救过她。这一世,真心真意,全心全意地对她好的人,没几个,而他已算其中的极致了,纵使再铁石心肠,在那般浓烈地千凿万击下,也要留下一丝丝痕迹了……   远远望去,那院中似乎有打斗过的痕迹,地面上仍随处可见刺目的血迹,但却未见一具尸体。穆枫凝了眉头,脚下的速度不由加快,堪堪闯入院门中时,忽觉数道阴影兜头罩下,登时反应神速地倾身侧翻。   哗楞楞的铁索声和利刃戳地的铿锵声刺痛了穆枫的耳膜,她愕然抬眼上望时,只见莫月等莫家五位影卫正飘身凝在半空中,五人手中各持了一件外形古怪的黑色兵器,或勾、或叉、或戟、或矛,兵器的尾端都连了一条漆黑的铁索,直接入五人的心口,竟是穿骨入胸的!   凝望五人微阖的眼帘,其内的眼珠乌黑得死气沉沉,已看不清瞳仁,幽黯得不反一丝光泽。目光下移,落在五人各插了一只寒梅的心口,穆枫瞳孔微缩,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   “控尸术!”   似是为了迎合穆枫的低呼一般,一串清脆的少年笑声于莫离的房间深处响起。   “穆师姐还记得笑笑的招式啊,笑笑真开心。”   穆枫的目光落在后方缓步而出的少年脸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只让她觉得心底生寒。   童笑笑,弑灵门的神字杀手,同时也是十二巫神中杀孽最深,最嗜血的魔神,奢比尸。   “宫鸣羽他们可真没用,本以为会多拖你些时间,竟给你这么快赶过来了。”童笑笑侧着头,有些为难地望着穆枫,随即又扬起干净的笑颜,叹道:“幸亏少主有先见之明,留我在这里拖住你。嘿嘿,不好意思啦,穆师姐,在宗主他们走远之前,笑笑只好在这里留住你了。”   穆枫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笑得一派天真的童笑笑,默默举起右手,轩辕剑燃满紫色的火焰,凌厉跃出。   童笑笑望着穆枫掌中的轩辕剑,兴奋得小脸通红,挥舞了半天的双手,才激动地说道:“哇,真的是轩辕剑啊,黄帝的轩辕剑呐!”   穆枫陡然高跃而起,掌中的轩辕剑分裂出数道光影,凝成一柄巨大的剑刃,直劈向童笑笑,伴着他后方房屋的轰然崩塌,对方盈满笑意的身影也倏然消失了,半空的雨幕中,却传出了他有些气恼的声音。   “学姐好狠的心呐,那这样笑笑也只能认真地跟你打啦。不过笑笑提醒学姐,千万不要被这莫家五影卫手中的锁链勾中啊,不然会没命地,嘻嘻。”   莫家五影卫的不传之秘,正是这究极黑暗法术,勾魂阵。对战之中,如果被由冥界召唤来的勾魂索缠中,那大罗神仙也难逃一死,性质有点像黑色的地狱业火。童笑笑的控尸术,其最精妙处不在于单纯操控尸体,而是能将死者最厉害的功夫悉数施展。   童笑笑的笑声未落,莫月等人手中的兵器已经如流星般砸向穆枫。   冰冷的铁索搅起黑雾般的阴风,凡是卷入其中的物质,无不变成了飞灰,被雨滴打散浇尽。   穆枫与轩辕剑和在一处,身形疾若惊鸿,轻灵迅捷地穿行在勾魂的黑索中,捕捉到童笑笑闪没的身影时,长剑化作一道金芒直刺而出,却被五条黑索瞬间封住,黑索缠上轩辕剑的剑身,其上的紫色天火立时被吸食了个干净。   穆枫持剑的右手轻震,摆脱了黑索的纠缠,落回地面,仰望着莫月等人**控的尸身再次封堵住自己的上空,穆枫将左掌划过剑身,殷红的鲜血如一道道绯色的红线缠绕上剑刃,瞬间,轩辕剑上燃满黑色的地狱业火。   隐在半空中的童笑笑立时惊讶地“咦”了一声。   冰冷的铁索悉数横空,将阴暗的天空切割成碎裂的一块块,交织成一张黑色的死亡铁网,压头罩向穆枫。   轩辕剑剑尖惊颤,黑色与金色缠绕出对比强烈的妖异和清澄,接连不断地金器交击声竟比漫天的落雨声还绵密,不过短短的一瞬,轩辕剑已再次收回到了穆枫身前。直到此刻,天空中凝固的铁网才在细碎的破裂声中寸寸断裂,黑色的勾魂铁索瞬间具毁。   半寸半寸的铁索碎片由空中无力洒落,仿佛下了一场盛大的死亡黑雨,穆枫一瞬不瞬地望着空中,直至那个爱笑的少年悠悠现身。   “唔,怪不得连宗主都曾赞过穆师姐的剑法,果然速度、力度和准确度都快得惊人。”   随着童笑笑的手指轻动,莫月等人的尸身像脱了线的木偶,无力地瘫软坠地,而童笑笑连看都不看一眼,仿佛那些只是玩腻了的玩具。   穆枫的目光随着莫月等五人的尸身坠地而微微眯了眯,再次望向童笑笑的眼瞳不禁又冷了三分。   童笑笑活动了下手骨,似笑非笑地看着穆枫道:“师姐生气了,那笑笑就亲自领受师姐的剑法吧。”   说着,凭着一双肉掌硬生生地切入到了轩辕剑织就的漫天剑影中。   两个人的身形都快到了极致,在迷茫的雨幕中,只见绵密的剑影与铁爪碰撞时产生的闪光,除此之外以寻常人的眼力怕只能捕捉到一闪即逝的黑影。二人的功力全开,虽没有以法术比拼,但凭他们问鼎灵界的高深功力,已使得周围数米之内形成了一层水泼不进的气罩,细密的雨丝打在其上,瞬间激射蒸腾。   森然的剑气和凌厉的爪风拂荡起一波波劲风,撕扯着周围的雨幕,震荡起地面印染的血水,在两人激斗的战圈外形成一轮若隐若现的水汽雾环,其间可见隐隐的血色,又显得格外妖异。   顷刻的功夫,两人已交手几百招,双方均无退让的意识,战况越演越烈,最后竟达到了生死相搏的惨烈境况。   “笑笑!”   随着一声轻柔却极其严厉的呼唤,缠斗中的两人同时定住了身形。童笑笑的左手握住了穆枫架在自己脖颈处持剑的右手,而穆枫的左手则抓住了童笑笑抵在自己心口的右爪。   漫天的雨丝随着两人动作的凝滞,兜头淋下,童笑笑收回双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掌过处,面上又勾出那天真的笑颜,叹道:“紫烟姐姐,别生气,是笑笑不好,不知不觉间竟太过认真了。不过我真是许久未曾这般痛快地打过一场了。”   穆枫听到这个名字,眼眸轻轻转动,落在对方耳垂那刺目的晶润耳坠上,瞳孔不禁微微缩了缩。   裘紫烟看到穆枫望向自己,不由轻轻躬身一拜,“魑魅见过公主。”   穆枫缓缓收了轩辕剑,退了几步,将裘紫烟和童笑笑同时纳入警戒的范围内,然后不出一言地注视着裘紫烟。   裘紫烟看到穆枫戒备的神色,暗自苦笑道:“公主放心,魑魅前世曾受公主大恩,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您刀剑相向的。魑魅此来,只为完成少主的吩咐。”   穆枫的眉头微乎其微地掩了一下,却仍是凝眸望定了裘紫烟。   对方在穆枫的注视下,裘紫烟由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紫玉瓶。穆枫在前世曾见过,那是魑魅的法宝。   裘紫烟将紫玉瓶口打开,高举过头后,轻拍瓶底,随着紫色的烟雾自瓶口氲散,莫家上下七十六具尸骨,悉数被收纳于其中。   穆枫看得眼现讶色,脚步轻移时,却遭裘紫烟低声制止,“公主,我是奉命将这些人的尸体移走安葬的,希望您不要阻拦。”   穆枫脚步一顿,最终停下。   是啊,若不用法器转移,自己一个人要如何收殓了这许多尸体,只是为何对方在冷血无情地杀了这许多人后,还要做出这多此一举的事情?   “魑魅不敢隐瞒公主,这些骸骨是要送去做百杀弑灵阵的。”裘紫烟似乎看出了穆枫的困惑,敛衽道:“如想开启天道轮环,巫元便需献祭百名灵界生灵。”   穆枫眸光一凝,眉头掩得越发低沉,握着轩辕剑的右手捏得指节泛白,周身登时盈满森然凛冽的杀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临昆仑   裘紫烟和童笑笑同时为穆枫瞬间蓬勃的杀气一凛,裘紫烟不想与穆枫发生正面冲突,只得微微施礼道:“此间任务已完,魑魅这厢告退了。”说着,手中的紫玉瓶倾泻出淡紫色的薄雾,敛去她和童笑笑的身影,同时也阻隔了穆枫的追赶。   望着随紫雾一同消散的两道身影,穆枫默然片刻,此时天空中的雨已逐渐减小,待到她将莫翟负到肩上时,雨便彻底停了。   穆枫纵身跃到莫宅最高的一处房顶,用神感知整个莫家确实已再无一活口后,单手捏诀,随着她的手势,橙红色的火焰四处燃起,不多时,灼热的火舌已舔舐遍整个莫宅,纵使在这雨后的潮湿环境,也丝毫无碍火势的蔓延。   眼光缓缓扫过已形同鬼蜮的莫宅后,穆枫纵身没入火光之外。   ——————————————————————   当穆枫返回星光学园时,已是傍晚,把莫翟交给绿岚照料后,将莫家的事情告知了叶岚天等人。众人闻听偌大的莫家竟毁于一夕之间,无不震惊恻然。   “巫元现在又得到了女娲石,这么算来,除了轩辕剑、昆仑镜和盘古斧外,其余的七件上古神器都已被他们集齐了。”叶岚天摘掉眼镜,揉了揉额头。   “想不到巫元如此心狠手辣,竟屠了莫家满门。”叶赤岚眼底溢满冷怒,穆枫的描述虽轻描淡写,但莫家的惨状却犹跃然在目。   自重伤之后,赤岚和橙岚便随余下的五人留在了星光,一方面是方便继续调养,一方面是防备巫元会打昆仑镜的主意,前来星光。   穆枫默然良久,抬眼看向叶岚天,“这上古神器可有法摧毁?”   穆枫的问话,使得所有在场众人集体一怔。   不错,如果想彻底阻断天道的开启,那毁掉上古神器中的任意一件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叶岚天深深地注视了穆枫片刻后,说道:“这十大上古神器乃是天设地造,不消不灭的。若在往时,或可使得神器消逝千百年,但藉此万年一次的转机,纵使你暂时毁去了其中一件,不出三年的功夫,被毁的上古神器自是会再度现世。所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哦,也就是说确实有方法能销毁上古神器?”穆枫秀眉微蹙,清冷的眸光淡然地望定叶岚天,等待着他将话说全。   叶岚天心知穆枫的秉性,纵使自己不告诉她,只要她有了这念头,总会从其他途径查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只得摇头道:“告知你也无妨。这十大上古神器是如何造得,便可如何销毁。但这些神器各有出处,但大都年代久远,所以无证可查。我只知道当年你手中的轩辕剑是由昆仑之虚下方的熔池中的酸火所铸。因此火可损毁轩辕剑,是以在神剑出世后,黄帝便将熔池封为禁地,更施加了神术封印,任何人擅闯禁地,都会遭受天谴。”   穆枫点点头,平静无波地问道:“什么样的天谴。”   叶岚天迎视着穆枫清冷的眸光,缓慢而清晰地答道:“一旦踏入熔池,无论神魔都会被封住神力,而破除封印的人更会遭受酸火焚身蚀骨之苦。”   宁可儿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抓住穆枫的手臂说道:“小枫,你听到啦?纵使是你真舍得毁了轩辕剑,可只要踏入禁地,在你的法力被封的状态下,你可是招不出神剑的。况且就算你真的把轩辕剑丢入到了熔池的酸火中,不出三年,神剑又会自动现世。得不偿失啊,所以,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穆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看到宁可儿不放心的眼光,唯有安抚地笑了笑。   目光移向窗外,血色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际,那鲜艳刺目的颜色不禁使穆枫再次想起莫家横尸满地的情形。   百杀弑灵……还得再牺牲二十多条性命吗……白绍行,你那双手,到底还要造多少杀孽……   “校长,我想请你帮个忙,向灵界放出口风,就说我要去昆仑熔池销毁轩辕剑。”   ————————————   玉殿朝回夜已深,三千世界静沉沉。微微花雨粘琪树,浩浩天风动宝林。烟锁昆仑山顶上,月明娑竭海中心。步虚声断一回首,十二楼台何处寻。   从古至今,昆仑山一直都被喻为华夏民族的脊梁。   时至初冬十一月,昆仑山的游览时段已步入淡季,所以从叶城出发的旅游班车上的乘客不是很多。导游小张点数着车上的乘客,并拿着旅行须知让旅客们逐一签名,稀稀落落地十来名乘客散座在空调客车中,走了一圈下来,发现还少一名没点到,小张前后搜寻了一遍,才发现车子最后方的角落里还坐着个年轻姑娘,便迈步向车后行去。   对方微低着头,侧着脸望着窗外,看不清容貌,但那头及腰的长发似泼墨绢丝,静静地流淌在身前,让人忍不住想拨开看看长发覆盖下的容颜。那姑娘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小张看见她低垂的五官时不禁有些失望,那么一头漂亮的头发,竟生了张如此平凡的脸,苛刻的说,甚至可以称之为丑陋。   她微垂着头,目光顺着导游整洁笔挺的裤脚慢慢上滑,最后接住了上方略微失望的视线,开口的嗓音却出奇的好听,似乎碎冰滴落到了泉水中,“有什么事吗?”   “哦,请您在这上签……”小张看到对方抬眸望向自己的瞬间怔然失声,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一眼望来似墨染得山水重重蕴开,眸底盈了溢彩的流光,妙华粼粼,雅而不魅,艳而不妖。那张平凡无奇的五官被这样一双眸子衬托得登时神采飞扬,堪称非凡的美丽。   穆枫看着导游直愣愣的呆滞眼神,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纸笔,“哦”了一声,自行拿过,在上面签了字,递还给导游,直至纸笔触到他的手指,对方才惊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登时窘得面皮通红,手忙脚乱地接过纸笔后,歉然地笑了笑,魂不守舍地落荒而逃。   穆枫轻抚过眼角,触手可及的是质感同皮肤一般无二的薄薄面具。这面具是临行前找叶黄岚做的,她的易容术在整个灵界可谓首屈一指,应用一种特殊的树皮和叶子经过木系法术的处理,制出一张薄薄的面具,戴在脸上不但透气性良好,还可以和周围的皮肤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接缝处。   目光扫过一旁的车窗,映出神色恬静的面容,稀疏杂乱的眉毛,被垫高了些许的颧骨,增厚了一分的鼻翼,削掩得过分的薄唇,和加宽了的下颌。叶黄岚一向是不怎么喜欢穆枫的,这从她给自己做的面具便不难看出,回想着那位向来不苟言笑的冷硬派教师在看到自己戴上面具后露出的见鬼神情,穆枫不觉莞尔。   缓缓敛去眼底的光华,半阖半垂下眼帘,戴上了一副宽边无片眼镜,车窗中映出的是一张漠然冷淡的脸,刀削般的薄唇更将这五官衬托得分外刻薄。障眼法虽然好用,但若是遇到功力高深之人,仍可被识破,可戴上这能以假乱真的面具,就算宁可儿也是认不出她的。   早在昨天,穆枫出发之后,星光学院已有意无意地向外透露了穆枫行将赶赴昆仑熔池销毁轩辕剑的消息。   目光落在远处已然可见的巍峨昆仑,十一月的初冬,那里已是冰雪积峰,只有黑灰白的过渡,却因其雄峻瑰奇的轮廓被勾勒出了水墨画中独有的墨锦华韵。   看着渐渐显露全貌的昆仑山脉,穆枫易容后的唇角抿出一抹凉薄的笑,这一趟的旅行,想来自己不会寂寞。   ——————————————   车子到站后,穆枫再三婉拒了导游的热情邀请,坚持自己独自上山,随后形单影只地消失在昆仑山公路入口。   穆枫暗自施展步伐,似慢实快地将导游和其他游客甩出了视野,随即提气轻身,极速向玉虚峰掠去。   红色的夕阳在群山诸峰间染下绯红的霞彩,穆枫最后一下纵跃之后,已来到记忆中三清上人居住的玉虚峰顶。时隔千年,故地重游,不变的是万年未化的冰雪,只是千年前的仙山灵洞此刻已悄无人迹。   手指慢慢拂过凸凹不平的山岩,这里曾是自己向三清上人学剑的地方,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对面的山墙,鹰王总会落在那里出言奚落笨手笨脚的自己,现在却再也听不到了……   当年悬挂了血玉神蜂蜂窝的酸枣树,已不知枯死几载,早化作了下方的腐泥。默默注视着此处一石一木出神的穆枫,忽觉身后微异,神思耸动间缓缓转身,看到了如同镜花水月中映衬出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红颜。   “我等了你五百年了。”一袭月色衣裙的宁雨嫣,静静玉立在山巅的边缘,山风荡开素色的裙角,如临风绽开的白莲,清圣淡雅的气韵竟与当年的楚墨一般无二。   看着这个如此陌生的宁雨嫣,穆枫短暂的惊讶后,若有所悟的点头,“得了上人的点化后,你果然再执修为,重新炼业。只是,为何不见三清上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故地重游   “……上人在五百年前为消弭一场浩劫,舍身为祭,寂灭羽化了。”宁雨嫣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顿了一顿后,接言道:“上人羽化之前,曾与我叮嘱。五百年后,你会再临昆仑,届时,许会需要我的帮助。他说,若我能完成你的所托,便完满了我这千年的修行,可以化我的妖身魔骨,炼为凡人的三魂六魄,如此,我便可进入轮回,像常人一般转世投胎了。”   穆枫听得略略一怔,信手揭下面具,露出与宁雨嫣一摸一样的容颜,沉默良久,注视对方的眼底忽然泛出涟涟异彩,凝声道:“若我所托之事,需以你这条命来相换,你可应允。”   宁雨嫣目光微讶,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便淡然自若地点点头,“可以。”   ————————————————   月上中天,穆枫忽然察觉领口处泛起一丝熟悉的灼痛,踌躇片刻后,负手立于山巅,俯视着下方隐于雾霾和灰影中的山脊。   身后响起泥沼搅动的声响,不多时一个泥身幻成的人形出现在穆枫身后,她却丝毫不觉意外,只是指着下方于迷雾中横出的一截老松说道:“萧阁主,你看这株老松,生在悬崖峭壁之间仍长得这般苍翠挺拔,生命可真是神奇。”   上古时期,女娲以泥塑人,故五行法术中,唯有土系可幻化出等同真人的替身。而当初萧冉曾在穆枫胸口纹下一朵红云,通过这暮云阁的秘术,他自是可以随时找到穆枫。   “唔,是生得不错。”萧冉与穆枫并肩站于山崖之边,目光惬意悠然,遥望了老松片刻,转目落在穆枫精致的侧脸上,“小枫好兴致啊,在这月夜空山,独赏古松。”   穆枫唇角牵出一抹浅笑,缓缓转头,目光一寸一寸地挑落在萧冉的脸上,“穆枫岂是在赏景,不过是在等人罢了。”   萧冉望着那被月华浸染得通透细致的五官,纵使他已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仍是不由怔了一下,微蓝色的眸光瞬间幽深了几许,轻笑道:“哦?等到了吗?”   穆枫淡淡地收回目光,“差不多吧。”   “听闻小枫要毁去轩辕剑,可有此事?”   “确实有此想法,萧阁主可愿随同我去做个见证?”   萧冉略带探究地注视着穆枫,玩味道:“现在的小枫,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彼此彼此。”穆枫轻笑一声,双脚毫无预警地踏前一步,身子立时从悬崖上坠落。   萧冉看得悚然一惊,待要伸手抓她时,只见穆枫已在山壁间的那颗老松上微一缓冲,身形如一只白蝶,轻飘飘地向崖底落去。   ——————————————————————   穆枫沿着陡峭笔直的崖壁一路借力缓冲,不过半个钟头的光景,已然飘身安达崖底。仰头看了眼上方已隐在薄雾中的山壁,轻轻掸落袖口的灰土,瞬间将内力提升至极限,施展轻功急速向前掠去。   随着大地向身后飞退,眼前的雾气越发的浓厚,到了后来,已几近无法视物,但穆枫却完全不受浓雾的干扰,速度未有丝毫减退,一路疾掠。   淡薄的月光透过雾气撒下朦胧的银辉,当月光渐渐偏西时,穆枫终于望见了昆仑之虚那高耸入云的天门,几千年来,厚重的城门承载过多少辉煌和荣耀,而今却沉寂在这永不见天日的昆仑雾虚中,往昔的锦绣已成昨日的黄花,唯有那分厚重一直沉淀至今。   久远的记忆伴随着脚下的步子一寸一寸地爬回脑际,月光斜斜地照在藏青色的城墙上,为斑驳的墙面打上了一层清冷的底色,心魂恍然间似飞跃了五千年的时空,再度回到那远古的前尘。   神思涌动,素手挥扬,白色的运动装瞬时绕出缕缕霓彩,明耀闪动处浑似清晨初刻最鲜亮的那抹晨曦,重重宝锦华彩加身,烟霞云锦的裙角拖曳及地,步履却丝毫不受阻碍的前行,当双足在城门前百米外站稳时,穆枫已恢复了远古时期凤凰神女的妆容,叮咚的环佩声伴着轻吟般的浅笑,低低响起。   “开明兽,还不为我开门。”   守在城门下方的上古神兽,在远远触及到穆枫唇边那温婉的笑意时,已然震惊的九张人面同时色变,此刻闻及那轻软如歌的笑音,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两条前腿谨慎地弯伏,高壮如山的背脊谦卑地压下,激动而略带哽哑的咆哮声放到了最低,“开明兽,恭迎女魃公主缔返神都!”   “五千年了,难为你了。”穆枫轻叹一声。这世间怕再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那孤独深坐的滋味。   “开明兽能守神都千载太平,唯喜无悔。”   唇边牵出一抹微涩的笑意,“今日怕是要让你做难了。”   “公主但有所驱,开明兽万死不辞。”   穆枫微微转身,遥望后方,淡然道:“我走之后,请你将后面的几位朋友一并放入神都。”   开明兽微微一怔,“哦?他们是公主的朋友?”   穆枫将“朋友”二字于唇边玩味地轻喃一遍,敛眸道:“算是吧。”   “开明兽谨遵公主口谕。”   ————————————   尘封了五千年的远古神都大门,在开明兽震彻昆仑的巨吼声中轰然中开,重逾山峦的城门卷起滚滚的烟尘,似是回翻那昔日的尘封辉煌,也似是在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穆枫一步步走在神都正中的主道上,一千年和五千年没有太大的分别,一样的琉璃瓦盏,一样的汉白玉砖,就连那清薄的月色,也是万年不变的凄冷基调。   穿过皇城区外的薄雾,守路的獬豸似早已等候多时。   “公主,可以问您两个问题吗?”   穆枫轻轻摇头,笑得有些无奈,“好。”   “臣想知道,您是站在哪一方的?”   “答的不对,你是不会放行的吧。”穆枫低叹一声,“我不希望战乱再起,自然是不会站在十二巫神的一方。”   “哦,那公主此行的目的?”   穆枫抬眼静静地看着獬豸,淡淡道:“杀人,或者被杀。”   ——————————————   在神都的正中心,那里有一座祠堂,那是比远古更古老的一处所在,因那里祭祀的是神族最古老,品阶最尊崇,远在上古时期便已然成为神界传说的一位神祗,东皇太一。   穆枫停在那已不知矗立了几万载的神殿前,望着正前方那口高挂于殿门前的古钟。传说,十大上古神器之首的东皇钟,便是由东皇太一所铸,而太一神殿门前的这口古钟,与东皇钟正是同炉所出。   望着古钟上已石化的灰壳,穆枫将法力凝于指端,泛着冷玉之光的指尖骤然一弹,一柄深紫色的火焰镖以肉眼难察的极速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线重重地击于钟面。然而这凝聚了穆枫最上层功力的一击,居然连钟脚都未撼动一分。   穆枫略略一顿,右手虚托间轩辕剑锵然跃出,指尖轻滑过锐利的剑锋,殷红的血线似一抹流动的玛瑙缓缓滑过剑刃,幽黯的黑色地狱业火如疯长的藤蔓迅速盘卷上剑身。   霓虹般的水袖在风中展成一匹流霞,玄色的冥火丝丝扣绕着金色的剑光,似一道卷破乌云刺落的阳光,轻描淡写地叩于钟面之上,地狱业火如魔鬼贪婪的舌头,迅速舔舐了整座钟面。   嗡嗡之声由低到高,最后随着龟裂的钟壳一起炸裂出盛大的钟鸣声,音波带着赤金色的微光磅礴浩大地于神殿前荡开,远处立时传来饕餮、穷奇、梼杌和混沌这把守皇城大门的四兽的共鸣。   神殿的大门在钟声中缓缓中开,因尘封了不知几万年而带起了一抹沉重的摩擦音。如岚般的疾风由洞开的门扉间卷出,在穆枫面前凝成若隐若现的实质,涌动的风雾幻出一道似真似幻的虚影。   “女魃,拜见东皇太一圣君。”   穆枫恭敬而隆重地敛衽施礼。   东皇太一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神族天帝,在久远的洪荒时代为了消弭六界浩劫而应劫羽化,十几万年来只留下这么一抹残存的神力,留守在这由他一手创建的昆仑太虚圣境中。   “唔,你是黄帝的女儿,本君记得黄帝收你和姬烨为义女义子时,曾来我这殿前拜祭过。”东皇太一的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   “是,圣君沉睡十万余年,可这六界之中却是无一事不了然于胸。”   “说吧,女娃娃唤醒本君所为何事?”   穆枫慢慢抬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想问圣君请出神魔之禁一用。”   神魔之禁乃是东皇太一仍为天帝时创造的一道究极防御神术,专门用来保护昆仑太虚圣境之用,正是因为有了这神魔之禁,在几十万年来,哪怕是神族势微力弱之际,也保得了昆仑神都从未遭受战火的洗礼。   “哦?”东皇太一的音调隐隐波动了一分不明,“你可知,借用神魔之禁的代价?”   “女魃知道,要交出身上最珍贵、最沉重之物。”   “你觉得你要交出的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神魔之禁   穆枫纤秀的素手轻抵胸口,“女魃可以交出的只有这颗心吧。”   东皇太一的幻影略略起伏了一下,似乎正在轻笑,“确实,对凡人来说,怕是没有什么比那颗心更珍贵,更沉重了。唔,虽然被本君剜去心,你不会死,但,你舍得吗?”   穆枫抬眸凝视住东皇太一的虚像,唇角勾出一抹凄绝至美的笑容,“女魃这颗心,早已形同于无。虽仍在胸腔里跳动,但却已死在了这五千年的孤独轮回中。”   东皇太一的幻影在风中凝滞了一刻,响起轻吟般的低叹,“确实如你所说,已死的一颗心,留有何用。但娃儿忘了吗,本君要索取的是你身上最珍贵的沉重之物,那已死的心又岂有如此价值?”   穆枫微微一怔,“女魃不知身上还有何物比这颗心更珍贵,请圣君赐示。”   东皇太一默了片刻,一缕清风随着莹白的光影轻若鸿羽地抚触上穆枫的眼角,“娃儿最珍贵,也最沉重的是这眼泪啊。”   穆枫浑身一震,愕然低喃,“眼泪?”   “不错,你若是以之交换,以后,便是一个无泪之人了。”   穆枫默然良久,霜灿灼然的眸光几番明灭,最终归于沉寂,“我愿意。”   东皇太一似是发出一抹无可奈何的低叹,清雅的声音淡淡飘来,“那便如你所愿吧。”   ——————————————————————   穆枫坐在皇城正前的天台之上,面前摆设了一张琴案,案边燃了一柱檀香,烟气缭绕间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捻琴弦,时而如空涧幽竹仙嗡仙嗡,时而如高山流泉叮叮咚咚,时而又如战场杀伐铮铮冗冗。   穆枫一边勾挑着古琴,一边闭目在心中默计,每数到一人,便拨一下琴弦,当响至第四声琴律时,抬手按住震动的琴弦,轻轻睁开眼睛。   “就知道伏羲八卦阵和守门的梼杌拦不住你。”   冰蓝的眼因激战而沾染了丝丝戾气,银色的发在神都历久弥新的古风中飞舞张扬,影澜一步一步走向安坐于高阶上的穆枫,冷然问道:“你要毁了轩辕剑?”   穆枫淡然的眸光落在影澜紧锁的眉宇间,勾唇笑道:“是啊。”   “如何毁?”   “你既然能寻到这里,不是已经知道方法了吗?就是用着昆仑之虚下的熔池酸火。”   影澜眉头锁得更深,“你可知那昆仑熔池对神魔一族有禁锢?”   穆枫用小手指的指甲轻轻刮掉香柱上堆积的檀灰,云淡风轻道:“在昆仑熔池中,我无法使用法术,自然召唤不出轩辕剑。”   影澜微微一顿,沉声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如我是多此一举,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穆枫轻笑一声,徐缓地说道:“若我跳进那熔池酸火之中,那体内的轩辕剑,不就毁了。”   “你!”影澜闻得穆枫漠然冷淡的回答,又惊又怒,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影澜,你来是为了阻止我毁掉轩辕剑呢?还是为了阻止我跳进熔池?”   影澜直直地盯着穆枫,半晌后,别开目光,开口道:“自然是为了阻止你毁去轩辕剑。”   穆枫“哦”了一声,双手轻抬,抚过面前的古琴,目光流淌过琴弦,逸出一抹隽永的怀念,柔声道:“影澜,记得前世时,你总是伏在我的案边听我抚琴,今日,就让我为你再抚上一曲吧。”   冰蓝色的眼瞳猛然微缩,影澜似是心神剧震地摇晃了一下,紧抿着薄唇,却不接话。   穆枫纤秀的眉头轻轻一挑,铺设满皇城内区的法力灵丝已察觉了其他人的陆续到来,唇边的笑意凝得越发冷悠,再不出一言,右手的五指在琴面上划出完满的弧度,流水落珠般的琴音清丽婉畅,瞬间流淌过整片皇城。   神魔之禁,为无上防御法术,其内共分八禁。在久远的上古时期,若想完满地施展神魔之禁的力量,需有八位天神同时施为。今日穆枫只得一人,故而只可选其一部,她择的正是幻境之禁。以法力游丝触及的区域内,闻及这幻境之禁琴音的人,便会陷入此生最痛苦的记忆场景中,只有琴音停止,或是弹琴之人身亡才能从那幻境中挣脱。   当年白长风困住穆枫的九黎幻境虽威力远不及幻境之禁,却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穆枫远远地看着宫鸣羽急速向这边赶来,他是继速度最快的影澜之后,第二个赶至的人。穆枫心知他能来得如此之快,正是因为宫鸣羽的前世是神界的雷神,对神都无比熟识。   食指扣住一弦,勾弹之间,下方的影澜露出愕然的神情,身形瞬即消散,被淹没在针对他的幻境之禁里。   影澜的身形刚刚敛去,宫鸣羽已掠至近前,目光震惊地定在影澜刚刚消失的地方,随即难以置信地望向穆枫,嗓音隐隐微颤道:“你……你竟开启了神魔之禁!”   穆枫漫不经心地整了一下袖角,“不错。”   宫鸣羽嘴唇翕动几下,终于忍不住道:“你付出了什么来交换?是……你的心吗?”望着那既熟识又陌生的冷漠眼瞳,只觉心底猛然一抽。   穆枫静静地接住宫鸣羽难掩的凄然视线,悠悠一叹,开口道:“我今日想要对付的不是你,念在你神界天将的身份,又曾是我的学生,你走吧。”   “原来我对你来说永远只是你的学生……”宫鸣羽面无血色地喃喃一句,似乎承受不住地倒退了半步,静默片刻后,颓然抬头看向穆枫,“收手吧,幻境之禁虽能困尽神魔,但只适合一对一的较量。我刚才来的路上,已经感知了后面不止一个来者,凭你一己之力,纵使有神魔之禁,能困得他们一时,也困不了一世。趁现在神魔之禁刚刚开启,赶快抽身,我尚可助你一臂之力。”   穆枫淡淡地注视宫鸣羽良久,轻声慢语地低问:“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收得了手吗?”   宫鸣羽用力闭了闭目,摇头道:“算我求你,停手吧。这幻境之禁消耗剧甚,纵使是神身亦承受不了太久,何况你现在这凡人之躯!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唇边逸出一抹清丽的浅笑,明媚得若五月的朝阳,却也凄凉得若十月的秋月,穆枫幽幽道:“我这一世,失去的已然太多太多了,现在仍握在手中的,我会不惜一切去保护,纵使那代价是死。”   宫鸣羽听到那最后一句话,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沉痛地看着穆枫,半晌后,决然开口道:“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我只好对你出手。”   听着这代表了决裂的一句话,穆枫眸光半阖,微涩的滋味溢满心头慢慢渗入眼底,随着口中淡定地吐出“好吧”二字,指下的琴弦已绽出急促的音律,瞬间卷向宫鸣羽。   宫鸣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琴音将自己卷进幻境之禁中,最后敛去的那双眼中溢满悲然的心灰意冷。   铮嗡铮嗡的琴音起伏出一抹难掩的凄冷凝绝,另人闻之心涩,就在这时,一曲清扬的笛音由远处悠悠响起,低转幽婉,如人轻语,柔柔地安抚人心,徐缓地融入琴音中,一琴一笛,一悲转一清流,完全不同的曲风,却意外的合拍相称。   穆枫闻那笛声,唇边不觉牵出一丝笑意,于琴面上运指一划,曲风顿变,一支古曲《凤凰吟》如清泉般流转而泄,笛音亦随之自然过渡,另人顿生“万古常空,一朝风月”的禅味意境。空悠飘渺的音律似一方新研的金墨,带着淡淡的清香,在洁白的宣纸上徐徐勾描出一副水墨丹青,忽而泼墨如瀑,忽而精挑如丝,大气磅礴的琴音与细致纯丽的笛曲,水**融,完美地揉和到一处。   穆枫信手徐弹,轻轻启唇唱道:“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清丽幽婉的轻吟声伴着琴音流水般的余波和笛曲渐渐低去的尾音,慢慢消散,曲罢歌终,远处传来一句突兀的盛赞。   “好一曲《凤凰吟》,好一首《李凭箜篌引》,妙曲妙歌,今日真是让我大饱耳福啊。”   “萧阁主来得好快。”水袖轻展,拂过琴面,带出一声清浅难察的仙嗡,穆枫抬眸看着一边鼓掌,一边缓步上前的萧冉。   “听闻这五千年未曾开启的昆仑神都有热闹可看,我又怎可落下。”萧冉于天台下站定,一双微蓝色的眼肆无忌惮地对穆枫做平帧流视,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和兴味。   “萧阁主不曾听过那句话吗?好奇害死猫啊。”穆枫抿唇一笑,悠灿的眸光轻移,落在远处渐渐行来的那道身影手中的玉笛上,“前世时,墨儿一直想跟大哥合奏一曲,今日终于遂了心愿。”   祁诺言听到穆枫的话,脚步一顿,神情登时怔忡,默然片刻后,唇边逸出一抹苦笑。   “今日,穆枫再为萧阁主和大哥抚上一曲,可否?”灵水般的眸光,粼粼流淌过面前两人,勾唇一笑漾出倾世的妩媚,不待对方作答,十指已然纤纤捻拨,幽幽琴鸣似晚秋的万千落叶萧瑟婉吟。   在祁诺言和萧冉仍失神于她唇边那抹清丽的微笑时,已被卷入了由琴曲织就的幻境之禁中。   旋律渐渐激昂,磅礴恢弘的琴音中隐隐染上了萧杀的兵斗之气,幻境之禁瞬间铺陈展开,整片皇城广场的上空如幻雾般凝出吉光片羽般的虚境,那是被困在幻境之禁中的影澜等人所能见到的幻世遗影,是他们曾经历过的最痛苦,最恐怖的记忆。琴音攻击的是人身上最精细的大脑,被困在幻境中的人,虽然可以听到,甚至看到穆枫弹琴,也知道眼前的一切只是幻术,但于其中的感受却是被放大了几倍的真实,心志不是异常坚韧之人,基本都会迷失在幻境中,甚至就此失去魂窍,即便琴声终止,也永世无法醒转。这就是幻境之禁的恐怖之处。 第一百八十章 幻境迷魂   穆枫双手在琴弦上绽出千万道指影,令人眼花缭乱的指法下,牵引的是四幕幻境之景,随着她的弹奏,双手指尖缓缓泌出肉眼可辨的赤红法力游丝,将琴弦染成溢了流光的绯色。幻境之禁,正是以急剧燃耗法力为引的究极幻术,在上古时期的神明纵使神力充沛,弹奏满六日已是极限。以穆枫现在的凡人之躯,每一下必须倾注满极致的法力,方可拨动一个音符。因此,她为了减缓法力的流失,在幻境之禁中,加了一道秘术。   随着每一次的琴弦的震动,琴丝上的血线般的法力便化作雾气融入上方的幻境中,织出的是一幕比一幕真实的场景。通过琴音的操控,穆枫可以和幻境中的人互相感知,察觉到他们陷入的景象竟统统与自己有关,她不禁逸出一抹幽幽的淡笑,连自己都琢磨不清自己刻下的心情究竟是喜是忧。   四人中,除了感知不明萧冉的心境外,其他三人的痛楚都已透过音律传至穆枫心间,感受到影澜等人在幻境中苦苦挣扎,穆枫清灿的眸底多了一分沉悸。   但,她不能心软!   然而,这幻境之禁虽威力惊人,却也不是不可破解,只是知道的人很少,而能抓住破绽的人更少!被困之人只要心志坚定异于常人,在幻境之术演绎到最顶点时,也是其曝露破绽的一刻,只要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时机,攻击幻境与现实之间的裂隙,便可突破这幻术。   若穆枫此刻困住的是一人,她自可全神应对,可这幻境困住的却是当今灵界最顶尖的四人,她需得兼顾到四处,因此这幻境之禁的威力不免有所折扣,而破绽也要比正常的略明显一些。   当琴音浩荡波澜至极致时,幻境中的影澜、祁诺言和宫鸣羽几乎是同时出手,精准无误地击向那掩藏得极深的破绽。   原本流畅的音律登时沉滞起来,低涩得仿佛在搔刮人心,穆枫猛地喷了一口鲜血,点点血迹霎时于琴面和案几上润开,如宣纸上泼点的朱砂,殷红妖艳。穆枫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果然,妄图以一人之力同时困住四人是太自不量力了!   她在这幻境之禁中施加的秘术,便是在驱法弹奏之时,以法力为烛,而以自己的生命力为引,通过燃烧自身的寿命来将法力损耗降到最低点。   幻境中的四人登时感知到外界的情况,立时明了穆枫在幻境之禁中动了什么手脚,她竟将自己的生命与幻境捆绑到了一处,若是境内之人强行以武力突破,那弹琴的人必遭反噬!   琴音正在不住加深,其毁坏力已由神经蔓延至筋络,随着时间的推移,听得越久,负伤越重。纵使如此,穆枫却感知祁诺言、影澜和宫鸣羽三人虽被幻境折磨得生不如死,却心存恼怒,再不敢轻举妄动。   穆枫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赌的就是他们不敢硬破幻境。无论是因着四人对自己的情意,还是顾忌她体内的轩辕剑,亦或是为那抹仍盘踞她身体的蚩尤元灵,综合了这种种因素,他们几个理应都不希望自己死在此地……此招虽不免下作,但却是最有效的手段!   察觉宫鸣羽三人宁可忍受幻境的折磨,也不肯再出手突破幻术,穆枫的眼底不由盈了一丝苦涩。然而那自始至终全无动静的萧冉,却让穆枫大觉不妥,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连他的心意也无法察知一二。   琴音一转,支配萧冉幻境之禁的琴律陡然大盛,穆枫眉头倏地收紧,隐约把握到了什么……   正当穆枫全神探索萧冉的幻境时,指下的琴弦跳动出了一个突兀的冷凝音符,连带着使得穆枫的心也随之一颤。   他终于来了……   ——————————————————   远远的,于古曲长风中,身着一袭白色休闲装的白绍行徐缓地向这边行来,本与这神都格格不入的装束,却因其澄灵俊雅的气质而消弭了所有的不适,就连空中弥漫的水汽,也为这位上古时期司水神君的到来而异常地鲜活跃动起来,清俊的眸光漫不经心地锁住天台上弹琴的穆枫,明澈的眼底似乎蕴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自穆枫恢复全部记忆以来,尚是首次见到他。她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她已能潇洒的放下一切,可谁知这不经意的眼神碰撞,便如犀利的一剑戳穿了并不够坚实的心墙,瞬时倾泻了其中早已溢满的重重心绪。一时间,几千年的情感沉淀成心底刻骨铭心的痛,酸涩的滋味翻涌于胸臆,噎得她几近窒息,然而痛楚却无处宣泄地积压在心头,因无论她心底多苦,眼睛却是干涩的……   是啊,她已是无泪之人……   穆枫闭目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排解那让灵魂亦颤栗的沉痛苦楚,再睁眼时,眼底已盈满绝然的悲凝,指端勾挑出冷丽的音色。   就让我看看,你心底最沉痛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这世间,可有能勾动你心弦的音律……   然而如澜的琴鸣缠向白绍行时,竟径直从他周遭拂卷而过!这世间竟没有能困住他的幻境之禁吗!?从上古至今的万载岁月中,竟没有能牵绊住他的一丝痛苦和恐惧!   白绍行,你果然是无心之人……   穆枫蓦地仰头悲笑,苍凉的笑声随着哀悸的琴律凄然惊颤。五千年的孤独思念,五千年的痴痴期盼,她等了五千年,爱了五千年,无论轮回几世,不管记忆忘却与否,他永远是她心底不变的唯一!为他付出如此之多,不敢渴望他的回报,只在默然孤楚中独自守候。这样厚重深刻的感情也换不来他的一分动摇!原来,他竟是个无心之人啊!全部的爱恋与思慕只能换回四个可笑的大字“痴心妄想!”……为何,为何要爱上这样一个人……凄冷的悲楚如泛滥的湖水将她淹没,抬手拂过眼角时竟可悲地不及一分湿润……当连哭泣,也已成为奢望时,那遗留下的就只有绝望了……   再回首,眼底已印满荒芜的死寂,“白绍行,我绝不会将轩辕剑交给你!”   诡异幽黯的地狱业火瞬间于足下跳跃,坚实的白玉石砖在烈火的炙烤下脆如薄冰,登时形消瓦解,她的身形也随之急坠,这皇城天台的下方,正是那昆仑熔池的入口。   穆枫虽已离去,可幻境之禁仍未中断,因她已将之与生命捆缚,唯有她主动中断或身亡死去,这幻境才会终结。   幻境中的四人与穆枫心意相通,当看到她跃下天台时,便知她要舍身熔剑。一直未有所动的萧冉幻境处,陡然绽出一道乌金之光,竟是他以盘古斧硬生生地斩断了束缚自己的幻境之禁。   ——————————————   昆仑熔池之中,焚风呼啸,酸火肆虐,透明的火焰吞噬到新鲜的空气变得越发狂躁。   在踏入熔池范围的一瞬间,所有的法力便会被立时封闭。   本应炽热滚烫的洞壁,竟因那诡异的白色透明火焰而泛着冷幽的光晕,在穆枫淡漠无波的脸颊上打下霜素的银泽,将那毫无血色的容颜映衬得越发莹白如玉。她站在熔池的边缘,半步之差便会跌入那能腐骨蚀身的酸火焰池中,汹涌的焚风吹扬着她墨色的发,在白色的幽光中舞成绝望的凄美。霓虹般的裙裾在烈焰的上方翩然拂动,恍若在狂风暴雨中盛绽的红莲,极致的美丽,也极致的脆弱。   后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她木然回首,望见的是紧追而至的萧冉,和其后的白绍行。   唇边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的明艳,使得那晚霞般的霓虹裙衫亦为之失色。朱唇轻启,似是说了什么,紧接着身形便如一只折翼的飞鸟,向下坠去。   萧冉和白绍行步入洞中看到的最后场景,就是穆枫后倾着栽入焰池中的惊心一幕。   “不许跳!”   萧冉发出一声怒喊和白绍行几乎同时瞬移至焰池边,两人一起伸出手,却徒劳地抓了个空。   只能看着那绯色的裙角在白色的酸火中焚噬殆尽,与此同时熔池外的另外三处幻境同时瓦解,影澜等三人,只觉与穆枫的感应瞬间中断。三人面无血色地先后冲入溶洞,却只望见萧冉和白绍行怔怔地站在火池边的情形。   白绍行定定地望着火池出神,而萧冉则颓然地倒退了几步,随后冷笑着环视过周围的几人,步履不稳地走出了熔池。   影澜如怒风般冲至白绍行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愤恨凄厉地咆哮:“是你逼死了她!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跳下去!怎么有你这么狠的心肠!你当初是怎么和我约定的,你不是说……”   “影澜!”宫鸣羽悲痛欲绝地抓住影澜的双臂,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喉头哽住良久后,才艰难地道:“没有关系,只要等上三年,待轩辕剑重现世间,天道轮回得已启动时,我们可再将她复活……”   影澜用力的闭了闭眼,狠狠地甩开白绍行,和宫鸣羽漠然离去。   祁诺言踉跄着行至熔池边,木然呆望着下方翻涌的白色酸火,凝滞良久后,将目光冷硬地移向白绍行,眼底爆出刻骨铭心的恨意,掌中的玉笛化成一道白练,在空中印下雪色的残像,狠狠地刺向对方。白绍行不闪不避,任由玉笛戳入自己的胸口,然而那锋寒的玉笛却避开了心脏的位置。   “白绍行,我不会杀你,因要留着你开启那天道轮回,等到她再生之刻,我一定会把她带走。这一下,算是我先跟你讨的前债!”言罢,将染血的玉笛祭奠般地抛入熔池,最后再望了一次满眼银白的火焰,毅然转身离去。   白绍行独自在熔池边站了良久,直至升上当空的太阳再次偏西,才默然转身步出熔池。   走出溶洞的一瞬间,随着耀眼的夕阳一并刺落的是一泓金色的剑光!他望着那于殷红的晚霞中仍显得过分苍白的丽颜,勾唇轻笑。   “你这一剑刺偏了。”   ——————————————   牛皮糖祝各位亲们春节快乐,明日开始爆更献礼,一日三更,7、12、18点,准时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炼魂入世   轩辕剑笔直地穿透白绍行的右胸,将他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穆枫脸色惨白,双唇更是被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刚才在熔池内舍身跳入烈焰的是宁雨嫣,熔池的酸火虽腐骨蚀身,却是神族的至圣之火,经酸火的熔炼,宁雨嫣自可化尽妖性,将千百年的功力炼魂入世,自此有了三魂六魄,可以以凡人之躯进入六道轮回。而穆枫根本没有进入禁地,却是埋伏在了洞外,只等白绍行目睹自己惨死而分神的时候伺机杀他。她以此招骗过萧冉等人,打定的主意便是刺死白绍行后,寻一块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彻底避世隐居,外界以为她已身亡,自不会再次纠缠,这样便能保住轩辕剑,永世不被他们发现。   只是想不到,本已下的决心却在触及他苍白的面色时,有了一分的动摇,剑锋不禁失了分寸,没有刺中要害。她虽算尽了一切可能,但却单单漏算了人心,纵使理智上自己有千百个杀他的理由,可最终,到底还是下不去手啊……   穆枫怔怔地看着对自己的突然出现而没有一丝惊讶的白绍行。难道,他早就识破了宁雨嫣并不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生死,对于他来说毫无差别,根本无足轻重……   白绍行看着穆枫凌乱的额发觉得有些碍眼,伸出右手,似想拂去那遮住她眉眼的青丝,却发觉碍于轩辕剑的长度,自己的手臂竟够不到她,不禁凝出一丝轻笑,竟迈步前移,使得剑锋戳入身体更深,伸手在震惊呆怔的穆枫额前轻轻一抚,随即用力将她搂入怀中,轩辕剑彻底没入了他的体内,白绍行伏在浑体僵硬的穆枫耳边,轻柔的耳语,“我不是教过你,下手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有一分迟疑吗?”   穆枫浑身剧震,掌中的轩辕剑瞬时敛去,心底翻涌起的无力和酸涩使得她身体一软,身形下坠之时,却被白绍行牢牢抱住。   目光触及白绍行洁白的衣襟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唇角泛出凄然的苦笑,那一剑虽刺在他身上,可却比刺在自己身上让她痛上百倍千倍。多么可笑啊,心被如此冷酷无情地践踏蹂躏之后,她仍是如此深爱着他的,否则以自己精准无误的剑法,岂会在对方不闪不避的情况下失去准头?可笑,可悲,可叹……   穆枫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软弱可悲,轻轻侧头贴在白绍行的胸口上,听着里面平缓稳健的心跳声,神情恍惚地喃语,“白绍行,你究竟有没有心?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白绍行用手抚摸过穆枫乌顺的长发,连吹在穆枫头顶的呼吸都是温柔的,似真心的表白,又似假意的安抚,他轻声低语道:“你忘了吗,我早都告诉过你,我一直喜欢你的。”   两个人相依相偎的身形,在地上投射出缠绵的剪影,那姿态完全是一对情深意浓的热恋情侣,落在穆枫眼中,却只觉触目的讽刺,听着那软声细语,穆枫心底凄凉,喜欢而不是爱啊……更或者这又是一道甜蜜的谎言……回想当年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作为杀手,第一个要学会的就是欺骗……   穆枫用力的闭了一闭眼,唇角逸出淡淡的笑音,那笑声逐渐放大,最后随着颤抖的双肩凝成喘不过气的狂笑,笑意虽盛,可笑音却是越发的苍凉冰冷。笑声歇止过后,穆枫将那抹绝然的凄冷深埋眼底,再抬头时,眸光温软如波地仰望白绍行的侧脸,轻轻问道:“还记得当初你给我的选择吗?现在我后悔了,想选择前者,随你一道迎接天道的变更,可好?”   拥住穆枫的白绍行,身体一顿,神色微凝地转头低看着穆枫,眼底流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华,默然良久后,勾唇浅笑,点头道:“好。”   “穆枫!”   随着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裴景商和谢英庭现出身形,皱眉盯着穆枫和白绍行。   穆枫愕然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人瞬即恍然,想来是叶岚天他们终归放心不下自己,派了这两人暗中跟随,保护她。   “难道你要背叛我们轩辕神族吗?”裴景商眉头拧成了川字,眼底溢满惊疑。   穆枫眼眸微阖,掩去眼底的光华,唇角逸出一抹讥讽地浅笑,“背叛?你们难道忘了吗,我早在五千年前就被天帝逐出神界了。何来背叛一说?更何况,这万年一次的转机是天道循环,我只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裴景商如何也不能相信穆枫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只道穆枫是遭遇了连番刺激,而性情大变,一时失了心性。面色数变后,裴景商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下不了手杀他,既然如此,那便由我二人代替你出手吧。”   裴景商话音未落已和谢英庭齐齐袭向白绍行。   白绍行轻笑一声,将穆枫推至身后,笑音似仍留在原地尚未散去,人却已经瞬间消失了踪影,再抬眼望去时,只见三人已缠斗到了一处。以穆枫过人的眼力,仍觉三人的动作快至肉眼难察,若是寻常人在此,恐怕连空中倏忽来去的影子也是看不清的。   裴景商和谢英庭本是神界中,位阶仅次于应龙的武神将陆吾和英招,其功力之深单从他们的神阶便可见一斑,现世中更是弑灵门,承得起“天、地”二字的顶尖杀手。   此刻三人全力出手,招招尽是致命的杀招,白绍行以一敌二竟全不落下风,与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然而他毕竟先后受了祁诺言和穆枫二人的两记重创,虽凭着过人的意志使得身手完全不受阻碍,但在激斗中伤口却被牵扯得再次流出鲜血。双方现在势均力敌,只怕除非一方先力竭败亡,否则很难分出个胜负,这耗时的持久战对以逸待劳的裴景商和谢英庭自是毫无亏损,但对于重伤在身的白绍行却完全不同。   随着三人的拼斗达到险死还生的高潮,地面上洒下了一滩滩触目的血迹,那自然是白绍行伤口处流出的鲜血。   在一旁观战多时的穆枫终于按捺不住,轩辕剑锵然跃出,加入战圈,剑光潋滟纵横,硬生生地在激烈缠斗中的三人间撕开了一个豁口,凌厉的剑锋化作一道流光笔直地朔向裴景商。   “穆枫!”裴景商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只能舍弃白绍行,分神来对付穆枫。   因有穆枫这超强战力的加入,白绍行的压力登时陡减,眼底精光大盛之际,莹白如玉的手掌竟爆出萤萤冷光,凌厉的杀招骤然祭出。谢英庭突然失去了配合默契的同伴做依持,一时有些不适,还未调整过来,便眼见白绍行施出绝杀的一招,当即机警地闪身,虽避过了要害,却被那重逾泰山的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肩头,登时传出骨折的轻响。   谢英庭闷哼一声,捂住扭曲变形的左肩,踉跄着退了几步。   “英庭!”裴景商倏然色变,放弃与穆枫缠斗,身形折转瞬移至谢英庭身边将他扶住。   穆枫和白绍行同时敛住了身形,后者淡淡地道:“看在一度同为天界神将,和我们三人二十几年的情谊上,今日我不杀你们。走吧。”   裴景商和谢英庭沉沉地望着穆枫和白绍行,眼底滑过隐忍的怒意,前者缓缓点头道:“好,好,好,来日便让我们在沙场上见个真章吧。”   言罢,脚步微顿,足下的泥土倏然豁开,两人就此融入土中,施展土遁之术离去。   直至裴景商和谢英庭彻底没了踪影,白绍行扬手招出一道玄冰凝成的拱门,其内流幻着水银般的白光,他缓缓转身,向穆枫伸出右手,唇边凝了淡雅温柔的笑,“来吧,小枫,我带你去创世之境。”   ——————————————————   烟波浩淼的海面之上,一个临空漂浮的巨大球形结界内,罩住了一座飘渺于云雾间,恢宏浩大美若仙境的城池。庞大的城池似乎是将一整块陆地拔到了空中,一眼望去琉璃瓦盏折射了天光璀璨如晶,重重殿宇在云蒸霞蔚间若隐若现。   穆枫随白绍行踏出空间门的一瞬间,海面上升起了一条水柱凝成的白龙,发出苍悠的龙吟,翻卷飞腾,稳稳地托住两人的身形,随即向那恍若圣世仙境的空中之城飞去。   随着白龙越飞越近,已能看清城池内秩序俨然的格局,除了正中主干道上的十六座主殿外,周围尚群星拱月般地围簇了数十座偏殿。整个悬浮岛城之上,碧草琼花,树木商翠,山川栾秀,河流灵澈,竟是一派欣欣向荣,充满鲜活灵性,恍如再世的仙境,重现的天宫,一切都美得如真似幻,仿若妙笔丹青下展开得磅礴画卷,如史诗般瑰丽绚烂。   穆枫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玄妙璀璨的城池,愕然轻问:“白绍行,这是?”   “这是我们用集齐的七件上古神器的神力建造的城池,创世之境。喜欢吗?”白绍行拥住穆枫,用脸颊轻轻厮磨她的额心。   对方亲昵的动作使得穆枫心头一颤,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放缓,垂眸看着越飞越近的圣世之境,衷心地道:“很美,我很喜欢。”   说话间,白龙已在仅次于最高处的主殿下方的第二个宫殿前降落。暗香浮动的寒梅晶林,清莹碧透的琉璃宝瓦,素白银泽的玉锆宫墙,穆枫看得心神一恍,怀念与酸楚同时盈满心头,这是远古时期,天界司水神君,也是神界至高无上的战神,应龙所住的沉霜殿。自己仍为凤凰神女时,曾不知几万回偷偷观瞧过,曾不知几千次一寸一寸地抚摸过这段宫墙,以至于对神殿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都了然于胸,仿佛在目光触及那神殿,便能看到那清圣卓然的身影,宛如手指拂过冰玉的墙体,便如膜拜上那冷俊端雅的眉眼……   那时他们的距离很遥远,可是自己的心却在向往中与他拉得很近……现在他们的距离只有半步之遥,可是心的距离,却已是咫尺天涯……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圣世之城   白绍行静静地看着彻底陷入回忆中的穆枫,看着她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宫墙,看着她一朵一朵地数着枝头的寒梅,轻笑着开口道:“想不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穆枫听到白绍行的话,终于回神,怔忡片刻后,轻轻颔首。   白绍行牵住穆枫的手将她引入比邻沉霜殿的那座偏殿。穆枫看清眼前的情形,心魂剧震。   晶莹璀璨的玛瑙朱顶,赤金色的暖玉宫墙,满池妖娆绽放的红莲,漫天永不败的霞彩……这是……这是凤凰神女曾居住过的飞凤神殿……   穆枫难以置信地掩住口唇,步履不稳地迈步向前,若不是失去了眼泪,恐怕她现在已泪流满面。这熟悉的一砖一瓦,曾是她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地方,那清冽的莲香又曾几万回浮现在恍然若失的追忆中……这是她的家,她在上古时期住了千百年的家……   白绍行由后方轻轻环住激动得浑身轻颤的穆枫,伏在她耳边呓语般地低喃,“欢迎回家。”   穆枫听着白绍行在耳边轻柔的低语,感受着他那熟悉的微凉怀抱,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似乎这几年间发生的一切都成过眼云烟。环住她的这个人,还是那个宠着她,爱着她,护着她,将她视若珍宝的白绍行……   那柔软甜蜜的感觉让她沉沦,穆枫好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定格在这美好得如同幻影的瞬间,可是心底泛起的冷涩凄楚却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自己此行的目的,好似包裹在柔软棉絮中的金针,她想拥抱得越紧,便刺得她越深,针针见血地冷酷残忍……   穆枫浑身一阵无力的轻颤,勉强提起一丝笑意,轻问道:“这里怎么会有飞凤神殿?”   白绍行温柔地亲吻她的头顶,笑道:“我知道你早晚有一日会选择站在我这一方,所以创建之初,便一并造好了。”   穆枫微微瑟缩着掩住眸光,低低道:“原来如此。”   忽觉双侧耳垂上一凉,穆枫愕然抬眼时,方觉白绍行正在亲吻自己的耳后,她怔怔地摸上耳垂,为那圆润冰凉的触感而浑身剧颤,这熟悉的质感曾陪伴了她足足七年,那是曾连同自己的心被一并捏得粉碎的玄冰玉扣……   “现在已被我戴上了一对,这一次,你再也逃不开了。”白绍行在她耳边呢喃着戏谑地低语。   穆枫努力抑制住那翻涌的心绪,才使自己抖得不那么明显,默然半晌后,低着头,将脸庞掩入垂下的秀发中,慢慢道:“白绍行,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白绍行微顿了一下,轻声笑问:“要不要我陪你?”   脑中猛然翻转出从前两人抵足而眠的情景,穆枫有些招架不住地摇头道:“不,不用了……”   “好,你去睡吧,晚点我叫你吃饭。”白绍行轻轻揉了揉穆枫的头发,说着转身离开。   直至看不到他的背影,穆枫才跌跌撞撞地冲进神殿中,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寝室,扑倒在床上,将脸孔深深地埋入软枕中,指甲因隐忍而刺入皮肉,周身不住颤抖,无声地哽咽呐喊,可却流不下一滴眼泪……   ——————————————   创世之境里没有日升日落,永远沐浴在温软的阳光中,但各个主殿的主人却可随其心意调整殿内的光景。   穆枫昏昏沉沉的睡了两个小时后,被白绍行从床上挖起来,带到主殿去用餐,此时天空的光线已变成柔和的月色,主殿后的花园中,水晶雕镂的八角宫灯映着满园的白梅放出三千华彩。   望着桌上的饭菜,都是自己平素爱吃的菜色,穆枫突然觉得手中的饭碗有些沉重,他竟然都记得……   “好久没吃过我炒的菜了吧,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白绍行夹了一片莴笋,放到穆枫碗中。   穆枫借着吃菜,低下头,面对这样的白绍行,她实在很难维持住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将脸埋入阴影中。   装作埋头苦吃的穆枫,忽觉颈后有一只微凉的手拨开自己的发,不知何时白绍行竟站到了自己的身后,穆枫的动作立时顿住,那修长的手指沿着纤细的脖颈一路上挑,最后勾住她尖巧的下颌,抬起,穆枫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眼底的心绪,淡然地回望着那双幽深的眸。   白绍行望住穆枫的眼神有些复杂,眉头压得有些低,不见平日那温润的微笑,现在的他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严肃的,那目光似乎读懂了穆枫的心思,又似乎只是在单纯的研究。   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让穆枫感到害怕,想要逃避,却又被对方固定住了下颌,穆枫心知自己不能甩开他的手,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猛地放下手中的饭碗,右手拽住白绍行的衣领,在他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将他拉下,随即狠狠地吻上那薄抿的唇,同一时间闭上双眼,将喷薄欲出的心绪掩在睫毛下。穆枫只是单纯地用嘴唇抵住白绍行,其实她的目的仅是想避开对方那犀利得能看穿人灵魂的视线。   突遭强吻的白绍行只是轻轻顿了一下,很快便反客为主,微凉的唇舌撬开穆枫紧闭的唇齿,带着寒梅的冷香哺入穆枫口中,气息在纠缠间的交换,心思却在紧闭的眼眸中深藏。白绍行的吻称不上温柔,甚至是有些粗暴的,带着莫名的情绪狠狠地蹂躏着穆枫的唇舌。似是薄厉的惩罚,又似是抵死的缠绵……   穆枫的大脑陷入缺氧般的眩晕,脑子也融成了一滩浆糊,当她惊喘着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白绍行怀中,而对方正微敛了眸深深地望着自己。   穆枫双腮酡红,别开脸,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白绍行一手环住腰,一手钳住下颌,制住。穆枫咬住嘴唇,静静地盯着白绍行,在他那锐利的目光下,只觉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   白绍行眼底忽然一闪,勾住穆枫的下颌再次深深地吻住了她,正在穆枫不明所以时,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清浅而急促的脚步声,当她反应过来是有人到来时,耳边已响起了熟悉的低呼。   “你!”   穆枫愕然转头,这次白绍行放开了她。   影澜和宫鸣羽听说穆枫没有死,而且还来到了创世之境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沉霜殿,而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穆枫和白绍行相拥相吻的场景。   影澜和宫鸣羽的脸色很难看,气氛顿时静得压抑,影澜阴沉地注视了穆枫片刻,唇角逸出一抹意味复杂的薄笑,缓缓点点头,不出一言地转身离去。   宫鸣羽望着穆枫的眼光有些凄然,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终因瞥到一旁淡然不语的白绍行而轻叹一声,深深地望了穆枫一眼后,漠然离开。   穆枫从触及到那二人的身影后,便身体僵在原处,此刻见两人相继离去,轻轻转首看向白绍行,“你是故意的。”   白绍行不置可否地摊手道:“我只不过宣示一下所有权。”   记忆中关于白绍行的霸道和独占立时再次鲜明,穆枫不禁轻笑出声,可随之而来的是心头沉沉的压抑,那明快的笑意尚未抵达眼底,便转为了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白绍行眸光深沉地望着这一刻的穆枫,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目光沉悸而矛盾,用穆枫难以闻及的微弱嗓音,徐缓轻道:“果然……无法挽回了吗……”   ————————————————   随后的几日,穆枫的生活便恍若回到了从前,白绍行每日都会抽时间陪她,只是经历了这许多种种之后,穆枫很难再像从前一样心境平和地守在他身边,每每面对这个让自己捉摸不透的白绍行,穆枫只觉力不从心,堆积起的厚厚心墙总是在他那深沉的目光中瞬间瓦解,弄得穆枫每日只想着如何能逃开他才好。   这一日,穆枫独自坐在莲池边,目光虽落在荷叶上,但心思却在考量着其他。   “魑魅见过公主。”   一声恭谨地低呼将穆枫游走的思绪拉回。   目光扫过弯身拜伏的裘紫烟,穆枫松开手中把玩的荷叶,摇头道:“不必如此多礼,此刻已非上古时期,我不是什么公主。”   裘紫烟却笑着摇头道:“待到天道启动,六界重开,远古的神明们将重新降世,您自然会再次恢复凤凰女神的身份,称一声公主,并不为过。”   穆枫敛眸默然片刻,开口问:“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宗主知道公主初来创世之境,难免有些不习惯,少主又是男儿身,很多事情不方便照顾公主,这才特命魑魅前来服侍。宗主还命我带话,既然公主肯来巫元,那便说明您已放下往日的种种,那彼此之间的仇怨就此一笔勾销了吧。”裘紫烟恭顺地回答,之后露出真心的笑容,“得知公主加入,魑魅衷心感到高兴,以往公主对少主他一定存了许多误会,少主他不会开口讲,但魑魅不想你们二位间有此隔阂,所以自作主张,斗胆想告知公主一些您并不知道的内情。”   穆枫闻言一顿,侧首望了裘紫烟片刻,随即起身道:“哦,既然我已经加入了巫元,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再去听那些过往的种种。再有,我这不需要人照顾,烦劳你回去吧,替我跟白宗主道个谢。”言罢,转身向殿内行去。   “公主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裘紫烟的话突兀的传来,态度也一反先前的恭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礼的。   穆枫眉头微蹙,并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后,再次向前行去。   “公主可知,为何那么多年来巫元一直没有动您手中的轩辕剑?纵使您的背后有星光学院、西溟楼,乃至整个9163部做后盾,但以我巫元的实力,就当真不敢出手吗?”   穆枫身形一颤,慢慢转过身,凝眉道:“你都知道什么?”   裘紫烟幽幽一笑,叹道:“魑魅心知因这一两年内发生的种种,公主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必然心寒着恼于少主的所作所为。但少主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公主您可知少主为您付出了多少?”   穆枫的眉头锁得更深,并未接话,只是沉凝的目光却望定了裘紫烟,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裘紫烟面上闪过凄苦的薄笑,“当初少主同意加入巫元的条件就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可对您出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情孰为真   穆枫浑身一震,神色凝噎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不错,他确曾说过,待到想用轩辕剑时,自会亲手来取。”   “只听公主的口气便知您对少主仍怨愤难平,只是公主可曾想过,纵使少主再厉害,他现在仍是个凡人,更何况他上边还有身为巫元首领的宗主在。公主没有与宗主打过交道,可能不大了解他的性格。对于巫元组织的使命,宗主他有着不可撼动的坚持,对于胆敢阻挠的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莫家便是灭于此因。星光学院屡屡与巫元作对,若不是少主一直明着暗着地倾力相护,你们的星光学院恐怕早已遭难。除此以外,十二巫神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公主可知他费了多大的周折才保得您的安全。既要对您护得不着痕迹,又得违着心做出种种与您敌对的举动,惹得公主恨他至斯,您可知他心底有多苦?”裘紫烟美目幽冷,显然是深为白绍行不平。   穆枫目光流转,淡淡地道:“纵使他这样做了又如何,结果不还是一样,早晚会来取我的轩辕剑。难道做为一只待宰的羔羊,只因为屠夫多了几分关爱,亦或推迟了宰杀的日子,便要感谢那屠夫吗?”   “魑魅知公主对少主的误会不是一点两点。”裘紫烟轻叹一声,接着说道:“这其中,恐怕以那次少主对您……对公主的伤害应该最深。但您不知道,当时公主所中的蛊毒,综合了药性和酒性后,虽面上只是催情的毒药,可只有白家独到的医术才能诊查出其中的风险。若不及时清除,只怕公主失去的不单是功力,还有性命……”   那一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覆顶没来,即使时隔良久,此刻忆起,穆枫仍是禁不住颤栗瑟缩,勉强压下心底的滔天巨浪后,有些生硬地吐出一个字,“讲。”   “暮云阁的秘术流传了千百年,其高深莫测处,以白家百年的行医经验,仍无法尽数勘破。那日公主中毒的同时,实际上亦激发了您体内因久习火系法术而积累下的火毒。公主虽资质过人,但毕竟身为凡人,在短短的几年内修为过度激进,先是修习功力甚于刚猛的八级火系法术璃天,后又有影澜强行助您进阶法力,这一切无疑在体内埋下了隐患。公主既然恢复了记忆,那自然通晓其中的医理。那一晚,您体内的火毒积盛而泄,因药性的催逼而爆发。少主为救您,不得不使用暮云阁的禁术将公主体内的火毒悉数拔到自己体内……因此而失去了功力,并被火毒折磨了近两个月……那时期,他周身的皮肤都因火毒而灼伤褪落,怕你发现,所以才时时躲着你。之后,如果不是他故意将人引走,您又如何才能那般轻易地逃脱……少主他做得这许多,却在人前人后不漏一分破绽。若不是……若不是魑魅一直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事后又从蛛丝马迹中揣测出这些端倪,怕也是发现不了这其中隐情的……”裘紫烟说到后来,声调已有些不稳,眼底更是盈满了无奈和不忍,“他就是这样一种人,如果不能站在你身边保护你,那么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来磨练你,直到您能独当一面,再不需要别人的荫蔽……这样做虽未免残忍,又让您记恨于他,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呵呵,身为执掌水与冰上万年的远古神明,他爱人的方式,也是那么的深沉而冷漠……唉,或者应该说,他虽曾是天界无所不能的战神,却并不太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穆枫在裘紫烟的叙述中,脸色几变,此刻胸口急剧起伏,心绪极度混乱。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魑魅想告知公主。”   眼见穆枫翎羽般的睫毛微颤,并不答话,裘紫烟长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公主可知当初您体内孕育的婴孩是谁?”   “……蚩尤。”   裘紫烟微微一怔,点头道:“原来公主已然知晓。”   “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吗?”   裘紫烟摇头,“魑魅听闻……听闻公主腹中的胎儿是死于少主手中,以我这局外人,听闻了这个消息,仍不免骇然欲死……可想而知,当时的公主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愤恨。”   穆枫瑟缩着闭上双眼,静默良久,方再次睁开,语气是另人捉摸不透的冷漠,“既然那孩子是蚩尤的转世,于我来说是为大敌。当时难免怀恨,但事后已然知晓,自是不会在意。”   “公主您说谎了……这世间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护自己孩子的……”裘紫烟默默地看着穆枫近乎逃避的视线,那微垂的目光中有破碎的苦楚,有沉重的绝望,独独没有时过境迁的释然。时间在压抑中慢慢流逝,半晌之后,裘紫烟叹道:“当时少主是从暮云阁主萧冉口中得知公主怀有身孕的,而且……孕育的胎儿正是魔界的至尊,蚩尤……”   “……哦,原来是这样。”穆枫淡淡地应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如幻象般空透。   “我不知道那暮云阁主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件事透露给少主,当时少主虽面上仍是惯常的冷定自若,但魑魅久伺在他身边,岂会察觉不到他心底的剧变……公主知道您体内孕育的是魔君蚩尤,可您大概不知道,一旦魔君降世,那他将吞噬尽身为母体的您的一切神格,纵使天道开启,您也只能成为一介寻常的凡人,到那时,以妖魔二界对您的仇恨,只怕任谁也无法一世护您周全……公主可能永远也想不到少主事后的反应,因为即便是我当面所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般深沉冷静的他也会有失魂落魄的时候……是的,就仿佛丢了魂魄一般……无论前世他是心志多么强大坚强的神明,但此世他只是个凡人,拥有七情六欲,会怒会笑会伤心……压抑得太久了,总有承受不住的一刻。后来的那一夜,魑魅不知公主与少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魑魅只知道少主回来后,意志彻底崩溃,若不是宗主和其他几人联手,甚至动用了昊天塔将他压制住,只怕整个正在修建的创世之境都会毁在他暴走的法力下……事后很久,直到传来公主并没有身亡的消息,他才渐渐恢复如常……”   在裘紫烟的讲述中,穆枫身形一直颤抖个不停,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而裘紫烟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直到穆枫跌跪在地才惊觉她的异样,慌忙上前去扶,却被穆枫用力地挥开。   “公主……”   穆枫挥退裘紫烟的动作虽没运上内力,但力道却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裘紫烟重重地摔了出去。   穆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裘紫烟,堆砌多时的心墙和伪装在对方一句一句的叙述中被残忍地寸寸绞碎,此刻更是全线崩溃瓦解……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为什么在她痛定思痛地已下定决心要去彻底恨他的时候告诉她这些!?经历了这种种的一切,她对裘紫烟的话,无法全信,也不敢尽信。事已至此,他和她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纵使知道他是爱自己的,心里有自己的,但他终是站在巫元的一方,再者,楚紫依的惨死、鹰王的殉难,和莫家包括莫月等人在内的七十六口人的性命便可因这一个“爱”字,自己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吗!?事到如今,他与自己在如此的立场上,让自己情何以堪!   “你走,今天的话我会当做什么也没听过……你走吧,快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穆枫跌跌撞撞地向殿内走去,踉跄地脚步随着口中溢出的鲜血而停滞了一下,用力抹去残血之后,再次迈步摇摇晃晃地向里走去。   裘紫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不但没有唤起穆枫对白绍行的情意,反倒将她刺激成这样,骇然欲死地上前去扶穆枫,却被她周身陡然盛炽的火焰硬生生的的逼退。   在穆枫凌厉冷怒的目光下,裘紫烟咬紧双唇,指甲深深刺入皮肉,终还是面无血色地躬身退下。   ——————————————————————   穆枫独自一人深坐在寝殿中,因飞凤神殿永远沐浴在霞光中,所以她这般静坐已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白绍行缓步进来,她才有了一丝反应。   白绍行用手轻拂过穆枫的额头后,挑起她过分苍白的容颜,“听说父亲把紫烟派来照顾你,却被你赶走了,怎么?不喜欢她?哦,是了,你仍记恨着她曾为我白家未过门的媳妇这件事是吗?”   穆枫坐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仰望着因背光而看不清神情的白绍行,默然良久后,轻声低问:“白绍行,你爱我吗?”   看着大异往常的穆枫,白绍行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不是问过我了吗,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穆枫浑身轻颤,半晌之后,声调有些哽咽地祈求,“白绍行,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再不管这凡世的俗物,不管什么上古神器,不管什么神仙妖魔,天道轮回,六界众生,我们都不管了。我俩走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携游魔界   白绍行顿了一顿,眉头微锁,深深凝视了穆枫片刻,手指滑过她瓷白而冰凉得没有一丝血温的脸庞,勾唇问道:“小枫,你是当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你的父母,宁可儿,星光学院,你的那些师长、同学和学生……还有,吴啸峰?这许许多多的人你真的已经准备好放弃了吗?”   穆枫猛地一震,身体似是承受不住地颤栗起来,嘴唇哆嗦道:“白绍行,抱我……”   白绍行眸光幽黯得深邃莫测,缓缓的,却毫无迟疑地将穆枫紧紧拥入怀中。冰冷的唇轻柔地点在穆枫颤动的眼睫上,逐寸逐寸地下滑,最后落在那苍白荏弱的嘴唇。   穆枫紧闭着眼,将自己深深埋入那微凉的怀抱,纤细的手臂怯懦而颤抖地缠上白绍行的肩颈,立时一阵天旋地转,被他抱入怀中,压在身下。   耳边似是响起一声无奈的低叹,那叹息是如此的微弱,已让穆枫分不清是真是幻,感觉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在灵活地剥去自己的衣裳,穆枫压抑得透不过气的心神随着身体一并轻颤,在抵死般的纠绕缠绵中爆发释放……或是更加彻底地深深沉沦……   ————————————————   微风带着薄爽的莲香轻轻拂过寝殿,也唤醒了睡得并不安稳的穆枫,眼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了几颤,随即睁开,微挑的视线立时跌入近在咫尺的眼波中。   看着那清澈澄明的目光,穆枫的瞳孔和心思同时一缩,若无其事地轻笑着问道:“怎么,你没睡一会?”   白绍行唇角勾出浓醇的笑意,淡淡地道:“我想看你睡觉的样子……很久没看过了。”   穆枫浑身一颤,立时被有力的臂膀拥得更紧。   “冷吗?”   穆枫轻轻摇头,将脸埋入他温暖的胸膛。   听着耳侧徐缓的心跳,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恍惚间陷入一种梦境般地美好幻觉中……   原来自己的本性是如此的自私、懦弱,曾经那般地信誓旦旦,说着要恨他的,可满腔的冷怒恨意在触及到他温软的目光后都瞬时融化,理智在拼命的抗拒,可心仍是忍不住沉沦……面对着他,就算在心墙外筑起层层的神魔之禁,也是徒劳无功的……呵,多么可悲、可叹的人性……   白绍行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无声无息地织就出一张绵密的情网,一寸一寸地将她越缚越深,她想要挣扎,却折了双翼,她想要摆脱,却残了信念……最终,只能无力地沦陷……   累世的伤痛和孤寂积压了沉甸甸的疲倦……这一刻的安宁便如饥渴濒死之人尝到的最后一滴蜜糖,那样美好到让人失去真实感……罢了,既然这个怀抱在几千年来是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那就这样吧……在最后一刻的审判来临之前,就让自己自私一下,放纵一次,贪婪一回,哪怕多一秒也好……就此抛开一切,暂时的沉沦……将这个感觉凝成自己恒久的记忆吧……   “小枫。”   “嗯?”   “你想拔出体内的蚩尤元灵吗?”   “恩……有办法吗?”   “跟我去妖魔二界走一趟吧。”   ——————————————   世间共分六界:神、仙、人、冥、妖、魔。自上古的圣战之后,妖魔二界被彻底封印,时至今日,神仙二界也基本与人冥二界彻底隔绝了。如想从人界进入妖魔二界是不可能的,除非揭去封印,但是集齐了八件上古神器的远古神明组织巫元自然是不同的,包括穆枫手中的轩辕剑,除了盘古斧和昆仑镜外,巫元已集齐了八件。任何一件上古神器只要使用得当,都会有通天彻地的威力,汇聚了八件之多,则更是不同凡响。   因此在穆枫好奇着白绍行要怎样带她去妖魔二界时,他仅是通过创世之境最顶层的主殿内的空间门便轻易办到了。   白绍行的父亲白凌风,是巫元组织的首脑,也是十二巫神中掌管时间和空间的强大的神明。   既然集齐十件上古神器能开启六界通道,那此时此刻的巫元自然也能穿越阻隔进入妖魔二界。   白绍行说,进入妖魔二界后,他俩需得暂时舍去现在的容貌和能力,借用妖魔二界中的妖魔身躯。这样方能成功混入。   回想远古圣战和千年前的封印之战,在自己手下和应龙手中吃过苦头的妖魔不胜枚举,所以二人自然是不能以真身进入那异界中的。   两人在进入妖魔二界之初,白绍行便用法术摄去了两个适合他们借用肉身的妖魔的魂魄,随即相继附身其上,同时也化去了自身的容貌和法力,完全转变为附上身的妖魔。   穆枫附身的是一个女妖,姿容虽比不过她自身的容貌,但已算少有的美艳。她垂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烟花味十足的扮相,皱眉道:“你给我选的这具身躯是什么妖怪?”   “敖桂英,你听说过吧。”白绍行轻笑着展开掌中用以附庸风雅的折扇,他附身的是科场鬼,这类妖魔大多是古时候落榜的贡生,因在世时过于执着功名利禄,所以死后仍无法安心进入冥府,才会化作鬼怪游荡到妖魔二界。   穆枫眉头微蹙,登时想到了这敖桂英的来历。这女妖生前本是青楼中的名伶,爱上了一位年轻的秀才,两人海誓山盟后,她资助秀才进京赶考,不成想秀才高中之后竟移情别恋,做了当朝官员的乘龙快婿,得知此事的敖桂英气不过地自缢身亡,化作女妖索取了秀才的性命。敖桂英是个爱憎鲜明,对感情绝不含糊,极认死理的痴心女妖。   “你是爱上秀才的女妖,我是秀才化作的野鬼。不正好凑成一对?”白绍行“什”的一声合上纸扇,右手环上穆枫的腰肢,往怀中一带。原本的迂腐穷酸气竟被他那副自在写意的气韵完全压了下去,白绍行就是那种即使落魄到极点,仍不会让你看出一丝狼狈的人。   穆枫看着白绍行这充满独占意味的小动作,不禁侧头轻笑。也许是因为借用了妖魔身体的缘故,换了个身体后,少了几分人性的压抑克制,却多了几许妖魔的肆意妄为。穆枫只觉自己不但性情有所转变,就连压抑已久的心境也跟着舒了一口气,似是轻松了许多。   白绍行望着穆枫久违的笑颜,眼底的光华温软得能溺毙人心,似是格外享受穆枫此刻的放松。   这一刻的宁和被两个人分外珍惜,都彼此默契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仿佛在更换了身体的一瞬,便不约而同地抛开了过去的种种,完全进入了新的身躯和新的角色……   就这样……暂时忘记一切烦恼,挣开所有束缚,哪怕是假戏真做也好……让自己在这异世界里彻底放纵一回吧……   穆枫抬眼望向正沐浴在一弯钩月和残了大半轮的薄日下的妖魔界,唇角勾出一抹寡淡的薄笑,既然都来了,就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妖魔二界吧。   ——————————————————————————   自五千年的圣战中,妖魔二界失势之后,在与人界的通道被封闭的同时,天帝黄帝亦剥夺了妖魔二界的部分光明,只赐给二界三分之一的月亮和四分之一的太阳,因此妖魔二界的天空永远是阴沉晦暗的,便如妖魔们被压制了五千年的宿命一般。   然而随着万年一次的转机降临,在巫元重新开启天道,展开新的纪元后,妖魔二界也许会再度临世……总之,最后的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因借用了妖魔的身体,穆枫和白绍行两人不但容貌彻底转变,就连言行举止也与以往大相径庭,这是白绍行特意施加的印术,强制身躯的本体个性凸显,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使他们当面撞上妖魔二界中的冤家仇人,对方也是认不出的;坏处则是两个人自身的本性被磨灭得近乎所剩无几,会时不时地做出连自己都诧异的举动,是以就算两人明知对方是谁,但很多时候仍会为对方的行为失神怔忡……比如此刻……   “你在干什么?”穆枫奇怪地看着掏出毛笔在街边一个食铺的牌子上不断勾描的白绍行。   白绍行顿了顿,似是才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又有些着恼地叹道:“这家店一个短短四字的‘蛇蛋炒饭’菜名里竟错了两个字,这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拿笔去改了。”   穆枫愕然地望向牌子,只见白绍行刚才勾涂的那道繁体字菜名……蛇旦抄饭……不禁忍不住喷笑,原来不止人类社会,即便是在玄乎其玄的妖魔二界内,没文化的妖魔同样比比皆是啊。   然而,白绍行的善意举动,显然招致了铺子主人的不满,这个生了一对元宝形犄角、金色皮肤、形似金蟾的钱柜鬼,似乎极为鄙视人形妖魔,它暗自对比了一下自己金光闪闪的外形,瞥向穆枫和白绍行的眼光更是极为不屑,眼见二鬼挡住了自己的招牌,便不耐烦地挥手道:“走开走开,不吃饭的话别挡路。”   白绍行闻言眉头一轩,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打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前一秒还极度嚣张的钱柜鬼当即抖了一下,对方在这似透着冰渣子的森冷视线中,哆哆嗦嗦地硬撑出了一句,“你,你想怎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万妖至尊   “唔,这位老板,看您的面相,五岳中东西岳(左右面)适中周才、南岳(前额)平阔正中、北岳(下颌)方圆丰隆、中岳(面部中央)方方正正、高高隆起、上接印堂,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富大贵之相啊!”白绍行上下扫量了一遍眼前的钱柜鬼,一边轻拍掌中纸扇,一边面不改色地说出以上那番让穆枫跌破眼镜的话。   这……逆转得也太诡异了吧……   对于白绍行这前后判若两人让见者止不住汗毛倒竖、又胃部抽搐的言行,那钱柜鬼显然是极为惊讶也相当受用的,神情怔了一怔后,摇头晃脑甚是得意地“嗯”了一声后,面色登时和缓,但态度却难得恭顺地回道:“你这位客官还真会说话。”   白绍行双手持扇略一躬身,“敢问老板,魔君的圣殿怎么走?”   钱柜鬼诧异地顿了一顿,重新审视了穆枫和白绍行一番后,了然笑道:“哦,二位也是去应聘新任九黎圣君府上仆从的是吗?那魔君的圣殿远在魔界最高处的山上,以二位目前的道行怕是上不去的。如果你们只是要去应聘仆役,倒是不用那么麻烦,此地往前走一里有余,便有圣君府的仆役选录场,到那里报名即可。”   ——————————   妖魔二界中只有一座山,就是蚩尤的魔君殿所在之处,名为一个单字“山”;整个两界中只有一个城,就是由九黎族长的九座圣君府和刑天、夸父二位魔尊的大殿簇拥着蚩尤神殿建成的城池,其名亦为一个单字“城”……从凡人的角度来看,其实人家这个一山一城,起名的方式还真不是一般地霸气、牛掰……   妖魔二界的统治者们对于辖下的万魔群妖们向来是施行散养政策的,只要不触及底线,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从魔界妖众们的极度贫富差距,和文化素养的两极分化,以及各种在人类社会触及行为道德底线的活动上便不难看出。   在这里,金钱、权利、地位和能力代表一切,没有明确的法治约束或是国家的高压政策。没有人会去鄙视为了生计而偷拐抢骗的非法行径,只会唾弃那些只知自怨自艾的无能之辈。在这里,你可以骂对方粗鲁、低俗、混蛋,但你绝对不能说他无能、弱小、怕事。   明白**的需求欲和直截了当的行动力,填塞满了这个默默遵从着丛林生存法则的社会,只要你够强大,你甚至可以大张旗鼓地去挑战目下当权的统治阶层,当然,如果你不怕死的话……在这样一个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强权世界,也难怪会培育出蚩尤和九黎那样实力强大至恐怖的妖魔一族。但换位思考一下,能在这样一个世界立住脚,而一气闯过风雨飘摇地困难年代屹立了个万八千年不倒,人家蚩尤一族跟他们恶劣的命名习惯一样……都不是一般般的牛掰……   穆枫和白绍行得了钱柜鬼的指引,沿着辉煌与腐朽并存,高雅与市侩同在的魔都主干道……“走到黑:一条路”……一路前行至“走到黑:二条路”的交叉地段时,立时被那里蜂拥淤塞的人群淹没。   因为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所以魔界政府部门不得不派出一队妖兵维持现场秩序。   一只手持三叉戟的夜叉妖正在整顿着一队甩出长长排尾的女妖们的队形,路过穆枫身边时,有些不耐烦地拽向她的胳膊,“不是说了应聘圣君贴身女仆的在这一队吗,你往应聘文书的那队挤什么!”   夜叉妖的绿爪子将将要碰到穆枫的手臂时,却被一柄折扇横插了进来,硬生生地截住。   “官差大哥,请问此处如此热闹,是为何事?”白绍行一边不着痕迹地将穆枫带入自己怀中,一边看似恭谨地向夜叉鬼出言询问。   夜叉鬼被眼前这只无名小卒截住鬼爪,很是不忿,但接住对方的视线时,本准备冲口而出的大骂竟扭转成了堪称狗腿地回话,“这,这您都不知道?我们九黎族长中的最后一位圣君已然归位,并被魔尊指派下来,执掌二界政务。为迎接新君驾临,在修建府邸的同时,亦对外招收大量仆役随从,这些妖魔全是来应聘的……难道你们二位不是?”夜叉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乖乖回起了话,探手抓抓湛清碧绿地大头,脸色有些郁闷。   “哦,原来如此,你可以走了。”白绍行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派颐指气使惯了的神祗气势,累世积习的华贵与尊崇,让人不自觉地便会心生臣服,也使得刚回过味来准备发飙的夜叉鬼再次偃旗息鼓,毕恭毕敬地吐出“小的遵命”四个字后,一边懊恼地狠抽着自己不听话的嘴巴,一边更加郁闷地退下……   “这倒是个混进蚩尤城池的办法。”穆枫沉吟着缓缓点头。   白绍行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穆枫,语气和眼神均有些意味不明地阴郁,“你可知这位新驾临的魔界圣君是谁?”   穆枫微微一顿,抬眼望向白绍行,目光中盈了一丝问询。   “就是刚刚返回魔界的九黎族长之一,莫家的少宗主,莫离。”   穆枫闻言浑身轻震,默然片刻后,淡淡地应了一声,“哦,原来是他。”   “你不怕他认出你来吗?”   穆枫黛眉轻展,眸底微光幻动,映得眉心那一点朱红妖印越发明丽如樱,丹红色的唇角勾出一抹风尘女子独有的妩媚风情,巧笑道:“官人忘了吗?奴家现在是敖桂英。”   那一笑的风情使得白绍行微微一怔,周围连带着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看到周围群鬼众妖的反应,白绍行脸色有些不悦地将穆枫狠狠地按回自己怀中,下颌抵着她的额头,似妒似怒地说了一句,“下次,不许对外人这么笑!”   穆枫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忍不住勾唇轻笑时,后方传来一声突兀地生冷询问。   “那边那个,穿蓝衣服的人形女妖,你可会弹琴、唱曲?”   穆枫和白绍行同时顿了一顿,前者随即意识到这一片穿蓝裙的女妖,只有自己这一枚而已,穆枫在白绍行怀中转过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手持着纸笔,一副趾高气扬地考官嘴脸的牛形官员正扬着下巴向自己点了一点。   穆枫怔了怔后,低眉敛眸施礼道:“小女略通音律。”   “可会舞剑?”   “懂得一二。”   “行了,你不用在这里等待初审了,直接去后面,进入最后的甄选吧。”说着,直接塞给穆枫一张写了号牌的通行证,向后方摆摆手示意她过去。   对于穆枫手上那张戳了红彤彤地“歌舞伎”三个大字的通行牌,白绍行的面色明显地阴沉了两分,犹豫了一下后,似笑似叹地在她耳边说道:“好吧,用此招混入蚩尤神殿,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愿不会节外生枝才好。你先去,我很快便来。”言罢蜻蜓点水地在穆枫唇上快速一啄后,放开了她。   穆枫为白绍行明目张胆地亲密举动窘得粉脸生霞,有一丝狼狈地从他怀中挣脱,在一众围观的群鬼们过分关注的目光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后方最终甄选大场赶去。   进入后方用橙黄色幔帐隔出的甄选会场中后,穆枫发现这里同样也是人满为患,尤其是备受雌性妖魔关注的“歌舞伎”和“贴身女佣”会试现场,更是挤满了千姿百态的各色女妖……忆及莫离那在人类社会亦堪称俊美到祸水地步的容貌……穆枫对现场的火爆气氛便不太惊讶了,毕竟相较于妖魔二界中这些形态各异,甚至能突破人类想象极限的尊容来说,无论是莫离在这里的九黎圣君地位,还是他那优秀到足以秒杀六界所有雌性生物的俊美模样,圣君府的“歌舞伎”和“贴身女佣”这两个间接与“圣君夫人”画上等号的肥缺,都有足够强悍的杀伤力来招致如此多的狂蜂浪蝶……   环视过在场众女妖,其中有生了犄角的,有长了尾巴的,有支着獠牙的……穆枫不知这其中是否有贿赂考官混进来的投机倒把之辈,还是妖魔二界对美丽的定义就是如此诡异……总之她是无比庆幸白绍行的审美眼光还算不错,没有给自己选一副脱离人类忍受范畴的身躯来寄宿……   然而对于穆枫的到来,前一刻还较劲到火药味十足的众女妖们难得地一致调整出,对外的备战状态,各类色彩、各种轮廓的眼球纷纷锁定在穆枫这一袭蓝装、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人形女妖身上,直截了当地将心底“这女人看着真碍眼”的潜台词表露无遗……   在她第N次不动声色地避开身旁女妖状似不经意地踩过来的大脚和好似意外撞过来的手肘、膝盖、犄角、蹄子……之后,终于轮到穆枫面对甄选考官。   主考官是个人形妖魔,看到穆枫的样貌后,难得地略缓了缓已然阴沉得乌起码黑的脸色,勉为其难地点头道:“终于看到个像样的……行了,你先弹个琴给本官听听吧。”   “是。”穆枫恭顺地敛衽施礼,举步来到后方的琴案旁坐下,试了试琴的音色后,玉指徐缓地慢慢拨挑。她的几轮前世中,有一世便是沦落风尘的青楼名伶,所以对于弹奏一些烟花场所盛行的曲目倒还驾轻就熟。   瑶琴在纤纤十指的捻动下流泻出的是与穆枫以往清丽大气的曲风截然不同的婉转悠艳,将符合敖桂英的那分凄冷难平地幽怜闺怨展露无遗,同时自弹自唱起来。   日照小窗懒梳妆,画眉深浅无人赏。   庭外马蹄忽如至,谁家妇人喜开窗。   却道马蹄声渐远,不知归人在何方。   孤月冷光泪千行,空等年华负韶光。   在穆枫最后一句轻吟般的弹唱之后,因惊艳于她的琴歌而陷入一片寂静的会场再次躁动起来,这一切全因一位大人物的突然莅临……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初遇旧识   穆枫轻压琴弦,敛去了最后一丝琴音,抬头随众人的目光一同望去,触及那熟悉的身影时,不觉微微一震,随即跟着其他人一样压低身段,敛衽施礼。   对于这位突然莅临的大人物,全场的女妖都陷入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状态,相较于围观群众的情绪高涨,身为核心人物的这位可就淡定得多了,他几步走到穆枫近前,冷漠而清晰地说道:“抬起头。”   在穆枫缓慢地徐徐起身时,却被对方不耐烦地捏住了下巴,挑起了脸庞,这位大人物不是旁人,正是在妖魔二界地位极其尊崇的另一位九黎圣君,祁诺言。   穆枫假死的消息一直是秘而不宣的,只有巫元组织内部以及星光学院知晓她仍然健在。   半个月未见,祁诺言的眉梢眼角比以往冷厉、阴郁了许多,此刻他正专注而深沉地盯着穆枫的脸庞,眼中有一分研究、一分期许,眸光闪了一闪后,在穆枫所附身躯的敖桂英自然而然地楚楚堪怜风情下,化做了失望,唇角滑过一抹自嘲的苦笑,随即松开穆枫,淡淡地道:“弹得不错,倒有几分她的味道……”   一旁的考官十分有眼力地躬身上前道:“可要送她到圣君府上?”   祁诺言虽然不像莫离是被指派回来执政妖魔二界的,却亦是地位尊崇的九黎圣君之一,更是魔尊刑天的嫡亲子弟,平日里基本不回妖魔二界,对于不问世事的祁诺言的突然驾临,难免让众妖们心底犯合计,但考量到此君近来的脾气比以往暴躁了许多,众妖却没人敢真个开口询问他突然来到的缘由。   祁诺言再扫了一眼穆枫,眼底盈满了烦躁,声调虽然徐缓,但却十足的阴冷,“本君说过想要她了吗?”   考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大气不敢出地谨慎接言道:“是,是,是小的多嘴……”   祁诺言这才移开冰冷得硌人的视线,拂袖离去。   直至他连衣角都泛着寒气的背影彻底消失,整个会场内上至考官下至备考者才集体松了一口气。   考官一反刚才狗腿懦弱的怂样,挑剔地审视了穆枫几眼后,直接向随侍在后的仆役说道:“其他人都不用了,一会直接把她和之前挑出来的那几个送到莫圣君府上吧。”   周围还未有机会表演的女妖们不禁齐声抗议。   “哼,能得到整个妖魔二界最顶尖的音律大家祁圣君的一句‘还不错’,你们有谁能办到?”考官用眼尾扫了扫在场所有正娇嗔痴嗲撒娇使赖的女妖。   全体雌性妖魔登时噤若寒蝉……剜向穆枫的目光越发地如霜似剑……   因为祁诺言的一句话,穆枫莫名其妙地被直接内定了“圣君府首席歌舞伎娘”身份……   穆枫随着来引领她的仆役向会场外行去时,只见一个仆从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向考官禀报道:“大人,你去看看吧,一个人形科场鬼突然出现在选拔现场,竟连挫了我们内部定下的几个好手,就为了争那一席圣君府首席主管的位子啊!”   “什么!?那几头怎么如此废物,枉费本官还把考题……咳咳,走去看看!”考官阴沉如灰地面皮抖了抖,险险地截住自己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头后,一甩袍袖,向外走去。   圣君府的首席总管,顾名思义,就是相当于国家领导人的私家后勤部长,或是古代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总之是万众瞩目的肥缺,踏上去就几乎一步登天的跳板!   此次在全妖魔二界范围内进行的海选,虽大体上秉承了“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但圣君府首席总管这如此重要的职务却是不能轻易落到外人手中的!   眼见连主考大人都冲出去围观了,其他的路人甲乙丙自然也不能落后,于是刚才还沸反盈天的甄选会场,很快冷清了下来。   穆枫不用想也知道那只人形科场鬼肯定是白绍行,因此跟引领她的仆役告了个罪,准备出去看看,但她倒不是担心白绍行,而是担心白绍行的对手……   ————————————   本已拥挤得水泄不通的选试会场,此刻的气氛愈加热烈,几千妖魔都挤到了圣君府总管的选拔场地。   要成为圣君府的总管,那自然得是能文能武,因此整个考核过程便也分为了文试和武试两个部分。目下进行的是前半部的文比,一般来说,文试现场就如同人类社会的笔试考核一样,着实没什么看头。但今天现场却意外地杀出了一匹黑马……   当前的考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现在的题目是堪称六界秘辛的论述题《试论当今神仙二界各路神仙的诡谲与缺点,以及实战中的应对举措》,作为被六界众生仰望了万八千年的上古神明们,其在敌对方的妖魔二界的神秘性,完全不亚于外星人及百慕大三角的对于人类社会的奇幻程度,尤其是那些古老得只会在传说中的传说出现,或是被描绘在远古神话的壁画中的神明……比如万年来一直被妖魔二界敌视的黄帝手下四大臣,以及被妖众视为头号大敌的神界火神女魃和司水战神应龙……   这样高难度高水准的题目,对于久居妖魔二界的群妖们,自然是机密到不能再机密的战略情报,可对于顶着妖皮却实为问题核心人物的白绍行来说,那当然是完全白给的题目。这便如同你堵在海外著名外企公司的大门口,问那些衣着光鲜、满口洋文的海归白领们,“韩昌黎是谁?”,估计对方虽然普遍文化程度都很高,却不一定能各个答出来,备不住还会给你捅出些个“难不成是某某公司的小开”之类的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但若是你问的是高中正在备考的应届高中生,那人家不但能告诉你,那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兴许还会连带着将“唐宋八大家”挨个给你讲讲。这倒不是说海归白领没文化,而是所处的环境造就出的不同……   是以在这近乎作弊的题目中,白绍行在以一敌五的状态下,仍能不紧不慢地摇着纸扇,面不改色地语惊四座,爆出一个又一个狠料……惊吓了满场的群妖同时,也噎得五个对手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已无还手之力的六号选手神通鬼,几经挣扎,绞尽脑汁之后,不甘心地丢出最后一题辩论,“好,好,好,我就不信神界的事情你都知道。据说那司水神君应龙是个绝情冷血的神明,在神界都没有几个人能将他捉摸得透。你倒是说说,这世间又有什么能克制得了如同万年冰山般刀枪不入的他?”   白绍行感应到人群中那道清明幽凝的视线,将掌中折扇一收,唇角抿出一抹微至难察地笑意,精准无误地搜寻到淹没在妖群中的穆枫,缓慢淡然道:“能克制冰的,那自然是火了。”   穆枫触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身躯一颤,不知为何,那句似是而非的回答,传入耳中却似比最露骨的情话还让她招架不住。   “这,这算什么回答!?”神通鬼显然对白绍行的回答十分不满。   白绍行微一挑眉,目光仍略带调戏地锁定在穆枫身上,口中却扯出近乎无赖地反问,“哦?能克制冰的不是火,那还有什么?”   “谁问你冰与火的问题了,我问你的是应龙的弱点!?”   “哦,冰的弱点是火。”   “……”   游走在发飙边缘的神通鬼在即将爆发之时,被一旁长得甚像科学怪人的使执杖鬼一把拦住,冷哼着安抚道:“行啦行啦,你跟他一个臭书生较什么真?你忘了,文试只是一部分,后面还有武比,你看他那废物模样,哼哼……”   言罢,难得一致对外地官方内定五位圣君府总管候选人,呃,候选鬼不约而同地阴测测地盯住了对面某只碍眼的人形妖。   事已至此,眼见再纠缠下去,五鬼也讨不到丝毫的便宜,反倒会将其“没文化”的缺点曝露得更彻底,虽有心偏袒,但仍需端出“公正严明”这块官方招牌的考官大人既然找不到任何借口将那碍事的白绍行踢出考场,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清清嗓子,宣布文比以异军突起的科场鬼获胜,紧接着进行下一环节,武比。   比起打嘴仗来说,在妖魔界这个“谁的拳头硬谁说道话就是真理”的武力至上社会,真刀实枪地肉搏自然是更加有看头。因此期待已久地围观群妖们立时爆出欢呼声,有的甚至从旁边的地摊上买了些瓜子、茶水之类的零食……   因入围的一共有六位,所以这武试便以一对一的淘汰制开始,考官大人不无偏心地将白绍行定在了第一个出场,即使胜了对手,后方还有因轮空而等待的其他四鬼,拖也拖死他……   在妖魔二界,如果你有钱有势有地位,那你自然可以生活得很舒坦,如果没有以上三点,你有拳头有能打也耐打的身体,那尚可生活得过得去,但如果你连这一点都没有,那就只能祈祷自己有好运势了。   而白绍行所附的科场鬼,明显是没钱没势没地位的穷鬼一枚,连带着卖相也与妖魔二界最不屑地弱不禁风挂钩,他能一路闯到这一步,无疑是给那些只能将好运势作为信仰的平民鬼们大争了一口气。因此,意外的,相较于场中其他五只有钱有势有地位,看起来又很能打的五鬼来说,白绍行得到的围观群鬼支持率,反倒是最高的……有些富有赚钱头脑的贪财鬼,甚至很有效率地在周围支起了赌局,当然,虽然白绍行得到的支持率很高,但他的赔率也是最高的……   穆枫在往比武场行进的途中,瞥到了一旁刚设下的赌局,沉吟了一下后,不太厚道地将身上最值钱的一只玉簪压到了白绍行身上……因她深知,就算白绍行现在法力和功力掩去了大半,以那五鬼的本事再练上一千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总管之争   魔都中心,妖界最大的比武场内,人山人海,座无虚席。为选拔圣君府上的首席总管而进行的最后武比现场,因一只突然杀入的科场鬼,而爆出了所有选试的最大冷门……   白绍行轻描淡写地反手一扇将最后一只对手抽下擂台后,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弄得微微皱起的衣角。   场上场下,现在已一反之前的热烈喧闹而变得悄无声息,因为这只其貌不扬的科场鬼实在是厉害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另外五只参赛的妖魔虽然算不上是整个妖魔界最厉害的顶尖好手,但能在众多参赛者中脱颖而出,已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不曾想,在这看似文文弱弱的科场鬼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穆枫看着摔向自己身前不远处的使执杖鬼,有些无语地揉揉额角,虽然他们的目的是要混入魔君的城池,白绍行就算无需留手,但,也不用如此嚣张高调吧……   台下本来就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此刻从天而降了一头体型如此硕大的妖怪,拥挤的群妖在争相闪避的同时,更是将个人体积压缩到了极限。就在穆枫踌躇着要向哪个方位躲闪那位因被修理得很惨,而正抱着被抽中的小腹咬牙**的使执杖鬼时。周围几个先前参选了“歌舞伎”而被穆枫PK下来的女妖,便趁机狠狠地拐了她几下,最后一个甚至大力地将穆枫推了出去,力道之大使得她直直地栽出了人群,撞向地中间的倒霉鬼。   那使执杖鬼此刻正恼羞成怒地无处发泄,眼见一团蓝影向自己跌来,当即伸出比正常人手臂粗长上两倍的鬼爪一把抓住穆枫的后颈,将她拖至身前。   穆枫眉头轻皱,正当她思量着要不要暴露功夫将身后的倒霉鬼踹飞时,这使执杖鬼眯着一只大一只小的一双鬼眼,细细打量了穆枫一遍,恍然记起她似乎正是台上那只碍眼的科场鬼的“老相好”,便向白绍行喝道:“好鸟厮,你女人在我手里,若不想她死就乖乖认输!”   使执杖鬼的所作所为在人类社会可谓是输不起的耍赖表现,可是在不能以常理论的妖魔界,却又是另一番光景。既然比试的最终判定是以一方认输为准,那无论参赛者使出的是什么手段,只要能让对方认输便可。毕竟本赛选拔的是总管,又不是妖魔界第一高手,作为圣君府的内部主管,狡猾的头脑和灵活的变通力自然是比拥有一副好身手要重要得多。   所以考官大人非但没有驳斥使执杖鬼此刻的作为,还一副静观其变地观望态度。   穆枫默默凝聚功力,准备将身后的恶鬼震飞之时,一直滔滔不绝地大放狠话的使执杖鬼被一股刚猛地力道直贯右肩,抓住穆枫的鬼爪松开的同时,惨叫着抛跌出去,还“恰巧”地撞上了刚才偷袭过穆枫的几个女妖,登时化作了滚地葫芦。   刚刚看清砸飞使执杖鬼的是一柄纸扇,穆枫便被卷入一个微凉的怀抱,白绍行的嗓音从斜上方响起,难得的冰冷,“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女人,还敢用你的脏手碰。”   伏在白绍行的胸前,穆枫眼底盈了一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软。说来可笑,那是一种陌生的小女儿心态,几千年来,她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走过来的,无论路途怎样艰辛,她一直是一个人……如今,突然有这样一个胸膛给她依靠,替她出头,为她遮风挡雨,兼且还是她心心念念期盼了几千年的心上人,虽然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种甜蜜的感觉,却在瞬间几乎将她溺毙……   被一纸折扇砸飞的使执杖鬼现在抱着受伤的肩膀疼得满地打滚,不住哀嚎,按说使执杖鬼虽品行不佳,但多少也算得上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硬汉,刚才被抽中柔软的小腹,也只是闷哼了几声,为何此刻仅仅被折扇打到肩膀却会疼成这个德行?目测一下,那受伤的肩膀顶多是脱臼,连骨头都未损坏分毫啊……   听着那倒霉鬼杀猪般的惨叫,穆枫微微蹙眉,抬头看向神色如常的白绍行,开口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绍行若无其事道:“哦,我那一扇中略加了些医道的内劲,侵入他的筋络,让疼觉增强了一两分而已。”   目睹疼得快抽过去的使执杖鬼……增强了……一两分……而已,吗?四周围观的群鬼瞬时惊悚地集体后撤五米……   这年头!医生绝对不能惹!!!   比试到了这一步已然进行不下去了,使执杖鬼虽未开口认输,但胜负已不言而喻了。正当考官大人犹豫着要不要宣布比试终结时,白绍行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使执杖鬼。   他漫不经心地缓步走向疼得猛翻白眼的使执杖鬼,沿途两侧的群鬼自动自觉地利落让路,看向白绍行的眼神充满了对强者的惊惧和敬畏。   白绍行状似不经意地踩中使执杖鬼刚才抓住穆枫的那只鬼爪,好声好气地问:“你认输吗?”   已经生不如死地使执杖鬼不住点头,刚要开口认输,却觉手掌处爆出一轮刺入骨髓的剧痛,当即疼得吼吼怪叫,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如牛般的喘息噎了回去……   这……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穆枫看着白绍行面不改色地恶劣行径,突然很无语……   如此往复几遍后,白绍行终于放过了那只倒霉鬼,在已经翻白眼的使执杖鬼艰难地吐出“我认输……”三个字后,圣君府首席总管的位子算就此尘埃落定。   ——————————————————————   魔君的城池位于魔界深处,那唯一的山上,妖魔二界以一条河分隔,据说这河水的源头来自冥界,因此,也被称为三途河。   河的两岸开满了只在魔界才会生长的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和叶两两不相见……   深蓝色的天空,墨青色的微光,打在花开荼蘼的彼岸之处,勾描出的是一分入骨的凄冷。   乘着三途河上摆渡人的小船,望着对岸那嫣红如血的肆意色彩,穆枫的眼角似乎也被之微微刺痛,身形不觉略略一颤,立时被站在一旁白绍行环住,清幽的寒梅冷香伴着耳语般的低问:“冷吗?”   穆枫摇摇头,幽凝的眸子被前方那片绚烂的花海染上了微微的绯色,“据说,这彼岸花原本是神界的花神,却自甘堕入魔界。因此遭到上天的惩罚,使得她的叶子和花永远不能相见。”   白绍行微微一顿,点头道:“不错,这好像是发生在当年圣战期间的前后,算来也有五千多年了。看你这般感触,怎么?你认识这位花神?”   穆枫摇头轻笑,默然片刻后,才淡淡地说:“并不相识,只不过……觉得她的际遇有点可怜罢了……”   彼岸花,究竟是为何而自甘舍弃神身,堕世成魔的呢?   白绍行注视穆枫良久,轻叹一声,“你是否因她想到了自己?”   五千年前,火神女魃亦是为了一份执念而舍弃了身为神女的光耀,而堕入轮回……   穆枫浑身一颤,徐徐抬眼望向白绍行,却在视线接触地一刹那,彻底跌入对方深邃的眸光中,那目光中有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心神剧震间,下意识地逃开了视线。   ——————————————————   若说成为新任圣君府总管的最大好处,那便应该算是特权了,毕竟在整个府邸中,除了主子外,说的最算的就是总管了。因此,白绍行心安理得地借住职务之便,为自己安排了一间最好的房子,独门独院。当然,穆枫的房间就在他的左近。按说,以穆枫现在歌舞伎的身份,应该算是半个圣君的人,如果在人类社会,那自是应该深闺独处,除了圣君之外,应对其他男子远远的避嫌。但是,换了在这个妖魔界,那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节操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是压根就不存在的……   除了那些真正有头有脸有地位的远古妖魔和统治阶层外,在妖魔界中是没有婚丧嫁娶的,毕竟,这里人口的主要来源是成了精的妖怪,而不是类似人类社会的繁育生子。所以,在这个世界里,男女、雄雌之间的两性关系,只有**裸的**而已,大多数都是看对了眼就来场***,天亮之后,一拍两散。   因此,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谈节操,那就和在人类社会里谈真情一样,大多数人,呃,大多数妖都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既然圣君府已初步建成,那么首先要办的当然就是大排筵宴,把妖界魔界有头有脸的各位魔王妖主,统统请来走个过场。   为筹备这场盛宴,刚刚走马上任的总管大人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得不做样子地忙起来看。当然,身为府上歌舞伎的穆枫也没空闲着,毕竟人家花钱养你不是让你在这吃闲饭的……   从入住圣君府的第三日起,穆枫等新到府的歌舞伎便被统一操练起来了。九个风华正茂、姿容无双的女妖,共同排练一场群舞,表演起来自然是美轮美奂。但看目下这演练的架势,似乎她们九个都只是伴舞。   直至临开宴前的一日,这场名为“百鸟朝凤”的群舞才迎来了真正的主角,重明鸟妖族的第一美人,也是一族的公主,锦瞳。   穆枫初见这位锦瞳公主时,着实怔忡了良久。这倒不是因为她那绝对称得上为倾国倾城的无双姿色,或是为了那一双瞳仁明显较普通人大了一轮的类似戴了美瞳一般的剪水双眸,而是为了那至少有五成与自己神似的容貌。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魔界迷城   当此锦瞳身着一袭由重明鸟华丽的翎羽化成的霓裳锦裙,头挽飞凤髻,鬓别九凤钗,出现在众人身前时。穆枫在她身上依稀寻到了当年自己身为凤凰神女时的影子。   “参见公主。”九名伴舞的女妖在短暂的呆怔之后,方齐齐娇声敛衽施礼,这其中除了穆枫是因为这锦瞳公主与自己神似的容貌而微微失神外,其他的八位却着实是为其秀美绝伦的姿色所摄。   “都起来吧。”锦瞳公主别样美丽的双眼一一滑过几名将为自己伴舞的舞娘,触及穆枫那双冰雪般灵透的视线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便在穆枫低眉顺目的恭谦姿态下移开,淡淡地道:“时间不多,我们开始排练吧。”   伴着丝竹奏出的“百鸟朝凤”曲,锦瞳公主在众女的环绕下,婆娑起舞。以穆枫的挑剔的眼界,都不得不承认,她跳得极美。柔软的腰身,如丝的媚眼,伴着从骨骼到肌理的寸寸舒展,便恍如一只正在临波梳理华丽翎羽的鸾凤,将那百鸟之王的尊贵与优雅演绎到了极致的美态。   所有的鸟族都是擅舞的,重明鸟这华丽的一族更是尤其擅长,再配上那样一副柔媚入骨的身段,与妖族与生俱来的魔魅妖娆,这一舞“百鸟朝凤”放在六界之中,也是堪称绝世的。   因无论是领舞的还是伴舞的都是妖魔二界中罕有的出色舞者,所以在仅仅排练了三场之后,便已达到了众人均满意的效果。   当身娇肉贵的锦瞳公主略略透出倦怠之色时,在一旁督管的歌舞司总管立马识相地叫停,恭送锦瞳公主回贵客区休息,同时也放过了包括穆枫在内的其他九个舞娘。   连日来**练得疲倦欲死的几个姑娘立时欢呼出声,很快便作鸟兽散,各自返回住处补眠的补眠,休息的休息。   穆枫拾掇好随身物品后,也向自己的住处折返。却意外地在排练场外围的门廊处发现了本应忙得昏天黑地,却擅离职守地躲在此处偷懒的总管大人。   当穆枫看到白绍行时,他正静静地望着锦瞳公主消失的方向出神,察觉到穆枫靠近时,方起身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用手指轻抚穆枫眼下微微的青色,“这几日真把你累坏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应选歌舞伎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穆枫侧过头,避过白绍行亲昵的碰触,说话的声音有些冷淡,“是啊,我这低贱的舞娘自然是不如总管大人的职务尊贵,在大家都忙得要死要活之际,仍能有闲情逸致来这观赏美人。唔,也是,那位锦瞳公主的姿色莫说是在妖魔二界,便是纵观六界也是少有的美艳。”   白绍行闻言略略一怔,随即长臂一勾,不容分说地将疑似在闹别扭的穆枫用力按入怀中,格外畅快的笑声透过胸壁震动着穆枫的耳膜,“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我不过是因为那重明鸟的公主跟你生得神似而多看了几眼罢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穆枫的脸色登时大红,不知是不是敖桂英身体的本性在作祟,滚热的温度一路烧到了耳朵根,想要挣开白绍行的怀抱,却又怕对方发现自己的窘态,唯有不甘地生冷回应道:“谁说我在吃醋,这六界中的神女美妖,你爱看哪个就看哪个,与我何干!”本打算说说场面话的穆枫,在听到连她自己都嗅得出的酸味语句后,不由呆了呆,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好好,是我不对。”白绍行有些无奈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再次响起,面对难得会无理取闹的穆枫,他的语调揉进了一分少有的纵容与宠溺。   “见到那位锦瞳公主,你好像很高兴。”穆枫将脸埋入白绍行的怀里,声音有些闷。   “我发誓,以后除了你,绝对不看其他的女人。”白绍行招架不住地讨饶。   穆枫用力捶了下白绍行的胸口,大窘地呸道:“跟你说正经的呢!谁不许你看其他女人了!”   白绍行考量到穆枫现在附身的是悍妒成性,可以狠下心手刃亲夫的敖桂英,若是再继续逗下去,恐怕会有血光之灾,赶忙转移话题,正色道:“我见到那位锦瞳公主,确实有几分高兴。”   穆枫不屑地冷哼,“就知道我没看错。”   “我高兴倒不是因为看见了难得一见的美人。而是因为有这样一位与你神似的替身在,想来在明日那场九黎族长全部到齐的宴席之上,你的那些老熟人,应该是无暇顾及到你了。”   ——————————   魔界唯一的山中,山上唯一的城内,新建成的圣君府华灯耀彩,光烛闪映,就连夜空也很给面子地格外晴朗,一弯新月在藏青色的天幕中,洒下宝蓝色的微光。   妖魔二界中,重量级的人物基本都集中在魔界,而今日这魔界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巨头们都汇聚到了新落成的圣君府中。以至于偌大的圣君府热闹得与夜空清冷的基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仆穿花蝴蝶般地行走在宴会大厅之间。除了九位圣君之外,尚有近百名妖魔二界的大小妖族族长、洞主、岛主、教主、帮主……等等都来捧场。一时间,叙旧的叙旧,吹嘘的吹嘘,寻衅的寻衅……总之,是异常的热闹。   穆枫她们的这支《百鸟朝凤》舞,作为整场宴会的开席表演,自然是极尽了高调奢华之能事,不但将舞台的布景打造得极致的美仑美奂,就连服装和配饰也都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翡翠玛瑙,可谓是下了血本。   开场时,由近千只锦雀飞舞成的彩云随着一声凤鸣般的丝竹吟响,欢腾地散去,随即露出其中的几名舞者,和被其他九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重明鸟族公主,锦瞳。   美人惊现的那一刻,除了深坐在大堂最高处的九位圣君们因距离太远而看不清他们的反应外,全场上下的其他一众妖魔领主,倒是忠实地表现出了惊艳该有的各种反应,吃葡萄咬着手指的,喝酒倒进领子里的,切肉的刀扎中邻桌大腿的……总之,千姿百态,花样纷呈……以至于,本来沸反盈天的大殿难得安静地只剩下丝竹乐曲和舞者们婆娑的脚步声。   整场舞蹈在参与者别具心思的倾力打造下,称得上是空前绝后的壮观华美。最后,舞蹈在漫天纷飞的火红色翎羽中被推上高潮,以锦瞳高高地飞跃,霓裳般的舞裙临空疾旋成绯色的流波而终结。舞罢良久,大殿上才响起如潮水般的叫好和口哨声。   众舞娘恭谦地跟在锦瞳身后,走上大堂最高处,接受九位圣君的赏赐。穆枫一直扮出低眉顺目的样子,始终未曾抬头去看上首席的这几位,主要是怕与他们目光交接,让那几个对自己过分熟识的人看出些端倪。   这九位圣君恐怕几千年来也未曾似今日这般聚在一起。穆枫虽没抬眼去看,但仍心知肚明,眼前这高高在上的九位,面上虽相安无事,实际上背地里却是风起云涌的,虽同为九黎族长,但无论在前世还是今生,座上的几位彼此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是一般地夹杂不清。暮云阁出身的暮九、暮七向来是以萧冉马首是瞻的;方劲虽明为暮云阁名下,但似乎又并不完全效忠萧冉;再看祁诺言、严冥冬、于尹和华正卿这出自阴黎院的四位更是面和心不合。至于莫离,他似是完全不屑与其他人为伍,基本都是特立独行的独来独往。若不是有九黎圣君这么个头衔束缚着,以及有蚩尤这么个万年不遇的霸主枭雄镇压着,这心高气傲而又城府深沉的九人,怕不知会斗成个什么样子,只怕这妖魔二界兴许直至现在还处于四分五裂中……   有这样九位主子在上,也难为筹办本次宴会的那几位下属总管了……   穆枫纵使明知他们理应注意不到自己,可当她听到那熟悉的嗓音时,仍是不自觉地心神微颤。   “唔,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锦瞳公主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于族长,听说公主是你请来的?这样貌,呵,不错不错,还真是难为你了。”   这凉薄寡淡而略带戏谑的嗓音,正是萧冉。   于尹对于萧冉别有深意的话语和其中明白刺耳的讥讽,只是一笑置之,“本君可不敢居功,重明鸟族一直是我妖魔二界的名门世族,今日闻得莫族长升任妖魔二界的执政官,锦瞳公主这才移步莲驾,为得不过是与我九黎一族结下永世之好,如此心意,吾辈切不可辜负啊。”   穆枫听得心下分明,原来这锦瞳公主献舞是假,联姻是真。也亏得于尹有心,竟选了个与她容貌如此神似的女子,其中转动的心思自是不言而喻。   锦瞳公主闻言玉腮生霞,那份含羞带怯的娇媚拿捏得恰到好处,极惹人怜,聘婷地敛衽一礼后,娇声呖呖道:“锦瞳见过九位圣君。”言罢悄悄拿眼去偷瞧上手处的莫离,触及他那俊美无俦的脸庞时,锦瞳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至纤细的玉颈,显然是对自己这位内定的夫君极其满意。   今日宴会的主角既然是莫离,那其他八人虽同为九黎族长,却是不好在此时插口的,于是所有人都转头去看他,等待莫离做出回应。   莫离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穆枫也是在入住圣君府后才知道,原来当初在莫家惨变之时,莫离便被关松和戚烈等人趁着其功力未复之际强行带走了,因考量到他对穆枫的感情和之前的所作所为,故而以软禁的形式将他困回了妖魔二界。在二界与人间的通道被封印的状况下,也唯有联合九黎族长或两位魔尊中至少五人的法力才能将通道打开一线。也因此,当日穆枫并没有在昆仑之虚见到莫离,不然以他的个性,听闻穆枫准备舍身熔剑的消息,是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去阻止她的。   此刻见他形容憔悴,脸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显然是仍未从得悉穆枫身亡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莫离慵懒地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注视了锦瞳良久,才敛了双眸,语气清冷地笑道:“长得确有几分与她神似,可惜长得再像,也无法将她替代。于族长若是喜欢,自可迎娶,本君着实提不起兴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圣府夜宴   锦瞳闻言娇躯剧震,显然是未曾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折辱,俏脸立时雪白轻颤,似是气得不轻。   “是啊,面对着一个形似而神非的替身,任谁也提不起兴致的。”祁诺言冷笑一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般地一再受辱,锦瞳公主的面子终于挂不住了,莲足一跺,不顾一旁歌舞司总管的连声挽留,拂袖而去。   “你们几位就算不喜欢,也不用这么让人下不来台吧,好赖人家还是重明鸟一族的公主。”华正卿甚是无奈地扫了一眼座上因触及穆枫之死而神色各异,却均眼神阴厉的几位爷,不由摇头叹气。   眼见主角都离去了,穆枫等余下的几名舞娘也不好再逗留,相继敛衽施礼后躬身退下。   “等等。”   随着萧冉的话语一同落下的是一柄流光溢彩地精致匕首,不偏不倚地钉中了穆枫因躬低身体而拖曳及地的裙角。   穆枫心神一震,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将身形压得更低,柔声细语地问道:“不知圣君有何吩咐。”   “抬起头来,我瞧瞧。”萧冉带着笑意的嗓音仍是一成不变地轻佻。   穆枫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头,整晚以来首次与座上的几人视线相接。为迎合宴会的氛围,眼前这九位虽生在现代的人类社会,但除了我行我素惯了的萧冉仍是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银灰色休闲西服外,其他几位倒是中规中矩地穿着复古式的长衫。   穆枫将视线停在萧冉身前的桌案上,以尊卑来说,她一个小小的舞娘,是不可以直视尊贵的九黎圣君的。除了眼角的余光扫到萧冉那微眯得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外,穆枫尚察觉到其他八道鹰隼般犀利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自己脸上,她虽心底紧张,但面上却完全不露声色。   坐在正中的莫离见到穆枫后,脸色微变,不由细细审视起来。祁诺言因先前见过她,所以此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穆枫。倒是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劲,突然笑着插口道:“你就是被祁圣君称赞过的那名歌舞伎吧。唔,刚才没太注意,你再为我们即兴献舞一曲可好?”   “……遵命。”穆枫略略一顿,垂头施礼。她的脸色虽然平和,心底却在犯难,眼下此景,显然萧冉和莫离已看出了些端倪,之前有锦瞳公主在那里分神尚可。但目下这种情况,单以敖桂英的气质和样貌怕是难以轻松蒙混过关,若不做出些与自己本性大相径庭的表现,以这几人对自己的了解,只怕终究会起疑。心思微转间,穆枫已拿定了主意,恭顺地说道:“既有锦瞳公主那足以名动天下的绝舞在先。奴家不好再献宫廷之舞,免得贻笑大方。奴家在世为人时,是个沦落风尘的伶人,曾有幸跟西域来的舞娘学过几日西域舞蹈,奴家资质驽钝,只能堪堪且舞一段,为各位圣君聊助酒兴。”   方劲笑着点头,“甚好。”   穆枫躬身一礼后,伸手将钉住自己裙角的匕首拔出,双手托举过头,向萧冉问道:“圣君的宝刃精致小巧,奴家斗胆,想借用一舞,不知圣君可准?”   “有何不可?”萧冉饶有兴致地笑道:“一只匕首太过单调,不如借你一双吧。”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道银色的流泓倏地直掠向穆枫。   这匕首来得既快又猛,却被穆枫精准地捏住了刀锋,稳稳地接住。   萧冉眉头一挑,毫不吝啬地拍手以示称赞。   穆枫将一对匕首分握于双掌,躬身缓退至场中。银芒连闪,在台下群妖亢奋地叫好和口哨声中,将繁琐华丽的宫廷式舞服利落地削割裁短。紧缚的领口抹斜着划开,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袖子于肘上三分之一处纵行割裂,于水袖中探出一双洁白的藕臂;裙裾自左侧膝上裁至右侧小腿,使得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若隐若现。   持着匕首的双手于额前交结成莲花状,随着手势的婆娑退下,原本柔媚的红妆在法力的变幻下化作魔魅的浓妆,紫蓝色的眼影,冰蓝色的唇彩,斜挑的浓丽眉峰,诡艳的粉紫色樱花妖印,以及散至腰间缀满细碎珠饰的流泉墨发。浓长的眼睫微挑间,整个空气中都弥漫起魅惑至死的妖冶邪美。仿若一只凝了冰霜的蓝色冥蝶,幽幽冷丽,却魔魅诡艳,又宛如那花开彼岸的曼珠沙华,浑体上下,没有绿叶的清雅,只有花开的荼蘼。   银霜般的匕首,在利落地划动翻转中,深深切割入那舞成蓝色迷梦般的残影中。抖手踢足间,清脆悦耳的铃声响于手腕脚踝,近百个小巧的银铃穿成的坠饰精巧地盘绕在纤细的关节之处,随着穆枫的舞动,绽出富有韵律的铃曲。   若说锦瞳那一舞是盛大的华贵,那穆枫的这一舞便是极致的邪魅。妖精般的笑容,水银似的眼波,在眉稍唇角弥散出的蛊惑,于指端足尖下绽放的靡华,似一只吐丝的美艳妖蛛,黑暗而华丽,在让人目眩神迷地诡艳外表之下,深藏的是足以致命的毒牙。漫不经心地勾绕出致密的蛛网,诱惑着你,勾引着你,使人无力自拔,只能丝丝缕缕地被她卷入尺寸陷阱之内,任她优雅邪恶地吸食尽你的骨髓……   穆枫一曲舞罢,全场上下一片死寂,只有她踝间银铃的余响清晰悦耳地回荡在大殿之上。   穆枫将匕首收于掌心,躬身施礼,“奴家献丑了。”   众妖这才被她那略略低柔却极富磁性的嗓音唤回了神……   “跳的真是不错!”   在群魔被穆枫的妖舞完全摄去了心神的时刻,一声突兀的称赞从大殿高处响起。随即,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全场沸腾起疯狂地叫好和口哨声,众妖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到了白炽。   穆枫接住萧冉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惊艳与欣赏,不动声色地压低身段,毕恭毕敬地敛衽施礼,“圣君谬赞了。”   “跳得这般好,理应奖励些赏赐啊。”方劲笑着提议。   萧冉慵懒地靠坐在椅背上,姿态虽然随意,但那份天生黑暗的华丽气场却依旧强大到另人窒息,他面色如常地轻笑着点头,“我那一对匕首,就送给你吧。”   “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还未等穆枫作答,祁诺言突然插口,语气似乎颇为不耐,看来仿佛十分讨厌穆枫这类过分妖邪的女人,以至于自她舞罢之后,便再不曾看她一眼。   “是,多谢圣君的赏赐,奴家退下了。”   于尹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祁诺言。自从被穆枫废去了周身的功力后,他一直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只是目光闪动间,偶尔会流露出从前那般的城府深沉,让人不觉顿生顾忌。   听到祁诺言的冷言冷语,穆枫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支有悖自己性情的妖邪独舞已算蒙混过关。   就在她躬身后退时,莫离却开口了。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穆枫停住脚步,缓缓抬头回视莫离乌沉得不反一丝光华的眸子,轻轻回答:“奴家敖桂英。”   “敖桂英……”莫离将她的名字在口中默念了一遍,点点头,“你下去休息吧。”   看着莫离如常的神色,穆枫虽从他的表情中读不出一丝异样,但心底却总觉隐隐不对,来不及细想,只得先行垂首退下。   忽然,一条坚实的皮鞭陡然从右手边的席案后伸至,如灵蛇般卷住穆枫的腰身将她拽进一个粗壮的怀抱。   “哈哈哈,既然九位圣君都没有享用这个小妖精的意思,那就送给咱老猿吧。”   将穆枫粗鲁地按住的正是妖魔界最荒淫的欲色鬼王。在这个看上眼了就直接扑到的野蛮世界,你基本无法从绝大多数的雄性生物身上看到绅士二字的光芒,而剩余的那一小部分,则更是连人性都泯灭了的。欲色鬼王无论是在那绝大多数亦或是在剩余那一小部分中,都是个中翘楚。   猥琐贪婪的笑声伴着充斥了酒臭的鼻息喷薄在穆枫柔软的发丝上,然而那张狂的笑音并没有作怪太久,因为很快便被扼制在两道银霜般的弧光中。   欲色鬼王瞪着铜铃般的巨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穆枫,但因自己的咽喉和小腹这两处要害都被人家抵上了锋利的匕首,欲色鬼王虽满面怒容,却也不敢造次,只能撑场面地吼道:“你这小妖精,要造反不成,竟然挟持本王。”   穆枫悠悠一笑,不紧不慢地回敬,“奴家人微命贱,自是不敢要挟尊驾的,但却不知掌中的这对圣君赐下的匕首够不够格尝尝鬼王的血呢?”   欲色鬼王登时为之语塞,在穆枫寸寸进逼的刀锋中,努力挑战着自己颈椎骨的极限,拼命地后仰躲避。   “哈哈哈,够辣的,真是朵带了刺的毒罂粟啊。”被堂而皇之盗借名号的萧冉不但没有一丝的不悦,反倒笑得极其畅快,盯着穆枫的目光里更多了几许意味。   坐在萧冉身边的暮七和暮九,虽同为九黎圣君,但向来都是依附于萧冉的,此刻见他似是对穆枫极其感兴趣,便笑着提议道:“萧阁主既然对此女这般上眼,不如收了去。” 第一百九十章 萌鬼溪囊   穆枫由欲色鬼王怀中挣脱出来,刚刚踏足在地上,便听到了这样一段提议,不由神色一凛,沉吟片刻后,不卑不亢地出言拒绝,“敖桂英虽为一介伶人,贱命一条,但素来向往的只有那‘愿得一心人’的纯洁情感,圣君若当真有所垂怜,还望放过桂英。”   “愿得一心人吗……”一直默然不语的莫离若有所思地接过了话头,抿了薄唇笑道:“听闻你在世时便是一位性情刚烈的女子,难得这世间还有你这般痴情的,罢了,今日本君便替萧圣君应下了你的这一请辞。你下去吧。”   眼见宴席的东家开口,其他人自然不能再多言其他。   穆枫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今晚几番险变,但总算得以全身而退了。   掩在浓密眼睫下的目光虽是漠然的,面色却是十足恭谨的,她退步行至厅门入口处,毫无迟疑地将那一殿的纸醉金迷抛在背后,淡然转身离开。   ——————————————————   因有远处那欢闹的大殿做对比,圣君府后方的花园便显得格外静谧,穆枫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缓缓呼出胸口憋了一整晚的压抑,她现在需要捋顺一下思绪,大殿上萧冉和莫离的表现虽未有异样,但她总觉不放心……自己需要仔细回想下他们的一言一行。   就在穆枫漫无目的地边走,边垂头思索的时候,突然遭到了毫无警兆的袭击,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由身后迅猛地按到了一旁的大树上。从那悄无声息地利落行动,和强势果决的力量上看来,来者功夫奇高,至少是比穆枫所附身的敖桂英要高出数段。   对方不发一言,将穆枫牢牢按住后,伴着高大颀长的身体一并由后方欺上来的还有冰冷的唇,粗鲁而淫靡地舔咬着她的耳垂。穆枫眼眸微眯,冷意在浓密的睫毛下翻涌。   看来是大殿之上哪只好色的妖魔尾随了自己而来。   眸光微闪,紧抿的唇瓣中不经意地逸出一丝轻嗯,仿佛不胜娇羞得浑体无力一般的**,在那充满磁性的低哑声线中,显得格外蛊惑邪魅,果然使得身后的人略略一怔。   穆枫抓住这短短的一瞬,就着被擒住的右臂为轴,猛然翻转身形,撞入对方怀中的同时,小巧的匕首已经滑出了袖口,一气呵成地飞抵向侵犯者的咽喉。穆枫的动作已快如白驹过隙,可对方的反应竟然比她更快上三分!在她身形甫动之际,已然精准地抓住穆枫持着匕首的手腕,利落地反擒至她的身后,干净利落得似乎极为熟练,也使得穆枫连看清对方长相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只用一只手便制住了她的双腕,另一只手进而得寸进尺地勾住穆枫的腰肢,利用身高的优势将她困在自己与树干之间。   穆枫用力地挣了挣,发现自己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在爆发力上都逊色对方太多,以至于被压制得根本动弹不得。   绵密的啃吻再次由颈后落下,似乎带着薄惩,不时会用尖利的牙峰划痛她的皮肤。淡淡的冷香随着对方的侵犯逐步蔓延,穆枫登时一僵,停住了挣扎,怔了半晌后,才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总管大人,您这样做,实在是有失身份啊。”   白绍行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边将色魔行径恶劣地进行到底,一边细细地磨牙,“你居然敢当着那些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大跳艳舞!”   在穆枫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又为白绍行面不改色地补上的一句“你都没给我跳过!”而气结。   这男人自从附身到科场鬼身上后,就变得不是一般的小气无赖,什么情况都能拿出来矫情磨牙。   白绍行将她转过来,用双臂困在自己怀抱和树干之间,目光落在她掌中小巧精致的匕首上,立时危险地眯起来,“这不是萧冉的东西吗?”   穆枫无语地看了看天,这匕首她暂时还有用,不能因为眼前这只捻酸喝醋的科场鬼而就此扔掉,只能无奈地说道:“别胡闹了。”   白绍行厚颜无耻地冷哼道:“好啊,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提了。”   穆枫粉脸一红,狠狠地横了白绍行一眼,但看到他那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摆明了自己如果不顺了这小心眼男人的意,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唯有三分窘迫七分害羞地闭目扬头,凑上男人光润如丝的微凉唇瓣,象征性地一触即离,但还未退出对方呼吸的范围内,便被霸道地勾住下颌,固定了后脑,一枚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吻直截了当地压下,并一路攻城掠地地不住加深,直吻得穆枫目眩神迷,头脑缺氧般的昏沉。   迷离的视线瞥到不远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后,穆枫吓得猛然推开白绍行,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两三岁的女娃娃正好奇地蹲在不远处的地上,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愣愣地看着刚才还深情相拥,表演儿童不宜地火辣热吻的两人。   “这孩子……”穆枫想不到刚才的一幕竟然会被人撞见,而且还是这么小的一个,不禁羞愧欲死。   “真是一只讨厌的小鬼!”窃玉偷香被人打断,白绍行的脸色十分不爽,眼眸微眯,掌中瞬间祭出疑似凶器的折扇。   “你行了吧!”穆枫太阳穴突突两跳,没好气地拍掉白绍行持着凶器的爪子,然后行至明显被吓到了的女娃娃的身前,蹲低身体,“娃娃,你的父母呢?”   女娃娃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呆愣了片刻后,似乎才反应过来穆枫在问什么,连忙摇摇头。   穆枫怔了一怔,接着问:“怎么?是找不到父母了……还是没有父母?”   听到穆枫柔声细语的问话后,女娃娃似乎十分委屈,大大的眼睛中立时包了两汪水,发出微弱地哼唧声,蹒跚着扑入穆枫怀中,两只小手抓住她垂在身前的秀发,一副小兽依恋母兽的楚楚可怜姿态。   在穆枫为小女孩的举动愣住的时候,白绍行却长臂一伸,提着领子将那圆滚滚的小身体从穆枫怀中拎出。   “你别胡闹了!”看着落入白绍行手中,立时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穆枫无奈地骂了一声,伸手想把女娃从白绍行的魔掌中夺下,却被他沉腕避过。   在穆枫将要发怒的时候,白绍行开口道:“你的戒心也太差了。你忘了这里是警备森严的圣君府吗,真以为会凭空出现个与父母走失了的小妖怪?”   “什么意思?”   白绍行没有答话,只是将不住挣扎蠕动的小女娃转了个身,用另一只手拨开她柔顺可爱的卷发,露出里面深藏的狰狞脸孔!在这女娃娃长至脚踝的浓密头发中,居然隐藏了一张巨大的鬼面,几乎完全覆盖了女娃娃的后背,猩红的肤色,粗糙的皮肉,以及纠结突起的青筋,让人一看之下不由骇然。   这形容诡异的小妖怪眼见真面目被拆穿,立时挣脱白绍行的钳制,几下跳跃便急速消失在花园深处。   “这是!?”穆枫惊魂未定地望着小妖消失的方向。   “这是依靠天真可爱的外表,引诱路人送她回家,却在途中将人吸食尽精血的凶残妖魔,溪囊。”   ————————————   圣君府大排夜宴这充满惊喜与惊吓的夜晚,以白绍行戏谑的一句“看不出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以后我们自己生一打来玩好了。”和穆枫狠狠踢向他的一脚而终结。   为盛宴而足足忙碌了半月有余的仆从奴役们,在人仰马翻的这一晚后,终于得到了圣君的皇恩大赦,除了必须的当值人员外,全府上下休整十天。   因此,穆枫这顶了歌舞伎身份的敖桂英突然之间就变得异常清闲。经过那一晚后,一舞而动天下的穆枫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些一心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妖们,更是将这个跳了一支艳舞,便得了几位圣君一致称赞的“小妖精”穆枫,当成了眼中刺肉中钉。总是装作不经意地出言挤兑,或是将坏话说得完全不背人,只是……奈何身为核心人物的穆枫,压根对诸之言行视若无睹,所以无论她们如何寻衅滋事,穆枫依旧置若罔闻、我行我素,因此这也使得穆枫在府内众女妖中的人缘越来越差。   三人成虎,何况是三十多个如狼似虎的女人。所以,主管府内所有女性仆从的尚宫,在一遍又一遍地被身边别有居心的下属们猛吹耳边风后,便也一径认为穆枫这女妖,确实是忒过倨傲失礼,仗着圣君的几句赞美,就敢目无府内所有管事的女官了。为了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敖桂英一点教训。本应在没有演出的闲暇之余只管宅在房内吃吃睡睡的敖桂英,便莫名其妙地被指派了一件工作,美其名曰是认可她高人一等的眼界,提拔她为新任的后府女官,司掌圣君府内的花园布景,但实际上却是被日日流放到府外最偏远的山谷中,寻那些只在名义中存在的奇花异草回来妆点圣君府。为的不过是将她这个“狐媚惑主”的小妖精调离圣君身边。   在听说穆枫跟白绍行总管大人“有一腿”这消息之后,那些暗中使坏的女妖们,本已不抱太大的希望能扳倒穆枫。但不知为何总管大人竟对下属们这私底下的小动作睁一眼闭一眼。难道说总管大人也终于看清了“小妖精”那狐媚祸害,水性杨花的“本性”?!于是众位敌视穆枫的女妖们纷纷额手称庆,更加肆无忌惮地挤兑她…… 第一百九十一章 菩林叙旧   穆枫对白绍行那些小肚鸡肠的心思洞若观火,虽没有了这小心眼男人的撑腰,但以她的本事,若是不愿,自是不必受这份闲气,毕竟比起人界后宫中的那些心机手段,这些女妖们的些微伎俩,着实没什么看头。但穆枫还是接下了这个差事,一方面是乐得躲开府内那帮让人见了就心烦头疼的女人,一方面是不想蹚圣君府中的浑水,穆枫无论是面上还是私底下都不愿跟“圣君的女人”这晦气的头衔沾上一星半点的关联。   因此,惨遭老相好抛弃,又被同僚排挤的敖桂英,只得灰溜溜地接下那明升实降的活计,形单影只地前往城外的深山中,与花木为伴,在圣君府中的夫人之位争夺战中,逐步淡出灰化……   ——————————————————   在魔界,天空中的太阳永远是苍白而无力的,无法照耀出人间的那种刺目绚烂,也使得天地间的温度永远恒定在微凉。穆枫附上的敖桂英的身体似乎分外无法忍受她被压制住的强大火系灵力,纵使在魔界这常年低温中,仍时不时地会觉得燥热难耐。   清晨,穆枫信手折了一支不知名的毛茸茸的野草,悠然自得地拂过一旁的草地,将双足浸入微冷的河水中,为这份久违了的凉爽和清静而舒气惬意。   仰望着魔界天空中永远不觉刺目的阳光,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与闲适,在浮动着曼珠沙华暗香的清风吹拂中,穆枫眼睫微阖,困意一丝丝上涌,将睡将醒之际,倏地察觉到身边的异样,神智立时清醒,双眸精准地捕捉住警戒区内的入侵者!是……那只萌鬼溪囊……   穆枫缓缓坐起,微侧了头,不动声色地望住踌躇靠前的小妖。   溪囊怯怯地挪到穆枫身边,低着小脑袋瓜,用小手牵住穆枫的手指,然后仰头用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看着她,口中不时发出稚嫩的单音节哼声……   虽明知眼前这只小妖怪是以人精血为食的凶残魔物,但是面对着那份足以欺骗任何人的天真无邪,穆枫不觉有些头疼。   这小鬼似乎格外粘她……   既然对着这样一张可爱精致的娃娃脸,自己下不去狠手,那唯有弄清楚这溪囊一再靠近自己的目的。   “你找我,想要做什么?”穆枫微乎其微地一叹。   “啊,啊,啊……”溪囊发出稚气的单音,弱弱地扯扯穆枫的手指,似是示意她跟自己走。   穆枫秀眉微蹙,犹豫了片刻后,站起身,任由溪囊牵着自己向前走去。   溪囊的腿短短的,走得却奇快,不多时,她已经拉着穆枫走入山后背阴处的那片浓密树林。   穆枫望着前方高大茂密的树丛,微微诧异,想不到在这魔界腹地,竟会生长着被佛家视为圣树的菩提,而且不只是一两棵,却是连成片的森林。   随着逐步的深入,菩提林中渐渐四溢弥散出越发浓郁的曼珠沙华香气,在穿过一片密集如屏风的树丛之后,前方豁然开朗,露出密林深处由硕大繁盛的花朵和藤蔓编织出的花木棺椁和棺椁旁边孤独守护的颀长背影。   溪囊松开了抓住穆枫的手,几步跑向那名男子。   穆枫望着那熟悉的背影,静默良久,轻叹了一声,淡淡开口道:“不知圣君找我何事?”   方劲没有回头,嗓音中带着一抹怀念的笑意,“听着你说话,我竟然有分不清你到底是敖桂英还是穆枫的感觉……”   穆枫轻哼一声,略带嘲弄地问:“既然圣君将我引至此地,那又怎会分不清我的身份?”   方劲这才转过身,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容,深深地望了穆枫许久,缓缓道:“好久不见,老同学。”   穆枫敛了双眸,唇角冷冷地薄抿,清冷地笑问:“可以请圣君赐示,我是在何时何地,露出的破绽吗?”   方劲洒然自若地在一旁的石台上坐下,慢慢地交叠起两条长腿,食指和拇指习惯性地抵在下颌轻轻揉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穆枫看到方劲那自小就有的小动作,不禁目光一紧,冷漠的表情不免龟裂了一两分,苦笑道:“原来是我的小动作出卖了自己。”   方劲不置可否地点头轻笑,“不错,作为与你自小朝夕相处了两年的老同学,那日坐上的几位虽与你的关系不一般,怕是没有哪位似我这般深知你从小便有的习惯性动作。每当你紧张的时候,手指便会不自觉地轻叩腿侧。那日我看着你恭敬地压低身体,虽觉此人有些特殊,但因那与你往日性格大相径庭的一舞,尚未联想到你是谁。直至你做出这穆枫打中学时便养成的小动作,我才恍然惊觉。”   穆枫了然点头。   不错。少时的她功夫拙劣,遇到稍大一点的场面经常紧张害怕得难以自制,后来渐渐长大了,功夫越来越好,人也渐渐沉稳,紧张害怕这种负面情绪展露得自然也越来越少,但自小养成的习惯,是揉进骨子里的,改也改不掉的。   既然已被人识破,那自然是无需继续掩藏,穆枫放松了身体,面上那维持了近一个月的楚楚之态也随之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清冷淡漠,缓缓开口道:“既然你没有在那日大宴上当众揭穿我,那自是有别的目的,说吧,圣君要让我做什么?”   “老同学,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尽人意?你就没想过我是在顾念旧情?”方劲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穆枫唇角的笑意有些冷,“你若是仍顾念着同窗旧情,那日又怎会将我诓至启元茶楼,送入萧冉手中?”   “好吧好吧,是我的不是。”方劲招架不住地抬了抬双手,叹了一口气后,视线落上身后的花棺,目光不觉流露出难掩的温柔,默然良久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此来妖魔二界的目的是为那半月之后的魔君寿诞吧,在那日魔君沉睡了五千年的圣身会被请出接受万民拜祭,而他的血肉正是能助你祛除体内魔君元灵的唯一契引。”   “不错,这正是我来妖魔二界的目的。”穆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方劲转过头,犀利的目光牢牢地盯住穆枫,缓缓道:“你也知魔君的身躯被封在九黎石境中,唯有九黎族长能将之开启……我可以帮你取得魔君的血肉,但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据我所知,开启九黎石境需要至少五位九黎族长同步协助。老同学,你又说谎骗我了……”穆枫静静地回望着方劲,片刻后,继续道:“我十分好奇,究竟你要我帮的是什么忙?竟不惜背叛蚩尤?”   方劲苦笑一下,点头道:“唉,我是有所隐瞒,但你既然也知道需要五位九黎族长的共同协助才能打开九黎石境,那也应当知道我这一票是多么的重要。”   眼见方劲刻意避过了自己的问题,穆枫目光一敛,不声不响地转身迈步离开。   “好吧,是我不对,我不该以九黎石境来要挟你……算我求你,不要再追问了行吗,就当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帮我这一回。”   穆枫冷哼一声,脚步继续前行,“既然你连最基本的告知都不能做到,那恕我无法帮忙。”   前一秒还坐在石台上的方劲倏地瞬移至穆枫身前,挡住她离去的脚步,面色阴晴不定地犹豫良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奈道:“我告诉你。”   穆枫停住脚步,慢慢抬眼望住神色微沉的方劲,为他眼底压抑得极深的悲痛而不觉轻颤,她太熟悉那种感觉了,那是只有沉淀了几千年方能凝固出的思念,清浅难察地叹了一声后,缓缓开口问:“你这般大费周折,究竟所为何事?”说着目光移向不远处的花棺,“可是为了那花棺中的人?”   方劲浑身一震,似是被一剑戳穿了深深裹埋在心底的包袱,眼中翻涌出浓重得让人窒息的伤痛,独自隐忍了几千年悲伤,宛如在这一瞬间喷发了,他眼神瑟缩着漫过那尊花棺,声调飘渺得似乎洞穿了几千载的时空,“她,她本是神界尊贵的花神,却因为与我相恋,而自愿堕入魔界……在落入魔界的时候,却因触犯天条而被强行休眠,只能一直沉睡在那具花棺中……究竟睡了多久,我都记不得了……为了护住她那丝微弱的神息,我不得不在这周围遍植菩提树,不知不觉间,竟已长成了一片森林……”   穆枫恍然道:“原来她就是这开遍三途河边的彼岸花的原身。”   方劲缓缓点头。   穆枫沉吟着问:“你想求我救她?”   方劲抬起头,面容溢满愁思,目光满是祈求,“是的。她沉睡的那具花棺既是保护她的外衣,也是囚禁她的牢笼。那花棺唯有神器轩辕剑能斩断,而能融化冻结她元灵的幽冥黑冰的只有六界中至阳至纯的凤凰神血。” 第一百九十二章 花开彼岸   穆枫思量片刻,转身来到被五色花盏绵密覆盖的棺木前,浓郁的香气登时扑面而来,抬手滑过棺木,手指移动间已然凝聚了敖桂英本体的妖力,薄蓝色的光晕闪过,那如浓酸般致命的妖毒竟然对看似柔嫩的花叶枝条起不了丝毫的损毁作用,她收手停住,看来只有唤出自己本体的法力方可一试,抬眼时,看到的是方劲希冀的目光,穆枫轻叹一声,说道:“我可以帮你救她,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会泄露我的行踪。”   “有以往的经历,恐怕你早已不再信任我。”方劲苦笑一声,随即竖起三指,凝声起誓,“但我这一次,我以九黎圣君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向旁人提及泄露你的行踪。”   眼见方劲以魔族最庄重的誓约为信,穆枫点点头,闭上双目,手捏法印,默念灵言,周身倏然升腾起灼热的法力气息,焚风四溢,炽流飞窜,以方劲的功力也觉抵御不住,不由连连退步。当周遭的菩提林都在灼风中不堪摇曳时,穆枫渐渐现出本体的容貌,澄明的火系灵力搅扰着霞色的光晕缓缓流动在身侧。   右手微抬,燃着橙红色火焰的轩辕剑随之而现。五指收拢握紧剑身,轻描淡写地转腕挥出,金色的剑风划出一道凛冽的气劲直斩向前方三步之外的花棺。剑光一闪即没,似乎融入了棺盖中,似乎又只是吹拂而过。   片刻之后花棺的根部发出嚓嚓的声响,随着声音一并蔓延的是由细小到明显的碎裂纹,原本柔韧的枝条,仿佛被抽干了水分一般迅速干枯、崩碎。透过裂开的缝隙,释放出的是更加浓郁的芳香,一波波嫣红色的灵光随着香气四溢播散,最后在一波浩大的绯色光环中,花棺终于寸寸碎裂,露出里面的情形。   一位极其美丽的红妆女子正闭目深眠在由曼珠沙华编织成的花床上,额间嫣红的神印中纠绕着几缕蓝紫色的细纹,那是神明堕入魔道的坠天印记。   “颖儿!”方劲激动不已地扑上来……几千年了,自己都不曾见过她的样子,只能隔着厚厚的棺盖轻嗅她发间的花香……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鬓角,水线不觉漫过视野……几万次了,自己曾不断祈祷,只希望能有机会再次摸一摸她的头发……然而,这样还不够,他贪婪的想要更多……方劲蹲跪在花床边以几近祈求的眼神望着穆枫,“求你,唤醒她,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看着这样的方劲,穆枫只觉心底一阵阵酸涩,不由回忆起那孤苦无依的五千年……他与那时的自己是如此的神似,只是……虽然他的心上人沉睡在花棺中,但至少他能一直守着她……可自己呢……穆枫仰起头,眼角酸涩,但可悲的,纵使她所附的是别人的躯体,她仍是一个无泪之人……   罢了,单冲着他的这份痴心,自己也是一定要将这对苦命的鸳鸯帮上一帮的。   穆枫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涩,凝神端详花床下方那呈盘状冻结着花神元灵的黑色的诡异冰锁。抬掌按在阴寒至极的冰面上,随着法力的急剧提升,掌心下氤氲出淡淡的霞色光晕,然而在那足以融金化岩的炽热法力下,顽固的黑冰居然纹丝不动,看来确如方劲所言,唯有至阳至热的凤凰神血方能将之融化。   如今十大上古神器均已现世,巫元虽只集齐了八件,但已能开启众多神魔足够的神力了,所以穆枫的体质也正逐步接近上古时的神身,虽还不是最终的形态,但以自身的血液再加上轩辕剑的神力来开启这幽冥黑冰,应该是足够的。   穆枫将掌中轩辕剑倒持,左手划过锋利的剑身,鲜红的血丝映衬着金色的剑身,显得剔透妖美。待血液流至剑尖,穆枫提剑疾朔,果然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冰锁之中,随着她转手一绞,冰封了几千年的幽冥黑冰发出细碎的断裂声,诡异地黑色中泛起道道白渣,感觉到掌下的阻力时,穆枫瞬间将功力提升到极致,眸底霞彩大盛,皓腕翻转,伴着玉碎冰消的连片脆响,磨盘般大小的冰锁瞬时崩裂!   悠悠的龙吟之声缠绕着轩辕剑纵横无匹的金色剑芒陡然射出菩提林,直插云霄,隐约间,似可见一抹霞彩凝成的凤影盘旋着剑光扶摇而上,在没入云端之际,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清圣啼鸣。   穆枫为眼前此景惊呆了,如此盛大华丽的景象足以被整个魔界感知,六界之中能挥出这般锋锐无匹剑气的,除了手持轩辕剑的凤凰神女外,还有何人!?这样一来等同宣告了整个妖魔二界,女魃再世的穆枫已经来到了魔都之中!   穆枫短短的一怔之后,冷怒地瞪向笑得十分无奈的方劲,对方一定早料到有如此效果!亏自己还信了他的誓约!   方劲此刻已无暇他顾,激动万分地拥着自冰锁中解脱却仍暂时昏睡着的心上人,几个起跃后退到距离穆枫剑势所罩的范围外,无奈而歉然地道:“小枫,对不住了,我早料到有这样的后果还诓骗你来破除颖儿的禁锢。我知你现在心底一定恨极了我,我也不敢多做解释。这串珠链你且收着,里面凝聚了我五成的法力,自可助你开启那九黎石境。”说着,将怀中一串玄色玉珠抛向穆枫。   穆枫随手接住,又气又恨地瞪着方劲,但转念一想,人家发誓时只是说不会向旁人提及,又没说不会以这般形式泄露自己的老底,真是狡猾之至!   方劲终于救出心上人,激动得无以复加,心情便不免大好,闪身退出菩提林时,不忘出言提醒穆枫,“老同学,就此别过了,大恩不言谢,不过在此给你提个醒,小心那萧冉,他绝非善类。”   哼,你们九黎圣君哪个都不是善类!   穆枫有些懊恼地在心底狠狠补上一句,随即赶忙幻化回敖桂英的容貌,急速从菩提林的另一端撤离。将将行至树林边缘,便又停住脚步,退了回来。因为她已感知正有数名高手急速向这边掠来,想来是圣君府中的人已经第一时间察觉了此处的异变。   穆枫迅速退回树林深处,眉头紧锁,苦苦思量对策。就在这时,她猛地被拉入一个怀抱,来人由后边箍住她的腰,捂住她的嘴,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耳边已响起了微怒的磨牙声。   “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白绍行……”穆枫在身体嵌入这个契合的怀抱中后,不由得心底一安,虽明知状况已极其紧迫,但仍不免放松下来,因她深信他一定会想出对策。   触及穆枫眼底温软的依赖与信任,白绍行微微一顿,惩罚性地轻咬下她的樱唇,随即拉住她的手,极速游移在密林间,不多时便来到了魔山上唯一的河流边,顺流下行约百米,竟然有一座瀑布。   白绍行拉着穆枫来到瀑布顶端的崖边,向下望去,足有几十米高。   “要跳下去吗?”穆枫看着下方水烟浩渺的瀑布,不大确定地望向白绍行。   瀑布轰鸣的水声几乎完全覆盖了穆枫的问话,但白绍行过人的耳力仍是一字不漏地听了个真切,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是啊,唯一能一并隔断踪迹和气味的只有水……怎么,害怕了吗?”   穆枫侧头看看瀑布下边深深的水潭,随后将目光移回白绍行脸上,抿唇轻笑,摇摇头,主动钻入他的怀中,搂紧男人结实的腰身,“不怕。”   白绍行略略一怔,眼底倏然盈满笑意,牢牢地拥住穆枫纤细的脊背和腰肢,嘴唇在她洁白的额心轻轻一吻,“抱紧我。”   话尚未说完,已抱着穆枫高高的跃起。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不过短短的几下呼吸间,两人已直直坠入瀑布下方的深潭。   穆枫是不会游泳的,无论是在世为人还是前世为神时,大概因她是火神,所以本能地便忌惮着火的克星,水。   因此,伴随水线一并将她吞没的,还有恐惧。   冰冷的潭水因瀑布水流的冲击和他们两人的坠入而被搅得一片白浊,无法视物。   穆枫本能地挣动了下手脚,下一秒便被白绍行拉入了怀中,随之压下的是柔软的唇,严密地抵住穆枫的唇瓣后,微凉的空气被徐徐哺入。她这才停止挣扎,任由白绍行松松的环住自己,在这冰冷的潭底越沉越深。   因为需动用自身的法力来维持水下的气息交换,所以白绍行逐渐现出了原本的容貌。   睁眼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熟悉五官,穆枫不由记起他们初次相见时的情形。那时,他救了不慎落入游泳池中的自己,也是这般唇抵着唇,哺给自己生命地气息……   透明的潭水在头顶上方被激流冲击得好似碎成大块大块的玻璃,折射了天空中微弱的蓝光,撒落在白绍行的脸色,将他原本已经异常出挑的五官衬托得异乎寻常的俊美。   穆枫有一瞬的失神……记忆中除了幼年时的那场意外外,似乎不曾再有过这般的接触……可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熟识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起云涌   那日,穆枫和白绍行在潭底足足待至深夜才出来,因全赖着对方的支持和渡气,所以穆枫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白绍行所说,搜寻人员在菩提林中巡查直至深夜才走,亦或只是白绍行为了多占些自己的便宜……   那一夜后,三途河边的彼岸花均生出了娇嫩的绿叶……联系了当时那一剑的盛景和其后菩提林中的情形,再加之方劲的突然失踪。圣君府中为迎接蚩尤诞辰而留守的其他八位圣君,再猜不到是怎么个情况,也就不用在六界中混了。   因此,于第二日起整个妖魔二界便陷入了几千年来的首次戒严,闲杂人等不许擅自离家,官方的军队也开始逐门逐户地详细盘查。事发后的第三日,连关松、戚烈和月姬夫人也相继赶了回来。可见妖魔界对此事的重视。   圣君府内虽也是三天一大查,两天一小查,但因众仆役毕竟都是有名有策的,又都是经正规途径招收进府的,所以穆枫倒也暂时安然无虞,只是免不了镇日有些提心吊胆罢了。   官方虽将事情压得秘而不宣,但那日的情形毕竟被魔界不少妖众亲眼目睹,其中颇有见识的一些,难免联想到火神女魃的身上,这位凤凰神女无论是在五千年前的那场圣战中还是一千年前的那次封印之战,都让二界的妖魔吃足了苦头。是以,随着女魃降临二界的流言一路疯狂蔓延的还有恐惧和愤怒,一时间整个妖魔界人心惶惶。   主持搜查工作的是在魔界以铁面无私而闻名的严冥冬,人家毕竟曾是9163部的精英探员和名校西溟楼最出类拔萃的教师,所以在短短五日之后,便很有效率地将调查圈子锁定在圣君府这一千来号仆从身上。穆枫也终于有了危机感,想找白绍行商量下,可对方却一连几日的不见踪影,纵使出现了,也是在忙着协助军队在府内的盘查,使得她不敢靠前。因此,穆枫只能每日深居简出,尽量低调地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该来的躲不过去,自从官方将圣君府定为重点调查地点后,府内的仆役奴从,便每日一百个地开始接受严冥冬一对一的问话调查。那日穆枫虽然曾面对面地对着九位圣君大跳艳舞,但毕竟彼时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作为被怀疑对象叫去单独问话,所以穆枫也无法肯定自己能再次蒙混过关。因此,临到穆枫她们这歌舞伎组接受调查的那一日,本已做了最坏打算的穆枫,在突然接到工作被临时调走时,不免生出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因再过几日就是魔君蚩尤的祭典,祁诺言作为九黎族长中最精通音律的一位便负担起了典礼上的礼乐编排之职,因此,圣君府内精通音律的乐师,便都被他召集了去,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曾得过祁圣君当面称赞的穆枫。   穆枫随着一众乐师来到早已建成多年的祁诺言的圣君府,因祁诺言喜好音律,所以在府邸建造之初,总管投其所好,便在府中特设了一座大殿,专门摆设各类乐器,殿中还摆了表演台,可供圣君闲暇之余欣赏曲乐表演之用。穆枫她们便被引入了这间大殿。   在魔君寿诞上弹奏礼乐,对于乐师的能力自是马虎不得,因此包括穆枫在内的几十名乐师进府之后,首先要面对的便是祁诺言一对一的考究,轮到穆枫时,已是最后一个。   她随着引路的仆从来到那间隔音效果极好的试音室门口,仆从向她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后,便转身离去。   穆枫抬眼环顾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和周围过于清静的环境,心底微觉不对,但时至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唯有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她一路恭谨地垂着头,徐徐行至内室之中,从进门的那一刻,便觉前方一道锐利而别具深意的目光牢牢地罩住了自己,穆枫已经意识到了异样,但却不敢抬头,只能自欺欺人地在心底暗自苦笑。   “敖桂英拜见圣君。”   室内的气氛暗流翻涌,但穆枫依旧是端端正正地施了一个礼。   高居上座的对方默然良久,才淡淡地吐出“坐吧”二字。   穆枫敛衽道谢后,移步到前方摆设的座椅上悄然落座。   “你来魔界多久了?”   祁诺言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在上方响起。   穆枫一时摸不准祁诺言到底有没有识破自己,唯有将早已备好的说辞拿出,“奴家从自缢身亡后便化为妖身,算来已有几百年的光景了。”   前方响起微乎其微的一叹,祁诺言的声音有些无奈,似隐忍了什么别样的情绪,悠悠地道:“你当我真的识不破你是谁吗?”   穆枫愕然抬头,接住祁诺言复杂难言的目光,心底微微一震,但仍是摸不准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只能答道:“奴家不知圣君所言何意。”   祁诺言眼底凝了一丝苦涩,“小枫,你要演戏演到何时?”   穆枫浑身一震,沉默片刻,唇角泛起一抹苦笑,“看来我演戏的本领还真是奇差,早知是一样的后果,真不该多此一举地丑人作怪,倒给你们看了笑话。”   是啊,连方劲都能识破自己,与自己做了七年同学的祁诺言又怎会识不破自己?如此说来,他在当日那场宴会中,便已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可是回想他当时的表现,那般急切地撵走自己……莫不是在有意掩护自己?   思及此处,穆枫不觉又燃起了希望,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宴会上便认出我了吧。”   “不错。”祁诺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声音竟有些不稳,似乎仍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他虽极力隐忍,但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仍是难掩地盈满眼底,致使一向稳健的双手都不免轻抖。   往世的情意早已随着记忆的恢复印入脑际,穆枫怎会不知他对自己抱有的是怎样一份情感,目光落在对方似是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冲上来抱住自己的颤抖双臂,穆枫不禁摇头苦笑。难为他在认出自己的时候,还能表现出那样的冷静,想来当时急切地赶自己走,一方面是怕其他几人看出端倪,另一方面则是怕自己会压制不住情绪吧……   无论是前世的纪无伤,还是今生的祁诺言,这个男人,都是这般的顽固而温柔,可以一直这样隐忍而深沉地牵挂着自己,在被一再拒绝后,独自把那份爱意深藏……面对这个男人,穆枫只觉愧疚、无力……这份感情,自己终究回报不了,只能一再的亏欠下去……   迎着穆枫复杂难辨的目光,祁诺言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微垂下头,唇角漫出浓得另人揪心的苦笑,胸口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后,似是努力压下杂乱的心绪,祁诺言长叹一声,开口道:“你来魔界,是为了化去体内蚩尤的元灵吧。”   穆枫下意识地避过他过于慑人的视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祁诺言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坠饰,于指端轻轻摩挲,穆枫看了只觉眼熟,回想片刻才猛然记起,那精致的白玉小笛正是当年在圣世会上他借给过自己的护身符。   “我在这玉笛中注入了自己的法力。待到祭典那日,你自可用它来开启九黎石境,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只我一人的法力是开启不了那石境的,最少需要九黎族长中的五位才行……目下魔界中的情形太过复杂,其他的忙我帮不上你,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但既然你来了,想来该是有应对之策的吧。”说着来到穆枫身边,将那玉笛交到穆枫手中。   穆枫接过那莹白润透的小笛,虽有万般滋味萦绕在心头,却也只能起身向祁诺言真诚的道谢,“谢谢你……”   在穆枫伸手来接时,袖子滑至手肘,露出了方劲送给她的珠链,祁诺言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触及那串闪动着萤萤绿光的珠串,略略一顿,瞬即恍然,“原来你已得了方劲的法力……难怪你会帮他救他的心上人……”   穆枫握住手腕上的珠链,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只能苦笑。   因她垂着头,所以看不到祁诺言的表情,而祁诺言也只能看见她乌润如玉的发心,双方默然良久后,祁诺言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罢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否则该惹人怀疑了。想来严冥冬已经盘查过歌舞伎组,你应该暂时安全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我一定帮忙……”   面对着这样的祁诺言,穆枫只觉越发地招架不住,赶忙点头应下后,匆匆起身离去。   祁诺言望着穆枫落荒而逃的背影,疑似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真羡慕方劲,至少他能日日守在心上人的身边……”   穆枫脚步微微一顿,却只能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   穆枫赶回圣君府时,已经入夜。她刚刚踏入家门,还来不及稍坐,便被随后而来的仆从叫了出去。   “敖姑娘,莫圣君请你去弹琴助酒。”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长歌一曲   穆枫抱着琴跟着引路的仆从一路行向整座圣君府地势最高,也最为尊贵的圣君寝殿,心里虽忐忑难言,但已泛起一丝挫败的认命之感。   莫离会在这个时候招自己前去,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看来自己这副敖桂英的伪装终究骗不过这几位跟自己颇有渊源而且又心机细致深沉到可怕的九黎圣君,先是方劲,随后是祁诺言,现在是莫离,估计要不了多久,萧冉、严冥冬等对自己熟识的人也会陆续戳破自己的伪装……   自仆从恭敬地请引姿势下,穆枫暗叹了一声,抱着琴推开莫离寝殿的大门,然后看着仆从在自己身后将门重新掩好,她只能步履沉重地走向寝殿的深沉。   大殿之上,灯盏通明,偌大的殿心中设了一张几案,上面摆了酒水、瓜果和几碟下酒的小菜。   穆枫进来时,莫离正在自斟自饮。   “奴家拜见圣君。”穆枫不失礼数地躬身一拜,无论如何,既然没有当面戳穿,那这个敖桂英自己还得继续演下去。   “哦,来了啊。本君正自饮独酌得无趣,既然你来了,那就为本君舞剑助兴吧。”莫离说着一拍搁在案上的剑鞘,其内的长剑立时弹射而出,直飞向站在殿心的穆枫。   穆枫抬臂探手,抓住剑柄,姿态优雅得如行云流,将怀中的瑶琴搁置在一旁,沉默片刻后,抱剑倾身,“不知圣君想听哪一曲?”   “就李白的《将进酒》吧。”   穆枫压低的身体微微一顿,点头应是。   持了剑款步退至殿中,徐徐挽了几个剑花后,启唇吟唱。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轻软的身段,楚楚动人的歌喉,我见犹怜的眼波,若是换了个人在这观看,都免不了心生爱怜。但上首处的莫离看着这样的穆枫,唇角却勾出一抹略带讥诮的轻笑。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侧耳听……”   转眉低唱,眼角的余光扫到莫离的神情,穆枫不由无力暗叹,知道他早已识破了自己,此刻见她如此这般的搔首弄姿,免不了在心底要调笑一番。思及此处,穆枫也在勿需再做这般自欺欺人的可笑表演。   当即剑势逆转,化阴柔为英爽,徐缓温吞的招式也瞬时收敛得干净利落,一柄长剑施展开来,剑意似长江大河般肆意纵横,将那份洒脱自在舞到了极致的逍遥。潋滟处好似四月的落英激起了漫天的芳菲,疾若惊鸿的剑身折射了殿内的灯烛迷蒙成令人目眩的粼粼流光。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浅蓝色的身影在殿心疾旋成一团蓝云,水袖翩然起舞间已滑至莫离的酒案前,手中长剑化作一抹泓光直刺向他的胸口,但莫离却不动不摇,唇角甚至噙了抹宠溺的温笑。犀利的剑锋在他身前一尺处凝滞不动,剑尖微颤,挑起了案上的酒壶,随着剑势疾收,落入穆枫的左手。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一曲吟罢,壶中的美酒也化作了一道亮线,至高举的左手中流入折腰仰身的穆枫口中。   “好曲,好舞,好剑!不过你终是改不了爱抢我酒喝的毛病。”莫离毫不吝啬地拍掌叫好,眼底盈满了追忆地光华。   一千年前的楚墨也曾为当时的耶律岳舞过一曲《将进酒》,那一舞已经化作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魔魅……   “多谢圣君的称赞。”穆枫说着将喝空了的酒壶原封不动地丢回到了几案上,玉制的壶身轻巧地稳落桌面,甚至连一旁杯中斟满的酒液都不成被震动。   莫离一瞬不瞬地望着穆枫,目中满是思念,露骨得几近贪婪,口中低低道:“我以为你死了。”   穆枫抬起双眸,回望着莫离,淡淡地回答:“不错,从前的穆枫确实已经死了,她早死在了星园的那场大火中。”   莫离为穆枫眼底瞬间闪烁的凄冷而微微一震,心底不觉揪疼,“你为何来魔界?不知这里对你来说有多危险吗?”   “我要清除体内的蚩尤元灵,所以势必走这一遭。”   莫离双目微阖,“我府上新任的总管是那个白绍行吧?”   穆枫神情一顿,未做答话。   “他的胆子也是不小,敢带着你以身犯险……这魔界中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只怕不在少数,他为了你肯做到这一步,也算不易。”莫离缓缓抬眼,定定的望着穆枫,眼底爆出令人心颤的寒芒,“你说,我应不应该趁机除去他?”   穆枫眉梢一凝,口中却冷笑道:“有何不可?只不过你这么做了,就不怕为九黎族招致灭顶之灾吗?他可是十二巫神共同推举出的天道启动者。”   附身上敖桂英的身体已有半个多月了,在这里的日子虽然步步惊心,但却暂时抛开了现世的纷纷扰扰,不知不觉间,竟似过得十分开心,此刻被莫离提及过往,便仿佛硬生生的揭开了陈旧的伤疤,那些沉痛的、悲伤的、绝望的、冷漠的,甚至残忍的事实再一次压下,只噎得她心烦意乱。   莫离深深凝望着穆枫,唇角不觉逸出一丝苦涩,“你果然还是着紧他的,我不过试你一试,便惹得你如此反感……他从前那般伤你,你竟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他……这就是你的‘愿得一心人’吗?”   穆枫眉头一锁,并不做答,只是清冷地道:“圣君将我连夜招至,就是为了谈论这些吗?”   “……我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将你留下?”   低低的问话似叹息,似祈求,却触得穆枫眉心微痛。   “你知道的,不可能的。”   水袖一拂,掌中长剑已疾射而出,带着震颤的嗡鸣钉入一旁的玉柱中,穆枫抱起一旁的瑶琴转身便走,殿门在刚刚拉开一线的刹那又被后方越过头顶伸来的手臂重重地按了回去。   温热的鼻息吞吐在她的头顶,强势的气场霸道地将她淹没。   “我不会放你走的。”   穆枫逸出清浅的冷笑,“你是清楚我的个性的,当然亦知那样做的后果。”   抵住门的手掌倏然捏成了拳,力道之大使得指端微微泛白,身后的莫离默然良久,终是发出一声低叹,无言地替她拉开房门,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对待这样的结局,穆枫是笃定的,因她心知,自己虽然在莫离的地盘上,但因自己与妖魔二界的紧张关系,以莫离的势力尚不敢乱来。如果他强行将自己留在身边,凭借其他几位九黎圣君对他的了解,定然会引起他们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一旦她的身份被摆在了明面上,就算莫离目下是妖魔二界的执政官,也无法护得她周全。以莫离对自己的着紧,必然不会去冒这个险……   莫离是如此深爱着自己,这份执着是他对她的牵绊,亦是她制约他的利器。   走出被夜色覆盖的圣君寝殿,穆枫暗自松了一口气,先是方劲,然后是祁诺言,现在是莫离,连日来的周旋已让她倦怠不已,而这其中最让自己疲于应付的就属莫离了,她太了解这个男人,暂时的退避并不代表着放手,目下的隐忍可能正孕育着下一次的爆发,不知接下来他还会怎么对付自己……   ——————————————————   穆枫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推门便被拉入一个疑似翻涌醋意的怀抱。   嗅着那熟悉的寒梅冷香,穆枫完全没有力气跟眼前这个准备找自己麻烦的男人斗法,便软软地一头栽入他的怀里,将全身的重量都交到对方的手中,“白绍行,我好累,这敖桂英我快装不下去了。”   黑暗之中,穆枫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只听耳边响起一声清浅的笑音,随后便被白绍行横抱起来,拥坐到床上。   “怎么,一连见了两位老熟人,不见你高兴呢?”   穆枫无力地叹了一声,“总管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这没来由的飞醋。”   “哼,真是没来由的就好了。”白绍行不依不饶地补上一句后,有些不甘地道:“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得偷偷摸摸的。”   穆枫忍不住轻笑,“这是人家的地头,而你这科场鬼只是人家地头上的一个下人,如果你不想被妖魔二界众多在圣战中吃过你苦头的妖魔们发现真身,继而联手砍死,那就低调一点的好。”   “我这总管当得如此窝囊,你似乎很高兴啊。”白绍行的语气难得的有些沮丧。   穆枫在黑暗中摸上男人的额心,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峰,有些落寞地说:“我倒真希望你就是这个科场鬼,而我也是这敖桂英。”   环着穆枫的手臂顿了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地将她拥在怀里。   时间在黑暗中默默流逝,而两个人似乎都很珍惜这一刻的安宁,便都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相依相偎。   穆枫侧耳听着白绍行胸腔中徐缓有力的心跳,有些为难地说道:“白绍行,再过不到几日就是蚩尤的诞辰了,如果开启不了九黎石境,我们可就白费了这一趟的功夫,我虽得了方劲和祁诺言的帮助,可是还需要得到三位九黎族长的帮助,怎么办?”   白绍行的笑声隔着胸膛震动着穆枫的耳膜。   “你当你的男人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九黎之尊   穆枫好奇地从白绍行怀中坐起身,看着他隐于黑暗中而不是很真切的脸,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白绍行握住穆枫柔软的手掌,将之摊开,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三个闪着微光的珠子放入她的手中。   “这是?”穆枫将手掌托至身前,不必用神探查,她已感知到了这三枚珠子中凝聚了极强的法力。   “萧冉、暮七和暮九的法力。”白绍行风轻云淡地回答。   穆枫不由愕然,“你是怎么弄到的?”   “自然是要来的。”白绍行把玩着穆枫纤细的手指,青葱般的十指在闪烁着微光的珠子映衬下,细腻得如同羊脂白玉。   “他们为什么会给你?”穆枫眉头微皱,凝声问:“从前我就一直很奇怪,萧冉虽然统领的是暮云阁,但他毕竟为九黎族长,为何又与巫元的关系如此暧昧?且不说他手下的白长风和秦殇正是十二巫神中的翕兹和帝江,早在之前,暮云阁便似与巫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绍行的手掌包着穆枫的手一并收拢,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你已知当巫元集齐十件上古神器时,需将全部法力集中到除十二巫神之外的另一位上神身上来开启天道,但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人选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穆枫浑身一震,猛然记起之前在昆仑之虚弹奏幻境之禁时,自己曾惊鸿一瞥地窥探到萧冉的心意,那时她便隐约捕捉到了一星半点的信息,“是否这人选共有两人,分别来至轩辕神族和九黎魔族?”   白绍行对穆枫能揣测到这点似乎并不惊讶,不置可否地点头道:“不错,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人选就是萧冉。”   穆枫怔了片刻,想不到当时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思及当时情形,穆枫心底微涩,不知是敖桂英倔强的脾气在作怪,还是这个问题她属实已隐忍太久,竟直截了当地冲口问出。   “白绍行,我一直很想问你,当日我在昆仑之虚弹奏的幻境之禁……为何会独独困不住你?”   话说完,穆枫自己也愣住了,不由心底一慌……   白绍行似是没想到穆枫会突然提及此事,他在黑暗中不出一言,穆枫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一颗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那幻境之禁是以被施法人最痛苦的记忆为谱子弹奏的幻境,那时的我,最痛苦的不过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近在咫尺之遥,却无法上前去抱住你。既然接下来的每一时每一刻的痛苦都要强过记忆中的任何一幕,那幻术之禁自然无法也无需困住我。”   ———————————————————————   那一夜,穆枫为白绍行坦然吐露的情意彻底震住了,以至于其后一直魂不守舍的她连白绍行是何时离开的都未曾察觉……   之前虽曾于魑魅那里得知了白绍行对自己的感情,但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包括近日来的相处,她都时不时的有种处于云里雾里的虚幻感……可是,在从白绍行口中亲耳听到了那变相的真情吐露后,穆枫便彻底无措了,连当初随白绍行加入巫元而打定的主意都连带着动摇了起来。   不错,她混入巫元的最终目的,仍是阻止天道的开启。那时的她刚刚历劫了楚紫依的惨死,然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去了孩子,紧接着便是与莫家、巫元组织和九黎的一连串摩擦冲突。刚刚恢复记忆不久,又经历了那许多,不免既伤心又绝望,而且恨惨了白绍行。直至她在幻境之禁中无意地探知了萧冉乃是巫元组织的另一位候选人时,方想到,就算自己当时杀了白绍行,巫元自会再让萧冉来替代他的位置,这样一来,仍是阻止不了天道的开启。那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在十二巫神将法力全部集中到白绍行身上时,将他杀死。穆枫佯装改变心意加入巫元,为的无非是麻痹白绍行的戒心,并能在最后的关头除掉他……   然而,她虽算尽了各种可能,但独独漏算了人性,计划是一回事,可事到临头,身处其中体会到的却是另一番滋味,况且谁知其后又会发生这许多的变故,以至于她原本在心底设定好的与白绍行的敌对地位,会变得暧昧不明,完全走了味道……   因为敖桂英本体那种属于魔族特有的极端自我的本性在作怪,凡事只以自身的喜恶为出发点,没有人性中的软弱和悲悯,再加上妖魔比人类强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精神力影响,使得近日来她的心思越发地开始动摇……   也许她应该感谢这魔族特有的强大自制力和冷静力,这使得长久以来她首次有机会可以认真地思考自己和白绍行的事情,若是换过以往的自己,只怕稍稍思及到他,便已难过得无力再去想。   果然,女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任何事情牵扯到感情,都会变得夹杂不清,难以预测……   时间在迷惘和彷徨中迅速滑过,转眼之间,蚩尤的诞辰已然临近了。自那日之后,心乱如麻的穆枫便有意无意地躲着白绍行,而对方不知是因祭典临近而愈加繁忙,还是察觉到了穆枫矛盾的心思,便也由着她躲着自己,因此其后的几天,两人基本未曾见面。   穆枫连日来都窝在房中深居简出,严冥冬盘查的势头已经渐渐低落,她憋在屋中久了,着实烦躁难当,便在这日清晨独自出门,来到圣君府后偏僻的山坡上,躺在半人高的草丛中舒缓胸中的憋闷,也让自己一连压抑了几天的神经透透气,最近一直纠结于白绍行和自己的事情,她已经思考得头昏脑涨,几近崩溃了。   然而,穆枫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在妖魔二界中最不想遇到的一个人,称之为大魔头也不为过的萧冉,如果她能事先预测到的话,就算窝在屋子里发了霉,她也铁定不会迈出门半步……   说来惭愧,这九黎圣君里与她有情感纠葛的几位中,她最觉理亏的是祁诺言,最疲于应付的是莫离,而最让她头疼,甚至可以称得上忌惮的却是萧冉。   因为他不会像祁诺言和莫离一样,虽然两者一个是温柔的固执,一个是霸道的强势,但无一不小心地顾忌着穆枫,只要是能损伤到她的事情,都不会去做。可萧冉就完全不同了,无论是前世的袁九笑,还是今生的暮云阁主,他的作风素来都是肆意妄为的,也许他对穆枫是有情的,但这份感情绝对不会成为羁绊他野心的枷锁。是的,这位九黎族长之首,有着强大到不可撼动的野心,前世是逐鹿天下,今生则是问鼎六界!   以萧冉让人捉摸不透的行事作风,穆枫着实预测不到这个大魔头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会做出何种表现。   所以,当萧圣君安然自得地占据穆枫身边的草地,陪着她一并慵懒地望着天上飘过的几朵白云时,穆枫除了叹气外,也懒得再装出敖桂英该有的诚惶诚恐状。   “嗯,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圣君府外还有一处如此幽静美好的所在。”萧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似乎完全沉浸在这一刻的享受中。   穆枫再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开口,“奴家以为,圣君府的龙床应该比这幕天席地的草皮舒服多了吧。”   萧冉以他惯常的平缓口吻,一本正经地说着最流氓的言语,“唔,那龙床虽好,但上面没躺着你,便不怎么舒服了。”   穆枫闭了闭眼,勉强问道:“萧圣君不在圣君府日理万机,怎会来这里?据我所知,萧圣君负责着后天的魔君祭典上的主持事宜,按说应该忙得没这闲暇才是啊。”   萧冉笑了出来,“这就是做主子的好处,有些你不爱干的活,自可分派给其他人去干。”   听着萧冉这不负责的言行,穆枫无言以对,只能问道:“不知圣君撇开公务来找奴家所为何事?”   萧冉侧身支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穆枫,“暮云阁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来找你自是讨要些酬劳。”   “奴家不懂萧圣君在说什么。”穆枫皱起眉头,心底隐约泛起不好的预感。   萧冉理所当然地笑道:“萧某支付了三位九黎族长的法力来帮你开启九黎石境,以此来换你一枚香吻,不为过吧?”   穆枫的神经骤然绷紧,想起身弹离萧冉身边时,才赫然发觉自己动不了,原来竟是萧冉暗自施展土系法术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地吸附在地面上!穆枫不由咬牙切齿,“三位九黎族长的法力换我一个吻,萧阁主这买卖可是做赔了。”   “怎么会,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是近日艳冠妖魔二界的舞魁敖桂英。”萧冉好整以暇地以左手拂过穆枫额前的秀发,倾身压过来。   穆枫浑身上下除了下颌关节尚能动弹之外,其他的关节统统在萧冉的土系法术中被冻结住了,天底下为了窃玉偷香而不惜动用七级法术来钳制佳人的,估计除了这位萧大圣君,一般人是做不来的。   以穆枫以往的淡漠性子,若是在了解到抵抗无效的劣势局面后,就算是比这更加过火的肆意轻薄怕也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可今时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性情火爆的魔女敖桂英,那自是另一番情形。   既然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下颌关节,那如果不用上一用,还真是对不起她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所以在萧冉的唇舌撬开穆枫的嘴唇时,随着她愤怒的呜咽声一并袭来的还有狠狠咬合的一口编贝玉齿。   但萧冉何许人也,在穆枫牙峰微动之时,已然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颌,一边肆无忌惮地将狼吻进行到底,一边不忘调笑她。   “嗯,恨之深,爱之切。小枫,你咬得这般又狠又急,究竟是恨我多一些呢,还是爱我多一些?” 第一百九十六章 魔君诞辰   穆枫气得用力闭上双眼,将对方无耻到极点的行径漠视到底。   萧冉对穆枫的反应,只是轻轻一笑,肆意的唇舌吞卷着灼热的气息一路滑下她柔腻白皙的脖颈,在身下之人微微颤栗之时,淫靡而贪婪地落在那纤细的锁骨上,细细地啃噬,低低地喃呢。   “你那一支舞真是让我惊艳,若不是先一步感知了你身上的血云印,我还真没看穿你的身份。”   穆枫闻言浑身一僵,心底不由懊恼,竟忘了这一点,当真是失算!就在她被对方露骨邪淫的啃吻弄得无名火起时,萧冉突然拉过披风将穆枫罩在其下,同时伏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若不想露陷,就乖乖听话。”   被隔在黑暗中的穆枫眉头轻皱,不知这魔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萧冉以他那惯常的漫不经心声调,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清晨的寒气如此之重,于圣君不留在府中安心调养身子,怎地出府来了呢?”   竟然是于尹来了!   穆枫僵在萧冉的披风下,不敢妄动……其实也动不了,只能屏息听着外面这一大一小两个城府深沉、心思狡猾的魔头彼此对话。   “呵呵,于尹俗人一个,自是不能如萧圣君这般悠闲自在,于此拥美谈情。严君连日来的调查丝毫不得头绪,于尹只好自动请缨,帮着做些从旁的辅助工作,毕竟,对那位的了解程度,只怕没几个似我这般详细。”于尹对于萧冉刺耳的嘲弄充耳不闻,轻咳了几声后,答得一派从容自若。   自从他的功力被穆枫一剑毁去后,便一直处在病中,面色仍是羸弱的苍白,只是那双漆黑狭长的眸子,仍透着说不尽的狡黠。   “哦,原来如此。”萧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挑眉笑问:“于圣君为我魔界当中是鞠躬尽瘁,不知调查一事可有进展?”   “惭愧得紧,尚未有所斩获,只是略有头绪而已。”于尹唇角噙着笑意,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拉至萧冉身下,落在被他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形上,从那窈窕纤细的身段不难看出是位女子。   萧冉见于尹的目光落在自己怀中,不觉轻笑,“哦,于圣君看似对我怀中的美人很感兴趣啊,难不成你以为这是那位?”   “怎么会,于尹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于尹收回目光,笑得十分自然。   “唔,于圣君的工作,萧某必须配合。”萧冉不置可否地将披风掀开一角,在举动间不着痕迹地撤去施加在穆枫身上的钳制,然后以看好戏似的姿态望着穆枫。   穆枫明白萧冉那眼神中的含义,也心知自己前一番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那夜宴上的敖桂英虽蛊惑了所有人,但却太过清冷孤傲,表面上虽是敖桂英,但骨子里还是自己,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是混迹了妖魔二界几百年的魔女该有的表现,毕竟在这个世界是没有节操可谈的,目下如果她想骗过于尹,那她就必须表现到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才行。   作为一介孤苦无依的歌舞伎,有什么是比得到妖魔二界的至尊圣君的垂青更加无上光荣的呢?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妖,如果不抓住这个时机,使劲浑身解数将萧冉缠个死紧,那才是真正的可疑呢!   一双莹白纤细的藕臂立时缠上萧冉的脖颈,似是不胜娇羞地将脸孔埋在他宽厚的胸口中,在萧冉意味不明地低笑中,终于缓缓抬首,露出那双楚楚堪怜,妖魅至邪恶,却偏偏又看似无辜到纯粹的剪水秋瞳。   于尹看清穆枫的容貌时,似乎丝毫不觉意外,只是因那过于妩媚娇娆的姿态而将眉头微微挑了挑。   穆枫柔若无骨地攀附着萧冉,玉腮微红,娇喘吁吁,樱唇嗫嚅出一句让人闻之心酥的轻吟,“圣君你好坏啊,让于圣君看奴家的笑话。”   “于圣君办公事要紧,再说美人于妖魔二界中所有的头领面前跳舞都不怕,此刻还怕见人吗?”萧冉调笑了穆枫几句,十分配合地将主动投怀送抱的她揽入臂中,随即抬头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于尹,“于圣君有任何疑问,尽管盘问。”   于尹的目光在穆枫身上逡巡片刻,笑道:“萧圣君好艳福,竟已将一舞而动天下的美人收入帐中,于尹又怎敢如此不识趣,既然是萧圣君的人,那自然是没有嫌疑的。于尹这便退下了,不搅扰二位。”于尹歉然的欠了欠身,笑着转身离去。   在于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外之前,穆枫一直维持着挂在萧冉怀中的姿态,只怕于尹会突然掉头看出端倪。萧圣君对于这种送到眼前的便宜,那自然是白占谁不占的,于是一双大手丝毫没有休息,漫不经心地上下其手,不紧不慢却极有效率地四处揩油。   终于,于尹走得不见了踪影,而穆枫也被萧冉的举动彻底惹恼,愤怒使得她周身流泻出的妖毒都是异常冰冷的幽蓝色。   被穆枫干脆利落地挥开了侵犯自己的一双魔爪,萧冉甩甩被抽痛的手,无奈地摇头,“真是无情啊。亏得我事先收到了于尹要来寻你麻烦的信,好心好意地来此帮你打掩护,你就是这么感谢恩人的吗?”   “萧圣君的好心好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您的恩情我更是承受不起。”穆枫起身与之隔出安全距离后,缓缓掸净身上的草屑。   萧冉随手折了一支野草,叼在嘴里,头枕着双手,眯着眼打量穆枫,平帧流视的目光要多邪肆就有多邪肆,“唔,这就要走了吗?早知道我应该多留于圣君一会儿。”   穆枫回敬给这大魔头的是冷冷的一哼和拂袖而去的背影,堪堪迈出几步时,后方传来萧冉的笑声。   “呵呵,美人先别急着走,我们谈一宗买卖如何?”   ————————————————————————   魔君的祭典之日终于来到了,这一日之于妖魔二界便如同圣诞节之于西方国家一般,是二界中最重要的节日,藉此蚩尤诞辰九千年的日子,其盛大的程度更是史无前例的隆重。   作为被祭典司掌礼乐的祁圣君征用的乐师,穆枫自是混迹在几百人的乐团中,并至始至终尽量低调地稀释自己的存在。   将祭典推进向高潮的是封存蚩尤身体的九黎石境由魔山山巅的正中裂峰而出的时刻,那场景虽盛大壮观到动人心魄,但穆枫对这位曾使人仙神三界不得宁日几千年的魔界至尊实在没什么好感,所以在尽了本分地演奏完开场曲目后,就寻了一处幽静的处所默默消磨时间,等待着祭典结束的一刻,便去与白绍行汇合。   自身份被祁诺言等人彻底拆穿后,穆枫过人的神经便灵敏地察觉到了身后多出的几条尾巴,彼时也就忍了,但今夜是展开行动的至关重要的一夜。所以,穆枫干净利落地将他们一一甩脱了。   然而在这整个妖魔二界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想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此,窝在角落里闭目假寐了不到一个时辰的穆枫,很快就被嘈杂凌乱的脚步声吵醒。   不远处,百余名年轻貌美的女妖在一个魔族督军的引领下路过穆枫停留的院落,向前方的大典广场行去。   那督军远远地瞥见穆枫后,怔了怔,随即喝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居然私自溜出来,赶快入队。”   在蚩尤的祭祀典礼上私自离开,这于妖魔二界算得上是对魔君的极度不敬了。   穆枫轻轻蹙了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与哪些女妖有些相似的衣裙,心知这督军定是误以为自己是属于那些女妖中的一员,此刻若不随他们一并返回,只怕又要徒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思及此处,穆枫赶忙扮出唯唯诺诺的样,低眉顺目地走进队列。   算时间,大典也快要进入到尾声了,就此返回也并无不可。   穆枫学着其他女妖一般低着头,碎步前行。走了一段路后,穆枫想要向身旁的女妖打听一下,这一队人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去,但触目所及的是一张张肃穆紧绷的脸庞,如自己在这静静前行的队伍中突然开口,未免有些扎眼,穆枫轻叹一声,唯有作罢,默默随着队伍向前行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她们这百十来名女妖被带入了一个宽敞的庭院,穆枫于队列中站定,抬头看向前方的高台处时,不由有些后悔,不该随人这般稀里糊涂地乱走。   庭院正前方,灯火明杖的最高处,站着一人,正是九黎圣君中的于尹,在穆枫看向他的时候,他那双狭长精细的眼眸刚好也对上了穆枫,于尹微微一怔之后,唇角绽出一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竟抬手指着穆枫说道:“就是她了。”   周围的女妖同时转头看向穆枫,神色大半不是羡慕就是嫉妒。   在穆枫不明所以时,庭院两旁站着的几名魔族军官郑重地捧着一件华丽精美的红色长袍走向穆枫。他们一路行来,两侧的女妖纷纷躬身让路。   穆枫怔忡地看着为首的那名军官将疑似凤冠霞帔的华美长袍捧到自己面前,在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时,不由惊得浑身一震。   “恭喜娘娘,成为魔君今年的冥妃。”   每一年中,作为蚩尤祭典重头戏的一部分,便是自一百一十一名年轻貌美的处子女妖中选出一位册封为蚩尤的冥妃,之所以称为冥妃,自然是要在大典中以献祭的形式牺牲来为蚩尤殉葬。   穆枫冷怒地瞪视向笑得别有深意的于尹,心知他不知在何时早已将自己看穿,此刻这般施为分明是不安好心。只是不知,自己与这队冥妃候选女妖的相遇是偶然,还是他刻意安排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亡祭典   穆枫本能地想抗从,却在被周围的女妖们七手八脚地将礼服披挂在身上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使不出一丝妖力,四肢仿佛也有了各自的意志一般,不再服从自己所管。   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尺见方的大红盖头迎面压下,随即穆枫只觉自己如同扯线木偶般走向于尹,伸出刚刚被戴满珠宝的右手,放入对方好整以暇的手掌中。   于尹向穆枫恭谦地弯身轻笑。   “娘娘,请随臣走吧。”   穆枫头上覆着厚厚的锦绣宝绢,基本无法视物,全仗着于尹的牵引才能前行,双脚仿佛有独立意识一般,徐缓地迈步轻移。   远处渐渐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随着他们不住前行,那浩大的欢呼越发的如痴如狂,穆枫方知于尹已将自己引回了祭祀大典上。   蚩尤在妖魔二界有着尊崇超然的地位,妖魔二界的魔族无不为之痴狂拜服,敬畏程度不亚于人类社会中狂热的宗教分子对其信仰神明的崇拜。   因此,能为蚩尤殉葬,这在穆枫眼中的无妄之灾,却被妖众们认定为是对蚩尤表达敬意的最神圣、最高尚的诠释,是以那一百一十一名女妖无不视之为无上的荣耀。   于尹态度恭顺虔诚地将穆枫扶至献祭的高台,轻轻松开手。穆枫心里虽极力抗拒,可身体却十分柔顺的躺卧在祭台之上。   耳边响起于尹宣读祷文的声音,穆枫心底叫苦不迭。现在自己头上蒙着厚厚的盖头,在场众人中,除了于尹外没人知道这里躺着的是假借了敖桂英身体的她。连身为核心人物的穆枫都尚始料不及会突发如此状况,更何况是白绍行或祁诺言等人。她虽想求救,可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连眨眼都被外力支配着,更遑论擅自发声。   穆枫现在的法力彻底被压制住了,包括敖桂英自身的妖力也施展不得,在这种状况下如果敖桂英被处死,纵使她躯体内的自己不至于一并丢了性命,但重伤却是在所难免的,真实身份肯定也就此暴露了。穆枫虽飞速运转着心思,可完全想不到对策。这时不禁有些后悔甩了身后的几条尾巴,不然莫离等人绝不会容此事发生。   此间,于尹的祷文已念至尾声,而台下数以万计的妖众们已然渐渐沸腾,开始低低的咆哮着,“杀!杀!杀!杀……”   妖魔本就是嗜血的野蛮种族,即使在这妖魔二界最庄重最盛大的祭典上,那骨子里透出的血腥和凶残仍是无法掩饰的。   在妖众越发狂热的咆哮声中,于尹终于结束了他冗长的祷文,随着他转身退下,由祭台的另一端,缓缓步上了执行祭祀之礼的大祭司,同时也是穆枫死刑的执行者。   厚重的黑色长袍上以金银丝线刺绣出繁琐的九黎图腾,在压抑的深沉中吞吐着属于黑暗世界独有的奢华与凝重,青色的面具肃穆淡漠,充满了威慑之感,象征着蚩尤至高无上的地位,金色巨斧那长长的斧柄直拖及地,随着祭司的前行,在地面上拖出黯哑的摩擦声,据说这把战斧曾为蚩尤所持,重逾千斤,能将其单手操持,可见这名祭司的功力之深。   穆枫透着厚厚的华锦隐约可见那高大祭司的青色面具,遂觉自己的头正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伸,露出脆弱纤细的颈项。身下躺着的紫金雕花蓝玉牙床,曾接受了几千名魔族少女的鲜血洗礼,纵使被打磨清洗得不染纤尘,但那浸透了五千年的陈旧血腥气,仍然历久弥新,清晰地充斥在穆枫的鼻端……   五千年前的蚩尤死于斩首,是以五千年来为他殉葬的冥妃们理所应当亦是如此的死法。   在台下妖众已狂热至顶点的欢呼和催促声中,祭司高高举起了金色的战斧,锋利的斧刃在灯火中挑出刺目的冷光。   穆枫的心头止不住的苦笑,想不到自己竟会为蚩尤殉葬,这亏吃的真是不明不白。   战斧于空中短短地凝滞了一瞬,随即激荡起金刃破空的风声,惊心动魄地奔穆枫的头颈直劈而下,围观的妖众登时发出狂胜炽烈的呐喊!   然而,斧刃竟在距离穆枫脖颈的肌肤不到半寸之远陡然停住,那种由极动到极静的逆转是如此的突然,上一秒还以开山裂地的气势劈下的巨斧,此刻已如雕塑般凝止不动。   巨斧带起的劲风,扑卷过两侧,使得穆枫头上的厚锦飘飞而去,而身上的霞帔也被气劲撕扯得寸寸碎裂。   场上的突变惊得台上的穆枫和台下的魔众全部呆住了,诡异的静默如同潮水在整个广场上推荡开来。   在身上的礼服碎裂的一刹那,束缚穆枫的法力禁锢也同时破除,但她却仍失神地躺卧在祭台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张阴沉惊悚的青铜面具,慢慢地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这个男人啊,总是以让自己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你还能笑出来,看来是并没有吓到啊。”祭司大人的声音有些微微的着恼。   穆枫微笑着向他伸出右手,下一秒便被紧紧握住。   此时台下的群妖们已经察觉不对……看起来魔君新任的冥妃似乎要和大祭司私奔……   祭司大人华丽丽地掀起厚重的长袍,当众人的视线被那铺展如幕的玄色披风迷惑之时,也为两人隔出了短暂的一方私人空间。白绍行将穆枫从祭台上拉起,带入怀中。   “你这么高调的登场,现在又要怎么收场?”穆枫有些好奇地看着白绍行,心底倒是没有丝毫的不安。   “唔,你有什么主意吗?”   “……”穆枫无语地看着揭掉面具的男人,“你该不会是临时起意敲晕了人家祭司,压根没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男人毫无愧色地点头,“临时发现你被抓了去献祭,只能先救了再说。”   穆枫忽然觉得头很疼,眼看着被抛上天的披风缓缓落下,正逐寸露出了祭台下已经发觉事有不对的几万妖众。祭台两侧,察觉到异常的魔族士兵开始蠢蠢欲动,只等上方一声令下,就会扑上来按倒台上这一对胆敢让魔君受辱的奸夫**!   蚩尤的妃子和蚩尤的祭司有一腿,想来就算妖魔界再没有节操,恐怕其后果仍是免不了被暴怒的妖众乱刃分尸的结果……   幸亏莫离等九黎圣君的坐席在对面的高台之上,穆枫已经无暇想象那几人此刻的脸色了。   “你蹙眉为难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一直没变。”白绍行没事人一样地端详着穆枫的侧脸,此刻居然还能笑出来。   “白绍行,现在好像不是聊天闲扯的时候吧!”穆枫只觉现在不单头疼,胃也很疼。   “唔,那好吧,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   在穆枫为那句很有些耳熟的狗血噱头而微微一怔的时候,白绍行已环抱着她一跃而起,轻身纵上祭台。   当黑色的披风徐徐落地时,台上的一双人影竟凭空消失了!?   原来这祭台的下方是空的,而且台面巧置了一道机关,是可以翻转的,白绍行抱着穆枫踹开机关板后,便直直地跌倒了下方的软垫上,随即足不沾尘地沿着漆黑的暗道向前掠去。   穆枫眼见抱着自己的白绍行没有放开的意识,便暗自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子窝好后,好奇地询问刚刚表演了大变活人的白魔术师,“原来这祭台上有暗格的,你打哪知道的?”   “当了一个来月的圣君府总管,知道这些应该不足为奇吧。”   “……”   感情这位当总管的最大收获就是挖掘魔界高层的内幕秘辛啊!   黑暗之中,白绍行似乎察觉到了穆枫无语地撇了撇唇角,便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如何刑讯逼供正牌的祭司大人,和其招出的八卦私密讲给穆枫听,聊以解闷。   原来,二百多年前,这位祭司大人还是一位年少多情的好青年,那一年,被选任为蚩尤冥妃的一百一十一名魔族少女中,有一位正是祭司的恋人。为救心上人,祭司大人便暗自在祭台上作了手脚,设下了机关,在行刑之时,以一名死囚换回了心爱之人的性命。此事本是秘而不宣的,后来不知怎地竟被魔界最大的一位奸商得悉了去。于是,奸商本着君子爱财取之地道的无上准则,便半胁迫似地和祭司共同开发了这条紧急求生通道。   毕竟,并不是每一个被选为冥妃的魔族姑娘都有那种为魔君献身的高尚胸襟,有些还是很怕死的,能成为魔君冥妃候选人的,没有哪个不是地位高贵,有钱有势的,所以,两百多年来,祭司和那位奸商大人,在这条通道上,没少捞钱……   由此看来,果然,放眼六界来说,钱在哪里都是最好用的……   在暗道中飞驰了近一刻钟后,白绍行慢慢减缓脚步,“再往前不远,就是出口了,唔,估计会有不少大人物恭候在那里等着我俩前去投网。”   穆枫点点头,既然这密道的秘密能被白绍行挖出来,那作为统治了妖魔二界几千年的各位大魔们如果还完全不知情,那他们也就不用在六界混了。   “这一次,如果不拿出全部实力来闯关,可能你就真得被扣下来去给蚩尤当妃子了。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必要时也只能舍弃现在所附的这两具肉身了。”白绍行的嗓音在穆枫头顶不咸不淡地响起。   这一个来月的日子在脑海中滑过,说来可笑,借了别人身躯过的这短短一月,竟是近两年来她活得最放松开心,最自在逍遥的时光……穆枫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苦笑。   “是啊,不属于自己的,终归要还回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龙翔凤舞   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这条做着魔界最危险赚钱买卖的密道,幸亏白绍行的方向感不是一般的好,在乌漆墨黑的密道中仍能分出个东南西北,并很有效率地挑选了通往魔山腹地埋藏蚩尤尸身的地宫那条密道。   在推开掩藏在一方山壁浓密的藤蔓密门时,对于外边蹲守的黑压压一片魔兵二人丝毫不觉意外,对那一支支闪着寒光锁定自己的利箭就更不觉诧异了……   但看对方这百余名魔兵的阵型仍未列得整齐,想来也是在匆忙间赶至的。   在铺天盖地的箭雨兜头淋下时,白绍行已将穆枫护在身后,掌中折扇带起刚劲威猛的寒风将漫天的箭矢瞬时挥散。   一道矫健迅捷的身形紧追在箭雨之后,伴着朗声长笑陡然跃众而出,瞬移至二人正上方。   “二位神尊好兴致啊,既然圣驾莅临魔界为何不先打声招呼呢?”   关松掌中的青光陡然大盛,眨眼的功夫,戚斧以劈天裂地之势擎空挥落,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音,力逾万钧的巨斧被通体燃烧着紫色火焰的轩辕剑堪堪接住。   “魔尊的戚斧看来已经修好了,只是不知是否比千年前结实了些。”穆枫双手持剑,横于肩前,惊险万分地硬生生接住了这雷霆般的一击时,唇角仍能勾出从容自若的笑意。   “试试不就知道了。”关松纵声长笑,掌下施力,斧刃和剑身切割出让人颤起鸡皮疙瘩的刺耳声响,穆枫眼底霞芒闪过,手腕陡转,轩辕剑和戚斧擦出锵然的金石之音,绞击出四散的火星。   剑斧在一触之际便是毫无花假的硬拼,顷刻之间,双方已将各自功力提升到了极致,就在内劲的比拼即将进入白热化时,一锋锐寒至极的冷气陡然斜插而至,通透晶莹的玄冰枪以刁钻的角度干净利落地切入胶着在一处的剑斧,流幻着寒气的枪尖颤成暴雨般的枪影兜头压制向持斧的关松,而穆枫掌中的轩辕剑则巧妙地被枪头上的倒刃一勾一挑,带得穆枫身形疾旋,大红色的群裾漾起血色的流波绕在白绍行的身边滑过半圈,她收剑立稳时,已被白绍行严实地护在身后。   玄冰枪于沉沉夜幕中寒芒吞吐,如临空怒绽的冰莲,将关松卷入滚滚枪势之下。   穆枫于白绍行身后仗剑玉立,美眸微眯,环目一扫,眼见魔兵的增援正源源不断地赶来,如不趁对方阵脚未稳之时突围,恐怕之后想走就更难了。   思及此处,不由紧了紧掌中的轩辕剑,焚风瞬间大炽,随着剑身高举过头的是若惊鸿旋舞般的翩然纵跃,狭长闪耀的剑身倏然分裂成数道灼眼的赤金剑芒,一记“破军”以奔雷之势冲着包围圈最薄弱的一处直劈而下。   饶是魔族士兵以悍勇而闻名整个六界,面对着这迫人窒息的强大剑压和那空前绝后的凌胜之气,犹不觉骇然惊退,眨眼的功夫便在剑气的扫荡下,破开了一处豁口。   “白绍行!”   身在半空中的穆枫飘然下落,在她开口呼唤之时,白绍行已然配合默契地回身以枪尾轻点穆枫的足尖,角度和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使得穆枫直奔缺口处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由妖力幻化的冰蓝色缎带自穆枫袖口中激射而出,卷住白绍行的腰身带着他一并斜掠而起。   “追!”关松一声冷哼,身形揉成一道黑影直追在两人后方极速镖射而去。   穆枫和白绍行两人交替着换气,竟足不沾尘地凌空飞渡了几十米才自空中坠下。   后方是越聚越多的追兵,前方蚩尤只在每年诞辰时才从地底浮现出的庞大地宫正在凄冷诡蓝的月色中闪动着无声的幽光。   两人比鬼魅还快上三分的身影一前一后射上地宫高耸的宫墙时,看到下方的情形,神色凝重的两人的视线不觉有了一瞬间的漂移……   肃穆的地宫广场上,此刻正汇聚了近千人的……观光团……   除了蚩尤陵寝的冥殿外,其他宫室园林竟然是对外开放的……每年开放一晚的魔君地宫,其对民众的吸引力可想而知,政府那帮以萧冉为首的奸商,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赚钱机会,由魔山都城豪华五日游到魔界地宫、三途河两日纯玩团,各消费段均有涉猎……其性质应该类似十三陵一类的皇族陵寝亦是对外开放的一般。   今晚穆枫和应龙现身的这一幕显然是事发突然,以至于官方来不及疏散民众,是以当他俩在宫墙上煞气腾腾的现身时,下面的游客们还以为是观光团安排的娱乐节目,都兴致勃勃地围将了上来……把墙头上的两只的去路围了个严实。   前路被封的穆枫和白绍行刚来得及彼此对望一眼,后面的追兵就已经逼来。转眼堵住了退路,而一直紧追在后面的关松,更是二话不说,以雷霆万钧之势擎斧当空劈来。   白绍行环着穆枫一飞冲天,躲过了关松刚猛的一击的同时,就那么踩着下方围观妖众的头,蜻蜓点水般斜向蚩尤陵寝的正殿掠去。   两人堪堪踏足寝宫上空的尖顶之时,忽觉一股浩大强悍的反震之力将他们弹上了高空,竟是保护蚩尤陵寝的究极结界灵敏地排斥着二人的法力。   这一弹不要紧,他俩所附的身躯立时和各自本体产生了剧烈的撼动,科场鬼和敖桂英的躯体直直地坠入结界中,而穆枫和白绍行的本尊则被震上了结界上空。   法力和结界的碰撞引起了猛烈的冲击,使得穆枫和白绍行体内的元灵瞬间显现。   清冷的夜空下,两道纠缠的身影中猛然绽放出冰冷的青兰和炽热的绯赤,蓝与红交融成璀璨丰沛的亮紫,伴着悠悠龙吟和清圣的凤鸣,在魔界至高无上的山巅盛大的波荡开来,将晦暗的天地擦出无限耀眼的光芒,浩瀚壮阔得如同绚烂的晨曦,使得匍匐在黑暗中几千年的妖魔二界为其威势不自觉地颤栗。   五千年前,那于九天之上翻卷飞舞的一双龙凤早已成为魔界妖众挥之不去的梦魇,五千年后,这双曾经被刻入神界史诗画卷中的龙凤战舞竟然再度现世,降临在蚩尤的祭典之上!   “那是……应龙和女魃!”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魂惊魄落的呼喊,恐惧便如同一枚投入湖水中的巨石,在一片死寂中撼起汹涌的波澜,并极速向周围蔓延!   那早已在千百年的岁月中被涤荡得褪了色的噩梦般的场景再次鲜明!恐怖的传说如同修罗唇边的微笑,再度妖异地绽放!   数以百计的妖魔们正陷入笔墨难描的极度混乱中,妖众的反应仿若世界末日降临一般,有疯狂地呼喊的,有惊骇地逃窜的,也有两眼发直地怒吼着冲上前的。   在两人现出真身,飘身坠落的瞬间,立时陷入重围。白绍行将穆枫推到相较安全的大后方时,他们已被蜂拥而至的魔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而白绍行又立时与紧随而至的关松陷入恶战,两人功力全开,周围几十米的范围内都被罩入森然冷冽的冰魄寒气和怒电激射的雷芒之下,使得前方的魔兵和后方的穆枫根本无法近前。   穆枫仗剑立于白绍行的后方,幽凝的目光一扫,已然将附近的情况尽收眼底。在魔兵包围的最外圈,是闻讯而至的戚烈等人,除了我行我素的萧冉和早已失踪的方劲以及在远处观望的功力全失的于尹外,包括祁诺言在内的其他几名九黎族长,都已不动声色地守住了外场处几处扼要的方位。   祁诺言和莫离两人看着场中与关松激斗的白绍行的目光格外阴冷,毫不掩饰其中浓重的杀机。穆枫看得心头一凛,若目下只她一人,兴许还可以借着祁诺言和莫离对自己的情谊使计脱身,但看那两人现下的情形,显然是恨极了白绍行,断不会容他安然逃走。穆枫暗叹一声,开始默默在心底计算着可以逃跑的方位。   白绍行和关松,这远古时期分别继承了神界与魔界战神称号的两人,其实力之强,自然不言而喻。也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两人已交手几百招,而下方前一刻还人山人海的地宫广场,此刻除了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魔族军队外,早已不见其他的闲杂人等,之前围观的妖众们逃跑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可见应龙和女魃在妖魔二界中的积威之深。   穆枫看着清场清得如此彻底的广场,止不住心底苦笑,若是有魔族民众在此,说不定他们俩还可以趁乱逃走。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夜幕下的一点寒芒,当她看清那是隐在暗处的于尹瞄准白绍行射出的冷箭时,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人剑和为一线,毫不犹豫地切入恶战中两人四周激射的兵斗煞气。   若在平时,以白绍行的能力自然能够躲开这冷箭,但他此刻与关松全神激战之中,能否及时发觉躲闪可就无法确定了。   刺骨的冰寒入钉子般陡然透体而入,穆枫不曾跟白绍行真正意义的交过手,所以并不知他于酣战之中迸射出的冰魄寒气会如此的森冷,以她炽热的火系灵力顶着那几乎割体裂肤的锐寒都这般难过,更遑论被气场完全罩住的关松。   白绍行察觉身后有异,枪势登时急收,待他视线扫及穆枫时,她已经擎着轩辕剑惊险地荡开了那偷袭而至的暗箭,并正与他擦身而过。而关松发现竟有人趁着白绍行与自己全神应战之时施以偷袭,不禁暗怒。是以,前一秒还激烈交锋的双方,此刻均不约而同地收势后撤。   场外围观的戚烈可没有兴趣似关松那般只挑一对一的公平之战,眼见之前因场中两人气场全开使得外人介入不得的僵局,却被于尹的一支冷箭和穆枫的突然闯入打破,哪还不知抓住时机,当即一声令下,千名魔兵如臂使指地似潮水般包围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九黎石境   “这回想低调也低调不成了。”白绍行及时伸手环住擦身而过的穆枫,说话的语气难得地有些无奈。   穆枫眼风横扫,眼见周围的魔族士兵正呐喊着越冲越近,纤秀的眉梢不犹染上了三分的冷厉。   白绍行将手中玄冰枪猛地扎入地面,右手食指中指轻划眉心,清蓝色的灵光陡然浮现,幽幽青芒似纤细的工笔钩挑出的细碎纹理,司水神君应龙的神印竟然正缓缓闪现!   在穆枫发现白绍行的异变愕然失神时,脚下的地面陡然轻震,以玄冰枪为中心的地面上霜寒之气丝丝浮现,并极速向四周蔓延,如同在黑布上泼洒的水银,晶润而刺眼。寒气一路攀升凝聚,竟汇成了轻声低吟的龙影,霜雾凝聚的银龙似有自身意志般迅猛地向外游移,使得冰霜的领地也随之不断扩散。   此时,围涌而上的魔兵也发现了异样,但也只是略做稍停,便再度冲来。   白绍行轻轻抬手,五指缓缓收拢。幽冷的暗香刹那浮动,无数棵白梅竟突然裂地而出,枝条极速抽长,花萼瞬间绽放,冷冽的清香随着骤降的低温如烟岚般四溢播散!沉睡了五千年的蚩尤陵寝外,千株霜梅,倏然绽放!   踏入梅林范围的魔兵们突然都抽搐着停下脚步,表情由惊讶扭曲成恐惧最后化为狰狞的痛楚,手中的兵器纷纷掉落,肢体僵硬地扭折变形,双目瞪得充血外凸,在凄厉地惨叫声中,周身的皮肤猛然炸裂,由鲜血凝成的冰挂以凌厉的姿态刺出皮肉,在空中开成殷虹的冰梅……   穆枫为眼前这将血腥与美丽完美地糅合到一处的弑杀而惊呆了。   这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就是白绍行的真正实力!   在极致的优雅中将杀戮演绎成艺术般的赏心悦目……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多年前自己尚年幼时的一幕……   只要对方的体内有液体,无论是血液、是汗液、是淋巴液、是胃液或是肠液、胆汁,甚至是泪水……只要有水,我就可以将它们冻结成冰,杀死对方……那时的白绍行讲话的语气很平缓,眼神也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一瞬间,眼前那长身玉立的背影与五千年前的冷血战神重叠……这般从容自若的杀戮,再度勾起了心底那些另她颤栗的记忆。   “这能暂时拖延住……”白绍行说着转过身,看到穆枫眼底那细微却难掩的惊惧时,神情不由一顿,眼帘低敛,遮住了眸光深处的一丝落寞。   触及那双光华瞬时暗淡了不少的眼睛后,穆枫一震回过神来,待要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穆枫咬唇凝眉时,白绍行却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右手更是不安分地从她的肩头一路摸落。   穆枫愕然一惊,顿时窘得粉脸微红,“白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白绍行微微挑了眉,嘴角噙着的笑意看着竟有几分邪恶,开口说出的话却使得穆枫恨不得狠狠给他一剑,“你在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拿出那几位九黎族长的法力珠而已。”说着摊开手掌,其上果然静静躺着事先白绍行交给她的三枚法力珠和祁诺言、方劲给她的法力坠饰。   在穆枫气得银牙暗磨时,白绍行唇边的笑意却越加的泛滥,拉过她,在嘴角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恶劣地说道:“好吧,是我不好,故意作弄你,谁让你用那种疏离陌生的眼神看我。”   穆枫神情一窒,眼神不由暗了一暗。   白绍行低笑一声,将五件凝聚了九黎族长法力的珠饰合握于掌心,指缝间青银之光陡然大盛,说话的功夫竟将掌中事物尽数捏碎,五道法力凝成肉眼看见的五束光箭陡然射上后方蚩尤陵寝地入口处,原本透明的结界在法力地冲击下现出了细碎的光纹,并洞开了一处豁口。   “唔,本来想陪你一起进去的,但目下的情形必须得有人在这拖住他们。所以只能你自己去了,这九黎石境又名九黎镜影,记住千万不要被里面的景象所迷惑。”白绍行说话的功夫,不等穆枫反应过来,便将她推入了缺口之中。   撞入结界内的穆枫堪堪站稳脚步时,结界又在她身后重新封闭,穆枫这才听得分明,白绍行打定的主意竟是留在外面为自己拖延时间!就算他再厉害,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而且九黎族的众多高手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那里候着他,以他一己之力如何敌得过。   “白绍行!你!”穆枫又怒又惊地冲至结界边,但对方却只是隔着结界向她挥挥手,“快去快回啊,早点出来,不然我可能真的会被外边这帮情敌们乱刃分尸了。”   穆枫闭了闭眼,看着那笑得极其的欠扁男人,压下想冲出去狠揍他一顿的冲动,一字一句地说:“白绍行,我出来之前,不许死。”   白绍行眼底盈了一丝温软的笑意,点头道:“好,我会活着等你出来。”   穆枫最后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结界深处,蚩尤那沉睡在魔界山腹中五千年的陵寝掠去。   ————————————————————   随着尘封了五千年的地宫石门被轩辕剑凌厉的剑气绞碎,簇簇的尘土伴着崩然跌裂的石板翻卷上涌带起一波波的烟岚……在门扉洞开的一瞬间,穆枫的身影被门后如饕餮巨口般的洪光刹那淹没……   ————————————————————   “小枫!醒醒,别睡啦,老师要发飙啦!”   伴着坐下凳子腿被猛踹的震动一并传来的是宁可儿急促的低唤。   “啊……”穆枫睡眼惺忪地支起头,口角还粘着一丝可疑的亮线一直迁延至课桌上那本厚厚的《论五行灵力在结界领域地优劣》。   “你,唔……”待要说什么的宁可儿忽然噤若寒蝉,闭上了嘴巴,一个劲向穆枫使眼色。   后知后觉的穆枫猛然觉得身旁一股不容忽视的恐怖气场正在将自己完全罩入其下,呆愣的大脑这才咯吱咯吱地重新运作,浑身汗毛陡然倒竖,扑棱一下坐直了身体,脖子僵硬地将目光一截一截地侧向上移……   毫无特色的黑边眼镜连折射的光都是板正的,手指拂过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习惯性地扶了扶镜框,如电话答录机般平缓而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响起,“穆枫同学,你似乎特别喜欢在我的课上睡觉。我一共就代过两次课,没有一次例外。”   穆枫看着叶黄岚隐于镜片后冰冷无波的视线,直着脖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那个,老师您误会了,我不是在睡觉,只是觉得老师的课讲得太高深玄奥,唯有闭上双眼全神倾听,才能将其中的妙处尽数分解个通透!”   为毛自己就是忍不住会在有“灭绝师太”之称的教导处主任叶黄岚课上睡觉啊啊啊……但愿这次不要死地太惨……   叶黄岚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点点头,“既然穆枫同学听得如此认真,那想来应该是对结界的运用颇有些心得了,既然如此,就请穆枫同学准备一下,月底我们和其他几所学校组织的结界对抗赛就由你来代表中学部参加吧。”   穆枫惊讶地瞠目结舌,嘴巴翕动几下,颤抖着想要拒绝,可话还未出口,便被黄岚冷冷的“下课”两字堵了回来。   在叶黄岚身着笔挺职业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同学们幸灾乐祸地欢呼着纷纷离去,唯留下抓住头发做崩溃状僵硬在原地的穆枫。   “喂,你不至于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惨样吧。”看着穆枫的怂样,方劲忍不住出言揶揄。   穆枫一脸崩溃地骂道:“感情不是你去了!你难道不知道那对抗赛的第一场就是由9163部的狮狼灵兽做为比试对手的吗?那可是看守地狱的恶犬啊,地狱啊!”   于尹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竖起拳头,“穆老大,我们挺你!”   宁可儿拍开于尹碍眼的大脸,盯着穆枫奇道:“咦,是这样吗?听说这大赛每五年才开一次,具体情形我都不知道。小枫你这么清楚,难不成你之前参加过?”   “是啊……”穆枫怔了怔,为什么自己好像知道的很详细的样子!?话说狮狼灵兽是什么,为毛自己一开口就好像跟这种听起来就很凶残的野兽打过交道一般?!   方劲安抚小狗一般地拍拍穆枫的头,“算啦,事已至此,别想那么多了,我想那狮狼灵兽再恐怖,也比不过你家里的影澜吧。”   方劲的话丝毫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倒使穆枫更加颓废了……   拖着书包无精打采地走出教学楼,低垂的视线在触及到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后堪堪停下,缓缓上移,看到的是一张出落得越发英俊帅气的年轻脸旁。   穆枫的右眼皮习惯性地跳了两跳,“我说班长大人,您候在这儿,可是有什么指示吗?”   祁诺言自从升了高中部后,已经连任了三年的班长,眼看着高三快毕业了,穆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与其进行了三年的班长争夺战。   祁诺言不屑地用眼角瞥了瞥穆枫,“我这有黄岚老师的讲义及详细注解……你上课一直在睡觉,就醒那么一次还是因为腿压麻了翻个身……咳,你这么废物,代表我们班去参赛,可别丢人丢得太大发了。这书拿去好好看看。”说着随手丢给她一本书。   这厮难不成整堂课都在看自己怎么睡觉!?丫还敢再无聊点嘛!?   穆枫嘴角狠狠地抽了两抽,眼见厚厚的教科书飞至,立时端出更加不屑的神情,以及冷酷至极的眼神,很有型地伸手去接……没接住……   祁诺言看着被教材砸中鼻子而疼得涕泪横流的穆枫,受不了地翻了翻眼睛,摆手道:“回去用点功,别让我们星光丢人丢到家去才好。”   穆枫捂着鼻子用杀人视线恶狠狠地目送班长大人洒然离去,眼泪流到唇边带起的咸涩味道使得她微微一怔。   眼泪的味道,为何会觉得有些陌生…… 第二百章 镜中幻影   为了能够安全通过与狮狼灵兽进行的第一场对决测试,穆枫忍辱负重地答允了一项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以每日三份红烧排骨的高昂代价换取了影澜的陪练……   一份二十七块,三份就是八十一块……在这极度肉疼的陪练费用下,荷包难得开始变瘦的穆枫同学爆发了空前绝后的潜力,短短三日,其施展的结界强度已经飙升了一百七十个百分点!   清晨,穆枫穿着运动装,踏着薄雾,习惯性的出门跑步。   周身的肌肉在快速的拉伸中泛起一阵阵酸痛,穆枫一边放慢速度,一边暗骂影澜。   这吃货为了争取到多几日红烧排骨的食用权,后来居然都动了真格的,毫不留情地一击粉碎穆枫的结界,以此来暗示她的结界还不够强,仍需更加长久地磨练……   在拐过街角的一瞬间,视线的边缘捕捉到了停留在空旷的道路上的那辆搁哪都扎眼的加长林肯。穆枫跑步的姿态立马僵住,短短地停留了一瞬后,原封不动地倒退着向回挪去,连视线都是端正地定在正前方,唯恐引起车内某君的注意……   然而努力稀释自己存在,并极力表现出“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的穆枫同学,这自欺欺人的举动显然是多余的。   因为那车门还是在她露头的一瞬间便华丽丽地打开了,身着米色休闲装的莫大帅哥噙着贵族般的笑意,优雅地靠在车门边,眼神精准地捕捉到某人行将逃避的视线,把“要么你乖乖过来,要么我就跟去你家”的威胁性暗语表达无疑。   穆枫挫败地停下脚步,自暴自弃地拖着步子靠上前去。   这厮当年不是放过话了吗,说自己十八岁之前都不会来骚扰自己,那这每周一次的突击埋伏算毛啊!?   “穿这么少,就算你体质好也不能这么不注意身体啊。”莫离迈步上前,摘下自己的羊毛围巾,搭在穆枫脖子上,微一施力,将对方带得又向自己靠近了几分。   围巾上清爽的淡淡檀香使得穆枫眉头皱了两皱,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莫少主大清早在这堵我,有什么事吗?”   “哦?谁说我在堵你,我只不过是听说附近有家粥铺的海参淮山瘦肉粥做的不错,所以想去吃吃看,刚巧碰上了你而已。既然这么有缘,要不要一起去吃一碗?”莫大少爷一派优雅从容地举止,面不改色地笑着将“刚巧”二字说得淡定自若。   穆枫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哦,原来如此。既然莫少主不是有事来找我,那就容我告辞了,毕竟那‘海参什么的粥’听起来好贵,我这平头老百姓可负担不起。”   莫离对那刺耳的拒绝充耳不闻,动作纯熟自然地牵住小佳人不知是气得还是激动得微微发凉的手,优雅地一笑,“没关系,我请你。”   于是,穆枫同学到最后也没甩脱某君,被押上林肯,驱车赶往那据说就在“附近”的粥铺去用早膳……   ————————————————————   中午,躲在学校最僻静的角落里吃午饭的穆枫同学,惯常被宫鸣羽骚扰一番后,拿着因捶打宫鸣羽而磕坏了的饭盒,心情恶劣地往教学楼走去。   那个死小子越来越不好收拾了,一个小屁孩竟然在短短的三年内追上了自己的身高,真是想想就让人来气。   沿着操场边的甬道行不多远,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不远处的游泳馆,脚步不由一顿……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低垂的视线因触及到一双笔直的长腿而定住,穆枫缓缓抬头,呆了一瞬,随即惊喜道:“紫依!”   自从今年夏天楚紫依升入大学部后,他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未见过面了。   楚紫依眼神温软地轻笑,“小枫,好久不见了。”   穆枫呆了一呆,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溢满沉沉地酸涩苦楚,几步上前,激动地用手臂大力地抱住对方,声音是难掩地哽咽,“紫依,我好想你!”   楚紫依慢慢地环过双手,搂住穆枫纤细的腰身,伏在她耳边笑语,“想不到能再见面呢。”   穆枫浑身一震,耳中听得糊涂,可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作痛,“……紫依,你在说什么啊?从大学部到我们这步行也不过半个多小时,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楚紫依微垂下头,看着怀中的穆枫,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忧伤,“真的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吗?既然这么近,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穆枫神色登时僵硬,半晌之后,挤出一丝笑意,“是了,是我不好,没主动去看你,紫依你不要生气啊。”   楚紫依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垂眸深看着穆枫,“小枫,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快乐吗?”   穆枫愣了一下,想点头,却又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   “你是否忘了些什么……对你很重要的人和事呢?”   穆枫的目光瞬间有些迷离,怔怔地环顾过周围熟悉的校园和那一草一木……忘了些……什么吗?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劈入脑子,如吉光片羽般急速掠过,刻出深深的沟壑擦疼了她的脑仁!   一道颀长昂藏的身影亦真亦幻地在脑海中浮现,温雅的笑容,清澈而深邃的眼神……   穆枫只觉鼻端发酸,眼眶微涩,伸手抚去,却不沾一丝湿意……   是啊,自己真的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用双手捂住干涩而冰冷的眼,压抑地悲笑一点点在唇边蔓延,“紫依,是否你也是这九黎石境中的幻象呢?”双手移开时,露出的是沉痛而略带苍凉的眼。   “不是呢。”楚紫依摇头浅笑,周围的场景在他耳语般的话音中飞速扭曲碎裂,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面前瞬间崩解!   穆枫看看自己几乎能透过微光的手,再看向已然透明得如幻想般的楚紫依,目光苦涩沉重,只觉心底有千言万语,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楚紫依唇边的笑意如三月的春阳明媚而温暖,如琉璃般通透的手指轻轻点住穆枫的胸口,“你忘了吗,你这身体的一部分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穆枫再也忍不住地开始无声呜咽,伸手去抱楚紫依泛着微光的身体……却抱了个空……   两人的身影几近重叠,却无法碰触对方,楚紫依轻轻一叹后,说道:“小枫,这九黎石境,又名九黎镜影,这里幽禁了近万年来所有死于九黎魔族和轩辕神族战争中的神魔们的一缕魂息。据说远古时期打造昆仑镜的镜中仙亦在此中,所以你才会陷入那般真实的幻境中。那幻境反映人心,只照得出你失去了的,并一直想要挽回的东西,让人沉湎于美好的过去,而不能自拔,同时吞噬你的身体和魂魄,若耽搁得久了,也便化作了这镜影中的一抹魂息。”   穆枫捏紧正渐渐实体化的手指,点点头,随即看向楚紫依,“那你呢?”   “我是已死之人,自然无法还原。”楚紫依摇摇头,“小枫,你……”   穆枫神色一黯,抬眼看着欲言又止的楚紫依,问道:“紫依,你要说什么?”   “你对白绍行,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穆枫呆住了,半晌之后,开口道:“为什么……这么问?”   楚紫依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小枫,不要太逼自己,有的时候,自私一些也好。”   穆枫摇头,不知为何,眼神竟有些微微的瑟缩,“我不懂你的意思。”   楚紫依深深望着穆枫,默然良久后,说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虽看了五千年,却也是临了才看清楚,想明白……白绍行,他许是值得你如此对待的。这五千年,我看到了许多你不曾看过的,对于他……虽终究是厌恶憎恨的,但也不得不承认我不如他……小枫,不要太过于执着立场之类的身外务,你为这份情痴守了五千年,受过多少磨难,才换来如此来之不易的一世,所以,不要再有诸多的犹豫和顾虑,开开心心地享受现在的生活,哪怕……”   说话的时候,楚紫依的影子越来越淡,最终,没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人影和声音已随着敛去的魂息而一并逝去……   “紫依!”虽明知对方只是个没有实体的幻象,穆枫还是忍不住挥手去抓,收紧的手指徒劳地握了个空……   幻境因被识破而崩溃,四周陷入一片死亡般的沉寂,穆枫只觉心头压抑苦涩,既为楚紫依的话而心意繁乱,又为来不及跟他道别而难过不已。记起白绍行尚在结界外为自己拖延时间,虽明知刚才身处的幻境虽似过了整整几日,其实也不过几十分钟,但犹不免焦心。勉强压下烦躁欲裂的心绪,打起精神环顾四周,却只见茫茫的幽黯,没有一丝光亮。想要凝聚法力,招出火焰照明时,方察觉在进入九黎石境之时,周身的法力竟已悉数被封,完全施展不得。   就在穆枫一筹莫展之时,远处似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小枫!”   迷蒙的黑暗中,逐渐亮起一丝光明,随着光明而来的,是穆枫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声。   穆枫怔怔地看着那渐行渐近的光线,只觉心底是又酸又甜的温腻触感,眼中的苦涩被柔软的情绪丝丝化解,不待心思做出反应,双脚已迈步向那光明奔去。   那举着一团微光,渐行渐近,微笑着张开双臂,等待着自己扑入怀中的人,正是……   “白绍行!”    第二百零一章 生死抉择   白绍行对于穆枫这么热情主动的投怀送抱,显然极其受用,长臂环住她后,嘴唇在她额心轻啄了一下,然后才拉开一点距离,上下打量穆枫。   “你不是在结界外吗?是怎么进来的?”穆枫抬头仰望着男人俊美的侧脸,声音满是惊异。   “唔,你是不是和萧冉做了什么交易,不然为何他会如此帮忙?”白绍行不答反问,深邃的眼瞳依旧平静无波,但语句却闪着可疑的醋意……   穆枫怔了一怔,没想到居然会是萧冉出手相助,想起两人之前确有过约定,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又总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出言问道:“不是说好了你留在外面等我的嘛,怎么突然又进来了?”   白绍行眉头一挑,“若不是察觉到你竟在踏入结界之时便陷入幻境,我也不用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枉费了我之前的一再叮咛。”   穆枫神色微顿,随即苦笑道:“好吧,是我的错,不该这么容易的就着了道。”   白绍行眼瞳微微眯了眯,语气似有些不善,“你在幻境中都看到谁了?”   穆枫只觉哭笑不得,这男人真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冷情冷血、万年不化的司水神君应龙?不是已经脱离了附身的科场鬼吗,难道说这般矫情磨牙的小心眼性格实际上才是他的真性情?   但因挂心于结界外的情况,不由开口追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不用留在外面阻拦关松他们了吗?”   白绍行眉头轻轩,神色略有不悦,“外边有三位心心念念地希望你此行能够顺利祛除体内蚩尤的元灵,有他们暗中相助,其情形自是不言而喻。”   看着白绍行罕有的不愉神情,穆枫不由轻笑,心知二人的安危已暂时无虞,遂放松下来,这才发现白绍行手中拿着的发光体是个布囊,不禁有些好奇,“那里装的是什么?”   白绍行闻言将布包放到了穆枫手中,以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穆枫看了看唇角含笑的白绍行,耐不住好奇,打开了布囊。   一瞬间,近百枚星子般嫩黄的流光由开口处缭绕着飞出,忽明忽暗地映亮了周围的昏暗,竟是数不清的萤火虫!   这种生在魔界的萤火虫比人间的要大上少许,发出的光芒颜色也更鲜艳些,是以要明亮许多,难怪能被白绍行拿来照明用。   穆枫怔怔地看着围绕着自己和白绍行飞舞的小生灵,“白绍行,这是……”   白绍行看着穆枫失神的容颜和眼底深深的悸动,轻笑着揽住她的腰身,“这是生在三途河边的萤火虫,我用水汽掬来的,像不像那年夏天我们看到的萤火虫海?”   原来这些事情他都记得……穆枫的眼角微微泛红,鼻子有些囊,遂将脸埋入白绍行泛着淡淡梅香的胸口,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自己到底要怎样对这个男人啊……   萤火虫漫天飞舞,随着流光一点点扩散竟似驱散了蒙蔽住空间的黑暗,恍恍惚惚中,一条幽黯的小径缓缓浮现……   “有路了呢。”白绍行看着在脚下延伸出的道路,眼底的笑意不知为何有丝深沉的冰冷。   ——————————————   穆枫和白绍行沿着曲折绵延的小路向前行去,头顶和两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没有质量的黑洞,只要踏出小径的范畴,便吞噬掉包括光芒在内的一切事物。   两人虽没有刻意施展轻功,但脚程却是很快,不过半个钟头的功夫已然行出了十几里地。   远远的,前方竟显出了一道硕大无边的黑壁,封锁住了去路。那黑壁似石非石,似铁非铁,除了小径上方的那一小块尚算清晰可见外,其余部分都隐于黑暗之中,予人一种仅能窥得冰山一角的神秘感觉。   幽沉的黑壁之前,立着一个头面身躯俱罩在黑色披风下的怪人。   穆枫和白绍行行到近前,彼此对望了一眼后,相继停下,在二人打量前方这一壁一人时,对方开口了。   “此处是通往蚩尤魔君陵寝的抉择之境,唯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通过。”   对方的话语阴冷而徐缓,嘶哑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和温度,如同铁齿刮过冰面,让人闻之悚然。   “哦,敢问阁下,如何个抉择之法?”白绍行不着痕迹地将穆枫护在身后,笑容可掬地温言相问。   对方罩在夜幕般披风下的头颅略略转动,似乎于黑暗中端详着二人,片刻后抬手摊开五指,掌心露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里面放了两个小丸,“我这里有两枚药,一个剧毒无比,一个无毒无害,你俩选了吃下,我便放行。”   言下之意,今日二人如想通过此处,势必牺牲一人的性命!这竟是一道生死抉择之地!   “笑话,我们为什么要吃?”穆枫星眸微眯,冷怒暗涌,拢于袖中的五指轻动,说不得只有强行通关。   “不吃可以,但二位恐怕便要永远困在这黑暗之中了。”黑袍人桀桀怪笑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了穆枫的意图,袍袖一挥,身影竟开始渐渐淡去,而四周的黑暗似乎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扩大了版图,正将唯一可见的小径也一点点地纳入虚无之中!   白绍行默默注视了对方掌中的药丸良久,此时反手拦住身后的穆枫,向黑袍人笑道:“只要我们吃了这药丸,你就放行吗?”   “嘿嘿,不错。”黑袍人如夜枭般诡笑,手腕轻抖,掌中的锦盒稳稳地飞落于白绍行手上。   穆枫错愕地看着白绍行,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臂不赞同地轻摇。   此刻两人法力尽数被封,如果服食毒丸,就算两人均精通医理,而白绍行医术尤为高超,但在没有法术和药材的情况下,也是无法化除毒素的。更何况,能被守护蚩尤陵寝的看门人拿出的毒丸,岂是普通毒药可比,只怕比人间见血封喉的剧毒还要厉害三分!虽然穆枫很想除去体内的蚩尤元灵,但也不至于为此甘冒生命之险。   白绍行却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下一秒竟出手如电地将锦盒中的两颗药丸悉数挑起,丢入口中。   穆枫怔怔地看着白绍行的举动,神情一晃,脸色惨白地惊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快吐出来!”说着抢上前去,伸手要去抠开白绍行的唇齿。   白绍行却在穆枫有所动作前,将口中的药丸吞下,此刻握住穆枫伸到自己唇边的手,微微施力将之拉下,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转头对黑袍人说道:“依照约定,我们已将药丸吃了,现在阁下可以放行了吧。”   黑袍人显然是没想到白绍行不是将药丸分食,而是自己一人将两枚一并吞下,不由默了一会,大约是在打量白绍行,忽而开口怪笑道:“不错,你这小子狡猾得紧,倒是会钻空子,竟将两丸药都自己吃了。唔,不过俺确实也没说要你们将这药丸分食,嘿嘿,看来你是真的很着紧旁边那个丫头啊!俺说话算话,你们过去吧。”   说话间,黑袍人幻成了一团黑雾,在迷茫的夜色中逐步敛去。而那看似硕大无朋的巨壁,竟在小径之处缓缓洞开了一扇石门,门后光线涌动,正是这茫茫黑暗的出口!   穆枫眼见黑袍人消失,再也忍不住,揪住白绍行的衣领将他拉低,惶恐地盯着他如常的面色,声音隐隐有些发颤,“我知道你是诓他的,你一定没有吞下那药丸是吗?”   白绍行看着穆枫面上罕有的惊惧,轻笑道:“如果不真的吃下,你当他会放行吗?”   听得此言,穆枫只觉一颗心不住往下沉去,怔忡片刻后,不由分说一指点出,直拂向白绍行的胸前要穴,准备将他制住,用内力吸出他体内的毒素。   前世的她精通医理,曾习得一套换气渡毒之法。此术由千年前一位医术精湛的前辈高人所创,如有精通医理的人趁着病人中毒不深时,替之拔毒,无论对方所中何毒,均可救其性命,但如此做的后果便是将毒素引到自己体内。此刻不知白绍行服下的毒丸成分,估计就算知道,怕也不是轻易可解的。目下如想解毒,唯有此法!   白绍行的眼界何其高明,怎会看不出穆枫打定的主意,在她甫动之际,便已出手反制住她的双腕,借着身高和力量的优势将她牢牢困在怀中。   “白绍行!你放开我!你听着,我随你进入巫元时,安得便不是好心,所以现在也用不着你为我做这许多!你放开,我才不要欠你的情!”穆枫奋力挣扎,凄厉的言语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决绝和冷然。   白绍行敛了双眸默默地望着怀中挣扎不休的穆枫,唇角却抿出一丝笑意,“压抑了这么久,终于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吗?”   仰头望着男人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穆枫顿时怔住……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是啊,他的心思如此通透,这世间怕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一双眼,其实自己早已隐隐察觉到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演技这么差,又能骗得了谁……想到这里不由逸出一丝苦笑……可是他为什么明知自己有所图谋,还要将自己带回创世之境?还要这样对待自己?   白绍行,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的心到底想着什么?!   看着穆枫迷离沉痛的双眼,白绍行似乎读懂了她的困惑,静静地回望了她良久后,缓缓开口。   “你想知道这都是为什么?呵呵,小枫,这么多年了你依旧不了解我啊。” 第二百零二章 食骨花开   听着白绍行似叹息似梦呓般的低语,穆枫只觉心头越加的烦扰困惑,“白绍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与你站着的永远是敌对的立场吗?后面的这句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白绍行回望着穆枫,忽然轻笑了下,伸指点抚过她紧锁的眉心,叹道:“终有一日,你会懂的。”   穆枫一震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白绍行好久,终于忍不住道:“你现在身中剧毒,不片刻就要死了,就算来日我懂了又如何?”   白绍行微微一顿,心下明了她终究是着紧自己的,不由笑道:“你当我真的那么傻吗?会乖乖地吞食毒药?”   穆枫闻言不由一呆,愕然道:“什么意思?我分明看到你吞了那毒丸啊?”   白绍行轻笑着放开被钳制在怀里的穆枫,松松地环住她,“你没认出来刚才那个黑袍客是谁吗?”   穆枫有些诧异地摇摇头。   “他曾是神界掌管痴情司的司法神君梨瑛,后来因动情而触犯天条被贬下界,在五千年的圣战中不幸死于战乱。”   穆枫惊异地睁大双眼,“是……这样嘛?我没听说过他啊。”   “唔,他触犯天条那时,你还没出生。”   “……”   “你说,一个为情而死的神君会去为难一对情侣吗?”   穆枫听得大惑不解,“什么意思?难道那两丸药实际上都是无毒的?”   “不,确实有一丸是剧毒无比的。”白绍行摇头笑道:“只不过另一丸刚好是解药。”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穆枫恍然大悟,难怪白绍行吃下毒药这么久也不见其发作,竟是这个原因。   白绍行环住穆枫的腰,抬眼看向前方代表着光明的石门,“所以这看似必有一死一生的存亡抉择,实际上还暗藏着这样一个生门。这,兴许就是他有意的成全吧。若是真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冒险的。”   穆枫闻言失神,为白绍行那最后一句话而心神剧动……   白绍行低头看着怀中眼神迷离的穆枫,在她眉心轻轻一吻,笑道:“快走吧,我们去看看魔君的陵寝到底是如何的富丽堂皇。”   ——————————————   穿过石门的一刹那,耀眼的光明和浓郁的花香瞬间吞没了两人的感官,当久处黑暗中的双眼终于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时,这才看清,门的外面居然是一片花海,是的,无边无际的花海!   满眼的洁白中,一道素银的身影正侧坐于重重花影间,显得格外安然悠适,这男子周身流动着穆枫从未见过的神光,莹润清灵仿佛冰晶折射出的柔光,望其额心的银色神印不难揣测他应是远古时期的神明。在察觉到穆枫两人到来时,那男子的目光穿过在清风中织出的漫天落英,停在白绍行身上,勾唇露出淡雅的笑意,“乖徒儿,好久不见啊。”   穆枫不由暗惊,只觉身侧的白绍行其惊讶程度更胜自己,遂侧首看去,只见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口中低喃:“师父……”   穆枫浑身一震,已然知道眼前这俊雅出尘的男子身份,他竟是久远上古时期的天界前任战神,也是应龙的授业恩师,司掌神界光明的尊神,染夜圣君!在她仍是凤凰神女时,这位已战死了几万年的神祗便已是天界不朽的传说!   想不到这蚩尤的九黎石境竟如此厉害,能把这位据称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强大的战神的魂息掬来一束!   白绍行的惊讶也仅仅就是短暂的一瞬,转息间已然恢复如常,神色恭和地上前施礼道:“徒儿见过师父。”,说着不动声色地将穆枫推至后方,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谨慎。   染夜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绍行对穆枫的维护性举动,弹掉于指尖缭绕嬉戏的花叶,轻轻振袖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灵光似有生命般地晕开一轮柔波,连带着使花的香气也愈发浓郁,温软的眼风淡淡扫至,唇角噙着一抹优雅地笑意,“来吧,徒儿,让为师考究你一下,如果合格了,便放你们通行。”   穆枫从未在白绍行脸上看到过如此凝重的眼神,不由想起有关于这位上古战神的传说。据说他是舍身添堵六界缝隙而死,死状极惨,在凭一己之力击毙了魔界前一辈六位妖神后,终因神力耗尽,于修补六界缝隙时被其中的天罡兵气硬生生地绞碎,尸骨无存。   “不知师父想如何考究徒儿?”白绍行躬身问询。   染夜捻叶轻笑道:“唔,为师也不想与你做对,奈何身处此境,身不由己。这样吧,此一花海,为我存于世间的一抹残念所化,你只要能寻到这花谷迷宫的出路便可。”   白绍行点头道:“好。”   穆枫环目四顾,只见花海在微风中起伏跌宕,一望无际,完全看不见何处有道路的样子。沉吟片刻后,凝劲于右掌,随着水袖挥曳,掌风横扫左近区域,脆弱的花枝不堪劲风的吹折,立时激起漫天的花雨尽数倒伏,露出其下的地面。   穆枫望着花叶遮蔽的下方,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下面哪有什么土地,分明是黑荡荡的虚空!   染夜看着穆枫的举动不由摇头,“丫头定不是爱花之人,怎忍如此摧残花朵。”   穆枫闻言一怔,略有赧色地收回手,拢于袖中,念及对方是白绍行的授业恩师,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希望被他看不上的心思。   “她确是个不懂风情的女人。”白绍行不置可否地轻笑,立时换来了穆枫一记凌厉的眼风,他对那此视若无睹继续道:“小枫,你可知我们脚下的这是什么花?”   穆枫摇头。   白绍行望向一旁抚袖浅笑的染夜,目光中竟吐露出一分沉痛的肃穆,“这是师父羽化时,由仙身神血化作的食骨花。彼时,这雪色的花海开遍了六界,其盛景我至今难忘。”   穆枫顿时一愣,想到自己刚才对此花如此不敬,不由歉然,向着染夜躬身正色道:“晚辈不知,刚才多有冒犯。”   染液摇头轻笑,视线移回白绍行身上,“徒儿如此从容镇定,是否想到了破解之法?”   “徒儿确实想到了一些东西。”白绍行抬手翻掌,立时有数片花叶飞入他的掌心,只听他淡淡道:“若徒儿所料不差,这片花海大部分实为师父神力化成的幻术,只有一条小径为实体。开于虚空上的花朵亦为虚幻,只有小径之上方生着真正鲜活的花朵。”说着以食指和中指夹住一片小巧的花萼,内劲透入,柔软如丝的叶瓣立时利如刀锋,随即将花叶陡然划过手腕上的血管,殷红的血液瞬时滑落。   “你干什么!”穆枫不由一惊,待要上前为他包扎,却被白绍行拦下。   “食骨花,花开如雪,食血而盛。故,唯有花海出路上的花朵会被这鲜血染红吧。”   随着热血洒落,仿佛回应了白绍行的话一般,一丝血色沿着脚下的花丛徐徐蔓延,食骨花霜白的花瓣如染上了晚霞的霓彩,盛放如血!   “不愧为我的徒儿,果然什么也瞒不了你。”染夜敛眸点头。   血色一路蔓延,伸至远方,因未见尽头,白绍行便举手准备再于腕上划开伤口放血,却被穆枫捂住手腕拦下。   “你不能再放血了。”穆枫眉头深锁,看着白绍行已然有些苍白的唇色,不赞同地摇头,随即抬起手腕,“若还不够,便放我的血吧。”   白绍行回给她一个温软的微笑,却突然伸手推开她,使得她直直撞向了染夜,开口道:“师父,在徒儿取得蚩尤的血骨前,想请您暂时看住她。”   穆枫一怔,不由失色,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待要上前质问,却被陡然伸长的花枝缠住手脚,缚了个结实,转头看去时,只见染夜向白绍行点头道:“徒儿去吧,师父自会照看这娃儿。”   “白绍行!你要干什么?快让你师父放开我,大不了这蚩尤的元灵不除了。我们回去!”穆枫奋力挣扎,奈何无论她灌注了多少内劲在四肢,竟都挣不开这看似柔软的花枝。   白绍行看着穆枫惊恐的神情,走上前,抬手轻抚她因焦急而微微泛赤的眼角,轻轻道:“天道开启已势在必行,若不除去你体内的蚩尤元灵,你早晚会被这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君彻底吞噬了身心。小枫,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不!白绍行!无论你要做什么,我不许你去!快放开我!”穆枫拼命摇头,心底不祥之感愈加泛滥,淹没得她几近窒息,手脚更是如同浸入雪水般寒得冰冷。   白绍行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侧首看了一眼默默点头的染夜后,转身沿着血色铺就的道路行去。来到花径远端,再次割腕放血,不多时,道路的尽头终于浮现。   缕缕诡异的黑芒如盘卷的黑雾由半空中透出,仿佛层层剥开的裹尸布,使得其中的死亡气息慢慢泄露,那里正是蚩尤的陵寝!   穆枫惊恐地望着那逐步扩张出的黑洞和其中隐隐翻涌的阴森鬼气,只觉心底发凉,从未有过的恐惧如同饕餮的巨口将她彻底吞没。   “不!白绍行,别去!” 第二百零三章 血染魔陵   无论穆枫在后边如何呼喊阻止,白绍行的身影还是缓缓融入到了那无底的黑洞中。   穆枫挣不开束缚自己的花锁,唯有向着一旁的染夜怒道:“染夜圣君,您当真要看着他只身赴险?请放了我。”   染夜却好整以暇地笑道:“娃儿勿恼,我太了解这个徒儿了,既然他说他会活着回来找你,那一定不会食言。”   穆枫冷然道:“您就这么确认?”   染夜并未答话,对穆枫的无礼不以为忤,反而一振衣摆在她旁边坐下,饶有兴致地端详着穆枫,“女娃娃应是后世的天神吧,我并未见过你。”   “晚辈出生时您已羽化多时。”   染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是凝运目力打量着穆枫,讶道:“唔,娃儿的原身竟是凤凰。”   “不错,晚辈是扶桑神木上诞出的凤凰。”   染夜点点头,目光飘向白绍行消失的方向,“想不到我这冷情至极的徒儿竟也会有动情的一天。唔,当真是改变了不少。”   穆枫顿了顿别过头,敛眸道:“您为何这样说?”   染夜没有回答,反倒“咦”了一声,穆枫诧异地转过头,正看到染夜蹲下身查看吸食了白绍行鲜血而变得殷红的食骨花,她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花,他中毒了吗?”   穆枫闻言一震,“你说他中了毒?”   染夜皱眉道:“这最初沾染了鲜血的食骨花,竟成了黑紫色,想来他已中毒颇深。”   穆枫瞳光瑟缩,声音竟隐隐有些发抖,“染夜圣君,您久居天界,可曾听说过掌管痴情司的司法神君梨瑛?”   染夜微微讶然,摇头道:“从未听闻过此人。”   穆枫身形一晃,咬牙道:“他竟然骗我!”   什么神君梨瑛,什么一丸毒药一丸解药,全是骗她的!他现在法力尽封,与一介常人无异,身中剧毒,又大量失血,此刻只身前往蚩尤陵寝,岂不是命悬一线!   “染夜,快放开我!”穆枫声嘶力竭地挣扎,再顾不上对这位高了自己不知几辈的神祗是否失礼,而直呼其名。   染夜何等聪明,立时猜了个**不离十,但却开口道:“丫头别白费力气了,我既应允他暂时看护你,便不会放你离开。”   穆枫闻之语塞,心知求染夜没用,当即闭上双目,试着凝运功力,想要挣脱桎梏,在心思甫动之际,绕身的花枝似有意识般竟吸附到她周身的经络要穴上,将气息彻底封滞,穆枫猛睁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染夜,“你!”   染夜摇头苦笑,“我这徒儿从未求过我任何事情,如今难得开口,我怎也要替他办妥。”   穆枫急得秀目微红,颤声道:“你可知他会没命的!”   “……无论后果如何,这终是他的选择。”染夜默然片刻,随即叹道:“也罢,既然你如此担心他,我们便看看他现在的境况。”说着袍袖一卷,漫天飞舞的花瓣竟凝成了一面玉镜,镜中传来水滴落泉的声响,随着波纹似的流光扩散,镜面立时亮了起来,其中现出渐渐清晰的场景。   ————————————————   白绍行看着将自己包围住的六道黑影,不由皱了皱眉,没想到守护蚩尤陵寝最后一段的竟是早在几万年前毙命于染夜神君剑下的六位魔界妖神。   之前暗中服下的压制毒性的药丸此刻药性渐褪,那噬心腐骨的剧痛正一下一下剜绞着他的内脏,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兼且本身的水系灵力有自愈的功效,服食了这六界致毒的他应该已经抛尸倒逼了。   是的,他骗了穆枫,从进入九黎石境的那一刻他便是在骗她。萧冉等人根本不曾出手助他,此刻身处境内的不过是他强自逼出的元神,而他的真身仍在结界之外,手撑着玄冰枪,抵御着敌人们的冲击。在感知穆枫陷入幻术时,他竟无法维持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不顾一切地逼出元神闯入结界内寻她。如此做法,无异于自寻死路,而此等行径却正中那几位的心思,难怪对方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暗施助力放行。祁诺言和莫离因穆枫的关系,希望自己死,而萧冉怕是几人中最希望自己丧命于此的人吧,无论是冲着穆枫的关系,还是冲着那开启天道的候选人之位。   白绍行看看自己正因毒意上涌而隐现黑气的右手,唇角勾出一抹冷漠的笑容,既然不能用法力招来玄冰枪,那唯有用一双肉掌速战速决了!   精神陷入前所未有的冷静,连带着那被毒素腐蚀的剧痛也变得不那么难耐,他曾是天界的战神,负过的伤、受过的创,不计其数,除了当年因魑魅的诅咒而致使为女魃动情的他曾忍受过的那剜心之痛外,没有任何肉体上的疼痛能真正击倒亦或撼动他。   “几位魔尊,晚辈赶时间,我们速战速决吧。”   对面的六位不声不响地将白绍行围在其中,不发一言,却在下一秒极有效率地同步攻来。   白绍行目不斜视,眼底甚至带着一分泰然自若,完全不像身处险境之人该有的神色,他面上看似一贯的漫不经心,但精神却已晋入激战之际那冰雪般的冷静,莹透玲珑的洞察力已将这六位魔界高手的一举一动把握了个一清二楚。   他能清楚的感知左右两侧斜前方攻来的招式都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是背后的那一记暗剑。白绍行冷笑一声,不但不躲,反而揉身向后撞去,在剑尖即将触体之时,身形陡然消失,一双手掌搓成刀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划出萤萤冷光,一闪即没,当六个魔神的合围完成时,他已旋身拔地而起,安然落到包围圈外。   在白绍行甩落指尖沾染的血珠时,其中的三个魔神同时自颈部喷出浓浊的鲜血。白家的招式,没有一丝花假和修饰,只求一击毙命!   这六位魔神在世时横行一时,但此刻毕竟只是被拘来的一丝魂息,功力难免略有折扣,然而能在一招之内重创三人,此等身手已足够白绍行笑傲六界了,更何况他现在还处于诸多劣势。   然而那三个喉咙血管被手刀斩断的魔神并没有就此抛跌倒逼,身形只是顿了一顿后,又完全不受干扰地随着另外三人全力攻来。   白绍行目光一凝,已然明了,看来如想力毙六魔,唯有斩挖其心!   真气高速运行之际,外息便自动断绝,周身的气息更是没有一丝外泄,高手相争,很多时候并不是靠眼睛去捕捉对方的举动,而是单凭感官,是以杀手一族的白家,在习武之初首先修习的便是如何敛形匿迹。   白绍行如一道飘渺却极速游移的云絮,挥洒自如地游走在六道黑影之中,双方的速度快至肉眼难察,仅可闻及几近连成一片的起劲交击声响。双方似乎微一接触,顿即分离,实际上在那弹指的功夫,白绍行已经和六位魔神各自交手五招。   此刻他的左右手各执了一颗血淋漓地心脏,而原本洁白的衣衫也被对手在激战中划出了几个血口,肩背的一处赫然深可见骨!但这已是他几经算计后,避重就轻地做出的最低损伤了。   相较于白绍行的情形,对面的六位魔神就损失惨重了,两个失了心脏的当即倒逼,一个被白绍行的掌风击断了右腿。尽管如此,活着的四位仍神情木然,一声不响地再次向白绍行发动攻击,仿佛没有心思的丧尸,只知一味的进攻!   白绍行丢掉手上仍然温热的心脏重新冲入站圈,一击剜除那腿部受伤的魔神心脏后,开始全神应对剩下的三人。这三位魔神自是功力最厉害的,所以白绍行虽已除去三个,但此时仍不好过。   右手没入前方敌人的胸腔,指端利落地割断血管和肌肉,不想这魔神如此凶悍,已受了致命的创伤竟没有当即毙命,反而死死抓住了白绍行的手腕,将他的动作拖上了一拖。高手相争,瞬息可定生死!因这短暂的一顿,白绍行的右肩由后至前被一柄长剑贯穿!使得他已经没有血色的面容变得愈加惨白,但尽管如此,仍阻碍不了他的动作。左足迅捷地飞起,踢开身前已失了心脏的尸体,腰身急拧,硬是借着碎裂的右肩骨夹住对方的利剑,左掌横斩向身后,将正奋力抽剑的魔神的头颅齐颈削断!   因他们的动作极快,所以看似一眨眼的功夫,白绍行便弹开了两名魔神的斩杀,剜了一魔的心,斩了一魔的首。   看着那丢了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兀自抽搐不停,白绍行反手拔出插在右肩的利剑,捂住伤口,脚步不由有些踉跄,深紫色的血在脚下迅速汇成一滩。   失血加上剧毒的侵蚀,使得他的神志渐渐不清,手脚也开始冰冷的僵硬。   白绍行清冷的眸光抬起,望向对面的黑衣魔神。   还有最后一个…… 第二百零四章 蚩尤灵骨   因肩骨的碎裂,白绍行的右臂已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以左手倒提了那柄刚刚戳碎自己骨骼的利剑,轻轻翻转手腕,将长剑持在手中。其实他的剑法一直是不错的,有染夜这么位擅于用剑的恩师,他的剑法自是不弱。只是自从五千年前他手中的轩辕剑刺死了女魃后,他便再未曾用过剑……   他是天界最尊崇的战神,习惯用冷漠和理性看待一切,“爱”这个充满浓烈感情的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所以,虽知道自己已爱上了她五千年,但仍不太懂得如何去爱她。在他看来,只要是有益于她的,那就是“爱”。他考虑事情,都习惯从最理性的角度出发。因此才有了这五千年来的默默守候。这一世,既然无法站在她身边保护她,那便给她展示现实的残忍与冷酷,以伤害来消磨掉她个性中的温软懦弱,将这个残酷世界的生存法则,以血淋淋地伤痛教给她。   但事实证明,他根本不懂得爱,直到她在他面前焚起地狱的业火,直到昆仑熔池边那绝望的一跃……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再度失去她,这两幕情形直至此刻仍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那种恐惧真切而沉重地将他击倒。至此,他才知道自己的做法错了,错得离谱……其后虽在极力挽回,但却总觉力不从心,伤一个人容易,但修补那伤痕累累的心却着实太难……   白绍行轻轻甩落长剑上沾染的自己的鲜血,一言不发地斜指面前这最后一位,也是最强的一位魔神。   纯黑色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晦暗的弧光,魔界和神界的两位绝顶高手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杀!   两柄长剑在微弱的光线中舞成泼水不进的黯哑光瀑,只在不绝如缕的磕碰中绽出亮眼的火星,双方的剑法已算六界中的顶峰,在全力施展开来时竟像能吸附住周围的光芒一样诡异快绝!   连成暴雨般的密集绞击声在最后一击重逾雷鸣的嗡响声中,白绍行手中的长剑被拦腰斩断,而魔神的剑锋在斩断敌人的剑身后直没入白绍行的胸口,由后背贯穿而出。   手中长剑断裂的一瞬间,白绍行就势弃剑,左手凝成刀锋刺入魔神的胸口,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他是故意让对方劈断剑身,进而得以近身施展必杀的一击一样。   白绍行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毒素已经无可抑制,自己身处结界外的身躯也撑不了多时了。在这样的情势下,唯有这般舍身一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手绝杀!   在魔神的剑锋有所动作前,白绍行已比他更快一步地剜开了他的胸口,掐断了他的心脉。两人的距离贴得如此之近,使得白绍行清晰地看到了那隐于披风下的惊惧眼神,虽仍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此刻那已经是属于死人的神情了。   由于白绍行剜心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魔神咽气之后,身体的肌肉因瞬间的剧痛仍抽搐僵直着,使得他那高大的身躯一时半刻竟没有倒伏。   眼见对手确实已经死透了,白绍行这才忍不住咳嗽出声,一口浓紫的污血喷了对手一头一脸。他深吸一口气时,被长剑贯穿的胸口内立时一阵刺痛,心知是伤到了肺叶。白绍行屏住呼吸,一寸一寸地后撤,从对方的剑锋下脱出身。   匀了一口气后,双眼一阵发黑,白绍行晃了两晃,才勉强站稳身形。抬手将魔神持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夺下这死人手中的利器,他现在需要一个防身的兵器,也需要一根用以支撑身体重量的东西,所以这柄长近五尺曾名动六界的魔剑是最好的选择。   白绍行撑着长剑,转身向已然在望的蚩尤陵寝行去,每一步迈去,足下都印出一个紫色的血印,一向稳健的身形竟有些摇晃……   ——————————————   长剑绞出凌厉的剑芒,将厚重的石门利落斩碎,一瞬间,陵寝内极低的冰雾之气蔓延而出。白绍行对于那能冻裂人肌肤的低温丝毫不以为意,毕竟身为司水的神君,没有谁能比他更耐得住这阴寒,更何况这刺骨的寒意跟此刻周身的痛楚相比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白绍行顺着仿佛直通幽冥鬼府的楼梯一路下行,随着阴气越发浓郁,白绍行终于看到了地宫陵室中,那玉棺内的蚩尤尸身竟是以千年玄冰所封。看到那熟悉的晶透莹润,白绍行不觉有些好笑,想不到九黎族用来保存蚩尤尸身的竟是自己的千年玄冰。   面对着这比铸铁还坚固的冰面,在这种法力尽封的状态下怕是无人可破的,但换做白绍行,那就另当别论了。   黑色的剑锋在光洁的冰面上划下一个玲珑小巧的法阵,白绍行将手指割破使得鲜血溶入其中,不多时,这千年未化的寒冰竟以肉眼可察的进展急速消融。   片刻后,蚩尤栩栩如生的尸身已然暴露在空气中,他那颗断头,早在千年前便被九黎魔族寻获,一并安置在棺中。   白绍行端详了一下蚩尤的尸身,倒持长剑刺向他的胸骨,唯有心口前的这块灵骨方能拔出穆枫体内的蚩尤元灵。   在剑锋破入尸身肌理的一刻,白绍行胸口的白衣上同时绽出了血花,对于这种状况他丝毫不觉意外。   不错,如果在明知需要蚩尤灵骨拔出穆枫体内的元灵的情况下,九黎魔族还没有做出什么应对举措的话,那他们也就白活了这万八千年了。   这最终的守护咒术便是反弹一切施加在蚩尤身上的伤害,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挖掉他的胸骨!毕竟如果胸骨都被挖走了,那便等若说明对头已然得手,那这守护咒术存在与否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白绍行不能带穆枫前来。   胸口的剧痛一如当年他亲手剖开胸膛剜取那枚因动了情念而被情花和魑魅的诅咒侵蚀的心一般,这熟悉的疼痛使得白绍行眉头锁得极深,但手下的动作却仍迅捷得没有一丝停留,剑锋干净利落的一划一挑,费尽千难万险寻求的蚩尤灵骨终于到手。而他的胸口也被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   彼时,他是高高在上,被万神敬仰的天界战神。此时,在天道尚未完全开启前,他却仍为一介凡人。所以,一样一的伤痛,毕竟有一个承受得起,一个承受不起。   在捏住那块冰冷的灵骨后,白绍行终于撑不住了,身躯沿着蚩尤的冰棺无力的滑落,眼前的意识渐渐被黑暗笼罩,他极力想保持清醒,可身体已在突破极限之后彻底崩溃了,他只能低念,“师父……”   仿佛回应了他的心意一般,双眼虽是一片模糊,但鼻端却嗅到了熟悉的花香,紧接着被一团温软的事物拖住残败的身躯,传过一道水镜带回那陵寝的彼端。   ————————————   “白绍行!醒过来,不许死!”   穆枫抱着白绍行的身体,颤抖的音调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因目睹了之前那惨烈的一幕而冰凉的手掌按在那仍不断溢血的胸口,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微冷的身体,目光为那白衣上触目的斑斑血迹而瑟缩,从未有过的恐惧如冰冷滑腻的毒蛇贴着周身的肌肤一寸寸爬行,让她抑制不住的颤栗,勒得她透不过气。   然而无论她如何呼唤,怀中的人仿佛打定主意要至此沉睡下去一般,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回应。   哽咽的嗓音渐渐嘶哑,干涩的眼眶灼热得似要撕裂角膜……   “白绍行……你混蛋……”   “你不是说让我等着你吗?睁开眼睛啊……算我求你了,睁开眼睛好不好……”   穆枫紧紧抱着白绍行的身体,冰冷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泛白,脸孔埋入他的胸口,嗅着那夹杂在寒梅冷香中的血腥之气,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声地呜咽,窒息的痛楚随着冰冷的绝望在心头无力的蔓延,覆顶的惧意如同剔骨的尖刀一分一分地挑入骨髓……   她要失去他了吗……不!白绍行,你怎可如此残忍……   “唔,你再这么用力勒着我……我可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耳畔传来呓语般的低喃,穆枫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只见白绍行的眼睫微颤,竟然恢复了一丝意识,她呆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是真的醒了,空落落的胸腔里那颗渐渐冰冷的心这才恢复生机地霍霍狂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不稳,“勒死你才好。”   话虽如此,可手上的劲道却是言不由衷地放松了许多,只是仍不敢撤去手掌停止输注内力。   “这么绝情……咳……”因失血过多,白绍行的视野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勉强提起一丝笑意,开口时却是对染夜所说,“师父,求您拔出她体内的蚩尤元灵。”   在场的三人中,唯有染液持有法力,所以白绍行只能开口求他。   穆枫怔了一怔,不由失声怒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我们现在就回去,用女娲石给你疗伤!”说着搭过白绍行未受伤的右臂,想要将他扶起,却被他反手握住。   染夜看着这固执的徒儿,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还是让为师用这残余的神力助你疗伤驱毒吧。”   “染夜神君,求您赶快施救。”穆枫闻得染夜可暂缓白绍行的伤势,眼中不由闪出希冀的灵动。   白绍行露出一丝苦笑,语义坚决地摇头道:“若出得九黎石境,灵骨怕会再次被夺……那我可就白废力气了。”   “白绍行!”穆枫气得怒不可遏,准备击晕这个顽固的男人,好让染夜尽快救治。却在闻得染夜低叹之时,陡觉四肢再次被食骨花枝所缚,穆枫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染夜,惊声道:“染夜,你也跟着他胡闹吗?”   染夜却是摇头不语,不理穆枫如何挣扎,手指微动,径直于其身下布设出花叶法阵。   ——————————————   春节长假结束,爆更周汇报完毕~不知道各位亲们看滴过瘾不,反正牛皮糖贴地是很肉疼啊~~o(>_<)o ~~ 第二百零五章 异变连起   随着染夜默默地低念灵言,一簇花瓣凝成的触手将白绍行手中的蚩尤灵骨轻轻托至穆枫身前。染夜行至穆枫和灵骨的正前方,额间神印陡然射出一束璀璨的五色流光,在光束的照耀下,蚩尤的灵骨竟变得晶莹透明,那流光透过灵骨打在穆枫身上时,她如同灵魂和身体被一并定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身不由己地瞬间昏睡过去。   “徒儿,你此生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了,为师很高兴。”   染夜最后看了白绍行一眼,眸底盈满了慈静宁和的笑意,言罢,素白的长袍在风中鼓荡如云,瞬间化成漫天飞舞的花幕,暗香清冽、银霜雾雪,染夜和他仅余的法力融成一匹花瀑卷向穆枫。   “谢谢师父的成全……”白绍行对着那缤纷的花雨浅笑低语。   在花雾的洗礼和五色流光的转换中,穆枫自眉心间凝出一线黑色的光束,缓缓被抽入蚩尤的灵骨中。光束周围氤氲着诡异的暗蓝色雾气,那蚩尤的元灵似一道诡异的墨线一丝丝地在方寸大的灵骨中翻染开来,直至整块灵骨被染得漆黑乌透时,穆枫额心的黑线终于渐渐淡去,最终敛于无形。   随着了无生机的花瓣片片洒落,穆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由深沉的睡眠中醒过来,只觉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舒适,一晃神的功夫已记起发生了什么。当即驱身上前扶住白绍行,若有所悟地看了一眼撒满脚下的花瓣,“染夜圣君他……”   “师父被拘扣于此的魂息已经自由了。”白绍行看着穆枫清澈澄明的眼眸,轻笑了下,想摘去她头上散落的花瓣,却因牵扯到了伤口而**了一声。   穆枫秀眉顿锁,俯身将白绍行半扶半抱起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白绍行却摇头道:“不用费力了,师父这支撑九黎石境的最后一抹神力消散之时,就是这结界崩塌之刻。小枫,你去把蚩尤的灵骨收好,只要毁了这灵骨,蚩尤没个万八千年的休想再度复活。”   穆枫点点头,放开白绍行去取那仍飘在空中散发着幽黯黑气的蚩尤灵骨,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和由染夜神力化作的花海与蓝天猛然巨震起来,一道道诡异的狭长缝隙如同碎瓷盘上龟裂出的细纹眨眼的功夫将整片由幻术化作的天地撕裂,世界仿佛在顷刻间崩塌!   穆枫惊呼一声,顾不上取那蚩尤的灵骨,转身向重伤的白绍行扑去,即将搂他在怀时,却抱了个空,只见白绍行的身形似虚幻的影子般向她露出温柔的一笑,不知为何那笑容中竟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和不舍。   穆枫心魂剧震,这才恍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的真身,而只是他的元神!想到此节不由骇得魂飞魄散!   难道他已经……   天与地在剧烈的摇晃着,周围的景致和事物在转眼间被撕扯得扭曲变形,当穆枫悲然惊呼出白绍行的名字时,九黎石境如同被摔裂的玻璃球一般,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瞬间崩塌。   穆枫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猛地扯起,抛向了高空,清冷的空气和魔界独有的幽兰色月光真实而清晰地吻上她的脸,使得她精神一振,法力瞬间澎湃涌动,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运足目力搜寻白绍行的影子。   她无论如何都不信,不信那个男人会死……   目光随着身形一并翻转,当扫到那撑着玄冰枪矗立在蚩尤地宫前方的身影时,穆枫发出一声悲怆的清啸,法力流转至极速,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那已看不出一丝生气的身形。元神是修行之人身上最纯净同时也是最重要的灵体,若元神受创,则本体遭受的反噬更甚。   他的元神重创至斯,穆枫已经不敢想象白绍行这同时承受着关松等人冲击和元神创伤的身体已经损伤到何种程度!这个男人他到底是如何强撑着走到这一步的!   就在穆枫瞬移至白绍行前方五米处时,前方倏地拦至了一道身影,穆枫抬起泛红充血的眼瞳,看到的是一张凝重而肃穆的容颜,一掌挥出的同时冷喝:“莫离,滚开!”   莫离不发一言,丝毫没有退避的迹象,对于穆枫迎面拍来的一击不闪不避,竟立掌迎上。   双方掌心相交的一瞬,穆枫陡觉周身的法力和内力如泄洪的激流一般极速倾出,暗自心惊时已然明了,这是莫家的家传绝学入无神功,她虽也与莫离对战过,但因着他对自己顾念良多,所以从未使用过此招来吸取她的功力,也因此使得穆枫忽略了此点。此刻猝然交战,她虽及时撤回掌力,但犹是给莫离吸去了不少的功力。   “再不让开,别怪我辣手无情!”穆枫厉声冷叱,轩辕剑登时爆燃着紫黑色的火焰凌跃而出。   莫离眼看着穆枫周身迸发出的森冷杀气,露出一丝意味复杂的苦笑,却仍是未曾移动一分。   穆枫怒极,横剑身前,错神去看白绍行的情形时,却惊得魂飞魄散。只见祁诺言手持了一柄玄铁黑剑,正以惊鸿之势,直刺白绍行的心口。   “不!”穆枫失声惊呼,手中长剑化作一匹流泓直掷而出。   同一时间,莫离的掌风已当胸压下,但穆枫却无暇顾及,只将全部功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离手的长剑之上。她猛觉胸口陡然瘀滞,没有轩辕剑阻隔莫离的攻击,唯有伸出左臂挡搁,在被莫离掌缘切中时周身一震,体内的法力和内力几乎在一瞬间又被莫离吸去大半,但她已顾不得那许多,因一颗心全牵于那惊险万状的另一端。   穆枫错估了莫离就如同她错估了祁诺言一般,虽然他们默许她拔出体内蚩尤的元灵,却不代表会放过她和白绍行。   祁诺言的长剑被后发先至的轩辕剑削中,立时应声折断,但三尺长的断剑仍去势如虹地直刺白绍行的胸口,不错,打他知道穆枫仍然在世时起,无论是于公于私,祁诺言便已打定了主意要除去白绍行,这是他那日于昆仑熔池边便已下的决定。   长剑如电,直贯而下,却在临刺中白绍行半尺不到之际,被裂地凝出的冰挂滞了一滞,剑端仅仅没入白绍行胸口两寸。祁诺言冷哼一声,双目寒光陡盛,运臂一绞,将长剑一点一点地向前送去,眼看着冻结利剑的冰挂就要碎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起!   清冷得似乎能透出冰渣的夜空中,忽然绽放出数道异芒,如同晨曦破云,从万仞高空中直劈而落,与此同时一并射下的还有两道人影,一个直插白绍行身前,运掌击向祁诺言。   另一个则如鬼魅般陡然出现在穆枫和莫离身旁。   “白绍凌!”穆枫看清那在命悬一线之际救下白绍行的人时,不由惊呼出声。   “奉少主之命,于破晓之刻来接师姐回家。”童笑笑那独有的少年嗓音清晰传来。   言下之意,竟是这一切都是白绍行安排下的,原来他早在来妖魔二界之前,便已安排好了退路。   穆枫这才看到驱身掠向自己的正是童笑笑。她虽对白绍凌和童笑笑的印象不佳,但此刻眼见两位救星到来,仍不由暗自欣喜。   这两人的到来显然是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祁诺言骤然遭袭,而且对方施展的正是白家最辛辣诡谲的杀招,唯有暂时撤剑后避。而白绍凌得这一刻缓歇,立即将白绍行救下。   而莫离却突然兜转至穆枫身后,五指化爪虚抓向她身后。穆枫此刻法力与内力均已基本告罄,自是无力抵御。之前若不是顾及到白绍行,就算她尚有一搏之力,也是不愿跟莫离动手的。此刻白绍行已经脱险,她自是不愿再与莫离纠缠,是以只是倾身闪避,却陡觉一股怪异的拉扯之力透背而入,她心底骇然,足下运力,极速向童笑笑冲去。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响起关松等人的连声怒喝,穆枫循声望去,惊见萧冉正高高跃起,挥动盘古斧直劈那块自九黎石境崩解后便悬浮一片废墟之上的蚩尤灵骨。   萧冉当初与穆枫达成的约定就是,他赠送开启九黎石境的法力,而她则帮她把蚩尤彻底除去。这位位列九黎族长之首的萧圣君,千万年来其野心从未平复过,如今天道轮回开启在即,他自是不愿再屈居蚩尤之下,是以竟横了心地背君弑主!   因在场的全是六界中最顶尖的高手,所以这一切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从白绍凌、童笑笑二人突临魔界,到萧冉力劈蚩尤灵骨,不过也仅是眨几下眼的功夫。   就在穆枫为萧冉的举动略一分神之际,莫离那怪异的力量已侵入她的体内,穆枫陡然一惊,只觉魂魄似乎被一只阴冷的铁爪猛地勾住,面上虽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只有身在其中的自己才能骇然感知,莫离正使用什么怪异的法术,勾摄她的魂魄。   魂体剧荡下,她仅来得及看到白绍凌抱住白绍行的身体直飞冲天的动作和自己身体栽向童笑笑的一幕。   紧接着,意识便沉入了无底的黑暗…… 第二百零六章 换骨移魂   细碎的阳光伴着清脆的鸟啼由窗子的缝隙传入,使得床上昏睡的穆枫眉头轻动,眼睫微翕几下,终于被惊醒了。   脑际昏沉得如一滩浆糊,她**一声由床上坐起,锦缎的薄被应势自身上滑落,穆枫揉着抽疼的额角环顾自己所在的房间。   地心燃了桂花香的玉鼎,造型精雅别致的紫檀木桌椅,雕花的沉香木床,绣了白莲图案的雪缎蚕丝被,就连梳妆台上摆设的瓷瓶内插着的白梅都未曾改变分毫,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这是千年前楚墨于耶律岳王府的房间!那个前世的她曾住了两年的地方!   穆枫一恍之间已然记起晕厥前的记忆!   她伸出双手,看着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戴的祖母绿戒子,不由摸上额头,不意外地抚到了青玉额饰。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千年前,就连自己身上的装束也都是大辽王妃的服饰。   穆枫起身来到铜镜前,意外的,镜中照出的是一张陌生的容颜,虽美得异乎寻常,但却不是她自己的脸。转瞬间已经明了,竟是莫离施展了移魂之术,将自己的魂魄拘入了另一具身体中。穆枫垂下头打量了一下这个比以往的自己矮了寸许的身体,体态是属于少女独有的修长纤细,乌发如泼墨流绢及至小腿,肌肤欺霜赛雪,再向梳妆台望去,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一双杏眼更是粼粼若波,于人一种楚楚堪怜的秀致雅丽。   看着那双过于纤细白皙的细嫩手掌,穆枫眉头深蹙,试着凝运功力,预料之中的,不但凝聚不了一丝法力,甚至连内力也提不起一分。果然,这具身体是完全不谙武学和法术的,只是一介寻常女子的身躯,手无缚鸡之力,可能连普通人的体能都不及。   莫离如此作为,显然是早有安排,想到自己那具失了魂魄的身体,只怕莫离已经骗过了所有的人,说不定现在外界都当她死在了混战中……记起生死未卜的白绍行,不由暗暗忧心他的情况如何了,巫元虽有能人无数,和足以起死回生的女娲石,但他伤重至厮,也不知是否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正在穆枫低掩了眉头沉吟不定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莫离一手轻撑门框,含笑打量着穆枫,柔声道:“醒了?”   穆枫清幽的眸光轻轻扫了一下那道颀长英挺的身影,低叹一声,转身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莫离却似没听到穆枫的话一般,径直进屋,将提在身后的食盒摆在桌上,“饿了吧,这些都是你从前最爱吃的菜,尝尝看,味道是否一样。”   “莫离!”穆枫轻叱一声。   莫离摆设碗筷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望住穆枫,默然良久,终于出声叹道:“给我一个机会……”   穆枫闭了闭眼,既无力又无奈地道:“你我,是不可能的,这早在千年前,我便告知你明白了。”   莫离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他改变了你不少,从前的你虽和现在一样看似冷漠,却不会有这样鲜活灵动的眼神,连目光都是温软的……”   穆枫闻言一颤,“你既知我心中早已容不下别人,又何苦这般作为。”   莫离低下头,将食盒中最后一碟菜放到桌上,“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穆枫只觉眼前这男人已固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不由冷怒道:“你知道的,你留不住我!”   莫离却轻轻笑道:“我不会强留你,这院落里并无守卫,若你想离开,随时可以动身。”   穆枫当即一怔,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莫离。   “吃饭吧。”莫离言罢,转身离去。   穆枫在莫离走后,并未曾坐下吃饭,却是提步走出房门,这座府邸修葺得与千年前的耶律王府一般无二,虽然占地颇广,但穆枫还是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大门的位置。   果然,如莫离所言,整个府内是没有卫兵把守的,即便是她在路上遇到的几位侍女,也都是恭敬有礼的侧身让路,无一人阻拦她的离去。   那朱漆大门比从前高阔了许多,也并未落锁,只是,穆枫推不动它。这门上未曾施下任何法术或禁制,只是过于沉重,对于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穆枫来说,那两扇巨门,无异于两面石墙,她压根撼动不了分毫。   眼见此节,穆枫不由暗自气恼,这莫离分明心知她打不开门,才会放心地任自己于府中自由来去,还说什么不会关着自己!   穆枫站在门边思量片刻,一时想不到对策,唯有拂袖离去。   ——————————————   最初的几天,穆枫还试图说服莫离将自己放了,毕竟这一世,两人并无任何仇怨,若深究起来,只怕穆枫还欠他良多,可穆枫好言说尽,却也丝毫动摇不了莫离的心意。到后来,只能冷颜以对,但莫离却依旧日日前来陪伴她,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千年前的岁月,那时的耶律岳也是这般对待楚墨。   转眼已是四月,府中的春花依次盛开,这一日,穆枫独自在花园深处独坐。掐指算来,她已被莫离软禁于此处三月有余。   莫离毫不费力地于重重花影中寻到了穆枫,学她般席地而坐,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送你一匹小马如何?”   穆枫无声轻叹,淡然无波地道:“你忘了我的生日是在秋天,生于春季的是那千年前的楚墨。”   “……是啊,我怎么记错了。”莫离微微一怔,点头苦笑,眸光凝滞片刻后,语意透着说不尽的落寞,幽幽道:“千年前,你作为侧王妃与我共度的那两年,是我所有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所以总是在恍惚中不觉陷回到那个年代。”   穆枫神色不由一黯,心底立时涌起绵绵的无力感,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啊……   莫离望着穆枫低蹙着眉头,愁丝淡凝,却美得令人屏息凝神的侧脸,轻轻开口道:“呵,我知道自己这么做除了增加你对我的厌烦外,不会勾起你任何美好的回忆……但对我却是不同的……谢谢你这三个月来的默默忍让,让我至少可以聊以慰藉地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你?”穆枫闻言一怔,微微讶然地转首看向莫离,听他的言下之意竟似要放自己离去。   “虽已知道了这是命定的结局,可我仍是忍不住去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地幻想奇迹会在你我之间发生……呵呵……多么可笑啊……”莫离说着仰起头,双眼透过重重叠叠的花枝向天空望去,似是在努力抑制着什么,也似不希望穆枫看到他此刻的眼神,沉默良久后,慢慢起身,“你收拾下吧,我已让人在你房中备好了衣物和钱,等你准备妥当,我便差人送你离开。”   穆枫怔忡失神地看着莫离反常的举动,心底虽盈满突如其来的喜悦,却忍不住问道:“莫离,发生什么了吗?”   莫离垂下头,回望着穆枫,徐缓开口:“三个多月前,萧冉毁去了魔君的灵骨和元灵,使得他无法于此万年一次的时机重新现世。现在萧冉已带着暮七和暮九离开了魔界,应是投往巫元了。藉此大战在即的紧要时刻,魔界不可无君,所以我已被推举为代理的魔君……”   穆枫闻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低喃道:“原来如此……”   莫离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薄笑,“我把你的魂魄拘于这具身躯,便是不想你搅入即将展开的战端……但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无论他对你做过什么……你心头的风始终是吹向他那端的……唉,也罢,现在外界都道你死于魔君灵骨毁灭的那日战乱中……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一次选择吧,一次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一介凡人,可以不管这世上的纷纷扰扰,远离这纷争,从此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我可保证不会向外泄露一点风声……也不会再去骚扰你……”   穆枫静静地回望着莫离,眼底虽有点点动容,却丝毫未因莫离的提议而动摇。   莫离凝眸望着这一刻看似温顺,却依旧倔强到骨子里的穆枫,不觉摇头苦笑,嗓音略有不舍地开口道:“我就不送你了,一路……走好……”   穆枫掸落洒满周身的花瓣,默默回望了莫离片刻,转身离去,虽没有回头,但却知道莫离的视线未曾离开自己的背影,那道深沉的目光在她转身的一刻变得格外炙热,却又莫名的凄冷……   她与他终是敌对的双方,无论历史几经更迭,或是如何交换身份,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们的人生注定没有交集……   穆枫轻叹一声,仰望漫天的落英。   再次相见时,便是兵戈相向时了吧…… 第二百零七章 再归现世   当穆枫呼吸到城市中独有的带着车辆尾气味道的空气,望着那被污染的大气微微遮蔽的月空,终于确定自己是离开了魔界,回到了人间,恍惚间竟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穆枫站在人行道上失神片刻,对于周围被自己容貌震慑住的路人熟视无睹,看着前方车来车往的马路,又转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被送到了家的旁边。   当她抬头望向自己幼时经常带着影澜玩闹的小花园时,目光瞬间凝滞住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花园凉亭上高高的尖顶,素银的长发在巨大的圆月背影中展成霜染成的冰色,然而这仿佛定格成永恒镜头的情景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那道修长的身形已经跃离亭顶,落到地上,缓缓用手描摹着亭外的一砖一草,似在回忆着什么,又似在寻找什么,不时的倾身用鼻子轻嗅,但每每仔细探查之后,浮上那张俊颜的都是失望之色……   “影澜……”穆枫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银发蓝眸,难以置信地用双手捂住嘴。   看他的举动似在循着气味搜寻着什么……那里不是自己幼时经常坐的长椅嘛……他莫不是在找自己……   在穆枫下意识地呼喊出声前,影澜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残像向北掠去。周围的路人似乎都对他视若无睹,看了他应是施展法术隐了身的。穆枫微微一怔,瞬即恍然,莫离虽给自己按了个完全不谙法术的身体,却赋予了自己一双能看透灵力事物的双眼,有点类似人们常说的阴阳眼吧……   莫离曾说过,现在外界已盛传自己死于蚩尤灵骨争夺的乱战中,那此刻影澜的举动……想来是他并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才这般不舍不弃地搜寻吧……   穆枫心底倏地被一种莫名温软又另人哽咽的情绪填满……无论口头上如何的决绝,他终究是放不下自己的啊……   想到这里,穆枫已经拔足向着影澜消失的地方追去,一方面是想从他口中探知白绍行的伤情,另一方面……则是不希望这个可能在过去的三个多月中一直苦苦寻找自己的男人,一再的失望吧……   ——————————   穆枫努力地一路向前追赶,但奈何这副身体并不是自己那功力深厚的躯体,跑了不多久,不但跟丢了影澜的踪影,还累得气喘吁吁。她一门心思地循着影澜消失的方向追来,不曾留意周边的情形,竟无知无觉地一头扎进了本市最有名的夜店区。   穆枫此刻的姿色虽略逊于她本来身体的容貌,但已属于君洛灵那个级数的绝色了,搁在哪离都具有超强度的大范围杀伤力,更遑论是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风月之地。   以往的穆枫因嫌麻烦,大多时候都会使用障眼法掩去大半的姿色,即便不这么做,以她足以冠绝六界的身手,也着实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所以很多时候,她经常忘了长着一张招风的桃花脸,是一件多么容易惹麻烦的事情。   因此,直到她在转入一条暗巷,被前后三个醉酒的男人堵在其中,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麻烦。   这几个男人衣着不俗,看似颇有些身价,应该不是富二代就是城市白领的高薪一族,想来大约是到夜店区找乐子来的,此刻醉成这样,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他们刻下的行为已属违法。   穆枫皱着眉头,隐忍着怒意拍开抚向自己脸庞的手爪,冷冷地道:“请让开,我有事,赶时间。”   被她拍开手掌的男人不但不以为意,还淫笑着摸摸被穆枫打过的地方,一双醉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扫量着穆枫,“赶时间啊,哥送你一程啊?来,让你看看今年新款的奔驰Viano。”说着探手向穆枫的手腕抓来,其他两个男人立时跟着一起起哄。   穆枫眼底闪过一丝冷怒,在对方伸手过来时,下意识地做出反击,利落地沉腕反掌,五指倒扣,瞬间拿捏住对方的脉门,若是以往,只这一下便可疼得对手跪地求饶,但此刻她是个没有丝毫内力的寻常女子,所以这凌厉的锁脉手,也便大大失了味道,不似威胁性的举动,倒似她反掌握住对方的手腕一般。   那人给穆枫温软滑腻的手掌握住,立时心中一荡,不但没有被制,反而转手抓住了穆枫的手,“原来妹子是面冷心热啊,如此懂得风情。”   穆枫神情一窒,狠狠甩脱男人的爪子,冷喝道:“滚开!我没工夫跟你们在这里瞎耗!”   站在她右后方的男子闻言一怔,邪气地挑眉怪笑道:“呦,还是个贞洁烈女来着,大半夜的只身一人跑到这条街上,长得这么招摇,还装什么装啊?要钱是吧?你把爷几个伺候好了,保证亏待不了你。”说着故意贴上穆枫的背脊,挑了她的几缕秀发,将充满酒臭的鼻息喷在她的脑后。   穆枫怒不可遏地反手一肘,重重拐在身后那人的软肋上,对方登时疼得弯下了腰,口中不住叫骂,“小**,要发疯嘛!”   另外两个男人眼见此景,都不由倒竖起了眉毛,粗鲁地伸手推搡穆枫的肩膀,将她逼至墙角,“怎么着,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吗?”   随着他们的靠近,穆枫于对方的酒气中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略一错神,已然分辨出这是什么,原来这三个人不但饮了大量的酒,竟还嗑了药,难怪态度会如此张扬,又似有些神志不清。   穆枫终于察觉事态已经失控,看了看将自己围住的三个男人,猛地抬脚狠狠踢中前面那人的胯下,对方登时疼得额冒青筋,捂住痛处,抽着气蹲下身,表情狰狞地骂道:“他妈的,你个臭**!”   旁边唯一没挨过穆枫拳打脚踢的那位此刻已经反应过来,这只看似温顺的小猫其实还生了一双利爪。眼见同伴一再受挫,当下也激起了凶性,在穆枫刚刚迈步想跑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摔向后面的墙壁,同时甩手给了穆枫狠狠一记耳光。   穆枫的后脑重重地撞在墙上,眼前一黑,只觉耳朵中一阵嗡鸣,唇角立时泌出了一丝腥甜,**出声,竟一时动弹不得。   醉酒加上吸毒,使得几个男人的手劲格外的大,穆枫这身体本就柔弱,不似习武之人的结实敏捷,再加上疾跑了半天的路,早已累得有些脱力,此刻如何抵御得了三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虽极力反抗,但不多时便被对方七手八脚地钳住肩膀和手臂按在墙上。   穆枫在心底叫苦不迭,想自己叱咤六界的人物,此刻竟给三个流氓无赖制住,若是给那些个对头知道,不知要如何嘲笑……   此处虽是暗巷,倒也不是完全悄无人迹,偶尔有一两个在巷口露了脸的路人,当看到其中的情形后,大多怕惹麻烦,纷纷绕路而行。   三个男人见穆枫反抗不得,不由发出亢奋的笑声,为首的一个更是猥琐地压住穆枫的身体,将充满酒气的嘴凑向穆枫拼命闪躲的脸。   无论她如何奋力挣扎,都摆脱不了对方的钳制,穆枫已很久不曾体会过的害怕,犹如冰冷麻腻的爬虫由脚尖一路爬行至发稍。从小到大,每每当她遇到危险时,心底下意识地总会向两个人求助,一个是白绍行,另一个就是影澜,此刻前者因重伤而情况不详,后者却不知游移在城市中的哪个角落里,于是穆枫本能地呼喊出声,向最有希望赶到的那位求救。   “影澜!唔……”   三个男人眼见穆枫开始拼命喊叫,不由吓得捂住她的嘴。穆枫的挣扎和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恐彻底激起了他们的邪欲,三个人开始淫笑着把手探入穆枫的衣襟,上下其手。   另人欲呕的恶心触感和被侵犯而无力反抗的骇意使得穆枫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寒意一路由心尖攀升到了脊柱,手脚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反抗不得,又叫不出声,无法求救,只能惊恐地睁大双眼,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虽拼命甩头,也挣脱不开捂住自己嘴唇的手。   就在站在正前方的那个男人开始将手伸入她的底裙时,眼前这三个男人突然像变戏法一样地横飞了出去,三人几乎不分先后地依次撞上后面的墙壁,力道之大使得他们跌了个七荤八素,除了哼唧出声,再做不出其他动作。   将三名流氓扔出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影澜。之前他心神不属地搜寻穆枫下落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因离得太远而且对方又只叫了一声,虽然他的耳目要比寻常修行之人灵敏上数倍,但一时间也无法判定那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而且那声音听着又很是陌生。因此影澜犹豫了片刻后,才忍不住转身搜寻回来,赶到此处暗巷时便看到这三个恶人正在施那兽行,便随手打发了三名淫贼。   影澜看着这名被吓呆了的女人,虽没那个耐性去安慰她,但又觉对方看着实在可怜,难得地有一回同情心泛滥,不由开口相问:“喂,你没事吧?呃,……要不要我报警?”   穆枫呆滞的眼神这才有所反应,缓缓移向身前,看到那低掩的剑眉下,那双望着自己的盈满困惑的冰蓝色双眼后,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喊出声,扑入他的怀中,不住哽咽,“影澜!”   影澜看到这名陌生的女子扑入自己怀中,本有些奇怪,正僵硬着臂膀,犹豫着要不要将她推开,但当听到她的呼喊后,不由浑身剧烈,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怀中因恐惧而不住颤抖的纤细身影,嗓音因震惊而微微嘶哑,“是你吗……小枫?” 第二百零八章 何以解忧   穆枫听到影澜略略颤抖的嗓音,只觉心头突然盈满了说不尽的委屈,再加上她刚才着实给吓得不轻,以至于伏在他的怀里,哭得更加惨烈。   “你说话啊!”影澜得不到回答,心底焦急难言,不由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推离怀抱,压低身形,平视着那双泪眼婆娑的眸子,希冀从其中寻到答案。   穆枫抹掉腮边的泪珠,心底此刻已经大安,便操着儿时说话的口吻,哽咽道:“废话,不是我还有谁!死影澜,跑得那么快,累我怎么追也追不上你。”   影澜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一再审视这张哭得梨花带雨,却美得令人目眩的容颜,屏气良久后,才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嗓音充满失而复得的欣慰,“原来你果然没死,太好了……”   穆枫伏在影澜怀中,听着他激动得嘶哑的嗓音,感觉到他抓住自己肩膀的双手犹微微颤抖,深切地体会到这个男人是真的担忧、牵挂着自己。脑海中突然翻涌出以往的种种,只觉一时恍若隔世,一时又犹如昨日,记起两人后来的针锋相对,心底不由十分不是滋味,既然心中如此着紧自己,那为何又会做出这种种伤害自己的事情?……莫不是他也与白绍行一样,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影澜似乎也感应到了穆枫的心思,乍然相遇的激动慢慢平复之后,随之而来的尴尬却严重地戳痛了他的脸皮,之前自己曾言辞凿凿地跟她划清界限,此刻却又表现得浑似离了对方便要死要活的窝囊样,这般进退失据,换了谁都要挂不住面子了。   于是,影澜只能掩饰地低咳一声,不着痕迹地轻轻放开穆枫。然而,在目光触及到她雪腮上触目的五根指印和破损的唇角和血迹后,勉强维持出的理智与镇定,再次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冰蓝色的双眸迸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冽寒意,凌厉地扫向仍趴在地上惨哼的三人。   穆枫立时感受到了影澜蓬勃的杀机,微微一怔后,赶忙伸手拉住准备上前去收拾三人的影澜,在对方错愕地转头望向自己时,穆枫皱着眉摇头低声道:“算了,你摔他们的那一下已经够他们躺一阵子的了,饶了他们的性命吧。”   影澜皱着眉,神色不定地望了穆枫良久,眉梢眼角的戾气这才渐渐淡去,僵硬的面色是说不出的别扭,可手臂却紧紧地环住了穆枫的纤腰,搂着她拔地而起,跃上一旁的屋脊,飞速在夜色下疾掠。   穆枫隐约听到后方三只倒霉鬼憋闷的惨哼,不由无力地低叹一声,哪还不知是影澜背着自己搞的鬼,却也不能出言说他,因连她自己此刻都恨不得能手刃了那三只禽兽,以影澜这火爆的脾气,能留下他们的性命已属不易了。   心思略定后,穆枫终于忍不住问道:“白绍行的伤怎么样了?治好了吗?”   影澜神色一黯,却依旧平静地答道:“你放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听得白绍行还活着,穆枫这颗悬了三个多月的心,终于重新归位,看着影澜映在夜幕中格外俊美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问:“影澜……你之前那样对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一直努力维持着目不斜视的影澜,听得登时一愣,愕然转头望向目光深沉的穆枫,累得脚下一个踉跄,两人的身形当即由墙头跌落,但总算他反应神速,在下落的途中一个利落的翻身后,抱着穆枫稳稳地着了陆,僵硬着手臂将她放落回地面后,才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声音更别扭地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到影澜的反应,穆枫更加确认自己所料不差,不由轻笑道:“你听得懂的。”   影澜把头转得更加背离穆枫,耳尖可疑地微微泛红,嘴上却依旧硬撑,“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影澜,告诉我,为什么?”穆枫伸手搭住影澜几近与自己同高的肩头,轻柔地却不失坚定地拉转过来。   影澜转首看着眸光温润清灿的穆枫, 只觉她此刻的眼神像极了千年前自己初遇楚墨时,她看自己的目光,也是他最抵御不了的目光,犹豫良久后,终于低叹一声,将原委徐徐道来。   当十大上古神器渐渐汇集时,影澜便慢慢记起了远古的回忆,五千年前作为风伯天吴的自己在与应龙斗法时,不慎战死在了女魃的九阳天火下。初初记起时,难免心中有恨,但经历了五千年,这恨意已不再那般鲜明。远古的仇怨在不自不觉间已于几千年来逍遥自在的生活中淡去。反倒是在千年前与女魃转世的楚墨相遇后的种种成为挥之不去的梦寐。   五千年前的风伯在初见女魃时便为那惊鸿一瞥而失了心神,否则也不至于那么轻易落败。而几千年后再遇楚墨时,影澜虽早已不记得过往的种种,但或许是因为命中注定,竟再次爱上了那位风姿傲骨的女子,还因缘际会地成为了她的使役。   当他重拾记忆后,与远古那些已经褪色的回忆比起来,千百年来绵亘于心底的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终是无法抛弃。影澜生性豁达爽直,所以在爱与恨中,并没有多做挣扎,就顺应着自己的心意,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就在影澜刚刚作出决定时,作为巫元组织首脑人物的白绍行找到了影澜,一方面邀请他去巫元,重夺往日的荣耀,另一方面却是和他达成了一项共识,在这避无可避的乱世中,以巫元组织一员的身份,默默守护穆枫的安全。但面上又不能被巫元的其他成员看出来,所以只能假戏真做地与穆枫一方开战。   当然,在影澜的叙述中,打死他也不会跟穆枫交代出自己的情意。因此,对于为何自己这般轻易放下过往的仇恨,只是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   穆枫心领神会,自然也不会当面戳穿他,静默了良久后,才开口问道:“那宫鸣羽呢?是否也出于同样的原因?”   影澜无言点头,算是默认。   此刻听得原委始末,穆枫对心中猜想已确定无疑。   为白绍行三人对自己的情意在心底动容不已,当初于她伤害最大的,就是三人无声无息的背叛,此刻闻及因由,只觉近年来压抑自己的种种负面情绪似在瞬间释放了大半。但念及自从巫元现世以来死伤在其手下的无辜性命,不由心头又有些沉重。   影澜对穆枫何其了解,此刻见她神色突然一暗,自是知她心底所忧,不禁别扭而冷硬地说道:“莫家那几十条人命虽是毙命在白凌风和白绍凌的手下,但待到白绍行执掌开启天道之力时,他便可将之前所有死去的性命复活。”   穆枫闻言身躯剧震,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激动地拽住影澜的衣袖,问道:“此言当真!?”   影澜点头作答。   “那紫依呢?鹰王呢?”   影澜看着穆枫脸上久违的喜色,湛蓝色的双眸不由放柔,再次点头。   穆枫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喜,却转念想到,虽可复活已逝的故人,但却终究逆转不了天道的重新开启,想到其后的战乱之世,不由脸色转白。   影澜自是猜不到她所想,不禁皱眉道:“怎么了?”   穆枫恍然回神,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影澜,我记得你和白绍行一向是不对付的啊,这会怎么倒替他说话?”   影澜登时一僵,一脸被蟑螂爬过的表情,眉头抽搐半天后,才硬着脖子说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他确实做到了一些我没做不到的事,比如说这次……”   穆枫微微敛眸蹙眉,“影澜,你曾是蚩尤的手下……这一次,我们毁去了蚩尤的元灵……”   影澜顿了顿,却耸肩道:“远古时期我和雨师之所以帮助蚩尤,不过是因为欠下过他一个极大的人情罢了。彼时我既为他战死,这恩情已算还清了,早就各不相欠,再无干系。”   穆枫闻言,这才略略释然,轻笑点头,“影澜,走吧,带我去见他。去见白绍行。”   ————————————   影澜携了穆枫一路飞掠,看方向竟是朝着星光学院而去。   穆枫心知他是要借住星园的灵气,开启空间门。   远远的,星光学院熟悉的校舍已在夜幕中渐渐浮现,穆枫不由万般滋味齐上心头,若是碰到故人……自己该当如何以对……   然而直至他们进入星园,却不见一个熟人出来拦截,穆枫不由在心底大讶,以叶岚天等人的修为,不可能给人闯入园区禁地,仍察觉不到啊!   在穆枫困惑地环顾安静得只有飒飒风声的园林时,影澜已经在星湖上开启了空间门,并向她伸出手来。   “走吧。”   “影澜,好奇怪啊,校长和老师他们都哪去了,为什么我们来了这么久,竟不见有人来过问?”   影澜眸光微沉,默然片刻后,开口道:“恐怕他们是去嵩山了。”   穆枫讶然,“为什么他们会去嵩山?”   影澜微乎其微地叹了一下。   “应该是去阻止白绍行了。若我所料不差,此刻他可能已经带了九黎壶去嵩山,找你父亲索取血骨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嵩山之争   穆枫浑身剧震,惊声道:“你说什么!他去索取我父亲的骨血?”   影澜缓缓点头。   三个多月前,白绍凌和童笑笑带了重伤的白绍行和穆枫的身躯返回创世之境。影澜等人不知她是被拘走了魂魄,又无法相信她就此死了,所以影澜和宫鸣羽便开始寻找穆枫的下落。而白绍行这一次属实伤得极重,在女娲石和伏羲琴的医治下仍几度濒死。最后,是魑魅瞒着众人施展了逆天之术,折了二十年的阳寿,又牺牲了满身的灵力,这才将他救回。三个月来影澜和宫鸣羽一直用尽办法寻找穆枫的下落,却一直一无所获,以至于众人慢慢相信,穆枫确实是死于了战乱中。而白绍行在听闻此事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这一次,白绍行虽保住了性命,但却又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病情才总算有了起色,病中的他对穆枫的事只字未提。但在能勉强起身下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讨去了九黎壶,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这世间与穆枫血缘亲厚而又法力高深的,除了她的父亲莫云,不做第二人想。若白绍行想用九黎壶重新炼化穆枫的魂魄,那唯有取莫云的血骨。   影澜并未详实地讲述事情的经过,只是以寥寥数语概括了这三个月来的境况,但穆枫仍听得分外揪心,此刻闻及白绍行为了复活自己,竟去找莫云的麻烦,不由惊得魂飞魄散,“影澜,快带我去找白绍行,阻止他。”   “这空间门正是通往嵩山的,我们走吧。”影澜拉住穆枫伸向自己的手,在闪耀的银光中,穿过星湖上方的空间门。   ——————————————   空间门的出口位于嵩山的顶端,距离穆枫在小镇上的家和少林寺都还颇有些距离,影澜的脚程虽快但若想搜寻遍少林寺和小镇,尚需些时间。   影澜看出了穆枫的焦急,沉吟片刻后,竟在周身幻动的银光中化为了魔兽的形态,然后有些不大情愿地说道:“快上来吧,这样能快些。”   穆枫惊讶地看着影澜的变化,秀目中射出点点感激之色,也不多言,当即翻身跃上影澜的背脊。   巨大的双翼在夜色中缓缓展开,随着羽翼一振,载着穆枫的影澜化作一道雪影,直射空中。   ——————————————————   嵩山竹径深处,一方小院在淡淡的月辉下显得清远宁逸,只是气氛却因院落前方的空地上对峙的双方而有些剑拔弩张。   白绍行平静地环视过将自己包围起来的青岚等人,对于这些旧日的师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嵩山来,他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什么都瞒不过持有昆仑镜的叶岚天。   叶赤岚推推鼻梁上的墨镜,端详了白绍行良久后,讶道:“你伤得不轻啊!”   “赤岚老师的眼力还是那么精准。”白绍行不置可否地点头,笑容仍是那般疏懒,若不是面色过于苍白,还真看不出他此刻伤势仍沉重到连走路都费劲。   紫岚对白绍行这拐走了自己心爱徒儿的男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不由冷声道:“白绍行,念你重伤未愈,今次你走吧,我们不会留难你。”   “紫岚老师,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是不会走的。”白绍行轻咳一声,眼神淡然而坚定。   橙岚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青岚望着白绍行,对于自己这昔日的学生,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有些无奈地开口劝道:“白绍行,你走吧。今时今日,我们是断不会让你损及莫云的,更何况你重伤未愈,又只身前来,完全没有胜算。我们不想趁人之危,你快走吧。”   白绍行对青岚的温颜相劝只是报以惯常的微笑,但身形却不动不摇,将意图表露无遗。   绿岚看得有些不忍,柔声道:“小枫既然已经去了,你就该让她安息,何苦再这般多做纠缠。”   白绍行回望着绿岚清凝的水眸,轻声笑问:“若老师与我易地而处,您会怎么做?”   绿岚被诘问得当即一窒,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黄岚对白绍行的冥顽不灵忍无可忍,不由冷哼道:“好啊,你若想取莫云臂上的一尺血骨,那便留下你的这对胳膊吧!”   “好,一言为定。”白绍行轻轻点头,竟就此允了。   黄岚等人不由惊得一怔,想不到白绍行居然答应了,她这一句盛怒下的戏言。   “老师们说话算数,用我的一双手臂,换取穆枫父亲的一截血骨。”白绍行缓缓举起双臂,他静待了良久,只见紫岚等人均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抿出一丝薄笑,“看来几位老师是在跟我说笑了……”说着气息不顺地轻咳了几声后,才抬眼接着说道:“还请几位恩师见谅,绍行在临上山之前,已经将这座山头罩在了昊天塔的威势之下,并将之与九黎壶同步,若今日取不到莫叔叔的血骨,说不得只好将整个山头一并焚化,这结果还不是一样。”   赤岚等人听得心头一惊,想不到白绍行竟早打下了这鱼死网破的主意。   橙岚当即冷哼一声,双目绽出凛凛寒芒,随着手势的起落,一道惊雷凭空乍现,兜头直劈向站在前方的白绍行。   就在白绍行身形微动之时,上空传来一声惊呼“住手!”,与此一并斩落的还有一道迅捷无匹的新月形风刃!风刃精准无误地劈中惊雷,空中一声沉闷的乍响,两道法术凝成的攻式,同时崩解。   众人不由齐齐举头上望。   白绍行微微愕然地望着半空中那急向自己落来的纤细身影,当触及对方那双溢满关切之意的盈盈水眸时,不由身躯剧震,迈步上前,举臂相接。   那由空中突然坠下的人正是穆枫,影澜带着她刚刚飞临众人的上空,便惊现橙岚力劈白绍行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穆枫一时情急,忘了这个身体不会武功,竟不顾一切地由影澜背上飞身跃下,妄图挡住那奔雷般的一击。   急速的下坠感被修长有力的双臂稳稳的接住,穆枫的泪水在下一秒止不住奔涌,用力扑入白绍行的怀中,死死绞着他的衣襟,将压抑了三个多月的话失声骂出,“白绍行!你是个大混蛋!”   “好,我是大混蛋。”白绍行深深拥抱着那纤细柔软的身躯,眼底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你居然敢一而再的骗我!竟还用出窍的元神去送死!”穆枫仰起头,泄愤似地一口咬住白绍行的臂膀,用力捶打他的胸口,越说越来气,越骂,眼泪流的越凶。   “好,都是我的错……”白绍行就着穆枫撕咬的唇齿,微微放低肩头,轻咳了一声后,有些无奈地出言求饶:“咳,你别捶了好吗,其实挺疼的。”   “疼死你才好!”穆枫愤愤地冷哼一声,话虽如此,但拳头却无论如何也捶不下去了。   这时,对面的青岚等人已经看呆了,好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在白绍行怀中又咬又打的美丽少女竟是穆枫!   “……小枫?!”青岚难以置信地上前两步,出言唤出。   穆枫闻言一愣,慢慢由白绍行怀中转过身,看到久违的几位老师,不由神色怔忡,默然良久后,苦笑道:“几位老师好。”   “你,你没死?”   “是啊,说来话长……”穆枫摇摇头,想起两方的处境,一时不知该如何以对。   “小枫,你为什么背叛星光学院!”紫岚可不管那套,直截了当地出声诘问,自己心爱的徒弟竟然背离师门,这使得她一直耿耿于怀。   穆枫敛眸不语。   在白绍行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到身后时,浮在空中的影澜却忍不住开口了,“喂,她愿意去哪就去哪,不行吗?再说,天道开启本是顺应天理,她这么做有什么错?”   赤岚却不理影澜的话,径直盯着穆枫,一字一句地问道:“天道启动,战端亦会拉开,到时候六界不宁,人间祸乱。这一切,可是你想要的吗,穆枫?”   穆枫在对方似刀锋剑刃的诘问中,身形不住轻颤。   白绍行默不作声地敛眸望着这一刻的穆枫,影澜则飞身落下,重新幻为人形,冷哼道:“不要管他们怎么说,我们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后方小院的木门打开了,走出一人,正是星光学院的校长叶岚天。   “小枫,你进屋里来,我们谈谈怎么样?”   叶岚天的出现和他的话使得在场所有人不由一愣,随即均齐齐看向穆枫,等待着她的答复。   穆枫举头看向正温颜笑望着自己的叶岚天,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白绍行和影澜,点头道:“好。” 第二百一十章 凤栖魂归   穆枫回给白绍行和影澜一个放心的眼神,提步跟随叶岚天进入了后方的小院。   并不太宽敞的屋中,除了引领穆枫的叶岚天以外,还有两名僧人,正赫然是穆枫的父亲穆云,和伏羲大帝再世的素洪!   穆枫看得心中后怕,若刚才不是他们及时阻止,只怕白绍行就算请出了上古神器,也休想全身而退。   “阿弥陀佛,娃儿,好久不见了啊。”素洪大师慈静宁和的向穆枫点点头,抬手示意她坐下。   穆枫点头还礼,随即在地心的竹凳上坐下。   “若老僧所料不差,娃儿投身巫元,该是要去阻止天道的开启,是吗?”素洪开门见山地出言相问。   穆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自是知道这天下之事,怕是没有任何一件能瞒得过这远古的神皇。但出乎她预料的,屋内的另外两人,似乎对此完全不觉意外。看来自己的心思,终究骗不过叶岚天和父亲,这两位黄帝昔日的得力之臣。   “目下的情形,看来你是无法手刃白绍行了,那你预备如何作为呢?”素洪微垂的眼帘挑开一线,激射如电的精芒一闪而没。   穆枫周身一阵轻颤,默然良久后,闭了闭眼,徐徐吁出一口气,再抬眼时,眸底已如冰雪般清透冷静,“您可能有所不知,这天道开启的候选人,并非只有白绍行一人。”   叶岚天不甚意外地点头道:“是否还有萧冉?轩辕神族一位,九黎魔族一位,这样才算公平。”   “不错。”穆枫点点头,接着说道:“如今白绍行重伤未愈,不知能否再胜任此职。萧冉此人,极富野心而又机智多谋,加之手段狠辣,连其旧主蚩尤亦敢弑逆。可知他对此位志在必得,蓄势已久。目下此消彼长,萧冉极有可能将白绍行取而代之。”   素洪面色一沉,“此子野心之盛,由古到今观其累世所为,可见一斑。如今唯一能制约他的蚩尤也被他毁去了元灵,若真的给他成了气候,恐怕会六界苍生将再无宁日。”   叶岚天双目生寒,徐缓地道:“绝不可让他夺得此位。”   素洪微微颔首,缓缓抬目望向穆枫,“事到如今,娃儿预备如何作为?”   穆枫深吸了一口气,优美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灿的微笑,“事到如今,唯有我去争夺这天道开启之位!”   ——————————————   穆枫步出小院时,天已破晓。   “我们回去吧。”穆枫伸手拉向白绍行微凉的手掌,在下一秒被他反手紧紧握住。   “你们说什么了?”影澜十分好奇,那小屋中施下了高深的屏蔽结界,他虽曾极力探听,却对屋中几人的交谈,只字未闻。   穆枫想起出门前,穆云望向自己那盈满怜惜和不忍的眼神,不由勾唇轻笑道:“没什么,只是闲话家常而已。”   在叶岚天的制止下,赤岚等人不得不将三人放行。毕竟,白绍行的去留可以忽略不计,但穆枫这轩辕神剑的宿主却可是直接关系到天道开启的关键。如能将她扣下,亦或囚禁,那无疑是拖延天道开启的最佳办法。   ————————————   当朝阳初升之时,穆枫已跟随白绍行和影澜返回了位于茫茫海洋之上的创世之境。   穆枫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求白绍行帮她还魂。   白绍行静静地回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穆枫,轻轻用拇指擦过她的眼角,“这个身体不好吗?至少,她是有眼泪的,在你想哭的时候,能哭出来。”   穆枫闻言,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绍行。   他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当初她为了从东皇太一神君那里借得神魔之禁,不惜以眼泪作为交换的代价,其后果便是使自己成为了一个无泪之人。   有那么一瞬间,在白绍行深邃的目光下,她动摇了。能摆脱这所有的一切,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与他一起安安静静地活在这世上……这个想法,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可是,她不能……   “没有眼泪不好吗?”穆枫幽幽一笑,不着痕迹地低头避过白绍行的触碰,亦避过他锋锐的眼神,“别人的东西,终究不如自己的好。”   白绍行微垂着头,静静地看着穆枫。后者被他过于专注、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岔开话题道:“走吧,带我去换回我自己的身体。”   白绍行似乎微乎其微的叹了一下,牵住穆枫的手,带她向沉霜殿的地下室行去。   穆枫的身体被精心地保存在千年玄冰的冰棺中,即使时隔三个多月,此刻看来依旧栩栩如生,浑似安眠一般。   穆枫站在冰棺旁,望着自己的身躯,忽然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劈入了脑海,疼得她**一声,支住额头晃了一下。   千年的冰棺,沉睡的红颜……为什么这一幕竟如此的熟识,为什么会勾起心底撕裂一般的痛楚。   穆枫只觉一股窒息的压迫感直压而下,不由撑着冰棺急促喘息。   白绍行意识到穆枫的异样,立即伸臂将她抱住,看着她惨无血色的面颊,皱眉道:“怎么了?”   “……没什么。”穆枫扶着白绍行的胳膊勉力站稳,声音有些飘渺,“只是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白绍行的臂膀微至难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柔声笑道:“恩,任谁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棺材里都会害怕,说不定以前做过这样的噩梦。”   穆枫失神地望着棺中躺着的自己,有些恍惚地点点头。   ————————————————   有十二巫神的法力相助,移回魂魄不过是易如反掌。   第二日,当穆枫醒来时,她已安然躺在了飞凤神殿中,自己的床榻之上,手指微动时,触到身旁温腻的触感,愕然转头望去,不太意外地看到的是白绍行熟睡的俊颜。他和衣倒卧在穆枫身旁,看情形应是守了她一宿。毕竟重伤未愈,兼且近三个月来又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最后到底是支撑不住,睡着了。   穆枫轻手轻脚地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向白绍行安静的睡颜,用手指轻轻地描摹着他俊美的五官轮廓,细致地将此刻宁静的画面珍藏至心底深处。指端每划一下,心头的酸涩便沉重上一分。   她有她必须要担负的责任……这一世,注定要与他擦身而过了……   “唔,这回可是你骚扰我在先了。”白绍行没有睁开眼睛,嗓音带着初醒后的疏懒。   穆枫嫩脸一红,想要收回手,却被白绍行一把握住,细细地揉捏那柔软的指腹,随即放到唇边轻若鸿毛的厮磨。   “白绍行,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嗯?什么忙?”   “我想要成为开启天道的执行者。”   白绍行的动作一顿,双目倏然睁开,视线如锋锐的霜刀,直直射向穆枫,但那凌厉的一瞥仅仅是短短的一瞬,短暂到穆枫眨下眼的功夫便又敛回了那种惯常的温润,他淡淡地开口问:“为什么?”   穆枫为白绍行刚才那凝若实质的目光而心神一凛,嗫嚅片刻后,方启唇回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么差,天道开启已近在指日,我不想这个位置被萧冉夺了去。”   “这,是你真心想要的吗?”白绍行定定地端详穆枫良久,久到她要在他那能戳穿人任何伪装的犀利视线下缴械投降。   “……不错,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穆枫有些招架不住地别过头,僵硬地说道:“你……若心里有我,便助我达成这个心愿吧。”   白绍行静静地凝视了穆枫的侧脸片刻,缓缓起身,倾身来到穆枫正上方,一条长腿跪在床沿上,左臂支在穆枫的耳侧,右手不容抗拒地挑起她的下颌,不由分说地压下一个冰冷而略带薄惩的吻,在穆枫心神不宁地喘息之时,才放开她,移到她莹白如玉的耳侧,轻轻说道:“不可能,你别想了。”   言罢起身离开,只留穆枫捂住嘴唇僵在原处。   那一瞬间,穆枫隐约意识到,他应是猜到了自己的计划……   穆枫有些无措地将脸孔深深埋入枕中,片刻之后,纤秀的手指在枕侧慢慢收拢成拳。   既然得不到他的帮助,那唯有靠自己了……   ————————————   因魂魄重新归体而不稳的法力,再穆枫返回创世之境后的第五天终于完全恢复。穆枫虽从影澜口中得知白绍行之所以能得以保住性命,全赖裘紫烟的救治,却不知她为救白绍行竟是使用的禁术,而且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不但灵力尽失,更折了二十年的阳寿,而且,从此之后,只能终身缠绵病榻。   穆枫听闻裘紫烟为白绍行所做的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为自己做了如此之多,而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在他的身边。   自从穆枫跟白绍行提出那要求后,白绍行似有意若无意地对她疏远了几分。之后的几日,许是因为穆枫的身体已无大碍,白绍行来飞凤神殿的时间明显少了,反而改为频繁地去流烟阁探望裘紫烟。   穆枫虽知于情于理他都应如此作,毕竟若不是裘紫烟的舍身相救,他刻下兴许还未脱离危险。而白绍行到流烟阁,也只是去帮裘紫烟调养身体。但说到底,心中总有些不舒服,弄得穆枫自己都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唯有收拾心神,趁着白绍行将注意力放在裘紫烟身上时,去做自己必须做的事。   是时候该见一见巫元的首领,十二巫神之首,白凌风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殿前约战   恢弘瑰丽如画的创世之境沐浴在永不落的暖阳下,作为巫元组织议事之所的启明殿位于创世之境的最顶端,便如同玉冠上镶嵌的那颗璀璨的明珠般闪耀华美。   大殿之中,十二巫神分坐东南两列,由左手依次是:白凌风(烛龙)、德勇(句芒)、白绍凌(共工)、祝焰明(祝融)、秦殇(帝江)、白长风(翕兹);右侧一列为:莫兰(后土)、莫振轩(蓐收)、影澜(天吴)、宫鸣羽(强良)、君承雪(玄冥)、童笑笑(奢比尸)。   穆枫虽对这十二巫神闻名已久,但今日尚是首次将他们一并见齐。此刻她正只身玉立于启明殿的殿心,在包括影澜和宫鸣羽在内的十二巫神的注视下,娓娓道出自己的意图。   “你想要执掌天道开启之位?”宫鸣羽听得惊疑不定,凝眉盯着穆枫,总觉哪里有些不妥。   “不错。”穆枫虽是如是作答,却并不看向宫鸣羽,而是目不斜视地仰望着高居大殿深处的白凌风。   白凌风略略敛了眉头,嘴角勾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穆枫为这位巫元首领那淡淡的一笑而心神微颤,毕竟是父子俩,无论是眼神和笑容都是这般的神似……在那看似淡然,却犀利如电的目光下,穆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上不露声色地清浅一笑,“如今白绍行重伤未愈,只怕无法再承担此重任。”   “女魃公主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尚有另一位候选人。”白凌风饶有兴致地侧首支头,淡淡地望着穆枫。   “魔族的九黎族长之首,萧冉,是吧。”穆枫微垂下头,随即目光直挑向高坐处的巫神之长,“若我所知不差,巫元选择开启天道执行者的两位人选,分别出自轩辕神族和九黎魔族。目下白绍行现在无法胜任此职,那理应将这个机会赐给另一位轩辕神族,既然宗主都肯称晚辈一声‘公主’,可知这个位子,晚辈还是担得起的。”   白凌风轻轻挑了眉头,手指徐缓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似是在考虑穆枫的提议,也似是在揣度她的用心。   大殿之内一时静得针落可闻,唯余白凌风指端那一下一下的轻微扣响,穆枫只觉那一声声弹响似乎正在叩问着自己的意志,在那犀锐如冰雪的目光下,她虽看似神色无常,实际上心头已揪到了一处。   在气氛压抑到极点时,白凌风却开口笑道了一个“好”字。除了穆枫外,大殿中的其他几位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就在穆枫暗自舒出一口长气时,白凌风再次开口了,“女魃公主既有此心意,我自是求之不得。不过依照惯例,公主须得通过考核才行。”   穆枫顿即讶然,“不知是什么考核?”   白凌风微微眯起双眼,“至少胜过座上两位巫元成员。”   穆枫眉头倏然收紧,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条规矩,不知当初白绍行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考核……   白凌风仿佛看穿了穆枫的心思,温颜笑道:“劣子绍行,当年也是凭一己之力,连胜三人,才有资格担当此任。”   穆枫神情微顿,默然片刻,点头道:“就依宗主所言。”   白凌风略一颔首,目光徐徐扫过座下,似是在考虑由谁出战合适。   宫鸣羽自动请缨道:“我来吧。”   穆枫这一刻才转睛望向宫鸣羽,不禁微微动容,心知他刻意邀站,不过是怕自己敌不过其他的巫元成员。   然而白凌风对宫鸣羽的主动请战好似视若无睹,目光径直滑过他后,落到了君承雪的身上,起声笑问道:“不知君家少主可愿下场一试?”   君承雪欣然起身,“既然宗主由此雅兴,那承雪便献丑了。”言罢,轻轻转身,笑望着穆枫,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   启明殿前的由汉白玉石雕砌的高台之上,穆枫和君承雪遥相对峙。   穆枫由袖中扯出一条白色的缎带,将被海风吹拂得猎猎飞扬的乌发扎成一束垂至腰后,捻起右手的四指,尾指微翘,于身前翻掌朝上,当胸一划,望着君承雪,悠悠一笑,“君少主,请。”   君承雪见到穆枫的手势,原本平淡的面容登时一沉,因这手势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君洛灵与人切磋武艺时惯用的起手势。   穆枫当即察觉到君承雪的变化,心下明白,自己这一招果然动摇了对方的沉静。   上古时期,君承雪的前身冬神玄冥曾苦恋伏羲大帝的女儿宓妃,在得不到回应后,因爱成恨,竟投入蚩尤阵营,成为在圣战中与天界敌对的雨师。   远古时期的女魃便曾得悉这段过往,穆枫恢复记忆后,知道这君承雪就是玄冥,而那宓妃转世投胎成的,正是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君洛灵。万物皆有因果,今生为了君家宗室之争,势必兄妹相残的君洛灵与君承雪,其恩怨纠葛,便是追溯于五千年前的那一段情债。   君承雪为人冷漠无情,这一生唯一的软肋恐怕就只有君洛灵了。穆枫正是熟知这一点,所以才这般作为。虽知自己的做法未免有些无耻,但为了胜利,她必须这么做。   穆枫与君洛灵作了四年的室友,两人彼此切磋武功的次数数不胜数,因此穆枫对于君家,尤其是君洛灵的武功路数颇为熟稔,她本身的武学修为已臻至大成,对内力与招式的运用已达收放于心的地步,刻下故意模仿君洛灵,无论是动作神态,亦或招式味道,都似足了**分。   穆枫纤秀的玉手绽出漫天的掌影,激起层层热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疾推向对手,而君承雪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终于在这熟悉的起手攻势中现出了一两分的龟裂,恍惚间对面那眉目如画的女子与侵蚀了自己心魂几千年的另一张玉颜瞬间重叠。   双方均是灵界顶尖的高手,争斗之时,任何一方稍有差池便难以翻身。更何况是一上手便被夺了心志。所以穆枫在开场占尽了先机之后,自是不容君承雪再有逆转的机会,一双玉掌上下翻飞,疾探如电,重重掌影带起灼热的焚风将君承雪严密地罩在攻势之下。   另一方的君承雪,不知是否因失了先机而只能被穆枫一路压着打,还是有其他的考量,竟不还半招,只是一味的闪躲。   片刻的功夫,穆枫已向君承雪疾拍出了几百掌,纤纤十指游走如风,在空中闪出层层叠叠的雪色残影,虽将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机,但却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对方。就像她熟悉君洛灵的武功路数一样,君承雪对穆枫施展的这套君洛灵最擅长的掌法也了然于胸。所以,尽管穆枫已将功力提升到了极致,但仍是连君承雪的衣角都不曾摸到。   是以两人开战良久,却一直没有针锋相对地真正硬碰过。   千招过后,穆枫这一套掌法已经施展了个圆满。君承雪这时发出一声似笑似叹的低吟,竟再不闪躲,揉身撞入穆枫的掌影中。   绵密地气劲交击声响在双方令人眼花缭乱的拳掌来去中不绝如缕,最后随着穆枫发间缎带的飞脱,她泼墨流绢的长发被双方周身迸射出的气劲飞展成墨色的云幕,而两人的身形也就此凝固。   穆枫的右掌虽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却后翻正抵住了身后君承雪小腹的气海,而自己的身形则被他由后绕至前方的手臂困住。君承雪紧贴在穆枫身后,左臂环过她的身体锁向她的咽喉,却被穆枫的左手抓住了手腕。若不是两人各自拿捏着对方的命门,此刻看起来,便彷如一对亲密的情侣在相拥而立。   穆枫和君承雪,一个被对方拿捏住咽喉,另一个则被对方抵住了气海要穴。但相较之下,君承雪的手虽距离穆枫的喉咙仅仅一寸,但因被她抓住了手腕,所以也无法立时掐断她的喉咙。反倒是穆枫抵住他气海穴的手掌更有威胁性,毕竟,只要她掌劲吐露,恐怕当即便会废了他的功夫。   两人的身形如此凝固了短短的一瞬,便即分离。虽看似战了个平分秋色,但座上的十余位眼界之高恐怕整个六界已无人可及,因此这场比斗的结果便不言而喻了,以穆枫巧胜了半招。   君承雪幽幽地深看了穆枫一眼,似乎想再次从她身上寻到君洛灵的影子。他此战虽败了,但面色却不见一丝不虞,反倒看似有几分愉悦,仿佛很是享受刚刚与穆枫的这一战。双方静默片刻后,君承雪极有风度地微一耸肩,转身步下高台,便算是认输了。   穆枫独立台上不由暗道侥幸,若不是自己一开场便把君洛灵的武功套路祭出来分了他的心神,其战果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在君承雪回到位子上坐好后,白凌风拍掌赞道:“不错不错,女魃公主的武学造诣果然让人为之惊艳,那接下来,要再请哪位出战呢?”   在众人尚未作出反应时,一道低沉的笑音响起。   “让我来领教一下女魃公主名动六界的九阳天火吧。”   穆枫只觉这嗓音并不熟识,不由转睛望去,竟是莫离的生父,十二巫神中的金之巫祖,莫振轩!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剑指苍穹   若说十二巫神中有哪位是穆枫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那就只有这位前任莫家暗影,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莫振轩了。   念及莫家的绝学,入无神功,穆枫心知此一战自己绝不能给对方近身的机会,说不得只好厚着脸皮祭出轩辕剑了。心随意动间,轩辕剑已耀出千道金芒,锵然跃出。   莫振轩见穆枫招出轩辕剑,眉头微挑,轻笑道:“既然公主请出了轩辕剑,那莫某也不敢妄自托大,只好用兵器陪您走一遭了。”说着右手于空中虚抓,灼灼橙华徐徐吞吐,一杆金尺倏然陡现。   “天磐尺!”穆枫识得那件金尺,正是四季之神中秋神蓐收的天磐尺。   “于公您是神界公主,于私则是我莫家的大小姐,莫某理当恭让,所以,您先请吧。”莫振轩将天磐尺当胸一抱,向穆枫微微躬身施礼。   穆枫轻转长剑,“如此,晚辈便不客气了。”   言罢剑身微震,深紫色的火焰瞬间爆燃凌厉,鼓荡的法力激发得神剑不住嗡鸣,璀璨的剑刃于空中划出一道似慢实快的金芒,大巧若拙地直斩向莫振轩。   穆枫这一招“破军”已练至化繁为简,在外人看来,其气势上似不如以往那般威猛无俦,但实际上只有接招的莫振轩才能感觉到这一剑威势的恐怖,因穆枫已将全部剑气高度凝成了一线,以雷霆万钧之势,兜头直压向对方。   莫振轩眼底精芒如电,衷心赞了一个“好”字,身形不动如山,不闪不避,金尺朴拙无华地迎头点出。   “叮”   剑尺的气劲于空中微触出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一声雷暴般的轰鸣,高度浓缩的气劲两厢碰撞后,四散炸裂,如撕开了虚空一般,瞬间辐射出汹涌的疾流。   莫振轩手持的天磐尺虽也是一件神兵利器,但到底比不上上古神器中的轩辕剑,可是他能仗着一尺应接住穆枫这倾力一击,由此可见,他的功力实胜穆枫一筹。   穆枫心知单以武功自己是休想压对方一头,不由飘身疾退,脚踏八卦,深紫色的火焰立时于足下蔓延爬行,迅速在汉白玉石的地面上画出了一道法阵。   “璃天·凤凰神舞”   随着穆枫口中的灵言,一声清圣的长啼嘹亮地回荡于整座圣境,一只身燃白、黄、橙、红、蓝、紫、黑,七阶圣火的飞凤傲然振翅。七色火焰犹如流光般幻耀于凤尾。她右手虚托,手中轩辕剑立时化作一道金光直飞天际,飙射入飞凤体内。剑身融入火光之时,火凤周身立时迸射出金色的异彩。   面对如此异变,莫振轩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想不到穆枫竟修习成了八级火系法术的最终之态,化境之凤凰神!那已是相当于九级法术的强度!再加之神器轩辕剑的神力,那此术的强度则更是大盛!   历史上能将法术练至九级的人是闻所未闻!因那已是接近神的存在!据说,从灵界有记载以来,从未有人练成过九级法术,不过若是练成,那必定是毁天灭地的威力!   虽说因为上古神器的逐步聚齐,他们这些远古的神魔们正在渐渐恢复神力,但毕竟没有达到最终形态。   此刻穆枫竟能凭一己之力,施展出天神级的法术强度,其功力之深已堪称当世之最。   在场所有观战之人皆是眼力奇佳之辈,很快便看出穆枫的门道正是在于她足下的八卦法阵,众人凝神观瞧,不由尽皆心惊,穆枫施展的竟是伏羲大帝的不传之秘,伏羲八卦极阵,据说此阵可将任何法术的强度猛增一个段位,难怪穆枫会如此厉害,竟是不知从何处习得了伏羲大帝的真传。   外人虽看得心旌神摇,穆枫却不住在心底苦笑,因她自知没有把握稳胜莫振轩,所以为赢得这至关紧要的一战,她不得不提早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这伏羲八卦极阵,正是几日前自己会见素洪大师时由他亲传,为的就是助穆枫一臂之力。   莫振轩微眯了眼仰头望着那傲然旋舞于空中的七色火凤,忽而点头一笑,竟收尺认输道:“不必比了,莫某认输,想不到公主的法术强度已达此境,我自愧不如。”   穆枫闻言一怔,不由对他顿起好感,想不到这位莫家暗影的心胸竟如此豁达直爽,当即敛眸施礼道:“晚辈献丑了。”言罢玉手轻挥,神凤傲啼一声,瞬间敛去,而轩辕剑则发出一声龙吟笔直地回飞至穆枫手中。   莫振轩轻笑还礼后,洒然转身回座。   白凌风沉沉地望着高台上的穆枫,片刻后点头道:“公主的实力确实堪以担当此责,那便……”   “等等。”   就在白凌风行将宣布结果时,一道低回的嗓音突然横插而至。   穆枫闻得那熟悉的嗓音,不由心头一凛,目光缓缓转向来者,心底虽掀起重重惊浪,面上却神色如常地笑问:“白少主可有异议?”   白绍行不知何时已来到殿前,他身后竟还跟着病容未退的裘紫烟,显然是在给后者医治时,收到信赶过来的。   白绍行静静地看着穆枫,开口道:“既然女魃公主,有意取代我的职位,那自是应该通过我这关才行。”   穆枫高居台上,触到他的目光,眼神有一瞬间的瑟缩,只能逃避性地别过头,闭目轻叹,任海上的长风拂过她的发。眉心微微攒动,思绪纠结片刻,再睁眼时,眼底已写满坚决,穆枫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白少主赐教。”   白绍行敛眉一笑,缓缓举步登台。   “白绍行,你重伤未愈,打不过我的。”待到白绍行在对面站定后,穆枫将声线收成一束送入他耳中。   白绍行却并不答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立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穆枫眉头一紧,再不多话,右手单结兰花印,泛着玉色冷光的指端透出嗤嗤的气劲之声,一指遥遥点向白绍行胸前要穴。白绍行对倏忽已至的指劲不闪不多,在穆枫将将点中他时,身形蓦地凭空消失!穆枫只觉白影闪过,眼前没了白绍行的踪迹,心头一凛,立刻转身,饶是她反应迅捷,避过了后心要穴,却仍是给白绍行在后方拿住了左臂。   冷冽犀利地内劲如冰凌透体而入,沿着脉络急速向上冻结。穆枫心底大骇,心知他这是要封住自己的筋脉。右手化指为掌,向后击去。与白绍行迎上来的手掌碰了个正着,两人内劲交锋,双方一震,各自向后挫退了两步。   想不到他替裘紫烟连日疗伤,兼且重伤之下,内劲仍如此丰沛!穆枫神色复杂地望着白绍行,心下分明,自己再不能留手,不然此战胜负难料了!   炽热的火系灵力登时环绕于周身,将他侵入体内的寒劲逐分化去。双手搓掌为刀,燃起澄红色的透明烈焰,疾探而出。眼见自己一双火掌便要拍上他的胸口,白绍行竟仍不闪躲,还凭着一双肉掌来抓她的手腕。穆枫暗暗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化去掌上能销骨熔肌的烈焰,双腕立时被白绍行握了个正着,眼角瞥到他唇边闪过的那抹浅笑。穆枫不由心底有气,知道他是料定了自己不会伤他,才使出这般无赖的打法。   当即运劲疾绞双臂,想震开白绍行的钳制,却被他就势一带,反锁入了他的怀中。   “你输……”   带着笑意的低醇嗓音在穆枫头顶响起,可话还没说完,就中断于轩辕剑锵然出窍的龙吟声中。   白绍行闪身后避,右侧的脸颊和几缕发丝被犀利的剑气割中,立时飞出一道细细的血线。穆枫就势挣开他的钳制,飘身疾退出几米,仗剑而立,与白绍行两厢对峙。   白绍行抹掉脸上的血痕,将目光从染了鲜血的手指移回到穆枫身上,有些无奈地轻笑,“真像一只撒泼的野猫。”   穆枫一声冷叱,身形与长剑融为一道残影,瞬间掠至白绍行面前,挥剑便刺。白绍行似是对她的招式格外熟络,甚至好像能预测她每一步动作一般,从容镇定地见招拆招,两人在方寸之地展开了贴身之战,轩辕剑在双方的身影中刺出一道道金芒,剑光虽然冷冽,却不见一丝杀气。   这时,不知台下谁发出了一声轻笑。   穆枫登时心头一个激灵。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跟白绍行彼此喂招,还是在表演剑舞!这么下去怎么完成早已拟定好的计划!   心念电转间,轩辕剑的煞气陡然大盛,剑芒利落地斩断双方纠缠的身影,凌厉至极地直刺向面色微变的白绍行。   白绍行出手如电,修长有力地手指精准地捏向轻震出嗡鸣的剑尖,穆枫眉头一锁,身形一个疾旋,撤剑出脚,足背扫向白绍行的腰侧,她这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实则运足了十成的力道。这一下变招奇快,白绍行待要闪躲时,足下竟然一滞,被她的足尖点中,身形立刻抛跌出去三四米。   穆枫想不到他竟躲不过这一脚,一时呆在了原地。   “少主!”在旁边观战的裘紫烟发出一声悲呼,抢至台上,将白绍行扶起。   白绍行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刚要张口说话,却猛地呕出了几口黑血。   穆枫看着他被血迹迅速染透的衣衫,脸上瞬间血色尽褪,脚步微至难察地向后踉跄了一下。   那血色并不新鲜,显然是一直硬挺着没吐出来,他竟是忍着内伤与自己战斗!   裘紫烟眼见白绍行唇角仍不住逸出血丝,面带怨怼地看向穆枫,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少主体内的剧毒尚未除尽,内伤沉重至今还没痊愈,这几日又连番动用法力为我疗伤……您,您怎可下这般的狠手……”   双手的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中,穆枫几经克制,才没有冲过去查看他的伤情,此刻见裘紫烟关切地紧紧搂着白绍行,眼角只觉一阵刺痛,心底虽揪到了一处,口头上却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何苦还来向我挑战。”   “公主,你!?”裘紫烟难以置信地看着穆枫,显然是想不到她会这般绝情。   白绍行抬起手,阻止裘紫烟继续说下去,静静注视了穆枫片刻后,平淡地道:“是我输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最终考核   白绍行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比他的冰枪寒箭更能戳痛穆枫的心肺,她虽心底难过得要死,面上却强撑出镇定,淡淡地回道:“承让。”   “好,好,好。”白凌风一边鼓掌,一边由座上下来,走至殿前,“能让我这从不服输的儿子说出这三个字,公主果然好手段。”   穆枫只觉对方的夸赞格外刺耳,却又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只能微垂下头,“胜之不武,晚辈汗颜。”   “胜了就是胜了,何言过程。”白凌风摇头,默默看了穆枫片刻后,开口笑道:“公主今日连胜三局,已说明了您的实力。现在,只余一项最后的考核。”   “什么考核?”   “公主和萧阁主二人,谁可取得这最后一件上古神器,昆仑镜,谁便是这天道开启的执行人。”白凌风语气平缓,目光却微微闪着精光。   只凭对方这一句话,穆枫便可推知,萧冉已将盘古斧交给了巫元,否则不足以动摇白绍行在巫元的地位。对于白凌风的要求,穆枫丝毫不觉意外。   “便依宗主所说,晚辈不日定取来昆仑镜。”穆枫点头应下,她对白凌风所提之事,全在预料之中。   “公主,莫急,在取昆仑镜的同时,尚需完成一事。”   穆枫讶然道:“宗主还有什么吩咐?”   “百杀弑灵阵,还欠七个血祭,公主此次行动,便一并取了来吧。”   ——————————————   灵界生灵的性命嘛……   穆枫坐在飞凤神殿外的莲池边,望着自己纤秀白皙的手指,不知为何那一向稳健的双手竟隐隐有些颤抖,似乎那莹润的指缝间已浸染了猩红的鲜血……   这白凌风当真不简单,时至此刻仍对自己留着后手,若是自己真依他所言收割了七条性命,那此后便再无退路,唯有加入巫元。可是,自己如何下得了手去取七条无辜性命……   思及此处,穆枫闭目轻叹一声,然后转眸望向沉霜殿的方向……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回想昨日白绍行被裘紫烟扶走的场景,穆枫心底没由来地一痛……有那位善解人意的裘紫烟看顾,他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吧……   穆枫默默收回目光时,两条笔直的长腿渐渐行来,进入她的视野中,穆枫抬头望去,对来者丝毫不觉意外。   “你到底在想什么?”宫鸣羽皱着眉峰,低头俯视坐在地上的穆枫,眼中充满了困惑和疲倦。   穆枫唇边勾出一抹自嘲的轻笑,“想什么?当然是力量、地位和至高无上的权势了。”   宫鸣羽忍无可忍地挥手道:“别说这些,我不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说你来巫元寻求荫庇,我信。若说你是冲着那开启天道的位子而来,我不信。你可知应下夺取昆仑镜这件差事意味着什么?你真的准备跟青岚老师,乃至整个星光学院为敌吗?你真的能狠下心取七条无辜的性命来给百杀弑灵阵献祭吗?”   宫鸣羽的诘问如一记一记重锤,狠狠地凿进穆枫的心窝,质问得她险些弃甲而逃,但是她不能,她还有自己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哪怕那代价是她一手毁了自己祈求了五千年的爱情,哪怕自此要背负一身的血债和一世的骂名!这都是她的命,就像千年前楚墨注定要封印妖魔二界一样,这一世的她注定了要亲手了结这一场万年浩劫。   穆枫面无表情地迎视了宫鸣羽片刻,随即默默起身,掸落衣衫上的尘土,一声不吭地向自己的寝殿折返。   “你站住!答不上来了吗?”宫鸣羽对穆枫的一再无视恼火至极,不由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离开。   穆枫收住脚步,目光平静地顺着宫鸣羽抓住自己的手一路上延,停在他盈满怒火的双眼,“当你仍是天界高高在上的神君时,你可知这五千年来我在下界过着怎样的日子?”   宫鸣羽神情一僵,握住穆枫的手臂不由松了松。   穆枫轻轻振袖挣脱宫鸣羽的掌握,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如果你尝过那味道,你也会似我这般的。”   言罢,再不看宫鸣羽一眼,迈步往神殿行去。   “不,我不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我认识的穆枫!”宫鸣羽不住摇头,望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怒吼的声音几近歇斯底里。   穆枫的脚步略顿了一下,清冷的嗓音徐缓传来,“那便只能说明你看错了我。还有,你认识的穆枫,早就死了。”   ——————————————   夜色浓稠如汁,天地间星月无光。   夜幕下的星园被错落有致的几盏明灯照得清幽静谧。   当穆枫的身影自一片灼白的银光中现出身形时,空间门便在她身后徐徐敛去。她的身边飞舞着一只白翎蓝羽的小鸟,这是她临行前,白绍凌交给她的使役,说是方便联系接应,但穆枫如何不知,这不过是巫元安插在自己头顶的监视器,说到底他们仍是信不过自己的。   穆枫徐缓地深吸了一口星园熟悉的清新空气,收拾了下复杂难言的心绪,凝神开始搜索整片园区。   但愿校长已经通过昆仑镜洞悉到她的这次行动,如此便可在暗中助自己完成这任务。   早在那日于嵩山小院中密议时,素洪、叶岚天、穆云和穆枫四人便猜到白凌风会让穆枫来盗取昆仑镜。为让穆枫顺利打入巫元,赢得开启天道的位子,几人早已达成了约定,就是用昆仑镜换取巫元组织对穆枫的信任。当然做戏需得做足全场,面上仍得装作昆仑镜是被穆枫盗走的。   穆枫闭上双目,将叶岚天教给自己的寻找昆仑镜的法门凝神施展,不片刻,便感知了神镜的气息。待分辨无误后,穆枫睁开双眼,身形轻盈得不惊起一丝草叶,迅若鬼魅般循着那道微弱的气息向星园深处掠去。而那只白色的小鸟,也如影随形般追着穆枫向那隐于树丛下的阴暗角落飞去。   这星园看似不大,却实际上是应用了高深的空间法术将面积巧妙地折叠了起来,看起来不过一箭之地的园林,若是用脚走起来,没有个多半天的时间,是很难从这头行到那头。   在这里学习生活了这么多年,穆枫对这园中的一草一木皆了然于胸,一路驾轻就熟地闪避过星园中设下的重重法术禁制,在茂密的林间穿梭了不到半个小时,脚步停在了一座看似普通的假山前面,她将法力凝至双目,眼前的景象立刻亮了起来。假山石壁上那微至难察的法力波动在穆枫隐现霞光的双目下无所遁形。   穆枫伸出右手抵住那法力波动的中心处,霞色的光线如有生命的游丝般在她掌心下吐露,并极速向外扩散爬行,不多时,整座石壁在微微的波纹中被火系法力灵丝侵蚀了个遍,便如同鸡蛋上现出了无数道细小的裂纹。穆枫陡然将功力提升到极致,掌心前推,原本结实的假山石壁竟向下凹去,随着灼热的火系法力的吞噬,几分钟后,石壁赫然被熔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大洞。   穆枫撤掌收力,看了看左右,确定并无异样后,轻盈地一跃而起,投入了密洞中。夜晚微弱的光线杯水车薪地透过洞口照射进来,穆枫轻弹手指于掌上招出一团明亮的火焰。火光照亮洞穴的一刹那,洞道深处响起了冰冷的扎扎声。似是某种防御机关被启动了。   穆枫悬着的心却就此落下。   心知这定是叶岚天故意开启的防盗机关,他心思如此缜密,又怎会考虑不到,如果自己这盗取昆仑镜的过程太过容易,那肯定会引起巫元的怀疑。更何况穆枫头上正盘旋着一个活的小间谍卫星。此刻她的一举一动怕都在巫元的监视之下。   既然如此,那演戏自然是要演全套的,为了做足戏份,这守卫上古神器中至关紧要的最后一件的终极防御机关,必定是极其难破!   冰冷的扎扎声不断靠近,八个木制傀儡武士动作整齐划一地分列到并不宽绰的洞道两侧。随着几乎连城一声的利刃出鞘声,十六把寒芒闪烁的长刀整齐地架成刀林。   穆枫淡淡地环视过列阵迎接自己的傀儡武士,右手轻托招出轩辕剑,五指不疾不徐地扣紧剑柄,下一秒已揉身冲入刀阵。   铿锵的利刃撞击声连成分不出数的一片,灿烂的紫色火焰与冰冷的刀锋剑影交织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网,绵密地铺就满整条幽暗阴冷的洞道。   随着战况的愈进激烈,穆枫心底渐渐骇然,因她发现轩辕剑上的光芒正在逐步减弱,似乎每与傀儡武士手中的长刀磕碰一下,便被对方吸去一分神力。目光扫过傀儡胸前镶嵌的一片小巧镜面,穆枫登时恍然,原来叶岚天将这些武士与昆仑镜关联到了一处,想必在设下这道机关时便考虑到对手可能会持有神器,所以才加上了这么一道法术。想到此处,穆枫不觉在心底苦笑。   这做戏,做得也太认真了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违心之战   穆枫暗叹一声,若是不想被昆仑镜将轩辕剑上的神力全部吸尽,唯有撤回轩辕剑。心随意动间,神剑倏然敛去剑身。穆枫同时向后撤了两步,略做喘息。   刚才的一番激战,八个傀儡武士已被她捣碎毁去了五个,还剩三个。穆枫从袖子轻探出双手,将功力极速凝聚在手掌上,莹白如玉的双手在黑暗中竟隐隐泛起玉色的幽光。她徐徐吸了一口气后,瞬移至余下的傀儡中间,在如同闪电般利落地切割黑暗的刀光中,迅若鬼魅地辗转腾挪,双手绽放出千百道指影,或弹、或点、或夹、或掰,逐个逐尺地将六把一米多长的刀刃一截截折断。当六柄长刀尽数毁去时,双手化指为掌,顷刻间将内力提升到极致,随着双掌行云流水般的左右拍出,三具徒劳地挥动着刀柄的傀儡相继轰然崩塌。   穆枫一阵虚脱地轻晃,勉强站稳身形,激战中她虽尽力收摄了法力,但每每与这些傀儡相触,仍是抽丝般地被吸去了不少的法力。只要是直接与这些傀儡相接触的事物,无论是神兵利器还是拳掌,都会被其抽吸去法力。   穆枫抚住胸口,待气息略定后,再次迈步向洞道深处行去。   在一处徐缓的弯道后,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是一个可容下百人的方正洞室,最里端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几案上的不是昆仑镜还是何物?穆枫心底一喜,快步向昆仑镜行去。   可是在她刚刚迈开步子时,七道身影如鬼魅般倏忽浮现,不偏不倚地拦在她的去路上。   穆枫当即凝眉停步,用神细看之下方发觉对面的七个竟然都是叶岚天的使役。她心思微动,顷刻间已明白叶岚天的用意,心底不由很不是滋味。   为何来拦着自己的使役不多不少刚好是七个,分明是叶岚天早一步知道白凌风给她下达的指令不单是夺取昆仑镜,还有就是要为白杀弑灵阵收割最后七条灵界生灵的性命……   穆枫暗自苦笑,看着这七个幻化成人形的使役,片刻间已记起他们的来历,这七只都曾是灵界中臭名昭著的妖魔,因作恶多端加之妖法诡绝才由叶岚天亲自出手收服。看来叶岚天今天派这七只来,应是估计着穆枫的心思的,难得他这般替自己着想。但这七只使役自从归顺叶岚天以来,再不曾为祸人间,更曾为星光学院做出过不少的贡献。所以在穆枫心中,他们与早先战死的鹰王没有多大区别。   此时此刻,自己却不得不出手取了这七个使役的性命……   眼角的余光瞥到头上方如影随形的小白鸟,穆枫暗叹一声,心道“对不住了”,倾身冲向七个使役。   能厉害到需要叶岚天亲自对付,这七个妖魔使役自然是极其不好对付的,为此穆枫在将他们尽数制服时,也付出了不轻的代价,右肩膀一处刀伤深可见骨,折了一根肋骨,左小腿被其中一只使役的毒爪抓出了五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穆枫到底也没狠得下心痛下杀手,所以只是暂时将这七只使役封住妖力,困在了一旁的结界中。从衣襟上撕下布条将伤口裹好后,穆枫徐徐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伤口处被妖毒侵蚀的痛楚,谨慎地迈步向昆仑镜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观察四周……还不知昆仑镜旁是否仍有其他的机关……正当她的目光落在昆仑镜镜座处一道微不可察的泥封时,后边的洞道中传来衣袂飘飞的破空之声,穆枫愕然回头,目光触及冲入密室中的身影后,惊得瞪大了双眼……   那直掠进来的不是别人,竟是她自己!   穆枫震惊地望着那个“自己”,只见对方看到她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瞬间整个身形灰飞烟灭,撒为了一捧泥土。在穆枫看得惊疑不定之时,洞道中紧随其后相继飞掠出七人,正是以叶赤岚为首的星光七岚!   穆枫头皮发麻地勉强提起一丝笑意,“几位老师好啊。”   紫岚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眼底盈满沉痛和愤怒,踏前一步,指着穆枫怒道:“穆枫!你怎么敢来盗取昆仑镜!”   当初为了不走露风声,穆枫与素洪及叶岚天的密议瞒过了所有人,除了当时在场的四人外,没人知道穆枫混入巫元的目的,这当然也包括了紫岚等人。   青岚的目光扫过一旁被困住的守护昆仑镜的使役,最后落在穆枫身上,隐忍地闭了闭眼后,悲冷地叹道:“小枫,你,你实在是太另我失望了!起先我们知道有人偷袭击伤了绿岚,我还不信那是你,如今……能轻易寻到昆仑镜藏匿之处,又破除这防御机关的……竟真的是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学生啊……”   穆枫虽心知是有人暗中捣鬼,但此刻触及青岚失望而沉痛的目光,身形仍是微不可察地向后晃了晃,脸色近乎白得透明,深吸了几口气后,强压下心头沉甸甸的苦涩,才冷然笑道:“青岚老师,时至此刻,你还跟我谈什么师生情分吗?呵呵,当真是可笑!早在我进入巫元时,我穆枫,便与星光学院再无瓜葛了!”   青岚和紫岚显然是被她气得不轻,异口同声地瞪着穆枫惊呼了一声,“你!”   橙岚踏步上前,冷怒道:“她早已不是昔日的穆枫了,你们还跟她啰嗦什么!现在就让我们毙了这个叛徒,为今晚巡夜时死在她手上的李老师和黄老师报仇!”   穆枫闻言浑身剧震,想不到那冒充自己的傀儡不但击伤了绿岚,还在星光学院内开了杀戒!那两位身亡的老师在穆枫于星光学院执教期间还与她颇为熟识,想不到竟横死在今日……   目下的情形就算穆枫有心辩解,怕对面的几位也是听不进去的,更何况她还不能辩解,只能把这莫须有的罪名硬生生的扛起下……   穆枫眸光幽沉,徐徐扫过对面的几位恩师,不动声色地架起双掌,“今日,就让我领教几位老师的高招吧。”   蓝岚恼怒地冷哼一声,因记恨穆枫击伤绿岚,当先一拳轰来。   虽然星光七岚在早先于伏魔山上争夺东皇钟一战中负了无法治愈的伤势致使他们的功力大打折扣,但七人合击的实力仍是不容小觑的。   穆枫此先已连番受伤,加之法力在前战中损耗良多,此刻想不伤及青岚等人,又要不着痕迹地迫退他们,当真是难之又难。   青岚和绿岚到底念旧心软,所以下手还有些分寸,但以紫岚那性如烈火的脾气和性格则是出手绝不留情。另外的赤岚和橙岚几人,向来是公私分明的,此刻既已将穆枫视为大敌,又记恨她残杀人命,叛变投敌,下手自是狠辣果决,誓要将她击毙于此处。   穆枫险象环生地游走在七人默契异常的汹涌进攻中,心思在焦急中急转,目下的情况若是拖得久了,恐怕只能以一方败亡为结果,为今之计,只能先制住他们中的一人,以此来要挟其他六人放行。   思及此处,轩辕剑陡然现出掌中,凌厉地斩开七人的包围圈后,穆枫暗道一声“得罪”,擎剑直刺向带伤迎战的绿岚。因她知道,以绿岚温柔善良的性格,绝对狠不下心来下死手对付自己,而且她此刻带伤,加之最擅长的是治疗而非进攻,权衡利弊下,自然是捉为人质的最佳人选。   离两人最近的蓝岚眼见穆枫剑逼绿岚,登时惊怒交加,大喝一声,“小畜生!”不管不顾地挥拳直击穆枫背心。   此刻的情形已间不容发,穆枫若是就此闪避,那在七岚有心防备下,自是再无当下这种猝然发难的时机,穆枫想及此处,把心一横,拼着硬挨这一下,也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先一步制住绿岚。   蓝岚的拳法本就以威猛刚硬著称,此刻含怒出手,其威力自是更胜一筹!因此,尽管穆枫已把内劲布于背心处,将所受的伤害减到最低,但当蓝岚刚猛无匹的拳劲轰在后背上时,她仍是承受不住地猛喷了一口鲜血。但也就是借着蓝岚的这一拳的冲劲,她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投向了绿岚,眨眼的功夫便将轩辕剑架在了绿岚的脖子上。   硬接了蓝岚的这一拳,穆枫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强自将涌到喉咙的鲜血咽了回去后,穆枫冷笑着开口,“几位老师,不好意思了。请你们让个路,我拿了昆仑镜安全离开后,一定会放了绿岚老师。”   橙岚等人见穆枫拿住了绿岚,不禁又急又怒,纷纷向前逼来。   “老师们可别轻举妄动 ,刀剑无眼。”穆枫当即将剑刃一横,立时在绿岚白皙的脖颈上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对面的几人投鼠忌器,再不敢靠前。   穆枫这才拖着绿岚向昆仑镜靠去,可刚迈开步,绿岚便不再动弹,穆枫皱紧眉头,拽了拽绿岚的胳膊,“请绿岚老师合作点。”   绿岚却缓缓转过头,秀眉深蹙,神色凄苦地悲笑道:“小枫,你认为我们几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穆枫怔了一怔,目光扫过绿岚沉寂的眼神后,又落到对面几人肃穆的神色上,心底不由一惊,“老师想做什么?”   绿岚无奈地叹道:“若以我们七人的性命,能将你这轩辕剑宿主在虚空中禁锢几十年,虽只是推迟了天道开启的时机,想来,也值了。”   穆枫骇然失色,只见绿岚和对面的六岚,默契异常地同时捏决低唱灵言,穆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要施展的竟是舍身为契的封印禁术!此术一开,纵使大罗神仙也难逃生天,其形魂均会被幽拘于虚空中五十年,而这代价正是施术者的形消神毁,元灵飞散!   穆枫骇得肝胆俱裂,疾声惊呼。   “不!” 第二百一十五章 身心剧伤   穆枫骇然失色地放开绿岚,颤声祈求道:“老师,我知道错了。求你们快住手!”   尽管她一再恳求,但绿岚等人早已认定她这是在耍手段,又已坚定了以身殉战的决心,自是不会停手。穆枫一边凄声祈求,一边徒劳地后退闪避着不断缠上自己的灵丝,但无论她如何哀求,都阻止不了七人施展禁术的行动,此刻他们周身正徐徐升腾出与其灵力属性相一致的烟岚雾气,穆枫心知那是几位老师的元灵正在开始飞散。   若是人死了,一旦天道开启尚可复生,但若是元灵散了,没有个几千甚至上万年的漫长还原,休想集齐完整的魂魄再度投入轮回!   此刻若想阻止他们,唯有当即连毙几人的性命。以穆枫现在的状况,她没那个能力,更下不去手……想不到自己这一行竟会害得几位恩师如此,穆枫陷入史无前例的惶恐!   谁,谁能来帮帮她……   随着七岚异口同声地低低诵念,七人的元灵逐渐在上空盘旋缠绕,缓缓织出一个虫洞一样的虚空,同时,一缕缕灵丝正迅速地将穆枫的身体越缚越紧,封住她的内力和灵力并将她逐步拖入虚空之中。   就在这时,密室中忽然凭空响起一声诡异之极的轻笑。   下一瞬间,施展禁术的七岚身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飞溅起触目的血花,七柄小巧的匕首倏然刺中七人,其中除了紫岚、绿岚和黄岚外,青岚等人都是被直贯胸口,当场毙命!   温热的鲜血仿佛慢镜中的大红烟火,飞射到空中,又撒在穆枫的脸上身上,她的双眼几近瞪大到裂开,直愣愣地望着相继抛尸倒地的青岚等人,喉咙发出噎气般的嘶鸣,口唇翕动良久后,才跪地惨然悲呼出声。“老师……老师……不!!!”   下一秒,情绪近乎崩溃的穆枫被揽入一个怀抱,低回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似温软的耳语安慰,“我帮你破了这禁术。又变相救了他们几人的魂魄。小枫,你该怎么谢我?”   穆枫僵硬地把目光横移过来,目眦尽裂地瞪着抱住自己的人,声音如同来自地狱般阴冷而充满恨意,“萧冉!”   用泥人傀儡将青岚等人引来,使得穆枫与七人两败俱伤,此刻又趁着双方对峙的时候出手偷袭的正是萧冉!   “小枫,你以为你和叶岚天几个人玩的这些伎俩当真能骗过白凌风吗?亏得他叶岚天在远古时期还号称黄帝手下的第一谋臣,竟如此幼稚轻薄,当真是可笑之极!”萧冉看着因仍缠着灵丝而动弹不得的穆枫,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随后目光落在先前被穆枫困住的那七个使役身上,啧啧摇头道:“叶岚天竟在这七个准备做殉难品的使役声上施下了秘术,准备在最后关头让百杀弑灵阵功亏一篑,这老家伙其实也不是一般的狡猾。”   这时,被匕首刺伤的紫岚三人挣扎着站起身,看到已然毙命的橙岚等人,登时发出一声悲绝的惨呼,抢上去抱住他们的尸身。他们七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其中紫岚与橙岚、绿岚和蓝岚又是不言而喻的情侣,此刻骤然见到亲人、爱人惨死在身边,任谁也是承受不住的……   萧冉运用法力扯开缠住穆枫的灵丝,如恶魔的呓语般附在她耳畔说道:“眼前的这四个,再算上先前死的那两个教师,现在为阵法献祭的这七条性命中,我已替你取了六条,这最后一条,就由你自己动手吧。若我所知不差,那叶黄岚一向对你不好,不如就选她下手如何?”   紫岚三人的耳力过人,如何听不到萧冉的言语,此刻三人相视而笑,竟齐齐拔出身上的匕首,同时刺入心口……宁可自戕,也不愿成为弑灵阵中的一员祭品!   萧冉轻笑道:“性子够烈的,本想留两人的性命,看来也是不用了。”   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又一幕已经彻底击溃了穆枫的意志,此刻她神情木然,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怔怔地望着青岚等人的尸身呆呆出神。   萧冉眼见穆枫如此,不由轻哼摇头,似乎对穆枫这样的反应无法理解,就此松手放开了她。因穆枫的法力和内力仍处于灵丝禁锢余威中,所以一时动弹不得,只能颓然倒地。   随即,萧冉目光热切地转头望向密室深处的昆仑镜,只要拿到此镜,他就是天道开启的执行者,便等若将问鼎六界的无上权力抓在了手中,想到此处萧冉的目光不禁无限炙热。经过这么多年的隐忍与诸多算计,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萧冉一步一步走向昆仑镜,仿佛正一步一步走向六界霸主的王座,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摘昆仑镜,却在拿在手中时浑身一震,当即僵住,竟是叶岚天在镜座上施下了一道禁锢术,凡是触摸神镜的人,都会被定住身形。但此禁术并不如何高深,只是隐藏得极佳罢了,其威力是根据被囚禁之人的法力深浅来定的,以萧冉深厚的法力,这禁术也只能禁锢住他短短的一两秒钟。   在萧冉唇边刚刚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时,蓦地,背心至胸口一道冰冷的刺痛!禁术在这一瞬间解除,萧冉震惊地低头下看,只见轩辕剑金色的剑身正从自己胸口透出,上面沾染着自己的血丝,缕缕鲜红衬在金色之上,便如同情人缠绵的眼波,妖美异常……   “萧阁主不知道吧,这镜座上设下了一道秘术,并不如何高深,却是我们星光学院每一位师生都知道的……”穆枫的声音在萧冉背后冷冷地传来,伴着一字一句地徐徐吐出,将手中的轩辕剑刺得更深……   一抹鲜红自萧冉口角处逸出,幽深的眸光一瞬间掠过无数心绪,最终他却开怀地笑出了声,“叶岚天,果然还是你技高一筹!呵呵,哈哈哈哈……小枫,想不到无论轮回几世,我终究逃不过死在你手下的噩运……”   萧冉拧头看着穆枫,眼底带着一抹不甘,一抹无奈,还有一抹意味复杂的释然……笑容最终凝固在唇边……   穆枫颤抖着手指摸上萧冉的脖颈,确定他确实已毙命在自己剑下,当即随着萧冉倾倒的尸身一并颓然跌倒,目光瑟缩着扫过闭目长逝的紫岚等人,不忍地别过头,嘴唇被咬得没有一丝血色,口中不觉喃喃,“老师们请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们再度复活……”随后落在死不瞑目的萧冉脸上,慢慢伸手阖上他的双眼,“萧阁主,这百杀弑灵阵的最后一条血祭,我已收到了……”   将轩辕剑缓缓敛去后,穆枫费力地推开萧冉压住自己双腿的尸身,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昆仑镜。   刚才为了一剑击毙萧冉,穆枫硬是压住内伤,冲开尚未完全褪尽的法力禁锢,这一下自然也使得她伤上加伤。但她不在乎,只要拿到昆仑镜,她就可以回去复命了。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镜子时,另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先一步将镜子捡起。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只手,穆枫震惊地顺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向上望去……不知何时,那只一直跟随她的白鸟使役竟变成了人形,而这人正是……   “白绍行……”穆枫难以置信地仰头望着对方平静的面容。   “小枫,你的任务完成了,随我回去吧。”白绍行向穆枫伸出手。   穆枫看看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目光直愣愣地移回白绍行的脸,“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白绍行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从始至终,我父亲他就没有信任过你,他不过是利用你来得到昆仑镜罢了。”   穆枫身形向后微晃了两步,“……原来等待渔翁得利的不是萧冉,而是是你……”   白绍行默默收回手,平静地说:“我告诉过你的,你想得这开启天道的位子,是不可能的……”   “……那我所做的这一切……”穆枫愣了愣,迷离的目光扫过青岚等人的尸身,气息凝滞良久后,忽而仰头悲笑,最后笔直地回望着白绍行,“白绍行,你狠!既然你们巫元内部早已下了这样的决定,你竟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和青岚老师他们彼此逼入绝境!你把昆仑镜还给我!”既然这一切只是场骗局,那自己不能一错再错,紫岚老师他们誓死保卫的东西,不能如此轻易地落入他人之手!   白绍行静静地看着穆枫,一言不发。   “不还是吗?那我就自己夺回来!”穆枫怒极反笑,随着手捏灵诀,紫黑色的火焰在足下蜿蜒成伏羲八卦极阵,她竟是不管不顾地硬用此阵来激发已经所剩不多的法力。   白绍行看得眉头微蹙,抬手间幻出重重寒霜雾气,翻掌时直淹向穆枫足下的火阵,竟以碾压之势轻易将穆枫的火焰熄灭。   穆枫看得目瞪口呆,顿即恍然,厉声质问道:“你不是伤……难道那日我俩对战时,你的伤是装出来的……那一幕只是为了骗过萧冉,诓他提早出手是吗……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绍行默然片刻,轻叹一声,“小枫,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天道开启是不可避免的趋势,无论你做什么终究逆转不了。”   “胡说!我从来不信命的,我就不信逆不了这个天!”   白绍行静静地看着她,淡淡道:“连以叶岚天为首的轩辕神族都放弃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你还如此冥顽不灵?”   穆枫登时僵住,“你说什么?”   白绍行徐缓地一字一字说道:“他拥有昆仑镜,今日这里发生的种种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然他又如何算计得了萧冉?”   穆枫惊得倒退半步,身形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稳。   “……你,你说校长他……他明知青岚老师他们会死在这里,还任其发生?!” 第二百一十六章 命中注定   穆枫不住摇头,同时脚步向后退去。   白绍行却迈步向前,字字紧逼,“不然呢?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为什么直至此刻仍未出现?就算叶岚天未曾预料到今日的种种,但在自己的地界上发生这样的异变他会不知道吗?”   “不!你胡说!”穆枫捂住耳朵,踉跄跌退……   既然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既然一切抗争都是无意义的,那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紫依为什么而死?紫岚老师他们又为什么而殉难?那么多的性命都陨落在这场抗争中!难道这一切的一切,当真都只是为天道开启而谱写的血色序章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连我最信任的人都要这样欺骗我……”穆枫失神地低喃,难道是上天给她的惩罚不够,五千年了仍无法偿还她远古时的罪孽!?注定她永生永世要背负无尽的背叛、欺骗与失去!她坚信了一生的信仰……终在这一瞬间幻灭……   “这天是什么天!我信的背叛我!我敬的欺骗我!我爱的都会离我而去……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使得内伤无可遏制地爆发,穆枫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液撒在地面上飞溅起妖艳的血花,血迹蜿蜒在苍白的唇角边触目惊心地不住流下。   白绍行看得暗自心惊,瞬间掠至穆枫身边,伸臂将她搂在怀中,右手抵住她的胸口感觉到她体内暴窜的法力和被内劲冲撞得越发惨重的内伤,只能垂眸看着怀中神情木然的穆枫,低叹道:“在天道开启前,暂时封印你的灵力吧。”   言罢,翻掌间,龙族的圣物崆峒印陡然浮现,一方神光照着穆枫的眉心笔直压下。   穆枫呆呆地看着那印往自己额心的神印,已无力抗争,也不像再抗争,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就这样吧……   ————————————   穆枫被白绍行带回了创世之境,同时也给封去了所有的灵力和内力,身心俱伤,又心灰意冷地不配合下,纵使以白绍行的医术,她所受的伤,仍恢复得极其缓慢。   在穆枫浑浑噩噩地于飞凤神殿中养伤时,巫元也终于聚齐了十件上古神器,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天道开启的时间也已列上了日程……   每日除了白绍行固定来给穆枫医治外,来探望她最多的就是影澜和宫鸣羽了……   影澜默默地看着孤身坐在莲池边的单薄身影,短短十来天,穆枫瘦得弱不胜衣。无论前世、今生,影澜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消沉的穆枫,前世纵使被宿命折磨得伤痕累累,但她的眼中仍有明亮得不可动摇的信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荒芜得如死灰。   海风拂来,她因过度消瘦而显得宽大的衣衫随着满池的红莲一并起伏跌宕,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消逝在风中一般。影澜看得心惊,等反应过来时,已将穆枫纤细的身体牢牢地搂在了怀中。   “……影澜?”穆枫有些木然地转头看着蹲跪在身后,紧紧抱住自己的影澜。   影澜神情一顿,似是终于回过神来,目光沉沉地看着穆枫略嫌苍白的侧脸,“你……在这里很不开心是吧……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走走?”   穆枫微微讶然,领悟到影澜这是在担心自己,勉强扯出一抹安抚的轻笑,“不用了……”   又是这样漠然冷淡的神情,影澜心头一紧,眉峰拧成川字,不由分说地将穆枫拦腰抱起,转身便往外走。   “影澜?”穆枫诧异地勾住影澜的脖颈。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你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影澜语气中泛着莫名地怒意。   在穆枫怔忡失神时,影澜行至飞凤神殿出口的脚步却被另一个人挡住了。   “宫鸣羽,你让开。”影澜抬头看着拦住去路的人。   宫鸣羽复杂地目光在穆枫脸色游移片刻后,才望向影澜,“你别胡闹了,她这种状况……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外界有多少人对她欲得之而后快……单凭你一人,你敢自称能护她周全吗?我是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   穆枫在宫鸣羽不甚明朗的话语中隐隐捕捉到了什么,眉头轻蹙,敛眸不语。   影澜神色几番数变,最后终还是没有硬闯宫鸣羽的阻拦,只是冷哼一声,突然将穆枫丢向宫鸣羽,在后者赶忙伸手接住时,拂袖离去。   穆枫目送着影澜离去的背影,只觉胸口瘀滞难纾,不由轻挣了挣,想要自己下地返回飞凤神殿,却被宫鸣羽微微施力制在怀中。   触及穆枫微愕的眼神后,宫鸣羽暗叹一声,抱着她迈步向飞凤神殿行去。   穆枫眼见挣脱不开,便也一声不吭地任由宫鸣羽抱着。   看着怀中乖巧安静得如一尊搪瓷人偶的穆枫,宫鸣羽只觉她这般柔顺地窝在自己怀里,比她疾言厉色地挣脱,更要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步入寝殿后,宫鸣羽将穆枫放坐到床上,默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后,轻叹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言罢,转身离去。   ——————————   穆枫一动不动地坐在寝殿中,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还伴着女人挣扎的叫骂。   穆枫抬眼望去,只见影澜腋下夹着一名年轻女子,几步冲入了自己的寝室中,随后松手丢到了穆枫面前,嗓音有些生硬地道:“让她给你做个伴吧。”随即,疑似狼狈地蹿了出去。   目光触及到地上挣扎着站起的女子的脸后,穆枫木然良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人气,惊讶道:“可儿?”   被影澜掳来,扔到穆枫面前的正是宁可儿。   宁可儿拍了拍被弄皱的衣服,抬眼看到穆枫时,眼中先是闪过一瞬的欣喜,紧接着又被怒意代替,故意不再看她,而是弯下身,去解被影澜用麻绳捆住的双足。   穆枫看着宁可儿赌气似的神情,目光落到她费力与绳扣奋斗的双手上,许是被影澜捆得久了,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笨拙,解了半天也没打开扣子。穆枫轻叹一声,起身来到宁可儿身边,蹲身替她解开绳索。   宁可儿看着穆枫疑似讨好的动作,脑中翻涌出青岚老师等人惨死的场景,不由怒从心起,一把推开穆枫,“你走开!不用你在这假惺惺!”   宁可儿是有功夫在身的,再加上她不知道穆枫的灵力和内力都被封了,而且身上有伤,虚弱得比常人都不如,所以她这一下虽没使上内劲,却也是用了力的,不想穆枫竟被她直推得跌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床沿上,额头立时流出了鲜血。   “小枫!”宁可儿惊呼一声,冲过去扶起穆枫,用手绢按住她额头上的伤口,当接住穆枫沉沉的眸光时,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反常,不由咬住嘴唇,皱着眉别过头去。   穆枫看着宁可儿又气又苦的侧脸,无声苦笑了一下,勉强撑着床站起身,平静地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影澜会把你掳来,我这就让他送你回去。”说着向神殿外走去。   看着穆枫不稳的步伐,宁可儿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穆枫!你为什么那么做?你背叛星光投奔巫元,姑且有情可原。可你,你为什么杀害紫岚老师他们?你要昆仑镜,拿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害了九位老师的性命!?”   穆枫的脚步顿住,慢慢地回过头,看着双目喷火的宁可儿,扯出一抹既无奈又凄冷的笑意,“不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触及她那苦涩的轻笑,宁可儿只觉心头一震,几步冲上前,从后边抱住穆枫纤细得铬人的腰身,将头压在她的肩膀上,哭喊道:“为什么你这么做!你可知道我听说了这个消息有多伤心!?同学们都说是你干的!我最开始不信,可是连9163部都下达了对你的通缉令……你告诉我,老师们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穆枫无力地闭了闭眼,举头仰望飞凤神殿门外永不败的晚霞,如梦呓般地开口道:“是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又有什么差别……老师他们终还是因我而死……”   宁可儿闻言一震,将穆枫扳过来面对自己,盯着她漠然的双眼,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穆枫将视线缓缓落到宁可儿脸上,沉默片刻后,将整件事情简略的讲述了一遍。   宁可儿惊得倒退了一步,“原来是这样!”   穆枫苦笑道:“你信我?”   宁可儿怔怔地凝望穆枫片刻,破涕为笑地用力点头,“我信你!”   看着宁可儿熟悉而亲切的明媚笑颜,穆枫忽觉好累、好委屈,心底说不尽的辛酸……用力咬着嘴唇,指甲抠入皮肉,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到宁可儿怀中,颤抖着呜咽,“可儿,我心里好难过啊……我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宁可儿听到那一声声压抑地哽咽,只觉心痛如绞,不禁随着无声哭泣,“好啦,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命……命中注定的事,不怪你……”随即看着穆枫沉痛的眼眸中竟无一丝泪意,只当她在努力隐忍,不由心痛道:“小枫,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穆枫闻言一怔,唇角扯出一抹飘渺的轻笑。   “可儿,你不知道……有的时候,能纵情地哭泣,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百一十七章 龙族逆鳞   因为有了宁可儿的陪伴,穆枫的心情好了许多,病情也起色了不少。自从知道事情的始末缘由后,无论穆枫几番提议,宁可儿都不肯回去,就此在飞凤神殿内住下。穆枫心知她是有意陪自己,暗自感动的同时,也着实希望她能留在身边,便也不再提送走宁可儿一事。   几日后,穆枫才从宁可儿口中得知,现在整个灵界都在盛传她盗走了昆仑镜,还出手击毙了包括星光七岚在内的九位教师以及暮云阁主萧冉。因此,目前整个灵界中,无论是以9163部为首的白道还是以暮云阁为主的**,都在通缉她,尤以一直以来对萧冉忠心耿耿的暮七、暮九等人为甚。   穆枫听闻此事后,只能无奈地一笑置之,其实她心里清楚,不但是外界,就连巫元内部的白长风和秦殇也是如此。据说无论是在远古时期,还是在现世,萧冉均对这二人有大恩。刻下如不是顾及到穆枫为轩辕剑宿主,兼之她与巫元中白绍行、影澜和宫鸣羽几人的关系暧昧,只怕此二人早对穆枫发难了。   穆枫和宁可儿每日闭门不出,就在飞凤神殿内安然度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遥远的上古时期,那时的火神女魃和她的贴身仙婢,璎珞,也是这般相依为伴地住于飞凤神殿内……   ——————————   转眼又过半个月。   这一夜,穆枫在沉睡中悠悠醒转,实际上,自从这次回到创世之境后,她的睡眠便不如往日的香甜,总是特别容易惊醒。   穆枫微动着眼睫,模糊的目光在微弱的光线中触及那静静守在床边的颀长身影时,微至难察的颤了颤,硬是装作没看见地继续闭目假寐。   她知道,那是白绍行。自从他将自己带回来后,许是意识到了穆枫下意识的排斥,所以除了每日例行地来给她疗伤外,基本不来打扰她。   可是穆枫却察觉到,不知从哪天开始,白绍行便会在深夜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寝室,默默地在床边凝望着自己,有的时候只是来看一眼,有的时候却一站便是一夜……她不愿面对他,便也不戳破,就当做没有这回事一般,夜夜在他的注视下安眠。   然而,这一夜,白绍行似乎并不打算让穆枫对自己无视到底。   在察觉到穆枫的微动时,白绍行弯下身子,伏在她的枕边,柔声轻问:“醒了?”   穆枫闭着眼,皱了皱眉,继续装作没听见。   白绍行轻笑了一声,微凉的唇却徐徐压下,温柔而不失坚定地落在穆枫咬得有些泛白的唇瓣上。   穆枫这下再也装不下去了,不由睁开眼,扭头避过白绍行的亲吻,冷冷地道:“请你,出去。”   “不装了?”白绍行玩味地轻笑,带着寒梅冷香的气息缠绵地吞吐在穆枫的面颊上。   彼此间暧昧的距离和气氛使得穆枫的脸微微一红,不由伸臂去推那侵占了自己领空的高大身影,“你走!”   白绍行却对那不疼不痒的推拒视若无睹,反手抓住穆枫的手掌,按在胸前,目光深邃得如同能吞没人的漩涡,“我很想你。”   听着那等同于求欢的低语,穆枫的脸登时滚烫,却翻个身,拒绝道:“我不想,请你出去吧。”   然而白绍行对穆枫明白无误的拒绝却置若罔闻,竟直接倾身压下,覆在穆枫身上,绵密的吻细碎地从穆枫耳垂一路撒下。   “你!”穆枫有些恼羞成怒,不由伸拳捶打白绍行,却被对方以修长的右手轻易制住了双腕按在了头顶。接着被白绍行的长臂一揽,由侧卧变为仰躺,双方的距离拉到近得不能再近。她看着白绍行有些危险的深沉眼神,不由心底一慌,她还从没见过白绍行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白绍行今晚似乎铁了心要与穆枫纠缠到底,不顾她的推拒,步步紧逼地将她钳制在身下,修长微凉的左手甚至游移到了穆枫的衣襟里。   穆枫心底大怒,此刻她的奋力挣扎在白绍行眼里看来与小猫撒泼没有多大分别,自是起不到丝毫的抵抗作用,不禁厉声大骂:“你放开我!混蛋!畜生!”   睡在外殿的宁可儿听到穆枫的喊叫声,立时奔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呆了一呆,不由开口怒道:“白绍行!你干什么?”   白绍行看都不看一眼宁可儿,只是冰冷地吐出一个“滚”字。   宁可儿不由气得俏脸煞白,刚要冲进来拉开白绍行,就见穆枫寝室的木门重重地自动合上,伴着一声撞击,门外传来宁可儿的一声惨呼,之后戛然中断,不知是被门撞伤了,还是白绍行用了什么法术将她困住。   穆枫惊骇地将目光从禁闭的房门移回到白绍行身上,怒意在眼底和眉宇间几经翻转后,最后凝为冰冷沉于眸底,随即闭上眼睛,不挣不叫,任由对方施为。   然而,白绍行却再没有动作,似是默然注视穆枫良久后,才在她的上方轻轻说道:“对不起。”说着,放开了穆枫翻身下床。   穆枫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看到白绍行站在窗边的背影。   “再过三天,就是天道开启的日子。我要沐浴斋戒,进行闭关了……以后,再无法来看你,你自己保重……”   言罢,身形化作一道白影从窗边消失……   穆枫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消失的背影,自是抓了个空。   不知为何,心头没由来得狠狠拧到了一处,紧接着又仿佛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变得莫名空落……   这时,因为白绍行撤去了法力,宁可儿终于冲进门,几步来到穆枫身边,看着神色怔愣的穆枫,不由关切地问道:“小枫,你没事吧?”   穆枫仍失神地望着窗口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   第二日,因为昨夜白绍行的突然异常举动而失眠了一整晚的穆枫,正躺在寝宫中辗转反侧地补眠时,整个创世之境猛地震了一震,似乎发生了什么剧变。   穆枫和宁可儿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相携奔出飞凤神殿,来到主广场上。   当看到半空中,那周身辐射着澄明通透的水系灵力,硬闯入创世之境巨大的结界中的身影时,穆枫骇得身形一晃,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因硬闯结界而弄至伤痕累累的人,惊呼道:“吴大哥!”   “小枫,我来接你回家。”吴啸峰看到穆枫的身影时,冷峻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穆枫捂住嘴,望着那笑着向自己伸出手的人,不住摇头,“吴大哥,你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创世之境是巫元十二巫神集合上古神器创造出的圣城,即便以9163部的能力都无法搜寻到,可知其结界的高深程度。纵使能发现,但想要闯过那十二道究极防御法术又谈何容易!   穆枫不知道吴啸峰是如何发现这里的,更不知道以他的能力是如何突破那威力惊人的结界冲进来的,但看他周身的伤痕和仍顺着衣角淋漓滴落的血迹便可知他为了闯进来已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吴啸峰却摇头笑道:“你说过的,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你就当我的妻子,再不分开。”   穆枫凄声祈求道:“吴大哥,是我不好,总食言。但就这一次,我求你快离开啊!”   还没等吴啸峰作答,穆枫上方的大殿外传来一声冷哼。   “好大的胆子,不过是我龙族的一片逆鳞,竟敢如此嚣张无礼。”   穆枫闻得那声冷哼,惊得心头狂跳,她识得那是白凌风的声音。   龙族逆鳞?什么意思……是在说吴大哥吗?   吴啸峰听到白凌风的话,神色剧变,怔忡良久后,忽而哑然笑道:“……不错……我不过是应龙在几千年前剜心时,不慎遗落的一片心口逆鳞……难怪我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魂魄……”   穆枫彻底震惊地僵在原处,前世有关无名的一切和这一世与吴啸峰的种种同时涌上心头……脑中只觉有一团雾气在不断翻涌,似乎又被压制在什么禁锢之下,冲撞得她脑际剧痛,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雾气下掩藏的是什么……   吴啸峰凌空踏步行来,向穆枫再一次伸出右手,“小枫,跟我回家好吗?”   穆枫怔怔地将手递到吴啸峰面前……回家吗……   这时,在不远处观望的白绍凌和祝焰明再看不下去,他们如何也不会让吴啸峰在这关键时刻带走身为轩辕剑宿主的穆枫的,就在二人甫动之际,另两道身影却更快一步地将二人压制住。   正是影澜和宫鸣羽!   至于其他人,则各自站在原地,一副观望的架势,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是成竹在胸。   主殿之上响起了白凌风的一句冷叱,“不识好歹!”   与此同时空中飘过一串清脆的少年笑声,穆枫只觉吴啸峰后方闪过一道影子,疾声惊呼出“小心!”时,已经来不及了。   因闯入结界而已近油尽灯枯的吴啸峰的胸口处,一只轮廓修长白皙却浸染满鲜血的手爪正由后方透胸穿出,五指间捏住的正是吴啸峰仍微微颤动的心……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无力回天   “不!!!——”   凄厉惨绝的悲啸自穆枫口中发出。   双目瞪得充血,悲到极点而无法哭泣的泪意逼得视野内一片猩红,再抬眼时,已是满脸的血泪!   穆枫嘶哑的喉咙发出干涸的噎气声,踉跄着接住由空中跌落的身影,一并倒在地上,抱住吴啸峰渐渐瘫软的身躯,字字泣血,“吴大哥,吴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傻!?”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终究无法摆脱因自己而死的噩运吗!?   吴啸峰伴着呛咳不住由口中涌出鲜血,迷离地视线不舍地定在穆枫脸上,唇齿间模糊地吐出“别哭……我只想……再见你一面……”几个字后,双目神光暗去,终于气息渐绝……   “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找我……”昔日嵩山之巅的温颜笑语犹在耳侧……   只是,情虽在……人已去……   穆枫蓦地仰头悲啸,冰冷的目光翻涌着另人窒息的怒意,直逼向站于最高处的白凌风和童笑笑,噼啪作响的地狱业火,在脚下画出古老的法阵之后,诡异的黑色火焰如同怒浪一般迅猛翻卷而出,澎湃地绽满整座广场!   在内力和灵力均被封印之下,她唯一能驱动得只有这来自幽冥的地狱业火了!   身处高处的白凌风唇角勾出一抹轻笑,“哦,看来公主是不准备再继续演下去了,决定彻底与巫元决裂了吗?”   穆枫抬手遥指高台上的两人,“白凌风!今天我就一把火烧尽你这创世之境,为吴大哥陪葬!”   白凌风好整以暇地环起双臂,淡淡地道:“请公主赐教。”   汹涌的地狱业火随着穆枫翻涌的怒意倏然暴涨十倍,呼啸着凝成一尊咆哮的巨大黑焰凤凰,翼展遮蔽了半边的天空,一声怒啼,直扑白凌风!   站在旁边的童笑笑发出一声爽脆的轻笑,倏地横移至白凌风身前,在火凤即将扑掠上两人时,抬手翻掌,昆仑镜赫然显现,澎湃如岚的璀璨银光直漫而出,没顶罩住了火焰凤凰,火凤一声凄厉地嘶鸣,瞬时被银光扑灭殆尽!   昆仑镜!   穆枫登时想起了青岚老师等人惨死的情形,身心双重冲击之下,她踉跄地跌退了两步,……自己不但阻止不了巫元开启天道,还没能保住神镜,连带着害得几位老师罹难,现在又使得吴大哥为自己而死……错了!一切都错了!   穆枫颓然扬头悲笑,五官顷刻间溢出浓黑的污血!召唤地狱业火是有代价的,既然如此,那就让这火焰灼干自己这一身热血吧……   随着点点鲜红不住撒落,脚下的黑色火焰似乎更加欢腾地凌厉跃动着,仿佛有意识般地吞噬着穆枫的生命之源。   不远处的影澜见到这熟悉的惊心一幕,身形瞬间疾掠而至,将穆枫扑出火海,紧紧地搂在怀中,嘶声力竭地在她耳边呐喊:“你冷静下来!既然吴晓峰是应龙的鳞片,无论今日是否死在此地,那在天道开启之后,他也会还原回应龙身上的那片逆鳞的!这是他早已注定的命运!”   宁可儿哭喊着冲上前,奈何穆枫和影澜都被地狱业火团团包围,无法靠前,只能在外边不住哭叫,“小枫,小枫!”   影澜拼尽周身的法力,才用一层压缩得凝如实质的劲风将地狱业火隔绝在两人身外,但奈何风本就能助长火势,所以压根无法将诡异的黑色火焰扑灭,反倒使得火势越加的迅猛!   这时,观望良久的莫振轩终是看不下去了,手腕翻转间,流动着浮屠七彩神光的昊天塔猛地自掌中直飞冲天,在空中不住变大的同时飞临影澜和穆枫头顶后,极速落下。   影澜看得真切,心知莫振轩这是要借住昊天塔的神力压住穆枫因悲怒至极而暴走的地狱业火,在神塔压顶的一刹那,影澜瞬间后撤,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昊天塔将穆枫牢牢地罩住,同时也熄灭了那凌厉得可吞噬一切的黑色火焰……   莫振轩的一声叹息自塔外徐徐飘来。   “在天道开启前,委屈公主留在塔中吧……”   ————————————   穆枫静静地躺在黑暗的塔中,掌心轻轻地摩挲着那由吴啸峰尸身化作的一枚鳞片。   在光线全无的黑暗中,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处于静止中一般。   但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时间不会止步,就像天道的开启在不断迫近一般,那是任谁也无力逆转的天命……   穆枫握紧掌中的鳞片,在黑暗中沉沉睡去……她太累了,再也无力去抗争什么了……穆枫这一觉睡得极沉,而且一个梦接一个梦的不断在沉睡中的眼前流转。   梦中她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些她曾经欢笑过的日子,曾经爱过的人……许许多多都不在了……   留下来陪伴她的只有入骨的孤寂,和灰白无力的伤痛……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那千百年来自己待过最久的地方,黄泉冥海边,如同那永远望不到尽头的海面,前尘,往世,今生,这情之一殇,是她烙刻进灵魂里的印记,无论几经轮回,是她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命运……   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成为过往。   红尘初妆,山河无疆。 最初的面庞,碾碎梦魇无常,命格无双……   当她体内的轩辕剑与压着自己的昊天塔一样,同其他几件上古神器一并产生共鸣时,穆枫终于从大梦中惊醒,她知道命中注定的一日,终还是降临了……   ——————————————   海风伴着突如其来的光明同时撕裂了黑暗涌了进来。   体内的轩辕剑和罩住她的昊天塔如有自身意志般相继飞敛而去。   穆枫徐徐睁开双眼,感觉一道久违的热流正自眉心蜿蜒而下,遗失了五千年的神力开始徐徐恢复……   天空中浓云如墨,海天一线皆为铅色,空气似乎被无形的介质压住了一般,没有一丝的流动。压抑得如死一般的沉寂,也许正是这种安静至临界的氛围,才预示着惊天逆变的到来……   天海之间仅可见一柱徐徐转动的光束,上擎苍穹,下落深渊,光束内似透出磅礴浩大的神力,向外氤氲出重重叠叠的七色圣光,在云层和海面上卷绕出了巨大的漩涡,那正是六界大门再次洞开的预兆!   天道开启,神魔的时代重新降临!   穆枫仰头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清新空气,幻动如波的霞彩瞬间丰沛萦绕于周身,急速生长的长发被神力浸染成耀眼的绯色,额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蜿蜒出远古的凤凰神印,浓长的眼睫翕动之下,眸光熠熠清辉,宝锦霓裳随流光飞舞于身上。   朱唇轻启似吟似叹地低低一声之后,华光溢彩的火焰凤翼轻振而起,身形化为一道红芒,直敛天际!   茫茫的海平面上,十大上古神器正嗡鸣着将旷古烁今的神力注入那疾云怒卷的光柱中,而十二巫神则围绕着光柱漂浮在半空中,脚下横向蔓延出一个纹路繁杂的巨大法阵,法阵上不时耀射出各色的流光,便仿佛太阳上喷薄出的光云,闪耀得令人无法逼视。   远远的,尚可见两方人马正隔着巫元布施下的法阵遥遥对峙。   当他们的视线触及到天际那划破铅色疾飞而至的红芒时,不约而同地举头观望。   穆枫轻振凤翼,停于云端,霞光氤氲的眸子微阖,神色淡然地静静望着下边的两方人马。   一方是以戚烈、关松和莫离为首的九黎魔族。另一方是以叶岚天、栾先为首的轩辕神族。双方都蓄势以待地等待着天道开启的一刻,因那时也意味着神魔之战,将再次拉开序幕……   但这一次,她不会站在任何一方!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天地恸哭   随着十二巫神和上古神器的神力输注,法阵中心的光束向外耀射出一重比一重磅礴的光晕,最后灿烂得直逼九天上的炽阳!   当光束盛大到极致时,十大上古神器的神力已经完全抽尽,而十二巫神的全部法力也已集中到了光阵正中的白绍行身上。   天道开启的时刻来临了!   就在这时,光阵的正中突然开始不稳地波动起来,连带着使擎天的巨大光柱也开始颤抖,伴着一声比一声高亢的轰鸣,光束和法阵陡然碎裂开来,绚烂的流光如炸裂了的银瓶,从光束和法阵中狂飚乱窜而出,瞬间撕裂了云海连成的天幕。宏大磅礴的冲击力如浩淼的滔天巨浪由光阵正中四溢拍击。   空间与时间仿佛短短的塌陷了一瞬,紧接着是威力更加狂猛的爆炸!冲击产生的正中心,低低回荡起一声苍悠的龙吟,一条近似透明的银色巨龙,身影急速地在爆裂的光瀑中游移了一圈,卷起一波如岚的神力凝缩成有若实质的光环向外冲射而出,巨龙的身影瞬即又如幻像般消散敛去。与此同时,已失去神力的十件上古神器,被横扫而至的光环瞬间吞噬绞碎!   时至此刻,包括十二巫神在内的各方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有不对。   法阵中的白绍行不是将汇聚到自身的神力用来开启天道,而是用来冲毁天道和击碎十件上古神器!他的最终目地竟是阻止天道的开启!   而穆枫已在短暂的一瞬怔忡之后,化作一道红光由天际直射而下,不顾那狂飙暴走的神力拂荡在身上能将神格也抽打得伤害累累的剧痛,将火焰双翼收缩成狭长的火羽,直追着那正从光阵正中倾斜栽落的颀长身影掠去!   “白绍行!”   凄厉的惨呼随着穆枫极速冲下的身影一同砸落!   天呐,他都做了什么!?   难道他打一开始就准备凭一己之力毁灭这万年一次的天道开启吗!?在这最后的一刻,竟硬生生地逆转命运的轮盘!   如此逆天而行,其代价是什么,穆枫已经无法去想,也不敢去想,只知道那是她无法承受的答案……这一刻,她只能强迫自己把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那急速下落的身形上。   双方的距离在因天道崩溃而引发的神力爆破中不断接近,周围明灭不定的闪烁光影和呼啸而过的风声、爆裂声仿佛都在一瞬被隔绝在外,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影子。   终于,穆枫奋力伸长的手臂,牢牢地抓住了下落的白绍行。火翼急振,在双方几近扎入海面时堪堪停下。   穆枫颤抖地伸出手,摸上白绍行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   “还记得你十九岁生日时,在摩天轮上,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你选择做一个凡人……现在,我终于帮你完成了这个愿望。”白绍行的嘴唇已没有一丝血色,但却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每个早晨与穆枫打招呼一般的轻语。   穆枫瞬间怔住!   只听他轻笑着说:“还好,能见到你最后一面……这些日子,我真的好想你……”   原来……早在那一年他便已打定了主意,要圆满自己的期望!背负着自己的恨和全部骂名留在巫元中……他做得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为了给自己一个成全!   自己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多少次他望向自己的目光纠缠着那么沉重的复杂与隐忍,多少回他的言行矛盾得另人琢磨不透!他可以为自己背负这么多,而自己却一厢情愿地自怜自哀,竟被仇怨蒙蔽了双眼,无法看透他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   而……那天晚上他只是去跟自己告别,想将最后的夜晚与自己一同度过!可自己……竟然那样绝情地拒绝了他!   白绍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张口的瞬间,由唇齿中涌出汩汩鲜血。   彻底呆怔住的穆枫骇然欲死地用手不住去擦,将旷古烁今的神力汹涌地输入他的体内,但无论她擦几遍、几十遍,白绍行的唇边依旧会被鲜血染红,无论她多么努力地将神力注入他的体内,她依旧可以感觉到掌下身体内的生命力正在残忍地逐步消逝……   白绍行捂住穆枫冰冷而颤抖的手指,许是不想她见到自己不住呕血的凄惨模样,竟自闭口不再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过穆枫的眉眼。   下一秒,穆枫瞪得大大的双眼中瞬间盈满了泪花。   白绍行安慰地笑了笑,似是在说“终于将眼泪还给你了……”   那笑容如此的从容镇定,好像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冲自己微笑,只要他看着自己时,那笑容就会一直停驻在他的唇边。而这一次……那柔如云絮的笑容却在安静中淡淡地消逝……   失去神光的双目缓缓合上之际,洁白的衣衫顷刻间被周身血管爆裂喷薄出的血雾浸透,白绍行剩余的神力也随着残破零碎的元灵一并飞散逐步淡去……   穆枫呆呆地看着白绍行安静闭合的双眼,不住摇头,轻轻晃动着怀中的身影,颤抖着轻声祈求,“白绍行,你醒醒……你醒醒啊,快睁开眼睛……”久未奔涌过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连串滑落,却在飞离腮边时被渐渐暴走的神力瞬间灼干……   慢慢的,随着白绍行神力的消逝,记忆中被重重禁锢住的枷锁层层碎裂。往世的记忆,那些被应龙抹去的记忆,一幕幕地重现。   从女魃投生轮回的第一世,在那小山村中,小小的自己因迷路而被应龙寻到的初次相遇,到楚墨临终前的无言陪伴,还有那五千年来神界天井边的静静守望……   原来……五千年来,他一直默默地陪伴在自己身边。黄泉冥海边的她并不是孤身独坐;几世轮回中她的伤心绝望也都一一落在他深沉隐忍的眼眸中;每一次生命走到尽头时,他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相送!   原来……他早已爱上了自己五千年!陪伴了自己五千年!只是这爱太重,太无声,而自己太笨,他藏得又太深!   这个孤傲冰冷的天界战神早在不知何时便已爱上了自己,而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还自怨自艾地于人世间白白走了五千载……   伸手轻抚过那如沉睡般的俊美容颜,泪已干,心已死,五千年岁月沉淀出的爱意,在这一刻化作无力的沧桑……当她仰起头时,唇边只能勾出一抹绝美的微笑。   “应龙,你的爱就跟你的人一样,竟这么霸道高傲得不给人留一丝余地吗……”   随着最有一个轻歌般的字音落定,周身陡然迸射出飙飞的灼灼烈焰,幽黯的地狱业火吞噬了天地间的全部光线,如泼墨般直蔓云霄,连天道破裂的神光也不能幸免,被瞬间淹没在那绝望的黑暗中……浓浊如墨的焚风似狂卷的怒云,顷刻间将身下和周围千米范围的海水灼干!方圆百里之内,无物得以近身。   烈焰焚风之外,影澜、宫鸣羽、莫离和祁诺言都在拼命向穆枫呼叫,四人不顾火舌的吞噬,几番想冲进来,却都被灼热的焚风怒卷着冲撞了出去。   暴走的神力在极度的绝望中四散飞溢,数百道霞色凤影围绕着诡异的黑色烈火啼血凄鸣。重铸的神格被那崩溃的元灵撕扯成片片飘飞的翎羽,纷纷扬扬地飞舞在茫茫海面之上,远远望去仿佛天空降下了一场盛大的火与血的泪雨……   烈火焚天!凤凰涅槃!   穆枫的目光眷恋地落在白绍行安静的脸庞上,“这世界如果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喜欢看悲剧的亲们可以看到这里打住了,有木有……(顶住钢盔,穿着防弹衣,弱弱地问……) 第二百二十章 记忆碎片   白绍行的身体在怀中被烈火席卷,穆枫闭起双目,仰头轻笑,霞色的发端和周身的衣裙也迅速被火舌吞噬。狂飙的怒火呼啸着形成隔绝一切的火焰风暴,包裹着穆枫和白绍行的尸身逐步蒸干下方的海平面,慢慢下沉。   这时,白绍行的身体缓缓化作斑驳的光片,银色的光好似一捧轻纱,徐徐将穆枫卷入其中。   风声,火声,渐渐在耳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熟悉的低呼。   “小枫。”   穆枫震惊地睁开眼,目光直接触及到的是白绍行温柔的笑颜,怔忡一刻后,惨败如死灰的眼底瞬间涌出狂喜。   “别多想,如果你见到了这个我,那就是说,我确实已经死了。”   穆枫刚刚翘起的唇角登时僵住,愕然地环目四顾,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灵净浩淼的洁白中,霜素的银色仿佛无边无际地蔓延到了遥远的世界彼端。“那这……这是?”   白绍行轻轻笑道:“这里是我用最后的神力创造的幻境。”   穆枫失神地望着他,心底有淡淡的震惊、有意外、有失望、甚至有愤怒,有种种复杂的情绪……就是没有悲伤……   白绍行似是看懂了她的困惑,开口道:“在这个世界里,一切情绪都被我无限淡化了,而且还抹去了七情中的悲,所以你的心境会平和很多,并且感觉不到悲伤。”   穆枫木然地看着白绍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白绍行有些无奈地道:“我就知道你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预先在身上设下了这道法术,如果你抱着我的尸身一并自焚,便开启这个世界将你带来。”   穆枫慢慢垂下头,扯出一抹苦笑,“你还真是料事如神……事到如今,你准备将我永远困在这个幻境中吗?”   白绍行摇摇头,用手托起穆枫的下颌,“外面的世界已经被集合了上古神器和十二巫神的全部神力修复了,那些因为在这场天道开启的争斗中死去的人,也都会尽数复活,你的青岚老师,你的鹰王,楚紫依,还有……吴晓峰,他们都在外面那个世界里等着你,你不想回去吗?”   穆枫静静地抬头望着白绍行,明明心底感觉不到丝毫的忧伤,可是双眼仍是不觉盈满泪水,唇角咬得泛白,抽噎道:“没有你的世界,我不要。”   白绍行抹去她腮边泛滥的泪水,轻叹道:“那我只有用这最后的神力,将有关于我的一切,从你的记忆中永远的拔除了。”   穆枫愣了一愣,随即拼命摇头,“白绍行,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霸道,一意孤行地按照自己的意图来安排好一切,就算我能忘记有关你的一切,可是这个没有你的世界,对我又有什么意义。这五千年我虽然过得痛苦绝望,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我是那样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因为真实地爱着、活着,所以这世界才能真实地伤害到我。可是如果没有了你,那我和那些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土木草石又有什么分别?”   对于穆枫的话,白绍行只是默默地微笑。   穆枫无声地落泪,预感到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这么做的,彻底抹煞掉这五千年来的点点滴滴,有关于他的一切。   白绍行抬起穆枫的脸庞,轻轻压下嘴唇,“小枫,你一定要活得幸福……”最后一个字没在双方紧贴的唇齿间。   ————————————   眼前是绚烂的白光,有关于他的一切,正在一丝一丝地从脑海中被抽离,先是远古时期的记忆,然后是累世的回忆,一丝丝,一缕缕,缓慢温柔,却也坚决无情地抽去。   穆枫无声的呐喊,挣扎,哭泣,可仍抗拒不了记忆的流失,最终,连这一世有关于他的一切也开始渐渐淡去。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绝望痛苦到了极点,可在这个被他一手撑起的世界里,她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难过……   她最终还是要失去他了吗?   就在穆枫拼命地抓住那最后一缕渐渐遗失的记忆时,眼前银白的世界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丝缝隙,记忆的流逝也随之瞬间终止。   此时此刻,穆枫有关于白绍行的全部记忆,也仅仅剩下一点点,就是她升学进入西溟楼前的那个夏天,他带着她去乡下的山中看萤火虫海……   一声微至难察的叹息从裂隙中飘了进来。   “想不到这孩子,竟然肯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啊……”   穆枫停止了哭泣,怔忡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白宗主?”   说话的正是十二巫神之首的白凌风,只听他淡淡地道:“想不到最终功败垂成,竟是毁在了自己儿子的手里。”   穆枫困惑不解地问:“你儿子?”   白凌风叹道:“就是白绍行。”   穆枫的瞳孔骤然一缩,可是又觉脑际一片糊涂,只是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不由问道:“白绍行怎么了?”   白凌风苦笑道:“看来你已经快忘干净了。连他正在抹去你记忆的这一件事,都不记得了。”   穆枫浑身剧震,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个所以然,但心底就是认定白凌风没有骗自己,不由急切道:“白宗主,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糊涂,不知这是哪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像还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所有的记忆似乎都模模糊糊的……但既然您肯来见我,就说明一切还有办法可以挽回是吗?”   白凌风默然片刻,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我是低估了叶岚天了,他把你派到我们这边来,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啊……呵呵,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利用你这张王牌,赢了这全局,不错不错,不愧为黄帝手下的一号谋臣。”   穆枫听得大惑不解,“宗主,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白凌风别有深意地说:“整场赌局虽都压在了绍行一人身上,可最终能策动他的,果然还是只有你啊……”   穆枫不由怔住,一时接不上话来。   白凌风似是轻叹一声,接着说道:“白绍行他为了你而死,此刻他的元灵正在飞散,他不愿你为此伤心,才抹去你有关于他的一切记忆……”   穆枫听得心神俱颤,神情恍惚了一瞬后惊声道:“宗主,你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白凌风却玩味地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或可转变个形式救他回来。”   穆枫听得糊涂,不由急道:“您到底想说什么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他救回来?”   白凌风徐徐地说:“他在抹去你记忆的同时,元灵也在飞散,此刻仅仅还残留了最后一束,你在忘却他的时候,他这残破的元灵中有关于你的一切也在淡去。我可以藉由他残留的这点元灵和神力,将你送入他残存的意识中,若你能在他完全忘却你之前,让他重新爱上你,使他拾起对你的记忆,那我或可有办法让他复生。”   白凌风这一大段话听得穆枫头晕脑胀,但,只要是能救回白绍行,自己总是要试一试的,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就照白宗主说的做吧。”   白凌风沉默了一瞬,开口道:“还得告诉你一件事,若是你寻不回他的记忆,那你可能永远都会被困在那段过往的世界里,你……想好了吗?”   穆枫短短地怔了一瞬,脑海中盘绕的全是他半拥着自己坐在夜幕下的山顶,望着下方那片萤火虫的海,有关于他的印象虽然淡淡的,但她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刻的自己是如何的幸福和开心……   所以……   “白宗主,请你将我送去他的残念中!我一定会让他重新爱上我!”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重拾往世   “公主,醒醒,公主?”   一声声低呼,伴着轻柔的推触将穆枫从最深沉的睡梦中唤醒,她猛地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暖玉雕砌成的凤床和云锦羽被,以及……   “可儿?”穆枫怔怔地看着身边做古装打扮的少女,虽然眼前的人比记忆中的多了几分灵气,皮肤白了点,眼睛大了点,呃,额头的纹饰也很好看,还会发光……但这个少女,应该就是宁可儿……没错吧……看着对方困惑而带着莫名恭顺的陌生眼神,穆枫忽然无法那么确定了。   “公主,您唤奴婢什么?”眼前的“可儿”诧异地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   公主!?穆枫登时怔住,环顾周围华美瑰丽得亦真亦幻的布局……于是,自己是回到了上古时代了吗!?   穆枫的脑瓜仁突突两跳,有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后,开始努力拢集自己残存的并不多的记忆,目前为止她印象还比较鲜明的都是自己今生的这一世,而且全部集中在与白绍行在山上度过的那个夏夜之前,也就是在星光中学读书的那两年。之后的事情……都记不大清了。更不要说从前几世甚至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了。虽然她努力追忆着,可仍是挫败地发现自己有关神界时的印象都不甚清明,如果按照白凌风所说的是白绍行几乎抹去了自己有关于他的全部记忆,那如此说来,在神界时,难不成填塞满自己回忆的都是他……   想到此节,穆枫不由脱力地一晃,然后有些认命地开始回忆。尽了最大努力后,她也仅仅依稀想起自己的前世是天界的火神女魃,黄帝的义女,自己有个同卵双生的弟弟,姬烨……眼前的可儿是自己为神女时的贴身仙侍璎珞,除此之外,有关神界的一切回忆都想不起来了……而自己此行的目地……   “白绍行!”穆枫猛地惊叫一声,想起了自己被白凌风送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找到上古时代的白绍行,然后让他……爱上自己……   “公主,您没事吧?”看着今日如此反常的主子,璎珞几乎要哭出来了。自己往日里那个端庄优雅、温柔高贵的主子咋突然变得这么莫名其妙,不但说话的语气和措辞十分奇怪,还这样一惊一乍的!   穆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吓到了对方,踌躇片刻后,开口道:“可……那个璎珞,我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我想找一个人,你帮我想想那是谁?”   白凌风虽然送穆枫进入了白绍行残存的意念中,可却很不负责地没有告诉她,在远古时代白绍行究竟是那尊大神啊!弄得她现在想去勾引人,却连个目标都没有……   “公主,要不要奴婢去请天医来给您看看……”璎珞很婉转地将自己对主子精神状况的担忧表达无疑。   穆枫呆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道:“璎珞,我没事。”想了想之后,决定扯一个大谎,于是声情并茂地比划道:“我昨天在梦里,突遭天启,上天要我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使命,所以夺去了我的一些记忆。弄得我现在迷迷糊糊的,脑子似乎也不大管用了。”后边这句倒确实是实话……   璎珞将信将疑地看着穆枫,“是……这样吗?”   穆枫立刻端出自以为最肃穆的神情,赌咒发誓道:“我以凤凰神女的名义起誓,字字属实,如有虚假,就叫我……”   璎珞赶忙拉下穆枫的手,摇头道:“奴婢信了,公主不必如此!呃……公主说您要找一个人,能不能形容下,容奴婢帮您想想。”   穆枫为难地皱了皱眉,现在最让她头疼的莫过于回忆了,但还是开始发动那到目前为之仍不大好用的大脑,努力回想白绍行的特点,“呃,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好看,人很狡猾,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爱作弄人,又有点神秘……”   穆枫努力地挖掘着自己关于白绍行的所有回忆,但奈何所有的认知只有山上的那个夏夜,因此所能用到的形容词也贫瘠得如此可怜……   璎珞听得满脑子问号,但眼见此事对主子这么重要,也不由绞尽脑汁去想,纠结半天后,猛地击掌道:“奴婢知道了!公主说的定是神君陆吾!”   “陆吾!?”穆枫听得一愣,皱了皱眉,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可又似是而非,这是白绍行在远古时期的身份吗?唉,不管怎样,先看看再说!   思及此处,穆枫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催促璎珞带她去见陆吾。   ————————————   因穆枫早忘记了如何御风,只能废材地由璎珞带着她一路踏云而飞。主仆二人向第二十四重天的银河行去,据说,这陆吾神君此刻正与英招神君在那里对弈。   一片幽明深蓝的星空下,远远地铿锵清脆的落子之声伴着浩瀚星海中的点点耀眼金芒,明灭不定地闪烁浮现。   在穆枫叹为观止地环顾着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天界奇景时,璎珞拉住她的胳膊降下云头,藏到了一座由璀璨的星石雕砌的假山之后,指着远处隔空对峙的两位神君中的一位,低声说道:“公主,那就是陆吾神君,可是你梦中之人?”   穆枫慌忙顺着璎珞的指示望去,只见令人眼花缭乱的星罗棋盘两端,各坐了一位宝相清圣的神君,随着两人的凌空虚点,银河中的点点星子交织错落成金银的棋局,彼此激烈地交锋厮杀着。   当她看清对弈的两位神君的样貌时,险些一个不稳从云头跌落,此二君不是别人,正是现世的裴景商和谢英庭,经璎珞的指点,穆枫才知道,那谢英庭就是英招神君,而裴景商则正是陆吾神君。   穆枫瞬间满头黑线,这误会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看着穆枫漆黑如云的脸色,璎珞当即知晓主子口中所说的不是陆吾,不由皱起可爱的眉头,“不是他吗?”   穆枫挫败地摇摇头。   另一端,对弈中的两位神君早在她们按落云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两只偷窥的小老鼠,陆吾抿唇勾出轻快的笑语,“不知究竟是哪位人物能有幸进入公主的梦境?”   主仆俩尴尬地对望一眼,想不到两人的谈话已经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人家的耳中,唯有硬着头皮走出假山,上前与对方打招呼。   “臣下拜见公主。”陆吾和英招同时起身向穆枫施礼,后者则仍是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穆枫怔怔地将目光在两位神君间来回游移……话说,这两人在现世时就是焦不离孟,原来在远古时期也是成天粘在一起啊……咦,似乎嗅到了奸情地味道啊……   除了穆枫以外的三人当然不知她脑中合计着这令人喷血的猜想,璎珞眼见主子呆呆地望着人家,不由困惑地低声问道:“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好看,人很狡猾,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爱作弄人……这一切都符合啊……公主,您说的真不是他吗?”   不远处的陆吾神君在听到主仆二人的耳语时,起初还笑得颇有几分自得,可听到后来,却眉头微抽着捏碎了指间由星石打造的棋子,勉强在唇角提出一丝笑意,皮笑肉不笑地替穆枫作答道:“璎珞姑娘,我确信公主殿下所说的并不是本君。”   穆枫嘴角抽搐着捂住璎珞的嘴巴,向对面的二位尊神干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   陆吾扯了扯唇角,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位新晋成为黄帝义女的凤凰火神,默然片刻后,语意不明地说道:“唔,公主要找人何用如此费事,本君倒是有个主意……”   穆枫立时瞪大双眼,恳切地望着陆吾,“请神君告知。”   陆吾用手指了指上方,“神界最高层的三十六重天里,有一座碧水冰池,据说那冰池能倒影出人心底最想要的事物,公主不妨到池边照上一照啊。”   一旁的英招和璎珞听得俱是一怔,然而穆枫却如获至宝地不迭点头,亟不可待地扯了璎珞就动身上路……   英招略带困惑地看着笑得高深莫测的陆吾,“三十六重天上确实有一座碧水冰池,可我怎么没听说那冰池有如此神效啊?”   陆吾转头望住五官永远不会挪位的好友,啧啧说道:“你不觉得这位凤凰神女很好玩吗?”   “好玩?”英招轻轻转动眼瞳,望向那渐飞渐远的一对主仆,“是碰上了在碧水冰池中闭关的那位才好玩吧?”   陆吾但笑不语。   英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位璎珞姑娘说的不错。”   陆吾讶然道:“什么?”   “你跟公主描述的那位十分吻合,尤其后边几点。”   “……”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临水一笑   神界共分三十六重天,越往上对仙身的品阶要求越高,璎珞虽是高阶仙侍,但将穆枫送至三十五重天已是极限了,因那高高在上的三十六重天是唯有上神才可以攀登的圣境。   璎珞引着穆枫来到连接三十五重天和三十六重天的天门外,“公主,奴婢只能送您到这里了,三十六重天不是奴婢能够进去的地方,您……真的要去吗?现在公主的神力还不大灵便,若是有个万一……而且奴婢好像没听说过碧水冰池有这个神力啊……”   看着璎珞担忧的神色,穆枫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放心吧,只是去看一看,就算不是真的,也不会缺块肉。”说着转身向天门行去。   璎珞为难地点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道:“公主小心啊。”   穆枫背着身向璎珞招招手,身形一闪,没入了天门之中。   ——————————   靠!走得匆忙,竟忘了问璎珞这碧水冰池到底在哪儿了……   穆枫望着满眼洁白的云朵和碧彻如洗的天空,有些头晕脑胀,完全辨不清东西南北。蹲在地上想了一想后,扯下了一根自己的头发。   “头发啊头发,你既然生在我凤凰神女身上,便不是普通的头发了,现在主人需要你的时候到了,给我指个路吧!”说着将发丝丢向空中……   火红的发丝在空中打着旋地落下,已落至了一半,仍未指出个明确的方向,在穆枫急得不知所措时,忽而起了一道微风,将发丝吹得笔直向北。   穆枫欢呼一声,追着头发向北方冲去。   奔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一片冰晶凝成的玉林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华。穆枫眯着眼望了下那一看就很冷很清凉的气韵,很是中肯地点点头。   碧水冰池,一定是那里没错!   在穆枫堪堪闯入冰林之时,一股凌盛至极的寒气登时扑面袭来,以穆枫火神的体质,仍不觉微微颤栗,尽管如此,她却还是加快了脚步。一路穿林过路,不多时,一面平滑如镜的冰湖倏然展现在面前。   穆枫因疾奔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在冰冷的气温中呵成了一团团水雾,略定了定神后,迈步走上冰湖。   同时满怀期待地向下望去……   冰面晶亮如镜,映出的是凤凰神女举世无双的绝美姿容……   穆枫皱了皱眉,思量片刻,念念有词道:“魔镜魔镜告诉我,白绍行究竟在哪里?”   回应她的是呼啸而过的一阵冷风……   穆枫吸溜了一下被寒风吹得有些发囊的鼻子,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上当了……犹豫片刻后,轻叹一声,决定换个位置试试,也许这冰镜也有犯老年痴呆的时候……   如此试了几试,穆枫已经不知不觉间行到了冰湖的最中间,在第N次失败后,开始在心底咒骂那个无耻的陆吾神君……在现世不是好东西,在上古时期也不是好鸟……   因这碧水冰池区域内的气温极低,所以穆枫的身体本能地运起了神力抵御那极寒,凤凰神女炽热的火系神力那是能熔尽天下金石的,纵使这冰池的冰面再坚固,也避免不了被融穿的命运……   因此,在穆枫刚刚开始全情投入地严正谴责陆吾这个没节操的神君,脚下的冰面很不给面子地发出了两下嚓擦声。   穆枫愕然收声垂头的时候,还来不及反应,便已发出一声惨叫随着碎裂的冰面一同塌陷了下去……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淹没。   我滴妈呀……不是吧,又落水!?这次谁来救她啊啊啊啊……   脑中突然翻涌出从前自己跌入学校游泳池的那一幕,记得当时救她的是……   “白绍行!!?”穆枫蓦地瞪大双眼,因她正看到白绍行就悬浮在前方不远处的湖水中……于是,魔镜终于显灵了吗!?   穆枫情急之下张口欲呼,可却忘了自己仍在水中,所以张嘴的一刻冰冷的湖水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她的口鼻中,窒息的感觉吓得她不住挣扎,完全忘了身为天界火神,岂会被水淹死这一浅显的道理……   穆枫在湖水中越扑腾沉得越快,这时对面的白绍行已经发现了她,却只是皱着眉,眼光带着淡淡的不解,不声不响地默默看着……   白绍行!救我啊!   穆枫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臂,将求救的信息表达无疑。   对面的白绍行眉头皱得更深,深邃的眸光扫过被搅扰得浑浊不堪的湖水,再望向冲着自己不住挥手的穆枫,脸色似是沉了一沉,却在下一秒急速潜至,伸臂环住穆枫的腰肢,身形一旋,带着她由湖水中直冲而出。穆枫连惊带吓,已经呈现半晕厥状态,从小到大,她最害怕的就是溺水。   感觉到自己被白绍行放到了岸上,穆枫迷迷糊糊间猛然又回忆起了一段往事,就是双方在现世初遇时,两人也是这般的情形,而且那时白绍行还曾给自己渡过气……忆及此处,不由隐隐期待起来……不自觉地微弯了唇角,静静等待……等待……再等待……什么也没发生……   “公主?”清冷如冰玉的嗓音在穆枫头顶凉凉响起。   穆枫吓得一个扑棱坐了起来,意识到刚才自己脑海中翻涌的旖旎念头后,玉腮瞬间升霞,挣扎半天后,终于嗫嚅道:“白绍行,你……”   白绍行的眉头锁得更深,“公主认错人了,本君是应龙,不是你要找的白绍行。”   穆枫浑身一震,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脑海中翻搅了一下,是了!白绍行在远古时期的身份是司水神君,应龙!随着这份认知劈入脑际的,还有一道凄凉地酸楚之感……仿佛在一瞬间恢复的不单单是那一星半点的记忆,还有那说不尽的淡淡忧伤……   穆枫神色复杂地望着对面的那个他。是啊,这位宝相庄严,气度清圣高华的神祗,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白绍行,而是神界的冷情战神,应龙……穆枫嘴唇咬得泛白,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应龙垂头注视了穆枫片刻,淡然施礼道:“如果公主没别的吩咐,请容应龙告退。”说着拂袖就要离去。   穆枫眼见对方要走,情急之下,猛冲而起,却忘了自己在冰湖中冻得手足发僵,一个不稳向前栽倒,还十分狼狈地磕在了前面的一块石头上,登时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穆枫为这怂到极点的第一次见面而暗自懊恼,只觉心底说不出的委屈,又不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应龙面前放声大哭,只能扬着泛红的双眼,弱弱地望着人家,“你……别走……”   应龙看着团成一团蹲坐在地上的穆枫,望着那通红的眼圈,委屈无辜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神情……突然想起了某种弱小的食草类动物,不由眉头掀了掀……如果是被人撞见,那刻下的情形不让人误会都难……清雅的嗓音中难得地掺进了一丝微至难查的无奈,“公主有什么吩咐?”   “那个……我找不到回去的路……”穆枫回想来时的过程,小小的抽噎一下,只能将自己的窘境如实相告,如果他不引自己出去,估计走一千年自己也找不到三十六重天的天门……   应龙神情微微一顿,不知是为穆枫的话语还是她目前的模样,而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好吧,应龙领您出去。”   穆枫呆呆地望着应龙唇边那昙花一现,而且淡到不能再淡的一抹浅笑,现世中,她虽日日能见到白绍行向自己笑,却从来没有哪一次似这回让她来得心动,这临波的一笑,是否就是五千年前使得女魃被命定了累世痴缠情劫的一笑呢……   应龙静静地等待穆枫起身随自己出去,却见对方就那么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皱眉轻唤:“公主?”   穆枫登时回神,赶忙站起来,却在起身的同时,脚踝一疼,**一声向前栽去,应龙反应灵敏地伸臂托住她,看向她的脚。   穆枫提起裙角,才发现莹白如雪的脚踝微微有些红肿,原来刚才跌的那一跤不但撞到了头,还扭伤了脚。   应龙看看穆枫略肿的脚踝,默然片刻,然后抬眼望住穆枫,“公主,您不用神力医治脚伤吗?”   作为品阶最崇高的上神,能废材地受这种伤已经很让人不可思议了,可是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   “那个……我不会……”穆枫觉得自己越发地挫了……   应龙微微讶然地看了穆枫片刻,迟疑一下后,问道:“公主用不用臣下替您医治?”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医治就不用了……”穆枫静静地盯着应龙,“你抱我走就行了。”   应龙:“……”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死缠烂打   应龙最终也没有给穆枫治疗脚伤,当然也不会抱着她走……而是用法术将穆枫托在了身后,随着他御风行至三十六重天的天门,出了天门后,直接将穆枫送到了璎珞的怀中,然后,掉头走人……   ————————   穆枫虽然成功地找到了远古时期的白绍行,但心情却是无比的郁闷……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撩拨动这万年冰坨子的心呢?穆枫刻下万分后悔,早先怎么就没有看看题材为“扑倒某某神君、按倒某某仙君”之类的网络言情文,不然也不会对如何去勾引七情不动的神仙如此束手无策……   飞凤神殿内,璎珞托着食盘,看到正挥舞着狼嚎奋笔疾书的主子,不由又惊又喜,主子终于恢复正常了吗!?可是当看到穆枫在宣纸上写下的鬼画符后,不由又抽起了一张小脸,“公主,您这是在做什么?”   穆枫浑然不觉地在脸上又蹭下了一道墨痕,正经八百道:“制定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咦,是针对九黎魔族的作战计划吗?”璎珞眼中立时盈满崇拜,“公主真是为神界忧思废寝,不过如何战胜魔族,这是连天帝都头疼的事,公主不要过分勉强自己才好,保重凤体才是重要。”   “什么?”穆枫听得一愣,摇头道:“不是针对九黎魔族的作战计划,是如何扑,呃,如何使应龙对我动情的作战计划。”   璎珞一个不稳,险些将托盘里的莲子羹都泼到穆枫头上,脸色精彩地阵青阵紫,默然良久后,才游魂一般地幽幽道:“那个,我们还是讨论下关于针对魔族的作战计划……靠谱些……”   穆枫皱眉道:“怎么?让应龙动情,比战胜魔族还难吗?”   璎珞小心谨慎地点点头,随即关切地说道:“公主,奴婢不知您为何会动这个心思,但是还是请您打消这个念头吧,且不说天帝不会容许他治下的仙神们私动情欲,就是……就是应龙神君本尊,他也是不可能动情的……”   穆枫微微一怔,是啊,那么优秀的女魃尚用了五千年去等待,始换得应龙动心,完全不懂如何追人的自己,要多久才能撼动那万年冰封的心呢……   看着穆枫眼眸中瞬间吐露出的落寞,璎珞心有不忍道:“公主不要难过,您虽然……虽然无法让应龙神君动情,但至少能日日见到他,不也是很好。”   穆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但消沉也只是短短的一刻,随后在璎珞挫败的眼神中越加勤奋地开始奋笔疾书……   ——————————   作战计划A:各种狗血巧遇……   穆枫:“呦,应龙神君,您也来这遛弯啊?”   身处于自家沉霜殿后院梅林中的应龙:“……”   看着掉头进入殿中的英挺背影,好不容易翻进沉霜殿高墙的穆枫:“喂,应龙,应龙!别走啊……”   未果……   经严密调查后,得知应龙每隔三日便会来这棵三十二重天内最古老的一颗菩提树下看看佛经小坐休息,于是穆枫算准了日子,早早地爬上了菩提树,等待应龙在树下坐稳时,佯作失足跌入对方怀中!完美!   应龙远远地瞥见了菩提树枝叶间露出的一截红衣,瞬间感知那温热的火系神力……不由皱了皱眉,改在另一边的长青柏下看书。   于是树上的某只只能干瞪眼,嫉妒地用眼神凌迟对面那颗长青柏。   未果……   顶着冷风,吸溜着鼻子蹲在沉霜殿外死守的穆枫,终于在坐等了三十个时辰后,看到了对方浅青色的衣角,刚手足僵硬地站起身,想跟人家打招呼,就见应龙足下御风飞天去也……   连爬云都不会的某只只能望天兴叹……   作战计划A……扑街……   作战计划B:约会……   璎珞谨慎地来沉霜殿送请柬,“应龙神君,我家公主近日觅得一本佛家典籍,想请您过府一并参习。”   应龙轻轻吹去茶水表面的浮叶,淡淡道:“礼佛讲究随心、随缘、随性,禅是静心静思维,何用人陪?”   璎珞汗颜:“……是”   未果……   璎珞硬着头皮来沉霜殿再次送贴,“应龙神君,公主今日采得了三十六重天上的几株鲜笋,煲了一盅汤,特请应龙神君过府品尝。”   应龙顿了一顿,眉峰缓缓收紧,“公主采摘的鲜笋,不会刚巧采于南山,也就是我费了两百年的功力才从南海紫竹林求得的那几株吧?”   璎珞狂汗:“……好像……是呢……”   未果……   璎珞欲哭无泪地再再次来沉霜殿送贴……但迎接她的是十二重玄冰结界和厚重寒冷的沉霜殿大门……   作战计划B……扑街……   终极作战计划:色/诱术!   穆枫对着铜镜摆了几个造型,虽然镜中的古装美人身着的纱裙比旧时花楼中姑娘们穿的还凉快,但于现代见惯各色三点式、马赛克,偶尔限制级的穆枫还是觉得这些衣服过于保守,可是再让璎珞去改,这小丫头竟哭着抵死不从,吓得穆枫再不敢提,更没胆告诉对方这些衣服不是要当睡衣穿着玩的,而是她准备穿着去勾引应龙的,……估计如果她说了,那小丫头会直接从这九霄天宫上跳下去……   将一切行头收拾妥当后,穆枫兴高采烈地去沉霜殿外徘徊,准备伺机色/诱应龙!却不想看到的不是主人,而是一名仙仆。   那仙仆见到穆枫后,似丝毫不觉意外,毕恭毕敬地向穆枫施了礼,说道:“公主,我家主人近日出外云游去了,不知何日才会返回。”言下之意就是让穆枫不用有事没事地就往这出溜了。   “……这样啊……”穆枫失望地垂下眼帘。   眼前这堪称六界绝色的凤凰神女突然露出如此落寞的表情,换谁见了怕都要心生不忍,于是,被美色所惑的仙仆竟未经大脑地直接溜出口道:“那个……主人可能偶尔会回长白仙境小住……”说完之后,方觉懊恼,恨不得狠抽自己的嘴巴,只能在心底猛向自己的主子赔不是……   “谢谢仙侍告知!”穆枫眼底立时燃起熊熊的战火,斗志昂扬地转身去了……   ————————————————   好说歹说地求璎珞将自己送到长白山地界后,穆枫赶忙找个借口将这个越发聒噪的小丫头打发了。   穆枫整了整精心打理过的妆容,平复下忐忑的心绪后,施展轻功向长白山天池疾掠而去。   眼前的景物虽都十分陌生,可穆枫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有本身的意志一般,在盘旋曲折的道路上兜兜转转,毫无迟疑地一路攀升向上。   远远的寒梅的冷香随风席来,当穆枫感知空气中欢悦灵动的水系灵力时,不由兴奋不已,因那预示着司水神君正在这附近。脚下的步子不禁又加快了几分,不多时,穆枫已掠入那一望无边的梅林。   霜束如月,寒梅似海。   穆枫冲入这片梅林的一瞬间,心中一阵恍惚,猛然回忆起了现世中的自己曾随白绍行到白家祖宅中的梅谷修习时的情形,心底不由激动万分,自己每多一次与应龙接触,她对他的记忆便被多唤醒一分,这是否就是个好兆头呢!   前一秒还雀跃不已的脚步,却为下一秒在前方梅林深处响起的清脆笑声硬生生地截住。   穆枫惊讶地躲到旁边一棵粗壮的梅树后,探头向里面张望。   一个美如烟岚的女子正扶着一株略略歪斜的瘦梅向应龙扬眉浅笑,“快看,总算将这株医活了。”   应龙闻言迈步行来,看着女子手中的梅树,点头道:“这段日子烦劳你看顾这片梅林了。”清灿的眸光落在女子如云的发鬓上,莞尔轻笑着抬手摘去女子鬓间几瓣调皮的梅花。   女子为应龙亲昵的举动而怔忡失神了一刻,姣美的面容登时升起一片霞晕,略带娇羞地摇头道:“能照看这片梅林,是魑魅之幸。”   穆枫看着远方梅海中如一对璧人般相视而笑的男女,只觉眼角灼痛,心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脸色苍白地踉跄了几步,踌躇了一会,终于还是垂着头,步履沉重地走出梅林……   应龙,从来都不曾那样对自己笑过……   ————————————   眼角的余光扫到那略显寂寞的背影逐步远去后,前一秒还留在嘴角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应龙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自己与魑魅的距离。   魑魅这时也察觉到了那默默离去的身影,再回想刚才应龙大异以往的反常举动,微微失神后,瞬即恍然,唇角扯出一抹意味复杂的苦笑,低声问道:“刚才的那位是谁?”   应龙淡淡地收回望向那没于林海中的一角红裙的目光,“天帝之女,凤凰火神。”   魑魅略一失神,点头笑道:“原来是近日来名声鹊起的凤凰神女……她,对你是特别的吧?”   应龙微微一怔,眉头不觉收紧,虽未作答,可看向魑魅的目光却有一丝疑问。   “你可还记得那位白鹭仙子。”魑魅轻敛了眉头,看着应龙七情不动的面色,不由勾唇道:“看来是不记得了,那位白鹭仙子可比这位凤凰神女热情得多了,缠了你快三百年……却也未见你似今日这般的举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应龙徐徐转头,望向被清风吹拂得起伏跌宕的梅林,“但情之一字于我,是不可能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怒焚龙宫   穆枫不知自己是怎么下山的,等她反应过来时,长白仙山已经化作了远处的背影。穆枫现在不想回神界,而今日的所见所闻,又让她想远离应龙一段时间。所以此刻她便漫无目的地在人界独行,一走就是近半个月,因她是徒步行走,没有使用法术和轻功,因此兜兜转转间,也并未行出太远。   虽然作为神仙的好处就是不会饿也不会疲倦,但久不进食,穆枫还是开始想念那些璎珞做的精致吃食。因此在看到不远处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后,穆枫幻想着烤鱼的味道,立时被馋虫勾引了去。   削枝做竿,扯布捻线,简易的鱼竿完工后,穆枫像模像样地蹲在湖边垂钓起来。不想鱼钩刚刚下水,湖面就突然炸起了一道水柱。   穆枫怔怔地抬起鱼竿,确定自己的鱼钩和鱼线都很符合人类社会渔业部门的规制,想来这不大不小的爆破并不是自己引起,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垂钓……   湖中心,漫天的水幕落下后,露出了一位青紫獠牙的巡湖夜叉,他看到临水垂钓的穆枫时,翻了翻一双怪眼,将掌中的三叉戟抖得哗棱棱作响,御水行来,遥点穆枫,“呔!哪里来的渔贼,竟敢偷钓爷爷湖里的鱼儿。”   穆枫因在人间行走,故而施法敛去了额上的神印及五成的姿容,目下的妆扮与人界寻常女子无异,所以这巡湖夜叉并不晓得眼前的这位垂钓女实际上是神界地位尊崇至极的凤凰神女。   穆枫被夜叉瓮声瓮气地叫骂震得耳膜微疼,不由皱眉挖挖耳朵,随即起身向夜叉望去。   若是寻常女子掩起了五分的姿容,估计就算是个绝色,那看起来怕也只是一个让人过目即忘型的,但穆枫此刻是以容貌冠绝六界的凤凰神女,那即便是遮去了五分的姿色,却仍是人间罕见的美丽。   因此当穆枫转身迎视向夜叉妖时,那精致如画的眉目和自然而然的端秀气质仍是晃得对方瞬间呆怔。   “这湖哪里写是你家的了?有牌子吗?有证书吗?有地契吗?”穆枫看着对方瞪直了的双眼,无奈地翻了翻眼睛,“这位妖怪大哥,就算您是要拦路,呃,拦湖抢劫,拜托也敬业点,至少背些‘此湖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职业台词。”   夜叉妖好不容易从穆枫的美色中回过神来,听到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言语,又愣了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挖苦自己,不由气得哇哇怪叫,鱼眼一翻,戳指道:“呔,好个不识好歹地小渔贼,不但不知悔改,还敢污蔑爷爷,爷爷这就罚你……罚你入水晶宫去做奴婢。”   穆枫闻言一怔,喝,竟然碰上个强抢民女还抢得冠冕堂皇的主!不由心底又好气又好笑。环目扫过碧波荡漾却不见一艘渔船的湖面,想来应是这湖的主人平日里在此作威作福惯了,才使得附近的百姓不敢到此打渔。反正自己现在闲来无事,又顶着神仙的头衔,不妨就替附近的乡邻收拾收拾这湖里的恶徒。   思及此处,便拉开了架势,挽起袖子,冷笑道:“好啊,只要你能在我手底下走上十招,别说是做奴婢,做压寨夫人也成。”   夜叉妖一甩大头,哈哈笑道:“正和吾意。”   穆枫在对方仰头大笑的功夫,利落地一踢纤足,脚下白色的绣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笔直地砸向了对方的大头,她这一下暗中使上了内劲和神力,区区一个下界小妖自是承受不住。   所以在对方笑得最得意时,猛觉一道暗器扑面袭来,慌忙运叉抵御,却只见那柔软的绣鞋将玄铁铸造的金叉硬生生地击弯了后,来势不变地笔直砸中了自己的额头,鞋底上沉重的劲道将夜叉撞得仰天摔倒,狼狈地掉入湖水中,扑腾了好一会后才再次踩上水面。   心知自己是碰到硬茬的夜叉妖一手持着弯了的金叉,一手抓着穆枫的绣鞋,顶着一个鹅卵大的肿包,色厉内荏地冲着岸上笑得前仰后合的纤秀人影骂道:“你,你等着……有能耐你别走!我告诉你,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   穆枫眼见夜叉妖还敢嚣张,当即作势欲踢出另一只绣鞋,吓得对方一个猛子扎回了湖中。穆枫好整以暇地收回脚,继续蹲坐在湖边钓鱼……   就在鱼钩好不容易起伏了一下的时候,湖面再次炸起了一道水柱,比上一道明显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穆枫有些无奈地看着落跑的鱼儿在湖面下划出的圆圈,叹了口气,放下鱼竿,起身手搭额头,望向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水瀑,只见一位身披金甲,头戴金盔,手持金锤的金眼龙君正破水而出。   穆枫一边中肯地点点头,觉得此君的衣着品味颇对自己胃口,一边默默算计对方这一身行头值多少钱,一会扒掉后仍进当铺能换多少银子……   金眼龙君看到穆枫疑似热切的目光后,不自觉地打了个突,勉强定下心神,“呔,何处来的小妖精,竟敢在我袏微湖撒野!”   “作威湖?”穆枫点点头,对方确实够作威作福的。   金眼龙君眼见穆枫怔怔地冲自己点头,以为对方为自己的龙威所摄,又见此姝确如属下所言,生得十分可人,不由得意的一笑,“小丫头,念你是初犯,便罚你随本君回龙宫去吧,只要你把本君伺候舒服了,自有你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穆枫十分不给面地狠呸了一声,接着以明白无误地鄙视眼神将对方从头鄙视到脚。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自然是把对方气得恼羞成怒。   双方一言不和,当即狠斗在了一处。   起初穆枫抱着教训对方的心情招招充满戏弄,但打着打着战况却有些脱离了她的掌握。此刻的她虽是神界至高的上神,但奈何不通一丝仙法,这样一个半吊子神仙,用的又全是现世在星光学院修习过的低阶法术,与人家正统的水界龙君在湖边过招,其实与作死无异……更何况穆枫还着了道,一个不小心,被人家暗伏在水下的虾兵蟹将用捆仙索套住了脚踝,拖到了水中。   穆枫在岸上尚可逞几分威风,但在水下则完全是废材一个,就好比你是再厉害的飞鸟,只要恰好不是水鸟一类的,一旦落到水里,那便只能任人家宰割了……   因此穆枫被水性奇佳的湖妖们按在水中灌了个水饱后,便也折腾去了半条命,一路迷迷糊糊地被套在网子中带回了湖底的龙宫……   ————————————   穆枫在湖底被水淹到不能再淹后,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淹不死的啊!?可是现在才发现已经没用了,因她周身早被人家捆了二十四道仙锁,这种仙锁专用以困缚仙魔,纵使是大罗神仙也不见其就能挣脱,更何况是穆枫这只落汤,呃,落水凤凰。   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催凤凰神女便被莫名其妙地扣在了龙宫中。   那金眼龙君是此湖龙王的独子,因只得这一根独苗,所以分外娇纵,此刻龙王见儿子掳来个女子,虽知其不和情理,却也睁一眼、闭一眼。   被对方玩了阴招才失手被擒的穆枫已经窝火到了极点,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但得不到身为囚犯的最基本待遇,又被那头色龙日日调戏后,天界火神压制已久的神威终于爆发了……   当紫色的天火彻底无视满湖的清水,以严重违反自然定律的彪悍之势熊熊焚毁水晶龙宫时,这对龙族父子始知道招惹来了一个大麻烦;而在看到穆枫额心霞光四溢的凤凰神印,并一睹凤凰神女的无上姿容后,才知道他们惹上的是一个比大麻烦更大的麻烦……   这对龙族父子对穆枫好话说尽,又求又跪,但奈何正在气头上的穆枫就是死赖在被烧塌了一半的龙宫里不肯走……   迫于无奈之下,老龙君只好厚着脸皮去求他们水族的共主,神界的司水神君应龙,前来说和……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掌之恨   当应龙在湖底龙宫见到穆枫时,她仍穿着那身被色龙扯坏了的,原本打算穿来勾引应龙的纱衣……   穆枫咋见应龙,心底不由欢喜万分,但转念之间,那一日梅林中的温柔一笑便如肉中刺般不紧不慢地扎痛了她的神经,所以穆枫十分不给面子地连正眼都不赏对方一个。   应龙看着她惹人遐思的暴露衣着,本已收紧的眉峰不觉又拢了拢,将目光规矩地停留在穆枫颈部以上后,才开口道:“公主,此间事由经过,臣已知悉。这袏微湖的龙君父子已经知错,您又烧毁了他们的龙宫,这气也应该出了吧。”   穆枫眼看应龙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话,又见他似乎对自己精心设计过的衣裙完全不感冒,紧绷的一张俊颜上完全不见梅林中对那位女子的一分温柔,不由心底更怒,当即冷笑道:“这对龙族父子身为此处水君不但不造福一方,反倒于此作威作福,害得附近的百姓不敢来此打渔。这般顽劣却还不知悔改,态度又极其恶劣嚣张,如今更是胆敢冒犯本公主。哼,应龙神君,您觉得单单烧了他半个龙宫,就能抵消这罪责吗?”穆枫说着,还不忘扯一扯自己可作为铁证的破败衣裙。   应龙的目光在穆枫那身惹人犯罪的轻薄衣料上略做停留,只觉这最后一条罪名委实还是情有可原的……视线移回穆枫冰冷的俏脸上,淡淡道:“公主想要如何?”   穆枫看着他七情不动的面色,心底怒极,若是被人非礼的是那位女子,他还会如此淡定吗?胸口因气愤而急剧起伏了几下后,终于扯出一抹轻笑,“好,既然应龙神君问了,那本公主便说道说道。这第一吗,以后不许他们再如此横行霸道,此处湖泊须得对附近乡邻无偿开放,供百姓们打渔。”   应龙点头,“该当如此。”   “第二,他们需亲自去向周围的百姓赔罪,以示诚意。”   “谨遵公主口谕。”   “第三,让那条色龙出来,受我三掌,出一出胸口的恶气。”   应龙闻言一顿,抬头望向俏脸生寒的穆枫,心知她仍在气头上,那龙君太子被穆枫这一把天火烧褪了半身的龙鳞,此刻命已去了半条,若是再硬接她盛怒下的三掌,只怕性命不保,这湖君太子虽然可恶,但却罪不致死。想到此节,应龙略一迟疑后,开口说道:“这三掌请容臣替他接了吧。”   穆枫听得一愣,自己本意只是想扇那色龙三记耳光,应龙却强自出头,难不成在他眼中自己就是这般胡搅蛮缠不辨是非的女子吗?一张玉颜登时气得阵青阵白,最后怒极反笑道:“好啊,既然应龙神君如此关爱下属,那就请受本公主三掌吧!”   言罢,见应龙不动不摇地立在自己身前,当即冷哼一声,水袖拂卷,一记凝了四成功力的掌风猛挥而去,疾拍在应龙肩头。   她这落下的掌力和位子都是刻意拿捏过的,虽然心底恨极,但到底是不忍伤他。一掌过后,只见应龙面不改色地安立身前,瞬即明白,他是暗中运劲抵消了掌力。想来自己这般废材的功力不但伤他不到,只怕还落得对方笑话,此刻又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禁心底更怒,再出掌时,便是八成的功力,看似随意的一掌,实际上后劲十足,带起如岚的掌风,重重地印在应龙胸口,穆枫收掌立稳时,望见的依旧是对方不动如山的神态。   穆枫气得窝火至极,冷哼一声双掌齐探,激荡起飒飒劲风疾推向应龙的胸前,将将触及对方时,只见应龙眉头微蹙,唇角竟流出一丝血线,电光火石间穆枫已然明了,他压根就不曾运功抵御,只是凭着过人的毅力在那里硬扛生受!自己这凤凰神女虽对神法仙术是个半吊子货,但这身矿绝古今的神力却是货真价实的,只五成的掌力便可叫寻常仙魔重伤萎地,更何况是不运一丝神力抵御地结连硬受两掌!若是再接了这十成掌力的第三掌,只怕就算应龙功力再深,也要受不住的!   穆枫骇然欲死地疾收掌力,不顾这般作为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反噬,双手在眼看着就要印上应龙胸口时,右掌横击,扫中左掌,十成的掌力硬生生地收住了,只是带起的疾风将应龙的青衫掀起了一分。   穆枫踉跄着倒退站稳时,一股腥甜立时上涌,叫她强自咽了回去,神色复杂地望了应龙片刻,死死咬住的嘴唇中只吐出一个“你”字后,便掉头掠走。   看着穆枫丽颜上那一瞬间的沉痛,应龙只觉眼角似乎被刺痛了一分,待要开口时方觉被掌力所伤的胸口一阵瘀滞,勉力运劲压下伤势后,穆枫已经没了踪影……应龙对刚才心口那微至难察的一下悸动莫名不已,那种陌生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清灿的目光不由略带困惑与探究地望向那抹红影消失的方向……   ————————————————   穆枫不顾因内劲反噬而翻腾的气血,一路头也不回地施展轻功疾掠出了数十里,才渐渐停下脚步。回想应龙刚才那淡漠的神情,又思及自己将他击伤的情形,不禁心底又气又苦,千般委屈,万般心酸立时盈满心头,猛地呕了一口鲜血后,便扶着一旁的树干啜泣起来。   “白绍行!你个混蛋……你怎么就把我忘得这么彻底了?我都没有忘了你呢……气死我了……回去我就把你忘个干净,再也不要看到你……”   穆枫越说越气,到后来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头顶的树枝中传来了不咸不淡地一句调笑。   “既然那负心人这么可恨,姑娘不妨就此忘了他罢。”   穆枫吓得一惊,立时收住了哭声,她此刻的本事虽然不济,但好赖还是神身仙体,以她灵敏的神识都未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可见此人功力之深,实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当即防备地举头望去,只见繁茂的枝叶间正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位男子,俊伟的面庞上带着放荡不羁的轻笑,眼神中毫不掩饰对衣着暴露的穆枫的兴趣,正叼着一根草棍用一双精芒内敛的邪肆眼瞳上下扫量着穆枫,占足眼福便宜。   穆枫的目光在那似曾相识的脸庞上略做停留后,立时惊得浑体剧震,因她已经想起了此人是谁!   现世时让自己最为头疼的一位人物,暮云阁主,萧冉!   萧冉在看清穆枫的容貌后,也露出讶色,不单单是为了她那举世无双的容貌,更是为了她额心上那流光溢彩的代表了神界最尊崇地位的凤凰神印!   穆枫无论何时何地,遇见这位萧大阁主后,脑子里永远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心思还未来得及转动,脚步已经自发地迈开,抱头鼠窜地落荒而逃……   萧冉略略一怔回神之际望见的是那瞬间便无限缩小远去的身影,唇角不由勾出一丝邪笑,“有意思”,下一秒已凭空消失了身影……   ——————————————   作为不会御风不会爬云的半吊子神仙,又倒霉地被自己的内劲反噬负伤,穆枫想要凭借两条腿跑过人家魔界九黎族长之首,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在穆枫刚刚跑出半里不到的距离后,便被对方以饿虎扑食之势恶狠狠地扑倒了……   萧冉微眯着眼,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眼神如小鹿般四处闪躲的穆枫,挑眉道:“你,似乎很怕我?”   不是似乎,就是很怕很怕啊……穆枫欲哭无泪地在心底作答。 第二百二十六章 惊遇魔君   在双方甫一接触的时候,萧冉便已探知她的体内有伤,而且对神力的运用似乎也不大灵光,因此才会被自己施展的法力轻易困住,萧冉好整以暇地看着在身下兀自挣扎不休的穆枫,“你认识我?”   穆枫登时一僵,拼命摇头道:“不认识!这,这位大哥,我们远日无冤、今日无仇的,你这么压着我这良家妇女,委实不像样,还是请你高抬贵体放了我吧……”回想现世中这位萧大阁主对自己的种种作为,她实在是提不起一丝上神的傲岸气节跟他死扛。   萧冉闻言饶有兴致地端详穆枫良久,唇角扯出了一抹另她遍体生寒的邪笑,用手指挑住穆枫的下颌,“听闻黄帝刚刚收了一名凤凰神女做义女,不会刚好就是你吧?”   穆枫转动了一下眼珠,当即矢口否认,“怎么会?我就是一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寻常女子!”   萧冉轻笑一声,拨开穆枫柔软的额发,淡淡道:“哦?原来是一名人类女子啊,那你这额头上的凤凰印纹得却着实精致。”   穆枫浑身一紧,不由在心底大骂,自己怎么忘了把脑袋上顶着的那枚“我就是凤凰神女”的金子招牌收起来!此刻望见萧冉眼中的戏谑,心知对方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还在这百般戏弄,不禁气急,磨牙道:“不错!本公主就是凤凰神女!你若是识相地就赶快放了我,不然我老子就派神兵天降来砍死你!”   萧冉闻言畅快地大笑道:“好啊,我倒是想看看黄帝怎么带人来砍死我?”   他妈的!自己怎么忘了这家伙是魔族九大族长之首,这六界中有数的几个不怕黄帝的人中,就有眼前这尊大魔头一枚。   穆枫咬住嘴唇,用眼神无言地将萧冉活刮上一万遍!   萧冉看着穆枫喷火的眸子和那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样,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只觉得那被编贝玉齿咬得泛白的唇瓣看起来分外诱人,于是遵从身体本能地欲望,便直直地吻了下去。   穆枫瞪大双眼看着肆意蹂躏自己双唇的萧冉,想要奋力挣扎,却发现对方强大的法力将自己压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想要求救,才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除了本领还不及自己的璎珞外,没有谁会来救自己,脑海中浮现出应龙淡漠的神情,登觉胸口一窒,眼神也随之黯然,再不挣扎地任萧冉在自己身上肆意施为,只是一双眼不争气地开始落泪……   微咸的液体浸入到了彼此纠缠的唇齿间,也使得忘情投入的萧冉睁开了眼,望见的是穆枫哀伤失神的眸子,动作立时顿了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起初他侵犯她,确实是存着折辱这天界上神的恶意,但随着纠缠的不住加深,他发觉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亲密接触的滋味,对身下的人是越发地食髓知味,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欺辱她。   当萧冉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正细细地甜吻掉穆枫脸颊上的泪珠,低沉微哑的嗓音中低喃着,“别哭,我不会让你很疼。”   正在穆枫为萧冉奇怪的言语不明所以时,身上衣裙被撕裂的声响给了她答案,同时清楚地感觉到萧冉身体的某些变化,穆枫登时惊恐地睁大双眼,拼命摇头,想要呼喊,却被萧冉捂住了嘴,只能徒劳地发出呜呜声……   谁……谁来救救她……   萧冉眼瞳的颜色加深了许多,浓黑得仿佛两点漆墨,一手压制着穆枫的同时,另一只手在身下那玲珑有致的娇躯上流连忘返,一丝丝点燃身下之人的情欲,表情认真得仿佛在做一件最精细的工作。   就在穆枫快要绝望了的时候,一道凌厉的明显压制了巨大怒意的寒霜锐气陡然自萧冉头顶劈落。   萧冉眼中闪过一抹错愕,身体瞬间弹离穆枫,向后疾掠出了十余米才堪堪停下。   穆枫惊讶地瞪大双眼,待反应过来时已被搂进一个微凉的怀抱,于此同时一并压下的还有一件泛着寒梅冷香的衣袍,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穆枫呆呆地仰望着那张比往日不知冷冽了十几倍的俊颜,失神了片刻后,瞬即伏在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只觉心底说不尽的委屈和害怕都在这一瞬间释放了。   应龙垂眸看着在自己怀中哭得昏天黑地的穆枫,紧锁的眉峰不由又加深几许。若是自己再晚来一刻……想到此处握住玄冰枪的手指不禁捏得泛白,从未有过的怒意和莫名的情愫在平静的心湖投下了一枚石子,激起不大不小的波浪,双眼缓缓抬起,望住不远处笑得越发邪肆的人。   “呦,连神界上将军都来了。”萧冉笑着扬扬头,那架势仿佛在跟好友打招呼。   应龙不动声色地将穆枫轻轻推至身后,轻横枪身,默然无声地注视着萧冉,面色虽平静依旧,但那向外飚射的杀气却连穆枫都觉暗自心惊。   萧冉的目光在穆枫和应龙之间游移片刻后,忽而了然地笑了笑,他虽自视甚高,但却仍不想与这位神界赫赫有名的战神硬碰,是以开口道:“原来这位凤凰神女是上将军的心爱之人,倒是在下冒犯了。”   应龙对萧冉话语中的暗讽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地下战帖,“应龙请领魔帅赐教。”   就在应龙的玄冰寒气无声蔓延之时,萧冉身后的地面陡然绽出一道荣黄之光,直射天际,竟是他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妖魔二界的通道。   应龙神色微凛之际,只听得萧冉身后伴着浑厚的笑声响起了如雷般的大喝。   “哈哈,早就想会一会神界的战神上将军,今日多蒙族长惦念,有这等好事不忘招来俺老刑!”   穆枫怔怔地看着那从萧冉背后冉冉升起的巨大身影,那是……刑天!   电光火石间穆枫已回忆起了有关于这位魔族战神的一切事情,以应龙的本领在最佳状态尚且与他战个不分高下,现在他中了自己的掌力负伤在先,旁边又有萧冉这诡计多端的大魔头虎视眈眈,就算应龙身边还有自己这么个半吊子做帮手,那情形仍是危如累卵啊!   “应龙,我们走!”穆枫赶忙抢上前去,焦急地拉住应龙的手臂。   这时刑天方注意到场上还有穆枫这么一位存在,看清穆枫的面容后,瓮声瓮气地笑道:“喝,这女娃娃长得不错啊……她额上的不是凤凰神印吗,原来她就是是黄帝新收的义女!”   萧冉点头轻笑,“不错,老刑,这丫头十分对本君的胃口,不如你帮我把她抢回去吧,做了本君的压寨夫人后,本君请你喝喜酒如何?”   刑天闻言哈哈大笑,“哈哈,不错不错,抢了黄帝的女儿做媳妇,想想那老儿的气愤样,俺老刑就欢喜,这杯喜酒俺可讨定了。”   萧冉点头,“就这么定了。”   穆枫哪还不知萧冉这是故意以言语逼迫应龙留下来死战,当即不管不顾地拦在应龙身前,“我们快走,不要理他们。”   “急着走什么!”   就在穆枫说话的功夫,猛觉脑后伴着疾风劈落的是横绝一时的汹涌气劲,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应龙用枪身横托腰侧送到了后方。   此时此刻,大战已如箭在弦上,岂是说退就退得了的!   穆枫身形翻转间立稳时,应龙已与刑天战在了一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壶中乾坤   乌金色的闪电一次次撕裂阴郁的天空,凌盛的锋寒冰气使得附近的区域陷入一片迷蒙的霜雾之中。随着玄冰枪与戚斧的碰撞,隐隐泛起悠悠的龙吟和魔啸之音,一波一波磅礴浩大的冲击力一次又一次的横扫整片地域,茫茫林海瞬间被夷为平地。神魔二界这两位最厉害的战神法力全开之下,方圆十里之内不得任何活物近身!   应龙在全神应战的情况下尤顾忌着一旁虎视眈眈的萧冉,以及身上带伤的穆枫,不由暗施下一道结界,将穆枫罩在其中,护在自己可顾及到的后方。   一方全神迎战,一方几多顾及,此消彼长下,应龙自是屈居弱势,他心知自己的伤势仍未尽愈,这一战需得速战速决。心念电转间,神力倏忽提至极限,伴着一声淸啸,身形如出海怒龙疾掠而起,瞬间分裂成数百道残像,与掌中的玄冰枪和而为一,擎空直贯而下。   刑天不吝地大赞了一声“好!”,举起干盾迎上应龙这雷霆般的一击!   枪尖与盾牌触碰之际,绚烂的乌银之光如炸裂般凭空撕扯开来,暴窜的神力与冲击波似脱缰的野马漫空奔腾,身在结界中的穆枫虽未被神力的冲击波及,但那骤然绚烂的神光却晃得她一时睁不开眼,只能伏低身形用手掩住双眼。   应龙这一枪实以凝聚了周身的神力,是以凌厉无匹,造成的冲击力不但使得刑天脚下的土地陡然下陷了五尺,还硬生生地洞开了干盾笔直地戳入地面,锐寒至极的冰气瞬间沿着枪身侵及刑天持盾的手臂和肩膀,将他连同长枪一并冻结在原地。   这惊天的一击之后,应龙已高高弹跃而起,身形升至最高空时,左手疾抬,右手虚抓,玄冰弓矢骤然闪现,以万年神力凝成的五支冰箭直指被冻在下方的刑天。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直不声不响地闪在外围处观战的萧冉身上,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闪现出了一把紫金壶,此刻壶口正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仍在全神观战的穆枫!那是……九黎壶!   壶口黑芒吞吐,眼看着便要将穆枫吞噬进去!   应龙心头一惊,掌中神箭已然调转了方向朝着萧冉疾射而去。   在萧冉嘴角勾唇阴冷的轻笑时,被玄冰枪暂时困住的刑天已经挣脱了束缚,眼见应龙在激战之中还有余暇顾忌其他,不由怒骂道:“现在是你看其他地方的时候吗!?”   刑天说着大吼一声,冲跃而起,舍了被玄冰枪冻结住的干盾,改为双手持斧兜头直劈向应龙。应龙双目神光骤现,身形疾翻之下,以足尖点中斧刃,借了斧劲向着穆枫的方向直射而去,刑天盛怒下的一斧,其威力足以劈天裂地,所以随着那刚猛无俦的劲道一并侵入体内的还有那横绝古今的磅礴神力。   应龙猛吐了一口鲜血,俊颜虽瞬间惨白如纸,但表情却没有一丝动摇,更不曾看向刑天一眼,仍是如离弦之箭般向着穆枫直射而去,因为在那短短的一瞥之间,他已看到萧冉及时地用神壶吸纳了五支冰箭,并朝着穆枫反弹而去。   身处险境的穆枫仍兀不知情,只见应龙突然不顾一切地向自己扑来,正暗自惊奇时已被对方合身扑倒。五支冰箭险险地贴着两人的上方横飞过去,激荡起的冰霜之气刮得人肌肤生疼。   穆枫自此始知自己的小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在她将将回神之时,陡觉压在身上的应龙呕了一口鲜血,微凉的带着龙族特有神息的血液喷了她一头一脸,也吓得她惊叫出声。   转念间已经明白,原来应龙为了赶过来救自己,竟不惜硬受了刑天那一记硬击,只为借得力道及时赶至。穆枫心痛如绞,慌忙将手抵住应龙的胸口,将体内的神力一股脑地注入他体内,用神探查下方知,应龙受了这连番重创,又神力消耗殆尽,若不是毅力过人,只怕此刻已就此昏迷。   这时刑天已收斧站稳,眼见应龙是为了救穆枫才如此作为,不由为他的临场急智和果决作风微微动容,又见萧冉不顾道义地暗自出手偷袭,不禁心底生怒,偏又知道这位九黎族长之首向来如此行事,唯有暗叹一声,抬足顿地,融去了身影,自行返回魔界去了。   萧冉托着九黎壶从容不迫地来到抱住应龙的穆枫身边,垂头轻笑道:“上将军,要委屈你在壶中暂居了。”   穆枫愕然抬头,怒极地瞪向萧冉。   以应龙的神格和修为,虽被收入壶中不至于就此溶毁形神,但那毕竟是十大上古神器之一的九黎壶,若给困于其中,只怕终生都无法逃脱,可能就此被永远拘禁于壶内了。   “你若是舍不得,自可跟我一并返回魔界啊。”萧冉饶有兴致地看着穆枫喷火的双眼,说话间已倒倾壶口,将重伤而动弹不得的应龙吸入其中。   穆枫知道现在反抗也是无用,不由静静地注视在萧冉,忽而勾唇一笑,在对方为自己这昙花般的浅笑微微失神之时,竟合身扑起,追在应龙身后钻入了九黎壶口……   ——————————   跌入壶中的一瞬间,天地间的光线似乎也就此断绝了一般,穆枫伴着一声长长的惨叫由高空向下坠去,下落良久之后,并没有预期中的摔痛,反倒是撞入了一具温凉的怀抱。   嗅到充斥在鼻端的冷香后,穆枫恍然惊喜道:“应龙!”   自己之前费尽心思想想砸到他怀里,如今终于如愿了,虽然……这情形有点诡异……   应龙想将穆枫放下,奈何对方已伸出手臂将自己的脖子搂了个死紧,他现在又没有能力震开她,只能由着她抱住,开口问道:“公主怎么也进来了?”   穆枫紧紧地缠住应龙的脖子,虽然这里乌漆墨黑的,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给放出去,但能这样与应龙独处,她还是没心没肺地心情大好,于是扬唇笑道:“陪你啊。”   应龙登时默然,因处于黑暗中,所以穆枫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大约是有些无奈的吧……应龙沉默片刻,微至难察的轻叹道:“臣下是否在不自觉间得罪过公主?”   穆枫讶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公主对臣的态度甚是特别。”言下之意就是总找他的麻烦。   穆枫呆怔了一瞬,忍不住笑道:“你连我喜欢你都看不出来吗?”   手臂下的身体陡然紧了一紧,压抑地静默随时间缓缓滑过良久后,应龙才开口道:“公主在说笑吧。”   穆枫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回想自己差强人意的种种表现,不由挫败地垂下头……也是,将人家害到这么惨的地步,还说是喜欢对方,谁会信呢……   幽幽一叹后,穆枫苦笑道:“如何你才肯相信呢?”   应龙默不作答。   穆枫轻轻将侧脸贴在应龙的胸前,“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就是喜欢你,而我的目的,也是要让你爱上我……”   双方在沉默中僵持良久后,还是应龙打破了僵局,岔开了话题,“让臣先行修整一下吧,待到法力恢复,再试试看能不能突破出去。”说完静静地等待着穆枫放开自己。   穆枫呆愣了片刻后,才讪讪地收回手臂,随后感觉到应龙在身旁盘膝坐好,不多时便开始凝气调息,不由好奇道:“这九黎壶不是上古神器之一吗,能够从里面突破吗?”   应龙边调理边作答:“万物皆有其弱点,纵使这神器亦无例外。只要在天地至阴的一刻,肯以元灵为祭,便能在壶心洞开一线。”   穆枫听着应龙以平静无波的音调说着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词语,不禁惊得身形向后一晃,“什么!?以元灵为祭?那,那岂不是要魂飞魄散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情定三生   应龙沉默片刻后,答道:“不错。”在听到穆枫因惊恐而急剧的喘息声后,又慢慢开口说:“公主可以放心,臣一定会将你救出去。”   穆枫听着应龙竟要为冲出九黎壶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心头登时似打翻了五味瓶……魂飞魄散!那得是如何惨烈的代价……难道自己终将再次失去他吗……随着这个惊恐的认知浮现出脑际,关于今生的种种如闪电般一记又一记地劈入她的脑海!她想起来了!青岚等几位老师和吴晓峰的惨死!天道的开启!还有……白绍行!   黑暗之中,穆枫的脸庞已惨无血色,一切的一切她都记起来了,五千年来自己的爱与恨,五千年来他的默默守望,今生今世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来,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行将元灵散尽的白绍行的残念啊……在这如梦境般的残念中,她拼尽全力想要他重新爱上自己,可到头来终究还是将他逼至如此的绝境。   回想他一口一个“公主”的叫着,穆枫知道,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彼此之间只有君臣之谊,别无他情……毕竟在真正的远古时代,自己爱得那么惨烈才将他那冰封的心微微撼动一分,如今时间有限,她那种种幼稚脱线的可恨作为,又怎么可能打动得了应龙那冰凝铁铸般的心呢?!   穆枫缓缓压下心口如窒息般的疼痛,于黑暗中,默默地望向应龙的方向……不过……你终究是会爱上我的……事到如今,也只能下最后一记猛料了!   穆枫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应龙,你听着!本公主喜欢你,很久了,等你,也很久了,现在,我要离开,比很久很久还要久……”   说着,双手于身前结印,高唱出逆天禁术的灵诀。透明的白色烈焰与黑色的地狱业火瞬间交织蒸腾于身侧,将沉沉的黑暗驱散而去,照亮了她决绝的脸庞,也照亮了他震惊的眼神。   “如果得不到你的爱,那我情愿从未来到过这个世间!”   穆枫绝望而沉痛地再看他最后一眼后,旋身化作悲鸣的火凤,冲着九黎壶口强大的封印结界射去,竟是要以元灵之身撞破壶口!   应龙看着那绝然的凤影,只觉心魂剧震,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层层的枷锁,重新注入了脑际……   “小枫!”凄厉的惊呼陡然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一并冲上来的还有他颀长的身影。   穆枫瞬间停住,下一秒已被男人揽入了怀中……   霞光闪烁过后,她逐渐现回人形,深深地窝在白绍行的怀里,仰起婆娑的泪眼,不确信地一遍遍审视着他清澈的眼神,“你……你想起来了吗……都想起来了吗?”   白绍行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浅笑,“是啊,似你这般胡搅蛮缠,粗鲁暴力,又不讲理的,能叫我想起又爱上,该是如何的不易啊……”   穆枫嘴唇颤抖片刻,狠狠地把头埋入他怀中,一边重重捶他,一边哭骂道:“白绍行!你个混账王八蛋!你害得我这么伤心难过……”   “好,好,是我不对……”白绍行敷地求饶,随即打趣地调笑道:“亏你也真信了我父亲的话,竟真个潜入到我残存的意念中来。”   穆枫愕然抬头,“什么意思?”   白绍行叹了口气,仰头对上方说道:“父亲,好戏您也看完了,这准儿媳对儿子的情意是真是假,您也心中有数了吧?”   穆枫的大脑登时当机……   白凌风的声音由空中响起,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个不孝子,铸下如此大错,还不知悔改。现在我和后土等几位上古巫神拼了全部神力,以万年沉睡做代价才将你救回,你不但不规规矩矩地领情道谢,还敢用这般忤逆的口吻跟你老子说话,真是太不孝了!”   穆枫满头的黑线越拉越长……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   以白凌风为首的莫兰、莫振轩、德勇这四位最古老的上古巫神,在白绍行元灵行将灰飞烟灭之际,施展逆天之术,硬将他救了回来,但作为代价这四位巫神便要自此长眠万年,直至下一次天道开启时才会重生……   “白绍行!你他妈的大混蛋!竟和你老子联合起来玩我!”   “我可是无辜的啊,没回忆起之前,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唔,好了别急,我刚才去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什么事?”   “你听说过三生石吗?”   “知道啊,就是可以让相爱之人能够缘定三生的石头啊。据说把捆有两人姻缘红线的一对人偶放在石上三天,就能在‘前尘’、‘往世’、‘今生’这三生里情定三世。”   “是啊,我把捆了我们俩人红线的人偶藏进了三生石中。”   “……”   “也就是说,除非海枯石烂,三生石断。否则,你永生永世都摆脱不了我了!”   “……”   ——————————   恍惚间,白凌风的声音透过空中飘渺的传来。   “天道被毁,此时此刻的时空与空间已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毁。我唯有用时间法术将这世界的时间逆转,重新建立时空秩序,你们将失去神身,作为普通人世世进入轮回。不过万年之后,一切还会再度踏上轮回……你等好自为之吧……”   烛龙本就是时间与空间的巫祖,这六界之中,也唯有他有这个神力了……   ——————————————   迷蒙的风与破碎的光影在眼前呼啸滑过,穆枫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不知过了多久,世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耳旁响起了大都市独有的喧闹声。   穆枫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闹市,她愕然转头望向道路旁边的玻璃,里面映出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穆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学生装和肩上背着的小书包……以及手中捏着的一百元大钞……一切的一切都这么熟悉……   当她恍然记起了多年前,那个初到这个城市的自己,那一日拿着罗清给自己的百元大钞独自出来逛街……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一日开始的!   那么说……   穆枫迫切的转头望向那熟悉的街角!   那青砖红瓦的木漆门前,正坐着一位白衣少年,嘴角含笑着望向自己,手中还恶劣地戏弄着一只不住叫嚣的蓝眼小白犬……   “白绍行!影澜!”   (全文完)   ——————————   牛皮糖的处女作终于完结啦,洒泪洒泪中~~~衷心感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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