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凤帝国倾   作者:流影汐   序幕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公子莲汐的耳畔响起如雷鼓震鸣的诵唱.痛苦的挪动着被电闪雷鸣劈坏的身体,她咬牙呻吟,《金刚般若波罗蜜》的佛语齐唱终于让她脱离梦魇的苦海。   费力的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丝光亮,苏醒的感觉是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孤单凄凉。   第一眼,她看到了一尊肥头大耳的佛相,第二眼,她看到了一位满脸漾着涟漪的枯蒿老和尚。   “阿弥佗佛,施主,您终于醒过来了。”老和尚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慈祥的光芒。   “我晕睡了很久吗?”公子莲汐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佛堂,并非蝶雨纷飞、彩鱼游戈、冰山雪画的梦魇城。   于是,她确定自己真的是被雷劈到凡界来了,至于是否重生转世,还有待考证。   “我到底晕睡了多久?”公子莲汐再次问老和尚。   “阿弥佗佛,三天三夜了。”   “哦,那这是什么地方?”   “天堂寺。”   “天堂寺?”公子莲汐惊讶,“这是天堂?”   “并非天堂,而是一座古老的寺庙,我佛寺百年基业,永垂不朽,故而称天堂寺。”   “哦。”公子莲汐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死,然后,眼睛瞬亮,“那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一个小姑娘将施主拖过来的。”   “拖?”   用“拖”这个字的意思是:你太沉了.   可惜公子莲汐不知道那小女孩到底有多小.   难怪身上会这么痛,不仅被雷劈,还要被人给拖得鲜血淋淋,不痛才怪。   公子莲汐不悦,“那小姑娘是谁?她现在哪里?”   “阿弥佗佛,那小姑娘被施主压成了重伤,现在正在抢救.”   “被我压伤的?”公子莲汐震怒,这简直是胡扯!   “是,小姑娘说,你得罪了雷神,被惊雷劈下凡尘,正好砸住了她,所幸的是,两位女施主都异于常人,虽重伤,但不致死.”   “这简直荒谬!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您是不是犯戒了?”   “他没有犯戒!我已经好了!”一声童稚的脆音传来,公子莲汐看到了一个身著碧色裙裾的小女孩,看样子不过十岁.   小女孩明眸皓齿,面如桃李,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翘,灵狐一般的妩魅,胜过九天仙女,魔界妖姬,长大了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公子莲汐本来想狠狠的将这小女孩咒骂一顿的,但当小女孩冲她微笑的时候,她却不但不愠不火,反而陪着她一起笑了。   后来,她与这个小女孩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同吃同寝同乐。   公子莲汐并非寻常之人,而她所来到的这个世界也并非寻常的世界。   十年前,她平安的躲过了一场浩劫,但是她的心中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家园被毁,她同时失去了七个哥哥。   她之所以来到这里,也就是为了寻找七个已进入轮回转世的哥哥。   天堂寺的主持大师解玄据说是一位得道高僧,有上窥天道之资质,能知过去和未来,无所不通灵,被徒子徒孙们尊称为活佛。   于是,公子莲汐便向他讨教“天文”、“地理”以及“测命”。   “大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要跟我说天堂寺,我要宏观的定义.”   “阿弥佗佛,施主,这么说吧!凡人皆有梦,梦之所向,神之所往,或桃源幽境,或天宇宫阙,或神洲万象,或浩渺宇宙,或光怪异陆,一切想象奇诡奥妙,超脱神识,于梦幻中恣意驰聘,或神,或仙,或妖,或魔,或越轨于六界之外,却仍不离于六道之中。梦之所成,久以太岁,日星月照,大陆成形,山峦隆伏,四海流通,九洲分布,岛屿零罗,有神灵初生,名曰梦神,梦神擅画,以风、花、雪、月为其色,缀染九洲,揽括天空,取生命之源,以莲藕造人,吹其仙气,人得以生,散布于九洲大地,开荒垦地,植树掘泊,繁衍生息,梦神喜悦,谓其大地川陆曰汐梦川。”   解玄大师开始滔滔不绝,公子莲汐开始恹恹欲睡。   解玄不觉,继续:“汐梦川历经一千三百年和平,魇魔诞生,屠戮神界,梦神与之对战而共亡于天地间,而此,天下大乱,汐梦川各族争夺其地,群雄逐鹿,战争百年不休,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阳族灭雷族、雨族、虹族、花族而建仲曦帝国,虎踞中原,称霸于天下,各小国纷纷归附而避战祸,然,东面幻虚境中的昕晔国、南面海岛之上的麝月国、西面沙漠之中风鋑国以及极北冰川高山上的魔雪国所处险地,国之所在神秘难寻,更传有神鬼妖魔护佑……”   公子莲汐听得不耐烦,举手截住:“大师,你真啰嗦,说话要说重点,你这么文绉绉的,让我听得很是郁闷.好了,我听懂了三个意思,第一,此大陆谓之汐梦川,第二,此大陆已有几千年历史,第三,此大陆有五个国家,中原仲曦帝国,东昕晔国,南麝月国,西风鋑国,北魔雪国.我说得对不对?”   “阿弥佗佛,施主悟性极高.”   “得了,老和尚还拍什么马屁,我听说大师乃得窥天道的高僧,那就请大师为我测算一件事情?”   “施主请讲.”   “我有七个哥哥已轮回转世,我想让大师帮我测算一下,他们都转世到了哪里?”   解玄目光一顿,开始掰动手指头算命,但结果是他反反复复的掰残了十根手指头,也算不出公子莲汐的命运,更算不出她七个哥哥的命运。   “大师,你到底会不会算命?”   “阿弥佗佛,施主并非常人,老衲还真看不到施主的过去与未来。”解玄目光黯淡,声音像磨沙一般的难听,鞠躬以礼,“不过,老衲可以向施主推荐一人,这个人一定能为施主测算出所有与施主命运轨迹相碰撞的命星。”   “那这个人是谁?”   “美幻伦王。”   “美幻伦王?”公子莲汐觉得这个名字有趣,“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又在哪里?”   “阿弥佗佛,被号称美幻伦王的这个人,据说名字就叫‘传奇’,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美,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   “你他哥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找他?”   “魂签,梦引。”   “什么?”   “阿弥佗佛,施主,我佛寺有两件宝物,一为魂签,一为梦引指环,此两宝通灵性,亦在寻找与之有缘的主人,倘若施主能将此二宝驯服,老衲便将其赠予施主,施主携此宝物,便可以找到居住在紫金幻城里的美幻伦王。”   “大师此话当真?”   “当真。”   解玄将二件宝物取了出来,佛堂里顿时满溢金辉,宝物果然是宝物,公子莲汐见之甚喜,取过梦引指环,指环便镶在手指上再也取不下来,取过魂签,魂签便化为冰水,渗透进了她的血液里。   解玄也果然守信,毫不吝啬的将宝物赠送给了她,其实不想给也要不回去了。   魂签梦引已与公子莲汐化为一体。   公子莲汐向解玄打听来了有关紫金幻城的所有流传下来的资料以及还未查证过的传闻,一日之后开始踏上了千里寻城之旅途。   九十九日之后,她终于找到了所谓的紫金幻城,那是一个仿佛经历过无数战争的破败之城,整个城池歪斜的坐落在金黄色的沙山之上,还被称之为“沙漠之麓”。   公子莲汐走进了这座城池。但在她的纤足踏进城门的一刹那,残败之城变成梦幻仙境般的紫水晶之城。   城中有士兵以及宫女的雕像,更有翡翠玛瑙等奇珍异宝,五光十色,璀璨辉煌。   然,这些都不足为奇。更让公子莲汐睹其一眼便终生难忘的是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斜倚宝座而睡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貌美绝伦的男人,金色冠冕,紫色龙袍,无瑕之玉,无锦之花。   公子莲汐认定了,这个男人一定就是解玄所说的美幻伦王。   她等待,直到睡美人觉醒。她再问:“您好,伟大的美幻伦王,我来,求您帮我测算一件事情。”   美幻伦王微笑,整个世界都陪着他笑。他温柔道:“你好,我等了你一千三百六十五年,你终于来了。”   “任何帮助,我都无偿效劳。请说。”   “听说你会测命算相,那你帮我算一下,我的七个哥哥现在都转世到了哪里?”   美幻伦王不急回答,先点了一支香,然后再倒了一杯茶,隔空送至公子莲汐的手中,礼貌道:“待客之道,是先要请喝一杯茶。贵客,请上坐。”   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如醉春风。   公子莲汐没心思品茶,看也不看,就将茶水一饮而尽。   美幻伦王突然道:“其实,你只能算半个人!”   “噗——”碧绿的茶水画过曼妙的曲线,公子莲汐呛住了咽喉,猛地咳嗽。   “你有智商,没有情商,有灵魂而无心魂。所以,你只能算半个人。”   “什么狗屁不通!我是半个人,那你是几分之几?”   “我是一个人。你还有另一半,算是你的情感之魂。”美幻伦王笑得妩媚多姿,笑得妖气横生,“亲爱的,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茶吗?”   “是好茶!”公子莲汐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解释!我美幻伦王泡出来的茶,它只可能有一个名字。”顿了顿声,他继续道,“蓬莱有爱,卿色有香,它所表达的意义是‘不思量,自难忘’”   “这到底是什么茶?”公子莲汐开始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禁要捧腹呕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美幻伦王走下冰玉台阶,用他温暖的手捧起公子莲汐的脸,溥唇轻启;“你用千年的时间为我种下了一种无药可解的毒,它叫作相思,而今天,我给你喝下的这杯茶里也有一种毒,它叫作悔恨。你悔么?你恨么?”   “你他哥的,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为什么要害我?”   “我这哪是害你,要想轰轰烈烈的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就必须要经历一番磨难,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受一次伤。”美幻伦王的声音十分的温柔,温柔得就像是情人的呢喃低语,落叶的悠悠飘零,“三千年前,我们在这座城池举办了一场华丽的婚礼,你还记得么?我的爱妻,为什么我们每一次打架都要斗得天翻地覆,每一次轮回,你都要将我忘记得一干二净?”   爱妻?公子莲汐忍不住吐出一口白沫,将美幻伦王华丽的衣袖染得一片脏污。   美幻伦王不气不燥,脱掉了外袍,修长的指抚上公子莲汐的额头,笑道:“你求我的事,我一定会帮你,但是,你也得给我点什么,我的爱妻。”   “你想要什么?”   “游戏。”美幻伦王意味深长的一笑,将公子莲汐揽于怀中。   紫水晶的地面上,闪烁着迷离的幽光。   衣衫尽散,雪袂飘飞,公子莲汐挣扎着,无法控制自己麻木的身体。   四面笙歌,挑拨着情动的火焰,冰凉的吻滑过她的指尖,在她如玉一般的肌肤上留下数点吻痕。他深情的眼眸如同罪恶的地狱。她情不自禁的在他漆黑的眼瞳中沦陷。   这致命的诱惑,这该死的温柔!   公子莲汐忍不住将他抱紧,死命的对视,香汗涔涔。   “你……你是不是对我施用了什么媚术?”   “是。我的爱妻。”他笑得如同妖魅,然后在她唇瓣上落下重重的一吻。   霸道的吻,三秒停顿!   “我们的游戏,现在开始。”唇舌分开,他将她抛进了已布置好的机关阵法之中。   挥手点燃一支五尺长的香烟,他笑:“给你这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你能从这七重悬关阵法之中走出来,我就帮你测算你的七个哥哥现在转世在了何方何地?五尺香烟够长,你看,我对你的爱多少宠溺。”   第一关,白骨之阵,她差一点失明,第二关,善恶幻阵,她差一点失聪,第三关,桃花之阵,她差一点失去味觉,第四关,刀山火海阵,她差一点失去嗅觉。第五关,极乐之阵,她差一点肝肠寸断,第六关,轮回之阵,她差一点粉身碎骨,第七关,彼岸之阵,她差一点一命呜呼。   美幻伦王将全身是血的白袍女郎轻轻抱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这么有毅力。原谅我,我的爱妻,我还是无法控制我游戏的欲望,就像我对你的爱无法遏止一样。”   公子莲汐很想骂:“你个死变态!”   但是她已没有力气,力气要节约起来说重要事情。   “七关已过,我的七个哥哥到底在哪里?如不守约告诉我,你他哥的就是王八蛋!”   “是,我的爱妻,你已接受了我的挑战,并获得全胜,我当然要告诉你,他们在哪里?我还会送给你五张王牌。”   “什么王牌?”   美幻伦王从腰间摸出了五张崭新的扑克牌,眯眼笑道:“桃花乱世。五张王牌,五朵桃花。你的七位哥哥都已残疾,或失魂,或失心,或失四肢五官,或失理智感情。你若想救他们,就得用这五张王牌。”   “那你快给我!”   “慢,我还没说完。五张王牌代表五个人。你要记住了。”   “哪五个人,你快说!”   “第一,傀儡女王。第二,神盗公子。第三,西阳紫少。第四,千年灵狐。第五,神秘妖姬。”   “哪是男,哪是女?”   “傀儡女王,女。神盗公子,男。洛阳紫少,女。千年灵狐,男。神秘妖姬,不男,不女。”   “不男不女?”公子莲汐想笑,不解的问,“何为不男不女?”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   “连你也不知道?”   美幻伦王摇头:“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确实很稀奇!”   “那好,五张王牌给我,我去找!”   “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没有理由骗我。”   “哈哈……爱妻毕竟还是爱妻,心有灵犀一点通。”   于是乎,公子莲汐带着五张王牌开始了她寻找哥哥的漫长之旅。   于是乎,公子莲汐再次穿越了。   地点:麝月国。时间:汐梦川历三千六百九十九年。   那里有她寻找的第一张王牌:傀儡女王。   当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的时候,夕阳斜照下的紫金幻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美幻伦王修长的手指遮蔽了烈日光芒,看着白袍女郎的身影飘向远方,他的唇角弯起了一丝邪魅的微笑.   “紫金幻城亦是梦魇城。   “梦神呀梦神,你又如何逃得过我魇魔的手掌心,汐梦川不过是我的掌中之物罢了。   “当你找到那七个孩子的时候,你也同时找到了我。到那个时候,我们之间势必还会有一场大战,我可爱的梦神,你总是会选择为了那些无知的人类而牺牲,这一次,你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么?   “你的天真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大笑声震天动地,美幻伦王的身体化为七颗流星,消失于“汐梦川”的天地之间,落在了七个不同的地域。   第一章 灵玥妖姬   一场风雨过后,深蓝的海水上便升起无数蓝光流莹的汽泡,那些汽泡在阳光的照射下闪泛出幽亮而神秘的色泽,仿佛有某种奇异的力量令它们兴奋跳跃着,越往上升,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幻光耀眼,直至最后爆炸消失得了无烟痕。   当所有汽泡争相簇拥着消失后,海上便离奇的升起一座神秘的岛屿,宛如一轮明月渐渐浮出水面,那座岛屿笼罩在一层朦胧烟雾之中,如同仙女披着华纱立于海天相接之处,屏窗倚玉栏,手摘云霄花,神圣不可方物。   岛上飘浮着七色光的氤氲奇彩,光影纵横交错的织成一条纱幔,袅袅飞舞着,绵延向看不到的尽头,而这座遗落在海上的神秘岛屿也只有在云消雨霁之后有彩虹横跨于天际的某一时刻才会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出现于人间。   有幸见到此岛者谓之画境仙岛。   却没有人会想到,此岛上也住着与大陆上一样的人类,这些人也被同一片天空笼罩着,在日月星辰的照耀下耕种劳作,安安乐乐的生存,繁衍生息。他们奉月神派遣于人间的使者为王,尊称使者为月主,而每一代被神指定的继任使者多为女性,故而国中王孙贵族祖规流传下来,女承王位,是为月主,族民以女性为贵,却并不歧视男性,虽代代以女子继位,但每一代女王登基之时又必选一名男子辅佐其右,尊为月君。月主与月君共执政事,平起平坐,共享天下,传袭世代王权,造福于子民。   这便是汐梦川位居南方的神秘国家——麝月国。   汐梦川传说是为梦神所创,已有三千六百余年历史,中原有强国御龙,东面幻虚境中的昕晔国、西面沙漠之中风鋑国以及极北冰川高山上的魔雪国与南面海岛之上的麝月国因所处地势险要,设有机关结界,中原龙桀皇帝屡攻不下,千载流传下来便成了附会有传奇色彩的神鬼妖魔之族。   夜幕降临下来,星垂四野,麝月国的王宫在月色浸沐中如同冰雕,飞檐下摇晃的明灯洋溢出缕缕温意,却又被清寒的夜风驱散。旋舞的风停驻在神秘城堡之上,便化为一只只与夜融成一色的飞蛾,从檐角飘落,如雨翩翩。   华丽的宫殿,如同寂寞的牢笼。   灵玥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除了麝月国太月主灵霄、授教她功课的恩师以及宫中服侍她的婢女,她未能与任何人接近过,就更别说这个冰铸王宫外的世界。   太月主,是对月主母亲的尊称。   灵玥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亲,便是这位太月主将她抚养长大,并派以术师、剑师、兵师、礼师以及尚书文师授以功课,教其文、武、兵书以及冶国方策。灵玥自三岁起就没有像普通的孩子一样玩耍过,日习文,夜习武,十五余岁如此。   太月主,是她的祖母,也是她唯一见过的亲人。   灵玥曾五次试图向祖母问起自己的父母,却遭严斥厉训,后再也不敢向身为太月主的祖母问及父母之事,太月主之命,她必须严听计从,久之,便也习惯了做一个听话的傀儡娃娃。   灵玥喜欢在一日的所有功课完毕后在窗前静坐,而一坐便至少是二个时辰,婢女催其梳妆就寝,久不闻回应,便也不敢再多言。她们望着灵玥的眼神里盛满了深深的恐惧,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人。   所有下人都只看到她一个人狐寂的屏窗望月,却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们也不敢猜测她到底在想什么?   灵玥是一个有着王族尊贵血统的主子,更有传袭月主之位的可能,即便是最亲的人也要对她行君臣之贵礼。自前任月主被贬出宫后,太月主心智受挫,性情大变,严执国政,立新法,更是心生多疑,不顾全臣谏言而一意孤行废黜月君之职,对下一任月主的栽培愈加严苛到无情。   灵玥八岁的时候就被太月主亲领进了麝月国王宫之中任何人都不准进入的禁地,而自她进入那片开满“会唱歌”的素果芳香林的第一天起,她每晚回宫沐浴时,宫女们都会从她身上洗下一桶的血水,但却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一丝的伤痕,只隐隐从她凝滞的目光中看出一丝怪异的神情,说不清是疲倦,还是愧责,或是悚惧。   也就是从那时起,宫女们看她的眼神就有了一丝异样,尤其看到她眉心那与生俱来的殷红桃心胎记,就会想到种种诡谲恐怖的鬼魔传说,骇然垂首不敢正眼而视。   东宫之主灵玥不是人。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当然,说过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些莫名消失于人世的人,便也加重了她未知身世种种传说的阴霾。   灵玥自然也明白所有人对她敬畏恐惧的原因,她曾经也紧紧的握过一个婢女的手,以哀求几近卑怯的语气告诉自己最贴近的丫鬟,说:“你不用害怕我,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人,活生生的人,不信,你感觉一下我的手,是不是和你一样是热的?”然而,那个婢女至始至终都没敢抬起头来看她,她越是哀求,那婢女越是恐惧,最后,那婢女居然发疯似的撞墙自杀了。   泼溅在玥宫白栏上的血是那样的刺眼,哪怕是五年之后,她依然还能看到那雕凤镂月的白玉栏上能淌出鲜血来。每一次看到,她都会闭上眼睛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还有那些流言蜚语,那种无法言喻的悲哀便如同缠缚不清的毒澡般种在心底。   血,樱红的血,如罪恶的豆蔻,和她眉心上的那枚“嫣桃”一样红。   后来,婢女们除了为她梳妆更衣,听其差遣便再也不敢靠近她,而她,也不敢再靠近任何人,除了自己的月祖母。   月祖母不在时,她便只有靠窗,望月。   窗外的蝶雨还在无声的落下,垂凝花序,如一串串冰花,触碰到飘向窗外的绯罗蹙金帘时,却又化成一滴滴晶莹的露珠,孤伶飘散,一如脆弱的生命。   仿佛看到了什么,灵玥如曜星明澈的眸子里闪出了一抹欣喜的幻光。   她雪白的手伸向了窗外,将那些翅膀上有奇怪花纹的雨蝶捉来,一只一只摆在眼前,她的手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能使捕捉来的飞蝶仿佛被什么凝固一般定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就如本身就不存在有生命的标本。   婢女们见之惶恐,瑟缩而退,再也不敢抬头。   这,也许就是妖术!   灵玥没有注意到她们,其实很久,她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侍候她的婢女们了,对她来说,玥宫是空无的,这些人在,如同不在。   不过,看了半夜的月下飞蝶,听了半夜的良宵明曲,她总算有了收获。   每一只飞蝶的翅膀上都写有字,所有字连起来便是一首诗:   冷月孤灯照深阁,   启窗未眠花飞歌,   不做笼中金丝鸟,   临轩莫问寒江澈。   “莫问……”灵玥托着香腮,低声喃喃,如雾霭浮动的声音里有一丝微微的波澜。   “好美的歌曲,听了三年了,都不会腻。”灵玥心悦颜笑,挥一挥手,将那一群花纹飞蝶散去,她忍不住起身,顺手从攒金丝弹花软枕下摸出一个十字形的精致匕首。   所有婢女见到这把匕首都花容失色,颤悠着挪开碎步,向后。   灵玥还是没有看她们,而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纯青色的袍子正要披上,婢女们才忙不迭的奔到她身旁,齐齐下跪,哀求道:“宫主,请您现在不要出去!太月主已向奴婢们下过命令,夜寝之时,宫主不得擅自外出。”   “我这不是还没有夜寝吗?”灵玥若笑非笑,虽然,她的眼睛永远都是笑着的,给人一种温婉亲和的感染力,但婢女们还是不敢看她,她们知道,若是宫主执意要出宫,她们谁也拦不住,也没有这个胆子去拦。   但今夜她们不得不拦,她们是夹在两把利剑之间的耙子,无论退向哪一方,都是死!便至少拦着这个小宫主便会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宫主,今夜太月主将会来查寝,若是您不在的话,那我们就……”一婢女低头,被灵玥捕捉到她眼里有一丝怯惧如死的神情。   “三年来,我都外出,而你们也都这样说,可不都没事吗?”漆黑纹有花边的袍子罩在了灵玥娇小玲珑的身上,在幻花莲灯水帘般的光芒中闪出如星夜月辉一般的脉脉灵光。灵玥依然嘴角含笑,温柔恬静的脸上微微有些诡异的灵魅之气。   很陶醉人的笑容,很可怕的妖气!   婢女们都这样想。   “可是,可是……今夜不同,宫主,今夜太月主必会来玥宫,若是找不到您的人,太月主就会冶我们的罪。宫主,求您……求您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吧?”婢女眼中的担忧惧意更浓,浓得已聚成了一滴一滴的雨泪,就好像,她们的命就在于她的一念之间。   “为什么?为什么会不一样?”灵玥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婢女们仿佛看见了一股邪灵之气在她幽长的睫毛上翩跹而过。灵玥不想吓到这些婢女,以最轻最轻的语气问:“太月主若想见我,必会召见,子见祖母,臣见月主,都应该亲自去拜见请安,何以有太月主亲临我玥宫之说?”见婢女尽皆匍匐在地,悚颤不语,灵玥再问:“是你们跟太月主说了什么吗?”   “奴婢惶恐!”婢女们更是震悚惊颤,“奴婢们什么也没有说,是太月主发现您……”   “发现我去了废宫桃源居,是吗?”灵玥并不惊讶,纤细的玉指挑过玛瑙流苏,系上穿花蝶,微笑道,“可即使是月祖母知道了,我还是要去,因为他见不到我会感到非常的失望,孤独,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你们明白吗?”   “当然,你们不明白。”淡淡的说完一句,灵玥挑起珠帘,缓缓行去。   第二章 君湘莫问   那片废墟里瘫坐着的俊美男子,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中也能散发出一种洗尽铅华的温润华光,那样温婉沉敛却又不失高华轩宇的气度即使是在最颓废的时候也能自然而然的映射出来,仿若一面绝世明镜,清光月水也压制不住的光彩。   然而,那样气宇不凡的清瘦男子却遭天妒而被永远的夺去了行动的自由,他只能永远的卧坐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用一根纤毫在那些飞舞的群花蝶翼上刻上一句又一句的诗文,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一点乐趣。   灵玥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去过那片废墟,如果不是他早早的遇见了她,他是否有能力一个人在阴暗中生活下去。   她被他所吸引,并不是因为他俊美、高华、温柔、刚毅,也并不是因为他残疾惹人怜惜,更不是因为他有诗心剑胆或更甚于人的君子之节操。   而是因为她听他说的第一句话:风雨来会,候君此时,送别此,空余恨,思过千秋万载梦。临弦渡口,望川云隔,之远游,不相见,白首誓言已成空。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是一个为情所伤的男子呀!她当时感叹,将那些写满字的雨蝶编织成一束又一束绚烂的花儿,捧到他面前,她惊讶看到一个俊美异常却半身瘫痪的他,同情从心里油然升起,却又被他那随和至美的笑容所趋散。她忽然觉得,同情也许都侮辱了他。   “你所写的这些诗文,我都看过了。”她试探着靠近一语不发的他,想和他说话,“你写的诗,很好,我很喜欢。可不可以,让我也坐在这里,我们说说话?”   “会弄脏了贵主的衣服吧?”男子淡淡的开口,唇角边还有一线笑容,春风拂柳一般醉人,就像亲人一样的亲切,灵玥忽然这样想,她情不自禁的迷上了这个残疾男子的微笑,更喜欢他那一双水钻一般剔透的眼睛,可是,那双眼睛一直都没有看她,他幽长的睫毛一直低垂着,遮住了眸中的光芒。   “不怕呢!弄脏了,洗洗就可以了。”灵玥客气的笑道,“你都能坐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呢?”“贵主倒是很随和。”男子仍笑着答复,“那就随意吧!”   “那么,谢谢先生。”灵玥礼貌的颔首,却发现男子还是没有看她,微微的失落感让她忍不住的问,“先生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这里好像被一场大火烧过,是一个废旧的宅子呢!先生,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男子微微笑了笑,答:“贵主难道不知,这是废宫桃源居么?还是王宫禁地,十五年前,太月主灵霄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踏进这里一步。”   感到有一些讽刺的意味,灵玥微有些赧颜道:“是么?我还真不知道有此事呢!也是第一次误撞进了这个地方。”忽然想到了什么,灵玥神色里忽闪过一丝惊疑,忙问,“先生,您刚才说,十五年前,太月主下的禁令?”   “是。这是王族里众所皆知的事情,贵主难道不知道么?”男子也觉得有些诧异,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难道贵主不是王族里的人?”   “不不,我是,是这里的人,只是,先生说十五年前,那不正是我出生的那一年么?”有一丝或喜或忧的光芒闪过似水眼眸,灵玥颇有些激动的抓住了男子的手,问,“先生,您在这里呆了十五年了么?那么,您一定知道十五年前的事情,对不对?”   “贵主想要知道什么事情?”男子虽不失礼貌,但双手好像闲不住似的,轻推开了她的柔荑,接着在一只花色大蝶上刻上隽秀的字或繁复的花纹。   “我想知道我的出生,我的父亲和母亲到底是谁?先生必然知道王族每一位宫主或公子的出生,对么?”灵玥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事情的渴望,但男子还是一直一直的垂着眼眸,漆黑的瞳,倒映不出任何色泽,波澜不惊。   灵玥的眼眸也垂下一丝黯然,有些忧伤的问,“先生,你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难道你也如他们一样,认为我是一个沾了妖气的不祥之人么?”   也许是被她内心的忧伤感染,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有些发怔,琉璃瞳中的色彩变幻不定。   突然冷了场,灵玥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问:“先生,你叫什么呢?我是麝月国灵氏一族的小宫主灵玥,你以后就叫我玥儿吧!”   “你说什么?”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纹蝶与毫签,男子霍然抬头,琉璃般透明的眸子里还是看不到灵动流转的光泽,他双手摸索着,向她挪过来,有些焦急的问,“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男子的目光根本与她没有焦距,修长的指节却是在地上细细的摸索着,微微有些颤栗,可能是因为寒冷。灵玥见男子这般模样,有些心痛的慌神,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还是被他那双冰凉的手摸到了她的双肩,手指滑过她的面颊,微寒的气息中隐含着难以明喻的忧伤,使得她倒抽了一口寒气。   “慧儿,慧儿,你是慧儿,对不对?你刚在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是慧儿?你的轮廓、眼睛、鼻、还有唇已经刻在了我的心里,我又怎么会忘记,慧儿……”忽然,男子的手颤栗着离开她的面颊,声音隐隐含着一幽泣,仿佛有什么波涛汹涌的感情在心底澎湃,他似惊喜又似悲哀的笑了起来,将她搂紧,“你终于回来看我了。终于肯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慧儿,我等了你十五年了,有些事情,我一直想对你解释清楚……”   “不,我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拥抱,灵玥有些害怕的推开了他,不忍而断然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什么慧儿,我叫灵玥。”说完,她飞奔出了废宫,耳畔似乎还能听到那个人喃喃重复着什么,但她却已无心去听清了。   是一个古怪的人!灵玥在心里对那样的男子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但也正因为古怪,她还是忍不住时常去废宫里看他,给他带去食物,听他吟诗,和他说一些闲话。可能是因为寂寞,她需要一个同伴而已。也可能是因为这名男子心里隐藏的某些往事让她感到好奇且莫名的心痛。她问过他,可他总笑着回答:“莫问。”   于是,她叫他的名字也是:莫问。   就是这样的初识,他便成了她三年来倾诉心事的对象,三年来唯一可以面对面说话的至友,虽然她并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她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朋友。   婢女们见她坚持要走,重重磕头,甚至一时忘记了妖噬魂之传说,见她许久的沉思不语,便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脚踝,乞求:“求求您,不要再去那里了,大家都说……说您是去那里后才沾染了邪气,那个废宫是被太月主封闭了的呀!您为什么还要去那里?”   听到深埋藏婢女们心中很久的“邪气”两个字终于脱口而出后,灵玥的脸色已变得十分的难看,眉头轻轻蹙起的神情里透着一丝莫名难喻的悲凉。   婢女们终于拦住了她的脚步,但却从死寂般的沉默中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小宫主是邪魔化身,若触怒,必以血偿!   婢女们还是如是想。   风起微凉,花铃交脆的声音如月抚琴弦,轻轻滴淌而过。宫门上的紫色碎金石突然亮了起来,幻花莲灯轻摇,璎珞垂帘飞起,在空阔的玥宫里扬起一阵回音。花飞帘动的声音不过是溪水悄流,在这一片声息中,唯木屐踏地的声音沉重得好似雷霆。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婢女们的脸上已渐渐漫布上了死气!   未见其人,婢女们已惊恐着,齐声惊呼:“奴婢恭迎太月主!”   灵玥也欠身,行君臣之礼,莺声道:“儿臣恭迎太月主!”   第三章 身世之谜(1)   珠帘被挑开,一端庄华服的贵妇人被两女婢搀扶着走了进来。这便是她的祖母灵霄太月主,虽已近花甲之龄,却保持着三十岁左右的容颜,肤光细滑,黛眉凤目,唇若涂朱,只眼角的细纹昭示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灵霄发髻高高堆起,凤冠镶翡翠明珠垂璎珞,身着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铺地有三尺有余。   “月祖母请上座!”灵玥起身,刚要扶灵霄于紫金檐香木椅上坐,却遭其拒绝,灵玥恐失礼节,而跪地颔首道,“太月主驾临我宫中,未失远迎,孙儿不孝,还请太月主降旨责罚!”   灵玥这样一说,灵霄本来沉若千年寒冰的脸上更是不悦,柳眉倒竖,肃穆责言:“孤主教子,是望其成九天鸾凤,继千秋霸业,而非奴材也,汝实令孤失望。”言之,拍案而起,怒目横眉而视,气势凶悍凌人,灵玥早已习惯而不惧,伏首坦言道:“承太月主之厚爱,玥并无雄心伟略,况且年幼未经世事,恐难继大任也,还望祖母另选贤……”灵玥话未完,婢女们便闻“啪”的一声脆响,灵玥闷哼一声,纯青色的袍子宛若墨莲一般铺了一地,血从嘴角溢出,灵玥不敢吭声,委顿在地上一时无力爬起。   婢女们噤若寒蝉,欲挪膝欺近,将灵玥扶起,却又被太月主利刃尖锋般的目光瑟退。   “麝月国未来的月主,岂能屈膝于任何人,给我爬起来!”灵霄施肃令,灵玥不敢不起,灵霄令婢女们全数退后,又站起身,将灵玥抱在了怀中,褪去镂金菱花护甲,抹去灵玥唇角的血丝,慎重道:“玥儿,你是孤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孩子,怎能有如此淡泊之心,轻弃我麝月国三千多年的基业?难继大任,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月祖母……”灵玥忍住了委屈,将憋在心中十多年的疑问又吞进了肚中。   “你恨我么?玥儿,十八年了,你现在已长大成人,孤没有给过你快乐,却将国之大任压在了你身上,我知道你还小,你不太懂什么叫作责任,但是,孤没有办法,你能明白孤的苦心么?”   “月祖母,儿臣的确不明白,您应该不只有我这一个孙子,为什么非要儿臣……”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只有你这一个孙儿?”灵霄狐疑的问,语气一贯的冷肃骇人,眼神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人内心里所有的密秘和脆弱。   “月祖母,如果我是您的孙女,那我的母亲就一定是您的女儿,您为什么不将国之重任传承于我母亲而要传于我呢?”其实灵玥是想问,为什么这十八年来您都不让我们母女见面,甚至连有关母亲的事情也避而不答呢?   太月主的手掌再次扬起,一条横劈掌心的纹络清晰可见,这是一只断手,无数次的打在她的脸上,便能令她痛到麻木。   痛的更是内心。孤寂。凄凉。冷漠。无助。   她闭上了眼睛,如同从前五次一样等待着那狠重的一巴掌。然,许久,未觉其落,祖母灵霄忽然大笑起来,声音似怒似泣或更似无奈,看着这一张与“那个不孝女”酷似的面容,她的神情有了一丝的恍惚,道:“玥儿,这是你问我第六次了,有关你的母亲?呵呵,孤曾言,你若再问一次,我必重罚一次,有过三次,我差一点就将你打死,可你固执的眼神就是不肯认错。你知道吗?你这样的眼神,与慧儿真的很像。”   “慧儿?”二个字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她清楚的记得初次踏进那片废墟时,那个不寻常的俊美男子紧紧的搂住她低唤出这样的一个名字来。慧儿?慧儿……灵玥眸中倏闪灵魅,仿佛觉悟到了什么,问,“月祖母,前任月主灵慧便是我的母亲吗?”   提到灵慧,即便是一贯冷若冰霜的太月主灵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情,似有复杂的情绪从她凌厉的眼波里挣扎而过。   灵玥察其色,心中有疑团更深。她曾读过一本叫作《灵慧记。麝月史录》的一本书,那书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麝月历三千八百二十一年,汐梦川中原龙桀帝率十万大军进入海境,选彩虹突现之时,领兵攻入麝月国,纵兵烧杀抢掠,威吓麝月国主归降,然而,身为女子的月主灵慧不但不惧敌人,且御驾亲征,只带一万不到的子民力抗焽军。龙桀帝见麝月国军老幼更兼妇女,而领军统帅更是弱质女流,大笑国中无人,以一对十,无疑于以卵击石,可笑可叹!受敌之辱,麝月国月主灵慧不但不惧,反叱之,轻敌者,必败!龙桀帝大怒,下令开战,顿时,两军杀成一团,血染月沧海,龙桀帝亲见战场,也不由得感叹麝月国女子之悍勇,尤其统帅灵慧好似身俱神鬼邪术,竟能吸水潮以化浓雾掩敌人之视线,龙桀帝虽带十万大军,亦损失惨重,见大雾无故笼罩,退以弓箭射其敌,麝月军本多年无实战经验,弱不能敌,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灵慧一兵一卒,帝令其降,慧誓死不降,帝憾其勇,令箭手退后,孤身与之对战,慧本战尽余力,终败其手,帝见其美胜于天人,不忍杀之,便以联姻为条件,答应退兵并终身不再踏进麝月国,然,慧斥其阴险作为,绝不妥协,以残力再次卷其海潮,吓退敌军,而慧亦力竭而落海中,舍身殉国。其妹灵纭带援军再次与焽军交战,月沧海水潮猛涨猛跌不休,焽军气势减弱,畏其邪灵之术,而溃不成军,龙桀帝骇其灵慧之死,终撤军返中原,后再也未踏足麝月国。   从这一章《灵慧记》的记载来看,灵慧战死殉国的时间比她的出生早了二年,她本不该怀疑灵慧就是她的母亲,但是兵师华澈曾暗示过她的一句话,还有废墟里的“他”曾摸向她脸颊的反应,甚至是月祖母此刻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她不得不将“灵慧”这个名字深种内心,反复的验证猜疑。   这其中应该有很多问题吧?也许她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呢?也许史册也有记误的时候呢?更或者是月主灵慧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吧?她自我安慰的这样想。   第四章 身世之谜(2)   “月祖母,月主灵慧真的是我母亲吗?”灵玥见祖母神思凝重,再问,却不料,灵霄惊醒,竟似想到了什么痛心疾首的事情,再次拍案而起,一字一字的怒道:“月主灵慧,不忠不孝之女也!非我麝月国子民,死不足惜。”   灵玥诧然,不解灵霄为何对灵慧有如此成见,毕竟一个为守国而殉身的月主是全国子民的骄傲,有些不服地,她反驳道:“月祖母为何要这样说,《灵慧记。麝月史录》上不是记载着,月主灵慧亲率一万军兵力抗中原焱归敌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于十万兵马中取敌将首级,虽败殉国,却悍其敌军,令其二十年来未能踏足于我麝月国来呀。连师傅都说,月主灵慧乃国之明主圣君也,是我王族之榜样,百民之骄傲呀!”   “哪一位师傅教你的?”灵霄气焰未消,犀锐的眼神里有难以泯灭的羞耻与愤怒。   “月祖母要儿臣学习战略兵法,自然也应懂我麝月国之历史,师傅教我读这些国之典籍又有什么错?”灵玥再也忍不住的激语反击。   “学麝月国史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不该给你看《灵慧记》这一章。”怒气稍平,太月主灵霄闭了闭目,将手放在身旁的侍女手上,起身有些无奈的问,“是兵师华澈教你的吗?”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她的内心是充满忧患的吧!那个真正握有实权,能力胜天又暗藏有野心的男人。   灵玥自小被独自安排在馨阳殿里授教,唯一人就有五个师傅:术师轮回、礼师伯雅、剑师凌越、文师书荣,最后一位便是兵师华澈。   五位师傅都是太月主灵霄亲点的国之栋梁者,都为旷世之奇才,其中最负盛名的一位便是兵师华澈,据说这位绝世英才十二岁的时候就做了上宫主灵纭的军师,二十年前的抗焽之战,便是他出谋划策,以一曲“四面挽歌”灭敌军之斗志,又设阴阳鬼怪之计破敌军之锐气,令“焽”十万大军军心溃散,狼狈而逃。   但华澈却最是骄傲自负,甚至连太月主灵霄都不得不忍让他三分。   那个英俊而有些邪气的男子,其实与她也是同类人唉!   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天赋奇才,其实也被冠上了神鬼妖孽之名的传说。   提到兵师“华澈”之名,灵玥目光中有了一丝暗羡或畏怯的变化,但又惧太月主必会降罪于恩师,神色不免又有些惶恐,道:“不干兵师之事。月祖母,您为何就这么恨灵慧月主呢?难道就是因为她生了我吗?”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灵玥再一次的旋晕而倒地,双腮微微红肿起来,她没有再说话,敛了衣襟,笔直的站起,光华幽转的灵眸里少不了一丝倔强,却多了一分笑意。又一次猜对了呢,月祖母这么恨月主灵慧便是因为她么?可这又是为什么?她的出生有什么错?   “月祖母,您就是今天打死我,我也要问个明白。虽《麝月国史》上未曾有记载月主灵慧有诞下凤雏,但是我能感应得到,月主灵慧就是我的母亲,不然,您也不会将我留在王宫之中,并寄予王位之重任,不是么?”   “玥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月祖母说话!简直反了!”改不了的脾气,一怒之下,竟然气极攻心的猛烈咳嗽起来,阵阵声音空洞而清浅,却好似连肺腑都有一些震动。“主上息怒,切莫伤了凤体,小宫主无心之言,勿太过记心!”身旁的婢女劝慰,还一边向灵玥使眼色,示意她认错。   灵玥还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余痛,虽不能理解祖母心思,但这个年迈的太月主毕竟是她现在唯一依靠并敬畏的亲人。“对不起,月祖母,孙儿不该惹您生气,您要是不能原谅孙儿,就再打孙儿一巴掌吧!”灵玥惟恐月祖母这样一咳嗽便将命也咳了去,忙跪伏在她的膝下,嘤嘤的求赎。   她知道月祖母虽保养了妇人姣好的容颜,却是有着严重症结的人,她不能生气,只要一气便会血气攻心而咳嗽不止,而她每一次咳嗽都好似要将五脏六肺都咳出来。灵玥愧疚不已的为祖母轻捶背脊,担忧害怕的哀求:“月祖母,玥儿以后乖乖的听您的话,您不让问的事情,我再也不问了,好么?只求您保重好身体,只求您这病能快点好起来,孙儿还未能尽一份孝心呢!”   “咳咳……”看出了孙女眼中的真诚,太月主灵霄的眼角已溢出了一丝笑意,勉强止了咳嗽,她抚上灵玥的脸,眉目间有些许的疲倦,道,“玥儿,生在帝王家,就要有帝王家的样子。现在宫中多变乱,我若不保护好你这一个孙女,只怕我灵氏一族支撑不了多久了,你明白么?”   灵玥若水清眸瞬时一变,迷惑如同朦胧烟雾,多年缭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主上何出此言,麝月灵氏一族已传千年,必万代承继而不灭,主上忧心了。”侍女惶恐着,一边在太月主肩头背上轻轻揉捏,一边细心劝慰道。   “儿臣,明白。”不管怎样,都要圆祖母一个欣慰,灵玥想也不想的答说。   “你不明白。咳咳……”灵霄一句话提不上来,咳声又再度加重,侍女送上金鸾福合秀的锦帕,为她轻捂住了嘴唇,“华澈那般有心机城腑的人,到底教会了你什么?”好似自言自语的,她又念了一句,“我这身子怕是快要不行了,只盼劫数晚来一步才好。”   “月祖母……”灵玥焦急的扣了一拜,眼波里有不明所以的黯色飘过,生怕再次触怒到这个病重却又十分悍厉的亲人,灵玥低声道,“玥儿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请月祖母明示,玥儿定当尽心尽力改过,为月祖母分忧。”   “咳咳……好了,说得太多,你也不明白。你只要听孤的话,潜心学习,能学得各位师傅的精髓,青出于蓝胜一蓝固然好,若不能,就能学多少是多少吧!”抬了抬手,示意两女婢将她搀扶起身,她沉重的叹了口气,“我也累了,扶我回宫休息去吧!”两女婢应命,便一人挽了她一条手臂,缓缓向玥宫外走去,木屐“叮哒”作响,外面的风声还在唏嘘,宛若魑魅哭泣,玥宫的婢女们伏身恭送,灵玥追至门边,却又顾忌到什么似的脚步顿住。   灵霄忽然转过身来,咳嗽着,严肃道:“玥儿,你也早点就寝吧!那个废宫桃源居,还是不要再去了好,又一场大火将那宅子重烧了一遍,怕是已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灵霄随意的说着,伴着咳声,转身走进了月华浸透的夜色里。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让婢女们的心倏然沉落,冻到骨髓的寒冷令她们再度恐惧的瑟缩起了身子。不出意料的,她们看到,灵玥宫主绝美清丽的脸庞已惨白得惊人。   第五章 素果风铃   子夜,冷月勾起寒啸流霜,华丽的宫灯已渐渐熄灭,蝶雨飘簌,五色焕然依旧。那条通往废墟的小径已看不到一线明光,深草没路,虫声低鸣,偶有一阵灼热之气随风侵袭过来,趋不散月色华影。   所有的人都已入梦了吧,但就是这样静谧得有些阴森的子时,也有一道倩影从小径上飞奔而来,纯青色的夜袍揽过流莹飞霜,寒气缕缕逼近,又缕缕消退,踏月风歌,她的脸上已有了悲伤的凄容,过草径,翻藩篱,绕宫墙,她终于赶到了那个残垣断壁的废墟,虽说是废墟,但在一日之前,这里还有一个小草茅芦,结草而居,这已经是那个半身瘫痪的男子仅有的一切了。可是现在,这里只有火舌吞噬过后留下的一片荒芜,烟烬飞舞,夜风吹起的飞灰扫向了她的面颊,尘灰入眼,有些生疼,但她却无法抬起手来遮挡,眼泪就这样簌簌淌了下来。   应该是刚刚放的火吧!灵玥还能找到未燃烬的腥腥火焰,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小宫主有天命之相,从说话的声音里就能感觉到温婉可人,应该是一个极其善良的女子,绝非那些愚昧人口中的妖孽。”   被风扑啸过来的烟灰里似乎还有他的声音,温和,清润,悲悯,也如这晚间的似雪流霜月华,是她走过的路上唯一沉迷过的美景,也是唯一一处可以安放心灵的宿处。   说不清是什么感情。   但这三年来,每日学习完功课后剩下的光阴,便是期待着与他见面,这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一种乐趣了。   “先生在这里一定很辛苦吧!不如让我求月祖母赦免了您,还您自由,出去后,我再请医师冶好您,让您能重新站起来,眼睛也能重见光明,好么?”她曾这样对他许诺,却完全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小宫主,就连她的饮食起居也被月祖母安排着,那个只手遮天、霸权天下的太月主只怕已将她一生的时间都计划排满了吧!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更没有做回自己的权力。   “不必,小宫主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里才是我的家,也只有在这一个角落里,我才能感觉到安全。若是小宫主真想帮我什么的话,就请有空的时候来陪我说说话吧!”   “为什么要一个人孤独的留守在这里?先生,我能感觉得出,您是我很亲的人呢!过去,您在麝月国中也一定有着尊贵的身份吧?”   她仍记得,当她问起这样一句话时,他绣着纹蝶的指尖有些微的颤抖,然后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又默默吟起了诗,他吟得最多的诗句便是: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有几次,她似乎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哀婉的低泣。为了不再触碰到他内心里的伤疤,她再也不敢问起自己的身世或是他的过去。   灵玥忽然想到,就是那样的一个问题么?亲人?尊贵的身份?   月君?灵玥恍然大悟,但同时那些缠绕着的思绪却如同毒蛊一般的啃噬着她的脑海。痛削附骨,不言已终,伤心愁未断,皆赴黄泉苦幽幽,可是谁来告诉她真相?   “啊啊啊~”灵玥忽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抱头痛哭起来,沉默了十八年了,该是爆发的时候了吧!月祖母,月祖母,呵,难道用血来铺就她的道路就是对她的载培么?   抑郁狂怒的渲啸,灵玥不择道路的向一个方向奔飞而去,婉约飘飞的青丝沾上了不少尘灰,在逆风之中竟也化成一片一片的灰蝶抖落。   斜风霜玉露,飞蝶载诗赋,月葬隐孤魂,再无留恋处。   灵玥压抑着痛苦的思潮,在一片风铃摇响声中渐渐平息下来,风声过耳,她闻得到熟悉的清香,其实这香气中还有一种寒郁如鲜血一样的味道,开始闻到这股气味的时候,她有些不习惯,但是月祖母告诉她,只有在这片香气中才能修炼出至阴至寒的体质,才能永驻青春容颜,并继以国之千秋霸业。   她并不知道月祖母这样嘱咐她到底是为什么?她不明白其用意,也不明白为什么月祖母总是将千来霸业挂在嘴边。她只是无法拒绝其命令的每日在这片铃果芳香林里修炼一种叫作《雾雪蚕》的奇功密术。   每次炼完,她身上都会有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那些会唱歌的果子的血。   铃果芳香林是王宫里的禁地,但对她和月祖母二人来说,就不是禁地。   冷月清辉垂照,流霜飞舞,那片林子好似能吸食月华,令月光在树梢和那些如银铃般唱歌的果子上流转。所以,即便是深夜子时,她还是能看得出,果子是红色的,而且是如血一样红,难怪它们流出来的汁液是“血”。   树是散发着芳香的树,结出来的果子又是会唱歌的铃萝果,所以这片林子也就有了“铃果芳香林”这个名字。   这是一片古怪的树林,就算月祖母不告诉她,她也能看得出,这片林子是有着鲜活生命的,哪怕你用刀划破了树皮,树都会流出“血”来。   当然,这不是血,只是汁液。月祖母也曾这样说过,树又怎么会流血。只是这种树,流出来的是如同血一样的汁液罢了。   林子是遵循着“香消玉魂”阵法的规律而栽种的,除了她和月祖母,无论谁进入到这片林子都是死路一条,所以,没有人知道这片林子里其实还修筑的有宫殿,宫殿并不华丽,却是千年寒冰砌成,高不过十尺,却坚不可摧,宽敞明亮,氤氲缭绕,冰灯千盏,晶莹剔透,有如阙宇仙宫。   灵玥失魂落魄似的走进了这片林子,当她踏进这片林子时,她身后的树就在飘忽移动着,形如鬼魅化影,若是别人就一定会被这片林子融化掉,但是她,就能安然无恙的走进去,不但畅通无阻,她还能拿这些怪树来发泄堵在心口的痛苦。   因为她是这片林子的主人。   非常痛恨的,她用手中的匕首砍向了周围的树,动作凌厉而快捷,但却又凌乱得有些疯狂,如果有别人在这里看到,就一定会很惊讶,素来温婉沉静的小宫主居然会有如此鬼魅的身手。不,这还不能算是武术,而是一种奇术,比之术法更诧异的变术,她能随意的将身形变幻在任何一处,还能用纤弱的手将那些呻吟绝唱的铃果汁液吸尽,她的匕首能变成任何她想要的形状,或是花,或是剑,或是刀,更或是人形。而无论是刀剑还是花果,都能喷雾吐丝,席卷万物。   月似水,冰丝如琴弦,不奏乐,却如飞瀑落九天。   越练越苦,越练越痛,灵玥突然一个不小心,便从树枝上摔落了下来,尖针一般的树枝划破流纱,在她纤细的玉腿上刺下一条伤痕,此刻,她的身上已淋满了鲜红如血的果汁,铃果落了一地,汁液能汇成血泊,染了她一身青袍。   这就是为什么她每日练完密术回宫后,婢女们都能为她洗下一盆“血水”。她们不理解,她也不能说。   痛不堪言的,她轻声哭了出来,将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寂寞与不甘一并宣泄,匕首在果汁的浸泡中越发寒光铮铮,雪一般的光芒亮起来,便在匕首上突显出三个字来。   雾雪蚕。   这就是麝月国灵氏一族世代传承的密术,说不上是武功还是术法,但这种密术只有每一代有资格继承月主之位的灵氏王孙才能修炼。修成者即为王,不成便会被这种密术反噬而死。所以,这种密术也成了挑选并鉴定每一代麝月国月主至关重要的关卡。   上一代月主灵慧便是修得了这种密术,而在与中原“焽”军大战中吸水化雾,吞云卷潮而吓退了龙桀帝十万大军。   月祖母为什么会选她来修习这种密术?难道就是因为月主灵慧修成了这种密术么?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从“他”的口中听到“慧儿”这个名字时,她总是情不自禁的把自己和灵慧联系起来。   如果她真的是灵慧的女儿,那么,灵慧一定还没有死,反之,如果,灵慧真的已殉国,那么,她就一定不是灵慧的女儿。   如此想来,思绪纷乱。她握着“雾雪蚕”的匕首爬起了身,又向树林外慢慢走出去,步履有些蹒跚,可能是右腿受了伤的缘固,沉重的疲惫让她无心留意身上落满的殷红,月色下的她面容清绝而幽魅,但那一身“血衣”却衬得她如同暗夜里惑人的妖魔。   也难怪那些人会说,她不是人。   她没有察觉到,当她走出芳香林的时候,她的身后有一道青影与一道白影陆续轻轻飘过,如同魅影一般的消失在了不但变幻移动的树林间。   风中漫溢着剑气般的寒冽与异香。   地上离异的开出了几朵嫣梅。   第六章 兵师华澈(1)   夜已过半,冷月已陷进了云层之中,空余稀溥的光环,她却没有睡意。   望着夜空苦涩的一笑,她将匕首收进了怀中,有很多疑问,她必须要查清楚。所有恩师中,唯有兵师华澈不惧太月主,麝月史录《灵慧记》那一章也是华澈教给她看的,而且华澈也曾向她暗示过:“月主灵慧给了你与她一模一样的容貌,真是绝色之中出鸾凤,孤芳不自赏,不胜惜哉!”   华澈的“兵策府”就在宫中,占地有整个王宫的十分之一,红砖绿瓦碧玉栏,亭阁水榭万花坛,群芳娇艳居宫中,宫城华墙如仙寰。这就是太月主对他立下大功的赏赐,不但宫中所有至宝美女都任他挑选,而且还允许他随意的进出宫中。   许下这样的赏赐,其实月祖母心中是万分恐惧的吧,在这样一个旷世奇才的光环照射下,她看到阳光的同时也看到了阴影。   但是,她又不得不赏赐予他,毕竟她还需要这样的臂膀,何况还不能将他逼反。   就是请他来做灵玥的师傅,身为太月主的她也献出了月麝国众多至宝,封邑一千、黄金千两、翡翠珠宝不胜其数不说,竟还为他复其月君之职,与将继以月主之位的灵玥小宫主定下国婚。   所谓国婚,便是月主与月君之婚姻。   当这样的月圣旨下诏后,全朝文武百官唏嘘却不敢谏言,但谁私下里不议论,华澈已过而立之年,而灵玥小宫主才只有十八岁,而且华澈早已姬妾成群,传闻此人又风流成性,如何能配予月主并担月君之职。太月主这样安排只怕是另有他意吧?   灵玥不太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就是太月主给自己已安排好的婚姻,她也言听计从。兵师华澈将会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与她相伴一生的男人。她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却从来不懂得两人一生相伴的含义。   还未走进“兵策府”的大门,她便听到了罄乐之声,曲调幽转,时如花落水泣,婉转清泠,时如寒塘鹤唳,清啸九天。兵师华澈不但是一个很好的军师,还能用丝竹琴弦挑出一曲曲美妙的音乐,才冠天下,琴挑美人。聆听者莫不倾心而赞不绝口。   灵玥也不例外的沉醉在了这段罄乐之中,糜糜花香芳似水,脉脉柔情醉如仙。   还没有敲门,府门便已为她打开,迎接的丫鬟行过礼后,忙说:“兵师已候您多时了,他现在在乐房里为您谱曲,奴婢去向他传话吧,说您已经来了。”   惊讶于他怎么知道她今夜会来,灵玥唤住丫鬟道:“不必了,你带我去见他就好了。”   “那怎么合规距呢?您可是未来的月主呀!”丫鬟大大咧咧的说着,语气里并无忌惮。   “可他也是未来的月君,月君与月主不分贵贱,我们是平等的。还是我进去找他吧!”   似乎早就料到了灵玥会这样说,丫鬟也不客气,语调大方道:“那好,随我来吧!”   兵策府的丫鬟倒也大胆,看见她满身的殷红,竟不像自己身边的婢女感到害怕,大概也是因为华澈此人吧!灵玥没有多想,随丫鬟一起走进了华澈的乐房,刚踏进一步,她便惊诧的顿住了脚步,看到那些悬灯垂挂的樱红果子,她不由得脱口道:“皊萝果!你这里怎么也会有皊萝果?”   一袭白袍转身,以皊萝果奏乐的男子唇边勾起了一抹邪异莫测的微笑,侧目看向她,莲花灯的光芒在他光洁如玉的肌肤上闪烁,竟也会淌出水一般的光泽,不可置否,他的笑容明朗而柔魅,足以倾倒众生,五官精致,轮廓分明,俊美得如同天神,完全看不出已过而立之龄,多少女子落陷在了他温柔得有些邪气的曜星深瞳中不可自拔,他也十分的自信,从来没有谁能从他猎艳的目光中逃脱。   然而这样优秀得近乎于完美的男子却是有一些古怪而阴邪的,给人的感觉很难说清到底是神还是魔,尤其他额间的那一颗曜彩宝石,好像包藏了不属于人间的奇异力量,于漆夜里沉吟闪耀,魔一样的摄惑人心。一种矛盾的气质为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蒙上了神秘莫测的面纱。   所有人对他敬而生畏。   “你来了。”听到灵玥的声音,兵师华澈还是一贯莫测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奏乐器具,将灵玥的手牵了起来,细心的为她拂去被“血”沾附在腮边的秀发,问,“又去了那里,是么?你看,又弄脏了身体,让别人看见,可不好。”   “兵师知道我去了哪里?”灵玥望着他,有些奇怪的眨了一下眼睛,不解的问。   “别人都以为你是去杀了人,所以才会弄得满身是血,我又岂会像他们一样无知。”轻轻的敲了敲悬挂在眼前的“音乐果”,华澈的眼眸倒映着灯莲,有些深邃得可怕,“我当然知道皊萝果,铃果芳香林,因为皊萝的种子是我带到这里来的。”   “是恩师带来的么?”灵玥眸中掠过一丝亮光,可转瞬又狐疑的黯了黯,“可是月祖母说,那片林子在二千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恩师又怎么会……”   “哈,说了你也不明白。”微微讪笑,他将灵玥牵到一张凤椅软塌上坐下,看着她纯澈得一眼就望得到底的眸子,笑问:“你能看得出我有多大年纪吗?”   “恩师俊美胜天人,是我国中第一美男子,看上去比之弱冠青年还要年轻呢!”灵玥有些天真的笑了笑,其实整个麝月国,她又见过几名男子,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听得那些婢女们的传言,何况,月君之职本就是要国中最优秀的男子来担当的,所谓优秀,自然是才貌双绝。   “哈哈……小宫主何时也学会了奉承?”华澈忽然冷笑起来,妖邪的目光又变得有些寒冷凌冽,在这一双眼睛里,灵玥是透明的,所以,即便是将要相伴一生的人,她也会因为未知而对他感到畏惧,也许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位恩师吧!   “不,我没有奉承。师傅……”连月祖母也要敬畏三分的人,她又岂能不感到害怕,惴惴不安的,她抽出了自己的手,避开他的目光,起身道,“也许我此刻不应该来这里,师傅,打扰了。玥儿现在就回宫去吧!”   “现在就想要走么?”华澈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拽住,并将她整个娇躯都揽到了自己怀中,肆无忌惮的吻落向了她的樱桃红唇,湿润的柔滑舌苔挑起了她的舌尖,让她无法逃脱,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被他吻,但灵玥还是惊惶失措甚至感到恐惧不已。   是一种屈辱带给她的恐惧。因为她还听过这样的一个传言——小宫主灵玥其实不过是兵师华澈的傀儡娃娃呢!虽说是师徒,其实那种关系早已不明确了吧!   冰凉的指尖已滑向了她的领口,肌肤的相触带来灼热的温度,她不敢睁开眼睛看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将要迎合,感觉自己的身体果然如同傀儡一般的被他操纵。   好像中了邪术一般,她竟然不能自抑。   真的只是一个为他所用的傀儡娃娃呢!其实这颗棋子用完之后,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丢掉吧!   兵师华澈喜欢女人,但是又何时在意过女人,不过是游戏花丛,图一时欢愉罢了。   “不,师傅,我们不能……你是我恩师呀!”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竭尽全力的将华澈推了开,抱住自己赤裸的双肩,怯怯的望向他,几乎是乞求道,“恩师,不要这样对我,好么?我是您的学生,不是傀儡。请您……尊重我。”   第七章 兵师华澈(2)   时间轻顿,呼吸骤止。   “傀儡?”有些扫兴的整理好自己的白袍,华澈只手拖起从灵玥身上褪下来的纯青鸾袍,扔向了乐房外,吩咐婢女幽逽:“将这件袍子拿下去洗了。另外,准备好热水,供小宫主沐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是一直不离灵玥的,看出她的胆怯,他也遏制不住的燃烧起愤怒,回身踱到她面前,双手扶平她的双肩,逼得她不得不正视他的眼睛,还是那样邪魅的笑了笑,华澈轻声问:“我未来的月主,你很害怕我,是么?”   “师傅,你已经拥有了一切……”后来的话,她没敢再说下去,但是她的眼睛却早已告诉了他所有想要说的,是的,她是单纯得几近透明的,逃不过他的眼睛。   将这样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孩安排在他身边,真想不到那个老女人也有失算的时候。   “呵。拥有的再多,再好,却都比不上一个你。在我心里,你是无价之宝,明白么?”轻轻地,将衣纱拉到她的肩头上,他还是笑得那样深不可测,拍了拍她的香肩,温柔道,“没有关系,你现在没有心里准备接受我,我还可以等。你总是要明白,我们迟早要坐到同一个位置上的,而你,也一定会是我的女人。”   “月君……”还是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惊慌害怕,灵玥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仿佛终于认命了什么,她低声喃喃,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将她的手捧在掌心里轻轻摩娑,慢慢温暖她的手背,他又问:“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何事?”   找他有何事?对了,她怎么忘记了她来这里是想要解惑的,可是经此一事,大脑里瞬间就变得空白,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灵玥长睫一抬,剪水清瞳中竟流溢出悲伤的光芒,咬了咬唇,她终于鼓起勇气问:“恩师,我想看一下《灵慧记》的最后一章,好么?我知道您上次给我看的一定还掉了一章,我现在想要看看。”   “哦?原来是这件事。”仿佛预料错了,华澈淡然一笑,“你还是想查清你的身世么?可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恩师会告诉我么?可是月祖母下令过,宫中所有人不得向我提及身世,否则必处以极刑。我不想连累恩师。”   “哈,有谁敢对我处以极刑?”振衣而起,华澈冷然轻笑,“就是太月主,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吧?”回头看了看眼圈微微有些泛红的灵玥,他又温柔的笑了起来,再将她的手捧到掌间,问,“我的小宫主,你又怎么了?总是这么多愁善感,就不可爱了。”   “月祖母她……她杀了他,她为什么要杀了他?”灵玥忽然呜咽起来,“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可为什么月祖母还是不放过他?”   她的眼泪涩而晶莹,仿佛星空遗落的光辉,让他不禁心生怜惜。将她揽进怀中,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绸缎般的光滑令他爱不释手,他让她哭泣,让她伤心,让她释放情绪,将她的螓首再次按到自己宽阔的肩膀上,他问:“他是谁?”   灵玥忽然一愣,很快的收敛了泪水,期望而忧怯的问:“恩师,你应该知道的,那个人是上一代的月君,是么?他是不是……就是我的父亲?”   如果月主灵慧是她的母亲,那么身为月君的“莫问”就一定是她的父亲吧!不然,她也不会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就会有一种很强烈的亲切感,那种感觉让她感到温暖安逸,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关心他、帮助他、了解他,爱他!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受到了那样的惩罚,独居牢笼身瘫痪,不见光明不见天。   “什么?”倒不是惊讶,而是对灵玥的想法感到一些可笑,华澈的唇角又扬起一丝莫测的笑意,“我可爱的小宫主,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恩师,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大而明澈的眼睛绽放出一丝光彩,灵玥问道,“废宫桃源居里的那个人,你也认识的,是么?”   “对,那个人我知道。”他起身到桌旁倒了二盅刚烫好的美酒,将其中一盅递给灵玥,笑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不是你的父亲。”   灵玥接过一盅嫣红的美酒,她知道这是兵师最爱喝的酒,叫作“不思量,自难忘”,虽然不明酒名的意义,但酒气扑来的馥郁浓香已足以令人酥醉。   “那么,他是上一代的月君么?是月主灵慧的夫君么?”刚理好的思绪好不容易有了清晰的一线,却又被他这样一句话全盘否定,灵玥心下一沉,又迫不及待的问,“恩师曾说过,我和月主灵慧长得十分相似,可是月主灵慧在我出生的前二年就已经殉国了,难道我的生辰八字也是月祖母假造的么?还是月主灵慧根本还没有死?而一心记挂月主灵慧的他又是谁?”   一个接一个问题的问,灵玥根本就没有给华澈回答的时间,暗自神伤,她善感的内心又感到了一丝隐痛:“月祖母又为什么要杀了他?我只是想每天陪他说说话,听他吟诗作赋,他根本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呀,为什么就是这样也会害了他?从小到大,凡是我喜欢的东西,月祖母都会拿去,凡是与我亲近的人,月祖母也会想办法除去。可这又是为什么?后来就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玩,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他们都说我是妖孽。恩师,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喝过这杯酒,我再告诉你。”华澈将自己手中的酒盅递到灵玥面前,微笑中有一丝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他忽然转移话题,问,“我们还没有单独在一起喝过酒,你如此忌怕我,是因为我执掌麝月国兵符,权势熏天,对么?”   灵玥透明的心在他眼中一映见底,他又苦涩的笑了笑,“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控制你甚至取代你,其实你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么?”   “恩师?”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教她功课约摸有了十二年的师傅,更想不到他会将彼此积压在心里的“密秘”说破,灵玥目光闪了闪,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恩师?你这样叫我,让我感到很心痛,知道么?”华澈轻皱了一下眉宇,将满盅的美酒一饮而尽,仿佛不胜酒力的靠在了专门摆放乐器的香柜上,喃喃自语起来,“坐在这个位置上,便再也下不去了。做这个盾,也快有二十年了吧!”   “恩师,你在说什么?”他眼里竟会有忧伤,如此不可一世的人内心里竟然也会藏着某种难解的忧伤么?灵玥的心倏然一软,竟然忘了适才提出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便也不再追问。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身世么?不是还想知道,他是谁么?”再斟了一盅美酒,华澈又恢复了那样温柔而高深莫测的笑容,示意与灵玥碰盅,“那么,我们将这一盅酒喝完了,再说吧!”   灵玥没有拒绝,与他共饮下了一盅美酒,然而,酒入愁肠,却化为一滴又一滴明亮的珍珠溢出了眼角,原来这种叫作“不思量,自难忘”的酒是一种相思苦酒,喝下后是会伤心流泪的!   “恩师,你不开心么?喝了酒,你会不开心,那么就不要喝了吧!”灵玥第一次没有对他感到害怕,而主动去扶稳了他因酒力而摇摇欲坠的身形,没有想到,他却再一次的抱紧了她,可能是因为酒的缘固,他白玉般的面颊上有些微的淡红,“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吧!”他忽然阴邪的笑了一笑,却是私毫没有了酒后的异样,顺势将她横抱了起来,灵玥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酥软无力,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费力的侧过头颅,正好对上了他笑意阴恻的眼睛,“为什么?恩师,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你斗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月祖母不是都已经给你了么?”   酒里有药,可为什么他一点儿事都没有?   “我可爱的小宫主,你已经说出了你心里想的一切。”她眉心上的那枚嫣桃格外的鲜艳而诱人,他情不自禁的俯首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发出一声醉意兴然的叹息,“如果没有你,得到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不思量,自难忘,其实只能是男人喝的酒唉。”   “是么?只是男人喝的酒?难怪……难怪……”梦呓一般的,她的眼角又涌出了晶莹的珠泪,酒入愁畅,化作相思泪。却只有她喝过之后才会情不自禁的流泪。   “任何帮助,我都是需要回报的,对我来说,公平二字永远都是我人生不变的准则。”温柔而湿润的气息在她的面颊上流淌,灵玥已渐渐进入了梦乡,华澈的笑容仍是醉人而莫测的,“真是一个容易哄骗的小姑娘,却如何担当得了麝月国之主,难道就是因为‘雾雪蚕’选中了你么?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呀,其实那场祭祀,我也不过是玩玩而已罢了,若不是看你这么单纯善良,‘雾雪蚕’又怎么会选中你呢?”   第八章 红梅嫣雪   “兵师,水已经准备好了。”门外,花一般美艳的女子也向他投来祝贺的诡异笑容。   “那好,幽逽,你先为她清洗干净吧!然后,再将她送到我的寝宫里来。”将灵玥交到叫作幽逽的婢女手中,如同祭祠一般诡异而深不可测的男子慎重的交待,然后看也不看她们,手中竖起一把寒彻幽亮的匕首,仔细的观摩起来,目光幽远而神秘。   雾雪蚕。   真的只有麝月国每一代的继承人才有资格练成这种奇术么?   “兵师今晚不用我来陪伴了么?”妖娆而不失清丽幽雅的女子妩媚的笑了笑,一手揽着灵玥,一手挽起落英垂放的珠帘,吻花轻呤.。她的声音娇媚宛转如同空谷回音,绝艳的笑容胜过百花引蝶的幽魅,就是说话时不经意之间摆弄出来的动作都如同烟波上起舞一般,花开群芳,轻风徐柳。这样一个媚骨芳香的女人在这个游戏花丛惯了的男人眼里又何偿不是一道诱人的风景。   “你永远都是我不可缺少的助手,幽逽,你应该明白我的用意。”白袍男子笑了笑,抚摸着玄冰森寒的匕首,目光里透出一丝暧昧的深意。   幽逽会意,微微泛红的丽容上也绽开了百花吐蕊般的笑容,狐一般惑人的眸子里闪出碧火一般的魅光来。作为一个完美的情人,必须也应懂得顺其意,明其心,用最好的笑容来掩饰住心中的妒意。   毕竟,这个小宫主也不过是他玩弄的一颗棋子罢了呢!   “那么,我用最好的香熏来洗去她身上的血腥气吧!希望今晚的一片旖旎春光不会让兵师失望。”纤指挑拔,珠翠玉帘又簌簌垂落下来,女子翩然转身,如醉春风。   看着碧衣女子抱着灵玥离去,华澈唇角又勾起了一丝闲淡深远的笑意,桌台上的一盏明灯映得他额间的曜彩宝石光影斑斓,仿若一只能洞察天地的眼睛。指间夹起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拂过摇影的红烛,便燃起一朵巨大的火花,化为尘烬。   燃烧掉的也是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麝月历三千八百二十一年,麝月国主灵慧生还归国,怀有凤血帝裔,太月主灵霄查实为敌国男儿之子,愤而斥其为国不忠,为子不孝,欲杀其子,正巧子临诞生,其母不忍,命医官为其临盆,慧诞下一女,巧遇天象奇变,彩瑞虹来,凤鸣之声啸其耳,坠有一珠,落于女婴眉心,便生桃樱,幻发剔透光彩,占星师测其天命,为国之运星,其母喜爱,而留下此婴,取名灵玥。   女婴是留下来了,然而,那个已被国人视为圣主明君的女王又去了哪里呢?   只怕所有人都已当她是死了吧!   珠帘作响,明烛通亮,红影在冰冷的墙面上跳跃,乐房里的一面墙壁忽然活动了起来,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风,指尖转动,匕首倏然从他袍袖中射出,宛若一抹闲适而慵懒的笑意,有意无意的落在那面已翻转过来的墙壁上。   随之传来一声女子惊讶的低呼。   乐房里忽然就多了一个人。娉娉袅袅的身段,白色缀嫣梅的大氅,遮住了半张脸的风帽,另外半露的面颊上竟印有一枚与灵玥一模一样的“嫣桃”,无伤容貌,却更添了几分惊艳,只半张脸便清绝冷华、秀丽不可方物。   “军师。”显然被刚才华澈的突然出手惊吓住,少女半露的脸颊有些发白,颔首恭敬的行礼,一袭大氅落地,竟能在地上绽出朵朵嫣梅。   雪衣,亦是血衣。   它也会花开,花落。   其实这件雪色大氅也是一件至宝吧!与“雾雪蚕”一样贵重的麝月国至宝。   “你能回来见我,就证明事情已经办妥了,是么?”华澈没有看背后突然出现的女孩,只是专神的看着眼前的烛灯焰火,跳跃着的火映出他绝美而阴枭的眼眸。   “是。如军师所料,废宫桃源居引火坍塌之日,便是宫延政变来临之际,雪嫣已接到六位密探来报,二宫主灵紫露已派人向东、西、南、北四城宫卿大臣送以密函,函文所写,便是今夜子时采取行动。”少女低头,声音清脆而冰冷,令静默的乐房都仿佛充满了寒气,微微抬首,少女用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看了华澈一眼,闪现出难解的迷惑,问道,“不过,军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我去救桃源居里的那个人?”   华澈转身,对半掩容貌的女子笑了笑,道,“有很多理由,也可以说,我救人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你无需多问。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即便是对自己的属下,他的态度也是有一些散漫的,但是这散漫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颗多么深沉的内心,没有人敢去估量,所以,就算是看着他笑,作为下属的她心中还是有驱不散的怯惧阴霾。   “是,雪嫣多嘴!”服从惯了的少女连忙低首如是答。   “已经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么?”华澈看着她的表情,似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   “是,全按军师安排的去做了。”少女仍颔首作答,“而且主人也配合着采取了行动。”   “是么?她也要采取行动了?”仿佛觉得不可思议,华澈饶有兴趣的反问道。   “难道军师不是和她一起计划好的么?”少女忍不住问,却又瞬间垂眸道,“对不起,我不该多问。”   “她是她,我是我,二十年前,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所做的事情与我无关。”摊开手表示撇清了一切关系,华澈端起酒盅,饮了一口美酒,笑道,“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这么急切的采取行动其实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这场自家人的王权之争持续了也有三四十年之久了吧!有多少王子王孙韬光养晦,养精畜锐,就等待着一个好的时机,于是,太月主灵霄便成了自己所有亲人的眼中盯,不然,她也不会将我这样一个外人摆在这么高的位置上,那个老女人,还妄想让我当她的盾,却不想,自己连性命都不保了呢!”仿佛是酒醉失言,华澈看了一眼少女,发现她的脸色已大变,樱红的嘴角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军师,您的意思是,与其急功求成,不如坐收渔翁之利,是么?”言未毕,华澈的目光已如尖刃般刺来,少女慌忙的跪伏于地,“雪嫣失言,望军师恕罪!”   “你倒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仿佛对某件事情感到惋惜,却也感到庆幸,“如果当初选定的是你,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吧!”言罢,他的嘴角掀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看着握紧了拳头有些不自在的少女,似乎是要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一点什么端倪来。   “军师。那我现在就回去复命,让主人不要出兵。”少女简洁的说了一句,起身便要走,却被华澈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少女娇躯一颤,又是惊慌又是羞赧的低下了螓首,“军师,还有何吩咐?”   淡然笑了一声,华澈从墙壁上取下那把明幌的匕首,放在了少女的手中,柔声道,“这把匕首,你拿去交给那个人吧!告诉她,唯有在铃果芳香林里才能修练成‘雾雪蚕’的奇术!”   “是。雪嫣领命。”少女颔首,刚想走开,却蓦然间又想到了什么,露出来的一只眼里却稍有疑色,问,“可是,军师,铃果芳香林的阵法甚是奇特,我怕……”   “破阵密诀,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华澈打断道,“你没有进去探路?”   “不,我进去了。”雪衣大氅的少女有些惶恐的应答,“军师给雪嫣的破阵密诀没有错,不过,很奇怪,只有我能进去,其他的人都被芳香树的枝叶给吞食了,连尸骨甚至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你带什么人进去的?”华澈似乎并不惊讶,坐在桌旁,斟了一盅“不思量,自难忘”,抛向雪嫣,“铃果芳香林阴寒之气极重,去了一趟,必然寒气入骨,痛彻骨髓,你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她不会爱惜自己的属下,我却是十分爱惜的。”见雪嫣虽接住了酒盅没有让一滴酒溅落,却是迟疑着不饮,华澈才想到了什么,嗤笑道,“你是怕我这酒里下有药么?怎么连你相信我这里的酒只能男人喝?”   雪嫣的眼里闪出一丝窘色,但是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她却不得不小心,不得不妨。华澈又道:“从前,我们有多少次对饮过,喝的酒就是我这里的‘不思量,自难忘’,我刚才只是骗骗我那个傻徒儿,酒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只是她用的这只盅。”   “哐啷”一声,一只盅砸落在了地上,雪嫣先前从门缝里窥看,自然认得这是灵玥用过的那只盅,低眉笑了笑,她还是有些心虚的,将满盅美酒一饮而尽。果然,酒的烈性化为一团团温火充盈到四肢百骸,很快便冲散了刺骨的阴寒。   “你不用担心,铃果芳香林之所以会吞噬掉那些人,只是因为他们身上流的血不是麝月国灵氏一族人的血。”华澈连饮了几盅酒,迷离的眼神里颇有了几分醉意,他对雪嫣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树也是会认人的。”   雪嫣的身子轻轻一震,半露的脸颊变得有些苍白,低声问:“那么,我也是灵氏一族的人么?”   华澈握着酒盅的手突然怔住,眼神又很快变得犀利而清醒。敲了敲桌面,他很严肃的问:“这个问题,你很想从我这里知道答案么?你,相信我么?”   “我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是军师和主人救了我,我的命自然是属于你们,不过,我的确想知道我的过去。”雪嫣的眸中透出一丝乞求的水茫,“为什么,我和她会长得如此相似,她会不会也是我的……”   “雪嫣,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华澈忽然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再递给她一盅酒,“现在不是很好吗?知道的越多,背负的也就越多,当所有事情都积压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会像‘她’一样痛苦。”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雪嫣低下了头。“喝下这盅酒后,你就快回去吧!免得那个人等得不耐烦了,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是,军师。”将盅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雪色大氅的少女翕开唇瓣还想说什么,忽闻门外有人叫唤:“兵师,一切已准备好了。”她一慌神,还未来得及说告辞的话,便立刻推开机关暗门,转瞬消失在了乐房之中。   第九章 公子莲汐   前来唤他的正是他的贴身婢女幽逽。华澈暗自笑了笑,随意的拨了一下摆放在架子上的樟木冰丝琴弦,顿时有一暗格从琴身底下弹出,那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把‘雾雪蚕’的匕首,真亦假,假亦真,已不可判断。   “好,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吧!”匕首的光芒投射到他俊美绝伦的脸上,显得诡异而阴挚。   “是,愿君尽兴。”垂帘外幽逽的声音宛若烟雨中的一抹醉意,更加动人心弦。   香气馥郁的寝房,早已摆放莲灯,灯光照亮的不仅是房间的华丽,更是幔帐掩映下的冰雪美人,肌肤灿莹,如凝玉露滑似水,温香漫溢醉芳阁。   飘若柔絮的幔帐被一只精美剔透的碧玉簪挑起,华澈褪了雪白的袍子,手握碧玉簪,在绫罗金丝绸的被子上滑过,正好抚过少女玲珑曼妙的曲线,碧玉簪滑至她颀长的雪颈便顿住,华澈的眸子里又闪现出了一丝诡异莫测的笑容:“我不确定,你是否会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娃娃,不过,今晚过后,你就别无选择了,到了明日,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天翻地覆,而你如果没有我也将无法在这座王宫宝殿里立足。”   沉睡中的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一丝杀气,清秀的眉宇紧蹙了起来,碧玉簪猛然脱手,却是向他的身后刺了出去,华澈的脸色一变,寝房里竟然有杀气涌动,所有琉璃灯盏瞬间熄灭,无数炫亮的暗器从一扇屏风后如雨点一般的呼啸而出,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眼看着无处可逃,华澈轻合了眼眸,表情竟有些嘲弄而无奈,只是袍袖挥起的一刹那,那些如暴雨一般打来的暗器竟然凝滞在了半空中。   原来是一些白玉莲花瓣。   华澈冷笑,站起身来,重新点燃了桌台上的莲灯,如豆灯火澎胀的瞬间,忽然一道劲风撕破白袍,华澈猝不及妨,以手隔挡,却低估了快如追风般无形的利器。   “嚓——”微微呻吟,白玉手掌已落下血滴。   他的手中多了一张牌!   牌?华澈好奇的打量着这张画有九朵桃花的厚纸片,微笑。   灯火如同月色浸漫一般的亮起,慢慢照出来袭者的全身。   “想不到你也懂术法?”首先惊讶的还是来行刺他的刺客,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女子。   “我也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来刺杀我?多少刺客有来无回,你难道也要做这其中的一名?”华澈微笑着向与他一样身穿白袍的蒙面刺客走近,却惊诧的看到女子额间竟也有一颗如他一样的矅彩宝石,只不过,他额间的宝石所含最多的是明黄色,而这名女刺客的额间宝石却是嫣红如梅,虽掩了面纱,但女子的一双明眸却是十分的机灵且美丽,令华澈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你——”两人同时惊讶的呆住。   “你是……”刺客的声音泛起一种不敢置信的波澜,“原来麝月国的权臣竟然是你!”   听出了女子声音中所包含的特别情愫,华澈也稍稍放松了戒备,微笑着问:“哦?原来你早已见过我,是哪位宫主派你来刺杀我的呢?虽然我的人头重值万金,但是有很多人却就是因为那些看不见的万两黄金而早早的去见了阎王。”   “小姑娘,你还年轻,没有必要为了那根本就得不到的利益而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我虽嗜杀,却不愿意亲自动手杀女人。”将划伤了手掌的牌递向刺客女,华澈道,“你的武器,我还给你,趁我的属下还没有发现,你赶快逃走吧!”   “没有人雇用我杀人!”蒙面女子忽然仰首,星光灿然的眸子里竟然闪出一滴晶莹,她突然干脆将面纱摘了下来,灯光照耀下,清研绝丽的容颜竟是让略显昏暗的寝房瞬间一亮,和他一样,那是不属于人间的容颜,有一种神圣的光氲和慑人的魅力,不同于灵玥温婉阴柔、曼妙如仙的气质,刺客女的娇研中还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英气,“我只是听闻兵师华澈权倾麝月国,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与力量,所以就好奇的跟着那帮刺客闯进王宫里来看看,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是你!五哥!”   虽然见到了刺客女的真容,华澈对这张脸还是有些生疏,仿佛记忆的某处被死死的封印,他明明想叫出这名女子的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要叫什么,按了按额头,华澈有些难为情的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居然想不起来你是谁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美丽的姑娘。”改不了风流的本性,他的眼眸在一瞬的黯淡后又突射出明媚的亮光。   “五哥,你当然不记得我是谁了,那一次天劫之后,你们已将前世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又怎么会想起来我是谁?”刺客女明亮英气的眸子里也透出一缕忧伤,目光透过他的肩,转向了床塌上晕睡的绝色少女,女子的表情变得有些窘迫而失望,涩声道,“何况,五哥在这麝月国过得很是逍遥快活呀!倒是我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听出女子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华澈也变得严肃起来,依稀记得,他是认得这名女子的吧!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公子莲汐,是我的名字!”刺客女抬起右手,无名指上一枚蔚蓝色的指环闪泛出星河玉带般的光芒,将那些凝滞在半空的玉瓣莲花全数吸入手中,那些密密码码闪烁的星光窸窣流动着,竟能发出宛若音乐一般的轻曼妙音。   “五哥,这个名字还是你和大哥给我取的,不过,你现在肯定想不起来了,那一次天劫夺走的不只是你们的生命,还有你们轮回转世后的记忆以及灵魂。”有些痛心的回首往事,刺客女幽叹道,“唉,你果然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天劫?”华澈惶惑,“小姑娘,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趣,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天劫,还有……”举起手中的牌,反复察看,“这种武器又叫什么?”   “这是王牌!”刺客女伸手夺过去,华澈手腕一翻,牌又到了另一只手中。   “还我!”刺客女顿时恼怒,柳眉倒竖。   “回答我的问题后,我就还给你!”   “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如果我说,我们的家乡被雷电烧毁,灰飞烟灭,而你和六位哥哥都死于天劫,转世到了汐梦川大陆的五个国家之中,你信么?”   微顿了片刻,就在公子莲汐眼中已露出失望之色时,华澈笑道:“我相信。”   “你真的相信?”公子莲汐又惊诧又喜悦,她猛地拉起了华澈的手,“那你跟我走!”   跟你走?华澈怔住,幽邃的眼眸中不知道是什么神情。   “怎么,你不愿意?”公子莲汐见他的笑容有些嘲屑,顿时来气,“你是舍不得你在麝月国的权势地位,还是舍不得温香软玉,还是根本就不信我的话?”   “哈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华澈大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你是我哥哥,你生了病,我当然要带你回家冶疗。”   “我生了病?”华澈更是觉得不可理喻,“我生了什么病?”   公子莲汐语塞。她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病在心中之人又如何知道自己有病?   “唉呀,好啦好啦!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你心里根本就不信我说的话。快,把王牌还我,我还约了人,要先走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静寂的夜,屋外已传来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有“抓刺客”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华澈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将王牌还给她的意思。   “你到底还不还我?”公子莲汐愤怒的咬牙切齿。   “不还给你,你又能怎么样?”华澈唇角一勾,挑衅的玩弄着那张牌。   公子莲汐急得直跺脚:“五哥,投了一次胎,你怎么变得这么赖皮,我现在没空跟你争,也没空跟你打架,你赶紧把王牌还我,让我走!”   “你把我的兵策府当成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华澈忽然将脸沉了下来,目光中虽有笑意,却笑得阴冷而诡谲。   “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哪句话像假的?”   公子莲汐心下一沉,今非昔比,他已不再是从前的哥哥,就不会再对她有半分宠溺。倒是她过分的奢望了。   唉,罢了,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好,五哥,不,应该叫麝月国的兵师,我不该妄想,你还能像从前一样,但是,终有一日,我一定要带你走!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到家乡去!”   公子莲汐的眸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你现在位高权重,来刺杀你的人不少,而你培养的手下精英也了不少,她们来了,我便要先告辞了。”语毕,女子的身影竟是倏然一变,幻化成一束白光冲破了屋顶,瞬息不见。   第十章 醉卧尤香   “好厉害的飞身术!”婢女破门的一刹那,竟听到华澈发出这样一声由衷的感慨。   “兵师……”能大胆闯进他的寝房来的也只有他的贴身婢女幽逽,见华澈望着一片漆黑的屋顶,脸上露出难解的神情,幽逽走近他的身旁,柔声关切的问道,“有刺客闯入天策府,幽逽一路追至此,擅闯卧龙居,还望兵师恕罪。”   华澈紧锁眉头,凝神不语。幽逽再唤了一声,问:“兵师可好?”   似乎惊醒一般,华澈低首,看向自己朝夕相伴的情人,温柔又邪异的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幽逽可是一心为兵师的安危着想,这些年来,夜半时分来刺杀你的刺客可没有像我这样休息过。”女子笑意妖华而不失清柔,华澈忍不住陪她一笑:“你来得倒是及时,幽逽,十年相伴,你很是深得我心,我的卧龙居,刺客倒是没有,有的只是如花一般的女人。”   “呵呵,兵师真会哄女人……”掩口娇笑,幽逽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华澈受伤的手上,笑容顿时凝住,明眸中露出一丝忧光,“兵师,你的手怎么啦?你还说没有刺客,那这手是怎么受伤的?”   华澈不语,只静静的看着她脸上的担忧,看着她眸中的惊慌。   她捧起他还在流血的手指,用她娇嫩的嘴唇轻轻吮吸,吐气幽香,醉若春兰。   “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伤得到兵师呢?”幽逽抬头笑问,“而且这个人还让兵师给放走了,除非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不然,我想不出兵师有什么理由会放走刺杀你的仇人。”   华澈笑了笑:“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不过,我却没有想过要放走她。”   “哦,那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能从兵师的手中逃走?”   “逃走的是人,逃不走的是心,她还会再回来的。”   “是么?咯咯……”香袖掩口,幽逽笑得如同花枝乱颤,然而长睫的覆盖下却是看不见的忧伤和难以察觉的情愫,“兵师可真是会处处留情呀!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逃不出兵师的温柔陷阱。”   “幽逽,你误会了,那个女人与你不一样。”   “不一样?”扑扇着眼睫,幽逽的眼中闪出惊喜莫名的光,“什么……不一样?”   “无法媲敌你的温柔与魅惑,她还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他这样说,幽逽更是娇笑不止,“不过,这个女人也是世间绝无仅有,如果我能将她收为己用……”   幽逽的笑声顿住:“难道兵师觉得幽逽已无能力为你效劳了么?”   “当然不是。幽逽,我也是怕你太累。跟了我这么久,你也厌倦了宫中勾心斗角的生活。此次政变,灵紫露已勾结了四位宫卿大臣,而这四位大臣都是麝月国二朝元老,国之重臣,他们本就是王室子裔,对麝月国又是忠心耿耿,但却一直以来不服我的摄权统冶,造反的事情,他们不会做,不过,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我,向老月主谏言不成,就很有可能会暗中蓄谋,所以,我这兵策府可谓是危机四伏。”   “不管多么危险,十年不是也这样度过来了吗?兵师,幽逽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而且,幽逽自认为,这十年来,我为兵师立下的功劳也不少。”   于静谧灯光中微笑的女子有一种如同玫瑰一般火热的成熟魅力与高贵,而且她的忠心也是不可置否的,正是因为她能很好的迎合他的内心,才会成为他十年来都爱不释手的属下,或者说是情人。   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华澈忍不住将她搂进了怀中,吻向她诱人的水蜜红唇。   “唔……兵师,你……”幽逽猝不及防,有些惊措,却也心甘情愿的迎合,“唉,真是改不了风流的本性,你就不怕外面有人看着么?说不定还有什么高手刺客正等着伺机而行呢?”   “是么?那就让他们看着好了。”华澈满不在乎,手挽起幽逽流云墨瀑般的秀发,爱不释手,幽逽的衣衫随着他的吻而逐渐落下,在地上铺上碧菌花毯,群带尽落,长袍如荷铺开,将女子曼妙的身体层层铺盖。   宛转的缠绵,娇柔的喘息,二人如胶似膝,情意相融,竟忘记了这房中的床塌上还躺着一个人。   “兵师今晚不准备要她了么?”尽情的缠绵中,兴奋喘息的女子突然掩住了他的嘴唇,笑道,“其实我是不介意的,随便你喜欢哪一个女人,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嫉妒,因为我有信心,你不会忘记我。”黑暗中,女子的眼眸忽闪忽闪着,漆黑而幽亮,透射出灵狐一般的幽魅,渗进人的灵魂让人欲罢不能,无法止息。   “是么?你这么有信心,我会永远离不开你。”揽着柔软的娇躯,从来都是不信什么永恒爱情的男子笑了起来,“幽逽,你的自信还真是令我诧异,你应该心里清楚,在我的心里到底什么最重要。”   “呵呵,我当然知道,兵师,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啦!权势、金钱、地位、女人,你都想要,也都容易得到手,可是,这些却都不是你心中最想要的。”纤细的手指轻轻戳向男子赤裸的胸膛,妖媚女子低低的柔声笑着,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但是,我却能猜到呢!”   “哦,你知道我心中最想要什么?”从来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了解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只会曲意奉承的情人却一语道破了他的内心,的确,这个世上,什么东西得到手了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他的心里早已空无一片,已不知道还要追求什么,所以,就算是这个麝月国领袖的位置,他也不屑于去争夺,夺来又有何意义呢!站在最高峰,便没有人能与他平起平坐,没有人能成为他的对手,还不如就悬在中间的这个位置上,还能笑看风雨,多观看一些有趣的事情。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们,也不喜欢权势,你的心是为天空大地而敞开的,在你心中的那个理想天空下,我们是非常渺小的,是么?”幽逽还是笑语嫣然,眼睛里竟然看不出一丝不快或失落的神情。   华澈还是一贯无谓的讪笑,久久的凝视女子妩媚的双眸,道:“既然你这么认为,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你就不怕……”   “呵呵……”幽逽低声娇笑着,伸手掩住了华澈泛着水光的唇瓣,“谁说我不怕了,可是,我需要你呀!”主动抱紧了男子的脖颈,如同水蛇一般在他身下游动的女子忽然将螓首压在了他的肩头,在他目光注视不到的时候,一双媚眼里闪泛出了黯淡的光芒。   我需要你的庇护呀!需要你的金钱、权势与地位,需要你能给我的一切,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去完成父亲交给我的使命.   父亲的使命,呵……男人都是这般的无情么?   自从你把我留在你身边的那一天起,我们的关系便只能是这样互相利用着存在了吧!   莲灯焰影在画窗纸上跳跃着,腥红的火色在女子亮得可怕的眸中燃烧出妖异的光芒。   画窗上倏然闪过一道剪影,纸窗破,留下一指嫣红。   阁楼暗香入夜,翠花树林中,魅影悚动,月光下,可见一袭白袂蹁跹。   幽逽闻到了一声叹息,那是“捕风捉影”的叹息,只属于她们姐妹二人之间的暗语。   “幽逽唉~金钱卖身,权势卖魂,这又何必?”   第十一章 香剑魂吟   帘外雨潺潺,子时风雨度卷而来,静谧的夜色掩盖了暗涌起来的腥风血雨。   东芜城门破,无数黑蝙蝠似的影子飞檐走壁,在月辉树影遮蔽中时隐时现。   一袭白袍如同莲花一般在黑幕中绽开。   兵策府并无动静,白袍女郎脚尖轻点,在卧龙居的屋顶上落下轻盈的足迹。   屋檐下垂着风铃,风铃敲击着雨帘,雨帘中掺杂着血水。   是那些意图对她不利的刺客们身上流下来的血。   白袍女郎看着那些被她毫不费力而处理掉的尸体,轻轻抿嘴而笑。   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也做不出什么好事。   死人是永远不会说话的!   忽然一阵劲风割面而来,白袍女郎的鬓发迎风削断。   风中弥漫着花的香味,香味中暗藏着凌厉的剑气,白袍女郎眉梢蹙挑,腰身猛然一折,一道剑光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贴着她的鼻尖而过。   咫尺之距,差之毫厘,好危险的剑气!   “来者何人?”白袍女郎一声厉喝,头顶上空的剑光大盛,向她突袭而来的剑势在一瞬间爆发后轻轻一顿。   红瓦私毫未动,但她已闻到了呼吸的声音,耳畔有风声如同脚步漫漫而行。   有气味的风。   还是花香!   还是剑气!   “你是何人,竟然能在麝月国王宫里来去自如?”   是一名男子的声音,清冷而微沉的音调,却有如雪落寒江般的动听。   月光如水银般泼下,照出一袭青衣修长伟岸的身影,更照出青衣人手中光芒四射的长剑。剑亦如月弦,镜辉四溢,吟雪弄月,杀气漫延。   男子一头长发披垂,沾了雨丝,随风乱舞,脸上蒙有漆黑的面罩,只留刀削的剑眉下一双寒光露凝的星目,丰神冷峻。   很俊的一双眼睛,万星落照,光华沉淀,却如同他手中握着的剑一般刻骨寒冷。   看样子,准是一个帅哥!   白袍女郎不屑,低眉诮笑:“你又是何人,还不是一样在这王宫里来去自如,你凭什么以这种说话的语气来指责我?”   青衣男子抚了抚剑身,冷道:“影守。”   “影守?”白袍女郎眉梢轻挑,不屑的问,“你是谁的影守?”   “无可奉告。”黑亮的眼睛突射凌厉的杀气。   白袍女郎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不屑的笑:“切,你神气什么,不过就是会耍剑的影守罢了,若论剑术,我二哥绝对会让你甘败下风。”   “是么?”青衣男子冷笑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刺杀的人是兵师华澈而非小宫主灵玥,你早已是我剑下亡魂了。”   “什么?”听到如冰窟一般狂妄自大而冷厉的声音,白袍女郎不觉好笑,“还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大哥,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手中的剑真的取得了我的性命吗?”   “那就不妨试试!”   语落,没有一秒钟的停顿,温柔的剑气带着沉香的浓重味道透过了她的肩头。   火辣辣的刺痛。白袍女郎的眉头皱起:“你他哥的还真拿剑刺我呀!大哥,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怎么能二话不说,就对一个女人家下如此狠手。”   “你是女人?”   “切,我不是女人,还是男人呀?”   “的确有点儿像男人。”   “呀,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你温柔一点,行不?”   “刷——”剑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住了她的咽喉,青衣男子的声音更冷,更沉,“我没空跟你开玩笑,说,你是如何潜入王宫来的,受何人指使,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真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白袍女郎咬了咬牙,笑道:“好快的剑,连我都躲不过,普天之下无人能及,看来阁下身份肯定也不一般。”   “……”青衣男子眉宇皱起,眸光中露出揶揄的神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的这一招剑术叫作‘香剑魂吟’,而整个麝月国中,唯有一人将这一招练得出神入化,天下无敌,而这个人就是麝月国的第一剑师凌越,我说得对不对?”   “……”青衣男子没有回答,但一双星眸中已聚集起可怕的杀气。   “喂喂,兄台,你不要这么容易动气好不好,你这一动可不是开玩笑的,会要了我命的!”   “如果,你不说出你的身份、来历与目的,我就一定要了你的命!”   剑气稍盛,已在白袍女郎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白袍女郎涨红了脸,急忙呼叫:“住手,好,我说!”   青衣男子将信将疑,许久点头,剑光稍稍偏离.   白袍女郎站直了身体,轻吁一口气,朗声笑道:“我叫公子莲汐,受公子莲汐的指使,来看望公子莲汐的朋友.你,听明白了么?听不明白就是弱智!”   “你!”青衣男子顿生愠怒,沉默半响,方才平心静气的问,“谁是你的朋友?”   白袍女郎微笑,慢慢轻呤:“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夜寝情人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魂销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什么意思?”   白袍女郎指了指屋檐角下:“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春光旖旎,你自己去看呸!你不是谁谁谁的影守么?与其在这里纠缠我,还不如去看看你保护的对象是否还活着.”   青衣男子怒而无语,寒冽的目光在白袍女郎的脸上狠狠的刮过,终于还是屈服于女郎的挑衅,纵身跃下屋顶.   风铃泣音,衣袂声绝,青影飘忽.   青衣男子戳开了卧龙居的纸窗,目光轻扫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白袍女郎的话中之意!   什么叫作春光旖旎?   白袍女郎卧坐在屋檐上捂嘴偷笑,却见青衣男子气得连面罩都被一口气吹了下来。   “哇噻,好俊的容颜!”   白袍女郎不由得一声感慨,突然一阵寒气透进锁骨,窒息的痛,见青衣男子飞身前来,她拔腿高翔,万分愤慨的喊叫:“他哥的,好不容易调虎离山,我怎么忘记了逃跑!喂,刺客那么多,你别光追我呀!”   “天啦,我这辈子欠了你什么,你非要我的性命……”   “喂喂,你这影守做得不称职呢……”   “他哥的,真是固执!”   “本公子跟你拼了!”   华丽的宫殿上,白袍女郎足下生风,幻化飞行的速度已如光影一般的不可寻,但她身后,那如剑一般的青衣男子就是穷追不舍。   于是,两人选择了一个树影荫蔽的地方,终于开始打了起来。   剑声轻鸣,莲花泣血,一场恶战竟至天明。   第十二章 温柔刺杀   “咯咯……兵师,别玩了,真的有人看见了……”   画窗之外,细雨倾斜,陆续有几道影子如同鬼魅般的闪过。   仿若柳絮拂风般的迷濛丝雨中,剑光迷乱,有殷红的鲜血浸染了雨幕,内室画堂烛光灭尽,美人娇声滴翠,如坠玉盘。   “是么?你知道是谁在偷看么?”唇印从玉润的香肩滑向闪烁着晶莹汗珠的沟壑,挑动女子火一般的热情,衣襟散开,青丝如墨缀玉芳,温香如泉水一般的曼延,无数个夜晚令他沉醉不醒,融化了他心中一点冷凝的残雪,便也叫他欲罢不能,狂欢不止。   “是谁,兵师心里有数着呢!”女子柔笑,纤细的玉臂如同滕蔓般的自男子的腰间攀向肩头,疼痛的呻吟,微笑的眼泪,“如果不是因为兵师今晚将灵玥小宫主留在了卧龙居,那个剑术造诣已达到神之境界的呆子也不会到这里来。唉,那呆子还真是对灵氏一族人忠心耿耿,宁可做一名不见天日的影守,也要护卫主子的安全,哪像兵师你呀……”   “我怎么了?你觉得我不够忠心?”华澈轻笑,扶过女子微微颤栗的每一寸肌肤,将溥润的唇附在了女子如白玉般的耳边,“忠心也有一个限度,否则就只配当一条狗。”   “呵呵……狗都是足够忠诚的,唯有人才懂得背叛。”   “那么,幽逽,你会背叛我么?”   “我?”咯声直笑了许久,幽逽含着泪望进男子幽深的眼瞳,仿佛望进无法逃脱的炼狱,幽幽叹了口气,“唉,兵师,你到底对我有多少信任呢?会不会有一天,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而我……也就别无选择。到那个时候,你会杀了我么?”   深邃的目光在瞬间闪了闪,华澈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幽逽,我无法确定你是否对我完全忠心,但我喜欢你的坦诚,十年前,我没有将你与其他刺客一起斩首,便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   “是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了你,你也不会杀我?”幽逽慵懒的声音像是玩笑,又像是娇嗔,“还是想着用什么办法来惩罚我,就像这十年来,让我做你的武器和玩偶一样?”   听到这一句话后,华澈的动作猝然而止,温柔的眸光顿时一黯,神色中透着一丝失望和无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看出了男子眼中隐藏的一丝落寂,幽逽的心也惶惶落空,到底是迷恋还是沉沦,她早已无瑕多想,可为什么还会为触碰到他的一丝情绪而担忧。   “兵师,你喜欢幽逽么?”女子慵懒的起身,宽了宽碧色衣带,忽然淡淡的问,就像是回到了年少时期,带着疑惑和期许,羞涩的等待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回应。   “喜欢。”男子淡然而笑。   “那到底有多喜欢呢?”   “……”华澈笑了笑,避开话题,“幽逽,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就太没意思了。”   “呵呵……是呀,我终究没有资格问这些问题,那么,我们就说点别的吧!”手臂勾了华澈的脖子,女子启唇莞尔,狐媚的眸子里水光潋滟,柔情脉脉。即使是相伴了十年,他仍旧不可自拔的陶醉在她的温柔之中。   两人再次纠缠,忘情忘我,只余下原始的欲望,燃烧在这寂寞的夜里。   “唉,兵师,你到底从何而来呢?整个麝月国,没有人能查出你的身世,更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就是如此近的距离,我也无法触摸到你的心,真不知道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人?”   “……”   “你说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是你的对手呢?”   “……”   “唔……唉,真是的,就知道这样放纵自己,也不怕被刺客偷袭,丢失了性命。”   “丢失性命?”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刺客……是我呢?”   柔媚的目光陡然变成仇恨的冷冽,蓦然间,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夜墨沉寂,仿佛阳春白雪般蓬地散开,落下雪沫点点,衣衫凌乱的女子娇声喘息着,没有想到用内力化出来的“星风雪雨”剑又一次失败的在他手中化成了纷纷扬落的白雪,就是这衾枕缠绵之时,如此近的距离,都没有办法打破他的术法,难道他真的是无敌了么?   “唉,又一次失败了,看来,我永远也跟不上你的脚步,即使你给我的宠溺和能力已多到足够可以背叛你的程度。”望着男子眸中的愤怒,幽逽依旧慵懒含笑,但微蹙起的黛眉间却已有了一丝倦色,“兵师,如果你不高兴,就杀了我吧!”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想要杀我?”华澈的声音陡沉,透着一丝倦怠和绝望,手指在女子纤细的脖颈上扼出一条血痕,“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是,幽逽,你就这么想求死么?如果死对你来说是最轻松的,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死,我给予你的一切,你应该全部偿还给我,我从来不做不对等的交易。”   “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十年青春,而是你的一生!”华澈突然起身,将雪白的袍子丢到了幽逽的赤裸的身上,冷冷吩咐道,“下去吧!我现在不想再看到你!”   望着男子修长的背影,冷漠如同寒冰一般贯入内心,幽逽轻轻笑了一笑,长睫幽闪中含着雨泪的晶莹,拉过长袍,她颤抖着手敛了衣襟,苦笑:“你要的不只是我的一生,你还夺走了我的灵魂,如果你今天不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下去!”华澈突然厉声截住,“趁我还没有后悔之前。”   幽逽神色一黯,低声苦笑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身,缓缓行至门边,关上门的时候,她忽然望了一眼床塌上仍在晕迷中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竟然饱含了担忧、嫉妒、欣慰、仇恨等诸多难解的神情。   父亲,我总算不负您所托,虽然,我觉得为了她,很不值得!   幽逽忽然愤然的甩了袍袖,将檀香木门一带而上,脚步迅捷的飞过。见到女子有这般反应,华澈心中自然明晓了一些事情,但都只淡然一笑,便又在瞬间释然化解。看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去担忧的。大半夜未眠,才觉已困倦,华澈轻轻揭开了被子的一角,也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而身旁的少女早已熟睡多时。   ~~~~~~~~~~~~~纵横分割线~~~~~~~~~~~~~~~~~   王宫深院中的某个角落。   燃烧的火焰是电闪雷鸣,激烈的恶战是风雨交急。   又一道剑光撕破了夜幕,并撕破了她的白袍。   细雨绵绵,公子莲汐全身都已湿透,刺痛的感觉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胸口,头发被雨水粘附在腮边,她用力的吹了一口气,吹的是发丝,吹的还是雨丝。   “喂,大哥,你刺哪儿不好,非要刺我胸口,你难道不知道胸部对女人来说很重要的么?整容是要花很多钱的!”忍了痛,公子莲汐看着对面同样被雨水湿透的青衣男子,不正经的笑。   “你……”青衣男子剑眉竖起,却无奈无语。   “就知道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喂,剑师大哥,你说咱就这么默默的对峙,也挺郁闷无聊的,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青衣男子依旧无声,只是目光代表剑的冷意。   “这世上有一种音乐盛过九曲天簌,百鸟歌鸣,你一定没有听过。”说完,公子莲汐圆唇吹了个口哨。   青衣男子不解,顿了片刻,方才问:“什么音乐?”   “它的名字叫作‘口哨’,我已经吹给你听了。”   “你!”青衣男子大怒,握着剑的手不自禁的推进了一分,公子莲汐疼痛的呻吟,大叫:“你轻一点,我就快要死了,你他哥的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是,你不相信我是女人?”   “……”青衣男子依旧怒不可言。   公子莲汐抬头,冲着青衣剑师狡黠的一笑:“如果我向你证明我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你会不会对我温柔一点?”说罢,“咔嚓咔嚓”几声,她竟将胸前的衣襟全部撕破,露出冰肌玉肤以及鲜血淋淋的伤口。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在目光触及到女子赤裸的香肩时,青衣剑客立刻转身,俊朗的脸上竟然烧起了一片赤云。   赶紧护住了胸口,公子莲汐暗笑,就知道你是一个呆子,比柳下惠还要坐怀不乱,告辞了,伟大的剑师!   黑夜里,白衣飘摇,几个起落,便穿过了红墙。   等到青衣剑师回转身看时,早已不见了公子莲汐的身影。正要去追时,耳畔传来异常的风声,寻声而望,竟看见红樯之上有一行黑影迅捷飞过。   有杀气!来者不善!   青衣剑师的瞳孔猛然缩紧,那不正是玥宫的方向么?   “糟糕!”再也无瑕顾及公子莲汐,青衣剑师拔身跃起,如同一直青鹤般飞上高空,点过树梢枝叶,向那一行人影追了上去。   第十三章 玥宫之变   本是寂静的夜,寒风中却处处藏匿着杀气。   杀气,总能让他的剑敏感的低鸣。   剑为“香剑”,鸣声为“魂吟”。   “在这个王宫之中,你永远不知道谁的脸是真的,谁的脸是假的,你唯一要做到的是保卫玥宫,守护小宫主灵玥,凌越,我将玥儿交给你,如果你能帮助玥儿逃过这一场劫难,那么月君之职就交付到你的手中。”   他站在玥宫外的翡翠树下,任夜风习习,老月主的话响彻在耳边,仿佛临终遗言的嘱托。有很多的疑惑,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想。   他并不求月君之位,但保护小宫主灵玥已成他的使命,或者说已成了他的习惯。   他绝不会让这个孤独的女孩再受到伤害,哪怕真的应了老月主的预言,最终伤害到她的人会是麝月国最强大的权臣华澈,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与这个对手一拼到底。   已经很晚了,玥宫的灯火仍旧通明,他追着那些黑影到此,却突然不见了一个人影。   绝不可能是鬼魅,那么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逃过他的耳力。   蓦然间,玥宫灯火倏然一灭,有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血腥气!   他目光一凝,握紧了剑,如箭一般的飞进了玥宫之中。   若是平时,玥宫是神圣不可侵犯之地,绝不是他随意可以进去的。   但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破门而入,他掀开珠帘,首先冲进了灵玥的寝宫。   一片漆黑中,他的眸子如同启明星一般四处搜寻,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脊背上突然一凉,他蓦地转身,剑光猛然射出,一道影子从半空中沉沉的压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圆睁的双目,瞳孔凸出。   死不瞑目!   是玥宫之中的婢女小倩。   “小倩——”剑师凌越急忙叫唤,探了一下婢女的呼吸,却是猝然一惊。   “是谁?是谁竟敢潜入玥宫杀人?”剑师恼怒的同时也惊骇,玥宫守卫森严,能有资格在玥宫之中保护小宫主灵玥的剑士都是通过他考核并精心挑选出来的。然而现在,所有的剑士竟然不知所踪。   他冷厉的叫声没有得到回应,玥宫之中死一般的静,也就是这般不寻常的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恬的声音:“剑师凌越。”   很熟悉的声音,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拔剑转身,看到的居然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张脸。   “你是……玥儿?”放松了戒备,他立刻又将剑收回了鞘中,但却感觉到一丝诡异,灵玥此时不是正在华澈的兵策府么?那么这个女子会是……   他突然想到了老玥主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在这王宫之中,你永远不知道哪张脸是真的,哪张脸是假的……”   就是连小宫主灵玥,也不能相信了么?   “你到底是谁?”他有些颤栗的举起了剑,低头,却见少女半掩在风帽之中的脸上露出了与灵玥一模一样恬静的笑容,那是纯净得毫无心机的笑容,他曾远远的默默注视,永远也无法忘记。   “恩师。”少女涩声轻唤,突然扬手,一道耀亮的光芒瞬间射出……   ~~~~~~~~~~~~纵横分割线~~~~~~~~~~~~~~~~~~   已是昱日清晨,曦白落雾下,王宫百里传晨磬,料峭的寒风吹落一地春梅,檐角花灯“叮咚”作响,如铃歌唱,黎明的天空已泛出鱼肚混白,本是晴空万里,纤云弄巧,落霜纷飞百千丈,还有一颗未黯的星辰冷眼俯看大地,如同玉砌雕栋的数百里王宫之中轰然燃起一团巨大的火球,卷起一袭浓烟冲天,火影燃烧似红霞,染红了苍穹。   早起的婢女匆忙的在廊下寻路,似有急事,忽见亭台一角浓烟如乌龙飞舞,火舌飘摇而出,舔黄了一树翡翠珠叶,婢女见之骇然失色,端起的晨妆玉盘落地“砰然”碎裂,东方霞云泛,火焰飘起的那个方向分明是……   “不好啦!玥宫失火啦!玥宫失火啦!”婢女惊叫起来,慌不择路的飞奔传训。   回廊疾转,风铃应声作响,伴随着那急促的木屐“哒哒”声,警音立刻响彻四际,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宫。刚刚苏醒的人们听到料峭的晨风中传来一阵慌乱吵杂的叫嚣,皆惧惶恐,披衣起身出来,相顾骇言:“玥宫失火?玥宫怎么会失火?”   “快灭火,救小宫主!快灭火!”一片混乱中,有一个爽利的声音高声叫起,才唤醒那些吓呆了的人们连忙取水涌进玥宫扑火。   如同宝塔立盖的翠树下,那一座玉遑宫殿已被烈火烧去了辉煌璀璨的色泽,红墙金瓦坍塌在火海之中,已不成形,涌近的人群又踌躇着不敢前进,造成一片混乱的局面。   兵师华澈的寝房已开始流动着泪水的声音,带着脆弱的恨意与憔悴的屈服。   传来的噩讯不过是一个被他已玩尽了乐趣的游戏,就那样让他轻而易举的挥手摒弃。   纱帐是那样的透明,却偏偏是嫣红的颜色,如此的鲜艳而又刺眼,宛若玫瑰的刺扎进了心里,灵玥无力的抓着幔帐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不着丝缕,透明的肌肤闪发着沁香夺目的玉润幽晕,灵玥的呼吸在瞬间接近静止,她看着身侧的男人,目光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她翕开的唇瓣已吐露不出一个字,然而眼睫扑簌着,却垂下一滴晶莹,她知道她逃不过天的礼遇,一场由祭祀换来的婚姻,她迟早会是他的女人,可是,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一种被贱踏被玩弄娱乐的侮辱。   “恩师,你居然……居然真的这样对我,我要出去!我现在就要出去!”犹如溺水中脆弱的挣扎与呼吸,她蹙紧了眉头,清麝幽绝的仙容在一瞬间黯然似凋,在他的目光下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耻,她抱紧了被褥,想要从这个充满暧昧靡香的房间里冲出去,却被一个小小檀香茶几绊住脚步,禁不住尖叫一声,她伏倒在了茶几上,纤弱的手指在檀香木上颤抖,指间飞落无尽的忧伤。   “玥儿,你真的就这么害怕我么?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飘起,在所有恩师当中,他的笑容最是温柔而迷人,可却最是让人慑魄而敬畏。   没有呼吸的声音,也没有脚步的节奏,他的灵力可以将他自己掩饰得几近不存在,然而,无论多遥远的距离,她都无法逃避他的压力,危险的气息。   “恩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一直是我所最尊敬的老师,是我最依赖而依靠的人,可你……你只当我是你的傀儡么,是你所玩乐的工具?”灵玥的声音在颤栗,目光泫然欲泣。   “你我本来就是麝月国全民所羡慕的一对,我们将是给予这个国家祝福的最至高无上的月主圣君,是会载入史册被世世代代子民永世传颂的神仙眷侣,我为什么不可以?”衣袂的逼近带来蛊惑人的清香,即使听不到脚步声,她也能感觉到他一步步的逼近。   “你到底想要什么?恩师,你这样做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一直以来的隐忍与乖巧聆听都是来自于月祖母的教训,可是隐忍的最后到底换来的是什么?她困惑着,紧张着,将自己赤裸的身躯缩进被褥,不敢回头看他,双肩轻轻的颤抖。   华澈的手终于还是抚在了她柔弱的肩上,这是不属于一个统冶者的肩,孱弱得宛若一触即碎的琉璃,其实她真的很像傀儡娃娃,他忍不住嘴角泛起笑意,将她揽回自己怀中,双手握住了她所有的挣扎,轻声呢喃道:“三日之后,我们就会举行国婚,你说我想得到什么?”   灵玥的目光闪烁,清澈见底的眸子中只有无尽的困惑,柔滑的肩头因为他的吻而猝然颤抖,华澈却在她耳边道:“我告诉你,我昨晚没有碰你,但如果你要这样诱惑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灵玥的身体顿时僵住,在他的怀里,他轻声笑了起来,将她横抱而起:“女人为什么要为王,为什么要做一个统冶者?你的心不累吗?为什么不愿意躲在我的怀里,让我来呵护你?”他将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的问,温热的气息又引起了她轻微的骚动。“不要动!”他忽然厉声呵斥起来,“我从来都不会克制自己。”   轻轻的抽噎变得窒息,灵玥浑身一颤,绷紧了身体,半分都不敢放松。   第十四章 爱的惩罚   “知道我为什么昨晚要留你在这里吗?”华澈收回了手,让她蜷缩在床上,裹紧了被褥,“因为昨晚有人想要刺杀你,你的几个婢女现在已然赴了黄泉,也算死得其所。”   “什么?”惶惑而恍惚的,灵玥猝然抬头,看向了他,“不可能,灵玥宫一直以来都很宁静,月祖母说自从十八年前的叛乱被镇压下去后,没有人再敢反叛了。”   “真是一个傻徒儿。”看着灵玥漆瞳中那一点难以泯灭的纯真,华澈有些头疼似的按了按额头,“蓄谋已久的事情,谁又说得准,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总是很宁静的,就像你昨晚一样,睡得很香,不是么?”   “那么现在……”仿佛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灵玥又向他投以乞求的光芒。   “现在,我们只需要去鉴定谁胜谁败?”微笑着,华澈随手挪了一下莲花灯,又从桌台上取来一杯酒,他很喜欢喝酒,透明琉璃的杯,嫣红如血的酒,不思量,自难忘,醉人靡香,摄骨销魂,一如他的笑容。   “恩师,你不能做一个看客,你要救她们。”灵玥一时心急,拥着被褥落下床榻,一身凌乱不堪的站在他面前,从酒杯里折射出的光芒投射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淡淡的红晕,令人眩晕,“我求求你救救她们,都是灵氏一族的人,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看着她们死。”   “反判者,无罪吗?”华澈蹙紧了眉头,觉得不可思议,酒汁在杯中荡出轻妙的声音,他看着她,阴鸷的眸中已有了迷醉而贪婪的神情,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无法克制,于是,再饮了一口酒,拖延时间,饶有兴趣的问,“你到底想让我救谁?你的月祖母,还是你的那些姑姑、伯伯或是兄弟姐妹,更或是其他的人,这天下苍生?”   “救,都救。”灵玥被他的反问扼住了心中的那一丝本念,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无论是谁造反,都是情有可愿的,月祖母不该死,她们也不该死,所以,灵玥求你阻止她们,让一切都不要发生。”   “天啦!这是什么思想?”很是头疼的敲了敲前额,华澈又讥笑起来,“你到底是要我救她们的人,还是救她们的心?”   “救人,救心?”灵玥一时糊涂了,讷讷的望着华澈,这才发现,华澈的目光显然已罩向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丝讥嘲与欲望的火焰。她低下了头,双臂环抱于胸前,重又退回到了软塌上,羞色洇开她身上一片潮红,如春梅绽血,诱人的芬芳。   “她们之所以反判是因为她们的心已种上了罪恶的祸根,就算你救了她们的人,但只要这颗罪恶的心在,判变永不会终止,甚至不会因为她们生命的消失而消失。”   “那就救她们的心。”听完华澈的话,灵玥天真的抢道。   似乎已料到她会有如此简单的回答,华澈笑了起来,托起灵玥的下巴,一字一字道:“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去救人,更不知道如何去救心。”他的声音冷冷淡淡,沁在她心里,如同一捧凉水,他忽然抓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告诉她,“我连我自己的这颗心都无法拯救,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   灵玥猝然收手,惊恐而诧异的望向了他,怎么会这样?没有心跳怎么会活着?他是人吗?都说她灵玥不是人,可他……   “不,怎么会这样?你……”灵玥的目光还停顿在他的胸口,因为觉得不可思议,双肩再度开始颤抖起来,“你到底……恩师,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像我生来就是这样。”英俊绝伦的脸上漾开的还是那一抹妖邪的笑容,“或者说是从我十岁起,我的所有亲人都离开我的那一天起吧!”   “恩师的亲人?”灵玥的心中禁不起也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怜悯,因他眸中的感伤而怜悯,“恩师到底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他自己也快要记不得了吧!脑海里只是模模糊糊有那么一幅画面:在夕阳的余晖下,他赤足站在狂风怒啸的峰巅呤唱:“花下潺流水,血染冰澈湖,一夕朝灯灭,从此孤身踏上悬涯路。”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岁的年龄吧!然而,十岁的他却好似看透了别人一生都看不透的事情,什么生死轮回、正邪黑白、众生如云耳,不过是过烟云烟罢了吧!   “澈儿,记住,将来要做好人呀!”母亲临死前再三的叮嘱,他没有回答,以致于母亲死不暝目,其实他是想对母亲说,何谓正?何谓邪?何谓好人啦?   这么幼稚的问题,他只觉得可笑!埋葬了亲人的尸骨,他便怀抱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伟大理想踏上了他征服的道路。   从十二岁毛遂自荐成为上宫主灵纭的军师开始,他便开始找到了人生的第一大乐趣——斗智染血。同龄孩子所玩的游戏,他是不屑的,他想要玩的……却是天下人命!   然后便是权势、地位、女人……这世上似乎已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但他却为什么还要感到那样可怕的空无和寂寞,寂寞到不在乎任何东西!   就因为他的心是空的么?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多么可怕的玩笑,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   是人么?没有心,好像不是。   是神么?有强大的本领却也没有救赎之念,也不是。   那他到底算什么?   “恩师,你怎么了?”灵玥见他失神,便想要趁这个空当逃去,她还是卷了被褥,顺带着不小心拉下了一角幔帐,想要从他身旁迅速的经过。   然而,只是下一瞬间,他便拦到了她的面前,如同魔一般的对她微笑:“你忘记了我说过,不要动,以及不要用这种胆怯而惊惶的眼神来诱惑我。”   他越是这样说,她越是惊惧得颤抖不已,魔魅的笑容,燃烧着她的心,本能的瑟缩后退,想要逃开如同坠入地狱的诱惑。   却又怎么逃得了?   “不过,这样很好,既然你忘记了,就请接受惩罚吧!”没有等她的辨解或是那可怜的乞求,他不由分说的抱着她的身体覆压在了软塌上,床帐飘落下来,金丝绣花棉被覆盖了他们的身体,就连她的呻吟都被他霸道的吻淹没,嘤咛,却是连空气都打不破的声音。他终于还是沦陷了,而她终于还是被迫的屈服了。她的挣扎令他恼怒的在她稚嫩的肌肤上留下齿印,侵占的欲望一旦被激发便不可猝止,他没有给她保留下最后的矜持与尊严,尽管他本意不是这么想的,但痛苦还是由他缔造成而留给了她,她疼痛的叫唤与哭泣没有换得他一丝的怜惜,他只是恣意的占有着,享受着,拥有她的身体以及她一切的一切。   他没有感受到她的不愿意或是她的痛苦无助,没有除了欢愉之后的任何怜悯与痛心。因为他早已没有了心。   他恣意而暴虐的吻着她的发,她的唇,她的眉心,她的耳垂,她的每一寸肌肤以及她流着泪的灵魂,将她的脆弱当作是修补自己空虚心灵的良药,将她的痛苦当作是刺伤自己灵魂的武器,他的动作没有私毫的迟疑,哪怕吻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滴,苦涩亦有一种让他尝不到的心碎的美丽,直到她的清瞳中已闪出绝望的忧郁,他才缓缓停滞,喘息着欣赏她宛若坠入地狱般的无助与悲痛,方能,动心。   他会爱上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反抗力的女孩么?   他想,可是却没有心。   用被子包裹了她瘫软无力的身体,他将她抱在怀里,几乎以为她会就这样死去。   不经意的蹙紧了眉头,他轻轻的将她唤醒。   “恩师,放我走,现在就放我走,好么?”目光在遥远的地方游离,被迫扯回时却是寒潭澄水般的凄零,她还是那样柔弱得有些可怜的望着他,“放我走,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已经给你了。我只求你现在放我走!”   “你要去哪里?”华澈抚着她被汗水沾湿的额头、青丝,丝绸般光滑的肌肤,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里又闪出讥诮的光芒,“你是想去救你的亲人吗?你有没有想过,她们见到你会多么的失望。”   灵玥的眸子水灿晶莹,只是刹那间便交替着变换了许多的情绪,凝聚出非常多的让他无法言喻的悲伤与美丽,他再次满意的笑了,或是嘲讽或是授教般的认真告诉她:“你如果没有死,她们就会非常的失望,有很多人十年磨一剑,却是为了剪短你的青春年华,掠夺你的生命,还有很多人苦心经营二十年的计划,就为一朝烟火将你化为灰烬,更有一些人用仇视或嫉妒的目光远远的盯着你,想着如何用更巧妙的方式让你完全的消失在人世。他们很多都是灵氏一族的人,你所认为的亲人,可就是这些亲人最想置你于死地,你还以为,你有亲人吗?”   灵玥眼中的哀意更浓,朱唇颤抖着沉吟,没有哭泣,没有声音,目光低垂,尽量掩饰了那般憔悴如死的心。   “所以,还是不要去了吧!”他诱惑似的说着,温柔无限,几乎让人以为是天使的呓语,神明的福祉。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宛若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躺在他臂间,缓缓扑扇长睫。“真是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他忍不住轻笑,想要将她放进被子里,让她继续思考沉睡。她的想法总是那么奇怪而单纯的几乎不可理喻。   那么就让她好好想一想吧!   “不,我还是要去!放我走!恩师,求你!”她忽然将目光定在了他的眼里,哀求。他诧异,如此孱弱的身体,精神力量却是这般倔强,她抓住他的手,只求去救别人,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已在他的蹂躏下如花儿一样绽放,摧残得只剩下残蕊。   他看着她,怔了又怔,仿佛觉得可笑,仿佛又觉得震惊,忽然他明白了一点,那个老女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女娃娃为月主,是想把她当作一块璞玉来精心的雕琢么?   这种力量让他瞬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丝感动,震憾,他不由自主的点了头:“好。”   一个字便让她黯淡如死的眸子闪出了奇异的惊喜之光。   然而,他却又抚着她柔嫩的脸颊补充了一句:“不过,我陪你去!”   这一刻,他的笑,邪魅,这一刻,她的心,如坠。   第十五章 神盗飞城   幽逽本是来向华澈禀报有关太月主景阳宫有变的消息的,但很遇巧的是,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简直,不是人!”幽逽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进华澈的卧龙居,却在这时,一只手将她拉上了屋顶,并直向九霄云空飞去。   有如腾云驾雾一般,一阵疾风吹过,她被人抱着飞向了兵策府外,在一颗紫滕花树下轻轻落下了脚步,紫色的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肩头。   一路上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人的轻功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境界。   一条手臂紧紧的环绕在幽逽的腰间,让她无法动弹,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   “你是谁?”幽逽低声问。   “天涯海角各处,我行我素,不知云端万里,相逢是何处,我乃天下第一盗帅,盗宝盗人偷心。姐姐,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身后传来年轻男子低沉而清朗的声音,幽逽禁不住一笑:“原来是小盗飞城呀!”   “喂喂,本公子怎么说也是红遍了江湖的翩翩佳公子神盗飞城,怎么到你口中就成小盗啦?”男子不服气的反驳。   “就你这德性,跟公子一模一样,我记得你只是一个天天被干爹罚跪或追着打的野小子,什么时候红遍江湖成了神盗了?”幽逽轻笑。   “姐姐,你就别再取笑我小时候了,我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混进宫来,特地来看望你的哦。”年轻男子脸上还罩着半张青铜面具,但露出来的嘴角边已有意无意的流露出爽朗的笑意,阳光般的和煦,清泉般的纯净。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自称神盗的男子神秘兮兮的从袖中取出一物,耍戏似的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再“变”到幽逽手中,“这可是你最喜欢最喜欢的滕锦香囊,里面有我采摘来的最新鲜的紫滕花和幽兰花,你看看!”   看到年轻男子手中的锦囊时,幽逽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这是一只绣着紫青双蝶的锦囊,绣花精致,蝶翼双飞,仿佛有鲜活的生命在锦囊上腾飞。   “飞城,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锦囊,是不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幽逽抢过绣蝶锦囊,心中腾起莫名的惊慌,有不祥的预感在脑海里闪过,“我父亲,他是不是……”   “不是不是,姐姐,你别胡思乱想……”被唤作飞城的年轻男子连忙摆手,“我送你这个香囊并无他意,只是为你求了一个平安符,希望它能保佑你在王宫里平平安安的生活。姐姐,那个男人,他对你还好吧?”   “我……”幽逽一时无法回答,眼里有湿润的氤氲。   “十年前,你不辞而别,就只给爹爹留下了一纸书信,你说你要寻找你想要的生活,我们都不会阻止你,可是,这十年的宫中生活,你真的过得好吗?飞城很想知道。”   “我,我过得很好。”禁不住哽咽,幽逽忍住了眼中的泪,“谢谢你,飞城。”   “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姐姐,但我却一直把你当成是我最亲的人,姐姐,飞城是真心的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但是,你却一直对我们有所隐瞒,是么?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宫中的生活并不幸福。”突然握紧了幽逽的手,年轻男子认真道,“所以,飞城这次来,是要带你走的,我和公子都已作好了准备,带你出宫,好不好?”   幽逽含泪而笑,让年轻男子以为她就要点头答应时,她却突然甩开了他的手,坚决道:“不,飞城,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唇角的笑容顿时凝住,年轻男子惊诧的问。   “我已经……”幽逽转过身,背向他,悄然落泪,“我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   “这是什么意思?”飞城不解,拉紧了幽逽的手,“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断然回答,幽逽抹干了眼泪,望向已高出她许多的年轻男子,盈泪而笑,“飞城,你真的长大了许多,懂得关心姐姐了,姐姐很是高兴,但是,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快走!”将年轻男子推开,幽逽欲转身向兵策府飞奔而去,未料只是下一瞬间,一身蓝衣的年轻男子已站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走?爹爹说,现在宫中多变,你留在宫中十分危险,所以,我才瞒着爹爹,和公子一起来宫中,就是要带你走,你为什么说不能离开这里?难道是因为那个男人么?可我刚才还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住口!”幽逽厉声喝止,扬起的手似乎要向飞城的脸上扇去,却又颤抖着收了回来,“飞城,宫中的事情,你不明白,也不要去了解,你就做你的江湖游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姐姐还有自己的事,真的不能跟你走。”   “可是,你给公子传信,让她来宫中帮助你,姐姐,飞城在你心目中是比不上公子有能耐,还是比不上公子与你之间的姐妹情谊,为什么你遇到事情只请她帮忙,而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我?”   “你说什么?”幽逽的脸色倏然一白,“莲汐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什么一切?”飞城并不懂,但只从幽逽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摊开右手,将一纸信笺展现到了她的眼前,“姐姐,你的信鸽传书被我收到了,不过,这件事情我也告诉了公子,她和我一起来到了宫中,分开行事,我偷人,她行刺!”   “偷人?”   “对,我是专程来偷人的。”飞城抿嘴而笑,勾起的嘴角边颇有几分孩子气,“而且我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而你所信任的莲公子不但行刺任务失败,而且还被一蒙面剑师给刺伤了,还得让我这个聪明又帅气的神盗出手相救,她才幸免一难。”   “莲汐,她受伤了?”幽逽担忧道。   “呃,是呀!不过,姐姐,你别担心,你也知道公子异于常人,一点皮外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不是还可以用那什么梦引指环来疗伤的么?现在估计也好了一大半了,那个剽悍的女人,死不了!”   “不管怎么说,莲汐是我们的好朋友,是神龙阁的老大,我们该多多关心她才对。”   “唉呀,姐,我也不是不关心她,只是,那个女人,死要面子倔强的狠,她最讨厌别人同情她,我是很想关心她的,可她根本就不甩我,好啦,我让她一个人默默的舐自己的伤口去!”   “她现在在哪里?”   “她说,她会在与你约定的地点和你见面。”扬了扬首,男子有些赖皮的抓起幽逽的手,不停的追问,“哎,公子跟你约的是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好啦。我知道了。”幽逽拍了拍飞城的肩旁,急匆匆的点头,翩然转身,碧色的裙裾徐徐散开,竟是向兵策府飞奔而去。   “唉,姐,你要去哪里,你不能就这样不理我了呀!”   飞城正欲追时,空中突然射来一支冷箭,在强烈的日辉照射下,飞城无法直视阳光看清冷箭的方向,而那一支冷箭便不偏不齐的刺向了他的心窝。   “快躲开!”千钧一发之际,幽逽扑倒在了他的身上,冷箭从头顶呼啸而过。   “姐姐?”飞城急忙起身,抱住了幽逽,明朗的眸子里露出少有的忧惧,“姐姐,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姐姐还好。”幽逽笑了笑,忽然郑重其事道,“飞城,爹爹说得没错,宫中多危险,他人难防,自家人更难防,不要说是整个王宫,就是一个兵策府都藏了不少杀手。刚才的那支箭,我不确定是否是兵策府的杀手所射,但是,飞城,你现在已经被人发现了,你赶快逃走,姐姐帮你!”   “那么,姐姐,你也跟我一起逃走。我轻功很厉害的,我能抱着你飞出王宫。”   看着年轻男子从面具里露出来的眸子里洋溢着自信甚至自满的笑意,幽逽无奈的叹了口气:“飞城,你若真当我是你最亲的姐姐,就答应我不要再顽皮了,不要总让干爹操心,好不好?”   “这点小事,我当然能答应姐姐。”飞城抱了抱拳,笑道。   “那你现在就快走。”幽逽迅速的在飞城手中塞了一块令符,“飞城,姐姐在这王宫之中还是有一定权力的,这块令符姐姐先交给你,现在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都是重兵把守,王宫之中有变乱,南城门那里有一条小道,在那里的人全是兵策府的人,你只要将这令符拿出来给他们看就行了。”   “那姐姐你呢?”   “既然公子来到了宫中,我当然要见公子一面。”幽逽莞尔一笑,拂袖间,足下一点,整个身影已化为碧荷般的飘向了远空。   “姐姐——”飞城亦纵身跃起,不料,手臂上一痛,竟是被一片紫藤花打中了穴道,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幽逽蓦然回道,厉声道:“听姐姐的话,快走!不然,姐姐再也不想见到你!”   看着姐姐的身影迅速远去,飞城爬起身来,踌躇片刻,听到一片人群呼嚣声传来,终于还是应了姐姐的话,向南城门飞去,如离弦之箭。   兵策府的金瓦红墙之上,几道黑影肃然而立,见了幽逽都齐齐颔首。   “幽逽宫主,那个盗贼曾潜进了兵策府的资料库……”黑衣人还要说什么,幽逽立刻截住,道:“此事不要惊动兵师,一切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你们下去吧!”   “是。幽逽宫主。”应命离去的一行黑衣人之中,有一人眼里闪过了一丝得意的冷光。   晨风有些寒意,吹开了衣衫,却吹不落肩头的担子,吹不散满心的忧虑。   幽逽不是没有察觉,而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早知晚知,他迟早会知。何况,她的身世,他或许早就派人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第十六章 孰能无心   “风袭来,墙角梅花落,春雪初融,寒霜织一梦,日下伦宫,窗锁春旖旎,似水交融,冷颜鬓花松。”幽逽浅步穿梭于后院梅林之中,以花执笔,于沧凉却又温暖的溥雾中记下了这一笔哀愁,这一笔哀愁到底是爱还是恨?为什么十年来连这么明显的对比她都分不出来了呢?   牺牲自己的一切留在他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似乎连她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了唉!   “日上灵松,霞映塘,春来执笔,袖清风!”在林中起舞,满树梅花随之飘落,如虹影残零,漫霞舞流霜,幽逽一身碧衣卷花而起,在朝阳下如莲叶一般散开,飘摇回首,蹙眉颦笑,沁得一地梅花香,就在这宁静的别院中,忽闻一声鸽鸣,幽逽挽下一枝梅,慵懒的靠在梅树上,盈盈含笑,对着虚空清声道:“莲公子,别来无恙!”   清声如碧玉滴翠,惹得树枝轻摇,红嫣落肩头,一道星光飘来,在一梅树枝头化为一白袍女郎,女郎亦是浅吟含笑,臂挽躬膝,看着她道:“幽逽呀幽逽,就你眼拙,别人都看得出来我是一翩翩女郎,就只有你总是这么暖昧的叫我一声公子,不知情者,还以为我有不良嗜好,你他哥的,心理不正常,可别传染了我呀!”   “呵呵……”幽逽含梅吐香,“昨天,你又把我给出卖了!”   “不出卖你,我的小命可要不保。”公子莲汐卧坐在枝头上,抱着手臂侧了一下身子,朗声而笑,“何况,你自逍遥快活,还哪管旁人瞧听。”   “唉,总是像个男人一样,没得正经,怎么说,我救你的时候,你也就是一翩翩佳公子呀!那时候可把我迷得呀!”掩口娇笑,步履如踏莲,幽逽款步走近那一树梅,拾起梅瓣打向枝上倚坐的女郎,叱道:“快给我下来,你他哥的!”   “噗,你怎么也学会我的口头蝉了。”女郎抱了肩膀,从枝头上一跃而下,宛若一枝傲骨玉莲,英气而芬芳,“说吧!你找我又有什么事?唉,我首先申明呀!要是又像昨晚那样扰人洞房的事儿,我可不干呀!别人会说我不厚道。还有,一件事情一千两白银,我可不愿为了你而破了我神龙阁的规距,亏本的买卖,本公子可是不会干的。”   “好,好,我什么时候少给过你银两,真是小气!”幽逽佯装埋怨,忽而又改温柔道,“听说你受伤了,伤得严重吗?要不要我帮你清理伤口,敷药疗伤?”   “本公子皮厚,就这点小伤,能把我怎样?”公子莲汐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你们麝月国的第一剑师,那分明就是一个木头人也,还不是被我给耍了。”   “剑师凌越可不是一般的剑客,他杀人的手段从来都是干脆利落,毫不留情,除了灵氏一族的继承人,他不会忠于任何人,你可别小看了他。”幽逽笑着,眼神微微一变,“不过,你能从他手下逃脱,还真算是你的万幸了。”   “万幸?切!”公子莲汐不屑,“这种有勇无智的人,本公子下次再遇见他,不用跟他打,绝对都能将他戏弄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呵呵……公子不愧是公子,总认为自己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   “什么叫认为?我本来就很聪明,你有我聪明吗?”   “好,好,你聪明,你有才,我不跟你争,行了吧。”幽逽无奈的笑了笑,“言归正题,昨天的刺杀,你失败了?而且你还是故意输给他的,你并不想杀他,是么?”   “嗨,我的好妹妹,你的男人,你不会真的想要他的命吧!”   “当然。”幽逽忽然认真起来,“公子,能否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不想杀他?”   女郎猛地起身:“你他哥的,拿男人的钱雇佣我来刺杀你的男人,这么无耻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这就是我幽逽一贯的作风,怎么,你到现在才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幽逽仍是笑意不减,颇有几分倔强和戏谑。   “唉,女人可真是奇怪,明明很爱他,却非要杀了他!”女郎翩然跃下梅枝,习惯性的拍了拍落在衣襟上的花粉,莫名奇妙的追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幽逽敛了笑容,冷嘲似的叹道,“麝月国的兵师,才冠天下的权臣,无与伦比的智慧与力量,多么完美绝伦的外表,你知道他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吗?”   “人的心都是红色的,难道他会例外?”女郎明显的想为那个男人争辨。   “人的心都是红色的不例外,可是他不是人!”幽逽涩而媚的笑了笑,玉手弯曲,握了一珠寒梅,嫣红的汁涂了她一手馨香,有些过分的醉人,“十岁的时候,我就跟在了他身边,十五岁的时候,我就成了他的女人,一直到现在,我做了他五年的情人,或者还算不上是情人,而只是一个为他排解寂寞的玩偶罢了,跟了他十年,就被他逼得手上不得不沾染鲜血,不得不玷污自己的灵魂,他太喜欢游戏了,而且还是以人命为代价的杀戮的游戏,他喜欢用鲜血、用罪恶、用阴霾、用暴虐来满足他的乐趣,我甚至满足不了他,以全身心付出的代价,都满足不了他那虚空的心……”喃喃细语的说着,虚空中流动着可悲的情绪,幽逽的眼睛忽然变得通透而空茫,隐隐含着憎恨和畏惧,“不,他没有心,他不是人,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的心跳,可是他居然还活着!他明明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可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无心?”公子莲汐蓦地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幽逽,你说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他的心跳?”   “是,他是无心之人,无情无爱。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修习了什么术法,居然让我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就是共枕缠绵之时,我也无法向他下手,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莲汐,可能这个世上唯有你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约你今天来,就是求你这一件事——   帮我,杀了他,无论用什么办法!”   幽逽的明眸中流动着从未显露出来过的仇恨,仿佛在岁月里刻写过无数遍,沉淀下来的只剩下痛苦和悲凄。   公子莲汐从来没有见过幽逽有这样的眼神,她记得,幽逽即使是在最不开心的时候,她也永远是笑着的,她的笑妩媚而天真,掩饰了种种不快,只给身边的人带来欢笑和快乐。十二年前的一个雷电风雨交加之夜,她从空而降,遇上了当时只有八岁的幽逽,命运的相逢让她们二人竟然成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她们互相帮忙互相爱护,却也同时互相尊重对方,不去询问甚至不去触碰对方心底的创伤。也正因为永远的保持了这种默契,她们便也永远无法走进对方的内心,谁也不知道谁的过去,谁也不过问谁的生活,谁也无法完全的了解对方。她们只相信,朋友,便是在对方遇到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援助之手。   这便足矣。   所以,幽逽坚信,莲汐绝不可能拒绝她的请求。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一次,莲汐居然推却了,而且如此决断。   “不,幽逽,我绝不可能杀他,先不说我的功力根本不如他,就是真的有办法,我也不会杀他,十年友情在,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一件,绝不可以!”   女郎一口否决,幽逽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诧异,微笑的目光也瞬间化为寒冰:“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公子莲汐不自禁的望向了天空,她仍记得许久许久以前,她的家乡,翠紫青蓝拂依柳,娇花碧落水至清,浮雾浅浅,经消露曦,彩鱼游弋,水莲绽放,香气弥漫,醉如烟云。在那个七星幻莲池边,她的七个哥哥教她学艺,每一个哥哥都给予她万般的爱护和宠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家乡会毁于天劫,她的七个哥哥会遭到天罚而轮回到人间。   她发誓一定要找到七个哥哥的转世,她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家乡,一家人团聚。   而幽逽要她杀的人竟然是……   “我不能告诉你!”思虑了很久,她终于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幽逽的面色也渐渐下沉。   “幽逽,如果你受不了他,我可以带你逃出王宫,但是,你让我杀他,我万万做不到,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我希望你能放下,好好生活,我永远视你为好姐妹。”   许久的沉默,等不到她的回应。   “你又真的当我是姐妹了吗?”红梅绽血,染了一手寒香,幽逽扔掉蹂躏成泥的花蕊,指向它道,“知道吗?我就是这枝被蹂躏成泥的梅花。既然你不帮我,那么,我们以后不必再见了,莲公子!”   落芳一幕,吹搅寒霜,少女如花年华,却已残败,复又伤心一败涂地。公子莲汐的心突然一痛,不禁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胸口的伤并未复原,只是她一直硬撑着罢了,然而,碧衣少女并未察觉,已转向她的身后,飘起的衣袂扫过一阵馨风红雨,袅袅迂行,翩红没竹影。   “或许,我还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帮你!”流云飞舞般的嫣红在她眼里化成一片火焰,女郎蓦地站起身来,望向那远去的碧影,叫道,“至少,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幽逽没有回头,而漫天飞舞的寒梅吟雪已落成幕帘,掩住了她们彼此交流的视线,每一个脚印都复又盖上落梅,一寸一寸,交叠成那女子忍受了十年的残败忧伤。   幽逽回到兵策府的时候,华澈已带着灵玥走在了去往景阳宫的路上,而兵策府的守卫精兵竟然一个个全躺在了地上,血淌了一地。   竟然还有刺客敢杀进兵策府来?幽逽的目光在一片死尸上轻轻扫过,看杀人的手法,并非一般高手所为,而她从前竟没有见过?   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必是暗中培训了多年的组织!来者会是何人所派?幽逽暗叹,飞快的奔进了华澈的寝房,没有想到,刚推开门的一刹那,数道寒光隔挡了她前进甚至后退的去路。一把染血大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幽逽姑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十七章 什么是爱?   从兵策府到景阳宫的一路上必要经过一座秀景迷色的假山,而假山的中间还有一条清涧小溪潺潺流过,清溪照人,玉容生光,倒映在水中的影子正是华澈与灵玥。   两只精美的贝壳载着他们在清丽的水面上轻快的游动,宛若乘风而起的云鹤,而飞扬而起的白袍与青衣却成了这青山碧水间无法再渲染的颜色,如同画外飞仙,依侬动人,晨雾在他们二人之间洇开了一副朦胧的烟景美人画卷,任谁见到这一副画卷都会忍不住惊叹,这是人世间多么完美的一对神仙眷侣。   华澈紧紧的牵着灵玥的手,任她一头青丝随风飘到了自己的脸上,摩娑得有些微痒,轻风徐来水波的惬意。他一直低头看着身边的这个少女,看着她眼中的焦急、忧郁、迷惘,看了十多年了,这个女孩还是如此,安静得有些忧伤,乖顺得有些令人心痛。她沉默惯了,即使是再怎么想做一件事,也不会用语言来表达她心中的焦急。   攥紧了她几次要挣脱掉的柔荑,他忍不住微笑着问:“玥儿,你在想什么?”   灵玥猝然一惊,茫然的抬了眸子,扑扇长睫,又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或是看向他,淡淡的问:“恩师,我,会是这世上多余的一个人吗?”   华澈微微一愣,即而笑了起来,又是一个古怪的想法,一直以来,她所问的问题总是简单而莫名得带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惊诧,不过,他也觉得有趣,轻挽起她被风吹起的秀发,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说的,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是不是我的死能给大家带来安宁?”灵玥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长睫又剪出迷濛烟水般的无尽忧伤。   “不是。”他轻声笑着,语气温柔而坚定,“你的死不但不能带来安宁,反而会带来更多的灾难、死亡还有痛苦。”   “痛苦?”灵玥不解的将目光从水面挪开,射向华澈,晨阳的余曦落在他幻光神澈的眸中,散作星光一片,美得惊人,她奢望似的问,“有谁会因为我的死而痛苦么?”   “当然有,你的亲人、朋友还有爱人。”华澈又将她的柔荑捧到手中,轻轻摩擦出温暖,试图温暖她的心,柔声道,“就算我没有心跳,但如果失去了你,我也会伤心的。”   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惯用的甜言蜜语。   灵玥笑了,第一次,她笑得不像是一个傀儡娃娃,而是那么明艳,那么简单的开心,但她的笑却依然改变不了她眼里的忧伤,垂下了眼睫,她看向前方,迷惘的问:“那如果我死了,是开心的人多,还是伤心的人多呢?”   华澈皱了眉头,有些怔住,真不知道她大脑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总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有些恼怒的斥责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一个死字,我要你活着,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   “那么,恩师,你能活多久?”她仰起天真的笑靥,看着他,认真的问。   “你,你这丫头……”他刚想要呵斥,却又不得不被她纯澈的眼神所折服,看着两岸迅速退去的青山,他抱起手臂,凝视她的眸子,笑道:“也许要等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山无菱角的时候,我才会死。”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危险的温柔与善意的挑衅。   “那岂不是与天地同寿?”灵玥奇怪道。   “对,你害怕跟我一起活这么久吗?”华澈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也许是沾了一丝青山碧水间的氤氲水汽,他此刻的笑容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完全不同于他往日的阴邪诡谲。   灵玥忖度着似乎想要点头,却又立刻摇了头:“不,我不想活那么久,我想和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生,和他们一起死。”   亲人、朋友、爱人。当她说出这几个词的时候,连自己都惶然一惊,她似乎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这些,而脱口而出的刹那,她的心里竟会涌起一丝幸福的温暖,那是她的憧憬,亦是她生命里的空缺,是她十八年来孤独生活在宫廷里日思夜想的一个巨大伤口,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完整,可又不知道少了什么,而此刻,她竟找到了那一份空茫已久的失落,她终于明白并极大的渴望,她需要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都想要。她又忍不住问:“恩师,什么是爱?爱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华澈的脸色微微一沉,她能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就证明她还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即使她已是他的女人,但她的心中却空无爱恋,多么可悲,他竟然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现在不懂,以后一定会懂。”他有些气恼的回答,眉梢轻扬,挑起一丝愠色,阴灵诡气又如雾一般充盈了他狭长的眸子,绝美异常,灵动妖冶。   灵玥见他脸色有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触到了他的逆鳞,有些胆怯的,她住了口,低头答是,惶惑不安,看着水中的他的倒影,空灵得有些仙气,却又神秘得有些魔性。   恩师,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忍不住想,与她一样,恩师也有不为人知的身世以及让人敬而生畏的身份,她本以为他们是同类,可她对他的了解远远不如他对她。   不知不觉,轻舟已过万座石墩,白桥倒影迅速移向身后,景阳宫前的凤羽亭阁已近眼前,举首可见,七彩祥云洒下明媚天光,醉影晨风斜,俪白云帆过,七尺相隔长亭。   他们脚下的贝壳叫做水施贝,是一种游行于水上的动物,一只水施贝可载二人乘行,游行于水面上时,轻飘迅捷,如同白云轻悠,可谓神仙坐骑。   传说水施贝也是梦境神女落在人间的眼泪,眼泪因凝聚了悲伤而难融于水,便飘浮在水面上,吸风霜雨露与天地灵气,逐渐长成了如同金龟般大小的水施贝,水施贝质轻而透明,却十分的坚硬,而且不惧劳顿,载人一日可漂行千里,也被称之为“神舟”。   而这样的神舟也是稀世罕见,在整个麝月国,也只有王宫之中才有这两只。   用水施贝在“新月溪”上穿行,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到岸边,但就在靠岸的时候,水施贝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钝悲啸的厉呼,如同离弦而发的箭,退了数尺,又到了“新月溪”正中。水施贝突然折返,灵玥猝不及防,未能及时掌控,身悬而起,失足落空,斜斜的倒向水面,就在青丝落于水面画出一圈圈碧波的一刹那,华澈竟从水面上“飞奔”过来,只用一臂搂住了她的纤腰。   灵玥惊慌的看着他,微微喘息,他飞扬起的白袍在她如星光月盏般的眸子里积淀下雪一般的白光,而白光照亮的是神圣一般的肃穆与美丽,是寒江幽潭般的悠远与神秘。   “小心,这里有埋伏。”华澈低声认真说着,将她的身体扶正,她这才发现,他竟能这样气闲神定的站在水面上,而他的白袍触到的只是被风吹皱的一圈圈浅浅涟漪,仿佛他们的重量只是一只点水而过的蜻蜓。   这到底是武功还是奇术?灵玥心里暗自惊叹,月祖母早就告诉过她,兵师华澈异于常人,身俱万能且深不可测,就连麝月国术法第一的术师轮回都无法测算出他的来历。她一直跟他学习兵法、历史以及音乐,却从未曾见过他习武或是修炼法术,那么,他的这些异能到底从何而来?   “谢谢恩师。”真心的给了他一个微笑,她低下头,试着如他一样在水面上站直身体,却无法挣脱他的臂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第十八章 紫露心机   于此时刻,城楼上的鼓声响起,这便是到了早朝的时间。   麝月国亦设有九品官员,官至四品的大臣们都有机会与国主月君对话,上禀奏折。   国中最具威望与权势的便是五位国师:兵师,术师、文师、礼师、剑师,其次便是四宫卿大臣:东城之主东方蔚,南城之主南宫诀,西城之主西门宴,北城之主洛成侠。   而今,兵师华澈掌管麝月国兵符,权力已盖过所有曾与之平起平坐的大臣,术师轮回生性淡泊,不与相争,文师书荣虽忧国忧民,但亦不敢作危险之举,礼师伯雅则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之人,只要不危及到他个人的利益,谁为君谁为臣于他来说都无所谓,而剑师凌越则是一个独来独往惯了的孤癖之人,谁也无法调查到他真正需要什么,而他的忠诚度却已被传为“神话”。   但可笑的是,他的忠诚不是对国,而是对人。也就是说,他只对一人忠诚。这个人便是麝月国的继承人,也就是小宫主灵玥。   奇怪的是,今日早朝,月主月君都不上朝不说,就连兵师华澈与剑师凌越都不在早朝的队伍之列。   大臣们等了很久,才等来一句话:   “传老月主的话,今日早朝取消,各位大臣都回去吧!”   一句话落音,本是肃静的广场开始微微沸腾起来,有窃窃私语,有笑声,也有叹息。   人群渐渐走散,离了广场,向月水湾长桥上行去。   文师书荣望着那象征着王权的空着的青鸾白凤座椅,摇了摇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月主月君不理国政,不上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此下去,国祚中衰,若再遇外敌侵入,国将不久而面临亡矣!   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能怪老月主昏庸无能么?能怪新任月君强势凌人么?   术师轮回见文师书荣脸上布满了愁容,走近他,开玩笑道:“尚书大人,您别愁了,再愁,您这皱纹可就要长到脖子上去了。”   “唉,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孩子。”年近半百的书荣有些好气又好笑的叹了口气。   轮回的确还只是一个孩子,上一代术师死后,这个有着惊人灵力的十八岁孩子便继承了父亲的所有术法与能力,也是通过了麝月国十八场考核,凭着令所有大臣不得不叹服的本领登上了术师的宝座,位于麝月国首席重臣之列。   “虽然我只是一个孩子,但我却能看到你心里的问题,哦,对了,还有你这大脑的问题。”轮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讪笑,“尚书大人,您别以为就您一个人懂得忧国忧民呀,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的,你何不跟我说一说,也许,我能给你想到什么好法子。”   “你只是孩子,能有什么办法?”书荣一个劲的咬定,孩子就是孩子,不比成年人成熟。但轮回虽有些孩子气,却还真是一个少年老成的男孩子。   “又是孩子,别以为孩子就没有思想,未来的麝月国月主也是一个十八岁未满的孩子呢,灵玥小宫主比我还小哦!”   “所以,这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我的担忧正是在此。小宫主灵玥年幼且资历尚浅,她根本就无力……”书荣一时气愤,竟然放大了声音。轮回立刻捂住了书荣的口鼻,小声道:“大人,我们别处去说,这里耳目众多,让人听见了不好。”   书荣老脸一红,眼珠子骨碌转了几下,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也真随了轮回。   二人走到一个还算偏僻的地方顿下脚步,开始闲聊。书荣的叹息还是连绵不断,说的无非就是奸臣当道,月主无能,国运将衰的事。轮回先是一旁静听着,然后闷着的笑了起来。   “唉,你这臭小子,我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几句,你笑什么?”书荣满肚子的火都被挤了出来,恨不得拧起轮回的耳朵,像教育孩子一般的狠狠的训斥一番。   轮回笑止,拉了书荣的衣袖,也严肃起来道:“尚书大人,您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您在这干着急有什么用。不错,老月主是年迈昏庸,即将继任的月主又未经历练,太过单纯,麝月国的兵权落于兵师华澈之手,灵氏江山岌岌可危,但是,您别忘记了,二十年前抗焽之战,是谁出谋划策,将中原强敌赶出了麝月国,保住了灵氏江山。”笑了笑,轮回将嘴凑到书荣耳边,“我认为,兵师华澈并非您口中的奸臣。如果没有了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外邦强敌胆子又该大起来了,您想想看?”   “你说什么?”书荣气绿了眼。轮回却孩子似的跑远了,还一边跑一边回头招手道:“大人,别这么杞人忧天了,这灵氏江山还得靠您去保卫呢!”   轮回走远,书荣的忧虑却并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停止。他只得叹气:“哎,孩子啊,无论能力多强都始终是孩子,我怎么这么糊涂的跟一个孩子谈起国事来,老了,老了,真是老糊涂了!”   书荣低着头,向前走去,走着走着,便撞到了一个人,抬头见是东城之主东方蔚,便立即拱手,笑容满面道:“东方城主,失礼!”   “尚书大人,您别客气,是下官无礼在先,该赔不是。下官还正想请您到寒舍喝茶呢!”东方蔚也是年过半百之人,脸上的笑容堆得过于慈祥,也过于虚假。   “哦,喝茶呀!我现在正好有……”书荣刚想找理由拒绝,却见迎面又走来了三个人:南城之主南宫诀,西城之主西门宴,北城之主洛成侠。   三位宫卿大臣均向书荣行礼,书荣还礼之后,就想着怎么托辞离开,孰料四位城主竟是分外亲热的将他围在了中间。   “尚书大人,您看,我们都想到东方城主府上一聚,就是想着有这么个机会可以互相交流,增进一下感情,东方城主府上有一极品好茶,叫作卧龙子须,您也别辜负了东方城主的一番美意。”南宫诀这样说着,其他城主都符合着赞叹。   “是呀是呀,我们都想着能和尚书大人共坐一席,好好畅饮一番呢!”   “又是梅花凋零的时节,想必东方城主府上又是一番美景……”   书荣被你一言我一语逼得真是无话可话,最终还是被推拉着,去了东方蔚的府上。   而紫露云霄宫内,很快就有人去向三宫主灵紫露传报了文师书荣被邀东方府的消息。   “文师书荣虽是一个毫无斗智的老匹夫,但我麝月国文史书撰写全由他来负责,此人迂腐却也有些才华,而且,我麝月国祖规流传下来,历代月主传位诏书都要由文师亲拟,所以,此人杀不得,却也留不得。”   灵紫露的眸光中有狠厉的杀气涌动,以致于她贴身的侍从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么,宫主打算如何行事?”   “既然已经把我逼到这个份上,无退路可言,本宫也只有孤注一掷,何况这一次,能得到四宫卿大臣的帮助,我就不相信,我还会失败。”   “关键是华澈此人……”   “华澈?”灵紫露忽然仰天大笑,“那个男人已将满腹心思都用在了我那可爱又可怜的小侄女身上,他除了会讨女人欢心,还能有什么作为?”   “可是,华澈智谋过人,已是人人皆知……”   “闭嘴!”灵紫露极为厌烦的打断,“你们是不是只知道华澈才智过人,而不知道我灵紫露智勇绝世,本宫韬光养晦了多年,十八年的周密计划,我难道还会输给他?”   “对付他,我有的是办法!”意味深长的一笑,灵紫露的目光射向了遥远处,“何况,他们现在不一定能活着到达景阳宫。”   第十九章 路遇埋伏   艳阳高照,水波微荡,他洁白的丝袿浸入水中半寸有余,随波起伏,宛若鸿羽一盘漂浮而绝不下沉,阳光撒下细碎的金光,四周青山上传来窸窣的声响,灵玥耳下的寒香坠玉也轻轻摇出阵阵芬芳。   寒香坠玉是月祖母命人专门为她打造的危险警示玉,即便是相隔了百里,若有危险的气息逼近,此玉亦能助她聆听到方圆百里之外的声音。   灵玥抬头,瞬忽间,竟有一道月光飘下,洁羽般的飘进她的视线,她在看到四周青山密密码码扎满强劲弓弩的同时,看到了华澈额上的那一颗明黄宝石,石润盈月,迷花似锦,幻光奇彩,竟似包含了某种仿佛异世界的神奇力量,夺目得令人眩晕。   她没有注意到两岸青山扎满的箭弩,却深深迷陷于他的额间宝石以及他的眼睛。   一直以来,她都对他额间的这一颗用作装饰的宝石充满了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而未多问,这一刻,她竟感受到一种怪异而强大的力量从这颗宝石里传出,不自禁的陶醉,她忍不住伸手摸向了他额间的宝石,问:“恩师,这是?”   “这是我的第三只眼睛。”华澈爽快的答道,将她的手轻轻握在了怀里,天神一般的容颜,魔惑一般的笑意,“我的小宫主,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现在两岸青山都已埋伏了弓箭手,只要他们的主子下达命令,我们便会被万箭穿心,葬身于此新月溪,你还有心思来欣赏我的这第三只眼睛。”   灵玥如梦初醒,望向了四周拉满弓的伏兵,每一个人都是银盔凯甲,应是麝月国中英勇的战士,神武的精兵,却为何会出现于此?   “恩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灵玥望着四周,空灵的眸子盛满悲切困惑,“护国精兵不是应该驻守城池,保卫我们的国家吗?他们为什么会出现于此?”   “那就要问问他们的主人了。”华澈轻声答,臂弯一紧,将灵玥的娇躯牢牢扣在了自己怀中,“你怕不怕会被万箭穿心?”   “不怕。”灵玥想也不想的回答,这样的回答连自己都有一丝错愕,她抬眼,望向将她紧紧拥抱的恩师,第一次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可怕,于是,她笑了,两腮映出浅浅的梨涡,“有恩师陪玥儿在一起,玥儿什么也不怕。”   “你说的可是真的?”华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干净的或许还带有一丝欣喜的笑容,“不过,我一定会让他们的箭射不到我们。”   灵玥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忽然一声叹息悠然婉转,传到了他耳畔:“可是,我希望他们的箭射到我们,最好是万箭穿心,恩师,我想知道,你是否还会死呢?”   他没有看到,此刻灵玥清麝如月的眸子里笼上了一层仇恨的阴霾,即使是如此纯净的眸子映照万物,也会染上一丝刻骨铭心的灰暗。   又是一个多么奇怪的想法,但他已无瑕去想,因为箭雨已经纷纷落下,几乎是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华澈只恨没有拿出兵符,调兵遣将,而选择了这条隐蔽的捷径走水路,看来此刻二人是插翅难飞了。   看出他眉宇间的苦恼无策,灵玥竟然开心的笑了。   他没有办法,就证明他还是一个人,只有人的力量才有极限。   只要他还是一个人,就应该有人性的弱点,就有可能被打败,或者死亡。   月祖母不惜任何代价将他留在麝月国,又将她派遣到他身边,其实也是想真正的了解这样一个不败神话的男子吧!不只一次,月祖母问过她,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习惯?   天下所有的力量都是循环且平衡的,没有谁的力量不借助于外界而凭空生成,每一种力量的形成都将是另一种力量的转化或是毁灭,每一种力量都会有它来源的那一点“根”,你只要找到了他力量的源泉,就会找到他的缺点,同时也就会明白他到底是人、是魔还是神。   “恩师,你的力量到底来源于何处?”你是否真的可以长生不死,我很期待答案。   那么不妨就冒此一险来做一个试验。   万千箭失如同骤雨即临时,她望着他,竟然没有半分的惊慌和胆怯,仿佛置身事外的一个看客,她真的想看看,这个如同神魔一般的男子如何能带着她从遮天蔽日的箭雨里逃出去!她真的想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魔还是神?   头顶上空,“簌簌簌簌”百万支箭在呼啸,发出畅快淋漓的渴望饮血的嘶嚎。他竟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的立在水面上,微笑从容而温柔得有些邪魅,面对万千夺命之箭,他却仿若陶醉在美景中一般,将手埋在她披拂而下的青丝之中,轻轻挑起细丝千缕。   灵玥的心骤然下沉,难道他真的要和她一起死,死于这万箭之中?   “我的好徒儿,你怎么会想到用如此愚蠢的办法来考验我?”他轻声的低喃,一支箭夺的一下刺穿了他的手臂,鲜血如花一样的绽放,染红了她纯净的眸子,刺伤了她的心,“不——”她嘶声大叫,眼里已露出愧悔之意,而他却看着她笑了。   “成功了!成功了!”青山之巅人头攒动,俯看着已被万箭扎成马蜂窝的核心,举手高歌,他们竟然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完成主人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竟然能杀掉麝月国神一般的兵师,竟然能如此顺利的除掉小宫主,助主人登上麝月国主的宝座,从此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麝月国的历史上也将会留下他们光荣的名号。   春秋大梦,驭晨风而来,如何能不开心!   就在他们欢呼大笑之时,突然天色一暗,风云雷变,大雨滂沱,水面上升起朦胧烟雾所化的腾蛟,怒声惊鸣,震悚四方,一个巨大的青核从水面上冉冉升起,带给了所有人一种奇异的幻觉,仿佛青山碧水都在这巨大的青核之间,而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也在这巨大的青核之间,这种幻觉令他们恐惧甚至忍不住想要惨呼,但惨呼声还没有发出,他们便已被万箭穿心。   巨核爆炸了,化成千万箭失向四周射去,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在半空中散开无边的青波,凡波光所及之处,血雨倾盆,惨声急促,那些银盔凯甲的精兵可能还没有看清那圈青波到底是什么,便已命丧黄泉。   青核越变越小,最后竟化为一头青丝飘起,风一般的温柔美丽,完全不似倾刻间便可夺数百人之命的武器。云蒸霞蔚,日破云层,流光卷起漫天金碎,细雨如丝,轻轻的打碎了半空中浮现的幻影。   当所有迷雾散去,那个凝聚成青核的幻影竟然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白袍的华澈,一个是青衣的灵玥,在阳光雨露的浸沐中,空濛幽美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之气。   灵玥呆呆的望着紧紧将她拥抱的白袍男子,十二分的诧异,十二分的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她只见到他一动也没有动,但他却已将她抱到了半空之中,而那些向他们射来的万千箭失明明已射中了他们却又为何在瞬间返射了回去。   他只手臂上受了伤,只一箭之伤,雪白的袍子已洇出了一朵嫣红的梅花,却如他自己精心摹画的一样。他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还在笑,得意的笑。   第二十章 对错之辩   “你,你到底使用了什么法子,让我们脱离险境的?”灵玥甚至感到害怕。   “你难道还想让我再演示一遍给你看吗?”华澈抚着她的脸颊,就像是在作弄一个孩子,笑容带着一丝儿戏,又带着一丝幽怨,“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如果我们不是在水中,如果我没有及时的用水龙来改变气流的方向,让那千万只箭掉进一个巨大的龙卷漩涡,围绕着我们旋转,我们就会死,玥儿,你这赌局可玩大了,你不怕我丢下你一人逃了么?”   “可是,恩师,你并没有抛下我,我赌赢了,不是吗?”灵玥的笑容还是那么纯净,纯得不染纤尘,却又以无瑕的天真演出乖戾的邪气。   她与他,原来真属同类。传言如此,事实也如此。只不过,她邪得单纯,而他邪得深沉而诡魅。华澈一时有怀抱着一只狡猾狐妖的错觉,虽然他从来都不觉得灵玥与狐狸沾得上边,他一直都把她当作一只温顺的兔子,可以任意抚摸不用顾及她的感受,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哈哈……你果然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儿。”凝视了她的眼睛很久,他才放声大笑,却又在笑完两声之后忽然冷沉下去,修长的指节握上她柔弱的肩,他低声细语,“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看透了你的心,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越是透明的心,越难看透。玥儿,你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么?”   灵玥抿嘴淡然一笑,却转移话题道:“恩师适才是用术法助玥儿逃过此难的么?原来恩师还有如此本领,玥儿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你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将这种本领教给你?”他托起她的下颌,轻盈一笑,春意盎然,眸光中又飞起无限柔情蜜意。   “不,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对视良久,终归还是她失败的垂下了眸子,目光扫过地面上铺满的尸体,银盔凯甲在阳光下闪烁出惊心动魄的寒光,血腥气很快便弥漫了这本来飘着百花馨香的青山碧水,令人作呕,灵玥的眉头轻轻皱起。   “没有生气就好。”看出了她略微痛苦的表情,他将她的头颅按在了自己怀中,逼她将视线从那些恶心的死尸上移开,“我可以告诉你,自救的办法谈不上是什么术法,这只是我的本能,上天赐予我的本能,任何危险的武器都无法接近我,我得到了神灵的庇佑,玥儿,你相信么?”   “可是,神人也有戒规,天人也有五衰,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存在的,是生命都会有终结的一天,就算恩师得天神庇佑,也会有你致命的死穴,殚精力竭,神也会无可奈何,不是吗?”灵玥的眸子里盈着两汪清水,澄澈而幽艳。   华澈一时愣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从来都是少言寡语只懂得顺从和聆听的灵玥居然在今日一连反驳了他这么多次,她不是没有思想,而是没有普通人的思想。   “是,你说得对,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存在的,所以也不会存在什么长生不死,我的确不是什么神人,和你一样,我也有父母,也是食五谷杂粮慢慢长大,我有人所具有的贪、痴、欲、念等一切渴望,而且所求所得永无止境,我唯一与别人不一样的是,无论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手中,这一点,连你也不可否认,对么?”   不错,他是麝月国最强大的男人,甚至是危及到灵氏一族江山的最大强敌,他所想要的东西没有一件得不到的,所筹划的护国策略没有一个失败过。   他就是世人所传颂的永不败的神话,这一点,无人可以置疑。   灵玥轻轻的笑了起来,仰首望向他,嗔喋般的说:“恩师,你什么都好,可是就有一点不好。”   “哦,哪一点不好?”华澈饶有兴趣的问。   “你太狠了。”灵玥还是淡然轻声的说,可柔柔玉音中却有了一丝嗔怪一丝冷意,“恩师,你下手太狠了,为什么要将他们全部杀死?”   “他们?”华澈装出一副不解,困惑道,“你有见过我杀人?”   “就是刚才,我们完全可以潜入水底,如果你能卷起水潮,就一定可以做到不让万千箭失射到我们,根本就不用将那些精兵全都杀死。”灵玥轻声的质问,虽然底气有些不足,但心里的信念却是十分的坚定,“可是你选择了一动也不动,你这样做既让我看不到你的身手,也杀了所有见过你有隐身幻术的人,你这是杀人灭口,对么?”   “杀人灭口?”华澈轻声一笑,露出一丝大人看小孩子般宽容的嘲讽,“玥儿,你什么时候对师傅这么不信任了?要说杀人灭口,我为什么不杀了你呢?何况,就算如你所说,让他们看见了我有什么幻术,也并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儿呀。你可以召告全天下,说我兵师华澈身怀隐身幻术,可又能伤得了我什么呢?”   他并不太严肃的反问,仍如情人般的呢喃低语,却亦能令她悚然一惊,她低下了头,许久低声:“对不起,恩师,是玥儿错怪您了。不过……”她蓦地又抬起了头,目光里似乎闪过了尸横遍山的血腥画面,“我总觉得还是不对的。”   “什么不对?”华澈像是在逗弄小孩子一般的逼问。   “他们不该死的,如果他们没死,就会有改过的机会,可是,恩师,我们连给他们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呀!”   “箭是他们发的,死亡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我只是用了一种自卫的方式顺便送了他们一程。”华澈理所当然的说着,用坚定而灼热的目光去燃烧掉她眼中的彷徨,“玥儿,当他们拉满弓弦将死亡之箭对准我们的时候,可没有你这般的怜悯。”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他的眼神依旧深幽慧魅,他的语气依旧令人不可抗否。他说的话总是有着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虽然她心里其实极不赞同他的观点,却在他无形的压力下感到痛苦难辨,用力的摇了摇头,她哀叹般的说道:“可是,可是每一个生命都是可贵的呀,我们无权夺走别人的生命。”   “谁说你没有权。”华澈截断她的话,有些微怒道,“整个麝月国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所有麝月国的人都是你的子民,你想让谁生,谁就生,你想让谁死,谁就死。”   “如果我有这个权,我不想让任何人死。”灵玥的声音突然也高了起来,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她敢这么大声的对恩师说话。她的倔强让他吃惊,也令他满意。   “那好,如果你不想要任何人死,你就要将这种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然,这个王宫很快就会血流成河。”他牵起她的手,指向了玉树掩映中的一座玲珑白塔。   那座白塔是景阳宫的标志,朱楼鼎阁,阴蔽映翠,长廊百里,花灯幻迷,那里本是花团锦族,景致醉人,霞光铺设满地嫣红,是闲来无事可路游长亭,观花赏月的“祥瑞百花园”,可现在却好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隐约可见一些不寻常的铁兵战士屹立各亭门前,空气中交错着诡异的杀气。   即使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仍能感觉到杀气的涌动,冷酷绝情得令人窒息。“那是?”灵玥几乎失声叫了出来,“那不是月祖母的贴身护卫,那些人是谁?”   “不管那些人是谁,他们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华澈挽起她的手,轻笑,“他们在等我们钻他们的网,或者他们更希望等到的是看见我们的尸体,但是,我们将会让他们失望,你想不想看他们失望害怕的表情?”   灵玥怔了怔,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点头,既而淡然一笑,这样的笑容就如同她从前十二年童年岁月一样,温婉而柔顺,却如同没有生命的画卷,早已被他锁藏在了记忆里。她依旧还是他的傀儡娃娃,不曾改变,也无法改变。   “那好,我们一起去吧!”   第二十一章 景阳宫变(1)   景阳宫外,银盔铁甲的士兵巡逻着,随时准备向已进宫内“侍奉”太月主的三宫主传报消息。四宫卿大臣已在殿内等候着了,他们搬来了一箱又一箱的奏折,说是上表民意,代表所有大臣之意,恳请太月主改立储君,否则四人便长跪不起。   说得是极尽肺腑之言,恨不得为麝月国肝脑涂地,以此表明他们对灵氏一族的忠心耿耿,忧国忧民忧社稷,为此狠是煞费苦心。   连这种齐心合力,以死进谏的法子都想出来了,不知是谁给撑直了腰杆,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太月主灵霄被气得连肺几乎都要咳了出来,捂嘴的袖帕早已被染得鲜血淋淋。   “母亲国主,您还没有考虑清楚吗?”灵紫露坐在灵霄的凤塌边,削长的淡紫镂菱花甲敲了敲桌上的镂花瓷瓶,很是悠闲的吹着从瓶中袅袅升腾起来的热气,“四宫卿大臣冒死进谏,代表的是民意,您将一国之重任交给一个单纯不懂事的娃娃,岂不是要把我们灵氏江山毁于一旦么?母亲,不是我说,您真的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英明睿智,很多判断都是错误的。”   “咳,咳……咳咳,是么?那你觉得,母亲该怎样判断才是正确的?”狠命的咳嗽,语气中仍不失嘲讽和霸气.   “唉呀,母亲,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在心平气和的和您理论么?”一边有些不耐烦的说着,还一边轻轻的给灵霄捶着背,顺便再将手中的镂花瓷瓶递到母亲的嘴边,“瞧您咳嗽成这个样子,让露儿见了很是心疼唉.您就成全了女儿的一片孝心,将这瓶西山圣水给喝了吧,这连御医都冶不好的病,也只有求助于神仙了.露儿可是千里迢迢去西山舍泉求得的这一瓶仙药……”   “到底是仙药,还是毒药?咳咳……”厉声喝断,灵霄愤怒的将灵紫露的手推开,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露儿,别装得这么孝义,你的野心十八年前就已经暴露出来了.你以为孤王真的老糊涂了么?趁孤王病危之际再次发动一次叛乱,你真以为你这是明智之举?”老月主怆然笑着,张大了眸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女儿的容貌,仿佛要第一次将她看清,依然衣华雍容,美艳端丽,依然英姿独秀,傲骨凌霜,眉宇间有一丝娇纵的傲气与飞扬的霸气。其实在她所有女儿之中,三女儿灵紫露最具有君王的威严与气派,也是最有能力抚强国家的人才,但是二十三年前,她没有把王位传给这个曾让她自豪的女儿,就是因为她锋芒毕露的野心。   “哈哈……是不是明智之举,也要等试过了才知道.何况,我也等不下去了,我之所以这样还不是被您给逼出来的,母亲.”灵紫露笑得恶毒而凄婉,“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您从来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受够了你的冷漠,受够了你的偏心!”   “哼,做错了什么……”苦笑着,灵霄只手撑起身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露儿,你敢说你没有做过错事,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呵,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母亲如此惩罚我,十八年的冷宫生活,不是一个常人能过得下去的,何况,我还是您的女儿.”   “你还是不愿承认.”摇了摇头,灵霄压制住了咳嗽,沉声道,“十八年前的那一次叛变,你敢说不是你在背后谋划而发起的么,霜儿没有你这般复杂的心思,你以没有大脑的姐姐灵紫霜作为首当其冲的挡箭牌,叛变之后将所有罪责推到霜儿身上,自己脱罪求生,明哲保身.那时,我阻止了兵师华澈彻查此事,也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私心赫免了你的罪,但是我没有想到十八年的罢权思过不但没有令你反省,反而让你的野心日益壮大了,直到现在,你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将整个麝月国闹得天翻地覆.”   灵紫露的脸色刷地一下苍白,看着母亲苍老却又很清醒睿智的眼睛,嗫嚅道:“母亲,原来……原来您都知道。”   “呵呵,露儿呀,母亲虽老,但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我所有的子女以及所有的孙子,你们心里想什么,即将要做什么,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各自的性格与能耐如何,我又岂能不知道?”   灵紫露愣了半响,似乎经过一番极其残酷的挣扎,最后竟然大笑了起来:“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我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没有了退路,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重拾了信心,恢复从容镇定的笑容,她又将镂花小瓷瓶递到灵霄眼前,“母亲,国主这个宝座您也坐得太久,麝月国这个担子您也扛得实在太累,现在又有重病在身,何不休息一下呢?”   “这的确是良药,上好的良药,喝了它,您会忘记自己是谁,还会记起自己是谁.”低声笑了笑,她从药瓶里倒出一滴胶状物,托于手心,“它的名字就叫作重生不知我是谁.母亲,它一定能冶好您的病,请您相信我!”   “滚开!”怒声一拍,灵霄使尽全力击了一掌,终于打掉了灵紫露手中的药瓶.   瓶坠地,如花乍碎,脆声如水珠四溅.   但瓶中所盛装的液珠却如同珍珠一盘的洒在地上,躺在碎片中心.   灵紫露看着这些晶莹剔透的液珠,仿佛觉得可惜,然后不急不怒,一滴滴将其拾起,放在桌上玉盘中心,叹气:“母亲不相信我可以,瓶是碎了,药还是有用的,我就将这些药放在您这里,您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   “我最后只求母亲一件事情.”眸光陡然变得犀利,灵紫露的眼睛如剑光一般的亮起,“将‘雾雪蚕’的密诀告诉我,另外……”她从袖中拿出一幅轴卷,展开一角,掌心重重的拍在轴卷末端,“在这上面盖个玺印!”   这可是四宫卿大宫逼迫文师书荣亲笔拟下的诏书,欠缺的就是一个代表麝月国权威的玺印,至于谁来传达口谕她自会来想办法。   看出了轴卷上大致写着什么,灵霄蓦地大笑起来,看着女儿的眼睛,“露儿呀!你可知‘雾雪蚕’的奇功妙术是会自己认主人的,如果它不选择你是它的主人,就算练了也是白送一条命,你以为麝月国的国主真的是这么好做的吗?”   “我知道麝月国的国主不好当,不然,您也不会将半壁江山都送给了兵师华澈。”   “大胆!怎敢如此对孤说话!华澈虽然不是完全的忠心于我灵氏一族,但至少他目前不会有谋反篡位之心,反倒是你!”灵霄指着女儿的鼻子,大骂,一时气急,竟又猛地咳嗽起来,这一咳竟是上气不接下气,慌闷得几近要窒息。   灵紫露看在眼里,笑在唇角边,冷在心里:“呵,您将麝月国交给一个毫无心机的傀儡娃娃,又能保住我灵氏一族人的江山么?”   “玥儿的确单纯稚弱,无力担任一国之主,但她毕竟是通过神血鉴定仪式选定的继承人,是国中所有大臣都承认并能忠心辅佐的国主,你若想做这一国之主,便是造反。”   “如果神血鉴定仪式再举行一次呢?如果小宫主灵玥不存在了呢?是否就可以轮到我呢?”灵紫露每说一句话,灵霄的脸色就沉下一分:“你竟然想……想杀玥儿,她是你亲妹妹的女儿!”   “紫霜姐姐还是您的亲女儿,可您还不是一样杀了她吗?”灵紫露厉声反驳,“十八年前,您可是亲自下令斩了她的呀!更何况,灵玥是那个让您伤心失望的判国女儿的野种……”   “放肆!”灵霄厉声打断,同时一巴掌狠狠的掴到了灵紫露的脸上,“你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呵,母亲,您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灵玥是慧妹的女儿,可是她的父亲却是敌国的男人,她身上所流的血根本就不纯正,您掩盖了三妹灵慧当年的丑事,将那段历史的真相抹杀掉,还留下这个身上流有敌人之血的孽种立为储君,如果我把这些事说出去,我那娇滴滴的小侄女根本就无法在麝月国立足。”   “你,你……”灵霄气得恶疾重发,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栽倒下去,一睡不起。   “但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就是因为我还当她是我的小侄女。母亲,您能告诉我,从三妹灵慧到她的女儿灵玥,您是有意要偏袒她们的吗?还是您忘记了,我也是您的女儿,而且我的才能比她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月主之位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二十三年前就应该是我的。”很快的撕破了温良的面具,灵紫露恨恨的将积压在心里的妒怨一下子说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景阳宫变(2)   “露儿呀!你到了现在还不明白母亲的苦心。”灵霄支着身子,不停的摇头,“如果能将月主之位传于你,我早就这么做了,可是你的表现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你虽精明果断、才华造群、睿智神武,可是,你摸摸你的心,多么的狭窄容不下任何东西。你说是孤杀了霜儿,可是将她推向断头台的人是你,你不要以为孤不知道,十八年前的‘青苍门’之变不是你为霜儿出谋划策而发起的么?霜儿虽也有野心,但她素来安份守己,头脑简单,若不是你暗中操纵,她怎么会有如此周密的计划从‘青苍门’攻进王宫,一路攻破城门,并杀了我十名精卫士,要知道王宫之中的每一位精卫士都不简单的呀!咳咳……如果不是兵师华澈在最紧要的关头深入虎穴,捣乱了你们的计划,我的这条老命可就要送到你手上了,不是吗?”   灵紫露的脸上立刻露出难堪而懊恼的神情,原来她千算万算,都逃不过这个老女人的眼睛,那么她今天最后的压轴计划,这个老女人能看清吗?以免计划失败,她可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转折与变故都预料了一遍,并想到了各种应对措施,她就不信,这么完美的计划,她会失败。   “所以呀!露儿,你还是性急,终究不是华澈的对手,他在十八年前能将你打败,今天,他也一定能。”叹息了一声,灵霄又露出自嘲的笑容,“真是可惜,为什么我每次都是求着别人来打败并惩罚自己的亲人,我多么想,造反的是他华澈或是其他臣子,而来救援麝月国的是你们,我的子女或是我的孙子。”   灵紫露的脸色蓦地一变,原来母亲的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母亲,您别言之过早,华澈,他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她已经定好了周密的计划,她坚信就算华澈此刻前来,也一定斗不过她,何况她还为他准备好了一份礼物。   “哈哈,一个深不可测到连我都感到害怕的人,你又岂能是他的对手。露儿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灵玥许于华澈,并承诺定下国婚吗?华澈嗜杀好女色,我不是不知道,可我还是应了他的要求将玥儿许给了他,我甚至都能预感到,他早已霸占了玥儿的身体,想要将她牢牢的与他束缚在一起,然后便能稳固他在麝月国的地位,以玥儿为诱饵来将你们这些野心勃勃而又耐不住性子的灵氏一族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杀尽。但玥儿又何尝不是我送给他的饵。我们赌的是时间,而这期间,我灵氏一族所有觊觎国主之位的人只要一发起判乱,就会被他以谋反判逆罪名除去,他在谋取利益的同时还戴上了正义功劳的冠冕,而你们……”说完,灵霄极度失望的垂下头,嘶声咳嗽。   灵紫露微笑着的脸陡然僵硬,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表面上懦弱得几乎要将麝月国大权全部交给兵师华澈的老女人心里竟还有如此盘算。她竟然后悔了此次发起的政变,一旦失败,她将声败名裂且死无葬身之地。   不,她绝不能失败!既然已走到了这一步,就已无回头路可走了。   “可是,母亲,我现在已经走到您面前来了,您说得再多,也已来不及了。紫霜姐姐死了,慧妹也被您驱逐出了麝月国,或许现在也是一个死人了,而纭妹如今还在敌国做密探卧底,您现在只有我一个女儿了,难道您真的想连我这一个女儿也要失去吗?”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灵霄冷笑着问,“是想让我将月主之位传于你么?可是,依你的性子,登上了月主之位的宝座,你就会想方设法将我、玥儿全都除掉,是吧?”   “我在母亲的心中当真就这么心狠毒辣?”灵紫露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安抚道,“母亲,您要是将‘雾雪蚕’的密术以及月主之位都交给我,我自然能让您和玥儿小侄女都过上太平的好日子。您是我最亲的人,我也不想做得太绝。”   “哈哈……”灵霄仰天大笑,笑容里尽是冷嘲讽刺,“如果我不答应呢?露儿,你打算将母亲怎么办?”   灵紫露脸色倏然一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我只有改变我的计划,将兵师华澈以及小宫主灵玥都陷入不仁不义之地,我会将武器调转方向,让拿刀的是他们,谋反篡位的也是他们,而您就会成为成全我计划实施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您是想做一颗会说话的棋子,还是不会说话的棋子?”   将母亲逼迫到这种境地,灵紫露的眸中已有了疯狂的神情,那样的孤注一掷,不计后果,被贪婪欲望蒙蔽的双眼,恣意燃烧得几近惨烈。   帝王之家,果然没有了亲情。灵霄盯着女儿的眸子,对望了良久,蓦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母亲也要教你四个字,成王!败寇!”   灵紫露的目光瞬间一凝,低声问:“什么意思?”   “你最后还愿意再听一次母亲的教诲吗?”灵霄的眼底有悠远的深意,却也藏尽了一丝母爱的慈意,“我终究还是不想失去你这一个女儿的……”   整个景阳宫都回响着剧烈咳嗽的声音,甚或还夹杂着刀剑相击的凌厉,跪在宫外的四位大臣抱起满箱奏折,又开始亦忧亦喜的窃窃私语。   “看来,大限即至,帝王之星欲殒呀!”   东方蔚伏首忧叹,南宫诀拈须沉思,西门宴唇角不自禁的露出笑意。洛成侠手握偑剑,倾耳聆听,眉宇间拧起一丝警惕。   “他们来了!”溥唇勾起一丝冷意,洛成侠唇角边的短胡须微微飞起,握着偑剑的手越来越紧,“我就知道,你东方蔚派过去的那些杀手都不过是草包,窝囊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休要指责我,你洛成侠手下又有几个精明可靠的好手,华澈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单凭几个杀手,你根本连他的一根汗毛都无法碰到。”东方蔚不服的反驳,其实也不过是想争回个人的尊严。   “明知道此人不好对付,你还派那些草包去干什么,是有意献丑,还是你东方蔚府上就只有这些草包?”   “洛成侠,你不要自以为是,口出狂言,欺人太甚!”东方蔚的长白胡须都气得竖了起来。   洛成侠忍不住用佩剑点了点东方蔚的胡须,毛发迎刃而断:“东方城主,不要这么生气,我也是直话直说,想给你这一点教训。毕竟,咱们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要生一起生,要沉一起沉。”   南宫诀起身,揉了揉已跪麻的膝盖,插嘴道:“不错,洛城主这话说得极是,我们的命运由三宫主此次政变的成败来决定,都是生死悬在一条线上的人,二位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的争执!”   “要说东方城主府上的人都是草包,那我们四人府上都没有人了。”西门宴也起身理了理朝服,笑道,“洛城主不过是开玩笑,东方城主不必太较真,非是我们手下的人无能,而是,对手太过于强大了,我们根本就找不出他的弱点,又谈何容易打败他!”   “华澈的弱点不是没有,而是你们太过于惧怕他,看不清罢了。”洛成侠一惯的自大傲慢,吹了吹剑上落下的须发,气得东方蔚两眼直瞪却又不敢说话。   “哦?不知洛城主慧眼看出了什么?”西门宴依旧笑容可掬,这四人当中,他最会调解纷争,装和气。   “华澈的弱点就是,女人!”得意的一笑,后面的两个字有意加重了音调。   “哈哈哈……”西门宴大笑着摆了摆手,“华澈的确是喜欢女人,但是,你要想拿女人来要胁他,你就真是大错特错了,洛城主,你尚且年轻,有些事情你还是没有我们这些长辈能看得透彻。”   “你,西门宴!”洛成侠毕竟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连佩剑都举了起来。   西门宴见势不妙,立刻拱手行礼,笑得比烟花还灿烂:“玩笑,玩笑罢了,洛城主切莫生气,我们还得靠您这把剑来对付强敌呢!”   南宫诀也插话从中调停:“和协为妙,和协为妙!”   突然,长廊里传来一声长长的急报:“报——”如野马般飞奔而来的士兵单膝跪地,拱手急道:“禀报东方城主,东城青苍门兵败,所有精兵都被兵师华澈之人押进死牢。”   “兵败?兵师华澈?”东方蔚两眼一翻,差一点晕倒。   “你好好说,说详细一点,我们此次发兵,都是暗中行动,华澈怎么会知道?”南宫诀还算比较镇定,虽有些畏怯,但还不忘追究其原因。   “小的不知,东城青苍门打开时,与郭将军一起领兵杀进东宫的宁副少将突然将矛指向了自己人,说是奉兵师华澈之命特来诛杀判军!郭将军被宁副少将斩杀,宁副少将还拿了谕旨,说是要……要抓拿判臣东……东方蔚。”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咱卫兵之中出现了奸细,华澈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东方蔚拉着脸,几乎要哭了起来。   几人呆若木鸡,还没有理好情绪,立刻又有满身是伤的士兵奔跪在他们面前传讯:   “报南宫城主,南城云海门兵败,齐将军被其部下斩首,其余人被押入狱。”   “报西门城主,西城天玄门兵败,卫将军还未进城门便遭遇围击,死于乱箭,全军覆没。”   “报洛城主,西城紫霄门兵败,肖将军被门童所杀,其余子兵或降或斩首就地正罚。”   每传来一个消息,都令他们魂飞魄散,惊悚不已。   就在四人陷入绝望之际,又有一身材瘦削的士兵飞奔过来,埋头报讯:“报四位城主,兵师华澈与小宫主灵玥已到达景阳宫。”   这个小士兵的声音甚是动听,四人之中竟没有一人注意到,小士兵虽满身脏污,却是一名少女,而且是与灵玥小宫主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女。   第二十三章 攻心之计   又一滴血从亭角飞落,通过阳光的过滤,在华澈的白袍上落下嫣红的一点。   灵玥耳下的寒香坠玉又发出警惕的莺鸣。   因为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杀气,她的玉手轻轻的颤栗,华澈干脆揽过她的腰身,再将她的手用力握紧,俯首微笑轻吟:“玥儿别怕,再艰难的路,有我陪你一起走,再危险的龙潭虎穴,有我陪你一起闯,天下有我便有你,任何图谋不诡的判逆者都不过是我们脚下的铺路石,任何腥风血雨之事都不过是我们路过的风景。”   灵玥习惯性的点了点头,忐忑的心因为他的抚慰而稍稍安定。   华澈一直紧攥着她的手,一起走过花海,走过长亭,走过春香玉阁,走过肃穆的殿宇,走过的一路上都是用宁静所掩盖的腥风血雨,风吹草动所传出来的声音实际上是死人的哑声猝呼与血的畅吟。   灵玥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后有如同蝙蝠一般的黑影飞过,而从高台楼檐上坠落下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尸体。   都是埋伏在他们一路上的刺客,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刺客还没有拔出武器就已被另一帮神秘人杀死,全部都是一剑致命,连垂死挣扎的过程都不过只是眨眼的瞬息。   东方蔚听说华澈与灵玥小宫主已到达景阳宫,吓得是冷汗直冒,踮着脚尖就开始想要逃跑,可是慌不择路,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却没有充足的实践经验,他跑来跑去,还是跑到了华澈的面前。   还好没有撞个满怀,但却撞到了铁柱上,虽然疼痛,但他憋着呻吟。   “原来是东方城主。”华澈迎上去,礼貌的笑道,“东方城主今日有空来到景阳宫,想必也是为老月主的病情而来,不过,城主如此慌张,却是所谓何事?”   “没,没什么事?”东方蔚抹了把冷汗,吞吞口水,“老臣鲁莽,险些冒犯了兵师与小宫主,失敬失礼,还望恕罪。”   “赔礼道歉就不必了,城主忠君爱国,体恤民情,德善之行天日可鉴,为民请命安得民心,辅佐两朝,才德兼备,实为澈之榜样也。”   “不敢当,不敢当,哪能及兵师才华盖世,一曲东流方能退敌,声名赫响便能安国,与兵师相比,我等实属平庸之辈也。”   “哈哈,东方城主太过谦了……”华澈大笑,牵着灵玥一直走向前,路过南宫诀、西门宴、洛成侠,向灵玥介绍:“玥儿,这四位可都是王室宗亲,是你的叔叔伯伯们,你继承月主之位后,还需要他们的帮助扶持。”   灵玥听懂了华澈的意思,便微笑着向四位城主请安问好,水一般清澈的眸子中透着毫无造作的真诚之意,令四位城主内心亦有波动的感情。   四城主一一回礼之后,各自打量了灵玥很久,也是第一次有如此近距离的见面机会,昔日的偏见映照在这样一个女娃娃身上时,四人心中竟然亦有愧疚之意。   “我听说四位城主此次来景阳宫,带来了万卷奏折向老月主进谏,不知道各位城主如此执着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华澈一边说着,一边挽着灵玥走向大殿之内摆放的四个三尺多高的木箱,驻步在四木箱中间,手指点落,滑盖飘去,他拿起了一卷奏折,迅速的浏览至最后一句,“鉴于小宫主年幼,质浅力溥,而我国运时值多舛,外忧内患,国之大任难继也,我等为民请命,望月主改立国君,于德,于才,于民心兼备者,实三宫主灵紫露为最佳之选也……”   华澈每念一句,东方蔚额头上的汗珠就掉下一大片,南宫决、西门宴、洛成侠亦各怀心思,或惧,或忧,或心怀叵测,尤其洛成侠的杀气已积蓄到指尖,剑随时准备脱鞘而出。   谁知华澈很无所谓的将奏折扔进了木箱之中,笑道:“我还是很敬佩各位城主的忠诚之志与思民忧国之心,你们说得也不无道理,玥儿是太年幼了一点,无力担任国主,不过,你们否定了她的才能的同时,也否定了我。”   华澈的语气并不冷厉,但四城主的心狠狠的缩紧。   “我华澈所教出来的徒弟又岂能有平常庸碌之辈?四位城主是看不起我华澈,还是喜欢主观的以自己的智商去低估别人的能力?”   四城主脸色倏然一红,飞来的羞愧,散不去的还有畏惧。   “兵师大人言之有理,我等平庸,岂敢以个人之智论他人之智,实属我等之大错特错也。这些奏折,我等自会搬回去。”西门宴最是喜欢装好人,也最会点头哈腰,能忍,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拉了拉身旁的东方蔚和洛成侠,东方蔚很是识相,也忙声附合,洛成侠却冷哼了一声:“摄政专权,就是为国之所不能容也!”   华澈脸色陡沉,既而又大笑了起来:“看来洛城主对我很是不满。君为国,臣为民,君臣相辅,是为国民,若摄权有罪,那到底是为何罪?我麝月国政法上何处有记载?”   “你!摄权越其范围,便是篡权判国之罪!”洛成侠无理争辩,便高声大叫了起来。   “判国?”华澈轻笑,“若论判国,我又岂能与洛城主派兵攻城相比。”   洛成侠嘴角嚅动着,终于无话可说的耷拉下了眼皮,但手中的剑气已致极盛。   华澈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笑道:“好啦!看来四位城主真是年迈少了太多斗志,我也没兴趣跟你们再争辩什么。四位宫卿大臣在我麝月国也有一定的声望和影响力,玥儿即位,还得需要四位的扶持。至于四城之变,我想,许是各位太过纵恿手下,让一些急功好利者生了异心,打着各位城主的旗号发起判变,陷各位于不仁不义之地。”   华澈说到这里,西门宴连连点头,笑花了眼,抢道:“不错,老臣真是心寒,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趁我们不备,做出这等设计陷害忠良、意欲谋反篡位之事来,简直罪大恶极,理应诛连九族,以示惩诫!”   华澈听得不耐烦,打断:“西门城主不必太过心急气怒,以后用人多看人心,贤才近之,小人远之即可,至于你们各自判变的属下,我已经派人帮你们肃清了,郭未、齐峰、卫远,肖蒙四个人的人头已挂在了城门之上,各位回去之后便可看到,这也算是……给那些暗藏野心的人一个教训!”   西门宴如浸冰水,笑容越变越僵,只得连连答是,东方蔚更是不输于西门宴,恨不得跪下谢恩,而南宫诀一直保持沉默,洛成侠冰冷的脸上竟是不屑与嘲讽之意。   “那么,四位城主的这四箱奏折,是不是可以搬回去了?”华澈淡然笑着,东方蔚连忙答是,竟然真的笨拙到一个人去搬偌大的一个箱子,拼得是满头大汗,也没有挪动木箱分毫。   他唤南宫诀,唤西门宴,唤洛成侠,但没有一人理睬。   灵玥见状都有一些心急,似乎想要去帮忙,华澈再度将她的手攥紧。   “恩师?”灵玥轻唤,华澈点头:“玥儿,我们现在就去见你的月祖母。”   “好。”灵玥微笑答是,就在这时,灵霄寝宫里有一宫女慌慌张张的奔跑出来,见到华澈与灵玥便急忙下跪,低头哭诉道:“不好了,老月主生命垂危,所有御医都已束手无策,恐怕……”   “恐怕什么?”灵玥急问,转身即要奔进灵霄寝宫,华澈又拉住了她,示意和她一起去,谁知那宫女突然道:“太月主只宣灵玥小宫主进殿,太月主说最后只想见灵玥小宫主……”   见宫女哭得满脸泪痕,灵玥想也不想,便要冲进灵霄宫。华澈仍然不放她,她便请求道:“恩师,就让我一个人进去吧!”   华澈忖度了片刻,方才放开她的手,肃然道:“玥儿,听我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灵玥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奔进了灵霄宫。   第二十四章 真相假相   景阳宫很大,宫墙环绕方圆百里,长廊缦回,隔山环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灵霄寝宫位于中间,外设有待客之厅,议事之堂,殿堂华盖,肃穆异常。   灵紫露依然坐在一张湘妃椅上,端着一只水晶杯,品着刚泡好的茶。   她的眼神肃杀,她的嘴角余留残忍的笑意。   老月主安详的躲在了床塌上,不知是已疲惫而入眠,还是永久的安息。   灵紫露没有看自己的母亲,而是抬头望着屋顶,金瓦金鸾,辉煌生光,不过再坚固的瓦顶也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突然一片落叶飘下,洞口一黑,从顶上掉下了一个人。   一个全身乌漆麻黑的人,他跪在了灵紫露面前,禀报:“禀三宫主,四城主起义失败,所有判军押入刑部大牢,降兵全部归于兵师华澈旗下。”   “什么?”灵紫露刚喝进去的茶水又吐了出来,她起身狠狠的瞪着黑衣人,目光中澎胀起可谓恨之入骨的怒意,“四城主起义失败?本宫什么时候让他们发兵起义了?”   黑衣人微微胆怯:“刚才有四位传讯兵同时来报,说东青苍门、南云海门、西天玄门、北紫霄门兵变全部失败,四城主各自旗下的兵马已被作为判军围剿,四城主亦在追剿之列,而宫主您成了幕后指使,也就是此次判变的罪魁祸首……”   “你刚才说什么?”灵紫露怒声打断,“四位传讯兵同时来报?”   “是,卑职刚才在灵霄殿上看见,同时有四位传讯兵来报,所传消息皆为惨败……”   “愚蠢!”灵紫露突然拔剑,大怒之下竟然一剑砍下了黑衣人的手臂,“这不过是华澈惯用的诡计,第一,我根本就没有叫四位城主起兵造反,第二,就算兵变失败,所有判兵遭剿,怎么这么巧会有四人活着同时回来传讯?你们这些愚蠢的奴才,本宫的声誉全被你们给毁了!”   灵紫露的话无疑于当头一棒,但黑衣人却已无力倾听,抱着断臂苦苦哀嚎,红到发黑的血泼了一地。   这时,灵玥正好奔进了灵霄寝殿,看到了这凄惨的一幕,看着灵紫露气得柳眉倒竖,气喘吁吁,这一刻,握着血剑大发雷霆的女子苍白的脸宛若嗜血的修罗,眸中的火焰如同地狱烈火的侵噬,触犯者必死无葬身之地。   灵玥下意识的想要后退逃避,但目光扫至凤塌上安睡的月祖母时,迈开的脚步又毫不犹豫的向灵霄凤塌旁奔去。   “月祖母,月祖母……”灵玥连声叫唤,床上的人并无反应。   “灵玥小侄女,你好像忽略了我的存在?”灵紫露提剑前来,眼里有凶狠的肃杀之气,她用手娟拭净剑上的血,笑得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小侄女,我们这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紫露姑姑?”灵玥见过的亲人的确太少,何况灵紫露自她出生的那一年就被软禁在了紫露云霄宫中,之所以对这张脸有此许的印象,也是因为华澈曾给她看过王室所有灵氏一族人的画像。   “我很荣幸,竟然被王室月主继任者认了出来。”灵紫露扔掉血剑,走到了灵玥面前,“我更高兴的是,你还能叫我一声姑姑。”   看着灵紫露的脸渐渐扭曲,灵玥有些害怕的退离,摇了摇头:“紫露姑姑,你真的发起了判变,真的连月祖母也杀了,你怎么连这种事……”   “谁说我发起的判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了母亲?”灵紫露怒喝,再三争辩,“我没有判变,也没有人能证明,我发起了判变,更没有人证明我杀了母亲,你不要诬蔑我,要我说,老月主是你杀的,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证据。”   “你胡说!”灵玥娇声反驳。   灵紫露讥笑道:“不信,你看看你自己的手。”   毒辣的目光透着危险的鄙夷,灵玥无法对视,便看向自己的手,只看了一眼掌心,便惊惧不已,她看到了血刻出掌心的纹路,遍布如同蜿蜒的蛇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灵玥失声惊呼。   灵紫露得意的笑:“你再看看你月祖母的脖子。”   就是不想看,也被她目光逼着去看,灵玥看到了老月主脖颈上有一条很深的血痕,而她手上的血竟然是月祖母的血?   灵玥不敢置信,百口莫辨,几近窒息。   “玥儿,姑姑也不想这样害你,姑姑叫你一个人进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你若听,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你若不想听,那么,我就会立刻叫人,这灵霄殿寝宫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管怀疑谁是凶手,我们都有一半成为叛逆者死亡的机会。”   灵玥无力争辩,只能凝视着灵紫露充满罪恶的眸子,她无法理解蜷缩在自己最亲之人灵魂深处的到底是本身所存在的罪恶,还是魔心罪孽深重的蛊惑。   因为她无法以自己纯净的心去衡量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好,我答应你,我愿意听你所说的事情。”   灵玥与灵紫露面对面坐了下来,中间隔着一张檀香木桌,桌上摆放的亦是茶。   灵紫露并没有一开始就提出她所要商量的事情,而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上代月主灵慧的故事,故事的大致内容也就是麝月史录上《灵慧记》的记载。   这个故事耳熟能详,灵玥想听的是下文。   “想必玥儿也听过这样一个故事。”灵紫露见灵玥并没有太过惊诧的反应,便继续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样一个故事吗?”   “为什么?”灵玥倒是十分想知道。   “上代月主灵慧是我的妹妹,是你月祖母的第四个女儿,也就是你的母亲。”   “她真是我的母亲!”虽然内心里已经坚定,但从他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一样能让她惊喜万分,“那我的父亲是谁?是废宫桃源居里的那个人么?”   “你是说莫问?”灵紫露轻笑,“上一代月君莫问的确也是麝月国最美的男子,他有高贵的血统,但很可惜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嘲笑灵玥眼中的惊讶与失望,灵紫露继续道:“二十年前,抗焽之战,灵慧卷水潮以退敌军,舍身坠入月沧海,其节其志何等壮烈,举国追悼,受万人敬仰,但是,很不幸的是,二年之后,她又回来了,回来了也就算了,还怀着一个不该要的野种回来,自己毁掉了自己的所有名节与声望。”   很显然的言外之意,灵玥的脸色刷地一下苍白。   “母亲最恨的就是中原御龙国,但慧妹就偏偏再嫁了御龙国的一名男子,虽是凤血帝裔,却是一个混血的杂种,玷污的不只是她个人的名节,还有我麝月国的名誉。”说到这里,灵紫露故意挑衅的对灵玥一笑,“更可笑的是,一向痛恨御龙国男子的母亲竟然还将月主之位传给了这个血统不纯正的杂种,就因为一个根本就有预谋的神血鉴定仪式,这一切其实都是华澈的阴谋诡计!”   “姑姑,你为何要这样说?玥儿明白国仇家恨已在国民心目中根深蒂固,但事实的真相也许并不是您想的那样,玥儿认为我的母亲她一定有她的苦衷,而我的父亲,我也相信他肯定是一个好人,不然母亲也不会嫁给他。”   “年纪虽小,却很会为自己的父母争辨。”灵紫露讥诮道,“好,我们不谈这些,我要跟你说的是,其实二年之后,你的母亲灵慧又死了一次,你想知道是谁杀害她的吗?”   灵玥的眸光猝然一动,流动着黯淡的忧郁以及绝望的悲伤,她的心无法承受在得到的一瞬间又同时失去,这无疑于让她在小心翼翼获得奢侈的怜悯时又迎来毫不留情的痛击。   “谁?”一个字的询问,她挣扎了许久,也回避了许久,终于脱口而出,却让心伤得如同被刀绞成千万片的血碎。   灵紫露嫣然一笑,拖着香腮,低低的道出两个字:“华澈。”   两个字如同五雷轰顶,灵玥呆若木鸡,眼神空茫,手指颤抖,朱唇颤栗。   “其实那一次抗焽之战,华澈采用的是一石三鸟之计,四面挽歌,援军分三批从敌军后营突袭,一来打退了敌军,二来帮助自己的主子灵纭创造了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三来,他故意派兵来迟,就是要让你母亲灵慧死于这一场战争之中,作为光荣牺牺牲的棋子。”看着灵玥的眸光一点一点的凝聚出仿佛坠进地狱的悲凄,灵紫露高兴得大笑了起来,“哈哈……世人都只看出了他的用兵之计,却只有我看出了他的别有用心,可见,我灵紫露是多么的聪明。”   灵玥像是听着一个完全不懂的故事,怎么也不敢相信,或是不愿承认。   “而灵慧回国之后,诞下的女婴,她其实是想要带走的,和她的男人一起,隐居山木,可是,华澈非要说,你眉心上的这枚红印是帝王之血的象征,唯有留下此婴才会国泰民安,灵氏一族才能传承千秋万载。所以,这位有着帝王之血的女婴被老月主坚决留下来了,而你母亲被贬为庶民,永不能再踏进王宫一步,这之后的事就更少有人知道了。”   停顿了许久,她终于等待灵玥期待的询问:“什么事?”   “慧妹在离开麝月国的途中遭遇了三路人马的追杀,一是我,二是我姐姐灵紫霜,三,便是华澈,而当我与姐姐灵紫霜的人马追上慧妹时,我们只看到了慧妹的尸体,慧妹是含恨而死的,死的时候,她还用血在地上写下了华澈的名字。”   灵紫露有意加重了华澈这两个字的音调,灵玥猛然一震,终于忍不住脱口道:“不,不会是这样子的,恩师……恩师怎么会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怎么会……”   “怎么不会?”灵紫露讥笑道,“你真以为他一心想要把你扶上月主之位是为了你好么?你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只玩偶,一个帮他稳定民心的傀儡。别太天真了,我的小侄女,你是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姑姑所说的话?”   “不,不,不……”灵玥痛不堪言的捂紧了耳朵,喃喃重复“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重复的是无法言喻的矛盾,当万分的信赖被欺骗二字所蒙盖,仇恨便渐渐滋生。   看着灵玥的意志差不多已被全部击溃,她瘫软的身体已全无防备之意,灵紫露笑着捡起了那把染血的剑,一直拖到灵玥面前,蹲到她身边,低声诱惑性的说道:“所以,为了替你父母报仇,也为了我们灵氏一族不被外人改姓,我们联手杀了他吧!”   “不要用他对你的好来作为你明智判断的障碍,他对你的好也不过是掩饰他心中的愧疚和对权势的欲望,抑或仅仅是玩弄你来弥补内心的空缺。   “所以,让我们一起来杀了他吧!”   第二十五章 诡异杀术   灵玥无助的扶着已被她绊倒的湘妃椅,无声的喘息,沉重的心仿若坠入深海,再也找不到可以见到阳光的彼岸。   她的脑海里反复的闪过月祖母的脸,恩师华澈的脸,抑或是灵紫露无情讥笑着的脸。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无法从一个黑白不清的世界里分辨出谁是谁非。   光是执着的坚守着内心那一点点真诚善念的本性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看不清的泥泞之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她到底该相信谁?   “玥儿小侄女,你还没有想清楚吗?或者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灵紫露笑着,得意的告诉她:“如果你还没有心理准备没有关系,因为我早已在这灵霄殿,这寝宫之中布置好了最完美的杀人武器,只要华澈敢踏进这寝宫一步,我必叫他身首异处,万箭穿心!”   “不——”几乎是本能的,灵玥脱口高呼,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还会想起他对她的宠爱和关照,他给过她的爱甚至胜过于灵氏一族所有亲人,即使这种爱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   灵紫露的脸色从讥诮一点一点的变冷变沉,最后竟成了狰狞的大笑。   灵玥不解的望着灵紫露,有些担忧,又有些畏惧,还有些不可理喻:“紫露姑姑,你做错了,这一切你都做错了!我不能相信你说的话,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有病的。”   “你说什么?”灵紫露霍然转头,瞪着灵玥,恨不得一把将她提起,“你说我有病?”   “姑姑,不要再错下去了,你做这么多错事,最终害的还是你自己。”灵玥的声音稍稍提高,透着些许的无奈与悲哀,“月祖母曾教了玥儿一个字‘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学会忍耐,没有足够的实力就要忍,而你紫露姑姑,你已被太多的妒忌与怨恨蒙蔽视线,你的理智与智慧都被欲望的烈火所焚烧殆尽,现在的你只剩下一个被罪恶灵魂所驭使的躯壳,你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病得不再是你自己……”   “你住口!”实在看不出一个单纯的傀儡娃娃竟然这么能言善变,灵紫露愤怒的将染血之剑指向了灵玥,“谁教会你的这些?我有病?我有病么?”   剑的杀气已割伤了灵玥的肌肤,致使她不能动弹。   她望着提剑而立的姑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或者说什么都已无用了吧!   “哈哈……原来你们都觉得我是有病的,那么……不妨就来个彻彻底底的,让我一病到底!”灵紫露的眼睛里顿时闪出血光,长剑举起,冷笑,“玥儿,如果你也在一座冷宫里呆上十八年,你就会明白姑姑为什么会有病,为什么会被逼疯,别怪姑姑无情,我会送你和你的父母团聚!”   一道冷厉的雪光划破冰冷的虚空,无情的界限,带着沉重且凌厉的杀气斩向灵玥的颈间。灵玥的脸微微仰起,没有惊慌的恐惧,只有玉的温润之光来庇护她粉嫩透明的脸庞。   “住手!”危险时刻,一声惊喝。   一袭白衣飘然而入,长袍卷起流云飞雨,一种被称之为“转魄”的洁白柔光盈握在指间,白光如蜿蜒灵蛇般飞出,缠绕住了灵紫露手中的剑。   剑断,白光散。   灵紫露的脸色顿时惨白,片刻的惊惧,整理之后,便是镇定的微笑:“我麝月国最伟大的兵师,你从来都是这么狂妄自大,无视任何人的吗?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闯进灵霄殿来,甚至连通报一声都没有,你难道不知道灵霄殿是圣堂之地,男人是禁止入内的吗?”   来人正是华澈。   脸上的微笑是温柔的讽刺,华澈看了一眼灵紫露,既而挪开视线,向灵玥招了招手,轻唤:“来,玥儿,到师傅身边来!”   受到被忽视的冷遇,灵紫露怒火更盛:“华澈,你看不起我?”   “对于我来说,你的确还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跟你下这一盘棋,我甚至觉得无趣,因为早在你放下第一枚棋子的时候,我就已看到了你最后一步棋以及你惨败的命运,但是,我还是很乐意跟你下这一盘棋,输给我,也算是你的荣幸!”   华澈一边说着,一边对灵玥敞开怀抱,似乎就等这个温顺的女孩奔进他的怀中。   但是,灵玥没有动,或者说,她在以一种质疑的目光向他询问示意。   灵紫露大笑,笑得歇斯里底,肝肠寸断:“所以,你就顺水推舟,以这种无耻的方式来嘲笑我的无能。”   “这是成全!”华澈打断,“成全你想要做王者的野心,成全你名垂千古的梦想。”   “哈哈……说得真是动听!”灵紫露笑得流出了眼泪,即使是败,她也绝不能让自己败得毫无意义,于是,她要道破敌人的野心,“你连四宫卿大臣都利用了,你在他们身边安插奸细,怂恿他们起兵造反,你还将叛乱的罪名嫁祸给我,好让我输得一败涂地。”   “其实真正想要叛变的人是你,而我就成了你的替死鬼。”灵紫露故意将音量提高,“好奸诈的人呀,我到底是哪一点输给了你?”   “你输的是你的心,你掩盖不了你锋芒毕露的野心!”华澈依然在笑,“不错,你的计划其实也很周密,收买了四位宫卿大臣的心,想要通过这四个重要人物的支持和一封改写的诏书光明正大的登上麝月国的国主之位,但是,你对自己的属下是否太过信任,或者说,你对自己收买人心的手段是否太过自信?”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这王宫之中,即使要做跳梁小丑,也要懂得收敛自己。”言外之意便是,你不懂得收敛自己,做得太过明目张胆,瞎子也会看在眼里。   灵紫露的瞳孔猛然扩张,极度的不甘与怨恨积成满目疮痍。   “哈哈……”她又发疯似的大笑了起来,“原来在你眼里,我连一个跳梁小丑都不如,你也太过自恃清高了吧!我灵紫露走到这一步,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既然有做好最坏的打算,当然就会有更好的准备。”   蓦地一阵掌声击鸣,整个灵霄殿忽然一暗,许多黑蝙蝠似的人影一圈又一圈的围在了华澈周围,并且满堂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我曾试图着效仿你,培养出了这一批死士,没有意志的傀儡谈不上什么忠诚不忠诚,他们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字——杀!既然你兵师这么自信不用兵马将士随行,那么,就试着陪这些死士玩玩吧!”   语华,百声怒吼长啸,黑蝙蝠似的人振翅飞起,一层又一层的盖过头顶。   华澈的身影被淹没,灵玥忍不住一声惊呼。   灵紫露仰天长笑,却又在刹那间嘎然而止,满目惊悚,骇惧不已。   因为她竟然看到华澈的身体能穿透那些黑衣人飘过,如此鬼魅之术,到底是术法,还是他本身就不是人?   “不要逼我动用法术!”华澈的眉宇间掀起困倦的怒意,他向灵玥再次伸手,等待将她抱起。而灵玥望着他,只有满目的恐惧。   “法术?我原以为,我麝月国只有术师轮回懂得术法,没想到兵师华澈深藏不露!”灵紫露笑了笑,转移话题,“那么女人呢?”   华澈的脸色立刻阴沉。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女人?或者,你在乎哪一个女人?”   灵紫露猛地将灵玥抓起,断了的剑架在灵玥的脖子间。   而灵霄殿的另一个角落,一个黑衣人绑缚着另一女子走到了华澈面前。   碧衣倾媚,天下尤物。   这女子竟然是幽逽。   “一个是你朝夕相处的情人,是你苦心培养出来的助手,有天下无人能及的美貌和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手段,她亦可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女人,还可以说是你呕心沥血所创造出来的奢侈尤物。”   “另一个是你用来稳固地位的傀儡娃娃,是你所有权力的核心,亦可称得上是你心头上的一点珍爱。”   灵紫露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华澈已微微动怒的表情,嘲弄:“你舍弃得了谁,或者你谁都舍弃得了,更或者,你谁都无法舍弃?”   华澈许久无言,灵紫露便得意得大笑了起来:“无所不能的兵师华澈,你也有无法舍弃的东西呀!那么与兵权相比,这两个女人还能舍弃吗?”   没有等华澈的回答,灵紫露继续道:“我今天要让你明白,不是什么都可以得到手中,你要么就舍弃兵权,要么就会弃这两个女人?当然,如果,你能将兵权交给我,我也会效仿老月主,留住你这个人才,再好一点的话,我也会让你做麝月国的月君,做我的男人!”   “哈哈……”这次轮到华澈忍不住大笑,“我的品味还没有低俗到这种程度。”   “华澈!”灵紫露的脸气得绯红,“不要以为自己真的高高在上,十八年前,你也不过是我妹妹灵纭买来的一个奴隶,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这样的一句话,不仅令华澈脸色大变,灵玥和幽逽亦是惊诧万分。   很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很久,空气凝固,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华澈突然笑道:“你说的话也非常动听,不过——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色的袍子穿透灵紫露的身体而过,灵玥的身体横在了他的怀抱,而他的手上多了一团还在跳动的血红之物!   他放下灵玥,让她蜷缩在墙角。   看到他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灵玥惊恐得一声长长的尖叫!   再也不敢看,她捂住了双眼,飞奔出了灵霄殿。   灵紫露的气息咽在了喉咙里,最后,她还能大笑:“华澈,你也有不能忍的时候,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你虽赢了我,但最终一定会输给灵氏一族,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虽身死,但死而后已,灵玥的身世很快会散播出去,到那个时候……”   一枚鲜活的心脏抛到她面前,她终于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第二十六章 舞倾摄魂   其实杀人者往往要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华澈微低了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长睫在光润肌肤上落下黯淡阴郁的剪影,阴郁一如他的眼睛。   幽逽将他此刻的沉默与手指的颤抖看在眼里,她不知道此刻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却因为他失控杀人后的表情而隐隐痛心。   绑架着幽逽的黑衣杀手也在亲眼目睹华澈掏心杀人后而突然发疯,忙不迭的扔掉了手中的大刀,无头苍蝇一般在灵霄殿里奔来奔去。   “兵师,你还好吗?”幽逽取了洁净的手帕,为他轻轻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华澈突然转身,将幽逽抱在了怀里,碧色的裙裾微皱飘起,修长的玉腿隐隐显出,如雪一般的美丽。幽逽还没有整理好惊诧忧惧的情绪,望着他如同幽暝地狱一般黑而亮的眼睛,身体的接触让她感觉到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失措和痛苦恐惧。   “兵师,在这个地方总是不行的,你还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无论在任何环境下,幽逽总能给他最美的笑容与最温暖的慰藉。   “如果我说,此刻是我力量最溥弱的时候,你会不会趁机杀了我?”华澈突然道。   幽逽一怔,既而柔媚嫣笑:“是吗?可是即使是在力量最溥弱的时候,你还是这么风流不羁,真是不怕把命玩丢了。”   “我没有骗你,今天,我连续施展了两次术法,已极大的透支了我的灵力,这个时候,谁都可以杀得死我。”   竟然如此坦诚的说出自己的弱点。幽逽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阴晴不定,这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一个杀他报仇的机会。   可是幽逽却宁愿选择了不信,反正他们之间总是欺骗大于信任,又为何要信他这一次呢?柔软的手臂围在了他的颈间,幽逽捂嘴低笑了起来:“呵呵……兵师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幽逽可不觉得怎么好笑呢。”   “那么,幽逽,这一次,我要让你代我做所有事情。”华澈突然转移话题,脸上并无一丝戏谑之意,“灵霄殿中,目击者,一个不留!”   低沉的声音透着残酷的杀气,又是一局杀戮的游戏。幽逽的脸色亦微微一沉,从前有过多少次因为他一个又一个的命令而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她总以为那每一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却没有想到一旦踏进了杀戮的局,便无休不止,永无止境。   “好,目击者,也包括我么?”幽逽故作娇嗔的问。华澈淡然一笑,没有回答。   幽逽眼神一黯,也没有多问,只是将裙摆轻轻撩起,脚尖微踮,旋转起舞的过程中,长发飞扬,一缕青丝含于唇瓣之间,眼睫扑扇,眸光婉转流涟,死神一般亭亭玉立的女子全身散发着有如魔惑一般动人心魄的美丽。   然后便是一支紫藤花落在了她的玉手间,幽逽惯用花杀人,花的香气,花的魅力,无疑都是最完美的杀人武器。   杀戮开始,便是鲜血的盛宴。整个灵霄殿都发出痛苦的哀嚎与动摇。   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所谓一舞倾倒丛生便是如此,即死之人都会心甘情愿的诚服于她的美丽。   当玉手穿透最后一个人的心脏时,幽逽张开了唇,柔软的发丝飘下,落在了染满鲜血的指间,如此,她也变得如他一样了。   但是幽逽并不开心,她依然还能伪装出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但她却总是一个人在夜深人静之时默默舔舐自己受伤的灵魂。   这个时候,四位城主闻声闯进了灵霄殿,其实当他们看见灵玥一脸惊惶的从灵霄殿奔出来时,他们就想冲进来了,但是,有所顾虑,便踌躇到了这一刻。   很显然,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任谁都无法忍受眼睛饱受摧残的痛苦。   东方蔚、南宫诀与西门宴已忍不住开始呕吐,洛成侠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勉强能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却愤怒的用剑指着华澈大叫了起来:“华澈,这是你干的好事?”   看见凤塌上晕睡的人,以及地上躺着的灵紫露,东方蔚也吓得失声,西门宴一脸不忍再看的样子,其实也是怕得罪了华澈。唯有南宫诀还能泰然自若,向华澈拱手问道:“兵师,究竟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瞎子都能看出来,老月主和三宫主一定是他华澈杀的。”洛成侠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冲到了华澈面前,大喝道,“华澈,你终于将你的狼子野心给露出来了,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为我国民所不耻,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担此大罪?”   “洛城主是不是说反了。”华澈轻声笑了笑,“好像起兵造反的是你们吧,你们别忘记了,现在四城门判军举的旗子都是打着四位城主的响亮名号,而并非我华澈。”   “华澈,你不要含血喷人!”洛成侠气得双目圆睁,但始终说不出一句辩词来。   “我这哪是含血喷人,明明是以事实在说话。”华澈将目光转向东方蔚、南宫诀、西门宴,问,“不知三位城主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不,老臣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东方蔚吓得魂都飞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   “是么?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可就不大好了!”华澈有些伤脑筋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宫廷政变,我该怎样向麝月国的臣民解释呢?”   西门宴听出了华澈的意思,连忙拱手答道:“兵师,用事实说话,既然三宫主灵紫露已发起了判变,并不惜杀害自己的母亲以求谋得国主之位,理应受此惩罚,此次政变不但要公诸于世,我麝月国史录上也要有所记载。”   “西门宴,你这个昏庸无能的老东西,你到底在说什么?”洛成侠厉声大喝。   “洛城主,此次政变,我们就是受到了三宫主的蛊惑,你我也算是麝月国二朝重臣,应该一心效力朝廷,知错改错,善莫大焉!”   “你这个墙头草的老匹夫,我洛成侠今天就杀了你!”   洛成侠的剑举了起来,但是剑光还未落,他的胸前便开出了一朵花,芳香清泽,紫藤幽艳。另三位城主都惊恐的看着他,他转过头来,惊恐的看着一脸媚笑的女子。   “你,你……”洛成侠正想骂一声妖女,他胸口上的花猛然间炸成粉沫。   又一个死不瞑目者倒在了地上。   幽逽蹲下身子,叹息了一声,捡起那一枝紫滕花,花的颜色在她冰肌玉肤上投影出动恻人心的光泽,却是毒一样的危险光泽。   三位城主噤若寒蝉。幽逽抬眼,望着他们一笑,启唇娇声道:“三位城主想必已经看到,洛城主是为护驾而牺牲的,死于三宫主灵紫露之手。其忠其勇可嘉,是为我麝月国所有臣子们的楷模。”   “是,是,是……”东方蔚头也不敢抬,唯唯喏喏。   南宫诀轻叹一声,低头默认,西门宴又朗声道:“洛城主护驾虽败,但功不可没,老臣恳请兵师为其子加官进禄,并赐其忠君报国之玉匾。”   “当然,忠臣都要以其厚礼下葬,至于为其子加官进禄以及赐其光荣玉匾之事就由西门城主全全负责。老月主驾崩,由南宫城主负责发丧,所有大事小事亦由南宫城主全全处理。”将一切交待完之后,华澈挽着幽逽的手走向灵霄殿外,路经南宫诀时,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我若不需要你们,完全可以挑几个更胜你们的傀儡出来顶替,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就是还比较欣赏你们忠君爱民的思想抱负。”   本来幽逽杀掉洛成侠就是杀鸡儆猴,而这一句话便完全揭露并打消了南宫诀心中的另一个决定。   “是,承蒙兵师厚爱,老臣定当尽心尽力,辅佐灵玥小宫主继位。”   第二十七章 玉露相逢   灵玥奔至一颗紫藤花树下,便开始不停的呕吐,紫藤花的花瓣如雨飘零,被风吹散,一如那逝去的温度。   灵玥忽然感到心痛,无比的心痛,苍白的小手用力的扯着花滕,紫藤花亦忧伤悲鸣,落进了她几近透明的眼瞳深处.   无声的哭泣,融入这悲凉的风景之中。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叫嚣的声音,勉强可听清有人在高喊着“捉拿叛贼”的命令.密密码码奔来无数的官兵,分成八个方向追捕着天空中飞来飞去的一道蓝影。   飞城正在逃避这些官兵,但是,飞城却将这些官兵当猴耍似的,来满足他一时的贪玩和乐趣.当官兵们追向东,他便飞向西,反正轻功了得,官兵们跑得累了,头晕目眩,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可以看得见他的身影.   “哈哈……一帮蠢驴,真是太好玩了,竟然说我是叛贼,一群没文化的东西,叛贼这个词儿是能滥用的吗?看我怎么玩死你们!”   飞城以箭一般的速度在宫墙、亭台以及百花树上飞行,劲风吹落一阵又一阵的花雨.   灵玥晕晕然的起身,在花雨中踉跄而行.突然一阵蓝色的风“咻”地一下刮来,灵玥随风疾转了几圈,跌倒在了地上,不,准确的说,是跌倒在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美女呀,你往哪儿跑不好,非要和我撞上!好吧,我是男人,关键时刻,给你当肉垫,喂,美女,你摔得不疼吧!”   “喂,美女,你快起来呀,别一直趴在我身上呀!”   “咦,怎么回事,不说话,难道是哑吧?唉呀,算了,还是我抱你起来吧!”   飞城将灵玥扶了起来,近在咫尺,第一次看清了灵玥的脸,飞城见过不少美貌的少女,也很喜欢与美女搭讪,但是这一次,他却异常的镇定安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有逼人的艳丽,没有华丽的装点,没有所谓的倾华绝代,销魂摄魄,但是,却很难让人忘记,至少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清研玉秀中透着一丝灵魅之气,纯净透明中又隐藏着一丝忧郁神秘,不过分娇艳,不过分妖娆,不过分张扬而艳压群芳,宁静优雅中自然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质与吸引力.   “喂,美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飞城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的少女与华澈寝房中的那名女子联系起来,所以,即使是多年以后想起来,他仍然不敢相信.   “我一定是在梦中见过你!”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春日的阳光照射,亦有一种微风拂煦般的暖意.   灵玥还沉浸在溺海深处的恐惧中,听到声音,有些浑浑噩噩的抬头,看到的是戴着半张青铜面具的脸,露出来的眼睛非常明亮,让她仿佛见到了晨时的第一缕阳光,溥溥的唇瓣微微抿成一条优美的弧度,水光氤氲中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魅力。   这偶然的邂逅,却是她最需要的心灵慰藉。   灵玥很想找个人来帮助,或者哪怕这个人只愿听她倾诉。所以,她有些鬼使神差似的抱紧了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将头埋在他胸前嘤嘤哭泣。   “喂喂,美女,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投怀送抱呀!”   飞城这样叫着,灵玥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只想好好发泄一下,将所有的恐惧与痛苦都用泪水来流干。   “想不到我书飞城不管走到哪里,都受美女喜爱呀!果然还是人长得帅的特别魅力!”飞城忽然得意起来,有美女投怀送抱还不好,他心中暗笑,再加了一把劲将灵玥抱紧,可是,光顾着占美女便宜,要是被那些该死的官兵抓到了怎么办?   “喂,美女,我今天还得逃命,下次肩膀借你靠一下没有关系,你先放开我,好不好?”飞城商量着,突然臂上一痛,忍不住一声大叫,他哪里想得到,灵玥居然一声不吭咬上了他的臂膀,哭出来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衣襟。   “喂,美女,你干嘛咬我呀!天啦,你再怎么喜欢我也不能咬我呀,难道你想吃了我?”   飞城无比委屈的高声喊着,竟然引来了追兵。   “美女,我今天真的不能陪你了,我得走了,下次吧,下次我再来看你!”缓缓推开了灵玥的身体,飞城向着前面的紫滕花树上飞去,却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竟然看见灵玥软若无骨的倒在了地上。   纷纷扬扬的紫藤花笼罩了那一袭青衣,春日明媚之光流淌在她琉璃易碎的脸上,照出了她眼底深处一处难以言喻的憔悴忧伤,青丝带着花瓣的清香,粘附在她苍白透明的腮畔,被晶莹的泪水打湿,也闪泛出冷寂的哀伤。   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让他禁不住怜惜,想要去呵护蔚藉.   “哎,美女妹妹,你到底是怎么了?”飞城叹了口气,又迅速的折回,将灵玥抱起,却感觉到她的身体冷如寒冰,全身散发出刺骨的冷意,她的心跳也是异常的快,好像比平常快了一倍,“好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喂,美女,你该不会是蛇投胎转世的吧!”   灵玥并不清醒,只是低低的反复念着:“月祖母,紫露姑姑……爹爹,娘亲……”泪水如珍珠一般的涌出,湿了脸庞,在稀碎洒落的阳光中璀璨生光。   追兵已近,飞城但觉无奈,一把将灵玥的身体托在了背上:“公子说过,丢下女人不管的男人他哥的就不是男人,本公子岂能被那个女人看不起,好啦,美女妹妹,跟着哥哥一起陪那些蠢驴玩玩捉迷藏的游戏吧!很好玩的呀,够刺激!预备,开始!”   其实话音还未落,他一个箭步,就已经飞上了树巅,几阵花雨急落之后,他又落在了一座白玉宫上,翻跃数道宫墙,终于有些疲乏,便落在一处角落里停憩下来。   刚落稳脚步,一个熟悉而悍厉的声音打断了他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呼吸:“臭小子,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回来来找我?”   一个激灵,飞城猛抬起了头,看到的是正抚着胸口之伤的公子莲汐。   他并不是来找她的,只是偶然碰到,但是有这个机会来讲义气,又何必放弃?   飞城笑了笑,将脸涎了过来:“那是当然,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人而不管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剽悍的女人好像从来都不需要男人保护的哦!”   “本公子当然不需要男人保护,别这么对我笑,否则我真想打烂你这张臭脸!”公子莲汐说罢,巴掌闪电般的就扬了起来,一下子就扇落了飞城脸上的半张青铜面具。   很俊秀的一张脸,可惜多了三根指印。飞城因为背着灵玥而无法腾出手来,白白的挨了一巴掌,很是愤怒的大骂起来:“你他哥的真不像个女人,你这辈子要是能嫁得出去,我给你当马骑!”   “本公子都活了一百年了,还是这么年轻美貌,不愁嫁不出去,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没文化没修养,肯定娶不到漂亮老婆。”   “切,老女人,我不跟你计较。”   公子莲汐换了个姿势,站起身,拍拍灰尘,看到飞城背上伏着一个人,便问:“你背上背的是什么?放下来给我看看!”   “本少侠偷的宝贝,而且是活的宝贝,你想看,先拿点银子出来。”飞城习惯了和公子莲汐开玩笑,准确的说,一切恶习都是跟着公子莲汐学来的。   “你小子还跟我玩这一套,本公子一分都不给,就要看定了!”公子莲汐好胜心起,一个展臂高飞,落在了飞城的背后,但飞城却又机灵的转过身来,吹了吹口哨,冲着她得意的一笑。   公子莲汐再追,飞城再躲,如此几十回合,二人才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一起窝在角落里,不停喘气。   “你小子还真够色胆包天,在王宫里也敢偷女人,当心哪天被捉去砍头,别怕本公子没脸去救你!”   “我是色胆包天,但是也不至于会被人捉住砍头吧,我神盗飞城是什么人,那可是名扬千里之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轻功盖世迷倒无数美少女的翩翩公子哥,哪像你呀,不男不女的老妖精!”   “你小子再敢说一句,我马上毙了你!”公子莲汐的巴掌再次扬了起来,飞城立马投降,笑容可掬道:“好说,好说,公子宽宏大量哪能这么容易生气。我们说点别的,别的……”指了指周围的宫墙,飞城咳声一笑,“公子,咱俩这几天也算是把王宫转了个遍,凭你的聪明才智,这王宫地图应该能画出来了吧?”   “我画王宫地图干什么?”   “耶?我们说好的,要把姐姐救出去!”   “要救你去救,我才懒得救。”   “为什么?为什么你反悔了?”   “第一,那丫的其实在王宫里过得挺风流快活,第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太强了,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会吧!公子,你一向以天下第一聪明人自诩,怎么也有认输的时候?什么样的男人竟然让你也如此忌惮?”   “是五哥……”脱口一句,竟然忘记了这是她心底的密秘,顿时后悔,她突地又一把抓起了飞城的衣襟,“你小子别想套我话,这王宫里现在乱得狠,不是久留之地,我们马上想办法出去!”   “哎呀,公子你能不能温柔一点,总是这么摸摸捏捏的,本少侠要是娶不到美女,都是你给害的。”   公子莲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见他老实的住了口,方才不计较,指着灵玥道:“还有这个女人,你从哪里偷来的,还送到哪里去,可别让她拖了我们的后腿。”   和飞城一样,公子莲汐没有认出灵玥,昨晚的刺杀,她并没有从昏暗的灯光中看清灵玥的脸,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用心去看。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偷来的美女,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公子莲汐忽然认真的反问。   “没问过,不知道.”   “王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送回去,别让她连累了我们。”   飞城也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收敛了顽性,看了看灵玥精致却有些苍白的脸,看着她梦呓中的恐惧,还是有些怜惜,因为怜惜而莫名的生出一丝不舍,犹豫了片刻,才勉强答应:“好吧!我送她回去,不过,帮人帮到底,我先问问她住在哪里吧!”   晕睡中的灵玥还在轻唤着“爹爹、娘亲”,不知道为什么,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的红晕都全部逝去。   “喂,公子,这位妹妹好像有点不对劲呀,全身冰冷颤抖,一直都在说梦话,她好像很难受很痛苦的样子,你快来看看!”   飞城轻抚着灵玥的额头,有些担忧焦急,连忙拉了公子莲汐为其探脉搏,试问:“你看,心跳极不正常呀,还有,这身体冷得跟冰块似的,她是不是生病了?”   为灵玥探过脉搏,公子莲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叹道:“这女孩好像受过极大的刺激,心脏出了问题,可能活不了太久。”   “那怎么办?你快想办法救她!”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救,何况,我说的活不了太久,并不是说她马上就要死掉,只是寿命不长罢了。你小子这么着急干什么,还真把人家当你老婆?”   “嘿嘿,公子,你就当她是我的老婆好了,小弟有事请大哥相助,你不能拒绝吧?”   看着飞城拱手客客气气的样子,公子莲汐还真不好拒绝,只得认输道:“好了好了,真是服了你了,救了别人,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救自己。我再来看看……”再次为灵玥把了脉,看着她呓语不醒的样子,公子莲汐突然道:“她现在呼吸有点困难,严重缺氧,要是你们这里有氧气罐就好了。”   “氧气罐是什么?你告诉我长什么样子,我马上去找!”   “找你个头呀!你们这里根本就没这个货。”一把将拔腿欲飞的飞城拉了回来,公子莲汐指着灵玥道,“来,给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飞城瞪大了眼,“就是像上次你给我做人工呼吸一样?”   “没错,就是那样,你做不做,不做,我来!”公子莲汐干脆,立马就俯下了身,但飞城却将手伸过去,将莲汐的脸托了起来,笑道,“还是我来吧,你是女人,女人亲女人不好,机会给我!”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占女孩子便宜。好吧,你来!”   飞城偷偷乐开了花,刚想去吻灵玥的唇时,意识到公子莲汐还在旁边看着,又立马起身,将灵玥抱起,笑道:“在这里不方便,我得回避一下,人工呼吸我来做,人我也送回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找你,成不成?”   “成,快滚快回!”   “真是好哥们!”   瞬忽之间,飞城抱着灵玥直冲云天,蓝色的披风席卷如同蔚蓝的天。   飞檐走避,追风逐影,身影变幻快如鬼魅。   看着飞城身影转瞬消失的方向,公子莲汐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果然,轻功可称得上天下第一!”   第二十八章 一场奇遇   已近黎明时分,皓月隐进云层,清辉速减。   幽昙盛开,晶莹如雪,在泼墨夜色中随风摇曳。   华澈遣走了幽逽,一个人独自漫步在这幽闭的别院之中,任夜霜雨露浸了一身银辉,发丝凌乱飞扬,从中竟然泛出些许雪白。   “当满月完全被乌云遮蔽时,你的灵力就会耗尽,甚至会影响到你的身体,澈儿哥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暴露自己弱点的人,今天却是为何?”   一簇花团谢落,刹那芳华,幽香尽逝,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一袭如雪法袍上。   来人步履轻稳,行如无声,悄然走近华澈,一脸稚气的脸上呈现出如他一般深沉的微笑,身材比他稍矮了几许,少年剑眉凤目,面若桃李,唇红齿白,高挺琼鼻,俏皮可爱颇有几分女子之色,却是术师轮回。   能在此时此刻自由出入他幽梦雅院的也只有一人,而这个人就是术师轮回。   “你来得正好,可否帮助我?”华澈点头笑了笑,俊美异常的眼睛幻光闪烁,在沉沉夜色中竟然颇有几分媚意。他不只是没有暴露弱点的习惯,更没有求人的习惯,但对于轮回,他却没有什么可掩饰的习惯。   其实了解了一个人,就不要过分的去在这个人面前装神秘,也许坦诚交心更能换来一个得力的助手,而且这个助手将会比谁都足够忠诚。   “澈儿哥哥,你太客气了,轮回曾跟你说过,如果施术遭到反噬,你可以用‘转魄’将一半的反噬后果转移到我的身上,如此,你就不会变得如此颓弱。”轮回笑了笑,凤目中透出此许的担忧和无奈之意,微叹了口气,“唉,澈儿哥哥,你还是太好强了,不愿转移反噬,是因为自信凭自己的能力可以控制甚至忍受么?还是,你怕我会受伤?”   “都不是。”华澈果断回答,微笑,“我没有时间。”   “就是为了那个女孩,你连续施用了两次极限之咒,澈儿哥哥,我没有想到,你还真能对一个女人有如此上心的时候。”是开玩笑,却也是一丝幽怨的嫉妒。   “不光是她,只要是我的女人,我都会保护她毫发无伤,这,也是我为人的准则。”   “哈哈……”轮回脆声大笑了起来,眸光瞬间一亮,“那也要先想想自己付出的代价。”   满月银辉扫开了云层,泼下一片银白,轮回伸手摸过他耳前一丝鬓发,发丝亦如白雪,令他婉惜叹声:“连头发都白了,澈儿哥哥,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对待自己。”   “先不说别的,可有救冶办法?”华澈漠然截断,其实靠念力支撑这么久,走到这个地方,也是他精力耗尽的时候了,从来没有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他的身体竟然控制不住的开始摇晃。   “澈儿哥哥,你赶快躺下来,趁天亮之前,我还是用‘转魄’之术将你遭受的反噬都转移到我身上来吧!”   “转魄之术不是在施术的时候才能用的么?”华澈忽然反问。   轮回一愣,尴尬一笑:“呃,我从前是这么说过,不过,澈儿哥哥,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冶好你,让你还像从前一般年轻英俊。”   “那么,多谢你了。”心生了一丝怀疑,华澈笑得阴郁。   月光如雪,昙花谢落,地上又铺了一层雪白,华澈依了轮回的要求,躺在了地上,疲倦入睡,而事实上,他虽表面入睡,大脑还是十分清醒的。   片刻,他尝到了一丝腥甜之味,直觉告诉他,他喝进去的是血。   轮回的血?   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呀,总是能如此傻乎乎的不顾一切,却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宁愿背叛家族将天下最强的术法传授给他?   为了什么,总是义无反顾的帮他做任何事情?   又为了什么,不惜一切也要冶好他的病?   但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自己能有这个助手总是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用我的血,能冶愈术法对你造成的伤害,澈儿哥哥,你就安心睡一觉吧!”最轻的叹息,仿佛遥远的记忆,轮回开始施术,一双白晳的手吸了月之精华,将一团团光亮的雪球托在两掌之间,月光又如潺潺流水,在华澈身上缓缓流淌。   “唉,为什么对我也有如此深的戒备之意?”感觉得出华澈并未真正入睡,轮回半跪在了他身边,将他的一只手捧起,放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叹道,“澈儿哥哥,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如果这个世上只剩下一个人对你真心,这个人,必会是我!”   华澈的眼睫微微一颤,脸上仿佛有惊意,又仿佛有怒意,但最终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继续入睡。   “你曾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你遗落了一颗心。   “我也告诉你,很久很久以前,我也遗落了一颗心。   “别人都说我是麝月国最完美的神童,其实我觉得,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你的才智谋略以及学术的天赋无人能及……   “但是很可惜,澈儿哥哥,你已经爱上一个女人了,这将会是你致命的弱点。   “必要的时候,我会替你杀了她,你说好不好?”   风吹花飞,花落是涕零的雪泪。   虚空里突然有打破寂静的声音,轮回感应能力非凡,高声一喝:“谁?”   幽梦雅院里枝影横斜,一树桃枝上落下了一条碧色的袖帕。   一定是那个女人!   轮回正要去追,不料华澈忽然抓紧了他的腿。   “为什么?澈儿哥哥,你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不是敌人。”沉睡中的人竟然开口说话,“她是我的人。”   “你走吧!”最后一句话简单而无情。   轮回的眼里竟然泛起晶莹的泪水,落去了温暖,落不尽凄伤。   “那么,我先走了。天亮以后,你就会全愈。澈儿哥哥……保重。”   其实这次施用‘转魄’之术,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华澈承受了所有的痛苦。   能让他全愈,却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受了伤。   白色的法袍在月光下渐渐消失,轮回离开了别院,只余下一首缠绵宛转的歌唱:   “晓月徘徊逝,繁星清冷闻。悄从春暮说离分。等却隔年心事,一现为逢君。谢似相思雨,开如寂寞云。人间有梦自纷纭。刹那温柔,刹那了无痕,刹那芳华遗世,记爱恋成群。”《喝火令昙花》   飞城本来是想早点赶回去与公子莲汐会合的,但是却被灵玥抱住了身体,一夜风餐露宿,一整个晚上,这个女孩都在梦呓哭泣,有几次望着他的时候竟是含情脉脉。   想着,飞城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呸,什么含情脉脉,书飞城你小子就别自恋了。   可是,灵玥还在梦呓,一双纯澈清绝的眼睛正望着他。   呃,怎么好像还是含情脉脉。   飞城竟然红了脸,不敢对视,便十分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装斯文:“呃,美女妹妹,你睡醒啦!”   灵玥的确是清醒了,感觉到不一般的温暖,其实十八年来,她都没有在睡梦中觉得如此温暖过,飞城的怀抱不仅温暖了她的身体,还温暖了她孤寂的灵魂。   灵玥躺在他的怀里,其实更应该说是飞城紧紧的把她套在了怀里。   “哥哥,你一直抱着我吗?”灵玥天真的问,但飞城以为灵玥责怪他占了便宜,立马就放开了她,跳起身来,道歉:“对不起,美女妹妹,我其实什么也没做过,你别误会哈……”一时语急,好像说错了话,飞城又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颅,自责,“书飞城,你到底在说什么?”   “嗯?什么……没有做过?”灵玥还是什么也不懂似的天真的问。   飞城还以为这是责怪的语气,不停的错辞,终于找到了一条理由:“是这样的,昨天你一直喊冷,是你抱着我不放手的,但是,我很规距的,我没有碰过你任何地方,除了嘴唇……”   “啊?”灵玥听得更加糊里糊涂了。   咚!傻了!飞城急得冷汗直冒,暗暗骂了一句自己是个笨蛋,怎么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见到美女就乱了阵脚。   不过,看灵玥好像一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表情,他勉强稍稍放松了精神,强装一副笑颜:“美女妹妹,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嘿嘿,我刚才什么都没说,那是在放屁!”   “什么也没说是,是在……”灵玥望着他,更难解了,“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书飞城立马捂住了嘴巴,从心底上狠狠的把自己骂了几百遍,该死的书飞城,你怎么搞的,在这么高贵的美女面前怎么能说脏话?   “嘿嘿……”飞城尴尬直笑,突然一声厉喝传来——   “书飞城,你个臭小子,光想着泡美女,你是不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害得本公子四处找你!赶快给我滚出来!”   抬头一看,不是公子莲汐又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飞城的耳朵很快就被公子莲汐拧了起来:“说,有没有占姑娘家便宜?做人要讲道德,你这个样子,非是你爹气你,我都要被你气死!”   “啊~你个凶女人,你快放开我,本少侠是风流了一点,但还不是禽兽!”怒声高喝着,再缓了口气,在公子莲汐耳边悄声说,“好姐姐,美女面前,你给我一点面子,行不行?”   “面子,我的面子都被你给丢尽了,你还跟我讲面子。”公子莲汐像调教小孩一般的气势汹汹,答应了他老爹要帮助这孩子“改邪归正”,她可不能食言。   灵玥看着飞城嗷嗷叫苦,也忍不住奔过去拉了公子莲汐的手,求情道:“姐姐,你别再欺负哥哥了,哥哥是好人,他没有占我便宜。”   “是么?”看了看灵玥一双似水双眸,公子莲汐竟然也心软得凶不起来了,笑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次就放他一马。”说完一拳顶在了飞城的肚腹上。   飞城痛叫一声,跌倒在地,大骂道:“你个暴力女,本少侠一定要找个暴力男征服你,将你往死里管教,让你每天都吃不消!哎哟,疼死我了,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哥哥——”灵玥倒是真着了急,连忙扶起飞城,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嘿嘿,哥哥没事,哥哥骨头硬得狠。”对灵玥释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顺便还抛了个媚眼,凑到灵玥耳边,“哥哥以后每天还来看你,好不好?”   灵玥发自内心的欣然作答:“好。那我每天在这里等你。”   “唉呀,妹妹,你真是太可爱了。”兴奋不住的手痒,轻轻捏了捏灵玥的脸蛋,哪知,下一瞬间,又被公子莲汐一把提了起来:“快走,又有官兵追上来了!”   “啊?官兵,哪里?”   “屁股后面!臭小子,玩性大了,这下要是逃不出王宫,我就将你丢在这里喂鱼!”“好说,好说,最好把我丢进美女的沐浴池里!”   飞城被公子莲汐提着走远,忽然又回过头来,大叫道:“美女妹妹,哥哥叫书飞城,你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灵玥刚想脱口回答,却又似觉得有些不妥,见飞城一身蓝色披风翩翩飞起,微笑答道:“蓝……”   “蓝?”一个字?飞城来不及多想,还是喜不自禁的亲切叫了一声,“那我以后就叫你蓝儿妹妹吧!”   “臭小子,你恶心不恶心,快滚!”   灵玥望着一蓝一白两道人影飞远,忍不住追上了几步,又驻足下来。   一场奇遇,又只剩下落寞,只是心里有了一点小小的依托。   从此以后,真的可以不用再独行了么?   身后的芳香林传出皊萝果的清泠之音,那是过去十八年的冷寂生活。   灵玥忽然觉得无处可去,整个王宫已无她的容身之处,便是这片铃果芳香林,成了她唯一可以留下来的驻足之地。   第二十九章 大闹兵策府   华澈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凌厉的杀气。   仿佛一道寒光,又仿佛一道温柔的波光,轻轻抚过他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袭碧衣,是幽逽的背影!   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听到幽逽温柔而恬美的声音。   “兵师,你醒了?”幽逽正在玉盆里折叠着被温水浸湿的锦帕,见他起身,便立忙转身过来,为他擦洗脸上疲倦的睡痕,“兵师有时候怎么还像一个小孩子似的,竟然不回卧龙居睡觉,而是一个人在幽梦雅院里赏花,还风餐露宿了一夜。”   华澈淡然而笑,亦温柔的握起幽逽的手:“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当然不是我啦!你一个大男人,我怎么可能背得动你。”幽逽还是一惯的喜欢掩口而笑,笑的眼波总是能泛起妩媚的倦意,“是东阳赤少和南阳蓝少两位公子将你给抬回来的,怎么,昨晚一定睡得不好,是吧?我可是在卧龙居里等了你一个晚上哦。”   她一边说笑着,一边为他整理着领口,华澈从她盈盈含笑的脸上只看得到烂漫的天真和似水的柔情。她昨晚明明已经见到他满头白发颓然不堪的样子,但却能装得一无所知,如此毫无做作的掩饰,没有想到她的演技已经好到连他也快要看不清的地步。   “你昨晚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华澈忽然转移话题,打破室内缱绻的暖昧,“幽逽,你又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这,也将会是我最后给你的一次机会。”   是呀!为什么不选择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来报仇呢,她明明已尝试过几次要将幽冥花种在他的心口,但最终都放弃了,放弃的不仅仅是这唯一的一次机会,还有她自己未来的自由吧!她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么深的眷恋,让她的心无法再比得上他的冷酷无情?   幽逽眼神黯了黯,忽而又笑道:“因为兵师你,昨晚也对我手下留情了嘛!幽逽和兵师你一样,虽然没有什么良心,但是,也有自己为人的准则。你不杀我,我也不会趁人之危,如果有一天,我能真正的打败你……”   “那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华澈截断,淡然一笑,冷漠的语气示意这个话题不用再继续。   幽逽服侍了他多年,已经习惯了去揣摩他话中的深意,完全服从并迎合他的内心。   于是,再也不必过多的交谈什么,她只管细心的为他梳洗整装,将他所需要的一些东西准备齐全。玥宫烧毁,太月主驾崩,灵紫露发起的宫廷政变刚刚平息,一场变乱爆发的同时,或许还有另一场变乱正在谋划之中,这个王宫永远也没有安宁的时候。   国不可一日无君,接下来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今日朝堂之上势必又将会另起一番纷争,毕竟这天下还是灵家天下,不满他执政的臣民也不计其数,只不过,那些跟他一般狡猾的狐狸还没有将尾巴露出来而已罢了。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渐渐忘却了昨日的阴霾,二人携手,心情也变得轻松舒畅起来,一路欣赏着兵策府华丽的风景,幽逽也能像一个天真少女一般在他面前言笑宴宴,蹁跹起舞,顾影徘徊间,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就像是一只碧色的精灵,为了她的自由终将会离他而去?   华澈的面色渐渐变得冷肃,也只有她敢用她的妩媚与柔情来试图融化他的冰冷。   水上长廊,廊上楼阁,二人正要在楼阁之中小憩,忽闻一阵喧哗声传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幽逽代华澈问府上的下人。   一小厮听到命令后,立马躬身行来,低头答:“回禀兵师,幽逽宫主,有民间盗贼闯入王宫,趁乱行窃,北阳白少公子带了一队人马正在追捕这两个盗贼,只是这两盗贼太……”小厮怕说错了话,一时吞吞吐吐,吓得脸都涨得通红。   幽逽的心头也是一紧,华澈不耐烦的截道:“不过是两个盗贼,何需白少郎亲自追捕,叫他回来!我有事情交给他去做。”   “是,兵师。”小厮应命,匆匆离去。   幽逽目送小厮离去后,给华澈递上一盅刚烫好的酒,笑道:“什么事情非要交给白少郎去做,交给我不行吗?”   华澈喝了一口酒,将幽逽揽至身旁,笑道:“有很多事情不适合女人去做,幽逽,从今以后,你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了,你只要一心一意的做我的女人即可。”   幽逽心下一沉,娇靥微红,有些惊喜,却也有些失落:“兵师是怕幽逽会累么?”   还是怕我知道的太多而对你不利?原来你早就已经开始防备着我了。   从未有过的柔情,将她套在怀里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慢慢的疏远。   没有回答,华澈还只是淡然一笑。   轻风柳斜,芷裳云砌,正值桃花盛开,残梅吟雪。   幽逽依偎在他怀里,抬头望他的脸时,看见他的眼眸微微眯成了一条线,钻石般的黑瞳里闪动着少有的情趣。   他看见了什么?幽逽好奇的寻着他的视线望去。   蓦地一惊而起,幽逽站起身,走下玉砌台阶。   兵策府四周高墙环绕,每一个出口都有武艺出众的门客把守站岗,也可谓是守卫森严。但是,华澈却看见了一白一蓝两道人影翻飞过高墙,悄然无声的落在了水上长廊之上。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书飞城和公子莲汐。   与北阳白少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二人身上或多或少的受了些伤,尤其公子莲汐胸口上的旧伤未愈,胳膊上、腿上又添了些新伤,连步行也成问题,于是,公子莲汐便强迫飞城将她背到了背上,二人在晨曦之光下缓缓而行,惶惶如同丧家之犬。   “喂,公子,我说你行不行呀?你往日不是挺厉害的么,今天怎么连个小白脸都打不过?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白脸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公子莲汐的手又扬了起来,但因为扯动了胸口上的伤,又立马缩了回去,但声音还是霸气不容置否,“你要敢再说一遍,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要不是你臭小子色胆包天,在王宫里也敢泡美女,我们又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   “这跟我什么关系嘛?再说了,爱美是男人的本性,你不是男人,你又不懂!”   “我们本该在天亮之前离开王宫,现在倒好,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官兵了,一个剑师就已够难对付,现在还来了个什么北阳白少,看来兵策府的高手还真是不少。”   “高手再多,也比不上你有隐身术嘛,他们追来了,你变走不就得了,嘿嘿,顺便还带上我。”   “滚你个臭小子,本公子的隐身术不是随便能用的,何况本公子现在还受了重伤,没力气再施什么术了,这下可要全靠你了,是生是死,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你看着怎么办吧?”   “啊?你该不会让我一直就这样背着你逃跑吧?你个死女人,你不能总是这样欺负我,我不干了!”说罢,还真是双手一放,背一顶,将公子莲汐抛在了地上,自己拔腿就要逃。公子莲汐全身剧痛,顿时火烧脑门,高声怒吼:“书飞城你个混小子,你他哥的没有良心也就罢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是男人,可你也不是女人!”回眸眯眼一笑,本是想给公子莲汐一个教训,以报那一巴掌之仇,可没想到,这女人嗓门够大,竟然又把追兵引来了。   里三层,外三层,墙里墙外墙高处都站满了官兵。   刀、剑、长枪、弓箭,样样武器具全。   一袭白衣立于墙顶,手中弯刀寒光凛凛,正是往死里追捕他们的白少郎。   “两位是束手就擒,还是再继续?”白少郎纵身一跃,落在他们二人面前,秀眉凤目间竟洋溢出女子般的柔媚,弯刀光可鉴人影,大得骇人,实与其人不配。   飞城打量了他半响,怎么看都像个女人,便讪笑道:“喂,听你的语气,好像对我们很有兴趣哦,你是看上了她,还是看上了我呀?”   白少郎秀眉一蹙,恼怒中还颇有几分韵味,无奈,便吩咐下人:“将他们抓起来,抓不了活的,就砍下他们的脑袋!”   “是!”众声应命,一圈又一圈的人将他们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   “唉呀,我的天啦,这娘娘腔凶起来还真不得了,公子,以你的聪明才智,我们该怎么逃?”拍了拍公子莲汐的胸脯,却被公子莲汐狠命的拧了一把,嗷嗷叫苦。   “该怎么逃就怎么逃,刚才还一个劲儿的叫抓活的,现在倒好,要砍我们的脑袋了,这下面是刀剑,上面是弓箭,臭小子,你就等着被乱刀砍死,万箭穿心吧!”   “啊?”飞城正要叫,一帮人马已如饿狼猛虎般的向他涌扑了过来。飞城立马摆了个半蹲展臂的极酷造型,眸光明朗,向每个人一扫,眨眼一笑,“谁敢过来,看我怎么玩死他?”   本已飞扑过来的人还真被他震了一怔,但终抵不过白少郎的命令,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飞城扑了过去。   “真是受不了,打架也要耍酷摆造型!”公子莲汐在一旁忧叹,见飞城已被群体围攻,观阵看势,为其破解敌人之招术,“飞城,左拳击灵台,右肘顶膻中,凌空踏风,扫落叶,卷舞天下,破其阵中……”   在公子莲汐的指点下,飞城屡破重围,竟然越打越起劲,不停的叫爽。   公子莲汐哭笑不得,白少郎气得眉梢都挑起来了。   华澈坐在不远处的亭阁之中饮酒,看着这一幕群殴场面,竟也如同看戏一般来了兴致。幽逽见他眼中洋起笑意,心中也稍稍放松了几许,柔声轻唤:“兵师可是看上那两个少年才俊了?”   华澈放下酒盅,笑问:“公子莲汐是什么人?”   “谁?”幽逽故作茫然。   华澈笑道:“幽逽,对我,你就不必隐瞒什么,昨晚的刺杀是你雇她来的,不是么?”   幽逽一怔,脸色微微泛白,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却也仍能装得镇定从容,欠身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兵师的眼睛。”   “好了,这件事情我不想再多问。现在,我只要你告诉我,公子莲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她?”远远的观望了那一身白袍的女郎良久,幽逽掩口轻声笑了起来,“她呀,跟兵师你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什么都会。”   “嫖?”禁不住一口酒涌至喉头,华澈的眼里也闪出不可思议的光芒,看向幽逽,“她嫖什么?”   “什么都嫖,男女通吃!”幽逽仍在开玩笑,却又不似在开玩笑,“听说她现在开了一个酒楼,叫什么神龙阁,阁中美男美女如云,全都是心甘情愿给她做生意的。”   “是和青楼一样的酒楼?”华澈饶有兴趣的问。   “那倒不是,她收养的那些孩子们都是才貌双全的艺人,而且每人都精通一门绝技,他们只卖艺,不卖身。”   “是么?”华澈兴致未减,再饮了一口酒,盅落,剩下来的酒水洒在了玉砌桌上,嫣红洒如残梅,“的确是很不一般的女人,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是呀!她说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呢,总是有一些奇怪的想法,非常聪明,和我们不一样。”幽逽异常开怀的笑了起来,忽又顿住,“不过和兵师相比,又略有逊色了。”   “幽逽,我很少听见你夸赞别人。”顿了顿,他又道,“宫中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会去民间走一趟,到时候,把玥儿也带上,民间的趣事或许能让她开心一些,玥儿……”   第三十章 冰宫神像   “玥儿……”提到那个女孩,华澈突然间感到胸口无比的震痛,唇角竟然溢出殷红的丝线,不知是血还是酒?   “兵师,你怎么了?”幽逽的眼里闪现出忧急,连忙用碧袖为他擦去唇角的残渍。   微闭的眼眸慢慢睁开,华澈看着幽逽肃然道:“给我把玥儿带到这里来!”   幽逽点头,没有多问,便匆匆向阁楼外奔去。   华澈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道:“吩咐下人传话,叫赤少郎将玥儿找来,你不用去!”   “是。”将命令传下去后,幽逽急忙转身,扶住了华澈的肩膀,担忧道,“兵师,你身体不舒服么?”   华澈轻合上了眼眸,静坐在玉砌椅上,似乎在聆听着什么,亭台水榭,总有轻风拂水,水起涟漪的轻快惬意感,很静,很静。   但是,总觉得少了什么。   很久以前,他遗落了一颗心,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感觉到心痛,可是现在……   幽逽见他静思入神,不便打搅,便半蹲在他身旁,将螓首轻轻靠在了他的膝上。   看着他陷入忧思的样子,看着他略显苍白憔悴的俊容,看着他眉宇间紧蹙的一丝郁结,幽逽总想,要是他能永远像现在这个样子,只有温柔没有暴虐,该有多好!   那么,她就会永远心甘情愿的沉醉在他幽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爱恨羁绊,为他生,为他死。   可惜唉,命运早已注定……   “回禀兵师,小宫主灵玥不在宫中。”   良久,一名男子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一份宁静。   华澈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看着半跪在玉阶之上的赤衣男子,灵澈幽亮的黑瞳突射出狂暴的杀气,青丝飞扬,酒盅碎在了他的手心,玉砌桌台陡地从中断开,裂为两半。   “你说她,不,在,宫,中?”华澈一字一字的问,冷厉的声音令幽逽都骇惧的退后了一步。   “是,属下已找遍了整个王宫,都没有见到灵玥小宫主的踪影,属下失职,罪该万死,请兵师降罪!”赤少郎亦是心惊胆战,俯身扣首,连动都不敢动。   “没有找到人,你还敢回来复命,我还需要你来做什么?”华澈猛地站起身,冷厉的语气如同冰锋划破千年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赤少郎脸色刷地一下灰败,自然已明了华澈言外之意。   雪色之袍滑下玉阶,华澈快步向前行去,而他的身后,赤少郎已握起了手中的短剑,在他急促的脚步声中,倏然将剑刺入胸口,血泼溅在地上,迅速的漫延开来。   幽逽见之惊骇,扶起赤少郎已半瘫倒地的身体问:“赤少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兵师已不再需要我了,那么我就该是一个死人了。”   “可是,他并没有要你死呀。”   “这句话说不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赤少郎满脸血污,望着幽逽时,眼里泛出凄楚的笑意,“幽逽宫主,你应该很了解他,也许只有对你,他会一二再,再二三的容忍,而我们……不过……是……是还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幽逽一怔,既而一笑:“不,我和你们,也不会有多大区别。”   赤衣的少年死在了她的怀中,而她只有摇头苦笑,前一刻,她还忘我的陶醉在他的温柔之中,却怎么忘记了,他的笑容他的任何一句话抑或是一个表情都很可能是最危险的杀人利器。   伴君如伴虎,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最后担忧的望了一眼还在与官兵打斗在一起的莲汐与飞城,幽逽足尖一点,翩翩跃下楼阁,向那一袭白袍追去。   也好,他离开了这里,飞城与莲汐才会更加安全。   又一次围攻失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衣衫褴褛的官兵,有的肿了眼睛,有的歪了鼻子,有的连嘴巴都变成了香肠,七窍流血还是轻的,有的甚至猛然间发现下身的裤子莫名奇妙炸开,变成了丝条,衣不敝衣,扯来的碎布遮也遮不住。   欲哭无泪,哀声一片。   这就是书飞城揍人的风格。给敌人尝点皮肉之苦是在所难免地,再让他们全身衣服掉光光面子掉光光,那是必须地。   白少郎见自己训练出来的一批属下竟然被人耍得如此狼狈不堪,丑态毕露,气得玉白之脸刷地赤红。飞城不觉,仍指着那些趴在地上的官兵们,大声笑喝:“看你们怎么爬起来跟我打,来呀来呀,快起来呀!”   有的官兵还真爬了起来,不过下一瞬间就发现裤子掉在了地上,飞城佯装惊讶,既而捧腹大笑。马上,传来公子莲汐的恶骂:“书飞城,你个混蛋!”   飞城回头:“我又怎么了?”   “你是存心想让我难堪,是不是?”   “什么跟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喂,你走不走呀?不走,我先走了。”   “臭小子,你明知道我腿受伤了,走不了,还不快来背我!”   “死女人,你又想占我便宜。”   “好你个臭小子,本公子今天算是把你看清了,你快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飞城见莲汐真的脸色垮了下来,箭步飞奔到她身旁,笑道:“怎么,还真的生气啦!开玩笑的嘛,来,我背你!”说罢,立马将腰弯了下来,就等莲汐趴到他背上去。却在这时,白少郎提着弯刀挡在了他面前,冷道:“以为打倒了一些三流官兵,就可以逃走了吗?要想走,还得过我这一关!”   “喂,小白脸,你不要总是和我们过不去,好不好,我都说了,我们不是叛贼,也没有偷你什么宝贝,本少侠只是好奇,到王宫里来玩玩而已,你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   “你以为王宫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么?”   “那你说,什么人该进,什么人不该进?”   “不是王宫里的人都不能进,进者都将以刺客反贼之名冶罪!”   “小白脸,你太死脑筋了,本少侠没心情跟你啰嗦了,我说反贼就反贼吧!”   “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你们这些人说话怎么总是不清楚,脑子有毛病!”   白少郎凤目一瞪,怒吼:“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白脸……”脱口一出,立马顿住,飞城背起了公子莲汐,瞬间腾入高空,远远传来一句嘻笑的朗声回响,“小白脸,咱们还是后会有期吧!”   白少郎怒发冲冠,手中弯刀一斜,强光大盛,与眸中厉光交相辉映。   “我白少郎这辈子誓必要抓住你,非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咬牙切齿的一语吞入腹中,白少郎一身白衫飘起如云,腾空如凌云之鹤,向飞城二人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   飞城与莲汐离开之后,灵玥在铃果芳香林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每一个果子发出来的声音都如同亲人死去时的哀嚎呻吟,血一般嫣红的果子,风铃一般好听的声音。   灵玥习惯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对这些果子说话,或者抚摸它们的样子,聆听它们的歌唱。这是灵氏一族人才能拥有的果林,据说,它们只认灵氏一族人的血,具有极强的灵性,能传达亲人之间的心语。   “你说,爹爹和娘亲能听得见玥儿说话吗?”   “玥儿真的好想好想他们呀!”   “如果他们在天之灵,可否托梦给玥儿,让玥儿看看他们的样子,也让玥儿知道,他们到底是被谁所害?”   微风吹拂,铃果又开始低唱,送来一阵寒风,刺骨而清香。   林中雾气弥漫,袅如烟波,中有千年寒冰筑成的殿宇。   灵玥走进了这座殿宇,望向大殿高处神龛之中的月神雕像。   亦是寒冰所雕成的女神像,轻纱白衣胜雪,风吹起,溥如透明。   女神之像高华而圣洁,神圣不可侵犯,曼妙不可方物,面容清丽而柔和,亦能亲近,亦不可亵渎,全身的光芒仿佛能笼罩大地,庇护万物生灵,也难怪会被世世代代的麝月国子民所供奉起来,尊称为守护之神。   灵玥双手合十,向月神之像跪拜了下来:“守护我麝月国世世代代的伟大月神,灵氏一族第三百零一代继承人灵玥来向您扣谢还恩了。”   “多谢月神娘娘的庇护,使我麝月国千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免受饥饿、天灾以及战争疾苦。”   扣拜了许久,灵玥抬头:“只是,灵氏一族传至灵玥这一代,到底是祸还是福?玥又该如何去做?”   “所有人都说,小宫主灵玥只是兵师华澈所控制的傀儡,我灵氏一族控制在他手中,必将劫数难逃,气数将尽,这一切又是不是您月神娘娘的旨意呢?”   “华澈恩师对玥有授业裁培之恩,玥不想与恩师为敌,但玥更不想看见亲人一个又一个的死去。请月神娘娘指示,玥到底该怎么做?”   是喃喃自语,却也是对上天的祈求。灵玥望着神龛之中的月神素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回应,不知是何处吹来一阵寒风,竟然卷去了月神头顶上的华纱,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月神合着的眼眸忽然睁开,眸光如同明月之光照射灵玥,也照射大地。   “月神娘娘——”灵玥一声惊呼,站了起来。   “不想与之为敌,那么就试图留在他身边用真心去感化他,不想亲人死去,就要用自己的力量去牵制他,借用他的智慧他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亲人。”   冰宫里响起如同空谷回音般的天籁绝唱。灵玥甚喜,喃喃重复:“用真心去感化他,用力量去牵制他,借他的力量与智慧来保护自己的亲人?”   “对,你能听明白吗?华澈也并非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他只是需要一个能与他媲敌的对手,或者需要一个能够真正打动他内心的人。”   灵玥细细的揣摩话中之意,良久抬头,微笑:“玥会谨记月神娘娘的话,玥多谢月神娘娘的指示。”   风声过后,月神之像又恢复宁静,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四周万籁俱寂。灵玥以为这是月神托梦,心下稍稍豁然,小心的拾着一份信心走出冰宫神殿。   而冰宫神龛下一席帷幕飞开,一个白衣的女童悄然飘了出来。   第三十一章 无魂傀儡   灵玥自然没有发现神龛下方藏着一个白衣女童,而那些月神对她所说的话无疑都是出自于女童之口。   四面冰墙闪动着似水流光,女童仰起小巧精致的脸庞,望向神龛之中的女神像,唇角微微泛笑,一张稚气的脸竟然变得妩媚而成熟:“以灵玥这一枚棋子来对付他,你该感到非常欣慰才是,麝月国王权之争永无停息之日,姐姐,我们在这座冰宫之中也彼此困禁了对方十八年,十八年的默默相对,十八年的爱恨与寂寞,你可厌倦了?   “那么,好吧,当你也醒过来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斗争也要重新开始了,到那时候,你可千万别再对我手下留情……”   “因为我也想,要一次公平的较量。”   肃穆的女神像竟然黯然垂下泪光,女童望着那一滴落下来的冰泪,诡异而妖冶的双瞳中射出傲然凌世的犀利光芒,那是不可一世的霸气,是飞扬跋扈的猖狂!   灵玥刚走出铃果芳香林的时候,遇到了一场刺杀。   刺杀她的人并不多,就只一个,是一名武艺高强的蒙面杀手。   灵玥修习“雾雪蚕”的奇功密术也有八年之久,武学术法虽比不上剑师凌越与术师轮回,但用来防身,也绰绰有余。   与蒙面杀手交战数十招之后,灵玥摘下了他的面罩,看到男子还很年轻英俊的容貌时,灵玥有些许的惊讶:“你是谁?为什么要刺杀我?”   男子漠然不答,脸上只有讥诮的冷意,二话不说,招招狠毒的攻向灵玥,想要置她于死地,灵玥被他几近疯狂的杀招逼得无处可逃,只有勉强与之拼命。   “你到底是谁?我从未与人结仇结怨,你又为何如此恨我而非要置我于死地?”   灵玥不停的问,回答她的只有痛苦的叫嚣与怒吼。   男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停挥舞着双刀发泄着满心怨气,疯狂得几乎不顾一切,竟然以身撞上灵玥手中的匕首,将她扑倒在地。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灵玥争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已无处施展,她只听到男子咆哮的声音。   “为什么?都是因为你,我们家才会惨遭灭门,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孤儿甚至是通辑犯,无处可去!”男子盯着灵玥的眼睛,声音颤抖带着仇恨的怨气,“因为你的懦弱与无能,我们灵氏一族有多少人将会惨遭华澈的毒手?”   灵玥不解,惶惑的望着男子扭曲的脸:“你在说什么?什么灭门?你又到底是谁?”   男子冷笑:“你没有见过我,我却见过你,灵玥表妹,我是你三姑姑灵紫露的儿子,不是你下的谕旨将我们一家一百零三人包括奴仆门客都全部斩首示众的么?你和华澈联手杀了我的母亲,还杀了老月主,就为了能早日坐上月主的宝座,你连自己的亲人都毫不留情的斩杀,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下这样的谕旨,我也没有杀任何人,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灵玥挣扎,男子粗暴的制止了她的挣扎:“你是怕你的身世会被我们传出去对么,所以下旨连夜抄我们家门,将我们家满门抄斩,连十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什么?连十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灵玥喃喃自语,再多的解释也变得无力,她恍惚间已明白了一些事情。   没有人会真正的了解她,之所以被误解,都是因为在那个人的庇护与影响下,她也同样的沾染了一些戾气吧?   “我能混进王宫来刺杀你,就没有想过能逃出去。”男子忽然狰狞一笑,“有人告诉我,如果你死了,华澈就会失去一个代表着灵族王权的傀儡,他也将没有资格再成为麝月国的月君,随之在民众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威望也会逐渐的土崩瓦解,所以,玥儿表妹,为了我们灵氏一族的江山,你就牺牲自己吧!”   男子的双刀猛然举起,灵玥被扼住了脖子,无法动弹,便只能看着两道寒光闪电般的逼近脸颊。   “不,恩师,救我!”临死时刻,求生的本能令她高声呼叫了一声,也就是在这一时刻,男子的双刀竟似被某种力量牵制了一般,无法斩向她,却是向着自己斩去。   齐颈斩断,男子的头颅飞了出去,血如瀑布般泼了她一身。   灵玥见着男子无头的身体瘫倒在她身旁,又一次惊吓得尖叫起来,心口的剧痛几令她窒息,她恍惚的爬起身来,慌不择路的想要逃去,却又突然撞到了一人身上。   如雪的白袍,竟然真的是他。   华澈与幽逽站在了她面前,他们身后是两名青衣的侍卫。   灵玥惊魂甫定,望着华澈淡然而笑的面容:“恩师,你为什么还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借我的旨意抄斩了紫露姑姑一家满门,为什么现在还要杀了她唯一还留在世上的儿子,为什么?恩师,人命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华澈很平静的看着她一脸的悲愤与痛苦,毫无愧悔之意,而是仍像一个师傅教育徒儿一般,耐心告诉她:“我是在救你。玥儿,你刚才不是在叫我来救你么?”   “可你不应该杀人!”灵玥反驳。   华澈笑了一笑,走到灵玥面前,捧起她的脸,轻声道:“不杀了他,我怎么救你,你知道刚才的一刻有多么危险,如果我来迟一步的话……”   “不管怎么样,杀人就是不对,这个王宫之中到底流了多少人的血,是不是每一寸土里都有我亲人的鲜血,是不是?”灵玥高声呼着,泪如雨帘,一双水灵清眸从未干涸,不是闪烁波光,就是盛满泪水,纯澈潋滟,痛彻心扉,“我爹娘死了,月祖母也离我而去了,紫露姑姑也被你杀了,你到底还想要多少人死?我灵玥又可以活多久?”   “玥儿——”华澈打断,“在这王宫之中,除了我,没有人是你的亲人。是她们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是她们无情无义在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将会是一国之主,不该有多余的任慈和软弱,任何人一视同仁,犯者必咎其责,按我麝月国之律法,当斩当诛,切不可念及任何情谊,有妇仁之仁,师傅教你的,你都忘记了么?”   “恩师,玥儿做不到,玥儿无法做到像你这样,无法……”灵玥不停的摇头,悲伤的苦又令她胸口剧烈的疼痛起来。   “你做不到的事情,就让我来替你去做。”华澈轻抚了她的脸,欲将她揽入怀中,不料她突然挣脱开,怨恨的望了他一眼,抹着眼泪向林中飞奔而去,却刚奔出几步,娇躯一摇,颓然倒在了地上。   “玥儿——”   只要晕迷,就会有梦魇,梦魇中的她总是又哭又叫,甚至会突然坐起身来,用一双惊惶的眼睛望着他,又或回避着他。   每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华澈总感到一阵心痛,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开始的时候,灵玥还会反抗着想要挣脱,到后来,终抵不过他的霸道,而渐渐安静下来。   又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华澈用了各种办法想要哄她笑,或是要求她对他说一句话,但女孩就是呆滞着目光,连动都不动了。   无法,华澈命人传来了所有的医官,为灵玥看病,所有医官都能诊断出病因,却无一人能对症下药,华澈一怒之下,连斩杀了好几个医官,但也换不回灵玥的一句话。   病在心中,无法医冶。   到最后,华澈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月主月君的登基大典仍如期举行,只是鸾座之上的年轻月主从未说过一句话。   第三十二章 特别任务   “想不到一日之间,王宫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灵紫露判变,太月主架崩,小宫主灵玥被兵师华澈扶上王位,却成了终日不能语的傀儡。想当年月主灵霄在位时,废旧立新,减轻税赋,鼓励百姓开荒垦田,发展农、牧、茶、桑等业,我麝月国是何等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盛世,可如今……”   王宫之事皆是天下之事,所有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被人故意以讹传讹夸大化。   比如说,灵紫露如何逼死自己的母亲,又如何想要杀害灵玥小宫主谋权篡位。四位宫卿大宫又是如何受其威逼利用而被迫发起政变,宫中变乱之惨状竟是私毫不亚于十八年前的那一次青苍门之变。而兵师华澈在这一次变乱中再一次展现出了其天下无人能媲敌的谋略与智慧,将反贼一网大尽,并顺利的辅佐神血之子灵玥小宫主继位。   老月主丧事发布,举国哀悼,所有国民皆披麻戴孝,经商之人不得开门做生意,街道行人不得嘻笑喧哗,据说那一日一夜,日月星辰皆被云层吞没,天地阴沉,一片肃穆凄凉之景,连神也会为老月主灵霄的逝去而哀伤沉默。   荣城府是麝月国京都第一大学府,荣城府的主人书荣在朝廷担任文师并兼大学士,除负责文书史实撰写之外,另主持每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为国选拔人才。   文师书荣的生平经历也是家喻户晓的传奇,是那些学子们心目中的榜样。据说,他十八岁时从荒僻的欲穷县赶往京都参加科举考试,一身褴褛,枯瘦如同乞丐,曾遭受同窗的歧视以及主考官的鞭笞趋赶,幸得月主灵霄赏识,容其参加正常的科举考试,并一举中了状元,从此加官进爵,成了朝廷之中的核心人物。   但是,这个温文儒雅的天才书生却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其子不但不如他好学,且性情顽劣,专行偷盗之事,还在江湖上闯出了响当当的名号——天下第一神盗。   神盗公子书飞城,盗天下至宝,但有三不盗:不盗俗物,不盗贫民,不盗易取之物,玩的就是刺激,最爱偷的就是玉雕美人。   今日,文师书荣已被宣进王宫,据说是要为月主月君起书一些新的政策,并准备主持操办国婚之事。府上无人管束,便不再肃静冷清。   正是良辰好景虚设,府上玉枝堂桃花盛开,温香四溢。   日近黄昏,便是到了沐浴的好时候。   飞城毕竟也是尚书之公子,虽然这个古板的父亲从不多拿朝廷的奉禄,但积攒下来的银子也足够让他潇洒。   浪花四溅,用来洗澡的花瓣洒了一地,飞城将全身浸泡在浴桶里,一边玩着水花,一边哼着歌曲。他也极懂得享受,洗澡从不用自己动手,有人给搓背,有人给揉肩膀,还有人给洗脚,他只管开口命令洗哪里舒服便是。   “爷,您这几天特别高兴,准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为他搓背的小厮知道他爱听好话,就不停的拍马屁,虽然也不知道是否拍到位。   “那是当然,爷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美妙的事情!”   “敢问爷,到底是何事?”小厮一脸谄媚,突然一个耳光扇到了脸上,难道又是马屁拍错位了?小厮眼珠子打转,冒精光。   飞城大怒,指着自己的肩膀,吼道:“你搓到哪里去了,早说过这里不能洗,不能洗,一群不长记性的蠢驴,非要气死本少侠不可!”   “是,爷,小的蠢,小的挨了打,这下可一辈子都记得住了。”小厮连连点头,又摇头,其实公子说过的何只肩膀上的那个齿印不能洗,连嘴巴都不能洗,这可有三天没有洗了,没有想到这位一向有洁癖的二公子竟然多了不洗肩膀不洗嘴巴的嗜好。   骂完之后,飞城又哼起了歌曲,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琢磨:“下次进宫去,该给蓝儿妹妹送什么礼物好呢?要是能再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爷我就会特别高兴!”   一兴奋,便又是一耳光打到了小厮脸上,小厮有苦不能叫,还得不停的陪笑。   “是,是,是……”只得唯唯喏喏的点头。   突然,一个家仆慌慌张张的闯进了飞城的玉枝堂,吞吞吐吐道:“二公子,她来了,她来了,说让你立马出去见她!”   “她?”飞城愕然,“哪个她?”   “就是……就是……老板,那个凶女人!”家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女人爽脆而高亮的声音打断:“书飞城,你小子赶快给我出来,本公子有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飞城暗自叫苦:真他哥的是一场赌局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这辈子都跟她脱不了干系!这个女人怎么好的那么快,这才三天,腿就完全好了,又可以活蹦乱跳动手打人了。   那个小白脸就该下手再重一点,最起码也得让她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飞城忍不住这样恶毒的想。找他,准没有什么好事!   “好了,好了,就出来了,你可别莽撞的冲进来哈!”飞城一边说着,一边跳出木桶,吩咐小厮赶紧给他把衣服穿上,谁知刚穿上裤子,就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已逼近耳畔。   公子莲汐果然冲了进来,看见飞城正在系腰带,脸不红,心不跳,就开始大吼道:“你他哥的,老爹进了王宫生死未卜,你还这么享受,叫几个人给你洗澡。”   “公子,你能不能像个女人一点,就一点点,我是个男人呢,你怎么好意思跑进我的浴堂来,你先让我穿好衣服,你再进来,行不行?出去,快出去!”   “听你的意思,你个大男人还害羞,本公子看都看见了,难道你还想挖了我的眼睛不成?”说罢,大步跨到飞城身边,就将他的裤腰带给拉了下来。   真是猝不及防,飞城又恼又羞,连忙抓紧了裤子,就往还算不远处的床上跳,瞬间将幔帐放了下来,躺在床上,大喝道:“你他哥的,本少侠遇上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找个男人将你冶服,我书飞城今生誓不为人!”   “臭小子,别这么早说大话,本公子这辈子还没有怕过哪个男人,你尽管一试!”   “那你就等着瞧!”   “是,我等着瞧,量你小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招,赶快给我穿好衣服出来,别耽误了我宝贵的时间。”说罢,转身出了门。   飞城隔着幔帐见那一袭白袍飘然走远,深深的吸了口气,再以闪电般的速度立马将衣服全部穿上,最后悠悠跑到大堂。   公子莲汐坐在八仙桌旁的湘妃椅上等候。   飞城看着她,怎么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进了一趟王宫,你有什么收获?”公子莲汐忽然问。   “能有什么收获?你有什么收获,我就有什么收获。”飞城有点不耐烦,其实还是在生她的气。真是一个野蛮泼辣的女人,从来就不给别人留一点面子。   “不错,我很有收获,我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兵师华澈,还有一个便是傀儡女王,与华澈交手,我掉了一张王牌,因此感应不到傀儡女王的存在,但依现在麝月国的王室成员来看,现在登基的月主灵玥很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傀儡女王。”   公子莲汐说着,飞城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听闲话。   “那又怎样?”飞城懒洋洋的接道。   “我知道你最近将会经常往王宫里跑,和你的蓝儿妹妹约会,我要你给我查出来,谁是灵玥小宫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我弄到她的画像!”   “我凭什么给你找人,凭什么听你的差遣?”飞城抗议道。   “凭什么?”公子莲汐猛然转过身来,拍了拍桌子道,“就凭你这些年来欠我的债,难不成你还真想让你老爹帮你还,你不怕把他老人家给气死?”   “你!”飞城指了指莲汐,强忍着一肚子怒火,点头,“好,算你狠,我给你查,这总行了吧!”   “不错,还算有良心的家伙,那么,三日之后,给我答案,不然,欠我的赌债会翻倍,这是我神龙阁的规距!”   不过就是和她玩了一次骰子,便欠下一屁股的债,而且随着光阴的飞逝,这笔债还涨什么利息,总之,这个女人总是有理在先,说的话也是奇奇怪怪,当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飞城气得无言以对,皱紧了眉头,不想再看她一眼。   莲汐转了一下湘妃椅,看着飞城一脸恼怒的样子,笑了笑:“怎么,不高兴呀!别着急,我也没催你,银子可以慢慢还。”她站起身,拍了拍飞城的肩膀,“什么时候乐意回我神龙阁来,我随时欢迎,毕竟,你这身材我还是很看好的哈!”说完,大笑着,飞奔出了神龙阁,她的身后,传来飞城的怒吼大叫:“死女人,怎么不在床上多躺几天!”   第三十三章 浪漫约会   飞城来到了神龙阁,隔楼望水,湖光幽幽,碧水东流,桃花散尽,曲音离合。   湖是月晓湖,湖上白墩,墩上坐着两个美人。   一红裳落芳,慵懒妩媚,明艳若海棠,一碧裙齐膝,娇小玲珑,清丽若鸢尾。   身姿照水,婀娜娉袅。   一刺绣,一裁衣,谈笑脸生晕,情如姐妹。   飞城见这两女子正相谈甚欢,飞奔了过去,将手臂分别挽在了两女子的香肩上,嘻笑:“妃儿姐姐,云儿妹妹,这么辛苦的在做事情呀,不如先休息一下,怎么样?”   “原来是神盗公子书城呀!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了?”红衣少女一边绣着手中的鸳鸯云锦,一边柔声懒洋洋的问道。   “想两位姐妹了呸,所以就特地来看看二位美女了。”   “切,满口的甜言蜜语,油嘴滑舌,鬼才信你小子说的话呢!”碧衣少女娇声哼道。   “是甜言蜜语没错,但绝对是发自内心肺腑,云儿妹妹这么漂亮,不想才是假的。”飞城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碧衣少女的脸,还不忘对红衣女子嘻笑,“妃儿姐姐也是我们神龙阁数一数二的美人呀!”   “你小子还真是会哄女人开心,不过,看你这样子,一定是有事求我们,是不是?”红衣女子刚绣好一只鸳鸯,咬断了一根丝线,抬头对飞城笑道。   “妃儿姐姐真是深得我心,不错,书城还真是有事相求,不知妃儿姐姐和云儿妹妹……”   “果然是有事才来找我们,说,你小子这几天跑到哪里潇洒去了?”碧衣少女嗔喋,学公子莲汐拧起了飞城的耳朵。   “哎哟~”飞城叫苦,紧紧的握住了碧衣少女的手,笑道,“你放手了,我就说。”   “快说吧!到底所谓何事?”红衣女子说着,示意被唤作云儿的少女停下手。   云儿努了努嘴,松开手后,还不忘和飞城打闹一番,方才听他说起正题:“我想请两位才女帮忙写一首情诗,可不可以?”   “情诗?”两少女皆是惊愕的抬头,仿佛觉得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对呀!就是情诗,两位美女别这么惊讶,书城相信你们的才华,不如趁此机会,露一手表现一下,怎么样?”飞城说着,向两少女眨了一下眼,星辰般的黑瞳闪烁着脉脉柔情,令两少女禁不住一笑,真的是娇花照水,明水生嫣。   “你要情诗干什么?难不成是暗恋上某位姑娘了?”云儿凑到他面前,好奇的问。   “什么暗恋,我这是明目张胆,好不好?”   “是吗?你小子四处留情债,怎么还会想到要送人家情诗呢?”云儿亦朝他眨了一下眼,悄声问,“说真的,你暗恋上谁啦?难道是雨天姐姐,还是影汐姐姐,还是妃儿姐姐呀?”   云儿每提一个名字,飞城就摇一下头,直到最后,云儿不耐烦道:“那会是谁呀?难道是公子,莲汐姐?”   “怎么可能?本少侠会喜欢上她,除非我脑袋瓜子不正常。”   “那你总不会是暗恋我吧?”   飞城神秘的笑了一笑,趁机摸了一下云儿的脸:“曾经,我是暗恋过云儿,不过,有句话叫作朋友之妻不可欺,我可不想和子逸打架,何况,你心里不是挺在乎玉树子逸那小子的吗?”   云儿脸一红,随即一记粉拳向飞城头上打去,却被飞城将拳手紧握在手里。   “别学公子这么野蛮,小心子逸会被别的女人迷惑走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飞城,你混蛋,谁让你说这些的,转移话题,说你的事,说你暗恋上谁啦?”   “暗恋上谁,你们不用管,只管献上情诗一首,哦不,两首亦可。”   这时,红衣女子一笑:“我这里倒是有一首诗,不知书城看不看得上?”   “什么诗,快给我看看?”飞城急不可待的凑到红衣女子妃儿身边,将她拿出来的诗一手夺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卧春》   暗梅幽闻花,   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   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   岸似透绿,   岸似透黛绿。   飞城读完,莫名奇妙,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一句也不懂。”   碧衣少女云儿却忍不住噗哧一笑,指着那一纸书笺道:“那可是莲汐姐的经典佳作,我这里还有一首呢,要不要看?”   “等等——公子写的?”飞城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再将那首诗默默念了一遍,才发现,原来这诗还有另一种读法:   俺没有文化   我智商很低   要问我是谁   一头大蠢妒   俺是妒   俺是头驴   俺是头呆驴   明白意思后,飞城哭笑不得,对着红衣少女叫道:“妃儿姐,原来你是在耍我!”   “我们姐妹俩平时被你耍得还不够吗?这只是让你再学一次聪明!”   飞城顿时火上眉梢,却又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凑到云儿身边,笑道:“你那首诗也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小子又想打什么主意?”云儿连忙将刚拿出来的书笺又收了回去,飞城见她躲闪,倏然出手,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云儿手中的书笺抢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暗思竹》   暗思竹,暗思透竹,暗思透非竹,末温花,枝绘池,好池幽兰坐,暗在竹眷驻。   好吧!你是猪!   飞城扬起一脸的坏笑:“云儿妹妹的这首诗也无疑堪称绝笔,我一定要拿给玉树子逸那小子去欣赏一下。”   “你敢——”云儿瞪起双眼。   “有什么不敢的?说不定子逸还会欣赏你的才华,立马就娶了你呢!”   “我才不要他娶——”云儿娇声大怒,却又突然顿了口,笑道,“好哥哥,别这样嘛!”   飞城顿时浑身酥软,再也受不了云儿一双脉脉含情的双眼诱惑,转过身去,住了口。   “听说,你和公子一起去了王宫,有没有偷到什么好玩的宝贝呀?”云儿故意调转话题,拉着飞城问,“有没有见到王宫里最负胜名的麝月国第一美男子兵师华澈?或者有没有见到听说已经变成哑巴不会说话的月主灵玥?”   “你问他们干什么?”飞城指着云儿,恍然,“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对第一美男子有非分之想,是不是?”   “才不是,我云折烟岂能如此肤浅,只对美男子感兴趣,我是想打听一下有关王宫里的事情嘛,听说,月主灵玥与月君华澈登基之前,宫中可是发生了一场大乱喽,而且,最近宫里又死了人,据说今日早朝,小月主灵玥在朝堂之上竟然吐血了,就因为兵师华澈斩了一人。喂,你到底有没有见到过他们嘛?”   “兵师华澈我倒是有见到,不过,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我看见他正在强……”   “强什么?”云折烟天真好奇的追问。   “算了,这个不好跟你说,我还得进宫去呢!再见!”说完,飞城转身即奔飞远去。   “喂,你小子别跑那么快呀!我还有问题没有问完呢!”云折烟大叫着,飞城早已跑远,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红衣女子收起了已近完工的鸳鸯绣,对云折烟道:“折烟,你向飞城打听王宫里的事情应该不只好奇这么简单吧?”   云折烟笑了笑道:“玦妃姐真是太了解我了,现在老月主的丧事刚办完,一个月之后,王宫之中就要举办月主月君的国婚,我和子逸想趁此机会,将我们用多年心血设计出来的‘仙凤金鸾’献给月主月君,也好让子逸有进宫为官的机会。”   “他想为官么?”玦妃反问。   “唉,不知道,我还是不太了解他,就想能帮到他什么……”   “也许,你们之间需要多多沟通,折烟,去找他吧!多陪他说说话。”   云折烟想了想,点头:“嗯好,玦妃姐,那我……先走了。”   飞城赶到王宫之中那一片铃果芳香林前时,已近黄昏,灵玥已在一棵树下等候了。   静谧的夜忽然响起有如清溪流动的轻快声音,那是流星雨的歌唱。   灵玥抬起头,看到漫天都飘起了紫蝴蝶的雨,每一瓣都缀着闪亮的星光。   随着蝴蝶雨的飘散,一段动听的曲音由远及近。   “好美!”灵玥伸手,接来一只雨蝶,情不自禁的感叹。   白天,她只是一个不能语的傀儡娃娃,被当作摆设放在象征着最高权位的王座上,只有到了晚上,这一片林子才是她可以倾诉或者活过来的地方。   空中的星芒坠落在她含泉湿润的眼里,亦放出夺目的圣光。   落在手中的雨蝶翅膀平展而开,便呈现出一些字来:每天要开心。   再看一只,写着:每天要睡好。   再一只:每天要吃好。   ……   灵玥的唇角终于绽放出了一丝笑意,可忽然之间,她想到了那个同样以蝶刻诗的男人——莫问。一场大火之后,那个男人便已失踪,他在天上可有过得很好?   “蓝儿,我在这里!”忽然传来男子温润而明朗的声音。   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耳畔有温热的气息流动,灵玥猝然一惊,刚想回击反抗,回头看到男子丰神俊秀的脸,冰冷的脸上也勉强挤出淡淡的笑容:“飞城哥哥,原来是你!”   “蓝儿,你怎么又哭过了?”飞城伸手抚向灵玥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么?”   灵玥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只要飞城哥哥能来看我,我就会很开心了。”   “当然,只要你不嫌烦,我会每天都来看你。”   飞城捧起灵玥的手,将一只精美的盒子放在了她的手心:“以后,我还会每天送你一件礼物,今天送你的是蝴蝶雨盒,一只盒子换你一个笑容,换你每天的开心。”   灵玥接过盒子,轻轻打开,便有许许多多的紫蝴蝶飞了出来,并在夜空之中闪闪发光,充满了生机活力,异常美丽。   还有歌声响起,特别的音乐,特别的深情动听。   “真的好美呀!飞城哥哥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好玩的东西呢?”灵玥忍不住问。   飞城不好意思的一笑:“其实,这是我求我哥哥给做的。”   “飞城哥哥还有一个哥哥?”   “是,我哥哥和我不一样,他天资聪慧,最喜欢发明一些东西,什么机关,木偶,还有像这样的蝴蝶雨盒……”说到这里,飞城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不过,东西虽是他做出来的,但是,却是我想出来的,我告诉他应该做成什么样子,他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我想……给蓝儿一个惊喜。”   灵玥看着飞城的眼睛,笑了一笑:“谢谢飞城哥哥,你对我,真的很好。”   飞城见灵玥嫣笑如此,喜不自禁,拉了灵玥的手,飞奔到蝴蝶雨幕的中心,将每一只蝴蝶都取来,给她看:“飞城哥哥写不出什么好诗,就只能写出这些来了……”   “每天不要太累,记得有我每天都陪伴在你身边。”   没有言辞的华丽,只有简单的问候。   灵玥有些愕然,更多的还是感动,泪如雨零,飞城有些失措:“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蓝儿妹妹,你怎么又哭了?”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该有多好!”灵玥幽然一叹,触景伤怀。   “不晚不晚,蓝儿,飞城哥哥给你说故事听,好不好?”   灵玥含泪而笑,欣然点头。   夜里,一棵大树下,便成了他们相会的天堂,三日以来都是如此。   飞城说的是有关梦神与魇魔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汐梦川大地混沌,无花无草,无鸟兽虫鱼,山川湖泊,更没有人类,只有一个长满了莲花的七彩幻莲池,有一位叫作汐梦的美丽女子来到了这个大地上,并发现了这个池塘,女子仙气沛然,用莲藕造人,并用自身的仙气让这些莲藕人获得生命,从此大地上便热闹起来了,有了人类,并有男人和女人,他们互通婚姻,繁衍生息,使得这个世界便越变越大。后来,人们便尊称汐梦为创世之梦神。   所有人类在汐梦川大陆上过着太平的日子,可是直到有一天,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叫作魇魔的男人,这个男人拥有很强大的灵力,但毁灭性的欲望却特别强,他追求梦神,和她结为夫妻,并生下七个孩子,但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性,欲毁灭天下生灵,梦神为守护汐梦川的和平,与魇魔大战三天,也就是人间三年,最后二人都不知所踪,留下七个儿子在梦魇城守护她所创造的人类世界……”   灵玥听得入神,便问:“那后来呢?梦神与魇魔到底怎么样了?”   “这是民间的传说,后来到底怎样,没有人能知道,不过……”看着灵玥一脸天真的样子,飞城忍不住又轻轻捏了她粉嫩的脸颊,“我猜他们肯定在一起了……”   飞城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快乐与阳光般的温暖,趋散了灵玥心中的阴霾,融化冰心。   能在这一刻暂时忘却那些不快的事情,她也能与他相视而笑。   只是二人没有察觉,在铃果芳香林的另一颗大树下,有一双明亮犀利而寒冷幽澈的眼睛正在默默注视。   “军师,要不要……让我去杀了他?”一身雪衣大氅的少女在他身后欠身道。   “不必。从今天开始,你只需要将他们做过的每一件事情,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铭记于心,随时向我禀报。”白袍男子冷冷说完,转身离去。   “是,军师,雪嫣遵命!”   第三十四章 谣言之罪   “第一日,送蝴蝶雨盒,每一只雨蝶上写有对她的祝福,并承诺天天哄她开心。   “第二日,送月光纸鹤,每一只纸鹤上画有笑脸,并承诺每天给她讲一个故事。   “第三日,送漫天飞花,每一朵花上都刻有蓝儿的名字,并承诺会将这个名字永远刻在心底。   “第四日,送人偶画像,一对人偶,一男一女,说是二人牵手,便是生生世世。   “第五日,送神像玉佩,玉一分为二,许定终生,并不负来世……”   兵策府乐房之中,雪嫣如实禀报着,华澈的脸色一点一点的下沉,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好了,不用再说了,已经在一起有五天了么?”   “是。”雪嫣见华澈冷肃的表情,微微怯惧的低头。   “有没有查清他的来历?”华澈坐在桌旁,端起一盅酒,冷冷的问。   “神盗公子书飞城,十年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和江湖各大帮派都有亲密往来,交友甚广,深受百姓爱戴,也算是小有名气,但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雪嫣似有顾虑,顿了顿声,忽觉华澈冷厉的目光射来,又小心翼翼的接道:“书飞城亦是尚书大人书荣次子,因其性情顽劣不喜读书,其父恨其不争气而趋逐家门,因此,书飞城在江湖上闯荡,并闯出神盗公子之名号。不过,近日来,他似乎又回到了家中。”   “那是书荣意识到自己可能性命不保,而寻其子托付遗言罢了。”华澈淡淡道。   雪嫣听着,脸色已倏然变白,她永远也无法估量到他的洞察能力有多强!   华澈继续道:“书飞城,确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才俊!”赞叹了一声,他又看向低着头的少女问,“雪嫣,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你可有动心?”   雪嫣猝然一惊,长睫闪出一丝惊惧,微惶的目光隐含一丝忧虑。   “看来,你真的动心了?”华澈笑得幽冷而诡异,“玥儿亦是如你一般的女孩子,她又如何能抵抗得住诱惑。两人在一起,可有过分亲妮的举动?”   “没有!”雪嫣脱口答道,“他虽然生性散漫而风流不羁,但还算得上是一个真君子。”话至此,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望向华澈似笑非笑的眼睛,立刻跪地颔首道,“雪嫣多嘴,雪嫣不该为他说话,一切还需听军师的命令。”   “我也没有说什么,你不必紧张,起来!”淡然一声令下,华澈也站起了身,“难得玥儿能开心起来,就让他多活几天吧,你先下去!”   “是。”   雪嫣离开后,华澈唤来了幽逽,命其为他整装,并收拾一些行礼。   “兵师这是准备要出宫一游了么?”幽逽一边按他的吩咐将一些衣饰物件叠放在金丝绣包裹之中,一边笑吟吟的问道。   “现朝中纷乱暂定,也是该到微服出巡的时候了。我也想知道,王宫之外的世界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微服出巡?”幽逽妖绝而媚气的双瞳一亮,“老月主在世时,兵师整日呆在王宫之中为其遮风挡雨,就没有一次出宫游玩的机会,现在可正好,出宫之后,一定玩个够!”   “倒不是去玩,幽逽,你应该知道我想去哪里?”   幽逽的动作渐缓,敛住了笑容,望向华澈:“兵师是真的想去神龙阁见公子莲汐?”   “是拜访。”华澈微微一笑,交待,“为玥儿换一套行装,让她跟我们一起出去。”   “兵师,带上灵玥小宫主,似有不妥。”幽逽突然认真的打断,“现在宫外四处谣传她的身世,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恐怕难以承受,何况现在想要刺杀她的人也不计其数,兵师,你能杀一人,甚至灭其九族,可是,能堵得上全天下人的口么?”   “为她!”华澈厉声打断,“杀尽天下人也无所谓!”   幽逽诧异的抬起头,眼神一黯,也许有些震憾,也许有些失落,但终无话可说。   “宫中一样不安全,我会安排我的傀儡留守宫中。”华澈语声一沉,微有些叹息的意味,“玥儿从今日起,不能再离开我半步。去把她叫来!”   “是。”淡淡的忧愁闪过眼帘,幽逽欠身而退。   灵玥一个人走在王宫之中的一条水上长廊之上,王宫之大,她似乎还从来没有试着去将每一条道路走完过,由于月祖母生前的管教之严,她整日修习功课很少闲逛游玩,甚至对宫中大部分侍卫宫女的脸还很陌生,当然也有一些新来的宫女或是身份低微很难有机会与月主月君见面的宫女亦不会认识她。   所以,一路上,她也听到了一些流言婓语。   “又一个判逆者被月君下旨满门抄斩了呢,看来,灵氏一族王室宗亲就快要死完了呀,就只剩下一个不会说话的灵玥小宫主,哎,其实,当今天下已归月君华澈之手,朝中大事也由他一人说了算,月主灵玥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罢了。”   “对呀!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宫主,灵氏一族传到她这一代,江山已落他人之手,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又如何能扭转乾坤,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呢?”   “麝月国三千年以来都是月君掌管天下力量,月主执国政,二人相辅相承,共创和平盛世,如今只怕力量与统冶领袖都要集一人之身了。”   “兵师华澈智谋绝世,由他冶理我们麝月国,只怕也没有敌人敢来侵犯,其实只要百姓过得安居乐业,谁当国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呀,只要子民安乐,谁为主谁为臣,都不是百姓所关心的事了。唉,有没有月主灵玥,都没所谓了吧!”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   两婢女远远的看见灵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又掉转头,向桥的另一方跑去。   突然一名青衣侍卫挡在了她们面前:“你们俩个,刚才在嘀滴咕咕什么?”   “奴婢参见鲜于大人,奴婢们刚才……”两婢女吞吞吐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青衣侍卫突然一刀劈下,一婢女的头颅就掉在了地上。另一婢女猛然一声尖叫,立刻扑倒在地,哭求道:“鲜于大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再也不敢了……”   “告诉宫中所有的人,如若再有人胆敢议论兵师与月主灵玥的事情,皆以死罪判处,就地正罚!”   “是,是,是。”婢女惊悚,忽觉一道厉光飘落,竟然吓得晕死了过去。   灵玥瞧见,不禁怆然后退了一步,又立刻向那倒下的婢女奔了过去。   青衣侍卫见到灵玥,连忙拱手道:“臣鲜于忠参见月主。”   灵玥推了推婢女的身体,不见反应,愤然抬起头,冷冷的望向青衣侍卫:“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宫中没有我的旨意,你是凭什么乱杀人?”   “回禀月主,臣是谨遵月君之命令。”青衣侍卫不紧不慢的答道,并颔首以礼,“还请月主即刻回到兵策府去,兵师有事找你。”   “即刻?”灵玥讥诮的摇头苦笑,退了一步,“兵策府并非我该去的地方,你无权命令我去那里!他也一样。”   有些气恼,更有些无可奈何,灵玥又忍了一肚子的委屈与怒火,转身向与兵策府之路背离的方向奔去。   路经风雅亭阁时,她遇上了幽逽,对这样一个妖娆有着逼人艳丽的女人,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恩师华澈的情人。   但是幽逽见到她,却是脸笑盈盈,温柔得几近可亲,她先是向灵玥行了君臣之礼,再热情的挽起灵玥的手,笑道:“虽然我看得出月主不太喜欢我,但是,我心里却能将月主当妹妹一样看待,任何成见都是因为不够了解,也许,你应该给我时间,让我证明,我能够让你喜欢上我。”   灵玥不予理睬,甩开她的手,绕了道,继续向前走去。   “你能去哪里?玥宫已毁,现在兵策府才是你唯一能去的地方。”幽逽柔声唤住灵玥的脚步,听到她因为生气而急促呼吸的声音,还是笑意妩媚,走到她面前,再次握起她的手,“跟我走吧!如果我说兵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肯定不能接受,那么,我再告诉你,如果我肯帮你,你会不会拒绝?”   灵玥诧然的望向她:“你什么意思?”   幽逽微凝住的眼神又如狐媚艳波一般的漾开,她淡然笑了一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而我的朋友也将会是你的朋友,难道你现在不觉得自己孤立无助吗?”   孤立无助?灵玥再度惊愕,她想不到这个女人能一语道中她的内心。   是的,非常的孤立无助,那是一种想要发泄却找不到对象的痛苦。   “跟我们一起出宫吧,在一个地方,你会找到属于你的朋友。”   幽逽温柔的引诱着她,而事实上,她的心也确实因这一番话而微动。   忖度了许久,她终于抬起眼,看向幽逽:“好,我跟你们一起出宫。”   宫外的世界真的会有属于她的朋友吗?   如果不试着去找,又何来的期待?没有等待来的缘,只有靠自己去争取。   第三十五章 比武招亲(1)爆笑登场   清晨,温煦的阳光抚摸楼层上的牌匾:神龙阁。   街道两旁,人来人往,忽然一连串的鞭炮声炸响。   神龙阁楼前,有人敲打着锣鼓,高声吆喝:“快来看,大家快来看,今日我们神龙阁要举办一场大的宴会,特邀四方兄弟,八方好友来我神龙阁参加酒席,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我们神龙阁的老板娘公子莲汐需要找一位能帮她挑起大任的老板,于是乎,挑选了今日黄道吉日,特来举行一次比武招亲,大家有意向成为我们神龙阁的老板的,都可以来参加报名!年龄不限,身材不限,相貌不限,性别不限,越高越好,越重越好,越壮越好,越肥越好……”   “谁能成为我们神龙阁的老板,老板娘的财富平分他一半,照样能富甲一方哈!快来看快来看,现在擂台已摆好,比武招亲,马上就要开始啦!”   两小斯扯着喉咙大喊着,人群纷涌而至,都想挤到最前面,看看擂台上有什么宝贝,神龙阁确是京都第一大阁,不但俊男美女如云,风景迷人,还是一个物产财富的风水宝地,自从神龙阁的老板公子莲汐在此建起这座阁楼时,其名声不过十日便打响一方,不出一年,便已传遍天下,三五年载财源滚滚,就已富甲一方。   若真能娶得公子莲汐为妻,不但这辈子都不用愁,还能跟着她一起名扬天下,岂问谁不想,谁不乐意?虽也听闻这女人悍勇无比,天下没有哪一个男人是她的对手,但有财有名还能抱得美人归,就是被打死了,做鬼都风流!   于是,人群不管男女左涌右挤,都想排在最前面,一睹神龙阁擂台的风采。   不是说了,性别也不限的吗?   所以,男人挤,强悍一点的女人也跟着一起挤。   “喂,不是说,是神龙阁老板娘的比武招亲吗?怎么不见老板娘呀?”   人群中有人开始躁动,争先恐后的提问。   “呀!原来大家想一睹我们老板娘的风采呀!大家表担心表担心,我们老板娘天生丽姿,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呀!谁娶了她是谁的福气,大家说,是不是?”   “老子管她美不美,只要老子能娶到,老子就一辈子发大财,谢天谢地了。”   “是呀!快叫老板娘出来呀!”   “快叫她出来,出来,咱等不及了呢!”   “……”   离神龙阁五十步以外的一个角落,有三个头截风帽的人并肩而行,其中,中间一位是一个身材格外修长的白衣男子,虽不见其容,但其风采气度不凡,气质高华卓绝远胜于天人。   靠男子左边的是一身段曼妙、婀娜且丰盈的碧衣女子,其右是一娉娉袅袅、纤侬合度的紫衣少女。   “兵师,这前面不远处就是神龙阁了,不过,今天好像很热闹似的,不知道公子莲汐又在做些什么事情?”碧衣女子依偎在男子肩旁,慵懒而天真的笑道,“她呀,总是会想出一些很好玩的点子来。”   “幽逽,在外不要叫我兵师,叫我龙公子即可!”男子的声音淡淡而幽沉。   “真对不起,幽逽竟然把这个给忘记了。好的,龙公子,我们现在是不是马上就进去神龙阁,还是……我把她叫出来?”幽逽的声音柔媚而暖昧,即使是在月主灵玥面前,她也毫不避讳,而灵玥也只有默默听着,无语。   “不必,我们先在外面看看。”白衣男子华澈简单的说了一句,一手握紧灵玥,一手挽了幽逽,便向那人群纷乱处走去。   神龙阁前,鼓声震鸣,两小厮还在扯着嗓门大喊着,这两小厮不是别人,正是飞城的两个属下。而飞城一边观望着神龙阁前的情景,一边暗自得意的偷笑,其实还是特邪恶的坏笑。   公子莲汐正在睡觉,可是还没有睡醒,就被外面的喧哗声震醒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懒洋洋的踢开了被子,公子莲汐眼睛还没睁开,就慢悠悠的坐起身来。   “公子哥,公子哥,不好啦!外面来了一大堆人,好多呀,人山人海,将我们神龙阁门前给挤满了,门都快挤爆开了。”一个头顶百花冠的幻花女童急急忙忙的推开公子莲汐的房门,奔了进来,由于太急,不幸跌了一跤,“哎哟,疼死我了。”   “小贝,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公子莲汐有些不耐烦,“快去将那些人给赶走了,本阁今天不开门,放假!”   “哦。”被唤作小贝的幻花女童刚想出去传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道,“可是,公子哥,那些人好像不是来阁中吃喝玩乐的客人,好像是来比……武招亲,哦对,我听见的就是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公子莲汐顿时脑袋瓜子清醒,从床上跳了下来,“谁敢在我神龙阁前摆擂台比武招亲,他哥的不想混了么?想跟我抢生意,我非砸了他牌匾,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呃,是是是,公子哥,您别生气,还有小贝我呢,要砸人家牌匾这事,我小贝第一个冲上去!”幻花女童小贝看上去不过及笈之龄,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十分厉害。   “你小丫头,年纪太小,别惹祸上身。”公子莲汐摸了摸小贝漂亮可爱的小脸蛋,向门外走了去,刚走出几步,就看见飞城一脸喜气洋洋的向她飞奔而来。   “恭喜恭喜,公子,今天可是你大好的日子呀,你是咱们神龙阁今天的头号红牌,是主角,还请你出去主持一下场面。”飞城故弄玄虚的说着。   “什么场面?”公子莲汐并不感兴趣,吩咐一小丫寰给她打水来洗脸。   两人走进了神龙阁的大堂,看见大堂两旁端坐着四位风姿各异的美丽女子。   四名女子都是神龙阁会做生意会谈买卖,并各怀有绝技的风采人物。   而公子莲汐便是她们的老板。   “雨天,影汐,玦妃,折烟,你们这么早来干什么,不是说,今天不做生意么?”   丫寰已将一盆温水端来,公子莲汐一边用袖帕擦手洗脸,一边问。   “我们是来向莲汐姐道喜的。恭喜莲汐姐,终于苦尽甘来。”首先说话的是雨天,桃花扇放在胸前,一袭云裳华衣并面带轻纱的女子颔首笑道。   “对呀对呀,莲汐姐,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事先没有跟我们说呢?也好让我们多多准备一下嘛!”碧衣少女云折烟娇声莺莺道。   “什么事?喜从何来?”公子莲汐莫名奇妙。   “莲汐姐,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今天一大早,礼炮就响起了,前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也在门外等候着了。”红衣少女玦妃也微有些诧异的问道。   “这还用说,准是飞城那小子搞得鬼,莲汐姐,你被他给出卖了。”这次说话的是一青衣的女子,女子面容清丽,冷若冰霜,连说话时,空气中都几乎凝起寒冰。   “影汐姐,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这还不是一心为公子着想,都多大年纪的女人了,还不嫁出去,这以后还能找到好男人?”飞城申辩,一个劲儿的说道,“何况,这比武招亲的法子那是最好不过了,天下好男人都汇集在此,任她挑选!”   “你说什么!”   飞城一句话还没说完,立马就感觉到了母老虎发威的气势,他甚至感觉周围的气流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猛然旋转起来,竟成龙卷飓风。   公子莲汐又忍不住拧起了飞城的耳朵:“谁让你给我安排的?”   飞城一边摸向自己的耳朵,一边求饶并解释道:“公子,九帮十八派的地头老大们都已收到我的帖子了,你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一百零八个男人,我就不信你挑不到一个好的,何况,那些人还不一定打得过你,你说是不是?嫁不嫁还是在于你,你只管陪他们玩玩,还可以把我们神龙阁的名声再打响一点,不但要名震千里,还要名震万里之外,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公子莲汐的大名,岂不更美妙!”   “好你个臭小子,想到以这种办法来报复我!”公子莲汐的拳头举了起来,着势要打,却又松了口气,放了下去,微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给我找来的都是什么货色?”   “绝对都是好货色!”   公子莲汐走出了神龙阁,傲然挺立、气势汹汹的走上擂台,坐在了为她准备好的一把檀香木制的交椅上,椅子旁边还有一张桌子。   “啪——”的一声,公子莲汐的拳头狠狠的敲在了桌子上,她的目光精明犀利,如同刀子一般扫过台下的每一人,一声高喝:“谁敢上来挑战?”   一阵雅雀无声持续半响,一群人吓得远远奔走,还有一群人瑟缩的不敢前进,瞻前顾后,委缩的目光望了台上的白袍女子良久。   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青袂徐徐,飞上擂台。   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面上还留有胡渣,体态健魄,肌肉发达。   “我!”他亦高声一应,向公子莲汐拱手,“我天宿派单诚子冒昧,向姑娘挑战!”   “你?”公子莲汐笑着从上至下打量了他几眼,向他勾勾手,柔声道,“你过来!”   “啊?”单诚子有些失措,难道这么快就被这女人给看上了?   他非常自信满满的走向了公子莲汐,就在只差一步之余,公子莲汐的白袍忽然飞了起来,一招天马流星、搏云斗月,男子很快就从擂台上飞了出去,并且还压倒了台下一片。   “不叫你离得近一点,我怎么踢得到你,蠢!”   公子莲汐抱起双臂,走到了擂台中间,再次问道:“下一位是谁?”   台下一片唏嘘。飞城眼见此,眼睛都快冒出星光来,躲在擂台后,将一小厮给拉了过来,教训道:“你怎么找了个这么瘦弱的人来?我不是跟你说过,要身高体重的吗?”   “爷,这个单诚子,身高八尺,体重二百,已经达到您的要求了!”   小厮哭丧着脸,衣襟被飞城抓起,还没有说完话,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你他哥的,一群废物!还得让本少侠亲自上场活跃气氛!”   第三十六章 比武招亲(2)爆笑登场   此时的场面一片素静,众目仰视,若非是头顶的太阳可以帮助他们撒谎说额头的汗水是晒出来的,他们真的无法想象,一个女人的目光有如此悍厉而灼热。   那一袭白袍威风凛凛,她修长的身影挺拔而健美,双臂怀抱,英气的眼眸眯成了两条危险的弧度,犀利的目光如同北风刮过冬雪,将人群逼得倏然后退。   “我数一二三,要是没有人再敢上场,擂台马上撤掉,大家可以各行各的去了!”公子莲汐说罢,马上开始报数:“一!”   “二!”   “三……”   “等等!”突然一声男子的声音打破被紧张气氛压迫得几近爆炸的素静。   所有人寻声仰望,只见蔚蓝的天空陡地更加蓝了,却是一袭蓝色的披风遮蔽了席卷而来的风和云。   一个清奇俊秀的年轻男子,在空中几个翻身降落,半蹲在了擂台上面,其姿势优雅酷帅之极,华丽丽的流海遮住了足以和启明星媲美的眼睛。   “神盗公子书飞城!”人群中立刻响起一声高呼,随即,场面又开始热闹起来,人声鼎沸,有人高举着拳头,呐喊,“打她,打她……”   喝声激亢,震耳欲聋。   唯三人站在群尾,屹立不动。   “飞城哥哥——”灵玥情不自禁的低低唤出声,刚想迈出脚步,却被华澈抓紧了手腕,隔着风帽垂下来的紫色轻纱,灵玥有些忐忑不安的望向了华澈的脸,“恩师。”   华澈比她高出许多,因此,他低下头来,可以让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容,睿智而幽亮的眼神告诉她,只看,不动。   擂台上,公子莲汐审视了书飞城良久,翕动眼眸,问:“你也想跟我打?”   很严肃的表情,只在垂首的片刻,飞城突然站起身来,抬头对莲汐嘻皮笑脸道:“嘿嘿,谁说我要跟你打,打赢你了,本少侠得娶你,不划算!”   “那你上来干什么?帮我撤擂台?”公子莲汐亦是很严肃的问。   “我上来干什么,活跃气氛!”眨巴眼睛,向莲汐抛了个媚眼,书飞城突然转身,对人群喊道,“难道就没有人敢上来挑战了吗?神龙阁的老板娘,谁能娶她,富甲一方!”   飞城高声呼吁着,似乎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这世上还有没有男人,还有没有男人呀?这么个霸道的女人在此,竟然没有人敢挑战她,我书飞城实在是为你们这些男人感到悲哀!”   “砰砰——”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爆炸的声音,有人喊道:“这位公子,既然你为咱男人们打抱不平,不如你先出手,先压一压这女人的锐气!”   “你说什么?”啪的一声,隔空一巴掌,飞城打在了那个说话人的脸上,怒吼道,“本公子要是能出手,早就出手了,本公子打赢她了,按规距得娶她,你没有听说过,兄弟姐妹之间是不能乱?伦的么?”   “什么意思?”那人摸着红脸,巴巴的问。   “什么意思?你猪脑袋呀,意思就是她是我姐,我是她弟。”又是一巴掌劈头盖在了那人头顶上。   “哦。”那个人抱着头,低头奔跑而开。   “噗哧——”群尾响起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媚而甜润,却是幽逽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抬袖掩口,斜眼瞥见华澈正看着她,她脸一红道:“龙公子,我……”   “你认识他?”华澈淡淡的问。   “不,不认识。”幽逽依然柔声笑着,掩了过去,“我只觉得这少年很是有趣。”   “的确很有趣。”   在飞城的再三呼吁下,片刻之后,终于又有人站了出来。   一个比单诚子更高更壮更野性有魄力的男人,他走到飞城面前,就仿佛一堵厚厚的墙将飞城堵住,不但堵住了众人的目光,还堵住了风,堵住了东升的太阳。面对这堵“墙”,飞城甚至有一种仰首望巨人的感觉,但是飞城并不害怕,反而感激涕零,拍了拍男人滚圆的厚肚皮,感叹道:“好兄弟,你终于来了。”   男人满脸的肥肉因为一笑而不停的哆嗦起来,他每走一步,大家就感觉地在微微的震动,连天色都有些阴沉下来,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打战,仿佛激情的舞踏。   飞城立马闪到了一边,留下公子莲汐与那肥壮男人对峙。   公子莲汐看了他一眼,也不禁后退了一步,倒不是因为这人巨人般的身材带给她的压力,而是这人的长相……   “你这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公子莲汐看着有些哭笑不得,甚至不想再看此人第二眼,就抛下一句话:“你是想横着倒下去,还是竖着倒下去,两个选择,快选!”   “我不想倒下去!我想娶你!”肥壮男子眉开眼笑,肥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哎呀,你快滚吧!别影响我食欲!”公子莲汐大叹一声,按紧了无名指上的梦引指魂,借助指环之力,一招回风流雪便将那肥壮男子一拳打倒在地。   肥壮男子倒在地上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而擂台却因他的压力而抖了三抖。   飞城站在后面偷看着,随着那一声震响,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猛然一震,十分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皱紧了眉头:“这么强悍的都搞不定,他哥的,这一身肥肉真是白长了。”   紧接着,二个,三个,都不堪一击。   台下又倒了一片,眼看着,再也没有人敢站上台了。   忽然之间,有一阵香风呼啸而来,带来明爽而清润的声音:   “还有我百花公子,想挑战一下阁主姑娘。”   百花公子?怎么这么俗这么女人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能有勇气走上台来,那就是英勇。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和崇拜,飞城也不例外。   然而,下一刻,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见其人,只见一顶软轿,轿帘以百花缀染其色,珠帘玉翠,华丽无比,艳光逼人。   抬轿的四个小厮,神态自若,轻松自如,好像轿子里坐的人没有重量似的,一顶软轿犹如风一般的飘来,落在了擂台上面。   轿帘被一只纤细的手缓缓打开,飞城看到,那只手完全是一只女人的手,手腕上还系有一条粉蓝色的丝巾。   然后,便是一双脚,脚却比一般女人要大。最后才是一张脸。   有没有搞错?当飞城看到这张脸的一刹那,他的胃不自禁的痉挛起来,他想吐。   因为这绝不属于一张男人的脸,但它偏偏就是一个男人的脸。   眉黛似烟蹙,媚眼含秋波,唇若含朱丹,肤若凝脂光,延颈纤细,锁骨凹凸,腰枝袅娜,玉腿纤秀,臂戴点金翠玉环,身著仙纱醉春风,手握羽扇摇丝缕,一颦一笑销魂骨。   如果这是一个女人,飞城承认这绝对可称得上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可他为什么偏偏就是一个男人呢?   看到这个自称为百花公子的男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齐声叹息。   那么五大三粗的肥胖子都打不过,你一个看起来娇滴滴像女人似的男人来凑什么热闹?人群中大多数人都这样想。   “龙公子,看来这个百花公子不太简单哦。”幽逽似乎看出了端倪。   “是么?那你看出了什么?”华澈轻声一笑,考验似的问。   “此人虽身体娇弱,但气质高贵,通体异香,似乎是与身俱来,再看他走路体态轻盈,若不是女子,必身怀绝技,尤其他的一双眼睛,很媚,很有吸引力。”   “幽逽,没有人的眼睛能比你更媚。”华澈突然道了一句,幽逽又不禁咯咯直笑。   灵玥无心听他们二人之间的蜜语,更无法忍受他们之间的暧昧,便将一颗心都挂在了擂台上的那一袭蓝衣上。   书飞城看着眼前一张女人似的男人的脸,胃极度受伤,忍了又忍,连眼角都不自禁的抽搐起来,第一次,他不敢看一个男人的眼睛,低声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我乃万仙城第一美男子百花公子狐恋湘。”男子语音柔和,慈性中富有甜腻。   “第一美男子?”飞城万分鄙视,斜倪了他一眼,问,“你有本少侠帅吗?”   男子款款走了几步,回眸对他恬恬笑道:“你都说了,你是帅,我是美,不可比较!”   “哇——”差一点就吐了出来,飞城赶紧捂住了嘴,“就凭你,也敢来挑战我们神龙阁第一猛女?”   百花公子狐恋汀摇了摇鹤羽扇,轻声道:“公子此言就差矣,对付这种猛女,就必须要以柔克刚,而我百花公子无疑是最佳人选。”   飞城的胃再度痉孪了一下,又再次忍住:“那你凭什么跟她打?你会几招?”   狐恋湘慵懒的坐回了软轿上,幽幽眨着媚眼,对飞城甩了甩手巾,笑道:“公子我身体孱弱,不适合打架,但我这里有一种宝贝,公子,你想不想看?”   “什么宝贝?”飞城有那么一点好奇。   “你过来嘛!既然是宝贝,当然只能给少数人看喽!”   他哥的不仅人长得比女人还媚,就连声音也如此娇媚,飞城揉了揉已不能再适应的胃部,突然抬起头:“来就来,你以为本少侠会怕了你这个娘娘腔。”   他大步跨向了软轿旁,瞪大了眼睛盯着狐恋湘,谁知狐恋湘只是轻轻的翕开唇瓣,向他吐了一口气,笑问道:“你闻闻,香不香?”   “他哥的,你耍我!”飞城一怒之下,将狐恋湘提了起来,可突然之间,他浑身就开怒痛痒燥热起来,将狐恋湘放在了地上,他开始解自己的衣襟,忍不住抓痒。   “好难受,你这是什么香?你他哥的是不是放的毒呀?”   狐恋湘认真的看着他,笑道:“这是媚香,美其名曰,春药,公子,这可不好了,你中了我的媚香,今晚子时之前,得找个女人洞房,不然就会筋脉暴裂而死。”   “你说什么?”飞城陡地暴怒起来,忍住不再扯自己的衣襟,而是将力气全部转移向了狐恋湘,一把将狐恋湘从软轿上提了下来,并压倒在地上。   灵玥看得担忧焦急,幽逽也变了脸色,只有华澈脸上还带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公子莲汐坐在了擂台中间的交椅上,玩着手中的王牌。   “百花公子——狐恋湘?”一道精锐的光芒闪过她的眼角,手中的王牌也有一张微微摩娑出光芒,她的唇角缓缓吐了四个字,“千年灵狐?”然后,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被飞城按倒在地的百花公子身上。   “你他哥的,快把解药给我,不然,今天晚上,我把你给玩死了!”   飞城忍无可忍,揪着狐恋湘的衣襟死都不放,怒火几乎灼红了他的眼睛。狐恋湘的四个小斯跑过来想要护主,却被飞城三下两拳全击飞了出去。   “公子,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你大可以找一个美丽的姑娘,不用找我的。”狐恋湘楚楚可怜的哀求。   “你个娘娘腔,你懂什么,本公子要为自己心爱的姑娘守身如玉,你给不给解药我,给不给?”死死的扼住了狐恋湘的脖子,飞城高声叫道,“拿酒来,哪里有酒?”   话音刚落,一坛酒从空中飞了过来,与之一起飞来的还有一袭红衣。   “谢谢你,妃儿姐姐。”接过玦妃递来的一坛酒,飞城道了一声谢,再迅速的将酒坛上面的塞子拔了出来,满坛的酒就开始往狐恋湘脸上泼,嘴里灌,直到娇弱的男子哀声求饶:“好,我给,我给……”   “哐啷”一声,飞城将酒坛抛了出去,抓起狐恋湘,问:“解药在哪里?”   相恃了良久,狐恋湘一脸委屈道:“公子,你还是吻我吧!”   “什么!你他哥的还不老实。”又是一拳着实要打,狐恋湘立刻投降并解释道:“不好意思,公子,我今天没有带多的解药,解药我都涂在身上了,本来是想今天能和我梦寐以求的姑娘喜结良缘,可是没有想到……”   “你说什么?你他哥的,你恶不恶心呀,没事干嘛把解药涂在身上,啊?”   身上燃烧起来的火以及一肚子怒火交替着,飞城的眼里冒出如火精光,几近疯狂的咆哮。台下的人看得哄然大笑,台上旁观的雨天、影汐、玦妃和折烟却是看得啼笑皆非,渐渐的发现形势不对,有些担忧起来。   “天啦!飞城哥哥会不会被逼疯呀?雨天姐姐,影汐姐姐,玦妃姐姐,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他?”折烟四顾求助,却见雨天仍是悠闲的摇着桃花扇,而影汐却是一贯的冷漠面无表情,两人只管坐着观看,置之不理。玦妃面露忧色,却也阻止折烟道:“这个时候,你敢接近他,你小心点!”   “呃~”云折烟猛然一怔,再也不敢多言。   公子莲汐看得不耐烦了,对飞城大叫道:“吻就吻,你有什么不敢的?”   “公子,他是男人,我觉得恶心。”飞城死死的按着狐恋湘,满肚子怒火却无从发泄。   “你们两个混蛋,我神龙阁的面子都给你们丢尽了,快给我起来!”再也看不下去,公子莲汐一个箭步便飞奔到了飞城和狐恋湘身边,将两人分别提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先吻了狐恋湘,再吻向书飞城。   唇瓣相触的一刹那,飞城睁大了眼睛,而公子莲汐同样的也是睁大着眼睛。   “你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八岁的时候,我还吻过你一次,那次做人工呼吸,你别忘了!”   一人一吻之后,飞城和狐恋湘都酥软了身体,倒在了地上。   “真是久违的——初,吻。”狐恋湘由衷的发了一声感慨。   “我对不起我的蓝儿妹妹。”飞城低声叫苦起来。   台下一片哗然,爆笑如雷。   突然一声击掌而鸣,公子莲汐宣布:“好了,今日的比武招亲到此结束,这两个男人我都要了,拖进去,洞房!”   第三十七章 四女神龙(1)   “飞城哥哥,快起来洞房啦!”   在一片惊叹与爆笑声中,云折烟首先奔向了擂台中间,推着飞城的身体,叫道:“快起来,快起来,莲汐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别碰我,我身上的烧还没有退呢!”飞城有些精疲力筋,更有些委屈。   “啊?那怎么办?”云折烟回头求助正向擂台走来的影汐与玦妃,蹙紧眉头道,“影汐姐,玦妃姐,这可怎么办?飞城哥哥好像真的中毒不轻呀!”   “是爬不起来么?”影汐走近,冷冷的问了一句,忽然抬起手,“既然莲汐姐下达了命令,你们抬不动他,就由我来!”   一语落音,飞城的瞳孔猛然睁大,一个鲤鱼打挺,立马就站起身来,看着影汐冷似寒冰的眸子,僵笑道:“怎敢劳烦影汐姐,我自己进去!”   一瞬间的功夫,飞城几个翻身跳跃,便落下了擂台,消失了身影,余下云折烟等人捧腹娇笑,其声清悦,宛若百灵。   公子莲汐本想遣走围观的人群,却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兴致高昴,纷纷挤进了神龙阁,并要求老板娘继续开张做生意。   劝之无效,趋之无效,吼之无效,打之亦无效,所以,这一天的假是无法再放了。   公子莲汐站在擂台前,看着人群哗然而散,全挤进了她的神龙阁,也无可奈何,最后台前不远处只剩下三个头罩笠纱看不清容貌的人。   却也是最不易忽视的三人。   烈日的光芒也无法压制住他们身上自然而然所透露出来的贵气。   “敢问三位,是否也想来我神龙阁做客?”公子莲汐远远的拱手客气道。   “呵呵……公子怎么能把我也给忘记了?”三人携手走近公子莲汐,幽逽媚声娇笑,将一顶笠纱取了下来,如扇长睫轻轻扑簌,妖魅之光似乎向公子莲汐传达着什么讯息。微微欠了欠身,幽逽颔首道:“我主龙公子欲拜访神龙阁主公子莲汐,故使而来此,向阁主问好,不知阁主可否赐一锥地乎?”   “你他哥的别给我文绉绉的来一些鸟语,本公子听不懂。”公子莲汐摆了摆手,道,“三位贵客能来我神龙阁,也是我神龙阁的荣幸,由请!”   “咯咯……”掩口笑了笑,幽逽退向华澈身后,欠身道,“龙公子,由请——”   华澈亦取下了头顶风帽,礼貌性的向公子莲汐颔首道:“多谢!”   “是你?”公子莲汐微微惊诧,但见幽逽目光蕴意深远,便也收住了心中澎湃而起的感情,亦颔首笑道,“三位请随我里堂坐候。”   神龙阁虽不及王宫富丽堂皇,但其风雅古朴、丽景无双亦可称得上是人间仙境,三庑四殿,雕梁画栋,亭台水榭三处可供休憩。   公子莲汐将华澈三人领进了古殿醉风居,居所幽院,位于神龙阁的正中间,四面除四阁之外,都是客房。   四人自廊上幽径行过,便有无数个头颅从门边探出来张望,叹息声如涛涛江水般滚过幽院。   “天啦!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呀!我们神龙阁也算是俊男美女无数,可就没有见过像这两个人如此之绝美的容颜,真的像是做梦一样呀!”   “是呀,你看那穿碧色衣服的女人,不管是从哪一个方向去看,从头到脚都美得没话说呀!真是太美了,比咱们神龙阁出了名的四女神龙都还要美上十倍……”   “不对不对,我觉得那个男的更美,哦也不能说美,总之,真没什么词儿能形容的。”   “可惜,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子戴了风帽,看不清容颜,不过,我猜,肯定也是一个大美人呀……”   “这下可热闹了,神龙阁的荣耀又要再胜几分了。”   “……”   议论声涛涛不绝,华澈牵着幽逽与灵玥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   “你们神龙阁的人都是这么好客的吗?”华澈忽然淡笑着问,目光轻轻的瞥向了殿内一角,众目睽睽,令他有些不胜其烦。   “自古红颜多祸水,倾城红颜亦倾国。”公子莲汐也坐在了他们的对面,把玩着手中的王牌,笑道,“龙公子,我看你也挺像祸水的,说你男颜倾国也不为过。”   当公子莲汐说这句话的时候,幽逽的心急遽的缩紧,不停的向莲汐使眼色,小心翼翼留意着华澈的表情,但片刻之后,华澈却大笑了起来,不但不怒,反而对莲汐刮目相看:“你的话总是能一鸣惊人,令我不得不思索很久。”   “过奖过奖!”很随意的将话题推了过去,公子莲汐吩咐人给倒茶,然后将茶水分别摆放在华澈三人面前,笑道:“对了,龙公子,你还欠我一样东西没还呢,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了?反正那玩艺儿在你手中也不管用。”   “什么东西?”华澈问。   “喂,你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上次我去刺杀你的时候,掉了一张王牌在你手中,你耍赖皮,就是不还我,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还我?”   说到“刺杀”二字,公子莲汐面不改色,灵玥心里却是倏然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分别望了华澈与莲汐良久。   “一张王牌?”华澈只觉可笑,“不过是一张纸,对你有那么重要么?”   “那当然,不重要我要它干嘛,实不相瞒,那张对你来说废纸一张的玩艺儿对我来说比生命都还重要。”公子莲汐很认真的说着,“你到底是还,还是不还?”   “还,我一定会还。”华澈笑了笑,“不过,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还给你?”   “你——”莲汐不禁恼怒得一拍桌子而起,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又坐回椅上,凑近华澈,商量道:“这样吧!龙公子,我们来一场比试,你赢了,那王牌,你想怎么去就怎么去,要是你输了,那就把王牌还我,怎么样?”   很公平的商量,莲汐盘算着,眼里竟然射出天真而自豪的光芒。   华澈道:“什么比试?你想比试什么?”   “不是我跟你比试,是我徒弟。”莲汐忽然话锋一转,挑了挑眉,目光扫向四方。   华澈有些愣住,似笑非笑:“徒弟?”   “对,我神龙阁有四女神龙,各怀绝技,都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由她们代我向你挑战,应该很公平,你说是不是?”眨了眨眼,莲汐故弄玄虚道。   四目相恃了良久,华澈脸上终于呈现出笑容:“是,以一对四,但‘四’只是徒弟,非常公平。”饮了一杯茶,华澈又问,“你的四个徒弟现在哪里?到底你想比试什么?”   公子莲汐眼眸微微一翕,挑动眉峰,笑道:“比酒、色、财、气,怎么样?”   “酒、色、财、气?”   “对,财者,陷身之阱,色者,妆身之斧,酒者,毒肠之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乃大智慧也,你应该知道。我们就比酒、色、财、气。”挑衅般的说着,公子莲汐豪爽的将华澈的手拉了过来,“走,跟我去看看我的四个徒弟,怎么样?见了她们,你就知道如何跟她们比试甚至打败她们。”   一番谈话,灵玥几度惊讶,幽逽几度冒冷汗,终于是过去了。   没有想到华澈真的答应了公子莲汐,四人来到四女神龙所在的楼阁。   “此阁名为酒阁,好酒的客人都会聚集在此阁中,阁中主人玦妃不但酒量惊人,而且刺绣之术无人能及,能把活物绣死,死物绣活,织发成布。最让客人们永远难以忘记的是她的一双手,普天之下,没有谁的手能比得上她的完美。”   公子莲汐说着,华澈的目光早已集中在了阁中慵懒躺于桌上的红衣女子的一双手上。   确是一双很美丽的手,十指削葱,晶莹剔透,酒落肌肤,凝聚成珠。   玦妃正将手浸泡在透明琉璃杯里的红色酒液之中,十指在酒器中挑动波纹,客人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就在客人们看得入神的时候,玦妃忽然将手从酒器里取出,红唇轻抿手指上欲落未落的红珠,妩媚的笑道:“各位公子,谁来喝这一杯酒?”   “我来——”   “我来,我来……”   一些好酒的贵公子们争先恐后,都想抢玦妃浸泡过手指的那杯酒,谁知,玦妃突地将酒水泼了出去,一袭红衣飘转,她从桌上跳了下来,一手一坛酒向后抛了出去,然后,酒中竟然有几乎看不见的丝线,连接着她的手指,向满堂的客人们头顶上飞射而过,不过转瞬间,玦妃回头,笑看着她的杰作。   所有人的头发竟然被她织成了一匹布。   “闻有酒香,只见五指,不见金线,所以就上了当。”玦妃叹息着摇了摇头,“哎,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色狼,就喜欢看女人脱衣服,我玦妃的衣服又岂是你们想脱就能脱的,先给你们一点教训,回去等着被女人打骂吧!”   客人们你扯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头发,嗷嗷嚎叫。玦妃看见公子莲汐后,脸慢笑盈盈,正要走出去,又忽然回头,对那帮客人道:“哦对了,你们刚才每人都输了我大概有个五百两银子吧,呆会儿交了银库,再回家哦,不然,我玦妃可没办法将你们的头发给分开了,嗯乖,先好好呆着,我出去有点儿事。”   说完,玦妃走到公子莲汐面前,分别看了华澈、幽逽、灵玥一眼,欠身道:“莲汐姐,找我有事?”   “不错。有事,呆会儿再说。”公子莲汐使了使眼色,笑道,“先去看看她们三个。”   华澈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而幽逽只在一边轻声偷笑,灵玥就更觉得啼笑皆非,不可思议了。   接着,公子莲汐将他们带到了色阁。   “所谓色者,亦指美貌,亦指品行,而我神龙阁的色阁之中,就只有各色各样的衣冠华裳,阁中主人云折烟擅裁剪作画,其设计裁衣之术亦可超越天下能者,能将美丽变得丑陋,亦能将丑陋变得美丽。当然,她最令人过目不忘的是有一张天使般美丽可爱的面孔,没有哪一个男人能拒绝她的温柔。”   公子莲汐一边介绍,华澈一边观看。   满堂人偶,姿态各异,或秀雅脱俗,或个性魅力,或端庄或古朴,或怪异。   每一个人偶身上都穿着各形各色的华衣。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阁中突然响起了一少女娇怒而脆丽的声音:“我要你们懂时尚,要你们懂艺术,要你们追求唯美,追求个性,追求新意,可是你们一个个不会做衣服也就得了,竟然连衣服都不会穿,你们看都穿成了什么样子,都将我的心血糟踏成了什么样,滚,都给我滚,气死本小姐了。”   猛的一鞭子刷在了一个人偶上,那人偶却蓦地跳了起来,大声嚎叫。   怎么回事?原来不是木偶,只是那些人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太像人偶了。   “云儿小姐,我们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穿上去的。您要我们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这不都听您的话,一个时辰都没有动一分一毫吗?您就别生气了。”   有个人哀声求饶,可是云折烟的气还没有消,她蓦地取来一把剪刀,“咔嚓咔嚓”两下,便将那说话的男子全身衣服都剪了个遍,直到那一身衣服变成丝缕绦绦。   男子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是用尽全力的护住自己的下体。   “云儿小姐,求您别再生气了。小的们实在惊受不住,求您了……”   “给我把这身衣服重做,就做成这样,我就不生气了,下去。”   “哦。”自己打量了自己一番,那男子哭笑不得,“云儿小姐,真要做成这样,这衣服能穿么?这叫什么装?”   “乞丐装!”很是郁闷的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云折烟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回头看时,正巧见到公子莲汐,这才眉开眼笑的奔了出去:“莲汐姐,找我有事?”   第三十八章 四女神龙(2)   财阁。   闹声一片。长长的漆黑桌上,摆满了无数双手,手下面压着的是银票。   桌子四周围满了赌徒,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袭黑衣的女子身上,猥亵的目光从女子的脸一直滑向她半露的肩,莹光玉辉,撩人心弦。   高声的喝彩满堂响起,在一片垂涎三尺的目光中,黑衣女子从怀中拿出了两个骰子,用一枚骰盅一盖,玉手旋动,那骰盅裹着两枚骰子便发疯似的激烈打旋起来,其目光一路追随过去,根本就看不见了骰盅,只看见一双玉白的手。   仿佛风和云都随着这双手转动,众人眼见心迷,又开始齐声喝彩:“好,好!影汐姑娘掷骰子的玩法果然不一般,非同凡响!来来来,大家别光顾着看,开始下注,我先来,我押一百两,买小,怎么样,影汐姑娘?”   黑衣女子垂着眼睫,头也不抬,只冷冷的道了一句:“萧公子也算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就这么小气,只押一百两?”   被称之为萧公子的男子脸色一白,随即又一红,既而改口道:“那押二百两,二百两买小,输了,全是你的,如何?”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不再理睬那姓萧的公子,抬了抬眼,寻视四周,一双明眸里闪烁着媚气,亦闪烁着杀气,只听她冷道:“其他人赌注下了么?”   “我买大!”“我买小!”“我也买小!”“我也买小!”   片刻嚣声嘈杂,所有人都下注后,黑衣女子才淡淡道:“好,那我开骰盅了!是赢是输就看大家的运气了!”语罢,女子黑裳如花一般盛开,夜的深黑,夜的幽凄,夜的芬芳,她忽然腾入半空,落在了漆黑长桌上,手中的骼盅炸成粉沫,而骰子却四分五裂,不知所踪。   水波般的黑衣,激起琉璃般的光影,女子衣裙的一侧竟然齐膝分开,露出纤长雪白的美腿,于是乎,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聚集在了女子露出来的一条腿上。   “财阁,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赌场,男人生性好色,大都喜欢吃喝嫖赌,那么财阁便可满足他们的欲望,财阁的主人流影汐自小就练得一手好的赌术,玩两骰子变四段成十四点的,那只是小伎俩,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将骰子变成她想要的点数,十二面全部削下,一共四十二点……”   公子莲汐一边向华澈介绍着,黑衣女子流影汐展开广袖,指了指周围的赌徒,沉声道:“张三,头顶,一点,李四,耳里,二点,王五,嘴里,三点,萧六,手上,四点,宋七,肚子上,五点……加起来,一共四十二点,买大的赢,买小的全输。”   “啊?”小片声音的惊喜,大片声音的哀声哭泣。   只有那姓萧的公子输了两百两似乎并不心疼,就只色迷心窍的眼巴巴的盯着流影汐露出来的一条腿。   公子莲汐在门外看见,笑了笑,指向流影汐对华澈道:“赌神流影汐,最美的是她的一双腿,所以,凡是见到她腿的男人都是那样。”   华澈眼眸翕动,一缕不易察觉的神色掠过眼瞳,变幻莫测,星亮幽绝。   却在这时,流影汐一脚将姓萧的公子踢倒在地,冷声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的腿,回家看自己女人去!”   华澈蓦地一怔,脸上的表情更是难解。而跟着一起旁观的云折烟却捂嘴笑了起来:“影汐姐就改不了那德性,谁能受得了她踢的那一脚,只怕那萧公子几天都不能到财阁来潇洒了。”   流影汐听见云折烟的笑声后,方才回头,看见公子莲汐,也立马飞身过来,恭敬的向莲汐行万福之礼:“莲汐姐,找我有事?”   公子莲汐点头道:“不错。先跟我一起去最后一阁,气阁,将雨天也一并叫来!”   气阁,满堂嫣色,花作的雨,花做的帘,花做的地毯,花做的床。   床幔如烟,落地三尺,微风徐徐,罗帐飘飞。   一道修长的女子倩影映在了红帘幔帐之上,桃花扇轻摇,阵阵香风。   “气阁,也可称之为才阁,来此阁中的男子大多数是来京都赶考的书生,十年寒窗苦读,为有朝一日成就金榜题名之梦,风花雪月向来是才子们的喜好,而阁中主人雨天便具有非凡的智慧才情,能得她一题之解,也胜过十年苦读,所以,那些一心想要求得功名的书生们都喜欢来此向她讨教,当然,也不排除见色起心者。雨天,最让人无法忘记的还是她魔鬼一般的绝妙身段,只怕当今世上,能与之相媲美者也不过一二。”   华澈仍旧无语,默默的注视着那个正在与书生们一起对诗作赋论学术的白衣蒙面女子,女子气质高雅,温婉而端庄,绝非池中之物,而她的身份……也最令他生疑。   “雨天姑娘,现在月主月君即将举行国婚,我等便以其婚庆为题,欲献对子以庆之,不知雨天姑娘可有绝对?”   一书生提问,白衣蒙面女子摇了摇扇,笑道:“便是如此简单的一题么?壁人相逢相知相爱相守,便成婚姻。以爱情与婚姻为题的对子,我这里数不胜数。”   “那甚是好,还请雨天姑娘赐教!”书生满面笑容嘻嘻,忽见红幔扬起,一袭白衣一闪,落在了大堂,桃花扇仍缓缓摇动,放至胸前,只听她婉声吟道:   “千年恩爱双心结,万里姻缘一线牵;   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一对璧人留小影,无双国士缔良缘。”   一段吟唱声清悦幽远,令人回味,那些书生们听得入迷,啧啧赞叹,拍手称好,有的人甚至控制不住兴奋,向那一袭白衣飞奔了过去,手舞足踏,在女子身上摩娑。   突然,女子声音一冷,露出面纱的美眸朝她面前的书生一瞪,怒问:“公子,你手放在哪里啦?”   那书呆子眸光一垂,竟看到自己因为兴奋而将手拍在了白衣女子的胸口上,脸刷地一红,窘迫之致,连舌头都不自禁的吐了出来,他正想要道歉,突然眼前闪过一排的碧碧桃花,脸上一阵飓风刮过,他的人立马就飞了出去,正好滑到了华澈的脚下。   白衣女子收了桃花扇,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句:“无耻,下流,活该!”骂完之后,看到公子莲汐亦站在门边,便又恢复往常的端庄优雅,走到莲汐面前,欠身道:“莲汐姐,让你看笑话了。”   很美的笑容,掩映在面纱之后。   公子莲汐道:“没什么,这种男人本来就该打。气阁中的客人,你不用招待了,跟我来大堂,现在,你们四人只需招待一位客人即可,用你们的绝技与他各来一场比试,你们可别给我丢脸。”   “是谁?”雨天、流影汐、玦妃、云折烟四人齐声问道。   公子莲汐目光斜瞥向华澈,向四位女子使了使眼色,道:“就他。”   “你?”首先接道的是流影汐,她的目光盯向了华澈的眼睛,良久,突然来一句,“发现你跟我比较像——”   一句话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华澈等候下文:“什么?”   再冷冷的注视了他一眼,流影汐又将眸光移开,沉声道了两个字:“阴郁——”说完便拂袖离去,留下华澈一干人等,怔怔不语。   四女神龙,还真是怪哉!今天算是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非同一般的人。   公子莲汐再将华澈三人领进神龙阁大堂的时候,那四阁中的客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就像是遇到了追兵,狼狈而逃。   华澈坐在大堂中间,看着那些慌张奔走的客人,笑道:“客人都被你的四个徒弟吓走了,看来这生意,你是不想再做了?”   公子莲汐一边喝茶,一边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别管他们,人都是犯贱的,他们还会再回来。”喝完茶,她抬起头,才发现华澈的眸光中正呈现出一丝奇怪的神情。   幽逽在一旁捂嘴偷笑,灵玥亦是震惊不语。公子莲汐笑了笑道:“怎么,又发现我说话一鸣惊人了?”   华澈淡然一笑,转移话题:“我听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不错,我是被你们七兄弟的招魂术给招到这个世界来的,还跟着你们一起在天上当了三天的神仙,最后又被雷给劈到这里来了,我说这些话,你信么?”   华澈只微笑不答,但眼眸中的光芒却变了又变,似乎正在忖度莲汐这句话的可信度。   “哎,算了,无论对谁说这些话,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言归正题,我们什么都不要说了,正式开始比试,如何?”   眨了眨眼,莲汐的眸中又闪出顽皮的神情:“第一场比试,酒,与玦妃赛酒,比谁的酒量更惊人,你敢么?”   华澈没有异义,还只是微笑,沉默便是同意。   在公子莲汐的命令下,玦妃搬来了一坛又一坛的美酒,酒坛子一个挨一个的摆在了一张长约九尺的桌子上。   玦妃坐在了华澈的对面,托起香腮,望着他笑道:“我说说赌约的规距,半个时辰之内,喝完这里所有的酒,你一桌,我一桌,不许浪费,不许找人帮忙,如何?”   华澈道:“客随主便。”   “那好,龙公子想要的彩头是什么?”问了一句,玦妃的眼眸中闪烁出媚光,柔声笑道,“应该不会像那些无聊的男人一样,喜欢看女人脱衣服吧?”   与玦妃的目光对视,华澈的眸中呈现出些许深意,许久,微笑道:“若是姑娘赢了,那就听凭姑娘的处置,若是我赢了,姑娘就得听凭我的处置,这个赌约,可能接受?”   玦妃微微一愣,既而笑了起来:“呵呵……龙公子可真是狡猾,没有彩头的赌约才是最危险的赌约,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输掉了什么,但是,却又很公平。”   “好,我玦妃愿意接受这个赌约!”与公子莲汐相似的豪情,玦妃抱起了一坛酒,便开始狂饮,嫣红酒液顺雪颈流下,沾湿了红衣。   第三十九章 才华比试   酒气芳醇,十八年酝酿。   整个神龙阁,弥漫着酒香,喝彩声也是接连不断。   又一个空坛子摔落在地,玦妃的一袭红堂逶逦在嫣红酒色之中,粉如桃李的肌肤在酒色红衣映衬下显得更加的红润妖娆,妩媚动人。   这已经是第三坛酒,她的脚步开始有些虚浮,美眸中闪出迷离的神光,看着对面的那一袭白袍,又惊,又叹,他居然还是如此面不改色,泰然神定,无半分酒醉的样子。   “还要再喝吗?”华澈的声音在她听来变得飘忽而悠远,他微笑着的表情也如同梦中幻影一般,不停的幻散,又不停的重叠。   “呵呵,龙公子酒量可真好,不过……”摇晃着身体,她勉强装出一副清醒的样子,扶着自己沉重的脑袋,笑道,“你还得先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半个时辰未到,我还有一丝胜算的机会,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陪你一起喝,怎么样?”   粉色的脸颊上泛着火红的霞光,女子慵懒而妩媚的姿势因为酒醉而更加的魅惑动人。   她很是用尽心神的看着华澈的表情,直到看见他嘴角边勾起一线漂亮的弧度,听到他说一句:“好,没关系,我可以等,现在,我们各饮三坛,算是平局,半个时辰之内,我等你回来再喝,到时候再一决胜负。”   听他说完,玦妃的脸上立刻漾起醉意兴然的笑意,她伸过手去,想去拍华澈的肩膀,但因距离太远,而拍在了桌子上,绝美的手一边轻敲着桌子,一边哼声道:“龙公子,你真是个好人,有风度,有气度,是个真君子,懂得让着女人,不像那些自诩为君子的该死的流氓坏蛋,嗯……我喜欢死你了。”   最后一句话陡出,在坐的人脸色均是一窘,但玦妃不觉,仍然梦呓般的笑道:“但是你别误会,喜欢并不代表爱,我已经……有爱的人了,呵呵……可是那个家伙……那个该死的家伙哎……”   不自禁的,竟然流出了眼泪,玦妃螓首伏在桌面上,梦入神游,恹恹欲睡,一旁的云折烟,正好瞧见了她眼角滑下的珍珠泪,又是尴尬又是担忧的拉着她道:“玦妃姐,你别说了,快别说了,走,我带你出去清醒清醒,起来,我们一起出去吹吹风,大喊几声就没事了哈!快起来,快起来……”   公子莲汐的表情已说不出有多难看了,雨天和影汐各站一边,也是难堪的神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云折烟将玦妃拉出了神龙阁大堂,玦妃便不停的呕吐起来,云折烟一边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声道:“喂,玦妃姐,你怎么搞的,你平时不是千杯不醉吗?跟那些男人喝酒,我就从来没见你醉过,今天怎么就……”   “从前那些男人太过好色,我哄得几句,他们喝得都比我多,而且,喝不过一坛就醉倒一片,可是,今天遇到的这个,我真怀疑他不是人,怎么喝了那么多,他连茅厕都不用上的,难道……难道帅哥都是不用上茅厕的吗?唔……”   又一口酒水呕了出来,云折烟不停的给她揉背,问:“我也觉得怪,这个男人不但长得太过于俊美,而且他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气质也不寻常,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不然,莲汐姐也不会让我们四人来与他一人比试。玦妃姐,我看这一场,你就算了,认输吧!莲汐姐肯定也不会怪你的。”   “唉,平生第一场败绩,算了,我真的是受不了了,唔……”接连不断的呕吐着,玦妃将云折烟拂了开,急忙丢了一句:“折烟,你别管我了,我真不行了……”说罢,提起裙裾就向神龙阁别院中的一处茅房奔去。   云折烟望着玦妃奔去的身影,左观右盼,竟有些心慌不知所措,那坐在大堂的白袍男子到底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哎呀!”叹了几声,折烟又速速奔回大堂,向公子莲汐行万福之礼道:“呃,莲汐姐,那个……玦妃姐她今天突然对酒过敏,身体不舒服,所以,休息去了,休息去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她又转向华澈,恬声道,“龙公子,你看……”   “既然玦妃姑娘身体不适,那么这一场赌局就到此为止,算平局,各位意下如何?”   华澈一语落音,公子莲汐等人脸上均露出诧异和惊喜之色。   “你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一点儿事都没有?”公子莲汐不禁好奇道。   “我家公子可是从来都不离酒的,不思量、自难忘的酒已堪称世间极品,他都能拿来当水喝,何况是你们这里酿造的十八年女儿红呢?”幽逽笑着,眼睫幽闪,有意无意的向公子莲汐使眼色。   “好了,这一局,算你赢,我可不想占什么便宜。”公子莲汐截道,然后,向雨天招了招手,“轮到下一场比试,雨天,你先来!”   “龙公子真是宽宏大量,我等不甚惭愧。”雨天向华澈颔首行了一礼,摇扇接道,“公子酒量惊人,大家都有目共睹,不知龙公子对于诗书礼乐、文辞歌赋方面的造就如何?雨天溥才,却斗胆想与龙公子一决高下?”   欠了欠身,雨天明眸一转,闪出慧黠之光,却看到华澈的眼神依旧深邃不见底,读不懂其深处所蕴含的智慧与感情。   只望一眼,便觉深不可测。   华澈笑问道:“雨天姑娘想比什么?”   “敢问龙公子会什么?琴、棋、书、画,你擅长于哪一样?”   华澈笑了笑,随意道:“那就琴吧!”   “好,取琴来!”雨天命一小厮取来了一架彩凤鸣岐七弦琴,摆在华澈面前,却突然将桃花扇砍在了琴面上,梓木冰丝弦都齐齐中间折断,华澈一怔,看向雨天微笑的眼睛,微有些不解的询问,孰料雨天道:“若只弹琴奏乐,未免过于俗套,天才不需要完美的器具,天才只需要完美的智慧,你我共用一琴,琴一分为二,同奏同题词,也算是非常公平,龙公子以为如何?”   片刻的沉默,她看到华澈的眉宇间已挤出一丝恼色,却又在转瞬即逝后眼瞳里闪出极亮的光。   “好,没有问题。就以半张琴来弹奏,那么,以什么为题?”   “明月。”雨天一词落音,便怀抱起半张琴,旋转至大堂之中,琴弦本已断,却在她的轻拢慢挑下渐渐成曲,曲音悠悠宛转,时而轻快流畅,时而清啸高昂,潺潺流水,涓涓细流,飞天之瀑,高山之崩,尽成一幅又一幅美好的画卷呈现在众人的眼中。   琴中有画,琴中亦有诗,曲断中流,雨天面纱拂动,朱唇玉齿间,诗句纷呈而出:   涧中望月升,天涯共此辉,银发动上迎,竟在咫尺距,不肯泽中衣,问否一掬赠,伸握盈手紧,不解与装痴,无非了择一,皎皎指间莹,知是空华饮,好梦非愿醒,讪讪收影立,吸息夜与水。   白衣飘然,星华拂动,诗尽,曲亦收,半张琴被她掷向了一边,便有掌声响起。   华澈击掌赞道:“好曲,好词!不愧为神龙阁第一才女!”   “龙公子过奖!”雨天笑罢,款款走到华澈对面,将桃花扇指向摆在他面前的半张琴:“该轮到龙公子你了?”   华澈一笑,抚了梓木琴身,十指将极亮的冰丝琴弦挑了出来:“也许,我不需要这半张琴,有弦即可!”   弦丝如同一丝光线,穿过了他指间的缝隙,众人只见,他修长的手中盈握了一团光氤,气流旋转,风声和鸣,光色化为七彩烟波,砰然碎散,雪花般的飞舞。然后,便有音乐如同空谷回音,响彻四际,令人如坠幻梦,如痴如醉。   他也在吟诗,诗中有画,诗中亦有月: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片刻的回唱,便如一生的享受,曲音作毕,如梦初醒,就是连终日与他相伴的幽逽和灵玥都不自禁的沉醉,慨叹而不可思议。   不光是诗曲醉人,而是他人的本身,就如同一道照亮人世间的光芒,令人沐浴其中而流涟忘返。   沉默了良久,雨天也不禁叹息一声:“龙公子真乃天纵奇才也,小女子亦甘拜下风!”   华澈笑道:“雨天姑娘太过谦了,此局,亦算是平局。”说罢,他将目光投射向公子莲汐,“还有两局,下一位,是谁?”   公子莲汐一愣,随即招来影汐,道:“第一局,你赢,第二局,就算是平局,这第三局,就由影汐向你挑战赌术,龙公子,你该不会连赌术也是一流的吧?”   华澈道:“那就要看,影汐姑娘赌的规距是什么?”   影汐应声,坐在了华澈的对面,依然拿出两个骰子放在骰盅之中,却在摇晃两下后,抬头望向华澈道:“我相信,玩骰子无论玩大点还是小点,龙公子都会有办法赢我,所以……”骰盅蓦地一碎,骰子在她内力的催劲下化为粉沫,她又从袖出取出数张硬纸片,一张一张的摆放在华澈的面前,“我们不玩骰子,就玩桃花牌,我这里有十张桃花牌,赌术的规距是,从这十张桃花牌当中,找出‘我’即可!”   语毕,影汐忽然长袖一拂,将十张桃花牌全收入了手中,转身落至十步之外,黑袂飘起,十张桃花牌在她手中变幻出多种花样,最后竟化为千亿,围绕着影汐旋转。   突然之间,桃花牌脱离旋转轨道,飞射向华澈,华澈只手举起,竟将飞过来的每一张桃花牌都夹在了手指之间。   影汐见罢,眼眸中厉芒闪动,突然一张桃花牌再次偏离方向,射向了灵玥,却在这时,华澈的手倏然一闪,夹住了那一张牌,但另一张牌飞来,划破了他的手腕。   ~~~~~~~~~~~~~~~~~~~~纵横分割线~~~~~~~~~~~~~~~~~~~~~~~~~~~~~~~~   好吧,这一章似乎又严肃了,不给力,不过,文中,雨天的诗词真是雨天写的哦,大家是否该鼓掌!看书的亲们,推荐雨天的书《天下魅魑横行之连城》,很经典的一本书哦!   第四十章 桃花问情   刹那间,空气凝滞,仿佛有寒冰碎裂的声音。   紫纱拂动,灵玥猝然一惊,目光凝聚在了华澈流血的手腕上:“恩师——”   与此同时,幽逽脱口一声厉斥:“放肆!”脸色亦变得肃冷而惊忧,四方杀气涌动,扑进大堂之内,流影汐亦能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暗藏在这神龙阁中。   难道这个身份不明而与众不同的男人还带有武艺高强的杀手潜伏在此么?   正当思忖之余,华澈忽然手腕一翻,手中的桃花牌尽数飞出,趁流影汐失神之际,九张牌擦着一头发丝掠过,呈五芒之星定在了墙上。   九张牌,没有一张染血,而影汐的肩头上飘落一缕青丝。   拾起那一缕青丝,影汐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如果刚才这个男人存有杀她之心,那么她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回头看向他冷冷一笑,内心的微微悸动令她莫名感到一丝欣喜:“看来你很在乎这个女孩子。”   她指的是灵玥,而灵玥也万分惊诧的看着他。   谁知,华澈声音变得极冷道:“任何人若是敢动她一分一毫,都是死罪!”前一刻的温文尔雅不复存在,星亮的眸子里有可被称之为惩罚并毁灭一切的戾芒闪动,没有人可以正视他此刻的眼神,即便是幽逽也不例外。灵玥惊骇的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恩师,不知者,不罪,原谅这位姐姐吧,她并非真正的想要杀我。”   “是呀,龙公子,你别太生气,我看这位姑娘也是无心之举。”幽逽试着用柔情去抚平他的怒气,转向流影汐,厉声道,“还不快来给龙公子赔礼道歉!”   “不必!”华澈打断,将那一张割破手腕的桃花牌翻了过来,粉红桃花浸染了鲜血而变得异常栩栩如生,牌上竟然呈现出一个字来:影。   “这张牌便是我要找出来的牌,是么?”华澈举起被血浸泡出“影”字的桃花牌问。   “是,既然龙公子已找出了这一张属于‘我’的桃花牌,那么这一局,我认输!”流影汐还是一贯淡漠而沉静的语气,但此刻的冷漠中却隐含了一些失落,说完,她亦有些恼怒的拂袖而去。   气氛陡然变得肃静而僵冷,公子莲汐坐在华澈对面的湘妃椅上,却是若无其事般的开玩笑道:“龙公子,你杀气很重嘛!我真怕你再一动怒,我神龙阁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将注意力转向莲汐,华澈却又微笑了起来:“那要看看问题的严重性。杀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之中。”   果然,还是莲汐的笑容有融化冰雪的作用。   “龙公子过奖,称不上是什么世外桃源,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人性的贪婪欲望,给那些人建了一个可以休憩并轻松娱乐的场所,若是龙公子累了,也可以常到我这里来坐坐,喝喝茶,聊聊天,看看美女,或是看一些有趣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凑到华澈的耳边,悄声道,“这样,是不是比你整天批阅那些奏章,还要跟一大群人斗来斗去的要舒服多了,人生在世,就要懂得享受,别活得那么累嘛!”   回到椅上,她微笑而得意的看着他,而他也禁不住轻声一笑:“你说得没错,人生在世,是要懂得享受,不过,如何去享受,每个人的看法恐怕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就喜欢跟一群人斗,你就喜欢杀人,喜欢去糟踏一些美貌女子的青春,这就是你所认同的乐趣,享受?”   一语即出,众人的脸色皆是惨变,云折烟吓了一跳,拉了她的衣袖道:“莲汐姐,你在说什么?”   可怕的厉芒盛满了华澈的双瞳,幽逽更是惊得冷汗都冒了出来,没有想到莲汐说话会这么犀利,这么直接,若是触犯了他忍耐的底线,只怕这个神龙阁就不仅仅是遭灭顶之灾的问题了。   “好了,话说到这里,打住,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意识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莲汐也十分会看人脸色,便将语气一转柔和,笑眯眯的拉着华澈道,“一共比了三场,你就赢了两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我们改成五局三胜制,怎样?”   华澈还是紧绷着脸色,似乎还未平息怒气。   “好嘛,你就让着女人一点,比五局,要是五局,我都输了,那我就真的甘拜下风,认输!”调皮的眨了眨眼,莲汐也学着一些小女人心态,哀求,“五哥从前可是很宠莲汐的,现在该不会连这个要求也不答应吧!”   许久,肃杀的气氛被她执拗而活泼的语气掩了过去。华澈的脸色也终于慢慢缓和下来,淡淡道:“好,你还要比什么?”   “跳舞,怎么样?”没等华澈回答,莲汐高声一啸:“书飞城,你小子赶紧给我出来!”   狮子吼的功夫很快在神龙阁中形成一道龙卷,所有人的衣裙或长袍都飞了起来,云折烟与雨天已承受不住而捂紧了耳朵,接着,神龙阁的某一处传来了一男子怒火冲天的声音:“干什么?你这个死女人,别烦我睡觉!”   莲汐回道:“要你出来,你就出来,你小子敢违抗我的命令!”   她振衣而起,正要冲进飞城所在的客房,却在这时,飞城懒洋洋的走到了大堂,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很不情愿道:“又找我有何事?”   “过来,跟这位龙公子比赛跳一支舞,舞伴,你自己选!”   莲汐语落,飞城猛地一颤,精神立马就抖擞起来,抬头看向公子莲汐,怒道:“跳舞?公子,你能不能玩点别的,我不是娘娘腔,要跳舞,你大可以找你今天选中的那个夫婿狐恋湘去跳,求你了,别找我!”   “谁说跳舞的就是娘娘腔了,跳一支劲爆一点的,跳得好,你就是爷们,跳得不好,你就是娘娘腔,何况,你以前不是接受过我的训练吗?这么快,你就给忘了?”   莲汐头头是道的斥责,飞城的脸色窘了又窘,压低声音道:“那一次,是你逼我的,你以为我想跳……”实在没面子面对众人的目光,飞城咬紧了牙关,忍了又忍,“好吧,遇上你这样一个女人,算我倒霉!但是,爷我今天发飚了,我就是不跳!”   飞城转身即走,莲汐冷笑道:“书飞城,看来,我们今天该把你欠的债给好好盘算一下了!”言罢,唤来影汐,拿来算盘,就开始滑着珠子计算:“书飞城,男,十年前来到神龙阁,与公子莲汐赛玩骰子,输掉了一千八百六十银两,外加全身的衣服,欠债无还,以身抵押,五年前,被趋出家门而投奔到神龙阁,吃喝拉撒住五年,欠债九万八千九百九十两,外加……”   “等等!”飞城蓦地一声高喊,双手拍在了算盘上,满盘珠子被他一击而碎,滚落在地,他狠狠的盯着公子莲汐,压制着怒气,沉声道:“死女人,你够狠!好,我跳!”   “哪位爷要跟我比赛?”很不耐烦的叫了一声,飞城转目,这才注意到华澈和幽逽,怔了一怔,指向华澈道,“怎么是你们?你不是那个……”   突地一拳头落在了他肩上,公子莲汐打断:“要你去跳舞,你就去跳舞,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的对手就是这位龙公子,快去,和折烟一起跳,两个人!”   飞城看出了有些不对劲,再仔细打量了华澈以及他身边的紫衣少女一番,由于灵玥头戴笠纱而掩住了容貌,他并没有认出她,但却依然心生起很熟悉的感觉。   “这位小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不可以将斗笠摘下来,我瞧瞧!”飞城好奇,正欲去揭灵玥的笠纱,却被华澈挡住。   有杀气萦绕在华澈的指间,飞城的手腕被他扼住,不能动弹。   灵玥一惊而起,望向华澈厉声道:“住手——”   从未有过的凌厉语气,在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又滞住,华澈看着她,眼眸中已有阴戾的怒气,不过是小试了一下,却足够可以探出她的内心。   原来,你真的很在乎他!   灵玥对视着他的眸子,心中也不安的慌乱起来,压低声音道:“恩师,放开他吧!我想看这位哥哥跳舞!”   “好。”片刻的相恃,华澈松开了手,飞城感到一丝愕然,他本已很熟悉灵玥的声音,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将华澈身边的女子跟他心中的蓝儿妹妹吻合起来。   像,又不像。   带着一丝困惑,飞城将云折烟拉上了神龙阁大堂之中的舞台。   莲汐命雨天奏乐,并写下一段曲谱给华澈,请求华澈与雨天合奏,华澈没有拒绝。   第四十一章 玉树子逸   从未听到过如此激情动感的曲调,更没有见过如此俏皮而带有挑逗性的舞踏。   大胆,张扬,炽热,火爆。   带动着观看者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进入狂欢的高潮。   华澈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多的表情,诧异、震惊、猜疑、暗羡、迷惑,最后才回归到平静。一些观看的奴仆们竟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跳了起来。幽逽看得入迷,也禁不住欢笑不止,就连灵玥素来平静不惊涟漪的脸上也渐渐展开了笑容。   只有这一刻,所有人的笑容才是最真最淳,也只有这一刻,欢笑淹没了沉郁。   华澈侧目看了一眼灵玥,听她轻声恬笑,眼里竟也露出了一丝欣慰。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女孩笑了,尽管他曾经也使用过无数种办法。   “玥儿,你喜欢看他们跳舞吗?”华澈揽过灵玥的肩,柔声问。   “嗯。我喜欢。”灵玥脱口回答,然,视线在与华澈交错之时,脸上的笑容又悄然淡去。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将他们都招进宫,每天都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如同哄小孩子一般,华澈这样说着,灵玥却突地打断:“不好——”她摇头,脸上甚至罩上了恐惧,又低下声道,“恩师,足够了,玥儿看一次就足够了。”   你到底在害怕我什么?你在忌惮什么?或是戒备什么?华澈看着灵玥,沉吟不语。   转向公子莲汐,华澈一边饮着未喝完的酒,一边笑问:“他们跳的是什么舞踏?”   “龙公子从这舞台上看到了什么?”公子莲汐挑衅着问。   看到了什么?华澈眼眸翕动,舞台,两个人,舞蹈,这些都不能算什么,但除此以外,台上还有什么?   “我只看到两个人。”华澈淡然回答,还要再说什么,公子莲汐竟拍手称赞道:“不错,就是两个人,龙公子,你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呀,连现代人的智慧都难及你十一。”   “什么是现代人的智慧?”   “这样跟你说吧!世界在进步,人类在进化,等到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之后,我们的炎黄子孙……哦不是,应该是说你们的子孙后代的思想层次就会比你们更进一步,那时候的人穿的衣服会跟你们不一样,唱的歌听的曲也会跟你们不一样,发明创造也会更先进更完善化,那就是现代人的智慧,你能听懂吗?”   微微一笑,华澈道:“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是从几千年之后的世界跑到这个世界里来的?”   “啪”的一声,公子莲汐猛拍了一下桌子,举起大拇指:“你可真了不起,连这个也被你猜出来了。不错,我就是从几千年后的现代穿越过来的,我男人害死了我,结果灵魂就被你们七位守护神帅哥招到这个世界来了,来就来了吧,能有七个哥哥照顾也不错,可偏偏这世界疯了似的要降临什么天灾劫难,就不让我好好生活。”   一番话,华澈几度怔了又怔,问:“七位守护神?七个哥哥?”   “是呀!七个哥哥,这其中还包括你一个,说来也奇怪,五哥,我为什么只记得你的容貌,而其他哥哥的容貌我都快要记不清了呢?”说到这里,她又见华澈眼里闪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叹了口气,失望而不耐烦的摆手道,“唉,算了算了,我神经病,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也完全不像从前的五哥。”言罢,她不再看华澈,而望向舞台上的飞城和折烟,不停的鼓起掌来,大声赞好。   华澈亦不再过问,继续饮酒,继续观看。   舞台上,飞城一边跳着,一边从上至下打量着云折烟,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低声道:“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   “什么什么看到了?”折烟将舞步迈到他面前时,娇声问。   “前面,还有肚子……”飞城皱着眉头道。   云折烟的表情很快就恼羞成怒了起来,一手掩了胸前,一手掩了腹部,大叫道:“书飞城,你混蛋,流氓!”   接着,一拳掷了过去,飞城见势不妙,立刻蹲下身子,将头一仰,那一记粉拳从他脸面上擦过,一路滑下来,飞城的唇瓣正好吻到了折烟的手臂,逼近她的雪颈。   这下可真的是什么都看到了!   那姿势真的优雅,帅!台下又一片响彻人心的掌声。   云折烟羞怒的几乎要哭了起来,一股怒火不知如何发泄,便一把将飞城扑倒在地,一边捶打着,一边大骂道:“你敢非礼本小姐,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你以为我想看,谁让你穿这么暴露,是人都看见了!”飞城争辩,抓住了折烟的拳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那是我设计的新衣,你懂不懂欣赏?”折烟哭笑不得,无地自容,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台下,灵玥见到这一幕后,脸色也渐渐起了变化,华澈注意到她摆放在桌上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折烟的鞭子又甩了出来,追着飞城四处鞭打,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却如春风般的男子声音飘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一袭白衣如云,年轻男子缓缓走进大堂,带着几分清逸,几分慵懒,几分冷意。   此人一进,满堂寂静。   随着小贝的一声高喊:“玉树公子来啦!玉树公子来啦!”   大堂里的奴仆们尽数恭敬的行礼:“恭迎玉树公子来此神龙阁!”   “玉树子逸?终于把这小子给请来了!”公子莲汐满意道。   玉树子逸,人如其名,琼枝玉树,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如玉如仙,有介于男女之间的阴柔之美,却又不失冷傲之霸气,三分慵懒,三分邪异,三分阴冷,三分锐利。   很简单大方的月白长衫,干净整洁,行动时如流雪回风。   当折烟见到他时,脸色更窘了,奔至玉树子逸面前,低头欠身道:“子逸,你来了。”温柔的声音几近甜腻,飞城的表情立刻大变,只听折烟道:“子逸,你千万别相信你刚才看到的,我和飞城什么也没有,是那小子欺负我,呃,不是,是我欺负他,那小子不听话,我帮莲汐姐教训教训他!”   “我?”公子莲汐一愣,看到云折烟抛过来的媚眼,便不再说话。   飞城不服,拉着玉树子逸道:“子逸,你这个女人,得好好管教管教,总是拿鞭子抽人,这还像大家闰秀么?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以免成亲之后挨打,现在得赶紧调教过来,兄弟,奉劝你!”   “你——”云折烟怒目圆睁,但在玉树子逸面前,却又不好发脾气,只得忍住。   飞城回瞪了云折烟一眼,拍了拍玉树子逸的肩,笑道:“你小子厉害呀!就往这里一站,再强悍的女人也被征服,佩服。”   玉树子逸不冷不热,没有和飞城说话,看了一眼折烟,便径直走到公子莲汐面前,拱手道:“莲汐姐找我有何事?”   公子莲汐笑道:“子逸,你也算是京都四大才子之一,其诗画才学冠盖江湖,亦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诗画兼具,死物亦能成活,我想用一千两白银,买你一画,如何?”   “敢问公子,画为何所作?”   公子莲汐指了指华澈:“以青鸾白凤为题,为他所作,亦与之一决高下。”   “青鸾白凤?”玉树子逸眼眸微微一翕,看了华澈一眼,也不过问什么,便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十尺卷轴展开,他便随意提笔,在洁白的纸面上迅速的描摹起来,其意境难抒,如同汪洋大海,淡墨重笔,欲开欲合,画尽浮华,亦画尽乱世。   胸怀天下,意景情怀,他边画边道:   “燕转雀连烟波里,   翅振翎飞凤还宇,   满朝文武不识君,   国运将问天人语,   子规泪同归,   青鸾白凤醉。   梦川四方烽火退,   恨与君伴离人泪。   ……”   他每言一句,华澈的脸色便沉下一分,公子莲汐厉声打断:“子逸,画拟题即可,无需题诗。”   “题么?”玉树子逸冷笑,扔了手中的笔,画收,看向华澈道,“就叫作玉芯泣血,寒朔咏春吧!”   云折烟见玉树子逸对华澈的态度似乎隐含有敌意,有些着急,拉了他的衣袖道:“子逸,你怎么啦?你画的这幅画,我见过,不是准备进献给月主月君的百鸟朝凤、玉色金鸾么?为什么要改名叫玉芯泣血,寒朔咏春了呢?”   云折烟不知道,其实华澈与公子莲汐等人都已听出言外之意。   玉芯泣血,指得是月主灵玥,寒朔咏春,只怕是讽刺以权易主的兵师华澈。   言语中有杀气,只怕画中亦藏有杀气。   公子莲汐惟恐华澈变脸,大喝道:“子逸,没有你的事了,你现在就出去!”   “哼。”冷冷一笑,玉树子逸将画卷扔到了桌面上,丢下一句话,“你们自己去欣赏吧!”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翩然离去。   “子逸,等等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云折烟跟着奔了出去,满堂又再次肃静,出乎意料的是,华澈竟然没有动气,而是将玉树子逸所作的画卷拿了起来。   ~~~~~~~~~~~~~~~~~~~~纵横分割线~~~~~~~~~~~~~~~~~   话说,文中玉树子逸的诗词乃是折烟原创,然后,偶厚着脸皮修改的哦,呵呵,亲们,为云折烟鼓掌   第四十二章 画中杀机   画卷展开,便有墨香扑鼻,华澈眼前一亮,亦深深的陷入画境之中。   画有江山,画有龙凤,画有万物生机,浅墨淡尽之处意犹未尽,仿佛一个庞大的世界呈现在脑海间,身入其境,甚至都能听见草长莺飞、烈马奔驰的声音。   一幅生命的画卷,笔收之处,竟有道不尽的情,写不完的意。   连华澈都不得不暗自称赞,要说此画旷古绝今亦不为过。   普天之下,从古朔今,恐怕没有人能将一副画真正的画活。   但这却是出自于一名弱冠之龄的少年之手。   最奇的是,横观画面乃是凤鸾双飞,纵观画面,却又是另一番恢宏的乱世之景,而画中细摹之处又可见花鸟虫鱼、万物欣欣向荣之色。笔落惊鸿,有隽秀小楷恰到好处的点缀画面。原来玉树子逸没有念完的最后几句是:   若言子宵,飞花夺梦,   若言子梦,飞花夺心,   若言子心,飞花夺魂,   若言子魂,飞花夺命。   最后一句飞花夺命杀气纵横,竟格外刺目剜心,华澈一怒之下,拍在了画面上,并将这一幅本叫“百鸟朝凤、玉色金鸾”的画卷毁成碎片。   “玉树子逸何许人也?”华澈冷问,神龙阁顿时杀气凝聚,众人皆不敢言,公子莲汐便接道:“不过是一个执着于艺术创造的江湖小子罢了,怎么,你对他感兴趣?”   华澈眼眸一翕,冷笑:“是么?一个江湖小子倒是很有忧国忧民之心,神龙阁还的确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好地方。”   “卧虎藏龙谈不上,但俊男美女多、才子佳人多倒是真的,怎么,难道你想到我这里来挖掘人才?”公子莲汐讪笑着问,“刚才两局,看你表情,似乎已认输了哦!”   “不错,我认输。”华澈从袖中取出一张王牌,放到公子莲汐面前,“王牌我还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顿了半响,华澈微微一笑,将灵玥的手牵起,起身即走。   “喂,你还没有说你的要求,跑那么快干嘛?”   “要求,写在你的王牌后面,你可以不急着回答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公子莲汐一愕,立将王牌翻了过来,那上面有血映出四个字来:进宫为官。   这本是一张属于傀儡女王的王牌,却在这时突射光芒。   “月?月主灵玥?”想到华澈唤那紫衣少女的名字,公子莲汐脸色陡变,眸光直射向了华澈身边的紫衣少女,正巧,紫衣少女回头,似乎眷恋着什么而望了一眼神龙阁。   “喂,神盗公子,那穿紫衣服的美女好像在看你哦!”小贝年幼身材偏小,当轻风略微吹起灵玥紫纱的一瞬间,她看到了灵玥如秋水般含情脉脉的眼神。   “是不是真的?那是因为本公子长得帅,讨女人喜欢,没有办法!”飞城得意的笑道,忽而又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失落,“不过,那美女,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灵玥耳力也是极好,她听到了飞城与小贝窃窃私语的每一句话。   是真的认不出来?还是从来就没有放在心里过?   飞城哥哥,你对蓝儿的好又真的是因为喜欢么?还是你对每个女孩都如此?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你身边有那么多漂亮的姐姐,每一个都要比蓝儿好,每一个……都要好。   我早已属于恩师,不该有太多的奢求幻想,更不应该让你涉险卷入我的生活之中。   所以,再见了,飞城哥哥,蓝儿再也不能和你见面了,再也不能……   “玥儿,你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瑟瑟发抖,华澈轻声问道。   灵玥仰头微微一笑,眼瞳被泪水湿润而幻化清光:“恩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要带玥儿到这里来,玥儿保证今后再也不背叛恩师,只属于恩师一人,保证……”   是的,她知道以恩师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她与书飞城的夜夜相会,七夜的平静让他们二人尽情的欢乐过,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被他发现。   “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总是很宁静的。”她记得恩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是么?”华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笑意又很快漾开,“你明白我?”   “只求恩师……”眼角的泪滑了下来,她弱弱的请求,“不要让太多的人死去。”   她的泪水总是能让他心软,无论他曾是多么的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月主灵玥,原来你就是傀儡女王!”公子莲汐见华澈挽着幽逽与灵玥走远,蓦地拿着王牌追了出去,梦引指环的光芒射出,星光万点,化为厉风削向了灵玥的风帽,却在这时,神龙阁的楼顶蓦地跳下几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与此同时,华澈揽过灵玥的腰身,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风帽落地,一头青丝飘曳,但却没有一人看到灵玥的脸。   四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尾随其后,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公子莲汐施术未成,遭受逆风反噬,不禁口吐鲜血而倒在了湘妃椅上。   飞城等人惊骇万分,将公子莲汐扶起,神龙阁的所有奴仆们又陷入手忙脚乱的紧张气氛中。   ~~~~~~~~~纵横分割线~~~~~~~~~~   云折烟追上了玉树子逸。   风台玉柳,日下清溪,水的波光照射在了白衣男子清逸如仙的身影上,照出他朦胧如画之美的同时,亦照出他心中的一处矛盾与痛楚忧伤。   “子逸,你今天似乎很不高兴,你到底是怎么了?”云折烟站在他面前,天真而担忧的问。   玉树子逸只摇了摇头,淡然道:“云儿,你知道今天来到神龙阁的那三人是谁吗?”   “那位公子说他姓龙。”云折烟依然天真浪漫的回答,“呃,子逸,龙公子怎么啦?你好像很讨厌他?”   “他并不姓龙,他姓华,而整个麝月国只有一人有此姓,那就是坐拥灵氏江山,并操纵小宫主灵玥的权臣。”   “兵师华澈?”云折烟蓦然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捂了嘴,“难怪这位龙公子如此俊美不凡气宇轩昂,原来他就是……”看到玉树子逸的脸色有变,她又连忙改口道,“哦不不,那位龙公子虽然是很俊美,但都比不上子逸……”脸上洋溢着俏皮可爱的笑容,她又牵起了子逸的双手,“子逸在云儿心中的地位永远不变,云儿永远喜欢子逸。”   清水秀色,水波潋滟,照出少女的倒影同样秀色可餐。   她抱紧了玉树子逸的一条手臂,再向着河流对面的青山娇声高喊了一遍:“云儿永远喜欢子逸,云儿对子逸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玉树子逸见少女清丽可人,也不禁展颜一笑:“云儿,我明白你的心,你我青梅竹马,此情永不相忘,就算没有父母之命,我也会向你提亲的。”   “是吗?那是什么时候?”折烟高兴得跳了起来,抱紧了玉树子逸的脖子,“我等你来向我爹爹提亲。”   “等我做完一件事情之后,我一定去向你爹爹提亲,誓不负约。”   “那是什么事情?不可以告诉云儿吗?”   “……”玉树子逸的脸色稍稍一变,眼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色掠过,将云折烟轻轻推了开,他道,“云儿,快回神龙阁去吧!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么?”   “什么事情都比不上陪子逸在一起重要呀!其实神龙阁今天没有什么事情,那都是飞城戏弄莲汐姐搞得鬼,什么比武招亲,要把莲汐姐给嫁出去,亏那小子想得出来,结果还把自己给陪上了。”   云折烟语笑宴宴,玉树子逸都只付之一笑。折烟有些羞愧不安道:“子逸,你还在生我和飞城的气吗?其实我们……”   “没有,你相信我。”玉树子逸打断,语气也变得柔和道,“只是,我现在有点儿事需要一个人去做,你先回神龙阁,好么?”   “什么事情不可以让我帮忙么?”云折烟脸色微沉,有些惶恐不安道,“子逸,你这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一直都在回避着我呢?”   “我说过,有些事情,你不必多问。”   见玉树子逸神色陡变肃冷,云折烟虽心里不高兴,却也不敢再问,只得回应道:“那好,我先回神龙阁,不过,有什么事情你要想说都可以跟我说的哦!”   “云儿永远都是你忠实的聆听者。”俏皮的举了举拳头,云折烟依依不舍的离去。   玉树子逸见她走远,从袖中取出了一片碧叶子,抛于清溪之中。   碧叶漂流而下,在水面上拖过一条蜿蜒长线。   忽然间,水面一红,渐渐倒映出一个妖娆华艳的人影。   一个美丽的女人,如同灵蛇一般的款款而行。   她从身后抱紧了玉树子逸,满身的艳红染了他的白衣:“玉公子这么快就将事情解决了,我就说嘛!这等小事情怎么能难到京都赫赫有名的四大才子之首呢?”   “画中墨香只是药引,要想让他们上勾,还需用巫蛊之术。”玉树子逸有些厌烦的拉开女子的双臂,看向她道,“不过,我现在不想做了。”   “不想做了,为什么?”女子面带笑容,一副不敢相信而疑惑重重的样子。   “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他们到底有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玉树子逸道,“还有,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若是他们二人真的死了,这个麝月国是否就会得到安宁?”摇了摇头,他冷冷的看向红衣女子,道,“不会,他们死了之后,麝月国不但得不到安宁,反而会更加的天翻地覆,战乱四起。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为了争夺王位而血屠至亲的贪婪者。”   “哈哈……贪婪者,子逸表弟,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们自一出生,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的吗?我们没有选择,要想在这个危机四伏充满血腥的灵氏王族里生存下去,就得要学会心狠,毒辣,无情,无义!”转到玉树子逸的面前,红衣女子张开削长的五指,抚向男子的脸,眼里闪过痴迷和暗羡,“真是一张俊美得连女人也难及的脸,难怪那些愚蠢的丫头都会被你迷得失魂落魄,你刚才对那傻丫头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么?”   一语未落,玉树子逸甚怒,提起红衣女子的衣襟,一把将她按在了柳树上,碧条乱颤,女子衣裙亦变凌乱,慌张之余,只听玉树子逸暴怒道:“不要试图触碰我的内心,否则,我也会令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女子不怒反而兴奋的娇笑起来,“子逸表弟变得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不过,我却很喜欢。”揽过了他的脖子,她柔媚的诱惑道,“帮我将灵氏一族的江山夺回来怎么样?到时候,你为月君,我为月主,我们共享天下。”   第四十三章 感情分岐   闪动的双眸里是讥诮的回应,玉树子逸长睫掩盖下的是冷笑的嘲屑。   伸手拂开婀娜柳条,一袭白衣翩然转身:“十八年前,你的母亲灵紫霜判变没有成功,就凭你灵雨相,能有什么作为?”   毫不留情的打击,玉树子逸缓缓前行:“我们之间的契约到此结束,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来烦我,各行各路。”   “哈哈……玉树子逸,你真以为你的一句话就可将我们的关系撇清了吗?”   妖媚而恶毒的声音,令人生厌。红衣女子灵雨相嗤声笑道:“你我都是灵氏一族的人,我母亲死于十八年前的那一场青苍门之变,她的确没有什么作为,但却为我铺好了后路,就连兵师华澈也猜不到会有我这样一个漏网之鱼,而你玉树子逸,自幼就被你母亲灵紫露当作一颗暗棋,放在王宫之外,恐怕也就是怕有一天,她大事未成,还留下了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而你母亲也果然事败身亡了,就在前天,景阳宫内死于华澈之手,有人看见,她的心脏都被掏了出来……”   故意加重了后面一句话的语气,看着玉树子逸的双眸盈润,已蕴含痛苦之色,灵雨相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华裳,向他走近,媚声问:“你身为人子,真的就不想报仇吗?”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的母亲,虽然她没有养你,没有给过你一天的关心,但她还是你的母亲,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是为不孝!”   红衣如血,女子朱唇亦如血,衬着她的一袭红裳,更显刺目的妖艳。   软若无骨的娇躯再次附贴在了他的背上,灵雨相在他耳畔亲妮道:“所以,我们永远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的命运将会永远联系在一起,永不分开,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天下便是我们的理想,是我们爱情永恒的见证。”   “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就别无退路。其实只要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用巫蛊之术控制他们二人,或者让他们互相残杀。但是,子逸,你却心软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你心软了?”灵雨相细声问着,气息带着浓厚的脂粉香扑鼻。   “没有为什么?”玉树子逸截断,思索了良久,才道,“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父母之仇与国家安危相比,孰轻孰重,我想,你应该先把这个问题想清楚。”   灵雨相笑容妩媚的脸陡地一黯,似乎并没有想到即使是拿仇恨二字来说,依然打破不了他心里的那一道天秤。   “那么,你便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么?如果华澈查出你的身份……”   “那就让他去查好了!”玉树子逸不耐烦的打断,刚要转身,一袭红衣却突然飘到了他面前,唇上一热,却是灵雨相抱紧了他,吻向了他的唇瓣。   肆无忌惮的挑逗,缠绵,玉树子逸惊诧之余,亦与之热烈拥吻,但却在女子陷入柔情密意之中时,狠狠的咬破了她的红唇。   有血从唇角流出,红衣女子柳眉倒竖,不顾妆容而露出少有的恼怒:“你敢咬我?”   “是我的云儿在咬你!”玉树子逸冷冷一句,便拂袖欲走,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不远处亭亭玉立的一道碧衣倩影。   “云儿——”   那个娇俏可爱的碧衣少女本是兴高采烈的抱着画卷来找他的,但却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即便是朝夕相处相伴十多年,他们二人之间也是相敬如宾,除了牵手和拥抱,便从没有再走进一步。可是,他现在居然吻着别的女人……   她一直盼望着他能主动向她家人提亲,而他也曾许下过这样的诺言,但是,他却总是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一直摸不透他的内心。   “子逸,你在干什么?”怀抱里的画卷掉在了地上,云折烟眼睛一润,便抹着眼泪,转身往回奔了去。   玉树子逸刚要去追,身后却传来灵雨相得意而冷笑的声音:“玉树子逸,你果然还是很在乎这个傻丫头,哈哈……如果你敢背弃我,我不敢保证我不对这个傻丫头下手,你应该很了解我的脾气!”   玉树子逸恼怒的回头,见灵雨相被他咬破的唇瓣鲜血淋淋,女子舌尖舔过血珠,一脸的春风得意,笑道:“别把我逼急了,不然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跟我合作到底,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要么,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折磨死那个小丫头。”   “你敢?”玉树子逸神色陡寒,怒道,“你敢碰她,我就先杀了你!”   “你看我敢不敢?”灵雨相恣意而张狂的冷笑道,“你杀了我也行,反正我又不是一个人,就在小宫主灵玥的身世传播于世的这件事上,你也应该可以看出,我的人力有多强,京都各个地方都有我安插的眼线。我有的是办法,而且是不择手段的办法!”   “你——紫霜姑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女儿,多行不义必自毙!”   “当今之世,兵师华澈也多行不义,但他好像得到的比谁都多。”灵雨相笑得阴沉,“前任月主灵慧倒是一个仁慈的国主,但她却比谁都死得早,由此可见,子逸表弟,你的那些理论都是愚昧无知而且很可笑的。如果我们不争取,就只有等着被别人宰割,凭着华澈的智慧能力,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查出我们的真实身份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做一个良善之人去等待,要想生存,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欲成其事,必先从弱者开始下手。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华澈正面交锋,但是,我们却可以先对付灵玥。我从宫中已得到确切情报,月主灵玥似乎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你若是能把她从华澈身边引诱出来,再杀了她易如反掌。”   “灵玥也是我们的表妹,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表妹又怎么样,我们上一代的王权之争,连亲兄弟姐弟妹都互相残杀,毫不留情。”灵雨相媚眼里闪烁着无情的冷意,即而又缀上一点笑意,“你不想杀她也可以,那么就毁了她最重要的东西,让她无颜面对天下!”   “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灵雨相意味深长的一笑:“对于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容貌和名誉。”   玉树子逸脸色倏地一变,看着灵雨相妖媚的笑容如同刺目的毒针一样,灵雨相见他无言以对,再得意的补充了一句:“将她引诱出来,毁了她的清白,或者毁了她的容貌。”   ~~~~~~~~~~~~~~~~~~~~~~~~纵横分割线~~~~~~~~~~~~~~~~~~~~~~~~~~   华澈带着灵玥在喧哗街道上行走的时候,从人群中听到了一些关于当今月主身世的传言,当那些散播谣言的人说到灵玥乃是其母灵慧与敌国男子诞下的混血野种时,百姓们交头接耳,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了遗憾和愤慨的表情。有的甚至小声唾骂年轻月主血统不纯且稚弱无能,难怪会被权臣所操纵,灵氏一族的江山非败在她手里不可。   谣言虽不是毒药,但却是种在人心中的比之毒药更厉害的危险种子。   一旦爆发,便将一发不可收拾。   灵玥走在那些人群中,竟感到众人的目光都在剥离着她的灵魂。   原来,她并不是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国主,原来在子民的心目中,她是一个稚弱且无能的女王,她不被任何人认可,不被任何人喜欢,甚至连存在都是一种错。   那是一个十八岁少女无法承受的罪和痛苦,有几次,她差一点忍受不了内心的折磨而晕倒在华澈的怀里。   华澈悄声对幽逽说了什么,幽逽便悄然退去,不多时,便有一些官兵持刀冲进了人群,将那些散播谣言的人一刀砍毙,更有一些议论得格外凶猛的百姓也被当即劈死在地,其他唏嘘附合的百姓被那些官兵们五花大绑,据说是要押进牢房赎罪。   灵玥见那些百姓们哭天喊地的叫冤,便想要奔过去阻止那些官兵。华澈却紧攥着她的手不放,并告诉她道:“百姓都是很愚昧无知的,当你给了他们太多言论的自由,他们就会肆无忌惮,将一件本来不大的事情闹得惊天动地。玥儿,从今天开始,师傅会教你如何冶理国家,管冶百姓。”   华澈说的一套大道理,灵玥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些官兵抓人都是听命行事,而命令就是他下达的。   越来越接受不了他所做的一些事情,灵玥终于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跟他吵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影子   “出去!都给我出去!谁敢进来,我杀了谁?”   神龙阁的色阁之中传出少女带着哭泣的娇骂之声,两个为她试衣的女仆抱着头惊恐万分的从色阁中奔了出来,正巧撞到了一袭蓝衣。   飞城本在酒阁中喝酒,隔了三堵墙都能听见云折烟怒吼叫骂的声音,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何故又发如此大的小姐脾气,他捂着耳朵几个箭步便飞奔到了色阁门外。   两女仆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拉着他的衣袖道:“书公子,你可要劝劝云儿小姐,她现在这样子可真吓人,两手拿着剪刀比划着,我们真怕……真怕……”   “怕什么?还怕那娇生惯养的小丫头自杀了不成?”飞城故意放大声音,讪笑着,向两女仆使了使眼色,叫她们自行离去,然后笑着捌进色阁之门,“云儿小姐,又是谁胆大包天的欺负……”   一句话还未说完,视线里猛然出现半把剪刀向他飞射过来,飞城倏地将半截身子向后一折,那半把剪刀从他头顶上空旋转掠过,夺地一下钉在了对面的木柱上。   站直了身体,飞城自拍着胸膛,盯着那半把剪刀看了良久,猛打了一个寒战。   “我的大小姐,你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呀,谁欺负你了,惹得你这么生气?”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云折烟手中还握着的另半把剪刀,飞城风一般的飘进色阁,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满地狼藉,全是被剪得破烂不堪的衣裳,好像都是她新设计出来的衣裳。飞城忍不住一哆嗦,看着云折烟哭得如梨花带雨的俏脸,暗忖:看来这次惹她生气的事情还不是一般的严重。   “云儿妹妹,别哭啦!女孩子哭破了妆容就不好看了,何况是云儿妹妹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一边安慰着,一边挨到云折烟身边,飞城半拿半抢的将她手中的半把剪刀缓缓抽了出来,凑到她耳畔,低声问道:“喂,谁欺负你啦,我帮你去教训他!”   “哇——”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少女突地将螓首埋在了飞城的胸膛,放声大哭了起来,飞城手足无措,双臂张开着,不知放哪里才好,只得低声道:“喂喂,这么投怀送抱的,你不怕你的子逸看见了吃醋?”   “你别在我面前提他,别提他,我恨他,恨死他了。”云折烟一边捶打着飞城的肩膀,一边哭道,“他一点也不爱我,一点也不爱我,一直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他说过的话全是假的,我再也不要相信他了,再也不信他了。”   “不会吧!子逸,我了解他,他还没我风流呢,一般的女孩子难以让他动心,但他一旦动心了,一定会死心踏地,忠贞不渝。”飞城轻拍着云折烟的头颅,嘻笑着慰声道,“不过就是小吵小闹嘛!小两口之间,吵两句没事,过会儿就忘了。”   “不,我没有跟他吵架,我从来都没有跟他吵架,要是能吵起来就好了,可他一直都是那样,对我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他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可是今天却抱着别的女人吻着别的女人,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一定是的……”   “是吗?他还有别的女人,这小子不错呀,比我厉害!”飞城开玩笑道,“喂,那女人长什么样,是不是比你温柔比你妩媚比你更漂亮呀?”   “死飞城,你嘲笑我!”又是一记粉拳向飞城脸上砸了过去,飞城躲着大叫:“喂喂,打我哪里都行,可千万别打我脸呀,本少侠还是很在意这张脸的!”   云折烟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抽噎着,满脸的泪痕闪出夺目的光芒,少了一点凄伤,多了一丝明朗,先是破涕为笑,然后又是笑极生悲,又蹲下身子默默的抹起眼泪来。   “喂,云儿,你说的是真的?”飞城看着少女哭得伤心欲绝,有些怜惜,便认真的问道,“我曾经拉着子逸那小子去青楼里玩玩,他都不去的,怎么会有别的女人,我怎么没见过?”   “你知道什么?”云折烟怒声娇喝,“他总是说一个人有事,总是回避我,原来他早就不喜欢我了,早就有别的女人了,呜呜……”   “不可能吧,我还是不太相信。”轻轻的拍了拍折烟的肩膀,飞城小心的问。   好不容易收住了眼泪,折烟忽而抬头苦涩一笑:“不过,我早就知道我抓不住他心的,他就像是一幅永远也欣赏不完的画卷,有太多的风景让人迷恋,我早就不知道这份感情到底能守多久,早就不知道了……”   “是你不够自信吧?”   飞城这样说了一句,云折烟突然站起身来,怒视着飞城,大声道:“你们都一样,靠不住的男人!”说完,娇躯一闪,飞奔出了色阁。   “我也靠不住?”自问了一句,飞城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怎么靠不住了,坏了,蓝儿妹妹不会也这么认为吧!”   得赶紧准备好今天的礼物去王宫里哄蓝儿开心,可不能让她久等了。   黄昏时分,飞城抱着一大堆各色各样的小人偶赶到了那片素果芳香林前的翡翠大树之下,他早已想好了今夜要给蓝儿妹妹讲一个怎样开心的故事,为此,他在心里默默的演绎了良久,有时想象得连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又是一个月朗星疏之夜,晚间寒气湿了发丝眉梢,飞城等了半夜也没有见到那个青衣少女的身影,到最后,他再也坐立不安,有些着急的开始寻找,蓝儿曾告诉他,他身后的这一片林子不是普通的林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绝不能踏进这片林子一步。   不能让他进去的林子,到底有什么玄机在里面?   飞城忍不住好奇,便要向素果芳香铃里奔进去,却感觉林子里有一阵极阴寒的风向他刮过来,他心中一惊,更是觉得惊疑,便生起了非要进这片林子一探究竟的欲望。   才靠近十步,那些树上挂着的血色果子便簌簌阵响,再迈进五步,突然闻到一个冷寒的少女声音从身后传来:“站住!不要进去!”   飞城转身,看见了一个身著雪色大氅的蒙面少女正向他飞来。   少女的轻功也是极佳,轻飘飘的飞在半空中,如同没有重量的雪花精灵。   她落在了飞城的面前,严肃道:“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这片林子是王宫禁地,除了灵氏一族的人,任何其他人都不能进去的吗?你不想要命了。”   “美女,你说话好冷呀!”改不了与女孩子搭讪的习惯,飞城一脸的灿烂笑容,道,“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这片林子是王宫禁地,还有,干什么蒙着脸,怕本少侠看到你的花容月貌让你吃了亏?”   飞城的动作也是极快,一只手蓦然之间就向蒙面少女的脸上面纱摘去,少女未及防备,掉了面纱,便倏然转身到离他十步之外,再用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侧身对着飞城,冷道:“雪嫣并不是什么花容月貌,恐怕会令公子失望。雪嫣来此,是要向公子传达一个讯息,你的蓝儿妹妹今夜不在宫中,去京都枫悦客栈,你有可能会找到她。”   “京都枫悦客栈?那不是京都第一大有名的客栈么?蓝儿妹妹去了那里,怎么不叫上我呢?”飞城有些惊诧,但更多的是喜悦,只要能找到她,看着她笑,听着她说话的声音,那便是一件再也高兴不过的事情。向雪嫣挥了挥手,飞城扬着披风,又跳到一颗又一颗的树上,箭一般的飞行远去。   “谢谢你,雪嫣姑娘,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看着飞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雪嫣回身,摘下了风帽,与灵玥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一张不能与他相见的脸。   如果他日,我让你看见我的容貌,你也会同样的喜欢上有这张脸的女孩么?   做这个不见天日的影子,又到底要做多久?   ~~~~~~~~~~~~纵横分割线~~~~~~~~~~~~~~~~   这一夜,灵玥确实是在枫悦客栈,和恩师华澈争吵了一番,她已有些心力交瘁,不管恩师怎么说都有他的道理,她无力反驳,但又始终坚守着自己心中的那一点信念,坚持着她心中对那一点真善的追求。   华澈见她躺在床上似乎已沉睡,便为她盖好了被子,吩咐幽逽留在她的房间里照顾她,谁知灵玥突然坐起身来,冷冷的望着他们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你们都走!”   为了不忤逆她的情绪,华澈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和幽逽一起走出了房间。   灵玥见门已被关上,才平静下心来,一个人享受这寂静的夜。   但是,一个人却能情不自禁的想到很多事情,想着想着,便想到了那个每日送她礼物给她讲故事听的阳光少年。那是她黯淡的生活中唯一的一点明色。   第四十五章 雪狐魔音   幽逽为华澈整理好了床上被褥,再泡了一杯茶送至他面前,见他沉思不语,便笑问道:“兵师,你还再为今天的事情烦恼么?”   华澈却是微惊了一下,从沉思中醒来,取过幽逽双手捧到他唇边的茶杯,微笑道:“幽逽,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我不需要一个完全服从我的属下,说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幽逽笑了笑,回答:“要是真想听幽逽真正的想法,幽逽也会像灵玥小宫主一样,不赞同兵师的做法,冶国必先安民,灵玥刚继任月主之位,便受此身世谣言所挫,更难得到一些大臣们的支持,需要奠定民众基础,安天下必先安定民心,而百姓们的言论自由是属于百姓,兵师如此一来,百姓将如何去想?”   华澈听着,点了点头,眼眸中露出赞许的笑意,只听幽逽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幽逽也能理解兵师,兵师也曾对幽逽说过,作为一个统冶者,最容易取信而得之的是民心,而最容易失去的也必是民心,百姓不会如兵师一样想要去获知,想要智慧,那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疲惫而且很痛苦的事情,所以,他们只会去听,去说,去信那些浅溥的传言,从而被别人操纵着简单的思想。其实,只要我们再给他们一些安慰,他们的思想很快又会转变过来,毕竟,他们只有那些很简单的吃饱穿暖的欲望。”   “幽逽,不愧跟了我十年,很是深得我心,也只有你能理解我。”华澈揽过幽逽的娇躯,叹道,“百姓最容易哄骗,却也最是难以统冶,人与人之间都是不一样的,我们能理解他们的无知,但他们却不理解我们的用心,而百姓的欲望也最是可怕的,你给了他们自由,给了他们活着的希望,他们就会忘记应该得到的惩罚而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所以,有时候血的教训反而会让他们明白一些事情,或是变得稍微聪明一些。”   “也利于兵师更好的统冶。”幽逽接上一句,脸上绽放着诱人的笑容,灵动而魅惑的美眸一转,女子的柔情又如温泉一般的浸泡着他的内心,“兵师,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想那些烦心事怎么样?”   华澈一笑,伸手抚摸了一下幽逽红云嫣然的滑腻脸颊,正要将她横抱而起,忽见门上一道阴影掠过,幽逽惊觉,娇喝道:“是谁——”   回头得到华澈的允许,幽逽推开门,却见是一只雪白的狐狸从门边飞跑而去。   “兵师,是一只狐狸。”幽逽回身禀报,媚眼中却又闪过一丝狐疑,“真是奇怪,这个枫悦客栈里怎么会有雪狐呢?难道这客栈的老板还有如此雅好,喜欢养狐狸?”   华澈倒是一点也不惊奇,只微笑道:“不过是一只狐狸罢了,不足为奇。”   “呵呵……对兵师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   幽逽娇笑着,关上了门,再走到华澈身边,刚要伸手为他脱下外袍,却被他牵住了手阻止:“幽逽,将这杯茶喝了吧!”他忽然将手中的一杯茶递给了她,眼里闪过一丝仿佛恹恹欲睡的莫测笑意。   “这不是我为兵师泡好的茶么?给我喝么?”感到一丝莫名的怪异,幽逽有些疑惑的笑了一笑,接过茶杯,“好,幽逽先谢过兵师。”   握紧了茶杯一饮而尽,幽逽看着华澈的脸越变越模糊,原来茶里果然是有问题的。“兵师,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幽逽想问,却抵抗不住沉沉的困倦来袭,而晕睡在他怀里。   华澈将幽逽抱起,放在了床上,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一阵强风刮开,一道人影走到了他身后,风里流动着奇异的冷香气,香气中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妩媚之意。   “四大密探之花无影拜见兵师。”一个清爽的男子声音响起,“花无影接到密函,已按兵师的命令,搜集到了那些人所有能查到的资料,特来呈禀兵师。”   一只漆黑的匣子放在了桌上,华澈转身,坐在桌旁,问道:“是哪些人的资料?”   “神龙阁公子莲汐、书飞城、玦妃、云折烟、流影汐、雨天,包括幻花女童小贝、玉树子逸的资料全在此匣子之中。”   “公子莲汐据说是十二年前的一个雷雨之夜从天而降,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但在十二年之中,交友甚多,包括幽逽宫主曾经也是她的伙伴之一。”下意识的察看了一下华澈的脸色,花无影但见他表情无什么异常变化,便接道,“此人身份有些特殊,查不清其真实来历,只怕……”   “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么?”华澈淡然一笑,“好了,此人不必再查了,告诉我其他人的真实身份。”   “书飞城,出生于荣城府,是文师书荣之次子……”   花无影说着,华澈举手打断:“不必说他了,下一位。”   “云折烟是京都碧螺山庄富商云煌之千金,自幼学得一手好的设计之术,十八岁芳龄,便已成为京都有名的衣装设计裁剪师。五年前自愿拜入神龙阁,与公子莲汐签订契约关系,并成为朋友。”   “玦妃自幼被父母卖到荣城府为婢,但文师书荣却将其收为义女并视如已出,不过此女不知何故在五年前与文师书荣断绝了父女关系,后进入神龙阁与公子莲汐结伴做生意,好酒并酒量惊人,故而成为京都出了名的酒神。”   “流影汐与雨天似乎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是五年前进入神龙阁,流影汐因赌术厉害而神称之为赌神,雨天因才学过人而闻名京都,成为京都最负盛名的才神。除此以外,无影查不出有关她们在进入神龙阁之前的事情以及她们的身世。”   “流影汐和雨天?”华澈眼眸一动,神色中已露出沉沉疑色,“继续查下去!”   “是。”花无影接命,再继续道,“玉树子逸,京都四大才子之首,其父玉树凌风不过是一个教书的夫子,不过,无影有查到,此人并非玉树凌风之亲生,据说是十九年前一名神秘的贵族女人托付给玉树凌风抚养的遗孤。”   “再继续查下去,查出其真实身份了再来复命。”华澈有些不耐烦道。   “无影有查到他的真实身份。”花无影低声说着,望了望四周,再凑到华澈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华澈脸色先是露出此许惊讶,既而转为淡然的笑。   挥手命令花无影退下之后,华澈有些困倦,而躺在椅上合眸入眠。   夜已过半,又近子时,外面的月辉依然缥缈如白纱,然,风中却奏响起忽远忽近的奇异曲音,不似琴,亦不是琵琶或其他任何乐器。   曲调萧萧簌簌,如情人呢喃低诉。风卷缠绵,又如冰雨滴入心房。   华澈虽精通音乐,却对这种曲调有些许生疏,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莫名的陷入到曲调里漫漫如同画卷般的意境之中,并坠入迷醉之陷阱。   灵玥亦听到了这风中传来的邪曲,她并没有华澈的自控力,而受其诱惑而陷入了失去自我意识的梦境之中。   似乎听到有人唤着她的名字,她有如梦游一般,寻着声音向客栈外走去。   今夜的月光分外明亮,却依然透不过密盖的碧绿,灵玥受其曲音的指引,竟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一青竹搭成的小屋前。   一白衣男子含叶而歌,脸上笼罩着月的清光,眼眸里却含着水曜般的光芒。   清波划开的眼神,有些阴邪,有些矛盾挣扎的凄伤。白衣男子转身,将灵玥头上的风帽缓缓摘下,灵玥的螓首缓缓抬起,清澈的眼睛望向了他,却仍如同沉浸在梦中一般呆滞,与他的目光并无焦距。   从未想到过月主灵玥会有如此清澈得不染纤尘的眼睛,黑白分明,不受俗世所沾染,纯净得如同两汪清泉碧水,仿佛从未涉足凡尘之世,清曼中自有一股沛然仙气。   玉树子逸的心微微震了震,此时此刻,他握在手中的匕首禁不住颤抖起来,看着灵玥的眼睛,内心竟然泛起从未有过的罪恶感,于是矛盾与痛苦交织着,折磨着他,令他始终对她无法下手。   第四十六章 谁纵之火   曲音中断,华澈自梦中猝然惊醒,翕开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灵光,并夹杂一丝忧惧。   陡地起身,白袍飘然生风,华澈如同鬼魅般的飞出门外,门砰然一声关上,只将幽逽一人留在了房内。   从未有过的焦急和恐惧,他匆匆赶去的是灵玥的房间。   而此时此刻,灵玥犹如被夺去了灵魂,仍沉浸在玉树子逸有如魔惑般的曲音之中。   用力的紧握着匕首,玉树子逸挣扎了良久,方才定下心来,凝视着灵玥的眼睛,问:“你就是麝月国当今月主灵玥?”   “是。”好似吹眠了一般,灵玥的意识被他牵引着,如实回答。   “三宫主灵紫露判变失败后,是不是你下旨抄斩了她一家满门?”   片刻的沉默,灵玥的清眸中开始涌动泪光,沉而泠泠凄清的声音,灵玥低声答:“是……也不是……”   玉树子逸的神色一怒,既而一愕:“是什么意思?”   “麝月国的月神之权名在我手中,实在恩师华澈手中,恩师利用月神之权下达了名义上属于我的旨意,所以,下旨的是我,却其实不是我。”   “那就是兵师华澈的意思,是他杀了我母亲,并杀了我所有的亲人。”玉树子逸愤然道,眼神里有隐忍了刻骨至内心深处的仇恨悲伤,“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有月神之权在手,在整个麝月国中,唯有你才是有真正资格掌握神权并统冶国家的神血之子,灵紫露虽然犯下必死之罪,罪至牵连满门,但我麝月国有律法规定,十岁以下的孩子可以免其死罪,但他连十岁的孩子都放过,你作为灵氏一族的子裔,为什么不阻止?”   “恩师代替我做了全部决定,他的辨驳能力具有压倒性的强大,我从来都力争不过他,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令人信服,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正确的道理。玥儿实在无能、无力与之竞争。”灵玥说着,痛苦在她的一双剪水清瞳中凝聚成眼泪。   玉树子逸见之心悸,又平复了心情,问:“那么就要选择放弃了吗?放弃我们灵氏一族的月神权,放弃你作为一国之主的身份与威信,甘心做他的傀儡,然后,再将我们灵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都葬送在他手中。”   “不——”那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所支配着的意识,灵玥娇声打断,“我不想,不愿看到任何人死去,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失去了就不会再来,即使是利用月神之权,也不应该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恩师杀人,我没有可以说过他的理由为那些人争取到活下去的权利。”   “压倒性的辩驳能力,可怕性的强大?”玉树子逸喃喃,看着年幼的月主,忽然萌生起一丝怜悯,也许他根本无法想象得到,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是如何在那个强大的男人身边生活过来的,她的隐忍能力又该有多强,“他的理在于哪里?你的理又在哪里?”   “恩师总以冶国之道、人性之本来论国事,他总是以考虑大局、以权威性的统冶为由,严施政策,杀无用之人,杀不忠不义之人,杀愚昧及不服其统冶之人,总之,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该杀的理由。而我总以生命之可贵与之据争,以取之于民,还之于民为由,以百姓之心百姓之乐百姓之需要为出发点,可是,我还是理争不过他,他说,作为一个统冶者,不该有此妇人之仁,可是,不是得民心者方能安定天下么?”   “他说的没错,你说的也没错,你应该自信有他没有而你所具备的东西。”用手抬起灵玥的下巴,玉树子逸的眸光如同具备某种魔力一般汲取着灵玥神色中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弱者不会永远弱小,强者不会永远强大,弱者若是能勇敢的站在强者身边,利用他的庇护以及他的智慧,通过与之学习,并更好的学以自用,也会变得强大。”   “不要怕言论,不要怕问题,也不要怕争辨不过他,任何抛向你的问题会决定你的一切,不要畏惧提问,畏惧辨驳,也不要怕失败,要想丰盈自己的臂膀,就该用尽一切努力,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也许你更需要属于你的势力或者说是你的同伴。取信于民之前,你该有真心属于你的民心,哪怕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群体。”   玉树子逸说着,灵玥意识性的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对你所说过的话,我叫灵子逸,也是你的亲人,你的表哥。”   “灵,子,逸。”灵玥一字一字的喃喃,神色渐渐开始凝聚,“好,我记住了你的话。”   玉树子逸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为灵玥解去摄魂术的梦境幻象,却忽闻竹林之中似乎有衣袂翻飞的声音,玉树子逸神色一紧,立点了灵玥的肩并穴,将灵玥抱起,藏在了小竹屋之中。   关上竹屋之门,走出竹屋之时,玉树子逸望见一袭蓝衣御风而飞来。   风声传送着轻哼的歌曲,蓝衣男子穿越竹林之中,顺便还摘了不少竹叶咬在唇瓣之间,落地之时,习惯性的摆了个酷造型,自言笑道:“我的蓝儿妹妹一定在等着我了。”   “飞城——”玉树子逸首先诧异的一声惊唤。   那蓝衣少年正是书飞城,听到有人唤他的声音,他也抬头四望,扭头向后一看,便看到了一袭白衣:“子逸,你小子怎么三更半夜的躲在这里?”   飞城连忙起身,箭步跨到玉树子逸身旁,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是不是跟云儿吵架了,躲在外面不敢回家?”   “云儿?”玉树子逸目光中闪出一丝忧色,“她现在还好吗?”   “好像不太好,拿着剪刀正在玩自杀的游戏。”飞城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玉树子逸神色一变:“什么?自杀?”言罢,转身便要急奔而去,飞城拦住了他,大笑道:“看你急得,还是挺在乎云儿的嘛!喂,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呀?云儿说,你有别的女人了,是谁,魅力有多大?竟然能迷惑住京都第一大才子?”一边说着,一边左顾右瞧,目光死死的盯在了竹屋之中,“你该不会是把女人藏在这竹屋里面了吧?”   “飞城——”玉树子逸有些惶恐着急的拉住了他,耳畔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风声,“我们离开这里,这个地方似乎杀气很重。”   “杀气?”飞城但觉不可思议,“喂,你小子该不会真藏了女人吧,这么做贼心虚。”   “快走!”玉树子逸不愿多言,拉了飞城,便开始往竹林里奔跑,飞城本是穿过竹林,去往枫悦客栈找蓝儿的,眼看着被玉树子逸拽着跑回去了,便大叫道:“喂喂,你小子别这么神经质的拉着我跑,我还有事呢,没空跟你一起奔命!”   “什么事都等到以后再说!”玉树子逸说完这一句,脸色又变了又变,飞城见之不解,问道:“子逸,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看你表情好像被人追杀似的,你得罪谁了?”   两人飞奔了一路,玉树子逸突然顿了脚步,沉吟一句:“坏了,大事不妙!”   飞城再度一惊,莫名奇妙:“大事不妙?什么大事?有什么事情比云儿看见你勾引女人更大?喂,你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飞城,我跟你说正经的。”玉树子逸打断,严肃道,“你现在马上跟我一起回到那个竹屋去救人!”   “救人?救什么人?”   玉树子逸预料得不错,当他们二人离开竹屋之后,一袭红衣的女子从竹屋上跃了下来,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摸着自己的一指秀发,阴鸷而笑。   “子逸表弟,你难道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吗?你的性格造成了我对你的不信任,做的事情从来都令我不放心,那么,这剩下的事情还是由我来亲自动手吧!”   灵雨相手挽着艳红长裙,袅袅走到竹屋门前,双手一合,掌声响起,便有几道黑影从竹林中飘来,跪在了她身后:“宫主,我等速来待命!”   “办事干脆利落一点,赶紧将这间竹屋给烧了,一片叶子也不能留下。”   灵雨相说着,玩弄着秀发,放到鼻下闻了又闻,自我陶醉在属下们的回应声之中。   很快,便有“辟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围了枯草的竹屋瞬时被烈火侵吞。   火舌四扫,一朵巨大的烈焰之花盛开在竹林之间,林雨相计谋得成,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一袭红衣在火色的映衬下亦如恣意盛开的曼陀罗。   浓烟滚滚,将烧焦的气味传送到竹林的每一个角落。   “快点,快——”玉树子逸嗅到了浓烟之味,拉着飞城发疯似的狂奔返回,飞城见他神色紧张的样子,也玩笑不起来,而加快速度与他一起奔至了竹屋前。   竹屋已不见形,只有火色与浓烟弥漫在天地之间,玉树子逸见之神色惨变,竟不顾一切的向已开始倒塌的“火屋”中奔进,飞城亦是惊恐万分,莫名不解之余,死死的拽紧了玉树子逸,大喝道:“来不及了,你现在进去,是死路一条,你告诉我,里面到底还有谁?你要救的人是谁?”   玉树子逸不答,焦急悲愤得几乎要跟飞城打了起来,厉声吼道:“放开我,里面有人,快让我进去!”   飞城虽挨了拳头,但就是抱着他不放,问道:“到底是谁?”子逸不答,眼里流动着深深的悔痛和自自责,飞城见之着急,拍了拍子逸的肩膀,以示鼓励道,“我轻功好,要救人,我进去救!不要冲动,在外面等着我!”没等玉树子逸回答,飞城即刻奔进了火屋,跨至门边之时,正遇一道横梁掉了下来,还好他及时躲过。   望着烈盛之火亦淹没了飞城的身影,玉树子逸愧痛万分的跪了下来,双手不停的捶打着地面,匕首将他如玉般的手割破的鲜血淋淋。忽然间,他的眸光中闪出冷凛的光芒,溥唇翕动,狠狠的吐出三个字来:“灵,雨,相!”   第四十七章 血泪难诉   浓烟就像是连月色也透不过的黑瘴,完全遮蔽他视线的同时也将他一双眼睛熏得泪水涟涟,四周灼热之火似乎也爬上了他的披风,先不说被烈火灼热上身的炽痛,就是连呼吸也是说不出的困难。   有谁能在烈火浓烟中睁开眼睛,有谁能在烟瘴弥漫中正常呼吸,是人都无法做到!   不停的摸索着竹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飞城大喊着:“有没有人啦?有的话赶紧回答我一声,回答我,听见没有……”   头顶不断的有火团坠下,还好飞城动作敏捷,能一次又一次的躲过,但也避免不了有火苗落在他的衣袂上,燃烧起一片。   被烟呛住了喉,忍不住剧烈咳嗽,飞城只恨上苍不在此时此刻下一场暴雨。   没有人回答他,他便只有盲目的摸索,良久,终于让他摸到了软绵绵的又很柔滑的东西,好像是女子的柔荑,毫不迟疑地,飞城将这只手抓了起来,抱起了一人便向外奔去,就在这时,天空竟真的降下了雨。   大雨倾盆,却神奇的只落在竹屋所在的区域内。   “巫雨之术——”玉树子逸诧异的望向半空中飞来的一片乌云,心中骇然,“有谁竟然会如此强大的术法,求得龙神降雨?”   “子逸,你快来看看!”飞城叫着,跨出最后一道火槛,将怀中的人放在了地上,玉树子逸亦是紧张万分的将毫不动弹的少女抱了起来,轻轻的拂开覆盖了她满脸的秀发,少女本来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竟已被烟熏得青黑,脸的一侧腮边似乎已被什么烫伤而不停的涌出鲜血,血污已夺走了她的美丽,唯有她眉心上的一朵桃心,依然红得嫣然,红得晶莹剔透。   玉树子逸的全身都颤抖起来,含满晶莹的眼瞳亦愤然射出满心的愧痛与愤怒。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懊悔过,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自责过,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痛苦过,   不仅仅是良心上的遣责,   更是罪孽深重的过错。   他无法原谅自己!   “啊~~~”拳头里握紧了恨的力量,他忽然仰天长啸起来,即使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却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如果他能早一点想到埋伏在竹林中的人是灵雨相的人,如果他不将她留在竹屋之中,如果他不用摄魂魔音将她引出来……   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恨的不仅仅是林雨相,还有他自己!   “子逸——”飞城咳嗽完,刚想劝慰玉树子逸时,眸光瞥见了少女眉心上的桃心,就算他已快要认不出灵玥此时已被毁的容貌,但他绝对不会认不出这一枚比朱砂更美的桃心。“是蓝儿?”满心的恐惧令他将灵玥从玉树子逸怀中夺了过来,“怎么会是蓝儿?蓝儿——”   玉树子逸痛责之余,更是诧异万分的看着飞城有些手足无措的抱紧了灵玥,用衣袖不停的轻拭着少女脸上的血污,惊忧害怕的柔声唤着:“蓝儿,你快醒醒,你快醒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蓝儿?”   “飞城——”玉树子逸叫了一声,却被飞城厉声打断,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飞城像今天这般惊惶愤怒甚至害怕过,更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有如此紧张、细心、温柔。   飞城蓦地起身,仿佛情绪失控,抓起了玉树子逸的衣襟:“你告诉我,蓝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凝视着飞城星眸中聚集的担忧、痛苦、恐惧甚至夹杂着一丝失望,玉树子逸自然明白了些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过,但是……”眼瞳中同样闪烁着星光或是泪光,“是我对不起她,不错,是我害的她——”   “你——”即便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好兄弟,飞城的拳头还是毫不留情的落在了他俊逸的脸上,“要是蓝儿有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玉树子逸,我真想不到,你也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出来,枉我一直在云儿面前说你好话,原来真是云儿看错了你——”   “不,飞城——”玉树子逸想要解释什么,飞城根本就无心去听,只是不停的唤着“蓝儿”的名字,时而将手指放在灵玥鼻下探呼吸,时而又将手放在灵玥胸口探心跳,时而又将脸贴到灵玥脸上,叫唤着:“蓝儿,我求你快醒来,醒来——”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过,公子说过,这有可能是暂时的,要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心慌意乱之中,飞城眼里忽然一亮,“人工呼吸——”只此一念,便是希望,飞城伏首一吻,玉树子逸惊诧的看在眼里。   但就在飞城为灵玥一次又一次的做人工呼吸时,玉树子逸看到竹林之中飘来了一袭白袍,长发飘飞,月光跟随,那个如同祭祠一般的高大男子脸上同样也写满了担忧、害怕与愤怒。   强大的气流如同飞舞流霜一般萦绕着他,仿佛风雨雷电就是因他而来。   月光凝在了他指间,乌云仿佛也被一根线牵引着落在他双掌间,雨停了,白袍男子傲凌天下的双眸中亦渗透出一点异常明亮的忧惧愠怒。   玉树子逸恍然明白,原来“巫雨之术”便是他施展出来的。   他,麝月国的兵师华澈竟然也懂得术法,难怪他会强大到任何人都畏惧的地步?   遇上他,是不是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但玉树子逸不想逃,飞城更不想逃,他根本连注意身边事物的心思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华澈的到来。   “把她给我!”华澈的目光注视到了灵玥的脸上,一丝怆然而动的愤怒令他整张脸都变得凌冽而肃杀起来,他倏然将袍袖挥起,满身浸泡的银辉都在衣袂间席卷流动,化为了一条愤怒咆哮的银龙,向着飞城呼啸而去,就在这时,玉树子逸纵身跃起,猛将飞城推了开,银龙穿透肩头而过,二人皆被撞飞抛向远处,灵玥的身体被银龙卷起,轻飘飘的落在了华澈的怀中。   华澈注视着灵玥,目光中落下沉重的恼恨与忧痛:“玥儿——”他轻唤,握紧了灵玥的肩头,沉睡中的少女似感觉到痛苦,身体猛然震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昏迷中,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飞城和玉树子逸的话,但却无法醒转,没有想到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恩师华澈的脸。   一张笼罩了忧凄和恼怒的脸,却也是一张隐含了杀气的脸,灵玥很清楚当恩师愤怒的时候,他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出来,所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恩师,放了他们,不要乱杀无辜——”   无辜吗?华澈觉得无法理解甚至可笑,难道世上的人除了你,都是无辜的吗?   “玥儿,你该知道我麝月国律法第三条,弑君杀主,是什么罪?”华澈的语气仍旧很平静,但越是平静的他,杀机越重,“不光是他们,所有与之相关联的人都不可饶恕!”   一道清光从他指间飞出,化为亿千,灵玥竟然拼尽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肯求道:“与他们无关,是他们救了玥儿——”看着华澈眼中还未淡下去的怒火,她低声,“恩师,你一定要让我成为千古骂名的月主吗?一定要让所有人都不信任我,恨我,责骂我,让我所有的亲人都想要杀我而离开我,如此——你还不如杀了我好呢?”   华澈一怔,灵玥却微微笑了起来,仿佛解脱了一般,只一笑便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即将又要沉沉睡去,华澈心一慌,以几乎命令的语气道:“不许睡——玥儿,我可以答应你,不杀他们,但仅限你活着的时候——记住,我绝不会让他们比你多活一天!”   灵玥的瞳孔猛然扩大,纤细的手指在华澈肩膀上痉孪着,留下数道血指印,用尽全力的望着她,不敢有半分的疏忽,强大的意念支配着她一定要活下去。   无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她也一定要活下去!   哪怕这种意志已超出了她的极限。   “对不起,玥儿,是我来迟了——”华澈抱着她踏着月光离去,身后被烧毁的竹屋已被雨水淋为泥泞,烈火焚烧之后便是萧条的冷清,“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一定会寻来天下名医,不惜一切代价冶好你的伤——”   灵玥痛苦挣扎着,竟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飞城哥哥——”仿佛只有这个名字能提醒她并支撑着她绝不可以睡着,绝不可以——   飞城与玉树子逸皆被华澈的指间银龙所伤,恍惚间听到灵玥的叫唤,飞城震惊,拖着重伤之身用力爬起,拼命的向华澈追了上去,玉树子逸阻拦不及,只好亦步亦趋追赶在飞城身后。   不停的叫喊着蓝儿的名字,飞城狂奔着,如同御风而行,却仍然追不上华澈的身影,因为就在他撞到那一袭白袍的同时,华澈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幻身术——”此时,玉树子逸的眼里流露出来的不仅仅是惊诧,更是骇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太月主生前也会如此忌怕他?   为什么见过他的人都会说,兵师华澈不似人类?   他果然不是人!   飞城跪倒在了地上,有太多的事实他不能接受,悲与恨几近令他咆哮。   她为什么会和子逸在一起?   到底是谁纵的火想要杀她?   而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她竟然会是麝月国当今月主,她当初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要以蓝儿之名骗他?为什么?   这一瞬间,飞城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多到令他快要疯掉窒息的程度,王宫之中每一件事情,每一幕都交替着在他脑海里一遍复一遍的回放。   飞城抱着头,也禁不住痛苦嘶吼了起来,但是无论他所认为的多少欺骗,无论他所认为的自己受到的多少伤害,都比不上他再也无法见到蓝儿一面。   再也无法见上一面了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能真正的活下去?   永远无法忘记她微笑时眼瞳里清澈如水的光芒,   永远无法忘记她依偎在他怀里时的天真浪漫,   永远无法忘记她即使是生命垂危,也要阻止华澈动手杀他们,   更永远也无法忘记她临走时,即使多大的痛苦也叫唤着他的名字。   ——有太多的无法忘记,蓝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却又在瞬间痛彻心扉的感受到了她所有的身不由己和常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的痛苦。   至少,玉树子逸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痛苦过。   “飞城——”玉树子逸想要将他扶起,却被他猛力的掷倒在地。   “不要管我——”飞城瞪着他,眼瞳里有火红的光芒,甚至红得可怕。   玉树子逸的心也并不好受,尤其为飞城挡住了华澈的指间银龙,他的伤本就危及到肺腑,再受飞城一拳,胸中更是气血翻腾,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绝不能昏睡。   也许飞城不了解华澈的为人,甚至灵玥亦非完全了解,但他知道,华澈一定会派人来取他们二人的性命,甚至连神龙阁中的人也可能会受到牵连。   华澈绝不会放过任何与之作对的人,尤其是拿灵玥的性命来威胁他的人。   这是某人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果然,就在他思忖之时,竹林里传来了杀气涌动的风声。   七八个人手持刀剑,从竹林里穿行了出来,不消片刻功夫,便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手持弯刀的清瘦男子,清秀得宛若女人。   北阳白少!   “神盗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白少郎讥诮的看着半跪在地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的飞城,笑道,“我白少郎说过,再碰见你,我势必要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拆了你的骨头,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更何况,这次,我还得到了兵师的允许——”   “看你今天受了重伤,还能飞到哪里去?”白少郎讥笑道,双手举起弯刀,指向了飞城,“量出你的武器吧,就这么一刀把你杀了,还真是不过瘾,有种的起来与我打一场,我要将你慢慢折磨死。”   过了良久,飞城才隐藏起了内心的悲痛,缓缓抬起头,望向白少郎一笑:“娘娘腔就是娘娘腔,杀个人还这么不痛快!”   看着白少郎气得七窃冒烟,飞城邪恶的眨眼一笑,倏地转身,拉起玉树子逸就开始飞跑,犹如一阵狂风刮过,七八个人竟然一留神就让他们二人飞出了重围。   “一个个饭桶,都给我去追,不杀了他们,我把你们给杀了!”白少郎一声怪叫,那七八个人也如同蝙蝠一样向飞城二人紧追了上去。   第四十八章 女人的嫉妒   又一排青竹被飞城一掌劈倒,追来的八人被纷纷落下的竹叶干扰了视线,只挥刀劈开青竹的眨眼功夫,飞城已拉着玉树子逸奔出了老远。   “追,赶紧给我追上他们!”白少郎愤慨万千的发号命令,想不到这个臭小子这么狡猾,耍着他们玩在这片竹林之中躲迷藏转圈圈,永远走不出这片林子,就会迷失方向,便更是抓不到他们了。   “子逸,你往南跑,我往北跑,一会儿我就去找你!”飞城忽然建议,玉树子逸不解,他便笑着解释道:“跟公子学的,这是声东击西,我轻功比你好,先引开他们,再与你会合在诺伽山附近,快跑!”   “轻松再好,你现在也受了伤,要声东击西,也应该是由我来做这个诱饵。”   “你他哥的说什么胡话!平时只见你舞文弄墨的,你有什么功力来跟他们斗,那都是华澈身边最顶尖的杀手,北阳白少,我和公子都跟他交过手,连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你这个文弱书生!”有些心烦意乱的,飞城大骂,玉树子逸自然明白他的言外这意,不免心头上一暖,只是飞城的笑容再也不如从前洒脱。   玉树子逸心中一阵隐痛愧疚,甩开了飞城的手,竟是迎着敌人走去,他挑起了一根竹杆,满枝头的竹叶都被他扯落在了手间:“是,我玉树子逸虽武艺不如你,但就凭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和他们斗上三百回合!”   语落,玉树子逸看着刀光剑影迎面扑来,冷冷一笑,满手的竹叶便在他手中化为暗器向那些追来的人射去。   竹叶亦如刀如剑,如箭如雨,簌簌刺向那些人的死穴。   想不到他看穴道的位置如此精准,飞城禁不住暗叹。   但也仅此一招,那些人虽有被竹叶打伤,却也毅力够强,很快就提着大刀包围向了玉树子逸,飞城正想要返回到他身边,却被他厉声阻止:“飞城,旁观者清,你在外面帮我!让天空永远飘着竹叶,我便有必胜的把握!”   “好你小子,偷学了武功,也不告诉我!”飞城赞叹,腾空一跃,便飞上了竹林上空,由于提气太盛,而牵动了肺腑,扯着内伤疼痛,他也只蹙眉一笑,苦涩的心想,有什么比失去蓝儿更痛苦,想到这里,他的笑意更盛却也更苍凉,迅捷的踏在枝头,他惊动了满林竹梢,漫空的竹叶便飘飘落下,化为玉树子逸手中的武器。   玉树子逸杀人的技术也甚是够狠、准,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的飞城不禁有些诧异,甚至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但玉树子逸毕竟受了伤,当第四人倒下的时候,他胸口一痛,再一次的呕出大片鲜血,飞城见之大骇,趁着另四人躲着竹叶暗器的片刻,飞落在玉树子逸身旁,将他拉着拼尽余力的狂奔。   一边奔跑,一边还不忘记将身后的竹林一排排的劈倒,同时,再制造一些风声来扰乱那些人的听觉,直到奔出竹林,到一条山泉附近时,确定了安全,二人终于精疲力筋,双双瘫倒在地。   “哈哈……子逸,我们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配合着玩这么刺激的游戏吧?”飞城大笑着,翻身过来,四肢松泄着打开,仰望着苍穹。   “你现在不恨我了么?”玉树子逸看出了他笑意里掩饰着的凄苦,问。   “恨?我为什么要恨?”飞城佯装不知,“哦?你是说蓝儿吧?不,她也不是蓝儿,她是当今月主灵玥,哈哈……想我书飞城一世聪明,居然也会傻得连月主灵玥都认不出来,是不是很可笑?”   “飞城——”玉树子逸厉声打断,“你不要再装了——”猛地提起书飞城的衣襟,他怒而悲凄的劝道,“无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忘记她,一定要忘记她——”   “你凭什么命令我?”忽然翻脸,飞城踉跄的站起身,面向前方山涧飘流而下的清泉,讥笑道,“不错,我读书少,没知识没文化没修养,我是不如你,更不如那个兵师华澈,她是当今月主,我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配不上她,她高贵优雅,圣洁得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初次与她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真的邂逅了天上的仙女,现在想来,是不是很可笑,原来我邂逅的是别人的仙女,哈哈……原来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飞城,我要你忘记她并不是因为她已属于别人——”玉树子逸亦是厉声喝断,“依你对我的了解,我真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吗?”顿了顿声,他又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忘记她,只是因为你若是真正的爱上了她,必定会受伤害,你会连自己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的,你明白吗?”   拉开了玉树子逸的手,飞城嘴角一弯,冷冷一笑:“是么?可我就是爱上她了,我不但爱上她了,我还一定要把她夺回来,无论是从谁的身边——”   与玉树子逸互相瞪视,直到玉树子逸无奈的妥协,他才有些疲倦似的笑道:“找你的云儿去吧!她是一个好姑娘,不要再让她伤心——”说完,他捂着胸口的伤,沿着山涧清溪一段一段的跳上山峰,站在山顶,迎着山风,他仰望着天空,大叫了起来。   发泄着痛苦,同时也是在撕裂着伤口,仿佛只有让身体彻底受一次伤害,才能让内心的痛减轻一些,从而达到平衡。   为什么要将她夺回来,因为他绝不能再让她受伤,哪怕那个人再强,他也要尽全力一试,他知道,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那样开心的笑。   她的悲伤属于天下,甚或是那个人,但她的快乐一定是属于他。   山风呼啸着,飞城的眸光一点一点的冷凝,冷凝到最后也是笑,只不过,笑里多了一份深沉一份忧伤。   ~~~~~~~~~~~~~~~~~纵横分割线~~~~~~~~~~~~~~   玉树子逸怒不可遏的冲进了幻虚宫。   幻虚宫是灵雨相买下的私宅,却也是暗藏兵马以及培训杀手的密秘基地。   除了他,再也没有任何除了林雨相的人能自由出没于此幻虚宫中,这是林雨相给予他的特别权力,但却也是束缚着他的权力。   “玉公子,您来了——”守门的丫鬟见了他,和颜悦色,眸中甚至掩饰不住的透露出一丝暗羡,但是玉树子逸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直冲向宫中内殿。   “灵雨相在哪里?那个女人现在什么地方?”抓了一女婢,玉树子逸怒声厉问。   “玉公子,宫……宫主正在春风玉堂里沐……沐浴。”   婢女被吓得结结巴巴,胆怯的不敢抬头看他。蓦地,他拔出了一个被下药的死士手中的剑,便直向春风玉堂里冲进去。   “唉——玉公子,玉公子,你可千万别……”   婢女焦急万分的跟了上去,想要赶在他前面向灵雨相传讯,却不料一把寒铮铮的剑指向了她,玉树子逸忽然回头,冷冷的看着她:“闭嘴——不要跟着我!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婢女果然捂紧了嘴巴,不敢再说话,就见春风玉堂的门霍然而开,玉树子逸也不再管她,而倏地转身奔进了内堂之中。   灵雨相果然在洗澡。   十指削葱,毫无瑕疵,她故意将手露在外面,拾起散发着馥郁香气的花瓣,一丝不苟的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散落着几点水珠,在堂中灯光的照射下,辉光四映,妖异的魅惑。   “子逸表弟终于想起要来看望你表姐了。”灵雨相没有抬头看他,还在一心一意的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一寸肌肤都不愿忽视。   “刷——”剑光陡然落在了她颈旁,逼使她抬头,玉树子逸满腔愤怒的问:“火是不是你放的?”   “什么火?”灵雨相故意愣了一下,即而又捂嘴娇笑道,“你是说火,是吧?我想起来了,烧掉竹屋的那场大火——说得更真实一点,不是我放的,是我属下放的。”看着玉树子逸的表情变化,她似乎更得意了,问:“怎么?竹屋里的那个小表妹——死了么?”   “好歹毒的女人,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剑光在灵雨相雪颈上割出一道血痕,灵雨相惊恐得厉声喝止:“住手——否则,我会立刻叫人杀了你的小情人云,折,烟。”   听到这三个字,玉树子逸的手果然颤抖着放松了下来,灵雨相看着他矛盾挣扎着,更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知道吗?看到你现在这副表情,我有多么开心,你这么痛苦愧疚,就证明我的事情顺利办成了,我们的小表妹,那可爱的傀儡娃娃,她真已经死了吗?”   “你不告诉我也行,她就算不死,估计容貌也毁了,我看华澈还有没有耐心保护着她?”   “我答应你让他们互相争斗起来,你为什么还要用如此歹毒的办法杀她?”玉树子逸咬牙切齿的斥问,灵雨相的笑容顿时凝住,她忽地从浴池中站起身来,全身赤裸的面对着玉树子逸,是男人都无法冷静的面对女人的诱惑,玉树子逸当然也不例外,他立刻转过了身,冷道:“把衣服穿上!”   “我已经穿上了——”   玉树子逸又回转过来,却见灵雨相只披了一件黑色溥纱欺近他的身体,她全身的肌肤都在一袭黑纱下若隐若现。   “为什么?我告诉你实话吧!我嫉妒,就像当年看见你对云家那个小丫头深情款款时一样的嫉妒,嫉妒到恨不得杀了她们!”   确实很坦白,玉树子逸不由得一愣,却同时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感到恐惧。   灵雨相又笑了起来:“子逸,你知道你对我们的小表妹说话有多么动听吗?弱者不会永远弱小,强者不会永远强大,弱者若是能勇敢的站在强者的身边,通过学习,并学以自用,一样也可以变得强大。”摇了摇头,灵雨相妖媚万端的眼里仿佛流动着失望的悲伤,“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一个傀儡娃娃能变强大,却一直看不起我?”   第四十九章 背叛与利用   “因为她有你所不具备的两样最珍贵的东西。”玉树子逸直视灵雨相的眼眸,目光中充满了对她的厌恶和讥诮。   “是什么?”灵雨相恼怒起来,尤其无法忍受玉树子逸的眼神,皱眉问道。   “一颗仁慈善良的爱民之心以及隐忍坚强的毅力。”玉树子逸冷笑,看着灵雨相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变得阴毒,“你有吗?”   “仁慈善良之心,隐忍坚强的毅力?哈哈——”灵雨相似乎很不能理解这一句话,而捂着脸颊大笑了起来,片刻笑止,又望着玉树子逸,挑眉问道,“你确定你有这么了解她吗?你不过只与她见了一面而已呀,子逸表弟,就能对她这么有好感?”   女人与女人之间往往就会因为男人的一句话而产生莫名的敌意,这就是强烈的嫉妒之心,而灵雨相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玉树子逸也非常了解她就是这么一个不可理喻到可怕的女人,退后一步,尽量与她保持距离,玉树子逸冷道:“你应该相信我的摄魂术,没有任何人的眼睛能骗过我的眼睛,在与她对话的同时,我早已读到了她的内心。”顿了一声,他淡然一笑,又道,“当然,我也读到了你的内心,与她相比,你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你——玉树子逸——”灵雨相终于撕破了优雅从容的笑脸,怒叫起来,却又转瞬大笑了起来,“你也用不着气我,无论她再怎么优秀惹人怜爱,她都已经死了,不是吗?死人,又怎么能跟我比呢?再怎么聪明的人死后也不过是一堆土丘,照样一文不值。”   玉树子逸听着,脸上禁不住涌起悲伤和愧痛,冷厉的目光如剑一般射到灵雨相的脸上,那眼神亮得骇人,真恨不得一剑将这个恶毒的女人劈于剑下。   剑在他手下发抖,灵雨相看见了却并不害怕,反而更加高兴,没有任何表情能比痛苦与愤恨更能反应事实,而灵雨相最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事实。   “子逸表弟,既然事情都已做出来了,你再怎么内疚也无济于事,不是吗?”灵雨相两条雪白的纤长手臂又攀上了玉树子逸的肩膀,水蛇一般的身体在他身上轻轻厮磨,故意挑逗着他的欲望,“知道吗?华澈已派人查出了你的真实身份,灵紫露之子,你将会成为朝廷的重要通辑犯,全麝月国都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啦!”她说话时的表情分外丰富,仿佛带着一丝同情,又带着一丝兴奋,一丝得意,“聪明的人都会明白在什么时候选择什么样的道路,而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跟我一路走到最后,无论成败——”   好奸诈的女人,纵火烧竹屋,她的目的不只是要毁掉灵玥,更是要毁了他一生的清白,让他成为众失之的,更成为华澈痛恨必杀之人,如此,他便再也没有退路可言,只能与她共乘一条船。   “不过,我们又怎么会失败呢?我们只会成功,不会失败,子逸表弟,你说是吧?”她温柔的笑着,其实更应该说是阴险的笑着,举起了拳头,以示胜利,“敢于站在强者身边,向他学习,你就会变得更强大,不是你说的吗?那么——我们就站在强者身边去吧!”   玉树子逸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子逸表弟这么聪明的人不知道我什么意思?”蹙了蹙眉,灵雨相依然翕开着唇,妖媚而温柔的笑,“要如何能站到他身边去,就只能是回宫呸!”   “回宫——”玉树子逸更是诧异。灵雨相点了点头:“对,回宫,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去,怎么,你害怕?”   “你又有什么阴谋?”玉树子逸冷冷的问。灵雨相又掩口笑了起来:“阴谋?好吧!在子逸表弟心里,我这样的女人就只有阴谋——不过,我告诉你也无访。”微翕了眼帘,眸光中妖光荡漾,她再次靠近玉树子逸的身边,凑到他耳边的同时,更将双臂缠缚在了他身上,悄声说了一遍什么,看着玉树子逸表情一变再变,她又笑了起来,“怎么,这个计划不好吗?用华澈唯一敬畏过的人来对付他,岂非更刺激,更精彩?”   玉树子逸冷哼了一声,抓起灵雨相的手臂,想要将其拉开,却在同时,灵雨相双臂一紧,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吊附在了他身上,并悄声告诉他:“子逸表弟,你这一辈子都完了,你只能属于我,因为除了我,你不会对任何女人感兴趣,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玉树子逸的确想知道,他明明很厌恶这个女人,却偏偏只对她的身体没有排斥抵制力,而相反,他明明很喜欢云儿,却从来都不愿意去碰她,那种冷淡的感觉令他自己都感到可怕。   “因为,你中了我的毒呀!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也将会是你唯一的女人——”微笑着说道,她眼里的神光又恣意的荡漾起来,嘴唇微张开,永远都挂着那招牌式的艳笑,微弯的手指轻抚着他眉间的愤怒,她柔声问,“你确定你爱云家大小姐吗?你确定你真的爱她吗?也许——你心里是很爱的,但是——你永远也无法对她的身体感兴趣,或者对任何女人的身体感兴趣,除了我——”   “任何女人都可以用她的柔情来融化男人的冰冷,就看这个女人够不够大胆。”灵雨相说着,双臂又缓缓从他肩上滑至腰间,暧昧细声道,“想尝试一下,在水里做吗?”   没等玉树子逸回答,她用力抱紧了他的身体,向身后水池里倒了下去。   水花四溅,淹没了他们的身体。   春风玉堂流动着浓郁的脂粉香加花香,就在水池中一幕激情上演时,玉堂之中,一道暗门缓缓张开了一道缝,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到了这一切,顿时泪如雨涟。   即便是这样,玉树子逸的内心并无多少欢愉,却反而觉得很难受很痛苦,因为除了精神上的折磨,他已感觉不到他的身体属于自己。   从水池里出来后,灵雨相为他披上了一袭干净的白衣,她知道他内心里有严重的洁癖,他只喜欢白色。   但她或许不知道,其实他最反感的仅仅是她而已。   “该让她出来了——”整理好自身的衣装之后,灵雨相忽然对着虚空唤道。   玉树子逸神色骤然一变,就见玉堂一处暗门被打开,一个满脸泪痕却被塞住了樱口的碧衣少女被两女婢推了出来。   她不仅仅是嘴巴里塞了东西,连耳朵里也塞满了东西。玉树子逸着急的奔到她身边,将绑缚她的绳索解了开,以及她嘴里耳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却换来少女恨恨的一巴掌。“你早该告诉我的,你为什么要隐瞒我?我恨,恨,恨你——”云折烟哭着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玉树子逸的脸,仿佛不忍,又带着羞愧与怨恨,侧身向玉堂门外疾奔而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呆在这里。   “云儿——”   见玉树子逸白衣一飘,灵雨相立刻唤住:“站住——不许追上去,不然,我一定会让她走不出这个幻虚宫。”   玉树子逸果然顿住了脚步,转身怒瞪着她:“为了击溃我的意志,用这种手段——”   “用这种手段不好吗?来个彻彻底底的,也好让你内心里少一点对那小丫头的愧疚。”灵雨相一边梳理着秀发,一边理所当然的说道。   “为了将我拉到你身边,与你狼狈为奸,你不但贱踏了我的尊严,还贱踏了我的爱情——”   “什么是爱情呀?啊?”灵雨相顿时反驳,妖媚的脸不停的变幻着表情,有些不可理解而夸张的笑,“所谓爱情——”她双手比划着,“不过是可怜的人类那一点可怜的幻想罢了,若是那小丫头真心爱你,为什么不理解你?不错,我是让她看到了却听不到,但也许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呀,她可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呀——”蹙眉间仿佛痛心不已,她又劝慰道,“但若是有了权势,有了这天下,你就可以什么都得到,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像兵师华澈一样,一人独霸王权,就可以拥有天下第一美人幽逽,还可以拥有麝月国至尊女王灵玥,如此,美色、权位都可以占为已有了——人就该有理想有志向,他能得到的,凭什么你得不到?子逸表弟,你说是吗?”   玉树子逸无话可说,眉宇间只写满了难以忍受之痛。   “现在,你的好兄弟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信任你,恋人也离你而去,若是全世界的人都针对你,不再理解你的时候——那种众判亲离的滋味——你想尝试吗?”   玉树子逸没有理她,她也知道他不会回答,既而笑道:“我有办法让你声败名裂,当然,我也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只要你肯真心的帮助我——”   玉树子逸此刻的确没有退路可言,他只能静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从现在开始,实行我的计划,杀了即将回国的上宫主灵纭,让我代替她的身份,帮我回到宫中——”   ~~~~~~~~~~~~~~~~~~~~~~纵横分割线~~~~~~~~~~~~~~~~~~~~~~   飞城还站在山峰之颠吹着寒风,以此来清醒自己的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后忽然来了一个人。   他知道是谁——   北阳白少还真是一个固执的杀手,为了杀他,不惜爬到山顶来找他。   “不过只七天的约会,你就真正的爱上了我们麝月国的月主么?看来,你还是一个痴情种——”白少郎没有立刻拔刀,而是走到他附近,笑道,“痴情的男人,其实我很喜欢,尤其还是像你这样小孩子般爱贪玩的男人,居然也能做到痴情,不简单——”   “你是赞扬我,还是在讽刺我?”飞城低笑一声,淡淡的问。   “应该算是赞扬吧!我不太会讽刺人,不像你——”白少郎答,然后,缓缓拔出了刀,“我想知道你现在还需要我动手么?我感觉你现在已经很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飞城蓦地一笑,转身过来,面向白少郎,“我没有武器,你随便砍我哪里都行,但就是不要砍我脸,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脸,行不行?”   “好——没问题!”白少郎答道,然后,果真刀光一闪,就向飞城肩膀上砍去,哪知飞城身影一闪,又高飞了出去,白少郎眼尖,立刻追上,良久,就在飞城伤口裂开而不得不驻步时,落在了飞城前面。   “看来,免不了一战?”飞城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从耳边扯下一指发丝,摇了摇头,“没办法,今天没有带武器,就只能靠这根头发了!”   白少郎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发笑,但却见飞城忽然抬头,就是一拳凌空落了下来,白少郎骇然一惊,立刻举刀,与之进行珠死搏杀。   开始的时候,飞城还占了上风,但终因伤口逐渐恶化而渐处下风,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便定出了胜负。   白少郎的弯刀到底是刺进了他的胸口,但却只在半寸之时又陡地顿住。   “我要再刺进去半寸,你小命就玩完了——”白少郎开心的笑,他笑的意思是,你现在命都掌握在我手中,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还能逃到哪里去?   “那你还不刺下去?”飞城还是那样无所谓似的笑,仿佛就是在开玩笑。   “就这么杀了你,我可舍不得——”白少郎忽然笑道。   “有什么舍不得,难道你爱上我了?”飞城仍在开玩笑。   思忖了片刻,白少郎竟然笑答:“我想,我可能真的爱上你了——”   “噗——”一口鲜血涌出喉头,飞城笑道,“那你还是杀了我算了——”   “不——我需要你身上的东西留作纪念,然后才能杀你。”   “什么东西?”   “你的眼睛——永远都是笑着的,我很喜欢,想挖出来做标本——”   “你——你怎么跟女人一般歹毒,说过不动我脸的——”飞城咳嗽着争辩。   “是说过不动脸,可没有说过不动眼睛——”白少郎笑罢,将弯刀猛地拔出,血花四溅,飞城痛得跪倒在地,白少郎再走近他,蹲至他的面前,轻声道:“知道你有多么傻么?不过就是一小孩子,还想跟兵师争女人,你是注定会输的——”   “谁说我是小孩子了?”飞城突然咆哮起来,“我一定会证明我不是小孩子——”   “好吧!那就证明给我看吧!”白少郎眼神代表着一千个不信。   飞城忽然勾起食指,低语悄声:“过来,再靠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白少郎忍不住好奇,真的凑了过去,却在这时,飞城突地抓了他手臂,用力向悬涯边一掰,白少郎惊骇之余亦拉住了他的手,于是,二人同时失去重心,直向山涯下奔涌的河流坠去。   第五十章 四大密探   白浪打过一阵,便完全淹没了那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倒挂的瀑布炸成碎玉,急湍之流化作苍凉的回音响彻山谷之间,更穿越了子时的夜空,穿进了沉睡之人的梦境。   “兵师,她还在梦魇之中,好像在叫着谁的名字?好像是——”幽逽一边为灵玥擦着额头上不停冒出的汗珠,一边担忧道,凑近了一些,便勉强听清,“飞——城——哥哥——飞城?”幽逽神光一亮,灵玥在梦中竟然叫着飞城的名字,难道他们之间……   赶紧住了口,幽逽更加忧惧的轻唤着灵玥,希望她能立刻醒转,要是让华澈听到她在梦中叫着飞城的名字,那么飞城……   她不敢想。   但华澈似乎并不关心,只吩咐了一句:“幽逽,好好照顾她,等她醒来,我们立刻回宫!”手枕着额头,似乎有些疲倦,他又道,“那些没用的大夫,都处理掉吧,以免带来一些麻烦。”   “是。”幽逽应命,握着锦帕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将拭汗的锦帕轻轻捂在了灵玥的樱口上,以此来掩盖灵玥唤出来的声音,这一轻微的动作,她做得小心翼翼,所以华澈也并未察觉。   夜风来袭,华澈突然起身,大步跨向了门外。   朗月星疏,这一夜恐怕是无法入眠,华澈有些心烦意乱的走在枫悦客栈里的后院之中,满园风萧瑟,有红枫飘落至眼前,华澈这才注意到,原来此客栈后院里栽满了枫树,枫悦客栈之名大概也是由此而来。   他迎着夜风合眸而思,不过是出宫二日,便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尤其灵玥遇害这一件事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王宫之中想要置灵玥于死地的人固然不少,而王宫之外到底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除了玉树子逸,还有多少?   他此次出宫,也便是为了引蛇出洞,以玥儿为饵,却没有想到差一点真的葬送了她的性命。   到底是他低估了敌人。   好一个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玉树子逸,竟差一点让他也受其魔音摄魂的控制,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却也是留不得的人才。   而他的同党——也一个都不能饶恕。   华澈的脸上顿时罩上了阴云,花无影的话还响在耳边——   “玉树子逸,原名灵子逸,是三宫主灵紫露寄养在玉家的第三个儿子,三宫主留下这一子,并要求老夫子玉树凌风教其文武才能,恐怕也是想让儿子代替她东山再起吧!”   “玉树子逸——”华澈不禁一笑,脑海里竟然闪现出那一袭白衣的少年挥笔画成,看着他的凌厉眼神,字里铿锵带着倔强的犀利。   很少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凝视他,更没有人敢用如此冷讽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忽然对这名少年起了一丝惜才之心。   夜风撩起衣袍,忽然一片枫叶打在了他的面颊上,华澈眸子陡然睁大,既而唇角泛起一丝诡秘的笑意。   他安插在民间的四大密探,终于是来了——   一瞬间,无数枫叶飘来,在他身周散作漫天绯红。   先是一袭鲜衣落地,单膝跪在他面前道:“四大密探之花无影已联系到其他三位密探柳无枫、雪无痕、夜无情,特来向兵师复命。”   接着,一袭白衣飘来,拱手道:“四大密探之雪无痕拜见军师,得兵师命令,无痕已查到玉树子逸的同党就在京都南阳城中的一处荒野旧宅之中,宅名幻虚仙境,宅中主人号称血魔女,据江湖传闻,血魔女形踪诡异,并无固定居所,而她现居的幻虚仙境只怕不出三日也将移走。”   “移走?”华澈眼里露出少许的惊讶。   “是,传闻血魔女有五行搬运之术,别说是一所旧宅,就是一座城池,她也能想办法将其在一日之间移走。”   真是一个有趣的传闻,华澈的脸上展现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么,就在她移走之前,将那座宅子全部烧掉了吧!”   “是,无痕领命!”雪无痕,一个如雪一般的男子,应命之间,脸上亦有喜悦的表情,仿佛做这样的事就是他的兴趣。   枫林再动,漫天红叶再次落在华澈肩头,一身红衣的年轻男子从铺满了地面的枫叶中冒了出来,亦是单膝点地,向华澈禀报:“四大密探之柳无枫拜见兵师,神龙阁赌神流影汐和才神雨天的详细资料,无枫已查清,所载全在这一卷轴之中,请兵师过目。”   卷轴隔空推向华澈手中,柳无枫又笑道:“要想让这两名女子能为兵师所用,无枫有一计可施,不知兵师——”   “我不管你用什么计策,你只需告诉我结果。”华澈打断,展开卷轴迅速浏览至底,表情说不出是好是坏。   柳无枫退下后,明月忽然隐入云层,漆黑的夜陡然间更加黑了。   枫树林似乎缓缓退后,瞬忽间,从林中飘来了一袭黑袍的男子,男子手中提有长剑,却并不向华澈下跪,而是以剑支地,颔首道:“夜无情拜见兵师,关于上宫主灵纭返回麝月国的消息,无情已查属实,沧澜之道将是她的必经之路,不知兵师还有何命令?”   华澈点头:“上宫主灵纭回国途中必会遇刺,无情,你只负责将所有想要刺杀她的刺客身份查明即可,至于上宫主的生命安危无需多管。”   “是,无情遵命!”   华澈再转向柳无枫道:“明日午时三刻之前,我要一个结果,这两名女子,若不能收为己用,必除之以绝后患。”   “是,无枫遵命!”   华澈点头,又转向雪无痕道:“玉树子逸,先不杀,留住此人,其余同党一网大尽。”   “是,无痕遵命!”   “好,你们三人先自行离去,无影留下!”   华澈一声令下后,雪无痕、柳无枫、夜无情三人皆在转瞬消失无踪。花无影见华澈眸光中有深邃之意,连忙拱手问道:“兵师,叫无影前来,有何吩咐?”   停顿了片刻,华澈问:“我要你跟踪白少郎,结果如何?”   无影望了华澈一眼,有些不安的禀报:“白少郎执着于追杀书飞城而放过了玉树子逸,后追至诺伽山顶与书飞城经过一番死战,最后,二人双双坠下悬涯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华澈眼眸一动,“若是没有找到其尸体,就不能证明二人已死,派人到诺伽山下仔细搜索一遍,活见人,死见尸,找到了再回来向我复命!”   “是,无影遵命!”   花无影抬起头来,欲转身即走,脸色却突地变得很难看,华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竟见灵玥双手吃力的扶在一颗枫树旁,冷冷望着他,含泪的眼眸中盈含了伤心绝望,她的脸色极其苍白,连唇瓣都褪去了血色,而右腮边一条被烫伤的痕迹显得格外悲伤可怖,若是不看那块伤疤,她的一副病容还是那样像瓷娃娃般惹人怜惜。   华澈忍不住一阵心痛,竟然还有一丝羞愧涌上心头。   “你答应了我,不杀他们的——”她摇着头,咳嗽着,好似要将生命咳止般剧烈而痛苦,“你派人杀了飞城哥哥吗?他现在——已经——已经死了吗?”   华澈一语不答,此时,幽逽亦追到了这里,听到灵玥的话,也是蓦地一震,脸色惨白,即便是十年养成的用笑容掩饰悲伤的好习惯也在此刻被打破,幽逽惊得怔怔不语。   “我灵玥到底要害死多少人?”灵玥忽然凄楚的笑了起来,单溥的身体倚着树干渐渐滑下去,她蓦地大声哭叫了起来,“我活着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恩师,你告诉我——”   泪水潸然而下,灵玥的眸子又变得空洞无神,毫无血色的唇瓣无力的翕动着,缓缓叫出那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这次连华澈也完完全全听清了那四个字——飞城哥哥。   从树干上滑倒在地,她又一次陷入晕厥,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华澈一语不发,将她抱起,冷冷的对幽逽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幽逽还在失神,听闻这一声,也不由得一冷战,低头道:“对不起,兵师,幽逽失职,愿受任何惩罚。”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能让她知道。”冷肃的命令,华澈的脸上再也找不出一丝柔情,藏在内心的愤怒让他的一张脸上只剩下暴虐和残忍,将灵玥抱进客栈的时候,他再吩咐了一句,“将天下神医都招进王宫,若冶不好她脸上的伤,全部处死!”   第五十一章 谁的阴谋   沧澜之道是通向麝月国关口的一条平原之道,也是与海上其他附属国进行水绡霞纱海贝珍珠贸易往来的必经之道,所以这条道路可称得上是辉煌的历史之道,却也是埋藏了无数尸骸的血腥之道。   沧澜沧澜,百步至海,两岸荒山夹道,怪石嶙峋,是防御敌人的军事要地,不过,任谁来到此地,都无法忘记二十年前的那一场抗焽之战,那一场由月主灵慧亲自指挥的战争持续了有半年之久,最后两军正面交锋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双方伤亡惨重,战士们的鲜血染了一片江海。   更让人们无法忘记的是,他们所爱戴的月主灵慧也在那一场战争中壮烈牺牲。   一条有历史意义的道路往往比其他平常道路更有故事发生。   就在今日,已有无数身份不明的江湖客埋伏在了这条道路的两旁。   他们所关注的是同一辆马车,马车本该非常的华丽,但可能是因长期的劳顿奔波而变得有些破旧不堪,珍珠车帘斜挂一边,隐约可见车轿里面坐着一身白衣的女人。   无数可靠的消息得出,上宫主灵纭的马车必会经过此道。   那么这辆尾随了长长兵队的马车里坐着的女人也一定会是上宫主灵纭。   “玉公子,我们现在是否该动手了?”一满腮胡须的粗野汉子双目紧盯着那辆马车,向一清逸俊秀的白衣男子请示道。   “最先出击的人往往是首当其冲给后来人垫背的,如果你想第一个显示身手,我不介意在旁观看。”白衣男子玉树子逸严肃道,但严肃的语气里明显的有讥诮之意。   “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粗野汉子脸一红,有些恼而羞的问道。   “想要杀上宫主灵纭的人又何止你一个,更何况这马车里的人不一定是上宫主灵纭。”   “啊——”有些惊讶不敢置信,粗野汉子道,“那不是上宫主灵纭又该是谁?”   “我是说不一定,没有说就一定不是。”有些不耐烦的,玉树子逸道,“我只是觉得凭上宫主灵纭的智慧,明知道有人会在她回归的途中刺杀她,却还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摆驾此沧澜道上,是不是太不明智之举?”   “那,那——就是说,这轿中之人是假冒的上宫主灵纭喽!”粗野汉子浓眉倒竖,竟有些愤慨的激动起来,“他娘的,哪个娘们不知死活,竟然敢给上宫主灵纭当替死鬼,老子这就去解决了她!”一语刚落,玉树子逸还来不及阻止,粗野汉子便腾空一跃,跳下了山腰,举着大刀便向那辆豪华却又破烂的车轿冲了上去。   “玉公子——”属下们皆是一惊,以为玉树子逸将要命令他们一起冲下山与粗野汉子齐力出击敌人,没想到玉树子逸只微微一笑,举起手来示意他们停驻了脚步。   人之所以会被利用,就是因为你太蠢了的缘故。   若没有人愿意牺牲,他又如何能看清敌人的实力。   玉树子逸故意以假冒的上宫主灵纭来引诱粗野汉子大胆尽全力出击,也不过是想先看一看轿中之人的实力罢了,无论轿中之人是真是假?   不过,很快,他的剑眉就紧蹙了起来,那粗野汉子据说是灵雨相训练出来的四大护法之一,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还未冲到车轿前就被轿中忽然飞出来的一根银针刺中了心脏,并一针致命。   到底是灵雨相训练的人太过愚钝,还是轿中之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   玉树子逸决定再试一下。但是,灵雨相派给他的属下却已经胆怯了,每一双眼睛都有些畏惧的望着他:“玉——玉公子,我们还要再出击么?这次,该——该让谁出马?”   “我没有让你们任何人出马。”看着这些人畏缩的样子,玉树子逸心中冷笑,就靠这些人,你灵雨相能干成什么大事?“无需正面攻击,这里有天时,地利,放石下山便可!”总是要他将话说得一清二楚才行,玉树子逸言罢,不耐烦的甩袖离去。   那些属下们应命,果然将绑在山上树干上的石头解开,乱石尘云滚,如同惊雷暴雨般的向山下车骄砸去。山下的兵队们立刻便慌成了一片,大叫着:“宫主——快逃——”然后,自己先狂奔逃离,轿夫也丢下了轿子慌不择路的躲藏,车轿忽地腾空,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旋,才向地面降落,而就在车轿落地之时,轿顶突然炸开,一袭白衣倏地射向了高空,落在半山腰,女子面罩面纱,手握桃花扇,脚尖点在石基之上,只是挥手一扫,那些还未放开的巨石便全部脱离了缰绳,密密码码盖压向山下人群的头顶。   不用看,那些人肯定都被压砸成了肉酱。   然,白衣女子却是闲然自若的摇着桃花扇,在山石上缓缓迈步,走起路来,风姿绰约,仪态万千,不忍见山下凄惨的一幕,女子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却是慧黠而温婉的,就像是一个仁慈的女神,为着死去的人垂下一滴泪。   但也仅仅是一滴泪而已,该死的人还是要死的。   “我永远都不明白,人为什么非要愚蠢到自寻死路,埋葬自己的地步呢?”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她又垂目道,“唉,可怜又愚蠢的男人们,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女人有多么了不起。”   “雨天?”藏在山石后的玉树子逸远远瞥见了女子的身姿,诧异惊道,“怎么会是她?”   那白衣女子正是神龙阁的气阁之主雨天。   她缓缓走了几步,却忽然停驻,叫道:“哪一位大侠躲在山后,不妨出来一见?”   玉树子逸不由得心神一怔,难道她已发现了自己?   他刚想转过山石现身,却不料身后一阵寒意透骨而来,惊觉之余,他握紧了手中的竹叶,但还是来不及,回转身,一把光亮的利剑指向了他。   是一身黑袍的男子,面目清俊,却冷寒如冰,男子的眼神亦是如剑一般的骇人。   “无情公子,无情剑?”玉树子逸努力的保持镇定,试探性的问道。   “不错,报上你的姓名?”黑袍男子似乎很不愿意说话,冷而低沉的问道。   江湖传闻,无情公子是仅次于麝月国第一剑师凌越的剑客,游荡江湖十年之久,未逢敌手,杀人无数,亦令人闻风丧胆,不过,此人却在两年前突然消失了踪迹,有人怀疑他已被仇家联手所杀,却没有想到,今日竟会让他碰到。   面对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玉树子逸知道多说一个字便是死路一条,于是,便如实答道:“玉树子逸。”   “玉树子逸?”黑袍男子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敏感,而突然抬头,冷冷的看了玉树子逸一眼,“我不杀你,你走吧!”   “……”有一丝的不解和迟疑,玉树子逸呆了一下,便真的走了,绕过山石,沿崎岖山路而下,他没有回头,却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那一片竹叶,若是无情公子突然反悔,他也可以尽全力的以此竹叶一击。   不过,无情公子也真没有对他动手,所以,他这一路走得很是顺利。   无情公子,便是华澈雇用的四大密探之夜无情。   只因华澈说过,玉树子逸此人暂时不能杀,所以,他才无法对玉树子逸痛下杀手。   但是,这个假冒灵纭宫主的女人,他却饶恕不得。   夜无情眼中厉光一闪,长身如鹤般腾起,无情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白衣女子霍然回头,却受不了剑光的刺目而抬手遮了眼睛。   那动作,那失措的神情,竟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女子。   “噗——”长剑没入胸口,白衣女子嘤咛一声,秀眉一蹙,手中桃花扇落在了地上,面上白纱被风吹去,露出一张温婉秀绝的脸,那是一张集高贵优雅与聪慧沉淀的面容,柔和慈善宛若悲天悯人的女神。   夜无情心中一阵悸动,立刻揽过白衣女子的腰身,唤道:“姑娘——”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好像不认识你呀!”白衣女子有些吃力的怨道。   是呀!他为什么要杀她,此时此刻,他竟然连自己都说不出理由。用力的想了好半天,他才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假冒灵纭宫主?真正的灵纭宫主又去了哪里?”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灵纭公……主?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见白衣女子胸口不停的涌出鲜血,夜无情竟然有些着急的捂住了她的胸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顶车轿里,为什么会走在这一条路上?”   “有人……有人给了我一笔钱,并抓走了我的妹妹,要胁我做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白衣女子疼痛的呻吟着,苦笑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想让我来做替死鬼,公子,你原本想杀的人不是我,是么?”眼里涌出悲伤的泪珠,她忽然拉紧了夜无情的手,哀求道,“公子,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我,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妹妹还在那些坏人手上,如果我不回去,我妹妹就会……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我……”   “姑娘——”   说完那番话,白衣女子晕倒在了他怀里。   夜无情无奈,瞧着女子温婉秀丽的面容,竟然真的有了一丝不忍。   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这么依赖,   也从来没有人将他当作好人一样看待。   夜无情竟然忘记了华澈交给他的任务,抱起白衣女子向山下奔去。   因为太着急,他自然没有察觉到怀中的女子蓦然间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所饱含的一切神情。   无情公子无情剑,我就不信,你能真正的做到毫无感情。   第五十二章 换种身份   玉树子逸走到山脚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匆匆向他所在的南山背面奔去。   沧澜之道的确是从海关通往麝月国京都的唯一一条必经陆道,但南山北面却还有一条狭窄的水路,夹在两座陡峭的山峰之间,仅容一舟通过。   若是上宫主灵纭不走沧澜陆道,是否会从那一条地势险要的水路取径?   他能想到这一点,那么灵雨相是否也会想到这一点?   他担心的并不是上宫主灵纭会活着回到王宫,而是,灵雨相是否会亲自到此设计陷阱置灵纭宫主于死地?   灵纭宫主,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也是他的亲姑姑,也是灵氏一族的人。   他并不想看到任何灵氏一族的亲人死去,更不想看到自家人相互残杀,于是,那种不安的预感促使他飞一般的奔到了南山北面的另一座峰麓下。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漫天的尘灰向他铺盖了下来,他立刻扑倒在了地上,躲过半空中飞过来的碎石,半响过后,山谷爆炸回音方才慢慢停止,换来一片死寂,死寂之后,血腥的风中蓦地传来了一女子尖锐的大笑声。   玉树子逸心下一沉,连忙爬起身,寻着那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沿山路疾行而去。   狭谷本来几近干涸,却涨起了一尺深的血水,血水面上漂着一些木质碎屑以及已被炸成碎片的衣衫,甚至还有人的手或者脚,更或者是一只眼睛,一只鼻子……   总之,其场面极其的惨不忍睹。   玉树子逸已忍不住想要呕吐,看来,他的预感一点也没有错,灵雨相果然已另外派了人来到此地,而让他埋伏在沧澜之道也不过是利用他来引开其他敌人而已。   好一个周密的计划,好一个灵雨相,难怪会派给他一批没用的死士——   “子逸表弟,我们终于又会合了。”身后,一个令他厌恶到极致的妖媚声音传来,“半日不见,我可真担心你了——”   玉树子逸还在呕吐,两条手臂忽然环绕在了他腰际,他的背上一沉,却是灵雨相将头颅依靠在了他背上。   “早知道我会这么害怕失去你,就不该让你去的,你遇到了华澈派来的杀手吗?”   玉树子逸突然反手抓住了灵雨相的手腕,明星闪耀的双眸中射出极度的悲愤:“你杀了上宫主灵纭?”   “是呀!我们本来就是为杀她而来的,她现在粉身碎骨,连尸骨都没有了,我们的计划便完成了第一步,你难道不高兴吗?”一种获胜的喜悦感完全呈现在她的脸上,她竟然没有一点的伤心内疚,即使杀掉的也算是她的亲人,她软若无骨的身体又缓缓靠在了身后的峭壁上,看着玉树子逸,妖媚的笑道,“子逸表弟,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栽到我的手里么?就是因为你太过于仁慈,你不但不忍心杀灵玥小表妹,还不忍心看到上宫主灵纭葬身此地,就是连我,你其实也是不忍心杀的,是么?”   一语正中内心,玉树子逸的脸上写满了痛苦,是的,他永远也无法做到像这个女人这般心狠手辣,他实在有太多的顾虑,是妇人之仁么?   但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又该置于何地?   这个千疮百孔的麝月国,支离破碎的灵氏一族真的无法拯救了么?   于国,于家,他到底该怎么做?   “子逸表弟,你也早猜到了老奸巨猾的上宫主灵纭必然不会经沧澜之道而行,是么?”灵雨相笑了笑,问道,“那么她安排的冒牌替死鬼,你杀了么?”   玉树子逸不答,她又继续笑道:“我猜你都不会杀,你这样的性格可真像是一个为人父母之心的医者,不如,你以后就扮成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怎么样?”   玉树子逸抬头,冷问:“你又想干什么?”   “我们进宫去呀!”灵雨相又想伸手过来抚摸他的脸,却被他拦住,但她也不生气,继续媚声媚气的笑道,“子逸表弟,华澈早就派人跟踪你了,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同时也知道了我的身份,而我先前所在的幻虚宫也被他的人给烧毁了,我们都将是不能以真容面对天下的人,进宫,当然要换一副面孔,换一种身份,我找到了上宫主灵纭的脸皮,自然换得她的身份入宫,而你——也正好扮成神医进宫为灵玥小表妹冶病呢!”   玉树子逸惊愕,即而有些喜道:“为灵玥表妹冶病?”   还好,她没有在那一场大火中死去。   “华澈还未回到宫中,便已命人在全国各地贴了告示,告示的内容就是写着寻天下名医入宫为月主冶病,千金佳赏,万户封候呢!这可是你一直以来想要入宫为朝廷效力的大好机会呀,尤其还能与那漂亮的小表妹亲近亲近,岂不正好么?”   “灵,雨,相——”愤怒的将灵雨相按在了峭壁上,玉树子逸的星眸中仿佛有火焰燃烧,“我警告你,万事都不要做得太绝,否则——”   “否则什么?”抢着打断,灵雨相又呵呵大笑了起来,“否则又要我死无葬身之地么?子逸表弟,不要拿这句话来唬我,你的小情人云儿姑娘还在我手中呢?唉,你也知道,我一生气的时候,舍不得在你身上动刀子,就只有拿另一个人来出出气,你猜这个人会是谁呢?”   云儿永远都是他的弱点,如同每一次提到这个名字一样,玉树子逸缓缓松了手,即使再怎么恨这个女人,也无法对她下杀手,只因这个女人的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把云儿怎么了?”玉树子逸有些忧惧的问。   “没怎么?我只是让我的属下将她打晕了,然后送回了神龙阁。”   “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子逸表弟,幻虚宫可是我们的密秘基地,知道的人要么就是我的人,要么——就是死人,而你的云儿算是我格外开恩,活着送出去了,你应该感激我才对呀!”   “你不是说幻虚宫已被华澈的人烧毁了么?”   “呵呵——烧是烧掉了,但不代表我不能重建呀,搬家可是我最大的本事。”   “你现在搬到了哪里?”玉树子逸又问。   “搬到——”语音中断,灵雨相又笑道,“搬到了什么地方,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子逸表弟,实话告诉我,你随时都有可能会背叛我,不是么?”   冷哼了一声,玉树子逸不再理睬灵雨相,而沿狭道血水线路走去,一路上忍住了胃部的翻滚而将那些断肢手臂捡起,欲为其掘墓埋葬。   ~~~~~~~~~~~~~纵横分割线~~~~~~~~~~~   华澈、灵玥与幽逽所乘坐的马车已行至了离王宫百里之外的兴阳城。   绿荫葱葱、草浪萋萋的道路上别有一番风景。   不过,灵玥还在昏迷之中,任谁都没有赏景的雅致,即使是一向对美好事物充满热爱的幽逽也不敢表现出过分的兴趣来,照顾着灵玥,她也得看华澈的脸色,做到一心一意,再不敢出任何差错。   兴阳城中有一座雀舞台,台是巨大的石英砌成,立在一个叫作晚仙池的正中央,犹如一颗巨大的明珠在水面上熠熠生辉,据说,每逢佳节,台上必会有孔雀仙子开屏起舞,一舞倾城,惊世夺艳。   而今日正好也是兴阳城每年一度的雀仙节,这一日,兴阳城的百姓不会呆在家中,也不会走在大街上,而是全部聚集在了晚仙池四周,观看那一出旷代绝世之舞。   可就在人们观看得正入神的时候,那一位起舞如绝世女仙的舞姬便神奇般的在人间蒸发掉了,每一次都在人们意犹未尽之时,每一次都消失得那么快,快得让人们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只为那一舞倾尽人世繁华后再回到了属于她的天空。   人群失望而散,最后晚仙池边就只剩下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   女子望着雀舞台,竖箫而吹,眼里竟透出些许的孤寂落寞。   她吹得很入神,像是在怀念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眼眸一直是合着的,带着一丝陶醉,一丝失意。   她吹了良久,忽闻到身后传来一阵掌鸣。   “雀台一舞倾人城,玉人何处教吹箫。”   爱吟诗作赋的必定是文人。但她回头,看见的却不是书生打扮的男人,而是一身如枫叶般火红的红衣。   “你是何人?”黑衣女子冷而不屑的看着这个满脸笑容的英俊男子,问。   男子唇角一弯,热情开朗的笑道:“姑娘不认识我,我却认识姑娘,神龙阁的赌神流影汐,你应该有听闻过,‘玉柳横斜、碧空成枫’这八个字吧?”   流影汐冷眼一转,还是有些不屑的看着红衣男子,道:“你就是京都四大才子排名第二的萧玉枫?”   红衣男子连忙拱手:“不错,正是在下,难得影汐姑娘有听闻过我的名号?玉枫不胜荣幸!”   “你来找我有事?”流影汐还是一贯的冷淡态度,甚至有些不耐烦的问。   “久闻姑娘芳名,朝思暮想,特来一睹姑娘美貌,并送上墨画一卷——”言罢,萧玉枫一抖衣袖,吐出一卷轴,抛向流影汐时,他有意无意的用衣袖掩住了口鼻。画卷长长展开,上面竟然是刚才雀舞台上起舞女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优美的身姿都皆具神韵,流影汐愕然,只听萧玉枫笑道,“玉枫不才,作此一画送给姑娘,当作是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还望影汐姑娘笑纳!”   “雀舞台上跳舞的女子并不是我,你送我此画到底何意?”流影汐不解的问,却忽闻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她脑海一阵迷晕,腿脚竟有些酥麻,大感不妙,她连忙也捂住了口鼻,凝视着向他一步步走近的红衣男子,“画中有毒,你到底想干什么?”   流影汐用尽全力的向后退去,却被萧玉枫抓住了手腕,萧玉枫用力一带,她便栽进了他怀里,无力的挣扎,感觉到男子的手不规距的抚向了她的双腿,并闻男子极其暧昧却很阴险的声音在耳边道:“就算得不到姑娘的人,得到这一双腿也是很好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画里下的是什么毒药?”   “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炼制的一种能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此香名曰,媚香——”   “媚香——”流影汐自然记得这是什么药,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书飞城也曾中了那个妖孽男子的媚香,所谓媚香,美其名曰春药,“卑鄙——”愤怒与自我保护意识总是能激发人的潜能,流影汐猛地推开了萧玉枫,向林菌道飞奔逃去。   第五十三章 媚香之策   脚背一阵尖锐的巨痛,却是流影汐逃走之时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萧玉枫忍不住一声大叫,冷汗都冒了出来,咬牙切齿道:“好一个泼辣狠毒的女人——”   湖面水波轻漾,湖边红枫遮日,忽然,水面炸开,漫天飞红,却是数道人影从水中冒了出来或是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枫公子,待我等将那女人抓来,交给你狠狠的教训一顿——”几个黑衣杀手皆单膝跪在了萧玉枫面前请示命令,但萧玉枫脚背疼得实在是厉害而呻吟着无力作答,那几个属下也是邀功心切,未等传令,便飞快的向已奔远的黑衣女子追了去。   却在这时,萧玉枫大叫道:“都给我回来——”声音是非常严肃而有魄力的,但也只勉强憋出这一句,又禁不住“哎哟”一声的呻吟起来。   几个黑衣杀手闻声便听话的立马返回,又半跪在了他面前,请示:“枫公子还有何吩咐?”   “我要你们去追她了吗?”萧玉枫一声厉问,一耳光扇到了跪在最前面的男子脸上,“那个女人中了无影交给我的媚香,如果不找一个男人……她一定会受不了,难不成,你们想去捡这个便宜?”   “不敢,属下们只是替枫公子着想,既然枫公子喜欢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当然是属于枫公子——”   “胡说——”摸了摸终于变得舒服一些的脚背,萧玉枫又大骂了起来,“你们以为我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吗?”   属下们一个个怔怔不语,各自偷瞥了萧玉枫一眼,那目光,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本来做的禽兽之事也不少,我们又怎么知道你这次忽然又不想做禽兽之事了。   萧玉枫不觉,却是弯着唇角阴笑了起来:“像她那样的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必定会死心踏地,不顾一切,这种恩惠,当然是交给兵师最好。这等泼辣的女人,我可受不了——”   属下们又怔了怔,目光再次斜了一眼萧玉枫,似乎不敢置信,他们的主子竟然间接的骂了兵师是禽兽。   谁知,萧玉枫突然目光一凝,盯在了他们微低的脸上,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厉声道:“你们一个个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追上去!”   “追?”最前面的黑衣杀手愕然,你刚才不是说不用追的吗?   “我要你们追并不是追她的人,而是将她逼到出城的洛菌道上,其他道路全部封死,可千万别让她逃出了兴阳城。”说到这里,他眼神一眯,再次叮嘱了一句,“记住,谁也不能捡这个便宜,否则,我废了你们——”   杀手们的眼神立刻转为惊惧,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几道黑影飞快的腾上了半空,消失在那一片葱葱郁郁的树荫之中。   萧玉枫奸邪的一笑,也朝另一条道路上如鹰飞射而去。   萧玉枫便是柳无枫,也是华澈收买并留在民间的四大密探之一。   献此一计,他很有信心一定会得到兵师华澈的嘉赏,毕竟华澈也是一个极好女色的男人,要想将那个冰冷而好强的女人收为己用,威逼利诱肯定是不成,那么唯一的好办法就是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女人,而如果一个女人一旦将心交给了一个男人,也必然会心甘情愿的为这个男人卖命。   想到这里,萧玉枫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怡然自得的大笑了起来。   他的计策的确已然成功,流影汐也果然逃到了华澈的马车所行的洛菌道上。   城门打开,那辆豪华的马车正准备出城,谁知,就在车夫拿起鞭子正欲抽打马背时,一道黑影跌跌撞撞的飞奔到了马车前,车夫吓了一大跳,连忙拉紧了缰绳,将马的前蹄都拉得蹬上了半空。   “发生了什么事?”车帘被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掀开,幽逽探出头来,肃声问道。   车夫使劲的勒住了骏马,回答幽逽道:“宫主,有一名女子跌倒在了城门口。”   “女子?什么样的女子?”幽逽顺着车夫窘迫的目光望去,看清了那一袭黑衣,诧然道,“影汐?”回到车中,幽逽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华澈,如实上报:“兵师,拦道者乃神龙阁的赌神流影汐。”   “所谓何事?”华澈淡淡的问。   幽逽回想了一下她刚才所看到的情形,忧道:“她好像……好像不太好。”   “什么不好?”华澈仍淡然问道。   “面色绯红,神色慌张而迷离,全身似乎无力,呼吸急喘,好像是中了毒的样子。”幽逽这样一说,连自己都微微一惊,“要不要……让幽逽出去看看?”   “不必,你留在车厢。”他忽然起身,掀开帘子道,“我下去看看!”   “兵师——”   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幽逽只好抱着昏睡中的灵玥,从车里望着外面的一切。   当华澈走到流影汐面前时,躺在地上难受挣扎的女子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吃力的呢喃着:“救我——我好难受——救我——”   她是逃避了六七个男人的追杀而逃到这里来的,媚香之毒本已点燃了她的欲火,但清醒的意识时刻的提醒着她一定要逃离那些无耻下流的男人,她一定要逃出城去找到公子莲汐,只有莲汐姐会有办法救她。但是现在,她的清醒意志显然已坚持到不能再坚持的时候,大汗淋漓,她的视线都已经有一些模糊,模糊到可以将世界看得一片朦胧,从未发觉过的朦胧之美。   她看到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她所认为的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群星的光芒都汇聚在他幽邃的眼底。   那是智慧与美丽的沉淀,   是温柔与邪异的交汇,   是狡黠与深情的诱惑。   她情不自禁的爬起身,双手有些用力的抓到了那一袭白袍,并且抓到了一双手,带着梦幻与憧憬,她依靠在了那人的身上,渐渐不再克制自己,放松自我,亦是放弃自我,她想她是等不到莲汐姐来救她了,那么,那么……   ~~~~~~~~~~~~~~纵横分割线~~~~~~~~~~~~~~~   没有人知道神龙阁的地底下还有一座城,名唤轩宇城。   地下之城虽不如王宫辉煌华丽,却也别有一种贵和祥瑞之气。   城内宫殿并不阴森,相反处处流动着水一般的光芒。   殿门打开,一蒙面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当她走进来的时候,所有宫中的奴仆侍卫都恭敬的跪在了地上,齐声喝道:“恭迎上宫主回宫。”   白衣女子径直走上了十层玉阶上的水晶宝座,拂袖坐下,抬手道:“各位平身——”   侍卫奴仆们皆应命站了起来,个个都以敬重乃至崇拜的眼光望向了水晶座上的白衣女子,仿佛望着的乃是天降的女神,因为只有仁慈的女神才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跟随她为她卖命。   一俊俏的十五岁少年见她坐稳,立刻走上了水晶台,双手捧上一个包裹,颔首道:“姐姐,你辛苦了,这是风儿为你特制的冰花软枕以及可以冶愈伤口的良药,有了这两样东西,姐姐以后睡觉就不会失眠了,被那无情公子所刺的剑伤也可以很快复原,而且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白衣女子接过包裹,慈善的眼瞳溢出温柔的笑,她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少年的头,笑道:“风儿真懂得体贴姐姐。但是,你怎么知道我被无情公子刺伤了呢?”   少年顽皮的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圆筒木的奇怪东西,交到白衣女子手中:“姐姐,你用这个来看,是不是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风景?”   白衣女子微惊,笑了笑,便拿起圆筒木放在眼前,通过圆筒木望去,她的确可以看到很远很远,不可思议的远。   而少年也满心欢喜道:“这是我向潋泊哥哥努力学习后发明出来的第一样东西,名字可以叫作千里眼。以后有了这‘千里眼’,无论姐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风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姐姐遇到了危险,风儿也可以赶去救你。”   白衣女子听着,眼睛一润,将少年拥在了怀里:“风儿真聪明,相信姐姐,我们一定可以再回去,也一定可以将母亲救出来,一家人团聚。”   “姐姐不哭,不哭——”少年有些惊措的为白衣女子擦着眼泪,“风儿会时刻听姐姐的话,请姐姐对风儿放心,风儿也相信,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白衣女子果然也不流泪了,摸了少年的脸颊,笑道:“风儿,坐在姐姐的身旁,以后,无论姐姐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你都要学着,而且要永远记住,知道么?”   “嗯。风儿记住了。”少年用力的点头,如话坐在了白衣女子身旁。   “各位有事禀奏么?”有如朝会一般,白衣女子威严得如同一个王者,端坐在宝座之上,严肃道。   “幻心有事禀奏。”队伍之中有一位弱冠青年站了出来,向白衣女子鞠了一躬道,“启禀上宫主,幻心时刻观察着神龙阁对上宫主有用之人的所有举动,就在您从沧澜之道回地宫之时,幻心跟踪赌神流影汐,发现了一重大问题。”   “什么重大问题?”   “流影汐中了兵师华澈之人所设计的陷阱,身中媚香之毒,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华澈的女人。”   “是么?”白衣女子眼中略闪过一丝惊讶,一丝黯然,“连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幻心亲眼所见,句句属实,还请上宫主定夺,此女若是不能归附于我们,是否该先除之以绝后患。”   “你说什么?”白衣女子突地大怒了,却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影汐与我同阁四五载,已情同姐妹,你说让我杀她?”   幻心脸色大变,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却坚持道:“上宫主,恕幻心直言,成大事者,该当机立断,就因为流影汐与上宫主情同姐妹,对上宫主了解甚多,日后若助华澈来对付上宫主,势必会成大患。”   “不必说了!”白衣女子厉声打断,即而叹了一口气,“影汐的个性我十分了解,她会做出什么事,我都会有办法来应对她,只是可惜了,我注定要失去这样一个得力的好姐妹,做华澈的女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我已经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的未来。”   第五十四章 密秘组织   这是一个密秘组织,所有地宫中的人都将分布在江湖各处,各自执行着密秘的任务。他们会有不同的身份,或达官贵族,或商贾,或街头乞丐,甚或是娼妓、嫖客、赌徒。但无论他们曾有多么显赫或肮脏的身份,到了这地宫,便成了忠义之士,成了正人君子,他们效忠的对像便是那个水晶座上的白衣女子,也就是神龙阁的才神雨天。   神龙阁的才神雨天,如女神一般聪慧的女子,她当然也有另一重身份,但却是谁也不敢说甚至连做梦都不能泄露出来的身份。   只要她一个命令,这个地宫就会聚满人,也只需她一个命令,这个地宫的人就会马上全部消失掉。   现在,地宫之中就只剩下了她和那个俊俏的少年。   少年俊眉星目,细看起来,和她其实是有几分相似的,清秀、高贵、优雅、威仪。   “姐姐,你遣走了他们,是有话要悄悄对风儿说么?”少年望了一眼已然空寂的地宫,确信已无人听见时,轻声问道。   白衣女子点头,有些赞许甚至自豪的点头:“风儿,你现在是越来越了解姐姐的心思了,那么,你知道姐姐刚才为什么要拒绝幻心的谏言么?幻心对我们姐弟二人忠心耿耿,所作所为必是考虑全局,为我们这里所有的人的理想着想,他说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可是——”   “可是,姐姐却一定要驳回他的谏言,因为这样做,不但可以让所有的组织成员都看到姐姐的仁慈、重情重义,从而令他们更加忠心的为姐姐效力,还可以拉拢更多的人才。”风儿天真的抢道,但他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天真,这种少年老成的睿智连白衣女子都吃了一惊:“是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姐姐,风儿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呀!”少年忽然调皮的抱着白衣女子笑了起来,但看到白衣女子胸口上一片殷红时,又担忧的叹气道,“姐姐,你这苦肉计可真是玩得够危险了,如果那个无情公子真的刺进了你的心脏,我可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见不到姐姐,风儿可是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噗哧——”白衣女子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有些爱怜的摸了摸少年的脸颊,“那你知道我设此苦肉计又是为了什么吗?”   “当然。”少年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似乎只要有问题考验他,他都特别兴奋,“姐姐这可是一步三计,即让华澈之人相信了你绝不会是上宫主灵纭,也让灵雨相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上宫主灵纭,灵雨相将会以上宫主灵纭的身份进宫与华澈正面争斗起来,她虽绝非是华澈的对手,但这个女人的狠毒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这个女人来试一试华澈的真正实力无疑也是上上之举。而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壮大自己的势力,并暗中观看其形势,说不定等到最后还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很严肃的说完一番话后,少年的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天真的笑容,天真的就像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孩子,“姐姐,你说我说得对么?”他伏在白衣女子膝盖上,仰起脸,笑得无比灿烂。   “真是一个鬼精灵,我看麝月国的神童之名该赏给你了。”   白衣女子微笑,少年便笑得更开心了:“能得姐姐嘉赏,风儿可不容易。不过——”神情忽地又严肃起来,少年有些好奇而期待的问道,“我想知道姐姐该怎样对付神龙阁的赌神流影汐?”   白衣女子意味深长的一笑:“知已知彼,百战不怠。”   “知已知彼,百战不怠?”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眸光中闪出一丝不解,又撒娇似的问道,“什么意思?姐姐,你告诉我嘛!”   “就是说,要想战胜一个人就必须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反过来说便是,当你足够了解了一个人,就一定可以战胜她。”白衣女子笑了笑,站起身,向台阶下走去,“影汐是一个极其爱憎分明的人,当她爱上一个人或是感激一个人,就会为了报答他而回报一切,但当她若恨一个人的话,就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姐姐想让她恨他?”少年的眼睛一亮,抢着问道。   白衣女子点头:“她本就应该恨他,因为这一切都是华澈设计陷害的,就算不是他,也是他的属下为了邀功而献的诡计,她很快就会发现她所认为的爱情就是一场欺骗,事实虽然是很残酷,但它毕竟是事实。不能接受事实的人,就只会恨——”   “姐姐,你真英明,风儿可永远也比不上你。”少年举起大拇指,眼里闪露出崇拜的光芒,“但风儿一定会好好学着。”   “你这小鬼头,这么小就有如此领悟能力,等你长大了还得了。”白衣女子本是骄傲的笑着,却忽而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   “只是什么?”少年迫不及待的问。   “只是姐姐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才好。”白衣女了忽然叹了一口气,“王权总能改变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甚至毁掉人本该具有的真、善、情。”   少年听罢,似乎明白了什么,突地屈身半跪于白衣女子面前,朗声严肃道:“请姐姐放心,风儿绝不会为了灵氏一族所谓的王权而背叛姐姐,风儿一定会助姐姐得到天下,而天下将会是风儿送给姐姐最好的礼物。因为——”少年抿嘴一笑,抬眼看向白衣女子,“姐姐是风儿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白衣女子蓦地一怔,看着少年漆黑发亮的眼睛,竟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她本不该恐惧,因为他是她同胞的弟弟,但是少年眼里那种捉摸不定的奇异光芒令她觉得甚至比华澈还要可怕。   而少年似乎又读出了她的心思,站起身来,扑到她怀里道:“姐姐不要怕风儿太过聪明了会背叛姐姐,风儿永远都是姐姐最亲的人呀,也是姐姐最爱的人,不是么?”   “风儿——”白衣女子忽然眼睛潸然,将少年抱在了怀里,有些哽咽甚至无话可说,到底是什么让她对自己同胞的弟弟也无法完全信任,灵氏一族兄弟姐妹之间的斗争,她实在是听得太多,也感受的太多,多到心中的戒备已超越了一切。   ~~~~~~~~~~~纵横分割线~~~~~~~~~~~~   当华澈从厢房里走出来后,幽逽悄悄的从后门走了进去。   她看到了正穿好衣服却坐在床上有些木然发怔的流影汐,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女子的侧脸,她只看到秀丽的轮廓以及长睫垂下来的忧伤。   一个很安静的女子,不说话,双手却似乎在微微颤抖。   幽逽走了过去,轻声唤道:“影汐——”   黑衣女子猝然抬头,看着幽逽的眼神依然有些冷:“你进来干什么?”   “和你一样,我曾也是被公子莲汐收留的人,我也是她的朋友,既然你我都是她的朋友,那么——”幽逽嫣然一笑,她笑的时候,任谁看见了都不会否认,她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的美真是处处惊心,处处撩人心动,流影汐看着禁不住自惭形秽,从前她并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此刻却是如此的深且刻骨,但幽逽还在笑,并笑着握起了她的手,“我们也应该会成为朋友。”   “你很喜欢交朋友?”流影汐冷问。   “朋友多了并不是坏事。”幽逽还是那样妩媚嫣然的笑,“何况是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我这样的朋友有什么好的?”   “我看得出你很重情重义,和公子莲汐一样。”   流影汐猛地抬眼,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妖娆多姿却又不失清丽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美得惊艳,却一点也不俗艳,妖娆、妩媚、风情万种、醉惑人心。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吗?”幽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流动着难以言喻的担忧与悲伤,无论谁看到她这样的眼神,都不忍拒绝,就是女人也不例外,所以,流影汐即没有答是,也没有答不是。幽逽却不管,而是立刻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塞到流影汐手中,以肯求的语气说道,“一定要帮我将此信笺交到公子莲汐手上,好吗?一定,一定……”   她再三强调,流影汐不解的问:“是什么?你好像有什么坏事情要告诉莲汐姐?”   “不——”仿佛害怕什么,这是不祥的语气,幽逽摇头道,“你不要多问,只要将这封信笺交给公子莲汐即可,不然,你们都会有危险——”   “危险?”流影汐更不解,更好奇,但幽逽却又不说了,忽转话题道:“影汐,走出了这里,你就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忘掉,知道么?”   流影汐更诧异了,怔怔的望着幽逽,幽逽却还是只摇头:“他不适合你,你一定要忘记他,忘记你们之间曾发生过的一切。”   为什么?就因为你也是他的女人么?流影汐还是有一些犹疑,有些忐忑不安的问:“他到底是谁?他并不姓龙,对么?”   许久,幽逽叹了口气,点头:“对,他并不姓龙,他是——麝月国人人敬畏的权臣,兵师华澈——”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流影汐猛抬起了头,看着幽逽,抑或是穿透了幽逽看到更远的地方,眼睛里有微湿的光芒闪动,然后,她似乎又作了一个什么决定,垂下了头,将幽逽交到她手中的信笺握得更用力:“好,我,一定能忘——”   说完这一句话后,她的人如风一般,突地飞到门边,破门而出,就是在经过华澈身旁时,她也只微顿了一下,却绝不回头。   门开的一刹那,幽逽看见了华澈,华澈亦看见了幽逽。   幽逽的眼里含满了泪光,望着华澈,不知更多的怨还是恨,忽然,她厉声叫了起来:“这件事情是不是你设计布下的局,你想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跟随你,或者你根本就只是想利用她的能力,你用不着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华澈有些恼怒的看了幽逽一眼,却一字不说,吩咐车夫备好马车,准备继续赶路。   幽逽见他自顾自的安排一些事情,并不理睬她,而有些忧急的拉住了他的白袍,问道:“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计划?第一个是书飞城,第二个是流影汐,第三个第四个会是谁?难道神龙阁的人,你真的要……”   “神龙阁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华澈突地一声反问,眼神也是极其的冷肃。   幽逽身子猛然一震,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如此紧张害怕的神情,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破计   沉默了许久,幽逽身体瘫软,一袭碧纱铺就在地,她拉着他的衣袍跪了下来,伏首泣声道:“兵师早已查清了幽逽的身世,又何需多问,幽逽自小无亲人,得公子莲汐相救才有了一个家,有了兄弟姐妹,神龙阁的人就是幽逽的亲人,幽逽求兵师放过他们,不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华澈俯下身,将幽逽的脸抬了起来,凝视她泪光幽澈的眼睛,“幽逽,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什么样的人值得我去赶尽杀绝?这天下,属于我们的天下,无论谁都是我的子民,我只不过需要人才而已。”   “那么,你为什么要派白少郎去杀了书飞城?”幽逽反问。   “书飞城若是无法逃过白少郎的追杀,就不是我所需要的人才。”   幽逽再次低头,光洁的额头几乎触到了他的足尖,泪水微凉,湿透的心,她嗫嚅唇瓣道:“那么,流影汐呢?你将会用什么办法来考验她是否是你需要的人才?”   “她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   幽逽愕然的抬头,就见华澈微笑道:“她身上有与玥儿相似的一点,隐忍。还有你幽逽比不上的一点,心狠手辣,我相信她将会是我不错的助手。”   幽逽一怔,沧然之心微微失落,原来他心中最在意的还是灵玥。   “隐忍,心狠手辣,但不代表她会效忠于你,对你足够忠诚。”   “哈哈……幽逽,我什么时候需要过忠诚,你——足够忠诚么?”   幽逽的身子再次猛地一颤,她不忠诚?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她的心她的忠诚,也是呀!她之所以接近他,付出自己如花般的青春年华,其实也是为了杀他报仇的呀!   闭上眼睛,她微微苦笑了起来。   “只有最锋利的刀能成就强者,忠诚是需要力量来维护的,幽逽,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一点。”他说到这里,忽然声音一沉,命令道:“起来!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的软弱。”   将泪水流在心底,心中便多了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幽逽如话收敛起了她所有的悲伤,她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没有了眼泪,便是媚骨风情的笑。   她的笑容总令人百看不厌。   华澈搂过她的肩,将她拥进了怀里,就在这时,窗前飘过了一道黑影,华澈冷声喝道:“出来吧!”   门窗破,一袭黑袍如鬼魅般的飘到了华澈面前,长剑点地,男子恭敬下跪道:“无情拜见兵师——”男子拱手,抬眼偷瞥了幽逽一眼,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话。   华澈抬手命令道:“什么事情,如实禀报。”   夜无情颔首答是,又抬头道:“上宫主灵纭在归途中已遇刺身亡,而刺杀她的人是——”顿了一声,似乎有一些难以启齿,他低声道,“玉树子逸,其主使者应该是幻虚宫的血魔女。”   幽逽惊讶的望向华澈,华澈却冷笑了起来,眼里露出讥诮且不敢置信的光芒:“你说上宫主灵纭遇刺身亡?”   “是——”夜无情神色中略闪过一丝忧虑,却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如果上宫主灵纭遇刺身亡,我华澈只怕也是命不久已了。”   夜无情霍然抬头,迎上华澈睿智而犀利的目光时,竟有一种被看透内心的感觉,他又立刻低头,回答:“无情欺瞒兵师,罪该万死!”   “如实禀报。”华澈再次厉声命令。   “无情赶到沧澜之道至渤海关口尽头之时,确实有见到上宫主灵纭的车轿,但轿中之人却并非上宫主灵纭,而是受其胁迫而冒死顶替上宫主的年轻女子,无情刺其一剑险些伤了那女子的性命,后……后将那女子带下山找大夫医冶,等到无情再次赶到沧澜之道,将其渤海关口所有陆路水路山路都寻遍时,发现了一处血沟,血沟附近有一座刚掘好的坟墓,墓碑上写着的正是——上宫主灵纭之墓。”   “所以,你就相信上宫主灵纭已遇刺身亡?”华澈冷笑道,“如果上宫主灵纭能这么容易中敌人陷阱,她就不是上宫主灵纭了。”   无情的脸色急遽变化,他当然能听出华澈的言外之意,那么他一定是上当了,却又到底是上了谁的当?   “无情公子无情剑——”华澈又道,“我从来不知道你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能有勇气假冒上宫主灵纭的女人也绝非是一般的女人,她是谁?”   夜无情一震,抬头:“难道兵师认为,那女子就是上宫主灵纭?”   “我只问你,她到底是谁?”   “无情不知,未及问其芳名,便已离开。”   “马上去查!”   “是。”夜无情应命,但神色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之意,转身飘出窗外,门迎风合上。   幽逽看见华澈本来严肃的脸上却忽展开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她好奇的问道:“兵师,有什么事情会令你这么高兴吗?”   “能有对手的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而且,那些潜伏在民间的势力终于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抚过女子的秀发,华澈笑道,“幽逽,你知道将会是谁回到王宫么?”   “难道不是上宫主灵纭么?”幽逽故作天真不懂的问。   “是她,但也一定不是她!”   幽逽愕然不解,华澈却并不想解释什么而淡然一笑,下令即刻回宫。   于是,马车终于驶出了兴阳城,直达王宫之中。   ~~~~~~~纵横分割线~~~~~~~~~~~   神龙阁中,公子莲汐还在养伤,自华澈、幽逽、灵玥三人来到神龙阁后,二日不见有生意,不仅神龙阁前门可罗雀,就连阁中四女神龙都有三人不知所踪。   雨天、流影汐、云折烟如同突然消失了一般,这两日内,公子莲汐派人四处打听,竟杳无音讯,唯有妃儿留在阁中细心的为她打点着一切。   一日忙至黄昏,妃儿也觉累了,便命人烧了一大桶热水,舒舒服服的泡热水澡。   妃儿也是一个极其懂得享受的女子,正值韶华之龄,若是没有情人,便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动手自己做,自己挣钱,自己花,自己玩各种刺激,甚至结识各种不一样的男人,以其冰雪聪慧之智在各种男人之间周旋,她也仍能保持着自己的气节和冰清玉结。   能让大多数见过她的男人爱上她是她的魅力,但洒脱的甩掉那些对她纠缠不清的男人却是一种本事,一般女人没有的本事。   水面上袅袅升腾起来的热气如同醉人的舞踏,妃儿的手浸在浓雾中不停变幻着姿势,亦如同迷人的舞蹈,没有男人不喜欢看她的一双手,她自己也很喜欢这双手,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保养好这双手。   不能受太热,亦不能受太冷,她用这双手先感觉着蒸腾起来的热气,白雾将她笼罩得如梦似画,无论哪一个男人看到这一幅画面,都会禁不住心动。   却也正巧,窗外果然就飘过了一人影。   以妃儿多年来看人的经验,那飘过的人影绝对是一个男人。   多年来,总有男人喜欢偷看她洗澡,所以有不少男人被她刺瞎了眼睛。   但色胆包天的男人还真是不少,一批接一批,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男人总喜欢看女人洗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偷偷摸摸的看未免太不像个男人了。”妃儿还在白雾中玩着她的一双手,手指晶莹玉润,任谁见了都想去抚摸上一把,她也很乐意把双手展现出来给人看,现在,她就在给人看,并嫣然笑道,“不如,阁下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看,看得岂不是更清楚一些?”   一语刚落,门陡地炸破,一身红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妃儿瞳孔猛地睁大,倒不是惊怕,而是诧异的发现来者竟然也能如她一般做到泰然自若,好像看女人洗澡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他已习惯?   “早闻神龙阁的酒神玦妃姑娘乃女中豪杰,男人都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今日一见,姑娘你还真是乱我心神,倾我之心,日后定还会魂牵梦萦,至死不忘。”   “呵呵……公子真是好甜腻的一张嘴,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同一个名字,我今天已报过一次,既然玦妃姑娘这么有兴趣想知道我是谁,告诉姑娘也无妨。”男子微笑着,目光中清波万千,风流无限,“我叫萧,玉,枫。”   “萧玉枫?”妃儿眼里露出了些微的惊讶,“京都四大才子之萧玉枫?”   红衣男子点头。妃儿笑了起来:“我原以为文人墨客都是正人君子呢,原来还有你这么一位喜欢看女人洗澡的风流才子呀!”   “才子就不能看女人洗澡?”   “能。当然能。”妃儿仍笑道,“可是萧公子难道不知道看女人洗澡是会长针眼的么?”   “哈哈……”萧玉枫大笑了起来,“我倒真想看看,长针眼到底是什么样?”   “唉——”妃儿却幽幽叹了一口气,“公子长得这么英俊帅气,我可舍不得让公子长针眼。”   “难道你看上我了?”   “又英俊又有才,是女人都会喜欢的。”妃儿妩媚一笑,“不知公子——”   “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男人当然也会喜欢的。”   “那么,就是说,公子你也喜欢上我了?”   “一见倾心。”   “呵呵……公子对多少女人说过一见倾心这四个字?”   “很多,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九个。”   “也就是说,你见到每个女人都会说这四个字?”   “是见到每个漂亮女人都会说这四个字。”   “你这么喜欢女人?”   “漂亮的女人,我都喜欢。”   “你真的不怕长针眼?”   “那要看玦妃姑娘的绣花针够不够长?”   “你想试?”   “非常想。”   “就算被扎上几百个针孔也无所谓?”   “就算被扎上几千个针孔也无所谓。”萧玉萧眸光中柔情四溢,又笑着道了一句,“就算是死在姑娘的绣花针下,也是在下几生修来的福气!”   妃儿听罢,忽而感动流泪道:“萧公子真是我见过的最幽默风趣最多情的男人,要是我能早一点遇上萧公子多好,说不定现在孩子都有几个了。”   “现在也不晚。”   “那你赶快过来吧!”   “想让我帮你洗澡?”   妃儿点头,向他招手:“非常乐意,你快过来吧,我等不急了呢!”   萧玉枫笑了笑,真的走了过去,就在靠近妃儿的浴桶时,突然白雾飘散,水花如喷泉一般四射了出来,数道银光闪耀,萧玉枫旋即转身,竟是躲了过去,耳畔厉风呼啸而过,身后传来了“夺夺夺”的数声响,萧玉枫抬头,就见到数枚长长的银针钉在了木槛上。   第五十六章 圈套   妃儿的刺绣之术早已名震京都,但她最出名的还不是刺绣之术,而是她身上所藏着的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隐形绣花针,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绣花针到底藏在何处,所以有许多胆大且自以为是的男人都喜欢趁她洗澡的时候来一探究竟,当然,这些曾偷看过她洗澡的男人至今不是死了就是盲了。   能躲过她出乎意料的一击还能不死的,萧玉枫恐怕也是第一个。   所以,他很庆幸也很得意的望着那一排排扎进门槛上的绣花针看了良久。   妃儿趁他躲避绣花针的片刻,立刻打破了浴桶,将身后的一条洁白帷幔裹到了身上。   萧玉枫回过神时,看到妃儿全身裹了一层帷幔,明朗的双目中又露出了邪异阴笑的神情,他向妃儿走近,妃儿也不紧张,缓缓后退,玉靥上嫣笑如霞:“萧公子来我神龙阁,应该不只是为了看妃儿洗澡这么简单吧?说吧,有什么事情,说不定我妃儿可以帮到你。”   “你愿意帮我?”萧玉枫反问。   “能帮到这么英俊的哥哥,又岂不是我妃儿的荣幸?”   妃儿还在后退,萧玉枫还在逼近,谁知妃儿忽地脚步一顿,却是已退至了墙边,一丝紧张惧色闪过眼帘,妃儿抓紧了围着身体的帷幔,扬脸柔媚一笑:“萧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玉枫也付之一笑:“我想,此刻妃儿姑娘身上应该没有绣花针了吧?”   “是没有了。那么……”妃儿恬然笑了笑,将声音压得很低很柔,“你想?”   “既然没有绣花针了,如此良宵佳夜,当然是即刻洞房为妙。”   “洞房?”妃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洞房怎么能生出孩子来?”萧玉枫笑得温柔而猥邪,再跨一步靠近妃儿的身体,却在这时,妃儿的手扬了起来,萧玉枫也是机警得狠,刹那间还手,便盈握住了妃儿的手,一双完美的手,任谁见了都想抚摸的手,但手中却是一大把银针摇曵闪烁,“我就知道你手上还有针,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把了吧!”他另一只手突地腾空一抓,便抓住了妃儿身上的帷幔,用力一扯,妃儿整个人都旋转了起来,眼看着帷幔一层又一层的从身上脱去,身体就要完全的暴露出来,妃儿拼尽全力的抓住了已被萧玉枫拉去一半的帷幔,娇声大叫道:“等一等,等一等!”   “等?还等什么?你刚才不是说等不急了么?”萧玉枫眯眼一笑,实在不怀好意。   妃儿的确有些急了,却是为自己说过的话无法收回而着急,但她还是强装了笑颜,柔声道:“萧公子,妃儿毕竟是女人,难免会有些不好意思,不如……”   “不如什么?”萧玉枫紧紧的盯着妃儿,似乎正在等待她到底还会耍出什么花样。   “你先让我穿好衣服,然后,我们再出去找个温馨一点的密秘一点的地方,再……”妃儿眼波流转,亦是风情万种,萧玉枫微笑着打断:“等你穿好衣服,我就不知道你将会溜到哪里去了,要出去,我抱你出去也未偿不可!”一语即落,他真的将妃儿抱了起来,就要向着门外走去,却在这时,妃儿尖声大叫了起来:“流氓,混蛋,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你信不信我高声一叫,神龙阁的兄弟姐妹们赶到这里来,会将你乱棍打死!你快放我下来——”   萧玉枫脚步忽然顿住,竟然服服帖帖的回应了一声:“我信。”   妃儿惊喜的抬头,望向前方,却见一袭黑裳的女子站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影汐姐——”见是流影汐,妃儿喜出望外的大叫了起来,“影汐姐,快救我——”   流影汐并没有看妃儿,却是将冷锐的目光直盯向了萧玉枫,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萧,玉,枫。”   萧玉枫却还是满脸堆笑:“影汐姑娘,我给你找的如意郎君还不错吧!”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流影汐神色突变冷冽,眸中杀气凛然,厉声大骂道:“卑鄙无耻小人,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黑袂倏地腾空,袖口幽风瑟瑟,无数桃花牌从她袖口中飞了出来,定位在半空中,五种花色嫣然,“桃花问情”本来是媚的杀意,情的迷惑,但现在,五色桃花牌上面都只写了一个字——恨。   萧玉枫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从未与流影汐交过手,但这女子眸中的杀气却足够令他震憾,难怪连华澈都看重她的实力将其视为人才。   看来只要这女子再动一动手,这满空的桃花牌都将变成利器向他铺天盖地袭击过来,要了他的命。   萧玉枫还是望着流影汐一笑,突将妃儿甩向了身后的屋中,桃花牌如狂风呼啸而来,萧玉枫立刻转身,红色的披风在他的劲气下如帆幔般扬起,遮住了流影汐视线的同时,亦隔挡住了那些如同桃花盛开却饱含杀气的桃花牌。   “咔嚓咔嚓——”飘在空中的红色披风被穿破了数个洞口之后,终于委落在地。   萧玉枫见之惊骇,立刻拔腿就逃。   但流影汐绝不会善罢甘休,将所有桃花牌收回袖中后,紧追了上去。   妃儿摔在地上后,半天的疼痛,才缓缓爬起身来,但当她刚穿好衣服后,却又看见破的窗口上掠过数道人影。   “是谁——”妃儿一声厉喝,追出去四顾观望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而屋子里却传出一声低哭梦吟。   她又立刻转身奔进屋中,诧异的看见地上多了一个人。   一身碧衣的娇俏少女,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正在昏睡之中,却似乎在轻声梦呓。   “云儿——”妃儿眼见不对劲,立刻碧衣少女扶起,唤道,“云儿,你怎么了?这几天,你都到哪里去了?快醒来说话——”   云儿的眼角还在涌出珍珠,黛眉轻蹙间有深深的痛苦,她似乎在梦中努力抓着什么,又仿佛在努力挣扎着什么,妃儿的红袖都几乎被她撕破,但她就是醒不过来,唇瓣微翕,不停低声念着的是:“子逸——”   “云儿,你这几天都在子逸那里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怎能哭得这么伤心呢?”   妃儿不停的叫唤,不停的摇着云儿的身体,但云儿除了梦魇,根本没有反应。   忽然之间,一阵灼热的风袭身而来,妃儿猛地抬头,竟见屋外燃起了大火,风来本就是向屋里吹的,火舌顺风,很快就延伸到了屋内,燃势之凶,如火虎一般向她们扑过来。   “是谁竟然在神龙阁纵火?”妃儿怒从心起,但怒归怒,她们此刻最要紧的是从这里逃出去,这是神龙阁的后院,若是大火燃烧到整个后院,在危险之中的就不只是她们二人。“云儿,快醒来,快起来,我们要逃命啦——”再唤了几声,碧衣少女依旧没什么反应,妃儿只好背起了少女,向屋外奔去。   还好火是刚刚放的,妃儿能及时的逃出来,但背着云儿毕竟费了一些力,逃出去后,不由得气喘吁吁,她抬头时,又见到了一袭白衣。   “雨天姐姐——”妃儿高兴得笑了起来,跑到雨天面前,拉起她的手,“你们三人到底怎么回事,这两天都不见人影,现在又同时都回来了,不知是哪个跟我们有仇的王八蛋竟然在这里放火烧我们的房子,你有看见是谁做的么?”   雨天看着眼前的大火,也是一脸的忧急,还夹杂着一丝疑惑,她没有回答。   妃儿见火势逐渐向周围扩展开来,急得跳了起来:“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叫神龙阁里的人来救火呀!”转身看到云儿,她又有些担忧道,“雨天姐姐,不如,你留在这里照看着云儿,我现在就去叫人——”   雨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妃儿便已跑远。   她只静静的望着眼前已被火色淹没的屋子,一动也没有动,但一双清瞳中已露出了多种疑牍莫测的神情。   直觉告诉她,制造这场大火的背后一定有一场阴谋。   会是谁如此仇恨神龙阁,要将公子莲汐近八年基业毁于一旦,或者这个人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正在深思之中,突然一个名字划过脑海——华澈。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摇了摇头,不,绝不可能是华澈,他不可能做出这等无意义的事情出来,那么又会是谁?   “雨天——”蓦地一声叫唤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转身,看见流影汐正神色慌张的向她奔来。   “怎么回事?后院怎么会突然间着火了呢?”流影汐见雨天无动于衷,有些恼怒的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赶紧去瑶井取水来救火呀!”   她也是在与萧玉枫打斗之时,蓦然间发现有浓烟升入高空,再加上萧玉枫得意的大笑,她才顿感不妙而立刻飞奔了回来,果然就见后院出了事情。   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只有雨天能做到沉着冷静,她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云儿,道:“那你来照顾云儿,我去瑶井打水——”   流影汐这才看到云儿,连忙蹲到云儿身边问道:“她怎么了?”   “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来的。”雨天也俯身为云儿把了一下脉搏,疑思道,“云儿从未与人结怨,是谁竟要如此害她?”   “我也从未与人结仇,但今天我却碰到一个无耻之徒对我下药——”流影汐冷声抢道,即而脸色洇红起来,露出从未有过的羞色。   “也有人害你?”雨天诧异的问,忽而眉头一皱,捂着胸口低声呻吟了一声。   “你怎么了?”流影汐扶住了雨天,看着她胸口白衣渐渐染湿的殷红,担忧道,“你胸口受了伤?伤得重么?我帮你看看——”   “不——”雨天拦住她的手,微笑着看着流影汐,“看来,我们神龙阁的人已被人盯上了,有人想把我们拉进他的圈套。”   “圈套?”流影汐更觉诧异,“谁会对我们设下圈套?”   “是谁我就不知道了。”雨天仍然温柔的笑道,“谁能最终得到好处就是谁吧?”   她此话说得无意,却是让流影汐蓦然一惊,神色大变。   “影汐,看你脸色,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流影汐微微发怔,似乎在猜测着什么,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转身又望了一眼已向周边漫延开来的火势,急道:“我去取水来,你在这里照顾云儿吧!”   第五十七章 传闻   馨和饭馆是京都最大的饭馆,来到馨和饭馆吃饭的客人当然都是有钱的客人,也当然都是舍得花钱的客人。馨和饭馆的钱掌柜也是分外会做生意,每到月末最后一天,他总会大开宴席,请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馨和饭馆免费大吃一顿,不管白道还是黑道都对他称兄道弟,如此,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兴隆,且越做越有名。   但就在三天前,钱掌柜遇到了他平生最大的克星。   那是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衣与夜融为一色,神出鬼没,总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他的寝房,和他谈生意。   其实那怎算是在谈生意,分明就是抢劫,而且还是不动手的抢劫。   那年轻男子故意在他那里押了一把弯刀,并骗他立下了一张字据,字据上写着:麝月之宝,名贵之刀,高手所用,定在王宫。以此抵押,千金借用,三月之后,刀银交换,如违此约,罚银万金。   当时,钱掌柜并没有看懂字据上所写的意思,只是被年轻男子手中的宝刀吓破了胆,便立刻就签了字据,却没有想到签下的是他一辈子的血汗钱。   那年轻男子要求他每月都要拨出至少五百两白银送到江湖上各大门派指定的某位有名人物手中,并要求客客气气的上门交送,不能对那些所谓的江湖朋友有私毫的怠慢,否则,那年轻男子就要拿他所立下的字据拉他去官府打官司。   钱掌柜也是白道黑道混熟了的人,倒是不怕见什么官,但年轻男子说什么那名贵宝刀乃是王宫之中华澈身边的大内高手所用,那大内高手就死在了他的馨和饭馆内,如果他不怕的话,倒是可以把那大内高手的尸体挂在他的饭馆门外,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馨和饭馆的钱掌柜居然黑心的毒死了麝月国兵师身边的一位大内高手。   首先不说这年轻男子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凭华澈这一名字,就足够让钱掌柜吓破了胆,钱掌柜被那年轻男子拖去见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后,顿时哭爹爹求爷爷,说什么别说是一千两白银,就是一千两黄金,他也送了,只求年轻男子赶紧把那具尸体搬走,别让他苦心经营的馨和饭馆沾了秽气,否则他这生意再也别想做了。   于是乎,他与那年轻男子的这笔生意就这样谈下来了,而且是完全无私的亏血本买卖,他送去的每一箱白银上还要刻上一个“城”字。   那个“城”字无疑就是那年轻男子的身份,所以这一箱又一箱的黄金白银就算是送了人,也跟他无关,都算是那年轻男子送的。   钱掌柜每次夜深人静之时都哭得心里滴血,只求那瘟神不要再缠着他了,可他的愿望没有那么容易达成,即使他每次都准备了抓盗贼的人手,但都没有捕捉到那年轻男子的人,那年轻男子就跟幽灵似的,总是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间,只要他一出现,就一定是交给他一张字据,一笔白银数目,一个人的名字,以及交送的时间。   就这样,钱掌柜成了一棵摇钱树,也幸好他赚钱还算赚得快,不至于到倾家荡产的地步,也或许是那年轻男子算出了他能拿出这么多银两才开出这么一笔数目。   那年轻男子最后交给他的一张字据上写着的数目最多,两千银两,交送时间可以给他宽限到下个月,而送给的朋友竟然是——公子莲汐,这一次也例外的不必再附上一个“城”字,奉送的乃是无主白银。   神龙阁的公子莲汐!   钱掌柜看到这个名字后差一点吓得连魂都没有了。谁不知道半个月前,神龙阁起了一场大火,那本是京都第一富宅的神龙阁现在只怕是烧得什么都不剩了,而公子莲汐以及神龙阁中艳震京都的四女神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说,她们一定从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准备东山再起。   也有人说,那一日,神龙阁分外冷清,阁中之人似乎都在休假睡觉,而火灾又是晚上意外发生的,只怕阁中之人已睡到阎罗殿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神龙阁在人们心中已成了过去,甚至代表着一种不祥的辉煌。   所谓不祥,也就是说,人太有钱了,不管人间地狱,是人是鬼都会找上门。   人就是不能太有钱,不然,死得也比谁都要快。   所以,钱掌柜想起来都一阵哆嗦,那年轻男子让他送的这一笔白银那不是要他往地狱送吗?   可神奇的是,那字据上竟然还有地址——滕王庙。   滕王庙不是一个荒效野外的破庙么?听说那庙里时常闹鬼,所以没有人敢去那个地方,难道公子莲汐在滕王庙?难道公子莲汐真的已成孤魂野鬼?   钱掌柜边想边哀嚎起来,个挨千刀的死盗贼,不但要他送金送银,还要他送命!   这是什么世道,抢劫的偷盗的横行霸道,行侠仗义的好人都死在哪里去了?   但哀嚎归哀嚎,生意还是要做的,不然,这么一大笔的银子每个月都如同流水般送出去,如果还没有银子进腰包,这一家老小还真活不下去了。   这一日,馨和饭馆的生意依旧兴隆,座上宾客已满,喝酒划拳,大笑声不绝入耳。   座上的客人也个个衣冠华丽,不是商人就是达官贵族,都是京都有身份有名的人物。   而且,这些客人也都是回头熟客,钱掌柜差不多都认识,但却有一桌旁静静不说话的两人他从未见过。   一男一女皆头戴斗笠,虽穿着普通,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气质超群。   那两人似乎在静听着别人说话。   “唉,你们都听说了吗,都听说了吗?京都第一大富宅神龙阁现在都化为灰烬了,多可惜呀,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就这么没了。”   “早听说了,不就是半个月前的事吗?一夜之间,豪宅变火坑,无论之前多么富有,多么辉煌,现在都给阎王爷享受去了。”   “最可惜的还是那四个美人呀,正值青春年华,听说都还没有嫁人,就都给阎王爷当妃子去了,哼,阎王爷还真是好福气。”   “那可说不定,我却认为那四个美人只怕上天当神仙去了。”   “都在胡说八道,虽说神龙阁里的人都已失踪,但不一定就是葬身了火海,说不定,她们早在另一个地方重建起豪宅来了,还说不定都找到了如意郎君嫁掉了。”   “唉,不管怎么说,京都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连官府也查不出来此案到底是事出意外还是有人谋害?”   “……”   众说纷纭,有的扼腕叹息,有的事不关己,就当作是茶余饭后的笑料,还有的就完全是听故事一般听着,听完了继续吃饭喝酒。   只有一人,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男子,他握着酒杯的手突地发出了“咯咯”的仿佛骨头碎裂的声音,酒杯在他手中化为粉沫,他的人立刻站了起来,飞一般的向馨和饭馆外奔出去。   钱掌柜见那一袭白衣飘走得比春风还快,着急的跺着脚追赶:“喂,客官,你还没有给钱呢!客官——”   “慢着——”突地一声妖媚的女子声音打断了他,“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嘿嘿,姑娘,难道你要付钱?”钱掌柜涎着脸走到了那还坐在位置上的红衣女子身边,“原来姑娘你也才是主顾,小的真是失礼了失礼了。”   “不失礼。”头戴斗笠的女子轻声笑道,“我听说,钱掌柜的最近也倒了霉运,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都送人了,现在连养家都成问题。”   “是是是,姑娘你真是好心肠,小的多谢您的关心多谢关心。”   “我也不缺少银两,有这机会,也愿意做点好事。”红衣女子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金元宝,放在了桌子上,将斗笠垂下来的红纱轻轻拂开,望向钱掌柜的莞尔一笑,“那么,这个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想,付这一桌的酒菜钱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够……多……”钱掌柜从来招呼客人都是对答如流,此刻竟然成了结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不是因为这一个金元宝,而是这红衣女子的容貌,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等绝世之容,要是能再多看一眼,就是连死都愿意了。   但红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他看多久,很快又将笠纱垂了下来,起身奔走,亦如凌波而行,闲云渡鹤。   她在一条巷子里追上了前面的白衣男子,但白衣男子忽然转身,扼住了她的咽喉,厉声恼恨的问道:“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事?你先……先放开我,我……我就说。”女子的斗笠落下,容光四射,宛若天人,这是属于上宫主灵纭的容颜,二十年前,上宫主灵纭的美貌就已闻名天下。   但这个女人不是上宫主灵纭,她不过是借了上宫主灵纭的脸皮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罢了,如他一样,也侨装成了隐居在秋苑谷里的一位有名的神医秋水鹤。   他们便是玉树子逸和灵雨相。   “神龙阁被烧毁之事是不是你派人去做的?”玉树子逸再也控制不住厉声斥问了起来,“神龙阁里的人与你无怨无仇,甚至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说没有关系?”灵雨相又笑了起来,“子逸表弟,你也知道华澈惜才,他一定想将公子莲汐收为己用,我曾听你说过,公子莲汐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天下男人十有八九不如她,既然她是这么一个厉害的女人,又不能为我所用,我为什么不能先除掉她,难道还要等到华澈利用她来对付我们吗?”   “公子莲汐绝不会屈于华澈膝下,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不错,但她也是一个骄傲自负的女人,她不会为任何人所用。”玉树子逸冷笑道,“何况,就算你想要除掉公子莲汐,也不必将神龙阁所有的人都杀光,神龙阁是公子莲汐八年基业,从仅仅一个小客栈到如今发展成名扬全国的神龙阁,她花了多少心血,你毁掉她的神龙阁,就是毁掉她的骄傲与人生。”   “我就是要毁掉她的骄傲,毁掉她的人生,只有这样才能打击到她,让她一蹶不振。”灵雨相得意的一笑,“我还会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是华澈做的,那么,她就可以用她的聪明才智用来对付华澈,如果她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我们岂不是可以省不少力气,子逸表弟,你说呢?”   第五十八章 计划   玉树子逸的手在阵阵发抖,握在虚空中发出碎裂的脆响。他的目光射在灵雨相的脸上,像是要将她一点一点的凌迟,也许心里有过几次冲动几次挣扎,想要将这个女人捏成粉沫,但一种“善”的本念以及亲情的牵绊让他痛苦的忍住。   “我怎么会认识了你这么一条毒蛇——”他冷冷的说完这一句话后,向巷子外飞奔了去,无法忍受,再也无法忍受,就算是被官府的人抓到受刑处死,他也一定要将这个女人供出来,让她为自己手上所染的鲜血赎罪。   再也无法容忍这个女人活在世上,不过是王宫里的权势斗争,她却要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拉进来,又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置于死地。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活在世上,这世上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他奔得太急,而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也是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身材修长与他齐高,一身青衣略显得有些陈旧而邋遢,人虽挺拔精神,但却透着一丝颓废而傲骨的气息。   玉树子逸没有时间与他交谈,道了歉就侧身择路离开,而那名青衣男子也似乎只看了他一眼,便向巷子深处走远。   身后,灵雨相已急冲冲的追来,娇气而傲慢的拉了玉树子逸,问道:“子逸,你想要到哪里去?如果你敢出卖我,我一定会让更多的人陪我一起死,也包括你!”这一句话,她说得甚是冲动,却换来玉树子逸深深的鄙夷。   玉树子逸甩掉了她的手,欲继续前行,灵雨相厉声喝道:“玉树子逸,如果我再喊大声一点,先死的必然是你——你可千万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出来。也别忘记了,王宫里的灵玥小表妹还等着你去医冶呢!”玉树子逸的身子一震,她又笑道,“你看街道小巷四处贴的告示,我们的小表妹可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了,对于一个已晕睡了半个月不醒的十八岁女娃娃来说,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吗?”   玉树子逸冷冽的星眸中顿闪出担忧怜惜的光芒,就在这时,他撞到的那一名已经走远的青衣男子正好在一拐角处,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也猛然顿住脚步,身体微颤起来。   灵雨相见他神色冷而柔软下来,又接着笑道:“你这半个月以来苦心的向秋水鹤先生学习医术,不是也想医好灵玥小表妹的脸吗?我还知道你从秋水鹤先生那里取来了恢复容貌的良方,这个良方除了配制难度极大以外,药效维持时期只有三天,是不是?”玉树子逸沉默不否认,她又继续道,“你花了那么大的努力好不容易配制好一剂药,难道到了最后竟要放弃?三天时间,这已经是第二天了,若是我们还不赶到王宫里去,我们的小表妹就永远别想着出来见人了。玉树子逸,你是否该三思一下?”   玉树子逸的眼眸轻轻合了上来,那些痛苦他早已承受了不知有多少,可为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什么都能忍,什么都忍,也有一个限度,这个限度他早已撑到了极限,早已……但是,他却还是要一忍再忍,他绝不能让灵玥表妹如此消沉痛苦下去,那是他犯下的过错,是他欠她的债,他一定要竭尽所能还她健康,让她坚强的笑着活下去。   “我们,现在立刻就去王宫——”   以命令似的语气说了这一句后,玉树子逸快步向前走了去。灵雨相自然得意,能将一个俊逸多才又聪明有抱负的男人牢牢抓在手心,她能不得意?   太过善良又多情的男人,实在是有太多弱点可利用,亦有太多价值可取。   她也心甘情愿的尾随在了他的身后。   二人就这样走出了巷子,而就在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子之时,那名青衣男子忽尔又从深巷里走了出来,他掀开了斗笠,稀溥的阳光照在了他丰神俊朗的脸上,却照出一侧的眼角下有一道细长的刀痕。   “子逸?他怎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低低的沉吟了一句,他的目光转向了巷子里贴的一张张告示上。   “蓝儿——”他望着告示上写着的内容,一手缓缓抚上,忽然一用力,将一张纸抓在了手心,揉成了一团,“我一定会将你从王宫的牢笼里救出来,一定会——”   一双永远笑着的眼睛里也有了泪光,青衣男子忽然也仰天长啸了一声,奋尽全力的向巷子外的一个酒馆里奔了去。   十五日,他每日酗酒,十五日,他总共有五次去了那个馨和饭馆,十五日,他不知捎了多少封信联系到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九帮十八派龙头老大。   他用十五日的时间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有足够的朋友,足够的应变对策,足够的力量估且去一试。   用江湖友情的力量去对付麝月国有不败神话的兵师华澈,是不是愚蠢之举?   绝对不是——   他脸上有了自信的笑容,脸颊上那一道细长的刀痕也仿佛笑了起来,虽并不十分影响俊容,但却让他本来永远笑着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忧伤。   没有人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与北阳白少的拼死搏斗,他其实应该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吧!   但既然还活着,他就一定要活得有意义,得到自己想要的,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一定要去争取,无论对手有多强,他也一定要用尽全力一搏。   “城哥哥。城哥哥——”   他正想着,一个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他。他抬头微微一笑,看到的是他的信使小马。   一个活泼开朗爱贪玩的男孩子,与他小的时候甚至有几分相似。   “乖,小马,我交给你的信,你都帮我送到了吗?”他抚摸了一下男孩子红扑扑的脸蛋,笑问道,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自然而然的又洋溢出戏谑之意。   “方叔叔,魏叔叔,陈叔叔,林叔叔,封大哥,云大哥,叶大哥,还有伊大伯,王大伯,周大伯……”男孩子一口气念出了差不多二十来个名字,笑道,“城哥哥,你要我送的信,我都交到他们手中了,现在,你可有好玩的东西给我玩啦?”   “好。赏你一个自动飞娃娃,拿着它可以去哄女孩子,早点骗个小娘子回来!”青衣男子说着,还真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十分可爱的木偶娃娃,但他还没有打算将木偶娃娃送到小马手中,就被这淘气的孩子抢了去。   小马抱着木偶娃娃跑出甚远,忽然回头向他扮了个鬼脸,稚声笑道:“城哥哥就是一个好色的大流氓,还想把我教成一个小流氓,我娘说了,小孩子从小要受良好教育,不能被心术不正的人给感染了,城哥哥真是坏死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青衣男子眼睛一瞪,拔腿正要追上去,哪知那小马跑得果然比野马还快,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巷子里又恢复了宁静,青衣男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却又笑了起来,自言道:“好小子,还真有那么一点像我——”   重又戴上了斗笠,青衣男子欲前行,忽闻周边有风声传来,他停下了脚步,高声道:“何人跟踪我?”   顿时,几道人影从半空中飞降了下来,青衣男子立刻从身后取出了半把刀,弦月弯刀,眼观四方,却发现来者都是他的朋友。   “原来是你们——”青衣男子高兴的叫了起来,“叶兄,魏兄,林兄,陈兄,杨兄……你们怎么找到我了?”   其中一褐衣青年向他走近,拍了拍他肩膀:“臭小子,说你聪明,你也够聪明,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到?”   另一身穿蓝衣的青年也笑着向他走来,笑道:“你的信是谁送来的,我们就是跟踪谁来的,好小子,想做大事也不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干,你还够不够意思?还是不是我们的兄弟?”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有些苦涩道:“各位兄弟,我信上可说得很清楚了,此事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搞不好会有砍头的危险,何况,也是我一人之事,我只向各位借一些拿手本事和人力,真正要入虎穴,我一人就够了。”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说了很危险,我们当然不能让你一人涉险。”一个粗犷的大汉压着飞城的肩膀,大声叫了几来,并呼吁其他侠客道,“各位兄弟,你们说是不是?”   “魏大哥说得对,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全听你的安排,别说是进宫救一个人,你就是让我们把整个王宫翻个底朝天,我们也没有一个‘不’字,跟着你一起干!”   青衣男子眼睛一润,有些感动,忖度了良久,才干脆道:“好!那就多谢各位了。”   “嘿嘿,你早就该叫我们来了,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青衣男子拿着手中的半把弦月刀,举起来翻转,问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刀?”   “不就是一把破刀嘛!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是一把破刀,但跟了有身份的人,那就不能叫一把破刀,这把刀原本有一个很有身份的主人,名叫白少郎——”   “就是兵师华澈身边的四大高手之一北阳白少?”   “就是他。此刀旧主人已死,它现在应该有一个新的主人。”青衣男子脸上扬起一笑,有些炫耀似的用弦月刀在半空中挽了一道刀花,道,“从今以后,它的新主人就是我。”   “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北阳白少之名混入王宫之中?”   “不错。北阳白少还有一些同党,也算是他的兄弟——”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就扮成他的兄弟,跟着你就行了。”   “不错。就是这样。”   “好小子,几日不见,你还真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你这脸上的刀疤是怎么回事?”   青衣男子讪笑了一声,有些无所谓道:“不过就是一条细痕,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少侠依旧还是一帅哥。”   “哈哈……男人帅有个屁用,得干出点大事来,扬名立万,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你小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喜欢炫耀你这张脸呀?”   “不是本少侠喜欢炫耀这张脸,而是长了这样的一张脸不炫耀不行。”   “什么时候我非打烂你这张脸不可?”   “咦,你这句话我好像听另一个人说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把力气留着帮我干完一件大事再说。”   “哈哈……小子,兄弟们真是服你了。”   第五十九章 斩医   华澈、幽逽与灵玥回到宫中的那一天,未料又迎接来了宫中另一场政变。   那一日正好到了夜幕降临之时,由于三人是微服出巡,华澈并不想惊动宫中任何有身份之人而将车轿驶进稍微偏僻的侧路,正好进入一座瓮城,熟料三人未进王宫正东青苍之门,便在那座瓮城里遭遇到了埋伏在城墙上的一批弓虏手的突然袭击,月黑风高,一场变故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而随华澈出巡的影守并不多,为护主救驾,差不多都死于万箭穿心,就连幽逽也身中一箭差一点死于非命。   华澈虽术法高强,但毕竟并非术系一族的传人,其体质方面比专修术法的轮回稍差,能发挥出术法的最高境界,但往往无法控制住术法的反噬,那一日,他的灵力又一次极大的透支到了极限,也可谓殚精竭力,幸好在危急关头,他用传音之术唤来了轮回。   术师轮回本来就是麝月国身份威望极高之人,而且他本身也是一个天赋极高的术师,由他来救驾,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些判乱者全部抓获并收押入狱,以其酷刑逼问出其幕后主使者,和其同党一网大尽。   华澈竟没有料到此次判乱竟是南方城主南宫决一人暗自发起。   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与灵紫露一起合谋发起的那一次政变中,他故意将其三人的判国之罪转移到各自的部属参将头上,以其仁义之道赦免了他们的罪,本也是想收买其人心,令其四人忠心为国亦为新任月主灵玥以及他效力。   可真没有想到南宫决这个老匹夫竟然顽固到这种地步。   一个看似忠厚老实的人居然还有胆量发起第二次政变,而且还操控了他安置在宫的傀儡,以诬陷他为假的兵师为由,拉拢宫中精兵侍卫,并选其瓮城这等有利地势,以及天黑之时,对他进行围剿攻击。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竟能玩这一出真变假来假变真的游戏,连他华澈身边的大内高手都骗为己用,如果他真的死于瓮城之中,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才会是真正的麝月国兵师罢,而那个冒充他的傀儡就会被南宫决这个老家伙继续操纵下去。   想来,他还真是小看了南宫决这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而这样的老狐狸王宫之中或者说王宫之外到底还有多少?   野火烧不尽么?看来从今以后,他还真不能有一点点的心慈手软,宁可杀错千人,也不可使一人漏网。   唯有将那些虎视眈眈的饿狼全部除尽,玥儿所在的环境才会绝对的安全。   “四城主的家眷都已安排好了么?”华澈坐在凤鸾宝座之上,翻着满箱的奏折,平静的问着,他的平静并不代表他不严肃。   所以,就算他不愠不怒,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给人的压力依然很大,大到随时会担心自己性命不保的地步。   座下侍卫南阳蓝少郎回禀道:“授兵师之令,东方城主东方蔚,南方城主南宫决、西方城主西门宴以及北方城主洛成侠的家族青年不论男女皆已以判国之名判处死罪,昨日午时三刻在洛城门鲜阳台斩首示众,其花甲之龄以上的老人以及八岁之下的小孩全部发配海关口,充奴役军,为我麝月国修筑边关长城,驻守军事要地。”   “花甲之龄以上的老人可以用来贡献劳役苦力,八岁以下的孩子为何不杀?”华澈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垂目俯视着宝座下的侍卫,淡然问道,“你是觉得八岁的孩子不懂事不会记仇恨,还是同情他们?”   蓝少郎身子一震,立刻跪倒在地,伏首道:“兵师恕罪,蓝少郎办事不利,错放过了四城主膝下之子。”   “像南宫决那样的老狐狸,连你们都敢利用来对付我,他儿子孙子也绝对不是蠢材,长大之后必成后患,八岁的孩子未必没有你聪明。”华澈冷然一笑,“我十二岁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你可有听闻过?”   “自然……自然有,兵师乃天纵奇才,十二岁做了上宫主灵纭的军师,在中原龙桀皇帝带十万大军侵入我麝月国时,献用兵良策,令敌军全军覆没,我麝月国大军全胜凯旋而归,此事家喻户晓,兵师之智早已冠甲天下,旷古绝今,无人能及。”   “旷古绝今,也未必,我始终相信,这个世上还有我的对手。”华澈站起身,走下宝座下的台阶,来到蓝少郎的面前,沉声道,“比我狠比我狡猾的人也一定有,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可以令两军交战,生灵涂炭,那时候死的人不止千数,而我十岁的时候,亲眼看见我的同龄伙伴以及我的亲人死去,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可怕?”   蓝少郎垂下头,身体猛地再次一震,却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所以,不流泪的八岁的孩子同样也很可怕。”华澈再沉声道了一句,“我可不希望等到我年迈的时候,还有狡猾的狐狸来扰乱这王宫的安宁。”   “是,蓝少郎这就去追回四城主家眷,斩草除根。”蓝少郎伏身作答。   等了良久,华澈才挥开袍袖,道了一句:“下去吧!从今以后,我不希望同一道圣令还要我下达两次。”   “是。蓝少郎定将铭记于心,将功赎罪。”   一袭蓝衣的男子接令符起身后,颔首鞠了一礼,便向馨阳大殿外飘然飞去。   华澈望着那一道蓝影消失后,冷然笑了一笑,又重回凤鸾座之上,拿起适才未看完的奏折,认真的读了起来,读到最后,他的眉宇竟然紧皱了起来,脸色微沉得有些可怕,唇瓣间低低的沉吟出“文,师,书,荣”四个字之后,突地将奏折甩到了地上。   这时,幽逽正好急冲冲的赶到了馨阳殿内,神色颇有些慌张,远远的呼唤着他,却不料一卷奏折正好滑到了她的脚下。   “兵师——”幽逽望了华澈一眼,拾起地上的奏折,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神色也是骇然大变,这本奏折竟然是文师书荣所拟的一份弹劾书,大致意思竟然是指骂兵师华澈无仁义德行,纵其杀戮,祸乱民心,操控月主,越涉朝政,使得月主重病缠身,终日昏迷不醒,不闻朝政之事,不听取民情,灵氏一族后继无人,命运久衰,国之将亡。言此,肯请兵师肯自行辞去月君之职,解甲归田,臣代表天下民心之意,上表此书。   看到最后的落笔写着“书荣”二字,幽逽吓得脸色惨白,双手都有些颤抖的拿不稳奏折而又令其掉在了地上。   义父,你怎可这么糊涂?上表此书,必会给书府带来大难,你让我怎么帮你?   “兵师——”竭力的掩饰住了内心的恐惧与担忧,幽逽微笑嫣然,走上了台阶之上的凤鸾座之下,欠身道,“兵师息怒,不过是一些不理解你的糊涂老臣,他们的胡言乱语,你切不可放在心上,以免气坏了身体。”   她再次走近,抬起皓腕玉手,抚上了他的肩膀,幽幽吐气,如兰芳香,她故作天真的将脸颊凑近了他,如樱桃般的唇瓣在他溥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望着他张开的眼眸,她咯咯的笑出了声,道:“兵师,你可不生气了?”   华澈看着她如同百花倾芳幽香摄魂的一张脸,禁不住一笑:“你来找我有事?”   幽逽的神色忽而黯淡了下来,担忧道:“兵师,如果月主的容貌永远也无法恢复,你会不会……”   “绝对不可能——”华澈厉声打断,猛地又从凤鸾座上立起身来,神色冷冽得可怕,“玥儿的病以及她的容貌一定要冶好,不然,那些御医,我还要他们来做什么?”   他有些愤然的一甩袍袖,匆匆向馨阳殿外走去。   “兵师——”幽逽预感不妙,碧衣一转,也飞快的跟在了他身后,“辟太医说,他有办法让月主的病好起来,但是她脸上烫伤的那一道疤痕,他恐怕无能为力,何况,都已过去半个月了,所有的太医都说冶不好——”   “所有的都冶不好吗?”华澈转身,厉声冷笑,“那就杀了那些无用之人,直到找到能冶好玥儿的人为止。”   幽逽骇然一怔,看着他星眸中的冷光,也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意,这半个月以来,他每天都叫御医来为灵玥冶病,而每一位御医都说无能为力,不但是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位神医有创造出易容之后毫发无伤的良方,而是因为月主灵玥的病实非药可医。   一个生无可恋之人,无论多名贵的药材也无任何作用。   华澈将灵玥带出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小小月主竟已有了待死的念头。   有些御医无奈的私下猜测议论,都被华澈一怒之下斩了头。   后来,只要冶不好灵玥的御医都以失职并假冒医者的罪名论处,当即立斩。   十五日,差不多就有二十多名御医被无端的处死。   而今天难得有御医说至少还可以冶好灵玥的病,幽逽以为,华澈听到这个消息后多多少少会有一点高兴,却不料他竟如此在意灵玥的容貌,甚至不容许她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二人一直走到兵策府卧龙居,也就是华澈自己的寝房。   自灵玥所居住的玥宫被烧毁之后,华澈便让灵玥居住在了自己的兵策府。   而灵玥这半个月以来也一直躺在他的床上。   宫中接二连三的判变令他对所有人都不再信任,他竟然亲自担任起了照顾灵玥的责任,日夜相伴,就是连睡觉之时,都要时时刻刻的陪伴在她身边。   只要灵玥还有一口气在,他就绝对不会让她死。   坐在了她的床边,华澈又捧起了灵玥的手,亲吻,说话,但昏睡中的女孩一直没有理睬他,他不知道她是不愿意理睬,还是真的醒不过来。   “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华澈问那御医。   “月主几度遭受惊讶,而且悲伤过度,求生意志弱,医病必先医心,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是月君无法让她重振起来,臣也没有办法让她的病好起来。”   “你说什么?你说她的病没有办法医好是不是?”大发雷霆,华澈盯着跪在地上伏首颤抖的御医看了良久,最后有些不耐烦的招手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卫,“推出去斩了!”   “是——”   “老臣无辜呀,月君开恩呀,老臣无辜呀——”御医哭叫着求饶,但还是被那侍卫拖出去砍了头。   幽逽看着他被愠色布满的脸,摇头不语,但眼里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第六十章 灵纭回宫   寂静的卧龙居,门开,有风吹来浓郁的血腥。   幽逽心凉如水,见华澈只手加额,专神的眸光投在灵玥的脸上有深深的悔恨和疲倦。她发现自己会越来越为他的心痛而心痛,是什么时候,她心中的仇恨已被柔情所代替,竟是如此沉醉而眷念。她的心也越来越柔软,甚至只想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女人,陪他一起痛苦,陪他一起开心。   “兵师,不要这样。声望在于民心,杀一儆百即可,切不可乱杀了在百姓心中有着极高声望的忠臣。”幽逽此刻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她了解他的脾气,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才不会触怒到他,屈身半跪在了他的膝下,她将身体轻轻靠在了他上,望着他微笑道,“总会好起来的,宫里的御医不行,也许民间会有神医能冶好月主的病呢!要有耐心再等一等,好么?”   “我可以等。但玥儿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我不知道。”华澈的神色里透出明显的自责,“幽逽,你知道么?此次出宫,我本意也是想以玥儿为诱饵来试探一下民间到底埋伏了多少宫中不服我和玥儿统冶的势力,所以在宫外,我并没有完全掩饰我们的身份,而那些暗藏起来的反动组织自然不会错过此等机遇,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还会有人有如此本事将玥儿从我身边诱走。”   “这个人是谁?”那一晚,幽逽喝了他赐给的茶水后昏睡了一夜,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   淡然的笑了起来,华澈放下手,抚在了幽逽的肩上:“还记得神龙阁里那一位画‘玉芯泣血,寒朔咏春’的少年么?”   “是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玉树子逸。”幽逽惊道,“是他?是他将月主从兵师身边诱走的么?”   “我也是后来才回想起,他所作之画的含义,此少年不但饱读诗书,心机城府也是极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效力朝庭,必为国之栋梁,从他所题诗句之中可看出他也是一个有远大思想抱负的人,只可惜——”   “只可惜他伤害了月主,兵师不能饶恕他?”   “不,我能饶恕他,但绝不能饶恕其同党。”   “所以,兵师派人去消灭了他的同党。”   华澈微微一笑,滑在幽逽香肩上的手又抚上她的脸颊:“你又猜对了,幽逽。但是,我不敢肯定,他的同党,雪无痕是否能铲除干净。”   “兵师的属下难道还有办事不彻底的蠢驴?”幽逽天真的问道。   “只怕对手会比雪无痕更加聪明。”   “咯咯……兵师怎么对自己的属下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华澈又笑了起来,氤氲的唇瓣仿佛星辰笼罩,双目清寒化开,如春风解冻,冰封破溢,暖而明媚,冷寂的房间终于不再充满肃杀之气。   而就这时,有宫中传讯侍卫来报:“启禀月君,上宫主灵纭已抵达京都兴阳城,现在正在王宫青苍门等候接驾。”   “上宫主灵纭?”提到这一个名字,华澈的眸中也颇有了一些趣意,对于这样一个曾经是他主子的女人,他本该抱有尊敬的态度,但是,此刻,他只觉得这名字可笑。   “是。而且守门讯兵来报,说上宫主灵纭还带来了能医冶好月主之病的神医秋水鹤。”   “妙手神医秋水鹤?”华澈眸中的兴趣更浓了。神医秋水鹤先生在二十年前也是朝庭一名医官,却在月主灵慧殉国之时而突然罢官隐居山林,就连太月主派人去寻找其人都没有见其踪影,回来的人竟然说秋水鹤神医化作仙鹤而飞身成仙了。如今,他竟然又能回来了么?   “回禀兵师,守门讯兵所报正是秋水鹤先生。”   华澈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温柔,却也更神秘。幽逽见他笑,也喜道:“幽逽曾闻二十年前的妙手神医秋水鹤先生医术十分高明,甚至能起死回生,这下可好,月主有救了。”   “幽逽,你留在此照顾玥儿。即是上宫主灵纭回宫,我华澈自应该亲自去迎接。”   幽逽点头,倏而转身到他面前,笑问道:“不整理一下衣冠吗?”虽是在问,她却已经开始动手理了理他微皱的白袍以及稍许凌乱的长发,双手被他忽地握起,她又向望向他嫣然一笑,“上宫主可是远从中原帝国归来,兵师也有十年未见,今日远道相迎,可也得注意一下形象呀!”   她笑得娇柔,笑得浪漫天真而美丽。华澈亦不禁陪同一笑,点头,既而传令大臣六品以上官员以及六宫后院宫主公子及奴仆列队青苍至云海门,恭迎上宫主灵纭回宫。   时间并不充足,所有礼节从简,但在华澈的吩咐下,所有宫墙、长廊、水道上都铺满了象征着迎接王宫之中高贵身份之人的紫樱花及幕席地毯,花色绝美而浪漫,几乎将天与地都染成了一片紫红,不过二个时辰,连兴阳城街道上都被漫天紫色所染遍,丝竹鼓乐与鼎沸人声混合在了一起。无论贵族大臣,还是黎明百姓听闻上宫主灵纭回国后都聚集在了街道上等候欢呼。   二十年前,上宫主灵纭辅助月主灵慧共同冶国,亦以仁义善行深得民心,举国百姓莫不爱戴,将其视为守护麝月国的仁爱女神。   十年前,上宫主灵纭为两国交好而出使了中原御龙国,并一直在敌国学习而十年未得音讯。中原御龙国是海外大陆上的一大强国,二十年前,一场战役令麝月国子民对之痛恨入骨,而上宫主灵纭冒险出使此强国,虽说是学习,但也主在内探其国家机密,知之者莫不担心上宫主若是在敌国之中暴露了目的而被敌国所杀。   所幸的是,今天,上宫主终于还是平安的回到了国中。   她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将本在麝月国销声匿迹的神医秋水鹤也带了回来,未及抵达王宫,途中有所闻月主灵玥正在病危之中,便找来了为其医病的神医,此德此行能不让天下人称赞感动?   华澈亦会感动,远远相迎,便拱手相迎:“臣华澈恭迎上宫主回归祖国。”   他颔首以礼,众臣子便齐齐下跪,高声喝道:“臣等恭迎上宫主回归祖国。”   其高喝声响彻天地,接着,王宫之外,街道小巷,都响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高呼。   而奇怪的是,他们所敬重的上宫主灵纭头戴面纱,却在他们的高呼声有些受宠若惊似的向后退了一步,跟在她身后的一位白衣男子连忙跨步向前,解释道:“上宫主路途劳顿,身体有些欠安,需要好好休息。”   “上宫主灵纭”并没有吭声,甚至连身体似乎都有些微的发抖,她没有想到华澈竟然以如此奢华而庞大的排场来迎接她。   难道他想考验自己不成?难道他已在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华澈却并不以为然,笑了笑,走近她,并试图去搀扶她的手,道:“二十年前,你为我主,今日我华澈仍为臣子,臣见主上,需行君臣之礼,请上宫主受我一拜。”说着,他真的屈膝半跪了下来,也只有在这个角度上,他能更清楚的看到她面纱掩映下的一张脸以及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看到了诧异甚至惊恐出现在“上宫主灵纭”的眼眸之中。   “不……不必了,你起来吧!”上宫主灵纭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平身。   华澈站了起来,仍颔首道:“上宫主出使敌国,深入虎穴,探索敌国军事及民情,为我麝月国作出了巨大贡献,臣等代国民谢上宫主以身犯险为国献身。”   “国之兴旺,民之安乐,是所有王臣之责任,亦是我灵纭之责任,理应贡献,应我所为,何来言谢。”上宫主终于平息了紧张的氛围,平心静气的说道,“兵师多礼了。哦不是,我听说,兵师即将与新任月主灵玥成婚,倒是我灵纭要尊称兵师为月君了。”   “臣与玥之国婚还请上宫主来主持,不知上宫主意下如何?”   “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上宫主笑了一声,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听说小侄女灵玥身患重病,至今仍昏迷不醒。我在回归途中正好遇见了秋水鹤先生……”   “灵纭”正要将她身后的白衣男子拉出来介绍,华澈突然打断,将目光转向那白衣男子,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医术名震天下的秋水鹤先生。”   “草民秋水鹤拜见月君。”白衣男子高声说着,亦跪了下来,却被华澈把住了手腕,拉起,笑道:“秋水鹤先生本就是我国中御医,不必多礼。改天,我还想向鹤先生请教医学知识,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当然。兵师有此兴趣,草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那就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进宫到我兵策府休憩,先生暂且就居住在我兵策府,待休息好了,马上替月主冶病,如何?”   “草民不需要休息,可以即刻为月主冶病。”   “那最好不过,由请——”   第六十一章 药引   馨阳殿议事厅,高朋满座,举杯欢庆。   华澈位居大厅正中凤彩迷阁的晶翠玉石凤鸾宝座之上,拂云展袖,把酒祝庆,与大臣们相谈甚欢。“上宫主灵纭”端坐其右,仅低一个台阶,此座位也昭显了她仅在月主月君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而十一层玉阶之下,朝中大臣皆按等级座次分列两班沿阶坐下。   四品以上的官员皆汇聚在此,与月君商讨国事,这一次列席朝会所议之事的主角自然是上宫主灵纭,朝中大臣没有哪一个不关心上宫主在中原御龙国学习十年归来到底给麝月国带回来了什么?   自汐梦川大陆裂分为五个国家以来,处于海岛之上的麝月国从未与外界人类涉交,也可谓是闭关锁国了千年,若不是二十年前麝月国遭受外敌侵略,国中根本无人知道国外亦有国,海外更有大陆,世外更有人世。   也是那一次战争之后,太月主灵霄意识到了国强必须外交以寻发展的问题,她首次大胆提出了指派国中学士出访他国以结友谊的政策。对于太月主此大胆的提议,国中大臣起先并不赞同,也只因为没有谁有足够的信心能在敌国生存下去,这也是人对于未知世界害怕的天性。但就在太月主此政策无法通过实行的时候,上宫主灵纭竟主动站了出来,请求母亲下达谕旨指派她出使御龙国,而且她只向太月主要了一百精兵侍卫随行,一行人马飘飘落于海上,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渤海天际流。太月主挥泪送别,回朝之后命文师书荣将此事载入史册。从此,上宫主灵纭出使敌国的事迹也成了国民称颂的神话,与月主灵慧殒身殉国之事同样震憾人心。   但人虽对未知世界感到畏惧,却也同样感到好奇,看到上宫主灵纭从敌国凯旋而归,他们大脑里第一反应就像是看到了奇迹。于是,各种奇怪的或幼稚的问题都被他们提了出来,譬如说,御龙国的人长什么样?都穿什么样的衣服?御龙国的大街小巷又是什么样?王宫有多华丽?御龙国王族有多少王子王孙?其统冶者又是如何冶理国家?   百官争相提问,“上宫主灵纭”也含糊其辞的应付作答,这也是那个白衣少年教给她的绝招,朝中大臣必会提出一些问题,而不管是什么问题,她都必须答,至于答得对错与否根本就没有关系,毕竟这些人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御龙国,只要她的回答能不自相矛盾即可,但也一定要慎重回答,若是出了破绽,那些大臣们未必能听得出来,但兵师华澈一定能察觉出。   要骗过华澈此人,首先要让自己对自己的谎言完全相信,否则,他就是看你的一双眼睛也能看出你是否在说谎。   可能是喝多了酒,朝堂之上顿时热闹非凡,大臣们的提问还是络绎不绝,而“上宫主灵纭”也很乐意的兴奋作答,她的口才并不差,一百个问题,她也能随机应变对答如流,也正因为成功的骗过了这些大臣,她难免会有些得意起来,一得意便喝酒祝兴。   “来来来,未来的月君,我们再干一杯,麝月国发展至今也有你的一半功劳,我代表灵氏一族感谢你,你……”   即使是喝了酒,面纱下的笑靥依旧雪白,焕光四射,绝美动人。一只酒樽被她不小心推到了地上,一声脆响令她猛然清醒了一些。   她望着华澈,有些微的惊惶,但很快又莞尔笑了起来。   处变不惊,要培养出这样的素质并不简单,她已尽最大的努力掩饰住了心中的恐惧。   “上宫主,你喝醉了?”华澈淡然笑道,无论什么时候笑着,他的眼睛永远都是晶莹雪亮的,仿佛一把利剑直透人心。   “哦,是么?”灵纭理了一下鬓发,移开了目光,微微笑道,“可……能吧!月君可想而知,能在敌国生存并不容易,掩藏身份十年,也可谓是卧薪藏胆,不过,能刺探得敌国军情,我灵纭就是再苦再累,也得挺过来。现在可算是回到了祖国,呵,我可能是太过高兴而失了仪态,让月君见笑了。”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上宫主失态的时候,今日可算见了一次。”华澈说这话的时候,星眸幽亮,如夜星瘁火,幽邃不可方物。   “灵纭”心中一骇,有些僵硬的笑了起来:“是吗?十年未见,我可能真的有些变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宫主永远都是我所敬重的最完美的女人。”华澈称赞,又举起了一杯,“这一杯酒,应该是我敬你,上宫主出使敌国,为两国交好作出了贡献,是为麝月国史上第一人,必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呵呵……是么?功名利碌、千古永留英名,永远都是人所追求的最高成就感呀!想当年,我灵纭在麝月国立下第一大功,声名远播,深入百姓之心,也是得月君相助呀!”   “当年往事,何需提及。”华澈笑着将话题跳了过去,忽而笑问道,“他们的问题提完了,我还能向上宫主提几个问题么?”   “灵纭”端起一酒杯,啄了一口,亦笑道:“无论月君提什么问题?灵纭理应如实回答,月君又何必客气。”   “御龙国是中原第一强国,上宫主可知,它到底有多强大,又强大在哪里?”   “灵纭”微微一怔。华澈笑道:“敌强我弱,我们便要分析其形势,它为什么会强,为什么会欺压到我们?有哪些地方如国法政策或军事力量值得我们学习,不是么?”   “这,御龙国确实是中原一大强国,不但地理位置占据重要,扼天下咽喉,地域之广,物产之丰富,而且一国之民众便有我麝月国十倍之多。他们的政权统冶十分完善,军事力量也十分壮大,雄师百万,实不是我麝月国所能比。”   “有如此雄厚的力量,为什么不对我麝月国再次发起侵略战争呢?二十年前,我国以一对十,虽取得胜利,但也伤亡惨重,军事力量更加削弱,若御龙国有雄师百万,是我麝月国十倍之多,那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也并不算什么呀?”   “灵纭”脸色微微一白,一时竟找不到可以应付的答案,便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是我灵纭疏忽了……”   她正要作答,馨阳殿外有守门讯兵传报道:“秋水鹤先生觐见月君。”   秋水鹤?他现在不在兵策府为玥儿冶病,来这里干什么?   华澈有些不太高兴,挥手命令道:“传——”   “传秋水鹤先生进殿——”   随着一声长长的叫唤,一身白衣的“秋水鹤”颔首走进了大殿中间,屈膝拱手道:“草民参见月君、上宫主。”   “鹤先生,你以后就是宫中的御医,自称臣即可,平身吧!”   “是。”秋水鹤站起身来,道,“臣已为月主开具了药方,现正在配制药材,若药材齐全,三日之内必可药到病除,只是现在还欠缺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宫中难道没有吗?”华澈有些不悦的问。   “没有。”秋水鹤果断的回答,“此药需一人身上之肉来作药引,而且至关重要。”   “需一人身上之肉?”华澈微诧,望着秋水鹤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怀疑,顿了半响,方才问,“用我身上的肉可以吗?”   “不可——”秋水鹤依旧断然作答,华澈的脸色变得十分恼怒而难看起来,但秋水鹤不觉,很是坦然的平静道,“必须是与月主有血缘之亲的人身上之肉才会有效。”   “你的意思是,灵氏一族的人,她的亲人?”   “正是。”秋水鹤的话并不多,但意思却非常明显,现在王宫之中与灵玥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就只有上宫主灵纭。   华澈将目光投向了上宫主灵纭,秋水鹤仍低着头不再说话,仿佛等待着什么。   “灵纭”呆了半响后,笑了起来,含泪故作怜惜道:“灵玥是我的侄女,自幼失去了父母,我作为她的亲姑姑,如若身上的肉可以冶她的病,自当愿意割舍,能为月主奉献,也是我这个做姑姑的荣幸。”言至此,她的神色也庄重起来,向秋水鹤挥手道:“鹤先生,既如此,拿刀来吧!”   秋水鹤望了“灵纭”一眼,冷淡道:“那就由请上宫主随我到医药房来一趟。”   “灵纭”看了一眼华澈,见其脸色似乎没有异议,便应声道:“好。”   华澈看着二人从大殿走出去,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但他的眸中却露出了深深的疑牍。   “秋水鹤”与“灵纭”,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将大臣们驱散后,他进入密室,召见了作为影子密探的雪嫣,交付任务:“从今天开始,你的职责是时刻跟踪秋水鹤和灵纭这两个人,查出他们的真实来历。”   “是。雪嫣领命。”   一袭雪衣大氅的少女接到命令后,很快找到了“秋水鹤”与“灵纭”,如同鬼魅般的跟在了二人身后,二人竟完全没有察觉,一直走到医药房,并关上了门。   雪衣染樱红,少女翩然跃上屋顶,如同纸人儿般的附在了上面,双手揭开一瓦。   第六十二章 冶疗   有细微的光洒下,“秋水鹤”的眸子熠熠生辉。   越是沉静幽亮的光芒,越是隐含深意。“灵纭”有些暴怒的冲进医药房,望向忽然转身冷眼看着她的“秋水鹤”,燃起满腹怨恨,却又会意的平息下来,莞尔一笑。   她也感觉到了头顶上空有异常明亮的光射进药房。   “鹤先生,我小侄女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何要用灵氏族人之血肉来作药引呢?”   她问,“秋水鹤”似乎没有听见,而是一心一意的忙着清理药材,漠不作答。   “灵纭”有些愤然的走近他,却看见他正在翻一本书,她正要去抢他手中的书,却诧异的发现书上所写内容并非医学,而是——   《汐梦川。帝国史记》   眸光无意中扫向书页下角,“灵纭”的眼睛一亮,立刻靠近了他的身旁,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手中的那本书上,隽秀飞逸的字明显的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墨迹未干,数行即笔,所述乃是——   龙神之主御焽收服天下,改国号焱归,自命为天子,称龙桀帝皇,号聚群雄,征战四方,欲独霸天下。   焱归历三十一年,龙桀帝御焽率军攻入南海,寻得三千余年消失于史上的麝月国,与之大战,虽大败麝月军,却惨遭潮水袭祸,军心涣,疑是天遣,撤军乃还。   焱归历三十五年,龙桀帝御焽派兵朝东,寻东辰幻虚境之昕晔国,毁其结界,擒其君王,欲屠城侵国,未料天降石雨,龙桀大军多数惨死于石雨,溃败逃还。   焱归历三十九年,龙桀帝不甘,屯田整军毕,再举进军至西北大漠,寻见漠上城堡之风鋑,以军示威,命其投降,还未战,便遇风沙飓风袭,军溃尽散,尸骨无存,残军以风鋑国史报魇归国君,三度惨败,再不敢战。   焱归历四十三年,龙桀帝晚年,以寻极北雪原之上的魔雪国为愿,再次领兵至极北,未至,突遇雪崩,全军覆没,龙桀帝虽生还回朝,然次年便因病驾崩。   ——详细历史介绍请见作品相关。   看到这里,“灵纭”但觉不可思议的看着“秋水鹤”的眼睛,无论他们的易容术多么高明,但一双眼睛却无法改变,尤其是他这双略显邪异的清冽寒瞳。   他竟然还了解中原御龙国的历史?   虽为京都四大才子之首,才华盖世,但他也并未走出过麝月国,又从何得知中原御龙国的历史,难道他还真是天才了不成?   还是——这些历史是他瞎编出来的?   “鹤先生这本书上所记载的想必就是您多年来研究出来的独门医术,是这一配方可医好我的小侄女灵玥的病么?”   她虽嘴上这样说着,但手却在案几上轻轻画了起来,所写正是:子逸表弟,你从何得来这本御龙国的帝国史记?   她问的是“鹤先生”,也就是玉树子逸。   二人经易容换貌后,借上宫主与秋水鹤之名来到宫中,便只有顶着这样的身份小心行事,谨慎做人。   “月主之病并非无药可医,但再好的药材若是少了一味血亲之肉的药引,恐怕也难以见效,尤其是她脸上的疤痕,若想生肌还原,必须要用亲人之血肉来做一次手术。”   玉树子逸亦是嘴上这样说,手指却在书页上画着:记下所有的内容,若华澈问起有关御龙国的政治与军事,以此来作应对,切不可避而不答。   “灵纭”即是灵雨相心领神会,是呀!知国必知史,而且对华澈最后提出的那一个问题,她完全可以以这一段历史来应付过去。   颇有些开心的点头,她在书页上写道:子逸表弟,你终于肯真心帮我了么?   玉树子逸冷然一笑,这是在帮她么?他其实更应该恨她吧,但与华澈这样的强敌比较起来,他实在没有太多的仇恨放在别人身上。   无法坐视华澈越来越残暴不仁的统冶,他来到宫中的目的其实还是想帮助灵玥重振起来,以灵玥来约束华澈的暴政吧!   因为他已看出,灵玥表妹可能是华澈心中唯一的一处软弱。   “那就请鹤先生赶紧从我身上取药引为月主配齐药方吧!”灵雨相这样说着,还真的取来了一把匕首划向自己的手臂,她看着玉树子逸,玉树子逸亦漠然的看着她,仿佛就等着她刺了下去。   玉树子逸的冷漠无情顿时令她恼怒起来,但是作为“上宫主灵纭”,在华澈面前说过的话,又怎能收回,就算再怨再恨再痛,她终究是要献出一块血肉,咬紧了牙关,刀落,顿时血洇开玉肤,流进了已为她准备好的水晶杯里。   灵雨相疼痛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望着玉树子逸,眼里透出一丝刻骨的幽怨,他竟真的忍心看着她一刀割下去,他的眼里竟然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情。   “好了。有了这块血肉,我便能马上为月主下药了。”玉树子逸提起药箱,随口道了一声谢,连看都没有多看灵雨相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出药房。   灵雨相看着他走远,似乎想要赶上去拉住他叫骂,但她现在扮演的是上宫主灵纭,扮演这样的一个角色,就要有足够的修养与耐心,所以,她就是想怒也不敢怒,想骂也不敢骂,想哭也不敢哭。   玉树子逸,你真够狠的,这便是你对我的报复与惩罚么?   但是很可惜,我的体质本来就是带有毒性的,你用我的血肉去为她下药,就算冶好了她的脸,冶好了她现在的病,也必然会在她身体里种下另一种病根。   到时候,你就慢慢的看着我们的小表妹被病魔折磨至死吧!   恶毒的笑容呈现在灵雨相的脸上,屋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便盖瓦离去。药房里陡地变得黯沉了一些,灵雨相望向头顶,又怡然自得的笑了起来。   灵雨相身体有毒,玉树子逸不是不知道,用这种办法一来是为了打消这个女人得意忘形的傲气,二来也是为了让华澈对她消除戒备和怀疑。   能忍受割肉之痛来救灵玥,至少会让华澈觉得你这个人还有一点人情吧!   但是,玉树子逸并没有用灵雨相割下来的那一块肉来作药引,他也并不是借此机会来报复她,秋水鹤神医留给他的医书上也的确有记载,若复其容,必用亲人之血肉。   亲人之血肉,他不也算是她的亲人么?   那么他自己的血肉无疑也是最好的药引。   灵玥之病本也是因他而起,若能赎罪,又岂在乎舍一块血肉?   所以,他亦是毫不犹豫的从自己手臂上割下了一块血肉,与雪莲人参等名贵药材搅合在了一起,捣合成药。   血染白衣,若是让华澈发现,也必会令他生疑吧!   于是,他用了很多止血的药敷在了伤口上,药性过强,他痛得满头大汗却没有呻吟一声。血与汗落进了药瓶中,也便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停的还了一生的债,一世的情,一生一世的守护。   看着已配制好的药,他心里还是不由得升起一丝忐忑不安和忧惧。   只用了十五日的时间习医,虽日夜苦学,用心专研了易容这一门医术,但他毕竟没有亲自冶疗过病人,他并不是神医秋水鹤,但却一定要成为真正的神医。   因为只有真正的神医才能冶好灵玥的病。   华澈派人来传令紧急召见,他将配制好的药带到了兵策府,交给华澈查验。   经确信无毒后,华澈还是有些忧疑的问道:“就用这一瓶药,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冶好月主的病吗?”   “臣若冶不好月主的病,月君再杀臣也不迟。”玉树子逸断然回答,语气中没有私毫的软弱,也正因为他知道,胆怯只能换来他的愤怒和不信任,而悖逆反而会得到他的赏识。   华澈也果然满意的笑了起来:“那就请鹤先生赶快为月主冶疗吧!无论有什么需求都可唤府上婢女协助。”   “多谢月君。不过,臣还有三个请求,需月君亲口答应。”   华澈的脸色稍稍一变,即而微笑道:“鹤先生有什么请求,尽管说。”   “第一,臣需要月君府上两名女婢随时送热水,第二,臣要在一个绝对安静的房间里单独为月主症冶,第三,三日之内不许有任何人来打扰。”   第一个请求完全可以答应,但第二第三个要求,华澈却忖度起来,大变了脸色,即使灵玥危在旦夕,他也绝不可能把她完完全全的交给一个陌生人,更不可能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一室。   “鹤先生觉得你提出来的这三个要求,我能答应吗?”华澈没有正面拒绝,而是反过来问,神医有神医的冶病习惯,但他也一定要问出一个理由。   “为什么不能?”玉树子逸答道,“若是月君不信任微臣,又何必叫微臣来为月主冶病,若是月君不相信臣能冶好月主的病,臣现在也一定如同月君先前斩杀了二十六位御医一样,成为无头亡魂了。”   很巧妙的回答,如果不答应他的请求,便也是怀疑了自己的眼光。   华澈打量了侨装成秋水鹤的玉树子逸良久,终于大笑了起来:“鹤先生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不然,这一次死的或许不是你一个人。”   “是,臣一定不会让月君失望。三日之后,我必会让月主完完全全的康复,身上毫无瑕疵。”   于是,华澈应了玉树子逸的要求,开密室一堂,注池中之水,水上飘花,花馨温香。每一轮冶疗都要换一次热水,白雾弥漫,氤氲满堂。   灵玥全身都浸沐在了药池之中,玉树子逸站在药池边,酌量洒下已瘁成粉沫状的药,注视着灵玥的反应,半刻都不敢松泄。   三日,他未进食,三日,他未眠,三日,他一个人对昏睡中的灵玥说了很多话。而这三日,华澈亦未眠,亦未进食,亦在密室之外昼夜守候。   第六十三章 摄魂曲   第三日,第九轮冶疗,生肌润色散终于在灵玥身上起到了效应,浮雾如帐,漫漫游戈,灵玥的肌肤在气雾的滋润下变得异常红润而炫亮起来,腮畔一处的烫伤也逐渐愈合至最后看不到一丝的伤痕。   玉树子逸洒下最后一把药粉之后,蹲在了灵玥的身旁,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玥儿表妹,我是子逸表哥,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如玉修长的手指抚在了她赤裸的香肩上,他的声音带着魔惑之音侵入她的梦境。   灵玥的秀眉紧蹙了起来,细小的汗珠在她肌肤上附上溥溥的一层,如镜般反射着他眼里的忧戚和一丝淡淡的惆怅。   “玥儿表妹——”玉树子逸再连唤了几声,见灵玥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之色。   她还在梦魇之中,深陷不能自抑的愧痛折磨,是她自己有了放弃生命的念头而不愿醒来。难道真的对她来说,生比死还要痛苦?   玉树子逸心中腾起一丝疼惜,却还是非常耐心的对她说话,他希望他所说的话能引导她从绝望的深渊中爬出来,只要她自己愿意,就一定可以得救。   “玥儿表妹,无论你是为了什么?千万不要放弃生命,放弃了自己,麝月国需要你,天下子民还需要你,只有你——只有你可以牵制他的权力,让天下得到安宁。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逃避什么,不要畏惧什么,所有遭遇到的一切,作为灵氏一族的继承人,你都要勇敢去面对,我知道你很累很痛苦,只要你醒过来,从今以后,有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我会帮助你——”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会陪你一起度过难关,无论前面的路多么危险,我都会陪你走下去,我们的国家,我们灵氏一族,绝不能断送到华澈手里。”   “玥儿表妹,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眼泪!竟然有眼泪从灵玥的眼角滑落,如同玉润的珍珠,落在药池之中响起清脆的回音。这寂静的密室,只有他和她,也只有他的声音。   玉树子逸见她久久不愿醒来,不免有些失望泄气,如若说什么都无法令她觉醒,那他便只有用最后的一个办法——摄魂魔音。   摄魂魔音不仅能诱惑魂魄,还能唤回魂魄。如果灵玥的意志还在垂死的边缘挣扎,那就以魔音摄魂的方式将她的魂魄唤回来。   虽然他此刻吹奏竹叶摄魂曲,很有可能让密室外的华澈听见,但他也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就算身份暴露,又怎么样呢?只要灵玥醒过来,一切皆会改变,他也有很多办法保全自己。   密室之外,华澈站在月光下,望着密室中闪烁的宫灯,眼里饱含了担忧之意。   他明知道这个“秋水鹤”并非真正的秋水鹤,但他还是将灵玥交给了这个人冶疗,他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报以完全依赖的心态来等待。他也知道灵玥的病多半是被他气成这样的,但如果有一个人能让她觉醒,他也愿意去相信这个人,哪怕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想要杀他的人。   “兵师,已经第三天了,我想鹤先生一定将月主的病冶好了,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夜的霜寒在他飘逸的长发上落了一层银辉,白袍都有些微潮,他竟在此站了整整三天二夜。幽逽几次劝说,他都漠然打断,不言不语,静伫等待着,一直一直望着密室里未灭的灯。   每一次送水进去的婢女出来后,他都要招来询问灵玥的情况。   幽逽从未见他如此紧张过,从对灵玥的利用到宠溺,他已不知不觉的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如今竟已成习惯。   他曾对她说,灵玥只是他用来巩固政治权力的傀儡娃娃,但现在,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对灵玥的好到底是利用还是爱了吧?   幽逽的眼里渗出了一点凄伤,站在他身后,她也只能默默不语。   她到底算什么呢?好像从来都是自己欺骗自己吧!她知道她早已将身心都输给了他,而于他来说,她也不过是他用来排解寂寞的工具罢了吧!   彼此从来就没有完全信任过,又何谈爱情,一切皆不过是奢望,是虚妄罢了。   想着,幽逽抬起了头,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笑了起来。   她终究不是为自己而活,但她却还是要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   笑着,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忽然,“扑簌”一声,一只发着光的怪鸟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清脆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也分外的动听。   “咦——好漂亮的一只鸟呀!”幽逽俯下身,有些好奇而惊喜的想要去捧那只在地上缓缓而行的怪鸟,不料,这鸟似乎有灵性,小巧灵活的小脑袋转悠过来,看到她伸过来的手,突地又扑腾一下飞了起来,掠过她的头顶,落在了华澈的肩膀上。   华澈抬起手,将那只怪鸟纤细的双足握在了手中,小怪鸟望着他,双翅扑扇着,翠羽上点缀着宝石一般的五彩光芒,它张合着尖长的嘴巴,欢快的唱出了歌声,好像在说些什么,而华澈竟听懂了似的,连连点头。   幽逽见之奇怪,便问道:“兵师,这只鸟是你养的么?好美好奇怪的鸟儿,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这是轮回术师用术法幻化而出的灵禽,是鸟亦不是鸟,叫作‘夜话’。”华澈解释道,将全身都发着奇异光芒的鸟儿递到了幽逽手中,“如果你喜欢,那么就送给你吧!”   “真的吗?”幽逽如同一个孩子般的高兴得跳了起来,双手捧过小鸟儿,叹道,“真的好不可思议呀,用术法竟然能创造出这么漂亮的鸟儿来,夜话,很好听的名字呢!兵师,它刚才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捧着鸟儿,如同喜得珍宝,转过身,却见华澈的脸上突然罩上了一层阴霾。   “兵师,你怎么啦?”幽逽问,华澈没有答,而似乎在凝神聆听着什么。   幽逽也似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曲音,好像就是从密室之中传出来的。   “是鹤先生在吹曲么?原来鹤先生和兵师一样,也懂音乐呢!”   “这是摄魂曲!”华澈的眉宇皱了起来,眸光倏然变得冷厉,“幽逽,在外等候,我进去看看——”   “可是——鹤先生说,他在为月主冶疗的期间,不能有任何人去干扰他,兵师——”   “可他不是鹤先生——”华澈的身上猛地腾起一阵凛然杀气,幽逽骇然,“鹤先生”不是鹤先生,那他又会是谁?   华澈正欲走进密室,忽闻,夜风中有腐臭的血腥味传来。   天空中有数道黑影交错飞过,却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无踪。   淡雅明月,辉光如水银,一片光亮如同被刀劈开,一道修长的白影从月光中走了出来,长发披拂,颓然阴鸷,一张清秀而显得妖冶如同女人的脸露了出来,却是——   白少郎!   白衣清瘦的男子手提着一个包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华澈面前,忽地下跪,将手中包裹扔到了华澈脚下,拱手道:“白少郎已完成任务,提书飞城的人头回来向兵师复命,请兵师查验!”   “书飞城?”华澈还没有回答,幽逽却惊恐的飞奔了过来,抱起那颗头颅辨认,见面目如生,果然是书飞城的面容,不禁吓得晕了过去。   白少郎见罢,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闪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复述道:“白少郎与这小子在诺伽山一战,一起坠落悬涯,少郎有幸得以还生,而这小子也算是福溥命浅,撞岩而死,少郎寻得其尸体,斩其头颅回来向兵师复命。”   华澈眼里露出疑色,问道:“你是说,你们二人坠涯,你没有死,书飞城却死了?”   “是。”白少郎果断回答。   “我要你去追杀书飞城和玉树子逸的时候,说过什么,你可有忘?”   “少郎不敢忘,兵师说过,若二人负隅顽抗,宁死不屈,便是通过了兵师的考验,少郎可留此二人为兵师效命,不可杀。”   “可是你做了什么?”华澈厉声问。   “少郎亦遵守了兵师的命令,放走了玉树子逸,且对书飞城手下留情,但这小子非要拉我同归于尽,所以——”   “所以人并不是你杀的,是他自找的死路,你是不是想要这样复命?”   白少郎脸色一变,立刻伏首道:“少郎办事不利,请兵师冶罪!”   “罢了——”华澈不悦的挥手道,“你且下去,将这颗头颅埋了,另外,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传到月主的耳中,否则,所有传言者,都格杀勿论。”   “是,白少郎遵命!”高声答道,白少郎重新包好了那颗头颅,望了晕睡在地上的幽逽一眼,问道,“那幽逽宫主——”   “我有办法让她忘记她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没有你的事了,回到兵部去!”   “是。”白少郎临走之时,不由得回头望了幽逽一眼,见华澈将其抱了起来,心中一阵愧然,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忧了,但我这次入宫,却是一定要将你们救出去的。   你和她,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不能放弃,也不愿放弃,请你们一定要等我。   等我,蓝儿——   第六十四章 轮回   白少郎走后,华澈的身后,无数翩跹如蝶的光影汇聚成了一道黑白相间的人影。   法袍宛若溥雾一般的轻扬,有声音在他耳畔轻唤道:“澈儿哥哥,你找我有事?”   华澈抱着幽逽回头,看到的是轮回在光华旋转中若影若现的脸,他点头,问:“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消除人的记忆?”   轮回看了一眼幽逽,眼里透出稍许的妒忌:“澈儿哥哥是怕这个女人醒来后会痛苦,所以才会想到要消除她的记忆,对么?”   华澈不悦,声音微沉:“我只想知道有没有办法?”   轮回眸色一黯,摇了摇头,略显得有些失望道:“澈儿哥哥,你越来越在乎女人,越来越在乎,你迟早会被女人给害死,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所有的努力……澈儿哥哥,轮回想要提醒你一下,天下与女人孰轻孰重?”   华澈神色冰冷,看着轮回,月华盛满的眼瞳幽光潋滟,奇异的神彩,奇异的眸语,他沉默了许久,等待轮回继续道:“我愿意永远效忠于你,只因为你是那个心怀天下有远大志向的澈儿哥哥,我背叛了家族,将天下最强的术法传授给你,也只因为你是不受任何约束顶天立地的澈儿哥哥,我想要奉献自己的一生,只为你的理想,为你征服天下称霸汐梦川的心愿,可是,澈儿哥哥,我一直在努力的帮你做任何事情,而你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女人而受伤,为了救女人而来找我?我真的怕有一天……”   “没有你担心的那一天——”华澈厉声打断,“我的天下终归是我的天下,而我的天下也绝对不可能没有女人,轮回,我现在只要求你帮我消除掉她刚才的记忆,你又何必如此多虑?”   “澈儿哥哥,只因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心。”轮回叹了口气,“你的心已不再如从前,就因为两个女人,你的心变得越来越柔软,你的周围都是想要杀你的虎视眈眈的狼群,无论是麝月国还是中原御龙国,数以万千的人想要置你于死地,如果你让敌人看到了你的弱点,你还拿什么来保护自己?更谈何理想呀?”   华澈的脸色变了变,顿了良久,冷问道:“你除了看到我的心,还看到了什么?”   轮回神色一沉,半响,道:“未来,澈儿哥哥,你的灵力正在逐渐的减弱,以致于我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你的未来——”   “那你看到了什么?”华澈冷声追问。   轮回脸色一白,避开了视线,良久不答。华澈再次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红色——”轮回的眸光一黯,竟有泪光闪烁,“我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澈儿哥哥,我看到了你的命运,是大片大片的红色。”   “是血?”华澈反而冷静下来,问。   “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应该是血。澈儿哥哥——”轮回还要再说什么,华澈立刻打断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根本不信所谓的命运,也许你看到的仅仅是喜幔而已。”   “澈儿哥哥——”   “我最后一次请求你,为她抹去今天的记忆?”华澈盯着轮回的眼睛,傲然的要求。   犹豫或是嫉怒的挣扎了良久,轮回终于妥协,说是妥协,其实更应该说是被伤透了心而心甘情愿的诚服,他点头,向华澈伸出手:“好,我答应你,为她解除刚才的记忆。但请澈儿哥哥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华澈似乎并不关心轮回所说的话,有些不耐烦的点头,将幽逽送到了他手中。   轮回施法,皓月隐进云层,天雪之光,陡然洒遍夜间。   而静谧的夜里,密室之中所传出来的风叶之歌如同轮回之曲,如寂寞皑雪中的天籁之音,九霄凡尘落尽繁华,便只剩下这幽梦一曲。   玉树子逸含着一片竹叶,三日未眠未食的他唇瓣略显苍白,泣出歌音,亦是泣出血泪心声,吹奏摄魂曲其实也极耗心神,最后的一个音符竟然再也高不上去,他吐出一口鲜血,翠青的叶落在了药池之中,一点嫣红缀在了灵玥水润光滑如霞玉般的肌肤上。   “飞城哥哥——飞城哥哥——”灵玥蓦地娇声叫了起来,脑海里永远抹不去一道蓝影坠落山谷下涛涛河水的画面,梦境竟是这如此的清晰,以致于她冲破了黑暗的迷障还是走不出那一幕悲伤的阴影。   “玥儿表妹。”玉树子逸唤了一声,手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缓缓睁开了有些迷茫的眼睛,“月主,你醒了么?”   略有些低沉却很是柔和的声音,灵玥侧过了头颅,于云烟水气中寻到了一张脸,鹤发童颜,却是一张陌生人的脸:“你是——”灵玥惶惑的问。   玉树子逸立刻拱手行礼道:“臣秋水鹤,恭祝月主身体安康,万福永寿。”   “秋水鹤?”灵玥还是有些困惑的问,“我在宫中从来没有见过你呀,我——”忽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着浸泡在水里,而且水里还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灵玥呛得微微咳嗽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   “这是臣请求兵师特开的药师堂,药池玉露水也是臣向兵师要求,专程用来为月主冶病的。”玉树子逸恭敬的作答。   “我生病了?”灵玥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就在梦醒的时候仿佛还不敢置信,“那么,哥哥,你是御医,是么?是你冶好了我的病?”   “是。”玉树子逸有些茫然作答。他是御医么?宫里的御医几乎全被华澈杀光了,他不过是一个刚刚入门学医的冒牌货罢了。但他此刻能告诉她真实身份么?   不能。未到时机成熟之际,绝不能走这一步险棋。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灵玥望向玉树子逸问,“我,晕睡了多久?”   “今天是三月十九,月主晕睡了已近半个月了。”   “半个月?”灵玥吃了一惊,神色黯然,这半个月内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感觉得到,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恩师绝不会让她晕睡半个月而什么事情都不做。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急切的问道,“恩师呢?他现在在哪里?”   玉树子逸微愕,灵玥便解释道:“兵师,麝月国的兵师,也就是我的恩师,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我在这里——”   密室之门被一阵疾风吹开,华澈走了进来,雾气笼罩着他的脸,略显朦胧,灵玥望着他,下意识的将身体往水里浸入了一些,她再将目光转向玉树子逸,微有些担忧的悄声道:“哥哥,你先出去吧!”   玉树子逸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便向密室之外走去,路经华澈身旁时,拱手行了一礼:“月主身体已全愈康复,微臣该告辞了。”   “鹤先生救主有功,理应受赏,为何要告辞?”华澈唤止了他的脚步,“先生既已回到宫中,以后就是宫里的首席御医官,若是月主的病情有恶化之时,鹤先生也好就近为月主看病,以免千里迢迢赶来,路途劳顿,累坏了身体。先生以为如何?”   “是。兵师言之有理。”玉树子逸顺意回答。   “那就留在宫中听封吧!据我所闻,鹤先生不但医术高明,就是连诗书墨画以及音乐方面的才学也堪称一绝。有如此才能,若不报效国家,岂不可惜?”   “兵师过奖,若论诗书音乐之才,臣又岂能与兵师相比?”玉树子逸自然听出了华澈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的身份已然暴露,不过,华澈既然不说破,看来也并不想立刻杀了他,只要多活一日,他也将多一日的自救办法。   “日后,我必让鹤先生作一画,画名就以白凤青鸾为是题,此画将作为我和月主的婚庆之礼。”他转过身,负手而立,笑道,“请先生作好充分的准备。”   “是。臣已开始准备。”   “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   第六十五章 暴虐占有   玉树子逸走出药师堂之后,石门倏然合上。   华澈浅步缓行到了药池边,看着灵玥蜷缩着身体潜在水里,如墨莲一般的青丝在水面上飘浮着,遮掩了她粉嫩透白的肌肤。   她望着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惊惶和胆怯,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他初次触碰她尚未触及世情的娇稚,她总是用如此纯净而惊措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他随时会将她吃掉一样,而她越是害怕,他就越是愤怒,越是愤怒,内心的欲望就越是不可遏止。   “恩师——是他救了我。”她说的话总是只有一半,而另一半让他去揣摩。   “我知道。”华澈点头,惺忪的眼里有着迷濛的睡意,是缱蜷的倦意,也是魔魅般的醉意。他向药池中的女孩伸出了手,柔声道,“来,抓住我的手,我抱你出来。”   灵玥有些微的畏怯,双手扶在了池边,清泠的眸光,映照着美玉般的池塘,长睫中带着雨露,漆黑的双瞳仿佛莹亮剔透,她低声哀求道:“恩师一定要答应我,不要杀他,不要伤害他,也不要为难他——”   “好,我答应你。”没有私毫的犹豫,他的笑容就像天神般的悲天悯人。   “也要答应我,让他陪在我身边,就做我一个人的御医,好么?”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他,曾经她也哀求过他,放过书飞城和玉树子逸,但是他还是派人去杀了他们。   她不再相信,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想要保护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华澈笑了笑,还是没有犹豫,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灵玥的心稍稍一宽,却还是有些惶惑的低下了头,面对他,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仿佛想起了曾在梦境中出现的一个白衣少年的声音,她想起了那一句话:弱者不会永远弱小,强者不会永远强大,弱者若是敢于站在强者的身边,利用他的庇护与智慧,通过与之学习,并更好的学以自用,也会变得强大。   是她不够勇敢么?是她不够坚强么?是她的软弱害了灵氏一族所有的亲人?   她是恩师所有政治权力的核心,却也是恩师权力支撑的弱点。   她与他本就是站在权力天秤的两端,他们也本该拥有同等的权力来管理这个国家,主宰天下百姓的命运,可是,她却总是不知所措的选择逃避和退缩,以致于这杆权力的天秤一直以来不平衡,令恩师深受权欲的毒害而滥用权力杀人。   归根结底都怪她的软弱,都怪她的无能么?原来百姓的责骂也并非毫无来由的呀!   虽然只是梦中听到的耳语,但玉树子逸的话却已深种在了她的内心,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般的鞭笞着她蜷缩在一个小小角落里的灵魂。   那些话刺激着她也鼓励着她从困禁自己的牢笼里走出来,只要她走出来,就会迎来不一样的人生,而被华澈一人所统冶的麝月国也会迎来不一样的命运。   只要她走出来,敢于对抗他的权力,那么也许就不会再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她是麝月国唯一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只要她愿意,一切皆会不同,而灵氏一族的亲人也不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只要她愿意走出来,愿意站起来——   “玥儿,你还在想什么,我在等你——”他向她伸着手,眼底的柔情如同足够可以溺死人的深泉,暖透心底的的同时也令人无法抗拒的窒息。   也只对她,他能倾尽一世的温柔,也只对她,他能用尽一生的呵护。   灵玥惶惑的将一只洁白得琉璃般透明的小手递向了他,她不知道下一步即将面临着什么,却望着华澈的目光中充满了哀求,但她到底在哀求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用害怕,和鹤先生一样,我已经三天二夜没有休息了,我现在很累。你也应该饿了,不是么?”   灵玥嗯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没有明白,不知不觉的,她的小手被他抓到了手心,身体猛然一轻,全身的肌肤都从水里露了出来,漆黑的发丝如同绸缎般的裹在了她的身上,从身上滑落的水珠滴打着水面,敲开交错着一圈圈花纹的涟漪。   华澈的白袍如同蝶翼一般的将她席卷包裹起来,她失重的身体落在了他的怀里,温暖如同致命的毒药漫延她的全身,她下意识的将双臂抱在了他的颈间,垂目便可迎上他温柔而灼热的目光,交错的视线燃烧出情,欲的火焰。   灵玥的心骇然一动,连忙将双臂挽回,怯声道:“恩师,放我下来,好么?”   华澈应了她的要求,放她落地,长发如瀑,一直垂到脚跟,她全身的肌肤又一次的尽现在他的眼底,羞怯顿时洇开如血的潮红,雪上胭脂,销魂酥骨。   “玥儿,你比从前更美了。”他看着她,仿佛透过了肌肤看到了她的灵魂,甚至连骨骼的分络都被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他由衷的感叹,经过一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浴水重生后的女孩仿佛由里到外都散发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他甚至无法用词来形容,因为这种美绝不是任何人的外表可以比拟,而是洗心铅华的心灵辉映。   “恩师,我的衣服——”灵玥不敢对视他的目光,低下螓首,双臂环抱于胸前,一步一步的后退。   “后面是药池,你要退到哪里去?”华澈的眸光中看不出是宠溺还是嘲讽。   “啊——”一脚踏空,华澈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再一次的将她带进了怀里,解下白袍,披在她身上,他垂目,琢磨着她惊惶的呼吸,以及她腮畔的嫣红。   “我说过,我累了,但我还是抵抗不住你的诱惑。玥儿,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恩师?”他轻声说着,和着春风般的笑意,“你我本是平等相依,名正言顺,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叫我华澈,也可以就叫我夫君,但不要再叫我恩师,好么?”   “恩师——”她习惯性的又唤了一声,却见他眉宇蹙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能给我惩罚你的理由?”他真的怒了,愤怒的结果当然是以她来作宣泄的对象,灵玥猝不及防,被他强吻住了唇瓣,她再也无法逃脱,纤细的腰都被他盈握在了手里,无法动弹。她只有呻吟,只有叫唤,却不知越是挣扎抗拒,他侵占的欲望越是强烈。   他用白袍覆盖了她的身体,在她几近透明的肌肤上烙下数道唇痕,但她却还是拼尽全力的反抗着,眼里噙满了泪水,朱唇玉齿间忽然滑出另一个名字来:“飞城哥哥。”   华澈的手抚在了她的颈间,闻声猝止,看着她绝望含泪的眼神,霸道而厉声道了一句:“不许叫他的名字!”   “飞城哥哥——我好想你——飞城哥哥,不要离开蓝儿,蓝儿好想你——”   泪水顺着眼角滑下,他又一次的尝到了苦涩,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要流泪,总是这般的痛苦,他更加的恼怒起来,甚至心里燃生起了一丝嫉恨:“不要叫他的名字,他已经死了——”   但灵玥似乎没有听见,还在一遍一遍的唤着同一个名字,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心碎。   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他发现此刻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宽容大度,竟是如此的恨“书飞城”这个名字,如果这个人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不能再宽恕。   “玥儿,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裉去了温柔,他将爱变作恨的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的身体,也许他恨她的不忠,但却更恨自己的失败,为什么她不爱他,难道他对她的好,她都感受不到么?暴虐的侵噬着她的灵魂,他才发现自己是这么的在意,他在意的不仅仅是一个傀儡娃娃,而是他内心一处难以割舍的柔软。   玉树子逸刚走出药师堂不久,便听到了灵玥哭叫的声音。   她叫的是飞城哥哥,玉树子逸甚至从她的叫声中闻到了虚弱的喘息。   他的心急促缩紧起来,不祥的预感,他的确是冶好了灵玥身体外的伤,并帮她重振起来,但灵玥的心病他却还没有办法医冶。   他虽学医未成,只初涉皮毛,深究了易容之术,但还是能诊断出灵玥的心脏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惊吓与刺激中严重受损,患的是很厉害的心脏病,也许再来一次惊吓便有可能让她送命。   果然,药师堂突传出了华澈的惊惧叫唤:“玥儿——”   玉树子逸心下一沉,亦是惶急不安的奔进药师堂,而药师堂外,一道藏在翠羽灯花树后的白影也冲了出来,却又被数双手拉了回去。   “飞城,不可,此时若败露了身份,华澈一定会杀了你。”   “我听见她叫我的名字,我听见了——你叫我如何能忍下去?”   “这不过是你进宫的第一天,若是一天都不能忍,你还能干成什么大事。飞城,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要收敛一下这样的脾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此刻冲进去,不但救不了她,连自己的一条性命都要送掉,你自己想,值不值得?”   “简直是畜生,简直是畜生!”拳头落在树干上,白衣清瘦的少年恨恨的抓破了树皮,向着一颗大树跪倒了下去,低泣的发出悲伤的痛吟。   第六十六章 不做好人   华澈抱着灵玥走出了药师堂,玉树子逸迎了上去,他看到灵玥依偎在华澈的怀里,一双剪水清瞳还是睁开着,倒映出刻骨的悲伤与顽强,她唇角溢出了鲜血,但她却并没有就此死去。   如果华澈不让她死,她就一定死不了。   玉树子逸心中一痛,连忙从药霜中取出了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准备喂进灵玥的嘴里,华澈却用冷厉的目光阻止了他:“住手——你先自己吃下去!”   他的眼神代表着他不再相信他的医术。   玉树子逸也仅仅只答了一声“是”,便将取出来的药丸一口吞入了腹中,亦没有私毫的迟疑。   良久,他站在华澈面前伫立了良久,见华澈不说话,有些着急道:“月主心脉极弱,若不及时服药,臣怕她撑不下去。请月君允许我……”   “你早已诊断出她患有心脏病,为何隐瞒?”华澈冷问,“你是不是冶不好她的病?”   “外伤可以短时间内复元,内伤只能用药维持长期的冶疗。”玉树子逸解释道,“月主的病,臣可以冶好,但请月君给我时间。”   “多长?要多长时间?”华澈逼问。   “一年。”玉树子逸亦不拐弯抹角的回答。   “一年?”冷笑起来,华澈忽然平静道,“这应该是鹤先生习医的时间吧?”   “臣保证一年时间内一定可以冶好月主的病。”   “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华澈突然厉声道,“即便你是一个人才,欺君犯上也一样是死罪,来人——”   守在药师堂外的侍卫立刻前来接令:“青龙在!”   “将他带下去……”华澈的声音冷酷到了极致,即使他再怎么惜才,但谁要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不——”娇声打断,他怀中的灵玥呕出一口鲜血,喘息着,深深刻着怨与恨的眼神望向了华澈,“你刚刚还答应了我,不杀他,让他做我灵玥一人的御医,君无戏言,恩师,你怎可反悔?”   华澈微怔,灵玥血色尽褪的脸上展现出苍白脆弱的笑容:“恩师,我要吃药,我相信他,我也一定要活下去。”   这次轮到玉树子逸神色一怔,似乎不敢相信灵玥的意志竟会突然变得坚强起来,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疼惜与欣慰。   灵玥将目光投向了他,微笑的请求道:“哥哥,我要吃药,我愿意等你一年的时间,我相信哥哥在一年时间内一定可以冶好我的病。”   玉树子逸神色里露出哀怜,看了一眼华澈,见他没有异议,便又取出了一粒药丸,喂到了灵玥的口里,柔软的樱唇在他指腹上留下一点幽凉的温存,玉树子逸的心蓦然痛了起来,也许他是给了她一对坚硬的翅膀,但他却同时也给了她无尽的痛苦。   良药苦口,但灵玥还是笑着将药吞进了腹中,对华澈道:“恩师,放我下来!”   这次已不再是哀求,而是要求。便是从这一刻起,她决定不再悲哀的顺从忍受,而是勇敢的做回自己,从前的彷徨是因为恩师给予了她太多的庇护与决策,如今,她要从他的庇护伞下走出来,便要学会自力更生,学会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学会理智的去判断,果断的去决定。   虽然很累,虽然很痛苦,但她却一定要担当起责任,因为她是麝月国的月主灵玥。   华澈没有理她,却将她抱得更紧了,迎着月光,他向兵策府前的暮晚亭走去。   灵玥却挣扎了起来,小小的粉拳用力捶打着华澈的肩膀,娇声怒喝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夫君,你只是麝月国的兵师,你没有资料困禁我——”   一连三句话令玉树子逸的眸光亮了起来,亦令华澈陡停了脚步。   垂目迎视着她含满怨怒的目光,华澈的双瞳中蓦地也点上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悲哀,她竟然不承认他是她的夫君,即使她的人已完完全全的属于了他,而更让他惊疑的是从来只会聆听顺从的灵玥也会突然反抗起来忤逆他的威严。   “恩师,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的地位,而我也很清楚我现在的地位,如果没有了我,你将以何种方式在麝月国建立政权?”   她竟然都明白,她什么都明白,用一颗纯净透明的心来压抑着自己天生具有的智慧,她便是这样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要爆发宣泄的时候了么?   华澈不愠不怒,却是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玥儿,你的玥宫还在重建过程中,在这期间,你就住在我的兵策府,好么?”   他居然也开始用商量的语气对她说话,却换来她悖逆的回答:“不好,兵策府不是我的家,我不喜欢呆在那里,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竟然回答得如此干脆,没有一丝的留恋。   原来他给予她的关怀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的温暖么?她竟如此憎恨?   “那么,你要去哪里?”他又开始反问,玥宫被毁正在修建,你已无处可居住,能去哪里?除了兵策府,你能去哪里?   “我要去景阳宫。”灵玥的清瞳中又渗出凄澈的泪光,“我要去为我月祖母守灵,我想要陪她说说话,她一个人在景阳宫一定非常寂寞,我要去景阳宫陪她。”   “玥儿,你现在脑海里要十分清楚,你的月祖母,她现在已是亡灵幽魂了,你一个人呆在景阳宫,你不害怕么?”就像吓唬小孩子一般的说着,华澈眼里阴鸷含笑。   灵玥的神情确实灰黯了一下,有一丝的惊惧,却又坚定的答道:“不,我不害怕,就算月祖母的灵魂在景阳宫中,我也相信她一定会保佑玥儿健康起来,保佑玥儿重振麝月国,教玥儿如何冶理国家,如何爱护黎民百姓。”   “说得真好。玥儿,为师很高兴,你现在真的长大了。”   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却反而为她的坚强而自豪,为她的勇敢而高兴。   他的眸子依然明亮得仿佛能滴出银河之水,灵玥望着他,忽然心生起一丝愧疚,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无论别人怎么说,但他却是这个世上最宠她的人。他从不吝惜给她任何东西,但他却也仅仅是给了她所有,而置天下人而不顾。   用他的爱护来作为自己攻击他的武器,她这样做真的对么?   “恩师,记得玥儿说过,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残忍了。你杀了多少人啦?”灵玥摇头,仿佛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闪现出他白袍掩映下的腥风血雨,泪光模糊视线,她涩声问,“恩师,你难道从来都不觉得人命是可贵的吗?”   顿了良久,华澈微笑起来,平静的告诉她:“别人可以这么认为,但我不能。玥儿,在你心里,恩师一定是一个残暴无情的大坏人,是么?可是,恩师却还是没有办法做一个你所认为的好人,这天下谁都可以做仁慈善良的好人,但我却不能。”   灵玥诧然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若是做了好人,必将会失去一切,并失去你——”他只说了一句,却包含了许多她所明白的或是不明白的意思。   这一句话令灵玥吃惊的同时也令一旁听到的玉树子逸震惊不已。   也许灵玥还听不出华澈的言外之意,但玉树子逸却能彻悟明白。   权力对华澈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威望一种欲望,却更是他用来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武器。也许灵玥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并成为当今月主全得了他为她铺开的一条血路。   如果他仁慈,他的地位很有可能会被人夺去。   如果他仁慈,就不会带着被所有人视为傀儡娃娃的灵玥走到今天。   如果他仁慈,或许现在他和灵玥都已死于敌人之手。   如果他仁慈,如今的麝月国很有可能会政权分散,支离破碎。   当真是没有他的狠、辣、果断,也就没有麝月国如今的安宁。   至少百姓的生活还是富足而安宁的,风起云涌的只是麝月国王权贵族的子孙后裔。   在外人看来,灵玥仅是他用来巩固政治权力的工具,但华澈却恰恰是以这种方式来保护了灵玥的周全。   这到底是爱,还是利用,更或是伤害?   玉树子逸恍惚间竟对华澈这个人萌生起了尊敬,叹息也仅仅是同情他这样的人而已,但他毕竟是杀了灵氏一族数条人命的刽子手,恨将是永远的存在。   所以,他的计划也将不会因任何事而动摇,一直进行下去,直到成功的那一天。   灵玥望着华澈,不停的摇着螓首:“恩师,我不明白你呀,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如此?为什么?”   “你无需明白。”华澈柔声一笑,将她放了下来,她身上披着的是他的白袍,他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尊重你的要求,不过,仅你一人在景阳宫,我不放心。”   “那就让鹤先生陪我留在景阳宫吧,有鹤先生在,玥儿就不怕病再发作了。”   灵玥看着他,抢着要求,却还是忐忑不安的注视着他脸上的忧虑,没有想到他的脸上展开了微笑,对她道:“好。如你所愿。”   第六十七 诅咒之吻(1)   灵玥和玉树子逸去了景阳宫后,华澈召来了一群身着夜行衣的影守,命其暗中保护灵玥,默守在景阳宫中。   三日未眠,精力疲惫的他也抱起晕睡中的幽逽回到了兵策府卧龙居,准备入睡。   夜月透窗,洒进余辉,一只金光之鸟扑腾翅膀而起,飞落在了檀香木制的案几上,他的床前。今夜,金光之鸟“夜话”向他传来了万里之外的讯息。   中原御龙国皇帝将派国使来访海上麝月,其中必会在我麝月国安插内应,望君多加戒备小心——夜话。   中国御龙国还真是一个太过猖狂跋扈的强国,据帝国史上记载,其国早有吞并整个汐梦川的野心,上代龙桀帝皇就已试图发起过侵略四方的战争,东南西北昕晔、麝月、风鋑、魔雪皆遭其战争之祸,国虽小却各具天守异能防御,天可怜见,龙桀帝霸业未成,但其志不减,又将其征服的理想传于下一代帝皇御天,如今御龙国的皇帝御天在十八年间虽暂停了战火,却一直致力发展着国家经济、军事与文化,实施养民、安民等政策,屯兵严训,其征战的动机亦可观而知。   华澈默然笑了笑,还真是和这霸道的御龙国脱不了一丝干系呢!看来他与御龙国的较量将不休不止,而麝月国就是他力量的源泉与跳板。   我必让天下人知,谁最有资格在这汐梦川大陆上争霸!   所有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我必夺回!   吹灭了莲灯,他躺在床上,拥幽逽入眠。   恍惚间,屋子里一亮,一丝叹息传来:“还真是,不抱着女人就睡不着觉呢!”   华澈警惕的睁开了眼睛,映入他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轮回。   “你还来干什么?”华澈并没有起身,仍躺在床上,冷问。   “我来照顾你。”回答的声音有些缥缈,却最亦吹眠,“澈儿哥哥,你实在太累,今晚你就不要再提防任何人了,因为有我在此看护你。”   “你回去吧!我还没有弱到需要人看护的地步,何况,你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你不觉得你说这句话很可笑么?”   “有志不在年高,我记得澈儿哥哥也说过这样一句话,澈儿哥哥十二岁的时候就已有轮回现在的思想觉悟了,难道不是么?”   华澈怔了怔,实在是无多少精力与之争辨,便叹道:“那就随你吧!”   他闭上了眼睛,深密的长睫上抖落着月光的清辉,轮回看在眼里,迷恋已久的心再生刻骨的眷恋,如果能这样一直看着,他也将永不会厌倦。   但华澈却一直只是在利用他,对他的态度甚至没有对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好。   女人对他来说,当真这么重要么?   太在乎,就会太容易受伤,就像今日这般疲倦。即使你对那个女孩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溺,可你换来的是什么,却是她的仇恨与伤害。   用爱去换取她对你的伤害,这就是你常说的公平?澈儿哥哥,你实在是太傻!   如果女人将会成为你雄图霸业的障碍,我将帮你除去这些障碍,即便我这样做到头来也只能换取你对我的恨,我也绝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手掬一片月光,照亮金光之鸟的全身时,亦罩在了华澈的身上,轮回的眼里闪出或悲怜或喜悦或冷酷的光芒。   这是术法的结界,可以助他安心入眠,并让任何人都无法再接近他。   犹如一层透明的屏障,弧形架桥的月光罩着华澈的床塌,灰暗中淡然生光。   轮回的术法差不多已至“忘情无我”的境界,身体几近虚无,所以,他能直接穿透屏障,来到华澈的床边,手抚在已沉睡之人光洁的额头上。   一珠明黄宝石便是他所有灵力的来源,但因这段时间,他屡次施用术法以至灵力退减,身易疲惫不如从前。   轮回将自身的灵力注入了一半给他,并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叹息道:“澈儿哥哥,原谅我,既然你不听我劝,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保护你,我十分害怕,你的命运将与这两个女人有关,所以——我将设下这诅咒之吻!”   诅咒之吻,也是一种术法,但却是一种最恶毒的咒术。   轮回在华澈额头上落下的那一吻竟然顿生光环,繁复色彩,尽显咒语,然后,在他离开房间的时候,那道光环又陡地消失。   华澈没有苏醒,亦毫无察觉。   而同一个子夜,玉树子逸守在了灵玥的床边,他知道华澈暗中派来的影守会时刻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他除了看护着灵玥,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灵玥也没有睡着,抱着软枕,滑落泪光,叹息:“唉,恩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啦?”   对于她这个问题,玉树子逸实在不好回答,亦不便回答。他只安慰道:“月主,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吧!”   “我已经睡了半个月了呀!”灵玥忽然起身,望着玉树子逸一笑,“哥哥,我感觉你好亲切,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你愿意这样一直陪着我么?”   她只是害怕一旦“秋水鹤”离开了她的身边,恩师便会趁机杀了他,所以,她也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来保护他的安全,但却还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   玉树子逸温文尔雅的一笑,答道:“当然愿意。能这样一直照顾月主是我的福气。”   “可是——”灵玥忖度了一会儿,问道,“哥哥有想念的人么?我怕你这样一直照顾我,而耽误了你和自己想念的人在一起。”   玉树子逸一怔,有想念的人么?说没有是不可能的,他将一段感情埋藏了甚久,久到让他自己都怀疑这样靠欺骗和隐瞒来维持的爱情到底是对还是错?   也许如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吧!给彼此思考的时间,或许她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欠一个人的债将永远也还不清,但如果她能找到更好的归宿,又岂不是他的幸福?   “有。”玉树子逸回答,“有想念的人,但不一定要在一起。”   灵玥有些不解了,问道:“想念,但不一定要在一起?”   玉树子逸微笑着点头,灵玥却黯然神伤起来:“不在一起么?可是我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呀!我很想念他,真希望这都是一场噩梦,等到梦醒了,他还会到铃果芳香林前的一颗大树下来找我,其实我并不一定要他送我礼物,我只想他来看我,就足够了。真的只是——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就足够了。”   灵玥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似乎要落泪,却又坚强的忍住,抬头,望向玉树子逸笑问:“哥哥,你说,这算不算就是爱情呀?”   玉树子逸心中一阵酸楚,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他并不知道,飞城在灵玥心中除了地位重要,却已经是一个过世的人了,他笑了一笑:“真是一个傻丫头,你想她,他也会想你,我想,他一定还会来看你的,只不过可能有些事情耽搁了。”   “是么?他还会来看我?”纯净的笑容呈现在脸上,竟然带着一种梦想般的奢望和向往,可是笑容的掩盖下还是有一处流血的伤,“他真的还会来看我么?我也真希望他还活着多好。”   后面的一句话低得如同呓语,可却如锤子一般击在内心,玉树子逸惊道:“他不是还活着么?”   “哥哥知道我说的是谁?”灵玥也诧然的问。   “哦不——”他还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笑道,“月主,他是否还活着,我想月主心里一定会有感应的,你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么?”   “能——”灵玥惊喜的作答,“我总感觉他一直在我身边。难道他真的还活着,那他还会来找我么?”   “会的。”玉树子逸回答,脸上的疲倦之色已很醒目,灵玥起初未察觉,一想到飞城若真的还活着便已兴奋不已,再看玉树子逸已开始垂下眼睫,似乎在打磕睡,她便愧疚道:“哥哥,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已有三日没有睡觉了,不如,你就睡我这里吧!”   “不可——”玉树子逸一惊,拒绝。   “哥哥,你别误会。”灵玥天真无邪的笑道,“玥儿的意思是,你睡在床上,我想出去走一走呢!”   “那我陪你出去走吧!”玉树子逸抢道。   “不,哥哥,你已经很累了。”灵玥连忙摇头拒绝。可玉树子逸却坚持道:“没关系,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陪着你,这是我的职责。”   “那——我还是不出去了吧!”灵玥眸含忧色道,“哥哥,不如我们现在都睡吧!”拥紧了被褥,灵玥翻过身,故意装作入睡。   夜已静寂,可闻均匀呼吸的声音。灵玥等了良久,才又回翻身过来,见玉树子逸已合眸沉眠,便轻手轻脚的落下了床,并将床上的被褥取来,轻轻盖在了玉树子逸身上。当她刚要走出寝宫时,忽然被玉树子逸抓住了手腕,她一惊,回头,却见玉树子逸依然合着眼帘,只是略显苍白的唇瓣间轻吐出了一句话:“对不起,云儿——”   一句对不起到底包含了多少感情,灵玥虽不知道,却隐隐为他心痛起来,原来哥哥心中也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么?   她看向玉树子逸的手,竟见他指间有一点红痣,墨汁研血,很是熟悉!   第六十八章 诅咒之吻(2)   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一点红痣?   灵玥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玉树子逸没有回答,却又将手慢慢放了开来,他的确已很是疲倦了,所以即便是梦呓也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最后又化为无声。   “哥哥,对不起,玥儿让你受苦了。”灵玥愧疚的道了一句,悄然走出了景阳宫,身后几道黑影紧随其后,夜间,袭来阵阵凉风,灵玥也曾警觉的回头四顾,但什么也没有看到,铃果芳香林,树如同鬼魅而立,她来到了曾与飞城相会的那颗大树下。   大树犹在,只是她所盼望的人却没有来。   大树下有一个很大的燕雀巢,燕雀巢里装着的全是飞城送给她的礼物。   她将所有礼物一件又一件的拿了出来:蝴蝶雨盒,月光纸鹤,漫天飞花,人偶画像,神像玉佩……   每一件礼物上都有他所写的字,字迹虽不是非常的美观,却是他十分认真的一笔一画写成,每一个字都寄予了他对她的关怀。   每天都要开心,每天都不要太累,每天都有我陪伴着你……   灵玥反复的细细咀嚼着这些礼物上所写的每一句话,每默念一遍,心中的泪水就多一分,到了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娇声叫着:“飞城哥哥,蓝儿好想你!”   “飞城哥哥,蓝儿真的好想你——你回来看看蓝儿,好么?”   倚靠在大树下,抚摸着怀中的礼物,她又想起了他对她说过的每一个故事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他总是喜欢轻轻揉着她的脸颊叫她要多笑,多笑才会更美。   也许那七日的约会,她仅是沉浸在被宠溺的开心之中而太过忘情,而到了真正失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甚至连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脑海里,无法忘记。   抱着那些礼物,她时不时的东张西望,总希望从夜色之中找到那一袭蓝衣的身影。   但是没有。没有了,永远也不会再有了么?   灵玥流干了泪水,双手在地上刨开一个小坑,又将那些礼物埋藏了起来,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墓,她跪倒在坟墓前跪拜,嘤泣道:“对不起,飞城哥哥,是蓝儿害死了你,蓝儿本想随飞城哥哥而去,但是——但是不可以,蓝儿是麝月国的月主,必须——必须担当起蓝儿该有的责任,而且——蓝儿绝不会再让恩师乱杀无辜,绝不会了——”   清瞳中闪烁着柔婉而坚决的信念,从来都是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忽然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神色中有了冷酷绝决而坚强的光芒。   也许再也不会有眼泪,但心中的伤口却永远也无法愈合,流着的是血和悲伤。   “飞城哥哥,如果有来世,蓝儿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一定会——请给我时间,等我!”   灵玥跪在地上自言自语了很久很久,她从来都没有对一个人说过很多话,却在今日对一个埋葬了礼物的坟墓说了这么多,这么久。   夜空忽然变得一片死寂,连月色星芒都被乌云吞没了进去,天色渐变,即临降雨,风变得更急,灵玥的一头青丝都被吹得凌乱。   寒风萧瑟,虽然有些阴冷,灵玥却忽然眼睛一亮,露出些微的喜色,她蓦地站起身来,寻视着四周,叫了起来:“飞城哥哥,是你来了么?如果是你来了,蓝儿求你现身吧!蓝儿不怕——求你出来和蓝儿见一面,好么?”   风吹皱了她的紫色大氅,亦吹落了一地寒霜。   根本就没有她想象的魅影,至始至终都只是风吹叶落的声音。   而另一棵参天大树上,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本来一惯含笑的眼神里也不禁滴落出忧伤。   “蓝儿——”极轻极轻的呼唤,被落叶沙沙的声音所覆盖,他换了一身夜行衣,卧坐在树巅,静静的瞧看着灵玥的一举一动,几次冲动想要跳下去将她拥进怀里细心的呵护,逗她开心,但最终都忍住了。   华澈派来跟踪灵玥的影守太多,他根本找不到一丝与她见面的机会。   灵玥还在四处奔走着叫唤他的名字,她的伤心对他来说犹如肝肠寸断,他如何不想立刻告诉她,他还活在这世上,可是他还要等,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只要他能将兵部一半的兵权掌握到了自己手中,再加上武林朋友的帮助,那么他便一定可以将她和姐姐都救出王宫了。   蓝儿,一定要等我,等我……   灵玥久唤不见回应,终于也绝望的再次跪倒在了地上,默然舔舐心底的痛苦彷徨。   忽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唤她的名字,她诧异的立刻回头,看到一身法袍的少年,见是术师轮回,便恬然笑道:“轮回恩师,这么晚了,你来找玥儿有事么?”   轮回笑了一笑,向灵玥伸出手,道:“玥儿,你有多久没有到我那里去了?不想再学术法了么?”   “最近,最近玥儿遇到了很多事情,所以就没有去轮回恩师那里。”灵玥礼貌性的答道,“轮回恩师最近还好么?”   “哦?遇到了什么事情,可否跟我说说看?”   灵玥摇了摇头:“很多事情,说来话长,还是不要说的好呢,都是一些不开心的事,玥儿还不想让恩师也陪我不开心。”   “玥儿,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完全可以叫我轮回哥哥。”轮回说罢,将灵玥的手牵了起来,“既然是不开心的事情,就该忘记,不如,轮回哥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将心中的不快全都发泄出来,好么?”   灵玥觉得奇怪,术师轮回一心专研术法,已修到得窥天道,无欲无求,忘情忘我的境界,虽也为她的老师,却从来没有认真的教过她一门术法,而她也对术法并不十分感兴趣,所以每次去他那里学习都只是玩玩而已。   轮回术师也十分贪玩,他总是用术法凝结出一些怪异的幻象,让她去猜测,就像是游戏一样,而她就成了游戏中的棋子。   一个追求法术最高境界与力量的少年已然对世间很多人和事都失去了兴趣,所以他除了用术法来戏弄她取得一些乐趣,对其他任何事物都是不太关心的。   带她去好玩的地方,这是不是意外的惊宠?   但灵玥没有拒绝,应该说无论是哪一位恩师的要求,她都习惯了接受。   她随轮回来到了一片紫樱花铺就的花海中,十里花海嫣色迷离,蝶翼纷飞,画景缥缈得有些不真实,灵玥仿佛觉得已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有身在其境而悬在虚空的感觉。轮回站在她身边,亦仿若在,亦仿若不在,他看见灵玥脸上展现了一丝欣羡的笑容,问道:“玥儿,看到这个不一般的世界,你有何感想?”   灵玥先是呆了一呆,方才答道:“我只觉得太不真实了,轮回哥哥,这也是你用术法凝结出来的幻象么?”   “是。玥儿,你越来越聪明了。”轮回赞叹,忽然一拂袖,他们二人所在的花海世界又变全无,眼前只剩下一扇巨大的屏风,屏风上什么也没有,洁白如灵幡。他指着这一扇什么也没有的屏风,又问:“玥儿,你现在从这屏风上又能看到什么?”   灵玥疑惑的答道:“什么也没有呀?”   “什么都看不到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去看。”轮回忽然奇怪的问道,“玥儿,你觉得兵师华澈对你好么?”   灵玥一怔,他为什么会提到恩师呢?五位恩师当中,她与华澈相处的时间最长,而最关心照顾她的也是兵师华澈,能说他对自己不好吗?可是,恩师却从来只是恣意而暴虐的占有她的一切而从来都不会考虑到她的感受。这个问题又该怎样回答?   “恩师对玥儿很好,可是恩师——”灵玥有些痛苦迷茫得不知如何回答,却听轮回打断道:“不用可是,我只是问他对你好不好,你已经回答我了,他对你很好。那你该如何报答他对你的好?”   “我?”灵玥摇头不语。她该如何报答他?可她现在却是在想着如何对抗他的权力?   轮回的话又让她内心痛苦挣扎起来。   她抱头不语。轮回忽然拿开了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道:“他对你好,你却想着如何去对抗他,玥儿,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吗?”   “不——”她实在是不明白,本来藏在心中的矛盾被轮回激化,“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华澈恩师会对你这么好吗?”轮回这样问,灵玥一样无法回答,却听他道,“因为他喜欢你,爱你,甚至是用生命来保护你,而你却听信谗言,利用他对你的爱去伤害他。”   “不,不是这样的。”灵玥终于忍不住反驳。   “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轮回反问。   “我其实是尊敬恩师的,但他做的有些事情,我还是觉得不对,我只反抗他所做的不对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再让他杀人。”   “玥儿,你变了,变得不如从前单纯善良,你已不配他爱。”轮回冷笑,忽转话锋道,“华澈恩师最喜欢吻你哪里?”没等灵玥反应过来,他冰凉的手指猝点向了她的眉心,一玫桃色嫣红,“是这里么?”他收回手,陡地将唇瓣印上了灵玥的眉心,落下一吻。   诅咒之吻。   凡是被澈儿哥哥喜欢的女人,若是背叛了澈儿哥哥,都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第六十九章 似梦非梦   那一吻落下后,夜空陡地通亮,电闪雷鸣,天际之辉化作白皑之雪。   轮回的身影逐渐透明,仿若雾霭一般飘浮不定。而灵玥愕然的退后了一步,有些惊恐莫名的望向轮回略显朦胧的脸:“轮回哥哥,你在做什么?”   “玥儿,你有看到天怒了么?”轮回脸上展现出诡异的笑,“此咒启用了问天之咒,从今以后,你的命运将由你的意念选择来决定。”   “我的命运将由我的意念选择来决定?”灵玥的头奇异的痛了起来,她将双手抱紧了头颅,“轮回哥哥,你不懂你在说什么?”   轮回冷笑了一声,望向天空,凤目中倒映出天际的光影,他的声音亦如空谷回音,道了一句:“玥儿,现在夜已深,你该回去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如风即散,消失在了灵玥眼前。   一场夜来疾雨下得很是怪异,灵玥踏着泥泞小路,向景阳宫小跑着奔去,雨水浸湿了鞋袜,透骨的冰凉。雨丝如梦,带来思念的味道和梦中之人的气息。   忽然,她头顶上空一阴,雨水向着四周斜飞而去,不知不觉,她竟又奔到了那颗曾与那蓝衣少年共度过温馨时光的大树下,很是眷念的仰头望了一眼,她扑扇着长睫,抖落沾附在眼帘上的雨水,视线变得清晰的刹那间,她竟如同做梦一般的看到了一张戴着半张青铜面具的脸,一双微微含笑无比俊朗有神的眼睛,她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被雨水淋得如同落汤鸡的娇小身影。   “蓝儿——”如同记忆里的轻唤,一身夜行衣的少年将披风扬起,遮在了灵玥的头顶上空,“飞城哥哥来看你了。”   这是真的吗?还是梦中的幻影?灵玥呆呆的望了他良久,苍白的小手有些颤栗的伸向少年脸上的面具,少年没有动,唇角边一直扬着阳光般自信的微笑。   他让灵玥取下了面具,如他所料,他看到了灵玥眸中含泪的惊喜。   “飞城哥哥——”极轻的一声叫唤亦饱含了千言万语,灵玥丢下了面具,扑到了黑衣少年的怀里,仿佛这是上天对她的一次恩赐,她感激涕零,“飞城哥哥,原来你真的没有死,谢谢你,谢谢你还来看我——”   “蓝儿,飞城哥哥想你的时间可不比你少,当然会来看你啦!”又恢复了以往戏谑的笑容,如温煦阳光般的外泄,连雨水落在脸上都变得温暖。   灵玥笑了,笑得无比温婉而天真。如同绝望中获得的一丝奢求,这便是幸福的笑容。   “蓝儿妹妹,都怪飞城哥哥没有能力保护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不过,飞城哥哥发誓,一定会带你走出这座王宫,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我还是做我的盗侠,你就做盗侠的老婆,好不好?”   “老婆?”灵玥讷讷的问。   “呃,老婆的解释是——”摸了摸鼻子上的雨珠,黑衣少年轻咳了一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都是那个霸道的凶女人发明出来的新鲜词儿,什么难听的词儿,我们不用它了,老婆的意思就是我的娇妻,嘿嘿。”得意的笑罢,他又趁机揉了揉灵玥滑腻的小脸,“能嫁给我这么幽默又帅气又会赚钱的男人,你可一辈子都不用发愁哦,保管有吃有喝有穿,还能玩得潇洒开心。”   “赚钱?”灵玥自小生活在宫中,养尊处优,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赚钱一回事,便天真的问道,“难道还有人没有吃没有喝没有穿的么?”   “那当然啦!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你飞城哥哥这么厉害,金银可以大把的盗来呀!”飞城一时激动起来,想要狠狠的炫耀一把,便开始涛涛不绝道,“蓝儿,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世上有富人有穷人,富人虽也不少,可穷人有一大堆呢,当然啦,你飞城哥哥还算得上是富人一个,就是比不上你们王宫里这么有钱了。”   灵玥笑了起来,却又有些吃惊的问:“飞城哥哥常常盗别人家的金银么?”   “呃,其实也不能算是盗。”意识到神盗公子虽在江湖上是个光荣的名号,但有可能会在灵玥心中大毁形象,飞城连忙又解释道,“我是劫富济贫,劫富济贫,嘿嘿。”   “劫富济贫?”灵玥又问道,“意思是不是,飞城哥哥会把盗来的金银送给穷人呢?”   “就是这个意思!”忍不住又揉了一下灵玥的脸,飞城大声夸赞道,“蓝儿妹妹,你好聪明呀!真不愧是我神盗之妻,得嘉奖一下,呃,再送你什么礼物好呢?”他又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忽然看着灵玥眯眼笑了起来,“蓝儿——”他低声轻柔的唤着,眼中流露出明朗而深情的光芒,“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灵玥一怔,如玉脸颊染上淡淡红晕,她嫣然一笑,将螓首仰了起来,闭上眼睛道:“好,无论飞城哥哥送我什么礼物,我都会喜欢的。”   飞城看着灵玥天真无邪的如花笑靥,自己反而紧张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抱起灵玥,吻向了她眉心上的一枚红嫣,他的吻极其轻柔,仿佛怕太过用力而碰碎了这张如明瓷琉璃般的脸,灵玥也感受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可这到底算是小心翼翼,还是他内心里存在了阴影和畏惧,他先后有两次亲眼看到或亲耳听到她被那个人蹂躏,当温热的气息滑至唇瓣,他将灵玥抱得更紧,却无法再吻下去。   灵玥的眼中也涌出了泪水,心中腾起无比的愧疚:“飞城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飞城不解,抚了抚灵玥的脸颊,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真是一个小傻瓜,被我占了便宜,还跟我说对不起,就像公子说过的一句话,你是不是被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的呀?”   “我——”灵玥见他脸上洋溢着春风拂煦般的笑容,也不禁跟着心情豁然开朗起来,问道:“飞城哥哥说的公子是谁?”   “公子呀,是一个非常野蛮的不像女人的女人,你有见过的。”飞城笑道,“公子是她的姓,莲汐是她的名字,公子莲汐就是神龙阁的老板,那天,戴着斗笠身穿紫衣的女孩应该就是你,对吧?”   “我——”灵玥嗫嚅着,那天她隐瞒了身份,随恩师到民间微服出巡,本也没有料到会遇见他,而这样巧合的邂逅又何偿不是恩师的安排,她之所以明白了恩师的用意,才不与他相认,但这是理由么?还是他们之间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千言万语,她无从说起,便只有不停的道歉,“对不起,飞城哥哥,对不起……”   “你怎么又跟我说对不起?再说一次,我可要生气了,飞城哥哥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眯眼笑着,故意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他也不过是掩饰住了心中的痛苦,想要逗灵玥开心,“不行,你说错话了,就得受罚,唉呀,要怎么罚你好呢?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我还真舍不得,不如……”他打定主意似的邪气一笑,趁灵玥不备而在她身上抓痒痒,逗得灵玥娇声大笑了起来,声音宛转如百灵。   “咯咯……飞城哥哥,别抓了,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吗?”灵玥不停的求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喜悦,“飞城哥哥,你还真是很坏呀——”   “是么?你现在才知道呀,那以后可要小心了。不过,羊入虎口了,想逃也逃不掉了。蓝儿妹妹以后就是我神盗飞城的了。”   灵玥笑了一笑,又有些忧虑的问道:“飞城哥哥,你真的喜欢蓝儿么?”   “当然喜欢呀,还不是一般的喜欢。”   “那你会爱上玥儿么?”灵玥惶惶不安的问,飞城哥哥所见到的只是另一个自己,而他一直也只唤她蓝儿,但她却不叫蓝儿,他会喜欢真实的自己么?一个生在帝王之家无法摆脱命运注定了会成为一国之主并成为恩师的女人的玥儿。   她连自己都不属于,又能给他什么?   这一问,飞城的笑容果然黯淡了下去,灵玥见他脸色变化,心中也不免失落起来,果然她的身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么?已与恩师定下国婚的她本不该拥有爱情,是她奢求的太多了么?可是与飞城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开心,又如何能舍?   雨已停,两人的身影在大树下迎风而立,发丝相缠,执手相依。   这一幕已深深的映在了另一位躲在铃果芳香林之中的一身雪衣大氅的少女眼里,夜色在二人身上罩上一层神秘,但少女雪嫣却能一眼认出那身著夜行衣的少年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男子,她是同时效命上宫主灵绘与华澈的一个影子杀手,不能有任何感情,但自从看到那少年脸上永远不变的明朗笑容以及他对灵玥所做出的一切事情之后,她便在心中暗许下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   月主灵玥一定会在上宫主的计划中死去,而这份爱情最终也一定会属于我雪嫣。   看着飞城将灵玥紧紧的拥在了怀里,雪嫣的眼眸中渐渐渗出了暗羡与嫉妒之意。   第七十章 似虚似实   “真是个傻妹妹,蓝儿是你,玥儿也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爱的人也是你呀。”飞城说着,灵玥欣慰感动得热泪盈眶,“我知道你是当今月主灵玥,我也知道你将会与兵师华澈完成政治上的国婚,我还知道……我还知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好么?玥儿,如果飞城哥哥带你出宫,你愿意跟我走么?”   他松开了怀抱,低头看着灵玥眸中的神色,充满希翼的等待:“你愿意放下月主的身份,跟我一起浪迹天涯么?”   可以么?她本该肯定的回答,不可以,她必须要担当起月主的责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但是她一时间竟拒绝不了飞城的柔情而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飞城狂喜道:“太好了,玥儿,只要你肯点头,我会觉得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灵玥愕然:“飞城哥哥要做什么?”   “呃,这是密秘,先不告诉你。”飞城笑了一笑,又道,“玥儿,飞城哥哥可能不会经常来看你了。”见灵玥眼中露出失落,他又指向大树上一只发光的蝴蝶道,“不过,若是你看到这只夜光蝶,那就是飞城哥哥来看你了。”   “夜光蝶?”灵玥好奇的顺着飞城手指的方向望去,竟见一只全身通体发亮的蝴蝶从树枝上翩落了下来,飞城接到手心,送到灵玥的面前,笑道,“这也是我求哥哥帮我做的玩偶蝴蝶,它不是真正的蝴蝶,但却要比真正的蝴蝶还会听话哦。”   灵玥接过飞城手中的夜光蝶,捉着一双扑扇的蝶翼,玩弄着,开心的笑道:“好漂亮好好玩的蝴蝶,飞城哥哥的哥哥可真了不起,竟能做出这么多好玩的东西来。”   “呃,也不能光夸他呀,要不是我想象并设计出来,他怎么能做出来呢,你说是吧?”   灵玥见飞城似乎有些吃醋了,便笑道:“飞城哥哥更了不起。”   “那还差不多。”看着灵玥水灵的眸光充满喜悦,飞城也顿觉无比的幸福,就为了她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别说是与华澈作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绝不会犹豫。   就这样一直注视着灵玥的笑容,飞城不由得看痴了,却在忽然之间,灵玥丢下了手中的夜光蝶,抱着头颅痛叫了起来。飞城惊惧的将她抱在了怀里,焦急的问道:“玥儿,你怎么了?”她眉心上的那枚嫣红不停的闪烁出奇异的红光,刺目炫晕,隐约可见一些繁复的小字,飞城想起了他在跟踪灵玥的途中看到轮回在她眉心亲吻了一下,难道那个诡异的少年术师对灵玥做了什么吗?“玥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我?”   “我头好痛,飞城哥哥——好痛——”忍不住用拳头敲打着几乎快要爆炸的头颅,灵玥望向飞城,视线里竟然出现的是一袭飘逸得有些不真实的法袍,是术师轮回?   怎么会是轮回?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轮回用术法凝结出来的幻象么?   “飞城哥哥——”她有些害怕的不敢置信,伸出手,试图去抚摸那一张脸,她希望她摸到的会是飞城的脸,但是,她的手却被他握住,那张脸还是没有变,还是术师轮回俊俏而显得有些阴沉的容颜,再也没有明朗如同朝阳般的笑容,轮回的脸上竟是冷讽和嘲屑。   “不,这不是真的,你不会骗我的,飞城哥哥——”灵玥的心倏然下沉,神情亦变得惊恐而恍惚,“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是飞城还是轮回?是梦境还是幻象?   “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他么?所以将我也能看成是他?”   “不,不——”她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到的依然是轮回的脸,仿佛明白了事实,她彻底绝望,“轮回哥哥,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来骗我,为什么要变成他来捉弄我?”   “哼,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心到底有没有背叛澈儿哥哥。”轮回冷笑,“玥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如若你做出了什么背叛兵师华澈的事情,必将灵魂俱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要好自、为之!”   “为什么?轮回哥哥,为什么要对我施咒?”灵玥厉声问着,却被一双坚实的手臂围在了怀里,她用力的捶打着这个人的后背,竟又似乎听到了飞城的声音:“玥儿,你到底怎么了?我是飞城哥哥,我是飞城哥哥呀,你再好好看看——”   “飞城哥哥?是飞城哥哥?”灵玥的精神饱受折磨,竭力平静下来,再次看向这个抱紧她的人的脸,看到的却又是飞城,她欣慰的笑了起来,将手慢慢抚向飞城的脸,可突然之间,竟又像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一般,她抚摸到的脸颊又变成了轮回。   轮回的眼神是幽深而犀利无情的,朱红的唇瓣翕动,不停的念着一些她听不懂的奇异咒语,而她的意识也在这些咒语之中逐渐的混乱并疯狂下去。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灵玥痛苦的叫着,挣扎出了这个人的怀抱,向远处奔路而去,但大脑里的一些幻象却如走马灯一般不停变化着,以及轮回的声音亦不停的回响在耳边,摧残着她本已无法再承受的心。   “玥儿——”有忧急的呼唤传至耳边,但她已无力去分辨到底是谁,而精疲力筋的颓然倒了下去。   她倒在了一人的怀里,这个人不是轮回,是飞城。   飞城根本不明白灵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将自己看成另外一个人?她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头疼,为什么会这般痛苦?   “玥儿,你到底是怎么了?”飞城看着灵玥娇靥上还凝聚着痛苦之色,没有办法解救,便心如刀割,禁不住恨恨的大骂起上天来,“为什么?你这么善良,为什么老天偏偏要折磨你啊?贼老天,你不要再折磨她了,折磨我行不行?”   “玥儿,玥儿——”将灵玥的脸埋在了自己的胸膛,飞城的双眸中亦闪烁出璀璨的晶莹,“玥儿别怕,飞城哥哥一定会救你的。”   夜色甚浓,飞城抱着灵玥如同一道流星一般划过夜空,落在了景阳宫的屋顶,找到了其寝宫的位置,便破瓦而入,飞城的偷盗之术已是震惊江湖,别说是红砖,就是金瓦钢墙,他也一样能捣坏而入。   落进寝宫之后,他见玉树子逸假扮的秋水鹤还坐在一把湘妃椅上沉睡,想也不想,便将他摇醒了过来:“子逸,你快醒来看看玥儿怎么了,快帮我看看!”   玉树子逸本已睡得很沉,突然被叫醒,难免有些疲倦而精神恍惚,但当他看见飞城时,却大吃了一惊:“飞城,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你先别问我的事情,你快来看看玥儿怎么了?”飞城将灵玥放在了床上,转身就将子逸拉到了床边,心急如焚的肯求道,“我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习医,你快来看看,玥儿为什么会无缘无固头痛而晕过去?还愣着干什么,快来看呀!”   玉树子逸见飞城神色慌张过了头,一双眼睛紧盯着灵玥甚至连他都来不及看一眼,不免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便立刻开始为灵玥把脉。   “怎么样?子逸,玥儿到底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有没有办法冶疗?”飞城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还没等子逸回答,又笑道,“子逸,你从小就比我聪明,学什么都快,我相信你一定能症出玥儿的病因并冶好她的,是不是?”   “飞城——”玉树子逸松开了灵玥的手腕,却只道了一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要你先别管我!”飞城厉声打断,意识到自己脾气暴燥了一些,又竭力缓和语气,几近哀求道:“子逸,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冶好她,一定要冶好她。”   “我会冶好她。”玉树子逸平心静气道,“但也请你马上出去!”   “你说什么?”   “这景阳宫里外都藏有华澈派来的大内高手,你难道想找死么?”玉树子逸也大怒起来,“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赶快给我出去!”   “我书飞城能进来就能出去,又岂会怕那些大内高手?”   “飞城,你能不能改一改你这自以为是又急燥的性子!”玉树子逸一声大骂斥责,既而又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你也来宫中做什么,但你我现在都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王宫不比江湖,不是你能打架就能解决问题的,每走一步,都需万分谨慎,步步为营,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别人想一想,若是走错了一步,死的不仅仅是你,或是我。”   玉树子逸这样一说,飞城勉强平静了下来,又问道:“那你小子侨装成秋水鹤来宫中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   玉树子逸一愕,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一陌生女人在一起,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你别管我什么时候看到的,我就是看到了,原来云儿说你有了别的女人就是那个女人么?你的私事我不便过问,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云儿妹妹是个好姑娘,你不要辜负了她,我看那个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好女人,如果你是有什么苦衷,都跟云儿说清楚,不要太傲气都憋在心里一个人忍受,你这倔脾气我也知道,如果不去沟通,你叫云儿怎么看你,她又该有多伤心,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飞城好心相劝,没有想到玉树子逸冷笑道:“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你放心,月主的病,我一定会用性命保证为她冶好,你现在马上就给我离开这里,日后相见,你我形同陌路,不必再以兄弟相称,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你小子说的真心话?”飞城似乎不相信玉树子逸竟然对他说出这一番话来。   “是。”玉树子逸看着他,眸光更冷,“如果你再不走,我必叫华澈派来的人进来抓获你。没有人能从华澈身边的大内高手包围中逃出去,你若不想死现在就立刻走?”   “你他哥的,拿这些话来激我,你当我书飞城是傻子,连这种话外之意都听不出来么?”飞城笑了一笑,担忧而眷念的看了躺在床上的灵玥一眼,“也好,为了不给你小子带来麻烦,就如你所说,你我从此以后形同陌路,互不相识。”   头顶上空红瓦一掀,飞城语落之际,身形一变,瞬间就飞出了寝宫外。   玉树子逸望着飞城离去的身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回到床边,再次认真的为灵玥把脉症断。飞城伏在屋顶,通过一瓦的洞口最后看了一眼灵玥和玉树子逸,低声担忧道:“子逸,一定要努力冶好玥儿的病呀,拜托你了——”   第七十一章 秘密   十分不舍的盖上瓦片,飞城重又戴上面具,欲趁天明之前返回白少郎的府邸,未料刚站起身,便被四个同样身著夜行衣的蒙面剑客包围在了中间。   剑光雪亮,倾吐着夜的寒意与杀戮的血腥,飞城见四人步履沉稳,渐渐逼近,扬起唇角一笑道:“各位大哥身形矫健,气度沉稳,杀气逼人,一看就是不一般的高手,想必就是华澈手下的大内侍卫,这么好的人才,却只在这里做影守,岂非可惜?”   “刷——”四道剑光同时指向了他,其中一人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好冷的剑,好冷的语气,这就是所谓的大内高手,华澈手下培养出来的杀手剑客?   飞城皱了一下眉头,笑道:“小弟之名,实在不足挂齿,不过,若是几位大哥真的想听,我也十分荣幸的报一下自己的江湖名号——神,盗,飞,仙!”   语毕,飞城身形一转,身如离弦之箭,向漆黑的夜色中射去,四名影守剑客立刻拔身追向飞城,却在百步之外,就已完全不见飞城的身影。   几人在飞城消失的地方找寻了一周,毫无所获,不免有些头疼起来,授华澈之命夜守景阳宫,如若连一个小盗贼都抓不到,岂不是有失身份?   “江湖上何时出现了一个神盗飞仙?”其中一人有些恼怒的自言道。   “之前倒是有个叫神盗飞城的江湖浪子,不过,这小子已死于白少郎之手。神盗飞仙似乎是江湖上新出来的一个人物。”   “你有听闻过此人?”   “略有耳闻。就在最近半个月内,听说京都最大的饭馆、茶庄、酒楼、客栈都已被一个叫作神盗飞仙的人偷盗过,各自损失黄金白银数千两,此人是继神盗飞城之后又一名令富商贵族头疼的人物。”   “又是一个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行偷窃之事的小贼,不过,此人为什么会潜进王宫里来——不好,只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立刻回去!若月主有事,我们谁的人头都担当不起!”   四人相顾色变,转身又向景阳宫飞奔而去。   景阳宫,一切平静,但灵霄殿寝宫之中却依旧燃着一盏明灯。   玉树子逸为灵玥症断了良久,都没有查出病因,便借着灯光,翻阅起秋水鹤送给他的医书来,神医秋水鹤本已近晚年,却以其驻颜之术保持了不变的容颜,世人传言此人炼就出了长生不老之术,身居滕王谷,数人寻访,不得而返,必是已羽化登仙。   半个月前,他通过多方打听,并有幸求得一副秋苑谷的地图,找到了久居深谷中的秋水鹤神医,却不料恰逢秋水鹤先生油尽灯枯之时,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能将自己研究出来的医术永远的传承下去,并流芳百世,便是一生最大的心愿。而秋水鹤一生所授弟子不过二三,其中却无一人能传其衣钵,没想到最后竟然看中了他的资质,愿收他为最后一名得意弟子,并将一生所写医书交付于他,倾囊相授。   他将所有秋水鹤传给他的医书以及名贵之药都带到了王宫之中,就是因为已下定了决心要参透每一门医术,其实他从前并未想过做什么神医,却因为想要医好灵玥的病而渐渐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寻找着与灵玥病状相似的医书,他正看得入神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这么不知疲倦,小心把身体给累坏了,你若是有个什么事,我心里可也不好受。”   不见其人都能听出是灵雨相的声音。玉树子逸合上书卷,抬眸看向正向他款款走来的妖娆女子,冷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子逸表弟难道还不知道,五行搬运之术与挖掘地道之术可是我灵雨相的特长呀!”灵雨相说着,故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玉树子逸神色不安的望向寝宫外,又笑道,“你别担心,那些大内高手都被你兄弟书飞城给引开了,就算他们很快会回来,也还有其他人陪他们玩着呢!”   玉树子逸脸色一变:“你刚才一直在这里,你偷听到了我和飞城所说的话?”   “嗯,是的,你们两个男人虽非亲兄弟,却还真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对待心爱的女人还真够痴情的,让我好生感动!”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灵玥的床边,脸上顿闪出恶毒的光芒,“也因此让我情不自禁的嫉妒我这个小表妹,竟然有这么多男人对她百般呵护,疼爱有加。子逸,你这么拼命的想冶好她的病,该不会也爱上她了吧?”   灵玥沉睡的样子显得更加我见犹怜,令人禁不住的想要去疼惜,灵雨相瞧着,竟有些恼恨的将尖长的指甲抓向她的脸,玉树子逸立刻出手拦住,冷厉道:“拿开你的手,不许碰她!”灵雨相一怔,脸上交织着冷嘲热讽与嫉恨,“怎么,这么心疼我会伤害她?”   玉树子逸将话锋一转:“你来找我有何事,快说,说完马上走!”   “我来找你当然是来谈我们之间的事。”灵雨相有些生气,却还是勉强装出一副高贵有气度的样子,端坐在另一把湘妃椅上,笑道,“既然来到了这宫中,计划好的事情当然要去做,而不是纸上谈兵,子逸表弟,你说是不是?”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华澈。”灵雨相媚眼眸光一转,投向玉树子逸,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发现了华澈的一个密秘。”   “什么密秘?”玉树子逸有些漠不关心的问。   “他的身世,他的理想,还有他即将要做的事情。”灵雨相一边说,一边瞧着玉树子逸脸上的变化,得意的笑道,“要想打败一个人,就必先了解他,而我们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现在的地位和权力,华澈的身世一直是麝月国所有人未知的谜,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来自何方何处么?”   “华澈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是一个孤儿,其父母死于战乱,他的身世还有什么好查的?”玉树子逸截道,“何况,你越是想要了解他,就越是会原形毕露,别到了无法挽救自己的时候,再来求我帮你!”   “玉树子逸,你什么意思?是想打翻船么?”灵雨相顿时撕破了笑脸,怒道,“你若是真想打翻船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说过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说过的事情?是指什么?是想让他身败名裂么?   玉树子逸冷冷一笑:“随便你,若是没有其他事了,你现在马上回你的地方去!”   “好,好——玉树子逸,才进宫第一天,你就要与我分道扬镳了么?那好,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到时候,你别怪我连你也一起拉下地狱!”愤慨的说完一句,灵雨相狠狠的甩袖,扭头便向宫外行去,走出不多远,又回头过来,笑道,“哦,对了,我听说公子莲汐一干人等正在被几路人马追杀,过着东藏西躲的日子,你也知道,神龙阁的四姐妹是绝不会在公子莲汐落难的时候离开她的。我来这里,其实也是想告诉你这一消息。”   说完这一番话,她娇笑着曳裙而去,玉树子逸突然叫道:“站住——”   如在意料之中,灵雨相得意的转过身来,笑道:“怎么,子逸表弟现在有兴趣听我的话了么?”   “你有没有派人去追杀她们?”玉树子逸冷问,眸中明显的露出担忧之色。   “玉树子逸,你也不过如此,抱着一个女人的同时还想着另一个女人,我还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爱着谁呀?”   玉树子逸不耐烦道:“我心里爱谁与你无关,但如果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伤害了神龙阁中任何一个人,我都绝不会放过你!”   “好,你我就等着瞧,看是谁输谁赢,你真以为没有你,我就斗不过华澈了么?”灵雨相神色遽变,冷哼了一声,忽闻屋顶有脚步的声音,便立刻将身形一遁,钻入了地道之中,离去之时竟未留下任何痕迹,就在这时,几个黑衣影守闯进了寝宫之中,见玉树子逸坐在灵玥的床边,而整个寝宫之中再也找不到他人,便向看似被打扰而醒过来的玉树子逸拱手陪礼道:“对不起,鹤先生,我等闻声闯入,打扰您休息了。”   “没关系,各位也是职责在身,何况还是为了保护我和月主的安全。”   “不知鹤先生刚才是否见有人闯进景阳宫?”   “这就恕我不知了,刚才睡得太沉,未见任何异象,亦未有耳闻。”   领首的黑衣人忖度了片刻,再次拱手道:“多谢鹤先生,我等仍在宫外守卫,若是鹤先生发现了有什么动静,亦可立刻叫我们进来护主。”   “若果真有刺客闯入寝宫,秋水鹤必会及时唤各位救主,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那鹤先生好好休息,我等告退。”   几人走出寝宫时,还不忘将目光在各个角落一扫,确信无人之后,才关上大门。   玉树子逸一夜之间几经波折,疲惫甚重,可睡意却全无,他思忖起了灵雨相的话,   华澈的密秘?他的身世,他的理想,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玉树子逸猛然间想到,华澈本已权倾麝月国,他还有什么理想?他即将要做的事是什么?灵雨相又知道些什么?   第七十二章 夭瞳   灵雨相通过地道回到了属于上宫主灵纭的白梦宫。   “砰,砰,砰”怒气冲冲,一路走过的地上都砸满了琉璃灯盏的碎屑,发光的细粉在灵雨相飘然走过的裙带下泛起斑阑闪烁的流光一片。灵雨相坐在了雀羽翻飞的高塌软床之上,幔帐飘浮,绣出来的金丝雀活灵活现,却在她猛地一下抓扯之下变成了狼藉废絮。   “好一个玉树子逸,这么早就跟我翻脸,灵玥是你的表妹,可我还是你表姐,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还比不上你和她见面一日么?为了她,你倒是做起圣人来了,这么孜孜不倦默默守在她床边,你怜惜她生命垂危,可有同情过我?我也是从这座充满血腥杀戮的王宫里侥幸逃出去的幸存者,若不是我母亲设李代桃疆之计将我送出王宫,我也活不到今天,灵玥身世悲惨惹人怜惜,难道我就不需要人的关心与照顾吗?”   “呀——”愤怒与怨恨扭曲了她那一张属于灵纭的端庄绝艳的容颜,一时无法遏止,她将扯下来的幔帐一遍又一遍的撕成丝缕碎沫,不够解恨,甚至连床边的一把檀香木椅都劈手切成了两半,“玉,树,子,逸,你对我绝情,就别怪我对你无义!”   “宫主,宫主,您这是怎么啦?”一俊美的少年闻声奔进她的寝宫来,见到地上狼藉一片,而灵雨相还在扯着被褥猛发脾气,面色凶厉可怕,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整理好情绪,伪装起一副温柔魅惑的笑容,小跑至灵雨相面前,为其捶背揉肩,劝慰道:“宫主切莫大怒伤身,您一向宽宏大量,心比渤海,有天人之貌,亦有惊世之才,还有鸿鹄之志,又何必跟一些小人一般计较呢?”   “小人?”灵雨相脸色一变,或笑或阴沉的冷道,“你知道我在生谁的气吗?”   “这——”少年见灵雨相投来的目光中充满尖锐和讽刺,有些提心吊胆道,“属下确实不知宫主为何生如此大的气,还请宫主明示。”   “这就是为什么我如此看重他,需要他,而无所谓需要你们的原因。”灵雨相有些厌倦的看了少年一眼,“夭瞳,十个你也不及一个他,我幻虚宫诸多属下,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宫主所指的可是玉公子?”被唤作夭瞳的少年脸上呈现出奇异的笑,“玉公子乃京都四大才子之首,我等实不可与他相比,不过,宫主,你可知,十个玉树子逸,也比不上一个你呀!”少年笑得犹为妖冶,又补充了一句,“应该说天下男人都逃不过您的手掌心。”   少年青褐色的眼瞳中闪出一丝诡异而意味深长的微笑,灵雨相听得也甚是悦耳,高兴得揽过少年的脖子笑了起来:“你可真会哄我开心,哎,要是他有你一半会说话,该有多好。可惜我那个表弟太冷傲孤清了,就算我得到了他的人,不择手段的将他留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得不到他的心唉!”   “若是宫主这么在意他心里有别人,何不做得干脆一点,把那个女人给杀了!”   “愚蠢!”灵雨相蓦地起身,厉斥道,“我要是能杀了云家那个小丫头,我早就杀了,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留住那个小丫头,就是为了控制住他,不然,他怎么肯受我摆布,不过,可惜现在,连云折烟这一枚棋子似乎对他也不管用了。他的心现在已不属于任何人。”   “既然已不管用,又为何不能杀?”   “玉树子逸是什么样的人,别说是杀了他的初恋情人,你就是杀了他身边任何一位朋友,他都会想办法为他们报仇,神龙阁失火被毁一事,我已经触怒到了他,以致于他现在对我怀恨在心,如若你还去杀他所在意的人,我很难想象他将以何种方式来报复我?”   “那么,宫主,你还留着他干什么,既然他的心不在宫主身上,难保他不会出卖宫主,坏了宫主的好事,何不杀了他一了百了?”   少年的眼中露出阴冷诡谲的笑意:“只要宫主点头,此事交给夭瞳去做,夭瞳一定会给宫主一个满意的结果。”   “放肆!”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少年白皙的脸上,灵雨相怒目瞪视着少年,断喝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若是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先杀了你们解气!”   少年骨秀风标,却身轻如燕,只挨了灵雨相一巴掌,便口染鲜血,连转了好几个圈才倒在地上,但他却还是面带微笑的慵懒的爬了起来,望向灵雨相,笑道:“宫主,我原以为你会是不一般的女人,但你也仅仅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小女人呀!”   “你说什么,你敢指责我?”不知道是不愿承认,还是少年一语正中下怀,灵雨相更加雷霆大怒,提起了少年的衣襟,“你敢指责我?”   “夭瞳也是一心为宫主着想,麝月国史,夭瞳也读得不少,尤其是上宫主灵纭的那几篇,夭瞳甚是记忆深刻,上宫主灵纭虽未能成为一代月主,却是夭瞳最佩服的女人,论智慧能力,宫主或许并不逊色于她,但论为人处事以及计谋狠辣,您实在还不及她十一。”   “你竟敢拿我和她相比,她现在已是一个死人了,而且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宫主您这样说,就太天真了,夭瞳敢和宫主打睹,您那天杀的一干人等根本就不是上宫主灵纭和她手下的人。”   “不是上宫主灵纭,那会是谁?”灵雨相顿时也意识到哪里不对而脸色惨变,怒问。   “虽然夭瞳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但夭瞳却能感觉到,宫主一定是中了上宫主灵纭的金蝉脱壳之计,因为上宫灵纭绝不会愚蠢到死于归途之中。这一点,夭瞳也坚信绝对瞒不过华澈的眼睛。”   灵雨相的脸色更加惨白下去,她想起了刚入宫时,华澈故意为迎接她而设下的排场,甚至想起了华澈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那无疑于是对她的每一次试探,而她很可能早在华澈的眼底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然,他也不会派人暗中跟踪她和子逸。   好狡猾的上宫主灵纭!好狡猾的华澈!   灵雨相猛地一掀眼前的桌子,抓起身材削瘦的少年,怒斥道:“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夭瞳不急不燥,却面露喜色,笑道:“如果夭瞳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冒昧的在宫主面前指手划脚,何况宫主心里只信一人。”   “子逸表弟也一定知道华澈早怀疑我们的身份了,不然他刚才就不会用言语激怒我,急着赶我走。”灵雨相眉头一皱,按紧了额头,有些愧悔的叹道,“看来是我错怪他了,他一向考虑事情周全,做事谨慎,而且总是把最危险的事情留给自己去做……”说到这里,她眸光陡地一亮,“糟了,他现在的处境就十分危险。”   她神色含忧,起身欲向寝宫外行去,夭瞳追到了她的面前,立忙大声唤道:“宫主若此刻还去景阳宫的话,必会让华澈属下的人抓获,玉公子的性命也将不保。”   灵雨相顿住脚步,有些恼怒的转身,大步飞到夭瞳的面前:“那你说怎么办?”   她本是说的一句气话,但夭瞳心中却得意起来,你也有问我怎么办的时候,迟早我会取代玉树子逸在你心中的地位。他窃喜的笑了起来,一双丹凤眼妩媚生光:“宫主若不想玉公子生事,只有日后不相见,见而不识,现在华澈只是怀疑宫主和玉公子的身份,但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也不敢对宫主怎么样,毕竟宫主的身份可是仅次于月主月君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宫主灵纭,是华澈曾经效忠的主子,他见到了宫主您,还得礼让三分。所以,宫主此一计以灵纭的身份入宫,虽是中了上宫主灵纭的圈套,却也非完全为他人之鱼饵,南方城主以假篡真发起的政变虽失败了,但宫主您不一定会败。”   “真变假来假变真。不错,我现在的身份,没有人敢轻易的动我,就是华澈若找不到证据也不能。”灵雨相满意的笑了起来,有些欢喜的揽过夭瞳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道,“夭瞳呀夭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只是宫主心里只想着一人,而一直未注意到夭瞳罢了。”夭瞳的眼里泛着妖异摄魂的波光,流转迷离,诱惑得灵雨相情不自禁的投入了他的怀里,夭瞳顺势一抱,揭过凌乱铺满了床塌的幔帐,将灵雨相压在了床上,交颈缠绵,幔帐流落于地,铺就一地嫣红。   娇声喘吟之中,灵雨相抱紧了夭瞳的身体,忽而低低的发出了一声失落的叹息:“唉,你要是他该有多好呀!”   “他,宫主的心里还是只想着他?”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男人比得上子逸,没有谁比得上他的才华、气度与能力和善良,即使是兵师华澈也不能及,无论哪家的姑娘得到他的青睐都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可这种福气,他就只愿给云家那个刁蛮任性又天真得有些傻气的小丫头,我原来很喜欢男人的专情,但我现在却恨透了他的钟情。不错,我虽以身为引,对他下了一种蛊毒,想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我,可是,他还是离我这么远,还是这么远呀,我永远也走不进他的内心,永远都不能……你说让我杀了他,我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他有心想要助灵玥来对付我,我真的没有把握赢他……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呀,真的舍不得失去他……”   “哎,宫主,你这又是何苦呢,有得必有失呀,如若宫主喜欢的话,我夭瞳愿意成为第二个玉树子逸,我会学习他的所有,做你心中的他,成就你的梦想。”   “是么?你哪能成为他呀?”   “请宫主相信,夭瞳亦有足够的信心,我不但要成为他,还会超越他,成为宫主独一无二的军师。就像当年华澈助上宫主灵纭威震天下一样。”   “呵呵……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如此雄心壮志呀,那好吧,但愿……唔,但愿如此吧!”   “那么,必要的时候,还是杀了他,好么?”   “哎……”   “如果他真的反过来助月主来对付宫主,那么宫主就杀了他,好不好?”   “唔……哎,好吧!到时候再说吧,我心中自有定数……”   第七十三章 狐恋湘   春日的雨丝有一丝惬意,亦有一丝愁绪,那一日子夜时分,当一道霹雳闪电划过夜空时,远在他方的公子莲汐也奇异的犯起了头痛病。   自神龙阁被毁将近半个月以来,公子莲汐带着她所收养并签订契约关系的诸位兄弟姐妹过着被人追杀的逃亡生活。夜宿野外,风餐雨露是常有的事,有的体质较差一点的弟子甚至都熬不过贫寒的生活而得了病,为了照顾生病的弟子们,她们的行程也便缓慢了一些,也因此而暴露了行踪,引来了无数刺杀她们的敌人。   其实这些敌人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毁掉她的神龙阁,并对她们赶尽杀绝,公子莲汐一点也不明白,她本也想到了五哥华澈,但华澈贵为麝月国的兵师,虽行事过于绝决而心狠手辣,但也不致于只有这一点度量,因几场比试败于她之手而对她们所有人展开追杀。   记得神龙阁失火的那一夜,她睡得很沉,不仅仅是她,神龙阁所有在阁的弟子们都睡得很沉,幸得妃儿将她叫醒,并拉她一起赶去后院救火,本以为仅仅是后院意外发生的一场小火灾,却没有想到,当神龙阁的弟子们全部聚集在后院抢火时,前厅大宅竟遭到无数只引火之箭的袭击,全部倒塌于火海之中,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神龙阁被浓烟烈火吞噬,渐渐化成一堆废墟。但她却无力抢救,也根本没有时间抢救,因为紧接着她们又遇到了一群蒙面人的围攻追杀。为了保全神龙阁所有弟子们的性命,她唯有舍弃这天下第一阁,带着众弟子突破重围,逃离了神龙阁。   从此,便踏上逃亡之路,从此便过着隐姓埋名甚至东躲西藏的生活。   夜风将破旧的屋子大门吹开,就在轮回在灵玥额头上落下诅咒之吻的那一时刻,公子莲汐竟也感到一阵奇异的头痛,抱着头颅大叫了起来,妃儿、云折烟、流影汐与雨天闻声忧惧的赶到了公子莲汐的房间,见公子莲汐满头大汗,神情痛苦而恍惚,竟是从未表露出来过的脆弱。   “莲汐姐,你怎么了?”四人异口同声的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突然就很痛,好痛……”使劲的捶打着额头,公子莲汐喃喃道,“我好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好像……好像有另一个我正在痛苦的挣扎,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感觉另一个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另一个你?”四人又是一齐惊诧道。   “是,这种感觉已有过好几次了,或是在梦中,或是在幻想之中,好像只要那个人遇到了危险或是受到伤害,我都会有很强的感应。”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莲汐姐,你该不会是因神龙阁被毁一事受了刺激,急疯了吧?”云折烟心直口快,担忧的急道。   妃儿连忙拉了一下云折烟,截道:“莲汐姐,你别听云儿胡说,以前的神龙阁虽没有了,但我们还在,只要四女神龙还在,公子莲汐还在,那么,神龙阁就一定还在。”   “妃儿说得没错,神龙阁本就是莲汐姐创造出来的,倒了一个,咱们再建一个又有何难,东山再起,说不定更胜往日之光辉。”雨天摇着桃花扇,笑盈盈的说道,言语中明显的透着鼓励之意。   “我想不用你们说,莲汐姐也早已有心理准备。”这次是流影汐接道,“莲汐姐的意志又岂会是那帮强盗可以打倒的,是不是?”   “你们都别吵了!”公子莲汐皱了皱眉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从卧塌上坐起身来,问道,“小贝的病情现在怎么样?”   四人相顾失言,低头不语。   半响,流影汐直接道:“小贝那丫头体质太弱,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那就去药铺里多给她抓点药来!”公子莲汐命令,分别瞧了四名女子各一眼,问道,“你们谁去?”   “莲汐姐,小贝病成这样,我们都很着急,可是,可是……”云折烟嗫嚅道。   “可是什么?”公子莲汐追问。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钱了。”流影汐干脆的接道,“从神龙阁里带出来的银两都在这半个月内用完了。莲汐姐,我们是不是该先想办法弄一点钱来?”   “银两,本公子这里不是还有吗?”突然一阵香风吹进茅屋,一张轮椅被推了进来,轮椅上坐着是一个衣着鲜丽可与百花争艳的绝美男子。   狐恋湘。   第一次见到狐恋湘,是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公子莲汐择其为夫,并招进神龙阁为其增设一阁炼香房,狐恋湘的炼香之术也算是奇特独道,未令她失望。可是这如女人一般的男子却总是神出鬼没,终日不见其人影,而且还总在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时候又突然出现。   第二次见到狐恋湘,是在寻找书飞城的那一座诺伽山脚下。幽逽让流影汐转交给了公子莲汐一封信笺,那信笺上写着:书飞城与北阳白少在诺伽山一战,双双坠涯,生死未卜,望公子能救回我弟飞城,幽逽不胜感激。公子莲汐看到这信笺后,自然立刻赶到诺伽山谷里的河流周边寻找飞城,但她没有找到飞城,却在路上再次遇见了狐恋湘。当时,狐恋湘要求与她随行,并愿无偿奉送白银千两以作为神龙阁所有人的路上盘缠所用,但公子莲汐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是在她与一批又一批的蒙面杀手经历了殊死搏斗之后,他又十分准时的出现,并主动向她献殷情,不但要送银子给他,还要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为其疗伤。   公子莲汐只觉此人神经异常,不可理喻,所以,每次都将他痛骂一顿,然后赶走。   没有想到这男人长得虽肌肤匀称白皙细腻塞过女人,脸皮却是不一般的厚,被她痛骂甚至痛打之后,还能再回来。   而且每次出现不是坐着轿子,就是坐着轮椅。   “你没有腿吗?”也不知道为什么,公子莲汐每次见到他,都禁不住火冒三丈,没好气的瞪着眼睛,厉声问。   狐恋湘秀气的手指握着鹤羽扇,劲风一扫,便扫出香气四溢,他脸上永远都展现着如同百花吐蕊一般的笑容,柔声道:“本公子有腿的,只是夫人你眼睛没有朝下看而已。”   “有腿,你干什么还要坐着椅子,你不会走路么?”公子莲汐更加的怒不可遏。   “夫人你一定要体谅一下我,恋湘双足孱弱,走百步路都会疼痛难忍,所以就只有坐在这椅子上了,何况,恋湘双足虽不易走路,但用来观赏却还是可以的。”   “你他哥的不是人么?长的一双绣花腿呀,中看不中用,是不是?”公子莲汐脾气发完,又立刻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狐恋湘一脸的委屈,看似连眼泪都快要掉了出来,“比武擂台上,你可是亲口说过,我狐恋湘,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神盗公子书飞城你都要了,从那时候起,我就是你的夫君了,你当然就是我的夫人喽,而且,我们还有过肌肤之亲,恋湘可是永生难忘呀!夫人怎么能这么快就把恋湘给忘记了?”   公子莲汐见这妖孽一般的男子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是骂又骂不疼他,打也打不得,你一打,他马上就能配合着杀猪似的大叫,叫得你耳膜震痛,心乱如麻,肝肠寸断,惊心动魄。   见公子莲汐不再接话,狐恋湘叫身后的小厮推着轮椅,来到了公子莲汐的面前,一双狐狸般的媚眼里闪出缕缕波光,他站起身,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万种,用鹤羽扇抬起公子莲汐的下巴,狐恋湘几乎是耍赖般的哭道:“夫人,我这已是第八次来找你了,求你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么?我知道你们路上盘缠都用完了,我带来了一箱白银千两,应该可以让你们再吃上一些日子,如果不够,我再差人送一箱来,如何?”   “我们吃银子干什么?哎呀,拿开你的扇子。”公子莲汐猛将狐恋湘的扇子推开,没想到一用力,竟把这弱不禁风的妖孽男子给推倒在了轮椅上,狐恋湘又委屈的掉下了眼泪,哭诉道:“我都追到这里来了,难道夫人还不能体会到我的诚心诚意么?我百花公子狐恋湘可是真心想取公子莲汐为妻的,此心天地可鉴,我可以发誓!”   “发你个屁的誓呀!”公子莲汐窘得连话都说不顺了,避开了狐恋湘,便拉着神龙阁的四姐妹逃难似的向破旧的小屋外奔去。   狐恋湘见几个女人跑远,禁不住用鹤羽扇掩了口,偷偷一笑。   “公子,小的真不明白,天下美女多得是,就拿神龙阁的女人来说,那四个姐妹都比这公子莲汐有情调一些,您怎么就看上了她呀?”   “谁说我是看上了她?本公子说过,对付这种女人,你不能来硬的,就只能来软的,不能跟她比智谋,比狠,比猛,你就只能以柔刻刚。”   “哦哦,公子,您乃强人,绝招!”   “唉,话又说回来,这个女人还真是难搞定呀,本公子都低三下气的求爱,求了八次了,就是铁打的心也该融化了是不是?”一扇子拍在小厮的头上,狐恋湘将男人的霸气释放了一点出来,再次问道,“是不是?你到底是给个回答呀?”   “是,是,公子爷,什么都被您给说了,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听我话的原因,蠢材,跟我相比,你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是,是,小的差,小的哪能及公子您呀!”   “哎,都一个月了,事情还没有一点的进展,兵师派下来的任务难以完成呀!”自顾自的说着,妖孽男子摇了两下扇子,俯下身穿鞋。   小厮见他躬腰躬得辛苦,连忙蹲在他膝下开始帮忙。他知道主人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站着的时候,他要穿鞋,坐着的时候,他要脱鞋。现在很显然,他是要站起来了,所以,这小厮便迅速的蹲过来给他穿鞋。   狐恋湘也很乐意享受着有人给穿鞋的乐趣,摆出了一副老大的样子,问道:“对了,我母亲要我们找的那第十二味香精的密方,这事可有进展?”   “公子,小的不说谎话,没有进展。”   “猪脑袋,你就不能说下谎话来安慰我吗?你也知道我老娘那性子,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回复她老人家?”   “公子,那您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继续找!第十二味香精,据说是一种可以让男人只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的蛊毒春药,其药性可长达一个人的一生,你若是看到哪个女人特别容易吸引到男人,那么这个女人身上一定会有这种蛊毒,也就是第十二味香精。”   “那公子爷,这种女人好找呀,青楼里一大堆呢!”   “混帐,你这样说不是侮辱了我家传的蛊香密方,什么事情你都能往青楼里的女人身上想,本公子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来做贴身保镖呀!”   “是是是,公子爷,您骂得是。”   “还等什么,吩咐下去,继续找,就从漂亮的女人身上下手。”   “哦,是是。”小厮眼球急转,不服气,心中暗道,公子爷,您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第七十四章 奸细   “等等——”狐恋湘唤回刚欲奔出门的小厮,从广袖中取出一根纤小的纸筒,递给他道,“将这个消息传到京都王宫里去,另外,再稍信给三位密探大人,让他们三人尽快赶到容阳县,与无影汇合。”   “是。小的遵命。”小厮细长的眼因高兴眯成了一条线,谁知下一瞬间,狐恋湘一脚踩到了他脚背上,恨不成钢的骂道:“以后给我办事谨慎点,不然,我立刻让母亲给我换人来,我可不要光有蛮力而无大脑的草包,简直给本公子丢脸。”   “哎哟。”小厮一吃痛,两条乌黑的长眉顿时皱了起来,十分的滑稽可笑,向下弯成一个弧度的嘴唇还要勉强扬起来,摆出一副很乐意享受的样子,连连答是。   “哎,草包就是草包,哪有本公子聪明。”狐恋湘一边摇着鹤羽扇一边向屋外走去,身枝款摆,颇有几分慵懒妩媚,妖治如同女人,也只有伺候他多年的小厮心里明白,这妖狐一般的男人像男人的时候还真他妈的太像个男人了,他会将你折辱得生不如死。   “像我这么聪明又温柔的男人就该找个如花似玉又干练的女人。嗯,如花似玉又干练的女人——”   小厮见百花公子狐恋湘狐媚的双眸中竟露出春花怒放、柔情荡漾之色,使劲的憋着笑,将十根手指都遮在双眼上,那意思是,主人,你也真给我丢脸!什么女人你不好惹,却偏要去惹那天下第一猛女,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别让我陪你一起受罪。   野外的夜空甚是广袤而空旷,星斗疏散,月华如练,望得久了,便觉心情十分的安静且轻松。公子莲汐便是站在一片菌毯草地上望了天空良久,她的神情十分的专注而饱含思念,让跟随她的四名女子总以为她从天空中看到了特别不一样的东西,竟是如此的令她神往。   “你们看,你们看,莲汐姐又在想她那遥远的家了。”云折烟在四姐妹中悄声说着。   “哎,想又有什么用,不是回不去了么?”妃儿叹气道。   “其实莲汐姐也够可怜的,无父无母,甚至连亲兄弟姐妹都没有,她之所以对我们这么好,也是把我们当亲人一样看待了吧!”   “她本就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神龙阁里的哪一个人不是她的亲人。”流影汐接道。   “只可惜,我们这些亲人永远都比不上她寻找的那几张王牌。”雨天接道,“莲汐姐心里一定有事,只是她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每个人都有故事,不只她。”流影汐冷冷的打断,侧目看向雨天,眼神中颇有深意,“你的故事,你愿意和别人说么?”   “是呀,每个人都有故事。”雨天叹了口气,对流影汐笑道,“影汐,如果我愿意说我的故事,你愿意听说我说么?”   “不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密秘,我也对别人的密秘不感兴趣。”   “可我却对你的密秘十分感兴趣。”雨天笑着,话锋一转,“尤其对你心中藏着的一个人特别感兴趣,影汐呀,你可有发觉这一段时间,你一直是心事重重的么?”   流影汐脸色一变,看向雨天温柔可亲的笑容,诧异道:“你看得出我有心事?”   “呵呵,这是女人对女人的直觉。”雨天收起了手中的桃花扇,拉起了流影汐的手,笑道,“我们可否找一个地方好好谈谈心,也许我能帮你解开你心中的结呢!”   流影汐没有拒绝,她确实有一些困惑甚至有些痛苦想对一个人倾诉,于是,她对雨天笑了,点头答好。   “咦,两位姐姐在说悄悄话呢,可否让云儿也参与呢?”云折烟有些雀跃的跳到两女子面前,活泼天真的笑道。   “你还是一个人好好想你的子逸吧!”流影汐本是很随意的说了这一句,没想到云儿的神情很快就黯淡了下去,愁上心头,一个人的名字宛若一根针扎在她的心口上,让她有苦难诉,妃儿立刻察觉到了云儿的神情变化,便劝慰道:“云儿,别把影汐姐的话放在心上,她一直都是那样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别伤心哈,子逸总会回到你身边来的,我们现在也在四处逃亡,他一定也是找不到我们,所以才……”   “不会了。不会了。妃儿姐姐,你别安慰我,也别替他说话了。”云折烟哽咽了半天,终于将积压在心中半个月了的痛苦渲泄了出来,“我亲眼看见的,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若是真有什么苦衷,他为什么不追上我跟我说清楚呢?我真不知道他原来是那样的人,我真的想不到呀!”   “也许,也许他还有别的苦衷吧,哎——”妃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思念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她不是没有深切感受过,所以她也不知道如何劝慰云儿,只好将她抱在怀里,给予她亲切的慰藉。   “你们几个哭哭啼啼的,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到底怎么回事?”公子莲汐突然也将神思从天空中拉了回来,见雨天拉着流影汐正向别处走去,唤道,“雨天,影汐,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哦,只是寻个地方谈谈心。”雨天应道,“莲汐姐有什么事么?”   “嗯,没什么事不要四处乱走。”公子莲汐眸中含忧,严肃道,“现在想要我们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死了一批又来一批,无论我们躲在哪里,都会引来一群野狼似的蒙面杀手,可笑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这帮人为什么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那些杀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就是到死也不会出卖自己主人的身份。”雨天接道,“不过,莲汐姐不是从一人口中逼问出了主使者的身份么?”   “你都说了,这些杀手到死都不会出卖自己的主人,那么就算是从死人口中探出来的消息也不一定可靠。”公子莲汐摆手道,“何况,我根本就不信此事是五哥华澈所有。”   “五哥?”四女异口同声,诧异道。   “你们大惊小怪什么,当我没说。”公子莲汐很快又将话题转了过去,“现在想来,神龙阁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太过蹊跷,从失火到现在,我们的行踪暴露得也实在是太快,我怀疑我们的队伍中出现了奸细。”   “奸细?”四女又是吃了一惊。雨天脸色一变,笑道:“莲汐姐何出此言?”   “自龙公子来我神龙阁后,有三日除妃儿外你们三人都不在神龙阁,都去了哪里?”   “我,我……”云儿一想起那三日里发生的事,不禁又黯然神伤,目盈珠泪。妃儿连忙劝道:“好啦,云儿别哭——”她又看向公子莲汐肯求道:“莲汐姐,你这是怀疑她们三人之中有奸细么?我敢保证此事绝对与云儿无关,你就别再勾起她的伤心事了。”   “那你们呢?”公子莲汐转向流影汐和雨天。   “莲汐姐,那三天我去了沧澜之道。”雨天如实答道。   “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接到一票生意,有人要我假扮从中原御龙国回归麝月国的上宫主灵纭,事成之后,可收千两黄金的报酬。”   “那千两黄金呢?”   雨天脸色一窘,低声道:“这一票任务,雨天最终失败了,所以未收到千两黄金的报酬。”   “让你假扮上宫主灵纭,这明显的是要你去当替死鬼,既然事败,你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是一位公子救了我,雨天才幸免一死。”   “哪位公子?”   “无情公子无情剑。”   “无情公子无情剑?”公子莲汐微愕,见雨天脸上腾起一丝娇羞的红晕,便开玩笑道,“看来是你使了美人计,无情公子无情剑该改名叫有情公子有情剑了。”   “莲汐姐——”雨天有些难为情的打断道。   “好了。伤得严重吗?”公子莲汐语气转柔,满含关切的问道。   “伤已愈合,无大碍,多谢莲汐姐关心。”   “没事就好。”公子莲汐答了一声,又转向流影汐,问道,“你呢?那三天去了哪里?”   “兴阳城晚仙池。”流影汐亦如实答道。   “去那里干什么?”   “去找我多年失散的亲妹妹。”   “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人呢?你没有和她相认?”   “没有办法相认,她是神秘舞毁雀舞天仙,每次只出现在舞台上片刻,便从台上消失,而每一次,我都跟不上她的踪迹,找不到她的人。”   “那你怎么认定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解忧花。”流影汐将左肩上的衣带滑下臂间,就见如雪肌肤上纹有一朵淡绿色的奇异小花,“这便是我家族世代相传的解忧花烙印,我见那女子在一次跳舞的过程中露出了右边的肩膀,肩上同样纹有和我一样的解忧花,便已肯定她就是我寻找的失散了十六年的亲妹妹。”   “罢了,你的身世,我不想再过问。”公子莲汐又转移话题,问,“那幽逽交给你的信笺是怎么一回事?你有见过她?”   “是。”   “既然见了她,就必见到了龙公子和另一个女孩?”   “是。”   “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幽逽会在信上说飞城与麝月国兵师华澈身边的大内高手北阳白少一战而坠入深涯,生死未卜?”   “这——信笺确实是幽逽姑娘给影汐的,但信上所写内容,影汐确实一无所知。”   “你不知道?”公子莲汐反问了一句,眼里露出狐疑,“影汐,你从来不会说谎话,你现在说话时的眼神就让我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到底是什么事?”   流影汐神色一沉,抬眼道:“莲汐姐可不可以不要再问。”   这一语落音,公子莲汐的脸色明显变得悖然大怒,雨天连忙解围道:“莲汐姐,你也别怀疑影汐,我也愿以自己性命来作担保,影汐绝不是你所怀疑的奸细。”   流影汐看了雨天一眼,神色中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感激。   “好了。其实我也不想怀疑你们四人,你们跟了我五年,若说你们之中无论谁出卖了我,我都不愿相信。”公子莲汐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神龙阁一案必是阁中有内应操纵,不然,那一日,我们在阁的所有人不会睡得那么死。”   “莲汐姐的意思是,那一天,有人在你们食物中下了迷药么?”   “也不一定是在食物之中。总之,这事一定有蹊跷,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做过什么事情得罪别人了?”   “也许不是因为我们做了什么得罪别人的事。”雨天笑了笑道,“莲汐姐可有想过,想要杀我们的人或者还有别的理由。”   公子莲汐听罢,眸中灵光一闪,似有觉悟,却在这时,狐恋湘摇着鹤羽扇走了过来,依旧笑容可掬道:“夫人怎么就没想一下我呢?也许我能给夫人答案呀!”   “狐恋湘!”公子莲汐等人齐声喝道,语气中尽皆表露出对这妖孽男子的怀疑。   第七十五章 陷害   公子莲汐眼眸一眯,盯着狐恋湘脸上妩媚而多情的笑容,十分看不顺眼的皱起了眉头,问:“你能给我答案,找出这个奸细?”   “千真万确。”狐恋湘故作神秘的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本来就很女气的眸子里洋溢出秋波连连,更加的妩媚动人,摇了摇扇子,他故意靠近公子莲汐,紧盯着她的眼睛闪烁放电。   “你知道谁是奸细?”公子莲汐不为所动,声音硬朗道,“别贼喊抓贼,要是让我查出来这些事情都与你有关,小心我将你劈成两半。”   “噗——”云折烟闻声禁不住一笑,“莲汐姐的定力真好,这么被勾引来着都不为所动,何况还是如此好看的男人。”   “莲汐姐一向对男人兴趣不高,尤其还是这么像女人的男人。”妃儿接道,“不过,这个狐恋湘倒是很有毅力,以往追求过莲汐姐的男人都被她打过一次就再也不敢厚着脸皮来找她了,而这个偏生长得小白脸似的男人脸皮比谁都厚。”   “咯咯……”云折烟掩口偷笑,“妃儿姐也是嘴巴不饶人呀,这要是让狐公子听见了,还不被气死。”   “谁说我会被气死呀?”正在向公子莲汐献计的妖孽男子忽然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云儿和妃儿,尤为和颜悦色道,“听到两位妹妹在夸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   “夸你?”云折烟眼睛本来就很大,这一吃惊,瞪得更大了,她有些不解的望向妃儿,问道,“妃儿姐,你刚才是在夸他么?”   “我也不知道说人脸皮厚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了。也许脸皮厚的人天下无敌吧!”   “哈哈……两位妹妹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狐恋湘握着鹤羽扇,拱手笑了笑,“多谢这一句天下无敌,恋湘得到如此评价还真是受宠若惊,谢谢,谢谢,谢谢两位。”   云儿和妃儿皆是一愣,看着狐狸一般的男子笑得魅惑丛生,都不禁哑了口。   果然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么?   “哎哟——”突然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却是公子莲汐再也忍受不了,将狐恋湘的耳朵拧了过去,“说,你跟踪我们到现在,到底是来勾搭女人的,还是另有所图?”   “啧啧,有夫人您在,我岂敢勾搭女人。”狐恋湘哭叫求饶,“我这么一路跟踪你,还不是为了表明我心对你始终如一,我狐恋湘已是夫人亲点的如意郎君了,这辈子就跟着夫人您了,当然是夫人您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我要你呆在香阁里炼香,你还到处跑干什么?”公子莲汐厉声问,“我想起来了,那三天,不仅仅她们三个不在神龙阁,你小子也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死到哪里去了?”   “哎哟,夫人,您别用力,我耳朵很嫩的,若是被您给拧掉了,就不好看了。”狐恋湘使劲的抓着公子莲汐的手,一脸委屈道,“那我还不是为了炼出您想要的香,去外面找材料去了。”   “找什么材料?”   “当然是檀香呀,香樟木呀,还有丁香,肉蔻之类的香料呀!哎哟,夫人,您就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跑了,行么?”   “那你炼出什么香了没有?”   “炼出来了呀,我还炼了不少呢!不是都给夫人查验了么?”   “哼。”公子莲汐冷哼了一声,松开了狐恋湘的耳朵,抱起双臂,冷问道,“说说你有什么法子找出暗藏在神龙阁之中的奸细?”   “这个简单,察言观色。”狐恋湘向公子莲汐抛了个暗示的眼神,忽地转身,将鹤羽扇陆续指向四名女子,一双蕴含深意的眼睛在四名女子脸上流涟而过,四名女子不知道他搞什么鬼,皆是不悦的冷冷看着他,未料他突然将扇子指向了流影汐,大声道,“奸细就是——你!”   流影汐一怔,蹙紧了眉头,冷声驳道:“你胡说,凭什么说我是奸细?”   “我刚才说了,察言观色。”狐恋湘狡黠的一笑,走近流影汐道,“只有做贼心虚的人眼神才会闪烁不定,心神不安。”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无理取闹!”流影汐愤然的拂袖欲离去,公子莲汐大声喝止:“站住,你要去哪里?”   “难道莲汐姐也怀疑我是奸细么?”流影汐不悦的问。   “不管是不是,让事实来断定。”公子莲汐亦严肃道,“影汐,你就不能给大家一个明确的解释吗?你这样的脾气,我若不是对你了解,也难免会对你产生怀疑。”   “那你就怀疑我好了。”   见流影汐一个人气冲冲的走远,云折烟心有不忍道:“莲汐姐,我觉得你错怪影汐姐了,她最受不得冤枉,你这样一说,她心里当然很难受了。”   “是呀!影汐虽然脾气坏了一点,但绝不是出卖朋友的人,她其实和莲汐姐你一样,是很重视神龙阁姐妹之间的感情的。”雨天劝解道。   “她若真是奸细,就不会表现这么明显了。我感觉影汐姐心里一定有事。”妃儿接道。   公子莲汐叹了口气,眼神中似有忧虑之色,低声自言了一句:“但愿我手中的证据都是假的。”接着,她又将声音提高了起来,对三女子道,“我也不想怀疑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不过,我希望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能坦白的跟我说。”她看了一眼雨天,又看了一眼云儿,叹道,“别说是影汐心里有事瞒不过我的眼睛,就是你们三个,只怕也有心事瞒着我。”   “我——”云儿眼睛一润,又勉强笑了一笑,道,“等云儿心情平复一些了之后,一定会告诉莲汐姐,只是现在——”   “好。我等。”公子莲汐干脆立断的接道,又用询问的眼睛各自看了雨天和妃儿一眼。雨天和妃儿亦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是,等心情好一些了之后再告诉莲汐姐。”   “还有我呢!夫人怎么不问一下我的心事?”狐恋湘将脸诞过来,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好似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想要一吐为快。   “你?你一个男人家有什么心情?”   “当然有啦,夫人你为何总是不明白我对你的心……”   “好啦——”一巴掌盖住了妖孽男子的脸,公子莲汐立刻打断,“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对男人的心事不感兴趣。”忽然想到了还在病入膏肓中的小贝,公子莲汐脸色忽呈忧色,对三姐妹道,“你们三个都随我一起去看看小贝和神龙阁其他兄弟姐妹吧!”   “是。”三女欠身答道,紧随公子莲汐身后。却就在这时,神龙阁所有兄弟姐妹夜宿的一座旧宅院里蓦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啊啊——”   公子莲汐脸色陡然一沉,白袍一扬,快如疾电般的飞奔进了宅院。雨天、妃儿、云儿以及狐恋湘也紧追到了大院中。   此时已经近黎明时分,天空已见晨曦鱼肚白,有苍白如雪的光芒洒进宅院之中的草坪上,绿菌碧毯,大片嫣红染缀,那些本在草地上裹衣沉睡的人竟然都浸泡在了寸许深的血泊之中。   如泼墨般的黑血甚至染了半堵院墙,而草坪的中间,也就是所有死尸的中间,流影汐持剑而立,眼神冷厉如噬血修罗,一身黑衣迎风飞扬,宛若地狱之旗。   雨天、妃儿、云折烟相顾失色,狐恋湘似乎也不忍再看,而用鹤羽扇掩住了视线。   公子莲汐将目光紧盯向了流影汐,霎时间,一张脸因不敢置信和悲愤而变得冷厉可怕,而流影汐在迎上她的目光时,神情一时竟变得骇惧而恍惚,她蓦地丢了手中的剑,环视向四周,见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全是神龙阁的兄弟姐妹,顿时有些失控的尖叫起来。   “影汐,你都做了些什么?”公子莲汐冲了过去,提起流影汐的衣襟,怒吼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和你一起生活了四五年,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流影汐双目中血色尽褪,露出深深的愧色和惶惑,“我刚才明明杀的是别人呀!又有一群蒙面杀手潜进了宅院,我刚才明明杀的是那些人呀,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你杀的?”公子莲汐愤怒的将流影汐按在了已涂满鲜血的墙壁上,挥起一拳,厉问道,“是不是?你刚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掉他们?你这段时间一直是精神恍惚,经常一个人独行,消失无踪,你都在做些什么?是谁收买了你,让你来我们这时做内应的?快说——”   流影汐摇了摇头,亦是痛苦的大叫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说,我就先杀了你——”公子莲汐双目一时变得赤红,镜瞳中映出流影汐苍白的脸,五年前她收留了这个孤僻的少女,亦与她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深厚到完全的信任而从不敢对她犯下的错误过重的处罚或责骂,可是这一次……   “莲汐姐不要——”云折烟、妃儿与雨天见罢惊惧的奔了过来,虽已全沉浸在了悲伤的情绪之中,却还是忍不住劝解道,“影汐姐绝不可能杀我们自己的兄弟姐妹,也许这是别人设下的离间计,影汐姐是被人陷害的。莲汐姐,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呀!”   “有谁陷害她,为什么要陷害她而不陷害你们?”公子莲汐怒声断喝,双眸中亦呈现出痛苦之色,“我也本不想怀疑她,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失望。”她忽从衣襟中取出一纸信笺,扔到雨天手中,“这是有人飞鸽传书给她的信。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她又愤怒的抓紧了流影汐的衣襟,盯着她的眼睛厉声问,“你有多少次私自离开我们的队伍,是不是每次都是去密秘收这些飞鸽传来的信笺?”   雨天将信笺展开,云折烟和妃儿都凑过来看,不禁都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怎么……”云折烟不敢相信的望向流影汐,摇头道,“影汐姐,你原来一直都是在骗我们的么?把我们当作好姐妹,却一直在向坏人传报我们的行踪以及每一个人的资料信息,你真的只是想要杀我们的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么?”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流影汐猛地掀开了公子莲汐的手,从云儿手中抢过信笺,迅速的一扫,眉头亦是紧皱了起来,“不,这不是给我的,这不是给我的——”她望着公子莲汐,闪烁出泪光的眼睛里充满了苦痛与肯求之色,但很快,她的眸光又黯淡了下去,她看着满地的断肢残骸,也深深的疑惑起来,这些人真的是她杀的么?   可她明明看见的是一群黑衣人呀!被那群黑衣人包围,她也不过是杀人救自保而已。   难道真是她看错了,误杀了神龙阁的兄弟姐妹?   头剧烈的疼痛起来,她恍惚间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又如何向公子莲汐解释。她是有收到过那个人飞鸽传书给她的信笺,可那些信笺上写着的都不是这些内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大脑顿时空白一片,心也乱成了一片。   第七十六章 查证据   公子莲汐注视着她逐渐黯淡且冷冽下去的眼神,心亦逐渐下沉,她了解流影汐,便也知道她能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就代表着她将不会作任何解释。而果然,流影汐冷笑了一声,迎上公子莲汐的目光,斩钉截铁道:“不错,人是我杀的,你该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吧?”   “你——”公子莲汐怒恨交加,揪着流影汐的衣襟,将她的头颅狠狠的撞在了墙上,顿时有鲜血染红墙壁,流影汐眼前一昏,视线变得模糊,只闻耳畔声音道,“影汐,你在我手下做事五年,也该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从来不会让情感战胜理智,如果留下你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我便绝不手软,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者一个说出你背后主使者的机会,快说!”   “呵,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也不知道主使者是谁——”流影汐的眸光中渗出悲哀绝望之色,“我也知道莲汐姐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我不会为难莲汐姐,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是出卖了大家的奸细,那你就尽快动手吧!”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公子莲汐的手举了起来,梦引指环发出刺目的波光,光如刀如剑,在流影汐秀颈上割出一道血痕,这时,雨天、妃儿、云折烟急忙跪了下来求情道:“莲汐姐不要,不要杀她,影汐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我们都不相信这件事是她做的,莲汐姐一向做事都慎重小心,无论大事小事都必查得清清楚楚,这一次可千万别错杀了影汐而让真正的凶手幸灾乐祸并逃之夭夭呀!”   “别院里的人都是死在她的剑下,你们都是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信的?”   公子莲汐反问,雨天答道:“可我们只看到了她拿着剑,看到了地上的死人,并没有看到她杀人,所以——也许人不是她杀的,也许——”   多么牵强的理由。但三名女子望着流影汐的眼神都充满了焦急,似乎都急切的等待着她赶快给公子莲汐一个解释,但流影汐始终都没有说话。   “影汐,你看,神龙阁的姐妹们是怎么对你的,即使是亲眼所见的事都不信,你又该怎样回报这些曾经真诚对待过你的兄弟姐妹?”公子莲汐愤怒的问,“我且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你刚才到这座宅院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第二,我们逃亡的这段日子以来,你三番五次的擅自离开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第三,你不在神龙阁的那三日,遇到龙公子与幽逽的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一个一个的回答,不要有半句虚言,你的眼神瞒不过我。”   顿了良久,流影汐才启唇答道:“我刚才离开你们的片刻,的确是看到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闯进了宅院,我自然也就跟了进去,但当我一进宅院时,那些人全部对我展开了围攻,我当然要反抗,便与他们进行了一场搏杀,我以为我将他们全都杀死了,但是……但是……”流影汐又垂目扫视了一遍地面,惶然愧疚道,“为什么死的会是他们?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你杀他们的时候,可有看到或是听到不寻常的事物或是声音?”公子莲汐问。   “没有。”流影汐摇头答,“除了一群黑衣人,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那你觉得你刚才说的话是错杀了人的皆口吗?”公子莲汐大声厉吼道。   “不能。”流影汐亦咬牙回答,对视着公子莲汐的目光,“我现在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不奢望你能相信我,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来的,你想要拿去,我也绝不会反抗。”   “影汐,你真的以为我杀了你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么?”公子莲汐冷肃道,“你是不是奸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查出背后加害于我们的人到底是谁?重要的是我们这一群神龙阁的兄弟姐妹要活下去!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应该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让我来判断你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你要相信我的判断从来都不会错误。再回答我第二个问题?这段逃亡的日子里,你多次独自离开所谓何事?”   流影汐眼神飘忽着,似有顾虑,而答道:“因为有人送我书信。”   “什么书信?”公子莲汐追着问。   流影汐望着公子莲汐,嗫嚅了半天,还是扭头道:“我不想说。”   “不想说?我要你说,你就说——”公子莲汐怒火冲天,见流影汐一脸宁死不屈的样子,不免有些寒心,无意识中发现流影汐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她便抓起了流影汐的手,用力掰开,从她手心掏出一只小竹筒,经过一番仔细察看,发现其中有小纸片,便取出来一看,竟发现纸片上写着的都是有关男欢女爱的情诗,“谁给你的情诗?”   “我不知道。”流影汐很快否定作答。   “所以,你每次收到这些书信后都去追踪送信的人?”公子莲汐问。   “是。”   “你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个送信的人?”公子莲汐再次狐疑的问。   “是。”   “心里可有怀疑过什么人?”   “没有。”   “有。不要说谎话,你的眼神欺骗不了我。”公子莲汐再次接着问,“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人?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段时间心里藏有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你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就好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流影汐突然也忍受不了而大声吼了起来。   公子莲汐眼神一变,猛地一耳光扇到了流影汐脸上,将她狠狠的扇倒在了地上,然后一字一字道:“你现在,给我,滚!”   “影汐姐——”云折烟见之一惊,望了公子莲汐一眼,欲爬向流影汐身边去搀扶她,谁知流影汐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嘴角边的血渍,便向宅院外奔去,狐恋湘见她连头都不回的走远,忍不住唤了一声,又转向公子莲汐,安慰道:“夫人,你别这么生气,这么倔强的妹妹被你气走了,这万一遇上了坏人,怎么办?”   “我倒觉得这个坏人是你——”公子莲汐转过身来,瞪了狐恋湘一眼,“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来到神龙阁,接近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我现在不知道,却一定会查出来。”   狐恋湘闻语惊愕,大为不悦,嘴巴一撇道:“夫人,你要是这样说,我就伤透心了,难道我狐恋湘就没有权力追求你吗?虽然你现在很讨厌我,但我一定会让你发现我的可爱之处,也一定会让你爱上我,不过,夫人您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大可以说出来,我一定改过来。”   看着狐恋湘一副热情满溢的样子,公子莲汐还真发不出火来,便干脆不理他,转向雨天、妃儿和云折烟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们谁帮我去杀了她!”   “啊?莲汐姐的意思是,要我们谁去杀了影汐姐吗?”云折烟惊骇万分道。   “不错。云儿,你就不用去了,你不是她的对手。你们四姐妹当中,你的功力最浅,妃儿勉强会是她的对手,不过……雨天——”公子莲汐看了一眼雨天,“还是你去吧!四人当中,影汐杀人手段最狠,但是你的计谋才智却甚过她们三人,也只有你是她的对手。”   “可是——”雨天神色犹豫,想要说什么,公子莲汐打断道:“没有可是。叛逆者就该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何况我不能留着她而害死了你们,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飞城,失去了神龙阁五十多位兄弟姐妹了。”   “莲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一定会找到飞城的,云儿相信飞城哥哥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既然诺伽山脚下找不到他,那他一定是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云折烟虽是安慰的说着,眼泪却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唉,但愿飞城那小子福大命大,至少还活在这世上吧!”公子莲汐叹了一口气,又回归正题道,“雨天,我知道你最懂大义,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不要心慈手软——”   雨天神色黯然,忖度了片刻,也终于点头答道:“那好,我会带她的信物回来见你。”说完,她转身即走,云折烟和妃儿欲劝阻,却根本来不及拦住她。   “莲汐姐,你真的要取影汐姐的性命吗?”云折烟有些难过而不敢置信的问,“你好狠心,影汐姐已向你解释这么多了,你为什么还是要杀她呢?”   “是呀,依影汐的性格,能解释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妃儿问道,“莲汐姐,你以前做事都不是这样草率决定的,你这样做是不是别有用意?”   “这个目的嘛!两位妹妹还是问我啦!”狐恋湘突然在几名女子中间显身,吓了云折烟一大跳,不禁骇然道:“狐公子,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这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会吓死人的。”   “真对不起,真对不起云儿妹妹,我走路比较轻都成习惯了,没想到会吓到你,那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嘿嘿。”   “狐公子这是爱乌及乌么?因为想讨莲汐姐欢心,所以作为她徒儿的我所说的话,你也听?”   “那是自然。”狐恋湘眯眼笑道,继续摇着鹤羽扇,“凡事还是得卖夫人面子嘛!云儿妹妹说是也不是?”   “你刚才说你知道莲汐姐让雨天姐去杀影汐姐别有用意,那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你是莲汐姐肚子里的蛔虫?”   “说蛔虫太难听了,算她半个心吧!半个心,云儿妹妹一定要记住了。”狐恋湘说着,又笑眯眯的看向公子莲汐道,“夫人,你这一招不过是引蛇出洞,让敌人知道你已不再信任流影汐并将她赶走,好让敌人自以为妙计得成而露出狐狸尾巴来,是也不是?”   公子莲汐一愣,狠狠的的量了狐恋湘一番,突然道了一句:“要是这个敌人是你,我还真该打自己一顿,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过奖过奖,能得到夫人的称赞,恋湘真不容易呀,夫人是不是该赏我点什么?”狐恋湘诞着脸,故意又眨了一下眼睛,柔声道,“比如说一个吻?”   “吻你个头呀!”猛地一拳捶在了纤弱男子的肚腹上,男子一吃痛连忙滚到了地上,哭求道:“夫人,你果然好狠……好狠的心呀,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给我这么个教训,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看见夫君这么难受,你都不过来搀扶一把,或者安慰一下的吗,哎哟……真是太伤人心了,太伤心了……”   “受不了,你可以马上滚,我不留你。”公子莲汐很认真的说完一句,提脚便要走,不料,狐恋湘将双手抱在了她的脚上,哀求道:“夫人,别对我这么狠心,好不好?恋湘可是真心实意想和夫人你相伴一生的,今生做牛做马都行,可你千万别赶我走。”   云折烟和妃儿见狐恋湘一副痴情得有些过分的样子,不免都生出了同情,也来劝公子莲汐道:“莲汐姐,狐公子一片真心,你就让他留下来吧!反正他又不会害我们。”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害我们?”公子莲汐反问了一句,将狐恋湘从地上提了起来,蓦地一笑道,“千年灵狐,有什么东西比千年灵狐更狡猾,狐公子,你说是不是?”   “夫人,你说笑了。”狐恋湘脸色一僵,却又马上厚着脸皮笑道,“其实你更应该叫夫君,对不对?”   没有想到公子莲汐也果断回答:“好。夫君。你就留下来吧!”   我倒很想知道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七十七章 真凶   群山环抱之中,谷中雾霭弥漫,亦有树荫成蔽,流影汐一直奔至了山谷之中,环顾着四周,对着谷峰大喊了起来,空谷回音,孤寂而悲凉。   她的身后,一袭白衣如仙一般的女子凌波虚渡般的走来,轻轻的叹道:“既然这么痛苦,为何不说出来呢?影汐,在你心里,是不是还没有把我们当作好姐妹?”   “是莲汐姐吩咐你来杀我的?”流影汐沉声问道。   “是。我不否认。”山风吹起一袭白衣如云烟缭绕,雨天款款走向流影汐,握起她的手,笑道,“不过,我自己本意却是来找你谈心的。”   “谈心?”流影汐诧异的问。   “是呀,记得我有好几次想和你谈心,都因为一些意外事情而耽搁了。”雨天眼里流露出一丝遗憾,微笑道,“不过,这一次机会,我却不会再放过了。”   “你想跟我谈什么?”   “男人。”   流影汐蓦地抬头,微眯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盯向雨天充满慧黠的双眸,雨天的脸上还是绽放着一丝温柔慈悲的笑容,笑中还有一丝悲悯,她摇着桃花扇,又一次叹气道:“这世上有一种男人,他有多种办法能骗去女人的心,骗去了心还能让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做他的附庸品,为他卖命。你说,这样的男人是可爱呢还是可恨?”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似乎说中了她的心事,流影汐愤怒的问。   “是因为我怕你会遇上这样的一个男人呀!”雨天再次握起了流影汐的手,眼里流露出担忧,“其实从你第一眼见到龙公子的时候,我就已看出了你的心事,你的桃花牌从不会轻易的向人出‘问情’这一招,但那天你第一次将代表你自己心意的‘问情’一牌送给了龙公子,‘桃花问情’问的是你心中的情,我说得对不对?”   流影汐一怔,满腹心事,有些逃避似的移开视线,呆了半响,她终于低下声音道:“是,我不得不承认你十分的了解我。”   “那么,那些飞鸽传来的情诗是他给你写的么?”   “不是。”流影汐很快否定作答,“他不像是一个爱写情诗的人,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旷代绝世的女人,而我那天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雨天追问,见流影汐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便安慰似的拍了她的肩膀,轻声问道,“不在神龙阁的那三天,你真的遇见了龙公子和幽逽等人么?”   “是。那天我被人暗算中了毒,逃出兴阳城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他们……”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生怕触动了她悖逆的情绪,雨天柔声问。   “是他为我解了毒。”流影汐说着,声音顿住,有些哽咽。   “那是好事呀!”雨天见流影汐神色有变,有些迷惑不解的问道,“他能为你解毒,那说明他还是一个好人呀!”   “不。我现在脑子里有一点乱。我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流影汐捧着头颅,有些痛苦难忍的挣扎起来,“他并不是一般的人,而且那天的事情也太过巧合,萧玉枫……萧玉枫为什么要那样暗算我,之后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神龙阁,神龙阁失火之事一定与他有关,萧玉枫到底是不是他的人,这所有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见流影汐语无伦次,雨天有些心疼的抱起了她的双手,劝慰道:“影汐,要是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了,好么?”   “不,我不能这样平白无故的受冤,我一定要查出真凶!”流影汐忽然打断,并将雨推了开,“该跟你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现在若是没有其他问题,便可以动手了。”   “什么动手?”雨天诧愕之余,又彻悟道,“你真的以为我是来杀你的么?影汐,你能将这一切告诉我,又为何不能告诉莲汐姐么?”   “我怎么能将这件事告诉她?”流影汐陡然提高了音量,哀声道,“她从来都不相信神龙阁遭受的一切与那个人有关,就因为那个人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寻找的其中一位转世人间的哥哥,如果让她知道她一心寻找的哥哥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她,你猜她内心的感受会怎样?”   “原来你竟是为她着想?”雨天惋叹着摇头道,“怕她心里受伤,所以委屈自己?”   “这是我欠她的。”流影汐将目光投向雨天,“包括她要我性命,我也绝不还手。”   “影汐,你这样想就错了,她根本就没想要杀你,而只是想听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没办法给她合理的解释。”流影汐厉声截止,“而且我也明白她赶我走的用意是什么,我将会如她所愿!”   流影汐说完便点足飞去,雨天大叫着追逐而上,两人一起一落,相隔仅三步之遥。   “你还来追我干什么?难道真要取我性命才肯回去么?”   “告诉我,你现在打算去哪里,要去干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到你的。”   “不必。我做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那么——”雨天身形疾转,在半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落在了流影汐的前面,她突地挥起桃花扇,卷起厉风如刀割向自己的手臂,顿时,白色的衣裙上洒上殷红一片,她白壁般的手臂上多了一条很深的刀痕。   “你这是干什么?”流影汐神色骇然一变,问道。   “这像不像是你的桃花牌所伤?”雨天似乎毫不觉疼痛,反问道,“你让我回去如何向莲汐姐交待?”   “雨天,你这又何必,如果你真想拿什么回去向她交待,大可以让我断一指给你。”   “断你一指与割我手臂又有何区别。”雨天挽起雪袖,忍痛勉强笑了一笑,温柔道,“影汐呀,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千万别在困难的时候忘记了我。”   “好。”思忖了片刻,流影汐点头,也莞尔一笑道,“有什么事,我会飞鸽传书给你。”   雨天亦是点头一笑,美眸中流露出甚喜之光,她也柔声而坚决道:“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最后看了一眼雨天,流影汐飞奔着,穿跃连绵山脉远去。   目送流影汐的背影远去后,雨天转身返向了荒野外的那一座废宅,却在半途中,听闻半空中有机械般的嗡嗡声,有人声在呼唤她:“姐姐,姐姐——”   “风儿?”雨天寻声望向高空,竟见头顶上空飞行着一只僵硬的大怪鸟,鸟身大可载三人,而她从怪鸟上方又望见了一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俏脸,的确是她的同胞弟弟风儿。那俊俏的男孩俯身望见她后,也连忙将大怪鸟降了下来,身子从鸟身上方一跃而出,跳到了雨天的面前,并扑进她的怀里,调皮道:“风儿可想死姐姐了,姐姐可有想风儿吗?”   “当然想啦!你可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不想你想谁呀!”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颊,雨天微笑的脸上又展开一丝愁容,问道,“不过,风儿,你不在潋泊公子那里学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有,你骑着的这只鸟怎么这般大呀?”   使劲的捶了捶怪鸟的背部,怪鸟体内发出空洞而哄亮的声响,少年抿嘴自豪的笑道:“这是我和潋泊公子联手发明出来的机关大鹏,可以载着我们在很高的天空上飞哦,风儿这是在试飞,正好又用‘千里眼’看到姐姐在这里,所以就赶来了。”说到这里,一丝微笑淡去,少年轻轻抬起雨天一条还在流血的手臂,担忧的叹道,“我又见姐姐使苦肉计了。姐姐可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为了收卖一个普通女人的心,这样残忍的伤害自己。”说完,他还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碎布,为姐姐细心的包扎起来。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呀,我相信只要她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就一定会变得很了不起。”幽幽微叹,雨天神色里露出忧惋,又补充了一句,“也将会变得——很可怕。”   “嘻嘻,姐姐也和潋泊公子一样,能预见未来么?”   “预见未来?”雨天笑了一笑,摸着少年的后脑勺,微愕道,“潋泊公子能预见未来?”   “对呀,姐姐别看他平时除了研究机关,就是一个贪喝的酒鬼,但他的预感还真的是好强的呢!”少年笑道,“不过,他这一次的预感不太好。”   “哦?什么不太好?”   “姐姐,潋泊公子预感荣城府要出大事了,所以才制造了一些对敌的机关以及这一只在关键时刻可以用来逃亡的机关大鹏。”   “荣城府要出事了?”雨天大惊,“潋泊公子如何能预见此祸?”   少年摇了摇头,笑着答道:“风儿也不知道,反正荣城府又不是我家,就算出事了也不关我的事,姐姐,你说对不对?”   “风儿,你怎么能这么想。荣城府虽不是你家,却是潋泊公子的家呀,你跟潋泊公子学艺,他就是你的师傅,师傅若是出了事,做徒弟的怎么能置之不理?”   摸了摸头,少年很是不解,又反问道:“那姐姐说风儿该怎么办?”   “至少要与文师书荣一家度过难关。文师书荣已失去了书飞城一个儿子,若是再失去一个家,一定会非常难受,这正是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风儿,你切不可在他们大难临头的时候一个人先逃走了,知道么?”   “知道啦!姐姐,我知道你又想收买文师书荣一家人的心。风儿知道该怎么做,无论荣城府遭遇何难,落魄到何地步,风儿都不会离开他们,不但不离开他们,还会选择在最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他们。这下,姐姐可放心了。”   “真是一个小机灵鬼。”雨天噗哧着一声赞叹,转又问道,“不过,神龙阁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真是把我给难到了,到底是谁在背后纵火毁掉神龙阁,他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要说是兵师华澈,别说是公子莲汐,就是我也不相信呀。”   “姐姐是在说神龙阁失火一案么?”少年一边玩弄着手中的机械玩具,一边天真无邪的问道,“这等小事还难得到姐姐?”   “你说什么?”雨天忽然将目光投射在少年脸上,语气变冷道,“风儿,你说实话,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姐姐怎么怀疑到我头上来了?”风儿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不是我,姐姐,我不过是安排人在神龙阁里的一口井里下了一点点迷药,烧掉神龙阁这等丧尽天良的坏事,我可干不来呀!”   “那你在井里下迷药干什么?”雨天问道,“这么说神龙阁还真是出了奸细,你安排在神龙阁的奸细,是谁?”   “我可不告诉姐姐,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少年神秘的笑了一笑,“姐姐,我这可是在帮你哦,让公子莲汐对神龙阁的所有人产生怀疑,你就更能表现自己并利用他人了。而且,还能让真正的凶手帮我们顶一顶灾祸。”   “真正的凶手?”雨天皱眉不解的问道。   “真正的凶手当然是灵雨相那个狠毒的女人了,能出这么狠毒的一招烧掉神龙阁,再嫁祸给兵师华澈,除了那个狠毒的女人谁能想得出来呀。”   “灵雨相?”雨天想到这一名字,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是一时把这么个人给忘记了。不错,神龙阁一案看来除了这个女人还真没有别人能干得出来。”   “都怪这个女人还无法入姐姐的眼。所以姐姐才会忘记。”   “好了,小鬼头,别奉承姐姐了,你出来多久了,还不赶快回去!”   “唉呀,刚出来见了姐姐没多久,就被赶着回去。”少年极不情愿的应答道,“好喽,以免泄露了姐姐的身份,风儿这就回去!”迅速跳上机关大鹏,少年驭使机关倏然腾上高空,在雨天头顶上盘旋了几圈,猛地向一个方向疾射而去,临飞之时,远远的向雨天招手道,“姐姐再见——”   “风儿,再见——”看着少年飞远,雨天的眼里忽然有了一点泪光,却又在拉回视线后蓦地微笑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培养势力   月主与月君的婚期定在五月十七,选这一天也正因为这是传说中梦神与魇魔成亲的的纪念日,也是麝月国的情人节日,离这一天的到来还有十七天,但王宫里的一些主持婚事的大臣们已开始筹备,忙得不可开交,不仅王宫,就连民间的大街小巷都飞舞着喜幔,举国同欢,更有一些小商贩借此机会拿题说话做起了买卖。所有人的笑容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当然也就忘却了忧愁。   这一日,正是春光明媚,轻风拂煦,燕台上翠骨珊珊,嫣红滴泪,虽是假山小树,但倒影在如镜一般的湖面上,更有一幅画中之景的幽美意境。   水上石墩如点缀在镜面上的明珠,湖边还有一吊脚小楼,三层殿庑,角檐如鸟翼翻飞,檐沿边垂下来的帘子皆是用流苏打成的同心结。   华澈在楼中抚琴,幽逽在水面石墩上起舞。   琴声悠扬胜却天籁,舞姿飘逸灵魅倾绝丛生。   所有美景皆成了他们二人的衬托,万籁俱寂,连逐水而起的飞燕,草径上飞纵的蟋蟀以及树上知了都安静了,似乎正在聆听。   灵玥和玉树子逸正在后花园散步,自玉树子逸来到宫中近十天以来,灵玥几乎与他寸步不离,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病依附于他的冶疗,而是玉树子逸给她的感觉越来越亲切并越来越宁静,她喜欢听他说话,也很愿意听他的话,她对他的信任超越了一切,这种只用十天时间便博来的信任令宫中所有耳闻的人都不禁诧疑,更有甚者对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奇怪的是,作为月主未婚之夫的兵师华澈竟然对他们二人不闻不问,任由之。   “鹤先生从前都在何处行医呢?玥儿感觉在鹤先生的冶疗下,身体好多了呢,就连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灵玥展开衣袖,迎着林间的风,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一份惬意。   “不瞒月主,臣行医时间并不长,其实月主的病能否完全好起来全在于月主自己的心情,臣仅只能冶月主三分疾,还有七分病全靠月主自己冶疗。”   “我明白鹤先生的意思了,鹤先生也对玥儿说过好多遍了,要保持心情愉快。我现在已经很愉快了。”灵玥娇声一笑,忽然偏过头颅望向玉树子逸道,“鹤先生以后也叫我玥儿吧!恩师们都叫我玥儿呢!”   “不敢。”玉树子逸颔首答,“月主贵为一国之主,其身份象征着国威,臣子们尊为月主便是敬、忠,若直呼其名便是大逆不道,望月主体谅臣下。”   “鹤先生太有礼了。”灵玥不免有些失望,却又柔婉的反驳道,“可是玥儿的五位师傅都唤我玥儿呀,尤其兵师华澈与术师轮回可从来没有将我视为一国之主看待呢!”   “那是因为月主本身的原因。”玉树子逸眼中露出一丝悲悯,接道,“月主,他们从来没有将你视为月主看待,是因为月主还未在他们二人面前建立威信,做一国之主,最怕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自己没有属于自己的政权。不过,这也不能怪月主,月主还太过年轻,何况做这笼中金翅鸟太久了,羽翼未丰,一时也很难飞起来。”   没有想到玉树子逸说话这么直接,灵玥脸上表露出尴尬和惭愧,低声问道:“那么,依鹤先生之见,玥儿该怎么办?”   “欲建立威信,当然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欲建立政权,便是要丰满自己的羽翼,臣已经说过,月主现在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也就是找能忠心为自己效力的人。”   “朝中已有一半以上的大臣都是站在恩师这一边的,而剩下的一小半也都惧怕恩师,我怕——在朝中找到能忠心效命于自己的人很难。”灵玥有些失落的摇头道。   “也许那一小半人当中就有欲报国而恨无门的忠臣。”玉树子逸转而又问,“那些大臣中有月主信得过来的朋友么?”   灵玥还是摇头道:“玥儿自小孤独一人,除了月祖母和五位恩师,没有和其他任何一位大臣接触过。”   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接触过,这是多么孤寂的生活,难怪他很少从这女孩脸上看到开心的笑容,玉树子逸心中一痛,竟有一种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将她视为亲妹妹一样的呵护。可忽然之间,灵玥又笑了起来,望着他道:“不过现在,玥儿有了鹤先生这样一位了不起的朋友,还有……还有飞城哥哥……”提到这个名字,灵玥的秀眉间很快又凝结上了一丝忧愁苦楚,“鹤先生,你说我那天真的是在做梦么?他说不会经常来看我,但若是来了,必会在铃果芳香林前的那棵许愿大树上挂上一只夜光蝶。可是都已过去十天了呀,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看我呢?”   “月主——”玉树子逸轻声一唤,灵玥一个激灵,又条件反射性的抬头望向玉树子逸一笑:“对不起,鹤先生,玥儿又唠叨着给你增添烦恼了。”   “不,月主,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从今以后,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对不起,知道么?”   玉树子逸的神情是严肃的,灵玥用力的点了头:“嗯,玥儿谨听鹤先生的教诲。”   看着灵玥天真的笑容,玉树子逸无奈之余,急得汗都快滴了出来,这般谦逊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得过来。   “鹤先生,你额头上冒汗了,今天好像不是很热呀!”灵玥说着,竟试图用衣袖为玉树子逸拭额头上的汗珠,没有想到玉树子逸立刻敬畏似的后退了一步,并颔首道:“请月主注意自己的身份。臣不热,不劳挂心。”   “哦。”灵玥的脸色微微变得失落起来,这一刻,她是非常想要一个朋友,并能与朋友之间平等相待,无拘无束,可是玉树子逸却有意的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难免会让她有些失望且不高兴起来。   “鹤先生不但医术高明,读书也一定很多吧?”灵玥见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问道,“我见鹤先生温文尔雅,定是一个学识渊博之人呢!   “月主过奖。”玉树子逸微微一笑,答道,“臣确实喜爱读书,十年寒窗苦读,也只读过四书五经,国史天文,地域美学,还有一些比较杂的卷藉吧!”   “哇,好多呢!鹤先生读过的书比玥儿要多的多呀!可是地域美学是什么呢?”   “地域美学,也可以说成是地域的分布图吧!拿我们麝月国来说,中心便是京都王宫,东临岳山,南近渤海,西背峡渊,北接水龙湾,其中有大小城市一百七十多个,地域主要是山川、湖泊、平原,但整个麝月国所在的地方便是大海上的一座岛屿。我们的祖先将这座岛屿周围都设下了结界,所以一般外敌很难打破结界侵入到麝月国来。”   “可是二十年前发生过一次很大的侵略战争,据说是中原龙桀皇帝领了二十多万兵马打破我麝月国海岛上的结界,侵入到了我国,还杀了我们不少国民百姓。”   “不错。中原龙桀皇帝不但侵略了我们麝月国,之后还陆续攻打了汐梦川位居东方的昕晔国,西方的风鋑国以及北方的魔雪国,不过,均兵败而返,最后抱病身亡。”   玉树子逸说得入神,灵玥的眼里却露出了惊诧之色:“鹤先生连中原国家的历史都有读过么?可是他国的历史,玥儿怎么没有读过呢?我麝月国还有人知道中原国家的历史么?”   玉树子逸脸色稍稍一变,立忙向灵玥拱手道:“是臣在月主面前卖弄才华了。关于中原御龙国的历史也只是一个江湖说书客编撰的,臣听他编撰出来的故事甚是动听,便不知不觉已牢记于心,竟将其视为事实了。”   “原来是鹤先生听别人说的呀!”灵玥没作多想,笑了一笑道,“玥儿也觉得这说书客说的故事很是动听,不如鹤先生每天都给我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讲故事!她又想起了与飞城约会的那几天,飞城也每天给她讲一个故事逗她开心。   飞城哥哥,你到底在哪里?能再一次来到玥儿的梦中么?下一次,玥儿一定不会再睡着了,玥儿要看着你离开,看着你到底去了何方?   总是不知不觉就想起他,总是会这样多愁善感的失神。   灵玥的神情又呆了起来,两人走在绿萌花道之中,聊着聊着,便快到了兵策府的后院。“好。”玉树子逸应答,见灵玥没有反应,便唤道,“月主,你在想什么?”   “嗯?”灵玥如梦初醒的抬头,见玉树子逸正望着她,便莞尔一笑,“没,玥儿没想什么呢?鹤先生继续说那个中原国家的故事,好么?”   “好。如若月主有兴趣,臣每天都会给月主讲一段关于中原御龙国的故事。只是……”玉树子逸似有顾虑,话锋一转道,“月主可否答应臣,不在兵师华澈面前提及御龙国三个字,当然我说过的故事也切莫让他知道。”   “这个,玥儿自然能答应。”灵玥笑了一笑,“鹤先生就请对玥儿放心吧!”   玉树子逸点头,便开始以说有趣故事的形式对灵玥讲述了中原强国从开国至今的历史,他讲得十分生动且详细,详细到让灵玥也不得不相信了它的真实性,更是沉浸在了他所说的故事之中。   两人一路沿兵策府后院的水榭亭台谈说漫步,忽闻得一阵十分优雅且宛转飞扬的琴声传来,二人的脚步不禁顿止,抬头时,便见到了一幅美得不真实的画面。   吊脚楼上一袭白衣的男子抚琴,白袍青丝拂风,指间音符雀跃飞扬。   湖面白墩上,一袭碧衣的女子踏水而舞,脚尖轻点湖面,舞袖回风流雪,顾盼生辉,秋波送情,媚绝还生,翩跹旋转时,飘渺得如同一只碧色的精灵,随时可能御风而去。   “她真的好美——”灵玥都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鹤先生,你说是不是?”   “月主,外表美不过是一具皮囊,真正的美在人的心中。”玉树子逸这样回答,令灵玥惊讶之余也不禁笑了起来:“鹤先生总能说出不一样的话出来。”   二人继续望向湖面,却见碧衣女子幽逽突然跌倒在一个白墩上,对着水面不停的呕吐起来,她又立刻捂紧了嘴巴,伏首坐在白墩上轻轻的抽搐。碧色的裙裾飘浮在水面上,摇曳着水光如同闪烁的星光一片。   琴声亦嘎然而止,华澈的双手覆在了琴面上,脸上露出少许扫兴的愠色。   第七十九章 我要你娶她   “鹤先生,她怎么了?”灵玥呆呆的望着那一袭伏在水面上的碧衣,目光追寻着她秀发半掩下苍白的玉肤,有些奇怪的问。   玉树子逸亦看了幽逽良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低声淡淡道:“看她的症状,似乎是怀孕了——”   “怀孕?”灵玥惊讶的叫出声,又连忙捂住了嘴唇,诧异的望向玉树子逸,又望向幽逽,目光中充满了怜悯,“那一定是恩师的孩子,这个姐姐其实——很可怜。”   玉树子逸见灵玥眼里闪烁出同情的泪光,不免心头愁绪顿生,怎么会有如此慈悲善良的一国之主,你为别人的命运而伤悲,可曾为自己所受的伤而怜悯过?   这个时候,华澈走下了吊脚楼,踏上白墩,走到了幽逽身边,幽逽眼角瞥见了一角绣有龙纹的白袍,连忙将娇巧洁白的手浸在水中,洗过之后,再用手巾用力擦干,故意用长发掩住了华澈的视线,幽逽站起身,望向华澈妩媚而歉意的一笑:“对不起,兵师,让你扫兴了。”   华澈见幽逽脸色苍白无血丝,目光微露忧色,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没,没事。其实——”幽逽望着他,语无伦次的作答,又有些许或喜或怯之色闪过眼帘,她低下头,用极轻的声音道,“兵师,幽逽可能有……”   “没事就好。”华澈忽然打断,挽起了她的手,“我们上岸去吧!玥儿已在岸上等待了。”   “月主——”幽逽轻声重复,随他的目光望向了岸上不远处与“神医秋水鹤”并肩而行的紫衣少女,一颗本来还带有一丝喜悦的心猛的下沉,他心里永远挂念并放不下的便只有这个有着王族高贵血统的女孩吧,那么……这件事情告诉他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况她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如果让他知道,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保得住这或许是最后的一个孩子。“好。”她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腹部,低声应答,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走到岸上时,灵玥已经迎上来了,先是望了华澈一眼,问候了一声:“恩师好。”然后,再将目光投向了幽逽,笑道:“姐姐,你气色不太好,以后要注意好好休息才是,身体不适,就不要再跳舞了。”   幽逽脸色一变,颔首笑道:“多谢月主关心。”   “不用谢,姐姐。”灵玥客气道,又望向华澈,“恩师,你以后也一定要对姐姐好。”   华澈眼眸微翕,定定的看着灵玥,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没有回答灵玥的话,只用眼神来表达,他转而问玉树子逸:“月主的病可有全愈?”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说没有全愈,华澈若是不高兴必会追究其责,若说已全愈,那么他的死期也将不远了。   “月主的病暂时全愈。”思忖了片刻,玉树子逸答道。   “暂时全愈?”华澈似笑非笑道,“鹤先生此话怎解?”   “月主的病是突发性的,病生心,心若和气,便生婉容,心若不悦,便生疾病。臣说暂时全愈仅是指在月主心情愉悦的这段时间内,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刺激并伤害到了月主,月主的病还会复发。”   “鹤先生此话另有深意?”华澈神色微厉,却含笑道,“既然如此,鹤先生就永远留在月主身边为其医心吧,也希望鹤先生的医术将会越来越高明。”   “臣一定不负所望。”玉树子逸拱手作答。   华澈点了头,牵起灵玥的柔荑,柔声笑道:“玥儿,既然来了师傅的兵策府,师傅带你去后花院散散步,好么?”   “不——”灵玥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望向华澈蹙起了秀眉,不悦道,“恩师,在没有成婚之前,你要尊重我,我毕竟是王室圣骨血裔,圣骨之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尤其,恩师,你已有了别的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灵玥将纤纤玉指指向了幽逽,对华澈以近乎于命令的语气道,“恩师,我要你娶她!”   “什么?”华澈脸上的笑容犹在,但目光却变成了冷锐的惊讶。   “我要你娶她为妻——”灵玥再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四顾扫视了满院翠树上都挂着的金色流苏打成的同心结,隐隐含泪笑道,“我愿意将这一场婚礼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并结连理,长相厮守——”   华澈的脸色猝然一变,已是十分的不悦,玉树子逸见罢也心生畏惧,欲劝灵玥,却在这时,幽逽启唇笑道:“月主,你误会了,兵师心里只有你一人,是我自愿跟在他身边做他的女人,我不需要任何名份,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离开,或者你还不放心的话,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啪——”灵玥突地一巴掌扇在了幽逽雪瓷般的脸上,看着那一张倾华绝代的面容上竟然还勉强装出一副魅惑动人的笑容,灵玥感到心中是不一般的难受,咬了咬唇,她含泪道,“我是为你好呀,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呀——”   说完,灵玥转身向丛林中奔去,玉树子逸手心里都沁出了冷汗,见灵玥走远,也匆匆追向了她。但灵玥走了七步远之后,忽然又转身过来,望向华澈道:“恩师,你要的权位已经都有了,玥儿也无法从你手中夺去,国法家规都是人立下来的,我也可以改一改祖先传下来的族规,月主月君共立当朝,执政为国家百姓,但不一定要成婚,你可以娶你喜欢的女人,我也可以嫁我喜欢的男人。我们之间只存在政治上的相辅相承关系,于婚姻生活上应该互不干涉才对。”说到这里,华澈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灵玥又苦笑着补充了一句,“天如往事随风散,顾惜怜取眼前人啦,恩师——”   “我的眼前站着的人就是你,我要娶的人也是你——”华澈沉声打断,笑容中有一丝愠色,“玥儿,国婚岂能当儿戏,是你说送就能送,说改就能改的么?”   “你——”灵玥无奈的摇头,实在是辨驳不过他,便只有转移话题冷道,“那么,恩师,从明日起,早朝,玥儿都要与你共同听政,玥儿想知道恩师独立执政期间都为国家百姓做了些什么?”   “很好。非常好。”华澈连连赞叹,脸上竟也露出喜色,“明日晨时,我会在景阳宫外等你。”   “不必。我们在馨阳殿见就可以了。”灵玥坚决的回绝,转而对玉树子逸轻声道:“鹤先生,我们现在回去吧!玥儿还想听你讲故事呢!”   “是,月主。”玉树子逸拱手答,用余光偷瞥了一下华澈的表情,心不由得骇然一冷,华澈的眼神自是冷怒得不必说,真正能伤到他心的人看来也只有灵玥了吧。   见灵玥二人走远,幽逽望向了华澈的脸,不禁为之伤痛起来,而华澈也在竭力刻制内心情绪时将一架冰弦古木琴碎成了两断,琴弦铮铮,发出破碎的声响。   “好一个玉树子逸,调教的还真不错!”   幽逽从来没有从华澈的眼神中看到他如此的恨一个人,而华澈此刻的眼神却是冷锐到了极致,也是恨一个人到了极致。   “玉树子逸?”幽逽诧异的轻声问,“兵师是在说谁呢?”   “不过,还真是不一个很不错的对手,比那个女人强多了。”华澈忽然笑着说了一句,将幽逽一把拉到了身旁,却见幽逽神色慌张,似有心事,便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呀!兵师,幽逽真的没事。”幽逽的脸上是苍白的笑容,她到底在怕什么,只怕他永远也想不到,他也从来不知道,她曾经为他怀过两个孩子,只是在一次又一次行使任务的过程中不慎弄掉了,她为他杀过的人不少,但报应的代价却是让她先后失去了两个孩子。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失去了,绝对不能了……   “你是在怪我没有应了玥儿的要求给你名份?”华澈试探性的问,幽逽条件反射性的答道:“不,没有,兵师,幽逽不敢奢望,你和月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这样说就错了,幽逽。”华澈笑了一笑,忽而叹气道,“是我配不上她——只怕我今生都不能给她带来幸福,那么来世——”   “兵师——”幽逽一怔,心中的悸动全因他眼底的忧伤。其实他本是一个全天下最值得骄傲的男人,但内心的某一个角落里也存在着那么一点点的自卑么?“兵师,其实保护太过也成伤害呀——”   华澈猛然一震,似被说到了伤心处,他看向幽逽还显苍白的脸,喃喃道:“保护太过也成伤害?”   “是呀!月主自小就在你的呵护下长大,你的宠爱对她来说已成习惯,但同时你为了保护她而所做的事情却又对她造成了伤害,总之,她还太过天真稚弱,无法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便在心中形成了一道隔阂,她无法走进你的内心也正如你无法走进她的内心一样,于是,你们之间相隔了一道心灵望却的樊篱,无法到达对方心灵的彼岸。”   “说得对呀!永远也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到最后也许她的心里只剩下对我的恨,但我依然无法舍弃她,就算她心里已爱上别人,我也一样要将她绑缚在我身边——”失落的长叹,顿了顿声,他的眼神又变得霸道而冷厉,“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能保护她,把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幽逽耐心的听着他的心声,不禁含泪苦涩一笑,冰凉的手在他手心再度一冷,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是身体太差的原因么,她竟有些撑不住而晕倒了下去。   兵师呀,能让我为你生一个孩子么?   “幽逽——”华澈忧急的一声叫唤,将幽逽抱在了怀里,只见她娇弱的唇瓣嗫嚅着,却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第八十章 改变自己   “鹤先生,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想起幽逽那一双妩媚却满含忧伤,坚强却满含怯惧的神情,灵玥不知为何内心里会升起一丝愧疚,“我是真的想成全他们呀!”   “月主,别人的感情不是你能主宰的,你本是一片好心却有可能会推波逐澜变成恶意,兵师华澈所决定的事情,只怕没有谁能改变得了。”玉树子逸这样说着,灵玥脸色忽地一沉,有些疑虑道:“那么,鹤先生,你说恩师会不会……”   想起幽逽平静却仿佛心灰意冷走向绝望的眼神,灵玥突然害怕的想到,恩师会不会因为她所说的话真正的杀了幽逽?   “鹤先生,我们现在马上回去看看——”灵玥转身欲走,却见一身著金丝霞帔的女人向她迎面走了过来,女子端庄华贵,脸上的笑容温柔可亲,灵玥见她笑,也礼貌性的相视一笑,欠身道:“纭姑姑好——”   “想不到我竟有这么水灵可爱的小侄女,每次见到玥儿,姑姑真是打心里喜欢呢!”   “玥儿也很喜欢纭姑姑。”灵玥内心里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姑姑还是很生疏的,所以一时还接受不了她的热情,很是生硬的礼貌回应。谁知这女人似乎能看透人心思一样,款款走近她,笑道:“玥儿还不习惯这么叫姑姑来着,对么?唉,都怪我们姑侄俩分离时间太久,疏远了亲人之间本该有的亲切感觉,不过,没有关系,这种感觉还是可以培养起来的,只要玥儿不介意,纭姑姑时常到景阳宫去看你,好么?”   “好。纭姑姑能经常来看玥儿,玥儿当然求之不得。”灵氏一族的亲人差不多都离她而去了,但如果有这么一位亲人愿意理解她,还愿意将她视为亲人,她当然会十分乐意,更会非常感动。   “哦,对了,玥儿的病好些了么?”灵纭打扮的灵雨相佯装一副关切的样子,问。   “鹤先生的医术高明,在他的冶疗下,玥儿的病已经好很多了。”灵玥开心作答。   “那么,能让纭姑姑看一下你的手么?我听说看人的手指甲最能看出人的身体健康程度,让姑姑看看玥儿小侄女有没有说谎,是不是真的已经好了?”   灵雨相笑容甚是温婉动人,但眼眸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光芒,灵玥没有察觉,反而欢喜的将双手伸向了她道:“那姑姑帮玥儿看看吧!”   灵雨相伸出尖长的手指,正要捧向灵玥凌空悬着的雏燕似的双手,却在这时,玉树子逸突地用力拿住了她的手腕,厉声喝道:“不要碰她——”   灵雨相倏地将眸光转射向了玉树子逸,脸上的笑更温柔,眸中的光却更冷更恶毒。   灵玥不明所以的愕然看着他们对视的眼神,竟皆是熟悉中带着恨意,便奇怪的问道:“纭姑姑,鹤先生,你们从前认识吗?”   “不认识。”玉树子逸首先回答。   “我也不认识。”灵雨相也微笑着冷讽回答,然后,她也将另一只手押在了玉树子逸的手臂上,没有想到这么用力一抓,玉树子逸竟似疼痛得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满头大汗涔涔,“你怎么了,鹤先生?”灵雨相猜疑而讥诮的问,灵玥见玉树子逸白衣上逐渐的洇开一片血色,亦是担忧的慌了神,连忙抢回玉树子逸的手,欲掀起广袖察看,却被玉树子逸阻止。   “鹤先生,你的手臂为什么会无缘无固流血呢?你受伤了么?”   “没事,月主不用为臣担心。”玉树子逸强装出一副笑颜,但额头上的汗珠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月主,我们还是赶快回景阳宫去吧,你今天还有功课没有念完呢!”   “功课?”灵玥微微诧异,见玉树子逸眸光中有暗示的意味,便茫然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两人临走之时,灵玥还有些顾虑的回头看了“灵纭”一眼,却见“灵纭”本来一张温婉秀丽的脸上罩了一层愤怒的阴云,但又在与她视线触及的刹那,扭曲的脸再次笑得和蔼可亲。   灵纭没有跟上来,两人便走离了她很远。灵玥见玉树子逸脚步匆匆,有些不解的问道:“鹤先生为什么不让纭姑姑握玥儿的手呢?”   “碰不得。”玉树子逸果断回答,“这个女人全身都是毒,月主,从今以后,你都不能和她走近,知道么?”   “啊?”灵玥更加惊讶,“全身都是毒?鹤先生怎么知道的?”   玉树子逸顿了脚步,很认真的告诉她:“月主,臣是行医的,望闻问切四诊乃是基本功,这个女人,看上去冰雪之肤却白得不正常,全身散发甜靡的香味乃是一种媚药,和她说话,你就会发现她的眼神里明显的不露好意,若再和她接触,必定会深受其害。”   “是,是么?”灵玥但觉不可思议,可又见玉树子逸目光瞬间变得冷厉非常,便好奇而担忧的问,“鹤先生好像很讨厌她似的,难道鹤先生从前被她毒害过么?”   灵玥问得无心,却明显的戳到了他心中的痛楚。他星眸中反射出愤恨而悲伤的光芒,照得灵玥心中一阵愧意。“对不起,玥儿不该这么问的。”灵玥低声道。   玉树子逸微微一笑,因痛楚而拧结起来的剑眉又慢慢舒展开来:“月主说得没错,臣从前是不慎中了她的毒而因此失去了自我,更失去了所爱,为他人所控制。”   灵玥不解而迷惑的望着他,他又温和的笑道:“但是臣想说的是,人之所以会被他人所控制都是因为自己走不出困禁自己的牢笼,别人会抓住你的弱点,并利用来作为攻击你或控制你的武器,那都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弱点,月主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灵玥沉思了片刻,好似大彻大悟,点头道:“玥儿好像明白了鹤先生的意思。鹤先生是想说,要想摆脱别人的控制不被人利用,就得改变自己,让自己不存在这样的弱点,对么?”   玉树子逸点头:“这样的改变虽然会让人很痛苦,但却是一种责任,你不得不去做的责任。月主,你该长大了——”   你的身上寄予了多少人的希望呀,却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如何能担当起国家重任?   “鹤先生是觉得玥儿不懂事,是么?”灵玥有些惭愧而失落的问。   玉树子逸竟真的点了头,看着灵玥严肃道:“你贵为一国之主,做任何事情都要当机立断,有自己的主见与决策,不可随便施恩于别人,当然也不可随便冶罪任何人,在任何臣子下人面前都要注意自己的威严,做事一定要有气吞山河之风范,切不可凭自己的感觉来看人看事,有的人虽外表凶厉不易接近,但也许你真正的走进了他的内心,他便能一辈子都对你忠心耿耿,而有的人虽外表温和可亲,却有可能是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之中,月主,要学会掩饰自己保护自己,不要对任何人流露真心啊!”   “嗯?”灵玥讷讷的回应,似乎一下子还无法理解玉树子逸的话中之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真的能做到像他说的那样么?   “鹤先生,我——”   “有什么事情,你只要吩咐我一声就可以了,不要用商量的语气。”玉树子逸冷肃的打断,眼神却是充满怜惜悲悯的,对不起,玥儿表妹,我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便是让你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有谁能真正的保护你。   灵玥呆呆的望了玉树子逸良久,内心里也挣扎了良久,有些迷茫困惑,更有些孤独寂寞,难道她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朋友么,永远都要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原来真正的坐到权势的最高峰是多么可怕的寂寞,她忽然之间理解了恩师,理解了他的爱为什么那么自私,自私到不顾任何人的感受而恣意的占有。   但他却是真正的用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去保护了他身边所爱的人。   “好。玥儿一定会努力做到——”灵玥咬了咬唇,柔婉的目光中闪烁出一丝坚决,她见玉树子逸臂上白袖一块被鲜血浸红,便以命令的语气要求道,“那么,鹤先生,我现在要看你手臂上的伤,这是命令,你不能拒绝!”   玉树子逸一怔,没想到灵玥竟拿他来作试验,但说过的话又岂能收回,何况她这样说话方式的改变不正是他想要的么?点了点头,应声作答,他将流血的手臂伸向了灵玥,灵玥握起了他的手,将他的衣袖缓缓揭开,再慢慢解开已完全浸成血色的绷带,竟见到一大块的血窟,并深可见骨,灵玥吓了一跳,不禁倒退了一步,问道:“鹤先生,你的手臂怎么会这样?是谁这么狠毒,在你手臂上削去了一块肉呢?”   “是他自己——”突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两人均条件反射性的回头,见是“灵纭”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玉树子逸连忙将衣袖放了下来,冷冷的看向“灵纭”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跟踪月主?”   “到底是谁的胆子大?鹤先生,你欺瞒月主,不用我身上的肉却用自己身上的肉来为她冶病,想必冶不全愈也正是这个原因吧?”灵雨相虽面带笑容,却语气尖锐道,“鹤先生也说过只有灵氏一族的人,也就是月主的亲人才有资格割肉为其冶病,她现在的亲人就只有我灵纭一个,你算什么?”她故意加重了“灵纭”这两个字的语气,便是要警告他,她现在的身份是灵纭,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宫主灵纭,而他不过就是一个假冒的神医罢了,有什么资格来跟她来争斗?   “你身上的肉被查验出有剧毒,无法为月主下药作引。”玉树子逸亦是冷断反驳。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灵玥见二人语气虽平静,却明显的是在争执,便莫名奇妙的问道。   灵雨相刷地一下将自己衣袖抹了上去,露出如藕长臂,臂上同样也有一个血窟。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手臂都变成这样?”   “这都是他剜去的呀,为了冶好你的病。”灵雨相温柔而讥诮的笑道,“玥儿小侄女,你还不知道你的病是需要亲人身上的血肉才可以医冶的么?你能这么快好起来,也全是因为我们为你献上了这一块血肉呀!”   “怎么会这样?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吗,所以你们——”   灵玥眸中愧意甚浓,而她越是愧疚,灵雨相便越是得意,笑道:“不过,玥儿小侄女,只要你的病好起来,纭姑姑作出这样的牺牲也是很值得的。”   “玥儿,玥儿对不起你们——”灵玥仿佛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罪人,愧责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现在愿意认我这个姑姑了么?”灵雨相继续装出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我可是盼望着能与玥儿重逢,盼望了好久啊,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啦,慧妹早早离我们而去,留下你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你是怎么生活过来的,纭姑姑无时不刻不在挂念,无时不刻不在担忧——”   灵玥的眼泪扑簌簌直流,灵雨相也仿佛说得情动,还想涛涛不绝,玉树子逸突然截断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灵玥一颤,惊诧的望着玉树子逸,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玉树子逸反手拽了衣袖,跟着他向景阳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丛林外,华澈静静的观看着这一切,忽而蕴藉一笑,抱着幽逽继续向通往兵策府的白桥上前行。   第八十一章 只相信我   玉树子逸一直将灵玥拉进了景阳宫,方才停驻脚步。将灵玥置于一边,他忽然背对灵玥伏在雕栏上无声饮泣起来,臂上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涌出,但他似乎毫无知觉,好似沉浸在了某种不可言喻的痛苦之中。   “鹤先生,你这是怎么了?”灵玥万分不解的问道。   玉树子逸沉默了许久,才转过身来,他的眼睛有些微红,但却没有泪水,幽深而纯澈的目光仿佛某种遥远守望的思念,他看着灵玥的眼睛,仿佛也穿过了她的视线看到了另一人,他蓦地抱紧了灵玥,低声肃然道:“玥儿表妹,你能答应我,从今以后只相信我,不要再相信其他任何一个人,好么?”   “为什么?”灵玥轻轻的将他推开,有些尴尬而疑惑的问,“鹤先生,你为什么要叫我玥儿表妹?”   玉树子逸身子轻轻一颤,慢慢松开了灵玥,又停顿了半响,似乎在忖度着是否该告诉她真实身份,最终却还是勉强笑答:“月主,对不起,臣一时眼花竟将你看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冒犯了月主,还请月主恕罪!”   “那么鹤先生说让我从今以后只相信你一人,又是为什么呢?”   “月主,你能判断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对你有利,谁对你有害么?”   “玥儿总以为谁对我好,谁就是好人,可是鹤先生是想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对么?”   “是。臣之所以要月主从今以后只相信我一人,就是因为月主你现在还无法判断出人的真假,你还无法看清人的内心以及他的正反两面,所以,臣恳请月主让臣做你的另一双眼睛,你只要信我所看到信我所说的就行,能答应么?”   灵玥默默的想了片刻,还是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天真的笑道:“好,从今以后,鹤先生说什么,玥儿都会听,也都会信。”   玉树子逸笑了一笑,心中还是有些失望,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让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孩突然之间变得强大似乎不太可能,那么就让他来操控这一切,用自己的思想和力量来塑造一个真正的女王出来吧!   “月主,我们回灵霄殿去吧,我会教给你所有我所学的东西,包括国史天文、地域美学以及如何看人心、如何冶国、如何掌握权力的平衡真正的成为一国之主。”   灵玥没有多想,还是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于是,从这一天起,玉树子逸又成为了她新的老师,却是所有老师当中最有耐心也教她最多的老师。她从中受益的同时也将越来越痛苦。   白梦宫又是一片狼藉。   夭瞳站在正殿之中,望着那高座上还在发脾气砸东西的女人,不禁好笑。   “你笑什么?再笑,我连你也一块儿扔出去!”灵雨相气得真是怒火冲天,一发不可收拾,砸了一个巨大的青瓷瓶,还不忘再踢上座椅几脚,直到自己吃了痛才勉强停止。   “我在笑宫主发脾气的时候还真是可爱的狠呢!”夭瞳掩口而笑,笑声中还真有女子般的柔媚,风情万种。   “夭瞳呀夭瞳,你现在说话还真是越来越动听了。”灵雨相果然收敛了脾气,走下殿堂正中,看着夭瞳道,“一看你这双机灵的眼睛,就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说吧,又有什么好的想法?”   “夭瞳不敢说,只怕说出来了,宫主又会生气。”   “你见我生气的时候还不少吗?我要你说,你就得说,不说,我就叫人将你拖出去喂鱼。”   “那夭瞳是不得不说了。”俊美少年故意诱惑似的一笑,拱手道,“宫主数次动怒都是因为玉公子,看来玉公子可真成了宫主心中的一根毒刺了,既然是毒刺,何不当机立断拔掉,以免这根毒刺越长越粗壮,到时候想拔都难了——”   “他果然还是站在了灵玥那一边,我早该想到他是一个有理想的男人,必不会屈于我的控制,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背叛得这么快而且还这么彻底,当着灵玥的面给我脸色看,还叮嘱灵玥不要接近我,呵,居然还割下了自己身上的肉来作药引,既然怕我身上的肉有毒,当初又为何要我割下来,他是故意报复我的,是故意的——”   “宫主息怒,您看您看,这一生气,手臂又出血了,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夭瞳细心的清理着灵雨相臂上的伤口,还有意将唇瓣凑到了她伤口上轻轻吮吸,吸去一口又一口脏污的血水,最后才换了新的药,再给重新包扎上。   灵雨相见他如此上心,不禁有些感动的拉紧了他的手,笑道:“果然还是你对我好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好,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回报呢?”   “夭瞳不需要什么回报,只要宫主能让夭瞳一辈子陪在宫主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哈哈……你的这张嘴呀,甜得都足够可以将我腻死了。不过,夭瞳,你可别以为我是那些容易哄骗的小姑娘,三言两语就想让我完全的信任你是不可能的。忠诚不是靠嘴巴来说的,而是靠实际行动来证明的。”   “宫主想让我用什么实际行动来证明?”夭瞳拱手,眼里又露出慧黠而诡谲的光芒。   “我要你去查兵师华澈的身世来历,你敢吗?”灵雨相试探性的笑问。   “哈哈……有什么不敢的,宫主也太小看我夭瞳了,为了宫主,夭瞳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说是去深入虎穴,就是要我夭瞳为宫主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那好。华澈的兵策府有一个资料库,是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的密室,我想那资料库里一定有他不想公诸于世的东西,也就是他的密秘,也许他的身世以及他目前所筹划的事情都可以在这个资料库里查出,只要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世并揭穿了他的密秘,就有可能会抓住他的弱点,打败他——”   “宫主此乃好主意,夭瞳一定能为宫主办到。”   “但若是你办不到呢?”灵雨相反问,目光灼灼而妖毒。   “若是夭瞳办不到,必自刎谢罪,一定不会被华澈抓获,请宫主放心,我不是玉树子逸,绝不会做出任何出卖宫主的事情出来。”   “但愿如此。”灵雨相坐在了高座上,斜倚着身子,以手加额,忽而叹气道,“我可是最恨别人背叛我的,尤其还是我所重视的人,我这个子逸表弟呀,我该怎样惩罚他才好呢?他又不怕死,现在用云折烟那小丫头也威胁不了他,那就……让他身败名裂好了,他的理想是报国,我就让他判国,让所有麝月国的人都唾弃他,那么,到时候他就真正的只属于我一人了,夭瞳,你说我到底想什么法子让他身败名裂好呢?”   “夭瞳有一计,既可以让玉树子逸身败名裂,还可以让华澈自削自己的臂膀,更可以让月主与华澈的关系越来越僵硬。宫主想不想听?”阴邪的笑容流露出他褐色的眼瞳,但在灵雨相看来却是一种妩媚的诱惑,她招了招手,示意夭瞳走到她身边来。夭瞳会其意,便凑到灵雨相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竟使灵雨相欢喜的大笑了起来。   “夭瞳呀夭瞳,你可真是蛇蝎之心呀,连我似乎也无法与你媲敌了。”   “宫主过奖,敢问宫主,此计是否可以实行?”   “当然。”灵雨相扶起座椅,在夭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忽而又话锋一转,“不过,这事还得延后一些,得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去做最好。”夭瞳点头刚想说话,灵雨相又抢先道,“哦,对了,我让你去查书飞城一事,查得怎么样了?”   “这小子不过是义气用事,做的一些事情对宫主构不成威胁,请宫主大可放心。”   “虽然这小子对我无害,但说不定对我有利,说吧,他进宫到底想做什么?”   “他借了白少郎的身份混入了兵部,成了兵部里四股势力之一,也就是掌管了兵部四分之一的兵符,这小子好拉帮结派,听说兵部里好几员大将都愿意跟他称兄道弟,归顺于他手下,看来,他是想壮大自己的势力,将兵部兵权全部拉拢于自己手中。”   “如此说来,这小子可不简单呀,你怎么能说别人只是义气用事?人家做的事可比你有出息多了。”灵雨相戳了一下夭瞳的脑门,讽刺般的笑道。   夭瞳讥诮的一笑:“宫主也不想一想,华澈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是傻子,书飞城如此明显的与下属打成一片,收买人心,必是有利所图,华澈就算现在没有察觉,也绝不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等到华澈查出来的时候,这小子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说,宫主也一定能想得到。”   “也是。”灵雨相恍然大悟,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夭瞳的肩膀,叹道,“唉,看来我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你,不错,什么事情你都能看得很清楚。这王宫里谁的结局都已摆在了那里,就看谁比谁更先一步败下场,谁比谁更先走一步。不过,很可惜呀,书飞城那小子其实也很不错,表面上虽吊儿郎当的,真正的做起大事来还蛮认真的,就是不知道他这么用心的做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宫主真是太夸奖他了,这小子能做什么大事,不过是年少轻狂,冲动的只为了一女人罢了。”   “哦?你连这也知道?”灵雨相眯眼问道,“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他如此拼命?”   “宫主知道的。是想考验夭瞳么?”少年也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就是那个单纯而柔弱的傀儡月主呀!您不也是得知了书飞城对这傀儡女孩一往情深,才设下那一箭双雕之计,挑拔玉树子逸和书飞城之间的兄弟感情的么?”   少年说完,灵雨相笑得更加得意而妖邪,与夭瞳四目相对,激情燃烧的视线中顿时爆发出两人的大笑声,暧昧的夜,两人很快又纠缠在了一起。   第八十二章 朝会之争(1)   日出有曜,又到晨时,东城门开,刚换岗的守门兵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便从淡溥的灰雾中看到了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   “这便是王宫东面的青苍门吗?”一个清冽略显幽沉的女子声音传来,守门兵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还以为大清早的见到了女鬼,害怕的使劲揉了揉眼睛,却见一个美丽的女子走到了他面前,冷冷道,“麻烦你帮我通传一下,我要见兵师华澈!”   “哈,你是什么人?竟敢一开口就说要见我们麝月国的兵师,你以为谁都可以见到他的吗?”小士兵见这黑衣女子半裸着的肩头上还绣有一朵妖异的花,笑得一脸猥亵,“难不成你是兵师留在民间的小情人?”   一语未落,头脑眩晕,小士兵只闻后脑勺上一声闷响,震痛之余,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你,你竟敢打我,来人,来……”   “啪——”小士兵还没有叫出声,就又挨了黑衣女子狠狠的一记耳光,痛得再也不敢叫出声来,他便只有哭求道,“姑奶奶耶,你下手别这么狠,行不行呀?”   “你给我听着,我要见兵师华澈,马上给我通传——”黑衣女子一声厉喝,揪着小士兵的衣襟,将他提着按到了墙上,“就说神龙阁的流影汐求见,除了他,我谁也不见!”   “好,好,姑奶奶,你先把我放开,行不行?”小士兵求饶,黑衣女子倏地松手,他便瘫软到了地上,爬起来后,便猛地冲进了青苍门,大叫着:“有刺客,有刺客——他妈的谁还在睡,赶紧给我起来抓刺客!”   “无耻,王宫里竟养了这么一个窝囊废?”黑衣女子见有许多身穿铠甲的士兵从青苍门涌了出来,冷哼了一声,点足腾入高空,翻跃过红墙,落进了王宫后院之中,一群士兵追寻着她的身影,很快一群接一群的又追了上来,黑衣女子一直没有回头,只挥袖吞吐出无数桃花牌,花开寻柳,嫣桃乱世,执子问情,一路数招从不停歇,竟给那些士兵身居桃花纷落的林海之间的幻觉,但美也仅是一种错觉,死才是真正的诱惑,没有人能阻止她的脚步,她竟能一连单挑过数道城门,直趋王宫正中的金鸾殿。   一群被她的桃花牌刺得遍体鳞伤的士兵抱头或瘸脚的逃到了金鸾殿外。   “发生了什么事?”守在金鸾殿外的“白少郎”见士兵们儿狼狈不堪的样子,忙问道,“谁把你们打成这样?”   “回禀北阳白少公子,有一妖女擅闯进了王宫之中,七殿十四庑守门将士都拦不住那个妖女,我们就是被那妖女打伤的。”   “七殿十四庑守门将士都拦不住一女人?”侨装成白少郎的书飞城强忍住了笑,勉强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单枪匹马闯进王宫里来,你们这些守卫国家的护国兵都是吃屎的么?”   “白少公子,那妖女的确会一点妖术,我们都被她的招式所惑,被她牵着鼻子走,情不自禁的就告诉了她兵师华澈所居住的宫殿,她现在正向这里找来了。”   “兵师华澈?你是说那女人是来找兵师华澈的?”书飞城吃惊道。   “不错。那女人口口声声说要见兵师华澈,还说除了他谁都不想见。”   “哦?好大胆的女人,我都有兴趣想见见她是否长有三头六臂了,她现在何处,你们给我带路,我去会会她!”书飞城挑了挑眉,脸上不自禁的洋溢出玩谑般的笑意,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扮演的可是白少郎的身份,不能太过表现出玩性,更不能擅离职守,便又改口道,“不行,不能让我去见她,现在兵师与月主正在上早朝,你去告诉她,要想见兵师华澈,必先要通过我这一关!让她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是,谨遵北阳白少之令。”士兵们拱手齐声道,抬眼望向那一袭白衣瘦削的男子,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笑意,自从这北阳白少郎在消失十天之后回到王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打骂他们,对他们就像对待哥们一样好,够义气,谁不愿意做这样一个人的下属,他们不但愿意归顺于他,还更乐意将一些新参军的亲朋好友都拉到他部属下。   现在麝月国在兵师华澈的宣言指令下需要变得更强大,国强必需要军事力量,兵师华澈招募骑兵水师已有八年了,军队的数量越来越多,纪律也越来越严,分派的也越来越细,兵部由原先的大小七级官员发展到如今有四十八个等级,而其中主管兵部兵权的便是兵师华澈手下的亲信:东阳赤少,南阳蓝少,西阳紫少,北阳白少。   四少郎在兵部担任着最高职位,权力平衡但相互制约,也正因为平衡,四人之间暗中也有较量,从前北阳白少的势力略处弱势,但这近半个月以来,竟逐渐占上优势。有人说,这一切改变都源于白少郎此人的改变,那样一位削瘦得有些弱不禁风的少年竟不像从前那般孤僻阴鸷,变得尤为热情豪爽,连从前视为敌人的东阳赤少、南阳蓝少、西阳紫少现在都能与他称兄道弟,由此可见其心胸可不是一般的宽广。   “好行了,你们快去将那女人引到我这里来吧,以后好好给我干事就行了。”书飞城挥手笑道,吩咐士兵们全部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金色瓦片上流动起一片晶灿的光芒,这是象征着王宫之中最高权威的金鸾殿,殿内空旷百里,朝拜跪满的都是朝中大臣,文武百官。   殿上双龙环绕,青鸾白凤双飞,月主与未来的月君便齐坐在了殿堂的最高处,俯视着堂下百官,亦俯视着芸芸丛生。   百官们高呼:“寿比天齐,万福永康!”   金鸾殿里立刻便响起了回音,月主月君抬手示意平身后,便有殿头官高喝道:“有事出班早朝,无事卷帘退朝。”   片刻寂静之后,朝中正居正三品的官员有一人出班奏曰:“启禀月主月君,目今边关修筑长城,不幸发生过两次坍塌,伤损军民无数,民间有传言,长城之举实违天意,伏望月主月君开恩,以国库之银发放军粮,抚恤伤员,长城一事可否暂停。”   灵玥并不认识这位正三品官员,听得这一席话之后,心情却是沉重起来,但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华澈已开始接道:“渤海边关是我麝月国军事要地,二十年前,中原龙桀皇帝之所以能要破结界攻入我麝月国,原因是什么,就是我麝月国边关守卫不严,地势溥弱,若有长城,地处优势,易守难攻,若再有外敌入侵,我国军队便可取天时地利之优势,打败敌人势如破竹。长城一事,不可停建,东方城主,你听信民间传言,可有想过长城坍塌的真正的原因?”   东方城主?灵玥一个激灵,看了这个陌生的官员很久,又诧异的望向华澈,什么时候连四方城主都已换掉了?   新上任的东方城主还很年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本是为民请命,想做点好事,但在华澈的言语反驳下,底气却渐渐的低了下去,嗫嚅道:“这,臣确实未查明其真正原因,不过,臣一定会尽快查出,但请月主月君能拨粮振济伤员,民心感激,必感怀皇恩浩荡,臣亦代百姓谢君主圣明。”   “此事不用你去查了,我自会找能担此重任的人去查。”华澈打断道,“至于你所提出来的拨粮振济伤员,可准奏,不过,从今年起,赋税加倍,与运粮救济一旨一同下达,召告天下,此事就交给东方城主去做。”   新任东方城主脸色一白,问:“为什么要加重赋税?”   灵玥也正想反驳,却听华澈接道:“你以为国库是无底宝库,金银珠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么?军队也需要粮饷,要救民,又要养兵,就得先取之于民,民众享受国恩的同时,也要自己奋斗,不然,你养着他们,他们就会变得越来越懒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东方城主可明白?”   “是,月君言之有理,臣下惭愧,但臣怕加重赋税恐怕亦会引起民愤……”   “那就不要振济伤员……”华澈冷断的接道。   灵玥终于忍不住叫道:“亦不可,那些伤员是为我国修筑长城而作出的牺牲,民众有难,国君怎可置之不理?”   “那么,依月主之见,应该怎么办?”华澈微笑着看着灵玥,似乎是故意给这机会,让她来决策。   “朝中奢华可减,百姓不可不救,我同意拨粮振济伤员,赋税亦不加,可否减一减各位朝中大臣每月的奉禄,我们都是为百姓做事的,是百姓们的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成果养着我们,无民便无国,各位大臣们可愿拿出每月一成奉碌捐献给国库养兵?”   灵玥语毕,朝中便开始低声唏嘘起来,面色各异,似有忖度,更有甚者神色恼怒,明显的不愿。灵玥等得着急,便有些失望的问道:“只减一成的奉碌,难道各位爱卿都不愿意么?”   “月主圣明,臣愿意。”文师书荣出班奏曰道,“臣愿意捐献每月一半的奉碌给百姓。”   灵玥有些感激的笑了起来,她知道朝中已有很多大臣都完全的听命于恩师,不敢与之悖逆,而能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可以说是没有,能有文师书荣这一位不被恩师所利用或者是恐吓到的大臣,已是非常的令她感动。   第八十三章 朝会之争(下)   “臣也有本启奏。”文师书荣突然提高音量,神色肃然的望向华澈,问道,“兵师下旨修筑长城是为加强我麝月国的军事防御基地,每年发配到边关的贵族罪臣家眷以及抓获的黎民百姓也不少,为何连七八十岁的老头也要押送到边关服劳役,目今虽非酷署之夏,但年过花甲的老人如何能终日劳顿,还要受鞭笞之刑,月君可知,现边关每日死亡的人有多少?”他这一番话说出来,灵玥的脸色变了又变,文师书荣看了她一眼,将手指向天空,声色俱厉道,“百姓都在骂国君残暴无情,昏庸无道——”   “文师所言是否属实?”灵玥初次正式上朝,听到国家局势竟是如此紧张,有些愤慨而不敢置信的问道。   “启禀月主,臣所言句句属实。现今长城坍塌也与此事有关,民怨则反,边关已发生了几起群民罢工起义事件,都是边关守将用武力镇压了下去。但如此长期下去并非我国君英明之举,群众的力量若集合起来反朝的话,还请月主月君设想一下后果?”   灵玥侧目看向华澈,问道:“恩师,强行抓获百姓,将罪臣家眷发配边关充劳役,是你颁布的旨令吗?”   华澈笑了笑,亦迎视着灵玥的目光,道:“将罪臣家眷发配边关充劳役军,这是对判贼最轻的惩罚,也是我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他们虽将生命贡献给了国家,却是可以光荣的载入史册的伟人,我给他们的回报远远要大于对他们的惩罚,玥儿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恩师呀,生命与千古留名,到底哪一个对百姓来说更重要?”灵玥含泪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强行的给别人戴上光荣的冠冕,而将生命看为其次,为什么不想一想,也许别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华丽而沉重的冠冕,他们只想平静而好好的生活。”   “这些又是鹤先生教你的?”华澈低声问。   “鹤先生来自民间,自然比我们更了解民间的心声,他所言,玥儿都信。”   “他说的的确也不无道理。但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渴望平静的生活,有很多人的本性都是虚荣而渴望功名利禄的,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被国君所选拔出来,加官进爵,报效国家,流芳百世,就如鹤先生一样。”   灵玥一怔,皱紧了眉头,嗫嚅了半天,也无法措辞作答。   “玥儿,你还太小,不明白真正的人心会有多黑暗,人的内心深处远远没有你想得那么平静美好,贪婪就是人的本性,就看谁想要的多,谁想要的少而已。”华澈笑着,将灵玥的手又捧在了手心,虽然灵玥似有闪躲,但在文武百官看来,,这一对象征着麝月国白凤青鸾的夫妻有多么的恩爱,“虽然我很舍不得用这些污秽的东西来玷污了你的心灵,但是,你若是想跟我学,我也一定会教你。”   “我不信,我不信恩师所说,就算人心都有黑暗的一面,但也都有光明的一面,为什么恩师非要看到人性黑暗的一面呢?为什么非要剥离出自己心中的黑暗去惩罚别人黑暗的一面呢?光明也是在人心中的呀,彼此照应的都是内心,玥儿相信我若是用光明的镜子去照别人的内心,看到的也将是光明。”   “这也是他教你的?”华澈笑问道。   “不,鹤先生没有教我这些,这只是玥儿个人的理解。”   “所以,你的心还太善良太稚弱,人心若真有你想象的这么好,这世间就不会有战争和丑陋了。玥儿,以仁义冶天下没有错,但是太过仁慈也必定会失天下,你要记住恩师这一句话。也许你现在不明白,将来你就会懂了。”   “恩师,我不明白你,我真的不明白你——”   “现在不明白,将来明白就行。好了,玥儿,现在是早朝,有什么问题,等下朝以后,你再来问我吧!”   灵玥点头,看向文师书荣,抬手道:“文师所奏,孤王已与月君商定,修筑边关长城加强国防乃是长久之计,参军之人必选年轻力壮的有志之士,老弱妇孺者都不可征用,目今死伤者的家眷都要给予抚恤粮饷。此事就交由文师去办。”   “月主圣明,臣遵旨!”文师书荣掬了一礼貌,忽而又抬头道,“臣还有一本启奏。”   “文师请奏!”灵玥抬首示意道。   “关于月主月君的国婚,臣认为应当取消。”文师书荣一言,众臣惊恐哗然,此一言得罪了兵师华澈,后果不堪设想。   华澈的脸色自是阴沉不悦,灵玥的心也是扑通一跳,连她自己都不能推掉的国婚,文师书荣竟然提了出来,国婚是自三千年前国家为选定贤明君主而定下的一场重要仪式,也只有受百姓爱戴的大臣才有资格成为月君与月主白头偕老,唱尽神仙眷侣的不朽神话。灵玥内心里也为文师书荣胆战心惊起来,问道:“文师何出此意?”   “就凭他修筑长城一事、诛灭前任四位城主九族一事、诛杀宫中御医二十六名一事,还有十八年前暗中派人追杀上代月主灵慧一事,就足以让你兵师华澈失去了担任一国之君的资格。”   “你说什么?”文师书荣愤慨激昂的每一句话都令灵玥惊之又惊,尤其听到追杀月主灵慧一事这一句话后,灵玥脸色一沉,竟激动的站了起来,“文师所述的这些事都是真的么?”   “绝无虚言。”文师书荣这样回答着,华澈的脸色已变得非常阴沉愤怒,朝中其他大臣更是噤若寒蝉,只见华澈忍了又忍之后,笑道:“文师书荣,若是你所指证的这些事情查无实据,便是诽谤忠臣之罪,欺君犯上,罪加一等,必抄满门。”   “臣无罪,不怕罪定抄满门,倒是兵师你应该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文师书荣不甘示弱道。   灵玥见华澈的脸色变得骇人,便厉声打断道:“好了。此事,孤王会亲自去查,文师书荣若无其他事可退下。”她再将目光扫向了大殿群臣,问道,“其他爱卿还有本启奏么?如果没有,现在退朝。”   片刻的寂静之后,再无大臣出班,灵玥便命殿头官传旨退朝,不等华澈,一人飞快的向金鸾殿外冲了出去。   “白少郎”正好守在金鸾殿外,见灵玥忽然从殿内飞奔出来,扶在了一玉砌栏杆上嘤嘤哭泣,忍不住想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刚迈出一步,就见华澈紧接着走了出来,他也只有强忍住内心的担忧冲动而止住了脚步。   华澈走到灵玥身后,轻唤道:“玥儿,你真的相信文师书荣所说吗?”   灵玥回头,满脸泪痕的望着他,提高声音道:“恩师,紫露姑姑临时前也对我说过,是你派人去杀了月主灵慧,是你杀了我的母亲,我那时候真的是不信的,我真的不信是你恩师所为,但是你所做的这些事情,你让我再如何相信你,我承认你所做的事情都有你的道理,玥儿永远也不明白却不得不理解的道理,但是,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多的人呀?为什么要诛灭四位城主的九族,又为什么将年过花甲的老人都发配到边关充劳役军,你这分明就是要逼死他们,还有……还有我灵氏一族也已被你除去的差不多了吧!我灵玥现在虽然只是你的傀儡,但是我也是有感情的人呀——”   灵玥的眼泪潸然掉了下来,靠着墙壁,她眸中的光芒忽然变得更冷,冷到笑了起来,她竟也冷然笑道:“恩师,我知道你爱护玥儿,不管你是因为真的爱还是利用,玥儿求你别再对玥儿好了,别再对我好了,让我——彻底恨你吧!”   “让我,彻底恨你吧!玥儿不再与恩师共享天下,从今天起玥儿必与恩师为敌,玥儿还会查出当年杀害我母亲的真正凶手,恩师,如果真的是你,玥儿将与你之间有一场拼死决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灵玥忍着心中的痛苦说完这一番话后,有些不忍看华澈哀伤的表情,便急奔向景阳宫,“白少郎”一路注视着她,内心里腾起无数次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因责任而终强忍住。华澈一直没有再说话,见灵玥跑远,眼中竟然也透出了悲哀而绝望的光芒。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玥儿,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么?   也许等到你真的能担任起一国之主的时候,我便可以放心的退出了,其实只要是你想要的,恩师都可以送给你,你可以不给我感情,但我却一定要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给你天下!我们的天下将会不只这个麝月国,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戴上中原皇后的冠冕,我为帝君,你为后!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能看到你脸上最美丽的笑容……   灵玥奔至景阳宫的途中,突然胸中气血翻滚,竟又一次的昏倒在了地上。正好玉树子逸赶过来迎接下朝的月主,没有想到竟见到她昏睡在地上还流着泪,泪若珍珠,闪烁璀璨而忧伤的光芒,玉树子逸连忙取药喂到了她口中,将她抱了起来,灵玥苏醒之时,却幽幽叹出了一句:“唉,恩师,玥儿对不起你——”   第八十四章 宣战   华澈回到兵策府,幽逽已倚在雕栏上等候了,自昨日一觉昏迷不醒,晨起的她脸上没有了那一丝疲倦,清绝而妖异中随时可散发出动人心魄的美丽,慵懒而娇弱,竟不如从前那般柔中带着刚毅,而隐约透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兵师,你回来了——”失神的女子见到他走上七层玉阶楼台,眼眸里闪出纯粹的喜悦,提起湘裾,她奔跑过来,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扑到了他怀里,“兵师,幽逽还以为自己将会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华澈的心情并不好,问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我,我只是怕……”幽逽嗫嚅着,望着他的眼睛,眸光中竟似有波光潋滟,“兵师,幽逽能一辈子陪伴在你身边么?”   华澈笑了笑,如往常一样挽起她的秀发,将她抱在怀里:“不是你能否一辈子陪伴在我身边,而是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咯咯……”幽逽又掩口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可笑声中已隐隐含有悲伤,她又一次的投在了华澈的怀里,叹道,“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呀?幽逽终有一天会老,到那个时候,兵师还会喜欢幽逽么?还会将幽逽留在身边么?”   华澈淡然一笑,一手抚在了幽逽的腮畔:“幽逽,你今天问的话比较多,你有心事?”   “没有,没有呀!幽逽逗兵师玩着呢!”长长的睫毛密盖,笑容掩去忧伤,女子又娇笑了起来,就像往常一样,做惯了他的情人,她便要懂得尽量不要多问。   “幽逽,除了名份,我什么都能给你。”华澈突然接了一句,将妖娆绝美的女人拥在了怀里,向凤阙楼台上走去。   “除了名份……也包括爱情么?”幽逽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脸上竟也露出娇怯的红晕。华澈见她腮红如嫣桃,不禁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我不能没有玥儿,却也离不开你,幽逽,你应该非常自信,自从你来到我身边后,我从来都没有冷落过你,也因为有了你,我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其他女人一眼。”   “呵呵……兵师还是这么油嘴滑舌,幽逽可不信呢!”   “为什么不信?”   幽逽媚眼扑扇一笑,将纤纤玉指指向了他的身后:“你看,不是还有女人找上门来了吗?兵师曾经可没有拒绝这个女人的诱惑。”   华澈回头一看,他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冷漠女子,从某种气质来说,这个女人的确与他有着相似之处,所以,他也曾对她好奇过,他不否认曾有一刻被她身上的气质所吸引,但却仅限于对自己的困惑。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无法了解。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华澈见黑衣女子全身衣裳都遍布着血污,却如悬涯边上的野蔷薇一般傲然玉立着,带着骄傲的刺,让人无法接近。   黑衣女子还没有回答,她身后有一大批的官兵挥动着武器向她包围过来。   华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如何能突破重围,从数百受过严格训练的守卫兵中逃出。   而事实证明了,她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与众兵交战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女了几乎遍体鳞伤,全身有几处伤口血流如注,但她依然能坚持挥洒着桃花牌,在他面前玩出多种戏法花样,如洒花仙女,却更如噬血的地狱死神。   她也知道这是他对她的考验。她到底值不值得为他所用,全在于她自己的成败。   击倒了最后一批顽强的官兵,她忍着伤口的剧痛,在空中翻了个身,飞上七层玉阶楼台,跪倒在了华澈脚下,开口便道:“我神龙阁的流影汐愿意为兵师效力,奉献出自己的一生所有,但请兵师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女子冰冷的目光望向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白袍男子,固执的等待着回答。   华澈却笑了起来:“哦?你的所有,你怎么知道我到底需不需要?”   流影汐抬头,顿了半响,冷道:“如果你不需要,为什么要设下如些精密的圈套逼迫我来投靠你,据我所知,兵师绝不是一个随便为了什么人而浪费时间的人。”   “我设下了什么圈套?”华澈心中微疑,却还是面带着淡如清茶的微笑,问。   “是你派了多方人马追杀我神龙阁所有人,也是你在我神龙阁之中安插了奸细,离间我和公子莲汐所带领的神龙阁所有人的感情,让我无路可走,还是你派萧玉枫将我逼进京都王宫,萧玉枫也对我说过,只有我来投靠你,才能保证神龙阁所有人相安无事。”流影汐一句又一句的问着,眼眸中冷光乍现,讥诮满溢,“这些事情难道都不是你安排的吗?”   静了半响,连幽逽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华澈却还是无所谓的笑了一笑:“不错,是我安排的,目的就是逼你来投靠我,但是无实力者也将得不到重用。”   “你放心,我将会是那个让你不得不重用的人。”流影汐语气冷傲而坚定,“不过,我要你答应我放弃对神龙阁所有人的追杀。”   “放弃对神龙阁所有人的追杀?”华澈笑问道,“你认为你自己有什么价值要我答应你的条件?”   “那你想要什么?”流影汐反问道。   华澈还没有回答,却在这时,一个蓝衣男子飞跑到了他面前,半跪下来,拱手道:“禀兵师,四位城主的家眷,花甲之龄以上的老人已在边关服役,八岁以下的小孩,蓝少郎已全部押回,请兵师下达命令,听凭兵师发怒!”   “那些孩子现在在哪里?”   “已押送到天牢。”   “那好。”华澈阴冷一笑,转看向流影汐,下令道,“如果你想证明你对我来说的确有价值可言,那么就要经过一次考验。”   “什么考验?”   “将那些判臣贼子所留下来的余孽全部斩尽,一个不留。”华澈突然神色一冷,语气亦是无情得骇人。他又转向蓝少郎,命令道:“带这位姑娘到天牢之中,那些孩子就交由她来处置,你蓝少郎只作监斩官,并如实向我回报狱中情况。”   “是。蓝少郎遵命!”蓝衣男子伏首应命,笔直的站起身,便向流影汐伸出手来,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道:“姑娘,由请——”   流影汐听了华澈的一番话后,脸色早已惨白,她虽有听闻过华澈残暴无情,却还没有想到他竟能残忍到如此地步,连八岁以下的孩子都要杀。但是,来到了这王宫之中,她还有其他选择吗?如果不能归附于他并成为他的亲信,她能阻止他对神龙阁兄弟姐妹们的追杀吗?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给过她关怀,她唯一的感情都寄放在了神龙阁,除了神龙阁的兄弟姐妹,她又何需怜惜别人的生命?进入神龙阁之前,如果不是公子莲汐相救,她也早就是一个死人了,这天下可没有别人怜悯过她。   所以,只要不是神龙阁的兄弟姐妹,让她杀谁都无所谓。   在蓝少郎的再三请示下,她终于还是下决定随之走向了天牢,而幽逽见她走远,眼里露出了担忧与悲哀之色,又有一个女人将要变得如她一样了么?   “兵师,你为何要这样对她?”幽逽看着他,一时又脱去了少女的天真柔情,问道,“将她逼到你身边来,终身为你所用,你会爱她么?”   华澈没有回答。幽逽便求道:“兵师,我求你放过她吧!你让幽逽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再让另一个女人变得像我一样手上沾满鲜血,好么?”   华澈脸色不悦,托起了幽逽的脸,笑道:“幽逽,她与你不一样,她天生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没有你的软弱,她会永远带着毒刺,而我利用她也只杀该杀之人。找她来代替你的位置,我也只是不想让你变回从前而已。”   微讶的张开了唇,幽逽低头含泪,不知是伤心还是感动。   华澈又将她拥进了怀中,正好在这一时刻,灵玥与玉树子逸来到了这里。   灵玥见他们二人柔情相依,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看,而是径直走上了华澈府前的玉栏雕砌楼台,而“白少郎”已在府中大厅笔直站立,等候着了。   见到“白少郎”,灵玥心里其实是很不高兴的,毕竟是他去追杀的书飞城,并与书飞城一同坠入悬涯,虽然指使者是恩师华澈。   灵玥一路走进了大厅一侧的高座椅上,等华澈走进大厅,便开门见山道:“恩师,我要看你这一个月以来批阅的奏折,以及你下过的圣旨。”没等华澈回答,她便命令兵策府上的锦衣官道,“我刚才所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还不快去将奏折和圣旨搬来。”   那锦衣官偷瞥了华澈一眼,似有顾虑,踌躇不止。华澈却笑着再次下令道:“去搬来吧!月主的话,你们岂敢不听?”   “是,属下遵令。”   那锦衣官走后,华澈再命幽逽倒了一杯茶送到灵玥面前。   灵玥将茶杯置到了一边,也没有看其他什么地方,却是有些焦燥不安的等待着那批奏折和圣旨。华澈见她明显的在回避着他的目光,便笑道:“玥儿,你还在怕我?”   “谁说我怕你?”灵玥忽然大声反驳起来,对视着华澈微笑的目光,却又渐渐的有些底气不足,其实无论谁面对他这样暖如拂煦且明若月光的笑容都生气不起来。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我,我没有。”   “既然没有,就先喝一杯茶吧,我陪你一起等。”华澈笑着,走到了灵玥面前,并坐在了她身旁,握起茶杯亲自送到她唇边,“你身体比较虚寒,要多喝点热茶才好。”   灵玥心里明明想拒绝,却一直开不了口,便索性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玥儿,你还是一点心计都没有,上次在我府上喝过一盅‘不思量,自难忘’,难道你就忘记了么?”   灵玥脸色刷地一下变白,有些愤怒更有一些害怕的问道:“恩师,你又在这杯茶里下了药么?”   华澈眨了一下眼,而上微微含笑,但笑容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灵玥畏惧的正要站起身逃开,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你要看的东西马上就会送来了,先别走,耐心等待。”   灵玥有些无奈,更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收回自己的双手,呆呆的坐在了他身边。   第八十五章 报仇   华澈再给灵玥倒了一杯茶,灵玥不敢再饮,华澈便自饮而尽后,再斟了一杯递给灵玥喝下,如此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华澈府上的下人将一满箱的奏折送到了灵玥面前,颔首道:“请月主过目。”   “将所有奏折摆在桌上!”华澈一声命令,那下人便如他所说,将一卷又一卷的奏折展开,在桌面上一字形排开。   灵玥从中随意挑选出了一卷,仔细浏览了一遍,针对奏折上的内容,问道:“这是恩师三年前下达的修筑长城的旨意,现在长城已然完成了一大半,就快到告功完成的时候,却遇到意外坍塌事件,恩师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这不是意外。”华澈笑道,“三年来都未有此事,这又怎么可能是意外?”   “那依恩师之见,问题出在哪里?”灵玥有些着急的问道。   “从三处可以调查。”华澈道,“第一,可能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第二,有可能是施工有误,第三,还有可能是天灾。”   “有人故意为之?施工有误?天灾?”灵玥不解的问。   “有人故意为之也可分两种,第一就是我麝月国的子民不满我朝之政,想借此泄恨,来违抗朝廷,第二,就是我麝月国里有可能出现了敌国的奸细,敌人自然不会希望我麝月国军事防御基地严守难攻,恶意破坏也是在他们的情理之中,施工有误也可分为二种,第一是奴役工懒惰滞怠、偷工减料,第二就是对长城基地考察并画出图纸的建筑工程师设计有误。天灾也可以分为两种,第一是海水激流,第二便是地震。”   “海水激流?地震?”灵玥惊讶道。这些词儿对她来说,简直听都没有听说过,恩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的这一番话不仅令让灵玥觉得不可思议,一旁静听的“白少郎”和玉树子逸都诧异的呆怔起来,难怪世间传言麝月国兵师华澈乃天纵奇才,确有其不叹服之理。   “渤海潮涨潮跌,也会产生一种力量,而这种力量足以令还未建工完成的长城坍塌,地震也可以理解为地在运动。”   “地在运动?”灵玥大吃一惊的出声,“地为什么会运动?那不是——”   “神灵的惩罚么?”华澈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讥诮,“哈哈……那是无知的人类一些很无知很可笑的想法,我从来不信神,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神,那么这个神一定会是我,是我,玥儿。”他再强调了一句,敞开怀抱,要将灵玥抱在怀中,灵玥却突地起身,捡起另一张奏折,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一卷看完,她的神色越变越痛苦,奏折从颤抖的手间滑落,她盯向了华澈,厉声问:“这是你下达的处斩紫露姑姑全家的旨令,你还命人去调查了紫露姑姑是否在民间留有势力?”   “是,这是我下的旨。”华澈也不回避,理所当然的坦然回答。   “那你查出来了么?紫露姑姑最后一个儿子都被你杀了,你还能查出来什么?”   “我查出来了。”华澈笑着,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了“秋水鹤”装扮的玉树子逸,对灵玥道,“你紫露姑姑在民间还留有一子,你想知道是谁么?”   “是谁?”灵玥又惊又喜又害怕的问道。   “玉,树,子,逸。”华澈一字一字道。玉树子逸只觉全身都被冰水浇灌,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神色骇变之下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内心深处恐惧的情绪。   这四个字一出,连“白少郎”装扮的书飞城都忍不住大变了脸色,玉树子逸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更是他拜把子的兄弟,两人感情之深胜过亲兄弟,他也只知其父乃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夫子,每次问及其母,玉树子逸都避而不答,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竟还有这样的身世身份。   “玉树子逸,就是那天在神龙阁画出‘玉芯泣血,寒朔咏春”的白衣少年么?”灵玥忽然忐忑不安的紧张起来,抓了华澈的手问,“你有没有杀他,有没有?”   华澈片刻没有应答,灵玥便忧急万分的提高了声音,追问道:“你快回答我呀,有没有杀他?”   “没有。”   许久等来的回答,灵玥剧烈起伏的胸脯终于稍稍有了些平息,脸色由惨白恢复淡淡的红晕,她却还是很紧张很害怕道:“恩师,你不要骗我,你一直都在骗玥儿,一直都在骗玥儿,你答应过我不会杀飞城哥哥,可你为什么还是派人去逼得他跳下山涯?”她忽然将手指向一旁站立的“白少郎”,目光充满仇恨,咬了咬牙道,“就是他么?你就是派他去杀了飞城哥哥?”   “白少郎”身子一震,灵玥眸中的恨如同一枚钉子一般钉进他的心中,他却只能哑口无言,眼中饱含深情却无法倾诉,原来默然的守望竟是这般的辛苦这般的痛苦,他很想脱下伪装的面具,将灵玥拥进怀中,告诉她,他就是她的飞城哥哥……   但是他不能!不能功匮一溃!   幽逽和玉树子逸听得灵玥的这一番话后,都变了脸色,却也都不敢言。   华澈还是没有否认,仍是笑了笑道:“如果你想为书飞城报仇,你可以杀了他。”   这一句话说得轻而随意,却如同在“白少郎”头上狠狠的敲了一棒,他万没有想到灵玥竟已知他被白少郎追杀而坠落悬涯的事,更没有想到灵玥会因他而如此恨白少郎,如果她真想为他报仇的话,那么……   灵玥苦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他呀?恩师,命令不是你下的么?他也不过是你用来杀人的武器,真正的凶手是你呀!”   “那么,玥儿,你想杀了我为他报仇么?”华澈反问道。   整个大厅静了良久,突然响起灵玥冷而清澈的声音:“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杀了你!”   华澈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色,他却还能笑着站起身来,将一把匕首放在了灵玥手中,温柔的对她道:“如果是你想要杀我的话,我绝不还手,玥儿,如果你真想为书飞城报仇,就用这把匕首刺进我的胸膛,不要手软。”   灵玥握紧了匕首,恨恨的望着华澈,神色复杂,泪流满面,自小与恩师在一起,要说没有丝毫的感情,那是欺骗自己,他给了她无尽的关怀与宠爱,却也给了她无尽的痛苦与伤害,到底是恩多,还是仇多?是爱多,还是恨多?   若是真让她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她真的下了不手,不过,他一定又是在骗她了吧?他如此强大,怎么可能会死在她手里,一定是骗她的,骗她的……   “白少郎“、幽逽、玉树子逸尽皆紧张而期待的等待着下一幕,只听灵玥冷笑了一声,突然飞快的向前一步,将匕首猛地推进了他的腹部,刹那间,血如泉涌,将她娇嫩的小手染得鲜红,灵玥万没有想到他真的不躲开,骇然而惊恐的望着华澈的脸:“恩师,你,你……”   幽逽也惊惧的奔跑了过来,忧急道:“兵师,你怎么不躲开?”   书飞城与玉树子逸更是惊诧不已的呆望向了他们二人,这个时候,如果他们二人动手,必是取华澈性命的好时机,可不知道为什么,二人竟皆一动也没有动。   他们都不是极恶之人,偶尔也会心软而感动。   华澈伸手示意幽逽退向一边,却是突地一用力将灵玥紧紧的拥在了怀中,于是那把刺入他身体一大半的匕首再进一寸,便全部没入了他腹部之中,灵玥不禁脱口惊叫一声:“不要,不要——你又在骗我,你又在骗我……”她的身体被他的双臂紧紧套牢,无法挪动半步,便只有挥舞着拳头在他后背上用力捶打了起来,“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叫得声嘶力竭,也未能挣脱他的怀抱,华澈将她越拥越紧,直到她筋疲力尽的瘫软在他怀中。“恩师,为什么?你杀了玥儿所有的亲人,又为什么要对玥儿这么好?为什么不彻彻底底的让我恨你呢,我好恨你,好恨好恨你——”   抚着她脸上的泪痕,他答道:“我说过,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是你的亲人,那些所谓的亲人都想要置你于死地,所有这样的人都该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恩师,你为什么就不能听玥儿一句呢,不是所有人都该死的,玥儿的亲人毕竟都是玥儿的亲人呀,紫露姑姑造反,你杀了她理所当然,可是她的子女都是无辜的呀,你为什么连婴孩都不放过么?”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玥儿,如果有一天我先离开了你,你能照顾好自己么?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么?”华澈轻叹了一口气,温柔的轻抚着灵玥的脸颊,“恩师的年纪要比你大很多,我虽有办法保持容颜不老,却还没有办法永生,我的寿命也不会太长,或许比你还要短,如果真到我离开你的那一天,麝月国的政局必又会变得混乱,侍机造反夺王位的亲王臣子们一定会有很多,到那个时候,你能掌控全局并保护好自己么?”   说完这一番话后,华澈的目光竟有了些许的涣散,围着灵玥的手臂也渐渐松软,灵玥感动得不禁嘤嘤哭出声来:“又是为我好么?又是为了我……”见华澈的身体渐渐向后倒了下去,灵玥心中猛腾起了恐慌,连忙招幽逽,叫道:“快去叫御医,快去——”   第八十六章 失忆   那一天对灵玥来说应该是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天,但是偏偏她就失了忆。   暮晚亭里夕阳余晖染遍玉砌长礅,灵玥一身华纱紫衣,倚坐在了画廊石墩之上,玉树子逸在石桌上铺开了一幅长长的画卷,望着她,或者望着亭外景色,更或者是望向了另一个空间的风景,在长卷上聚精会神的作画。他的画精笔细绘,神韵丰满,别具一格,画中有她亦有别人,整幅画描绘的是一个故事。   灵玥瞧着他的画,盈盈含笑:“先生的画真的很神奇呀,就像活的一样。”她由衷的赞叹,却有些感伤,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伤痕问,“先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她在想,在用力的想,可越想越头疼,记忆是混乱而模糊的,就像是隔了几世轮回一样,有着如梦如幻的错觉。   玉树子逸收了画,望向灵玥,望向她脖颈上的勒痕,有些心悸的疼痛,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是对她致命的刺激,她因痛苦而忘,他却因痛苦而牢记。   他万没有想到,原来失去华澈,她同样会恐惧,会不舍,甚至会伤心欲绝的哭泣,十多年的依靠,她竟真的已离不开华澈的关怀和庇护。   当华澈的双手从她腰际滑下时,她竟也不顾一切的抱紧了他,语无伦次的道歉,说她需要他,她离不开他,她还需要他的庇护,麝月国还需要他的庇护。   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灵玥是他重振灵氏一族的希望,他原以来,他已将这个女孩拉拢到了自己身边,他原以为可以借灵玥的手杀了华澈,但是,很可笑的是,最后他居然答应了她去救他的仇人。   虽然那并不是他有意布下的局,一场意外伤了在场的所有人,而胜利者便只有华澈。   他还记得华澈的笑容,涣散的眸光因灵玥而凝聚,并释放出如沐春风般的魅惑和欣喜。灵玥刺向华澈腹上的那一刀是真正的切中了他的要害,所以,那天不是因为有他,或者灵玥,或者幽逽,更或者“白少郎”,那个有着不败神话的男子一定会在那一天终结自己的生命。   只因灵玥用那双纯澈而哀伤的眸子求他,她只将他视为一个仁慈的医者,她求他救他的仇人,他本该拒绝,甚至还应该趁机杀了华澈,可是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一天,他对灵玥说了这样一句话:“只要是你求我的事情,我都会帮你达成心愿——”   “先生,你在想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呢?还有我脖子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呀?”   灵玥迫不及待的追问将他的神思拉回来,他涩然一笑,指着画卷上的人告诉她道:“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你在这里,我在这里,这个地方站着的是白少郎,而这个地方站着的是幽逽姑娘,而你的面前站着的是你的恩师华澈,那天,你到兵策府要求华澈将批阅过的奏折搬出来给你看……”   玉树子逸详述着那一天的情形,说到灵玥向华澈刺了一刀时,灵玥又激动起来,抢先问道:“那后来呢?我刺得深么?恩师伤得严重么?”   “严重,那一天,他差一点死在了你的手里。”   玉树子逸回答,灵玥脸上又呈现出难过的神情,他便将话锋一转道:“不过,他是麝月国的兵师,是最强大的男人,不会那么容易死。”   “那后来是谁救了恩师呢?”   是谁?能说是他自己么?其实他也只是因为拒绝不了她的哀求,而将华澈伤口上的血止住了而已,真正救华澈的人却是——   “是术师轮回!”玉树子逸回答,目光带着怜悯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那一道血红的勒痕其实也是拜他所赐呀!   “哦,原来是轮回恩师呀,难怪,轮回恩师自十岁起就已继任术系一族的术法,成为我麝月国最强的一位术师呢,他的术法练得出神入法,玥儿连学都学不来呢!”灵玥感慨了一番,又接着问道:“那后来呢?轮回恩师是怎么救他的呢?”   玉树子逸神色一黯,有些发怔的看着灵玥的眼睛,回答:“取心头之血。”   “取心头之血?”灵玥又惊讶的问,“取谁的心头之血?”   谁的?他能告诉她么?他突然想起了“白少郎”的话:“如果玥儿醒过来后忘记了一切,子逸,你不要将这一切告诉她,好么?我求求你,一定要让她开心的活着,我书飞城愿意为她死,只要她不要再活得那么痛苦——”   他早该知道书飞城也就在王宫之中,但他却没有想到书飞城竟一直隐瞒身份埋伏在华澈的身边,白少郎就是书飞城,书飞城就是白少郎。   那一天,当华澈倒下后,兵策府中潜入了不少身份不明的铁面杀手,而作为华澈情人的幽逽居然也为了保护华澈的周全,对那些杀手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一个女人竟能做到如此之狠,妖狐一般柔魅的笑容,纤指间掠夺的是数百人的生命。那些侍机想要杀掉华澈的铁面杀手们没有一个活着走出兵策府。最后,这个女人还将兵策府的大门关上,命令下人们绝不可走漏风声,否则所有人格杀勿论。   但虽大门关上,却有一人依然能穿透红墙,如同鬼魅一般的飘进了兵策府的大厅中。   这个人就是术师轮回。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怪癖的少年竟对华澈有着那样畸形的情愫,看到华澈腹上的那一把匕首,他竟突然扭曲了面孔,扼紧了灵玥的脖子恨恨的骂道:“留着你这样的一个女人,迟早会害死了他——”   麝月国最强大的术师,他的杀气没有人可以对抗,他说他要取灵玥心头之血来救华澈,可就在他将手探入灵玥胸口的时候,是“白少郎”奋不顾身的为她挡了一击,厉光穿过“白少郎”身体的一刹那,“白少郎”抱紧了灵玥,告诉她,他虽没有华澈那般强大,却一样可以用生命来保护她不受伤害。   而当灵玥得知白少郎就是书飞城的时候,当她刚刚重获惊喜,书飞城却满身是血的躺在她怀里的时候,她却接受不了事实而突然头痛的发了疯,疯过之后便是不省人事。   而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便成了这个样子,记忆变得混乱而有些神志不清,她还会时常犯起头疼病,每次一发病的时候就会抱着头哭叫好半天,并不停的在地上翻滚,直到精疲力筋,声嘶力竭,最后颓然晕死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病?   他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无法查出原因,这到底是什么病?有几次看到灵玥那样痛苦的挣扎着,他都会自责并无助的伤心垂泪。   “先生,你又一次回避我的问题了。”灵玥见他又一次的失了神,打断他道。   “月主,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么?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要健康——”说到这里,玉树子逸眸光有了坚定而挣扎的光芒,“臣一定会想办法冶好月主的病。”   “说得好,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玥儿的病要赶快好起来。”   一阵春风袭来,灵玥闻声抬头,看到的是那一袭白袍,欣喜闪烁眼帘,灵玥连忙站起身,迎上华澈道:“恩师,你的伤好些了么?”   “早就好多了。”华澈捧起了灵玥的手,亲吻在唇边,“真是一个傻丫头,一把匕首根本就要不了我的命,倒是你的身体怎么会越来越虚弱,是我为你找的太医不够好么?”   “不,鹤先生的医术很好,很好。恩师不要怀疑他的能力。玥儿在他的冶疗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想,很快我就能记起那些忘记的事了。”   灵玥的笑容里流溢着天真与渴望,华澈的神色却是一黯,记起来你会开心么?若不是怕你不开心,我又怎么会让轮回抹去你那一天的记忆。   书飞城一定要死。而我也一定不能让你知道他已死。   “玥儿,有些事情记起来不如忘记得好。我们需要的是未来,不是过去,知道么?”   他温柔的抚着她的面颊,满意的看着她玉靥上泛起的红晕,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牵起了她的手,指向亭外无数翡翠树上垂着的流苏同心结,笑道:“玥儿,我们的国婚之日马上就要到了,我带你去看看大臣们将这座王宫布置成了什么样,好不好?”   灵玥点头:“好。”   华澈也点头一笑,将她揽进了怀里,一起走出暮晚亭。   黄昏仿佛也在灵玥身上染上了嫁衣的颜色。由华澈带领着她,二人漫步在了王宫风景诱人的花丛小道之中。   暮晚亭,玉树子逸遥望着他们二人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的将拳头捶打在了亭子正中的玉石桌上,桌上出现裂痕,他忍不住咬牙恨恨的自言道:“想不到你华澈不但会利用人,还会骗人的心——”   “子逸,她的病真的好些了么?”就在他语落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倏然转身,看到的是一身青衣的少年,又恢复从前盗贼的打扮,少年脸上罩着半张白玉面具。   “飞城,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离开王宫,越远越好的么?”玉树子逸猛地走上前去,低声厉斥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死过一次还不够么?我不是神医,能救你一次,不一定就能救你第二次,何况那一天,若不是幽逽姑娘,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救你。”   “幽逽是我姐姐。”书飞城打断道,“子逸,麻烦你帮我也照顾一下我姐姐。”轻叹了一口气,藏尽无数言语,他也只道,“我答应你,不会对玥儿有非分之想了,但是,我只想来看看她,就让我来看她,好么?”   “飞城,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迟早会把命玩掉的。”   “我知道。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不怕玩掉。”   “你——”   “今天足够了。以后,我还会再来——”   一袭青衣翩若惊鸿,在半空中化为零星一点,微微滞凝了片刻,便消失无踪。   第八十七章 嫁衣   华澈给了她自失忆以来最开心的几日,这几日,他带她看高山流水,看瀑布银川,看蓝天大海,看朗月星辰,赏歌舞,品茶香,赛龙舟,玩各种各样的游戏。这几日,和他在一起,朝夕相伴,她再也没有犯过头痛病,快乐得如同纯真的天使,唯一让她失落的就是那段空缺记忆里残留着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在每一晚华澈拥她入睡的时候,那个淡淡的影子就会出现在脑海里,而一旦这个影子出现,她的头就又会微微泛起震痛,华澈见她痛苦,便要求她不要去想,不要留恋过去,他还承诺会给她想要的未来。   他的每一句话都会令她感动,于是,她从最初对他的戒备与排斥到最后竟能完全的接受了他,接受了他的轻抚,接受了他的吻,并接受了他霸道而温柔的缠绵,接受了他给她安排的一切,做一个乖顺的妻子,和他也如同普通夫妻一样恩爱。   “澈儿哥哥,你已经有多少日不理国政了?那些臣子们送来的奏章,你都看过了么?”   轮回对他的警戒,他只笑而怫之,答道:“万卷奏折,我也只需一日,而让玥儿开心,我却至少需要十日,国政,在我心里,远不如玥儿的笑容重要。”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很随性,因为他正在入神的品鉴着玉树子逸给灵玥画出来的“倾色犹香”之嫁衣,倾色鸾凤,暮连九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脸上也有幸福的微笑,这让一旁默默注视着的幽逽独自寂寞的感伤起来,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不会再需要她,也不会再记得她了吧!   “幽逽,命人去把鹤先生叫过来,他画出来的‘倾色犹香’这个地方还有不足之处,我要和他商量,看如何能再修饰得更完美一些。”   他连头都没有抬,目光还是全神贯注的留意在画卷上嫁衣的每一寸地方,连一件嫁衣都要求十全十美,看来灵玥已占据了他整颗心了吧,可还有一丝角落能留给她?   “是,幽逽遵命。”   碧衣女子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没有抬头,轻叹了一口气,便静静的走出了墨书房。   “我一定要为玥儿做出最美的嫁衣,让她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华澈此刻脸上的笑容也纯净得毫无杂渍,那是从未有过的期盼与幸福感,由内心里散发出无尽的温柔,一如初识恋人的少年,有着最美好的向往和渴望。   突然,轮回掀了华澈面前的檀香木桌,瞪着他怒吼道:“昏君,你知道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一个女人就将你的理想与斗志磨灭殆尽了吗?”   华澈紧张的去抢从桌上滑落下去的画卷,拾起来的时候发现画面上出现了污痕,顿时也大发雷庭,怒不可遏:“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滚——”   轮回的眼神瞬时变得愤怒而绝望,也低哑的气叹出声道:“算我看错了人,你也不过是一个醉生梦死,活在温柔乡里的男人罢了——”   他拂袖欲走,华澈突然冷静下来,严肃的唤道:“慢着,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轮回顿了脚步,冷道:“总算是清醒了一些么?”他转过身来,用幻力凝结出一只金色鸟,命其飞到华澈肩头,“你自己听听,这是夜话雌鸟传来的中原御龙国的讯息,御龙国已派出太子出使我麝月国,外使来访,关系到两国的命运,此人现在或许已经到达我国境内,来者善恶不明,我看长城一事很有可能与这些御龙国的使者有关,而且我国境内很有可能还有御龙国的内应,你总该有所准备,加强警惕。”   “派出太子出任使节大臣,看来中原御龙国很看得起我麝月国嘛。”华澈微微含笑,眸中隐隐透出仇恨莫名的光芒,低声自言,“太子……哈哈……”大笑一声后,眸光冷定,“就不怕有来无回,后继无人了么?”   “据说中原皇帝亲拟了一份议合书,交由太子带来,以表其诚意。澈儿哥哥,中原皇帝也是老奸巨滑,他命自己亲生儿子出使我国,虽表了诚心,但必不会怀有好意,你要小心谨慎,切不可中了敌人的奸计。”轮回说到此处,有些忧虑的叹道,“夜话还说了一句连我都不明白的话,不知澈儿哥哥——”   “什么话?”华澈神色中也透露出一丝疑虑,急切的问。   “它说,中原皇帝似乎知道你的来历,并握有你的把柄,如果你不答应与御龙国化干戈为玉帛,两国交好,他便会让太子出最后一招——”   华澈猛然变了眼神,拂袖而起,一拳挥于半空,檀香木桌断裂,发出嚓嚓几声钝响。轮回见他情绪有变,也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澈儿哥哥,你到底有什么把柄握在了他们手里?”   “这个老狐狸,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连跪下来求我的机会都没有。”华澈的眼里竟也闪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之光。   轮回愕然道:“中原皇帝怎么会知道你的来历,澈儿哥哥,你从前到底是什么人?”   阴恻而凄凉的笑了笑,华澈抬起眸光,看向轮回道:“你不是可以用术法看到我的过去吗?”   “是,我是可以看到你的过去,但我只看到你幼年的记忆里是火、刀光剑影、还有血,一个美丽的女人抱着你逃跑,可最后,那个女人也被人杀死了,而你……”轮回的声音顿住,有些哽咽的低了下去,“澈儿哥哥,你的童年并不开心,轮回也不想提及你的过去。何况我就算看到了这些,也并不知道你那时候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最好,我也很不喜欢自己的过去,做这个麝月国的兵师,我非常的开心。”华澈蕴藉的笑着,忽然转移话题,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宫中又出现了蓄谋判变者,就连你兵策府也藏有奸细,澈儿哥哥,你这些日子每日陪灵玥游玩,放松了对敌人的警惕,我希望你不要为了讨女人的欢心而忘乎所以,甚至忘却了自己的理想,否则——”他神色厉变,“轮回也会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而除去所有对你有危害的绊脚石——就如上次一样。”   他的神色严肃,华澈的神色更冷肃,静默片刻之后,华澈忽然大笑了起来,答道:“多谢你的提醒,看来是我这些日子太过放松戒备了,你放心,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真正的配得上是我的对手,让那些人先得意几天,等到他们锋芒毕露的时候,我必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希望你能做到。”   轮回一语落音,见华澈变了脸色,目光穿透他的肩膀,望向了屋外。   灵玥正扯着紫纱披风站在了门边,望着他,脸上有病态的嫣红。   “玥儿,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身体不好,就多休息一会儿,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华澈柔声说着,走到门边,将有些病弱的女孩拥在了怀里,轻嗅着她发丝间的淡淡幽香,叹道:“玥儿,师傅命世上最好的画师为你画出了世上最美的嫁衣,你穿上它一定非常非常的美丽,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恩师,我有多久没有上朝了,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么?还是我麝月国——”   灵玥移转话题,表现出对嫁衣的漠不关心,让华澈心中的热情淡了下去。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任何事情比你的身体重要,玥儿——”   “可我是麝月国的月主,我有责任知道我所带领的国家每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更有责任关心我的百姓到底过得怎么样。恩师,让我来看看这几天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好么?”   灵玥请求,华澈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握起她的手,牵她到高堂座台上,取出近几日的奏折,摆在了灵玥的面前,当然,他对这些奏折的内容非常的了解,知道轻重,便取其无关紧要的奏折念给灵玥听,直到灵玥将所有奏折上的内容认真的看完,满意的点了头,两人才殷切的相视而笑了起来。   “恩师答应过玥儿,不再乱杀人了,为什么刚才要说将谁一网打尽呢?”   灵玥忽然问,华澈笑了笑,回答:“我说的是判逆者,是敌国的奸细,玥儿。”   “有判逆者么?有敌国的奸细么?”灵玥又反问道。   “有。”华澈点头,“很快就会有敌国的使臣到我麝月国的王宫之中,到时候,我们也一起去见见中原强国使者的风采,好不好?”   灵玥也笑着点头答应,既而又问道:“这也是国家大事,为什么恩师之前没有告诉玥儿呢?”   “玥儿,你需要多休息,不能太辛苦太操心了,这些国家大事就交给我来做,好不好?”灵玥没有回答,他便拥她入怀,继续道,“玥儿,你知道么?女人是晶莹的雨露,是需要男人来呵护和保护的。我麝月国自月神创立以来便是男女平等共冶国家,可几千年来祖规流传下来,就导致了许多月主月君的婚姻成为了政冶上的交易,缺少了夫妻之间本该有的感情。但是,我不会让我们的姻缘只归结于政冶上的交易,我华澈对天立誓,一定会给你灵玥一生的幸福,我只要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迎视上他脉脉深情的眼眸,灵玥感动得几乎说不出来,长睫覆盖,闭上了眼睛,任由华澈温热的吻轻轻的游在她娇嫩的面颊上,最后滑到唇瓣之间。   不知不觉,灵玥的眼泪悄然滑落了下来,她蓦然想起了一个人——   “飞城哥哥——”   轻叹的嘤咛,打碎了沉醉的温柔,华澈心中一冷,放开了她,落下的拳头交错出心碎的声音,原来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让她忘掉那个人,无法完全占据她的内心,这样的得到,到底有何意义?有何意义?   第八十八章 安胎   幽逽来到景阳宫寻找“秋水鹤”的时候,“秋水鹤”正在灵霄殿的一间藏书阁中翻看着书卷,满桌页面尽开,所有书卷都被他翻得破烂不堪,然而,他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什么,而一直坚持着,清秀的眉宇间有淡淡的皱痕,大约是数日积下的疲倦的烙印。   幽逽在他身后站了许久都不敢惊扰到他,她便一直等到他合上书卷,听到他叹气的声音,幽逽才开口道:“鹤先生这么辛苦的在寻找什么?不如让幽逽帮鹤先生找找吧?”   玉树子逸蓦地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幽逽姑娘,是何时到这里来的,怎么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呢?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我幽逽不过是兵师华澈的一个女人,鹤先生何必屈尊降贵,自称下官呢?”幽逽嫣然笑了笑,走到玉树子逸的桌旁,随便捡了一本书来看,“是为了月主灵玥的病么?鹤先生对月主的病还真是费尽心思呀,这些医书也应该读了好几遍了吧?可有找到冶疗的办法?”   玉树子逸摇头:“月主的心脏病,我或许还有办法冶疗,但这头痛病,我实在是查不出病因,我只怕这根本就不是病。”   “哦?不是病,那会是什么?鹤先生有何见解。”   玉树子逸注视了幽逽的脸良久,目光中亦透出一丝怜悯,叹道:“幽逽姑娘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姑娘的身体已非常的虚弱,你现在正在大量服用杜仲、续断、竹茹、石菖蒲、骨筋草等安胎药,是么?”幽逽惊诧的看向玉树子逸,琢磨着他眼中并不逊色于华澈的睿智冷光,叹道:“鹤先生果然医术高明。”   “但是你大量服用这些药,自己的身体也会越来越差,也许你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却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玉树子逸一边说着,一边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个药方,递于幽逽道,“用这一个方子试试吧,也许会对你有帮助,不过,我还想劝说一句,姑娘从今以后,不可再像上次屠杀闯进兵策府的杀手一样大动武力了,这样很容易会导致小产,我知道你做兵师华澈的女人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但为了他而毁了自己的身体和幸福,并不值得。如果可以的话,离开他吧,找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将孩子生下来。”   “多谢鹤先生对幽逽的关照。”幽逽颔首微笑,问道,“这些是飞城托你跟我说的一番话么?哦对了,飞城现在怎么样?”   “幽逽姑娘放心,我已冶好了他的病,要他离开了王宫。”   “唉,飞城这小子,本以为他很潇洒的生活着,可没有想到一遇到感情的事,却变得这般的固执不可理喻。如若他还是对灵玥放心不下,该如何是好?我真怕他一冲动又跑进王宫来……”   “不会了。请幽逽姑娘放心,他对我承诺过,不再对月主有任何非份之想,我想,他是不会再来了。”   “但愿如此吧!”幽逽叹着气,眸光中隐现担忧和惆怅,“他是争不过兵师的,兵师现在对灵玥也是用情之深,他绝不会割舍,凡是他想要得到的,都会不顾一切的霸占并据为已有,如果飞城还是不愿放弃的话,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玉树子逸截断道,“幽逽姑娘,你该为自己想想,飞城的事情,自有我还有他其他的朋友帮助他,生命只有一次,请爱惜自己也爱惜自己腹中孩子的生命。”   “鹤先生真是医者父母心呀!”幽逽感叹了一句,忽然笑道,“唉,要是他有你一半的良心就好了。”   “他?”玉树子逸愕然。   幽逽掩口笑了起来:“瞧我都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鹤先生就当没有听见好了。对了,我来是奉兵师华澈之命来请鹤先生到兵策府一趟。鹤先生是现在就过去,还是?”   “既然是兵师华澈的命令,自然是即刻到兵策府为好。”   “那鹤先生由请吧——”   幽逽带玉树子逸走了一条通往兵策府的捷径,那一条路上,翠柏葱葱,绿萌遮天,显得有些阴森而诡异。玉树子逸一路上都仿佛感觉到身后有人影掠过,但幽逽再三叮嘱他不要回头,他便如话从不敢回头,如履溥冰。   “其实这个地方是一个修罗场。”幽逽忽然解释道,“鹤先生不要害怕,也不要惊讶,王宫之中就是一个血腥的地方,有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相互较量着,我想每一位有权势的宫卿大臣都会暗中培养出一股隐势力,这股隐势力也就是一些无情无义的杀手。兵师华澈也不例外。”   玉树子逸不吭声,静心听着,偶与幽逽答上一句话,让她继续着话题。   “咯咯……其实我也是从这里经过严格训练而走出来的哦。”幽逽习惯性的掩口娇笑,无所谓开不开心,她的妩媚她的笑容却让玉树子逸看到了悲哀的眼泪,“兵师说,要想在他身边活得更长久一些,就必须使自己变得强大,而我也想成为他一颗有用的棋子,就不能让他失望,于是,十年前,我为了刺杀他而来到他身边时,他便用这种办法来惩罚了我,给我三天的时候,杀掉林子里的所有人,才能活着出来。”   “十年前,你也不过是一个孩子。”玉树子逸骇然一惊道。   “不错。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他也知道我绝不可能杀了林子中的所有人,所以,每当我快要死的时候,他又救了我,直到我杀掉所有人之后活着走出来。”   听到这里,玉树子逸已经呆怔的站在了原地,幽逽自顾自的说着,柔魅之极的笑声响在丛林间,却如同百花凋零般的凄凉。她真的不会伤心吗?还是她已不知道怎么样去哭了,有谁又能看得到她眼底下掩饰着的哀伤?   他陷入沉思之中,不知不觉落了幽逽身后很远,幽逽说完话后,唤着“鹤先生”的名字,却久不闻回应,这才回过身来,看着静默无声的站着的他,一袭白衣飘逸潇洒,仙风道骨,恍若世外天人。   “鹤先生,你怎么站在那里犯傻了呀?”幽逽娇媚的笑着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猛然清醒,赶上了她的脚步,仿佛一件事情琢磨了良久,这才沉声道:“幽逽姑娘,能听在下一劝么?”   “嗯?”幽逽止了笑,“鹤先生但说无防。”   “离开他吧,也离开这里,如果你想保全自己和腹中孩子的话,就趁早离开这里。”   “鹤先生这话说得很是严肃呀!”幽逽无谓的笑道,“鹤先生似乎还有什么话外之意?”   “幽逽姑娘冰雪聪明,在下肯定瞒不过姑娘的眼睛。那么,我就直说了,这个王宫之中迟早会发生一场大判乱,血雨腥风必会造成死伤者无数,而兵策府必不是一个安全之地,姑娘又是兵策府里一位重要人物,我担心……”   “咯咯……鹤先生多虑了,我幽逽是什么样的女人,或许鹤先生还不了解呢!”   幽逽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抬手凌空,如同空中摘花一般拂过,在她的娇笑声中,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凉的鸟鸣,一滴温热的粘稠液落在了玉树子逸高挺的鼻梁上,玉树子逸下意识的伸手抹去鼻上的那点液滴,放在眼前看时,竟发现那是一滴血。   骇然的看向幽逽,正好有一只鸟落在了幽逽纤细的指间,鸟身被一根花枝穿透而过,幽逽垂目看着已死的鸟儿,从鸟嘴里取出一根小竹筒,笑道:“我杀人就跟杀这只鸟一样,从来都只有别人死在我的手里,还没有谁能杀得了我呢!”   玉树子逸哑口无言,初见幽逽时,只觉得这个女人美得过于娇异而惊艳,温柔与妩媚兼具,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人间绝色,却没有想到,她身上另外还具有一种“狠毒”的魅惑,的确她的笑容就足够杀得死人。   “所以,我这样的女人,就算有一天死在了谁的手里,也并不是什么能让人记得并心痛的事。”幽逽笑了笑,又道,“人固有一死呢,这个问题鹤先生应该比我看得透吧?”   “幽逽姑娘——”   玉树子逸还想说什么,幽逽忽然转身,笑着打断道:“鹤先生,我们也别再多说了,恐怕兵师等得不耐烦了呢!”   “是。”   走出林子之后,便直达了兵策府的后院,竹影班驳,花丛小径,到处都有流苏打成的同心结,迎着朝阳的光辉,有些眩目的喜庆。   整个王宫里的臣子奴婢们都在张罗着月主月君的国婚,近十日来,宫中又招进了许多在珠钗首饰方面的打造与刺绣及裁剪制衣方面出色的才艺婢女,各种艺坊里人进人出,都是忙得不可开交,无不渲染着一种喜庆的气氛。   可这种喜庆属于有月主月君的天下,却并不属于她。   幽逽凄然而笑,对玉树子逸道:“鹤先生,要委屈你跟幽逽从后门进去兵策府了。”   “幽逽姑娘吩咐便是,在下一切听从命令。”   “咯咯,鹤先生自来到王宫之中,可真是如履溥冰呀,对我幽逽,你就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了,不管有什么话或是有什么不愿意的事情,都可直说无妨。”   幽逽说完,见玉树子逸目光飘向远处,突变了脸色,便也敛了笑容,随他视线望向了后院的红墙之上,却见一道人影正从墙上翻跃而过。幽逽刚想向那人影追上去,玉树子逸拉住了她道:“幽逽姑娘,在下说过,不可动武,我看兵策府自会有人去处理此事,你只静观其变即可。”   玉树子逸这话一说完,果然就听到一声男人的凄厉惨叫,一团黑影如同球一般从墙上滚落在了地上,另一个黑衣人追逐而上,点落在了那人的面前,正好与玉树子逸正面相对,玉树子逸不禁大变脸色,脱口道:“流影汐——”   第八十九章 爱不是顺从   那人正是流影汐,女子冰冷如往昔,一脚踩在了趴在地上嚎叫的黑衣少年手背上,斥问道:“你是什么人?在兵策府里鬼鬼崇崇的干什么?”   “哎哟,好姐姐,我也不过是兵策府的一个下人,能干什么?”少年匍匐在地上,弱弱的求饶,声音颇有些女气。   “既然是下人,何必爬墙进兵策府,大门进不来吗?”   “哎哟,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大门紧闭,兵策府可是不许有任何人从大门进出了,连大声说话都不行。”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现在月主灵玥住在兵策府,谁要是敢胡说八道,透露了什么消息到月主耳中,那可是要被兵师杀头的大罪呀!”   “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怕传到月主的耳中?”流影汐蹙眉问道。   “什么事?事可多着呢!”那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望着她哀求道,“哎约,好姐姐,你能不能先把脚挪开,让我站起来说话呀?”   流影汐用警惕性的目光冷冷的看了这少年一眼,厉声道:“好,起来说话!”   那少年懒洋洋的站起身,望向流影汐笑道:“唉,你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我这一说出来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呀!”   陡地一道绿光一闪,一管竹箫点在了少年咽喉上,女子迫问道:“你不说,我会让你立刻就死!”   少年瞳孔猛地睁大,低哑着声音,连连求道:“好,我说,我说还不成吗?”竹箫离开,少年抚着脖子猛吸了几口气,吞吞吐吐道,“因为兵师瞒着月主做了很多月主不想看到的事情。”少年还想卖关子,流影汐追问:“到底什么事?”   “譬如说,派人私下查封荣城府,并处置文师书荣全家人,还有将神龙阁的人全部斩尽杀绝,凡是与朝廷作对的臣子,都将处以极刑,诛连九族,啊——好姐姐,你先听我说完再动手行不行呀?”   少年的话音还未落,流影汐的脸色倏沉,有些愤慨的卡住了少年的脖子,斥问道:“你说的话可有证据,若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必先杀了你泄愤!”   “有,当然有证据。哎哟,姑奶奶哦,这事又不只我一个人知道,你去荣城府外面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至于神龙阁,一个月前不就被大火烧尽了吗?”   少年求饶,流影汐愤怒的冷哼了一声,揪起少年的衣襟,一把将他抛向了墙外。   女子的神情忽然变得冷煞骇人,玉箫在她手中陡地闪发出清寒刺目的光芒,别院藤蔓花草随之轻扬,日色轻减,竟也因这竹箫之光而变得萧肃而冷清。   “糟了,影汐似乎动了杀念。”幽逽担忧道,“我得去阻止她!”   “不要中计,幽逽姑娘——”玉树子逸大声喝止,幽逽惊讶的回头,见玉树子逸神色中似藏有什么事情,便问:“鹤先生,你刚才说什么?中计?”   玉树子逸点头:“是,幽逽姑娘难道相信刚才那个奴材所说的话吗?”   “我当然不信,我与兵师朝夕相处,他做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那奴材为什么要骗流影汐,难道是想……”幽逽眼神陡然一变,“挑拨离间,他是想借流影汐的口来离间兵师和月主的感情?”   “幽逽姑娘果然聪慧过人,看来无需在下将一切都说明了。”   “鹤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出来?刚才那个奴材,我见并不像是兵策府的下人,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玉树子逸眸光一凝,有些发怔的注视着幽逽的眼睛,同样一双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女人,也难怪她能够在华澈身边生存这么久,并能得到万千宠爱,他也听闻过,兵师华澈自从掌管了麝月国兵权,成为权倾天下的权臣之后,游戏花丛,拥有太月主赏赐的姬妾无数,但自从有了幽逽之后,便将所有姬妾都降为奴婢,从此除了幽逽未有亲近过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幽逽得到了华澈五年的宠信并经久不衰,直到小宫主灵玥长大成人并继任为月主。   “是,在下认识那个人。”玉树子逸低声应答,眼睛里有复杂的神情。   “他到底是谁?”幽逽急切的问道。   玉树子逸刚要回答,便见兵策府正堂里传出厮杀的声音,有数道人影在屋檐上穿行。   幽逽与玉树子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意料到了什么,心中大叹不妙,一起飞奔到了华澈与灵玥所在的大堂,果然,大堂里已聚集杀手无数,斗成一片,而流影汐被所有兵刃逼至了墙角边,桃花牌的杀气如奔涌的潮水向周边漫延而开,但终挡不住华澈府里顶尖高手的围攻,当所有兵刃一齐刺向流影汐的时候,幽逽急唤了一声:“都住手!”   流影汐闭目待死的那一刹那,便是幽逽的这一声叫唤救了她,所有兵刃钉在了墙上。   幽逽与玉树子逸一起奔进了大堂。华澈眉宇间的恼怒之色也因她的这一声叫唤而更盛。幽逽跪了下来,求道:“兵师,手下留情,流影汐此番冲动之举必有她自己的原因,兵师何不先问个清楚,再杀也不迟。”   华澈听了幽逽这一言,难得脸上的怒色渐消了一些,吩咐那些侍卫退下后,他将眸光投向流影汐,问:“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流影汐抚着胸口那一剑差一点致命的伤口,冷道:“我们交换过条件,我将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你,而你就必须应诺放过神龙阁的所有人,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下令将她们斩尽杀绝?”   灵玥听得这一句话后,脸色也变得怫郁起来,她望向华澈,眼睛里几乎透出对他完全绝望的不信任,正色问道:“恩师,她说的是真的吗?你还在杀人?”华澈也回迎着她清泠悲哀的眸光,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更何况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多解释的人。灵玥见他并不辨解,突地将满桌的奏折连同着那一幅“倾色犹香”的嫁衣之画都拂到了地上,怒视着华澈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永远都改不了噬血的本性,永远都改不了,我永远也不要再相信你了——”   灵玥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向后退去,她望着华澈的眼神不只是失望到绝望,更是痛并恨到了极致,紫衣翩然,猛地转身,她纤弱的身子竟又有些恍惚,玉树子逸见她脸色苍白,立忙扶住了她的身体。   “玥儿——”华澈突地一声急唤,箭步飞去,将灵玥从玉树子逸身旁抢过来,紧拥在了怀里,“玥儿,对不起,但是,我没有乱杀人,你对师傅的信任度真的就只有这么少一点点么?”   “你骗我,骗我的……”灵玥嘶声挣扎着,几乎是娇声厉吼道,“你不要再碰我,不要再碰我,否则我灵玥一定死在你面前……”   他用霸道的力量拥缚着她,却在这一句话之后,猛然松开,灵玥伤心绝望的眼神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伤痛,但是他还能再说什么,解释再多也无益,她对他的不信任并不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从今天开始,你每杀一人,我灵玥就要救十人,恩师,只要玥儿还活着一天,就必不能让你再杀人了。除非你连玥儿也一起杀了吧——”灵玥转过身,抹干了眼里充盈的泪水,望向正注视着她的玉树子逸,苦笑道:“鹤先生,玥儿有好几天没有回景阳宫了吧?我们现在就回去,好吗?”   玉树子逸点头,欲走之时,幽逽忽然拦到了灵玥面前,道:“月主,兵师没有骗你,他这十天都日夜守着你,陪着你,连奏章都没有批阅过了,就更别说下旨杀人了。你就相信他这一次好吗?”   灵玥涩声苦笑了一下,道:“姐姐,我知道你很爱他,所以你会帮他掩去所有的罪孽和污点,对么?但是,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顺从,也并不一定要爱他之所爱,爱他之所有,如果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为他指出来,哪怕他不愿意去听,不愿意改过,你也一定要帮他指出来,劝他去听,帮他改过,这是为他好,知道么?”   幽逽一怔,有些惊愕的注视着这个单纯而稚弱的女孩,原来她并非完全的天真,并非什么都不懂,而是坚持了自己,用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去爱别人。   她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一丝几近不可闻的叹息如风拂过,灵玥与玉树子逸一起走出了兵策府的大门。   华澈望着灵玥一步一步的走离视线,眼中也渐渐透出忧凄和绝望,为什么两个人的心明明快要到贴近一起的时候偏偏要被人硬生生的分开?   “咔嚓——”一声,又一张檀香木桌被他一掌切断,华澈以手加额,竟颓然坐在了椅上,一个人沉思起来。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如果你杀了我可以消气的话,那就杀了我好了。”   这是流影汐的声音。华澈本对这名女子深感憎恶,若不是她,他和玥儿之间的隔阂也不会分化的这么严重,不过,他与玥儿之间的矛盾是许久以前便已存在的,已有裂痕的感情即使是暂时愈合了,也终难完全的复原。   “你走吧!我不想在有她在的地方杀人。”   流影汐眼神一黯,竟有些为这个男人的深情与痛苦而感动,也没有必要再说什么,她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   第九十章 灵雨相的奸计   “鹤先生,你说我这身体到底能支撑多久呢?其实我很害怕,我很害怕离开他了之后,他又会变得残暴不仁,恩师,他其实是有病的呀,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灵玥和玉树子逸并肩走在去往景阳宫的路上,藤蔓纠葛,花团锦簇,有斑驳的光影从密盖的树叶间洒下来,洒在灵玥苍白莹透的肌肤上,仿佛竟能照出淡蓝色的筋脉。   “月主,你最近还头痛么?”玉树子逸问道。   灵玥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只是偶尔时候会莫名奇妙的觉得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   玉树子逸听得心中一片怆然,没有接话,许久,才微笑着劝慰道:“月主,要对自己有信心,也对臣有信心,不管什么病,臣都能为你冶好的。”   “玥儿知道。只是辛苦鹤先生了,鹤先生为了我这个病,又有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吧?”在景阳宫灵霄寝殿的时候,每日睡到半夜,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总能看到另一间屋子里亮着一盏明灯,窗纸上映着淡淡的剪影,还有翻书的声音在夜间格外的清晰入耳,甚至在有一天晚上,她无意中看到了他撕下面具后露出来的真实面貌:清奇俊逸,我见犹怜,果然是一位如同仙鹤一样超凡脱俗、云淡风轻的俊美少年呀!   “其实鹤先生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的哦。”灵玥突然笑道,眼中有隐隐的担忧。   “是么?月主的故人?”玉树子逸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质疑,她不是说过,她自小生活在宫中,除了月祖母与五位师傅外,没有与其他任何人接触过么?   “是呀!难怪玥儿第一次见到鹤先生的时候,就会感觉不一般的亲切呢!尤其是鹤先生的画,恩师让我细细的品鉴了一下,真的和那个人很像呀!”   玉树子逸呆住,他就算是傻子,也该听出了灵玥话中的意思,原来这个女孩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只是没有揭穿而已。   “玥儿表妹,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么?”玉树子逸顿住了脚步,改口亲切的唤她的名字,问道。   “是呀!”灵玥一声幽叹,转身望向玉树子逸的脸,“子逸表哥,你对玥儿说过的话,玥儿一句也忘不了,在你用竹叶之歌将玥儿引到竹林的时候,在你为玥儿冶病的时候,在你坐在玥儿床前鼓励玥儿要坚强活下去的时候,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玥儿都已铭记于心,无法忘记。你身上永远都透着一种特殊的气质,能让玥儿感到宁静,平和,温暖,安全,快乐,如果不是你终日的守在玥儿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玥儿要坚强,提醒玥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玥儿还真的一个人撑不下去。所以,子逸表哥,玥儿真的要感谢你,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侨装打扮混进王宫来到我的身边。”   “玥儿表妹——”玉树子逸忽然激动的打断,“你相信子逸表哥么?相信我来到你身边只是为了帮助你?”   “可是,你的母亲紫露姑姑却是因为我死的呀!难道你不恨我么?”灵玥愧疚的问。   “那不关你的事!”玉树子逸再一次打断,“那都是华澈所为。”   “可是恩师却是因为要救我而杀了紫露姑姑。”灵玥凄恻的一笑,“好像他每次杀人都是因为我,是不是我灵玥才是罪魁祸首呢?”   “玥儿表妹,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人。”   “是么?”灵玥摇头苦笑,“可纵然他有太多的不是,他却没有对不起我,他对我的恩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我无法去报答他,所以,此生,玥儿必不会以恩师为敌。”   玉树子逸神色一黯,灵玥又接道:“但我也不允许他伤害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麝月国的子民。”她笑了起来,戚然道,“所以,我一定要活着,与他同生,共死。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制衡他与那些蓄意谋反的判逆者的力量,但我灵玥一定会尽力,除此以后,我真不知道我这个月主还能为麝月国做些什么?”   “玥儿表妹,原来你并没有想夺回属于我们灵氏一族人的权力么?而只是想制衡?”   “是啊!天秤还是永远平衡着好呢,不然,有哪一方沉下去了,对这个麝月国都不好,子逸表哥也知道,自上一代月主灵慧册立为月主之后,判变就接二连三的发生,我们这个麝月国已经不起内乱了呀!何况都是兄弟姐妹之间自相残杀,玥儿真的不想再看到了,不想再看到有亲人死去了。”   “也不想看到兵师华澈死去?”玉树子逸反问。   灵玥有些愧疚的看了玉树子逸一眼,默然的点了头。   玉树子逸没有再说话,许久沉默之后,最后只淡淡的道了一句:“景阳宫快到了,月主该到灵霄殿就寝了。”   灵玥知道玉树子逸心中还有埋有仇恨的种子,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而向景阳宫的大门迈了进去,却在突然之间,头一昏,意识陡然模糊,向后倒了下去。   “玥儿表妹——”   当玉树子逸紧张的将灵玥抱起,奔进灵霄殿的时候,他们的身后有一道跟踪已久的人影悄然离去,那人最后来到了白梦宫,将一卷轴递呈给了上宫主“灵纭”,也就是灵雨相。灵雨相打开卷轴,看过之后,问道:“夭瞳,你将这幅图给我看是何意?”   “宫主,你再仔细看看这幅地图,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哦?听你这么一说,这似乎像是一张藏宝图呀?”灵雨相半讽半喜的问。   “宫主果然独具慧眼,这张图虽称不上是藏宝图,但也与藏宝图无异了。”   “何解?”灵雨相俯身问,眼神中带着好奇的企盼。   “待夭瞳细细说来。”阴柔娇美的少年莫测的一笑,连忙飞跑到了灵雨相身边,手指着那幅地图上的每个角落,点在了一片深蓝色上缀着的一颗“明珠”上,问道,“宫主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灵雨相反问,按了按额头,“哎呀,这图我看得实在是头疼,你能看懂,你就给我讲讲吧?”   “是。”夭瞳得意笑道,“这大片的深蓝色是海洋,而这颗明珠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海岛上的麝月国。”   夭瞳话未说完,灵雨相突然吃惊道:“我们麝月国就这么小一点地方,那这么大一幅图画的又是什么?”   “汐梦川。”夭瞳答道。   “汐梦川?”灵雨相睁大了眼眸,更加诧异的问,“就是梦神所创的整个世界?”   “不错。这一整幅地图所画的是汐梦川,其中心地域乃是中原御龙国,而南面海洋上的这个岛就是我们麝月国的所在地,东昕晔,西风鋑,北魔雪。宫主,你再看这图上所画的箭头——”   “这箭头是从我麝月国出发,延伸到中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宫主还不明白。”夭瞳趁机讥讽了灵雨相一番,又接着道,“这是战争的路线,这说明华澈有征服中原的野心。他在我麝月国已握有全部兵权,你想他本已权倾麝月国,至高无上,为什么这几年还要征兵练兵养兵,还修筑长城、烽火台,建海船,他虽表面上说着为加强国防,抵御外敌入侵,其真正的狼子野心,由此可见。”   “难怪,难怪……”灵雨相似乎恍然大悟,“我就知道华澈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将我灵氏一族的王权握在手中,原来他也只不过是想利用我麝月国的兵力来征服汐梦川大陆而已。好一个兵师华澈,好一个伟大的理想,这个男人果然很了不起。”一连几个赞叹,她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问,“可是,这幅地图,你又是从哪里找来的呢?不会是你自己画出来,哄骗我的吧?”   “岂敢岂敢,夭瞳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敢哄骗宫主。”   “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从华澈的资料库里偷来的。你就不怕华澈发现这幅地图不见了,拿你开刀吗?”   “宫主怕什么,夭瞳既然有办法拿出来,就有办法再放回去。”夭瞳眯眼一笑,“不过,夭瞳又觉得这幅地图放回去实在是可惜了,它应该有个更有价值的去处?”   “哦?什么去处?说来听听。”   “宫主不是想要怎么惩罚一下玉树子逸么?不如,我把这地图放在他的医药箱里,然后,再按原计划,来个捉奸在床,他玉树子逸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有口难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宫主,您看怎样?”   “哈哈……”妖艳的女人突然疯狂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似乐极生悲,“你这一毒计可要把我的子逸表弟害得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了。”   “那就要看宫主你舍不舍得了?”   “也罢,就按你说的去做吧!”灵雨相挥手道,“先用借刀杀人一计利用流影汐来离间华澈与灵玥的感情,现在又来个无中生有,你这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坏水呀?”   “宫主过奖,只要宫主看得起我夭瞳,这肚子里的坏水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哈哈……夭瞳呀夭瞳,你真是从骨子里坏透顶了,好,我灵雨相就要将你肚子里的坏子用到完为止。”   夭瞳也阴邪的大笑了起来,灵雨相抛给他一只精美的小瓷瓶,叮嘱道:“记得这种药不可多放,亦不可少放,只需添满一指甲即可,否则,我这个聪明的子逸表弟很有可能查验出来,他给灵玥喝的药可是每一味药材都仔细的查验过的哦,从未有疏忽。他可是时刻提防着我会下毒害他的玥儿小表妹呀!”   夭瞳接过小瓷瓶,躬身应答道:“是。请宫主对夭瞳放心即可。”   “去吧!事成之后,立刻回来通报我一声。”   “是。夭瞳告退。”   第九十一章 春宵一刻   玉树子逸为灵玥配好了一剂药,命景阳宫里的丫鬟将药煎好之后,自己端到了灵玥的床边,如往常一样,每给灵玥喝药之前,他都要先用银簪查验,确保无异常现象后,才放心的喂给灵玥喝下。   灵玥昏睡了差不多半天才苏醒,见玉树子逸又守在了她的床边,起身有些歉意的笑道:“子逸表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这样说,玥儿表妹,保重身体要紧。”玉树子逸连忙扶她半倚在床边,“何况,你现在的身体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嗯?”灵玥不解的问,“子逸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树子逸神色一黯,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灵玥见他不说话,便笑道:“子逸表哥的意思是,玥儿肩负着国家的重任,身系万民,所以身体不只属于自己,是么?”   玉树子逸苦涩一笑,勉强点了头,将桌上已微凉的一碗药端到了灵玥面前,舀了一勺,喂到灵玥唇边:“月主,先把药喝了吧!”   灵玥笑着点头,将药慢慢喝了下去,药很苦,她忍不住颦了一下眉头,见玉树子逸一双如清月溢辉的双眸正凝视着她,便笑道:“子逸表哥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呀,玥儿能有这样的一位哥哥,可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不过,让子逸表哥专门来给玥儿看病,玥儿感觉埋没了子逸表哥的才能,玥儿想,给子逸表哥一个适当的官职来做,不知子逸表哥能接受么?”   “不可——”玉树子逸抢声打断,灵玥减了笑容,不解的望着他,他却还是坚决道,“玥儿表妹,朝中纷杂,子逸表哥并不想在朝廷为官,能走进王宫,并有机会守护在你的身边,子逸表哥已觉得心满意足了。”   “是吗?原来子逸表哥并不屑于在朝中为官么?”灵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对玉树子逸笑了笑道,“那好吧,子逸表哥就留在景阳宫做玥儿的老师吧!玥儿还有很多事情不懂,正要向子逸表哥学习呢。”   玉树子逸也笑着应了一声,再舀起一勺还冒着热气的药,喂灵玥喝了下去。   每喝一口,灵玥都会皱一下眉头,玉树子逸不免有些心疼的问道:“药很苦,是吗?”   “不苦。很好喝。”灵玥抢着回答,笑容清澈如水。玉树子逸却沉默了下去。   一碗药喝完后,灵玥拥着被褥继续睡了过去。而玉树子逸继续守在了她的床边。   就在灵玥喝完药躺下之后,灵霄殿的一扇侧门外有一双邪媚的眼睛里闪出了诡异而得意的光芒,地面上蓦地裂开了一个洞口,一道人影便从这洞口跳了下去。   洞口下面是一条幽深的隧道,隧道直通白梦宫,那人便是来到白梦宫向灵雨相回报从景阳宫里偷窥到的一切事情。   “他有查出药中有毒吗?”   “没有。宫主用毒实在是高明,增之一分必会被发现,而减之一分必不能见效,如您所说,一指甲最好。”   “灵玥已经喝下了吗?”   “当然,还是玉树子逸亲自喂那傀儡月主喝下的。”   “哈哈……很好很好,我这子逸表弟一心想做一个好人,我就偏偏让他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倒要看看他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想,他一定会觉得非常的逍遥快活。所以,宫主,您……”   “哼。还真是便宜他了。华澈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流影汐这么一闹之后,华澈可是为月主伤透了脑筋,现在好像十分不高兴,将自己关在了兵策府,除了幽逽,不想见任何人呢!”   “呵呵……真想不到这个麝月国最有权势地位最强大的男人竟也能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做到如此的用情之深,不如,再给他来更刺激一点的,让他彻底绝望,彻底伤心,彻底崩溃,我也很想看看他到底能为灵玥做到何种地步?”   “宫主,这一计不仅是借刀杀人,还能一劳而久逸,只要我们将他们之间的矛盾一激化,他们便会越斗越激烈,永远也无法有互相信任并和好的一日。”   “是呀,真是一个简单又完美的计策,只不过,这连环计中少了一人,便显得不是那么完美。”   “我知道宫主说的是哪一人。只要宫主想,夭瞳就能让他也走进我们的环中。”   “哦?是么?那你说,我说的这个人是谁?”   “书飞城——”   三个字正中下怀,灵雨相与夭瞳两人相视默契的一笑,既而又仰首大笑了起来。   说到书飞城,自从他离开王宫之后,便终日饮酒消愁,他成了京都最大的一座酒楼春香花月楼里的常客,每日都饮得烂醉如泥,醉了就干脆在酒楼里订下一个客房,一觉睡到次日大天亮,醒了继续喝,醉了又继续睡,仿佛只有这样麻痹自己骗自己能够忘记她。但是他越想忘记,就越忘不了。   “喂,你说,如果你很爱一个人,而那个人又被别人抢走了,你该怎么办?”拥着一个美艳的女人,他一边喝酒,一边半开玩笑的问道。   “呵呵,公子,你不会是说我吧?如果你很爱我,我马上就跟你走了,一百个男人来抢,也抢不过你的。那是因为我心甘情愿嘛!”   书飞城笑了一笑,又一杯酒一饮而尽:“是么?只要她愿意跟我走,就是有再多的人来跟我抢,也抢不走她的,但是,如果她不愿意跟我走呢?”   “哎哟,公子,原来你说的不是我呀!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真是的。”   面对女人的娇嗔,书飞城还是只笑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白晃晃的银子,摆在那女人的眼前,道:“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银子就赏你了。”   在青楼这种地方,往往银子是最好的交易。那女人很快又眉开眼笑:“好吧!就看在公子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娇容今天就做一回公子的红颜知己,什么问题都替问题解决了,怎么样?”   “那你快回答我吧!如果她不跟我走,我该怎么办?”   “我想先问问,公子你真的很爱她么?”   “是。”   “那到底爱到了何种程度?”   “爱到无时无刻不想见她,无时不刻不想忘记她却又忘不了她,爱到可以为她去死。”   “咯咯……想不到公子还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呢,如果真的这么爱她,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能将她抢回来呢?如果她也爱你的话,我相信凭公子你的本事,想抢一个女人还怕抢不到么?”   “是呀!连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猛地一杯酒灌入口中,书飞城的眸中陡然闪出极亮的光芒,仿佛下了一个什么决定,他突地长身而起,将一只酒杯拂到了地上,而自己却如同离弦之箭向春香花月楼外飞射而去。   “喂,公子,别跑这么快嘛,娇容等你下次还来哦,下次不收公子的银子也可以呀!”女子长声招呼着,抱着一袋银子娇声大笑,突然,一根银针正从她后脑门穿透眉心而过,黑色的血流遍了她玉色之容,女子笑容还未凝滞,便突地栽倒在了地上。   整个春香花月楼里的灯盏突然熄灭,所有女人都禁不住害怕的尖叫了起来,而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俊美的少年长身玉立,一双俊美的眼睛阴媚的笑着,熠熠生辉,他手中还有数根银针在黑夜里闪烁寒光。   同一个夜幕降临的晚上,灵玥躺在床上,突然全身都发起烧来,玉树子逸为她症断了许久,也无法对症下药,而灵玥却突然呓语起来,唤着他的名字,叫着:“热,好热……子逸表哥,救救我……”   “救救我,子逸表哥……”她白嫩得有些透明的脸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突地将被子掀开,她撕扯着自己的衣襟,望着玉树子逸的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玉树子逸终于明白了什么,拿起桌上的药碗用力的闻了一下,猛然将药碗砸到了地上。“玥儿表妹,你先忍耐一下,等子逸表哥取解药来救你,好么?”   “嗯。”灵玥点头,却在玉树子逸转身欲走的时刻突地抓住了他的手,痛苦而迷茫的望着他,“你要去哪里?不要不管玥儿,不要不管我……”   玉树子逸心中一软,竟迈不开脚步。而在这时,另一女人的声音传到了他耳中:“子逸表弟,这种春药是没有解药的,你若想救她的话,还是……哈哈……”   是灵雨相的声音,传音入密。   “灵雨相——你到底想干什么?”愤怒的大叫了一声,那女人的声音便笑得更疯狂得意:“不干什么,只是想送你一个惊喜,灵玥身上所中的毒正好是你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只要你救了她,你以后就可以永远的摆脱我了,不是很好吗?”   “疯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玉树子逸刚想向灵霄殿外奔去,却听那女人道:“还是别想着出去了,灵霄殿大门已被我锁住了,现在灵霄殿内只有你和她,哈哈……”   玉树子逸使劲的握紧了拳头,指缝间有鲜血溢出,此时此刻,他到底该怎么办?他很明白灵雨相的用意,但是他能怎么办?   灵玥的叫唤对他来说何偿不是一种诱惑的折磨。他能不救么?   走到了灵玥的床边,看着她裸露出来的肌肤通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而清澈的眼神也因饱受折磨而变得惶惑而痛苦。   他的手刚伸过去,就被她牢牢的抓住。   “子逸表哥……”她娇声的轻唤,玉树子逸实在是禁不住诱惑而闭上了眼睛,摇头:“不行,玥儿表妹,你让我再想想办法?让我再想想办法……”   突然,他点了灵玥的穴道,令她不能再动弹,而自己却慌张的翻起了满箱的医书。   每一本书翻过之后都被他扔在了地上,就在他无望到了绝望的时候,灵霄殿上的一片金瓦突然被掀开,一个黑影从空飘落,站到了他面前。   “飞城——”见那黑衣人正是书飞城,玉树子逸大喜,大步跨到了他面前,将他拉到灵玥的床边,厉声命令道:“你来得正好,快,快救她。”   “玥儿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见灵玥满头大汗,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书飞城对玉树子逸怒吼了一声,又担忧着急的将灵玥抱起,见她一动也不动便很快明白她的穴道被制,没等玉树子逸来得及阻止,他将灵玥的穴道解了开,没有想到灵玥一旦能动了之后,立刻就抱紧了他,哀求:“救我,飞城哥哥,救我……”   第九十二章 欲加之罪   玉树子逸坐在了侧殿的一把湘妃椅上,不停的饮着桌上还摆放着的一壶酒,酒渍湿了衣襟,在玉桌上缀上星星点点的嫣红。灵玥的娇声呼唤,飞城担忧而莫名的厉问之声都一字一句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令他苦苦挣扎的心饱受煎熬。   一个是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一个是他在这世上最亲之人。   无论是哪一个都在他心中占据了不可舍弃之重的地位。而灵雨相居然使出如此卑鄙的诡计想要毁了他们三人,想毁了灵玥的清誉让她成为天下笑柄么?想毁了他的理想和尊严让他身败名裂么,想陷他们三人于万劫不复的绝境,永世不得超生么?   想借华澈之手来杀了他们么?   一定,不能让她如愿以偿!哪怕让我牺牲所有,我也一定不能让那个女人阴谋得成。   玉树子逸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一只又一只的酒杯便在他手中化为了粉沫,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如此的失控过,无助而绝望的感觉就仿佛一个冰冷而漆黑的地窑牢笼,他逃不出,也回避不了,那么就只有平静的去接受命运。   “飞城哥哥,救我,飞城哥哥……”   灵玥拼命的挣扎着,纤细的手指几乎抓破了飞城颈上的肌肤,飞城的衣襟都被她撕扯了开,她眸中的涟漪,清柔的水波以及灼热的渴望都令他心猿意马至意乱情迷。   “玥儿,你到底怎么了?”他心疼她,却又不敢轻易碰她,在拥抱她触碰到水密桃一般的樱唇的一刹那,他又猛地推开了她,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的制住了她的穴道。   灵玥又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床上,被她自己撕破的裘衣半掩半遮了身体,露出来的肌肤吹弹可破,晶莹鲜红,如溢鲜血。   书飞城看着她眼中的痛苦,心仿佛被切成了亿万片,他猛地冲到了玉树子逸身边,抓起他,肯求的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玥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学医吗?你为什么不冶好她?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无动于衷,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我能救,我早就救了。”玉树子逸也怒瞪着书飞城,眸光中也带着一点乞求,“能救她的只有你,只有你书飞城。”飞城的眸光也黯了下去,玉树子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能救她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和她……上床。”   “你说什么?”飞城似乎一时无法理解,怒而担忧的问,举起的拳头似乎要砸在玉树子逸的脸上。玉树子逸却提高了音量道:“我要你和她上床,你听不懂吗?”   猛地一拳头砸过去,玉树子逸鼻中涌出鲜血,耳畔听得书飞城大骂道:“混蛋,我不许你侮辱她——”他抹了一手的血渍,抬头望见书飞城盛满愤怒和忧惧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平静道,“飞城,玥儿是我表妹,我在宫中照顾了她将近一个月,她心里最爱的人是谁,我比你们谁都清楚,她会时常在梦中叫着你的名字,她还会经常向我提起你,虽然她忘记了那一天的事情,但是她却永远也忘不了你的名字,她最最想念的人还是你,是你书飞城,甚至我怀疑她时常犯起的头痛病都是因为你——”   飞城的神色变得更加凄伤,都是因为他么?因为他,玥儿的身体才会变得这么病弱,因为他,她才会变得如现在这般痛苦。   “子逸,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算我求你,行不行?她还这么年轻,不该承受这么多痛苦,我求你一定要救她,冶好她,好不好?”   “我说了,现在能救她的人只有你——”   书飞城呆了一呆,与玉树子逸对视了良久,回头见灵玥唇角边竟然溢出血来,便再也忍受不了,而不再理会玉树子逸,飞奔到了灵玥的床边。   揭开被褥,他褪下一身青衣,躺在了床上,解开灵玥的穴道之后,他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心去化解她所有的痛苦,身体四肢交缠在一起,心灵便再也没距离,从未奢望过能与她如此之近,他用尽了所有的情,去温暖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与她灵魂相融,并走进彼此的内心深处。   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她的一笑一颦,在他看来,每一瞬间都是那么的令他陶醉而痴迷。他想从今以后他是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了。   哪怕用尽一生的守候,就算最后还是争不赢,得不到,我也一定要争取。   玥儿,我一定要带你走,如果那个人只会给你带来无尽伤害,那么你的幸福就由我来创造——我书飞城必许你一生一世的快乐。   当灵玥的呻吟渐渐化为喘息,最后归于宁静的时候,玉树子逸的桌上已摆满了无数个空杯,杯中的酒不仅进入了他的腹中,更淋湿了他的全身,麻醉了他的神志,侵噬了他的灵魂,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将满桌的空杯都推到了地上。   “砰,砰,砰……”数声脆响之后,玉树子逸听到门外隐隐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将书飞城唤了起来,并以近乎于命令的语气要求他马上离开。   书飞城对玉树子逸所表现出来的异常反应十分的不解,固执的不肯走,并说,就算要走,也一定要带灵玥一起走。玉树子逸竟一时着急,竟向他跪了下来:“飞城,现在是我求你,我求你赶快走,灵玥终不属于你,这一次是意外,以后你最好不要与她见面了。”   “为什么?子逸,你总该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不然,我什么也不管了,我一定要带玥儿走。”   药效过后,灵玥已疲倦的陷入晕睡,飞城抱着她就是不肯放开。   玉树子逸便狠一点说道:“如果你带走了灵玥,华澈必会派人追杀你,你的父亲你的大哥也会被你所牵累,你觉得你真的能给她幸福吗?让她陪着你一起过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生活,还要时刻担心你的安危,你觉得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后,会过得开心吗?她能幸福吗?”   被玉树子逸接二连三的问题逼问得哑口无言,书飞城的自信和意志几乎快要被击溃。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子逸,你无法了解我有多么舍不得她,我真的放不下她,只要我一想到她终目在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身边,我就一刻也放心不下。”   “那么,你就学好本事了,再来与华澈一决高下。”玉树子逸厉声道,“书飞城,如果你连一点忍耐性都没有,只会蛮用武力而毫不动脑子的话,你根本就配不上她。论才智谋略,论身份地位,论气度修养,你有哪一点比得上华澈?”   书飞城听完这一番话后,气得连肺都快要爆炸了,明知这是玉树子逸的激将法,他还是忍不下这一口气,最终忍痛放下了灵玥,飞出了景阳宫。   玉树子逸见屋顶的瓦片盖上,唇角边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干脆将脸上属于秋水鹤的面皮撕了下来,脱下外衣,放在了桌上。就在这时,景阳宫的大门倏然打开,他远远的就见华澈带着一批大内侍卫走了进来。   灵玥不着丝缕的躺在床上,玉树子逸给她盖好了被子,干脆平静的站在了她的床边,静静的注视着她粉雕玉琢的脸颊。   玥儿表妹,也许子逸表哥再也没有机会照顾你了,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要坚强而快乐的活着,做你所认为对的事情。   也许是我仇恨陷得太深,而终将个人恩怨摆在了首要地位。你才是对的,不管华澈与我们灵氏一族有什么身仇大恨,但他却还是麝月国一根重要的支柱,只有借他的力量与威信来压制那些反动势力,我麝月国的百姓才会过上安定的生活,只有借他的力量与智慧来发展我们的国家,才会让我麝月国变得更加强大而不被外邦所侵略。   大智若愚,你虽单纯善良,但其实比我们谁都要聪明,灵氏一族传承给你没有错,你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国主,是我麝月国的骄傲与希望。子逸表弟也为有你这样的表妹而万分的自豪高兴。   还好你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所有这一切将也不会给你带来多少痛苦。但就是以后知道了,也不要太难过,我玉树子逸不求功名利禄,但求无愧于心,能够活在你心中,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再见了,玥儿表妹——   当华澈与幽逽踏进景阳宫灵霄殿的时候,玉树子逸转过身向他们二人迎面走了过来。   华澈见灵霄殿里狼藉一片,到处都是玉瓷砸成的碎渣,脸上就已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再看玉树子逸只穿了一件单衣,而灵玥露出被褥的香肩赤裸,脸上的愠色便越来越浓,他招了一个丫鬟问灵霄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丫鬟竟然说:“鹤先生和月主,他们……他们……哦对了,鹤先生原来不是鹤先生……昨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琴儿听到他们……”   丫鬟虽语无伦次,却事实上已将所有事情都明示给了华澈。   华澈的脸色陡然阴沉,玉树子逸惊诧的看向了那丫鬟,她怎么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难道这个丫鬟也是灵雨相安插在景阳宫的奸细?   那丫鬟也确实奇怪,疯了般的在外面大声叫喊着:“月主喜欢鹤先生,鹤先生也喜欢月主,琴儿早就看出来了,昨天晚上他们就睡在一起了,睡在一起了,哈哈……”   玉树子逸闻声也变了脸色,华澈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狠狠的捏紧了拳头,对身后的幽逽命令道:“幽逽,你现在看到的一切,不能再让除了你我以外的第三人知道,你现在知道怎么做了吗?”   幽逽欠身点头:“是,幽逽明白。”   望了玉树子逸一眼,幽逽轻叹了一口气,退向了灵霄殿大门外。   门外很快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声,接着便是大片的凄声惨呼。   一眼瞧见灵霄殿外大片的人影都倒了下去,就连近在眼前的殿门窗纸上都溅上了大朵大朵的血花,玉树子逸不忍再看的闭上了眼睛。   华澈突然厉声问道:“你想让我给你定什么罪?”   “你已杀了所有看见或听到的人,灭了口,也算是保住了月主的清誉,至于我……”玉树子逸平静的看着华澈,也只有他敢对视华澈的眼睛,与之正面交锋。他笑了笑道,“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玉树子逸,你也算是一个世间难得的奇才,我本想委以你重任,不过,现在看来,人才留不住,便只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你以秋水鹤的身份混入王宫,企图不明,医药箱里被查出有一本中原御龙国的史记以及他国密函,涉嫌到通,敌,卖,国。”华澈一字一字道,“那么,我就给你定下一个通敌卖国之罪,交于刑部,查其同党,一同定罪,七日之后,凌,迟,处,死。”   “哈哈……”玉树子逸低声笑了起来,从华澈身边走了过去,“随便——”   “来人,将玉树子逸押入天牢,即刻召告天下!”   “不用,我自己能走——”   第九十三章 金屋藏娇   书飞城伏在了灵霄殿的金瓦上,他的目光扫视下去,便看见了一袭碧衣的绝色女子,他的姐姐幽逽。幽逽似乎也与他有心灵感应般的望了屋檐一眼,有些哀悯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向景阳宫前整队而立的御林军队走去。   因为有人向她传令说景阳宫月主遭遇行刺,她一时着急未及查证是否有其事而即刻将此消息传给了华澈,而华澈也是一闻此讯二话不说就带着御林军队亲自赶到了景阳宫,却没有想到刺客没有看到,却看到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灵玥不但是麝月国王权的核心,更是他心中的所有,依他的性格,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女人有半分污点,尤其灵玥还是一国之主,她的一言一行都将成为国民所争议的焦点,若今日所见之事被传扬了出去,灵玥清誉德行被毁不说,他们二人的国婚也将无法如期举行,二人势必会成为天下笑柄。   所以,华澈绝不能让亲眼见到或听到此事的人活下去,而她幽逽永远也是一个例外。   所以,这些御林军队都要死。   杀人对她来说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现在她要杀的人却是数百朝廷精卫士,是华澈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才,杀了他们无疑于削自己臂膀。   所以,幽逽还是有一些不忍,一些犹豫,她手中举起来的紫兰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面前的铁钾勇士都将目光投向了她,他们的视线交织着也充满了无奈和悲哀,但每一双眼睛里都写满了忠诚。突然,最前面的一位铁钾士兵向幽逽跪了下来,望着她高声道:“幽逽宫主,你动手吧,我们的命都是兵师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没有任何怨言。”   这就是忠诚!幽逽不由得震憾而心痛,再也无法下手。   “如果幽逽宫主觉得杀我们有愧的话,那就让我们自刎以谢兵师之恩。”那铁钾勇士话一说完,便立刻拔出佩剑反手割断了自己的咽喉,鲜血四溅,先热后冷,幽逽不禁大叫出声:“不要——”   “我们都愿意自刎以谢兵师之恩!”御林军队中响起一阵齐呼,幽逽还未来得及阻止,便闻得一声又一声的钝响,空中飘溅的血花如同一场凄美华丽的死亡盛宴。   血如同蜿蜒的小溪漫延至她的脚下,她抬起的纤手颤抖着捂向了自己的脸,多少人死在了他的一言之下,又有多少人死在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多少人的鲜血沾染到了她的手上,又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不瞑目?   这样的罪孽深重,只怕几生几世都无法赎还吧?   地上铺满了死尸,玉树子逸从景阳宫里走了出来,神色凄清而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幽逽向他点了头,唤了一声:“玉公子——”只脱口一句,便突然顿止,玉树子逸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后走去,他的身后跟着的是蓝少郎。   幽逽神色一变,唤住了蓝少郎,问道:“南阳蓝少,你要带他到哪里去?”   “天牢——”蓝少郎回答,“兵师旨意,京都第一才子玉树子逸假冒神医秋水鹤混进王宫,有意接近月主,其图谋不诡,有敌国奸细之嫌疑,兵师有令,让刑部对其彻查身份,严刑铐问,查出其同党,七日之后,处于凌迟之刑。”   “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敌国奸细?”幽逽拦到了玉树子逸前面,对蓝少郎急道,“玉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南阳蓝少,你不能不分青白皂白冤枉了他。”   蓝少郎回看了幽逽一眼,冷漠道:“这是兵师的旨意,我不过是听命行事,还希望幽逽宫主能让开,不要耽误了我办事。”   “你——”是兵师的命令么?幽逽恍然明白了什么,心中焦急之余却又无话可说。   玉树子逸笑了笑道:“多谢幽逽姑娘为玉树辨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玉树子逸无愧于天地,难道还怕被他们查出什么来?”   “可是——”幽逽摇头,只怕兵师若是真的想要杀你,就一定能找出一些证据陷你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呀!难道他真的为了灵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么?   “幽逽姑娘,还请记住玉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并不是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还有爱你的人时刻担心着你,请为他们而活着。”   玉树子逸说完,便随蓝少郎径直向前走去,拐过一个廊角,白影一闪,倏然不见。   书飞城伏在屋顶上看到了这一切,也略微听到了一些,当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时,玉树子逸已走远,他刚想起身追上去,背后突然一痛,竟晕了过去,倒下身的一瞬间,他视线里闪现出了一张模糊的蒙着面纱的脸,很清灵的双目,很像一个人,但他已来不及去想,就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华澈冷峻的脸庞上尽是愤怒和杀气,在审视灵霄寝宫里周边的一切之后,他在地上发现了一块神像玉佩,那神像玉佩上刻写着一个“城”字。   这个寝宫里一定不只玉树子逸和灵玥二人,到底还有谁来过,昨晚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回想起打开灵霄殿大门见到玉树子逸的那一时刻,玉树子逸一手正握着一件干净的外衣,而另一只手正在为灵玥盖被子,全身白衣都沾满了酒气,神情清澈而悲悯,干净清逸得不像是会因俗世欲念而堕落的男人。   那么,景阳宫里那个疯丫鬟所说到底是否属实?   华澈走到灵玥床前,带着一丝担忧的疑惑,轻轻的揭开了被褥,灵玥的身体宛若初生婴儿一般映入他的眼帘,娇嫩的肌肤上还有淡淡的吻痕。   蓦然之间,她的唇瓣轻轻翕动了起来,清泠的声音带着一丝欢喜,还有一丝忧伤眷念:“飞城哥哥——”   陡地,暴怒如同狂风一般的卷起,他的长发飞扬了起来,满地玉瓷碎屑宛若被吸入龙卷,灵霄殿的珠帘飞卷凌乱,发出叮铃的声响。   屋顶的一片金瓦落了下来,在他拂袖之间裂为碎片。   城——书,飞,城?   幽逽闯了进来,不小心闯到了一片碎瓦,肩头上一痛,她连忙拉紧了珠帘,借力让自己站稳,并下意识的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轻唤道:“兵师——”   “所有人都杀了吗?”华澈怒而厉声问。   “是。”幽逽应道,“可是他们不该死呀!兵师,他们都是你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卫士,而且对兵师你又是忠心耿耿,只要你的一道命令,他们就绝不会将此事传出去……”   “要他们死,也只需我一道命令。”华澈打断,“幽逽,你有见过我收回成命过么?”   幽逽叹息着摇头:“兵师,杀了他们无疑于削自己的左膀右臂呀!”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不相信任何人的忠诚——”华澈冷笑,目光凝聚在灵玥的脸上,惋惜,或许还有一点恨,他将灵玥用被子裹紧,抱了起来,眼里突然闪烁冷光,对沉睡中的灵玥道,“是不是我给了你太多的自由,所以你一二再再二三的背叛我?”   幽逽见他的神色冷肃得有些可怕,不禁怆然后退了一步。   华澈将灵玥抱出了灵霄殿,并对幽逽下令道:“从今以后,月主只能居住在兵策府,除了我,不得再与任何人接触,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必不能让她知道,否则,我必唯你是问,记住了么?”   “是。幽逽遵命。”   自那一天以后,灵玥便被华澈软禁在了兵策府,除了幽逽每日三次为她送饭菜茶水之外,她也只能见到华澈一人。而华澈对她也莫名的不冷不热起来,除了每晚到她房间来看她一次外,白天几乎看不到人影。而他每次来看她时,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放纵而似乎还带着一丝仇恨的侵占她的身体,他的暴虐让她受尽折磨,有几次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却又在蓦然清醒过来后看到他担忧而深情的眼眸。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偶尔会咳嗽得呕出鲜血,而每一次吐血后,她将所有伤痕都掩盖了起来,没有让华澈发现。华澈也奇怪的不会像从前一样怜惜她,虽然他还会时常为她的身体而紧张担忧,并请来一个又一个的御医为她冶疗,但他却对她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暴虐,仿佛只将她当作用来发泄的工具。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也只有在一个人孤寂的时候自己扪心自问,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回答她,他甚至都不再愿意和她说话。   她曾经求过他,要求与他一起上早朝,但他却淡然的丢给她一句:“女人终究不适合做一国之主,你还是乖乖的做我的女人就好。”   “我是麝月国的月主,你有什么资格软禁我?”她挣扎着要推开门出去,却又一次换来他肆意而暴虐的凌辱。他将她狠狠的压在了床上,制止了她所有的挣扎,告诉她:“知道么?在中原御龙国,执掌兵权坐在王位之上的只有男人,而女人只能为王者的附庸品,我也可以将麝月国的王权篡改,我为王,你为后,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否则,我连后位都不会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灵玥哭着求他,“我要回景阳宫,我要见子逸表哥,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她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一国之主,本以为可以利用他方势力来制衡恩师的权力,本以为可以利用他对自己的爱护来约束他,但现在似乎什么都不可能了。   没有人会知道她在兵策府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又成了笼中之鸟,他的傀儡娃娃,不,她现在连傀儡娃娃也不是了,甚至连他的情人都不如。   那她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只是他用来发泄的工具么?在他的无情软禁之下,她再也没有任何自由。再也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更没有爱情,她所思念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再来看过她。   华丽的兵策府寝宫成了寂寞的冷宫,而她的病再也没有好过,有时候一咳嗽,甚至都晕厥了过去。但她却一次又一次的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只因华澈不会让她死。   不能死。她自己也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不想就这样死去,那么就要坚强的活下去。   她又想起了玉树子逸的话,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子逸表哥,你现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救玥儿?   飞城哥哥,你又在哪里?   第九十四章 自立为王   “哈哈哈……真是够刺激,够精彩,只不过是略施小计,就能让华澈自己动手杀掉身边五百精卫士,还能让我聪明又痴情的子逸表弟身败名裂,最可喜的还是,我的小侄女灵玥现在终于变得一无所有,华澈也不会再将其视为珍宝,二人势必水火不容,拼死相斗下去,唉,男人呀,还是太在意女人的名节,尤其是像华澈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这以后呀可就会更加有好戏看了。”   灵雨相侧身卧在雕龙纹凤的床塌上,一边玩弄着自己的秀发,一边怡然自得的回味着自己计谋得成的骄傲满足感。她身旁的夭瞳符合着她的声音大笑,谄媚的称赞着她的智慧,还不停的为她揉捏着赤裸的香肩,道:“那宫主,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灵雨相突然止了笑,抬头看向夭瞳,“你说怎么办?”   “我们不能只看华澈与月主的好戏,而把其他人给忘在一边了。”夭瞳奸邪的一笑,“依夭瞳之见,我们不能让玉树子逸活得太久,不然他将宫主你给供出来了,怎么办?”   灵雨相眼神一凝,微有些愤怒的斥问道:“你怎么不早说?不错,他现在正在刑部接受调查审问,华澈现在是非要查其同党,斩草除根,此一计是我陷他不义,他一定会报复我,你给本宫出的什么馊主意!”   这个女人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夭瞳心中暗叹愚蠢,一边笑容可掬道:“宫主,玉树子逸供不供出来,还要看华澈到底信不信,何况,我看玉树子逸的倔脾气,只怕他什么都不会招供。”   “何以见得?”灵雨相眯了眼睛问。   “宫主,你想,玉树子逸若真的招供了,也就承认了自己是判贼,是敌国奸细,那么他的声誉就要真正的全毁了。夭瞳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硬汉子,宁死不屈。”   灵雨相又笑了起来,勾上夭瞳的脖子道:“你可真会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呀。不错,我子逸表弟的个性确实很难屈服于任何人,除非你拿他最在乎的人去威胁他。但华澈似乎不会像我这样做。”   “也许华澈会另有目的。”夭瞳突然话锋一转,在灵雨相耳边道,“宫主,华澈昨晚暗中派人去查封荣城府,下密旨抄文师书荣一家,这其中的原因,宫主可知?”   “还有此事?”灵雨相愕然道,“看来这次真的是触到了他的逆鳞,魔王的愤怒波及甚广呀,你说华澈该不会是嫉妒书飞城在我小侄女心中的地位吧?”   “宫主只猜到了一半。华澈的自尊心与占有欲都非常强,他绝不会与别人共享一个女人,而反过来说,谁要是敢碰了他的女人,也就是往他的刀口上撞。所以,夭瞳以为,他抄文师书荣一家不仅是因为文师书荣曾在朝堂上辱骂过他,更加是因为他对书飞城的恨呀。”   灵雨相听得毛骨悚然,有些怯惧的问:“那你说,华澈会不会查我们派去向幽逽传报景阳宫有变的那个传讯兵呀?”   “这一点,宫主请放心,华澈就是想查也查不到了。”   “你已杀人灭口?”灵雨相笑问。   夭瞳阴邪的付之一笑:“夭瞳办事,请宫主放心,不过,夭瞳现在有一事还是有一点不放心。”   “你说?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放心的?”   “以免夜长梦多,夭瞳觉得还是让玉树子逸在刑部大牢早点死掉最好。”   “你不是说我这个子逸表弟将会宁死不屈么?那让他多活一日又怎么了?”灵雨相笑道,“你不会也是嫉妒我这个子逸表弟,巴不得他早一点死吧!”   “不瞒宫主,夭瞳心里确实有这点想法,那也是因为夭瞳太在乎宫主,吃他的醋呀!不过,夭瞳也是为大局着想,玉树子逸明显的倒戈向了月主而与宫主你做对,而且他也确实是一个少见的奇才,若今日不除,将来必成大患,其实夭瞳更担心的是,华澈惜才,也有将他收为己用的想法。”   灵雨相一怔:“不可能,别说华澈现在恨他恨得要死,就是他想,我这个子逸表弟也绝不会替他卖命。”   “万事皆有可能呀!宫主,华澈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灵雨相脸色一变,不错,华澈与玉树子逸都是天纵奇才,他们二人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猜测到:“那么……”   “那么,我们就要先下手为强,想办法让玉树子逸死在天牢之中。”   灵雨相眉间轻皱,似有留恋和犹豫,却最终拗不过夭瞳的言语激诱,而点了头。   华澈坐在兵策府的大堂上一边狂饮着“不思量,自难忘”,一边欣赏着歌舞。幽逽侍候在他身旁,为他斟着酒,默然注视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其实将灵玥软禁在他的寝宫之中,看着那个娇弱的女孩日渐憔悴下去,他的心里何偿不痛苦不难受。   但是他放不下自尊,更放心不下灵玥的安危,从前由着灵玥居住在景阳宫,也是相信玉树子逸有保护她的能力,而现在,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却也更加害怕若是让灵玥知道了他将玉树子逸打入天牢并抄办文师书荣一家,灵玥又会作出何反应?   玉树子逸说过,她不能再受刺激,否则旧病会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还是让她恨着自己吧!   同样,他也恨着她,从来不将天下放在眼里的他本以为自己比谁都要宽容大度,却也未能想到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如此心胸狭窄。   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到头来却什么都在意。   在意她的贞洁,更在意她心里爱着别的男人,在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在意她对他的看法,在意她依赖玉树子逸,在意她看着他时那种敬畏的眼神,甚至在意她怎么也不改口的叫着他“恩师”。   “幽逽,我欲效仿中原御龙国的君主制度,将麝月国的王权全部揽于我一人手中,从我华澈这一代起,麝月国的传袭制也改为男人来继任一国之主,从此国主亦称为帝王,而月主立为王后,不再有上朝参于国政的权力。我将自立为帝王,封玥儿为后,封你为妃,可愿接受?”   “砰——”幽逽一不小心,将一只酒杯推到了地上,华澈看向她略显惊惶的眼神,笑道:“怎么,是没有想到我华澈最终还是想要篡夺王权么?”   “幽逽记得兵师曾说过,篡权夺位,历史上会记兵师你一大污点,这样做并不明智。”   “我是这样说过,可是,在中原,能者称王,成王败寇,历史上只记成功之人,麝月国的月主传袭制不过是陈旧腐朽的制度,改一改,也未偿不好。”   “中原?”幽逽惶惑的问道。   “是。中原——”华澈自饮了一杯酒,对幽逽笑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幽逽脸色一白,没有想到华澈被麝月国万民都猜不到的身份来历竟然是中原人么?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华澈竟然会将这样的身份告诉她,但他到底是中原御龙国什么人呢?他身上所透露出来的贵气也似乎是与生俱来,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   “我麝月国将会面临一场战争灾难,这场灾难并不是玥儿能带领麝月国子民平安度过的。玥儿本性善良,在玉树子逸的教导下虽然有所改变,但终究不适合做这个本已千疮百孔的一国之主,这种担子和责任还是交给我来承担最好。”   “兵师——”幽逽心中一痛,轻唤道,“原来你还是在为月主着想么?”   华澈神色一肃,没有回答,是呀,明明很恨她的不忠,却还是处处担心她受到伤害。   “可是你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她根本就不能理解呀!你将她软禁起来,不让她知道一切,折磨她的同时,却也在折磨自己。”   华澈脸色一变,沉静了下去,微叹了一口气道:“是呀,我是在折磨自己。”   幽逽眼神一黯,再为他倒了一杯酒,许久的沉默了下去。   丝竹管乐之声还在继续,舞着水袖的美姬身如游龙,于众星捧月中脱颖而出,侧首回眸一笑,百媚丛生,但他却已无心欣赏。   突然,一侍卫匆匆的赶进了兵策府大堂,单膝点地,向华澈禀言道:“启禀兵师,玉树子逸在刑部侍郎连魏的严刑铐打下已第三次晕过去了,但他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幽逽闻声色变,华澈却微微笑了起来:“是么?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是,兵师,连魏公子想请示兵师的旨令,是不是如期处以凌迟之刑?”   “不用了。”华澈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大堂里的舞姬们都退了下去,然后,对那侍卫下令道,“我去一趟天牢看看他。带路。”   “兵师,天牢潮湿阴暗而肮脏,实不宜行,还望兵师——”   “我的命令,你敢违抗?”华澈突然恼怒起来,不再理会他,而箭步向兵策府外走去,幽逽也急忙的跟在了他身后。   华澈与幽逽来到天牢的时候,玉树子逸正在受刑,全身加上了镣铐,一身白衣被鞭打得破烂,满身血迹斑斓,露出来的肌肤看不出一丝完好。   施刑的牢兵见华澈到来,连忙住手,跪迎:“小的不知兵师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刑部侍郎严魏也下跪道:“臣参见兵师。”   华澈点头道:“你们都退下,京都第一才子玉树子逸,由我来亲自审问。”   “兵师——”严魏还想言其不妥,但见华澈神色冷肃,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举手示意他离开。严魏无奈,只好退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探牢   阴暗的牢房里只剩下了华澈、幽逽与玉树子逸三人。   华澈坐在了一把交椅上,静静的注视着玉树子逸被血污弄脏的脸,或带讽刺或带欣赏的问道:“为什么不说?”   玉树子逸亦冷然的苦笑了起来:“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知道景阳宫之事并非那个疯丫鬟所说的那样,你,也并没有对玥儿做出越礼之事,但却有人故意将矛头指向了你,想借我之手除掉你,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你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吗?”   玉树子逸冷哼了一声,笑道:“兵师果然洞察力敏锐,有过人之本领。我玉树子逸自叹弗如。至于陷害我的人,我心中自然有数,不用你来告诉我。”   “论洞察力,论经历,你的确还不如我。因为我比你多活十年,你现在还很年轻。”华澈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名誉对你来说应该比什么都重要,你有赤胆之心,报国之理想,若真背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你的前途将毁于一旦,难道你不恨这个出卖了你的同党?”顿了顿声,他诱惑性的问道,“为什么不将这个陷害你的人供出来?”   “哈哈哈……”玉树子逸大笑了起来,冷冷的注视着华澈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们灵氏一族的仇人,你灭了我家满门,杀了无数灵氏一族的王亲国戚,又将我灵氏江山独揽于手中,霸占月主灵玥,以她之名滥用私权杀人,你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死十次也不足以谢罪,我玉树子逸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好,说得好,我所犯下的罪行磬竹难书,万死不足以赎罪。”华澈无谓的夸赞了一番,倚靠在椅背上,颇有兴致的打量着玉树子逸,叹道,“好一个聪明的京都第一才子,不供出同党,便可以死不认罪,我也没办法冶你了,是不是?不过,刑部三十六种刑法不是你一个贵族公子所能承受的。”   “多谢兵师的关心,我自有心理准备。”   看着玉树子逸倔强的眼神,华澈也大笑了起来:“很不错,够硬够狠,我麝月国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忠肝义胆之士,你这样的人才值得我欣赏,杀了你,我也觉得可惜,不如,我们之间打一个赌,或是做一笔交易。”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易可做?”玉树子逸讥诮的问。   华澈笑了笑,道:“你的人确实有很多价值可取,是我愿意与你做交易。”   玉树子逸仍讥笑着问:“是么?那么兵师想从我身上取到什么?”   华澈笑道:“我们可以先闲聊一下,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称得上是知己。”   “呵呵……”玉树子逸冷笑,“做兵师的知己,我还怕辱没了兵师。”   “不辱没,你很够资格,而且普天之下,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如你玉树子逸一般令我有不忍杀之的感觉。”   “呵,听你说这样的话,只会让我感到很虚伪。”   “是么?”华澈竟然能忍受玉树子逸的讥诮冷笑,“看来你还不明白我将你交于刑部,关在天牢里的真正用意。”   玉树子逸神色一变,立刻抬起了头,不错,华澈已知他与灵玥之间是清白的,就没有必要将这样的仇恨发泄到他身上,但又为什么要给他罗织出一个判国的罪名关押在此天牢之中,并宽限七日的时间来严刑铐问他,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华澈笑道:“其实我知道你的同党是谁,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也没办法去拿她,所以我在等——”玉树子逸暗叹他的心机城府到底有多深,眸光中幻彩流溢,说不出是什么样的神色,华澈叹了口气,继续反问道,“你觉得那个女人会杀你灭口吗?”   玉树子逸更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的神情他的语气仿佛就像是在玩一个已设定好了结局的游戏,而他正在很乐意的享受这种游戏过程中的乐趣。   “我在等她潜入天牢来杀你灭口。”华澈还是那样平静的微笑道,“当然,我不希望那个女人能够得成,你玉树子逸应该不会坐以待毙,用自己的智慧才能来救自己是你现在最需要想的问题,所以,其实我还是在等你,等你的好戏,或者等来救你的人。”   玉树子逸无言以对,他的确可以称得上知己,因为他已将他心中所想全说出来了。   而华澈又似洞察到了他的内心,笑问道:“怎么,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我已将你要说的全说出来了,我是否可以称得上是你的知己?”   玉树子逸笑了一声,回答:“不错,你也不愧是麝月国最强大的男人,看人看得十分透彻,难怪那些谋反者还没有在兴兵造反之前,你就已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并预先准备了足够可以对付他们的相应措施。”   华澈亦满意的笑道:“看来,你对我,也有八分了解。”顿了片刻,他又继续道,“你这样的人才应该也有不错的朋友,我还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才未能被我发现,到底有多少人可以救你,他们能用什么样的办法救你?”   “你——”玉树子逸见他笑,心中却惶恐起来,“你是想以我为诱饵,将我的朋友们一网打尽么?他们与我所做的一切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他们?”华澈微眯了眼眸,满意的问道,“他们是谁?你的同党?”   “不——他们不是我的同党。”玉树子逸有些着急起来,肯求道,“你给我罗织了这样一个罪名,并召告天下,就是想知道谁会来天牢救我么?但是我告诉你,的确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但是他们真的不是我的同党,只是很单纯的友谊关系。”   “这么说来,你玉树子逸还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的朋友们。”华澈命幽逽取出了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念道:“麝月历三千五百年载,中原龙神之主御焽收服天下,改国号焱归,自命为天子,称龙桀帝皇,号聚群雄,征战四方……”他抬头笑道,“这本帝国史记,你怎么会有?你除了是灵氏一族灵紫露之子这一重身份外,还有什么身份?”   玉树子逸冷哼道:“这不过是我随意捏造出来的假史,你也相信?”   “哈哈……你说这样的话骗得了别人,却还骗不了我。”华澈大笑道,“因为中原御龙国的历史,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少。”   玉树子逸怔了一怔,目光死死的定在了华澈的脸上,不敢置信,不敢挪开,仿佛要再一次的将这个人看清,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你玉树子逸必不是中原御龙国的人,也必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但是却懂御龙国历史,所以,你的身边一定还有懂中原历史的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御龙国的人,甚或是敌国奸细。”华澈试探性的一问,玉树子逸已万分紧张起来,截道:“你胡说,臣民亦有爱国之心,懂中原历史与敌国奸细能扯上什么关系?”   “那就是说明从前教过你的夫子真的懂中原历史,真的是御龙国的人?”华澈进一步的试问道,“而这个夫子就是你的父亲,玉树凌风。”   真的是一语切中要害,玉树子逸骇惧的大叫起来:“你,你不要对付我父亲,否则……”   “否则什么?”华澈诮笑的问道。   玉树子逸绝望的将头垂了下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可以认罪,但求你放过我的父亲,并放过我所有的朋友。”   “你的朋友也包括书飞城?”华澈脸上呈现莫名奇怪的笑,并将一块神像玉佩扔到玉树子逸面前,“这一块玉佩是我那天在景阳宫捡到的,书飞城还没有死,是你救了他?”   玉树子逸听此一言,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实在是想不到华澈的推断能力竟然如此之强,当真是什么事情都难逃他的视线么?   “你可以让我身败名裂,你也可以将我凌迟处死,但求你用我这一条命来换取他们的性命,可不可以?”玉树子逸的意志几乎崩溃,大声厉吼道。   “你就这么在乎朋友,连名声都可以不要?”华澈反问。   玉树子逸点头:“我只是不想牵连无辜,你想做什么都冲着我来好了。”   “我不想做什么。”华澈打断道,“你这样说反而会让我更加的欣赏你,好,我不会去拿你的父亲,也不会杀你的任何一个朋友,但我还是想看看你如何能为自己洗脱罪名,如何从这天牢里走出去?”   玉树子逸没有再说话,只恨恨的注视着华澈道:“你真的很会折磨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急问道,“对了,玥儿表妹现在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提到灵玥,华澈冷笑了起来,道:“和玥儿相处一个月,你也知道她的能力太弱,根本担任不起麝月国的责任,所以她想做的事情都由我来代替她做。”   “你什么意思?”玉树子逸惶恐的问。   “意思就是,月主灵玥的权力,我将完全的废黜,麝月国的王位就由我一个人来坐。”华澈看着玉树子逸,笑了笑,冷道,“你也懂中原御龙国的历史,知道中原的皇权传袭制度是怎样的,我华澈就效仿一下中原皇权制度,罢黜麝月国月主之职,做麝月国历史上第一个帝王。”   “你——你这是谋权篡位!”玉树子逸愤慨道。   华澈陡然抬起了目光,有些失望的看向玉树子逸,叹道:“真是可惜,我原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玉树子逸还在愤恨的盯着他,仿佛要挣脱镣铐,冲上去将华澈狠狠的揍一顿,但身体牢锁,他终究没有移动一步,幽逽心生怜悯,很想上前去给玉树子逸解开镣铐,却碍于华澈在场,终不敢动。   华澈最后看了一眼玉树子逸,站起身道:“你放心,我自称帝王之后,会封玥儿为后,我会善待她的。说不定到时候遇到大赦天下之日,我也能赦免了你的罪。”   “幽逽,我们走——”   “是,兵师——”   两人走后,只留玉树子逸一人在绝望的深渊中挣扎,潮湿阴暗的地牢之中蓦地响起了他低声哀泣的声音。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彻底毁灭,刑罚没有打倒他,但华澈的一番话却给了他致命的打击,那是一种从心灵从灵魂上的无情摧残——   好一个兵师华澈!杀人并不需用利器,够狠够绝!   【今天好像是封推最后一天了,加更一章以表感谢各位作者或读者对汐的支持,谢谢】   第九十六章 爱你灵玥   华澈回到兵策府后,立刻去了软禁灵玥的卧龙居,却没有想到看到卧龙居里飘出了一阵浓烟,一群丫鬟在卧龙居外手忙脚乱的抢着装满水的木桶,准备往卧龙居里奔进去,但提水至门前的时候,才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紧闭着打不开,几个丫鬟放下了木桶,一边拼命的撞门,一边大叫着:“月主,快将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救你呀,月主……”   里面没有声音,华澈见之,脸上很快漫上了一层阴霾,惊怒交加,抓了一丫鬟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兵师饶命,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月主叫我们按她给的药方抓了药,并要我们将煎药的器具送到了她房里,我们都在门外看守着,没过多久,就见卧龙居里起了火,我们取了水正想进去灭火,可是,可是……”   那丫鬟不敢看华澈的眼神,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而华澈也无耐心听她吞吞吐吐下去,箭步飞到门前,以掌风推开了门,欲冲进去。   “兵师,不可进去,让奴材们进去救月主吧!”赶来的侍卫们欲阻拦他,却都被他拂袖推了开。谁都没有见过华澈脸上竟有如此惊恐之色,侍卫们本也是出于职责,为他的安全着想,但华澈却怒瞪着他们,厉声吼道:“都给我滚开,玥儿要是有个什么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   一句话说完,他转瞬冲进了卧龙居,心急如焚的寻找着灵玥的身影,却见灵玥正在用一只精美的玉枕扑打着床帐上的火焰,似乎被浓烟呛住,她一边扑打着迅速向床上爬上去的火苗,一边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到最后咳得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才颓然坐倒在地上,抱着玉枕低声哭了起来。   华澈走到了她面前,她竟毫不察觉,喃喃道:“对不起,恩师,对不起……”   华澈见她无助的抱着玉枕蜷缩在角落里,眼睫密盖了那一双清澈得毫无杂渍的双目,玲珑小巧的鼻子上涂了一点黑漆,脸上也不知从哪里抹上了三条黑痕,心中不禁生起一阵疼惜和自责,他俯下身,握上了她的双肩,轻唤道:“玥儿,师傅来了——”   灵玥猝然抬起头,望向他,涌出了眼泪,却不停的道歉道:“对不起,恩师,玥儿不是故意的,玥儿……”   她还想说什么,华澈却突然将她拥进了怀里,并将她横抱起来,倏地奔出了卧龙居,身后,丫鬟和侍卫们抢着泼水,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便将火势全部浇灭。   “恩师,你原谅玥儿了么?”灵玥望着他,有些惶惑的问。   “原谅你什么?”华澈却是莫名迷惑起来,“原谅你在我卧龙居里玩火么?原谅你不会照顾自己?还是原谅你永远也改不了口叫我恩师?”   灵玥睁着迷茫的双目望着他,眼神里有一些后怕的惊惶,喃喃道:“玥儿一定是做了一件很对不起恩师的事情,所以恩师才会将玥儿软禁起来,才会讨厌玥儿——”   “谁说我讨厌你了?”华澈被她的眼神照得一阵心痛,立刻打断道,“是,你做了一件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我要惩罚你,但是,你却用自己来报复了我,所以,我们算扯平了。”灵玥还是迷惑不解的望着他,他却蹙眉责怪道,“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有多担心你吗?告诉我,为什么要在我的卧龙居玩火?你是想以死来威胁我么?”   灵玥连忙摇头:“不,玥儿没有这样想过,玥儿只是想按子逸表哥给玥儿开的药方,自己煎药喝,玥儿感觉身体不舒服,玥儿想坚强的活下去,但是……”   “但是,你不会煎药,却将我的卧龙居给烧了。”华澈截断道,“你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让我如何放心将你安置在一边?”灵玥哑口无言,华澈突然将她抱紧,低声愧责道,“玥儿,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保护你的最好方式就是将你关起来,但是,没有想到给你的伤害却更大。师傅,不,是我,是我华澈,真的很爱你,爱你灵玥,爱到可以不在乎那件事情,可是,你一点也不爱我,是么?”   “恩师——”灵玥不会撒谎,要说爱一个人的感觉,她想到了书飞城,但又不敢说出来,对恩师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她似乎连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她垂下了眼眸,嗫嚅着不敢回答。华澈也没有再问,而是转移话题道:“好了,玥儿,你不用回答我了,将玉树子逸开给你的药方给我看一下,好么?”   “嗯。”灵玥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条丝娟,递给华澈,华澈看了方子,眼前一亮,立刻命幽逽唤来莫太医,让莫太医按照那药方上所写的药材去给灵玥煎药。   莫太医看了药方上所写药材的成份后,眼中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他看了灵玥一眼,刚准备离去,华澈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便喝止了他的脚步,问道:“莫太医见了这药方似乎有话要说?”   莫太医点了头,拱手道:“是,恕臣直言,这药方上写有安胎的药材,臣一时觉得奇怪,所以就犹豫了一下。”华澈素来观察入微,谁心怀不轨,稍变一下神色都会被他看出来,如果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还好,若不说出来必会令他生疑。所以,莫太医为了自保其身,说了实话。   “安胎?”华澈的脸上先也是露出一丝惊讶,既而大喜了起来,连忙叫莫太医为灵玥把脉,看是不是如他所料,灵玥怀了他的孩子?   莫太医授令为灵玥把了脉,确定无误后,也高声道:“恭喜兵师,月主确实有喜了。”   “能症断出多长时间么?”华澈的语气中还是露出一丝怀疑。   “回兵师,已有二个月了。”   “二个月——”华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对莫太医命令道,“好,你下去吧!就按这上面的药方,将药煎好了,送过来。”   “是,兵师,臣告退。”   莫太医走后,华澈情不自禁的喜道:“玥儿,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你听见了么?”他看向灵玥,却见灵玥满面泪痕,茫然的望着他,喃喃道:“孩子?”   灵玥的眼泪如同一盆冷水泼到了他头上,满腔的喜悦冷却下去,原来她一点也不高兴,不高兴怀上他的孩子?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这个孩子是书飞城的话,灵玥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不可能,他却遏止不住心中对书飞城的嫉妒,极度的愤怒起来——   书,飞,城,我绝不会放过你!   “恩师,你怎么了?”因为愤怒,华澈突然加大了力量抱紧灵玥,灵玥紧得快要窒息,便连忙下意识的叫道,“恩师,快放开玥儿,玥儿好难受——”   华澈回过神,便立刻松开了她,低叹道:“玥儿,以后我不会软禁你,但你就住在我的兵策府,让我来照顾你,把身体养好,将我们的孩子平安的生下来,好么?”   灵玥点了头,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忽然也莞尔笑了起来:“我的孩子,真希望他长大以后,不要像他父亲一样暴虐,也不要像他母亲一样软弱。”   华澈静静的凝视着她,但觉无语。许久才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会的,玥儿。”   牵着灵玥的手,陪她在后花园里散了一天的步,偶见灵玥微微咳嗽,他都会紧张的立刻唤来莫太医,而莫太医也是惊惧得随叫随到,不停的给灵玥端来煎好的药,交到华澈手中,华澈亲自一口一口的喂灵玥喝下,而且为了防止药中有毒,他都会先自己喝一口试药。   幽逽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对一个人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看着灵玥端坐在玉石椅上,而华澈就蹲在灵玥的面前,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正在一勺一勺的将药喂到灵玥口中,也许是药太烫,他还时不时的吹着热气,等药凉了,才微笑着哄灵玥喝下,而灵玥也似被他感动,一边喝着药,一边笑泪交加,不停的道谢。   幽逽一时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而自己终究是一个局外人。她腹中的孩子也快有三个月了吧,总会时不时的犯起呕吐,但是没有人照顾她,也没有人来关心她,她只有小心翼翼的保护好自己,也用玉树子逸开给她的药方来喂养腹中的孩子。   也许玉树子逸说得对,她应该离开这里,离开他,到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得到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将孩子生下来。   如此想着,她竟还是有一分不舍,明知道这分不舍也许会让她付出不一般的代价,但她终难下这个决定离开他。   正当她想得入神的时候,蓝少郎匆匆的向她这边走过来,他的神色紧张而怪异,箭步如飞,欲径直向华澈那边走去。幽逽唤止了他,并竖起手指,示意他小声,道:“站住,蓝少郎,你没有看见兵师正与月主在一起吗?兵师下令过,所有国家事务只向他一人禀报即可,不可让月主听见。你有何事要向兵师禀报?”   蓝少郎向幽逽行了一礼,也轻声道:“幽逽宫主,兵师让我去抄文师书荣一家,但荣城府里机关重重,我们根本进不去,听说文师书荣的大儿子潋泊公子擅造机关,毫无疑问那些机关一定是那小子所为,所以,我想请兵师在明日早朝的时候先定了文师书荣的罪,我们也好利用文师书荣逼潋泊公子和书飞城现身。”   蓝少郎不知幽逽与文师书荣是养父女关系,如实禀报着这一番话,幽逽却已吓得脸色惨白,差一点晕了过去,蓝少郎见她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连忙扶稳了她,关切的问道:“幽逽宫主,你没事吧?”   幽逽捂紧了嘴,忍住了想要呕吐的感觉,低声道:“没事,你先走吧,这件事情,我自会向兵师禀报。”   “那就有劳幽逽宫主了。”蓝少郎拱手答谢,转身便离去。   幽逽忽然弯下身子,在花草丛中剧烈的呕吐起来,蓝少郎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幽逽,叹了一口气,道:“幽逽宫主,要照顾好自己呀!”   幽逽抬起头,看向蓝少郎苦涩的嫣然一笑,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   第九十七章 努力爱上你   华澈以安胎养身之由将灵玥安置在了兵策府,并派以数百训练有素的丫鬟侍候着她,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丫鬟迎上去搀扶她,或是问她需要什么,这是一种关切,却也是一种不自由,灵玥的饮食起居,一言一行都成了那些丫鬟们及时禀报华澈的必要任务,而且只要灵玥的身体稍有什么异常反应,华澈都会抛下府上或是国中事务立刻赶到她的身边,对她嘘寒问暖,他对她的爱护已超越了一切,以致于她逐渐的沉溺而忘却了自己本来的身份,或是本应有的责任,她也曾向他提过,想要与他一起上早朝处理国家事务,但华澈却哄着她说身体最要紧,她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她,如此提过几遍都被他温柔的拒绝后,她也终难再开口,而默然接受了他的安排。   但华澈在白天的时候很少来看她,他似乎很忙,就是到了晚上,他匆匆赶回卧龙居的时候,也是一副很疲倦的样子,有时候眉宇间甚至都有一些愠色。灵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什么都不说,而是拥抱着她说一些奇怪的甜言蜜语,有时候还像一个孩子似的将耳朵附在她的腹部,想要听她腹中胎儿的声音。   灵玥虽然很想念书飞城,甚至还很怀念和玉树子逸在一起的日子,但当她每次想问华澈有关于玉树子逸的消息时,华澈不答,她也不好意思再多问,因为他眼底的温柔足可以融化她心中的一切,包括仇恨。   但是子逸表哥为什么突然就没有形踪了呢?这个疑问在灵玥心中深藏了许久,她问府上的丫鬟,那些丫头们也没有一个能准确的回答她。   有一次,华澈似乎很累很累,拥着她早早的就入了睡,可他在睡梦中却偶尔呓语起来,到底说了些什么,她虽没有听清一句话的意思,却模模糊糊听到了“玉树子逸……书飞城……”这几个字,一听到这两个名字,灵玥便抑制不住的牵肠挂肚起来,她想要叫醒华澈问他问题,但见他沉睡中依旧蹙紧了眉头的样子,却又有一丝不忍。   “唉,恩师,你说你不会再软禁玥儿,但却派了这么多的丫鬟来跟踪我,而且还不让玥儿离开兵策府,这与软禁又有何区别呢?”她伸手轻抚了一下华澈蹙紧的眉宇,叹道,“我知道你对玥儿好,害怕玥儿受到伤害,所以将玥儿留在身边,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接触玥儿,可是,玥儿是活生生的人呀,不是你的一个物件,玥儿也想要感情,渴望亲情,友情,爱情,玥儿真的很喜欢子逸表哥,我求你让我见见他,好么?”   华澈还在睡梦中,灵玥也知道他不会回答,而轻轻的揭了身上的被子,准备起身,却不料,华澈的手突然挽过来,又霸道的将她拥进了怀中。   “玥儿,不要离开我,我的心真的好痛,不要离开我——好么?”   “恩师——”灵玥微微惊吓了一下,但见他还是闭着双眸,才松了一口气,静静的注视着他的表情,待了许久,华澈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正注视着他,笑了一笑,突然揽紧了她的腰身,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灵玥猝不及防,垂目见到他眼中狡黠的光芒,担忧道:“恩师,不行,玥儿现在有孩子了。”   华澈更觉天真的笑了笑,抚着灵玥的脸颊道:“没事,玥儿,我喜欢这样抱着你,看着你,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灵玥又一次感动得流了泪,其实更多的是伤心,伤心的是她永远也忘不了书飞城,却又不忍再刺伤恩师的心,早在她将心给书飞城之前,她就已早早的将身体完完全全的给了恩师,而就在这无意之中,她便已伤害了两个男人么?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灵玥喃喃的自责,华澈却莫名奇妙起来,问道:“玥儿,你又在想什么?”   灵玥看了华澈一眼,将脸颊埋在了他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我不该再拥有别人的爱情,恩师,飞城哥哥是无辜的,是我奢求得太多,总是享受着你们对我的好,其实是我不好,我答应你会尽力忘记他,求你不要伤害他,好不好?”   华澈的脸色沉了下去,为什么她总是要提起书飞城?就是衾枕之时,也要为他求情?   “你怎么知道我要伤害他?”华澈苦笑着问道。   “因为我感觉得到,你很恨他,还很恨子逸表哥,你刚刚说梦话时就提到了他们,玥儿真的不会再奢求太多了,你可以让玥儿不见他们,但是,千万别伤害他们,好么?”   华澈沉默了许久,终于许诺:“好,我答应你。”   得到这个承诺,灵玥破涕为笑,躺在他怀里低声呢喃道:“恩师呀,玥儿一定会努力爱上你的……”   努力爱上他么?华澈心中苦笑,不管我如何用尽全力,用十多年时间来守护,都比不上一个书飞城么?   侧过身,将灵玥的身体轻轻推到了身旁,他不再说话,又继续合眸入睡。灵玥见他的态度明显的又冷淡了下去,心中一片愧然和忧痛,也抱着他的一条手臂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起了床,府上丫鬟为他梳洗过后,他披了长袍就去上了早朝。   朝会上,他又一次的提出了男人当权的独立君主制度,但文武百官还是多数噤若寒蝉不敢发表谏言,朝中分成了两派势力,互相竞争,慑于华澈的势力,赞成者倒是占据大多数,但以文师书荣所带领的一些所谓的忠臣却坚决反对华澈独揽大权自立为王,理由就是华澈并非灵氏一族的人,就算要男人继任为王,也必是灵氏一族子裔当选。而国中事务必是满场一致才能下决定,也就是说,若朝中大臣中有一人反对他自立为王,他就无法下旨召告天下。   华澈大怒之下,连杀了几个反对最激烈的大臣,本以为可以杀一儆佰,以此来威慑那些与他作对的大臣,但他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敢顽固的与他对抗到底,连死都不怕,尤其是文师书荣,句句振振有词,句句义愤填膺,将他惹怒到了极点。   “就算你是二朝元老,辱骂我兵师华澈,也一样罪不可恕。”   到了最后,华澈终于忍无可忍,而以辱骂朝庭命官之罪名,将文师书荣打入了天牢。   圣旨一样召告天下,就这几日以来,天下之事一变再变,街道小巷挤满了行人,百姓们争论不休。   “这告示上写着什么呀?”有不识字的百姓问,便有念过书而自诩颇有才学的说书人涛涛不绝的将告示上的内容讲给百姓听,不时的还添油加醋,夸大其辞。   “唉,连文师书荣也入狱了呀!这几天王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呀?兵师华澈竟然一连定了三个人的罪,京都第一才子玉树子逸与文师书荣陆续入狱,而神盗公子书飞城却成了朝庭首要通辑犯,这三人其实都对咱们百姓有恩呀!”   “是呀!先不说玉公子才华盖世,为我们京都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神盗公子书飞城也救济过贫苦百姓,文师书荣可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呀!”   “是呀!这天下之事可真是说变就变呀!好人都变成坏人了……”   “咦,那他们三人到底犯下了什么罪呀?”   “那上面好像写着是,玉树子逸假扮神医欺瞒国君,还有敌国奸细之嫌疑,而神盗公子书飞城是其同党,行刺兵师不成,已逃之夭夭,朝庭正在追捕,文师书荣以下犯上,辱骂兵师,三人所犯下的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呀!”   “唉,可惜了,可惜了……”   人群中叹息不已,神色各异,突然一个碧衣的少女跳了出来,撕下了墙上的告示,看过之后,脸色刷地一下惨白,呆若木鸡,人几乎站立不稳而后倾了下去。   一少年扶住了她问道:“姐姐,你怎么了?这三人与你有关系?”   “不可能,不可能的……”碧衣少女突然哭叫了起来,“这告示是骗人的,子逸怎么可能是敌国奸细,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是……”   “原来你认识玉树子逸,那你也认识书飞城么?”那少年继续问道。   “飞城哥哥也绝不是那样的人,他们都是被陷害的……”碧衣少女望着人群中每一双眼睛,声音几乎充满了乞求,“你们都不要相信这上面写的,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上面写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我云折烟可以对天发誓,他们一定是被冤枉的,大家都相信我,好不好?”   碧衣少女抓了人就说:“相信我,他们是被冤枉的,这不是真的——”   “姑娘,你怎么了?唉,是真是假,我们怎么知道呢?这世间的好人坏人呀,实在是难以看清,或许他们真的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呢,姑娘,你也不要太天真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刚才不是说他们还为京都百姓做过不少好事的吗?怎么要这样说?”碧衣少女突然娇声大怒起来。那人吓了一跳,但觉不可理喻的摇了摇头,便很快跑开了。人群也很快散开,街道上只剩下这碧衣少女捧着脸颊蓦然大声哭了起来。   “唉呀,哭什么呢?难不成这两位得罪了兵师华澈的英俊公子都是姑娘你的梦中情人么?”   “要你管,你是谁呀?”碧衣少女恼怒的抬起头,见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俊俏少年,衣着整洁稍显华丽,人虽小却抱着双臂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便笑道,“哪来的野小子,竟敢嘲笑你姐姐。”   “你是我姐姐?”少年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望着碧衣少女,“你哪一点像我姐姐?”   “一看就是我比你大,当然是你姐姐,小屁孩,年纪虽小,还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给谁看呀?”碧衣少女此时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发泄,这少年便正好充当了她的出气桶。   “唉,你——没有听说过有志不在年高吗?”少年不服气的瞥了碧衣少女一眼,仰着头,抬头挺胸的向前走去,顺便还冷哼了一声,“狗眼看人低——”   “臭小子,你说什么,给我站住——”碧衣少女气得柳眉倒竖,挥舞着鞭子就向那少年追了上去,那少年回头一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拍了拍胸脯,连忙拔腿就跑,还好他跑得快,很快窜到了一个巷子,却倒霉的又撞上了一个人,抬头看时,见是雨天,竟喜出望外的抱紧了雨天的脖子,叫道:“姐姐,风儿终于又找到你了。”   “姐姐?”另一名较沉的女子声音传来,一白袍女子走到了少年面前,向雨天问道,“你认识这孩子?”   “什么孩子,我不小了。”少年立刻争辩,并向白袍女子拱手道,“我知道你的大名,神龙阁的公子莲汐,我叫冷飒风,五年前,这位雨天姐姐救了小弟,小弟便认她做了姐姐,可是——”他转头,望向雨天,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姐姐,你不认识我了么?”   “冷飒风,好听的名字,不过配你这么活泼俊郎的男孩子似乎有点不妥。”妃儿接道。   “嘿嘿,有什么不妥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只是——”少年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有女子娇脆的声音大叫道:“臭小子,本姑娘今天不追到你,势不罢休,快给我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人?”   “唉呀,我滴个天!姐姐,你得救我——”少年闻声,立刻躲在了雨天身后。   正好碧衣少女侧过头来,就看见他,二话不说,提起群裾就飞了过来。   雨天拦到了她面前,问道:“云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打这男孩子,还有你眼睛怎么肿肿的,哭过了?”   碧衣少女见了雨天、公子莲汐和妃儿,突然就大声哭了起来,将已揉成一团的告示递到公子莲汐手中,肯求道:“莲汐姐,你一定帮我救救子逸,一定要帮帮我们——”   “子逸怎么了?”妃儿抢着问道,急忙看了告示上的内容,几人都相顾变了脸色。   第九十八章 进宫   “说说你和玉树子逸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分手的?他又怎么会进王宫?”   几人在一家小客栈里订了一间房,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了一起。桌子正中间铺着那一张告示,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张纸上充满了阴霾。尤其云儿趴在桌上伤心的哭个不停,妃儿劝都劝不住,而公子莲汐提的问题,她就更不愿回答了。   叹息声接连不断,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连空气都变得异常紧张而郁闷。   近二个月以来,她们一直在躲避着一干神秘杀手的追杀,至今也没有查出背后主使者是谁,而就在前不久,她们找到了江湖上新出名的一名神偷——神盗飞仙。原以为,此人就是书飞城,可当她们怀着满腔欢喜揭开那人的真面目时,却大失所望。神盗飞仙并非书飞城,却是王宫之中的一名大内侍卫白少郎。   白少郎将有关他与书飞城决战并坠涯的事情都告诉了公子莲汐,并告诉她,书飞城已冒充他的身份混进了王宫之中。   于是,公子莲汐带着雨天、妃儿与云儿重又返回到了京都,欲进宫帮助书飞城,却没有想到又遇到了这样一件事,到底王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玉树子逸与书飞城怎么莫名奇妙的就变成了朝庭重犯呢?   公子莲汐问着云儿有关玉树子逸的事情,云儿却一直哭着,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个劲儿的求公子莲汐赶快想办法帮子逸申冤,她也知道子逸一直是有着远大理想和思想抱负,名誉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若是真的冠上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他这一辈子都毁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公子莲汐没有办法,便启用了梦引指环的力量,用术法去看云儿的记忆,对云儿来说,与子逸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都是深刻而难忘的,从前面在一起的幸福快乐到最后分离的悲伤痛苦,每一件事甚至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的清晰,公子莲汐不禁有些感动,直到最后的一件事情:浴池,云儿的泪水,一个红衣妖娆的女人……   公子莲汐看完之后,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厉害的女人,子逸这小子估计就是栽到她手上的。”   听到这一句话,云儿突然抬起头,激动的问道:“莲汐姐,你说什么?什么女人,子逸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是不是被陷害的,我还不知道,不过,从你的记忆里对那个女人的印象来看,子逸与她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这个女人还以你来威胁子逸。”公子莲汐这样说着,云儿就觉得更伤心了,问道:“威胁?莲汐姐,你说那个女人威胁子逸?”   公子莲汐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疑虑,自言自语道:“子逸这小子,身份也不简单呀!竟然瞒了我们五年。”   “莲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子逸不是老夫子的儿子么?他什么身份不简单呀?”   云儿急切的问着,公子莲汐却避而不答,忽然言归正题道:“云儿,你愿意去天牢一趟,从子逸口中探出事情的真相么?”   “去天牢?去找子逸?”云儿悲伤之余喜不自禁,“我当然愿意,就算莲汐姐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去找他的,上一次,我什么也没有问就离开了他,这一次,我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我一定要问清楚……”   云儿泪水涟涟,说完之后,突然站起了身,眼里露出一丝决然之光,咬牙道:“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站住——”公子莲汐厉声喝止道,“我还没有安排好,你去哪里找他?”   云儿忍不住大声叫道:“如果我再不去,只怕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莲汐姐,我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失去了他,我也绝不能失去他——我一定要救他——”   没有听公子莲汐的劝,云儿抹着眼泪飞奔出了客栈,公子莲汐阻拦不住,便叫妃儿去协助她,并交给妃儿一只耳朵形的木器,叮嘱道:“云儿遇事比较冲动任性,她若是想闯进王宫去救玉树子逸的话,你千万要阻拦她,妃儿,你易容术比较好,而且也曾向潋泊公子学习过机关之术,混进王宫,去一趟天牢应该不成问题吧?”   “自然不成问题。还请莲汐姐吩咐,让我去做什么?”   “暗中保护子逸的周全,我怕他一人留在天牢之中十分凶险,若真是按这告示上所述,他有同党的话,难保这个所谓的同党不杀人灭口。”   妃儿脸色一变,急道:“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和云儿一起去天牢劫狱,将子逸救出来——”   “慢——”公子莲汐喝止道,“现在还不是救他出来的时候,你们不能劫狱。”   “为什么?莲汐姐,难道你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子逸死吗?”   “就算你们去劫狱,子逸那小子也绝不会跟你们走的。”公子莲汐严肃道,“救人不成,反受其害。妃儿,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想得明白,若一天不能为他洗清冤屈,他便一天不能离开天牢。”   妃儿恍悟道:“妃儿明白,妃儿这就去跟云儿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相信她也能理解的。”   “希望你能让她明白。”公子莲汐叹了口气,神色中露出担忧,“快去吧,千万别让她闯出什么祸来。”   “是。莲汐姐,妃儿这就告辞了。”   妃儿道别匆匆离开后,公子莲汐又对雨天吩咐道:“雨天,我要你也去一趟王宫,去找月主灵玥——”   “找月主灵玥?”雨天诧异道,“找她干什么?”   “子逸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从云儿记忆里看到子逸与一个女人在一起,从他们之间的对话里似乎可以听出,子逸与月主灵玥也有一定的关系,他假扮秋水鹤入宫就是为了给月主灵玥冶病,我想让你入宫去见月主灵玥,看能否从她口中探出什么来,或者还可以请她来帮忙,现在王宫之中正在招揽擅长刺绣裁衣或设计珠钗之类的宫女,你于珠钗发簪之类的手艺比较好,装扮成宫女混进王宫应该不成问题。你认为如何?”   “莲汐姐分析的有道理,雨天就按你说的去做。不过——莲汐姐,你自己有什么安排么?”   “我?”公子莲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声叹道,“是该去见五哥的时候了。”   “去见五哥?”雨天先是一愕,既而惊道,“你是说去找兵师华澈?”   公子莲汐点头道:“是,玉树子逸和书飞城混进王宫之中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猜到,这两小子一定得罪了他,所以,我去问他,应该能得到最准确的答案。”   “可是,莲汐姐,现在麝月国没有人敢对抗兵师华澈的威严,你若冒然去见他,恐怕会十分危险。”   “危险?我要你去找月主灵玥,让云儿和妃儿去探牢难道就不危险?”公子莲汐摆手示意道,“好了,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何况正在牢中的玉树子逸更危险,怎么说这小子也是我们神龙阁里的一员,我不能坐视不管,这不光是为了云儿。”   雨天眼神一动,看着公子莲汐闪出欣喜的光芒,叹道:“莲汐姐,这五年来,我跟着你做事,还真是没有选错主子。你的办事能力以及一颗侠义之心都令雨天万分佩服。”   “你也不赖。”公子莲汐一笑,又马上摆出一副肃然之色,“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头行事——”她说完,立刻身化为一团幻光,消失在了雨天的眼前。   雨天暗自惊叹,出神的看了公子莲汐消失的地方良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唤她的声音,她才猛地惊醒,看向唤她的少年——冷飒风。   “风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兵师华澈要查封荣城府,这正是他们落难的时候,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呢?”   少年慧黠的笑了一笑,拍了拍雨天的肩膀道:“姐姐,你放心啦!荣城府现在到处都是机关,华澈派了不知多少人去过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可是现在文师书荣也入狱了,华澈必是想以文师书荣来威胁荣城府里的人现身,你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呀?”   “唉呀,这是潋泊公子的主意,风儿也没有办法。”   “潋泊公子的主意?”   “是。潋泊公子说华澈惜才,从前也有过为了留住人才而赦免其滔天大罪的事例,我们自救的办法就是要先把自己给卖出去。”   “把自己给卖出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让华澈发现我们有杀之可惜的价值。”   “哦?潋泊公子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证华澈不再对荣城府开刀,并赦免文师书荣与书飞城的罪?”   “这个我不能保证,不过,他能保证。”冷飒风望着雨天神秘的笑了一笑,话锋一转道,“还有,潋泊公子可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哦,他这些年来这么努力的创造机关,其实是为了一个女人呀!如今正好借此机会进宫去看看那个女人了。”   “是么?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潋泊公子心动如此?”   “先不告诉你,打个哑谜让姐姐去猜。”少年眨了眨眼,调皮的笑道,“哦,对了,姐姐,我这次来找你其实也是想告诉你,我就快要和潋泊公子一起进王宫了,到时候,风儿在王宫之中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将飞鸽传书给姐姐——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见见我那个当月主的灵玥小表姐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比姐姐还要好看?”   第九十九章 倾色犹香   “回禀兵师,已经第七次围剿失败,所有进去荣城府的人都被机关反弹了出来。”   蓝少郎跪在堂下,微有些胆怯的拱手禀报道。他以为华澈一定会大发雷庭冶他的罪,但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华澈还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而是闲然自得的饮着杯中的酒,嫣红的酒,不思量,自难忘。   “文师书荣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书飞城不喜读书,自小闯荡江湖,结交侠义之士,大儿子书潋泊自小身患残疾,下身瘫患,所以只能终生坐在轮椅上,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人如何能创造出如此玄妙的机关?”   蓝少郎闻言脸色一白,以为华澈不信他所言,而颔首道:“蓝少郎不敢欺君瞒上,句句属实——”   “我没有说你欺瞒我!”华澈怒声打断,“可有见过这位擅造机关的潋泊公子?”   蓝少郎的头更低了,并压低了声音应道:“没有——”   两个字的回答等来空气的凝滞,空中仿佛多了一柄尖利的刀,直插他的心口,窒息的等待,煎熬的痛苦,突然之间,他耳畔传来了华澈的大笑声。   “想不到文师书荣这个老顽固竟然还养了两个不错的儿子,书潋泊,我很有兴趣见见这个人,你可有办法将他请出来?”   蓝少郎一怔,抬起头道:“兵师想将他纳为己用?”   华澈脸色一沉,目光如剑一般的凝注在蓝少郎脸上:“是为我麝月国招揽人才。”   蓝少郎一震,连忙颔首:“是,蓝少郎口误,还请兵师恕罪。”   “下去吧!再去一趟荣城府,就对书潋泊说,他若肯进宫来见我,我就赦免了他父亲的罪。”   “是,蓝少郎遵命!”   蓝衣的少年抬起头来,看了华澈一眼,但见他侧身而立,低垂的眸光中神色冷肃,却渐渐射出一丝赞许之色,便知华澈必然又起了惜才之心,心中一宽,赶紧大步向兵策府外走去,刚跨出门时遇见幽逽迎面走来,他不禁对这美艳绝伦的女人微笑了一下,拱手行了一礼,打声招呼后才从她身旁箭步走过去。   “兵师——”幽逽双手端着一镂花玉盘走到了华澈面前,欠身道,“这是珠钗坊里的老嬷嬷从新选来的宫女所做珠钗首饰中所挑选出来的最佳品,请兵师过目。”   华澈揭开玉盘上的锦帕,顿时有光芒四射出来,盘中各式珍珠玛瑙翡翠打造而成的珠钗、玉佩、发簪耀眼夺目,他从中挑选出一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注视良久,眼中终于露出满意的光芒,对幽逽道:“这条项链做得不错,做这条项链的宫女现在哪里?”   “兵师想见这名宫女?”幽逽柔声笑问。   华澈点头:“不错。将她带到我兵策府的幽梦雅苑里来,我要她为玥儿专门设计首饰,以备我与玥国婚时所用。”   “幽梦雅苑——”幽逽诧异的微笑,这曾经被列为兵策府禁地的别院现在也对月主开放了么?她欠了欠身,应道,“是,幽逽遵命——”   “今天,我将在幽梦雅苑里设宴,陪玥儿一起赏花,幽逽,你若有兴趣,也过来吧!”   “不,不了……”幽逽苦笑了一声,垂目道,“兵师还是单独陪月主在一起好呢!”   纤长的弯睫缓缓扑扇,在幽逽光洁的肌肤上闪烁出忧伤的剪影,但她的唇角还挂着一抹恬美的笑意。华澈看了她良久,不免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你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随时向我禀报——”   华澈说完便要走,幽逽翕动唇瓣,仿佛要说什么,却嗫嚅了良久,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直到华澈的袍袖倏然闪出眼帘,她才蓦地一声叫唤道:“兵师——”   华澈陡地驻足,回过头来看向她,问道:“有什么事?”   幽逽突然向他跪了下来,肯求道:“兵师,幽逽求你放过文师书荣一家,好么?”   “文师书荣?”华澈微有些疑惑道,“和你是什么关系?”   幽逽缓缓抬头,眼里闪烁泪光,答道:“幽逽五岁时随父亲一起逃亡,途中遇人追杀而与父亲离散,是文师书荣将幽逽从冰天雪地里救了出来,并收了幽逽为义女,幽逽在荣城府生活了五年,义父待幽逽就如同亲生父亲一样,养育再造之恩,幽逽永生难忘,所以,幽逽肯请兵师——”   “是么?这么说来,荣城府也曾是你的家?”华澈有些冷讽的问道。   幽逽点头答是。华澈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你的亲人倒是不少,罢了,我本意也没有想要灭掉文师书荣一家,但是,书飞城,我绝不会宽恕——”   冷酷的声音带着极其锐利的杀气,幽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默然注视着华澈的背影消失在堂外画廊之中。   与他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虽杀人无数,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恨到刻骨铭心,又是为了灵玥,为她变得温柔,为她变得心胸狭隘,亦为她变得更加的残暴不仁。   幽逽眸子里溢出凄清的泪光,她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一直留在他身边?   是仇恨吗?可她曾尝试过无数次想要杀了他却又在最紧要的关头收回了手。   用仇恨埋葬了自己的一生,她越来越沦陷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偶尔回想起年少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个淡青色的剪影,她不是没有享受过关爱,也不是没有享受过温暖,很久以前,也曾有那么一个可以让她停靠的肩膀,宽阔而厚实,那个人总是背着她翻山跃岭,跨过清澈的小溪,或是拉着她跪下来对着结满同心结的“流星树”许愿。   “幽逽,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呢?可以告诉我吗?”   “是一个很美好的愿望,不过,我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不可以说出来,但可以写出来呀!不如,你写在大哥手心里让大哥来猜,怎么样?”   “嗯~大哥真会耍赖。我就是不说,不能说——”   “真的不说吗?可我非要听,看我怎么逼你说出来……”   “咯咯……大哥可真坏,欺负小妹妹,大哥真坏,我要告诉义父去……”   “……”   一切想起来,还是那么甜蜜美好,却恍若前世的记忆,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   大哥——潋泊大哥——对不起,幽逽大仇未报,却负了你——   幽梦雅苑里百花绚烂,千蝶飞舞,十来个宫女在花丛中铺就了数丈丝绸地毯,地毯上摆满了美酒金樽,玉盏红玉,灵玥戴着紫色花藤所编织而成的花冠,席地坐在花丛地毯上,看着围绕着她翩跹起舞的各色蝴蝶,盈盈含笑,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水一般的光泽与天真浪漫。   华澈向她走过来时,她正在伸手捉向一只蝴蝶,蓦地纵身扑上,却正好扑到了华澈的面前,也许是动作过大动了胎气,她忍不住抚着腹部轻声呻吟了一声,华澈顿时紧张担忧的将她抱了起来,并立刻命令一个丫鬟去唤太医。   “不用了——恩师,玥儿没事——”   灵玥拉着他的手,并将准备奔去叫御医的丫鬟唤了回来,向华澈笑问道:“恩师,这几天国中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么?”   “你为何要这样问?”华澈笑着反问道。   “我见恩师这几天一直都很忙,而且兵师手下的大内侍卫也经常匆匆忙忙进出兵策府,玥儿就想,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玥儿,我说过,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你的身体更重要。我就是再忙,也要抽空来陪你。”   “让恩师多费心了,玥儿很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华澈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便立刻打断,微笑着告诉她,“你只需要想,如何把身体养好,如何更开心的生活,或者你还应该想,给我们的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最好?”   这已经是第九次想提出与他一起上朝执政的事情了,却又一次的被他搪塞了回去,灵玥黯然失神,但见他眸中极尽温柔,也忍不住点头,跟着笑了起来。   “玥儿,我今天除了要陪你一起赏花,还送你几件礼物。”   “什么礼物?”灵玥好奇的问。   华澈拍手,命几名宫女抬来一只檀香木制的精美箱子。箱子摆在灵玥眼前,顶盖滑开的一刹那,灵玥眼前一亮,恍惚间竟觉整个天地间都似乎更亮了起来。   檀香木散发着幽幽清香不说,那箱子里不知装了何物,焕发出来的光芒竟然如同银河之水,在空中静静流淌着潋滟的波光,隐隐可见无数银色蝶翼纷飞着,又似乎给人产生幻觉般的凝结成一颗又一颗的星辰。   “好美呀!恩师,那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呢?”灵玥欣奇的迫不及待的问。   “你想知道么?那么,我们一起来看看——”   华澈牵起了灵玥的手,将她拉到木箱旁边,灵玥目光刚投进箱子中,就再也挪不开了,那箱子里盛装的竟是一件华丽无比的衣裳,丝绸羽织,香纱为锦,金丝为绣,紫嫣点缀,层层叠云,飘逸如梦,无数幻彩珍珠镶成凤冠玉帔。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嫁衣,你喜欢么?”华澈一边问着灵玥,一边命两个丫鬟将那件嫁衣从箱子里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并为灵玥穿上。   馥郁的香气扑鼻,灵玥着衣而上,但觉不一般的神清气爽,衣带翩飞如蝶,滑过肌肤,带来清新飘柔的触感。灵玥站在百花丛中,不仅令百花失色,甚至连日月都失了光彩,此刻即便是九天仙女下凡,恐怕也会自惭形秽。   “真的很美,果然是——倾色犹香!”华澈凝注着灵玥,蓦地拥她入怀,忍不住又吻向了她的脸颊。“恩师——”灵玥刚想说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想到,他毫不在乎,含住了她的唇瓣,将她还未说出来的话化为娇哼的嘤咛。   其实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痴羡的入了谜。就在这时,一名新的宫女端着一只玉匣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见到这样的一幕,也不由得呆了一呆,垂首羞涩的红了脸。   唇舌分开,华澈看着灵玥因喘息而嫣红的脸,笑了一笑,也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转身,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名新的宫女,问道:“你就是玉钗坊里新来的技艺宫女?”   “是,奴婢小雨见过兵师,月主。”新宫女欠了欠身,将手中的玉匣呈给华澈道,“这是苏嬷嬷命奴婢带过来交给兵师与月主检验的首饰玉簪,全是奴婢一人所做,请兵师与月主过目。”   “小雨?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华澈微笑着,目中闪烁一丝锐利的光芒,命令道,“将头抬起来,让我和月主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是。”新宫女小雨将头缓缓的抬了起来,很美丽的一张脸,温柔而可亲。   华澈打量了她甚久,才命人从她手中取过玉匣子,从中取出一条项链,一支发簪,赞叹道:“很不错的手艺,华而不俗,正好配得上玥儿的清丽绝尘。”说完,他将项链与发簪分别戴到了灵玥的脖子上与发髻上,最后才又看了新宫女一眼,吩咐道:“你下去吧,我与月主婚期将至,不过三天时间,你能打造出与玥儿相配的所有首饰么?”   “三天时间足矣,小雨一定尽心尽力,不会令兵师与月主失望。”   “那好,你现在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新宫女小雨敛襟退下后,华澈与灵玥携手在百花丛中一边赏花一边喝起了美酒。   须臾片刻,走出幽梦雅苑门前的小雨蓦然回头望了那牵手在一起的两人一眼,一双慧黠的眸子里露出了一丝莫测的光芒。   第一百章 联手   春风送暖,酒醉沉酣,一场赏花之宴持续到了黄昏。灵玥已醉入梦境,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她仿佛又在梦中见到了那一身蓝衣的少年,第一次美丽的邂逅,也亦如这甘醇的美酒,令人有诉不完的情,剪不断的思念。   如果爱一个人只会给他带来伤害的话,那就不能再爱了吧!   飞城哥哥,对不起,玥儿已没有资格再爱你,这一世我必还了恩师的情,只求能与你许定来生。来世,玥儿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玥儿没有办法,不能触犯恩师的逆鳞,我唯有将自己的所有包括灵魂都奉献给他,才能换来他一丝的仁慈与怜悯。   爱,实在是一种惩罚!惩罚了你我,也惩罚了他——   我灵玥别无选择,唯有出卖自己的爱情来约束他。   嫁衣上沾染了一点酒色,轻纱如浮云,灵玥躺在嫁衣里,如同雨露清香中沉睡的一朵睡莲。华澈将她抱起,径直走到了寝宫。这一晚,他没有留下来,而是在她浅浅的酒窝上轻轻的啄了一下,为她盖好被子后,便转身离开。   他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玥儿,你要相信,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好。”   寝宫里的莲灯都被一缕叹息声吹灭,灵玥清澈的眼眸在黑暗中蓦地睁开,望着华澈离去的背影,她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静思了很久,蓦然之间,她耳畔传来一女子的声音:“真想不到残暴不仁的兵师华澈竟然能对一个女人如此的痴情,能征服他的心,月主的魅力可真不一般呀!”   “谁?你是谁?”灵玥闻声立刻从床上坐了起身来,四顾寻视。   忽然,已熄灭的莲灯又亮了起来,一个宫妆打扮的女子从她的床后走了出来,站到她面前,盈盈一笑,欠身道:“我就是专程来为月主设计嫁妆首饰的宫女小雨,白天,我们在兵策府的幽梦雅苑里见了一面,月主还记得么?”   “是你——”灵玥讶然,“我当然记得你,你是怎么躲到我寝宫来的?鬼鬼祟祟的你想要干什么?来——”   灵玥刚想叫人,宫女小雨立刻打断道:“你不必叫人了,因为没有人能听得到的,而且我来找你,也没什么恶意,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没有人能听到,难道是说这个女人已对守在门外的侍卫做了什么?灵玥有一丝惊忧,勉强镇定心神,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宫女小雨温柔的笑了一笑,款款走到灵玥的床边,并坐在了一把湘妃椅上,静静的看着灵玥道:“我想问你,作为灵氏一族的子嗣,麝月国的月主,你到底为我们灵氏一族做了什么,又为这麝月国做了什么?”   灵玥一怔,疑惑的望着宫女小雨,冷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小雨还是面带着笑容,柔声道:“月主,你的力量是否太过溥弱,所以,你一直是兵师华澈在政治上利用的工具,你没有自己的实权,也不敢与之相争,甚至,你连你自己都出卖给了他,我灵氏一族有多少人的性命葬送到了他华澈一人的手里,而你现在却还为他怀上了一个孩子,你不觉得自己很懦弱,很没用吗?”   温柔的外表下是如此犀利而尖刻的语言,灵玥脸色一白,目光定在了小雨脸上,再次问道:“我灵氏一族?你,到底是谁?”   “我也姓灵——”宫女小雨突然从脸上撕下一张假皮来,露出更加温婉秀丽的一张脸,眼中慧光闪烁,一字一字道,“叫灵,雨,霏。”   “你——”见到女子的真容,灵玥更加诧异道,“你不是神龙阁里的才神雨天吗?”   “不错,我是神龙阁的才神雨天,但我也是灵氏一族的后裔灵纭的大女儿灵雨霏。”蕴藉的一笑,女子再补充了一句道,“更是你灵玥的表姐。”   “表姐?”灵玥眼神一润,有些不相信,却又带着一丝惊喜和奢望,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灵氏一族的人?”   “证据?”雨天眼眸微微一眯,“你要证据。”一袭白衣翩然忽转,雨天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只玉瓷小碗,手中突现一把匕首,在自己洁白的藕臂上轻轻一划,血如胭脂滴落在了碗里,她再将盛有血珠的小碗端到灵玥面前,笑道,“我灵氏一族的人身上都流有同样的血,血浓于水,你要不要试试?”   她将匕首用白丝绢拭净,然后递给灵玥,灵玥如她所说,也在自己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落下一滴到雨天的小瓷碗里,碗中有水亦有血,当两滴血碰在一起的时候竟真的相融,灵玥没有觉察到雨天的手正在微微发抖,而是惊奇的望向了雨天,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是灵纭姑姑的女儿,是我表姐?”   “不错。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年,宫中发生了一场大变乱,我母亲也就是你的灵纭姑姑为避祸而逃出了王宫,而我也就是在那时离开了王宫,和母亲一起在民间隐姓埋名,后来,母亲生下我弟弟后离开了我们,不知所踪,而我在江湖上漂泊,最后进了神龙阁,凭自己的才学能力名扬天下,成为现在的才神雨天。”雨天说到这里,瞳中点上一点忧凄,唇角边却泛起慈悲的笑容道,“我真实的名字叫灵雨霏。”   “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我母亲死的那一年?”灵玥对于母亲的思念又涌上了心头,悲伤的摇头,她问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为什么我灵玥一出生,就有这么多人遭遇不幸呢?”   “谁说你的母亲死在了那一年?”雨天忽然话锋一转,灵玥惊诧的抬起了头,眼神里露出疑问,就听雨天说道,“你出生以后,月主灵慧被贬为庶民,离开了王宫,她与自己夫君在逃亡的途中的确遭遇到了不少人的追杀,但我的母亲灵纭派人去救了他们,所以,那一年,你的母亲并没有死……”   “没有死,那就是说,我的母亲现在还活着么?那她在哪里?”灵玥眼里突射喜光,急不可待的问道。   雨天的神色却蓦地一黯,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哪里?我弟弟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三年之后,我母亲离开我们,说是去找她,但是自此以后就杳无音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灵玥的眼神又倏然一黯,极度的失望,垂首问道:“路遇追杀,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一切是不是又与恩师有关呢?”   雨天笑道:“你终于想到他了。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我母亲与你母亲的失踪都与兵师华澈有关,所以,我的玥儿表妹,我们都是灵氏一族的人,灵氏江山是我们的祖先打下来的,现在却被华澈独揽于手中,你是不是该与我联手来对付他,从他手中救出我们的母亲。我可以给你军队,你只需给我你的权力。”   “你说什么,我们的母亲在他的手里么?”灵玥震惊的抬头问道,眼中流溢出惊疑不定的光芒,她摇了摇头,“不可能,若是我们的母亲真的在他手中,我与他相伴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呀?”   “他想瞒着你还不简单。”雨天笑了一笑,忽又接道,“就如同这一次,他不是也瞒着你将玉树子逸打入天牢,对书飞城下了通辑令,全国搜捕,并派人查封了荣城府么?”   雨天试探性的问道,看着灵玥的反应,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灵玥到底知道多少,而是孤注一掷,以自己的猜测赌了一把。   “你说什么——”雨天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灵玥大变了脸色,眼眸里凝聚出忧惧、愤怒甚至是失望透顶至憎恨的神光,“原来他又在骗我,又在骗我——”   “为什么?我已经给了他我所有的一切,他还是只在利用我么?”灵玥的目光陡然变得苍凉而呆滞,喃喃自语,甚至有些自嘲的冷笑,“我连身体和感情都完全给他了,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换不来么?我灵玥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看着灵玥抓着幔帐,弯下身子,痛哭着,伤心绝望得似乎要将心都呕出来,雨天心中生出一丝不忍,连忙扶着灵玥,让她躺在了床头,劝慰道:“玥儿表妹,哭不是办法,我现在才明白,你原来是想用感情来感化他么?你太天真了,对于男人来说,一个女人根本算不了什么,何况是华澈这么一个重权噬杀的男人,他也许真的爱你,但绝不可能将你视为他生命的全部,男人的理想太过远大,你根本占据不了他心中的一个角落呀!”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来与他争,拿什么来约束他,我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月主呀,我只是一个傀儡……”   “你还有我呀!”雨天突然将她的手握了起来,迎上她的目光,笑着安慰道,“你还有玉树子逸,还有书飞城,或者,我还能请求神龙阁的公子莲汐来协助你,力量是需要寻找和征集的呀!不要一个人献出所有来求得他的怜悯,这样代价太大了。”   “我还有子逸表哥,还有飞城哥哥……”灵玥茫然的目光中也露出一丝希翼,“还有你,雨霏表姐?”   “是,你还有我们,我还有一些忠心的下属,我们都会帮助你的,从此,你不再是一个人,你还会有很多的朋友——”   “我不再是一个人?”灵玥喃喃自语着,似乎是高兴,却又似乎是更加绝望悲伤,“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呀——”眼泪涌出来的一刻,她的眸光也冷了下来,“好,雨霏姐姐,我愿意与你联手——不过,请帮我,一定要先救出子逸表哥和飞城哥哥。”   第一百零一章 杀人灭口   玉树子逸在刑部已呆了七天,这七天的煎熬对他来说仿佛度过了七生七世般的漫长,全身的肌肤被鞭打得伤痕累累,有的深可见骨,甚至已经开始溃烂,他本是一个俊秀清逸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刑罚之后也变得满身疮痍,脏乱不堪,布满血污的脸上只可见一双蝶翼般的长睫轻轻翕动着,仿佛在作生命中最后一次的挣扎。   突然一盆凉水泼到了他的身上,本已晕厥过去的他又疼痛得惊醒了过来,执刑的小卒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也似乎有些不忍,低声劝道:“喂,小子,别这么硬了,瞧你这身子骨,跟个文弱书生似的,我再这么打下去,只怕你真的要去见阎王了。我看你那些同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在牢狱里受苦,竟没有一个人来救你,这样的同伴不要也罢,你不如招了,把罪责都往他们身上一推,你不就没事了吗?”   “一个出卖同伴的人,你会相信他不会出卖国家吗?”低弱的声音,却透着令人不可反驳的悍厉,那小卒不由得汗颜得低下了头,玉树子逸又继续气若游丝的说道,“何况,我真没有什么同党。我也不是什么敌国奸细,用一本帝国史记就想定我的罪,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   “唉,玉公子,你这又是何苦?”这次摇头叹息的是刑部少郎严魏,一身官服的男子走到玉树子逸面前,看了玉树了逸良久,忽然竟从怀里拿出一条洁净的手帕,为玉树子逸擦去脸上的血污,严肃而怜悯似的劝道,“能让兵师华澈来到天牢看望的罪犯,你还是第一个,你应该心里明白,兵师其实很看重你的才能,他不过是想让你效命朝廷,将才能用在报效国家之上,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能得到兵师的赏识,其实也是你难得的一个机会呀,玉公子何苦这么固执,非要与他唱反调呢?”   “呵,任何人都可以听命于他,报效朝廷,唯独我不能——”玉树子逸冷笑着,语气更冷,“我承认兵师华澈是世间少见的冶国之才,他的政治手段与理想抱负更在人人之上,我麝月国十八年来不受外敌侵略也得他的声名影响,但是,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作为灵氏子裔,岂可助他而背叛自己的祖先?”   “唉,玉公子,恕我严魏直言,君王、国家、百姓,谁更重要?你知道国家需要什么,百姓最需要什么?”   玉树子逸不应答,严魏道:“国家需要安定、和平,百姓需要吃得饱、穿得暖就满足了,谁为一国之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和平与安定生活的一国之主。兵师华澈虽不是你灵氏一族的人,但他先后辅助过两代月主,更在二十年前的抗焽之战中建了大功,影响之大传遍海外各个国家,甚至威慑到中原,他虽残暴的杀了不少宫卿大臣,但却只是为了稳定臣民之心,岂问一个优柔寡断的懦弱之主能撑起一个国家吗?”   “攘外必安内,我能理解他的做法,严魏,你要跟我谈冶国之道,安民之策,我确实无话可说,不过,人各有志,你也不用劝我了。”   “这么说来,玉公子是铁了心,宁死也不归顺朝廷么?”   严魏语气里透着一丝失望,或者还有一丝惋惜,玉树子逸毫不犹豫的点了头,严魏只好摆手,示意小卒继续对他用刑,他叹息着向大牢外走去,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人各有志,君不可用,望而不可及,我麝月国又要损失一位绝世英才呀!”   “小子,这是最后一天了,你再不说的话,明天午时就要判处凌迟之刑,你真不怕死?”执刑的小卒还想劝慰,玉树子逸却闭上了眼睛,对他根本不理不睬。   那小卒也很无奈,又一鞭一鞭的往他身上打去,直到自己都精疲力筋了,方才停止,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可就在他坐下的时候,突然眼前飘来一道红影,他闻到了一股异香,眼前一昏,但立刻晕睡了过去。   “子逸表弟,我来看你了——”妖媚的声音,带着一丝甜腻,一丝惋叹,一丝疼惜,玉树子逸猛然睁开了眼睛,就见一袭红衣从地下面钻了出来。   奇门遁甲!灵雨相!   “呵,你终于来了——”玉树子逸冷笑,灵雨相向他走近,脸上的笑容在贴近他的脸颊时突然凝住,仿佛心疼着他一张染了血污的俊秀的脸,她扼腕叹息道:“子逸表弟,你这又是何苦?多么俊美的一张脸,竟被他们折腾成这样——”她试图着用手去抚摸他的脸,他却陡地把头侧了过去,冷道:“拿开你的脏手,我的脸变成什么样与你无关,别用你的手弄脏了我的脸!”   “哈哈……子逸表弟,你还是这么倔强,唉,你真是又让我恨,又让我心疼呀!”   “哼,想要杀我灭口,派一个属下来不就行了么?何必亲自来一趟,你也不怕中了华澈的计?”玉树子逸讥诮的冷笑,灵雨相却还是无谓的掩口大笑了起来,说道:“谁说我要杀人灭口,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不信?”   “救我?”玉树子逸冷笑一声,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冷道,“我倒希望你是来杀我的。”   “我并不是从天牢的大门走进来的,华澈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也必想不到这地下面还会有一条道路。我花了七天的时候挖了一条从我白梦宫到这天牢的地道,你说我不是为了来救你,还能来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竟也会变得如此仁慈?”玉树子逸讽刺道。   “我的仁慈也只对你一人。”灵雨相妩媚一笑,展开衣袖,将玉树子逸抱在了怀里,将嘴唇凑到他耳边道,“你知道吗?我本意确实是想来杀你灭口的,但是,杀你就像是从我心口上挖去一块肉一样疼痛,我才明白,你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唉,子逸表弟,你对云家小姐,对灵玥表妹都那么好,为什么就是不肯对我好一点点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他越抱越紧,“不要总是对我摆着一幅冷冰冰的样子,只要你稍微对我好一点点,或者只要你开口说一句,说你求我救你,我一定不会拒绝。”   她身上全是毒粉,玉树子逸呛到了咽喉,忍不住咳嗽起来,她的双臂宛若蛇一般的缠缚在他身上,而且越来越紧,紧到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肺都挤压了出来,玉树子逸说不出话来,就只听她在自己耳边假慈悲似的低声哭泣。   “求我吧!子逸表弟,只要你求我,我就一定会救你——”   此时,天牢大门外,一名碧衣的少女正在与牢头商量着要进天牢探望亲人,牢头手里塞满了白花花的银两,脸上却露出一幅尴尬的神情,因为碧衣少女正拉着他的衣袖央求着:“牢头大哥,求求你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你看我现在还这么年轻,刚与心上人定下了婚约,还没有嫁人眼看就要当寡妇了,你就让我进去看看我相公一眼,好不好?就一眼,最后一眼……”   “唉,小娘子,不是我不想让你进去,只是你看的这位罪犯可是兵师下令重点看守的犯人,他要是逃了,或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无名小卒,怎么担当得起哦?”   碧衣少女见这牢头还是一幅铁了心的死样,又从怀里拿出一颗耀亮的夜明珠,塞到牢头手里,再次央求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不过,你看我一介弱女子,肯定也带不走一个大男人,是不是?”说着,她竟抹着眼泪哭了起来,“我与相公分别都有一个月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了他的孩子,我听说麝月国律法中有一条规定,妻子是可以探监看望夫君的,无论夫君犯的是什么罪,是不是?”   “什么?你已有了他的孩子?”牢头的脸色突然就拉了下来,碧衣少女诧异的愣了一下,又点头答是。那牢头却将她拉到一边,小声的告诉她道,“小丫头,我劝你这句话以后不要再说,你那心上人犯的可是通敌卖国的大罪,搞不好是要满门抄斩,或是诛九族的,你说你是他未婚妻还好,要说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了,你的命可就不保了。”   “有这么严重?”碧衣少女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似乎赌气道,“那你就把我抓起来好了,我就是要看我相公,我要见我相公——”   碧衣少女一边哭喊着,一边还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好似撒娇起来,这样一闹,又引来了不少牢中的小卒,那牢头尴尬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一边拉着她站起来,一边低声劝道:“好了好了,小娘子,你别再闹了,我答应你就是了,答应你了——”   “啊,真的——”碧衣少女将十指从眼睛上挪开,冲着牢头破涕为笑,感激涕零的说了一句,“谢谢你,牢头大哥,此恩,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牢头脸上又白一片,红一片,拉着碧衣少女飞快的向天牢里跑去,并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将满兜的银子又还到了少女手中,肯求道:“丫头,这银子、夜明珠什么的,我都不要了,你看完你相公后,就赶快离开,别连累我就行了,拜脱了,拜脱了——”   看着牢头拱手哀求,碧衣少女不禁偷偷一笑,又将银子塞了回去道:“那可不行,你帮了我大忙,这点报酬还是要给的——”   “唉哟,我的姑奶奶哦,我要是拿了这银子,我的人头可就不保了。你拿回去,拿回去,赶紧看了相公之后,赶紧出去,给你半盏茶的时间,你相公就在左转右侧第三个刑房,快去,快去——”   “哦,好,不过,还是要谢谢牢头大哥——”碧衣少女向牢头鞠了一躬,连忙向牢头指的那个方向奔了去。   第一百零二章 天牢情缘   那牢头望着碧衣少女逐渐从视线里消失的背影,忽而垂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怜香惜玉,他低声自言道:“唉,又一个自投罗网者,你说这丫头年轻美貌的,还没嫁就撇清了关系别管了呸,偏偏还要说给人家怀了个孩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这是,唉,女人真奇怪!”   “牢头大哥这是在说谁呢?”他话还未完,突然耳畔又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他猛地抬头,就见一红衣女子正笑脸盈盈的向他走过来。“姑娘你是?”牢头搔着脑勺问道。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并向牢头行了一礼,道:“哦,我是来找我妹妹的,我有一疯子妹妹跑到这天牢里来了,牢头大哥可有看到?”   “疯子妹妹?”牢头骇异一惊。红衣女子连忙解释道:“哦,牢头大哥别害怕,我那妹妹不过是为情所困,为自己心上人担心得快要发了疯,我们都劝她不住,没想到她真的跑这天牢里来了,牢头大哥您看要是见过她就告诉我一个她的去向,我也怕这喜欢闯祸的丫头给您惹出什么麻烦来,你说呢?”   红衣女子笑得比烟花还要灿烂,比酒还要醉人,那牢头看得不禁有些痴了,手一举,仿佛不受控制的点向了天牢深处,结结巴巴道:“那你,快快将你妹妹给带出来哈,她就在那边,在那边找她相公去了。”   红衣女子望向了牢头指向的方向,立刻飞奔了去,仿佛凌波虚度,她蓦然回首,对牢头妩媚的一笑:“多谢牢头大哥,我将我那妹妹带出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唉哟,姑奶奶哦,赶紧把人带出来,赶紧走,求你们不要报答我了——”那牢头怕得一身冷汗都冒了出来,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那红衣女子到底有没有听到,人就没有了身影,牢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怔,连忙开始唤人:“来人啦,来人!”   “你不用叫人了——”蓦地又传来一个声音将他的叫唤压了下去,他转目一看,见是一身蓝衣的贵公子,连忙下跪道:“小的参见蓝少郎,小的守狱失职,让两女子进了天牢,还望蓝少郎恕罪,小的这就去把那两女子给赶出来——”   “赶出来就不必了。”蓝少郎立刻打断,眼眸中闪出深邃的光芒,命令道,“有多少人进入天牢看望玉树子逸,你要将每个人的相貌都记下来,还要时刻派人盯着她们,看她们到底来干什么,并将看到的或听到的一切随时向我禀报即可——”   “是,小的遵命——”   “你就在这天牢门口看守着,看是否还有人进来?”   “是,小的遵命。”   蓝少郎将命令传下后,便立刻走出了天牢,就在他回到兵策府的一路上,偶然碰见一个身着黑色大氅头戴风帽的少女带着一名丫鬟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慢着,蓝少郎在兵策府似乎没有见过姑娘,姑娘是?”   蓝少郎话还未问完,那少女忽然转身,将头上的风帽揭了下来,蓝少郎见其容貌,神色一惊,立刻单膝跪了下来,低声道:“臣不知是月主,还请月主恕罪。”   这黑衣少女正是灵玥,而她身旁所带着的丫鬟便是已易容侨装打扮过的雨天。   “不知者不罪,蓝少郎请起吧!”   “请问月主您这是要去哪里?一个人孤身外出,恐怕不太安全,不如让蓝少郎随行吧,还可以保护月主——”   “放肆!你到底是想保护我,还是想跟踪我?”灵玥娇声大怒道,“我在兵策府呆得太久了,也太闷了,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行吗?何况还是兵师派给我的小霞跟着我,你难道还怕我会失踪了不成?”   “臣不敢跟踪月主,只是臣受了兵师之命,一定要保护月主的周全,何况月主现在有孕在身,实不宜外出远行。”   “你——”灵玥一时生气,竟有些头晕目眩,她身旁的丫鬟也便是雨天连忙扶稳了她,也劝道,“月主,不如我们就听了蓝少郎一言,先回兵策府休息一下吧,嗯?”   灵玥见雨天向她使眼色,忖度其意后,也点头应道:“好吧!既然蓝少郎职责在身,我也就不为难蓝少郎了。”说完,她对雨天命令道,“小霞,我们回去吧!”   “是,月主。”雨天欠了欠身,随灵玥转身又返回了兵策府,蓝少郎心生怀疑,便尾随其后,时刻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直到她们进了寝宫,猛地关上门,将自己关进房里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寝宫里进进出出的也就是一些端茶倒水的兵策府丫鬟而已,他没有见到生面孔,也就没有再生疑。而其中有两个丫鬟从他身旁走过后,远远的回望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回头,便加快了速度向兵策府外奔去。   天牢之中,当灵雨相将玉树子逸缠缚的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碧衣少女云折烟正好找到了这里,眼见这一幕,猛地一股怒火冲进脑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立刻从腰间帛出一条细鞭子,“啪——”地一下朝灵雨相身上猛抽了过去,并大声怒叫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你抱着我相公干什么,还不快放开他——”   灵雨相一吃痛,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臂,这时,玉树子逸才缓过气来,但大脑还是处于晕眩状态,以致于视线有些模糊,听觉也不是太灵敏,他竭力睁着眼睛,勉强才看清那碧衣少女正是云儿,心中久藏的思念也脱口而出,低低的唤了一声:“云儿——”   “哦,我当是谁这么大胆的闯进天牢里来呢,原来是云家小姐,野蛮的丫头——”   “你说什么?”云折烟火气一来,鞭子立刻又举了起来,尤其看到玉树子逸奄奄一息的样子,顿时心生疼痛,用力的挥着鞭子狠命的抽到了灵雨相身上,大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坏女人,蛇蝎心肠的女人,本小姐再怎么野蛮也没你这么歹毒,你把我的子逸害成了什么样子——”   云儿一边鞭打着灵雨相解气,一边回望着玉树子逸心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灵雨相躲闪不及,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出了几条破痕,顿时也大怒了起来:“臭丫头,你竟敢打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现在宫中是什么身份,你就不怕我抄了你全家,杀了你满门吗?”   “我管你什么身份,你把我的子逸害成这个样子,我不但要打你,我还要杀了你,将你打到死为止,才能够解恨!”云儿恨恨的说着,眼泪也是止不住的直往下掉,也不管那灵雨相威胁她什么,只是追着她一个劲儿的将鞭子往她身上抽,似乎不抽到她断气势不罢休。   “云儿,云儿……”玉树子逸想唤止她,声音却越来越低,他的精力也已支撑到了极限,若不是看到云儿,他想他早已经又晕过去了。   云折烟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叫唤,也猝然止了鞭子,飞扑到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子逸,对不起,对不起,云儿来迟了,他们……他们竟然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该死的,是谁陷害的你,我一定要杀了他为你报仇,子逸……”   她一边用衣袖轻拭着他身上的伤痕,一边抱着他嘤嘤哭泣,却换来他仿佛斥责似的一句话:“云儿,你不该来这里的,快出去——”   “你说什么话,我是你未婚妻耶,我还要等着你向我爹爹提亲的,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为什么不能来看你,我不但要来看你,我还要救你出去!”   “哈哈……”云折烟哭得是梨花带雨,灵雨相却在一旁仿佛听笑话似的掩口大笑了起来,讽刺道,“臭丫头,就凭你,也有本事把朝廷第一重犯救出去?”   “你给我闭嘴——”云折烟陡然回头,气冲冲恶狠狠的瞪着灵雨相,怒道,“死女人,贱女人,你挑拨我和子逸的感情不说,还害得子逸变成今天这样,我今天非杀了你为他报仇不可——”说罢,她又将带刺的细鞭抽了出来,两手一拉,将十足的劲贯在了鞭绳上,灵雨相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也变了脸色,等到云儿的鞭子“刷刷”如一道道闪电般向她劈过来时,她已躲闪不及,挨了几鞭后,她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脑中灵光一闪,眼眸里露出阴鸷的笑意,她指向了云折烟身后的玉树子逸,笑道:“臭丫头,你别光顾着打我,恐怕你心上人撑不到你打死我的那一刻了——”   “什么?”云折烟脸色一白,立刻就扭转了头,回扑到玉树子逸身边,一边轻声呼唤着已渐渐闭上眼睛的玉树子逸,一边焦急的为他解着手上的镣铐,但任她如何费尽全力,也无法解开他双手上的铁索。“子逸,你可千万别睡着,我来救你了,我们要一起出去,我们还要成亲的,我求你千万别睡着,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她捧着他的脸颊,给他最深切的呼唤以及最真切的温暖,眼泪如同清泉一般的流淌在了他的脸上,最初的温暖变成了最后的清凉,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却还是执着的劝道:“云儿,不要管我,快离开这里,你还有爹娘,还有很多朋友,不要因为我……”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不许说,不许再说……”云儿忍不住抹着眼泪大声哭了起来,将双臂轻轻的环在了玉树子逸的腰际,“我说过,我永远喜欢子逸,我对子逸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救你出去,我们要一起走,一起……”   玉树子逸心中已是焦急万分,却偏偏没有力气说出话来,只有不停的厉声道:“走,走,走——”显然用尽了力气,他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冷酷无情。   云儿不停的摇头,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心急如焚的左顾右盼的想要解开他手上的铁索,口不还不停的念着:“怎么办,怎么办?要是飞城哥哥在这里就好了,飞城哥哥是神盗,他一定可以用他那什么破钥匙打开这绳索的——”   她焦急的来回踱着脚步,还时不时跟玉树子逸说话,提醒着他保持神志,却忽然闻到灵雨相的掌声及大笑声。   “真的是好感人呀!好一对金童玉女,我真的想成全你们了——”   云折烟见她就心烦,一心就想着如何救玉树子逸,却没有看到灵雨相眼眸中突地射出杀气,手中也突现一把血色的柳叶刀,冷冷而妖邪的,她望着玉树子逸翕开的眼眸,低声笑道:“玉树子逸,我今天就要让你亲眼看到你心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血光煞现,顿时刺伤了玉树子逸的眼睛,垂死边缘的他眼见着那道充满杀气的光芒向云儿射过来,星亮的眸子陡然扩张,惊惧的大声叫道:“云儿,快走开——”   但是似乎已然来不及,云儿转身扑到他怀里的时候,那道血色之光也刺向了她的后心,却也就是在这一时刻,同时有多道冰亮的银针扫射过来,与那道血色之刀交击出绚烂的火花,一个婉媚而清亮的声音传来:“好阴险的女人,竟然从背后暗算人,还好我来得及时。”   灵雨相手腕已震麻,甚至腕骨都有些错位,疼痛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她陡然侧目,将凶厉的目光射向了正向她款款走来的红衣女子,恨恨道:“神龙阁的酒神玦妃——”   “不错,是我——今日让你见识了一下我的冰影神针,也算是你的荣幸——”   “妃儿姐姐,你怎么来了?”云折烟亦惊喜又担忧的奔到妃儿身边,挽起她的手,急道,“妃儿姐姐,你快来帮子逸把这铁索解开,子逸快不行了,快——”   妃儿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云儿拉到了玉树子逸面前,而灵雨相趁她们二人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悄然退到了一个地下洞口,遁去了身形。   第一百零三章 表白   牢头吩咐数十狱卒包围了玉树子逸所在的刑房,看到灵雨相遁地走后,他便命人立刻将此消息传达给了蓝少郎,并叫稍擅长画者记下了灵雨相本来的面貌。   “你们所有人在此要无时不刻盯着他们,确保罪犯的安全,也一定要防止有人劫狱。有什么事情随时向我传报。”   牢头严肃的下达命令后,又接到天牢门外传讯兵来报:“参见牢头,门外有两名宫女要进大牢,说是奉了兵师之命——”   “兵策府的丫鬟?”只要是听到兵师华澈这四个字,每个人的态度都会十分的敬畏起来,牢头一时有些慌神,连忙吩咐道,“带我去迎接她们——”   天牢外,两名宫女颔首亭亭玉立,其中身材稍显高挑的宫女手中端了一只精美的盘子,而另一娇小玲珑的宫女右手边提了一只篮子,阵阵微风吹来,吹出篮子中飘出来的一阵浓香,似乎是肉香味,牢头不由得缩了一下鼻子,问道:“两位姑娘屈尊降贵,来天牢此等阴暗地方,不知有何贵干?”   “说贵干不敢当。”高挑的宫女欠了欠身,对牢头温柔的笑道,“我们二人是奉了兵师之令特来为玉公子践行,侍奉他吃最后一顿饭,还请牢头大哥带我二人进去,可否?”   “既然是奉兵师之令,小的岂敢拒绝,只是,姑娘可否将兵师的圣旨给我看一下?”   高挑宫女低眉的瞬间,脸色变了一变,稍迟疑了片刻,方才从衣袖中取出一卷轴,递给牢头,并歉意的笑道:“哦,牢头大哥,你看我这记性,怎么就忘记了先传兵师的圣旨呢?是你自己看,还是我念给你听听?”   牢头老脸一白,立刻就跪了下去,惊道:“姑娘授兵师之令亲自来狱中一趟为玉公子践行,小的岂敢鲁莽冒犯,由请两位姑娘——”   “牢头大哥也不必这么客气,你我都是给兵师当差的,以后互相照顾一下就好。”高挑宫女满面微笑的说着,示意身后的娇小宫女与她并肩而行,二人得了牢头的指路,很快便找到了玉树子逸所在的刑房。听到刑房里传出来女子的哭声,高挑宫女不由得诧异道:“怎么,牢中还有别人吗?”   “姑娘,都是玉公子的朋友情人,这两女子硬是要吵着见玉公子最后一面,我也没有办法——”牢头句句语气里透着无奈,高挑女子也会其意,点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请牢头大哥放心,此等小事,不必挂怀,我也必不会在兵师面前多嘴——”   “那谢谢姑娘,谢了——”牢头喜不自禁的摊开手臂,对两位宫女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谄媚的笑道,“请吧!玉公子就在里面呢,这小子性格硬得狠,用刑用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还硬撑着,我真怕两位姑娘会被他吓着——”   牢头在说话的过程中,觉察到那娇小的宫女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便走到她面前,问道:“这位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话吓到姑娘了?”那宫女没有回音,也始终不抬起头来看他,牢头便心生了疑犊,故意凑近那宫女的脸,问道,“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呀,怎么感觉你好眼熟呀?”   小宫女还是没有回答,高挑的宫女便接道:“哦,牢头大哥请见谅,这位新来的宫女小灵还没有熟悉宫中的礼节,有点胆怯,你就体谅体谅她,让她也跟我一起进去吧!”   “哦,原来是新来的呀,难怪,怪怪……”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盯着那娇小宫女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或担忧或疑怯的神情。   高挑宫女见牢头专注的神情,故意走近他,低声笑道:“牢头大哥,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们这位小灵妹子了吧?”   “哦,岂敢岂敢——”牢头连连摆手,本来就已苍白的脸吓得更加苍白,他连忙为自己辨解道,“两位姑娘别误会,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兵策府的上等丫鬟有非分之想,两位姑娘奉命来为玉公子送饭,小的也不好再跟随,那就有劳二位了。”   “那好。牢头大哥忠于职守,奴婢小霞一定会在兵师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呢!”   自称小霞的高挑宫女对牢头嫣然一笑,连忙挽了身旁宫女小灵的手,轻轻徐步悄然走进了刑房。那牢头摇了摇头,也转身向天牢门外走了去。   在妃儿的帮助下,云儿终于解开了玉树子逸手上的铁铐,但玉树子逸却已支撑到了极限,委顿在地,全身的伤口从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露出来,狰狞可怖。云儿将他抱进了怀里,泪水涟涟而下,哭声不止,却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才能救他。   “妃儿,子逸全身都是伤,我们连一点金创药都没有带,该怎么办?”云儿向妃儿求救,妃儿也叹息着摇头,蹲到了玉树子逸面前,看见他还在用力的睁着眼睛,便问道:“玉公子,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我是神龙阁的妃儿,莲汐姐让我来问你真相,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获罪入狱,能将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妃儿么?莲汐姐会想办法救你的……”   “公……公子莲汐么?”玉树子逸微弱的气息低喘着,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要卷入其中,没有人可以救我,不要卷进来……”   “妃儿姐姐,子逸现在一定很痛苦,我们不要急着问,让他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云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很难受,看到子逸变成这个样子,别说是你,我见了都心疼,但是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必须要先将事情的真相弄清楚,莲汐姐才会有办法救他呀!”   “哦。”云儿还是停止不了眼泪,抹干了眼眶,便立刻又有大滴大滴珍珠落下,她轻轻的将玉树子逸扶起,看向他半开半合的眼睛,问道,“子逸,将真相告诉我们吧!云儿……云儿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等了半响,玉树子逸才缓缓将一只沾了血色的手抚向云儿的脸,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云儿,今生……是我负了你……”   “不,你没有负我,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只不过是被那个坏女人威逼了而已,云儿不会计较那么多,云儿其实只想和子逸在一起,这分别的二个月以来,云儿真的好想好想你,一直埋怨着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可是没有想到……”声音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又将双手捧向了玉树子逸的脸,低声肯求道,“过去的一切,是云儿误会了你,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子逸,将真相告诉云儿,好么?我知道你一定是被冤枉的,如果不帮你洗刷冤屈,你也一定不会跟我们一起逃出去,那么,云儿求你将真相告诉我们,好么?”   玉树子逸还是淡然的笑着,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蓦然间,他闭上了眼睛,低低的吐出一声:“你们都走吧!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有半点好处,不要卷进来,都走吧!”   “我不走!”看着玉树子逸一副仿佛欣然赴死的表情,云儿突然提高了音量,大怒起来,她蓦地从地上拾来一把灵雨相落下的柳叶刀,贴在了自己的雪颈上,倔强的含泪威胁道,“告诉我,子逸,否则,我云儿就先你而去——”   “云儿——”妃儿一声急唤,玉树子逸也陡然睁大了眼睛,举起手来握住了云儿手中的弯刀,紧张的喘息道:“好,我告诉你——”   看着玉树子逸握刀的手上又重染上鲜血,云儿心疼亦感动得热泪盈眶,丢下柳叶刀,扑到了玉树子逸怀里,低声喃喃道:“子逸,我们原来是很让人羡慕的一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妃儿姐姐常说,我们之间缺少沟通,云儿也想多了解你,关心你,照顾你,支持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但是,为什么你一直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肯说,为什么要将心藏得这么深,不让我走进去呢?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的天真善良,你有好的家庭,有视你为掌上明珠的父母,还有一些疼爱你的兄弟姐妹以及朋友,你的生活一直都充满了欢笑,而我却是一个背负着命运活在黑暗之中的人,我能给你爱情,却无法保证给你幸福。所以,我将自己所有不快的事情包括身世、过去都掩藏了起来,为的就是不影响你的生活……   我想让你一直都这么开心。难道是我错了吗?我们之间缺少沟通?   “对不起,云儿,其实我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呀——”   “为什么要这么说?”云儿怫然不悦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云儿,我是灵氏一族的子裔,而且我的母亲就是二个月前发起宫廷政变的灵紫露,我本来也就是判逆者的儿子,早就是一个被判处死罪之人,如果我告诉了你这些,你还会爱我么?还会开心么?”   灵氏一族的子裔?云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万分的诧异,竟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惊措的摇了摇头:“你一直隐瞒我的就是这些么?你当我云折烟是什么,会因为你的身份,会因为你是判逆者之子,会因为你是朝廷重犯而抛弃你么?子逸,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或是没有什么,而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你,我云折烟将终生的幸福都托付给你了,京都全城都知道玉树子逸将会向云折烟的父亲提亲,我这一生的清誉都给了你,你还让我怎么可能爱上别人,嫁给别人——”   云儿的这一番话说得动情,将妃儿都感动得抬袖拭起了眼泪,玉树子逸也感动得再也说不出狠心的话,而将他与灵雨相之间的关系以及入宫以来所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云折烟,包括灵雨相设计陷害、灵玥误喝催情药、飞城以身救灵玥,而自己为飞城顶下了这场灾祸都如实说了出来。   他说完,不仅云儿、妃儿为他伤心流泪,就连一直静伫在一旁的两位宫女都黯然失神,其中一位宫女竟嘤嘤哭出声来。   “你真是个傻瓜,真是个傻瓜,从头到尾关你什么事呀,你为什么要将所有的罪都一个人承担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为你伤心的吗?简直太傻了,太傻了……”   云儿或怨或嗔怪或心痛的哭着,玉树子逸为她轻拭着眼泪,偶地侧目,余光里竟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向他走过来,是一丫鬟打扮的少女,但他却一眼就能认出这个扮装成宫女的女孩就是灵玥。   第一百零四章 对你好么?   “玥儿……”这一声轻而微弱的叫唤饱含了关怀与复杂的感情,隐藏在他清澈眸光中的话语,不曾滑出唇舌间,便化作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凄恻与痛惜。   灵玥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万没有想到自己用身体和感情的代价为他们所求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玉树子逸全身的伤口亦如利刃一般割着她的心脏,对他是无法言喻的痛,对她却是一种巨大的讽刺,讽刺着她的天真,讽刺着她的愚昧可笑。   “对不起,子逸表哥,玥儿对不起你……”   锥心的痛仿佛压抑许久,陡然间如同山河决堤,灵玥痛哭着,无力的跪倒在了玉树子逸面前,纤细的手指带着恨的力量狠狠抓着自己的膝盖,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愧责与悔恨。   “是我害了你,是我灵玥没用,害了你们……是我没用,是我……”   灵玥一声一声的啜泣流尽了心中对于那个人仅存的一丝敬爱与感激,同时她也恨着自己的懦弱与无能,她曾经什么也没有奢望得到过,可就是因为少了这一点的奢望,她所有的亲人、朋友、爱人都在意外的得到后又很快失去。   不争取,反而会失去的彻底,这便是上天对她的教训么?   玉树子逸微微张开唇角,刚想要说什么,云折烟却忽然跳了起来,一双美目怒瞪向了灵玥,怨恨的厉声斥道:“原来你就是月主灵玥,就是你害得子逸入狱,是你害得他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都是你害的,你还害得飞城哥哥变成了朝廷通辑犯,你害了多少人,你自己知不知道,你简直就是一扫把星!”   云儿心直口快,尤其是一想到玉树子逸所遭受的牢狱之苦,一股怒气冲斥胸臆,更是无法克制,灵玥何时受过这等斥责,但云儿的这一番话却是真正的给了她当头一棒,大脑在清醒的瞬间,又痛至麻木。   “你给我滚,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接近子逸了,也不要再接近任何人,不要害得每个男人都为你而死……”云儿的话毫不留情的痛击着灵玥的心灵,无话可说的她唯有沉默的愧责,沉默的抑痛,在云儿的推拉下,她的身子竟然弱不禁风似的向后倒了下去,心好似猝然间裂开了一般,她痛得捂住了胸口,唇角边渐渐溢出鲜血来。   “云儿,住手,不要碰她——”   玉树子逸突地提高了音量,并伸出手来阻止,云儿见他望着灵玥的眼神含满了担忧殷切,不免心生妒意而难过道:“不要碰她?子逸,和她呆在一起那么久,你是不是也如飞城哥哥一样爱上她了?”   灵玥一惊,张唇想要辨驳,玉树子逸摇头道:“云儿,她是我妹妹,而且她现在已有身孕了,她所遭受的痛苦并不会比我少,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她是最无辜的——”   云儿的身子震了一震,不敢置信道:“孩子?谁的孩子?”   她看着玉树子逸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与失望,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云儿必是误解了玉树子逸,而玉树子逸却沉默着不再争辨,灵玥也双手捧着自己的腹部,嘤泣不语,这时,与她一起来的高挑宫女小霞也就是易容后的雨天扶起了灵玥,启唇道:“月主的孩子自然是未来月君华澈的,云儿,不要多想。”   “你是谁?”云儿心中仍然很难受,娇声问道。   “和月主在一起,我自然是月主身边的丫鬟。”雨天微笑着作答,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提着竹篮走到了玉树子逸身边,揭开篮上碧纱,取出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菜肴,放置在了玉树子逸手边,道,“玉公子,这是月主命我们这些奴婢们专门为你准备的菜,月主说这些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希望……你能好好吃上这最后一顿。”   雨天一边说着,一边向玉树子逸使着眼色,手中挽着青竹签颇藏深意,而云儿听到此话后却更是怫然不悦起来,将雨天推向了一边,她抚着玉树子逸,大怒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顿,我不许你胡说——”   雨天冷静的笑道:“就算不是最后一顿,但饭还是要吃的,云儿,你总不会让你心上人饿死在天牢里吧?”   “那也不用你们管,还不知道你们这菜肴里有没有下毒呢!”云儿气冲冲的说着,突地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吃进腹中,闭目良久,眼角滑出眼泪,确信无事后,她才睁开眼睛,拾起碗筷,将一颗肉丸喂至玉树子逸嘴边,哭道,“子逸,你一定很饿了,云儿一直以来没有机会照顾你,今天,就让我来侍奉你吃这一顿,好么?”   玉树子逸虽全身已颓然无力,却紧握住了云儿的手腕,笑道:“谢谢你,云儿,其实我一点也不饿,让我和月主说几句话,好么?”   云儿眼睛一酸,本想发脾气,但见玉树子逸眼神是许久未曾见过的温柔,虽心有不愿,却也点头退向了一边,冷冷的瞥了灵玥一眼,低声呵斥道:“子逸有话跟你说,你快过来吧!”   从未有人用如此近乎于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就连恩师也不例外,灵玥心知云儿心中的怨恨与痛苦,也并不在意,却是早就心忧如焚,迫不及待的跪坐在了玉树子逸身边,含泪轻声唤道:“子逸表哥,我还带来了一些药材,都怪玥儿不才,只向子逸表哥学会了识别药材,也不知道玥儿带来的这些药材能否对子逸表哥身上的伤管用……”近在咫尺的看清了玉树子逸身上错综交错的伤痕,灵玥不免心惊而不忍的捂紧了嘴,低声道:“他竟然这样对你,竟然瞒着我这样对你……”   “玥儿,我走后,华澈怎么对你的?对你还好么?”   好么?灵玥微有些惶惑的抬起头,看向玉树子逸,或是看向不知道的远方,恩师……对她好么?将她软禁在他的寝宫之中,每天对她施尽凌辱,在他的压迫下,她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权力,没有自由,甚至没有自尊,如若不是她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来博取他的怜爱,她不知道那样的日子到底会持续多久?   用他的柔情包藏着欺骗,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爱,这就是对她好么?   介于暴虐与温柔之间,将爱变成毁灭她的工具,这就是对她好么?   从未过问过她的感受,只将她当作一件物口一样独霸占有,这就是对她好么?   不,这不是,我灵玥宁愿不要这样的爱情。   “子逸表哥,你放心,恩师,他对我,很好。”灵玥笑着垂泪,扑扇着蝶翼般的长睫,泪珠凝结出凄清而绝美的光芒,“毕竟,我是他统冶麝月国的政冶工具,没有了我,他也很难登上月君的最高位置上呀!”   “不,玥儿,你还不够了解她。”玉树子逸摇了摇头,叹道,“他的野心远不止这个麝月国,你对他来说,于政冶上已可有可缺,他完全可以罢黜了你,自称为帝,只是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担得起这个篡位的恶名。”   灵玥神色一变,几乎是脑海里一空,呆怔的望向玉树子逸。就连雨天也略微惊诧的白了脸,陷入沉思之中。   “所以,他对你的好是真正的完全出于他对你的爱,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只是,玥儿表妹,我们灵氏一族若是没有了你,就真到了气数已尽之时了。”玉树子逸悲哀而无奈的看着她,低声再三叮嘱道,“所以,为了麝月国,为了我们灵氏一族,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活着便是希望,明白么?”   灵玥有些怨恨的抓向自己的腹部,听着玉树子逸的这一句话,又立刻将手松开,点头笑道:“好,子逸表哥,玥儿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也请你……也要为了我,为了你所爱的人好好活下去,玥儿,玥儿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话说到这里,刑房外突然有人声高啸着传来:“时辰已到,里面探牢的马上出来!”   灵玥猝然一震,雨天立刻将她扶了起来,低声催促道:“月主,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牢中必会有人向兵师传报这里的一切情况,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刑牢外的人声催促得越来越急,不耐烦的语声震天,灵玥勉强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望了玉树子逸一眼,最后道了一句:“子逸表哥,一定要等我救你——”   没有等玉树子逸回答,雨天拉着灵玥飞快的向牢外行去。   第一百零五章 讨两个男人   灵玥和雨天走出天牢时遇上了蓝少郎。带着数十跟从的蓝衣少年看到灵玥时也是瞬间一惊,神色颇为忧惧,他向灵玥单膝跪了下来,高声微沉道:“蓝少郎叩见月主,月主乃金贵之体,不宜在天牢久留,蓝少郎恳请月主即刻回宫。”   “即刻?”灵玥先也是有一点惊慌,听得蓝少郎一言,便有些愠怒形于表,冷笑道,“蓝少郎这是命令么?命令我即刻回宫?”   “不敢!”蓝少郎立刻拱手道,“少郎也是听命行事,月主身怀帝裔,若是凤体违和,臣等难辞其咎,帝君亦会牵怒臣等,龙怒必会又见血腥。”   灵玥微微一震,轻声自语:“帝君?”原来恩师真的要自称为帝,蓝少郎竟毫不避讳向她道了出来,尊她已明显在恩师之下,灵玥竭力掩饰住了内心翻滚的情绪,正言道:“我的身体我心里最清楚,不必你们挂心,蓝少郎何故在此?天牢之中囚禁了何人,值得兵师身边的亲信侍卫亲自把守?”   蓝少郎低垂的目光中稍有了惧色,停顿片刻,他也从容的抬首道:“回禀月主,牢中所囚之人皆是朝廷重犯,现今刑部与天牢之事皆由我掌管,臣等职责在身,请月主明鉴。”   “谁交给你的职责?”灵玥突地提高声音道,“你本任兵部北阳蓝少一职,现今调任刑部,兵部少郎职位空缺,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玩忽职守,又可担当得起?”   蓝少郎一怔,竟有些无言以对,便承任过错道:“月主教训的是,臣知罪!”   “既然知罪,那便回到兵部去吧!我见新编入精卫士的那些军队纪律并不严谨,希望你能好好操练新军,为我麝月国储备有用之士。”   “是。臣遵命。”蓝少郎朗声作答,起身临走之时,又望了天牢深处一眼,灵玥见他眉宇间阴郁,似有忖度,便问道:“蓝少郎还有什么急事未办吗?”   他是接到牢头传达的讯息而赶到天牢的,如兵师华澈所料,将玉树子逸获罪入狱之事召告天下,便一定会有其同党潜入天牢来救他,七日来守珠待兔,他终于看到了结果,却万没有想到这关键时刻,竟会在此遇见了灵玥,玉树子逸被打入天牢之事,兵师召告了天下人,却唯独隐瞒了月主灵玥,可见若是让她知道了此事,将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   蓝少郎只觉背脊都在发凉,但他毕竟是臣子,而灵玥虽无实权也是名义上的月主,他就算借了华澈之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违抗灵玥,便只有低头答道:“臣无紧急之事,来天牢也只是巡逻,既然巧遇月主在此,那么臣便送月主回兵策府。”   灵玥也能猜到蓝少郎此行的目的,如果要保证牢中看望子逸表哥的那两名女子无事,便一定要引开蓝少郎,于是,灵玥莞尔笑道:“亦可。那就请蓝少郎护送我回宫吧!”   蓝少郎应了命令,便跟在灵玥二人身后,一路随行虽悄无声息也不曾离开。   灵玥回到兵策府寝宫之后,立刻关上了门,雨天默默的注视着她,静了良久,见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不愿发泄出来,便安慰道:“月主,不必担心,玉公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而我们也一定能有办法将他救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灵玥苦笑着,眸中盛满的晶莹还是抑制不住的溢出了眼眶,“我只是恨我,真的很笨,很傻,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他欺骗了我那么次,我居然还那么天真的相信他,我真的好笨好傻……”   手指抓着窗棂,抓出几道浅痕,灵玥贴着门滑倒在了地上,猛地,她眸光中透出雪亮痛恨的光芒,双手握拳竟捶向了自己的腹部:“他既如此欺骗我,我为什么还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我真的好恨……好恨他啊!”   雨天见罢惊惧得立刻抓开了她的手,不停劝慰着,直到她精疲力竭,最后和她拥抱在了一起,这一刻,亲情在二人之间传达着温暖,灵玥痛苦的低声喃喃:“雨霏表姐,我该怎么办?这一生尽毁于他手,我只能乖顺的做他的傀儡,否则,一旦触犯了他的逆鳞,我怕我将会对他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他定然不会爱我到永久……”   “我会帮你的,即使你现在只有一兵一卒,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的,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既然决定了反抗,决定了站在他的对立面,夺回属于我们灵氏一族的兵权,那么,你就不能再心软,你的仁慈只能对天下人,却不能对他——”   “我的仁慈只能对天下人,却不能对他——”灵玥沉吟着,心口有一丝的惊痛,是的,她尝试过数次想要以自己来牵制他,她甚至奢望过他能改变,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太过仁慈,不够狠心么?   “好,我一定会牢牢记住这一句话。”目光中的柔婉逐渐变成坚毅,她的内心仿佛下了一个决定,咬紧唇瓣,她又抚向自己的腹部,用极轻的声音叹道,“对不起,我的孩子,也许你一出生,就注定了不能父母双全……你将会没有父亲,或者是,没有母亲。”   雨天牵起了灵玥的手,扶她到妆台,对着镜子,摘下她头上的发簪,为她轻轻的梳起长发来,想要一个人蜕变是一件很艰难且很痛苦的事情,那么就要给她时间,给她冷静思考的空间。镜中的她眼睛还有一些红肿,但眸光中所有的柔软、善良与仁慈都已开始渐渐冰封,清澈的眼瞳也慢慢交汇出多种复杂的颜色,变得幽深不见底。   同一日,华澈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本,忽然之间,满桌的书卷竟飞了起来,门窗蓦地被风刮开,一捧星光乍现,幻化出一道人影站到了他的面前。   黑发白袍,修长如竹,挺拔如松,有女子的柔美,更有男儿的英姿,正是公子莲汐!   兵策府里的侍卫如见幽灵,慌急的赶到御书房救驾,却被华澈招手示意退了下去。   “来得正好,等你很久了。”华澈放下了手中还未看完的奏章,抬眼对她笑道。   “五哥,好久不见,我也甚是想你。”公子莲汐也少不了客套话。华澈轻声笑了一声,抬起广袖,示意她坐下,道:“你能来我兵策府,也必然是想好了,来朝廷为官,将你的能力献给国家,我猜得对么?”   公子莲汐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的案几旁,自酌一杯美酒,喝上一口后,并赞叹了一句:“好酒!”望着华澈一笑,她道,“我当五哥必是神通广大,什么都应该知道,没有想到也有猜错的时候,今日可让我荣幸的碰到了这一次。”   华澈也并不惊讶,仍是从容的笑道:“是么?我猜错了,那你来我兵策府做什么?”   “我来向五哥讨二个人。”公子莲汐端起一只酒杯,敬上一杯,嫣然一笑,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华澈接着问:“你要什么人?”   “男人。”公子莲汐眨了眨眼,迎视着华澈的目光,“而且是俊俏好看的男人。”   “你要男人干什么?”华澈故意调侃着反问。公子莲汐笑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好色,凡是俊俏好看的男人,我都喜欢,也正因为情不自禁的喜欢,所以不忍心看他们受冤的受冤,受罪的受罪,所以,我要讨回他们。”   “你要讨什么样的男人?”   “嗨,你应该知道的。五哥,你不会是存心想戏弄我。”公子莲汐拂袖拍案,在桌上印出一张王牌,点出两个名字来:“一个是玉树子逸,一个是书飞城。我就要这两个人。”   “哈哈……我不得不赞扬你一句,你的眼光真的很不错,看中的确实是两个不错的男人,但是优秀的男人,不只你想要,我也想要。”   “怎么,你还想男女通吃?”公子莲汐一激动,瞪着眼,陡然站了起来。   “有一个办法,既可以让你得到这两个人,也可以让我得到这两个人,你想不想试?”   “什么办法?”公子莲汐的眼神焦距立刻集中,蕴起极浓的兴趣来。   “我给你机会,将这两个男人救走,然后,你也要将这两个人再送回来,不仅这两个人要回来,你也要跟着一起回来,为我朝廷效命。这个办法,你以为如何?”   “五哥,你这分明是威胁,如意算盘也打的不错。不过,你不说还好,一说就刺激了我的好胜心,我必不会为你效命,而且这两个男人我也一定要带走,不信,你等着瞧——”公子莲汐满腔的壮志,信誓旦旦,一副热切期待挑战的样子。   华澈满意的笑道:“好,我就等着瞧——”   请将不如激将,我相信你有办法救这两个人,但我也一定会让你再回来!   一杯美酒倾入口中,华澈闭目微笑,余光见到公子莲汐已化星光倏然飞出窗外。   第一百零六章 雾雪蚕   华澈忙于政务,晚间来到卧龙居,也只陪灵玥吃过一顿晚餐后,便又很快离开,对于今日灵玥探牢之事,蓝少郎惧不敢提,灵玥也似忘记了一般,如往日里一般温顺的躺在华澈怀里,听从着他给她的安排,享受着他对她的关爱。   不再像从前一样与华澈吵架,也不再痛哭流泪引发旧疾,她竟然能变得如此的冷静,蓝少郎不禁心中发寒,这样近乎于理智的平静外表下所隐藏的怨恨到底有多深,感情又会有多复杂?   华澈离开卧龙居时,命其跟从。晚间华灯碍月,春寒袭身,路有飞盖妨花,蝉泣低鸣,静谧中有一丝难解的恐惧。华澈忽顿了脚步,一身雪袍在月色下翻飞,席卷起一片朦胧的秋霜,肃穆如同神袛一般的不真实。蓝少郎等了良久,才听得他开口问道:“今日可发生过什么事情?”   蓝少郎一震,神色中很快露出了惊惧,难道他早已知道灵玥探牢之事?   华澈转身看向他,又道:“月主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蓝少郎的心又蓦然抽紧,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说出来,华澈必会震怒而冶罪于他,罪之轻重他不敢设想,但不说,他作为其直接下属又岂能欺瞒?正当他开口准备如实回禀灵玥探牢之事时,华澈忽又叹了一口气,自言道:“算了,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看来我们之间永远也跨不过那一道隔阂。”   蓝少郎一怔,心中暗喜,原来他并不知道今日之事,而只是略有怀疑罢了。华澈又严肃的问道:“我要你想办法请书潋泊入宫一事办得怎么样了?”   书潋泊?荣城府,蓝少郎很快换回思维,答道:“潋泊公子已答应明日入宫,并说有三件宝物献给兵师。”   “哦?宝物?”华澈的眼中立刻积起了兴趣,“天下之宝尽在我王宫之中,他有何宝可值贡献朝廷?”   “这个,潋泊公子没有说,只是告诉属下,他所献之宝,兵师一定很感兴趣。”   华澈微微愣了一下,而眸中的兴趣显然更浓,笑意扬在唇角,他拂袖继续走在花丛小径之中:“好,明日你亲自派人将他接进我兵策府来,我倒要看看,他所献之宝到底有多么稀世骇俗?”   “是,不过,兵师——”蓝少郎急着转折道,“潋泊公子说,要在朝堂上进献宝物。”   华澈脚步一滞,陡然转身,目光倾射寒芒看向他:“他要在朝堂上见我?”   “是。”蓝少郎颔首作答。华澈的眼神里又透出或欣赏或莫测的复杂光芒来。   好一个书潋泊,心机城府不下于他,在朝堂之上求得他的千金一诺,他便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拿他怎么样了?   窗外月色正好,琉璃窗上惊起一片微光,灵玥换了一身适合于夜间出行的黑色大氅,在雨天的帮助下,来到了她久别多日的铃果芳香铃。铃声清且寒,歌声犹唱,灵玥指着树上的果子,对雨天介绍道:“这就是铃萝果,一种有生命且会唱歌的果子。而这片林子也就是我们灵氏一族修练雾雪蚕时所必须借助的圣地。没有铃果芳香林,没有我们灵氏一族的血祭,雾雪蚕这一象征着月主力量的奇功妙术也很难修练成功。”   “那你修练成功了吗?”雨天迫不及待而好奇的问。   灵玥摇了摇头:“上一代月主也就是我的母亲灵慧修练至三层,能吹水成雾,化水凝丝,卷起水潮,而我也只能修练到二层。”   “三层就能吹水成雾,化水凝丝,那修练到十层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我也不知道。据说灵氏一族传承雾雪蚕至今,也没有哪一代月主修练到十层,若是不够资格继承月主的人,说不定还未修练到一层,就会受其反噬而死。”   雨天心中一惊,问道:“也就是说修练此术还冒着生命危险,那你……”   灵玥点头,继续道:“是,有过几次,我也差一点走火入魔,受其反噬而身亡,但月祖母救了我……”说到这里,灵玥神色一黯,雨天知她必又想起了已过世的祖母而伤心,便握起她的手,安慰道:“玥儿表妹,逝者已矣,节哀顺便,我们活着的人一定人同心协力,重振灵氏一族,好么?”   灵玥微笑着点头,牵起雨天的手,走进了铃果芳香林中,树叶飘着花的清香,果子随风摇动,有如少女的吟唱,雨天听得心中有些畏惧惊寒,灵玥便笑道:“雨霏表姐,你不用害怕,铃萝果是保护我们灵氏一族人的果子,它能吃掉异族人,但对我们灵氏一族人是毫无伤害的,只要我们身上流着的是灵氏一族人的血……”   “是……是么?”雨天掩饰住了心中的惶恐,低声喃喃。   灵玥拉起她,在铃果芳香林中走了一大圈,最终走到了一座冰雕筑成的宫殿前,灯塔宝盖,飞檐如展翅之凤,通透剔亮,初见令人目眩神迷,雨天不禁发出感慨:“这片林子里竟然还有一座如此壮观美丽的冰宫!”   “听月祖母说,这座冰宫也是用来庇护我们灵氏一族人的,和铃果芳香林一样,算得上是镇国之宝,宫中还有我们麝月国的保护之神,也就是——月神。”   “月神?”雨天眸中突地一片晶亮,有些急不可待的拉起灵玥的手,“我很想见见月神,玥儿表妹,带我进去看看,好么?”   “好。”与雨天相处几日,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亲密,灵玥对她疏无防备,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两人进了冰宫神殿之中,百年不散的雾气仿佛迎接着她们,如同翻滚不息的流云般向两旁散开,冰宫里的一切亦是恒久不变,殿堂之上竖放一个巨大的神龛,神龛之中是女神的雕像,月锦白衣,烟纱萦绕,女神闭了双目,面容隐在烟雾之中,看不清的容颜却能给人一种惊慑天人的震憾力。   一种让人不自觉臣服的力量令雨天跪了下来,她双手合十,向神龛中的月神鞠了一躬,喃喃低诉着一些祈福之语。灵玥也跪倒在了她的身旁,与她一起合诵。   雾霭在她们与神像之间拉开了一层神秘的帷幕,雨天望着神像的容颜若隐若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令她心中生起一丝惊惶,这座神像一定不是普通的神像,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冰铸而成的“月神”就像活人一样,她甚至觉得神像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她,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忧伤。   这到底是冰雕的神像?还是封印在寒冰之中的活人?   雨天不禁心生起这样的疑惑。突地听到灵玥也叹息道:“雨霏表姐,其实我每次看到这座月神像,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有时候我还能像做梦一样听到她对我说话,她的声音就像母亲一们慈柔,很温和,很亲切,还有一次,我竟见她听了我的话之后流了眼泪,我知道那是幻觉,但还是情不自禁的想,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人呢?”   听得这一番话,雨天心中更生起了一种惶恐的感觉,也许那真不是幻觉,这座神像……这座神像到底是谁?雨天惊的抬起头,想要看清那冰雕中的容颜,但雾气有如魔障就是不让她看清,盯了许久,竟有些累了,雨天叹道:“不只你,就连我也觉得这月神像很熟悉,很亲切,我想……”她微笑着看向灵玥,“这就是月神给予我们灵氏一族人的爱护吧!玥儿表妹,可以跟我说一说,你在这铃果芳香林里修练的几年来,都遇到过什么较为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灵玥错愕不解,摇头道,“我只在铃果芳香里修练雾雪蚕,每次练完一个时辰之后,就回寝宫沐浴休息了,并无什么奇怪的事呀!”   “那你有没有在林中发现可疑的人呢?”   “可疑?”灵玥更是诧异,“雨霏表姐,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觉得这林子中会有可疑的人出现吗?”   没有吗?雨天心中一片失望,那么我的母亲到底在哪里?月主灵慧又到底在哪里?   “哦。没有就好了,我是怕你一个人在林子中修练不安全呢。”雨天心事重重的苦笑。   “谁说林中只有她一人!”陡然间,有人打断了她的话,如寒风吹来,雨天一个冷战,与灵玥连忙站起了身,寻着声音四顾环望,久不见有人出现,便疑惧着向冰宫神殿外的铃果芳香林里追去,果然,她们在林中看见了一身著雪色大氅的少女正在握剑起舞,舞出的是落花,是风烛血影,是残雪,是湖光山色,是惊世之景,是绝色之人。   灵玥见之惊道:“雾雪蚕!”   “雾雪蚕?”雨天也诧异的问道,“你是说,她练的就是雾雪蚕?”   灵玥也是惶然一惊,点头,向那正在舞剑的少女奔近,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也会练我灵氏一族的‘雾雪蚕’。”   少女不应,舞出漫天剑花后,方才慢慢停了下来,她的动作虽停了下来,但其身周却还有无数幻影起舞,她手中的剑光也蓦地消失不现,化为一柄匕首——   雾雪蚕!   少女用风帽半掩着容貌,清冽的目光陡地在灵玥脸上一扫,冷声道:“想要知道我是谁,就一个人跟我来!请听清楚,是一个人!”   第一百零七章 解毒天泉眼   少女说完,便展开雪氅,轻盈如蝶一般的飞了起来,灵玥错愕之下急切的跟了上去。雨天本要随行,却忽闻身后有一阵劲风袭来,好可怕的寒煞之气,雨天避开劲气回转身,竟见一女童站在了她面前。   女童的穿着十分奇怪,身高不过五尺,一身白衣却长及拖地,并逶迤数尺之远,面容清许,目光寒冽,唇润涂朱,仪态也可谓高贵典雅,倾华绝代。   但女童看她的眼神却仿佛是一个长辈看着孩子一般,有智慧的沉淀,看破世态人情的沧桑,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即使是再得天独厚的优秀人物也竟恍然觉得卑微。   “让她们去,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走的总是要走,凡事都将有个劫数。”   女童的声音竟也略显得沉钝而嘶哑,雨天注视了她良久,竟有些骇怕的问道:“你是谁?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片林子里的,又是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呵,我在这片林子里已呆了十五年了。”   “十五年?”雨天陡地一震,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女童竟在这片林子里呆了十五年之久,追溯到十五年前,她也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娃,正在带着刚出生的弟弟四处奔波,寻找着与她们失散的母亲。   十五年!雨天脑海里灵光一闪,几乎是惊骇的叫出了声:“你到底是谁?”   女童大笑了起来,她一双娇小的手缓缓的凌于半空之中,似乎握了天地间平和的力量,一身素衣在劲风下飞扬了起来,罩着她纤小的身体,仿若遮天蔽日的白云。   “我的孩子,你终于走到了这一天,能够勇敢的进宫来看你母亲了。”有如空谷回音的喃喃,那女童似乎并未启唇,一张瘦削的瓜子脸如同明艳的狐狸,身子如同鬼魅一般的腾入半空之中,那种旷世绝俗的气势,悲天悯人而隐含霸气的情怀,令雨天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母亲,孩儿不孝——”   “每一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而不同的经历将会造就出不同的人,十五年前,我丢下你们,就想着有这么一天,我的孩子们能变得足够强大,而处在温室中接受庇护的孩子总是很难长大成人,就如——灵玥。”女童笑着,轻轻的转过头,望向了冰宫之中神龛里的女神像,唇角掀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姐姐,怎么样,我的孩子总比你的孩子出色吧!虽然我忍受了十五年母子分离的痛苦,可是你,即使每天都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但却永不能相认,那种煎熬,绝不会比我少吧?”   什么?姐姐?雨天骇然的将目光射向了冰宫中的神龛,难道那女神像竟是……   灵玥追着那雪衣大氅的少女到了一处从未去过的地方,假山,瀑布,泉池如月,这王宫之中何时竟修筑过这样一个秀景胜地,恍若异世幻象一般的不真实。   那少女轻盈的落在了假山之上,从山涧流泻而下的瀑布竟穿透了她的身体而过,仿佛一副永恒不变的画卷。灵玥环视了一下四周,望向那少女,问道:“你引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能将你头顶上的风帽摘下来么?”   那少女淡淡道:“不能。我引你来此,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灵玥愕然,刚想问什么,那少女用手中的匕首当空一划,山石瀑布竟似迎刃而开,灵玥猝不及防,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进了泉眼之中,四周一片昏暗,灵玥惊措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后。”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在她耳边道,“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光影幻象,这个密室是我主人精心设计而成,就在铃果芳香林之下,可称之为美奂伦宫。”   “美奂伦宫?”灵玥在黑暗之中有一些不适应,便问道,“这里有灯吗?”   “怎么,麝月国的月主,竟然会怕黑暗吗?”那少女冷讽道,凌空点燃了一只蜡烛,走到她面前,抓起了她的手,催促道,“时间不多了,你赶快跟我来救一个人。”   “救人?”灵玥莫名奇妙,手腕被那少女紧紧捏住,一丝奇寒从她身上传来,透进心底,灵玥一惊,这少女竟似异于常人,身体寒冷如冰。也不知道绕过了几道弯路,那少女才驻住了脚步,打开一扇门,猛地将灵玥推进一间暗室之中。   灵玥脱口惊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耳边传来那少女的声音道:“他为你牺牲了这么多次,你也该为他奉献点什么了。”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灵玥小心翼翼的扶起身子,奔至了已被锁上的铁门边,望向准备离去的少女,问道,“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少女猛然回头,风帽落下,竟露出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来,灵玥惶然一惊的后退了一步,那少女冷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我也正在查我的身世,或许,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雪嫣。”   少女说完即走,灵玥急忙唤道:“你先别走,不要走——”   她的声音随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低弱下去,抚平心中的恐惧,她静下心来,竟听到有人颤抖的喘息声,她先是一惊,转过身退至了门边,房间里陡然亮起灯光,照出一张寒玉冰席上躺着的人来。   一身青衣的男子,披风铺地,黑发半遮半垂,因为灯光,他也警觉的转过身来,仿佛极怕冷似的抱着自己的身体,睁开眼睛,看向了灵玥。   “飞城哥哥——”灵玥蓦然一惊,脱口唤道。   青衣男子眼眸中也闪出了惊喜却又隐含骇惧的光芒,轻声唤道:“玥儿——”他立刻从寒玉冰席上滚落下来,仿佛受了极重的伤,全身无力,只能缓缓挪动身体爬向了她,灵玥见他痛苦中夹杂欢喜的样子,心中惊措一痛,立刻飞奔到他身边,抱起了他,担忧的问道:“飞城哥哥,你怎么了?”身体稍稍接触,便有一种彻骨的奇寒透进骨髓,“你的身体怎么这般寒冰,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听到冷这个字,飞城便下意识的挪开身体,轻轻将灵玥推开,并勉强扯开一丝微笑道:“没事,我这是受冻了而已,正常现象。”   “可是就算是受冻了,身体也不会寒冷如此呀,飞城哥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很痛苦?”   “没有,我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不过就是一点药,整不死我。我还要留着性命带玥儿去天涯海角呢!”   越是见飞城笑谑满面,灵玥越是感到心里难受,脑中灵光一闪,她惊骇的问道:“飞城哥哥,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药?”   “天下至寒之毒——天泉眼。”回答灵玥的是那少女雪嫣的声音。灵玥猝地抬头,又见那少女蒙面出现在铁栅栏外,“什么天下至寒之毒?谁给他下的毒?”灵玥焦急忧惧的问雪嫣,雪嫣低下头愧然回答道:“是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谁?”   雪嫣冷冷的抬眼,斥责道:“若不是因为救你,他也不会被兵师华澈逼至走投无路的境地,也就不会闯进铃果芳香林之中,更不会遇上我的主人而被我主人下这种毒。”   说完这一句话,雪嫣又似愧痛的转过头去,自责道:“当然,也是因为我将他带到了主人的面前,我想主人若是与兵师华澈为敌,就一定会收留他,但是,我却忘记了,她一向利用人的手段都是给人下一种万劫不复的奇毒,也就是天泉眼——”   因为我也自小被她下毒,所以不得不做一个影子杀手,替她卖命,一个永远也走不出一座宫殿的人,无法知道天下之事,便让我在华澈身边当卧底,一则为她传报天下之事,二则也将我视为一颗棋子摆放在了对付华澈的棋盘上。   “万劫不复的奇毒?”灵玥忧惊,问道,“那此毒何解?”   “必须吃主人给的解药。”雪嫣回答道。   “那你赶快让你主人拿解药来呀!”   “他不要,主人也不给。”   “为什么?你帮忙求个情,让你主人把解药给飞城哥哥,好不好?”   “我是说,飞城公子不要解药。”   “不要?”灵玥惶然,又天真的笑道,“他不要,我要,你快去向你主人求解药,给我,好不好?”   “你要解药干什么?”   我要解药干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好像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灵玥接道:“当然是救飞城哥哥——”   “你以为,你想要,主人就会答应给你吗?”   “那你主人到底想怎么样?”   “必须让飞城公子答应主人的条件。主人才会把解药给他。”   “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雪嫣眸光一闪,透出雪亮的哀芒,“你,也服下这种毒药。”   灵玥骇然一怔,飞城已大叫起来:“不可以,你去告诉你的主人,我绝对不会答应她的条件,绝不会答应……”   “现在不是你说了算。”雪嫣接道,“而是我说了算。”她又转向灵玥,道,“去吧!利用雾雪蚕的功力,将他体内的毒吸出来,他就可以得救——”   雪嫣冷冷的立在一旁,全身寒气外露,灵玥思忖了片刻,含泪莞尔一笑,立刻转身匍匐在了飞城身上,清泠而微含笑意的目光射进飞城眼里,映射着他的内心,欣喜的悸动,这一刻,他不是不想将她抱紧,但是,他不能让她也承受这样的痛苦,于是,他闭上眼睛,竭力克制住了情感的诱惑,而用力将她推了开。   灵玥摔倒在了地上,可能是动了胎气,而蓦地娇声痛吟起来,飞城听到她的叫声后,心下一紧,又忧急的爬向了她,想要去握她的手,却又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冻着她,“玥儿,对不起,我刚才只是想……”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受伤,可是我已经受伤了。”灵玥凄然一笑,一个翻身,便抱紧了飞城,樱润的唇瓣印上了飞城的嘴角。   第一百零八章 你不爱我吗?   这一吻,似水柔情,却肝肠寸断。   仿佛穿越了数世的轮回,等待了千年的岁月,万千誓言,执此一诺,片刻的温柔,灵玥的柔情不但融化了他身体的冰冷,更融化了他的内心。   他能感觉到本被冰冻的血液已开始沸腾起来,体内的毒素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流出体外,知觉渐渐恢复,他眼中的泪光也聚集起来,沾湿了灵玥的眼睫。   刺骨的寒冷令灵玥身体麻木,看着飞城的眼睛,她朱唇颤抖,晶莹雪白的脸颊如凝冰霜,但她却笑了,轻轻道:“飞城哥哥,我成功了,雾雪蚕之移花接木,玥儿虽只练至第二层,却能救飞城哥哥,玥儿真的很高兴……”   感受到灵玥的身体逐渐变冷,飞城的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他抱紧了她,就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不敢太用力,却又害怕她消失一样,蓦地,他悲伤中带着斥责的叫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说了我没事,你救我干什么——”   “飞城哥哥救了玥儿那么多次,也总该给玥儿机会救飞城哥哥一次了,而且飞城哥哥对玥儿这么好,牺牲了这么多,不惜与恩师为敌,甚至连家人都连累了……”眼角的泪很快凝成冰珠,灵玥的口中吐出淡淡的雾气,飞城立刻坐起身来,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企图用胸口去温暖她的脸,灵玥还在继续道,“玥儿对不起飞城哥哥的实在是太多了,却又给不了飞城哥哥什么,还总是害得飞城哥哥伤心……玥儿记得第一次见到飞城哥哥的时候,飞城哥哥总是爱笑,而且笑起来的样子是那样的好看……”   可能是因为太过寒冷,灵玥话说到此处竟无法继续下去,蜷缩紧了身体,不停的往飞城怀里蹭,飞城干脆解下披风,裹紧了她,低声哽咽道:“玥儿,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是我心甘情愿,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   “可是,因为玥儿,飞城哥哥的生活都被打乱了,没有了欢乐,没有了自由,如今甚至都卷进了王宫里的黑暗斗争之中,所以,玥儿想,飞城哥哥若是不遇上玥儿……或者不喜欢玥儿,该有多好……”   “玥儿,我不许你胡说,我书飞城今生遇见你就是我的福气,如果不是遇见你,我或许永远也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仿佛说笑着,飞城轻轻捏了一下灵玥的玲珑琼鼻,笑道,“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注定了,注定了你今生就一定会遇见我……”   “咯咯……”灵玥忍俊不禁,娇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还是流出了眼泪,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几乎悲伤而决然的哀求道,“飞城哥哥,这一次算是玥儿还了你的情,从今以后,我们再俩不相欠,忘了玥儿,好么?”   “你说什么?”飞城的心如同猛受重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害怕而肯求的问道,“玥儿,难道你心里……不爱我吗?”   不爱吗?灵玥的心一痛,能说不爱吗?如果不爱,她的脑海里又怎么会时常出现他的身影,如果不爱,她又怎么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所中的寒毒吸进自己的体内,那一刻,她甚至没有为自己腹中的孩子着想,可是她能说爱吗?   不能。先不说她早已是恩师的女人,已与他错过了今世的缘,而且,这样的爱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飞城哥哥的一家人,还有她对麝月国的责任,无论是谁,都无法担挡得起……   所以,她凄然笑着,说出了最绝情的一句话:“对不起,飞城哥哥,玥儿只是觉得跟飞城哥哥在一起会很开心,但是真正爱的人,可能是恩师,是兵师华澈——   我爱的人……是他,而且我现在已有了他的孩子。   玥儿已和他已定下了国婚,是万民所敬仰的一对,所以,飞城哥哥,忘了我吧!”   你应该找一个同样能带给你快乐的女孩,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你会有更美好的爱情,有天长地久,有天涯海角,更有白头偕老,有一生的幸福——   玥儿能给你的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来生,这一生,我不能误了你!   “玥儿,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我,不相信……我不信……”飞城自我安慰似的喃喃,“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救我呢?如果你不爱我,又为什么会刺华澈一刀要为我报仇呢?如果你不爱我……”   “那都是因为我欠你的呀!”灵玥打断,目光里掩藏了最后一丝的情意,“因为你为我牺牲的一切,所以我要还你,所以,飞城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好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信……”飞城几乎是厉声啸吼着,抛下了灵玥,仿佛无法控制的一拳向铁门上捶去,我要你的回报干什么,我也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如果华澈真的能给你幸福,我也一定会放手,但是他能么?   这到底算什么?这到底算是什么?难道真的是我一厢情愿么?   飞城大叫起来,捶打着门,对外面的不知何人怒啸道:“快给我开门,老妖怪,快给我开门,我要出去——”   灵玥的全身都似结了冰,尤其苍白的脸上已布上了一层细细的冰霜,寒冷的痛苦令她痉挛着手,挣扎着抓向了地面,微张的樱口中吐出氤氲的雾气。   对不起,飞城哥哥,如果我再不狠心一点的话,你将会一直陷下去,玥儿真的给不了你什么,但绝不会看着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还是从前那个喜欢笑,喜欢耍帅,喜欢捉弄人的飞城哥哥,就会很好,很好……   飞城捶打着的铁门,直到一双拳头鲜血淋漓,铁栅栏几乎都变了形,突地一个略微沉钝沙哑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你考虑好了么?解药,你是要,还是不要?”   飞城愤怒的抬眼,就见到了一个身材矮小头带风帽的白衣女童,七日前,他被玉树子逸气出景阳宫之后,被人暗算击晕,醒来时就见到了这个怪异的白衣女童,就是这个白衣女童逼他吃下了天下至寒的“天泉眼”,并将他囚禁在了这间地下密室之中。   孩童的身材,行事却十分老练而毒辣,飞城一见她就不由得大骂起来:“老妖怪,你要困我多久,如果是想吸收男人精气而保持你这十岁容颜的话,你就干脆一点,赶快杀了我,别拖拖拉拉的,让我多见你一日都会折寿……”   飞城这样说着,与白衣女童一起前来的雪衣大氅的少女不禁变了神色,白衣女童却大笑了起来:“真是一个说话不饶人的孩子,你还能倔强多久,自己的性命可以不要,心上人也不管了么?”   飞城脸色一变,蓦然意识到了什么,而转头看向灵玥,却见灵玥浑身都散发着寒气,整个人被笼罩在了烟雾之中,他心中一急,立刻将灵玥抱了起来,万分忧惧的连声唤着她的名字,然而,灵玥好似冻僵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她的体质可没有你好,可以连续忍受七日极寒之苦,是要解药,还是不要,决定权还在于你。”白衣女童如同哄孩子一般说着,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慈悲的温柔。   飞城陡地将目光射向她,眼中透出极度的恨意:“你真的好阴险,威逼利诱我不成,就拿她来威胁我,好……”飞城忍了又忍,几乎厉吼出声道,“好,我要解药,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要解药……”   “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是为你心爱的女子呢?”白衣女童似乎极为开心的笑了起来,“为一个女人而利用出卖天下英雄,也只有你书飞城能够做到这一点,呵呵……”她招手,唤来身后同样穿着白衣蒙着面的高挑女婢,命令道,“将解药给他吧!不过,一瓶解药,只给一粒。”   “是,主人。”女婢应命,弹指间,射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书飞城伸手接住,急不可待的喂灵玥吃下,将她环抱,将她唤醒。   “还有呢?还有的解药什么时候给我?”   “当她再次毒发的时候,如果你的表现足够好的话,我会再次给你解药。”   书飞城狠狠的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因为灵玥,依他往日的脾气,一定会将这个怪异的女童打得面目全非,但是他居然也能忍,为了灵玥的安危,他忍。   “去吧,孩子,去履行你的承诺,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号聚群雄。”   “你到底需要什么,需要兵马么?还是仅仅只需要一些用来随时牺牲的棋子。”   “懂得牺牲是人最高贵最值得骄傲的美德,历史会记下他们的名字,孩子,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无法看透,生命算什么,永恒的名声才是永恒的存在。”   “我放你狗屁!你又懂生命的意义?”   “好吧!长辈与后辈之间总是有代沟的,我不与你争辨,只要你从今以后如实汇报你的成绩就可以了。”白衣女童不耐烦的摆手,书飞城抱起灵玥,对白衣女童要求道:“把门打开,我要送她回去!”   “可以,如你所愿。”白衣女童声音含笑,沉而媚,在她的笑声中,铁门乍然而开。   第一百零九章 潋泊公子   灵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雨天,一双充满悲悯的眸子配着一张温婉秀美的脸总能给她很亲切值得信任的感觉。   如果不是身体残留下的寒冷,她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可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在梦中见到飞城哥哥呢?   “月主,你醒了。”雨天盈盈含笑,端了一盆温水来给灵玥洗脸,灵玥有些茫然的按了按额头,问道:“我怎么又回到卧龙居里来了呢?雨霏表姐,昨天我们不是去了铃果芳香林吗?后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   “月主,不要想了,一切都是梦。”雨天笑着,浸湿了帕子,轻轻盖在灵玥粉雕玉琢的脸上,“月主,你今天是不是该去上早朝了。”   “早朝?”灵玥微微错愕,注目向了雨天,雨天含笑点头:“今日朝堂之上将会有很重要的人出现,朝中文武虽不属于月主,但月主可以招贤纳士,培养自己的势力呀!”   培养自己的势力,灵玥记得这样的话也曾从玉树子逸口中说出过,但她辜负了子逸表哥,更害得他入狱受尽刑罚之苦,要想救他,单凭自己微溥的力量确实有些难度,那么,就要借助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力量么?   灵玥并不想拉更多的人卷入这场权势纷争之中,但是如今被逼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得不为之,不得不借别人的力量来达成对自己所爱之人的保护。   “好,雨霏表姐,为我更衣吧!我要穿上凤凰仙缕袍,到金鸾殿堂之上,与兵师华澈齐坐执政。”   灵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灵光四射,那般的平静而坚定,雨天不由得一震,点了点头,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华丽无比的长袍,为灵玥披上,仙缕丝绸,火凤点睛,领口染香,华纱铺地,腰间环佩,袖边镶金,凤冠坠珠。   朝阳的光芒映衬得灵玥的容光绝世,目若月射寒江,超脱尘世的美,令人怜惜的同时亦令人臣服,柔婉中透着一丝刚毅,让她看上去竟不似来自人间。   雨天不自禁的看了她良久,目光中隐隐藏有一丝倾羡,一丝向往,甚至是一丝隐忍的渴望。恭敬的站在了她身后,她低头颔首道:“恭请月主上朝。”   朝堂之上,金光流散,焕彩泻金,华澈身著白凤之袍,高坐于九殿之上,今日因书荣之子书潋泊进献三宝之事,朝中已是热闹非凡,文武百官无不称赞。   书潋泊,一个半身瘫痪已近而立之龄的男子,身坐轮椅,被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推进了大堂,作为一个毫无官职的庶民,在面对华澈多次具有压迫性的提问中,竟然能做到泰然自若,对答如流,而且笑意从容不滞于唇角,其聪明才智更是举世罕见,仿佛韬光养晦了多年,只等待一日求得知己而昭显世间。   他所献的第一宝乃是一对凤凰銮架,初看上去这两座銮架只是像两只齐人高的机械大鸟,不过是外形美观,赏心悦目罢了,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那十五岁少年的掰弄启动下,两只大鸟背上突生长及数尺的华丽翅膀,少年坐在銮架之上,几下推动机关按扭,那对凤凰銮架竟飞出了朝堂,翱翔于半空中。   少年灵活的架驶着凤凰鸾架,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朝堂之中,从銮架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向华澈拱手道:“呈禀兵师,这便是潋泊公子花十年之功所制造出来的活机械鸟,为匹配月主月君之威仪,此双銮架就叫白凤青鸾,白凤青鸾翔于九天之上,向征着国之兴荣,日日蒸上,月主月君与天地齐寿,万世留芳。”   华澈见那对机械鸟,心中早已叹服而惊喜,听得少年这一句话,更是喜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好一张会说话的嘴巴。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兵师,草民姓冷,名飒风。”   “冷飒风?”华澈眼神微微一变,问道,“令尊令堂是谁,现居何处?”   “回兵师,草民十五年前就已与家人离散,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后被文师书荣收养,认其为父,现在,荣城府就是草民的家,文师书荣就是我的父亲,而潋泊公子就是我的大哥。草民与大哥冒死进入宫中,献此白凤青鸾之宝,不仅是为恭祝月主月君国婚胜庆,举世同欢,更是为了兵师之愿,麝月国之未来——”   “哦?此话何意?”华澈微疑,问道。   “白凤青鸾能飞上九天,也能飞出麝月国,飞过渤海,并有足够的力量抵达中原,一只白凤可载十人之多,一只青鸾亦可载七八人,如果,我们麝月国有了白凤青鸾这样的机械鸟来作为坐骑,载兵渡海,可在中原大有一番作为。”   少年滔滔不绝的如是说,余光里注意到华澈的面上已渐出愠色,而正是这一丝愠色昭示了他心中的那一丝隐晦的野心。朝堂陡然一片死寂,百官们都低头显出怯惧的情绪,但少年还是满脸俏皮的笑容,补充一句话道:“草民只是说明这对白凤青鸾的用处,至于到底要将其用在何处,还请兵师来定夺。物已易主,草民不敢厚颜多词。”   华澈微眯了眼睛,他倒不是因为少年的这一番话而动了怒,而是暗叹于此少年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沉敛之气度,度人之心思。若是再过多年,这样的人才必不下于朝堂之上任何一人,甚至不下于玉树子逸。   “继续说——”华澈没有多言,而肃然下令。   少年抿嘴一笑,走到书潋泊面前,鞠了一躬,与之悄声说了什么,书潋泊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轴,递于少年,少年跪礼点头一笑,再次站到了朝堂中间,将那轴卷呈上,朗声道:“启禀兵师,这是潋泊公子献给兵师的第二宝,长城地势画图,此图中有详解了长城无故坍塌之原因,请兵师过目,潋泊公子说必不会令兵师失望。”   少年此出一言,满堂唏嘘不已,目光尽皆聚向少年,少年也是从容不迫,抬头挺胸,面向凤鸾殿之上,偶用余光瞥向四方,露出自信甚至骄傲的微笑。   华澈命殿头官将轴卷传了上来,展开一看,目光中竟露出惊奇的光芒,他再次看向堂下少年与轮椅上的书潋泊时,就不只是欣赏,而是叹服。   世间奇才他见之不多,却也见之不奇,能得到他赞赏的有玉树子逸一个,但能够让他真正佩服的,却唯今之见。   “潋泊公子久居府中,据说从不过问世事,我边塞长城一案,潋泊公子不仅知道,而且还能将其地势布局之图画得如此栩栩如生,有此得天独厚之才能,不仅我华澈心叹口服,连上天都要妒才而夺其肢呀!”   “兵师过奖。我书潋泊何德何能能得兵师如此赞赏,以献此微溥之能,只想求得兵师一句金口玉言。”   书潋泊微笑的注视着高座上的华澈,神情自苦的眼神几许沧桑,仿佛心与心的交流与激战,弦瑟紧绷,他注视着华澈脸色的变化,等待着一个回答。   其实,他此次进宫,何止为父亲一人。   那个隐藏在华澈背后的女人,是珍藏在他少年时代的回忆,却也一直是他永远珍惜的所在呀!从未言弃,从未幻想,又何所能弃,何不能幻想,若是她不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这一场命运的注定将由他来打破。   第一百一十章 招贤纳士   “你想求我什么?”华澈淡然笑着问。   书潋泊闪烁着氤氲水气的星眸微微含笑,垂下眼睫,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等待,良久,他才淡笑道:“不是求,而是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华澈眼睛一亮,微敛的眸光有着极大的好奇。   书潋泊笑道:“是,以命换命,我一介草莽,没有资格求兵师答应我任何事情,但是,为了公平起见,我愿意以我书潋泊的性命来换我父亲、我兄弟、我朋友的性命。”   “你父亲?兄弟?朋友?”   “对,我父亲文师书荣,我兄弟书飞城,我朋友玉树子逸,以我书潋泊一生所有的价值来换取他们三人的性命,这样的交换,我想兵师会觉得非常值得。”   “是么?你一人能及这三人之才能?”华澈的表情昭显着他对这名半身瘫痪的男子不仅仅是怀疑,而更是一种迫切的试探与欣赏。   “是,我书潋泊半生岁月都在无限的创造之中,如果兵师你需要什么,只要告诉我你想达到的目的,我书潋泊就一定能创造出什么来,兵师认为,这样的技能是否可值?”   “口说无凭,你能否证明?”   “当然可以。兵师请说,你现在需要什么?”   “如果我想看到千万里之外的中原是什么样的景象,你能给我什么样的武器?”   华澈话音一落,潋泊公子身边站着的少年冷飒风立刻抢道:“这个简单,千里眼就可以帮助兵师看到千万里之外的地方。”   “千里眼?”华澈将目光转向冷飒风,问。   “是,千里眼。”在文武百官的好奇期待中,少年抿嘴一笑,作出一丝神秘的表情,忽从袖中取出一只滚圆形的长筒,递交殿头官,传给华澈,“这是草民向潋泊公子学习制造机关之后,在他的指导下制造出来的‘千里眼’,此物设置多面灵镜,可透过云层、溥纱,顺风所向,望到千万里之外,兵师可试看一下,方能证实草民所说并无虚眼。”   华澈星眸闪烁,接过‘千里眼’,瞧了又瞧,最后才若有怀疑的放在眼前,放眼一望,竟然真的看到了与麝月国截然不同的景象,九衢街道,红男绿女,张灯结彩,红树高墙,青山碧水无垠,阡陌交通,热闹非凡,不一样的风俗,不一样的人群,不一样的气象,这就是中原的百姓?   华澈禁不住换了个方向,继续标准地方,竟望进了一座壁立千仞的高塔,以及高塔后方的宫殿,其建筑壮观,令人喟叹。   百官目光聚集在华澈的脸上,见其表情呈现出多次变化,由诧异到惊骇。最后,华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意,将‘千里眼’收起,对书潋泊笑道:“很不错的创造发明,你书潋泊的确有让我考虑的价值,不过,文师书荣,我可以无罪释放,但是,玉树子逸与书飞城,还需要你给我点什么?”   书潋泊脸色一沉,勉强笑问道:“那就要问兵师你还想要什么?”   “我现在不想要什么,不过,你可以等,等到我需要什么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书潋泊脸色再次一变,刷地苍白,握在扶手上的修长指节用力的弯屈,几乎要将香木震断,忍了良久,冷飒风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才稍稍平复了心情,笑道:“好,就如兵师所说,我留在宫中,等兵师命令。”   “留在宫中之人也必须有一官半职。”华澈意味深长的一笑,招来殿头官,注视着书潋泊,对着文武百官高声道:“书潋泊听旨,我朝文师一职自今日起将由你来做,并兼兵器部领主,为我麝月国创造各种机器,赐黄金万两,封邑一千。封冷飒风为副领主,辅佐其右。”   书潋泊与冷飒风同时抬头,骇然的望向华澈,而华澈也正注视着他们二人,唇角泛起一丝奇异的笑容,这到底是赏赐,而是另一种禁锢的利用。   兵师华澈的心思还真是匪夷所思,没有人能够猜透。   但君主赏封,何等荣幸之事,百官眼中尽露倾羡,他们能不接受么?   “草民接旨,谢兵师赏赐。”冷飒风先跪了下来,他拉扯着身旁的书潋泊,却见书潋泊目光隐藏寒凛,正在与华澈的对峙中。   “潋泊大哥,圣旨不可违抗,你快接旨呀!”冷飒风悄声说着,书潋泊却笑了起来,望向华澈道:“草民半身瘫痪,恐怕难任朝廷官职,还请兵师收回成命。”   华澈脸色一变,冷飒风急道:“潋泊大哥,你怎么回事,韬光养晦多年,不就是期望有这么一天,能进入朝廷报效国家的吗?”   “风儿,你不明白。等等,看他能说什么吧?”   书潋泊话音一落,华澈立刻接道:“你不想接替你父亲的官职?”   “我父为当朝三品文官,有多年历史撰写经验,更是精忠报国,兵师要夺我父头顶上的乌纱帽,理应给一个理由吧!”   华澈脸色更是变得怫然不悦,就待要发怒,堂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月主驾到!”   “月主,月主来上朝了……”   “好久没有上朝了,今天怎么……”   “是呀,月主身体一直都不好,真是忧心呀……”   一片议论声之后,灵玥一身华服走进了朝堂,身后凤羽长袍铺地数尺,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并未见一丝病容。堂中立刻变得鸦雀无声,百官见之惊容,立刻跪了下来,高声唤道:“臣等恭祝月主凤体安康,月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灵玥在一片高呼声中慢慢走向九殿之上,路经书潋泊与冷飒风时,不禁瞧了他们各自一言,莞尔一笑,便如冰雪初融,春风拂煦般的迷人,冷飒风见之不由得一震,心中暗叹道:“好美丽可爱的月主表姐,只是少了一点霸气!”   灵玥继续走上殿堂,在华澈莫测而微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拾上玉阶。   “玥儿,你身休欠安,不该来早朝的。”华澈对她伸出手,欲将她牵到宝座之上。   灵玥退而拒绝,淡然一笑,向华澈点了一下头,转身坐在鸾座之上,抬起雏燕之手,清声道:“众卿平身,多谢各位爱卿的关心,孤王身体已无碍,从今天开始,便能与月君一起上朝,听取各方民情军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华澈一直注视着她,她也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回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听说恩师最近在礼贤下士,招选贤能,玥儿也想学习恩师,为我麝月国广纳人才。恩师会教玥儿吗?”   华澈看了她良久,最终点头微笑道:“当然会。”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红颜溥命   灵玥回以一个微笑,明澈的眸子里流动着一缕静默瑕思,华澈第一次发现,灵玥笑起来的眼睛里已没有了笑意。   “孤王听闻文师书荣有一子擅造机关,其创造才能名扬天下,更是空前绝后,想必就是堂下这位公子?”   灵玥注视着轮椅上的清俊男子,潋滟带笑,少年冷飒风看得不由得心头一动,暗自惊叹,书潋泊却是沉默了半响,方才点头,答道:“正是在下!”   “果然一见就是内藏慧颖之人,我麝月国本也只是居于汐梦川南方海岛之小国,论财力、人力远不及地广物博的中原,国家需要发展,除经济、政治、军事、文化之外,孤王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灵玥若有所思的说着,垂目看向书潋泊一笑,“但现在孤王看到潋泊公子后就恍然明白了,我国缺少的正是如潋泊公子这般懂得创造发明的人才。我麝月弱在人少物溥,短时期内也无法迅速发展壮大,若是有如潋泊公子这般的人才,能将一些机械死物变活,将一些人力不可为的力量利用起来,亦可壮大我国军事力量,加强国防。”说到此处,她转向华澈,问道,“恩师以为如何?”   华澈微微一笑,点头:“非常不错的想法,月主之所想正是我之所想。”   “那么,多谢恩师的支持。”灵玥还是一惯礼貌性的说了这一句后,再看向书潋泊,笑问道:“孤王与月君一同认为,潋泊公子有此能力担任国家兵器部首领一职,若是能贡献才能为国家效力,便可以为其父将功赎罪,文师书荣不但无罪释放,并恢复其职,与百官同朝共事。”   灵玥说这句话的时候,但见书潋泊脸上已渐呈一丝喜色,百官悚容不敢谏言,而华澈虽面上带笑,眼眸中已有一丝晦暗之色。   “恩师,文师书荣为二朝元老,忠心为国,清廉正直,连百姓都说,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呀,若是我们不分轻重的杀了他,天下人是否会骂我们是昏君庸主呢?”   华澈微有些诧异的看着灵玥,淡然的笑容露出一丝慧黠,他不是无言以对,而是对于灵玥所阐述出来的观点,他总有一丝不可反驳的怜惜之情。   “不错,文师书荣罪不致死,而且有其子孝而名闻天下,是我当朝之榜样,不但无罪,更要赐其教子有方,忠君报国之名,即刻昭告天下。”朗声说完这一番话后,华澈看向灵玥一笑,“月主可满意。”   灵玥微微一怔,即而侧过头,对文武百官说道:“就如月君所说,释放文师书荣,复其原职,命其明日早朝上殿。”   “月主月君圣明!”众官颔首高声齐呼,其中还夹杂了冷飒风的声音,书潋泊的脸上也渐渐展开出一抹赞赏的笑意。   今日早朝之时,百官所禀奏折,灵玥都亲自一一过目后,作出了独断的决策,而华澈竟然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站在了灵玥这边,一直同意着她所颁布下的任何谕令,这是第一次,灵玥展示出了她在政冶上的才能与威信,局势明显扭转,百官再也未提及兵师废黜月主,自立为王的事情来。   “潋泊大哥,你看这小国主的能力怎么样?”朝会之后,书潋泊与冷飒风被安排在了一间天然客居休息,各种封赏都一并放置在了这个有着天然景色的客居里面。   冷飒风推着轮椅,带书潋泊在宫中散步,偶尔兴致一来,便对于今日朝会上的事情发表起了言论。书潋泊含蓄而笑:“若是论人性,她的确是一个仁义善良的好国主,若是论政冶才能,她还远比不上华澈!一个无实权的女王,若只是靠感情支撑着……”   “只是靠感情支撑着,潋泊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书潋泊笑容一潋,脸色一沉,仿佛陷入沉思的叹道:“是呀!今日朝会之上,月主所作出来的决策虽果断震憾百官,而且也无一纰漏,足显其冶国之才能,但是有其才而无能力,一样撑不起一国之重任,华澈只是怜爱着她,而任其意欲为,若是真的反起来,月主灵玥一定不是华澈的对手。”   “潋泊大哥说话还真是犀利,就这么对我们的小女王没有信心,一句话定死了。”   冷飒风故意笑问道,书潋泊淡然一笑:“不是我没有信心,而是万事已天注定,这个小女王命并不好,凡是与之命运轨道相交错的人都将有不平凡的人生,却也将是不幸的人生,而她的生命也将不会太长……”   “你是说,她将会红颜溥命?”冷飒风一惊,耳边忽然听得一个女声清喝道:“月主,前面就是兵策府了,我们是先回宫休息,还是……”   烟柳画桥,百花铺地,风卷嫣红之中,一身仙缕凤凰衣的少女娉娉袅袅的走来,她身后的白衣女婢为她托起席地的霞帔,笑容满面,如拂煦风。   灵玥扶着桥栏,静静的观望了一下桥下之水,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欣悦之光:“先不回去了,我想在这里看一下水中的鱼。”   “鱼?”女婢雨天微有些诧异,也垂目看了一下水面,见有红色小鱼跳跃起来,惊起一片水花,她再次抬头看灵玥时,就见灵玥脸上释放出了一个惊喜倾羡的微笑。   “好美的鱼儿,好自由呀!雨霏表姐……”灵玥一声感慨,回头望向雨天,似乎想要与她分享自己的快乐,却突然感觉到天空蓦地一黑,她全身的力量在瞬间消失,整个人竟有些摇晃起来,眼看着就要陷入晕厥,雨天赶紧将她扶到了自己身上,担忧的问道:“月主,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灵玥摇了摇头,用尽全力慢慢将雨天推开,她坚持着要自己站稳身体,慢慢沿着桥栏向桥头走过去。   冷飒风远远的望着她,一贯俏皮调笑的脸上竟也染上一丝凝重,轻声自言道:“看来这个美丽可爱的小表姐真的活不长呀!”   书潋泊见他沉思,打断道:“你小子在嘀嘀咕咕什么?”   “哦,潋泊大哥,我正要称赞你观星看命的本事真的挺大,挺灵的呢!”   少年又装出一脸的笑,书潋泊摇了摇头道:“小小年纪,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习气。”   “嘿嘿,学本事当然是跟潋泊大哥最好,学打架斗殴泡美女,那就得找飞城哥哥了,我这些习气,还不是你兄弟书飞城给带出来的。”   书潋泊听罢,只觉无语。而此时,灵玥已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他们面前,还没有看清楚他们,却提着裙裾陡然无力的栽倒下去。   “咦,月主,你别倒在我身上呀,怎么说也是一国之主,这身子怎么弱不禁风似的,一点霸气也没有呢?”   隐约听到一个少年明朗而戏谑的声音,灵玥记忆里很快闪现出与书飞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冷飒风扶起她,她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轻声呢喃道:“飞城哥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野心   “潋泊大哥,你快来帮帮忙,唉哟,冻死我了,这月主的身体难道是冰做的不成?”   冷飒风被灵玥抓住了手腕,受寒气所袭,几乎动弹不得,但见灵玥脸色如冰铸一般的晶莹剔白,不自觉的触动了心中一处柔软,他本想甩开灵玥的手重又将她的腰身揽紧,迎上灵玥清澈的目光,他眯眼笑道:“喂,月主,你可别是看上我了,这么死拽着我不放,我可是惊不住诱惑的哦!”   同样讪笑的语气,同样戏谑的笑容,令灵玥有怦然心动的愉悦感。   “原来你,不是飞城哥哥啊——”看清了面前一张俊俏可爱的脸,灵玥苦笑道。   “飞城哥哥?”冷飒风一愣,转过头望向书潋泊,好奇的问,“她所唤的飞城哥哥难道是你那兄弟书飞城?”   书潋泊也是莫名的神色一黯,犹疑而不答,这时,雨天慌忙的奔跑过来,将灵玥扶起,对冷飒风严肃道:“月主的玉体岂是你能随便碰的,快放开她!”   冷飒风听罢,有些不服的怒道:“咦,是她自己倒在我身上,我可没想过占她便宜……”   雨天向他眨了一下眼,明眸里闪出一抹狡黠而关切的光芒,冷飒风一怔,侨装打扮后的雨天虽让他认不出容貌,但是这双眼睛他已熟悉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姐姐——几乎要脱口而出,冷飒风连忙住了嘴,放开灵玥,向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道:“是,草民不小心冒犯了月主,罪该万死!”   灵玥听到此话后,立刻道:“雨霏表姐,你别责怪他了,我看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我可不是一个孩子,月主,你别看我现在身材还不够魁梧高大,就以此来判断我只是一个孩子,论心智,论才华,我可不比你差咧。”   灵玥莞尔一笑,点头道:“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年轻却最机灵聪明的少年,当然……”她又转向书潋泊,笑道,“潋泊公子的才能也是举世无双,堪令众才子折服,其发明创造让孤王今日大开了眼界,说到底,孤王还要感谢潋泊公子愿意留在宫中,为麝月……也为孤王分了忧……”   “为月主分了忧?”书潋泊还没有回灵玥的话,冷飒风便抢道,心中暗叹,好个小女王,竟然也耍起了心机,想要将我们拉向她这一边呢!   灵玥点头,继续对书潋泊笑道:“是呀,如果二位愿意,孤王将来一定会对二位委以重任,只要二位想要什么,孤王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们——”   灵玥话落,书潋泊似犹豫了一阵,缓缓点头,冷飒风却偷笑着,悄声自言道:“好可爱的小女王,如果将来我想要你呢,你是不是也能满足我?”   “放肆!你刚才在说什么?”灵玥或许没有听清,雨天却娇声大怒的训斥起来。   冷飒风连忙又笑容可掬的低下头,肃然道:“月主息怒,草民嘴贱,喜欢自言自语,其实刚才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说,就算是说了什么,那也是放屁——”   “咯咯……”灵玥忍俊不禁,捂嘴娇笑了起来,可笑成弯月的眼睛里却隐约闪出点点星光,真的是很像呀!灵玥心中暗慨着,瞧了冷飒风一眼,就这一眼,让本来还肆无忌惮的表现出玩性的少年蓦然一怔,心跳急遽的加快起来。   他哥的,这一笑还真是勾魂,难怪权倾天下的华澈都将其视为珍宝,爱不释手,用尽各种手段来保护她,并讨她的欢心。   “两位初次来到宫中,可能还不熟悉宫中的环境和生活,不如,我让小雨带二位到处逛逛……”灵玥话音未落,雨天便抢道:“不可,月主请收回刚才所说的话,你的身体欠佳,小雨必片刻不离半步,怎可去陪伴他们呢?”   “小雨,你多虑了,我这身子也算是老毛病复发,都已习惯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灵玥满不在乎的说着,雨天的脸上却一直展现着固执的担忧,并坚持着要紧跟着侍奉她左右。灵玥无奈,也只好和书潋泊、冷飒风二人道了声别,便离去。   而在灵玥二人走远之后,冷飒风闻得一阵百草丛浪顺风而过,有一道黑影闪过眼帘,向着灵玥二人所去的方向如箭般射去,如追风逐影,快不见形。   “有人跟踪月主她们?”冷飒风骇然的惊道。   书潋泊脸上还是一阵闲淡从容,微笑着接道:“终于是见到这小子了。”   “什么?”冷飒风见书潋泊一脸奇怪而喜悦的表情,惊讶道,“潋泊大哥,你的意思不会是,那个跟踪月主的人就是——”   抬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书潋泊脸上呈现出淡然的忧愁,却又微笑着,缓缓点头。   “我们过去拜见兵师吧!”突然一句话,冷飒风猛地一激灵,问道:“拜见谁?”   “未来的月君,华澈。”书潋泊再补充了一句,自己转动着轮子,缓缓前行。   而十里桃花之外的丛林中传出了女子柔媚的娇笑声,如水滴清荷,谷莺鸣唱,宛转动听,媚骨回旋。   书潋泊的脸色蓦地一沉,眼中闪出无恨的忧思与柔情,仿佛那个声音不知不觉中已挑起了他心中暗藏已久的思念,却也是一种刻骨的忧痛。   一如他这一双已残废的腿。   “兵师,看来,月主想拉拢人才,培植自己的势力咧。”幽逽挽着华澈的手,娇声说着,华澈蕴藉的笑了一笑,仿佛自言又仿佛是在对幽逽说:“她终究还是要与我为敌了。”   “兵师,你会很伤心么?如果……”幽逽狐媚的眼睛里闪出波光,眨了眨眼,她问道,“如果,真的有一天,你们到了不得不兵刃相接的地步,你会杀了她么?还是……”   “幽逽,我不会让那一天真正的到来。”华澈自信的打断,眼里闪出莫测而略带无奈的光芒,“何况,我一定不会再伤害她,我会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幽逽苦涩一笑,无言以对,与华澈并肩而行,她抬眼看到书潋泊时,却蓦地一愣,止了脚步。书潋泊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仿佛陌生,又仿佛异常的熟悉,不经意的闪过一抹哀伤,藏尽了千言万语,他却又将目光转向了华澈,谦逊道:“草民书潋泊参见兵师,请恕草民行动不便,无法跪迎。”   冷飒风也连忙半跪道:“草民冷飒风拜见月君,幽逽宫主。”   幽逽脸色淡淡一白,有些惊愕的愣住,半响,她才想起唤宫中的奴婢为华澈搬来一把檀香木椅,华澈坐在了椅上,与书潋泊正面相对,书潋泊颔首掬了一礼,就听华澈笑道:“你就算是有一双健康的腿,也未必能心甘情愿的下跪。”   “草民,岂敢?”书潋泊低头淡然作答,脸上竟未有半分惧色,一种几乎超脱人世的从容淡定令这样一个男子有如圣人一般的不容谛视。   “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华澈继续道。   书潋泊还是淡笑着,似乎有兴趣又似乎完全没有兴趣的问:“是什么?”   “是野心。”华澈斩钉截铁的一语而出,幽逽与冷飒风俱是骇然一震,但觉不可思议。   华澈为什么要这么说,世间传闻潋泊公子专心创造,已达到无欲无求忘情忘我的境界,有得天独厚之本领,但无世俗之贪欲,要说最没有野心的应该就是他这一类的人。   “如果我说,你有掌控天下之野心,你可否认?”华澈眯着眼,似逼迫又似引诱般的问道。   书潋泊还是笑着,反问道:“兵师过奖,我无一兵一卒,无权势地位,何况身体残疾,又何来掌控天下之野心?”   “哈哈哈,潋泊公子这样一说,就更让我无地自容了。”华澈命幽逽安排人搬来桌椅以及美酒,于明媚阳光下与书潋泊对饮,“每个人的理想高度不一样,有的人想以武力征服天下,而有的人想以智慧才能征服天下,而还有一种人却是想以意念征服天下,我华澈自认为只属于第二种人,而你书潋泊,却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你的发明创造不仅仅是一种智慧,而更可以说是一种追求理想最高境界的野心,而你的野心,就是这天下。”   书潋泊脸色一变,无言以对,华澈的字字句句都仿佛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掩藏已久的梦想,这颗梦想的种子因久不遇知己而未能成长,如今竟然如见阳光般的萌生发芽起来。华澈继续道:“你有完美的武器装备,更有无与伦比的智慧,而你所创造出来的所有机械装备都将成为这个世界动乱中所利用起来的力量,你是想借别人的手来征服这天下,我说的对么?”   书潋泊不说话,冷飒风与幽逽更是震惊不语,如果说书潋泊真有如此野心而骇人,那么华澈看人的洞察力就更让人惊骇到不可思议。   看来天下人没有哪一个人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竟是如此的可怕,可怕到即使你掩藏甚至伪装得再好,他也能一眼看破你的内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沦陷   “兵师从何看出我有这样的野心?”顿了许久后,潋泊公子淡然的笑问道。   华澈唇边亦泛起一抹微笑,他命幽逽取来一卷轴,展开给潋泊公子看,解释道:“就从你所作的这幅长城构想图上来看,你的雄才伟略昭显其中已不可忽视,其野心霸气更是狂妄一目了然。”   幽逽悄然瞥了潋泊一眼,目闪担忧,潋泊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焦虑,垂目暗思了半响,亦大笑起来:“能慧眼识英雄者,现今之世也当属兵师你一人而已。不错,我书潋泊是想以自己的才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奇迹,科学执着于创造,这是我的天赋,也是我想流芳百世的理想,人的智慧是用来挖掘真实,也是用来实现梦想的,能得到万民的认可,后人的传诵,我书潋泊也不枉来到人世一趟,但人的智慧若用来与俗世争斗,去追逐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的权势名利,未免有些可惜,兵师觉得呢?”   书潋泊的话令华澈几次震憾,甚至几乎无言以对,华澈眯了眯眼,与潋泊四目相对,目光的交流依然风波未平,华澈也终于笑了起来:“不错,我们同属于有野心之人,唯一的区别是,我在俗世中挣扎,而你的思想却已高出一切,羽化而登仙,书潋泊,你还真是第一个让我华澈甘拜下风,心服口服之人。”   “过奖,兵师之才已冠今天下,我一介草民,怎可与兵师相提并论?”   “才智不分贵贱,你做你的圣人,我也愿意做这个争夺功民利碌的俗人,我还可以将自己的一双手借给你去实现你的梦想,而你要将你的智慧才能完完全全的奉献给我,这样的交易是否公平?”   潋泊一震,看了华澈一眼,疑赎而忧虑的问道:“借你的一双手?”   “对,我将用这双手去改变并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但一双手的力量不够,所以,我想借助你的智慧,请你加盟,如何?”   华澈的语气已非常客气,幽逽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暗自心惊,潋泊却讥笑起来:“这就是兵师你广纳人才的原因吗?招揽各方俊贤,为你去征服这整个世界?”   “不错,世间功民无尽追逐,如你所说,到了最后皆是过眼云烟,但如果站在历史的最巅峰,你将永远名垂不朽,我们追求的终点几乎是一样的,只是追逐的过程不一样而已。你我都很自信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与力量,为什么不让这种智慧力量变得更加强大,更有意义,更让人难忘。”   华澈说到这里时,潋泊已觉词穷语尽,无言以对,幽逽为他们各自斟了一杯酒,嫣然笑道:“兵师,潋泊公子,不如先喝一杯酒后,再谈论,如何?”   她的目光不经意的流涟在了潋泊的眼中,潋泊心中的涟漪一时被惊起,而暗自失了神,只是一抹颓然忧伤的眼神,便已让华澈觉察到异样。   幽逽心神不宁,为潋泊倒酒时,不小心偏移了酒杯,酒水正好泼到了潋泊苍白修长的手上,幽逽恍然回神,慌不失迭的从袖中拿出锦帕,一边道歉一边为潋泊擦拭手上的酒渍,潋泊如触电般的猛然缩回了那只手,颔首道:“没关系,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幽逽宫主不必屈尊降贵……”   话说一半,看到幽逽失神的顿住,他又觉心中一痛,流露出无限关怀。   这时,华澈饮了一杯酒,笑问道:“原来你们早已认识?”   “哦,不……”幽逽心惊的想要解释反驳,潋泊却截住了她,从容的笑道:“十五年前,幽逽宫主流落在街头,被我父亲收养,能否算是我的一位妹妹?”   潋泊的话说得谦逊,却也明显的拉开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华澈笑道:“难怪……”他看向幽逽,略显肃色道,“幽逽,我记得你说过有这么一位哥哥,既然潋泊公子已来到宫中,你们兄妹俩相聚一下也是应该的,你为什么不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幽逽嗫需着,脸上渐露一抹惊惧的嫣红,潋泊又接道:“毕竟十五年未见,幽逽宫主只怕已不记得我的样子了……”   “不——”幽逽脱口打断,“大哥对幽逽有过多次救命之恩,就连这一双腿……”   “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了,何况当时是什么情况,我都记不清了,难得幽逽宫主还记得一些事情……”   潋泊并没有看幽逽,但脸上的笑容却仿佛历经了沧桑,有一种看破了尘世的凄凉。   曾几何时,有这样一个女孩让他哭,让他笑,   曾几何时,有这样一个女孩与他形影不离,相逐相嬉,   曾几何时,有这样一个女孩让他心疼得宁愿用生命去保护,   然而,当那个女孩转身离去的时候,他明知道两人之间将永无交际却依然放她离开,   于是便成了今日的陌生人,于是,相见却不能再相笑相嬉。   他埋藏了回忆的同时也埋藏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将自己变得像圣人一样的毫无杂念。   很久以前,他就能释然一笑,望着蓝天,但今天,他望着蓝天时,却不能再释怀。   幽逽一直凝视着他,华澈则一直观注着他们二人。   在他们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华澈悄然离开,白色的衣角闪过幽逽的视线,沉浸在回忆中的女子才猛然惊醒,快步向华澈追了去。   “不用跟着我,你留下来。”华澈驻步,冷冷的命令。   他是不是已看出了她与潋泊大哥之间不太寻常的关系,幽逽心下一沉,连忙措词道:“兵师,你不是习惯了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幽逽么?其实幽逽也习惯了……”   “今天,例外一次。”华澈没有转身,果断的打断,“我要你留下来陪他,这是命令!”   幽逽神色一黯,顿了片刻,欠身道:“是,幽逽遵命!”   华澈走后,幽逽与潋泊之间保持了许久的沉默,有些事情两人都心照不宣,仿佛很久以前就培养出来的默契,当一人准备开口的时候,另一人也恰恰开了口。   “幽逽——”   “潋泊大哥——”   潋泊淡然一笑,居然还是保持着礼节道:“你先说——”   幽逽眼睛一润,有些埋怨的责怪道:“大哥,你为什么要对幽逽如此客气,无论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始终都是十年前那个整天闯祸给你添麻烦的小丫头呀!幽逽自小无父母教养,总喜欢调皮捣蛋,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也闯了不少祸,若不是大哥你多次救我……”说到这里,幽逽有些语噎,情不自禁的扑到了潋泊的膝盖上,抚摸着他这一双已不再动弹的双腿,自责道,“如若不是幽逽得罪了京都第一恶霸而被人追杀,大哥也就不会来救我,也就不会……”   泪水是那件往事的最好证明,有些悲伤也只好藏在心里,说出来便是一种刀刻般的惩罚。幽逽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在一个人面前肆无忌惮的哭泣,宣泄了悲痛,却宣不尽心中本以为可以忘却的阴影。   “幽逽,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与你无关。”潋泊小心翼翼的试图着将手抚上幽逽的秀发,仿佛习惯性的望了一下天空,叹息道,“就像有些事情,我明知道结果却无法改变一样……”   “嗯?”幽逽茫然不解的抬头,破涕笑道,“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哥现在能预见未来了?”   幽逽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潋泊还真的神色沉了一下来,叹道:“不错,我能预见未来,十年前你离开我后,我就向一位世外高人学习了观星卜卦,算出来的命运虽说不是十分的准确,但也……”   “一定非常灵,大哥不如帮幽逽也算算,好么?”幽逽天真的抢道。   潋泊脸色更是肃沉下来,眼中的郁色更浓,沉淀了许多难解的苍凉。   幽逽许久不见潋泊回答,便奇怪的问道:“大哥,你怎么啦?”   潋泊垂目凝视向幽逽的眼睛,眸中的情意遏抑了良久,直到幽逽娇羞的移开视线,他才肯求似的问道:“幽逽,如果说我这次来到到宫中是想带你走的,你愿意跟我走么?”   “嗯?”幽逽更觉诧异,不好意思道,“大哥今天怎么……”   “你不愿意离开他?”潋泊再次反问。   “大哥,我……”幽逽不知如何回答,而这样吞吞吐吐的反应正好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潋泊再次悲哀的叹道:“幽逽,你与我相约十年之后,可是这十年,你已经陷下去了,是么?”   “大哥,我……”幽逽的神色也沉了下去,嗫嚅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道出了内心的想法,“他……除了名份,什么都给我了。”   第一期采访(只对主角) 你到底爱谁?   最近由于工作繁忙而导致更新速度减慢,看书的童鞋们请谅解一下哈!凤帝写到这里将会连续卷入高潮情节,有情感纠葛,也有权势的血腥争斗,可能会虐得人很伤心,所以呢,在进入高潮之前,先放个轻松的段子来与亲们分享,轻松轻松,哇咔咔,这次采访的对象将是本书里所有的主角帅哥美女哦?   第一期采访   主题:你到底爱谁?   采访人:流影汐   被采访人:华澈,书飞城,玉树子逸,书潋泊,冷飒风   灵玥,幽逽,公子莲汐(我呆了,明明写了蛮多美女的,怎么谈起女主来,竟只有这几个了,好吧,估且将作为龙套的咱四女神龙也拉来采访一下吧!)   云折烟,雨天,妃儿。   场景:话说,这是宫廷斗争权势篇,那就选上朝的时候。   OK,现在采访正式开始:   华澈与灵玥高坐在白凤青鸾的宝座上,文武百官列班上朝。(补充一下,这里的文武百官也就是咱采访的主角们啦!嗯哼……)   众臣:月主月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头官高喊: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灵玥:恩师,我听说今天将有一位来自远方的朋友要来采访我们,这事,你知道吗?   华澈点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位远方的朋友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据说是现代穿越者,还是我们的作者。   灵玥:是和公子莲汐一样的穿越人吗?   宫外士兵高喊:现代使节谨见月主月君!   流影汐:哇咔咔,华丽丽的我终于华丽丽的登场了。   满堂哄笑:哇塞,好摩登呀!头发是卷的,鞋跟是尖的,还款着包包,拿着话筒和照相机,这什么人啦?   流影汐偷笑:啧啧,看来我的回头率还是蛮高的咧,无限自恋中,哇哈哈……   灵玥:恩师,这是哪里来的怪物,我好害怕!   华澈:你不用害怕,有我保护你,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人,我可以立刻叫人将她拖出去斩了——   流影汐:什么,你二话不说,就要斩我,好歹我也是你的作者,你是我创造出来,命运还得由我来主宰,我要你当男一,你就不能当男二。我要你死,你就不能活。我要你……   灵玥打断:恩师,还是不要斩吧,我还想听听她的采访如何呢?   华澈:好,听你的,没问题。(话说,这里华澈竟然变得如此听话了。)   流影汐:我的采访工作终于要开始了。嗯哼,言归正传,问题开始,作为最强势的男人,男主角一号,你到底爱谁?   华澈:书是你写的,你说我爱谁,我就爱谁?   流影汐呆,心想,那你总该是个人啥,有你自己的感情啥,又问灵玥:作为女主角一号,你到底爱谁?   灵玥:姐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谁给了我快乐,我就爱谁?   流影汐:好吧,你们都三心二意。先不问你们了,让男主角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女主角二号,三号,四号等都登场。   哇塞,各种惊艳呀,真是看爆了偶的眼。   灵玥与华澈也情不自禁的走下台来。   书飞城飞步前来,照样摆了个迷死人的酷姿势:我来也,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流影汐:还是今天的主题,作为男主角二号,你到底爱谁?   书飞城:这还用问吗?我第一次都给小女王了,除了她,我还能爱谁?   流影汐:可是,你跟那与女主灵玥长得一模一样的女杀手又有一腿是怎么回事?   书飞城:有过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流影汐摸自己额头:完了,不小心剧透了,嘿嘿,到此为止,我装作不知道。(转身问玉树子逸)作为男主角三号,你到底爱谁?   玉树子逸淡定:爱是藏在心里的,不便说出口。   云折烟:他除了我还能爱谁?   流影汐滴汗:但你只是一个女配啥,占了偶给设定的女主角的光芒,叫我咋活呀!   云折烟:你别说我,你还不是抢了女主角的一个男人。   流影汗惊恐:小声为妙,咱们好说也是神龙阁的姐妹啥,家丑不能外扬。(立刻转移话题四处呐喊)书潋泊呢?   冷飒风:不好意思,潋泊大哥正在望天,不方便来见你?   流影汐又呆了:望天?他为什么不进来望一下我呢?   冷飒风:你有什么好望的?别说潋泊公子对女人不感兴趣,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让他来望你?   流影汐怒:我这样怎么了?你个小兔崽子,谁说书潋泊对女人不感兴趣了?我好像没写什么圣人吧!他不过只是因为行动不便而已。   (好吧,坐轮椅的,我打击到你了。接着再问冷飒风)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   冷飒风:我不过是一个十五岁不到的未成年人,你觉得我会爱谁?   流影汐:可你没事学书飞城跟女主打情骂俏干什么咧?   冷飒风:我有过吗?   书飞城:别说没有过,以后也不能有,你若是敢碰她,我绝对打得你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   冷飒风:飞城哥哥典型的见色忘兄弟,怎么只允许你能碰她,不能我碰她,你别看我现在小,没你高,没你帅,等我再长大一点,绝对比你更帅,更有男人魅力!哎哟,蛐蛐——(一声狂叫,猛地一扑,他竟然扑到了站得离他老远的灵玥身上,还趁其不备的亲了灵玥一口)小女王,你真可爱。   灵玥:我肚子好痛,你能不能先起来?   华澈大怒:你这一扑,若是不小心扑掉了我的孩子,我还怎么能让你再活在这世上。   流影汐:什么情况,(指指飞城和冷飒风),你们俩抢女人,孩子是他的?那人是谁的呀?   公子莲汐闪亮登场:人是我的?   流影汐:你的?你是男是女?   公子莲汐:书是你写的,我怎么知道我是男是女?   流影汐:好吧,你们一个比一个拽!据我所知,你应该是女的,为什么说女主角灵玥的人是你的?你是同性恋?   公子莲汐:你以为我想,还不是你把我写成了不男不女的妖怪。   流影汐:好吧,我认错。可以问一句否?你对女人感兴趣,会不会对我也感兴趣?   公子莲汐:来者不拒!   流影汐:你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喊救命?   华丽丽的我正想要逃避退场时,正好看见幽逽款款报道。   尼玛呀,这何只是惊艳呀,这不严重打击我自尊吧,好吧,你是天上的仙女,我就是地上的烂泥。   【话说,这则采访貌似写得不佳,真正的想要知道男主们最爱的人是谁,其实文中可以看出哦,这纯属娱乐,纯属娱乐,哈哈,这个月忙完了,我会加快更新的,感谢一直以来看书的童鞋们的支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幽逽的命运(各位男主的爱情观)   “除了名分?”潋泊的声音一滞,带着一丝苦涩的笑,他还是遥望着远处,仿佛那湛蓝的天空有他已看透的命运。   亭院之中百花齐放,微风吹起馥郁的清香,潋泊清俊而略显沧桑的容颜掩映在飘起的发丝之间,幽逽正好从侧面看清了他刚毅的轮廓,五官如同刀削,英挺俊朗,与飞城有几分相似,然而,只是那一双沉静如深潭般的眸子仿佛沉淀了岁月和尘世繁华,那么波澜不惊,却又隐含着一抹难奈的凄伤。   隔着那一抹凄伤,幽逽仿佛又看到了十多年前,她总是伏在那个阳光般的少年背上,任性的叫着:“哥哥,我要吃桃子!”“好,我马上去给你摘!”   “哥哥,我要去花都城赏花!”“好,我陪你去赏花!”   “哥哥,我要去圣仙湖玩水!”“好,我陪你去玩水!”   “哥哥,我要去爬诺伽山,听说山上有好多可以冶病的花草!”“好,我陪你去爬山!”   “哥哥,你真好,幽逽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等你长大,我一定会娶你!”   “咯咯……”   十年前,他背着她逃避那些江湖恶霸的追杀,不慎坠下山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被他托在背上,她竟没有受伤,而他却双腿断折并从此以后不能再走路,她欠了他一辈子,并许下十年之约的承诺,用十年的时间来向王宫里的那个人复仇,十年之后,她便已长大,她许诺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嫁给他……   可真正的到了十年之约,她已出落得倾城脱俗,她又真的能嫁给他么?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虽然她曾经是如此的向往着那一段儿时天真而纯粹的感情,但是那些许下过的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又真的能够实现吗?可悲的是她先背叛了他们的初衷呀!她现在甚至连灵魂都已输给了那个人,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竟会真正的爱上那个人,而且还是如此的痛彻心肺,如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般不可自拔。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幽逽,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们之间也已没有谁欠谁的了。”潋泊淡然的说着,依旧是望着远方那样云淡风轻的笑着,“我能以一个大哥的身份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大哥,你说,不管你要求什么,幽逽都会听你的。”幽逽急不可待的抢着,仿佛他提出来的每一个要求都将是对她心灵上的救赎,有些债不是无法还清,而是她早已丧失了偿还的资格。   潋泊从怀中取出一只似鸟非鸟的雕木,递给幽逽道:“这是我新设计出来的一种飞行机关,叫作金蚕飞蝶,你将它时刻带到身上,如果遇到生命危险时,就用这只金蚕飞蝶带你逃走,这……也算是我进宫来送你的礼物。”   “金蚕飞蝶?”幽逽惊喜好奇的接过雕木,在手中翻来覆去的仔细察看,并未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有些怀疑的问道,“大哥,就这个东西,能载人吗?”   潋泊指了指雕木上一个凸出来的红色圆头,笑道:“你按一下这个开关,试试看!”   “哦。”幽逽糊里糊涂的按他所说,使劲的按了一下那个红色的按扭,没有想到,从雕木鸟腹之中竟然突然射出两道白芒来,幽逽猝不及防一声骇惧的惊叫,平静下来时,却见那两道白芒竟然形成了一对洁白透明的翅膀,如同庇护伞一般遮住了头顶上的阳光,翅膀上光烁着金碎的光芒,仿佛音符般的跳跃欢唱。   “这真的是你发明出来的吗?”幽逽喜不自禁,“世间有此物真是太神奇了,大哥,你真能创造出奇迹呀!”她赞叹着,如同着迷了般观看这只巨大的金蚕飞蝶良久,而潋泊却望着她一直沉默着,双目中还是集满了千言万语,却只埋藏在那一处忧伤的角落。   “大哥,我想试试这只金蚕飞蝶是否真能飞起来,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好吗?”   潋泊点头,幽逽便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般奔跑了起来,她手中牵着一根金蚕丝钱,长发飘摇,一身碧衣翩飞,快乐得如同飞舞的精灵。   潋泊仿佛又看到了少女时代的她,总是那么贪玩,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争赢,她总是那么蛮横不讲理的夺走他任何东西,到了最后却又要他与她一起分享。   可是夺走了他一生的感情,她还会要他与她一起分享么?   不可能了。感情是最不能施舍的东西,我愿终生守望,用牺牲的一切来换你一生的平安祝福,但是请不要再对我微笑,不要再给我留下这些飘渺的回忆。   他轻轻的转动了轮椅,吩咐冷飒风推着他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金蚕飞蝶如同一只巨大的风筝般的飞向了天空,幽逽抓着那一双透明蝶翼下的雕木,与之在半空中翱翔,那一对翅膀仿佛是从她背后长出来一样,衬得她宛若从天而降的天使,飞过了一阵,当她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却不见了潋泊。   “大哥,大哥……”幽逽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不过是一个后花园,风雨亭,地方并不大,她竟再也找不到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命注定?可是,大哥,你说物是人非事事休,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记得我?   金蚕飞蝶罩在她头顶上,明媚的阳光照射,宛若在那一双巨大而几近透明的翅膀上闪耀着群星般的光芒,幽逽听到了一首歌:谁让你心动,谁让你心痛,谁会偶尔想要拥他在怀中,谁又在乎你的梦,谁说你的心思他会懂,谁为你感动,如果女人,总是等到夜深,无悔付出青春,他就会对你真,是否女人,永远不要多问,他最好永远天真,为他所爱的人。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可以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   这是大哥为她写的歌么?幽逽失神的站在那一对巨大翅膀的笼罩下,凝神静听了半响,终于控制不住心中压抑的感情,蹲下身子,抱着双肩,低声啜泣起来,阳光倾斜了角度,在她身上洒下一片苍凉的光芒,纵使心中有太多委屈和怨恨,却又能向谁诉?   不错,她只是他的情人,也永远只是他的情人,他能给她金钱、权势甚至世上任何女人都得不到的一切,可是他又真正的能给她爱情么?   他的爱情并不多,在给了那个天真女孩之后又能剩下多少?   也许她不应该苛求太多,走到这一步,是她自己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这是第一次她发泄出了掩饰在柔媚笑容下暗藏已久的悲伤情绪,泪水流干时,她站起了身,看着斜阳将她打落在地上的孤单的剪影,竟是如此的害怕!   然后,她抬起头,竟望见了不远处一袭迎风招扬的白袍。   她习惯了给他最美丽的微笑,没有悲伤的笑容,妩媚而多情。   而他却一直沉着脸,没有再笑起来。   于是,她的笑容也凝滞在了唇边。   ************纵横分割线*******************   写到这里,每个人物的感情差不多都已经有了明确的倒向了,不知道看官大大们明白了没,如果还不明白的话,那我下面就对每位男主的爱情观作一次总结吧!   华澈:因为怕失去她,所以我选择了永远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保护她。(作者的话:其实你束缚得太紧,也适得其反呀!)   书飞城:我不愿看到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受伤,所以我要给她快乐,给她一生的心愿和守护。(作者的话:你的爱是最单纯的,也许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也给了她无尽的压力和伤害。)   玉树子逸:如果爱说出口后是一种负担,那么我选择永远的欺骗和沉默。(作者的话:其实爱是要说出来的,不然,她永远都不会明白,最终也会为了成全你的幸福而离开你。)   书潋泊:其实我爱的是第二女主角幽逽,我给不了她幸福,但我却一定要让她得到幸福。(作者的话:你最无奈了,明明是你先遇见的她,还为她牺牲了一切,但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啥。)   冷飒风:爱她就一定要得到她,我不但要得到她的人,我还要得到她的天下。(作者的话:你这个恶魔小正太,你的爱最自私了,迟早你会后悔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教导   “潋泊大哥,你真的放弃了吗?那只金蚕飞蝶可是你用十年的时间精心设计并创造出来的,凝聚了你心血的同时,也放了不少对她的感情吧!你这次想办法入宫……”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带她离开这里。”   潋泊一声打断,冷飒风一愣,反问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带她离开这里?那你先前还说……”   “我只是试探一下,她对华澈的感情到底已到了什么地步?”潋泊涩声一笑,“可我实在想不到她已陷得如此之深。”   “嗨,都在一起十年了,能不产生感情倒是假的。”冷飒风仿佛劝慰似的说道,“潋泊大哥,要我说,你放弃是应该的,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值得你去爱,你要真喜欢女人,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我姐,又温柔,又聪慧,还很精明能干!”   “你姐?”潋泊一笑,“总是听你提到你有一个姐,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姐呀!”冷飒风刚想涛涛不绝的炫耀一把,突地又顿住了口,目光也定定的凝视着前面一个方向,竟诧异的发起呆来。   书潋泊也莫名奇妙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这才发现他们二人这么随意的在王宫之中四处游赏,竟不知不觉到了景阳宫的附近,一座玲珑白塔印入眼帘,巍峨壮观,有着令人无法逼视的肃穆之光,而白塔下正站立着一宫装打扮的侍女。   那侍女不停的回望着离白塔不远的景阳宫,将双手交错着,来回踱步,似乎很着急的等待着什么,或是把守着什么。   是月主身边的贴身丫鬟小雨!潋泊见冷飒风呆望着那丫鬟半天回不过神,便拍了拍他的后背,大声问道:“你这么看着一个姑娘家干什么?”   冷飒风猛打了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有些嗫嚅道:“我,我那不过是……”   “不过是看上了那位姑娘的美貌?”潋泊半教训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臭小子,你今天看到的美女也不少,除了月主和她身边的这个婢女,还看上了几个?”   “我……嗨,潋泊大哥,你就别把我说得这么不堪了,谁见了美女不想多看几眼,我也不过是欣赏,嘿嘿,欣赏……”   “可我从你眼睛里看到的明明是羞涩和胆怯。”   “有吗?”冷飒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屑道,“我堂堂男子汉,会害羞?会胆怯?”   潋泊大笑了起来,也只有和这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偶尔开一次玩笑,会偶尔表现出一点少年的心性。   冷飒风见他笑,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二人笑罢,又默契般的一齐望向了那玲珑白塔下的婢女小雨,两人前面是一颗翡翠大树,所以那婢女并没有发觉他们,而是东张西望着,注意力突地定在了白塔正东方的一条画道长廊绵延过去的方向。   婢女似乎看到了什么,表情瞬间露出诧异和忧惧,即而又恢复了镇定,颔首伫立。   “潋泊大哥,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情,我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作为月主的贴身婢女不侍候在月主身边,也的确有些蹊跷。好吧,我们过去看看!”   “等等——还有人——”潋泊忽地沉声打断,示意推着轮椅的冷飒风停了脚步。   白塔与景阳宫也有百步之遥,一道黑影瞬间从景阳宫的楼顶之上飞跃到了白塔之上,修长的身影,挺拔如松般的立在天与白塔之间,身周染着淡金色的光氲,朦胧而神秘。   是一名年轻的男子,面上戴着半张白玉面具,甚至双手也戴着黑色手套,他也伏下了身体,望着塔下,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潋泊大哥,那个戴面具的人一定是飞城哥哥!”冷飒风断定道。   书潋泊的脸色也变得郁郁起来,叹道:“难道真如传闻所说,飞城与月主灵玥……”   “月主这么美丽可爱,飞城哥哥爱上她也不是不可能,何况飞城哥哥是这么风流倜傥的男人,潋泊大哥,你根本就不用怀疑什么。”   “我与飞城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的感情本就不是太深,而且他从小就喜欢在江湖上闯荡,沾了一身江湖的坏习气,父亲本是一时生气将他驱逐出了家门,却没有想到他一出走竟是八年不回家,父亲派人四方打听他的消息,才得知他与公子莲汐交情甚深,并与公子莲汐一起创建了神龙阁,而且还在江湖上闯出了神盗公子的名号。飞城这小子脾气又倔,父亲没办法劝他回家,便只好求公子莲汐帮忙照顾他,教导他!”   “噗,义父怎么会想到要公子莲汐来教导他,潋泊大哥可知公子莲汐是什么人?”   “哦?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那当然,我看这个公子莲汐虽说是个女人,恐怕比男人还风流,义父居然会想到要公子莲汐来教导他,飞城哥哥的那一身坏习气就是跟这个女人学来的。”   “你说什么?”潋泊听罢,有些哭笑不得的惊讶道。   “一说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来了!而且不但这个女人来了,另一个女人也来了,潋泊大哥,你看——”   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这个孩子,怎么忽而表现得顽劣不羁,忽而又表现得老沉稳重,当真是跟什么人就学成什么人——   潋泊望向白塔之上,果见一个身量高挑且男装打扮的白袍女子突然出现在了飞城身后,这女子就是公子莲汐?   潋泊脸上有说不出的奇怪表情,似乎不敢相信,又似乎错愕叹息。   也许这样的公子莲汐实在是与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不是有点不一样,而是大不一样!   飞城在她的拍打下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看到她,惊愕之下长舒了一口气,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劈手就将他提了起来,厉声问道:“你小子这些日子以来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嘘,小声点!”飞城见到她本来是很惊喜的,可公子莲汐这样一来,他脸上却全是无奈窘迫,努力的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对我这么粗鲁?你总是这个样子,完全不像个女人,叫我怎么把你嫁得出去?”   “臭小子,废话少说,你没事趴在塔顶干什么?看美女也不是你这样偷看的?”   飞城头疼的敲了敲了额头,很是尴尬道:“公子,我实话跟你说,我现在没有时间看美女,你要是闲着没事,就陪我呆在这里,什么也不要说,安静的看,听,就行。”   “你小子现在倒是装得一本正经了。好,行,我就陪你呆在这里!”说罢,她抱着飞城的肩膀猛地一起趴下,匍匐在了塔顶上面,其动作真是快得迅雷不及掩耳,飞城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也哭笑不得,稍稍挪了一下身体,想要离她远一点,就被她厉声喝止:“别动,你要看什么,我陪你看个够!”   飞城脸色一窘,无言以对。   白塔之下的确有一行人委迤走来,为首的是一端庄华服的韶龄女子,那女子身影也是极其窈窕柔美,但走起路来总让人感觉到一股做作的妖俗之气。   风中忽地传来一股怪异的香味,冷飒风不禁耸了耸鼻,叹道:“哪里传来的香气,难闻死了!”   “香非花香,应该是从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书潋泊答道,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猜得出这个女人的身份?”   “现在王宫之中留存的灵氏一族人所剩无几,除了月主灵玥也就只有刚回到国中的上宫主灵纭,我见这女人雍容华贵,一身衣装上还绣有鸾凤,非一般身份的人是绝不能穿龙袍凤服,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有着令人敬畏的身份,应该是——上宫主灵纭。”   “上宫主灵纭?”潋泊微微一愕,“她来到景阳宫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月主刚上完早朝回到景阳宫休憩。她来景阳宫,自然是来找月主的。”冷飒风抿嘴邪邪的一笑,“潋泊大哥,有好戏看了!”   “好戏?”书潋泊又是一怔,看到少年的脸上透出一缕莫测的深意,明亮的双眼里竟是狡黠的意味,便问,“风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坚持要随我进宫,真正想要做什么?你似乎对宫中的人和事并不陌生?”   冷飒风敛了笑容,孩子气般的说道:“唉呀,潋泊大哥,你就当我无聊,就想找点乐子玩玩,如果正可以赶上一场好戏,我当然想去捧捧场啦,而且我这个年纪正是玩的时候,我若是天天像你一样闷着,迟早会被闷死的,你说是不是?”   这孩子说话还真是毫无顾忌,你说他有心机吧,他有时候又的确像小孩子般天真无邪,你说他没有心机吧,他又总能将一些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   “潋泊大哥,别再东想西想了,我们赶快过去吧,听这些女人在说什么?”   没经过书潋泊的同意,冷飒风推起了轮椅,选了一条比较隐蔽的幽僻小路,向那白塔飞快的逼近。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家人?   “奴婢小雨恭迎上宫主。”当那一行人走近时,雨天连忙迎上去,敛襟行礼。   “你就是月主身边的红人,珠钗坊的司珍使小雨?”   雨天垂着眼帘,视线里一袭华服逼近,浓香扑鼻,雨天但觉神志一麻,竟无故的感觉到头脑有一些昏沉,然而,下一瞬间,她立刻惊醒:糟糕,这个女人竟然以自身染麝香,意图来谋害月主,好一个心狠毒辣的女人,好一个灵雨相!   在江湖上就以血魔女出名的狠辣女人,她对其事迹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而自沧澜之道那一计开始,她们之间的较量便已经开始。   按照宫中的规距,她没有抬头,而是恭敬的欠身,轻声道:“宫主真是好记性,竟能记得奴婢的小名。”   “后天就是月主与兵师的大婚,我听说,你也是得了未来月君的封赏,自选入宫中的第一日起就已晋升到宫中一等丫鬟的位置,并赐司珍房一职,现在更是终日守候在月主身边,为她量身打造金银首饰。”灵雨相说到这里,故意靠近雨天一步,也低下头,悄声道,“却不知,阁下真的只是一个手艺出色的女婢呢?还是另有其身份?你接近月主的目的是什么?”   雨天心中一震,还好素来培养出来的临危不乱的气质令她从容的笑了起来:“宫主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一个靠司珍手艺来养活自己的下人,宫主所指的另有其身份大概是指奴婢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穷丫头身份吧?接近月主当然是想尽自己的本职,怎谈得上有什么目的?倒是宫主您,奴婢听说宫主自回宫之后,从来没有来看过月主,不知今日是什么风,竟然把宫主您给吹来了?”   “大胆!”陡然,啪地一声,灵雨相猛地一巴掌打在了雨天脸上,厉斥道,“好一个伶牙利齿的贱婢,倒是学起狗仗人势,骂到我头上来了。”   这一巴掌甚是响亮,躲在白塔附近的冷飒风闻之一惊,满脸怒色,冲动得就要奔出去,潋泊拉住了他,道:“急什么,你想英雄救美也不是这个时候,何况我见这女婢也不一定能吃亏……我怎么看你这表情,比打在你自己脸上还痛呀?”   “当然疼,这还用说,这个贱女人,戴了一张假皮,就在这里狐假虎威,有机会,我非教训她不可,竟敢打我姐——”   “你姐?”潋泊一愣,错愕的问,“什么假皮?”   冷飒风回神,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笑着改口道:“潋泊大哥,你也知道,我和飞城哥哥一样,天性风流,见到比自己小的美女就叫妹妹,见到比自己大的美女当然就叫姐姐了。而见到一肚子坏水的老女人,不管她再怎么美,我都觉得她是一只戴了张假皮的老狐狸,怎么样,潋泊大哥,我这形容还贴切吧!”   “贴切!”潋泊回答,心中却暗忖道:好狡猾的小子,竟然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摇头笑了笑,他见冷飒风满腹心思,目不转睛的盯在了那白衣女婢身上,也不再与他答话。   这时,雨天也抬头说话了,温婉的脸,笑容依旧如花照水,她道:“奴婢也听闻过上宫主宽容大度,有着世上任何女人也无法比及的涵养与智慧,怎么今日竟对我这样一个低贱的女婢下如此重手,也不怕伤了自己的手么?”   “你——”灵雨相一气,青筋暴气,恨不得又是甩雨天一巴掌。   雨天竟也把脸仰了起来,笑道:“如果宫主不怕下人们看笑话的话,那就多扇奴婢几巴掌吧!宫主身份何其高贵,奴婢能挨宫主的巴掌也算是一种荣耀呢!岂问宫中有哪一个下人能让宫主您亲自动手来教训的,是不是?”   好一个厉害的丫头!她说得也不无道理,若是连这一点度量都没有的话,倒还真是有损了她作为上宫主灵纭的形象!   “好!你今天说的话,本宫全当是你主子管教不严,你是月主身边的红人,本宫也不与你计较。不过,话说回来,本宫今天来此,确是想看望我那病弱的小侄女。你作为月主的贴身女婢,不在她身边照顾她,守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料到本宫要来,而专门在此等候了?”   “对不起,上宫主,奴婢在此等候的人是兵师,不是您。您也知道,兵师最近将月主守得紧,任何人想要靠近她,都得先经过他的允许。所以,奴婢很是抱歉的要告诉上宫主,月主现在不便见客,您还是回去吧!”   此刻,灵玥寒毒复发,正在晕迷之中,而书飞城虽取来了解药并喂她服下,却是恋恋不舍的拥她在一起,久不愿离开,对那个固执而痴情的少年,她苦口婆心劝说不听,便只好守在这白塔下为他们把风。   其实她最怕的是,华澈会在此时前来,却不想竟遇到了这个女人。   “到底是兵师的命令,还是你假传的圣谕?”灵雨相仍不松口的迫问。   雨天脸色一沉,灵雨相得意起来,再度加重了语气,问道:“如果,你没有圣旨,我可以认为你是假传口谕。”雨天一时心无主意,灵雨相便抓住了这个空当,继续道:“月主是我小侄女,我来看她天经地义,有谁敢阻拦?”她的语气里透露出威胁,随即对自己身后的侍从女婢们招了招手,命令道:“都随我来,将带来的东西拿好了,呆会儿要一件一件的呈献给月主——”   以夭瞳为首的奴仆们各端了一个玉盘,颔首高声应命。   雨天见这些人脸上皆是怪异的表情,而且他们手中的玉盘皆被一块白布所掩,不知是何物,便疑虑的急道:“慢着——你们手中端着的是什么?”   灵雨相回过头来,厌憎而带着嘲屑的问道:“你自己也说了,你不过是一个贱婢,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吗?”   “谁说她没有资格!”一声清润的咳声传来,雨天与灵雨相同时转身抬头,就见灵玥仍着一身朝凤鸾服站在了不远处的景阳宫前的翠竹亭中。   灵雨相见她像是要走过来,便立刻眉开眼笑,露出一脸的慈爱,飞快的向她奔去,并亲切的唤道:“怎好意思让月主亲自来迎接?多日未见,不想我可爱的小侄女又消瘦了许多,姑姑今日来特地给玥儿带来了一些养身的良药……”   “站住!”灵雨相动作极快,还想涛涛不绝的说着什么,雨天突地抢身到了灵雨相面前,并转身对灵玥说,“月主,你不能靠近她!她全身都是麝香气味!”   “麝香?”灵玥也是肃色一怔,“我在子逸表歌的医书上有见过这一种可用作为药材来用的香料,但是孕者不能闻其香,否则轻则会导致小产,重则会危及生命……”雨天点头,灵玥望向了灵雨相,问道:“姑姑,你是不知道此香之害处,还是……”   “不,我不知道——”灵雨相想也不想的慌张回答。   灵玥的神色很是平静,但静水亦有极细的波纹,她轻柔而略含深意的笑道:“但愿姑姑是真的不知道。否则,玥儿也无法,必会揭开姑姑的真面目了。”   灵雨相骇然一愣,注视着灵玥完全看不出心机的纯澈笑容,竟突然感到莫名的害怕,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已经都知道了么?   “纭姑姑,您今天是真的来看望玥儿的么?如果您真的关心玥儿,就请脱下外衣,清洁了这一身麝香,我们在景阳宫的百花圆一聚,细细的详谈一次,好么?”   “你要和我谈什么?”灵雨相心中没谱,有些怯惧的问。   “一家人,当然谈一家人的事。”灵玥依旧纯净的笑着,眼里有一丝温暖也有一丝阴郁,“纭姑姑,你不用再猜疑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一家人指的是哪些人,我们同生一族,又何必自相残杀?姑姑,你说呢?”   灵雨相脸色一白,见灵玥眼里依旧含笑,竟有些灵魅的阴气,令人不寒而栗。   “没有关系,姑姑,你现在不能回答我,我可以等,等你换完这一身衣服后,再来我景阳宫,玥儿一定会盛情款待,并与纭姑姑增进一些感情,正如姑姑曾经所说,我们姑侄之间也有多年未见了呢!姑姑还不太了解玥儿,玥儿也不太了解姑姑……”   第一百一十七章 锦囊妙计   “喂,臭小子,你看够了没有?人已经走到景阳宫里去了,你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儿看什么?”见飞城一直目送着灵玥远去,一双朗目脉脉含情,公子莲汐忽地一声大叫,飞城吓得身子猛地一震,又窘又焦急的看向了她。   “公子,这是王宫,麻烦你不要这么大声说话,免得惹来杀身之祸,好不好?”   “你小子是怎么了?不过是二个多月不见,怎么就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你当初的包天色胆都跑哪去了,从前还敢亲人家小女王,现在连看一眼都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公子,我现在忙得狠,没空跟你闲聊,我走了!”   “想要哪里去?你给我回来!”飞城刚要腾身欲飞行,却被公子莲汐一把拉了回来,“什么时候当起小女王的隐形保镖了?告诉我,你和子逸在王宫里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都落到这步狼狈的田地?”   “什么狼狈的田地?”   “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公子莲汐严肃道,“玉树子逸与书飞城合谋造反,通敌卖国,这罪名可不是一般的大呀,子逸这小子已在天牢里吃了七日的苦头了,明日午时就要被判处凌迟之刑,当然,你要是被那些官兵逮到了,结局也不会比他好过。”   “什么?子逸被判处凌迟之刑?”因为惊骇,飞城的眸子猛地睁大,几乎是不敢置信的逼问道,“你听谁说的?怎么会是这样?”   “我怎么知道怎么会这样?事情不都是发生在你们身上的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倒是犯起傻来了?”公子莲汐习惯了用这样的语气对飞城说话,如若是从前的飞城,一定会顶嘴和她对抗起来,可现在的他却似乎多了一份沉稳,眸子中有了一些顾虑和慎重,甚至一些无奈和忧伤,公子莲汐拍了拍飞城的肩膀,换了平静的语气,问道,“云儿已从子逸口中探出了他在宫中所经历的一切事情,我现在只需要你告诉我你在宫中所经历的事情?飞城,滕王庙里的那一箱金银是你送去给我的吧!你还收卖了华澈身边的一等侍卫白少郎,让他以你的身份在江湖上拉拢各帮各派,并与以他的身份潜入宫中的你取得联,你如此用心的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什么?飞城忽然愣了神,能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玥儿么?从前,他不过是想借助一些江湖朋友的力量,并以白少郎的身份来掌握兵部的兵权,分解华澈的势力,但如今,他还在继续做这样的一件事情,却仅仅只是为了讨好那个白衣女童来换取给玥儿的解药。他所做的这一切何其自私,不惜出卖江湖朋友,何其卑劣?他能说出口来么?   “不为什么,我不过是想争个江湖盟主的名号来玩玩,怎么,你也想陪我一起玩?”   “说正经的,飞城,我见你所做的一切并不那么简单,从前的你可不好这一口,什么江湖武林盟主,你不是弃之如草芥么,你不是说,最看重的还是兄弟情义么?”   “是,从前我是看重兄弟情义,不过,现在,我却更看重江湖盟主的位置。”   “为什么?是什么事情令你有如此改变?我认识的飞城并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告诉我到底遇到过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便可以帮你!”   飞城愣神不答,公子莲汐便追问道:“是不是又是为了那个小女王?同一件事情,子逸含冤入狱,你被朝廷通辑,都是为了她,如今你还时刻跟踪她做起了影守,那么,所谓的武林盟主,你要来到底何用?”   “我没有权力和地位,虽出生于官宦之家,却生长于江湖之中,江湖的力量就是属于我的力量,我只是想用我的力量去保护我爱的人。”   “你爱的人就是月主灵玥,当今之世,难道你只爱她一人?”   飞城眼神一变,竟有一些愧痛之意,许久,他才低诉了一句:“我的爱的确很渺小,不过,力量借于斯,我必还于斯,我书飞城绝不会受任何人的控制。”   “你受了谁的控制?”公子莲汐紧接着问。   飞城一惊,即而唇边扬起一笑:“你想套我话?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也该轮到我套你话了?你不去重振你的神龙阁,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你们。”   “我们?”   “不错,就是你们,你和玉树子逸,是我向兵师华澈所下的赌注,为了这个赌局的胜利,我一定要将你们这两小子给救出去!”   “噗——”飞城忍俊不禁,“公子,你别开玩笑了,拿我们俩当赌注,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玩不出来的,再说了,我书飞城不愿当你的赌注,相信子逸也不会愿意,你想要做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去救别人好了,不用来管我们。好了,我现在真不能和你多说了,我要走了!”   飞城腾起身,刚飞至塔尖,公子莲汐突然厉声道:“明日午时,子逸就要被凌迟处死了,对于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你真的不救?”   飞城如遭雷击,突顿脚步,别说子逸是他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就是他得罪兵师华澈获罪入狱,也全都是因为他,他怎能不救?   “我一定会去救他!而且他所受的冤屈,我也一定会为他讨回来!”   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却又是如此的憎恨,公子莲汐心中不禁一凛,到底是什么使他变成现在这样,他不该心中怀有仇恨呀!   “你是想利用你那些江湖朋友去揭法场么?”公子莲汐一语正中下怀,又将话锋一转道,“如果是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是有,不过,要有人愿意牺牲!也还需要一个重要的人帮忙?”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直接说就可以了,公子行事何时这么优柔寡断过?”   “不是你,我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你所保护的人,月主灵玥,她可是我计划全局中的枢纽,你们二人能不能翻身,可指望她了。”   “你想让她做什么?如果是让她涉险,我是绝不会答应的。她的身体已惊不起任何折腾了,你的计划中能不能不要有她?”   “我还没说让她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飞城,你这小子变得越来越见色忘义,我若心里不快,先揍你一顿,你信不信?”   “信!我当然信,你这样的女人,还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不过,你倒是告诉我,你需要她做什么?”   “发挥她的特长,借她的金口一言。”   “什么金口一言?”   公子莲汐抛给他一个锦囊,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锦囊妙计,自己去体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棋上谈兵   灵玥命人摆好了花坛酒桌,百花园,景秀亭,微风吹起酒香四溢,她坐在紫藤花树下等待着,全身淡紫色罗裳迎风翩跹,清澈的酒里映出她的笑容浅浅如月,落在指间的一片芬芳触动了她心中那一缕微凉的记忆。   数十丫鬟在她的吩咐下布置着周边的一切,花台美酒,笔墨纸研,琴箫棋盘,还有一把匕首置于镜台之间,匕首上镂刻着三个灿金色的大字——雾雪蚕!   她手执酒樽,饮下一缕愁怅,微微抿唇,她再次望了一眼百花亭园的栅栏出口,酉时相约,身为“上宫主灵纭”的那个女人竟然会爽约,是不是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也罢,天下人皆知,她不过是恩师华澈的傀儡,有谁会在心里真正的敬畏过她?   “雨霏表姐,你说,我们灵氏一族的兄弟姐妹之间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王权对于她们来说,真的比亲情更重要么?紫霜姑姑为了王权而造反,紫露姑姑为了王权不惜杀了月祖母,现在这个假扮灵纭姑姑的灵雨相表姐竟然也为了陷我于不利之地而害得子逸表哥身败名裂,含冤入狱……”   “月主……”   “我真的不明白,我对于我所有的亲人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到底是亲人?还是敌人?将来……”灵玥一笑,望向了她,问,“你也会如她们一样么?”   雨天一震,没有想到她竟变得如此敏感多疑,勉强笑了一下,她才温柔的接道:“月主,我们是好姐妹,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亲情,我必不会如她们一样。”   “是么?能听到雨霏表姐这一句话,我就安心了。”灵玥笑了笑,握着酒樽,目光低垂,“王权到底能腐化多少人的心?除了杀戮,我还有什么办法能拯救这些人的心?”   除了杀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月主——”雨天心中疑惊,竟看到灵玥握着的酒樽微微抖动起来,清澈的酒,倒映清澈的眼眸,美丽不可方物,却深不见底,“你命人在这里摆下数坛美酒到底是为了什么?”   “酒能醉人,亦能惑心,醉酒的人是不是会将所有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灵玥抬起头,望着雨天颇有深意的问道,“是不是她亲口说出来的话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月主,难道你要……”雨天一惊,猛感到一阵寒意,原来灵玥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单纯,她也会为了救人而去算计人或者去杀人么?   “不错。我要从她口中套出所有的证据,我还要雨霏表姐记下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并要她在状纸上按下手印,这将是救子逸表哥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   雨天又是一愣,在灵玥的目光注视下,她震惊,却也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这时,有婢女传话道:“启禀月主,上宫主已来到景阳宫中,随后将至百花园。”   “由请——”灵玥含笑命令,手中扔握着那只酒樽,扣紧了心弦。   “雨霏表姐,我听说她是一个极其心狠手辣的女人,是么?你在江湖上可有听说过她的名号?”雨天正在发愣,灵玥忽然问道。   “是,灵雨相在江湖上有一个极为骇人听闻的名号——血魔女,传闻血魔女不但有奇门遁甲以及五行搬运之术,其用毒方面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自名震江湖以来,杀人无数,而且手段极其恶毒,尤其她能以一种色香来迷惑男人,凡是接近过她的男人都会被她下一种毒,因为这种毒,他们不得不终身为她卖命,她的心计也是极其的深沉,很多男人都不慎中她的美人计而栽入她的陷阱,并永远失去自由……”   “色香?迷惑男人?”雨天的这一番话令灵玥一惊再惊,诧异中浮现一丝忧惧,灵玥骇然的问道,“世上竟有如此毒药么?能让男人不得不终身为她卖命?”   她忽然想到了子逸表哥?他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这种毒而曾受她胁迫并利用?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这种毒,这也只是江湖传闻,不过,灵雨相在江湖上建立起来的组织倒是大部分都是男人,只有少数女人是她用来迷惑男人的工具。”   “那她害了多少人?子逸表哥是不是也……”   “那天听玉树子逸在牢中对云儿姑娘所说的一些事情来看,不难猜出,他也已中了灵雨相的陷阱,不然,依他这么孤傲的个性,怎么会甘心被一个女人所利用。”   “灵雨相……”灵玥不禁咬紧了樱唇,纤手握拳,又倏然松开,酒水飘溅,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落下嫣红点点,雨天轻轻的拍了拍灵玥的肩膀,提醒道:“她已经进入百花园了——”   灵玥微一点头,站起身来,望向了正迎面向她走来的灵雨相。   就是赴她之约,灵雨相身边也带着一个异常妖美的少年夭瞳。   “姑姑来迟,让玥儿小侄女久等了——”见了灵玥,她还是一脸高傲且不以为然的讪笑,她身后的夭瞳也是一脸怪异的笑容,看了灵玥良久,夭瞳突然邪邪的一笑,跪了下来,拱手朗声道:“奴材参见月主,愿月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久,灵玥没有说话,灵雨相却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握盏斟酒,并望着灵玥,笑道:“玥儿侄女,怎么,不坐下来,我们一起边饮边畅谈么?”   “上宫主,你应该如你的奴材一样,称我为月主!”   “砰——”灵雨相握着的酒盏不慎落地,她错愕的望向灵玥,仿佛不敢置信此话是从灵玥口中说出。但灵玥却是真正的一脸肃意,看着她,补充道:“不错,我是你的小侄女,但是,我今天是以月主的身份来命你入我宫中,百花园是景阳宫的圣地,我选这个地方,并不是请你来悠闲玩赏,你也应该明白君臣之间的礼仪。”   灵雨相怔怔的望着她,还是一脸错愕,好似将灵玥的一番话当作玩笑,此时,夭瞳在她身后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起身,跪地伏首,行了君臣之礼。   也算是压了一下她嚣张的气焰,灵玥让她跪了很久之后,方才叫她坐下。   对饮三杯之后,灵玥命人在桌上摆好了棋盘,笑道:“玥儿读过麝月史录,在上一代所有宫主之中,姑姑您的军事才能表现的最为出色,玥儿相信,姑姑也是熟读过兵法战书之人,玥儿久仰姑姑之才华,今日想以这一盘棋局来向姑姑讨教,不知姑姑可否赐教?”   灵雨相一愣,在夭瞳的暗示下,僵硬的笑了起来:“当然,月主有如此雅兴,臣岂能不奉陪?”   “不是奉陪,而是一定要打败我,否则……”灵玥也淡然一笑,“孤王会怀疑姑姑之才不配称得上是上宫主。”   灵雨相脸色一黯,又皮笑肉不笑的僵了面容,灵玥一直观注着她的表情,纤手放在棋盘之上,夹起一白子,笑道:“玥儿自小授教于兵师华澈,所学并不多,又无军事实战经验,不过是纸上谈兵之能,定然不是姑姑您的对手,所以,请姑姑允我先走第一步,三步以内定胜负,足可显姑姑之才能,姑姑以为如何?”   “三步以内?”灵雨相微惊,感觉到夭瞳在她身后轻轻戳了一下,又装出一脸端庄镇定,笑道,“当然,姑姑定然会让着月主的。”   “如果姑姑谦让我,就是不把我灵玥放在眼里,请全力以赴,孤王想看姑姑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是否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出神入化?”   灵雨相脸色灰黯一沉,点了点头,又僵笑道:“那就由请月主走第一步。”   “好。”斩钉截铁的道了一字,灵玥将拾起的一白子落于整局黑子之间,等待着灵雨相对奕,她所出的这一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图可言,只是随意的落子,无攻势也无守势,但一直以来为灵雨相出谋划策的夭瞳却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绝妙的对策,灵雨相着急之下,竟也拾起一子意图去拦灵玥的棋子,灵玥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与忐忑,便故意截住道:“姑姑出这一招,难道不是自封了去路,陷自己于不利之地么?”灵雨相愕然,灵玥便继续道,“姑姑的军事才能不逊色于兵师华澈,其棋艺方面也应卓尔超群,而你这一步,虽表面上看似削我兵力,杀我之威,但同样也削弱了你自己的兵力,兵将之才,如果一开始就只用来牺牲,那么,作为主帅,你以后的路该怎样去走?”   灵雨相一怔,对视上灵玥的目光,半响才道:“也许月主还不明白有一招棋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么?那也要看是什么情况?置之死地,不一定会后生。”灵玥见她落子,也再拿起一子,落下,竟令棋盘上的局势乾坤扭转,由黑子占上风转为白子占上风,灵雨相看这一招,几乎急出了冷汗,夭瞳片刻无计可施,灵玥又道:“姑姑,难道对于你来说,心狠手辣,用一些人的生命来换取你暂时的胜利就是真正的胜利么?棋子还尚无感情,人却是有感情的呀!为达到你的目的不择手段,岂问你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人可以牺牲?”   灵雨相眼神一变,骇惧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玥儿的确想以棋来说人。”灵玥命人撤去了桌上的棋盘,摆琴箫于桌上,说道,“此一琴一箫都是由上古通灵宝物所制成,史上有栽,读心琴与测谎箫是月神留给麝月国的神器,读心琴可读出人心中之所想,测谎箫可测验出人是否有说谎话?从现在开始,我和姑姑的对话都将被这一琴一箫所记录下来,我问过的问题,希望姑姑不要欺骗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密秘禁地   灵玥说罢,纤指挑起琴弦,愁怅尽断,曲音幽婉,她的琴技也全得华澈倾囊相授,轻拢慢挑之中自是娴熟而超尘脱俗,但这是听心琴,琴音旨在听心,灵雨相怔怔的注意着灵玥手指下的琴弦,满脸的疑色已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慌之意。   “月主,你到底想问什么?”终于按捺不住,灵雨相抢先问道。   “姑姑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自有这琴声来判断,若琴声悠远而平静,那说明姑姑心中亦是明净一片,若琴声诡谲激亢,那说明姑姑心中有鬼。”   灵玥说得神乎其神,灵雨相将信将疑,但闻琴声淙淙如泉水,本是惬意如春风,却又在转瞬之间,如激湍穿越山涧而下,清越鼎沸,喧啸之极。灵雨相蓦地拍案而起,怒视着灵玥大喝道:“什么听心琴,都是你控制的,毫无实事证据,简直荒唐可笑,仅凭你一言之词,就能说明我心中有鬼么?”   “铮——”琴声嘎然而止,灵玥也猝停了手指,抚琴而起,注视着灵雨相,严肃道,“若是姑姑对得起天地良心,心中坦然一片,又奈何惊不住这琴声的考验?姑姑如此紧张,是不是也说明了,你正怕这琴声给你带来的不良判断?”   “你——”灵雨相柳眉挑起,满腔愤怒凝于眉梢之间。   灵玥哀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姑姑,多行不义必自毙呀!那些你害死过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含冤不闭的眼睛也正在注视着你,他们的灵魂也将不消不散缠绕着你,你难道睡觉不会做噩梦么?”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灵雨相陡地一声尖叫,仿佛灵玥正说的一番话正是事实,她心中立燃起了恐惧之意,但很快,她又整理好了情绪,对灵玥笑道,“你不用指责我,不错,我是杀过不少人,但岂问这王宫之中有谁没有杀过人?玥儿小侄女,难道兵师华澈没有教过你一将功臣万骨枯的道理么?他杀的人可不比我少。”   灵玥一颤,感觉灵雨相此刻的眼神竟像极了那天在景阳宫发起政变并意欲要杀死她的紫露姑姑,心中一片骇然,灵玥摇了摇头,叹道:“一将功臣万骨枯,那是战争所带来的残酷,是英雄的成功之路,是因为国与国之间的不同立场致使那些爱国之士流下了鲜血,埋葬了白骨,那些牺牲都缘于他们心中伟大的爱国情怀,可是你呢?姑姑,你做了什么?”   灵雨相再次一怔,嗫嚅着嘴唇,几乎无言以对,她悄悄的看了夭瞳一眼,见夭瞳也沉着脸不说什么,便干脆转移话题,问道:“月主,你今天叫我来景阳宫百花园与你畅饮,就是要我听你这一番教训的么?如果仅是这样,臣已经铭记于心了,是否现在可以让臣告退?”   灵雨相说完转身就要走,灵玥突然叫道:“酒已经为姑姑准备好了,当然是请姑姑喝完了之后再走!”   灵雨相倏然回头,狠狠的盯向灵玥:“你是想利用酒来麻醉我,想套我话,是不是?”   灵玥不否认,淡然一笑:“素闻纭姑姑有千杯不醉之美名,又何惧这二十坛‘君归来兮’,这也是我宫中酿酒师专门为女子所酿芳醇,不伤身,亦不易醉人,何况,姑姑心广坦然,又何惧玥儿会从姑姑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灵雨相无言以对,忧忖片刻,终于与灵玥相对而坐,灵玥举起第一杯,敬道:“这第一杯酒,玥儿感谢姑姑出使中原御龙国,引进中原文化,为我麝月国做出了贡献。”   “授命于君,是我应该做的事,月主何须言谢?”灵雨相说完,冷然一笑,“好,既是月主盛情,我又岂敢不领其意,先干为尽!”   灵玥见她毫不犹豫的将酒喝下,疑忖了片刻,又道:“那么姑姑是否能给玥儿讲一讲中原御龙国的故事?”   “你想听什么?”灵雨相反问。   “姑姑你在御龙国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又做过什么事,总有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值得回忆吧!那么,就拿你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来说,可否?”   灵玥也曾听玉树子逸说过一些有关御龙国的历史故事,对其民情风俗、历史文化也算了解不少,她这样问,便是想要从灵雨相的口中套出与其身份不符的事实来,只要抓住了一个漏洞,她便可以追根究底,揭穿灵雨相真实身份。   谁知灵雨相竟是一笑,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并讥笑的反问道:“月主你有去过御龙国吗?”   “没有。”灵玥回答。   “既然你没有去过御龙国,那么我所说的一切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你也不知道呀,就算我说了,你听来又有何意?”   “这么说来,姑姑,你不打算跟玥儿说有关你在御龙国十年之间所发生过的事情,但玥儿不明白,不过就是一些你所经历过的事情而已,你到底是不想说,还是根本无话可说?”灵玥一句又一句的逼问,最后沉声加重了语气,问道,“你又真的有去过御龙国吗?”   灵雨相脸色又是一沉,突然话锋一转,声音陡高道:“月主如若想知道有关御龙国的一切,何不去问问你的恩师华澈,相信他会比我灵纭更清楚御龙国近十年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灵玥脸色一变,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灵雨相见灵玥表情疑而惊忧,得意的笑道,“月主,我知你从小就与兵师华澈相伴,他教导你,爱护你,几乎是看着你长大,但是对这样一个与你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师傅,你又真正的了解他多少?”   灵玥不语,她的确不太了解恩师,他的过去太过隐秘而诡异,几乎无人知道。但是,灵雨相提这个问题干什么,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他生于何地吗?你知道他的真正来历吗?或者你又知道他这十年来都在御龙国做了些什么吗?”   灵玥陡然一震,几乎是脱口出声,问道:“你说什么?他在御龙国……”   “不错,他一直都在与御龙国的某个人互通密函,关系十分密切,如果我说,这个人有可能是他的亲人,或者是他的朋友,更或者……是他的情人,你信不信?”   灵玥默然的呆了一阵,忍不住猜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与御龙国的某个人互通密函?你有什么证据?”   “哈哈哈。”灵雨相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难得月主有如此高的兴趣追问到底,我也正想告诉月主,你的恩师华澈有一处密秘禁地,这个地方,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进去过?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在什么地方?”灵玥忐忑不安的问道,“既然除了他谁都没有进去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会奇门遁甲之术呀!”灵雨相认真的看着灵玥,像说悄悄话一样说着,忽而又提高声音笑了起来,“而且普天之下,会此奇术的人也是廖廖无几,此奇门遁甲之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下之大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我能想到哪里去,就遁到哪里去,只要我有足够的精力!”   “你是想告诉我,你曾经遁到了恩师华澈的密秘禁地,还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是么?”   “什么是不该看到的东西?”灵雨相眯了眼睛,讥笑,“应该看到。月儿小侄女,如果你想看,我也会带你去看,就在今晚,亥时相约,如何?”   灵玥沉默下去,设此鸿门之宴,她本想从灵雨相口中探出有关子逸表哥受害的真相,却没有想到,灵雨相竟然如此狡猾的转移话题,并向她提出了这样一个诱惑性的疑问。   恩师华澈的密秘禁地?他的真实来历,以及他与中原御龙国的关系?   她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从何而来吗?   “好。亥时,我们在铃果芳香林前约见。”   第一百二十章 霸王蛐蛐   灵雨相走后,灵玥一人坐在百花园里静思了许久,天色渐晚,月轮已升,在雨天的再三催促下,她才缓缓起身,走出百花园。   黄昏树梢,鸟雀脆鸣,一道黑影紧紧跟随,无声无息。   灵玥满腹心思,自然不知身后有人跟踪,更不知还有一只被称之为“千里眼”的东西一直照耀着她孤寂寥落的倩影。   “潋泊大哥,看来小女王设此鸿门宴,没有成功呀!”   冷飒风仍还握着那根纤长筒镶镜望着已向景阳宫走过来的灵玥,而他也早已在她回来的路上等候着了。潋泊叹了口气,问道:“你又没有听到什么,怎么知道她没有成功?”   “看表情就知道了。完了,小女王该不会很伤心吧!也不知道那歹毒的女人跟她说了什么,她一直愁着脸呀!”他自顾自的说着,忽然声音一顿,“不行,我得去安慰安慰她,逗她笑笑,回想起她的回眸一笑,还真是乱我心扉呀!”   潋泊听得哭笑不得,正想说什么,却不料冷飒风速度够迅捷,就在灵玥快要走到他们二人附近时,他突然纵身,就向灵玥扑了过去,嘴里还大叫着:“蛐蛐——”   灵玥惶然一惊,还没有回过神来,突觉眼前似有一物向她砸过来,但她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冷飒风就已抱紧了她,似要将她扑倒在地,却又在转瞬之间,灵玥后倾的身子被一只手稳稳的托起。   雨天见此大惊失色,叫道:“大胆奴材,月主身怀帝裔,你是想找死么?”   她说这话自是究其罪责,却更是急在心里,冷飒风是她的同胞弟弟,若是真的伤到了灵玥,别说其罪不可恕,若是让华澈知道,后果更不堪设想。   这孩子平时那般聪明的,怎么也做起这么没脑子的事情来了?   可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冷飒风却旋即将双腿劈开,身子猛然一转,竟垫在了灵玥的身下,口中还不停呻吟着:“哎哟,疼死我了,我的霸王蛐蛐,又飞了……”   灵玥伏倒在了他身上,见他一张稚嫩俊俏的脸上纠出几道皱痕,而自己正好压在他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关切道:“是你,你没事吧?”   “是我,嘿嘿……”冷飒风笑了一笑,又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怎么能没事,我养了十多年的霸王蛐蛐呀,就这么让它逃跑了,唉哟,我心疼呀……”   “蛐蛐?”灵玥尴尬的无语,可冷飒风却还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身,口中不停的叫苦,灵玥窘迫了半天,方才启唇道,“你能不能放开手,先让我站起来?”   “不行,我的霸王蛐蛐肯定还在你身上,我若放开了你,它岂不是要逃走了?”   冷飒风一边叫嚎着,还一边加大了力气再将灵玥抱紧,灵玥不由自主的螓首一垂,竟不小心被他吻到了脸,腮上飞红,耳边还传来他的悄声低语道:“月主,你真漂亮,就是没有一点儿霸气——不过,我可以保护你!”   冷飒风啧啧的笑,灵玥见罢却啼笑皆非,感觉斥责也不是,打骂也不是,竟无言以对。雨天见此一幕,简直要气爆了肺,一手就将冷飒风提了起来,训斥道:“你小子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捉蛐蛐竟捉到月主身上来了,若月主有个什么事,就不只是你的霸王蛐蛐飞了的小问题,你这颗脑袋也会马上搬家落地呀,你知不知道?”   雨天咬牙切齿,狠狠的戳着冷飒风的后脑勺,仿佛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冷飒风也哭求哀嚎道:“我不知道月主怀有帝裔呀,我只是看到我的霸王蛐蛐飞了,一时心急,就扑了上去,没想到就扑到月主了呀!唉哟,不知者不罪,你就饶了我吧!”   “就算我能饶你,月主也不会原谅你——”   雨天这样一说,明显的是想引灵玥说话,灵玥也不生气的接道:“算了吧!他也不过还是一个孩子,顽劣率真了一些,而且也不懂宫中的规距,小雨,我们走吧!”   “是,月主——”雨天应道,见灵玥已转身向前走去,便回头向冷飒风抛了一个冷厉含蓄的神色,那眼神便是警惕他,今天这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以后绝不能再犯!   冷飒风吐了一下舌头,表示此意赞同,雨天无奈的瞪了一下眼,随即抛给他一个锦囊,见冷飒风接住后,再小跑着向灵玥紧追了去。   “锦囊妙计!”   灵玥二人走远后,冷飒风翻过手中锦囊一看,不禁发出一声感慨,却在这时,一阵劲风刮来,将他手中的锦囊卷了过去,冷飒风欲去追,就见一黑影倏然降落面前,那锦囊自然就落到了面前黑衣人的手中。   不用猜,这黑衣人一定是书飞城。   冷飒风铁青了脸,几乎要使全身的力气扑到面前黑衣人身上,并叫喝道:“把锦囊还给我!”   黑衣人讪笑一声,大叹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锦囊妙计,还跟公子给我的一模一样,那丫鬟到底是谁?怎么会有那个野蛮女人的锦囊妙计?”   “你管它是谁的锦囊,把我姐姐的东西还给我!”   冷飒风愤怒的叫啸着,又要向黑衣人扑上去,谁知黑衣人将他的衣襟提了起来,并一直拖到一棵大树后面,很严肃的威胁道:“小子,我警告你,以后再敢碰月主灵玥一下,我绝对会揍得你鼻青脸肿,连自己爹娘都不认识。”   “切,我本来就不认识自己爹娘!”冷飒风冷诮的接道,抱起了双臂,露出一脸的不屑,瞥了飞城一眼,问道,“飞城哥哥,你认识我爹娘吗?”   黑衣人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哇靠,咱兄弟认识多久了,是不是还在一起洗过澡,别说你平时就爱这身没头没脸的黑蜘蛛似的打扮,就算你把衣服全脱了,身上有几根毛,我不用数都能给你报个一清二楚,绝对半根不差!唔——”   冷飒风话还没说完,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蓦地罩住了他的嘴巴,捂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耳边只听飞城低声教训道:“给我住嘴!你小子怎么变得越来越没品,说话能不能留点口德,我大哥这么优秀的人,你跟了那么久,怎么连半点本事都没学到?”   “唔唔……我快窒息了,你快放开我——”   迟疑了片刻,手猛然松开,冷飒风大吸了几口气,怒瞪着书飞城,嘲弄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还不是被你传染的,再说了,我跟潋泊大哥学的东西可多着呢,哪像你,就知道成天跟着美女屁股后面跑!”   “你说什么,你小子想挨打——”书飞城露出面具的双眸几乎快要喷出火来,冷飒风连忙举起了手,作出自我保护的姿势,并哀求道:“哎,别——要是打起架来,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你他哥的太强壮了,我还比较瘦弱,不过,你不能因此而欺负我。”一语未落,飞城简直火冒金星,冷飒风又一脸谄笑道,“嘿嘿,飞城哥哥,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过,你也得给我一次追小女王的机会嘛,咱俩公平竞争如何?”   “臭小子,你才多大?”飞城窘迫得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又将冷飒风提起来,哪知这少年甚是机灵,看准了形势,立马就溜脱,并将他手中的锦囊也一并夺了去,跑到潋泊身边后,还对他举起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飞城怒瞪着眼,刚要追上去,却正好与被冷飒风推过来的潋泊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了良久,飞城才低下头,唤了一声:“大哥——”   潋泊微笑着点头:“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一位大哥,在外面玩够了么?”   “我——”飞城正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潋泊又问道:“现在可以随我回家么?”   “不——”毫不犹豫的打断,飞城沉下声音,认真道,“我不能——”   “不能什么?”潋泊也沉下脸,肃声问。   “对不起,大哥,我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无法脱身。”   “你有什么事情要做?”   “我,我不能离开她,否则……”飞城的声音惊起了一丝波澜,片刻,才将后面的话补上,“否则她就会有生命危险——”   潋泊沉默下去,似乎生气,又似乎无奈的沉思了良久,最后才轻声道了一句:“飞城,你还不太成熟,对于自己所喜爱的东西过分的追求未必是一件好事,大哥也不知道你做的到底对不对,不过,大哥还是要告诉你一句,我们是亲兄弟,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找我,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大哥都会支持你。”   潋泊的一番话说得甚是殷切真挚,飞城不禁心中一暖,向着潋泊半跪了下去,现在的他的确感到无助,看到自己所爱的人屡次毒发而受尽折磨,却也最多只能给她缓解毒性的解药和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还要去履行对那个白衣女童的诺言,去做一些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做的事情,亲情、友情与爱情之间,他一样都不愿舍弃,却又不得不做出残忍的决择。   最终,他选择了灵玥,选择了这样默默无闻的守护,日夜跟随,也只怕她毒发的时候等不到他的解药,为守着这样的一份根本还不属于他的爱情,他失去了自由,背叛了江湖朋友,甚至抛弃了亲人,变得无情无义,累到无力的感觉,你若要问,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却又如何能用对或不对这两个词来回答?   他并不想看到任何亲人朋友离自己而去,但是,如果他还去比较谁更重要,选择谁更值得的话,那么,他就会立刻失去灵玥。   时间根本不容他考虑,那一瞬间几乎是他本能的反应,他拥着晕迷中的她答应了那个白衣女童的要求,并献出这一生的自由与良知。   人性,可真是荒谬呀,明明知道不可为,而不得以为之。   原来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谢谢大哥,其实大哥只要能保护爹爹,保护荣城府所有人不受伤害,就算是帮了飞城很大的忙了。而且,大哥,你现在就做得很好,飞城实在,不如你——”他蓦地伏地扣首,愧责道,“请大哥原谅飞城的任性,也替飞城尽一份孝心——”   潋泊看着跪在地上如铁般刚毅的兄弟,扶在轮椅上的手禁不住颤抖着滑落下去,却又立刻定了心神,伸出手,想要抚平隐藏在飞城心中的痛苦,然而,他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良久,却最终又落了下去。   轻叹一声,他最后也只能道一句:“也罢,你现在被全国搜捕,藏身在这王宫之中也算是最安全的了,既然大哥不能帮到你什么,那么,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美人心计   灵玥回到景阳宫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华澈。   月华如流水,照出他那一身白袍缥缈如梦,长发如同镶了一道金边,肃穆的他宛若光氲凝聚而成的天神。也似乎是觉察到灵玥的走近,他拂袖剪了一道月光,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灵玥的脸,灵玥禁不住一阵错愕,脱口道:“恩师——”   “嗯。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淡淡的笑着,他的唇角都泛着氤氲的水光,走到灵玥面前,他低下头,看着她清澈而惊惶的眼神,牵起了她冰凉的柔荑,“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家?”灵玥一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抬头问。   “你的家就是我的兵策府。”华澈依然微笑着脸,语气却是温柔中带着命令,“我来接你回去!”   灵玥僵了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华澈便问:“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   “恩师,我——”她已与灵雨相约定了子时相见,若是恩师今晚要一直留她在身边,那么她必定会爽约,也将失去一个能得知恩师真实来历的机会,那么,她要怎么办才能瞒过恩师而去调查他的密秘禁地?思忖了良久,她也望向华澈笑了起来,点头,“恩师今晚会一直陪着玥儿吗?”   华澈的笑容突然凝住,眸光又变得深沉莫测,灵玥有些害怕起来,不敢对视他的眸子,便低声问:“是玥儿说错了什么话吗?”   “没有。”顿了许久,华澈才笑着说了两个字,蓦地揽过灵玥的纤腰,将她横抱了起来,“后天就是我们的国婚之日了,不只今晚,明天、后天、一辈子,我都会陪着你。”   他抱着灵玥沿景阳宫外的长廊走去,水面鳞波微光,月下青荷剪影,都在这一片黄昏之中点缀了最美丽的色彩,然而,都不及那一袭白袍的清耀夺目。雨天在他们身后一直观望着,注视着灵玥眼中的忧虑,目送着他们二人远去,心中不禁感慨:如果华澈不是麝月国的兵师,他们也许将会是很美好的一对。世间难见王者之温柔呀!   “喂,你发什么愣呀?”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雨天猛一个激灵,回头见是一身青衣蒙面打扮的男子,便又是生气又是松了一口气,道,“飞城公子,别半夜吓死人,好不好?奴婢很胆小的。”   “是么?可我看你一点都不胆小呀!你还很会为月主出谋划策,其聪明才智不逊色于神龙阁的公子莲汐……”   飞城语气戏谑,雨天却是一惊,惊诧的望着飞城,问道:“你都知道我是谁了?”   “雨天姐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入了宫,瞒了我这么久,若不是风儿那小子一张嘴巴遮不住话,我还真不知道月主身边最贴近的丫鬟竟然是你?”   “什么不够意思,既然我答应了莲汐姐,选这个角色来演戏,那就要让自己真正的投入到这个角色当中,做一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丫鬟,其他的事情暂时抛掉,一切不顾,这是我一向做事的风格,你还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飞城笑了笑,凑到雨天面前,小声道,“雨天姐姐,你答应飞城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情?”雨天立刻问道,“可别让我干什么坏事?”   “怎么可能,我的要求很简单的,以后,我要经常来看玥儿,你只要像今天这样,多多给我们把风就好。”   “臭小子,你是风流快活了,却把我往火坑里推,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安危和感受?”   飞城一愣,实在想不到这句话竟然也能从素来温柔娴静的雨天口中说出,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肯求道:“雨天姐姐这么厉害,不会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到吧!”   见飞城眼神微露哀求之意,雨天心也软了下来:“办是办得到,只是,这种玩命的事情,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当得起。而且,月主已经是兵师华澈的人了,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这么死心眼,非要在一颗树上……”   说到这里,雨天见飞城的脸色急遽变冷了下去,便立刻顿住了口,小声的劝慰道:“怎么了,飞城,你,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劝你……”   沉默了良久,一丝苦笑泛在飞城的唇角:“没有,雨天姐姐,我没有生气,你说得对,我就是死心眼,但是,玥儿身上所中的毒都是因为我……我知道,她心里一定还是有我的,不然,她不会……”   “可就算她心里有你,又能怎么样?她有她的身不由己,而且她绝不可能为了你而背叛整个麝月国,你们是永远也没有机会在一起的,飞城,不要去抓那些根本就抓不到的东西,好么?”   “但如果她为了我而背叛了呢?”飞城突地打断,目含倔强和忧戚,他注视着雨天,“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去尝试,你便永远也不知道结果,在没有看到结果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而且,我也没办法放弃……”   “飞城,你——”   “我只爱我所爱,我怕什么——”   飞城陡地提高了音量,雨天猛地一震,呆望了飞城良久,看着月光洒在他眼中所泛起的涟漪,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心悸,为了爱一个人,他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对不起,雨天——”最后道了一句,飞城眼中闪过一丝愧责,蓦地腾身向半空中飞去,夜间树影如同魍魉,泼墨之色淹没其身影,雨天沉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飞城赶到卧龙居的时候,正好看到灵玥与华澈拥抱在一起印在窗纸上的剪影,看着他们二人相敬相爱,如胶似膝,心中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他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局外人的痛苦滋生在心底,便如藤蔓一般的缠绕绵延.   恍惚之间,看到一道雪光打破静寂,灵玥手握着匕首,似乎想要从华澈背后刺下去,却又犹豫着落下,将匕首笼于袖中,迎合着华澈的吻,灵玥轻声嘤咛:“恩师,玥儿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您答应?”   “什么事情?”他停止了吻,细赏着她腮畔的红晕,莲花灯在他脸上洒下清澈的流光氤氲,在灵玥的诱惑下,他喝了许多许多的酒,说话时,连呼吸都会产生酥醉的气息,“对我,不用说求字,玥儿,你今天如此殷情,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事情要和我商量,对么?”灵玥一怔,他又拥紧了她,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你用酒醉的方式来诱我许下承诺?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做,因为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是么?”灵玥或愧然或茫然又或欣喜的笑了起来,“那么恩师,你会答应我明日陪我去往凤宇山上的月神庙里上一柱香么?我想为我们的孩子求一支平安签……”   “为我们的孩子?”华澈的唇角不自禁的流露出喜悦,抚摸着她那一头及地长发,他将她横抱了起来,亲呢的低语,“当然,可以。”   无论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要是你提出来的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他将她放在床上,又一次的拥紧了她,交颈缠绵,灵玥也顺从着他没有再反抗,闻着他呼吸中的酒香,渐渐合眸,凝出珠泪。   夜影浸染窗棂,画鸟惊飞,卧龙居传来缱绻睡梦中的叹息。   一段激情之后,风雨过后的平静,灵玥轻巧的起身,看了一眼因酒醉而沉睡的华澈,准备披衣下床,却在这时,一只灵鸟横飞过窗台,发出了一声啼鸣。   飞鸟便是夜话,是术师轮回用雨露所凝结而成的夜光幻化鸟,鸟之灵性强过于任何其他生灵,其智慧足以与人类媲敌。   灵玥自然有些害怕,若是夜画惊醒了恩师,那么她这一整个晚上还是无法脱身。   这也算是第一次,她竟用美人计骗得恩师喝下了她下过迷药的合欢酒,并给他一度狂欢之愉,直到他真正的沉睡,她还保持清醒。   子时相约。灵雨相是否已经在铃果芳香林前等候着了。   赤裸的双足如同弯月琉璃,浸沐在从窗外洒进来的一片月华之中,灵玥小心翼翼的翻过身,落下床塌,见华澈双目紧闭,依旧没有动静,她便转身打开了门,向门外飞快的奔去。   门还未合上,有凉风从门外袭进,拂上华澈的鬓发,醉意惺忪,他亦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窗棂上落下的画鸟青影.   夜话扑腾一声,落在了他的床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嘤叫不停,华澈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抚了一下夜话的莹光头颅,点头:“让她去吧!你去跟踪她,将她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记下来,向我汇报,当然,若是她遇到了危险,你要帮我保护她,或者及时唤我去救她——”即使她现在有所改变,懂得了用心机去算计人,但是与“上宫主灵纭”那个女人相比,还实在太过单纯善良。   “啧啧,咯咯……”夜话的叫声如同女子媚笑之音,它转悠着头颅,纤长柔白的嘴不停的摩娑着华澈的眉宇,似乎很生气的在说,“她算计你,你还要纵容她,保护她,你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如果我还不能对她好,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真心对她好了,而且,在我心里,她早已是我妻子,就像是前世注定的一样,我不能失去她……”   “那好吧,那好吧!我去跟踪她,我去保护她,你就安心的在此睡觉吧!”   夜话的声音宣喧着,宁静中多一分吵杂,华澈目送着飞鸟腾出窗外,月色一点明,在他翻身入睡之际,忽然在房中凝出一道人影。   轮回!   “你来干什么?”被强光刺到了眼,华澈举手遮住眼睛,厉声问道。   轮回身影飘浮着,瞬间落到他床前,朦胧的脸,语声低咽:“澈儿哥哥,你好像很讨厌我……”幻光离散,轮回星眸垂出哀凄,将手抚在了他的床塌上,“但我是来告诉你,你所盼望的和你所恐惧的都将在同一日出现,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所盼望的,和我所恐惧的?你是什么意思?”   轮回迟疑了片刻,终于顿出声:“国,婚。”华澈怔愕,他又补充道,“国婚之日将会有一场风云大变,你会完全的得到灵氏江山,但却会失去一样东西……”   “是什么?”华澈惶急的问。轮回却沉声道:“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弑君杀主   灵玥走到铃果芳香林的时候,灵雨相已在那里等候着她了。   “月主,你迟到了。”妖媚的笑了一声,灵雨相扶了一下头顶上的斗蓬,向灵玥走近,“约定的亥时相见,现在夜都已经过一大半了,而你才来,看来,月主与未来月君的夫妻生活很是恩爱啊?呵呵……”   “姑姑,你不必讽刺玥儿,不错,要想不让恩师发现,我唯有施此一计,现在恩师已中了我下的迷药,应该一整个晚上都不会醒来,我们,现在就马上去你所说的禁地,希望你不要玩什么花样?”   灵玥说罢欲走,却见灵雨相停驻在原地,便冷声催促道:“你为什么不走?”   “我在想,你是否有带人来?”灵雨相颇有深意的笑了一笑,环顾四周,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夜间黑幕,最后在一颗大树上的夜光飞鸟身上流涟了一下,方才放心的回过头来,对灵玥一笑,“毕竟,是兵师华澈的密秘禁地,人去多了总是不太好的。”   灵玥自然听得灵雨相的言外之意,心中略有不快道:“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赴此约,就不会带人来,但你也休想在我身上打什么鬼主意。”   见灵玥一脸的气势凌人,灵雨相不禁失声一笑,应道:“好,我怎么敢打月主的主意,何况我又不是男人,你长得再美,我也不会对你感兴趣。”   “你——”灵玥恼羞成怒,灵雨相却将袖子一甩,匆匆赶上前去,并回头向灵玥催促道,“走吧!时间确实不多了,还好远的路程呢!”   灵玥无奈的跟在她身后,穿越数道花圃小径,二人全然不知,身后有一道黑影紧紧跟随,而且除了这一道黑影,还有一只于夜间发光的怪鸟——夜话。   夜话飞鸟,如影随形,明亮堪比月色,璀璨晶莹,尤其是它腾飞而起的时候。   灵雨相将灵玥带进了一个地下隧道,二人走过一段漆黑的道路之后,便抵达了一个神秘的地下宫殿,宫殿并不十分华丽,却布置得奇异莫测如同天宇星空。   灵玥走进宫殿之门时,便见无数星辰闪耀在半空,呈现各种星座的排列方式,照亮了宫殿中所布置的一切,大理石的高柱,石英横梁,还有一张巨大的水墨图画横在正对面的墙上,画面上有山川河流的标识,脉络错综复杂而清晰,连接数点如同银光宝石般的卵石点缀,其上有字,仿佛是一个又一个的地名。   整张图的正中上方闪烁着三个流光溢彩的大字——汐梦川。   “汐梦川!”灵玥脱口而出,目光搜索着那张地图上的每一个角落,“这难道是?”   “不错,正是兵师华澈所收藏的汐梦川地图,你看那地图上箭头所标识的路线,以及路经的每一个地方,从麝月到中原地带的大小城镇,你看到了什么?”   灵雨相话里似乎暗示着什么,灵玥惶惑一惊道:“每一个箭头所指的地方都刻下了一个字‘破’,这会是什么意思?”   “这难道还不清楚吗?这张地图上所标识的路线就是华澈意图征服整个汐梦川的计划路线,起点便是麝月国,沿渤海一路长驱直上,东昕晔国也许会作为他有利地势的跳板,但他会首先借助汐梦川另外位居三方的昕晔、风鋑、魔雪三国之力量,先攻破中原,然后再灭其他三国以及一些附属小国,最后再统一汐梦川,称霸整个世界。”   恩师真有如此大的野心么?灵玥想起了在天牢中探望玉树子逸时,玉树子逸对她所说过的话:他的野心远不止这个麝月国。灵玥呆呆的望着那墙面上的地图,怔了良久,仿佛还是不敢置信的摇头道:“不,这都是你妄自推断,根本没有任何依据可言……”   “是么?你还是如此相信他,无论他怎样对你,你还这么相信他?”灵雨相讥笑了起来,“我的玥儿小侄女,你还真不配做一国之主,如此的感情用意,你除了会用柔情来打动男人,还能有什么才能?”   “你——”灵玥受其侮辱,心中一痛,眼睛几乎有些红而湿润,“你说什么……”   “我说,你实在是一个无能的月主呀!还是等着华澈称帝后,你就做他其中一个女人罢了,我们灵氏一族的江山……”灵雨相眼眸一动,眸光中的讽刺有如一记重锤锤在灵玥的心底,“就是毁在你灵玥手里的,不错,你是我们麝月国神血鉴定仪式所认定的月主,却也是灵氏一族最后一位月主。”   灵玥听罢,身子猛地一摇,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灵雨相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玥儿小侄女,你作为一国之主,连这句话的打击都承受不了么?”   她走到灵玥面前,轻轻的用双手捧起灵玥的手,柔媚的笑道,“我还想告诉你,华澈的真实来历是——是中原御龙国的人呢!”   “你说什么?”灵玥猛地抬头,“不可能,恩师十二岁就已经做灵纭姑姑您的军师了,十二岁,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怎么可能是从中原御龙国来的呢?”   “他是不是御龙国的人跟他那时候年纪小不小有什么关系?”灵雨相十分鄙夷的道了一句,牵起灵玥的手,将她拉到一架巨大的古琴台旁,并从琴身里取出一个暗格,递于灵玥,“你看看这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灵雨相的故弄玄虚自然引起了灵玥极大的疑惑与兴趣,灵玥滑开木盒上的盖子,见里面盛装着一张羊皮卷书,便取出来展开一瞧,竟见那卷书上所记载的全是有关御龙国男权君主制度以及皇帝后宫嫔妃之间的事情,其中还主要讲到了一个叫华贵妃的女人,在中原龙桀皇帝派兵攻入南海之前,御龙国的皇宫之中也发生过一起内乱,曾得龙桀皇帝宠幸的华贵妃不知何故被疑有弑君纂权扶子登上皇位之野心,龙桀皇帝未经查证,便下令赐死华贵妃,可就在华贵妃走上绞刑架时,天象骤变,有飓风侵入皇城,化为白蛟,救走了华贵妃,从此,华贵妃与其子消失于中原,成为御龙国史上未解之谜。   “华贵妃……白蛟?”灵玥似有所疑,低声喃喃,“难道这就是恩师的身世?”   “你总算是开窃了,如若这卷书上所载与他身世无关,他为何要将基珍藏于此处,或许,这段历史就是他心中未了之痛呢!”   “华贵妃之子,难道……恩师竟然是御龙国皇子,是龙桀皇帝的儿子?”   “十分有可能。”灵雨相笑了笑,道,“你现在应该能明白,兵师华澈为什么有如此大的野心掌控麝月国,并修筑长城,征兵练骑兵水军,你以为他真的只是为了加强军事国防,保卫我们的国家吗?绝对不是,因为他想以我们麝月国为牺牲工具,去达成他回归中原夺回皇权并统一汐梦川的理想。”   灵玥脸色一白,似恍悟,又似不愿相信,沉默了良久,她将羊皮卷紧紧的抓于怀中,低声自语:“百姓需要安定的生活,我麝月国二十年前经历了一场战争,生灵涂炭,经济与人口都急遽下降,经过十年开荒垦田,重振经济,鼓励百姓多生优育,才慢慢恢复那一次战争之前百姓的生活水平,如果再次发起战争的话……”灵玥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到那一天,倘若他真有统一中原的计划,我一定要阻止……我麝月国如今已惊不起战争了……”   “那你打算如何去阻止?”灵雨相抓住一线,紧接着问,“我天真的玥儿小侄女,你该不会又是想用你的柔情去感化他吧?”   “不!”灵玥倏然抬头,“恩师,他绝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他的理想,这一点我是能明白的,我会阻止他,尽我一切所能的力量。”   “那么……”灵雨相眼眸一眯,闪出狡黠之光,“我们一起联手,好么?”   “与你联手?”灵玥转身,怔怔的看着灵雨相,眼里不知是什么神情,良久,她苦笑起来道,“联手是要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的,我们之间存在信任么?”   “为什么不存在,信任也是从联手的这一刻开始的,只要我们击掌为盟,信任便就可以从这一刻开始。”   “不,如果没有子逸表哥的这一件事发生,我或许还可以信任你,但是……”灵玥话锋一转,“你能在与我联手之间,先给我一个证明自己诚心的承诺吗?”   “你想要我如何承诺你?对天发誓,还是……”   “对你,我的确不需要一句话的承诺,我要你还子逸表哥一个清白,那天,是你在子逸表哥给我配的药里下了合欢散这一类的春药,是不是?”灵雨相脸色陡地一白,灵玥又道,“你用如此不光明的手段设计陷害我和子逸表哥,致使子逸表歌含冤入狱,而我被恩师禁足,七日未能踏出兵策府卧龙居一步,你到现在也没有愧悔之心么?”   “愧悔?”灵雨相似乎不能理解这一个词,讥诮的笑了起来,“我灵雨相可不比你做事优柔寡断,有些事情敢做就要敢当,既然做了,也就绝不会后悔。”   “那么,你是不会答应我还子逸表哥一个清白?”   “你要我如何还他清白?”   “将那天你所做的事情招拱出来,事实是什么样,你就要说成什么样。”   “那样我岂不是要承担他的罪名,被打入天牢等死了?玥儿小侄女,你认为我会有这么愚蠢吗?”   “你——”灵玥气极,强忍了片刻,最后沉声道,“好,既然你不能表明你的诚心,那么我们也绝不可能联手,而且子逸表哥所受的冤屈,我也迟早会帮他沉冤昭雪,谁犯下的罪,谁就该接受他应有的惩罚。”   灵玥冷冷的说完,转身欲走,这时,灵雨相却在她身后大笑了起来:“玥儿小侄女,想不到你知道的真相还不少,你可知,我带你到这里来,原本就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出去!”话音未落,转瞬就是一道红光乍现,灵玥惊觉的回头,但觉一袭红衣如同鬼魅的向她飘来,还未来得及反应,突地一只夜光飞鸟如箭般射来,长嘴如钳一般的夹住了灵雨相握着短刃的右手,灵雨相一声痛叫,立刻甩掉了手中的短刃,去抓扯那只夜光飞鸟,灵玥见之骇然,脑海里很快闪现出兵师寝宫里的那只啄窗而飞的怪鸟。   难道这只夜光飞鸟就是……   正当灵玥这样想的时候,这座仿若星空幻宇的地下宫殿之中突然一暗,竟有无数鬼魅的影子从四周帷幔后面跳了出来,个个手持长剑,将灵玥包围。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突然刷地一剑,竟然刺中了将灵雨相手腕咬得紧紧的夜光飞鸟,鸟一声痛鸣,振翅而飞,翎毛零落,跌跌撞撞的在半空中低旋了几周后,蓦地向宫殿外射去。那黑衣人一双冷目注视着灵玥,对灵雨相道:“宫主,你先走,这种弑君杀主之事还是交给属下们来做!”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没有那么大度   “你们是谁?”灵玥被逼得无路可逃,又见灵雨相遁去了身形,情急之下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雾雪蚕,虽自小修习灵氏一族“雾雪蚕”的奇功妙术,但她毕竟从未与人交过手,甚至不知如何去应对,而且“雾雪蚕”必须借水才能发挥其力量,此地宫之中无水亦无雨露,灵玥眼见一行黑衣人已齐刷刷的举起了刀剑,刀光寒凛骇人,正当她无计可施之际,忽闻一声:“住手——”   所有黑衣蒙面人等立刻转身寻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但见一道修长的青影正好推开宫殿大门,站在了大殿正门口,半张白玉面具,露出来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来者正是书飞城!   “你又是谁?”领首的黑衣蒙面人大声问道。   “不管我是谁,你们要想杀她,也得先问问我的刀——”语音未落,半空中突然划过一道炫亮的弧线,如同日曜之光满盈地宫,最终在青衣面具男子手中化为一柄刀,刀光在他手中翻转,折射出刺目的白芒,书飞城目光扫过所有黑衣人,调侃似的眨了一下眼睛,点了一下头,黑衣人等不知他这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思忖猜疑,陡地,宫中响起一声断啸,为首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头顶上空有一道厉芒劈头而下,他蓦地一声凄厉而短促的叫唤,生命便猝止在了此刻。   “北阳白少……白少的弧,明,弯,刀!”黑衣首领头颅已被分成了两半,见到少年手中的弯刀时,竟还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后方才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鲜血很快泼溅出来,在灵玥眼中漫延成无边无垠的红色。   “不错,好眼力,居然还认得本公子的弯刀,值得表扬!”书飞城笑叹了一声,侧目见灵玥呆呆的看着已死去的杀手首领失了神,似乎又受到了惊吓,唇边的笑容骤止,他立刻飞跃到了灵玥身旁,将她护在自己怀里,轻声问道,“玥儿,你怎么了?”   “血,血……心脏……”无数张死亡的面孔交替着出现在脑海,灵玥惊恐着低声喃喃起来,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耳朵,“啊~~血,心脏……”   “玥儿,你到底怎么了?”书飞城忧恐万分的扔掉了手中的弯刀,将灵玥拥进了怀里,“玥儿,不要害怕,有飞城哥哥在这里,不要怕,好么?”   灵玥全身发抖,脑海里一直闪烁着灵紫露死去时的画面,许久都无法从恐惧中醒转过来,飞城的话,她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见,而那些黑衣杀手们见飞城扔了刀,并将注意力全转移到了灵玥身上,便趁机集所有力量一齐攻向了飞城。   刀剑错影,飞城见灵玥神情呆滞,情急之下,揽紧了她的腰身,斜身避开一道夺命而来的剑光,穿越数道密织而成的光影缝隙,腾身而出,飞跃如同闪电。   黑衣人紧追而上,飞城便夺来一人手中的长剑,与所有杀手们拼起命来,灵玥被他紧紧的护在怀里,与他一起在刀光剑影里穿越飞行,许久都没有清醒过来,直到他全身染满鲜血,背上已有数道伤口,一股血腥味扑鼻,才刺激得她稍稍回过神来。   她听到了近在耳畔的一声厉啸,视线里闪烁出一道杀气凝重的剑芒,是飞城手握剑柄,狠厉的劈下了又一个人的脑袋,地上已躺了好几个黑衣蒙面人的尸体,灵玥惊愣的望向飞城的脸,但见他半张白玉面具上都已被血污模糊,偶一滴血淌在她的眼睫上,和着她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飞城哥哥,我对你如此绝情,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当最后一个黑衣杀手倒下去时,飞城也无力的倚着弯刀跪倒在地,白玉面具上出现一道裂痕,嚓咔一声,倏然掉落了下来,灵玥就见他俊秀的脸上多了一条极细的血痕。   “飞城哥哥——”惊骇的睁大了眼,灵玥忧惧的一声轻唤,飞城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一个微笑,将手抚在了灵玥的额头,装出一副无谓的样子,笑道:“我没事。飞城哥哥厉害吧!怎么说我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盗公子,其武术虽说不上是天下第一,也能排个第二吧,就这些菜鸟,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灵玥摇了摇头:“可是,他们有那么多人,那么狠,每一个都想置我们于死地……飞城哥哥,以后不要再管玥儿了,好么?不要再卷进来了……不要卷进来……”   “你说的什么傻话,如果刚才我不及时赶到的话,你能从这些人的包围中逃出来么?”飞城轻声的斥问,捏了捏灵玥的鼻子,“别以为自己是月主,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你现在还小着呢!而且有的人实在是太坏了,你连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我若不来救你,你能保得住自己的命么?就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想想,那还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呢!”   腹中的孩子?那样戏谑而涩然的声音令灵玥的心蓦然一震,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么?知道她已有了恩师的孩子……   他说话的语气总能让她笑起来,可笑过之后,却又是另一种锥心的痛,灵玥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眉间一道还在流血的剑痕,是真的没事么?还是你又在故意哄我开心?   “玥儿,这里太黑了,我还看不清你漂亮的脸,不如我们马上就出去吧!”   他说着,欲抱着灵玥起身,却蓦地腿一痛,又倒了下去,灵玥栽倒在了他的怀里,再看他时,竟见他身上有好处伤口都汩汩冒出了鲜血。   “飞城哥哥——”   “对不起,玥儿,飞城哥哥刚才打架打得有些累了,可能抱不动你了,你……”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灵玥低声嘤泣起来,站起身,“飞城哥哥,是玥儿对不起你,玥儿什么也给不了你,你对玥儿的好,玥儿实在无法报答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傻……”   她扶着他起身,双手触摸之处毕是温热的湿润,是血!他竟然全身都是血!   抱着她从一群不惧死亡且出手狠毒的黑衣杀手重围中杀出来,他身上到底挨了多少剑?又有多少处伤口?为什么她一点事儿都没有?   “玥儿,我们赶快出去吧!这里是兵师华澈的密秘禁地,我怕他来了,我们就逃不出去了,而且刚才,我看见那只奇怪的发光飞鸟……”   “那只夜话飞鸟真的是恩师所眷养的……”陡然间想到了什么,灵玥连忙点头,“好,我们快出去,飞城哥哥,让玥儿扶你走,好么?”   飞城被血模糊的视线里映出灵玥泪光闪泛的娇靥,他笑着点了点头,将一条已近无力的手臂围到了灵玥的香肩上,并讪笑道:“玥儿,你也不怕我占便宜,我求之不得呢!”   “别再说了,我们快走,真的等到恩师来了……”前进的步履有些凝重而迟缓,灵玥扶着他,只觉越来越沉,越来越吃力,陡然间,飞城双腿一软,手臂从她肩上滑落,颓然栽倒在了地上。“飞城哥哥——”灵玥惶然惊惧,跟着伏倒在了他身上,一身紫衣都被他身上所流出来的鲜血染红,她手足无措,看着他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竟不知怎么办?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宫主,一生被别人保护着伺候着,却不知道如何临危不乱,如何去拯救垂危之际的生命。   飞城的嘴唇都有一些泛白,却还是眷恋不舍的去轻抚灵玥的脸:“如果我的生命到了最后,还能看到你脸上的笑容,该有多好呀!”   “玥儿,不要为我哭,我从小就闯荡江湖,从刀剑中走过来的,如果像现在这种情况就能让我送命的话,我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我书飞城什么都没有,就一条命硬得狠,只是我今天杀的人……实在还是有些多……”   “我知道刚才我杀第一人的时候吓到你了,可是,这些杀手是没有人性的,他们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了置对手于死地,连自己性命都不管不顾,如果我不再狠一点的话,他们就会伤害到你,就会……”   “我知道的,飞城哥哥,我知道你杀这么多人都是为了我,可我也不希望你……”   飞城抹着灵玥脸上的泪痕,可抚上去的是泪,落到手中的却是血,是自己的血,还是他所杀的那些杀手们的血,连他自己也辨不清了。   余光里陡然一亮,有衣袂的风动声入耳,灵玥惶然的抬头,竟见一袭白袍徐徐飘来。   有清新的光芒如月,华澈的面容逐渐从朦胧光芒中浮现。   灵玥看清他的容颜时,起初是害怕的一惊,转念之间,想到飞城性命垂危,却是不顾一切的向他扑了过去,并跪在了他的足下,执着的肯求:“恩师,帮我救救他,好么?就当是为玥儿报答他刚才的救命之恩,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华澈怔怔,注视着她呆了许久,蓦然启唇,沉声道:“你竟然为了他而向我下跪,可以不顾身份,不顾尊严……”   真的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么?身为月主,怎可如此轻贱?华澈目光冷凝,变得满脸愠怒,他的声音在突然提高之后又沉寂下去,目光如同烈焰之火,照着灵玥与飞城二人,握紧的拳头在一瞬间发出“咯咯”的声音,灵玥还在不停的哭求,而飞城已挣扎着说不出话来。   “我能忍受的底限是,可以不杀他,但是,我绝不会救他——”华澈冷冷的说完,蓦地将灵玥抱了起来,很严肃的告诉她道,“我没有那么大度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他强行的抱着她向宫殿外翩然行去,灵玥捶打着他的肩膀,望着血泊中横躺着的飞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娇脆的声音在宫殿之中回响着:“恩师,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们是清白的,而且玥儿可以向你发誓,以后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际,我只求你现在救他性命,好不好?你救救他……他是为了我而被伤成这样的,我求你救他,救救他……”   “清白?”华澈冷笑,不顾她的哀求和挣扎,毅然奔飞而行。   灵玥哭喊得无力,声音渐渐远去,飞城黯然苦笑了起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际了么?原来就算为她付出了生命也依然换不回什么呀——   “哈,哈哈哈……”他自嘲似的大笑了起来。宫殿之门合上,黑暗之中一片死静,就像地狱般的死寂,突然,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笑声,在半空中怒骂道:“臭小子,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情笑出来!”   飞城止了笑,眸中盛满银辉,就见半空有数颗星辰落下,一个修长的人影落在了他身旁,并用力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又是那个女人——   公子莲汐!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御驾出城   四月十六的清晨,京都举城喧哗,王宫之中有传出消息,即将于明日举办国婚的月主月君今日欲到凤宇山上的月神庙求签,途中必经兴和城,百合桥,神仙洞,眷侣湖,从未目睹过月主月君真容的京都百姓闻此消息后,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王城之中的大街小巷,人群拥挤而欢腾雀跃,等待着从王宫里驶出来的舆架。   然而,这一日,也是京都第一才子玉树子逸受凌迟之刑之日,其法场就在兴阳城北落风境,虽是春过临夏,但城北之风甚是凄寒,法场上也聚满了人,为等待即将被押送到刑场的玉树子逸,那些人迎着料峭寒风,有的竟被吹出了眼泪,其中一碧衣女子哭得甚是伤心,她身旁的红衣少女不停的劝慰道:“云儿,不要哭了,我们听莲汐姐的,按计划行事,相信莲汐姐,我们一定可以为他翻案的!“   “我只怕时间不够,妃儿姐姐,我们搜索了三日的证据,但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为他洗脱罪名,我求爹爹买通了许多地方官员,甚至黎民百姓,为子逸申冤,但这些表面上的功夫真的管用吗?”   “怎么不管用,云儿,子逸之前在京都城的声誉是很好的,他的为人自有群众们去评断,但如果连你也没有信心为他澄清真相的话,我们还能怎么去救他?”   “好,妃儿姐姐,刚才云儿所说的话你全当没有听见,子逸从天牢到刑场还有一段路程,这路途中就麻烦你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了,千万不要让那个贱女人有机可趁。”   “你放心,我一定会求潋泊公子相助,不论那个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我想她绝对抵不过潋泊公子的计谋。”   “潋泊公子,是飞城的哥哥……好,有他帮忙,我就放心了。”   “好了,不多说了,我得赶紧赶往天牢,而你也该到去往凤宇山的必经路上等候月主月君的舆架了。”   “好,妃儿姐姐,我们分头行事,云儿这就赶去兴和城西百合桥!”   红衣女子妃儿点了点头,压下头顶上的斗笠,快速穿梭人群,片刻就不见了身影。而碧衣女子云儿也握紧了手中的轴卷,向与妃儿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飞城从一阵尖锐的疼痛中苏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全身缠满了绷带,四肢如同散架了般动弹不得,但内息明显的好了许多,他睁开眼睛,看见公子莲汐手捧着一大把银针,正在他面前比划着,突然又是一针,猝不及防,扎在了他的肩背上,飞城忍不住一声大叫,骂道:“死女人,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拍了拍飞城的脸,公子莲汐怒瞪着,正色道,“对我这个救命恩人,你非但不感谢,还扯着嗓子大骂起来了,你要惹得本公子不高兴,本公子非要再把你踢回鬼门关不可!”   “什么鬼门关,本少侠没有这么脆弱,你要是诚心救我,为何不用你那什么什么梦引指环,不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吗?你又不是大夫,就这样随便的在我身上扎身,万一把我扎残废了怎么办?”   “残废了就残废了,你命中注定的,你怪得了谁,何况,谁让你这么自不量力的去救小女王,还跟那些被下过药的死士拼命!”   “下过药的死士?”飞城诧然亦恍然,“难怪那些人这么惊得住打,原来都是被下过药的——”他激动得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全身赤裸的呆在一个洗浴木桶里,并且水面还汩汩冒着白花花的气泡。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暴了个光,他窘迫得赶紧缩回了木桶里面,羞恼并加的瞪向公子莲汐,“死女人,你又占我便宜——”   “什么叫占你便宜,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值得我占便宜么?臭小子,你还真能为小女王守身如玉呀,你脑子清不清醒呀你,她是你的女人么?”   公子莲汐紧接着又开始了她一连篇的教育论,说得是唾沫横飞,激情万丈,但飞城却傻了眼,一句也没能听进去,公子莲汐说得累了,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是猛拍了他一巴掌,怒吼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开始犯起相思病来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听见一句没有?”   “哎哟,死女人,你轻点,我伤还没好呢!”飞城醒过来,神色也越见凝重,突然间向公子莲汐问道,“对了,莲汐姐,今天什么日子?”   “四月十六。怎么啦?”   飞城脸色一沉,立刻抓来了木桶附近一把交椅上放着的衣服,站起身来,往自己身上一披,就要从木桶里跳出来,公子莲汐眼见他神色惶急,拦住了他道:“你干什么?伤还没好呢,你瞎跑什么?”   “今天是子逸临刑之日,你不去救他,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既然你不去救他,我当然要赶去了,你别拦着我——”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不给我惹祸出来,我就谢天谢地了。”公子莲汐大声责怒,又平心静气道,“子逸的事,我自有办法,你别管那么多了,好好呆在这里养伤,不错,你刚才说的,我的梦引指环的确可以很快的帮你冶愈伤口,但是它的能量也将马上耗尽,我拿着它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别怪我,在你这条命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救的情况下,我是不会用梦引指环的,除非你真的快要死了,那个时候,我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就一定会用它来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莲汐姐——”飞城一时感动,眼里露出柔光。   “好啦!臭小子,相信我,我会救你,也就一定会救子逸,该安排的人,我都已安排她们去了,事情若不出意外就不用你上场,但真的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也要拿出点本事来。”   “好,但你可不可以先透露暗示我一下,你到底给我这个压轴的安排了什么差事?”   “找替身交换——”公子莲汐神秘的眨了一下眼,笑道,顺便将手中的冰针对准了他身上的各处穴道,一下子就全扎了下去。飞城痛得想叫而叫不出声,只有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公子莲汐,道:“女人,你不用这么狠吧!我很痛的——”   “你还知道痛,当初抱着小女王跟那些死士打架时,挨了十几剑怎么不觉得痛?”   “那都是因为有玥儿在,我没时间去想——”   “那你现在就有时间来想了?”   “哎哟,公子,别动不动就打人呀!你这个女人,还想不想嫁人啦?”   “怕什么,嫁不出去,我就把你给娶了。”   “别——我可没本事娶你,你还是找个有本事娶你的男人吧!咦,我突然想起那个百花狐恋湘不错,他好像对你非常有兴趣,那美男子哪去啦?”   “你别东扯西拉的,百花公子狐恋湘是兵师华澈手下的人,四大密探之一,我也是最近才调查出来的,这个脸皮厚的家伙成天都跟着我,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他……”   “兵师华澈的人?”飞城惊愕,“你说的是真的,华澈在民间也有势力?”   公子莲汐点头:“恐怕还不只四大密探这几个人,我神龙阁人被害之事,只怕也是他设计嫁祸给影汐的,现在影汐也不知所踪,神龙阁就只剩下我、云儿、妃儿和雨天四人了,救子逸的事情也只能靠她们了。”   “你说什么,神龙阁人被害?嫁祸影汐姐?那影汐姐跑到王宫来都是被你们给冤枉了,气来的?”   飞城疑惑,公子莲汐更疑惑,问道:“影汐在王宫之中?”   飞城点头:“我见过她,她独自闯入宫中,已归顺于华澈手下。”   公子莲汐眼神一变,神采琉璃闪泛波澜,飞城见她心中似藏有事情,便问道:“莲汐姐,你怎么啦?如果你真的冤枉了影汐姐,可以向她说个明白,求得她的原谅,不用这么灰心吧!”   “来不及了,我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的脾气跟我一样,决定好的事情不会改变。”   “你说她要做什么?你别话只说一半,快告诉我!”   “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我要去做我的事了!”   公子莲汐说完,顺手一推又将飞城推进了木涌中,飞城一声惨叫,在浪花四溅中寻找公子莲汐的身影时,就见她已化为星光幻散。   “给我老实呆着,养好伤了再出来,否则,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可空不出手来救你,给我记牢了!”   “记住了,记住了,死女人,比我娘还啰嗦——”   不过,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书飞城也是干大事之人,怎么能被你这个女人给呼来唤去?何况,玥儿身上的毒还未能全解,我不能离开她——   就算她真的不爱我,我也不能离开她半步!   “找替身?”回想起公子莲汐所说的话,他略微质疑,“这个女人到底在耍什么鬼点子?”思索了许久,突地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暗叹不妙,又立刻站起身,拔掉了满身的银针,着衣而上,箭步跃出了窗外。   晨光曦微,凤舆驾驶出王宫,宫娥士兵长队尾随,举城欢啸,车马如龙,所经之路皆有百姓的高呼声震天:“月主月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辆华丽宫车陆续走上百合桥,朝日霞光倾洒桥栏白墩,石面光滑洁白泛光,更兼有铺地百花映衬,不一般的灿烂光彩,其繁华盛景,令人眼羡而瞠目结舌。   当月主月君的舆驾缓行至百合桥头时,桥上所有聚集的百姓都被士兵们驱于桥下,白石拱桥两岸列兵而立,为护驾而随行,站立笔直如松,威武肃穆,气势凌人。   群民的欢腾呼喊声渐渐落在舆架后,百合桥上只剩下车辙碾过之声。   灵玥与华澈共乘一辆车轿,待轿外欢呼声沉寂之后,灵玥打开了轿帘,望向轿外风景,有白云低垂,天空蔚蓝之色倒映湖面,波光粼粼,水面上亦呈现出圆拱桥形,清澈美丽不可方物。   “玥儿,是不是想下去走走?”华澈在她身旁轻唤,她却一直沉默着,不予理睬。   “你还在生我气?气我没有救他?”他继续问,她还是出神的望着桥下湖面,一句也不答。华澈将一手揽过她的纤腰,轻声道:“如果我说,他一定还没有死,你会不会高兴起来?”这一句话,灵玥果然有了反应,转过头来望着他,问道:“是么?你派人去救了他?”   华澈摇头:“我派去的人没有救他,但是却看见另有其人救了他。”   “是谁?”灵玥或喜或害怕的急切的问。   “神龙阁的公子莲汐。”华澈笑了一笑,抚上灵玥的脸颊,“这个人,你也认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狱   牢门打开,玉树子逸被双手缚上铁索,从天牢里走了出来,阳光照射进眼里,异常的刺目耀眼,因长期呆在阴暗空间里的他有些不太适应的合上了眼眸,长睫轻颤,他低下头,顿了脚步,身后的牢头却猛地推了他一下,催促道:“快走,你的时间不多了。”   玉树子逸淡然一笑,忽而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四月十六,都是将死之人了,还管它什么日子,你只盼这刑场上能有人来见你最后一面,喂你吃饱最后一顿饭就行了。”   “四月十六……”玉树子逸轻声喃喃,问道,“明天就是月主月君的大婚了,是么?”   “是呀!不过,很遗憾,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玉树子逸又是轻声一笑,突地话锋一转道:“未必——”   牢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玉树子逸自行走远之后,才恍然而大惊道:“你刚才说什么?喂,你别跑那么快,你还必须是我亲自押送到刑场,否则月君必拿我开刀了。喂,小子,你慢点——还真赶着去投胎呀你——”   牢头领着一些狱卒飞跑的追逐向了玉树子逸,他身后,天牢红瓦之顶,一袭红衣的少女突现于红日晨光之中,衣带轻扬,袖云翻飞,她足尖一点,飘然飞上附近的一颗大树上,枝摇叶落,风声轻吟,那道红色的倩影如同鲤鱼一般在半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足下粘附着碧叶翠条,游走迅捷如同魅影,片刻便追上了玉树子逸以及押送他的一行人等。   玉树子逸的耳力极好,看到树叶飘零,便望向了风声传来的方向,由于正好迎着阳光,他并没有看到那一袭红衣的女子,而牢头见他又停止了脚步,便十分不耐烦的催促他前行。其实牢头心里也是极为担忧害怕,蓝少郎再三叮嘱过他,玉树子逸乃兵师下令重点看守的犯人,想要救他的人一定很多,想杀他的人也必然不少,而无论是想要杀他的人还是想要救他的人,首先都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个押送犯人的牢头官。   所以,他这个一路押送犯人的牢头,事实上也担任了陪葬的牺牲品,随时准备脑袋搬家,而真正被判处了死刑的玉树子逸倒成了他们这些人用性命来保护的对象。   所以,他越想就越不服气,越想就越想大骂玉树子逸一顿,可玉树子逸却根本就不理睬他,扣紧了手上的铁环,带着疑思,自顾自的向正前方的青苍门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那树上卧躺着的红衣女子妃儿见他们并没有发现她,又立刻站起身来,继续踏着树梢跟踪前行,可突然之间,她便感觉到空气变得无比凝重而紧张,自小就修练武术的她,凭直觉可以感应到,她的周围一定藏有人,而且一定还是杀气极重的人。   果然,那个女人派了人过来想要中途阻杀玉树子逸么?   看来莲汐姐料的不错,这个女人一定会害怕玉树子逸在刑场上当着京都城百姓的面将她的真实身份以及罪行给供出来,不管百姓们是否相信,但后果势必会对她不利,所以她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先下手杀人灭口。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按捺不住性子,还未等玉树子逸走出王宫,就已经派杀手埋伏在此地欲行截杀了。   树影中浮现出许多与她一样躬身飞走的人影,更有数支箭对准了玉树子逸一行人,蓄劲待发,妃儿暗叹不妙,凝神注视着那些搭弓拉弦的黑衣人,拿出了已准备好的“遮天蔽罗伞”,此伞也是潋泊公子所创,虽只毫厘之厚,小巧可置于掌心,但若是吹开后,便可蔽云遮天,其韧质坚不可摧,正当妃儿欲使出庶天蔽罗伞时,却见有人拦住了玉树子逸等人的道路。   妃儿放下遮天蔽罗伞,见是一俊俏少年推着轮椅向玉树子逸迎面走来,而轮椅上坐着的人正是潋泊公子。   妃儿大喜,书潋泊的突然出现,令那些埋伏在四周的杀手们猝停了手中的箭。而她也可以放下心来,静观其变。   “你们是谁?竟敢在此拦道!”牢头并不认识书潋泊与冷飒风二人,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指着他们二人,怒吼道。   书潋泊向牢头点头一笑,还没有说话,玉树子逸便礼貌的拱手行礼道:“子逸拜见潋泊公子……大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什么,你叫他潋泊……潋泊公子,难道他就是兵师新封的兵器部领主,朝庭新任五吕官员?”   狱卒个个瞪目结舌,久久打量着书潋泊不语,仿佛不敢相信一个被传言为神器制造天才的书潋泊竟然是一个半身瘫痪的残废人。   书潋泊也看着牢头,点头笑道:“在下正是书潋泊,现在有一事相求于大人,还望大人能够成全。”   “我,我不是什么大人……”牢头一时心慌,急道,“你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了犯人临刑的时间,这个罪我可担当不起。”   书潋泊点头道:“一定不会为难大人,我所求之事也很简单……”他指向玉树子逸,笑道,“这位玉公子也是我的朋友,请大人允我与他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可否?”   牢头一怔,神色犹疑,似乎很难为情,冷飒风接道:“大人如此踌躇满怀,一定是怕犯人逃跑了,是不是?”牢头抬眼诧异的注视向冷飒风,就见他举出双手,对他笑道,“如果大人怕犯人会逃走,大可以先把我绑起来,我这个人质应该可以让大人放心。”   “岂敢,岂敢,两位都被誉为旷代奇才,将来一定是兵师身边的红人,小的哪敢绑架公子你呀!”   “既然如此,大人就是答应了潋泊公子的请求喽!”冷飒风俏皮的一笑,跳到玉树子逸面前,握紧了他的手腕,对牢头笑道,“那么,我先替潋泊公子把人带走了。”   “带走?”牢头的眼睛立刻圆瞪了起来,“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不会多远!”冷飒风指了指附近的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就在那棵大树后面,潋泊公子说完话,必将人还回来。”见牢头表情还是恐慌的犹豫不决,冷飒风便笑道,“大人请放心,你这里有这么多重兵把守,我们就三个人,插翅也难飞,何况一个坐着轮椅,一个手上还戴着铁镣,我们就是想逃也逃不过你们这些士兵的重围,你说是不是?”   “是,是……唉,也不是,你们……”牢头抹了一把冷汗,见冷飒风一脸凛然不悦,心中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被迫性的点了头。   “牢头大哥这就对了嘛,做人不要这么死板,要随机应变,灵活一点。”冷飒风拍了拍牢头的肩膀,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何况,你们这一路上若是遇上什么刺客,我们还可以免费给你们当保镖呢!”   这一句话正说到了牢头的心坎,他所担心的不正是一些会中途来截杀玉树子逸的刺客吗?倘若这两个人真的想要带走玉树子逸,也不会这么快的现身于此,劫走犯人的罪名想必他们也担当不起,但如果这一路上还能再多一两个厉害的保镖来保护他们其实也有益无害,想到此,牢头也喜笑颜开,又连连点了点头。   冷飒风向玉树子逸丢了个眼色,神秘的笑了起来,抬起广袖,邀他前行,于是,玉树子逸随潋泊走到了那棵香樟树后,牢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盯着他们三人,就见书潋泊一边对玉树子逸说着话,还一边用手指在树干上比划着什么,而玉树子逸也时不时的点了点头,最后颔首敬了一礼,似乎是在答谢。   牢头心生怀疑,不放心的想要走近去偷听,却在这时,玉树子逸转身走了出来,对他笑道:“大人,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他,他,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牢头见玉树子逸满面笑容,一点临死前的畏惧之色都没有,不免有些惶怕担心起来,难道他们之间已经串通好了设下了什么阴谋?   “潋泊公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作为一位友人,对我作最后一次的问候与送别,大人,你多虑了。”   只是问候与送别?用得着躲在大树后面说么?牢头心中疑牍更深,悄悄的瞥了香樟树后的书潋泊与冷飒风各一眼,见那二人也是神采飞扬,完全没有送别友人悲伤之情。   “玉公子,我希望你的那两位朋友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才好,不然,兵师若怪罪下来,他们也难辞其咎,说不定会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   玉树子逸诮然一声笑道:“牢头大人忠于职守,多虑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的那两位朋友确实什么也没说,如果大人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再解释什么。午时三刻就要执刑,从青苍门到兴和城北落风境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大人还不快带我走么?”   牢头一震,诧异的望了玉树子逸良久,摇头叹气道:“玉公子,你怎么就……你怎么就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一点都不怕死呢!好吧好吧,我们赶紧上路吧!”   望着玉树子逸的背影远去,冷飒风推着书潋泊从香樟树后走了出来。   “潋泊大哥,看来玉公子为保清誉是绝不会逃离刑场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救他的难度就大了一些,除非遇到大赦——”说到大赦,冷飒风又灵光一闪,“今日月主月君去月神庙求签,为子求福,京都城里城外百姓都将聚集在前往凤宇山的各条街道上,城中一定非常热闹,潋泊大哥,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这的确是一个机会。”潋泊一笑,沉吟,“而且还是有人故意创造的机会。”   “潋泊大哥说的是……月主吗?”   “只有月主能诱兵师华澈出宫,这个主意又是谁出的?”潋泊目光转向冷飒风,颇有深意的问道,“月主身边就一个贴身婢女……”   “是我姐,我姐小雨。”冷飒风连连叫着,脸上不禁一红,“好啦,潋泊大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过,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哥我这个姐姐的身份,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见冷飒风又一次涨红了脸,顿住了口,潋泊笑着追问道。   “我不是说过,想把我这个姐姐介绍给潋泊大哥吗?最好潋泊大哥能娶了她当妻子,这样,我就能和哥哥姐姐都在一起了,但是……”冷飒风故意把嘴巴一撇,不好意思道,“无奈我这个姐姐虽貌美如花,聪明能干,却也仅是一个丫鬟,怕你瞧不上——”   “呵呵呵,你这个机灵鬼,什么事情都能被你说得有理在先。公子莲汐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仅是一个丫鬟?”潋泊一语点中,冷飒风变了脸色,又见潋泊肃色碱默,便问道:“潋泊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潋泊没有答话,一声轻叹,沉吟了片刻,突然自己按了一下轮椅上安装的按扭,将轮椅转向了天牢的方向,并高声喊道:“埋伏在此的各位兄弟,都请出来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截杀   冷飒风眼眸一动,全神贯注的盯向了潋泊的目光所指之处,难道这里藏有人?   果然,风拂叶卷,草浪翻滚,一行黑影从树林以及红墙绿瓦上显出身来,如猿攀壁,飞檐走树,最后一排接一排的落定在地,半跪在了潋泊面前。   都是一些蒙面人,手中各持有弓箭,齐齐的指向了潋泊与冷飒风。   “潋泊大哥,这就是你预料中的变数?”冷飒风抱了双臂,笑着问道,“我现在不得不相信,你果真是料事如神,塞过神仙也。”   潋泊点头:“这一干人只是其中之一,玉树子逸必经的路上一定还有埋伏这样的杀手,不只是玉树子逸,恐怕月主月君去往凤宇山的必经路上也会埋伏这样的杀手,风儿,我不是料事如神,而是分析时局,得出这样的猜测结果。”   “我明白,这是有人要谋反的前兆,杀人灭口,刺杀君王,择天时,地利,今日月主月君又正好不在宫中,有窥视王位已久的判臣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谋反!”   “谋反不至于,如果有兵师华澈在世一日,那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更加不敢谋反。”   “所以,潋泊大哥便猜测月主月君出城的这一路上,也将会遇到如这些蒙面人一样的刺客,不过,华澈所带精兵也非庸碌无用之辈,想要刺杀华澈何其艰难,只怕这位谋反者太过心急了。”   “刺杀华澈的确非明智之举,如果这位谋反者不是太愚蠢,就会选择刺杀的对象是……月主灵玥——”   “什么?”冷飒风身子剧烈一震,脸色顿时就黯沉了下去,潋泊见他神色有异,接着慰声道:“你担心什么,月主身边不但有华澈这样厉害的人保护着,更或还有他人暗中协助,就算半途遇到刺杀,我看也最多有惊无险。”   冷飒风想了一阵,终于还是笑了起来,故装戏谑的说道:“潋泊大哥所说的这个‘他人’恐怕就是飞城哥哥吧?”   潋泊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但愿,祸事不要闯得太大——”   在万箭所指的情况下,他们二人竟然还能谈笑自若,处之泰然,完全视这些黑衣杀手为无物,领首的黑衣人见他们交耳唏嘘,隐约中也似听到了些什么,冷声大叫道:“你们俩嘀嘀咕咕都在说些什么?”   冷飒风看了潋泊一眼,会意一笑,也提高了嗓音,叫道:“说你们傻呢!被女人利用了,还起不到任何作用——”   什么意思?领首的黑衣人不明其意,只觉恼羞成怒。冷飒风又举起双手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手势,笑道:“兵师已料到你们主子会趁此机会造反,已将一半兵权交于我与潋泊公子之手,我二人驻守王宫,已在此等候各位兄弟多时啦!”   毕竟只是十五岁未到的少年,言行举止间还透着一点孩子气,他越像是天真的开玩笑,那些黑衣杀手们就越是害怕,又见潋泊神情微笑,似乎已是胸有成竹,他们心中惧意更深,踯躅不前,竟是整列队伍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领首人下意识的瞧看了四周,不见有人,却见一树梢上有叶落飘摇,心中更生疑惧。   冷飒风还是一脸神气,对他们大声叫道:“各位是想与我宫中五千精卫士开战,还是另投明主,以谋升官进爵之生路,我与潋泊公子授命剿敌,君令有所不授,若有弃暗投明者归附于我兵下,潋泊公子也能放各位一条生路。”   “首领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这两人真有带兵在此,那我们……”   “怕什么,宫主早就跟我们说过,潋泊公子城府极深,计谋过人,他们说的话不经查实,切不可轻信。”   “是,首领大人!”   “不必跟他们废话了,一起上,先杀了这两人!”   “是,首领大人,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   一声喊杀打破沉寂,群尾呼应,所有蒙面杀手们躬膝,拉弓盈如满月,欲待发箭,却在这时,有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似兵马奔腾临至,黑衣首领大惊失色,连忙命令所有手下都放下了箭,急速撤退。   “潋泊大哥,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冷飒风目送那些黑衣人狼狈逃去,窃笑乍舌,“原来也不过是一群胆小愚钝的鼠辈,我还以为那个女人培养出了多么厉害的精英战士!”   “风儿,这些杀手的确不能小觑,若是硬战起来,我们二人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只是刚才,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你听出来了么?”   “对呀!刚才似乎真有兵马向我们这边赶来呢!”冷飒风疑道,寻望四周,“不过,现在怎么又没有了呢?”   阳光倾射,树映剪影,只有鸟雀低鸣,哪见兵马?冷飒风不自禁的暗嘲,话音才落下,却又闻得一阵短促而急奔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少女的清脆娇笑。   “是谁?”   冷飒风高声一叫,一袭红衣从树梢上飘了下来,轻如红叶,如烟似霞。   “妃儿见过潋泊公子。”少女袅袅走到潋泊面前,欠身笑道。   冷飒风惊诧的看着这个仪态娇慵的女子,问道:“刚才那千军万马的声音是你模仿出来的?”   少女妃儿抬头盈盈一笑:“不错,这叫口技,小子,你刚才自作聪明的唱了一出空城计,险些失败,若不是我帮了你这一把,你现在连小命都不知道能否保住吧!”   冷飒风见这少女笑得妩媚嫣然,不禁脸一红,呆怔,他指了指妃儿,问潋泊道:“潋泊大哥,你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我也是他妹妹。”妃儿抢道,转又望向潋泊一笑,“潋泊大哥,妃儿还要谢过你的遮天蔽罗伞,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排上用场。刚才若不是大哥出现,妃儿或者还能试试这遮天蔽罗伞的威力,大哥……”   “妹妹?”冷飒风打断,望向潋泊,“潋泊大哥,你到底有几个妹妹?”   妃儿朝他眼睛一瞪:“怎么,妹妹还嫌多?我在你之前就进了荣城府,虽是被卖进去的丫鬟,但义父待我如亲生,认了我做干女儿,论年龄大小,你该叫我一声姐!”   “哼,又一个如同妖精般的妹妹!”冷飒风别过头,一声冷哼,“潋泊大哥,你怎么总能吸引到这些妖媚的女人呢!一个幽逽已经折腾得你够累了,现在还来了个什么飞儿?哦对了,姐姐你名字是哪个‘飞’?”   “什么妖精般的妹妹?”妃儿顿时娇怒的站起身,目光如针,瞪着冷飒风,“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妖精了,别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口无遮拦,我若是生气了,一定用针在你身上扎上几百个洞,看你怕不怕?”   “切——”冷飒风好笑,“我自打出生还没有怕过谁,你想跟我打架,我随时奉陪!”   “好了,初次见面,就吵架,成何体统。”潋泊肃声打断,妃儿低下了头,也收起了玩笑,低声道:“大哥——”   “是公子莲汐要你来跟踪子逸的?”潋泊问道。   妃儿点头:“是,莲汐姐说就算子逸今日临刑,但只要他活着一刻,也一定还会有人来杀他的,妃儿要保证他一路上的安全。”   “若是有人真的想刺杀子逸,就不会畏惧失败,他的这一批人失败而归后,必定还会另外加派高手前来,妃儿,你仅一人之力,能担此重任么?”   妃儿脸色微微一变,似欣喜又似一抹淡然忧虑,即而笑了笑道:“潋泊大哥请放心,妃儿虽武不及别人,但是凭着一颗被大哥传染了的聪明脑瓜子,保子逸平安到达刑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如妃儿刚才的口技,还表演得不错吧?”   妃儿天真的摇头,潋泊却一脸忧色道:“再聪明的人也有失败的时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妃儿,不可轻敌,敢做大事的人也必然有一定的实力。”   妃儿得了教训,立刻垂下头,哦了一声,潋泊又道:“大哥现在也仅只能在宫中与敌人暗中周旋,不能出宫去帮助你们,你自己一路上要谨慎小心。”   妃儿听罢,喜道:“没关系,大哥给我的几件法宝已经够用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声惊叫起来,“哎呀,这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我得赶紧去追他们了,大哥,妃儿这就走了,等此事一了,妃儿再来拜见大哥——”   长长的娇脆声远去,潋泊望着那一袭红衣点翠飘零,若有所思的点头。   沉静了许久,冷飒风摇了摇他的肩膀,问道:“潋泊大哥,你在想什么?”   “风儿,华澈赐给我们的那些奴仆,你去挑一些武艺高强的,派出王宫,交付命令,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子逸及妃儿的安全,这事你赶紧去办!”   “就那些奴仆,给你端茶倒水还可以,你让他们去当保膘,你还不如派我去呢!”   “那你愿意去么?”潋泊转过头,望着冷飒风问。   冷飒风一愣,半响问道:“你还真打算派我去?但我去了,你怎么办?谁来保护你?”   “你放心,我的能力,保护自己绰绰有余。”潋泊笑了笑,沉吟,“敌人真正的目标是在凤宇山,祸起城西,这一场王宫之中的变乱已经开始了。”   兴阳城西,汉白玉的长桥横跨河流,舆驾已过了长桥,长龙队伍随行,再过十里就可到达凤宇山,灵玥坐在车骄里,隐约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她心中的一根弦立刻紧绷了起来,这是她与雨天的约定,只要舆驾出城,必会有人拦驾告御状,这将是为子逸表哥申冤的最佳机会,有京都百姓作证求情,恩师再怎么能言善辨也必抵挡不了百姓的力量,而她便能下旨为子逸表哥开罪。   “恩师,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她用一双询问的眸子望着华澈,其实是想让他下令停轿。华澈微笑,点了头道:“我叫人来问问。”他掀开轿帘,轿边侍从立刻躬身道:“兵师有何吩咐?”   “将蓝少郎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是。”侍从应命后,立刻奔至了队伍的最前面,街道两边似乎有人群想要拥挤过来,无甚喧哗致极,而蓝少郎正在指挥着一些士兵阻拦着那些暴动的群民。   鼎沸的吵闹声中,有一清晰的女声传出:“月主月君,民女有冤呀——”声音娇脆而凄清,却又被此起彼伏的吵杂声淹没了下去。蓝少郎眉宇一紧,厉声道:“谁在此喊叫,立刻给我将人抓来,今日月主月君上山祈福,所求吉利,若有不善之事影响了月主月君的心情,所有人等全部入狱受刑——”   “南阳蓝少公子,兵师有令,命你过去一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申冤   “启禀宫主,月主月君的銮驾已到兴和城西的百合桥下停驻。我们是不是该采取行动了?”   白梦宫的大殿高座之上,灵雨相正在认真的修剪着她的指夹,修剪完后,再一个一个的戴上镂金花甲,对于夭童的提问,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兴和城北的落风境现在有什么动静?我子逸表弟的囚车现在到达刑场了么?”   “回宫主,玉树子逸还在半途中,我派去的杀手都已经埋伏在他必经的路上了,他迟早都会死,宫主您不必担忧什么。”夭瞳话音的腔调里透着一点嫉恨与狡黠.   “是么?你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杀了他?”灵雨相讥诮的问,忽而大笑了起来,从身旁婢女端起的玉盘中取出一小瓷瓶,饮尽瓶中之水,“你派去的第一批人还未出手就已经狼狈的逃走了,我对你安排的其他杀手实在是没有多大信心。”   “都怪那个书潋泊半路插手进来,该死的混蛋!”夭瞳咬牙,既而谄媚的笑道,“不过,宫主,您也不必多虑,这个潋泊公子半身瘫痪,有谋而无勇,何况还授了兵师华澈的命令,只能留守在王宫之中,玉树子逸出了王宫之后,他再也帮不到什么。”   “是么?”灵雨相话音一转,语气里露出质疑,“可我这个子逸表弟人缘很广的,所交的朋友也都重情重义,尤其那个神龙阁的公子莲汐——”   “公子莲汐?”夭瞳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也很是伤脑筋,“我们在神龙阁里放的那把火怎么没有烧死她,那个女人还真是福大命大,二个多月的追踪赶杀,竟然没有拙她一分锐气,而且她似乎还得了什么神人相助,每到生死关头,总能出现人来救她!”   “神人?”灵雨相诧疑。   “是,几乎每次我们派去追杀她们的人都会遇到另一批杀手,而这一批杀手神出鬼没,也不见他们干什么,就是不停的扰乱我们的行动,简直跟一群疯子一样,哦,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叫什么狐恋湘的,实在是敌友难分,我们派去刺杀公子莲汐的人遭到过他的算计,但他却又要和我们交朋友,并利用我们的人杀了神龙阁那些奴仆,嫁娲给赌神流影汐,这个人主意变化莫测,行踪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实在是诡异致极。”   “狐,恋,湘?”灵雨相一字一字的念道,神光一闪,露出忧惧,“这些人会不会是……是华澈派去保护她们的?”   夭瞳眼眸一动,也恍然吃惊道:“华澈会派人去保护她们?”   “华澈一直想收公子莲汐为己用,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公子莲汐本来就异于常人,听子逸表弟说,她有个什么法宝不但能令她隐形,而且还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所以,我担心如果这个女人出手,我这个子逸表弟就算是真的死了,也能被她给救回来!”   “什么法宝如此神通广大?”夭瞳的眼里顿时积满了好奇,慧瞳阴鸷,笑道,“我们……可不可以将她这个法宝给夺过来,或者……偷回来?”   “你有什么好计策?”灵雨相的眼神也眯了起来,托腮看着夭瞳,问道。   “三十六计,只要能用得上的,都可以试试!”夭瞳弯起嘴唇,阴邪的一笑,“宫主别忘记了,我们在神龙阁里还安插了一个眼线呢,此事交给她去做,再妥当不过了。”   “哦?对了。眼线——”灵雨相恍悟,一抹凌厉的光芒从她妖媚的眼瞳里射出,她望向夭瞳,彼此心照不宣,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不错,公子莲汐身边有为他们作内应的人,而且这个人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神龙阁的所有消息几乎都是从这个人的口中传出,无一遗漏,也无一不准确。   两人对笑了良久,灵雨相忽然顿止了声音,冷冷下命令道:“在灵玥与华澈还没有到达凤宇山之前,一定要截住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杀了灵玥,牺牲再多人也在所不惜,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   夭瞳阴笑着,拱手应命:“是,属下立刻命人开始行动。”   “嗯,你下去吧!”   “报——”   正当夭瞳告退走到门边时,一小卒神色慌张的奔进了白梦宫大殿,单膝跪地,高声道:“禀报宫主,军师派去的五批杀手中途狙杀玉树子逸时,都遇到暗中护送玉树子逸的高手相助,均失败而逃亡,现在玉树子逸已到达兴和城北的落风境。”   “失败?”灵雨相喃喃的念叨着这两个字,许久的沉默,仿佛是在压抑愤怒,又仿佛是在怀疑这两个字的准确性,那小卒偷瞥着她的神情,冷汗直流,没有想到灵雨相不怒反而望向夭瞳笑了起来,“我就说么,你派去的那些杀手实在是让人费心,我子逸表弟在京都城有极高的声望,他的那些朋友也不是泛泛之辈,别以为只要你杀一人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一个人的背后还有你无法估量的实力。”   夭瞳颔首认错,笑容可掬,道:“是,宫主,属下一定牢记此教训,既然玉树子逸已到达刑场,那么我们不妨换一个执刑官杀了他,以免生意外。”   灵雨相思忖着,看了座下报讯的小卒一眼,问道:“玉树子逸到达刑场后,兴阳城北落风境是什么情况,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禀宫主,落风境现在是一片混乱,所有在场的百姓都跪地为玉公子申冤,其喊声震天,竟令天象极变,乌云密布,狂风怒吼,甚至有雪花飘落,有人说,春夏飞雪,便是玉公子有极大的冤情,还有……”   “还有什么?”灵雨相眉头紧皱了起来,催问。   “有好几名女子为玉公子喊冤泣出了鲜血,并骂那个陷害玉公子的人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有……”   “还有什么?”听到这里,灵雨相的眼睛都鼓胀了起来。   “还有一名女子被五花大轿抬来,身着凤冠霞帔,执意要在刑场上与玉公子成亲,那名女子所诉所行感动了在场的所有百姓,就连刑部侍郎魏公子都被感动而松口允了这名女子的心愿,并将那名女子所呈御状书派人送去给月主月君——”   “简直可笑——”灵雨相终于忍不住愤怒的扭曲了面孔,拍案大叫起来道,“什么女人如此下贱,竟用这样的办法来戏弄群众——”   “回宫主,这名女子自称云折烟。”   “云,折,烟?”灵雨相喃喃,眼神又眯成了两条线,来回踱着脚步,她忽然顿住,“好一个痴情的云家大小姐,好一个厉害的公子莲汐,以情动人,制谣言,搜假证,发动群众力量,这些全都是那个女人想出来的吧?”   夭瞳在一旁笑了起来:“公子莲汐果然有些歪点子,若是拦了月主月君的舆驾,告御状的话,华澈说不定真的会下旨收回成命。不过,这其中也是破绽百出呀!”   “哦,难道你又有了钻空子的主意?”   “是,宫主,夭瞳心里的一些诡计策还真是瞒不过您的眼睛,不错,公子莲汐利用了百姓善良易同情人的弱点,收买人心,但是,百姓的心却是最柔弱的,他们很容易会产生畏惧,而只要我们将这种畏惧种在他们心理,再扩大,他们是不是就会反?”   灵雨相听得十分悦耳的笑了起来,问道:“那依你看,怎样将这种恐惧种在百姓的心里?”   “杀!”夭瞳斩钉截铁的道出一字,眸光变得十分犀利而阴毒,“谁传播谣言,就杀了谁,杀一儆百,杀十儆一千,然后,我们也可以收卖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并威胁他们传播另一种谣言,只要这个谣言传遍京都,玉树子逸一定无法翻身——”   灵雨相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笑容由赞许变得惊惧幽冷,缓缓才道出一句:“你真的比我还狠呀——”停顿了片刻,她喝完手中的一杯清茶,仿佛很艰难的下了个决定,道,“好,就按你所说的去做——”   “是,宫主,属下一定不会让宫主失望!”   “都退下吧!”   夭瞳点头轻笑,拉了那小卒一并走出白梦宫后,灵雨相垂视着手中的茶杯,不自禁的淌下了一滴泪,泪若珠,水光幽幽,凄清绝艳,她蓦地合眸喃喃:“子逸表弟,你别怪我无情,我灵雨相已无退路可走,如若成功,我必封你为月君,如若失败,我也必下黄泉去陪你……”   兴和城西,月主月君的銮驾已无法前行,随行的队伍也无法再挪动半步,那些道旁挺楫护卫的士兵们都已快招架不住,百姓们拥挤着就快要突破士兵护守的防线,更有一阵高过一阵的喊冤声附合着一少女的声音响起,起初有些混杂难以听清,后来所有的声音竟然重合,震声齐呼着:“四月飞雪,定有冤情,民间有女告御状,望月主月君允其呈禀,重审其案,明察秋毫……”   “望月主月君重审其案,明察秋毫!”   一碧衣少女终于冲破了重围,奔跑到街道中间,却被一士兵手中的长矛拦住了腰身而跌倒在地,手中的卷轴滚落了下来,在地面上长长铺开,少女口中噙满鲜血,却仍然娇声高呼着:“民女有冤案要上诉月主月君,请官大人成全……”   第一百二十八章 考验   “民女有冤,求见月主月君,大人,求您让我面见当今圣上,求您了……”   少女声音娇脆而空灵,凄零而执着,仿佛冲破了重重障碍,洗尽空气的焦灼,而清晰的传至了凤鸾骄中的灵玥耳中。   灵玥心中一动,着急的欲推开骄门,华澈突地抬手截拦,握住了她的柔荑。   “恩师,冶国以民为本,我麝月国也有民法特例规定,若民间有极大冤情,地方官员未作公平裁决的,百姓可以拦驾告御状,我们作为国主明君,也应该用心听取民情,护弱者扬圣威,惩强者以正国法,恩师,我们要一切为百姓着想呀!”   华澈微微一笑,回答:“玥儿,你说的没错,但月主有月主的冶国方式,月君也有月君的冶国方式,你以仁冶天下,我便要弥补你的不足之处,以武、暴、残酷威震天下,仁者得民心,暴者震民心,二者亦缺一不可。”   灵玥震惊,无话可说亦不可理解的摇了摇头,坚持道:“不管恩师怎么说,玥儿今日一定要为民作主,这一桩冤案,玥儿一定要听!”   “你怎么知道这就一定是冤案?”   当华澈问完这一句话的时候,轿外响起了一阵凄凉的惊呼:“下雪了!好大的雪!下雪了呀!还是四月呀,竟然下雪了……”   “是呀!连上天都垂怜吟雪,这是不是说明那名女子所诉的确是有冤情呀!”   “是呀!你看那小姑娘,听说是为夫申冤的,应该是刚新婚不久,夫君就入了狱,为了救出自己的夫君,竟然敢不顾性命的来拦御驾,直是感人至深呀……”   “很美丽的小姑娘呀,面容柔善,看着就不像是坏人,我们是不是也该帮帮她,向月主月君求情吧!”   “是呀!我们一起跪求月主月君开恩大赦,为那小姑娘争取到面见月主月君的机会!”   “请月主月君大赦开恩,为民作主,重审冤案……”   百合之桥,十里烟水迷濛,辇宫女侍者千人排列道路中间,华衫纷飞,士者威严,不过片刻,漫空碧雪,淋落成一尊尊雪白之雕,路尘皆染,皑皑洁白一片,凄凉萧索一片。雪竟是扯天扯地的落着,如絮飘成,铺就雪白地毯,路道两旁的百姓都齐齐跪倒在了地上,泣喝震天。   灵玥再也忍耐不住,推开了华澈的手,掀开轿帘,挺身而出,一身紫衣落落,华冠垂纱掩了清研绝颜,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肩头,如同逝去的飞蝶。   群众们看到凤鸾骄上的那一道紫影时,禁不住又激动的高呼了起来:“月主月君万岁,万岁,万万岁!”“月主月君圣明,请重审冤案,明察秋毫——”   华澈也出了銮骄,站在灵玥身旁,将一臂围在了灵玥的肩上,垂目看着跪了一地的黎明百姓,对灵玥道:“四月飞雪,确是奇迹,玥儿,你相信这是上天创造的奇迹么?”   “雪应于极冷的冬天降落,而现在才是春末夏初,天不应时而降雪,确违四季之常,古书上有云,春夏落雪,是为上天怜见暗示,民间有冤情。恩师,允我下令让那名喊冤的女子递状纸上来吧!”   “不行——”华澈冷断截道,“就算这名女子有冤情,也不能让你来冒这个险来接状纸,玥儿,我们这次出巡昭告了天下,一路观望聚集的人群,有好事者来之,亦有欲谋者藏于其中,我怕有人假借告御状之名来刺杀你。”   “恩师,不会的,我相信这名女子一定是有冤情要诉,你就不要多生怀疑了,好么?”   “你对一个人的信任总是毫无来由!”华澈又是愤怒又是心疼的低声斥责,将她搂得更紧,仿佛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一样,他再举手,唤来蓝少郎道,“去告诉那名女子,可以亲自呈状纸来面见月主,不过,先要经过一些考验。”   “什么考验?”灵玥着急忧切的抢问道。   “踏火驱灾,行刃去邪!”华澈一字一句道,见灵玥茫然担忧不解,他又笑着解释道,“意思就是说,要先走过一段火炭之路,再经过一片刀刃铁屑,才能有资格到我们的面前,而这一段路上,她绝不能倒下,倒下就意味着放弃,坚持到了终点,就说明她的确有足够的诚心,也有极大的冤情要诉,那个时候,我们便可以接状纸,重审其案。”   “恩师,不可以……”灵玥脸色骇然惊变,刚要争辨什么,华澈却打断了她,对蓝少郎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么?”   蓝少郎也心惊颔首,领命:“是,臣下已明白!”   “那就传令而下,按我的吩咐去办!”   “是!”   蓝少郎箭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见那碧衣少女紧紧的抱着一轴卷,还在拼命反抗着拦截她的侍卫,少女的身体本来就有些娇弱,又经一番拼死搏斗,如藕臂上已沾满鲜血,玉腿娇膝上更是伤痕累累。蓝少郞看着有一些不忍,命那些侍卫们松了手,碧衣少女便飞快的奔至了他的脚下,跪地哀求道:“大人,请让我见一面月主吧!民女真的有冤情要诉,求您让我呈递状纸给月主月君,民女感激不尽——”   碧衣少女连磕了几个响头,蓝少郎忽然弯身,伸手阻止了她,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云折烟……”少女听蓝少郎语气柔和,不免有些喜道,“大人,您是不是答应民女的要求了,那么民女现在是不是可以面见月主月君了?”   蓝少郎摇头,又问道:“你为何人申冤?”   “我的夫君,未婚夫君。”云折烟脱口而出,见蓝少郎神情严肃,一颗心又沉了下去,“大人,您问我这些是为什么,难道是月主月君让您来审问我,我不能见到他们了么?”   “姑娘,想要面见月主月君之前,你要先通过一些考验,而这些考验,你是没有办法承受的,所以我劝你……”   “什么考验?”云折烟似乎没有听后面的话,反而高兴得打断道,“大人,您说吧,只要能将状纸递呈给月主月君,民女什么考验都不怕的。”   蓝少郎心神一怔,颇为少女脸上执着的期许而震憾,沉默了良久,他终于强压住了心中受遣责之痛,冷声下令道:“准备一丈火炭,以及十尺刀碎残屑之路,若姑娘能顺利的走过这一段道路,就一定可以面见月主月君。”   云折烟脸上的喜悦顿时凝住,一时似乎反应不过来,神色惊愣,泪眼清泠,蓝少郎突然感到心中一阵尖锐之痛,似有些烦燥的从少女脸上移开了视线,冷声道:“姑娘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不后悔!”眼泪流下来的一刻,少女娇俏婉丽的脸上展开了一丝笑容,清澈水灵的目光露出不一般的倔强,“大人将火炭刃屑之路铺好了,我一定可以走过去,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给民女面见圣上的机会!”   “你——”少女的执着令蓝少郎不禁有一些恼怒,“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中途倒下,不但见不了月主月君,或许连你自己的一条性命都要给陪上!”   “不,民女一定有毅力可以走过去的,就算……就算我会死,也要在死之前将状纸呈到月主月君手中,求得他们为我夫洗刷冤枉的承诺,请大人成全!”   少女再一次扣首,蓝少郎震愕得无言以对,只好将华澈的命令吩咐下去,命人在街道正中铺成了一丈火炭与十尺利刃残屑,大雪还在纷飞,露面上的炭火时亮时黯,碎屑中银光闪烁,看得路旁之人心惊肉跳,怜悯凄恻。   云折烟走到了这条火道前,看着残灭的星星炭火,不禁含笑,抬头望了一下扬满飞雪的苍穹,心中暗道:子逸,云儿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了,从前,云儿总是太过娇纵耍小姐脾气,不够体谅你,关心你,甚至还不够了解你,但现在,云儿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救你了,哪怕是一命,换一命……   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化成雨滴,清澈的泪光,如同坠落的星辰,令她一双眸子格外潋滟夺目,引得旁观的人落泪唏嘘,连空气中都流动着一种揪心的痛楚。   脱下一双绣着牡丹花边的小鞋,她将赤裸的双足踏在雪地上,在众目凄凉的注视下迈出了第一步,炭火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她忍不住一声痛叫,又继续走出第二步,第三步……   灵玥远远的看着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碧衣少女,心痛愧责得几近碎裂,她哀求华澈下令收回成命,但华澈却仿佛没听见,一直没有理她,灵玥忧急生怒,悲愤交加,发疯似的对华澈大喊命令:“赶快下令放了她,我要你快下命令放了她,蓝少郎——”   “臣在——”   “撤去火炭碎刃,快将那女子带到孤王这里来,我命令你快去——”   蓝少郎本想应命,余光里却见华澈冷冽幽邃的目光正直指向他,他摇动了一下身子后又立刻僵硬住,半步都不敢离开。   “我叫你去下令考验到此结束,让那女子来见孤王,你听见没有呀?”   灵玥急得大声怒吼,声音都变得几近嘶哑,但蓝少郎一直保持颔首站立不动,她绝望的拉扯着华澈的衣襟,痛责怒斥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恩师,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呀,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华澈抓了她的手,将她的腰身紧紧搂住,制止了她所有的举动,低声冷冷的告诉她道:“所谓的王者,国威,你认为是什么?什么是君主,什么是庶民,其身份之距本就不可逾越,贫民若想亲近君主,本来就要接受她应有的考验,这还是最轻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呈状纸   灵玥含泪恻然,雪吻在她的眉黛上,蹙起一丝痛彻决然的忧痕。   华冠云纱随风飘起,乌丝偏垂,白雪点缀,她固执而愤恨的望着华澈的眼眸,长久的对视,目光渐渐冷得清冽如冰。   “你知道这场雪是谁送来的吗?”华澈为她拭去了肩头的雪花,忽然问,他绝美的瞳镜中还倒映着苍穹飞雪,一种刺骨的冷酷如针一般的刺入灵玥的心底,致使她捂心口而痛吟,他的笑容便是令人万劫不复的残忍,“玥儿,你怎么了?”看到她身体不适,他还是会露出十二分的紧张,温柔的拥她入怀。   “恩师,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自玥儿向你提出到凤宇山月神庙求签的那时起,你就已经知道我们所安排的一切了,是么?”   华澈微微一怔,眼中的光芒幽闪,却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他将自己藏得深,却能将别人看得透,灵玥在他眼里就宛若透明。   “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你的术师轮回就已测算出了这一切。”华澈笑着补充,灵玥喃喃道了一句:“术师轮回……”他点头,将袖袍一扬,于半空中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仰望苍穹道,“这每一片雪花都将耗去她的一分灵力,更或者会耗去她的一点生命,公子莲汐,不但是一个智慧过人的女人,还是一个卓尔不凡的术师,今天,我总算是逼她展现出了真正的能力,玥儿,我麝月国也很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才,你说是不是?”   公子莲汐确实正在半空中施法,幻花雪影,千景万象,变幻迷离,而华澈的目光射向苍穹时实际上是在看公子莲汐。   雪风浪漫,移云堆砌,那一道修长的白影如同天际垂落的一束白光,神圣夺目而不可亲近,梦引指环在她身周划出数道银圈,又如飞花散漫,扬扬洒洒落下飘雪。   雪如同一朵一朵开得极为灿烂的花,却只在半空中绽放最美丽的片刻,便落在地上化为雨水,化作那消逝的永恒。   灵玥震惊没有回答,因为他虽是在问,却根本不需要她回答。良久,她冷然一笑:“既然恩师什么都已知道,又为什么要陪玥儿出宫,又为什么……”   “玥儿,你是想为我们的孩子求福,我又怎么能拒绝。”华澈打断道,“而且这一次出宫,我们正好可以将王宫里那些意欲谋反的人逼出原形,所有……”他眸中的冷光里透出莫测的笑意,一手抚上灵玥的脸颊,深情款款的道,“所有想要谋害你的人,或者曾经对不起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强调,微笑,冷酷,决然,“一个也不放过。”   灵玥心中一痛,眼里泛出幽澈之光:“所有的一切……”她又恨又怨的咬紧了牙,侧目瞥了一眼还在火炭上行走的碧衣少女,碾转凄恻,“你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吗?”   “是!”他的笑容永远是最迷人也是最害人的诱惑。   灵玥冷冷的看了他良久,忽而低声苦笑了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玥儿,恩师,我是说如果,你会变成什么样?”华澈的脸色肃沉,她又天真似的问道,“你会毁灭掉整个世界吗?”   “我记得飞城哥哥曾经给玥儿讲过一个梦神与魇魔的故事,魇魔对梦神的爱所需要的代价就是全世界,他毁灭了天、地、人类、整个汐梦川,可他最终换来的是什么?梦神的灰飞烟灭,整个世界的混乱,而他自己也绝望的坠入魔道,进入轮回,真的爱……”灵玥忍了忍眼中的泪,轻动唇角,她认真的看着华澈,继续道,“真的爱,是要奉献,而不是占有,是要爱她所爱,而不是毁她所有,是要尊重她的梦想,她的理念,以及她所尊重的一切。”   “恩师,你真的爱玥儿么?或者你真的爱我麝月国么?”   华澈一时愣住,他爱么?他只是想将她留在身边用自己的一切力量来守护,因为他觉得只有在他身边,她才会最安全。   爱是奉献,是爱她所爱?他能做到么?   不是不能,而是,他怕稍一松手,她就会离他而去。   有时候看她,就像是看着雾气凝结而成的精灵,只要稍不留神而吹一口气的话,她就会随风消逝,他之所以守护得如此之紧,也是因为太过害怕呀!   “恩师,你可以不用回答玥儿的话,但是,如果你执意不听玥儿的意见,那么玥儿只好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办法来保护我所爱的人了。”   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办法?华澈的眉头一紧,看着灵玥眼中的决绝,一阵凄凉、锥心、恍惚。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没有实权,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军队,无一个对我忠心的奴仆,因为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但是,我有一些真心的朋友,还有……还有我自己,恩师,如果我使用灵氏一族的独门奇术‘雾雪蚕’来救人,你能阻止我么?”   雪色如隔帘,隔了她的笑容,也隔绝了他们彼此,灵玥拂起紫云长纱,凌空蹁跹,身影飘飘如烟,推开了他的手,从凤鸾轿上轻轻落下,落在雪地上,她的笑容也如同百花明雪中最凄美的凋零。   然后转身,不再回头。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火炭之路,走向那碧衣少女,她的目光总是清澈温婉的仁慈,凌冽的威严,倔强的伤悲,无数双眼睛正在望着她,那些百姓质朴的目光中有赞叹、敬畏也有痛惋忧恻。   “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以积蓄多少,而在于百姓苦乐。孤王于万人之上,掌万民之事,然位高则下民难近,至尊则黎庶不亲。民间之情,知远而甚少,臣子谏言,疏而不详。百姓之于君主,如明镜照得失,孤王今走访民间,旨在广纳民众之言,听万民之事,君臣子民万众一心,共创清明河山,四海呈平,宇内成祥,太平盛事!”   “月主圣明,月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感激涕零,灵玥也为百姓们声音中所流露出来的淳朴激情而感动,如同得了强大的力量,她再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护卫士兵,那都是华澈的精卫士,整颜树威,她提高了声音冷肃道:“今孤王欲听百姓之言,凡有庶民拦驾呈表,一律不可阻拦!”   “月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灵玥再回头看了一眼华澈,清泠的眼眸盈盈含笑,那一抹神情内含恶作剧般的挑衅,华澈也怔怔的看着她,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云儿一双琉璃纤足已被烫伤得乌黑而处处划伤,鲜血淋淋,虽有松雪铺盖炭火路面,但刃屑刺伤脚底的尖锐之痛还是如同毒蛇一般的刺进筋脉骨髓。   “月主——”她微笑着一声轻吟,体弱实在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差一点跪倒在地,灵玥见罢,飞快的踏上了火炭刃屑之路,拉住了她的手,含泪悄声鼓励道:“不可倒下,云儿姑娘,你为子逸表哥所做出的牺牲,我一定不会让你白费。不可倒下——”   “月主,你……”云儿上下打量着她一身紫罗华纱,本是高贵不染纤尘,但她竟然也站在了与她同一个位置上,她的脚下也是炭火,也是刀屑,她们的周围又响起了群众的惊呼,抑或还有士兵们的高呼,更或还有华澈震惊而恼怒的惊呼,云儿落泪,轻声道,“难怪子逸对你这么好,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你和飞城哥哥的清白,他还是如此的在意你过得好不好,在乎你的安危,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你实在是……不像女王。”   你也不过是和我一样,一个撇不下情感而脆弱的普通女人。   “将状纸递呈给我吧!你已经走到我面前了,后面的路你已不必再走下去了。”   灵玥命令,清秀的眉间已凝结上了一丝悒痛,双脚踏上这炭火碎屑之路的痛苦,她最能感同深受,但灵玥竟然能咬紧牙关,装作若无其事,难道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过吗?她竟然能这样默默无声的忍受。   云儿颤微微的将状纸递到了灵玥手上,却见灵玥鬓发上竟然也泛起了雪白,小巧的唇瓣也变得乌紫而氤氲,她的眼睛里明明隐含着一种无以明状的痛苦,却还是强忍着,对她微笑,她接过了状纸,明了,身子却一阵轻摇似乎要倒下。   “月主——”在云儿一声叫唤的同时,一道白影如箭射来,将她拦腰抱住。   “谁允许你走在这上面来的?”华澈低声怒吼,很明显地,眼里燃烧着愤怒,但是灵玥的身体却是异常的寒冷,比之这四月飞雪更令人彻骨,“玥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体这么冰冷……玥儿——”   第一百三十章 判乱   灵玥所中的“天泉眼”寒毒又一次发作了,她将自己蜷缩在华澈的怀里,有如僵硬的冰块,她能感觉得到华澈也因她身上的寒气所袭而瑟瑟发抖,但他却将她拥得更紧,更用力,仿佛想要用自己身体的温暖来融化她体内的寒毒。   当华澈抱着她飞上凤鸾轿的时候,所有随行的宫娥侍兵都跪了下来,他颀长的身影屹立于天地,便是代表着一种震悚四海天地的神威,无人敢谛视,更无人敢忤逆神者的威严。百姓们也似感觉到了空气中流淌着的强大压迫力,跪地伏首高呼万岁!   云儿站立不住,还是跪倒在了刀刃碎屑上,几乎是同一时刻,蓝少郎箭步飞来,挽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姑娘,你已经顺利的通过考验了,请珍重自己!”他稍一用力,将云儿从火炭刀屑路上拉了出来,但云儿双脚已毁得不成样,蓝少郎便将她横抱了起来,问道:“你的亲人或者朋友在哪里?我命人叫他们来接你。”   云儿摇了摇头:“在子逸没有沉冤昭雪、无罪释放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子逸?”蓝少郎惊讶,“你拦驾所诉冤情竟是为了玉树子逸?”云儿点头,蓝少郎瞳孔中便渗出一丝悲哀,云儿预感不妙道:“大人,怎么了?”蓝少郎神色里藏着一丝同情与不安,半响,叹道:“不管你付出多少努力,还是救不了他的,姑娘……”   “为什么?大人,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云儿惶恐绝望的叫了起来。   “因为……因为赴刑场之人绝不可能会是真正的玉树子逸!”   “你说什么?不,不可能的……”   不是子逸,那会是谁?云儿的心宛若被什么生生剥开了一般,蓝少郎的话竟是如此无情的拧碎了她的心脏,不管付出多少努力,还是救不了他么?   救不了他么?蓝少郎看着她眼里绝望的泪水,一阵慌乱,却在这时,人群中蓦地生起一阵暴乱,竟然有人嚎叫着:“都是昏君庸主,表面上做得像个仁君一样,说是万事为我们百姓着想,但他们事实上都做了些什么?大家难道忘了,那些脑满肥肠的官爷逼着我们交比以往两倍的税赋,将我们的兄弟姐妹都抓去边塞修筑长城,有多少人埋藏在长城脚下,不能生还与亲人相聚……”   “大家都知道,京都才子玉树子逸为我们京都城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又怎么可能是卖国的奸贼,月主月君亲小人,远贤臣,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玉公子的罪,不公正立法,不听取民情,我们还要这样的国主国君有何用?”   这一番话一落,场面很快就变得肃杀而诡异起来,在场的所有百姓脸上都漫布着恐惧,他们恐惧的当然是华澈的龙颜大怒,然而,华澈竟然一直保持碱默,脸色凝重而隐含冷笑,他的目光不是看人群,而是望向了路道两边的城墙上。   城墙上光影肃落,雪织幕帘,有整齐的一排黑衣人影吊着半截身子伏在城墙上,他们的手中都搭着弓箭,齐齐的指向了凤弯轿上的两人——华澈和灵玥。   “玥儿,你看吧,我就说这些叛逆者一定会按捺不住,趁机造反。”   灵玥轻吟了一声,用力的张开眸子,望向华澈,望向他所注视的地方,她听到了人群中的咒骂激呼,甚至听到了刀剑相击声,群民的哭喊惨呼。   百姓是无辜的,到底是谁在此散布谣言?   “杀了昏君,我们拥立玉公子为王,玉公子真实身份也是我们麝月国王室正统,且才华盖世,体恤民情,将来一定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君。我们需要的是这样的国君,大家快响应口号!”   “杀了昏君,救出玉树子逸,拥立玉树子逸为王!”   人群中果真还有人响应,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如同排山倒海,大势压境,蓝少郎连发号令,不停的指挥着军队阻拦亢奋暴动的人群,但没想到群众的逆反情绪竟是强大到了连他也手无足措,无力控制的地步。   云儿在他怀中也茫然的感到了一丝恐惧不安,莲汐姐根本就没有安排人传播这样的谣言,这一群居心叵测的人又是谁派过来的?   名为拥立子逸为王,实则反而陷子逸与月主月君相对立的不利境地。   此刻,就算是月主也无法发言帮到子逸什么了吧?   华澈的脸色渐渐变化,露出了一丝寒冷,冷笑低言:“这个女人还不是很愚蠢!”   灵玥的眉间拧出一丝痛苦,心中的忧惧不言溢表,她望着华澈,好似肯求道:“恩师,那些人说的话不要信,玥儿是骗你出宫,许云折烟拦驾申冤,但是绝对没有那些图谋不诡、意欲谋反的人,子逸表哥也绝对没有这样的同党,你要相信我……”   华澈冷笑的回应了一句:“玥儿,你也看到了,不是我陷玉树子逸于不义——”   “恩师——”   “杀了暴君,求出玉树子逸,我们要拥立玉树子逸为国君!”   喊声惊天动地,空谷回旋,人群中你推我攘,有发出口号的起义者甚至操起长枪刀剑等武器,与那些阻截他们的精卫士打斗起来,当第一名精卫士倒在地上时,蓝少郎也目眦欲裂的发了威,下令将所有暴乱的人就地正罚,不论老弱妇孺。   当百姓对君主的这一层敬畏打破之后,血便在刹那间淹没了大街。士兵与百姓厮杀成一片,凄厉的惨叫声直贯耳膜,其中有发起动乱的始作佣者便趁乱一直攻向了月主月君的凤鸾驾。   城墙上,万箭齐发,华澈仍旧屹立不动,灵玥苍白透明的脸映在他的眼瞳,倒映出深深的怜惜,如渤海般深情,却如魔一般的神秘莫测而令人生惧。   “恩师,下令停止搏杀吧,我们所杀的是自己的子民呀!你明知是奸人之计,又为什么要甘愿走进陷阱,如敌人所愿呢?”   “我在等,这场变乱中,到底会出现多少个君主?多少与我华澈作对的势力?”   他的愤怒让她震惊。从他眼里,她看到了毁灭的火焰,即使牺牲再多的黎民百姓也在所不惜,原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清除那些隐藏起来的反动势力。   雪风如利刃扑面,万千箭矢裹着雪风呼啸而来,华澈唇瓣微启,淡淡的道了一声:“轮回——”灵玥愕然,就见天空中忽然亮了一道极耀眼的光芒,那束光芒直射而下,在华澈面前化为一道雪袍剪影,长发束起,冠带奇彩异珠,长身玉立,正是术师轮回。   轮回将拂尘在空中划开一道波痕,空气便“啵”的一声炸开,响起一阵轰雷,闪电交织如网,在他们三人周围传开万千火花,洁白的雪也变成了他手中的武器,由柔变韧,变作铺天盖地的暗器打向了那些箭雨,轮回唇角微动,不知念了什么咒语,那些成片的雪花竟凝结成了一堵坚不可摧的白墙,将他们三人围住。   在人群的恐惧惊叫声中,那些箭雨全数扎在了白皑皑的雪墙上,如同鸟巢蚁穴。   轮回再次施法,雪墙轰地一声爆炸而开,万箭又仿佛重得了力量,反射向了道旁两城墙上的黑衣人。惨呼声惊天,无数黑影从城墙上落下,在轮回眼里化为尘土灰烬。   “澈儿哥哥,杀这些凡夫俗子,不过举手之劳。你唤我来的目的应该不只这个……”   他转向华澈,见华澈眼中含笑,便点了头:“请吩咐!”   “你自问术法天下第一,久未逢对手,可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人,其术法恐怕不在你之下?”华澈问,轮回神色一惊,华澈再望了一眼苍穹,暗使了眼色道,“云动暗涌,浮羽雪降,彩霁东升,其上有人,我要你帮我去收服她!”   轮回也看了一下天,彩瞳里波澜涌动,唇角扯出一丝奇异的笑意,他点了头,身体立刻化为一束白光,射向了半空低垂的云层。   第一百三十一章 倾城雪   暮山凝紫,云影雪光如樱纷飞,大瓣的雪花降落,如同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奇异得有些不真实。   公子莲汐站在云堆而成的假山上,白袍舞动,束发轻摇,飘曳如梦,她纤手盈握了一道白芒,遍山点翠,镶云点金,千朵霞云便化成雾霭飘絮,在人间落下大雪,她口中还在默念着术语,但天地间的光芒都如同被某种力量吸引住了一样,映照在她身上,照到她清秀刚毅的脸时仿佛也照出了她的前生与后世。   “你就是公子莲汐?一个懂术法的女人?”   风雪低鸣,传来的是一个略带稚气却又显得冷沉的声音,随这声音传来的还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强悍的磁场,吸引住了她术法中的精髓,令她禁不住内息一窒,咳嗽,流转在她手中的风与光便有些控制不住的轰然蓬散!   如同冰山雪崩,石雨纷落,雪凝成冰块而降落。   术法过强,人间便下起了冰雹!   那些如同蝼蚁般的人类又开始凄厉的叫嚣起来,其尖锐之声响彻天地。   公子莲汐捂着微闷的胸口,抬起英气逼人的眼,看向了如同光影一般踏着白云向她走过来的少年,奇道:“真是怪了,早闻麝月国术师轮回的术法无敌于天下,怎么今日一见,就这么一点个儿的小屁孩呀,你现在多大年纪?”   轮回的脸还在光氤中忽隐忽现,让公子莲汐始终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这一激将法倒也不怎么管用,没想到这少年心智如此成熟,竟不愠不怒,仿佛没有听见。   “我也早闻神龙阁公子莲汐的威名,一个强悍到天下男人都害怕的女人……”轮回言语反唇相讥,他玩弄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笑道,“其实也不过如此,术法的最高境界便是能突破时光的束缚,看清别人的过去和未来,你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么?”   公子莲汐拍了拍淋满厚厚雪花的衣袖,仰首爽朗自信的一笑:“你可以看看我的过去和未来,我保证你将什么也看不到。”   轮回付之一笑,好胜心起,便将佛尘扫了万千雪堆,凝聚极北天空之光,向公子莲汐照去,公子莲汐扬唇一笑,干脆站起了身,浸沐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光球中抱臂凝眸,仿佛极为享受,聆听风声、雪声以及时空的碎破之声……   最后还有轮回惊讶的叹息之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过去和未来都有多重身份,让我辨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你是用什么术法来掩饰你的身份的?”   “身份本不用掩饰,我都说了,你用你的那一套术法来看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公子莲汐讥诮的笑了笑,指向云层下的人类道,“你刚才看到的是许多人,对不对,那你看,像不像这下面的一群人?”   “你——”轮回感觉到自己术法受辱而气极,但求真相的欲望还是促使他望向了云下的人群,狼狈、拥挤而顺流不息,难道他刚才所看到的真是这里的人?轮回双目圆瞪,似火眼冒金星,盯向公子莲汐,问道,“我看不到你的过去和未来,你能看清我的过去和未来么?”   公子莲汐作出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吱了一声,叹道:“你这个孩子比较爱争强好胜,作为一个比你大上了八九十岁可以当你奶奶的奶奶的我来说,跟子孙斗法斗气不厚道,不光彩,所以,我是不会跟你比的,也对你的过去和未来没兴趣,我认输!”   “你,公子莲汐怎么是你这副德性的女人?”轮回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惊讶惋叹,公子莲汐却摇头打断道,“NO,NO,我不认为我这个性不好,正好顺应了时代的潮流。倒是你,少年装老沉,我觉得不太好,年轻人就该有朝气,该活跃的时候就活跃。”   轮回再次皱眉,仿佛想到了什么,惊道:“你说的话我有些不明白,难道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那你到底从何而来?”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公子莲汐干脆流利的回答,瞥了云层下面的人一眼,问道,“是兵师华澈叫你上来和我斗法的么?”   轮回脸色一青,思忖了片刻,答道:“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感慨,他怎么知道这场雪是我施术而成的?他到底是一双眼睛厉害,还是一双耳朵厉害,还是根本就不是常人?”   “澈儿哥哥本来就非平常之人,他不仅耳目厉害,其智慧才能也是冠绝天下,无人能及,就是你公子莲汐也不及他十一。”   “哦哦。”公子莲汐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赞道,“是这颗脑袋厉害,不过,我想,他脑袋瓜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会预知过去和未来吧!这些事应该是你参了一脚用术法给测算出来的吧,澈儿哥哥——”她温柔而邪黠的笑了一笑,低声问道,“叫得这么亲热,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这一语未落,轮回的眼睛立刻就亮瞪了起来,公子莲汐连连摆手,“别生气,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再说了,我也不排斥同性恋……”   越说越糟糕,这会儿,轮回的眼睛就不只是瞪了,那是万丈赤火燃烧遍野,解释再多也没有用,轮回扬袂恕喝,拂尘逐赶,轮回箭一般的猛追向了公子莲汐。   “下冰雹呀——下冰雹呀——这是天罚么?这是天罚吧!”   鼎沸的人声尖叫,雪又凝成一束又一束晶灿的冰渣,打在人的身上如同尖刀插进骨髓,无需兵刃,那些懦弱的人类就已倒下,血泼开一片又一片,有如夭艳的桃花。   蓝少郎已收不回了格杀令,因为所有的人不论士兵和百姓都已厮杀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他无力制止,也无心制止,他的使命唯有保护月主月君,还有他怀中的少女——云折烟。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居然还放不下一个素未相识过的女子,他的心中到底为谁而感动?或者只是羡慕?   “恩师,我听到了很可怕的声音,是谋反的敌人越来越多了么?”   刀剑相击声、人的凄叫声还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可能因为寒毒侵袭的太快,灵玥的眸子仿佛琉璃般透明,透明得让华澈以为她已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才会这么问,她还能听,却冻得已不能动弹?   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她得了什么病?   “谋反的人再多,也绝不可能碰到你一分一毫!”华澈看着她,实际上内心里已燃烧起了悲愤,但他总能保持冷静,保持微笑,也保持他不可侵犯的威严和骄傲,“因为有我在你身边,玥儿,我华澈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死而后已——”   “兵师——启禀兵师,我们的前路已被人封死了,后面也有许多兵马追来!兵师,属下请求兵师下令调兵部军队来支援!”   所有前进的路与退路都封死了么?果然还算得上是个周密的计划!是个有野心且大胆的女人,只不过,你有多胆,我必让你败得有多惨!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抚平了灵玥眉间的一丝忧痛,他道:“绝不能调出驻守王城的军队,如果我调出兵部军队,就真的中了敌人的奸计,敌人的真正目的是王位……”   “但是,兵师与月主亦身系国之命脉,国不可无君——”   “我还没有死!”华澈冷声打断,侍卫吓得连忙扣首:“臣失言,臣罪该万死!”   “兵部一半的兵权,我都交给了潋泊公子,贼藏王宫之中,真正的危险其实在王宫!”   他的意思是,相对于王宫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所以,就是潋泊公子那般聪明的人也被他利用了。他还利用了谁?   “恩师,你就不怕——”   “对我自己,我什么也不怕,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你,但是,我现在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我会尽我一切所能以及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恩师——”灵玥的眼泪飘散在飞舞的雪花里,闪烁晶莹,如同消逝的流星。   “而且,一定还会有人来协助我!”   “是谁?”   “兵师,凤宇山就在前十里之外,但四周城墙上都聚满了弓箭手,所有人都是黑衣打扮,应该是江湖上武艺高强之人,被达官贵族子弟收买来做了杀手!”   “可有查出其身份?”   “所有人宁死也不肯说,这些人似乎被下了药,除了杀人,不会说任何话。”   “那就杀了他们,斩草除根!”   “是。”   一支箭破空而来,仿佛点燃了星火,所有与之轨迹相交错的冰雪都消散化为雾气。   拖曳着妖火的箭对准了灵玥的要害,急速迫近。   华澈冷笑,欲动袍袖,不料,身后亦有杀气临近,“呼——”,凌厉刺骨,激烈寒风,是另一支箭擦过了他的头顶,与射向灵玥的引火之箭交击出绚烂的烟花,殒落,化为灰尘。雪风再一次的被掀起,他从远处的城墙上看到了一道青影——书飞城!   是他救了她!   书飞城果然还活着!   既使受了重伤,即使灵玥完全不可能属于他,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还是赶来了。   屹立城墙,拉弓搭弦,便同时有三支箭破空发出,碎空破雪!   第一百三十二章 挑战   急风怒雪回旋,天际生蔚蓝之光,下冰铮之雨,三支箭如同三道极光划破天际,长尾拖曳,有如流星,亮如极昼,化仲夏之冰雪。城墻上青色磊落,逆风招扬,天空时有紫樱落花似的光影落在他身周,衬得他如同幻世战神。他所发出的三只箭分别射中了欲登上銮驾刺杀灵玥的三人,三人暴毙,被冰雪覆盖,华澈的眼中还是无一丝惊色,而书飞城却因用力过猛而扯动了伤口,差一点失足落下城墙。   几袭白衣从半空中踏雪飞来,落在城墙之上,其中一年纪最大的男子扶住了他,叹道:“我说飞城你这小子,身子骨给弄残成这样,还不要命的跑到这里来,月主月君遇刺关你屁事,你来救什么驾,邀什么功呀?”   “大哥也不要这么训斥他,飞城做事向来这样,有点我行我素,一意孤行哈,不过,有雄心,有斗志,还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脾气和毅力,我喜欢!”   那人拍了飞城一掌,飞城一个踉跄,几人齐声惊叹,飞城勉强捂了胸口,笑道:“各位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来?你小子把我们忘了,但我们可没有忘记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飞城咳嗽一声,继而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怎么知道我要来救驾?”   “哈哈哈,这事还用问,我们几兄弟一直打听你的消息,都跟踪了你很久了,还有你在宫里的那些事情,兄弟们真是为你担心呀!”   “飞城真是感谢几位兄弟了,不过,这一次,飞城真不需要大家的帮助,你们都是江湖中人,习的是武艺,讲的是真性情,这些王宫里的事情还是不要管的好!”   “我们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情,那就是我们要管的事情!”一人抢道,并坚定认真的告诉他,“救驾立功,效力朝廷,只要你愿意,我们也跟着你一起建功立业,成就不朽功勋!”   不,他本意并不想效力朝廷,他不过是为保护一个人的安全而已!这句话,他本想脱口而出,但见兄弟们脸上豪迈的热情,心又逐渐软了下去,愧疚遽然升至心房。   “就是那些黑衣蒙面的乱党么?还算不错的身手,受过严格的训练,不过……飞城,你等着,一个时辰之内,看我们怎么消灭掉他们!”   飞城未及答话,几袭白衣又飘落城下,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所以当他们身上所藏之剑脱手而出时,一场死亡的盛宴再一次的掀起了高潮,泥泞之路,红雨不断,山中雾色尽改,繁花作锦绣连绵,又散化血红冰雨。   飞城的目光远远的射在了灵玥的脸上,他手中握着一只晶雕玉瓶,那是他向那白衣女童为灵玥求得的解药,为此,他答应她引江湖豪侠来相助华澈歼灭刺客乱党。   虽不是什么让他极为反感的坏事情,但是那女童的目的却着实令人费解,其身份与行事作风也诡谲阴狠,身在王宫之中,却连华澈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亦正亦邪,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站在哪一方,更不了解她背后的真正实力。   也许,他只是她利用的其中一人罢了,他在听命于她的同时,也在侍机刺探着她的真实身份,只可惜,多日来未有丝毫丝索。   冰雨连线,雪如柔絮,飞城俯瞰城下,竟见对面城墙下一角有一小小的白影飘了出来,如同一道极淡极淡的影子,轻跳在已垒成一寸多深的雪毯上,冰渣倾盆而下,竟也未碰到其身,她整个人就如同透明虚幻不存在一般,在雪地上一步一步的跳过,未留下一个脚印。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将解药给她服下,不然,她就活不了多久了。”   哪里传来的声音,如同空谷里回响一样,飞城但觉一阵恶寒陡从心起,猛地将目光盯向了那个小小的白影。   又是那个白衣妖童!   无论他走在哪里,只要灵玥身体里的寒毒一发作,她总能及时并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   每一瓶解药换一个承诺!你又想要我干什么?   “去将解药给灵玥吃掉,然后……试一试华澈的身手,我要看看他现在到底长进了多少?若是,能杀掉他就杀掉他,不能杀掉的话……那也就算了,最起码还要保住你的性命,我留着还有用!”   “你,老妖怪——”   “快去吧,我在看着呢!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你心上人等得太久,‘天泉眼’至寒之气的折磨,她一副柔弱不堪的身子是肯定会受不了的。”   女童的声音还是那样慈悲柔和而令人倍感亲切,稚气温良的外表下,她到底藏着怎样的一颗祸心?飞城紧了紧拳头,恨之无用,便飞身跳下城墙,几步箭跃到了华澈的面前,灵玥的脸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令他内心一阵剧烈的绞痛,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将她从华澈的怀里夺过来,华澈冷笑着看着他,他便停止了幻想,将手中的晶雕玉瓶递给华澈道:“给她服下这瓶解药,她就会好起来!”   华澈微怔,似在怀疑什么,但见飞城星目中一片潋滟之光,心中了然,便问道:“这是什么解药,又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你先别问我这些问题,给她服解药,不然,她会死的!”   飞城着急的大声叫了起来,真恨不得自己倒出解药喂灵玥服下,但他知道华澈一定会阻止他,而且很可能会毁了这瓶解药,所以,他唯有小心翼翼的去求华澈:“我知道你也是很爱她,她中了天泉眼的寒毒,需要定时服用解药,而这些解药,是我向……一位神医求来的,绝没有毒,请你相信我!”   “你,没有资格说爱她!”华澈蓦地大怒,怀中的灵玥也从昏迷中惊醒,她隐约听到了飞城的声音,便情不自禁的脱口轻唤起了他的名字,飞城闻罢更是心焦如焚,连忙将瓶中解药倒在了手中,走上前一步,欲将解药喂入灵玥口中,却不料华澈猛地击了他一掌,他手中的解药飞到半空,华澈将其接住,冷道:“书飞城,今日念你救驾有功,以往过错,就算你将功补过,不再追究,但若今后,你再敢冒犯月主,就别怪我国律法无情,我华澈,手下无情!”   飞城受其一掌,胸中气血一阵翻滚,穷尽余力,瘫倒在地上,他还是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灵玥,又望向华澈,大笑了起来:“作为一国之君,能宽容大度到这种程度,你也挺不容易,今日也算我们第一次正面交锋,我书飞城……不是懦夫,你若是想用一句话来震住我,那简直可笑,我所追逐的梦想,没有人能让我停止脚步,所以——   今天,我一定要——向你挑战!”   天色陡变,风雪铺盖,一阵又一阵烟花似的寒冰华雨降落,在人间摹画出一副花落凄艳的美丽画面,飞城望了望天空,知是公子莲汐与轮回斗法中所产生的冰雪与火焰,每一道术法产生的幻象都如同燃烬的烟灰,在人间飘散,他想到公子莲汐,便猛生了信心和力量,立刻站起身来,持弓而立,侧身相对华澈,渊亭岳峙,稳若泰山。   “这些刺杀你们的乱党,我那些江湖朋友一定会帮你剿灭干净,但是,我也要选这个地方为你我二人的战场!”书飞城唇角上扬,眸中清辉意定,突射出一丝狂妄的霸气,问道,“你敢放下兵师的身份,与我单打独斗么?”   放下身份,与你单打独斗,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动手!   华澈眼中冷光闪动,雪落鬓而飞,他却笑了起来,道:“好,文师书荣的两个儿子果然不卑不亢,有胆量和骨气,就凭你这一分狂妄,我华澈作为一国之君也该给你一次展现才能的机会!”   他说完,将灵玥放进了轿中,飞城紧紧的盯着他将解药喂灵玥服下,长松了一口气,待华澈转身迎上他的目光时,他又扬眉一笑,摆了个备战的姿势,用江湖客套话道:“承让——”   大雪再卷起一阵,冰雨落得更急,飞城一身青色披风在烈风中如同扬起的帆幔,他整个人如同在雪地上变幻飞行,转瞬间便至华澈面前,但华澈使用的是术法,当飞城逼近,他便施术隐身,变幻到他的身后。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白衣女童   华澈白袍微动,尘飞雪影散,天降紫色冰凌,未染其身,便作紫雾魂灵游戈,在他双手结印所产生的倾天光芒之中,他的人也有如白云一般的变幻莫测,有如在,有如不在,飞城与他交手,无疑是被当猴耍一般,根本就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你也不过是常人,怎么会如此诡异的术法?隐形变身,但凡有肉体存在的人,都不可能做得到!你……”   你到底还是不是人?飞城的胸中又涌出一口鲜血,雪地上着点嫣红,他的手在弓箭上刻出鲜血,此弓为创世之弓,箭是毁灭之箭,弓与箭都是公子莲汐送给他的绝世宝物,即使他不会术法,但在武学上曾得公子莲汐的指点,也算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公子莲汐也说过,武学与术法不同理而同归,武学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一样可以与术法媲敌,关键是要观、听、想、以强攻其弱,以不变应万变,悟其本质,观其万方。   “以武学对付术法,是很愚蠢的行为,你还要不要再战?”   华澈问,飞城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丝,笑道:“我承认你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可称之为天下无敌,博闻强记,天赋异禀,有冶国之才,更有制敌之勇,足智多谋,雄才伟略……”说到这里,飞城吞了吞口水,笑了笑道,“我好不容易说出这么多词语来赞扬你,你也不说声谢谢?”   华澈淡然一笑,飞城脸色一肃,接着道:“不说也没关系,刚才的话其实是我用来战前放松心情的,在这场雪还未停止之前,我们之间的战争也将不会停止!”   不过,在这场雪停止之后,我们之间的战争也才刚刚开始!   兵师华澈竟然与一个江湖浪子打起来了,风暴卷白雪,淹没了所有人的视线,如同被一道屏障隔开的另一个世界,两道人影在那一个不属于人世的空间里战斗着,交击出来的战火燃烧出了举世罕见的繁华,而月主的凤鸾轿却在两人之间,两人在对战的同时也保护着那一顶豪华的舆车。   “你现在看到了吧,你所筹划的这一场救人布局,将会让你付出数计十倍以上的代价,如此的不对等,你为了救一人,而将无数人的命运都推进了同一个漩涡,他们现在……都在你所施的这场不吉祥的四月飞雪中,为你的豪情侠义,绝望的等待死亡!”   轮回的唇瓣在公子莲汐的眼帘里翕动,仿佛有些催眠的作用,让公子莲汐恹恹欲睡,又令人心如刀绞。   “书飞城、他的那些江湖朋友,还有刑场上的玉树子逸,宫中的潋泊公子,路上骑马奔驰的冷飒风……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被一根线牵引着,而这根线,就在你我的手中!”   是一根线!不错,他们之间的确用术法凝成了一根线,线系两人,谁先断,谁就败!   这一根线也连接了他们二人的思想与命运,渗透着对方的记忆,开启着时空未知之门,彼此都想打破术法的极限,看到对方的未来。   公子莲汐诮笑一声,努力遏止困倦睡意,提神笑道:“小子,你又对我使诈,看来这术法练得也不纯粹嘛,总是耍点小伎俩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过,还是得感谢你提醒了我……”   “提醒了你什么?”   “提醒我跟你斗法时,还得看看下面的形势,也就是那一句话,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当然手脚也要利索不能停止运动,否则人容易发胖不说,这条小命就得被你夺去了,不是?”   轮回听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啼笑皆非,皱眉道:“我并没有说过要夺你小命,我只是奉澈儿哥哥之命令,来向你讨教术法,当然,这也是一场赌约!”   “赌约?”公子莲汐饶有兴趣的问,“什么赌约?”   “所有人之间的对战,我和你,澈儿哥哥和书飞城,潋泊公子和灵雨相,还有玉树子逸、冷飒风和一个未知的人。”   “未知的人?”   “一个身藏在背后的人,你也精通术法,难道没有测算出此人?”   “我算个屁呀!你以为我像你,闲来无事就去推算别人的命运,费这点心思和力气,我还不如用来吃喝拉撒睡!这人生才过得惬意,才对得起自己!”   “你——”   “你什么你,小屁孩,你也应该跟你奶奶学学!”   “哼,想不到公子莲汐根本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流氓痞子,澈儿哥哥真是看错了你!”   轮回口争无力,便蕴力注入拂尘,万根纤毫澎胀而奔放,化成千缕丝线,万丈光芒,将公子莲汐笼罩在了其中,轮回狠下了杀机,斩钉截铁道:“如果你无心效命于澈儿哥哥,那么我便替澈儿哥哥作决断,杀了你,免除后患!”   一道跨天之堑向公子莲汐当头落了下来,无以名状的压力,实令人难以躲避!   你都没有问我到底愿不愿意效忠于他,就这么猛下杀手,真是个不讲理的小孩子!   Mygod,这孩子还真是不好惹,多说无益,我还是费点力气,先陪他玩玩!   雪消散,彩彻区明,天际突现彩虹之桥,那便是轮回与公子莲汐的战场——虹建之独木桥,万千流星飞转,将异世的光芒都吸引了过来,两人在斗法中,影成一团,落在人世间的倒影亦有千千万万,雨雪滋润,芳草菁菁,万物欣欣向荣,仿佛又到了混沌初开之时,世间的所有颜色都将重塑出新的生命。   草长莺飞,又是阳光明媚,一骑白马奔驰而来,马背上的少年冷飒风神色匆匆,猛力的鞭笞着马儿,一路上遭受埋伏袭击,冷飒风伏在马背上从容躲过,不料又遇疾雨、风暴、大雪、冰雹,后来不知道下的是什么东西,一片又一片的,赤橙红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这天象还真是前所未有过的奇观,真他妈的变态!冷飒风想,拿了手中的软鞭,见前路上有一人拦道,准备直接跨过去,便大喝道:“快让开!不然,别怪我的宝马儿从你身上踏过去!”   “喂,你怎么还不让开,小丫头,想找死呀!喂喂喂……停,停……哎哟……”   拦他道的是一个白衣女童,马儿穿过她的身体而过,冷飒风一声惊骇的大叫,没想到马儿前蹄陡地一弯,跪倒在地,冷飒风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才摸着脑袋清醒神志——还好,小命还在!   “喂,我说,你小丫头不要命的拦我马儿干什么,这下可好,年纪轻轻的就去见了阎王,等会儿,阎王爷还要说我不厚道,冤枉是我把你害死的,命人来勾我的魂,这下可就真惨了!”   “没大没小的,你叫谁小丫头?”   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冷飒风吓得陡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却见正是那拦马的白衣女童站在了他面前,“你,你,你……”冷飒风一时说话打了结,问道,“你刚才不是……不是被我的宝马踩死了么?你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   “你的宝马踩到的只是我的影子而已。”白衣女童笑道,她笑的时候,眼睛是透露出来的是成熟的妩媚及精税的睿智,任谁见了她的笑容都不会再当她是小丫头。   “影子?”冷飒风十分费解,“别人的影子都是倒在地上的,你的影子怎么跟人一样是竖着的,难道你也和麝月国术师轮回一样,会法术?”   “我的确会点法术,至少……能让人产生幻听和幻觉。”   “那我现在看到的你,听到你说的话,难道也是幻觉?”   冷飒风脸上露出疑惑和惊恐,那白衣女童点了头,笑容里露出一丝慈爱,她向冷飒风走近,冷飒风见她明眸中柔情浓浓,吓得几乎是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你要干什么?”该不会是要借尸还魂吧!怎么看这女童像幽灵一样!   “让你摸摸,看到底是不是幻觉?”   “别!还是算了!”冷飒风笑容可掬,一边后退一边向女童摆手道,“我现在还有事,你找别人去玩,我先走啦!”   “喂,好马儿,快起来,我们要赶路了,起来,你这个懒家伙!”冷飒风死命的推着已瘫倒在地上的白马,那白马只是一个劲儿的闷哼着动也不动,冷飒风急得满头大汗,提起一脚就是踢在了马屁股上,“快起来,我们要逃命呀!不然,被鬼吃了,我可救不了你,哎呀,气死我了,真是没大脑的畜生!”   “干嘛跟马过不去呢,再说了,你要救的人又不在刑场上,你还不如赶回去帮助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你说什么?”冷飒风陡地停滞了踢马的脚,震惊而害怕的看着白衣女童,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要赶赴刑场救人,‘帮助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白衣女童柔婉而慈悲的笑道,“你要赶往刑场救玉树子逸是不是?”   “是,呃,也不是……”冷飒风语无伦次,诧异的问道,“但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没有为什么?就是知道!”女童神秘的笑道,“我在此截住你,也是为了告诉你,刑场上的玉树子逸并非真正的玉树子逸,而你的师傅潋泊公子却已深陷王宫里的另一个陷阱当中,所以,你更应该回去帮助你的师傅,他是你的大恩人,将来也会是你不可多得的助手,有这样的一个才子,要懂得好好珍惜和利用!”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就算是能知天下事,也不能将他的心思也窥视得这么一清二楚吧!不错,他的确想把潋泊大哥拉拢在自己身边,作为他和姐姐的谋士,帮他们一起争得天下,但这样的念头,他在心里埋得极深,几乎连姐姐都没有告诉过,这个白衣女童怎么会……   母知子心,因为我将我所有的希望都寄在了我的两个孩子身上,风儿,我唯一的儿子,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刑场   “风住尘消花已尽,夜半沉寐未雨时,春秋时节,对酒当歌,棋上博奕,笑叹人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生生相惜,生生不离,且战且伴,不怠不休,死生契阔,不怨不悔,芸芸众生,不弃不离,魂牵梦萦,不死不梦……”   白衣女童忽然载歌载舞,飘起的身影,如同幻世里即凋的白花,她忽然跃上枝头,向着蔚蓝的天空飞去,就这样消失在了冷飒风眼前。   “喂,你到底是不是人呀?跑这么快干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等等,她刚才文绉绉的念着一大段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棋上博奕,笑叹人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个人……这个人这么了解王宫里的政权斗争,难不成也与王宫里的人有关?也懂术法,还能窥心,看上去又像是不到十岁的女孩……   可声音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亲切呢?   冷飒风苦思良久,始终推测不出一个结果,陡然想起来,潋泊大哥一人留在宫中,虽得华澈暂交的一半兵权,但灵雨相背后的势力之大连他也无法估量,这个女人阴险狡诈,蓄意谋反,在宫外刺杀月主灵玥,而宫内,也一定会侍机篡夺王位,潋泊大哥授华澈留守王宫的命令其实是以性命立下了军令状,这一场即将风云变色的宫廷政变,竟然将从不问世事的他推向了风浪的锋尖之上。   不能输,这一场战役一定不能输,不然,败者,声名狼藉!   冷飒风猛力的将白马鞭打了起来,飞上马背,又沿途折返,向王宫疾驰而去!   “什么鬼天气,刚才下雪下冰雹,现在又下起了火焰,太阳出来了又不见了……”   “传说天狗吃日,也许就是这种现象,看来是上天也惜爱才子呀,午时三刻,太阳再也不会出来了!”   “是呀是呀,玉公子得天神相助,今日之刑是一定执行不了,遮天蔽日,那是什么光,天啦,我好像真的看到神仙了呀!”   那是轮回和公子莲汐!   一身嫁妆的少女跪在了玉树子逸面前,望向天空中那隐约可见的白袍剪影,喜极涕零,她凑近了玉树子逸的耳朵,悄声道:“玉公子,我是妃儿,借云儿之名来救你,现在莲汐姐正在施法改变天象,百姓们都信奉神灵,相信这样做可以还你清白!当太阳的光芒完全被莲汐姐的术法挡住,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之时,你便跟我走,好么?”   “呵,云儿也会将一些搜集到的证据送到月主月君手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这件案子得到重审的机会,你就会……”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玉公子,你为何要如此固执,如果……如果,临刑的时刻一到,月主的圣旨还没有送来的话,这就是救你的唯一办法了!”   “如果我走了,我的家人将会死得更惨,而我也不过是一个死囚,能死得其所,也算是兵师华澈对我不错的恩赐!”   “你到底在说什么?如果你死了,云儿……云儿她会伤心欲绝的,就算是为了云儿……我求你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好么?”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玉树子逸!”   一句极为低沉的话如雷贯耳,妃儿身子猛一震,几乎是惊呆了眼,吞吞吐吐道:“你说什么,你说你不是玉树子逸,你别开玩笑了,玉公子,就算你想死,也不能这样骗妃儿吧!”   “我只是一个与玉树子逸身材气质极为相似的人,是兵师华澈将我易了容,让我代替他来赴刑场,只要我死了,我的家人就会免刑,得到宽恕,是我害了他们,只要他们能再次过上安稳的日子,我愿意做这个替死鬼,何况能以玉公子之名而死去,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   死囚的脸上流露出欣慰赴死的微笑,妃儿看着他的表情,半天回不过神来,不是玉树子逸?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不是玉树子逸,明明那么像,就算是易了容,也不会相似到连说话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他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时辰已到,行刑!”   一块死令牌子扔到了他们二人旁边,死囚的身后,刽子手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妃儿错愕,一声惊叫起来:“不,先不要斩,我还有话要对我郎君说,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拖下去!”   一声不耐烦的冷喝下达,便有两个粗野的大汉夹了妃儿的两条手臂,欲将她拉下去,妃儿拼命的挣扎大叫:“大人,求你了,我和我夫君的婚礼还有最后一个礼节没有完成呢,求你成全我这一个良家弱女子吧,好么?各位大哥大姐、大姨大嫂,大叔大伯,你们都帮我求求情呀!让我和我夫君完成最后的一吻之礼……”   “一吻之礼?”坐在刑场上的监斩官皱紧了眉头,示意那两大汉松了手,妃儿仿佛不堪折腾,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头哭诉道:“大人,你就体谅一下我这一颗想和心上人并结连理,终成眷属的心吧!如果民女不能与他成婚,这辈子都活得不开心的,求您了,再给民女一点时间,好么?”   “你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求大人成全!”百姓们终于也跪下来纷纷求情,那监斩官恼怒却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妃儿的请求,妃儿感激得连声答谢,磕了几个响头,迅速的爬到“玉树子逸”面前,悄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兵师华澈为什么要为玉树子逸找一个替死鬼?玉树子逸的罪名不是他定下来的么?”   “姑娘问的这些恕我难以为答,因为我并不知实情,不过,从那天兵师与玉公子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他十分器重玉公子,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而这一场布局,他们实际上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姑娘,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现在行刑时辰已到,你快走吧!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和玉公子喜结良缘,长相厮守!”   “你说什么傻话,我要和你在一起……”妃儿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将螓首微抬,轻轻的吻上了“玉树子逸”的唇角,和他紧紧的拥在了一起,梨花带雨的表情换来百姓们潮水般的感动,妃儿却在“玉树子逸”耳边低声正经道:“如果是这样,你就更不能死了,你死了,玉树子逸岂不是也活不过来了,他这人最注重的是名声,如果你代他而死,玉树子逸这一个名字也将永远死去,你让他以后怎么面对世人?兵师华澈这一计,分明是别有用心!”   “但如果我逃走了,玉公子便又落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也将永远也无法翻身,而兵师降罪下来,我的家人……”   “我们再等等吧!这是缓兵之计,别这么没耐心!死囚怎么啦,死囚若是能浪子回头,知错能改,也善莫大焉!死囚也是一条人命!”   “姑娘……”   妃儿丢了个眼神,忽地大哭了起来:“呜呜,相公,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吧!”   这什么情况,生离死别呀!百姓们跟着一起哭喊,那监斩官拿着条木欲拍案几,却被妃儿泪眼婆娑的表情给堵了回去,监斩官怔怔的看着妃儿,仿佛害怕似的,眼皮跳了又跳,神态极为尴尬,十分滑稽可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刺客   “你真不是玉树子逸?”   妃儿仿佛玩游戏似的,玩够了,又露出一脸困惑不解的神情,再三的问,那死囚惭愧的点了点头,妃儿的脸色立刻就哭丧起来:“你不是玉树子逸,那我这场戏不是白演了,真的玉树子逸哪儿去了?”   死囚摇了摇头,妃儿皱紧了眉头,反问:“你不知道?”死囚又一次点了头,妃儿不耐烦了,靠近死囚,对着他身后的群众装出一副泪水涟涟的表情,语调却甚是大怒,咬牙沉声道:“大哥,你不要只是摇头点头的,好不好?我说一句话,你最起码要用十句来回我,这样才可以拖延时间。”   死囚张了张口,一脸的震惊与感激,原来这位姑娘不停的问他问题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原来姑娘你……你是为了救我……”   真是个呆子,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犯下滔天大罪被兵师华澈打入死牢的,在妃儿的眼里,大凡极恶之人也必有过人之处,这些人虽做不出什么好事,但上天给的聪明才智却是不一般,也就是如玉树子逸那般的天才!   不过,玉树子逸那小子肯定是行善行过了头,别人犯下的罪也往自己身上扛,才落得如此狼狈的田地。   “喂,你叫什么名字?”   “一江月。”   “能再多说几个字吗?”   “一江明月如钩。”   妃儿的秀眉陡地竖了起来,她抚着胸口,只觉得肺都要气炸,然而,触及到群众的目光时,她的双眼很快又湿润,眸中的秋水之光汇聚成似堕的晶莹。   “相公,相公……”她连声哭叫了几声,又瞪着那死囚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罪,被叛处死刑的?”   “通敌卖国之罪!”   “通敌……”妃儿差一点惊呼出声,她赶紧捂了嘴,悄声问,“怎么你也是通敌卖国之罪!说说看,你怎么通敌卖国了?”   死囚苦涩的一笑,叹道:“说来,我也是被人欺骗被人利用才落得如此下场……”妃儿像听故事一样认真的听着,见死囚顿了声,似乎沉浸在一段悲惨的往事当中,便急不可待的催促道:“嗯,接着说,我听着呢!”   “我原本是麝月国息风郡一小小的县令,一个月前,我郡遭遇洪灾,家园尽毁,百姓们陷入恐惧与饥荒之中,饿殍遍野,白骨累累,其状无甚凄惨,我派人快马赶进京都将此事上奏月主月君,未料,派去的人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百姓们等待朝廷发粮救济的希望也渐渐落空,而就在那个时候,我郡来了一位从海外游历到我麝月国的商人,那商人慷慨豪爽,行侠仗义,不忍见我郡百姓遭难,便施舍了千两白银,让我去城中购粮振济百姓,此事让我感激不已,百姓们终于可以有饭吃,终于可以有勇气再重造我们的家园,他们将那商人当救苦神灵一样的崇拜拥护着,而我与那商人也在多日的交往之中感情日益深厚,最后结为拜把子的好兄弟……”   “不错呀,这么听来,你还挺仁道,挺善义的,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虽然只是芝麻小官,那商人听起来也不错,舍得花自己钱来帮助别人,也很有人情味,但你说你被人骗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骗你的人该不会就是……”   “不错,就是他,他只是用一千两银子就收买了我郡所有百姓的心,也包括我对他的信任,但是,我却愚蠢的将我麝月国边塞防御基地状况以及一些军事情况告诉了他,而他便是利用我得到的一些信息,找到了我国修建长城的军事城堡,杀了驻守在那里的宁将军以及建筑师,引进洪水,捣乱工程基地建设,致使长城一线坍塌。”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会不会冤枉了他?”   “不,我其实到最后都还不相信这些事是他做的,就包括洪水发难,淹没我郡,也是这个商人做出来的,直到兵师华澈派下来的钦差大臣查出了长城坍塌的真实原因以及他作为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是我泄露了军机,出卖了自己的国家,我活该……受此惩罚……”   死囚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愧责,握紧的拳头恨不得要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这个一直淡然等死的男子竟然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啜泣:“只可惜,我连我家人都连累了,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便跟我一起……”   “喂,喂,你别哭呀!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有听说过么?”   妃儿但觉心里也酸楚楚、凉飕飕的,一张妩媚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同情,她又问道:“那个商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呀?能毁长城一线,还能引发洪水天灾,他竟有如此本领,难不成跟公子莲汐一样,是个神人?”   “他怎么能称之为神人,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与魔无异!”   “也是,那就是魔鬼,那这个魔鬼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曜光,饮差大臣查出他的身份是……”   “是什么?你快说呀!”   死囚忽然顿住了口,妃儿急得几乎要跳起脚来,蓦然之间,天空陡然一沉,如同一个巨大的黑壳猛地盖了下来,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之中,再也找不到一丝光亮,妃儿的耳边响起一阵人群中的尖叫,仿佛面临末世的惊悚卷去了那些人的理智。   妃儿却暗喜道:“太好了,莲汐姐已施法完全遮蔽了阳光,这位公子,哦,你叫一江月是吧,那我叫你江公子,江公子,你现在就跟我走吧,时间不多,快——”   妃儿急切的去拉面前人的手,可这家伙长得虽清瘦却沉得跟死猪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真是比玉树子逸还顽固,一个玉树子逸是这样,二个玉树子逸也是这样,怎么这等艰难的事情就让她来做了呢!   “喂,拜托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本姑娘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你别拖了本姑娘的后腿让我跟你陪葬,本姑娘还年轻貌美的,不想死这么早!”   “姑娘,我说过,我不是真正的玉树子逸,多谢你听完我刚才对你说的话,我一江月对姑娘的盛情感激不尽,但是,我真的不能逃走,如果我逃走,性命难保不说,我的家人……”   “唉,我知道我知道,有句话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我见你也算是个好人,就这么死了,也挺可惜的,你要救你家人,我可以让莲汐姐想办法帮你,我家公子莲汐很厉害的,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大名!”   “神龙阁公子莲汐,我当然听说过……”   “听过吧!听过就好了,快起来,莲汐姐说过,她术法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得抢着这时间逃得远远的,快起来快起来……喂喂,你是木头呀!本姑娘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妃儿真恨不得一棒子将这家伙打晕了,再拖出去,但是这关键时刻,又到哪里去找棒子?人群吵杂,陡然又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似的尖叫:“有刺客,有刺客……”   瞎叫你个头呀!大黑天的,谁能见到刺客?   “还真是有刺客,姑娘,这个人,我帮你带走,好么?”突然,一个极为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妃儿立刻绷紧了神经,按住了盛装暗器的锦囊,黑暗之中,她当然看不到人,可为什么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这个人,这个人……   “姑娘,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那一语未落,妃儿便被一只大手抓了起来,她吓得拼命挣扎,大叫了起来:“你是谁呀?我才不要跟你走呢,你快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   “不跟我走么?可现在由不得你了,谁让我看上了你这个机灵的小女孩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是恨还是宽容   现在是什么时辰?   当全身的寒气退去,灵玥终于从黑暗的意识中挣扎着清醒了过来,而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玉树子逸是否在刑场上得救?现在行刑的时辰是不是已经过了?   一直守护着她片刻不离的恩师华澈此时竟然不在身边?灵玥感到一丝不祥,立刻抓了车轿里的珠帘,慢慢坐起身,不料,车骄陡地一阵剧烈的颠簸,灵玥的身子也跟着猛地一震,额头撞到了车壁上,她禁不住一声痛叫呻吟,迎来了车轿外两名男子惊惧大叫的声音:“玥儿——”   两边的轿帘被同时揭开,她左顾右望,竟然看到了两张熟悉到令她震惊的脸——   “恩师——”   “飞城哥哥——”   飞城哥哥,你果然还活着,可是你为什么又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来?灵玥看到飞城的一刹那,热泪盈眶,差一点就脱口唤出他的名字,她也看懂了飞城眸中的那点希翼与等待,那样令她心碎的目光总是那样无怨无悔的如同暖日一般的照耀着她,可是他不知道,他能给她多少快乐,就会给她多少痛苦。   有时候,一个眼神的回应都会伤人太深,在他面前,她甚至不能表露出欣喜、感动、悲伤、痛苦、绝望,她只能淡然一笑,掩藏了泪水,然后绝决的将目光转向了华澈。   华澈的白袍上染着鲜血,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他伸出手来,抚摸灵玥额头上撞伤的红痕,眼里泛出来的光芒是心疼到极致的温润柔情。   “恩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灵玥此刻最担心的还是玉树子逸,所以她毫不迟疑的第一句话就问了这个问题。   “午时三刻已过,现在是未时。”华澈自然明白她问此话的用意,却故意转移话题道,“玥儿,不用担心,我们今天还有时间赶往月神庙,就算到了晚上,我也会陪着你上香求签,听说凤宇山上的花月也是极美……”   灵玥无心听华澈这些甜言蜜语,心中的忧恐与不祥越来越沉重,她扑扇着眼中的清光,差一点垂下眼泪,华澈见她神情有异,便问道:“玥儿,你怎么了?”   飞城见她脸色苍白,欲哭无泪,也心疼得想要说句安慰的话,却又终难开口,因为灵玥一直回避着他的目光。   “恩师,那名拦驾申冤的女子现在怎么样了?在我昏睡的期间,你有没有……”   “没有。”华澈立刻接道,“玥儿,现在,我们被一群叛军包围,我根本无瑕管那名女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她怎么样。”   “叛军?”灵玥骇然,她听到了车骄外厮杀喊叫的声音,那般尖锐而绝望的惨烈,有如万千利箭穿透她的身体,可以想象得到其场面又该是何等的悲惨凄凉。灵玥颤抖着手,猛地打开了轿门,欲站出来,却在这时,又有三支箭倏地向她胸口射来,灵玥来不及躲避,却闻得飞城一声大叫:“玥儿,快趴下!”   一道黑影闪电般的扑过来,灵玥还没有站稳身体,便被一人抱在了怀里。两人滚落在地上,身体紧紧相贴,在漫天雪花中传递着那一丝久违的温暖。   华澈赤手接住了那三支箭,当他看见飞城抱着灵玥在雪地上滚过的时候,那三支箭在他手中猛地折断,连舆车都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狂暴力量推动,帘碎珠散,车轮碾过冰雪之地,亦留下一寸深的数尺痕迹。   灵玥亦感觉到了华澈的愤怒,立刻将神志从飞城醉人的目光中拉回来,唤道:“飞城哥哥,你快起来……”   “玥儿,你没事吧?”飞城的心里却只有对她的担忧,对于华澈的愤怒全然不顾。   灵玥远远的见华澈走过来,心中急了,便严肃的厉声道:“大胆刁民,孤王的身体岂是你能碰的,还不快放开我!”   飞城的目光陡地一惊,悲哀的倏沉,他万不敢相信灵玥竟然对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终究还是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不够么?她竟如此刻意的将他们二人身份之间的悬殊说明了出来,原来就算是他死一千一万次,还是不够换回她的真心么?   “放开孤王,听见没有!”   是伤的还不够么?那就再彻底一点,灵玥几乎是刨开了心脏,用这一颗破碎到难以再承受的心去承受伤害他的痛苦。   “玥儿,不要再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不要用你的眼神来说谎,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什么都知道,哪怕你真的一点也不爱我,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但是,你离不开我的,你中了‘天泉眼’的毒离不开我给你的解药,而我……我也离不开你……”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要你放开我!”灵玥的身体里陡然爆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将飞城猛地推了开,飞城重重的摔倒在雪地上,口中又汩汩的冒出鲜血,旧伤未愈,与华澈一战,又添新伤,他也不过是因为见到了灵玥而硬撑到现在,灵玥这无意中爆发出来的攻击力却是将他的意思彻底击毁,其实击毁的不仅是他不屈不饶刚铁一般的身躯,而更是他的心吧!   “飞城哥哥——”灵玥惊骇的一声大叫,愧痛万分,哭泣着欲向飞城爬过去,却见华澈的双脚已映入眼帘,她跪着双膝,抬起了头,望向华澈,这是一个血流成河的战场,大地乃至天空都交织着雪与血的凄光,而灵玥此时望着华澈就如同隔了这一层冰雪鲜血交融的光芒,她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为飞城求情只会换来他双倍的愤怒,于是,她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以另一种方式肯求道:“恩师,玥儿不想上凤宇山月神庙求签了,玥儿现在想回去!我们马上回宫,好么?”   “难道你不想知道玉树子逸现在怎么样了么?”华澈没有去牵她的手,却是转移话题问,他的语气也是极冷,失望加愤恨的冷。   灵玥一震,她当然想知道,而且是迫切的想知道,但她却从未想过要从他的口中寻找答案:“子逸表哥,他,他……”   “你诱我出宫,就是想为其翻案,以百姓的力量来拯救他以及他的名声。”华澈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身体,将她苍白柔弱的小手握在手心,告诉她道,“可是,你知道这将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么?”   他的眼神竟是刺骨的嘲讽,他在嘲笑她的天真:“玥儿,只要我们一出宫,离开了那座金瓦玉墙之城的庇护,就会有人抓住机会对我们展开刺杀,而王宫里也将会再起变乱,腥风四起,不得安宁,百姓的力量救不了玉树子逸,只有他自己才可以救他自己,而且这个机会,我已经给了他!”   灵玥不解,惊诧牍疑,她问:“他自己可以救他?”   华澈点头:“是,如果他答应为我麝月国贡献出他的才能,我华澈自有一百个理由可以赦免他的罪,但是他不愿意,作为灵氏一族的子孙,他不愿意为灵氏一族江山,为我麝月国效力,这就是他选择的命运。”   “那他……到底选择了什么样的命运?”   “死!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玉树子逸,就算有,也将会立刻被处死!”   灵玥陡地一震,倒吸了一口气,她凝视着华澈,害怕的问:“那他现在……死,死了么?”   华澈冷笑了起来,灵玥急着等待他的回答,却又害怕着他的答案,但华澈却故意吊胃口似的,许久都只淡然面带微笑,他忽然站起身,向书飞城走去,灵玥惊惧的拉住了他的白袍:“恩师,书飞城救驾有功,功可抵罪,你不要……”   “书飞城的确功过抵罪,若是他也肯为我朝效命,我非但不会杀他,还会重用他!”   也不知道华澈这一句话算不算气话,灵玥见他面色渐渐冷漠,心中也仿佛遗失了什么似的,空空如也,无甚凄凉,他真的不会再为那件事而生气了么?他真的会不计前嫌而重用飞城哥哥?他真的会有这么大度?   还是她灵玥也他心中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他又怎会如此在意?   他在意的还只是他自己的权位吧?   她抓住一角白袍的手忽然一空,华澈径直走到了书飞城的跟前,对她再也不理会,或许现在,他对她也只剩下厌恶了吧!   “书飞城,现在还有力气站起来和我打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敌非友   “书飞城,你还敢站起来跟我打吗?”   那是龙怒的声音,几乎厉啸于九天之上,令云层上正在搏斗的公子莲汐与轮回都惊得一下分了心,彼此被对方的结界所困,二人相峙死拼,都脱不了对方的束缚。   “澈儿哥哥真的生气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这是轮回的声音,和着鲜血一起喷溅了出来。   “我在想,我们之间无怨无仇,又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臭小子,我不想跟你打了,要不,我们同时松手,停止这场战斗,好不好?”   公子莲汐也受伤不轻,所谓麝月国的第一术师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倒是她小觑了。   “相信你,我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我们之间的战斗的确不关乎你我,但是却关系到下面每一个人的命运,甚至麝月国的国运。”   “切,关你麝月国屁事,我多谢你把我称赞得这么伟大,但你也不要这么厚颜无耻的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好不好?你也不过就是一术师吗?能看得清凡人的未来,但能看得清一个国家的未来吗?能看得清我的未来吗?”   “未必看不清!看招!”   一句话如天雷落音,轮回的拂尘竟如天降千绦柳丝一般,人间亦有千束花开,山恋遍翠,绿意新苏,云蒸霞蔚,但都被他的拂尘卷了去,甚至是当空露出云层的烈日都似落在了他的手心,轮回笑容阴邪,握着那一轮明日,对已重伤的公子莲汐道:“我能操控整个世界的力量,你相信吗?”   能使万物复苏,独揽烈日之芒,这实不是一般术师所能做到的!   看来这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还真不简单,不过,也就只有十七八岁,何以修得如此高深的术法,她百年修为也不过如此罢!   公子莲汐僵了的脸略微动了一动,立刻笑容可掬道:“轮回小哥,别那么生气嘛!我是真觉得我们必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你看下面,包围你澈儿哥哥的敌军越来越多了,你澈儿哥哥再怎么厉害也将寡不敌众,我们是不是该去帮帮他?”   轮回欲施展术法的手猛地一滞,他透过云层果然看见夹道两山之中有密密码码的铁铠士兵如潮水般的齐涌了下去,黑色铠钾,冷硬的金属光芒格外刺眼,这些士兵绝不会是兵师华澈培养出来的精卫士,又会是谁派来的?   那些黑衣蒙面的杀手已被书飞城带来的几名江湖剑客解决得差不多了,他本算出那个女人最多只会出这一招,也仅有这么一点实力,而这一批黑钾士兵却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一股势力应该不是宫中的那个女人带来的,那又会是属于谁?   “你终于也有走神的时候,是不是该我出招了?”   轮回正当思索之际,猛地听到一声嗤笑,却是公子莲汐突发了一道光芒,盖向了他的脸面,他也只来得及闪躲,让那一道光芒从肩头上滑了过去!   “你暗算我?公子莲汐,你也竟是如此阴险狡诈的小人!”   “切,你暗算我的次数还不多,你骂我是小人,那你岂不是小小人了,真是个不礼貌的小鬼头,咦,等等……”轮回气极败坏,公子莲汐却陡地变了脸色,似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蓦地惊道,“你是我七哥?”   轮回的脖子下面有一块很大的双彩赤橙胎记,在她刚才发出一道转世之光的刹那,她似乎从那一块胎记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七彩幻莲池,彩鱼游戈,飞花幻蝶,七道颀长的身影长身玉立,而刚才那道转世之光便是打在了她七哥的身上,反射回来,映照出来的正是轮回——   七哥轮回!麝月国第一术师竟然是七哥轮回,难怪这少年未及十八岁便已修得术法天下第一,原来是七哥将前世的力量也带了过来么?   “你叫我什么?”轮回怀疑自己的耳朵,惊讶的反问道。   和五哥华澈一样,七哥轮回也一定忘却了前世,他绝不会明白她说的话,所以也不必再解释什么。   五哥华澈遗落的是一颗心,那么七哥轮回失去的是什么?   一个只听命于华澈的术师,没有自己的主见及活着的意义,他失去的竟是,魂么?   公子莲汐耸了耸鼻子,站起身,无所谓的笑道:“没有说什么,就叫了你一声哥,你还不高兴?”   “你刚才说和我一起去帮澈儿哥哥,可是实话?你愿意效命于澈儿哥哥?”   “当然!”没等轮回说完,公子莲汐拍手叫道,“你们都是我哥哥,我不帮你们还能帮谁?难道你有意见?”   “如果你真心愿意效命于澈儿哥哥,我们之间的战斗自然不必继续了,何况,竟然还有不相干的人跳进了我们的棋盘,由不得你我作主!”   “不相干的人?”公子莲汐指了指云层下面,“你是指这些黑铠铁钾的士兵?原来你还没有算出有这一批人会参与这一场政变当中呀?看来,还是我高估了你?”   “我是没有算出来,难道你算出来了?”   公子莲汐摇了摇头,挑眉无奈的笑道:“我说过,我没你这么闲,算这算那的!不过,看得出来,这一批士兵不像是麝月国的人……”   “你说什么?”轮回脸色陡地一沉,立刻拨开云层集灵目之光投射向了那一批士兵,那些士兵铠钾上的徵章奇特,似火似龙,果然不同于麝月国的月轮徽章,这些人竟然是,竟然是……   “可恶,是谁将御龙国敌军引进了麝月国,那些守防边塞的将军都是干什么用的?”   “你说这些士兵是中原御龙国的?”这会儿连公子莲汐也不由得惊骇的随轮回一起望向了云层下。   糟糕的是,书飞城与华澈竟然也打得停不下手!而突袭而来的黑钾士兵又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倒在一旁的月主灵玥身上!有数名黑钾士兵趁华澈与书飞城交手之时攻向了灵玥,幸得蓝少郎及时相救,带着灵玥一路斩杀了敌兵突出重围。   “这是第九十九招,一百招之内,我必取你性命,你还能再站起来么?”   面对华澈的厉言挑衅,书飞城冷笑,口中不停的涌出鲜血,却还凭着一股顽固的毅力站起了身,他干脆抹净了满下巴的污血,对华澈回以一个顽劣轻松的微笑:“一百招算什么,我告诉你,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硬,再来二百招,我也绝不屈服于你!”   “好,书飞城,你也算是一个人物,完全有资格死在我华澈的手上!”   “哼!”飞城冷笑了一声,又呕出大片鲜血,身子剧摇,但他却伫立着一把弯刀,倚刀而屹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我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一旁的灵玥哭叫得声音几乎沙哑,蓝少郎还带着她与一群野狼似的敌兵厮杀着,口中也在焦急的大叫着:“兵师,大事不好,有急讯传达——”   听到蓝少郎的声音,华澈才停下了手,见蓝少郎带着灵玥正被一群士兵追杀着,华澈猛地发怒,怒气宛若龙啸虎呤,将蓝少郎与灵玥身后的那一群敌兵全部击毙。蓝少郎护着灵玥,跪倒在了华澈面前,喘息着禀告道:“刚才有讯兵传来消息,有人劫法场已将玉树子逸救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灵玥面露喜悦,飞城也松了一口气,华澈却冷嘲似的笑道:“果然有人来劫法场,即便他救走的是假的玉树子逸……”   灵玥与飞城同时一震,诧异的望向华澈,华澈也奇怪的笑着看向灵玥,似乎解释道:“真的玉树子逸是绝不会不顾名声而跟劫法场的人逃走,逃亡即意味着声败名裂和死亡,像他那般聪明的人怎会作出如此愚蠢的行为……”   “兵师,法场上也有人传言开,说这个玉树子逸并非真正的玉树子逸!”   “是谁传出来的?”听到这个消息,连华澈都不禁诧异的一震,怒问道。   “臣还未及查探,请兵师恕罪!”蓝少郎猛地咳嗽了一声,又禀报道,“兵师,我们现在已被数万不知身份来历的黑钾士兵包围,臣带出宫的五百精卫士已殚精力竭,敌军从东山与西山猛扑而下,势不可挡,臣等如陷瓮中,难破重围!”   华澈冷笑,指向那些正与五百精卫士搏杀的黑钾士兵,冷笑:“就是这些寇贼么?”   还真是连士兵都带来了呢!中原御龙国,龙焽皇帝!   别逼我太紧!华澈握紧的拳头间发出“咯咯”的声响,灵玥脸色苍白,也忧恐不安起来,麝月国近些年来内乱接连不断,而此刻,他们也正陷于灵雨相的陷阱之中,却是在这般困境之地,中原御龙国又派兵来侵入我麝月国了么?   灵玥不由自主的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华澈!真是可笑呀!一到危险时刻,她,她的族人,她的江山还是要依附于他的庇护!   “是,兵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敌军太过勇猛,我们的精卫士兵已战不了多时了,而救援的消息又难以放出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华澈沉思不答,蓝少郎都急出了冷汗,难道连兵师也束手无策了么?   他说,最大的危险在王宫之中,却也未料到会有敌军来犯吧!   “让我来帮你们吧!”突然,一直保持碱默的飞城朗声道。   华澈猛地抬了眼,颇有深意的笑着,凝视向了书飞城,书飞城扬唇笑道:“想不到兵师,你也有失策的时候,将主要兵力放在了王城,却将自己与玥儿置于危险的境地,你们现在缺少的是抵抗敌军的兵力,而我,我可以借给你们兵力!”   飞城的眸子熠熠生辉,华澈也展开了笑容,反问道:“你也有兵力?”   “就是那些江湖朋友,虽然没有这些黑钾敌军多,但个个精英,我想也足够对付他们了,至少能帮你们突破重围,逃出去!”   华澈满意的一笑:“历史会记你一大功!”   “呵,我不需要,别把我想得这么伟大!”飞城冷笑着,看了一眼灵玥,低声道,“我只是不想看到玥儿跟着你犯险,我们只会是暂时的盟友,但却会是永远的敌人!”   飞城说完,从怀中拿出一物,抛向了空中,随着他的一声哨音,那一物在高空中炸开如烟花般落下,很快就有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士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他们来了!”飞城再望了一眼华澈和灵玥,踉跄着向那些赶过来的江湖朋友走去!   从飞城的眼里,华澈看到了很深刻的敌意,想着,他的唇角边不禁也泛起一丝冷笑。   暂时的盟友!永远的敌人!的,确,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坐怀不乱   “书飞城竟然有如此本领召集四方江湖豪杰,看来,这场战斗不用我们插手了!”   看着书飞城与那些云集在一起的数千江湖人士接应,轮回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公子莲汐亦笑道:“那当然,我培养出来的徒儿没一点本事,岂不是给我丢脸?”   轮回听得极为不舒服,眉宇皱了起来,回叱道:“你怎么这么自恋?”   公子莲汐摆了摆手,哎了一声,道:“咱俩彼此彼此,哦,对了,七哥,这里的事情解决了,那王宫里的事怎么办?据我测算,那个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哦?”   “你不是说不喜欢算这算那儿的吗?王宫里的事又关你屁事?”轮回瞪了眼,再次强调道,“还有,不要叫我哥,我还没有那么老。”   “哦哦,怕叫老了,你的澈儿哥哥不喜欢你了?”   “你——”   “我都说了,我不反对耽美同性恋的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还真和他有一腿?”公子莲汐心里暗骂着,五哥你还真够贪婪,男女通吃呀你!   “唉哟!”脑壳受了猛击,剧烈震荡,公子莲汐惨叫一声,听得轮回冷冷的道了一句:“不要暗地里骂澈儿哥哥!否则,我们之间的战斗还得继续!”   连我心里的话你都偷听!好无耻呀你,七哥!   “公子莲汐——”她转过头来,看见轮回一双眸子火冒三丈,立刻又展颜一笑,“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咦,不如,不如我们现在看看王宫里的局势怎么样了?”   “澈儿哥哥将一半兵权交给了书潋泊,也算是给书潋泊一次展示才能的机会,如果他连那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他就不是书潋泊!”   “对他这么有信心?难道你们就不怕,他会背叛你们吗?”   “背叛?他凭什么背叛?”   “威逼呀,利诱呀,或许还有其他什么情况都说不定呢!不过……”公子莲汐眨了眨眼,笑道,“我倒是站在书潋泊这一边,这小子有得天独厚的本领和才华,我欣赏!”   轮回白了白眼,不想答理公子莲汐,没想到公子莲汐突然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好样的,不错,再给补上一刀,飞城,你小子果然没给我丢脸——”   “好一个潋泊公子,口才机关都可堪称天下一绝,哦,不是,两绝,精彩精彩!”   轮回见公子莲汐在那儿自顾自的鼓掌,实在看不惯了,便厉声截道:“你眼睛到底看哪儿?能不瞎叫吗?我耳朵都快给震聋了!”   “我叫我的,关你屁事,不想听就把耳朵堵上,或者离我远点!”   轮回无奈,还真摘了一朵云片,堵在了两耳里,公子莲汐窘了脸,憋了一肚子气,也不再说什么!算了,七哥你还没有长大,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王宫里暂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混乱,在那一所假山绿荫环抱的天然居中,坐在轮椅上的书潋泊竟然能与带兵闯进来的灵雨相对酌相谈,从容不迫,进宫也不过短短三天,他还来不及在他所居住的地方创造出完美的机关来保护自己,但在他心中却有一道隐形的机关让他有足够的信心来应付这个女人。   不出公子莲汐所料,灵雨相首先是利诱书潋泊,以半壁江山作为交换的代价请求书潋泊与她合谋,并大胆的提出以身相许,得到灵氏江山之后,封书潋泊为月君,让他全全代理华澈的权位。   呵,这个女人还真不知羞耻,都事奉了上百个男人了还不够!   公子莲汐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还算得上聪明!   但书潋泊是什么样的男人!一个终身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早就为了心中所爱而放弃了俗世的欢愉,无欲无求,心如止水,淡若晨风,谁想要以女色去诱惑他,那简直是给自己丢脸!   自然,灵雨相是遭到拒绝了,就算她当着他的面将全身的衣服脱光了,书潋泊也绝不会动心,他的眼里只会有嘲讽!   还真是坐怀不乱!灵雨相几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书潋泊,你还是个男人,我就不信你真的不近女色!”   摔了手中的酒杯,灵雨相满脸羞怒的奔出了天然居,不想却撞见了一人。   “哎哟,上宫主这么急匆匆的是要赶去哪儿呢?”   如此妖媚而清丽的声音,灵雨相窘迫的抬头看时,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撞见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华澈身边的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幽逽,妖异,娇艳,媚而不俗,那的确是令天下女人见了都会自惭形秽的姿色!   “幽逽,你竟没有跟兵师华澈一起出宫?”   据她所知,华澈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这个绝艳的女婢,想不到这次竟然例外了?   难道是华澈料到了她会在宫中发动政变而故意将这个女人留在宫中的?   “月主月君要一同上凤宇山月神庙求签,那是只属于他们俩人的事情,我去合适吗?”幽逽掩口而笑,那言外之意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兵师华澈的关系?   “哦,原来如此。”面对幽逽逼人的艳丽,灵雨相竟有些信心不足起来,僵着脸笑道,“那幽逽宫主到天然居来干什么?莫不是兵师华澈命你来事奉潋泊公子的?”   如果你不承认是来事奉书潋泊,那便是另有企图?我倒想看看华澈将你这一颗棋子到底摆放在了何处?   “咯咯咯,上宫主还真是聪慧极致,就这么一猜,竟让你猜对了!”幽逽的脸上竟然毫无羞色,一双狐媚的眼睛瞟了她一眼,笑过之后,又如烟柳拂风般的远去。   她果然径直走进了天然居,灵雨相一时好奇,也悄然跟了上去,躲在门外偷听。   幽逽见到书潋泊后,却是收敛起了那一幅妖惑众生的姿态,变得不一般的端庄。   “大哥,兵师让我来这里照顾你。”   这是她对书潋泊说的第一句话,有些生涩沉静,还有一些压抑着的情愫藏在里面。   这个妖异的女人果然与书潋泊有不一般的暧昧关系!   她走到书潋泊身边,竟缓缓跪了下来,将螓首都伏在了书潋泊的膝盖上,而书潋泊的神情也变得异常温柔起来,那一双仿佛惊不起涟漪的眸子竟然也能蕴满泪光,变得如同情圣,痴心痴狂!   好一个书潋泊,我当你还真的坐怀不乱,原来是我比不上这个女人有魅力!   灵雨相的心里陡地燃烧起熊熊烈火般的妒恨!   “大哥,我刚接到兵师的夜话飞鸟传讯,月主的鸾驾刚使出兴阳城,过百合桥后,遭遇到了一群黑衣杀手的围剿追杀,这一批杀手一定是上宫主灵纭派去的,也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后来竟然出现了御龙国的敌军突袭,敌军数万,而兵师带出城的精卫士只有五百,寡不敌众,现在处境非常困难,兵师命你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去援助。”   “御龙国的敌军?”潋泊骇异道,“怎么会有御龙国的敌军?”   幽逽点头:“大哥,就在三天前,兵师查出有御龙国使者已进入了我麝月国王城,这些敌军只怕也是这名使者带来的,杀我边塞将军,毁我长城防御基地,来者不善,只怕会有更大的阴谋,而恰好这一次月主月君出宫,敌人便有机可趁。我最怕的是,我麝月国亦藏有与敌军勾结的奸细,若是围攻月主月君的敌人越来越多,恐怕月主月君是凶多吉少,大哥,你快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去救他们?”   “我麝月国边塞基地严防外人进入,凡从海外入境之人都将经过身份检查,怎么会有数万敌军侵入我国而毫不知讯?”   幽逽也疑赎丛生,潋泊突然眼睛一亮道:“难道这些人很早以前就已隐瞒身份,藏身在了我国?”   “那又会是谁放任这些人进入了我麝月国,埋伏在我国中?”   “不错,幽逽,你的担忧是对的,我麝月国果然藏有御龙国的奸细!”   听到潋泊这一句笃定的话,藏在门外的灵雨相身子禁不住一颤,表情有些古怪。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将月主月君救回宫中!”   幽逽面露忧急,潋泊轻轻的拍了她的香肩,表示抚慰,却忧叹道:“若我分出兵力救援,王宫之中也必会有危险,此事不能两全……”   “不怕,大哥,还有我呢!幽逽总能为大哥分担一些吧!”   潋泊淡然一笑,微有一些苦涩:“这也是兵师华澈将你留在宫中的主要原因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计中计   虽然幽逽与潋泊说话的声音极小,但灵雨相还是听得字字清晰,字字入耳,那些敌军虽不是她引进麝月国京都的,但与她也有过合作之盟,这次放出月主月君出游凤宇山的消息与那个神秘使者取得联络也确实是她做的,可她还真没想到那个神秘人会真的来帮她,将灵玥与华澈拦截在百合桥下进行围攻,这一次只怕华澈有天大的本领也插翅难飞了!   哈哈哈,灵雨相越想越幸灾乐祸,越想越兴奋,书潋泊,你就分一部分兵力派出去救驾吧!毕竟君令不可违,你若是不派兵出去,也将与反贼无异,和玉树子逸一样顶上一个叛国的罪名!若是你派兵出去了,我看你一个残废人还有什么本领守着这个空着的王位!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逼我灵雨相对你动手的!   不能成为盟友,那便是敌人,而且,你知道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了!   “那就调出一半的兵力去救驾!”书潋泊沉思了许久,似乎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便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符交到幽逽手中,“这是兵师华澈交给我一半兵权的令符,幽逽,我现在将它暂交到你手中,由你差遣我麝月国兵部的军队!记住,有什么事情都要事先向我禀明,切不可独断载决!”   “幽逽谨记大哥之命令!”碧衣女子半跪于地,干脆响亮的回答,一时间也似变得英姿飒爽,势气逼人!   灵雨相见幽逽握着潋泊交给她的令符飞一般的奔出了天然居,顿时喜上眉角,待幽逽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后,她便发出暗号,召唤来一批埋伏在宫中的杀手,再一次闯进了潋泊的天然居中。   潋泊还在细品着那一杯“不思量,自难忘”的美酒,见灵雨相整列着一批黑衣蒙面的军队堵在了天然居的大殿门口,便笑问道:“上宫主怎么又回来了?”   “书潋泊,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是选择效命于我,还是选择,死?”   灵雨相的语气自是咄咄逼人,而书潋泊灌饮了一杯美酒之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回答道:“一个人的意志要坚持到底,有始有终,否则你干不了大事,就只能蜗居在一个小小的房间之中,我多谢上宫主能给我书潋泊这样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不过,我信不过你,因为你一定会输!我只选择跟强者合作!”   “书潋泊,你……”灵雨相气得七窃都似冒出烟来,“你是找死!你刚才已将兵部令符交给了幽逽,你现在应该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书潋泊戏谑似的一笑,“上宫主带兵前来,便是要拿我书潋泊的性命吧!”   “知道就好!你现在自身难保,我就不信你这天然居里还有什么机关?”   “你可以试试!”潋泊的脸上一脸无畏不惧的笑容,这让灵雨相的势气微有些低弱下来,难不成这短短三日之内,他还真制造出了什么机关?   “你们……”灵雨相点了点身后的人,一声命令道,“都给我一起上,谁能砍下书潋泊的头颅,本宫必重重有赏!”   “上宫主这是打算要造反吗?”书潋泊突然正色道,“我现在驻守王宫之中,代理的是兵师华澈的职务,上宫主要拿我的头颅,便是要与兵师华澈作对,是不是?”   灵雨相眼神一滞,忖度了良久,讥笑道:“是又怎样?书潋泊,你用不着跟我比口才,你的那些理论只怕要到阎罗殿跟阎王爷说去了!”说着,她的目光锐利如剑一般的向她身后的黑衣杀手们一扫,不耐烦的命令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给我杀了他!”   越是临危不乱从容镇定的人,越是让人感到害怕,那些杀手们蹰躇不前也正是明白这个道理,但灵雨相的命令,他们也必不敢违抗,数十人不约而同的持刀围向了书潋泊,而当他们齐齐举刀砍向书潋泊的时候,突然之间,有无数桃花血影从内室之中飞了出来,每一道桃花血影穿透了每一个杀手的身体,那些杀手又齐齐倒了下去!   血溅了一地,甚至溅到了灵雨相的脸上,但素有血魔女之称的灵雨相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悚,而是将目光留意到了杀死这些杀手的凶器上!   桃花牌!   这些一击致命的凶器竟然是桃花牌!   “赌神流影汐!”灵雨相的瞳孔一缩,厉声叫唤了一声,果然将一人从天然居的内室里唤了出来!   “正是我!血魔女,你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原来是换了张脸皮躲在了这王宫之中!”   走出来的黑衣女子,垂下来的秀发掩了半张脸,猛一阵风吹起,秀发拂开,她的眼神也如同刀一般的割向了灵雨相的脸,仿佛要将她脸上的那一张假皮给撕下来一样。   “你在叫谁?”灵雨相现在扮演的是上宫主灵纭的身份,自然不愿承认自己是血魔女!   “你身上迷惑男人的媚香味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我们也做过朋友,不是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是以血魔女混迹江湖的灵雨相曾也邀请过她加盟,并蛊惑她以媚香熏身去勾引男人,而凡是勾引来的男人都将为她血魔女所用,她也曾被这个妖毒的女人下过毒,幸得公子莲汐相救,才摆脱了这个女人的控制,加入神龙阁,成为名闻天下的赌神,但是那种曾经让她呕吐不已的毒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哈哈哈,赌神流影汐,不错,我们曾经是朋友,但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姓的野丫头,是我收留了你,要你为我做事也算是你对我的报答,但你却背叛了我!”   “背叛?”流影汐也冷笑了起来,“你做过的那些无耻的事情,你自己不要脸不说,还毒害了多少年幼无知的少女,离开你是我明智的选择,那不叫背叛!”   “呵,你也别装得那么清高,又不是没被男人碰过!只不过,你比我胃口更大,连兵师华澈都你勾引上了……”   “你住口!无耻,下贱!”这件事除了萧玉枫、幽逽、她自己还有那个人,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妖女是怎么知道的,流影汐忍无可忍,拂开墨云广袖,手中的桃花牌铺开如嫣云,“簌簌簌”如暴雨一般攻击向了灵雨相,灵雨相修得奇门遁甲之术,竟眨眼就遁去了身形,流影汐飞快的追出天然居,却四处也找不到灵雨相的身影。   糟糕,这个女人一定还在天然居之中!   当流影汐赶回天然居的时候,却看见灵雨相跟一白衣女婢打了起来!   那女婢的身手也算不错,一把扇子在她手中挥舞自如,潇洒自成一派,扇子上炸开无数道绯红色的光芒,光影亦凝成夭红的桃花,在半空中连数盛开,令人应接不瑕!   捕风捉影,如影随形,桃花遍开,弥香夺命!   桃花扇!雨天!   “影汐,你还不快来帮帮我!”雨天已困在了灵雨相的阵法之中,那些黑衣杀手从各个方向逼死了她的退路,而灵雨相又趁此机会遁出了阵法之外,将杀气凝聚在了书潋泊身上,流影汐见书潋泊与雨天都陷入危险,一时竟难决择先救谁,就在这时,天然居外,一群御林军队在幽逽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兵师有令,将所有判贼全部拿下!”   幽逽一声喝令,银铠铁钾的御林军队将天然居重重包围,齐整的脚步声震天,灵雨相闻声变色,立刻转身望向了幽逽,恨恨的问道:“你没有带兵前往兴阳城西求驾?”   “岂问谁会这么愚蠢将军机泄漏给别人?上宫主,你自诩聪明,是不是把别人想象得太过愚蠢了?”   幽逽冷嘲热讽,灵雨相的脸色变得铁青,恼怒道:“你们刚才所说的话都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是,上宫主,我不得不承认,你行事也太过谨慎,所派出去刺杀月主月君的杀手没一个能说话的,就算事败,他们也不可能将作为主谋的你给供出来,所以,兵师才出了这一策,给你这一次造反的机会!如果月主月君不死,你亦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刚才故意将兴阳城西的情况如实告诉了潋泊公子,让你有足够的信心造反,而你刚才不是也亲口承认了,你就是要造反,不是么?”   “哈哈哈,造反?我刚才有说过么?你们谁又听见了?”   “我听见了!亲耳听见!”流影汐立刻接道。   “我也听见了,亲耳听见!”雨天亦接道。   灵雨相分别看了流影汐与雨天一眼,冷笑道:“你们二人算什么东西,藏在潋泊公子的内室之中,说不定跟他亦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你们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实?”   “你——”流影汐与雨天恼羞成怒,欲向灵雨相出手,幽逽截住了她们,对灵雨相道:“你带杀手攻入天然居,刺杀潋泊公子,就是最好的证据,我现在就可以谋反的罪名逮捕你,甚至将你就地正罚!”   “哈哈哈,是么?我带杀手攻入天然居,那最多也只能说明我想要杀潋泊公子,与谋反又扯得上多少关系?”   “你利诱威逼潋泊公子与你合谋造反,这又是一大罪证!”   “又有谁能证明我利诱威逼潋泊公子与我合谋了?”   “你假冒上宫主之名,混入王宫,私养杀手,图谋不诡,这更是一大罪证!”   “假冒上宫主之名?这又是你编造出来污蔑我的罪名吧?”   “好一个死不认错的灵雨相,看来是不把你的面具揭下来,你是不会承认了!”流影汐对这个女人是恨得咬牙切齿,正要挥洒出桃花牌时,潋泊公子突然道:“等等,这些证据,我都有!”灵雨相眼神一凝,冷笑着看向书潋泊,那意思是,你能拿出什么证据,你所说的话照样不算数!谁知书潋泊亦望向她一笑道:“如果是你亲口所说的话,算不算得上是证据?”   “你什么意思?”灵雨相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书潋泊从他所坐的轮椅下取出了一个墨色的小盒子,抛给幽逽,笑道:“天然居的确没有什么大型的机关,但是我这个听音盒却是将上宫主今日对我说过的所有话都记了下来,从你说怎么利用玉树子逸陷玉树子逸于不义开始一直到最后要杀我夺王位,上宫主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无一遗漏的装在了这个盒中!幽逽,打开听音盒,让大家都听听上宫主动人的声音!”   “是,大哥!”幽逽高声答道,如话打开了听音盒,盒中响起来的声音正是灵雨相与潋泊公子的对话,所有御林军听了都不禁动容。   音落,盒子关上,灵雨相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幽逽笑道:“上宫主,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吧!”   第一百四十章 逃走   这便是失败了么?所有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都是那样嘲讽而尖锐,恣意剥离着她华纱下掩饰住的丑陋!   我信不过你,因为你一定会输,我只和强者合作!   好一个足智多谋以机关之术名震天下的潋泊公子!   “哈哈哈……”灵雨相大笑,一袭红衣鬼魅的一变,便站到了潋泊的身后,一把夭红的柳叶刀紧紧的压在了潋泊的咽喉上,“书潋泊,你纵然才智过人,却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人,你是指望……”她的眼神瞟了瞟三名已大惊失色的女子幽逽、雨天、流影汐,“这几个女人来保护你么?”   “我也不得不佩服华澈的度量,自己的女人也可以支配出来和别的男人一起享用!”   “你这个女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非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到死也说不出话来!”   流影汐悖然大怒,藏于袖中的千朵桃花幻影牌已脱离出手,与此同时,雨天的桃花扇也出手,挡住了流影汐的桃花牌:“影汐,潋泊公子在这个女人手中,不可冲动!”   “哼!”连续受过两次侮辱,任谁也忍受不了这口气,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一向受不得冤屈的流影汐也默默的忍下了,雨天握了握她的手,以眼神表示安抚。   幽逽一颗不安的心已全放在了潋泊身上,脸上的笑容再也舒展不开,她也冷下声音道:“上宫主,杀了潋泊公子,你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我当然知道杀了他,我也没有活着的希望,你幽逽的心狠手辣,我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你就真的忍心亲眼看到你青梅竹马的大哥血溅在此,死在你的面前吗?”   “你——”目光一直不离潋泊脸上淡然无畏的表情,从来不受威胁的她也露出万分的紧张与犹豫来,“灵雨相,你有什么要求,才肯放了潋泊公子?”   “幽逽宫主……”流影汐震惊道,“兵师有令,拾得良机,必擒贼首,否则……”   “潋泊是我大哥,更是我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他的腿就是因为我……”幽逽媚眼含泪珠,顿了顿声,压低声音道,“我绝不可以让他死!”   潋泊是你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那么兵师华澈呢?   “你真的要为了潋泊公子而违背兵师的旨令?”流影汐问,幽逽半响点头,潋泊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了微妙的变化,四目相对,除了泪光诠释着彼此,都无话可说。   灵雨相又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好一对痴男怨女,我真替兵师华澈感到悲哀,他身边的女人竟然一个也不爱他,一个都不真心,哈哈哈,权倾天下又如何,你连一个女人的爱情都得不到……”   我们还真是属于同类人,悲哀的活在自己所创造的强大世界之中,只能以权利和欲望来满足自己,却无情无爱!   “你笑够了么?”幽逽突然截住了她的笑声,肃声道,“把刀放下,我放你走!”   “你以为,我会这么愚蠢,就这么走掉?”止了笑,灵雨相瞪着眼,盯向了幽逽。   “那你还想怎么样?”   “将证据毁灭掉!”灵雨相勾起唇角,眯着危险的眼神一笑,她指着幽逽手中的听音盒,再次重复道,“将,证据,毁,灭,掉!”   幽逽一怔,握着听音盒的纤手开始发抖,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等待着她的决策!   “你还等什么?想看你大哥立刻死掉么?”是愤怒也是兴奋的过了头,灵雨相手中的刀稍一用力,竟真的在潋泊咽喉上割出了一道血痕!   “不要——”幽逽失声大叫,紧张的几乎要向书潋泊扑了上去,灵雨相又突然顿手,尖声大笑了起来:“怎么,心疼了,心疼了就立刻将证据毁掉,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就算我毁了听音盒,还有数百御林军可以作证,你以为你洗脱得了裁赃嫁祸以及谋反的罪名么?”   “那就像兵师华澈一样……”话说一半,灵雨相的眼神亮的骇人,在幽逽的忧恐之中,她一字一字道,“杀,人,灭,口。”   “你——”   “是选择你大哥的性命,还是选择数百御林军的性命,我没有多少时候可以等待,马上作出选择!”   “幽逽宫主——”雨天与流影汐禁不住唤了一声,天然居外的御林军亦开始惶恐蹰蹰不安起来,幽逽仍然看着潋泊,眸中泛着焦虑的泪波,而潋泊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   大哥,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指示吗?   “好,我可以毁了听音盒!”幽逽忽然抬睫一笑,执盒凌空,陡地“咔嚓”一声,听音盒化为粉沫从她手心落了下来,灵雨相见之又兴奋的大笑了起来,尤其看到在旁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震惊和惋惜的神情时,她更是笑得如同花枝乱颤,亢奋不已!   天然居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安静的,只有,只有她一个人在疯狂的大笑!   等她笑完之后,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又将目光凝聚在了潋泊的脸上,他脸上捉摸不透的神情以及那种死也打不破的倨傲泰然实在是令她感到奇怪,也感到害怕!   “你,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灵雨相忍不住反过来问潋泊,潋泊却笑道:“如果我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会死得更快?”他像是开玩笑似的说着,忽而话锋一转道,“上宫主若是以为自己俘获了一个残废人就可以要胁到别人,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而且我书潋泊一生所创造的机关无数,一个小小的盒子真谈不上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   “上宫主不妨仔细看看这周围,天然居的建造与从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灵雨相脸色大变,诚惶诚恐的东张西望,恨不得将这天然居的每一个角落都看透,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便更加恐惧了,不停的问道:“你还在这天然居里安装了什么?书潋泊,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一直在算计我,你还安装了什么?”   趁着灵雨相惊慌失神之际,书潋泊向幽逽使了一个眼神,幽逽便闪电般的出手,移步换影,瞬时间变幻到了灵雨相与书潋泊之间,幽逽的纤指狠狠的掐进了灵雨相的喉咙,温柔的告诉她道:“这个天然居里什么也没有安装,你作恶多端,自己心虚,相信了潋泊公子一句玩笑话,到头来,你还是输给了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好一个多行不义必自毙,幽逽,你素有蛇蝎心肠之美名,如你所说,你将来的下场也一定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灵雨相语未落,瞳孔却猛地缩紧,微亮的光芒陡然射出凌锐的杀气!   “幽逽,小心——”随着潋泊公子一声叫唤,一把弯刀倏地刺进了幽逽的身体,这兔起鹘落间,雨天和流影汐还未反应过来,灵雨相已遁地逃走,幽逽却惨叫一声,向后倾倒在了潋泊的怀中,“幽逽,幽逽……”   “毕竟是有了身孕的女人,反应总是迟钝了一些,如果是以前的幽逽,绝不致于连我这一刀都挡不住,哈哈哈,幽逽,你也有今天!”   “追上那个贱女人!一定不要放她走了!”   流影汐一声大叫,那些御林军立刻向遁出地面的灵雨相追了上去!   幽逽的胸襟已被鲜血染红,那把溥而雪亮的柳叶刀仍插在她胸口之上,潋泊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似的按紧了她流血的伤口,但却仍阻止不了血汩汩流出。   “快,快去宣太医!”潋泊抬目横扫了一下天然居,对还站在门口的雨天与流影汐高声命令道,“你们俩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唤太医!”   流影汐与雨天对望了一眼,彼此默契相应,流影汐道了一声:“我去找太医,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雨天点头,也急忙跑到潋泊与幽逽身边,看了一眼幽逽的伤口,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她从怀中取出一些药粉洒在了幽逽的伤口上,安慰潋泊道:“潋泊公子,这是止血药,我见这一刀偏离了幽逽宫主心脏半寸,未必会致命,请允我以真气度入她体内,为她续命,等影汐将太医带来,好么?”   潋泊抱着幽逽似有犹豫,他的犹豫毫无掩饰的昭显出了他对幽逽的担忧与恐惧。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如同圣人般无欲无求的男人也会有如此紧张害怕的时候么?   雨天不禁动容。幽逽气若游丝,看了一眼雨天,一手抚上自己的肚腹,对潋泊微笑并肯求道:“大哥,让这位姑娘为我度真气吧!我一定要活下来,我不能,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   真的不能再失去了,这也许将是我幽逽最后拥有的一个孩子!   潋泊沉默了很久,轻轻的将手抚上幽逽的脸颊,他眼神里藏了多少复杂的感情,最终也只是微微一笑,对雨天点了点头。   幽逽,即便是无法忘记的仇恨,单相思守的伤害,你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他么?   十年相伴,十年相伴的代价竟是要你完完全全的献出自己的身体与感情!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救驾   冷飒风勒住了马,跳下马背,以箭一般的速度冲进了青苍门,绕过三十六殿,七十二宫,急匆匆的直奔向了潋泊公子的天然居,不想途中碰见一群御林军跟一群蒙面杀手混战在了一起,预感情形不妙,他立刻闪躲在一棵宝塔盖似的翡翠大树后面,细观起了那厮杀在一起的群殴场面。   这些御林军都是华澈命四少郎亲自训练出来的麝月国精兵,其悍勇与忠诚度举国闻名,自二十多年前的抗焽之战后,麝月国再未受外敌侵入也是因了华澈所练军队的精忠悍厉之名。   然而,如此强悍的御林军竟被一群蒙面杀手拦截在了天然居外的长亭画廊之上,双方拼死搏杀,倒下长廊的尸体染红了清澈的湖面,一鲜衣的俊美少年站在长亭外,笑意阴恻,不停的打着手势指挥战斗。   夭瞳?灵雨相身边最嚣张的面首!   这些黑衣蒙面人是他带来的,那便都是灵雨相的人!   难道……灵雨相果然已按捺不住而趁机发动政变,准备要造反了么?   正当冷飒风暗自思忖的时候,夭瞳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袭红衣,冷飒风的目光立刻转向了那红衣女人,不出所料,这个女人正是灵雨相。   灵雨相苍白着脸,双手扶了扶脖子,微露出雪颈上两个深深的血洞,黑色的血汩涌不止,看上去十分的狰狞可怖,身旁的夭瞳一边扶她缓缓退离御林军与黑衣杀手的战场,一边担忧的问道:“宫主,你没事吧!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必能逃出去!”   “呵,就算我死,我也要拉那个贱人陪葬,哈哈哈,真好,连华澈的孽种也跟着一起下黄泉,我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呀!”   灵雨相疯狂的失声笑着,夭瞳一边拉着她择路而逃,一边安慰道:“宫主,何必气馁,只要有命在,什么事都会有转机的可能,我们先逃出去,来日再东山再起,杀了他们,报仇雪耻!”   “失败了么?”灵雨相仿佛没有听见夭瞳的声音,自顾自的喃喃道,“就这样失败了么?我连华澈和灵玥的人都还没有见到,就被一个书潋泊打败了么?我的计划原本不是这样的……”她猛地拉了夭瞳的衣襟,狂叫道,“你告诉我,我的计划原来天衣无缝,我们怎么可能会败,怎么可能……”   “宫主,是我们低估了潋泊公子,也低估了华澈用人的能力,谁会想到连神龙阁的雨天与流影汐都能被他华澈所利用呢?还有幽逽那个女人,关键时刻,她还是站在了华澈这一边……唉,女人还是逃不开情感的诱惑……”   “幽逽,幽逽……啊啊啊……”灵雨相死命的用尖锐的手指抓着脖子上那两个深陷的伤口,这便是幽逽给她打下的丑陋的烙印,“我真后悔,真后悔没有早早的先铲除了这个阴毒的女人……”   “好了,宫主,现在后悔什么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赶紧逃出宫去吧!你安置在白梦宫的杀手我都调遣过来了,相信他们对付那些御林军还能拖延半个时辰,我们必须在这半个时辰之内离开王宫,才能有希望保住性命!”   “谁说我要逃走了!我不走,就这样认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你还想怎么样?你陷害玉树子逸的证据都被他们掌握在了手中,今日之后,华澈一定会昭告天下,将玉树子逸的判国罪名转移到你的身上,现在真正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人是你,是宫主你了呀!”   “陷害玉树子逸,这个鬼点子不是你想出来的么?怎么,到了最后,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是不是也想背叛我?”   “宫主,我夭瞳不是愚昧之人,如果我背叛了你去投靠华澈,那么我比死的下场还要惨,华澈连自己人都不信,又怎么会相信效命过你的我,我夭瞳的确还不想英年早逝,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先逃出王宫!”   “逃?”灵雨相冷笑了起来,“竟落得如此狼狈,就只能逃了么?”她猖狂的笑,又悲哀的哭,夭瞳对她也甚是无奈,突然,灵雨相眸中闪出一道厉光,她望向夭瞳,低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我们可以去,躲在那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夭瞳听她如此一说,眼睛也变得精亮骇人,仿佛心意相通,他亦微笑着点了点头。   最凶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奇门遁甲逃到了这个地方来,便没有人敢去打开那一扇门搜索到他们!   冷飒风绕开了血流的长亭画廊,走另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赶回了天然居中,却见潋泊公子正抱着幽逽,神情哀伤而忧惧,此刻的他竟好似失去了一惯的冷静睿智,而变得无比的忧伤而脆弱,将全身心的感情都投注在了怀中的女子身上。   雨天正在为幽逽度真气续命,冷飒风悄然走到他们三人面前,轻轻的唤了一声:“潋泊大哥,我回来了!”   潋泊还未抬头,就摆了摆手,示意冷飒风不要打扰,而雨天却猛收了手,望了冷飒风一眼,对潋泊正色道:“潋泊公子,此时,月主月君还在敌军的包围之中,其情况十分凶险,公子该以大局为重,派兵援救,切不可……不可陷入儿女私情呀!”   潋泊抱着幽逽的手颤了一颤,目光轻扫了雨天一眼,再转向冷飒风,问道:“风儿,玉树子逸现在怎么样了?”   “我……”冷飒风微一结巴,又心虚的怕潋泊看出了他的惶恐,便强装戏谑的笑道,“大哥请放心,一群猪猡杀手,我还能解决不了,子逸老兄现在肯定被公子莲汐救走了,或许正在一个安全又好玩的地方休息着呢!”   “那么……”潋泊很严肃的接道,“我要你现在领兵赶往兴阳城西救驾,马上起程,刻不容缓!”说着,他从幽逽的怀中取出一块象征着兵权的令符,抛到了冷飒风手中,“这块令符可以调兵遣将,我将兵师华澈交于我的一半兵权暂转到你的手中,由你来发号军令,领三千精锐铁钾骑兵杀敌,救回月主月君,你可办得到?”   令符?象征着权威的令符!冷飒风握着这小小的一块纹龙金牌,心情微有些澎湃的激动,竟然,竟然不废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麝月国一半的兵权么?   华澈对书潋泊的信任似乎有些过了头,而潋泊大哥对他的信任……   “是,冷飒风遵令!”偷瞥了雨天一眼,见她双目中也流露出惊喜的笑意,冷飒风微勾了唇角,拿着令符飞出了天然居。   迅速的从兵部挑选出三千铁骑,冷飒风便重又骑上骏马,领兵冲向了兴阳城西,一路尘土飞扬,烈马奔驰如风,路上两旁行人竟然没有一个看清楚那个领兵疾驰的少年长什么模样,只是大惊感叹着:“好快的马!好快的军队!好像要出大事了……”   兴阳城西的百合桥下,血流成河的场面已惨不忍睹,遍地都是尸体,而尸体上面还有一群人在相互搏杀,黑铠铁钾敌兵、蒙面杀手还有一些江湖人士……   三千铁骑便在百合桥上停止了前行,冷飒风将马赶到了最前面,对身后的御林军举起了令符,高声喝到:“杀敌!救出月主月君!”   “杀敌,救出月主月君!”那是御林军的高喝声,几乎震动了山岳,令那些搏斗在一起的人瞬时间停止了下来,华澈、灵玥、书飞城、蓝少郎一齐回头望向了百合桥上整列成队形的御林军队,都不禁微微动容,最终将目光聚集到了那匹白马上的少年身上,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是不一般的威严,而他手中握着的令符更是象征着一种强大的力量,令敌军势力大减,惊悚颤栗起来。   一声喝令,三千铁骑如猛虎般奔涌下桥,敌军在其扑噬下越见越少,不出半个时辰,上万的黑鉀敌兵就已被消灭殆尽,而那些蒙面杀手也一个不留的被赶尽杀绝!   死寂的战场上吹过一阵血腥味的冷风,华澈的一身白袍随风招扬,对那些敌军死尸他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自三千铁骑兵出现在百合桥上时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冷飒风,神秘莫测的眼神里也不知是对这少年的赞赏还是戒备。   “冷飒风救驾来迟,请月主月君恕罪!”   白马过来,少年跃马而下,突然跪在了华澈的面前,并呈上那面兵符,高声道:“臣奉潋泊公子之命前来救驾,现敌败我胜,兵符,臣代潋泊公子交还兵师!”   还算是一个会看形势识时务的少年,没有趁此机会将兵权独揽于自己手中!   华澈淡然一笑,接过兵符,命令道:“现在叛乱已经结束,你救驾有功,回宫后,月主必论功行赏,先起来吧!”   “是,臣谢兵师之恩!”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宫   虽然接连遭遇了判军与外敌的突袭,华澈仍然守诺将灵玥带到了凤宇山月神庙求签,就好像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路过的风景一样,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不快,但也没有半点喜悦。求签也只是走完一段过程,凤宇山上的夜风极冷,就连山头挂着的一轮明月也甚是寒刹袭人,冷到了人的心底。从月神庙走出来,华澈一直没有对灵玥说过话,而灵玥几次想要寻找话题都被华澈冰冷的表情堵了回去,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都隔着书飞城这个名字,这将是他们二人永远也忘不掉的名字,刻在了她的心里,却也烙在了他的心里。   我们之间真的永远也产生不了爱情么?   你说你会努力爱上我,可是却总是在睡梦中或是不经意之中就叫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即便我将你束缚在自己身边,即使你的人已完全属于我,但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身在咫尺,心在天涯,到底多远的距离才叫可怕?   凉风习习,宛若一声叹息,华澈牵了灵玥的手,下山,登车,在一群御林军的庇护下重返王城,依旧从青苍门进,绕开了瓮城区,过十里水上长廊,十七殿二十四宫,最后回到了兵策府。   兵策府的大殿之门早早为他打开,莲灯露展,晶莹通明,如一片闪烁的银河之星,亮遍了他走过的路。留守在兵策府的侍卫一见华澈回宫便立刻将宫中上宫主灵纭造反以及幽逽宫主带兵镇压判乱的经过全部禀报给了华澈,华澈坐在湘妃椅上,一边听着那侍卫诉说着一切,一边喝着府上丫鬟端上来的刚温好的‘不思量,自难忘’美酒,对他来说,一切结果都在他预想之中,过程再怎么曲折也不够吸引他,重要的是结局,结局是灵雨相最后到底有没有被捕?   那侍卫似乎很兴奋,涛涛不绝的演绎着幽逽宫主与潋泊公子联手对付上宫主的过程,说话间俱是神采飞扬,殊不知,他说得越多,华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上宫主现在何处?”华澈突然放下了酒盅,打断道。   侍卫的脸色沉了下来,半响,吞吞吐吐道:“数百御林军在追她的途中遭遇一群杀手的伏击,被拦截了下来,让她给逃……逃了……”   “砰——”的一声脆响,华澈手中的酒盅砸在地上变得粉碎,一旁的灵玥也惊吓得噤若寒蝉,她知道恩师今天心情十分不好,因为书飞城救驾有功而被赦免之前所有罪过的事,他一直都在生她的气,虽然他口头上说要论功行赏,给飞城哥哥一个官职将其纳入朝庭,但他的心里其实是恨着的吧!而飞城哥哥也视他为敌人而断然拒绝了他,领着他的那些江湖朋友离开了兴阳城,回归江湖之中。现在伪装成上宫主的灵雨相逃离王宫的消息无疑触犯到了他控制情绪的底线,他终于是爆发了,在忍了她许久之后,因为侍卫的一句话,将满腔的愤怒都发泄了出来。   “只是一个自诩聪明而虚设本领的女人,又何需劳师动众,你们竟会让她逃掉?”   侍卫脸色一白,立刻垂下头,并跪了下来:“属下该死,未能擒得判贼之首,请兵师恕罪!”   灵玥也着急的开口说了两人彼此沉默半天后的第一句话:“恩师,聂侍卫已经尽力了,所有留在宫中的人都已经尽力了,而且上宫主谋反之罪已成,恩师迟早都会将她逮捕入狱的,不是么?”   “我兵策府绝不留无用之人!”华澈看着灵玥,盛在眼中的怒火已越来越炙烈,几乎要灼伤了她,灵玥再三哀求道:“对不起,恩师,请原谅玥儿,也请再给聂侍卫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捕获判贼,将功赎罪……”   “你现在不站在自己族人这一边了吗?”   华澈冷笑,灵玥沉了脸,嗫嚅着唇瓣刚想要说什么,华澈打断道:“今天不早了,你快回卧龙居先休息吧!明日,是我们的国婚,我不希望看到你憔悴的样子。”   “恩师……”灵玥站起了身,望着他,试探性的小心问道,“那你呢?你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么?”还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么?   “宫中变乱,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先去休息,我过一会儿就来!”   华澈这样略带命令似的说道,灵玥却更加心神不安了,肯求似的问道:“玥儿可以陪着恩师吗?玥儿现在……没有恩师在身边……睡,睡不着……”   其实她一点也不会说谎,稍微动了一点心思,都感觉自己犯了天大的过错一样,脸上烧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红霞,粉嫩的肌肤更显得吹弹可破。   华澈却有些怔住了,走到灵玥面前,托起了她削尖的下巴,他的目光扫得灵玥一阵心悸,但她却又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眼中或嘲讽或怜惜的光芒,羞怯的唤了一声:“恩师,我……”   “你还能把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么?”华澈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性的磁性,但灵玥知道他说这样的话也是试探性的心态。说一遍就已经让她觉得出卖了自己的良心,若再说一遍……“对不起,恩师,玥儿不该,不该欺骗恩师。”   就算是欺骗,难道让你再说一遍就有这么困难吗?   华澈似乎有些疲倦了,松开了手,低声道:“你去睡吧!今晚,我不会回卧龙居了。”   灵玥微张了樱唇,眸光在一亮之后又黯淡了下去,华澈没有再看她,她便只有默默的离开,但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恩师,能否告诉玥儿,真正的玉树子逸,你将他关到什么地方去了?”   无论什么时候,她关心的还是只有别人,不是书飞城就是玉树子逸!   华澈甚感恼怒,却还是竭力控制好了情绪,答道:“玉树子逸,没有人能关得住他,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啊?”灵玥惊讶,更多的是猜疑和担忧,她用探究的目光望向华澈,不解道,“子逸表哥不在恩师手中,那他现在……”   她想问,他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但她却无法问出口。   倒是华澈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答道:“你放心,在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没有完成之前,他绝对死不了,而且,我将昭告天下,为他洗脱罪名。”   灵玥听罢,亦喜亦忧,礼貌性的道了一声谢,而她的相敬如宾只会让华澈心情更加的不快。“你们之间的协议?”灵玥又迷惑的望着他问。   “你很想知道吗?”华澈蕴藉的一笑,却转移了话题道,“我今天很累了,不想再说这些事情,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就马上回卧龙居,明日的国婚盛典必须如期举行,我不希望会出现什么意外?”   被华澈警告似的目光一扫,灵玥的心跳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难道恩师竟害怕出什么意外吗?国婚盛典,属于他们的盛典,之后,她将会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他将也会是麝月国历史上又一代与月主齐权执政的月君。   可这却只是一场政治上的交易!用她的婚姻来交换麝月国的太平!   她没有想过逃脱这场政冶婚姻,却在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遗憾!   “是,恩师。”她无言的颔首离去,华澈看着她的背影,隐藏在心中的愤怒慢慢溢出眼角,竟然顺从得如此平静,对他没有半分的留恋,真的是一点也不爱他么?   灵玥走后,华澈躺在椅上合眸凝思了良久,忽然想到了什么,招来一府上丫鬟,问道:“幽逽宫主怎么还没有回府?”   “启禀兵师,幽逽宫主她……”   “她怎么了?”华澈最反感下人吞吞吐吐的答话,而厉声问道。   “幽逽宫主被上宫主刺了一刀,现在还在潋泊公子的天然居中,太医们正在商量着是否为她拔刀……兵师……”   她的话还没有落音,华澈便已离开了坐椅。她再抬眼寻望时,也只看到兵策府的内殿大门边闪过一角白色的衣袂。   华澈匆匆赶到了天然居,看见潋泊公子正愁眉不展的坐在大堂中间喝着酒,而内室之中正传出幽逽凄然的惨叫声,华澈欲奔进内室,潋泊却拦在了门口,沉声道:“你不能进去!”   能拦他道的也就只有书潋泊此人了!华澈虽不悦却饶有兴趣的问:“你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我知道。”潋泊淡然一笑答,抬起眸光,迎上了华澈的目光,冷道,“但是,她此刻不想见你!”   不想见我?华澈但觉好笑,反问道:“你说她不想见我?”   “是。”只简单的一个字,却无从解释,因为幽逽再三的叮嘱并肯求他,不要将她怀孕的事告诉兵师华澈,她想保住这个孩子,不敢冒这个险,为什么?就算是为这个男人怀了一个孩子也不敢告诉他?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却让那个伤害你的人轻松自在?   潋泊的心情复杂,如同万蚁噬咬,所以,他不停的用酒来麻醉自己!   但是,这个男人现在竟然来到了这里,他也知道幽逽其实很渴望华澈能进去看她,她或许还会幻想当华澈知道她有了孩子时脸上会浮现出喜悦的表情。   但却只能是渴望是幻想!连她自己都不敢猜测,华澈是否接受这个孩子。   正是月主月君大婚之际,多出来的意外只会酿成悲剧!   “我想进去,谁也别敢拦我!”华澈愤然的拂袖,向内室踏进了一步。   “如果兵师此刻冲进去,她就会死!”潋泊突然大叫道,华澈冷冷的看向他,他便又低下声音道,“是她让我转告你的,如果你在此刻见到了她,她就会立刻死在你的面前,幽逽,其实是一个极其倔强而脆弱的女人呀,她只是不想让你看到她受伤时狼狈难看的样子,所以,请兵师你……成全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国婚   华澈的脚步停在了那里,而内室里还传出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以及幽逽的呻吟。潋泊的话如同给他的脚上套了一道枷琐,令他怎么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除了名分,你还给了她什么?金钱?权势?还是……无尽的伤害?”   潋泊忽然很平静的沉声问。华澈蓦然转身,目光凝向了潋泊,潋泊却苦笑一声:“兵师,你知道一个女人最想要什么吗?你可以将整个世界都赠送给她,可是你给得了她幸福吗?”   为什么给不了?我所拥有的天下,必和所爱的人一起分享,受万人敬仰,我们将与天齐高,享受神仙般的天伦之乐,这将是全天下所有人都追求不来的幸福!   “你想说什么?”华澈冷笑着反问。   “术师轮回没有为你预见未来吗?”潋泊也蓦地话锋一转,将目光定在了华澈脸上,“我也能观星看相,测算出你的命运。”   “哦?那你算出了什么?”   “时间远一点的事情我可能测算不出来,但近在眼前的一件事……”潋泊顿了顿声,表情有些凝重,最终叹道,“我劝兵师趁早放弃,否则,你将会失去……你所认为很重要的东西……”   华澈的心蓦地一痛,这样的话,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所盼望的和你所恐惧的都将在同一日出现。国婚之日将会有一场风云大变,你将会完全的得到灵氏江山,但却会失去一样东西……   到底是什么?   “你是指国婚么?”华澈冷讽道,“笑话,我的命运岂能被你的一句预言所左右?”   潋泊的脸色一变,他早该猜到华澈这样的人必不会听他的劝诫,而他从星象中所看到的那一丝不祥的阴霾之气真的会笼罩住他们的命运么?   其实华澈的命运与他又有何关系,他只是不想他所爱的人受到牵连。   “也罢,兵师或许连术师的预言都不会信,又岂会信我一介凡人。但是……”潋泊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带着些微的沉重,他肯求道,“潋泊可否请兵师答应我一件事,我愿用这一件事来作交易,将我一身的本领甚至是我的生命都献给朝庭,也就是说,我愿终身为兵师效命,只求你……”   华澈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好奇的等待他的下文。   “只求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住幽逽的性命!”   华澈的笑容顿时凝住,潋泊叹了口气,继续道:“也许你心中最珍爱的人不是她,但请你无论如何要善待她,至少让她过完一个女人所应该有的完整的一生,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么?”   只有这个要求,他便能献出自己的一生?可这算是什么要求?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华澈接道。潋泊听罢却低声冷笑了起来:“有些承诺不要轻易的说出来,因为你根本就无法办到!”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华澈的眉宇皱了起来,微有些不悦。   “我并不是怀疑兵师的能力,而是……”潋泊的目光陡地变得异常锐利,“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给不了一个女人所想要的幸福!”   “书,潋,泊。”华澈的声音陡地提高,正在这时,两名御医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见到华澈便立刻行过礼,其中一名御医将一只托盘呈到了华澈面前,道:“兵师,这便是臣从幽逽宫主胸口拔出来的柳叶刀,是上宫主的凶器!”   华澈掀开盘上一块洁净的白布,取出柳叶刀,细观了一番,问道:“幽逽宫主现在怎么样?”   “回禀兵师,幽逽宫主现在已脱离危险,需静养两个月方可完全康复,臣已开出了药方,马上就去为幽逽宫主煎药。”   华澈点头:“若是幽逽宫主有什么不测,我必唯你们是问!”   “是,兵师!臣一定会尽快让幽逽宫主康复!”两御医低声颤栗的答过话,便大步迈向了天然居外。   华澈瞧了一眼内室,似忖度着该不该进去,但潋泊的话给他敲了一记警钟,最终,他还是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天然居。   片刻之后,幽逽从内室里缓缓的走了出来,软若无骨的身躯倚靠在了门边,潋泊见她的目光一直遥望向了大堂门外,望着那个早已消失的背影,他心疼的轻唤了一声:“幽逽,他已经走了——”   “谢谢你,大哥。”虽然脸上有一丝憔悴的病态,幽逽还是笑靥如花,“大哥请放心,幽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华澈回到卧龙居的时候,灵玥已躺在床上睡着了,寂静的夜里,可以闻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空气中还流淌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一刻是那样的温馨而宁静,他没有点灯,而是静静的走到了床边,手轻轻的盖上了她精致而小巧的脸颊,顺着她清秀的轮廓缓缓滑下——   真的不能在一起么?我们的国婚盛典真的必须取消么?   可我还想给你一个举世无双的华丽婚礼,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将一起开创新的未来……   为什么他们都会说,我将会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是失去你么?   “恩师——”灵玥从睡梦中惊醒,错愕的望向他,“恩师,你回来了?”   她刚想坐起身,华澈示意她躺下,只淡淡的道了一句:“继续睡吧!”灵玥有些惶惑,借着月色看着华澈略显模糊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从恩师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落寞和忧虑。但这个夜晚其实也如同梦一样,后来,华澈好像是等她睡着之后,也揭开被褥,躺在了她的身边。她甚至在睡梦中都感觉恩师将她抱得很紧很紧,紧到她无法呼吸,无法逃脱……   次日,如期举行了国婚,全城欢喧,万人空巷,丝竹管乐与喧闹的人声混在了一起,鲜红的喜幛挂满了整个王宫,树上的同心结闪着灯火般的光明,落下的璀璨金光翩舞在阳光里,为每一个宫中忙碌的婢女们脸上都增添了光彩,天上地下无不沾染着喜气。   陪同灵玥走上樱花地毯的宫女们也个个争似神仙中人,而即使是群莺争艳,也不过是为了衬拖出灵玥的出尘之姿,绝色之中出鸾凤,那是无人能及的风采,她身上的那一袭嫁衣也是世间唯一的一件精品华纱——倾色犹香。   灵玥面贴珠钿,头戴九龙珠翠冠,一头青丝挽成端贵的三博鬓,流苏自鬓发间垂了下来,而以雪色为主的嫁衣垂地,在樱花地毯上长长的铺就七尺有余,雪色的蚕丝配就柔滑的丝绸,其间绣有火红花纹,繁花点缀,也如同珍珠水钻般的闪烁。   月主月君的婚礼,所有朝中大臣理所当然的全部参加宴席,由礼师伯雅主持婚礼。   灵玥便是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走过了十里樱花毯,轻轻的踏上紫云殿。   紫色也是麝月国代表着王孙贵族高贵的颜色,紫云殿上便是垂挂着一束束的紫色花藤同心结,华澈在紫云殿内等候。   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华澈仍旧是一身白袍,只不过那白袍上同样也缀上了紫色的图纹,纹龙图腾,凤鸾双飞。   远远的,华澈便向灵玥微笑,他向她伸出了手,敬以麝月国最尊贵的礼仪。   灵玥也望向他一笑,走近一步,再走近一步,将手交给了他——雪白剔透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如同易碎的琉璃,两人并肩而立,一同面向了主婚人礼师伯雅。   全朝文武百官都在看着他们,宫中所有的奴婢们也都看着他们。   坐在轮椅上的潋泊也来到了这一场婚宴,就连受伤未愈的幽逽也躲在了人群中,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二人,心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沉重。   人群中还混迹着一些不知身份的人,在城外推攘拥挤着。   还有一些行路十分诡异的神秘人从城墙上飘过,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那些宫娥侍者当中,两个头截斗笠的人在人群中悄悄的拖走了两官员,躲进暗处,出来时,便换上了一身官服。   随着礼师伯雅的一声高喊,婚礼正式开始。   华澈与灵玥完成了二拜天地和月神祖先,在最后的夫妻交拜时,竟闻得殿下文武百官窃窃私语,一阵烦乱的骚动。   一名青衣的少年揭了脸上的面具,从文武百官中走了出来。   灵玥骇然一惊,那少年竟然正是书飞城。   华澈自然变了脸色,书飞城却戏谑般的笑着,一个箭步,便飞上了紫云殿:“你猜我是来干什么的?”他对华澈微笑,华澈的脸色就更冷一分。   “飞城,他怎么来了?”幽逽急得冷汗涔涔,扯着衣袂,恨不得也奔上紫去殿,将书飞城拉下来,而潋泊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惊骇而异亮,他所看到的那一棵不祥之星,他所看到的天象骤变,竟然是……   灵玥呆呆的望着书飞城,不敢说话,华澈却笑了:“如果不是来参加婚宴的,我劝你马上离开,我和玥儿的国婚上不可见血腥!”   “所以,我才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来抢亲嘛!”飞城扬眉一笑,一句话真是惊慑了当场,华澈的眉宇挑了起来,怒火真是忍到了极限:“书,飞,城,你好大的胆子!”   “耶,我别的都没有,就是胆子大!”书飞城笑了一笑,“别以为是月主月君的国婚,我就不敢来抢……”他望向灵玥,眼神黯了一黯,认真道,“因为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也必须给自己这个争取的机会,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出口,那将会永远埋藏在心里一辈子,我做不到——”   他也向灵玥伸出了手,问道:“玥儿,你愿意跟我走么?你本性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只有外面的天空才能让你快乐的生活,你愿意让我来给你这样的生活么?”   灵玥望了书飞城良久,他的确说出了她心里的话,她向往那样的生活,可是,她自一出生就注定要被锁在这个华丽的宫殿里面,她能选择这样的生活么?   “你敢——”华澈几乎要暴怒起来。灵玥一颤,看了一眼华澈,又望向书飞城摇了摇头,道:“不,飞城哥哥,你赶快离开这里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飞城眼神一黯,唇边又勾起一笑:“可是我已经来了,来了就绝无再走的道理,除非……除非你告诉我心里话,或者……”他转向华澈,“或者我们来最后一次挑战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抢亲   “放肆!这是国婚盛典,你是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毛头小子,打扰月主月君的婚礼,等同于犯上作乱,罪至当诛!”   主婚的礼师伯雅鼓着昏黄的老眼,盯着飞城高声怒斥了起来,在他的命令下,二行御林军自大殿两侧陆续走了出来,“哒哒”的铠钾摩擦声将紫云殿里的喜气驱尽,殿内紫云流苏四处飞扬,风声徐徐,令整个场面都凝固,空气如弦紧绷。   灵玥亦担忧亦恐慌的望着飞城,此刻的她心思被打乱,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而飞城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她:“我书飞城今天可以当着全天下人,说,说一句,我爱你,我就是爱上了你麝月国的月主灵玥,我有什么错!”   灵玥猛地一颤,注视着飞城的双眼里立刻充盈了泪水,她的手还被华澈握在手里,有些冰冷,有想要挣脱的冲动,华澈看到她眼中泪光清泠,目光也迅速冷却至绝望。   他竟有些害怕起来,如果书飞城再说一句话,灵玥会不会真的撕毁他们的婚约,会不会真的抛下灵氏江山而不顾,会不会真的跟书飞城走?   “真是胆大包天呀!这是哪家的公子呀?竟然敢跟兵师抢女人?”   “年少轻狂呀,不过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就没有父母管教管教呢?”   “就是,国婚大典,明明好端端的是一个举国欢庆的日子,这少年来捣乱,只怕连月主月君的颜面都要扫尽,搞不好要成为天下笑柄呀!”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其父母在哪里?怎么不出来管教一下……”   樱色铺盖的华丽广场上,参宴的百官们唏嘘不已,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影子倒映在如水一般光亮的地板上,那一身宽大的白衣罩着的瘦小女童手中握着一根青色的藤蔓,嘴边喃喃自语,双目远远的望着书飞城,偶射出诡异的淡蓝色精光。   这是梦,你最想做的事都将在梦里实现,所以,你不用害怕,你可以为所欲为,按照你心中最原始的愿意,一路走下去!   做你最想做的事,说你最想说的话,不用有任何顾虑,一直走下去!   “玥儿,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要你跟我走!我真的很难舍弃,我用了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想要忘记你,但是,只要我一清醒,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会想到你,我真的,没有办法舍弃……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难道不是么?”   灵玥的泪水涌了出来,华澈握着灵玥的手猛地捏紧,甚至勒得灵玥纤细的骨骼都发出清脆的声音,灵玥低声呻吟,她知道这是恩师的警告,虽然她的心已不知不觉转移到了飞城的身上,但是她却无法向飞城迈近一步,也许就一步的距离便有可能会导致生死分离的结局。   是,飞城哥哥,玥儿心里是有你的,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求你快走,快走,否则……   守卫在大殿之中的御林军队向他们这边包围了过来,华澈牵着灵玥的手,将她强行拉向了大殿里处,而当飞城想要追上的时候,那些御林军齐刷刷的将长剑指向了他。   “哼,原来兵师华澈不敢向我挑战,所以就派这些小猡猡来阻止我?”飞城讥笑着,眉梢一挑,将手指指向了他面前的这些御林军,道,“我书飞城习得一身武艺,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打得过我,就凭你们——”   华澈面上的愠色甚浓,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灵玥着急的望了望已被御林军逼进死角的书飞城,又望了望华澈,正嗫嚅着要说什么,华澈突地冷脸发下了一道狠令:“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拿下他,不能生擒,就,地,正,罚!”   “恩师,不要,今日是我们的国婚,已大赦天下,不能见血的……”   “不要触犯我的底线——”华澈蓦地反手抓了灵玥的手,将她逼近墙角,“你告诉我,你是想跟他走么?”灵玥愣了一愣,又害怕的摇了摇头,华澈的眼睛都变得微红,怒声厉问道,“是想,还是不想?”   “对不起,恩师,对不起,恩师……”灵玥的身体贴着光滑的墙渐渐滑下去,却又被华澈一下子提了起来,“国婚亦象征着我麝月国的富华与威严,不可改变,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完成这一场婚礼……”   灵玥低声嘤泣着,双手抓在了华澈的一臂上,泪水打湿了他的白袍,她喃喃的答道:“是,玥儿明白……”   “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任何人的血洒在我们婚礼的紫云殿上!”   “恩师,你……”你想要做什么?她看到华澈的目光还是那样深邃且冷得可怕,“不要,恩师,不要……”   飞城与一群御林军正激烈战斗着,华澈忽然身影变幻,如同不存在肉体的影子一般,穿过了那些围着书飞城的御林军,站到了书飞城的面前:“我刚才只要趁你不注意时出手,就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他说的绝不是大话,因为灵紫露的心脏就是被他这样在一瞬间掏出来的!   “但是,我和玥儿国婚大典上不能染血,如果你真想与我挑战,我可以成全你,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在广场上去打——”   “没问题!”飞城还是毫无畏惧的扬眉一笑,掀起披风,飞向了紫云殿下的广场,华澈亦落在了他的正前方,广场上聚集的人都不可思议的发出一阵喧嚣之音。   兵师华澈从来不亲自向任何人出手,所以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术法也没有一人亲眼见到过,竟然在这次国婚大典上,他会亲自向一个少年单挑?   一时间,所有人看着书飞城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之色,因为能被华澈看得起作为对手的人,当今天下,他也是第一人了。   幽逽与潋泊看到这一幕后,都惊骇得绷紧了心弦,潋泊的脸上已写满了忧惧和哀愤,幽逽更是扒开人群,向华澈与书飞城对战的地方挤了过来,潋泊在她身后着急的连唤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人群将潋泊的身影淹没,幽逽终于挤出了人群,看到华澈与书飞城正开始交战。   灵玥更是忧惧不已,也想飞奔下紫云殿阻止他们,但华澈却又下了一道命令,让所有御林军保护月主,所谓的保护也就是不让她下紫云殿。   以武学对抗术法,书飞城明显的占了下风,华澈一袭白袍猎猎当风,静若动,动若静,可以说,他的人根本就没有移动位置,便能很从容的化解书飞城的所有招术。   书飞城未伤及他分毫,倒是把自己弄得一身的伤,而隐藏在人群中的一些江湖义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纷纷从广场中跳了出来,站在飞城这一边,表意协助他共战,书飞城推辞不下,那些江湖义士便冲向了华澈,而华澈也狠下了杀招,将那些攻击向他的江湖侠客一个接一个的击伤,一旦单打独斗的规距被打破,那些御林军也纷纷冲下了紫云殿,与那些江湖侠客杀成了一团。   本是国婚盛典的广场竟然变成了杀场,没有了那些御林军的阻拦,灵玥也提着香裾从紫云殿上奔了下来,飞城看见了她,便杀开一条血路,向她迎了上去。   “玥儿,你愿意跟我走了么?”   灵玥看到他满身是血,再怎么强装冷硬的心也软化成水,她摇了摇头,含泪道:“飞城哥哥,你这又是何苦,何必……”   “因为我傻呀!谁让我爱上了你呢!”飞城再向她走近一步,灵玥也忍不住要将手伸向他,就在这时,华澈的声音冷冷的随风传来:“都给我站住!”   华澈向他们走过来,飞城立刻转身,站到灵玥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书飞城,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望着华澈已变红的双眸,灵玥是真的感觉到了他的愤怒,这一次,他一定绝不会再宽恕了,也一定不会再原谅她了,绝不会了……   “不,恩师,你不能杀他,我不让你杀他……”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她知道再多的哀求也没有用,所以,她也站到了书飞城的面前,与恩师站在了对立面。   多么可悲,自己的新娘却与别的男人站在了一起,还将他视为了敌人么?   愤怒到了极致,便是无声的冷笑,他在双手结印间已凝聚了逼人的杀气:“那么,就看你,能否阻止了?”   他的目光寒冽逼人,灵玥不禁打了一寒战,也就是说,连我灵玥也要一起杀了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称帝   那是咆哮的力量,从华澈身上所发射出来的一道蜿蜒白芒如同白龙一般缠绕向了书飞城,灵玥欲向前隔挡,却还未及反应,二人皆被怒啸的狂风卷入半空,飞城将灵玥紧紧环抱,待狂风止息,猛地一起滚落在了地上,这一摔,灵玥不免又动了胎气,痛苦呻吟的声音贯入华澈的耳中,愤怒与爱恨交替着灼烧着他的心,他忍不住向灵玥走近,想要将她抱入怀中,却没想到,书飞城一个翻身,又将灵玥紧紧的护在了胸膛。   这一场婚礼,到底谁是真正的新郎?愤怒一时又泯灭了他内心的一点怜惜之情,他看着自己未婚的妻子,在他面前,竟与别的男人生死相依——   可笑么?他竟然成了局外人,成了夺人所爱,拆散鸳鸯的局外人……   广场上的震惊喧哗对他来说又何偿不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他身为麝月国权倾天下的兵师,有着受万人敬畏的烈日般的光环,他的尊严又怎能任人如此贱踏,就是最爱的人也绝不可以……   呵,你不过是因为我对你过分的宠溺,所以便可以肆无忌惮的三番五次的背叛我!   你又真的不可或缺了么?   华澈的眼眸里杀气涌动,他冷冷的再次问了一遍:“灵玥,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想跟他一起走么?”   灵玥的身体蜷缩在飞城的怀里,禁不住全身发抖,她知道自己如果答错了一个字,与恩师便有可能是永远的敌人,可是,她又绝不能看见飞城死在这里,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流干了泪水,从飞城的怀里挣脱出来,跪在了华澈的面前,她笑着仰起了还泛着晶莹泪光的小脸,一字一字的认真说道:“华澈恩师,我灵玥是你的妻子,但是书飞城是我灵玥最爱的人,你可以杀了我,完全的拥有灵氏江山,你还可以称帝称王,但求你……放过书飞城,放过他……”   可以不要性命,可以出卖家族,甚至可以将整个灵氏江山都交给他……   只求他放过书飞城一人?   “啊啊啊~”再好的控制力,他也禁不住怒啸了起来,白袍卷起狂风厉吼,他将灵玥吸到了自己手中,纤细的雪颈在他手中不盈一握,近在咫尺,灵玥的脸色在他眼前逐渐苍白起来,密盖的长睫即将要盖上那一双清澈见底的明眸——   不错,只要杀了你,灵氏一族便彻底覆亡,我要得到灵氏江山自称帝王易如反掌!   只要杀了你……在这一场为你准备好的最华丽的国婚大典上……   华澈的眼里一时竟充盈了泪水,心如同刀绞般的疼痛,真的非要走到这一步么?   灵玥还从未见过恩师流泪,他也会哭么?不过,很快,她也将看不到了……   就快要感觉不到疼痛了,就快了……   “玥儿……你快放开她,放开她……”书飞城撕心裂肺的叫喊在屡次攻向华澈的过程中渐渐嘶哑渐渐绝望,懊悔如同毒药一般侵噬了他的内心。   这时,幽逽从人群中飞奔出来,她冲破了华澈周边形成的旋风气场,抓住了他的白袍,大声的叫唤道:“兵师,你快放手,杀了她,你会后悔的,快住手,月主快不行了,灵玥快不行了……”   他不过是因一时气愤而失去了理智,如果灵玥真正的死在了他手里,他除了解恨又能真正的得到什么?幽逽十分的了解他,他将尊严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但是灵玥却已成为他心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分割,自然割舍了就会痛,万劫不复……   被幽逽这样一叫,华澈的目光果然有些柔软了下来,他渐渐松了手,灵玥的身体便如同瘫软了一般倒在地上,书飞城将她抱在了怀里,不停的为她舒缓着呼吸……   “我不会再对你们动手,因为你们已经不值得……”华澈转过身,面对广场上的文武百官,隐藏了眼中情不自禁渗出的泪光,冷笑了起来,突然,他高声道:“你们刚才都听见了,月主灵玥主动放弃灵氏江山,从今以后,我华澈便是这麝月国唯一的帝王……”   当“帝王”两字响彻在广场的上空时,天色骤变,百鸟成群飞翔,国婚的大典上顿时罩上了一层肃穆的冷气,所有人噤若寒蝉,而混在人群中的雨天、冷飒风还有潋泊皆是大变脸色,仿佛一时间不能听明白华澈的话,直到大部分文武百官都跪了下来高喝:“恭祝帝君登位,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他们三人还在人群中呆愣的站着,显得格外突兀,当华澈注意到他们三人时,雨天与冷飒风也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高呼一声:“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唯有潋泊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   本来是沾了喜气的风,吹过一阵,却是无甚的凄凉,华澈再道了一句:“百官听旨,我华澈今日的国婚大典同时也为登基大典,从今以后,麝月国不存在月主月君同朝执政的制度,一国只能有一个帝王,那就是我华澈一人当政,即刻召告天下,麝月国即为神都,国号周,今年为载初元年,而朕即为周天子,武周皇帝!”   “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的国婚大典继续举行,只不过,朕的王后是这一位……”毫无预兆的,他竟然将还跪在他脚下的幽逽牵了起来,幽逽错愕的望向他,看着他冷冰的眼神渐渐充满柔情,那是伤心绝望过后麻木的柔情,“朕将与幽逽完成国婚典礼,还请众卿欢庆入宴,给我们祝福!”   幽逽惊呆了眼,潋泊、雨天、冷飒风自然是更加无语,而躺在书飞城怀里慢慢恢复呼吸的灵玥在听到这一句话后也惊骇而绝望的冷沉了下去。   不会再原谅她了,也不会再宠爱她了,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她而选择了江山,而她亦被他剥夺得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当灵玥望向华澈的时候,华澈也正好注视着她冷笑:“你们现在觉得满意了么?我不会娶你了,而且我还会成全你们的爱情,让今日的一段成为千古佳话——”   “恩师——”   “不错,我是你的老师,但是,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你灵玥现在只是一个亡国之主,是生是死还掌握在我的手中!”华澈厉声说着,挽过幽逽的手,“朕今日的国婚与登基大典,不想让你们的血大煞了风景,你们走吧!不要再让朕看见你们!出了青苍门,你们好自为之,因为,只要我的人一见到你们,必杀,无,赦!”   “恩师——”灵玥流着泪,还想哀求什么,华澈已不再看她,而是牵着幽逽的手向紫云殿走去,丝竹管乐之声继续奏响,紫云殿上响起了礼炮的声音,广场上继续着热闹的庆祝之声,华澈与幽逽完成三拜,贵宾们便开始入席晚宴,竟没有人再理会他们二人。“飞城哥哥,我们逃吧!”在沉默许久许久之后,灵玥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阳光照出她苍白的笑容,她的身体又开始冰冷起来,轻声道,“飞城哥哥,我们逃走吧!天涯海角,只要不是在这王宫之中……”   “对不起,玥儿,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一冲动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没关系咧,飞城哥哥只是因为太爱玥儿了呀……”   爱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只是天意如此,天要亡我灵氏一族,恩师不在刚才杀了我们已经是仁慈到极限了吧,对他那样的人来说……   “飞城哥哥,我好冷,好冷呀……”   “玥儿,玥儿,你等等我,飞城哥哥马上就去给你娶解药,马上就去找那个老妖婆……”   “嗯,玥儿走不动,又要拖累飞城哥哥了,带我走吧!不要留在王宫里,不要留在……”   飞城背着灵玥百步一停的向城墙外飞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一角飞檐的尽头时,华澈预感似的回了头,广场上宾客满座,再也看不到灵玥的身影,他将拳头狠狠的攥紧,猛地感到一阵心痛,幽逽看到他捂着胸口,唇角竟溢出一线血丝……   “兵师,如果舍不得,就把她追回来吧!”   华澈自拉着幽逽的手时,就没有认真的看她的脸,是不敢还是不想,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而当幽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时,他才凝神看向了她,并温柔的抚上了她的脸颊,轻声道:“幽逽,吾妻……”   “帝君,我能替代一时,能替代一世么?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将自己逼得这么辛苦,只要……只要你放过书飞城,灵玥就一定回到你身边,她所求的也仅仅是这样!”   “君无戏言,说过的话又怎可以收回来!”   可是她说书飞城是她最爱的人,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是她先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存在的感情,他能怎么办?   “原来帝君你,还是很在意的呀!”在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飞城带着灵玥一直逃到了兴阳城,灵玥体内的寒毒发作,身体越来越冷,他一时又找不到那个白衣女童,便找了一个温泉池,将灵玥的身体泡在了泉池之中,并不停的给她输真气,以求能帮她缓解痛苦!   以前,只要灵玥的寒毒一发作,那个白衣女童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只要他办到了她所要求的事情,她就会将解药给他。   但这一次,那个怪癖的女童怎么还不出现?   “老妖婆,你快出来呀!我已经将灵玥带出了宫,你他哥的是不是要爽约呀?”   飞城在一山谷里四处喊叫,偶用拳头狠命的捶击着岩石,空谷回响,泉水只叮咚,他看着灵玥清秀的眉宇间蹙起的一丝痛楚,顿觉万箭穿心,愧痛万分。   如果不带她出宫,那怪异的女童就不会给他解药,可是将她带出宫了呢?给她带来的伤害是不是更大?   因为他,她失去了代表灵氏江山的月主头衔,因为他,她与兵师华澈决裂,从今以后只能与他亡命天涯,真的如玉树子逸所说,这一切竟然都实现了……   他不过是想简简单单的爱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山谷间长啸着,突然一个声音轻笑道:“没有为什么,相信自己所做的是对的,既然你如约完成了这件大事,那么,解药我也一定会带来给你们……”   泉溪上出现了那个裹着宽大白衣的女童,她天真的微笑着望向飞城,手中的玉瓶盖子弹出,她扶起泡在泉池中灵玥的螓首,抬起灵玥的下巴,将瓶中汁液倒进了灵玥的口中,“混蛋,你给她吃的什么?”飞城着急的奔过来,泡在水中,将灵玥抱了过来,那女童却像哄小孩子般的笑道:“给她吃的解药呀!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追杀   “你这个老妖怪,你到底要利用我到什么时候,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直接告诉我呀!”   看着飞城护着灵玥紧张的神情,那白衣女童点足稳站在水面上,竟然发出了一阵一阵沉钝而沙哑的笑声,就像是看小孩子们的闹剧一般,她竟只觉得好笑!   “孩子,我虽利用了你,却也帮了你呀!如果你今天不去抢亲,岂问你与你的心上人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女童白衣一晃,瘦小的身影如同枯叶一般在水面上飘摇,“只要华澈不娶她,你们就会有在一起的机会,而且,华澈已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他不会再娶灵玥了,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他说过的话将永远也不能再收回,就算后悔,也没有用啦!所以呀,孩子,我这是帮了你大忙呀!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心上人浪迹天涯,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吧!”   随着白衣女童声音的渐渐远去,她的身影也如同雾气一般消逝在了青山碧水间。   飞城自恃轻功天下第一,却也没有见识过速度这般快的,那简直不是人所能达到的速度,难道说这白衣女童还真不是人?   管她是人是鬼,反正不是好东西!飞城在心里恨恨的骂着,用披风裹了灵玥的身体,跳到岸上,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在上面。灵玥身上的寒气渐褪,脸上便也开始慢慢恢复红润,飞城见她唇瓣翕动着,似要说什么,便轻声唤她醒来,可灵玥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恩师,玥儿对不起你——”   这一句话让飞城更加的愧疚万分,说到底,还是他打扰了她的生活么?她原本可以与她的恩师华澈完成国婚,继续做麝月国的月主,继续享受那个男人的庇护与宠溺,她的生活本应该就是这样继续下去,可却因为他……   他想说对不起,可三个字的份量又会有多重,他根本无语表达。   “飞城哥哥,你怎么了?”灵玥睁开眼,看到他颓丧的表情,便安慰道,“不要为玥儿担心,玥儿现在已经好多了!”   “玥儿,你后悔么?”飞城忽然不安的问。   “后悔什么?”   “其实只要你不说出那一句话,只要你求,求你的恩师华澈,或者只要你说,你不爱我,赶我走,那么……结果就会大不一样的!”   “我知道,恩师也许就等我说一句话,可是我不能骗他,他其实对我很好,所以,我更加不能骗他……”灵玥喃喃自语着,仿佛还沉浸在那一场婚变的场面之中,“恩师娶了幽逽很好呀!我能看得出来,幽逽很爱很爱他……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幸福的……”   “玥儿,那你呢?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会幸福么?”   夕阳已西沉,山间白鹭成群结队的翱翔,有绯红的落叶飘到了水面上,轻轻的涟漪划开,静得可以听到泉水流淌轻呤的声音,而飞城的声音落在这山谷之间竟显得是那样的缥缈,就像他怀中的少女一样,虽然得到,却是那样的不真实。   也许你的心早已缺失了一部分,只不过连自己都还未察觉而已,不然,你不会在跟我逃出来后,还有不舍和留恋,对于那个夺去了你王权的男人,你在利用与被利用之中到底输掉了多少感情?   就像姐姐一样……   “会的。飞城哥哥,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得到这一句话的答案,飞城喜笑颜开,她给了他信心和希望,他便可以不用怀疑自己,一如既往,携她之手,浪迹天涯,白头偕老……   落霞卧落在紫云殿上,如同泼下的鲜血一般,将长身玉立在殿前的男子一身白袍都染得鲜红,红得触目惊心,幽逽看着他孤寂而落寞的身影,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悲凉,她将温好的一壶他最爱喝的酒送到他面前:“帝君,天气凉了,你在这里也站了快有三个时辰了,不如喝一杯酒……”   “宫中的事情都打点好了么?”华澈沉声打断,“你是我的王后,也是麝月国周朝第一个王后,需做好母仪天下的表率,统领三宫六院,也就是后宫!”   “后宫?”幽逽略微吃惊道。   “不错,既然我做了这麝月国的第一个皇帝,自然要充裕后宫,续延我华氏子嗣!”   酒壶在幽逽手中渐渐颤抖,这一刻,幽逽的心也沉了下去,连她也要冷落了么?从此以后,他是不是会变得更加冷漠不近人情!   “启禀帝君,兴阳城郡守快马来讯,说中原御龙国使者于明日抵达京都皇城!”   在幽逽失神之际,一身著银盔凯钾的士兵飞快的奔来,单膝点地,向华澈呈上一紫色的密函,禀报道:“这是使者曜光太子让郡守转交给帝君的密函!”   华澈接过密函,冷笑:“曜光太子?”   “是,帝君,使者自称是御龙国曜光太子,还说与帝君您是……”   “是什么?”华澈的眸子里射出犀利而略带愤怒的光芒。   士兵微有些害怕的答道:“使者口出狂言,说与帝君您是亲兄弟,还说他比您大四岁,您是他的小弟……”   “放肆!”华澈的目光杀气凛然,挥了袍袖,他冷厉道,“他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与我攀亲?这句话,有多少人听见了?”   “兴阳城主,郡守大人,还有城主与郡守大人的家属,小的们都……都听见了!”   “是么?有些谣言就是被人以讹传讹传出来的,轻则会弄得举国上下动荡不安,鸡犬不宁,重则会倾覆一个国家,将那些听到此谣言的人都杀了吧!”   “帝君,我……”   “朕的旨意,你听不懂么?除此以外,还要警告御龙国使者,再敢口出狂言,朕会不顾两国交情,首先就要了他的命!”   “是,小的遵命!”   望着那士兵心惊胆战的匆匆奔去,幽逽心中一冷,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帝君,何必,何必要杀那些人,如果此谣言传了出来,你现在去杀他们也迟了,杀一家人或是两家人灭口,可你也堵不了天下人的口呀!”   “以后,国家政事,你不要多管!”华澈陡地转身,厉声告诉她道,“身为王后,你只需要管好我的女人,做好自己的本职!”   幽逽身子猛地一震,不禁后退了一步,惊骇的望向他,他果然已不再如从前,就连最后的柔情都没有了,从来只会笑的她也从这一刻起失去了最后的笑容,从此眼里充满苦涩而晶莹的泪光。   那依然是笑,可却比眼泪更凄凉!   “你先回兵策府休息吧!我晚一点再回去!”   这一道命令,幽逽没有再多言反驳什么,而是顺从的低头敛襟退了下去。   华澈见她离去后,合了合眼眸,一个人孤独的仰望向了天空,天终于是要变了!竟然是在他打算手握幸福的国婚之后,将灵玥推到政局之外,从此他一个人来守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从此所有敌人的矛头都将指向他……   一只飞鸟落了下来,他将其接到手中,递向了留守在他身旁的蓝少郎道:“传令四大密探,追捕书飞城和月主灵玥,见到这两人,格,杀,勿,论!”   “是,臣马上去办!”   蓝少郎接令欲走,华澈突地又反悔了似的,叫住了他,低下声音道:“慢着,只需杀了书飞城,月主灵玥,一定要给我活着带回来!”   “是,臣遵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湖中嬉戏   灵玥体内的寒毒清净,飞城便带着她投向了江湖武盟的总舵,那里才是他自由翱翔的天地,是他的骄傲,在那里,他也可以像华澈一样以王者的身份来守护她。   一早便与白少郎取得了联系,约定的巳时在诺伽山脚下会合,可是他们二人等到了烈日当头,已近午时,白少郎还没有来,灵玥有些担忧了,便问道:“飞城哥哥,你的朋友真的会来么?现在整个京都城都有恩师派来追捕我们的官兵,我怕……”   “放心,你飞城哥哥交的都是共患难过的益友,可不是胆小怕事的损友,而且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而且,我那些江湖朋友还很讨厌朝廷呢!他们不会出卖我的。”   “啊?他们为什么讨厌朝廷呀?”   “因为……”飞城摸了摸鼻子,实在不好怎么跟灵玥解释,便道,“因为人各有志吧!”说到这里,他如星辰俊朗的眼睛眯着笑了起来,抚着灵玥的面颊,柔声道,“对了,玥儿,你从小就生活在宫中,还不太了解江湖,飞城哥哥就给你介绍一下什么是江湖,想不想听?”   “想听!”灵玥清声迎合,也随他一起笑了起来!   飞城在阳光下舞着披风,如同演戏一般划起了拳脚,诺伽山下的湖面水波震荡,也似雀跃着反射着他的回音:“所谓江湖呢,就是一群自由散漫的不归家的野猴子们的家,是一片自由的天空,没有宫里的那些礼数,虽然也有纷争,但还比不上宫里的明争暗斗……”说到这一句,灵玥的脸色渐渐笼上一层阴郁,飞城立刻奔回到了她的身边,抓起她的手,轻声道,“对不起,玥儿,我不该提到王宫里的事情……”   “飞城哥哥,你说的是对的,玥儿自小生活在王宫之中,先后亲眼看见月祖母与紫露姑姑死去,紫露姑姑因为叛变而死于恩师之手,而月祖母却是被紫露姑姑……被自己亲生的女儿所杀死的,而我的母亲……”灵玥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生是死?紫露姑姑在临死前告诉玥儿,我的母亲,月主灵慧早在十八年前就已被恩师所杀,可这到底是真是假,玥儿真的难以判断……”   “你不相信你紫露姑姑所说的话?”飞城反问,“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过也有可能是,你紫露姑姑想挑拨你和你恩师之间的感情,唉,我说玥儿,咱们都出了王宫了,还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干什么?不如……”他瞥了瞥不远处的湖面,突然双眼大放灵光,拉了灵玥的手道,“这里的山水如此清秀绝伦,乃人间天堂呀!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该好好玩玩……”   “飞城哥哥,唉,飞城哥哥……你别跑那么快呀……”   “你飞城哥哥天生的兔子腿,跑起来了连自己都收不住脚,玥儿,你要是跟不上,就让我来抱你好了……啧啧,多谢你又给了我一次占便宜的机会……”   “飞城哥哥,你还真是很坏呢……”   “是么?那我就坏到底了,看招!”   “咯咯咯,飞城哥哥,别闹了,玥儿笑得肚子都痛了……”   阳光倾洒的青山之间,有金碎的光点在一片碧色中摇曳,如同濛濛细雨一般的落在了湖面上,湖面上溅起的水花如同盛开的莲,将灵玥娇小清丽的身影托出,远远望去,竟如同仙子在荷上起舞一般,在空濛的意境中显得是那样的缥缈而梦幻,其实直到很久以后,飞城都时常回想起这一幕,这将是他们在一起的最美丽的时光,虽然只有那么一刻……   “还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呢!你舍得拆散他们吗?”   高山上,有一颀长的身影从茂密的树林中站了出来,他踩着一根横着的枝条,俯视脚下的湖面,看着飞城与灵玥在湖中玩水,打闹嘻戏,淡笑了一声,捻着中长的胡须。   “听太子的意思,你好像对他们产生了怜惜之情,那么,你是不是要打破原来的计划来做一回善良的仁者,虽然我很不敢置信你也会有仁慈的时候,唉,我宁愿相信华澈那样的人也会偶发一下善心……”回答那个男人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随着那声音走出来的却不是一个女人,而只能算是一个十岁的女童。   “哈哈哈……上宫主,我们俩合作也有二十多年了吧!你的确了解我,而我对你的了解也远远超过于你的想象,我们都称不上是善良的人,至少与我的二弟华澈比起来,我们实在是狠多了,二十年内,你也连续除了自己多个兄弟姐妹,而我杀的亲人也固然不比你少……”   “不错,华澈就是你逼到麝月国来的,而他的母亲也是死于你之手……”   “所以说,他还是我造就出来的呀,只可惜还不够狠……”   “不够狠在哪里?”   “他心中尚且有情,有情就有了弱点,有弱点就一定会败给我……”   “你也想得到灵氏江山,得到麝月国?”   “得到了,不是一样会送给你吗?我们之间可是有过承诺,我帮你得到灵氏江山,你帮我征服四方,夺得整个汐梦川天下!”   “你错了,我灵纭之志岂只这小小的麝月国,我要的是与你平分天下!”   “好一个野心不小的女人,哈哈哈……”大笑声骤止,斗笠下,一双眼睛如同野狼般深邃而亮得可怕,“好,我们成交!”沉下声音来,他淡淡的吩咐,“我马上就要进入麝月国的王城了,给我二弟的礼物,你一定要尽早给我准备好了。”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拆散他们呀……”女童似笑非笑的答道,山间空留一丝叹息。   灵玥与飞城玩了一阵子,便已觉疲倦,俩人拥抱在了一起,与山水同相依,水中倒影随波模糊,波光将灵玥的眸子照得晶莹透澈,飞城怔怔的看了很久,忽然笑问道:“玥儿,我可以吻你么?”   灵玥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微有些迟钝,待她反应过来时,飞城已轻轻的吻向了她樱红的嘴唇,她睁大的眸子里透出了一丝郁色,我们终究还是无法走到一起的呀,这样的逃亡的日子又会持续多久,你又真的不在乎你的家人么?而我灵玥又真的能逃避责任么?还有那么多人对她寄予期望——雨霏表姐,那些死去的亲人,还有现在不知所踪的子逸表哥……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飞城的气息在她脸颊上流淌……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这些了……   风和低呜,两人牵着手,走到了岸上,突然,一个包裹从半空中掉落到了他们二人面前,飞城将那包裹打开,见是一张栩栩如生的头颅——白少郎!   见飞城的脸色大变,灵玥也骇然的奔到了那颗头颅面前,大惊道:“北阳白少!是恩师身边的大内侍卫,二个多月前不是已经……”   飞城脸色凝重,抬起了头,低声道:“他就是我请来帮助我们的朋友,玥儿,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有人竟然连他……”   “白少郎背叛兵师,投靠了你书飞城的江湖武盟,自然要以死谢罪!”   一个明朗的男子声音传来,飞城连忙握紧了灵玥的手,退后一步,以戒备的姿势迎接来人——竟然是一身鲜衣打扮如同女人般的男人!   “狐恋湘?”飞城眯了眯眼,瞧着这一身香气媚态十足的男人,露出一脸的鄙夷,“你不是身体羸弱,一直坐着轮椅么?”   “唉,你可以不用叫我狐恋湘,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作,花,无,影。”摇着扇子的男子满脸堆笑,装出一副友好的姿态道,“怎么说,我们也好像是共侍一女的兄弟来着,见了面,也不叫我一声哥?”   飞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骂道:“你他哥的娘娘腔,本爷见了你没一脚将你踢飞就已经够客气了,你还妄想我叫你哥,还是你叫我一声爷吧!”   “哈哈哈,兄弟,听说你够硬的,也够大胆,你将……”狐恋湘的扇子慢悠悠的指向了灵玥,“月主灵玥都给抢来了,也真不怕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我说这天下女子这么多,你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抢她呢?”   “关你屁事!你闲得没事尽管靠边站,别挡爷的道!”拉了灵玥的手,飞城柔声道,“玥儿,我们走,不要理他!”   灵玥有些错愕,但听飞城这样一说,也点了点头,二人刚要背离狐恋湘走去,却迎得一阵疾风扑来,红叶簌簌飘下,一袭红衣的年轻男子露出一脸贼笑的表情站在了他们面前:“在下,柳无枫,亦是京都第二大才子萧玉枫!”红衣男子拱手道,“在此见过神盗公子!”   “你们……”灵玥看着这两人向他们一步步逼近,急得拉紧了飞城的手。   狐恋湘似乎很多话,继续摇着扇子道:“你说能不关我事吗?你若是不去月主月君的国婚大典上抢亲,我也不会被兵师……哦是现在的帝君请出来,可怜我这羸弱的身体,又要经历一番折腾了!”   “你们二人总是废话多,屁多,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接了帝君的密令,就得速战速决,赶快办完事交差!”   一道剑光横过长空,倏地又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黑袍男子也点落在了地上。   “无情公子无情剑!”   飞城有听闻过这把剑,便脱口道出了剑的主人的名号。   “还有我——”一白衣男子似踏雪而来,满身的寒气袭身,他的眉宇间竟也露着笑,冷酷的笑,“雪无痕!”   “四大密探都来齐了!”飞城攥紧了灵玥的手,诮笑道,“华澈可真瞧得起我,早就听闻四位大名,可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   “所以呀,你小子今天可是插翅难飞了,我想放过你一马都难呀!”狐恋湘又忍不住接话道,扇子摇出缕缕香气,“谁先动手!”   “兵师有令,斩杀书飞城,活捉月主灵玥!”夜无情发下一道命令,“还啰嗦什么,一起上!速战速决!”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返老还童   江湖上,没有谁的剑会比夜无情的无情剑更快,没有谁的暗器会比萧玉枫的更准,没有谁的掌法会比雪无痕的寒冰掌更狠,更没有谁在用毒方面会比狐恋湘更毒!   然而,此时此刻,飞城面对的就是这四位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高手。他将灵玥安置在了一旁,叮嘱她不要涉入他们的战斗,当夜无情的剑出鞘,雪无痕的寒冰掌杀出,萧玉枫的暗器铺天盖地如雨袭来,飞城便陷入了如同排山倒海的杀气重围中,狐恋湘在一旁很有闲情意致的摇扇观战,见灵玥焦急的注视着书飞城的身影,便悄然来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月主,你希望谁会赢呢?这可是书飞城和你恩师之间的战斗……”   “我希望……”灵玥正要脱口说出她当然希望飞城哥哥能战胜他们,可一抬眼,却看见一只白晳如玉的手伸向了她,狐恋湘的手,如同女子般秀气,腕上还系有一条丝巾,他很礼貌的向灵玥颔首,示意要牵她起来,灵玥犹豫了片刻,终将手给了他,“冒犯了,月主……”狐恋湘勾唇一笑,一手将灵玥从地上拉了起来,而另一手有意无意的摇着鹤羽扇,将风一阵又一阵的吹入灵玥的鼻中,灵玥但觉昏昏欲睡,才顿感不妙,她望向狐恋湘,问道:“你是不是又在这扇子里下了药?”   “是,月主,因为帝君在密函里再三强调,不可伤了月主,更不可伤了月主腹中的孩子,所以,小人只好出此下策,让月主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你,你果然是小人……”   “承蒙月主夸奖,恋湘一直当正人君子当腻了,偶当一回小人其实也不错。”   灵玥但觉啼笑皆非,但浑身的力气都使尽,也无法退离这个妖孽般的男子半步,狐恋湘又客客气气的向她敬了一礼,一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喂,你们三个,枉还称是高手呢!不是说速战速决的么?我这边都搞定了,你们怎么这么慢……”   听到狐恋湘的声音,飞城忍不住向他这边望了过来,见灵玥晕睡在他怀中,顿时一着急而疏忽了对敌,夜无情的剑倏然划过他的臂膀,火辣辣的痛,血剽溅而出,“狐恋湘,你可真卑鄙,对月主你也敢使用毒药?”大喝一声,飞城连环腿踢出,拆了雪无痕与萧玉枫的所有招术,飞向了狐恋湘。   “那可不是毒药,我狐恋湘可没你胆子大,帝君的女人我可不敢碰,只是略略施了一点迷药而已……唉,你小子还真要跟我来抢,你也不怕我再次对你放毒呀……”   “我管你有多少毒药,快把玥儿还给我……”   “你小子还真是傻头傻脑的情痴呀!这个女人都有帝君的孩子了,从头到尾就不属于你,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么?好吧,就算你抢,你抢来了日子也不会好过……我说,书飞城,你用得着这么拼命吗?就算你拼掉自己的一条性命,你最终又能换来什么……这个女人最终还是会回到帝君身边去的……你抢不过帝君华澈的,反而会赔掉自己的性命……他哥的,你还真是无可救药,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尽当放屁了……”   狐恋湘一边念念叨叨,一边躲着飞城的攻击,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便将灵玥放了开,以鹤羽扇为武器迎上书飞城的招术,夜无情、雪无痕与萧玉枫也一齐围攻了上来,三人成崎角之势,将飞城的退路完全封死,战斗渐卷入高潮,四人便不再手下留情,招招致命,飞城毕竟是寡不敌众,渐处于下风。   灵玥虽中迷药,但模糊的意识中仍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听到了飞城高喝的声音,当黑暗弥漫,侵没她的意志时,她努力用尖锐的指甲扎进了自己的手腕,疼痛使她清醒,她爬到了湖水边,想掬起一捧水来……   但水中却隐约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瘦小人影,有人对她说:“是想用水来施展雾雪蚕的第一招雾漫云天么?”   “你是谁?”灵玥睁大了有些模糊的双眼,想要将那水面上站着的白衣女童看清,但那女童却付之一笑,答道:“我灵氏一族传承到你这一脉,果然是气数已尽,难道你就不想再重新夺回这一切么?这可是灵家祖先打下来的江山,怎么能因为你一句话而拱手让给了别人……”   这句话说到了灵玥的痛处,她的心猝然一惊,再次望向了那白衣女童,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消失了很多年的人,我也是你的姑姑——”女童嫣然一笑,看着灵玥似乎很吃力够水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我来帮你吧!施展我灵氏一族的雾雪蚕密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你现在的身体还这么脆弱……”   “你知道雾雪蚕?”灵玥诧异的问。那女童答:“当然知道,因为当年我就是因为练此神术不成功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呀!”   “是走火入魔?”修练雾雪蚕者成功的机率本来就很小,灵氏传承百代也未有人能练到第十层,灵玥也有从密史上看到过,有几位被选继任者因修炼此术而走火入魔,轻则一夜白发,重则筋脉尽断而死,而她眼前的这个白衣女童,“怎么还会有这等事?就算修炼不成功,或残废或身亡,你怎么会……”   “返老还童,所以,我还是很幸运的……”白衣女童温柔的莞尔一笑,道,“而且,我已练到了第九层……你知道第九层的境界是什么吗?”   “是什么?”   “呼风唤雨,捕光捉影,甚至……还可以逆转时空,变身无数……”   灵玥像做梦一样,惊骇的望着那若虚若实的白衣倩影,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么?逆转时空,变身无数,那又岂是一个人能达到的力量?   “所以,我现在要带你走,可真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呀!”   水面突地掀起一道长浪,水如同珍珠一般打在她的面颊上,她微微扩大的瞳孔里飘来了那一袭白衣,女童将温暖的手盖在了她的头顶上,顿时一股暖流从头顶灌下,灵玥张了张口,刚想要挣脱什么,却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飞城已无瑕顾及灵玥,在四大密探的联手攻击下,他本已无任何思考的机会,就连身上所受的伤都已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是第几剑刺到了他的身体,使得他空着的胃里一阵痉挛,雪无痕的寒冰掌又紧接着追来,萧玉枫的暗器更是令人应接不瑕,狐恋湘的鹤羽扇接踵而至,飞城以一对四,终是殚尽力竭,滚落在地上。   “好一个神盗公子书飞城,果然有两下子,连我们四大密探联手,四五十招还拿不下来!”萧玉枫由衷的感慨,狐恋湘随之摇扇走近书飞城,两人正商量着谁动手砍下书飞城的头颅,不料这迟疑的一片刻,头顶有什么东西猛扑了下来,狐恋湘骇然一惊,连忙用鹤羽扇遮了头顶,速速退开,萧玉枫早已奔出甚远。   有机械般的摩擦声响,一只巨大的飞蝶落了下来,蝶上骑坐着一蒙面的碧衣女子,在四人还未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时,那女子一把将书飞城拉到了飞蝶上,夺空而去!   “快追——”狐恋湘见飞城逃走,急忙大喝道。夜无情却突下命令道:“不用追了!你们没有发现月主已不在此地了吗?”   三人环顾,果不见了灵玥的身影,雪无痕面露忧色道:“糟糕,我们只顾跟书飞城打架,却疏忽了月主,难道是书飞城有意以身作饵,在吸引我们四人的注意力时,让别人带走了月主?”   “刚才救走书飞城的那个女人是谁?”雪无痕忽然问道。   “我对女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女人就是幽逽!”萧玉枫笑道接道,“虽然她带了面纱,但我看得出她就是帝君华澈身边的那个绝代佳人幽逽!”   “幽逽宫主?”夜无情的眸光不自然的亮了一下,“帝君已册封她为后,她不在王宫里享受荣华富贵,竟然跑到这里来……”   “背叛帝君的女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狐恋湘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叹气道,“将此消息报告给帝君,这个幽逽恐怕也是……”   “恭喜你,又有了邀功的机会!”萧玉枫冷嘲热讽道。   “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到月主再说吧!只怕帝君将月主看得比一个书飞城加上一个幽逽都还要重要,没了她的消息,我们几个人的人头都难保!”   在夜无情的厉声命令下,以他为首的四大密探迅速的点过湖面,向诺伽山的对面飞去,来无影,去无踪!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敌国太子   “飞城,飞城……”   是谁的声音,柔媚清恬而饱含关怀,飞城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中昏厥,又在剧痛中惊醒,在他眼里,天空很蓝,阳光也很明媚,风很清新,但都驱不散身体的疲倦和心头的苍凉,爱一个人竟是这么的难,这么难……一只柔滑的手抚在了他的脸颊上,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飞城,何必苦了自己,你全身都是伤呀!如果我不及时赶来的话,如果……”   有碧色的衣袂迎风招扬,带来的是兰花般的幽香,飞城伸出手,握到了一条轻质的柔纱,那是女子脸上罩着的面纱,他将那层溥纱轻轻的拉了下来,看到的是一张貌美绝伦的脸,天下女子只有一人有如此魅惑接近完美的脸——幽逽。   “姐姐……”飞城发出一丝干涩的音调,愧疚道,“姐姐,你怎么出宫了?”   跪坐在他身旁的碧衣女子含着眼泪,摇了摇头,劝道:“飞城,放弃吧!好么?”   飞城愕然,幽逽便补充道:“放弃月主灵玥,放弃她,你的人生才会完整,才会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的平安的走下去!”   “不,不……”飞城脱口便否决,推开了幽逽的手,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四下寻望,找灵玥的身影,这是山峰之巅,一望无垠的雾色令他心中充满了恐慌,“玥儿呢?她为什么不在这里?她呢……”他手无足措的抓着幽逽的肩膀,紧张的问,“姐姐,你有没有看到她?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她?”   “飞城……”幽逽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失措的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她?”他的声音由紧张渐渐转为肯求,“啪——”一个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发出悲哀的脆响,幽逽肃声斥责道:“飞城,你清醒一下,好么?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义父为大哥着想,你身为文师尚书之子,怎么能做出在国婚上抢亲这等荒唐事来呢?你让义父以后怎么在朝廷上立足,让大哥以后怎么办?这些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飞城的眼睛充溢着痛苦渐渐变得哀伤如同脆弱的琉璃,他抓着幽逽的手竟无力的跪了下去,低声呻吟着:“姐姐,我真的舍弃不了,我真的是很爱很爱她呀……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想过,都想过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见不到她,我好难受好痛苦……她中了‘天泉眼’的毒,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幽逽还从来没有看到飞城释放情绪痛哭的样子,明知道会很艰难很累很痛苦,却还是要一如既往下去,明知道是错的,也要一直错下去,这就是爱情么?   难道这世间,谁都逃不过爱情的劫?   谁都逃不过,飞城如此,大哥如此,她亦如此,就连灵玥和华澈何偿也不是如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幽逽轻叹了一声,将飞城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慰道:“那就找一个无人能找得到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吧!不要再过问世事,也不要再记得那些从你人生中走过的人,包括你的亲人、朋友、那些爱过你的人……只为一人,而放弃世间所有的一切,斩断与所有人之间的联系,飞城,你能为她而舍弃这些么?”   飞城错愕的抬起了头,看着幽逽脸上不再用笑容掩饰的哀伤,问道:“姐姐,天下所有人都有爱一个人的权利,他们也不用舍弃任何东西,为什么唯独我没有?为什么……我只想看着她平安、健康、快乐的生活下去,我也可以一辈子得不到她,我真的可以做到……我只想好好爱她,不想看她难过,不想看她受伤,不想看她受‘天泉眼’至寒之毒的折磨……只有这么简单而已呀……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为什么……”   “天泉眼至寒之毒?”幽逽有些诧异,问道,“飞城,你告诉姐姐,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月主灵玥会中这种毒呢?”   “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妖怪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她给我服下了天泉眼的寒毒,又利用我将寒毒转移到了玥儿身上,现在又利用玥儿威胁我给她办事,如果我不办好她所吩咐的事情,她就不给我解药,玥儿寒毒一发作,就会……”   “老妖怪?”幽逽听得更是莫名不解,便追根究底的问,飞城也将在王宫内铃果芳香林下那一个地下密室内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白衣女童,那个让他一直查不出身份和来历的神秘人,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诡异之术,他大致的说了一遍,连幽逽都听得毛骨悚然,寻思道:“王宫内竟然藏着这样一个人,怎么连帝君都不知道?”   飞城根本没有心思来回应幽逽这最后一个问题,先前也只是顺着幽逽的提问将一些事情稀里糊涂的说了出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飞城,那个白衣女童现在何处?你知道么?”   幽逽着急的问,飞城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幽逽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自言道:“我刚才救你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飘过湖面……”   飞城蓦地抬起了头,问道:“姐姐,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因为驾驭金蚕飞蝶在高空之上,而我只注意到你,所以当时也没有看清,只是觉得有个人影从湖面上窜了过去,之后就找不到了……”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飞城突然愤怒的大叫了起来,“一定是那个老妖怪带走了玥儿,我要去找她——”   “飞城——”幽逽叫着转瞬离去的青影,欲跟着追上,不料腹中一阵疼痛,她抱着身体蹲坐了下来,已经三个多月了,眼看着腹部就要隆起来了,就这样瞒着着他也瞒不了多久了吧?   其实转念一想,她现在已经是麝月国的王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又何必再瞒着他呢?这是他的孩子,他知道以后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她打算回去以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他,至少要给他一个惊喜!   蝶翼轻轻展开,她将机关飞蝶上垂下来的蚕丝网系到了自己的身上,御风而起,向着王宫的方向飞回去,偶尔回头,看飞城奔去的方向,心中一阵感伤,飞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呀,姐姐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灵玥被一匹羊皮卷包裹着,抱着她的人将她轻轻的扔到了地上,羊皮卷展开,她的人便滚落在了一座玉石砌成的白莲花台上,四周点起的火光四射,她身上还穿着‘倾色犹香’嫁衣,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嫁衣铺在莲花台上,衬得她如同含苞欲放的花蕊,压抑着蕴集千年精华的美丽,只为最后一刻的绽放,绝代倾芳!   四周响起了一阵惊叹的喧哗!灵玥被吵醒,举目四望,高朋满座,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或是她身上的嫁衣!   “这就是二弟喜欢的女人,果然是秀色可餐,国色天香!”   忽然有人赞叹着,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她才刚清醒过来,看到的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这男人不同于她在麝月国所见过的所有男人,有着强壮伟岸的身躯,全身散发着泰山压顶的气势与野性的魅力,男人的眼睛分外的明亮,看着她时,目光中都闪烁着骇人的精光:“只可惜,不过是容易凋零的残缺的花蕊!我还真怕一用力,这女孩就会死在我手里!麝月国的女王竟是这样弱不禁风的一个女娃娃,实在是出乎我的想象……少了当的灵慧的英姿飒爽呀!”   “你是谁?快放开我!”灵玥娇声怒喝,想要爬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就在她惊惧错愕之际,一个庞大的身躯向她压了下来,她被一双大手翻过身,视线里便出现一张留着中长胡须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你是谁,你快放开我,放开我!畜生,快放开我……”灵玥害怕得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孰料,这个男人并不亲近她的身体,而只是耸动着鼻子,从她的脸一直到她的脚,一寸一寸的嗅过去,如狗一样,他是在做什么,是在闻她身上有什么气味吗?   “你是哪里来的人?为什么要抓我来此?你这个变态,你到底在干什么?”   灵玥只觉得恼羞成怒,奋力扭动着身体,想要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别动!再动,我可要忍不住了……”那男人像玩弄着一个玩偶一般捉弄着她,按住了她的香肩,笑道,“麝月国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柔中带着刚强,可供人玩赏,还可以行军打仗,难怪二弟到了这麝月国来就舍不得回去了,原来是陷入了温柔乡里,沉醉忘返……”   这个男人都在说些什么?出言竟如此轻溥,把她当玩物一样。   她刚想以月主的身份压一压这男人的锐气,却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接着这男人的话道:“太子殿下,你玩够了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女娃娃身体很脆弱,你若是逞一时之快,玩死了,我看你拿什么礼物来送给你二弟?”   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什么礼物?太子殿下?   灵玥竭力的别过脸,去看那个说话的女人,竟然就是那个白衣女童!   “你们,你们……”灵玥喘息着,看着周围一双双虎视眈眈似的眼睛,不禁悚然一惊,这些人长得都不是麝月国人的特征,看上去都很野蛮,而且粗旷魁梧得令人害怕,“你们不是我麝月国子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抓我又想干什么?”   “看上去这么柔弱,嗓音却不小!给她吃药吧!”   那应该是首领的男子似乎被扫了兴致,面上虽带着微笑,声音却沉得可怕,在他的命令下,一名年轻的男子握着一个药瓶,走到她身旁,并使劲的剥开了她的嘴唇,将瓶中一半的药都倒进了她的口中,喝了这些药后,灵玥又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只听得那男人道:“好了,时辰已到,我们尽快进城,相信我二弟应该摆好酒宴,等候着我们了!”   第一百五十章 术法续命   幽逽返回了王宫,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作宫女打扮,将换下的一身染血碧衣藏在了包袱之中。轻轻的打开华澈赐给她的凤仙阁大门,她蹑手蹑脚的向内室走去,却不料,刚一掀开珠帘,就看到一身白袍的男子坐在了一张檀香木制的桌旁。   她本是怀着一颗忐忑却很雀跃的心回来的,因为她已在心中暗发过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背叛他,以后她一定全心全意的做他的妻子,一定会放下仇恨好好的敬他爱他,在回来的一路上,她曾设想了很多将她怀孕的事情告诉他时的画面,想到他的吃惊,他的欣喜,他的宠爱,想到他会抱着她轻抚她的腹部,甚至还会想到他也会像对待灵玥一般喂她喝安胎的药……想到连自己都禁不住会发笑。   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相见,他的出现让她来不及准备,震惊令她全身发冷,双手不堪重负,包袱从素手间滑落了下来,落在地上的是她时常穿的那件幽碧风泠衣,那是他命人专门为她做的一件宝衣,绝幽碧色,风动轻泠。   现在,这件碧色的宝衣上却涂满鲜血,是她抱着飞城为他疗伤时染上去的飞城的血!   “兵师……哦,不,帝君……”   华澈的目光轻轻扫过那一件碧衣,带着一丝冷诮,看向了她,淡淡的问道:“你去哪里了?”   “帝君,我去……”   幽逽的话还没有说下去,华澈蓦地拍案站起了身,怫然大怒道:“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不,我没有,我没有背叛帝君……”幽逽知道此时如果不解释,他将永远不会原谅她,所以,她一定要告诉他真相,一定要让他明白她的心意,“帝君,我不骗你,我是去救了飞城,但是,飞城也告诉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对你对月主都十分的重要,幽逽正想要……”   “这难道还不叫背叛吗?”华澈一步步的逼近了她,猛地提起她的衣襟,将她狠狠的推到了墙角,“还是说,这是你背叛我无数次中最轻的一次背叛?”   “不,幽逽一心只为帝君,十年来帝君要幽逽办的事,幽逽一件也没有失手过,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从来就没有过……以前没有,以后也更不会有……我是你的妻子呀!虽然这十年来,你一直没有给我名分,但我却一直当你是我的夫君,一直……”   “呵,你和她一样,只是用我麝月国最强大权臣的头衔来作为庇护你们的荣耀,你们一直都在利用我给你们的一切,用身体来讨好我,然后在索取了你们最想要的一切后,再出卖我,最后再去追求你们所谓的最纯洁的爱情,是不是这样?”   华澈冷笑了起来,幽逽看着他的表情,一时间感到莫名的恐惧,因为灵玥,他是不是更加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再相信她……   “帝君,你怎么了?是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幽逽都不会离开你的,帝君,不管灵玥怎么想,我幽逽是真的……”   “我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们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永远也不需要你们用虚伪的笑容来讨好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们,你给我滚,滚……”   “不,帝君,幽逽不想离开你,你不要赶我走,幽逽是真的决定要陪你白头到老,幽逽现在还有了帝君的……”   “你不是爱着书潋泊吗?可以为了他而毁掉灵雨相陷害玉树子逸的证据,还可以为了救他而挨灵雨相一刀,你们的爱情都很伟大,是我,是我一手拆散了你们……”华澈的唇角边泛着讥诮的冷笑,而幽逽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冷寂的孤独,她还不能放弃,便跪了下来,解释道:“不,帝君,幽逽承认对潋泊有情,但那只是亲情呀,幽逽自小得他照顾,更因闯下的祸而害他折断了双退,幽逽一直视他为兄长,我们之间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呀!和帝君在一起十年了,幽逽早已输掉了自己全部的感情,早已不再是你最初认识的那个复仇女孩,早已不是了……”   “我不想再听你这些话,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来凤仙阁,我给你们,自由……”   幽逽几乎是掏心挖肺的解释了半天,最终迎来的还是这样一句绝情的话,华澈从她身旁经过,白色的衣角扫过她的脸颊,她突然感到极大的恐惧,他这一走,便是永远都不会再相见,她不甘心认命,于是,她纵身扑了过去,抓住了他的衣角,肯求道:“帝君,如果你连我都不相信的话,你的身边就没有人了,就算你夺回了灵玥,那也只是为了证明你的尊严,你依然得不到她的真心,你只会伤害她也伤害了自己,爱一个人要明白她所爱,不得已的时候,就要学会放手呀!”   “你说什么?”华澈愤怒的提起了她,冷笑道,“连你也敢斥责我?”因为情绪失控,他抓着她的衣襟狠狠的用力,甚至勒得幽逽喘不过气来,而幽逽却流着泪道:“如果你不相信我,还不如杀了我……”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吗?”他怒喝着咆哮了起来,提着幽逽的衣襟,猛一用力,在她脖子上掐出一条勒痕,看着她窒息的痛苦神情,他刹那间想起了灵玥,心又如刀割般的痛,懊悔提醒着他猛地松开了手,他蓦然转身,将幽逽猛地推倒在了地上,当他决然跳出风仙阁一步时,却听到幽逽一阵撕心裂肺的呻吟痛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华澈倏地回头,看到幽逽一身白色宫装下淌出一滩鲜血,顿时感到莫名的惊慌,他奔回了阁中,将幽逽抱了起来,看着从她身上流下来的鲜血,惊恐的问:“怎么回事?”   幽逽双手抓着自己的腹部,似要抓住那流失的生命,已是伤心欲绝,又何必言说,她只流泪而不语,华澈有些不安的急了,再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幽逽一直很想,很想为你生一个孩子……”   “那我们以后就要一个孩子……”华澈并不知道幽逽内心底的绝望,只是有些愧悔的安慰道。凤仙阁的宫女们惊惧万分的跑去唤御医,其实更害怕的还是华澈会牵怒到她们,到最后,阁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他将幽逽抱到了床塌上,看着她眼底的悲伤,照出他的卑劣和残忍。   “不会再有了,不会了,幽逽不可能会再有孩子了……”   这已经是她失去的第三个孩子了!   华澈眉宇轻动,在这冷寂的阁中沉默了半响,也许他什么都明白了,但也许什么也还不明白,幽逽突地抓住了他的手,哀声求道:“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你说——”   “不要让御医接近我,如果我幽逽过不了这一劫,也不要救我……”   “……”   “求求你,不要救我,求求你……”幽逽眼里滑出的泪光,对他来说是一种尖锐的讽刺,讽刺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讽刺他的暴虐无情么?原来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竟是这般的痛苦,到了最后,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默然的为她关上了床帐,步履沉重的走出凤仙阁,遣走了所有赶来的御医以及所有的宫女,九层白玉阶上,他站在凤仙阁的牌匾下,独自一人……   风吹起他的鬓发,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风的寒冷。   在思索了良久之后,他终于作了一个决定,以夜话飞鸟唤来轮回。   轮回的身影穿过回廊,在风中浮动,落定在了他的面前。   “澈儿哥哥,有何吩咐?”   “我要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性命。如有必要,将我一半的寿命分给她……”   轮回模糊的表情上也表露出震惊:“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要她活着!我能活多久,她就要活多久……”   “天下女人这么多,你何必吝惜这一个?”   “你不用管这么多,只需用术法延续她的生命,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她不能死!”   “天下没有这样的术法!”   “……”华澈怒瞪着轮回,说了一句令轮回也不可思议的话,“那么,从现在起,你就要修炼出这样的术法!”   轮回气得无言以对,华澈却翩然转身,走下了楼阶!   楼下,已有人正急匆匆的向他这边奔跑过来,向他禀报道:“启禀帝君,中原使者已抵达青苍门,臣已备好车轿,等帝君下旨,便去迎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笼中之凤   一共有五辆巨型马车浩浩荡荡的使进了青苍门,随行的队伍都是身高八尺有余猿臂窄腰的精壮汉子,而领首的华冠青袍男人更是高大超群,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即使是相隔十里,也能令人不寒而栗,甚至连夕沉的红日都似笼上了一层阴霾而稍显黯淡了一些,虽然那人远远的就挂着笑容,但那笑容根本柔和不了他那冷硬的面部线条!   中原御龙国使者。曜光太子。   没有骖乘、鸾驾,他一个人策马首先使进了王宫,一眼望见华澈远远相迎,他立刻停止了马蹄,展开宽大的青袍,拱手向华澈迎了上去。   “御龙国使者曜光,参见麝月国帝君,愿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虽颔首行礼,但并不下跪,华澈也笑脸相迎,示意他平身,道:“贵国为中原群龙之首,兴旺发达,举世骇名,是为我汐梦川五国之霸主,何以屈尊降贵至我海岛上的麝月国,贵邦恩宠,实令我国子民受宠若惊。”   “麝月虽小,人口不及我御龙国子民多,土地不及我御龙国广,物帛不及我御龙国丰富,但麝月国的经济、军事、文化发展却是如日中天,尤其在帝君您的冶理管辖下,麝月国更是贤才倍出,国泰民安,威震毗邻呀!”   “使者大人过奖了,大人不远千里而来,路途劳顿,不如先到我兵策府小憩,酉时摆酒馨阳殿,君臣同席畅饮如何?”   在华澈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使者曜光从他目光中看到了莫测的深意,这就是他在二十几年前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而逼出御龙国的二弟,那个三岁时就能表现出无与伦比的灵活判辨力和机智的男孩,从小就有着智慧的眼神和那个麝月国女人所给的更胜女子的俊美容颜,所以,他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   其实论英勇才干,这个外表阴柔的二弟根本不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皇子,其长相特征也根本不像他们御龙国的人,所以,他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在父皇面前参了其母华贵妃一本:二弟长得一点也不像父皇,孩儿怀疑华贵妃在麝月国的时候就已经与人媂结过姻缘了,不然,她不会嫁给了父皇后还整日郁郁寡欢,父皇,我御龙国皇族血统不可掺其污秽,被人欺骗呀!   其实那个貌美倾城的麝月国女人还不是父皇强行抢来的,他又何曾验正过那个女人的清白?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他有理可说的证据!   于是,在父皇终于忍痛割爱,调查那个女人的过去时,他用了各种手段将一些有力的证据都验证在了那个女人身上,那个女人与其子终于遭到了流放,而他便趁机对这一对母子穷追不舍的展开了追杀,可没想到年仅八岁的二弟就能与他斗智周旋,直到御龙国的边境,南海渡口边,其母以身作饵为保护他而身亡,而他竟逃过了所有追兵的视线,坐上渡船,漂洋过海,去了她母亲的故乡,不久以后,父皇领军十万攻打麝月国,出乎意料的败归,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麝月国中传出了一位年仅十二岁才智超群的军师——华澈,而他十万大军阵亡全因中了这个幼童军师的诡计。   随了母姓,改名华澈,是为不忠不孝,判国,不可饶恕!   父皇虽懊悔当年将华贵妃逼死在御龙国边境的事,却对二弟投身他国不能原谅!   若不能劝其归附中原,那就想办法杀了他!   要杀二弟何其难呀!何况现在的他更远胜当年,其雄才谋略是连他也不能及的了。   “父皇很想你。”在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太子曜光突然低声道出了这一句话。   华澈冷笑:“请使者大人谨言,我父并非皇,而且我父早已死在二十年前。”   曜光笑了笑,继续道:“二弟,当年父亲做错了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二十多年呢!我们本是同根生,理应忠于同一个祖先,延续我御龙国的理想,相煎何太急?”   华澈顿了脚步,笑道:“使者大人,朕已说过谨言,你若想套近乎,攀关系,朕若一句听得不高兴,也会立刻斩了你!”   若斩来使,就意味着两国必交战。看来,二弟是早已作好了战争的充分准备了。   曜光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随行的五辆马车,道:“我帝派我给贵国送来了一车丹砂,一车帛绢,一车黄金,还有两件国宝,以表诚意,希望能与贵国结为友谊之邦,二弟要执意留在麝月国,父皇说了,那便随你了,不过,你是他的儿子,血脉相连,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华澈的脸色一沉,从曜光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曜光又笑道:“二弟,我想不用我多说,以你的真实身份想要在麝月国安邦定天下,除了以暴政来统冶,你还能有其他办法?”   不错,麝月国信奉月神,只选灵氏一族有着月神之血的女子来继承王位,而他既非灵氏一族子裔,更非麝月国的人,若是身份暴露,势必会引起国民反对,到时候,内乱又四起,就不只是王宫里的那些宫卿大臣,而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父皇还是很爱你这个儿子的,他之所以派我来出使麝月国,也是想让我们兄弟二人增进感情,和好如初!”   “和好如初?”华澈讥诮的冷笑,“我们之前有过感情吗?”   别以为我全忘记了,我的亲生母亲就是你害死的。而我必会让整个御龙国生灵涂炭,来作为我母亲的陪葬!   提起往事,那些仇恨难免会在他心底燃烧,但是在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他必须得压抑住心中的愤怒,付之一笑,将使者迎接到兵策府。   为使者接风洗尘,一切该有的礼节都必不可少,隆重而不失威严。   设宴款待,洒足饭饱之后,便是使者展示其御龙国的特产国宝。   一箱箱丹砂、帛绢、黄金送出,作为中原最大强国的帝王倒是毫不吝啬,但在展示最后两件国宝时,使者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帝君饮酒助兴,因为最后两件国宝竟是活的宝贝。   华澈对使者的故弄炫虚却是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碍于场面,也给做足了面子。   “轰——”的一声巨响,放在馨阳殿正中的箱子突然炸开,一道水云长袖舞花弄影的飘了出来,众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那箱子中间飘出来的人影吸引住了目光。   无山水,无明月,富丽堂皇的馨阳殿竟也被一片青翠碧光渲染得如大自然一般超脱尘世,不染俗气,有雀鸣莺唱,余音回旋,大殿正中间却是一曼妙绝伦的女子起舞。   数影曼回,刹那回首姹紫嫣红,红尘徘徊,浩渺烟波布宫飞花,君子携引,雀台蹁跹,掬水深情,为蹉一世清明,一世繁华。   最骄傲的一屏,为谁而展开!   女子面罩面纱,纱落,肩头微露,现出一朵嫣红樱花,红唇轻启,如酒醉沉酣梦,千年回首,执子相依,妩媚与娇容并在,媚惑与情动并深!   华澈微翕了眼眸,这女子确实不是一般的美,却似乎有一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还是与谁长得有点相似?但他心里却是充满不屑的,是想用美人计来拉拢他么?可笑,他身边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而且,他早已对那些俗世的女子没有了多少兴趣。   “这是鄙国的舞之天后紫少漪,自小便受宫中才艺礼教之数,无论是琴舞、剑舞、画舞、歌舞、诗舞、棋舞、双人舞,还是这一支孔雀开屏舞,都可跳得是极尽艳美,无甚繁华,灵动、妖娆、缥缈,你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   殿堂内已响起了一片惊叹的欢呼,华澈却不以为然的冷笑起来:“贵国的舞之天后也能舍得送到我麝月国来,中原皇帝的奢侈大度可真让人汗颜,女人,我麝月国多的是,不缺这一个,使者大人若是喜欢可以留给自己享用!”   “帝君可是折煞我了,我皇送来的国宝,岂有再拿回去之理。我进麝月国时,听闻帝君也是初登王位,只立了后位,后宫妃子却没有一个,我带来的这名舞姬也是出自贵族名门之后,身世清白,送给帝君,也可以为帝君排忧解闷,难道不好么?”   “排忧解闷自然不错,朕也是一个极爱享受的人,不过,这名女子……”华澈看了那舞台上的美艳女子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枕思道,“也罢,那就留下来吧!”   就算是送过来的间谍,我也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便是了。”曜光太子非常豪爽的喝了一大壶酒,拍手叫绝,当气氛稍微缓和下来时,他又冷静下来,说,“还有最后一件宝物,虽称不上是我御龙国的国宝,但其折羽后的凤凰,也别有一番风情,尤其我听闻帝君正喜欢这样的‘宝贝’,帝君可有兴趣一睹其笼中之凤的绝世风华?”   华澈的眼神厉变,虽有些不解迷惑,却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一百五十二章 侍妾   还有最后一件宝物,到底是什么?   一个舞之天后就已让众人痴醉不醒,那么这最后的一宝又将是何等的惊艳?   就在众人的期待中,最后一只缀满璎珞的巨大箱子被打开,欢笑在瞬间的诧异间沉寂下来,场面一时间竟变得诡异而肃杀,再也没有一个人敢笑敢言。   当箱子四分五裂时,里面现出来的竟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而笼中正躺着一人,绝色之中出鸾凤,那正是一个身著云影彩凤宫装的少女,华丽而不失清媚,似九霄天厥落凡尘,女子双眼被一条黑布遮住,纤细的双手受缚,正竭力的摸索着一根坚固的铁栏求助,无声的乞怜与隐忍的骄傲,让文武百官看得惊心动魄。   这便是折羽过后的凤凰,没有人会忘记,国婚大典上,月主身上所著的那一身嫁衣“倾色犹香”正是这一件华艳盖世的白色缀钻绣凤服。   所谓的笼中之凤,正是他们麝月国的月主,灵玥。   无论多么的风华绝代,但被敌人困在笼中,对麝月国来说又是何等的屈辱?   百官或怫然大怒,或噤若寒蝉,都等待着帝君华澈的反应。   曜光太子静静的观察着华澈,他笃定这个一直沉稳佯装和睦的二弟必不会再冷静下去,而果然不出他所料,华澈竟猝然从龙骑上站起身来,双手握拳,全身劲气不自禁的发出,长发飞扬渲染着他的愤怒。   灵玥什么也看不见,只不停的大叫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放开我,放开我……”   “帝君,这一只凤凰送给你,你可满意?”   曜光太子满脸堆笑,华澈倏地转眼,狠狠的看向了他:“你可知她是谁?”   “当然。”曜光太子又狂饮了一杯酒,笑道,“帝君的国婚与登基大典现在可是传遍了天下,家喻户晓,废黜月主灵玥,封天下第一美人幽逽为后,改国号、年号,自称帝王,江山与美人兼得,是所有君王羡慕的好榜样呀!”   “我只问你,她是谁?”华澈脸上的怒气再也无法掩饰,弦断便可一触即发。   “麝月国最后一代月主灵玥,帝君既已灭灵氏一族,独霸麝月,平天下,何以留下这灵氏一族最后这一根独苗,斩草除根不是更好么?”   他说话时的眼神意思是,我这是以大哥的身份在帮你。   “不过,我也听说,帝君与这位亡国之主亦有一段情史,而且,帝君将这个女人看得十分重要,就像对自己的女人一样百般恩庞,所以,我还有一建议……”   “……”   “废了她,让她只能做一个女人,而不是暗藏灵氏独门密术的国主。”   “大胆——”华澈强忍了片刻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催劲十足,馨阳殿里刮过一阵疾风,“别以为是中原强国使者,朕就不敢杀你……”他这一句话又惊慑了当场在席的文武百官,中原御龙国人口就有麝月国十倍之多,若真是对抗战争起来,麝月国又有多少人力物力可以与之相搏,二十年前的御龙国十万大军被一举击破,确实得华澈一计之成,但是真的打起持久战来,一个小小的麝月国又能坚持多久?   并不是他们对自己的帝君没有信心,而是考虑到天下苍生,战争实非明智的选择。   曜光太子还是饮酒大笑,其粗旷豪迈的气度却是压了许多人的气势,唯一不被他所震慑住的可能就只有华澈。   华澈与曜光的声音都传到了灵玥的耳中,灵玥猝然一惊,低声喃喃着:“好像是恩师的声音,这到底是哪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你们快放开我——”   “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在许久得不到回应之后,被屈辱冲斥内心的灵玥也愤怒的厉声大叫了起来,清脆而绝望的娇声震天,灵玥全身亦爆发出一种强大的力量,那仿佛是潜藏在她身体里许久的力量,就在这一刻释放,便可如风卷云涌,地动山摇!   馨阳殿里再一次飓风阵阵,在座之人甚至都被吹得睁不开眼睛,而曜光却以欣赏着笼中之凤一样,露出了迫切期待看到什么的笑容。   “终于是爆发出来了呀!当凤凰折羽,当天生的骄傲被贱踏在脚下,唯有最真实的力量才可以让她变得坚强,就像当年的灵慧一样!”   曜光大叹,似乎遥想到了当年的某一段时光,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令他有过刹那间永恒的心动,但当他看到灵玥时,不免有一点失望,这个女子并不十分像她!   灵玥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力量竟将困着她的铁笼都震了开,四面铁栏一根根的倒下,手中绳断,眼睛上的黑布落下,她终于解开了束缚,缓缓抬眼,看向了四周。   她所熟悉的馨阳殿,她所熟悉的环境,她的家,不,现在已不是她的家……   她所熟悉的人。当她的目光与华澈交接,那个与她长伴了十几年最最熟悉的面孔竟让她在一瞬间有了陌生而心悸的感觉。   不,那也不再是她如同亲人般的恩师,而是……主宰她命运的敌人!   她也不再有眼泪,虽然在此刻见到曾经宠爱过她庇护过她的人,她很想哭,但是,她的家族,她的责任,她的人生以及她此刻最为可怕的孤独提醒着她,不要哭。   不要哭。至少不要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哭。   灵玥按在地上的手渐渐抓紧,虽然手在颤抖,但她竭力掩饰住内心的慌乱与恐惧。   又回到这个地方来了么?不能退缩,再也不能退缩,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她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华澈看着她无助的表情,本来很想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但是她眼中坚毅而恨的目光却让他退了回去。   曜光像看戏剧一般的看着这一切,作为旁观者,他虽不能体会到两人心中的痛苦与彷徨,但是如此凄美的默默相对却实在是令人有些震憾,还有些心酸。   他习惯了当一个鉴赏者,用自己设下的局来鉴赏别人的痛苦,然后满足的笑。   就像当年看着那个貌美绝伦的华贵妃死在他手里一样,觉得快乐!   灵玥缓缓的站起身来,身影翩翩,虽看似摇摇欲坠,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华澈,华冠早已坠,鬓松而垂,一头青丝披拂了下来,掩了她腮边的一片病态的嫣红。她蹙紧了眉宇,抚紧了腹部,一步一个趔趄。   她所走过的路,所有人竟然看见,一袭华纱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华澈的视线全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注意她走过的路,却一直在克制自己的内心,尽管这个时候,其实他很想去牵她的手,很想立刻将她抱在怀里,或是责骂,或是安抚,或是亲吻她的脸,很想……   但是,帝王的尊严,是一个致命的禁锢。不可逾越。   最后一步,她如同耗尽了全身的力量,倒在了他的脚下,或是跪在了他的脚下。   “民女灵玥,拜见帝君,愿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字字如玉掷盘,却字字如敲击在他的心里。他伸出去的手刚要去握紧她的柔荑,却又触电似的收了回去,理智让他变得异常冷漠无情,因为他绝不能让曜光看见他的弱点,二十多年前的兄弟相争,他已失去了最爱他的母亲,二十多年后,他亦绝不会输给这个阴险狡诈的兄长。   他眼底的柔情也被他自己一点一点的封印。   “恩师,这是玥儿最后一次叫你恩师。”她忽然道,“灵氏已亡,只余我灵玥,现改朝换代,无战争,无叛乱,帝君得天下,必冶国以仁道,方可得民心,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我灵玥,愿以亡魂祭,成就你千古美名!”   “恩师,爱我麝月,好么?爱我麝月国,不管你是什么人……”   她抬头,苍白的笑容令人心痛,然后,笑得释然,亦笑得决然。突然之间,她站起了身,舞袖迎风之间,拔下了发髻间的碧玉簪,欲刺向自己的咽喉,她的动作已是极快,却也逃不过华澈的手,皓腕盈握在了他手里,她整个身躯都被他的力量带动,依附在了他的身上,而他也可以趁此机会将唇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我不爱麝月,我只爱你灵玥,若你亡,国就亡。”   “咔嚓”一声,碧玉簪落在地上碎成粉沫,灵玥身体一软,又跪倒在了地上。   “你想要我怎么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本想给你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让你戴上王后的冠冕,但是,你却在国婚大典上和别人逃走了,不计后果,不顾尊严,那么……”华澈的声音忽地冷沉,又忽地提高,“你就做我的一个侍妾吧!从今以后改名华姓,世上不会再有灵玥这个人!”   众臣震惊,灵玥亦是全身一颤,意想不到的愕然望向了他,这是保护她性命最好的方式,却也是最伤害她的方式,要她活着,却不给她留活着的尊严。   纵然华澈心底藏着担忧与伤感,却还是毅然冷绝的下了一个命令:“将她带下去!移居青鸾阁,禁足,从此不可让她踏出青鸾阁半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后的缠绵   一场隆重的接风宴不欢而散,华澈吩咐人将曜光太子安顿在了客居的驿馆后,忧急匆匆的赶到了青鸾阁,为灵玥请来的太医在阁中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才一个一个的摇头走了出来,见到华澈,五名御医“扑通”一声,齐齐的跪倒在了地上。   “月主身体怎么样?”他的一声厉问吓得几名御医猛打寒颤,容不得等待,他又再一次不耐烦的问了一句,“灵玥现在怎么样?”   “回……回禀帝君,月主身体极其虚弱,似乎还饮过寒性极强的堕胎药,已……已经小产……”那御医结结巴巴的终于将一句话说完,便又立刻在地上猛磕响头,凄声求饶道,“帝君饶命,臣已经尽力了,事实上,月主早就已动了胎气,龙子在一个时辰以前就已经……就已经流失了……”   “一群没用的废物,都给我滚!”   华澈怒吼的声音如雷中天,就连青鸾阁大门上的金锁都被震了下来,五名御医又听到了骨骼错开的声音,逼人的杀气透骨而来,还好是滚,而不是杀,于是,几名御医连滚带爬的避开了他,向院外逃了出去。   就在今天,他连续失去了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一个是被他失手所杀,而另一个却是被她所杀么?难道这就是天意?   灵玥还在阁中娇声的呻吟哭泣,她在哭什么?   华澈轻扣了门,有侍候灵玥的丫鬟立刻将门打开,见是华澈,也脸色一白,神色慌张的跪迎:“奴婢参见帝君,奴婢不知帝君驾临,未示远迎,还望帝君恕罪!”   华澈没有理会这个丫鬟,径直走向了卧在床塌上的灵玥,本是埋头哭泣的她一听到丫鬟的声音,立刻就抹干了眼泪,抬起了头,当她望向他的时候,她的脸上却再也没有脆弱的表情,而是显得悲伤而沉寂,仿佛已心如死灰。   两人之间不再有一丝亲切温情,便存在了敬畏的距离。灵玥跳下了床塌,向他跪了下来:“灵玥参见帝君!”   “你觉得甘心么?”华澈突然问道,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似愤怒又似心疼的道了一句,“起来——”   灵玥被他拉起了身,却又低下头去,十分冷静的道了一句:“帝君来青鸾阁看望灵玥,灵玥感激不尽,敢问帝君还有其他事么?”   看着灵玥一副拒之门外的表情,华澈心中一阵冷笑,随手抓了桌上一副药材,冷道:“将这些药全部吃了,养好身体了,再来见我!”   “是,帝君,灵玥谨遵命令!”   灵玥木讷的回答着,华澈更是愤怒,两人的谈话无法再进行下去,华澈便甩了袍袖,大步跨出青鸾阁外,而看守灵玥的宫女便立刻关上了门,又是软禁,从此不能踏出青鸾阁半步。灵玥一个人独自疗养着心底的伤口,猛然间,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干呕咳嗽,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又失去了一个孩子,无论是从身体还是从心理上都是饱受摧残,她想,她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没有了子逸表哥,没有了雨霏表姐,没有了飞城哥哥,她一个人能支撑多久?   “咳咳,咳咳咳……”她的咳声清浅而悲凉,连看守她的宫女们都听得有些余心不忍,婢女小叶子连忙端了一碗药到灵玥面前,边哄边催促道:“月主,快把药都喝了吧!喝了身体才会好一些呀!养好了身体,才能做其他事情呀!”   “没有用的,喝这些都没有用,你们都不用管我,不要管我……”灵玥突地将小叶子手中的药碗推了开,药水全泼洒在了地上,散发出苦涩的味道,小叶子慌忙的收捡着残片,灵玥却倒在了地上,一边握拳捶打着地面,一边低声啜泣了起来:“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为什么?”   一定,一定是那个高大粗犷的异族男子给她喝的药致使她流产,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害她,他们到底是谁?   灵玥哭得伤心欲绝,宫女们无论怎样劝说,都无法停止她的眼泪,更无法冶愈她心中巨大的伤口。   青鸾阁的门忽然打开,地上打落一道修长的影子,宫女们警觉性的抬头,看到阳光下正立着一个头罩斗笠的白衣人,那人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有做,却令宫女们模糊了意识,不禁眼前一花,都昏倒在了地上。   那人走进了青鸾阁,并将门轻轻合上,灵玥还在沉痛之中,无心留意身边所发生的事情,那人却无声无息的蹲在了她身旁,指间垂落一片青叶,他将青叶含在唇瓣之间,吹出一曲清澈动听的天籁之音,时而飘忽淜滂,时而静脉优雅,时而激飏熛怒,时而低回婉转,让人很容易想到高山之壮丽,流水之柔情。听得这样的曲音,灵玥心中的痛苦似减轻了一分,她望向了这个含叶而歌的人,斗笠掩映着的容貌,一身雪白的长衫,难道不正是她所依赖并思念的子逸表哥么?   自法场劫难之后,她便完全失去了子逸表哥的消息,就连华澈也不知其去向。   难道他一直在宫中,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真实的么?   “子逸表哥,你是不是子逸表哥?”   灵玥欣喜而迫不及待的问,那人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不是。但是,我受他所托,将这一根竹签送给你。”他手腕一翻,果然现出一根竹签,灵玥从他手中取过竹签,看到上面刻着几个隽秀的小楷:生不易但求生,争不易而但求无悔,与子同在。   “子逸表哥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活着,是么?”   与子同在。灵玥心中狂喜,子逸表哥是说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和她在一起么?   那么,有他的支持和帮助,她便不再是孤独一人了,不再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和痛苦,不再这么孤立无助下去。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么?你能帮我……”   灵玥急切的问,再次望向那个头戴斗笠的白衣人时,那人竟然突然消失了一般,不复存在了,就像梦一样。   但她手中还握着那根竹签。她就握着这根竹签痴痴的坐在地上沉思了很久很久,久到已不知夜幕降临,当身旁的宫女都苏醒,大惊望向她时,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月主,夜已深了,奴婢为您洗浴之后,就寝吧!”   宫女们还是不停的强调要她保重身体,因为她的性命很直接的影响到她们这些宫女们的性命,若月主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恐怕首先丧命的会是她们这些宫女们。   灵玥也并没有为难她们,任她们牵手进浴池,任她们脱下她身上所有的衣服,任她们在她身上揉捏搓洗,直到最后披上宽大的衾衣,走进寝宫。   洗去了一身的尘土,出浴的她又是分外容光焕发,清澈动人。   可就在她刚要躺上床睡觉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击声,小叶子去开了门,却见是兵策府上一位熟识的宫女走了进来。   “千莉姐姐,深夜来此,是帝君有什么吩咐吗?”   那被称呼为千利的丫鬟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灵玥,笑道:“帝君有令,请月主到兵策府卧龙居,侍寝。”   灵玥刚闭上的眸子陡地睁开,不可思议的望向了千利,而千利却堆着一脸温柔的笑:“请月主即刻起行,随我至兵策府。若帝君久不见月主到来,千利必会受罚,还请月主体谅奴婢。”   在被褥的掩盖下,灵玥的手指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吩咐小叶子扶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衣,便跟随着千利一起走出了青鸾阁。   这一天夜里,华澈喝了很多酒,从来没有醉过的他却在今晚醉了。当灵玥走进他的卧龙居时,他也正伏倒在了一张桌上,但当她唤了一声:“帝君”的时候,他又似完全清醒般的抬起了头,一手抚额,无比冷酷而无比忧伤的看向了她。   “你来了。”   灵玥点头不语。他又问:“为什么不说话?”   灵玥虽然身体在发颤,却还是不说话。而他却更是恼怒了,走到了她面前:“是没有话可说么?那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灵玥还只是点头。他在心中沉沉的叹了口气,问:“为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你就这么恨我么?”   灵玥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什么,却忽然发现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将衣服脱下!”他突然厉声命令道。灵玥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他却逼近了她,再次命令道,“既然选择了服从,就应该听清我的命令,脱下!”   灵玥咬紧了樱唇,眼中渗出点点泪光,她闭上了眼睛,手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拉开了外衣上的锦带,一身袍子渐渐从肩头滑到了地上,莲花灯映射着她粉嫩的肌肤,呈现出诱人的色彩。华澈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肩,以悲哀致极的语气说道:“你觉得耻辱么?可你有没有想过,在国婚大典上,你将我们的婚约弃之如屏履,跟别的男人私奔,这对我来说,又是何等的耻辱?”   “我纵容你,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可到最后,我还是把你留在了身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有很多人想要杀你,但是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我让书飞城带走了你,可结果是什么?”   “你又落到了别人手中,被装进笼子里送到我面前,这,又是何等的耻辱?”   “灵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真以为我的宽容与大度是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你真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我不会累吗?”   “也有很多人想要杀我,你知不知道?只要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我怕我以后没有多少精力可以照顾你的周全了。”   “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将你永远的囚禁在我身边,我只能这样做……”   他的每一句话都毫不留情,却是真正的说出了肺腑之言,原来他也会被伤得肝肠寸断,甚至万劫不复。灵玥的眼中终于落下了泪,任凭他的双手从肩头滑下,一直抚向她的腰间,他将她横抱了起来,覆压在床塌上,爱恨相织的缠绵。   酒后的放纵,不再有一丝怜悯,即便她的身体已脆弱到了极致,即便他已在她的肌肤上蹂躏出血丝,即便她气喘微微的请求他的宽恕,他也无法停止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灵魂   那一天夜里,月光仿若破碎了一般,在宫灯照亮的亭院里洒下了一片又一片的光雨,飞逝的流星打破了平静的夜空,有发光的鸟仿若荡漾在水中的波光,在那一轮圆月周围忽闪忽黯的飞翔。   有人坐在亭院中把酒赏月,也有人吟诗作赋,有人嬉戏,也有人轻歌曼舞。   “那一颗星终于是要落了……”亭院里响起一声悲悯的叹息,有紫色的蝶飞舞,落在了一个女童的手心,女童听着这一声叹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坐在亭中喝酒的曜光太子,感慨道:“有人说,每一只蝴蝶都是花谢以后的灵魂,那么这破碎的月光又该是谁的灵魂?”   “你总是喜欢以一个善良女神的慈悲去感慨那些逝去的生命,而那些生命却都是因为你而逝去,灵纭,你可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虚伪的女人。”   “我的虚伪正配得上你的假仁假义。言归正传,我小侄女是不是被你给毒死的?”   “可是毒药是你给我的……”   “所以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女童忽然仰首望向天空,看到那一轮明月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她的眼中竟然也淌下了泪水,“她是我最爱的那个人的女儿,我很难过。”   “虚伪。你分明是害怕华澈会查出你的身份,要知道,从玉树子逸被释放出天牢的那时起,他就已经嗅到你的气味了。”   “真正的玉树子逸现在到底在哪里?”   曜光看了看女童充满紧张的神情,在说话前,总不忘先饮一大壶酒,享受酒水淋漓全身的快感,然后拊掌而笑:“他一直在我们之中,从与你会合的那时起……”   “我从法场上救出来的玉树子逸是真正的玉树子逸,虽然华澈制造谣言,说这个玉树子逸是假的,就连他自己也说自己是假的,但真假岂能瞒过我的眼睛。”   女童的眼色变了变,冰冷而凌厉,她知道曜光太子身边有一位从未露面过亦从未说过一句话的谋士,难道说那位谋士就是玉树子逸?   “不可能。”女童陡地提高了音量,声音沙哑而低沉,“玉树子逸绝不可能真正的叛国,他那些罪名都是华澈为了将其收为己用而胡编乱造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他贡献我麝月国的朝廷。而且……”女童的眼睛如同灯火一般亮了又灭,竟有些害怕的颤抖起来,“而且,当你喂灵玥喝下毒药的时候,他也应该站出来阻止,如果他当时在场的话?”   曜光又是大笑了起来,仿佛觉得女童的话过于天真,他耐心的解释道:“如果我说玉树子逸也是我御龙国的人,你信不信?”   女童的眼神里露出无比的震惊,曜光太子又道:“不错,他的母亲确实是灵紫露,也是你的姐妹,是麝月国的人,但是他的父亲玉树临风却是我御龙国的人。我中原子随父姓,他也姓玉,而且他从小就得父亲的教育,学习我御龙国的文化与历史,一个从小受我国文史熏陶和影响的孩子,你想,他长大以后,到底会效忠于谁?”   女童终于无话可说,就在曜光太子的掌声之中,她的背后悄然走来了一个人。   “谁?”她警觉性的转身,见一斗戴斗笠的白衣人正从月光下走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曜光身边这位谋士的身份,可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玉树子逸。   玉树子逸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在亭阶下单膝下跪,向曜光太子行礼道:“玉树子逸参见太子殿下!”   “当自己的真实身份无法再掩盖的时候,你就只有真正的效忠于我。不管你是为了麝月国,还是为了我中原御龙国,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打垮我二弟华澈。”   曜光大步走到了他面前,如同君王一般礼贤下士,将他拉了起来,笑道:“起来吧!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我的属下,你父亲玉树临风还是我御龙国的骁骑大将军,在我父皇征战四方时,他还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之美名,我父皇至今提起仍赞不绝口。”   “多谢中原皇帝还记得我父,我父能得皇帝赏识,乃是我世代之荣耀。”   玉树子逸的声音平静不惊波澜,曜光太子似乎不高兴了,叹道:“你这些话就说得有些不中听了,都说了,我没有当你是我的属下,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或者结拜为兄弟,更好……”曜光似乎兴致犹为高昂,拉了玉树子逸入座,连忙招呼人拿了几坛酒来,一边给玉树子逸倒酒,一边大笑道:“来来来,我们今天就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太子殿下……”玉树子逸刚想要阻止,没想到这中原的太子就是豪爽,他还没反应过来,曜光就已拿刀割破了手腕,在一大碗酒中滴落大片鲜血,然后把刀子递给了他,玉树子逸见推辞不下,只好照做,与之痛饮。   没有人瞧见他在酒中落下的泪,泪与血一起饮进肚腹,便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却,更要放得下,“干,来来来,快干……”耳边不停的响着曜光太子的大喝,玉树子逸也不作推却,将一坛酒喝了下去。但在喝的过程中,他反而更加的清醒过来,曜光太子为什么会如此胜情的与他畅饮,莫不是……   想套他的话,探他的内心?   果然,在他佯装酒醉沉酣时,曜光太子便开始向他提问,还好他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神经太过麻痹,所以他提出的那些问题,他都能应付。   “你父亲和母亲所忠于的国家都不一样,你心里到底更爱麝月国,还是更爱我御龙国?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父亲教导过我,男儿该志在四方,所以无关麝月国,御龙国,我爱的是,汐梦川!”   “好,有志气,我喜欢这个理想!”   “那么,你到底是华澈派过来的卧底?还是真正的想要投靠于我?”   “华澈杀我母亲,害我表妹,我与他势不两立……”   “那就是说,站在我这一边,与我合作,效忠于我?”   “……是。”   一觉至天明。当清晨的磬声鸣响,兵策府卧龙居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所有听到声音的侍卫宫女们都慌不失迭的赶至了卧龙居门前,除了幽逽,没有人敢进去,而自幽逽进去后,卧龙居的门便反锁,再也打不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若是帝君遇刺,出了事,你们该担当何罪?”侍卫宫娥们里站出来说话的是华澈刚纳入后宫之中的舞之天后紫少漪,她还是一身雀翎装,风姿妖娆而高华,妩媚不染纤尘。   “没有帝君的命令,谁也不敢进卧龙居。”终于有侍卫谨慎的作答。   “你们一个个猪脑袋呀!现在是帝君遇到了刺客,性命悠关之际,他还哪有空闲来命令你们,你们这些做臣子做奴仆的都是干什么用的,难道非要等到人快要死了,你们才去救吗?”   “紫贵妃,这里是兵策府,你以后说话要小心点,否则性命难保!”   蓝少郎对那活泼张扬的女子斥责了一番,便走到了卧龙居的门前,轻轻的敲门问道:“帝君,发生了什么事,臣可以进来吗?”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又连续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实在是有些担忧害怕,他便准备撞门而入,可没想到门又忽然开了,开门的人是幽逽。   幽逽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蓝少郎颔首行礼道:“参见幽逽宫主,不知帝君……”   “帝君无恙,蓝少郎不必担心,还是不要违背了帝君的命令,所有人都不得再靠近卧龙居一步,帝君的饮食起居以后都由我幽逽来全全负责,其他人如果没有得到命令都不能再踏进卧龙居,包括……”幽逽的目光冷冷的扫了扫那个美艳的舞姬,“这位新封的紫贵妃。”   “好了,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侍卫宫女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听错了么?明明那一声叫喊是从卧龙居里传出来的,但是,又不可能都听错吧!   “唉!”叹息声随了晨风,聚在卧龙居门前的人又散开,紫少漪在临走前望了那卧龙居一眼,目光好像能穿透那扇门,看到什么似的,星光灿然的一亮,才慢慢走开。   蓝少郎欲行离去,幽逽叫住了他,道:“蓝少公子,帝君让我代传一道命令。”   “幽逽宫主请吩咐!”   “全城搜寻公子莲汐!”   蓝少郎露出不解的神情,幽逽又肃然道:“你不用问为什么?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请将公子莲汐请到王宫里来!”   “是。”蓝少郎接了命令,告退离去。   看着蓝少郎已走远,幽逽终于禁不住捂口低声啜泣起来。她关上了卧龙居的门,看着房中发丝凌乱,一时间显得无比颓唐的男子,顿觉心在一片片的碎裂,痛到感觉不到疼痛,她走到他面前,和他一同跪了下来。   “帝君,会好起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她会好起来的。”   “昨天晚上,她一直在求我,一直在求我……”   “……”如果换成是幽逽,你也会这般难过么?   其实我也只能陪你度过三个月的余生了,轮回术师虽救了我,帮我续了寿命,但我只要了三个月的寿命,三个月的时间对于我幽逽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答应他,用最后的光阴,也是我幽逽最鼎盛的年华,真心的爱你一次。   “帝君……”他双目中含了如同水钻般的光芒,似要汇堕成泪珠落下,幽逽情不自禁的将他拥进了怀里。   窗外,一道雪色大氅的少女身影倏然闪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下为聘   造物主的手可真是神奇,她布置了这个瑰丽而奇妙的世界,施予万物生命,可普天之下,芸芸众生,所有在人世间挣扎的人类都不过是一个棋盘上的棋子。生老病死,爱恨别离,都不过是让人尝尽世间所有的痛,痛过之后,却还会有人问你:你快乐吗?   我快乐。如果那些悲欢离合都是无法突破的心底的孽障,那么我更要以乐观的心去面对,所以,无论你怎样折磨我,我都不忘记,快乐。   “啊啊啊~~”远山瀑布倾挂,被山石打碎的水流如流光分梳,玉树子逸奔至了瀑布下,任暴雨冲袭而下,洗去他满身的酒气,他仰望着苍穹,仿佛从天空中又看到了那一双纯澈的眼睛,“子逸表哥,玥儿一定会记住你的话,玥儿会好好活下去的……”   生不易但求生。生不易,但一定要求生。与子,同在。   玉树子逸奔进瀑布下的河流,雨浸湿了一身白衣,或是泪满湿襟,他的拳头不停的捶向了湖面,水面上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淹没了他自己,更淹没了他的理智。   “如果你不告诉他这一切,也许他不会这么痛苦。”白衣女童与曜光太子又并肩立于山峰之巅,“我只是想让他更恨华澈,如此意志或许会更坚定一些。”曜光太子回答道。   “可是你知道吗?今天早朝的时候,华澈牵着灵玥的手一同上了朝,而且,他还为灵玥恢复了月主的身份,与之共执朝政。”   “竟然还有这等奇事?”曜光眼睛一亮,“你也去上了早朝?”   “我有分身化影之术,让我的灵魂移至朝堂,别人看不到我,但我可以看到一切,包括每一个人的眼神。”   “虽然变得如同女娃娃一般,但是你的本领与智慧还是不得不令我佩服。”曜光话锋一转,问道,“下一颗棋子该怎样摆放?”   “找不到灵玥的书飞城,现在一定快要急疯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要去为他指引一条道路。”   “我真的很不喜欢棒打鸳鸯,因为这真的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既然他们是互相爱着对方,为什么不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在一起。”   “好吧,我已经习惯了你的虚伪。你可以,继续虚伪下去!”   “哈哈哈……曜光太子,我们再见,其实到了最后,将会是你我二人之间的较量。”   白衣女童从山头掠过,如同一缕白色而妖异的灵魂,她可以飘到无处不在,青山碧水化无垠,在诺伽山的山脚下,她找到了书飞城。   如果你翻山跃岭找遍了大江山河,却还是找不到你想找的那个人,那么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起点,相遇的地方,或是分别的地方。   书飞城便是选择了这个与灵玥分别的地方,望着那湖面上飘逸着的光芒剪影发怔,如果她找不到我的话,她一定会回到这里来,一定会的……   山风起骤,揽碧春雨,烟袅似柳,倾色犹梦。   他站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也有人来找过他,但都被他赶走了,这个时候,他已没有心情陪着他的那些江湖朋友们喝酒玩耍。   “所以,你一定要将她找回来呀!”   风里卷来一个人的声音,他望向前方时,湖光乍然,光芒四射,刺伤了眼睛,可他的视线里却出现了那个白衣女童的身影。   “是你,你把玥儿带到哪里去了?”飞城咬牙切齿,奔向湖中,就要抓着那女童一阵猛打,那女童却忽地又变到了他身后,笑道:“书飞城,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难道你没有看天下告示,灵玥已回到了宫中,现在又坐上她的月主之位了吗?华澈虽未封她为后,可是她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呀!”   “你说什么?你说玥儿又回到了宫中?是不是你把她送回去的?是不是你?”   “唉,要我怎么说才好呢,是她自己要回去的呀!她不想连累你,所以她自己回去了,她还说,爱一个人,请一定要为了她活下去,因为人只要活着,才会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书飞城听得似懂非懂,却是感触极深,是的,只要人活着,就一定有重聚的机会。所以,他不会轻易的放弃生命,他一定要找到玥儿,一定会有那一天。   “我想见她,只想见她,只要看到她过得好,我会立刻离开!永远不会再干涉她的生活。”飞城似自言自语,又似在与白衣女童说话。白衣女童却笑了,道:“但如果她过得不好呢?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华澈对她不好,我一定会号聚群雄,杀进兴阳城,为她夺回灵氏江山,送她天下之聘礼!”飞城的眼里顿时杀气腾腾,似已忍到了极限,想要给她幸福,抢夺不可以,逃亡不可以,那么就要与华澈站在同一个高度上,与之争江山,许她天下!   “如果,你早有这样的觉悟,该有多好!可惜的是,你的这个理想却是因为一个女人,很有可能会成也灵玥,败也灵玥。”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理想,老妖婆,别想拿这条理由来取笑我,你要是废话已完,就赶紧给我解药,我要进宫去看玥儿!”   白衣女童噗哧一声笑,叹了一声:“毕竟是孩子呀!还是太不懂事了。”   “不要总是将孩子挂在嘴边,本少侠可是听得浑身寒毛竖立,你现在几百岁了,都修练成什么精了?”   “罢了,你就当我是几百年的老妖怪吧!反正这个外号我也听习惯了。”白衣女童将一青瓷瓶扔到了飞城手中,“解药我给你,书飞城,你若是真有志气,我劝你,还是去请公子莲汐帮忙,如你所说,号聚群雄,杀进兴阳城,占领王宫,要想打败华澈,夺得灵氏江山,没有公子莲汐对抗术师轮回还真是一点也不行呀!”   “好吧,好话我已经说尽了,你拿着解药去宫里找心上人去吧!”   “对了。她现在——在青鸾阁。”   女童神出鬼没,又消失在水流尽头。而飞城也片刻都不耽误,腾云驾雾一般的飞行,从日升到日落,一天都没有停歇下来,直奔王宫之中。   他的轻功已达到了掩人耳目、静而无风的境界,所以也没有人会发现他。   在王宫里找到了青鸾阁,他如以往一样,揭瓦而下,静鸾阁的婢女们都被他制住了穴道,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床塌上果然躺着灵玥,他所朝思暮想的女孩,眉间的一朵桃嫣鲜艳欲滴,仿若花的眼泪令人心碎。当他走到床前时,已入睡的女孩也似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苏醒,“飞城哥哥——”她激动的低唤了一声,连忙光脚从床塌上落了下来,扑进飞城的怀里,哭道,“飞城哥哥,我好想你,玥儿好想你,你带我走,好么?”   “玥儿——”飞城何偿又不想带她走,可是每逃一次都是对她的伤害,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已不想再冒这个险,哽咽了半响,他问道,“你回来以后,过得好么?我的意思是……是他对你好么?”   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灵玥便呜咽一声哭了起来,幽怨低声道:“恩师,他其实一点也不爱玥儿,他爱的是幽逽姐姐,而玥儿对他来说,只是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他已杀了我灵氏一族很多人了,现在只剩下我了……只有我一人还活在这世上……”   飞城有一丝的愕然,以往灵玥为了不让他难过,从未提过往事,亦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甚至还觉得,华澈对她还是很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灵玥已如此的痛恨华澈,她又是真的痛恨华澈么?抑或还存在一丝感情,哪怕是亲情?   “玥儿,他有没有……有没有欺负……”飞城一句话还没有问完,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立刻身形一闪,躲了起来,至于藏在了何处,连灵玥也没有看清。   “笃笃笃……”传来一阵敲门声。灵玥去开了门,却见正是华澈,“恩……恩师……”她的脸色霎时苍白,随着华澈前进的脚步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床边,“扑通”一下,坐在了床上。华澈冷寒的双目扫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的宫女,淡然问道:“你打昏了她们,是想要逃走么?”   “不不不,恩师,我……”灵玥着急的摆手,想要辩解,华澈却拿住了她的手腕,欺近了她,冷道,“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这些没用的宫女,我明日将会处决掉,我会换一批新的宫女给你,只有这里最安全,你永远也别想着怎么逃出去!”   灵玥被抓痛了手,急得直掉眼泪。华澈忽然闭了眼睛,背过身去,暗自叹了一声:“我将永远都不会再碰你,你好好休息吧!”   那一夜,已成为他心中的忌惮。他关上了门,徜徉在初升的月光下,只觉心堵得无比沉痛,就连月光下闪动的那些飞舞的蝶都会让他神往似的想到过去。   那个安静的女孩坐在一架巨大的古琴前,一边纤指试拨着琴弦,一边扑扇着一双灵魅的眼睛静静的望着他,她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信任,“恩师,玥儿已经很努力的学了,为什么弹出来的琴声就是没有恩师的好听呢?玥儿是不是……太笨了……”   “我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笨呢?来,恩师教你怎么弹,这只手应该放在这里,而这一只手应该放在,这里……还有手指弯屈应该是这样……再弹一次听听……”   “嗯。好。”琴声如溪泉,如同吸引了月光一般,浮华流动,照亮了女孩粉雕玉琢的肌肤,清澈如水一般的眼,真是如同月光一样洁白透明的灵魂呀,窗外飞来了很多闪发着夜光的蝴蝶,女孩惊喜般的大叫起来:“呀,好多漂亮的飞蝶!”   “是呀,玥儿的琴声连美丽的蝴蝶都吸引过来了呢……”   “嘻嘻,还是恩师教的好。玥儿还是不及恩师聪明呀,学了好久才学会呢!”   玥儿,等你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娶你为妻!我将以整个汐梦川天下为聘礼,以皇后的冠冕为凤冠,以五国河山为我们婚礼的殿堂,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间最幸福最让人羡慕的新娘。   “他就是这样对你的?”飞城从床后现身出来,看到灵玥坐在床塌上流着泪,心疼而愤慨的问,“他现在就是这样对你的?”   灵玥抹着眼泪,嘤泣着又扑进了他的怀里,哭诉道:“飞城哥哥,你带玥儿走吧!玥儿在这座王宫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飞城抱紧了她,良久,终于许下一个承诺:“玥儿,你等我,我一定会再来王宫,光明正大的将你带出去,我一定会的……他能许你天下,我也能!”   再来,便是生死决战!飞城恨恨的咬了牙,忍痛将灵玥推了开,向阁外飞了出去。   “飞城哥哥,你去哪里呀?”   “三日之后,我必来救你出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起义造反   “书飞城,终于是要起义反周了!”   美幻伦宫里,一块巨大的寒冰上布置着黑白各一半的棋子,棋子被踩在脚下,也如花台一般大小,冰色的玉石上寒光煎影,流金泻紫,女童从巨大的棋盘上跳过,拂袖拈花间,已有一子被她踢了出去,水中的莲应声飞起,花瓣云落满地。   “是呀!这一招棋还是你下得好,但是,虽是反了,胜负仍未定。”   曜光太子隔空推动棋盘上的棋子,一子滑过,十六子因其而动,战场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满展愁云,白衣女童嚼了一片花瓣,含笑道:“胜负永远都是一个未知数,关键是你有没有命一直看到最后,所以,还是命最为重要!”   “你是不是想说,我已经老了,而你还很,很年轻!”   曜光强调了一个很字,但微带一丝讽刺,女童笑而不语,曜光忽然翻手,疾风骤雨随之而来,扫荡空了棋盘上的棋,冰棋化为水滴,莲花池中又涨了一寸。   “收棋。今天到此为止,和你说话真是有一点累,我现在要喝酒!”   “奉陪!”   书飞城已打着反周复灵的旗号,领着数万武林人士攻入了兴阳城,城中守卫未及应战就已被万马踏成浆泥,这一天,天色昏沉,正下着濛濛细雨,车马碾过泥泞之路,留下蜿蜒血泊的痕迹。   “真是如战神一般的力量呀!”有亲眼目睹其战势者叫嚎感慨,麝月国又迎来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战争,可悲的却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但在此战乱发起之时,城中亦有传言,亦云,帝君华澈才真是御龙国派来我麝月国的奸细,独揽大权,灭尽灵氏一族,自登王位,那全是他与中原皇帝策划好的一场阴谋,一切布局就绪,他现在已是麝月国的帝君,但却是流着中原御龙国皇族之血的帝君。   真是奸诈呀!他才是我麝月国最大的敌人!   知道真相后的百姓纷纷响应书飞城的号召,参加了他所组织的起义军,所以这一支举着“灵”旗的军队是越来越壮大,所有英雄豪杰对他伏首称臣,喊着“反周复灵,救出月主灵玥,复兴麝月国”的口号。   皇城外,起义军已聚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有金钩云梯不断的攀上城墙,一批又一批武艺高强的江湖人飞进了王宫,其势之汹,令人闻风丧胆!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最具影响力的叛乱,王城三十六宫七十二殿几乎一半都被判军血洗而占领,有记录历史的史官亦在这场叛乱之中死去,但那样真实的历史却还是被刻在了一卷又一卷的竹简上,据说这一场叛乱虽是以书飞城为领袖,但后来,那些起义军已脱离了他的掌控,变得如同虎豹一般的噬血如狂,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原来并非真正的效忠于他呀!那些加盟的起义军竟然有一半的人并非我麝月国的人,又被利用了,竟然又被利用了……   狼子野心,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帝君华澈都留下了千古骂名。   真正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却还远在棋盘上含笑得意的对奕!   “帝君,有敌军已打入兵策府来了,三万兵马,我府中精兵已调出了一大半,恐怕无全力抵抗,所以,臣请帝君暂且移驾兵策府外,以保帝君之周全!”   蓝少郎持刀而跪,已急得满头大汗,他本该熟知帝君华澈的脾气,越是危难之际,他越是不会逃,或者在他的人生中,逃与败是他永远也不想提及的字。   “书飞城竟然不顾千古骂名,结外邦狗贼,起兵造反!”   华澈捏紧的拳头仿佛蕴积了千钓之重,幽逽也急的掉下了眼泪,忽然神色一定,向华澈请求道:“帝君,让我去迎战书飞城吧!让我去,好么?”   没有等到华澈的回答,幽逽竟然将蓝少郎手中的长刀夺了过来,并着上了一身银盔铠钾,领几百精兵向兵策府外奔去,迎战书飞城带来的起义军!   “你是帝君身边的亲信侍卫,理应与他相伴到最后,忠于他是你的职责,在职责未履行完之前,你一定不能死!”   这是幽逽对蓝少郎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蓝少郎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句话。   如妖一般美艳的女子,却也与众多男子一样,有着赤胆忠心!   虽然五年来以色侍君,但她的灵魂却一样如同那些纯真的少女般纯澈!   这样的女子,难道还不值得一个男人爱么?   “帝君,王后一定不能牺牲!她是我们麝月国的王后,也是最爱你的女人啦!”   “书飞城是她的义弟,或者她能劝得书飞城撤兵!”   “不,帝君,你心里明白,这支起义军已不是书飞城所能操控的了,书飞城打着的是反周复灵的旗号,他虽反帝君您所建立的周朝,但绝不可能与外邦勾结,所以,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的旗子呀!一旦走上了反判之路,永世不得翻身!那些传帝君您是御龙国皇子的谣言不也是背后的主谋所耍的诡计么?”   “朕是麝月国的人,但也是御龙国的人!”   蓝少郎眼神一呆,抖动嘴唇道:“帝君,你说什么?”   “朕母生于麝月国,父却是御龙国的皇帝,朕是御龙国的皇子没错。”华澈的眼神也陡变犀利,“不过,朕却要做麝月国与御龙国的皇帝,也是这整个汐梦川的皇帝!所以,朕现在绝不会离开王宫,让幽逽去对付书飞城,你去和轮回术师将已占据十六宫三十二殿的敌军全部歼灭!”   “那帝君你呢?臣要在此保护帝君您的周全!”   “朕又岂是软肋之辈?”华澈怒言,又安下心,命令道,“朕不需要人保护,快去!”   “蓝少郎听令!”   当蓝少郎领兵离开兵策府后不久,兵策府竟然很快就被人包围,但来者不是书飞城带来的判军,却是一些蒙面的黑衣刺客!   “哈哈哈……我等这个机会等得实在是太久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呀!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猖狂的女人笑声传进兵策府,华澈眯眼瞧见,地上遁出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   灵雨相!她还没有死,却藏在王宫之中!从地下遁出,难道……她一直藏在兵策府下面的禁宫之中!   “所有的兵马都派出去了么?你现在的兵策府也成了一座空城,我看你拿什么本事来跟我灵雨相这些死士队对抗?”   “华澈,你今天死定了,这天下,将会是我灵雨相的天下!”   趁火打劫,真是无耻又愚蠢的女人!华澈心底冷笑:“你还有多少人马?”   “什么?”灵雨相眉头一皱,似乎没有听懂他说这话的意思。   “朕问你还有多少人马?如果在此刻选择归顺于朕对抗外邦判军,或许还有流芳百世的希望,但如果,不归顺的话,那就只有死了!”   “哈哈哈……华澈,你还真对自己有信心,切不可轻敌呀,你以为我灵雨相真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吗?”   “朕还真觉得是!”懒得理这个疯女人,他竟闲然的走上高堂上的座椅上,喝起了酒。   灵雨相柳眉倒竖,怒不可遏,立发命令,让满府的死士军队全部围攻向了华澈。   华澈没有动,可他的面前却突地飞来一黑衣的女子。   流影汐!   “你这个贱女人!关键时刻,又来帮你的情郎了!真是一个扫人兴的绊脚石,都给我上,先把这个女人给杀了!”   “到底谁才下贱!你杀我神龙阁的人,嫁祸于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好呀!那你来找我报仇呀!看谁先死在谁手里!”   愚蠢的女人还是交给女人来办比较好!华澈对女人之间的较量不怎么感兴趣,便向卧龙居里走去!所有想要跟上他的刺客还未近十步之内,便被他掀起的袍风卷到了半空之中,落地瘫倒。   流影汐在楼下与死士队拼搏,他站在楼上观战,如同俯瞰芸芸众生的神者,淡漠冷定。而流影汐也果然没令他失望,桃花数影,杀敌无数,在他所派出的一些精兵的帮助下,她已直取向了灵雨相。   幽逽带兵冲杀汹涌来袭的敌人,一条血路铺开,她身先士卒,领军一直攻进了主帅的阵营,也就是书飞城的阵营。   但她没有找到书飞城,却反而被一群凶猛剽悍的铁钾兵包围。   “她就是麝月国第一美人幽逽,大家快看看,真的是貌美倾城呀!”   “活捉了她,献给我们的殿下!”   “说什么蠢话,拿她来邀功,岂不是浪费,捉来了,大家一起分享!此事密而不报就行了,大家怕什么!”   “哈哈哈……还是你大将军想得周到。好,大家一起,将这美人活捉了,人人有份!”   非我国民,简直就是一帮畜生!幽逽在心里暗骂,举手下达命令,她带来的八百精兵向那些铁钾兵冲了过去,激战中的断肢残骸洒满了水滟宫!   她的杀气一旦被点燃烧,一双最美丽的手也如同修罗之手,无数人死在了她的手下,她一边杀开一条血路,一边揪着人问:“你们的主帅书飞城现在哪里?”   “不,不知道……”“我们都没有听他命令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哦呀,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为了月主灵玥而来,估计是找她去了吧!”   月主灵玥!幽逽心中一惊,一刀劈了手中提着的人,展开金蚕飞蝶,腾入空中,飞向了灵玥所在的青鸾阁,由于奔走的很急,对身后的敌人又没有防备,一支暗箭正中了她的后心。   盔甲脱落,长发婉约的在半空中飘过一道弧线,绝美而妖异,她痛的一声呻吟,握着金蚕飞蝶的手看似就要松开,可就在敌军的欢呼声中,她又陡地拉紧了蚕丝网,很快飞离了敌兵们的视线。   在离青鸾阁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落了下来,她反手拔掉了背上的箭,继续向青鸾阁奔去,中途果然看到书飞城正带着灵玥与一群精兵拼杀!   不,那不仅仅是麝月国的精兵,还有众多不似麝月国的人,这些人竟然不分敌我的厮杀在了一起,而书飞城与灵玥也将所有人都视为了敌人,乱砍乱杀的逃窜!   第一百五十七章 携手天涯   幽逽大开了杀戒,以万花春风为武器,舞起的幽碧风泠衣华映盖血,翠色犹青,繁花坠落,落下苍天泣血的涕零,指如削葱,亦如刀剑,穿过了无数人的心脏,最华丽的鲜血盛宴中,她舞尽了死亡的最后一个音符。   最后一滴血,落在她幽长的眼睫上,眼角含泪,滴在裂碎的心间!   “姐姐——”连书飞城都看得惊骇悚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幽逽杀人,这样干净利落近乎残忍的手段,如同死神一样妖冶而毒辣!   灵玥却没有表现出以往的害怕,而是异常冷静的注视着幽逽。   长发尽散而披垂,幽逽踏过一具具死尸,走到书飞城面前,痛心疾首道:“飞城,你知道你现在都在做什么吗?举旗反周,名为复灵,实则是造反,一朝声名再嗓,你会在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的!”   “我知道,但是我不后悔,我会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   “你的起义军本都是来自于江湖,是你那些称兄道弟的好朋友,为什么会混入外邦敌军?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书飞城牵着灵玥的手忽然放开,大声嚎叫了起来,“但一开始,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后来,我所带领的这支起义军里也起了内讧,不听我命令者,我也尽杀之,但是,我却阻止不了那些人……我阻止不了……现在我带来的兄弟们也死伤无数,他们不是被华澈的精兵所杀,却是被那些外邦暴名所杀!”   “那么,你还是不后悔么?”幽逽看了一眼灵玥,对飞城语重心长道,“飞城,不要一错再错了,好么?有些抓不住的东西就要学会放弃,不要再错下去了……”   “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已一无所有了,我只有她……”他看着幽逽,抱紧了灵玥,“姐姐,我已许诺过要带她离开这座王宫,至少,要让她远离那个伤害她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人,我现在什么也不管了,我只想带她走!”   幽逽边听边流泪,恼怒只会更加的伤悲,她捂紧了唇,嘶声叫道:“她不是……”   “姐姐,我爱他!”灵玥听得幽逽这一声,脸色大变,也紧张的打断道,“我是真的爱他,请你成全我们好么?”   幽逽神色一震,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灵玥,心中百感交集,错落着残败的凄伤,要告诉飞城真相么?但是这个真相却是多么的残忍,他已为她失去了所有,如若发现到头来所追求的都是一场空,他该如何能承受?   迟疑了很久很久,幽逽中箭的后心已被汩汩流出来的鲜血打湿,她的身体也逐感乏力,终于在心中下了个决定,她微笑着抬起了头,目光在飞城与灵玥身上各自流涟了一下,斩钉截铁道:“好吧!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幽逽将手中的金蚕飞蝶推到了飞城手中,低下声音道:“飞城,记住,能开心的时候就多开心,有些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去追根究底……”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飞城若有所疑,幽逽却抹着眼泪笑道:“哦,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你要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海角天涯,姐姐以后想见你都见不着了呢,所以有些伤感呀!”   “对不起,姐姐,飞城一直以来都很对不起你……”离别在即,飞城看着幽逽苍白得有些憔悴的面容,竟也情不自禁的溢出了眼泪。   “不要哭呀!男儿有泪不轻弹,该拿得起放得下,其实你说你不后悔,姐姐还为你高兴呢!已经做过的错事就让它算了,重要的是未来呀,一定要努力为你们的未来创造幸福,知道么?”   飞城连连点头,还想说什么话,幽逽却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走吧!”   “姐姐……”   “快走呀——”   幽逽扬声发怒,飞城忍下了心中的话,最终只道了一句:“姐姐,一定要保重!”   他抱紧灵玥,一起攀上了金蚕飞蝶上的蚕丝网,飞向了天空,很快化为蓝天白云下零星般的一点。   终于是安全的离开了!飞城,别怪姐姐没有告诉你真相,或许对你来说,永远都不知道真相才能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既然已选择了她,就永远别再后悔!   幽逽捧着脸,在百花灿烂中大哭了起来,春风挽青丝,碧纱轻场,她因失血过多也逐渐委顿了下去,落叶萧萧,随风幽泣,盖了她的一身春色碧水流彩的华衣。   大概过了一天,这场叛乱才被压制下去,外邦敌军全被轮回所带的军队歼灭,以术法制敌,果然是更胜一筹,那些敌军再怎么凶猛,也逃不过幻术的碍眼法和无穷无尽的杀伤力。但是术法毕竟有利也有弊,轮回在施术大败敌军,将外邦寇贼全部处死之后,也耗尽了灵力,躲藏起来进入了睡眠状态!   华澈找到幽逽的时候,她已经沉睡不醒了。为她症断过的御医都说,王后失血过多,生命已经终结,他们已经回天乏术了。   但华澈不死心,将本已休憩的轮回招了来,逼着轮回为她续命,轮回无奈,虽灵力已耗尽极致,还是在华澈的强迫下将幽逽唤醒了过来。   “我现在灵力虚耗,最多也只能将她唤醒了,她到底能支撑多久,就要看她的毅力!”   “你出去吧!”华澈很是心力交瘁,将轮回遣了出去,抱起了幽逽,进入了一间密室,密室里寒冰注池,雾气氤氲,亦梦亦幻得绝非人间。   其实,那里已经躺了一个人。   华澈将幽逽放在了另一张莲花玉台的床上,幽逽的清咳声响彻了整个密室,恍若幽梦一般,她睁眼望向了华澈,笑道:“帝君,我是在做梦么?居然……又回来了呀!”   “我会救活你的,我一定会救活你,们……”   幽逽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另一张莲花玉台上躺着的人,泪如雨下,劝道:“帝君,不要再愧悔下去了,好么?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呀!我幽逽也不想要你花代价来救……你全城搜寻公子莲汐,到底是为了什么?”   华澈不语,幽逽却叹道:“你一直在做错事,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你……现在,你密不发丧,也不将她埋葬,而是将她放在这里,意想天开的想要为她招魂……”   “你不要再说了——”   华澈怒声打断,幽逽却泣声苦笑了起来:“帝君,你是幽逽这一生唯一的男人,幽逽所说的话全都是出于真心,都是为你好呀……咳咳咳……好冷呀……”   他将她抱在了怀里,长袍轻裹她颤抖而冰冷的娇躯,听着她临死之际的低声呻吟,他已没有心可以再痛,温热的吻落在了她颤抖的唇瓣之间,将她一句“其实幽逽是爱你的,没有报仇,也没有利益,只是很简单的爱呀……”吻在了心口,然后以命令的语气道:“幽逽,不能走,我命令你不能走……”   “如果有来世,你还会遇见我们,你又会爱上谁呢?”   “呵,不会了,不会再有来世了,一世之痛,又何必来世再续……”   “我幽逽的一生,只为你华澈而活过……”   “……”   “啊啊啊~~~”   这是第二次,侍卫宫女们听到卧龙居里传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但是,却再也没有人敢闯进去,帝君华澈的寝居,听说冷得如同冰窟,似乎有很重的阴气呢!   唉,真是不祥之兆呀!上一次,月光破碎,天降光雨,连上天都悲极生泣,而这一次,花园里的群花凋零,狂风大作,春叶都埋进了泥土。   有人看见,帝君华澈竟然一个人在园中弹琴,琴声凄幽,心潮跌宕起伏,婉转生悲,花落满身,触发而散,顾其回首。   兴阳洛河千里渡,月影半阕水东付。   朦胧江心渚,谁诉,清辉碧影漫小筑。   待到风波长云住,夜半梦醒失归途。   摇曳珠帘幕,满腹,莲灯素问情何物。   十年青春随风逐,嫁于君郎春不顾。   江山万里赴,随君天涯处,不求来世誓不相负。   这是他为幽逽弹的最后一曲,也是曾经二人兴阳洛河游时,为她首作的一曲,曲谱为他自创,而词却是幽逽自己所写,原来,早在她写下这一首词的时候,她就已预料到了自己的一生,将宿命写在了最初的记忆里,却无怨无悔。   幽逽的一生,只为你华澈而活过……   她这一生,也就最后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全城搜捕中原使者曜光及其同党,不知名者,杀,掩其身份者,杀,异于常人者,杀,凡所逃亡者,杀,出境渡游者,杀……”   宁可错杀了人,也绝不可放任曜光回到中原御龙国,既然你敢来这里,我就一定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华澈将此圣旨召告了天下,举国悲恸大乱,惧而落逃,所以,当那些官兵拿下所谓的中原寇贼时,实际上也杀了不少麝月国的百姓。   胆小怯懦,国难当头,不知护国,只知逃命,死不足惜!   这是华澈对那些逃亡子民判处死刑所安的罪名,血洗京都,尸横遍野。   就算是掘地三尺,朕也要将你给找出来!   痛失所爱,便要千万人陪葬,这到底是上天的惩罚,还是自己的悲哀!   是谁让他失去了这一切,他便要让谁来偿还!   “启禀帝君,奴材已逮捕一千一百二十个身份可疑之人,押入天牢,正在严刑铐问。”   “无论供与不供,所有人在三日之后全部处决!”   “是,帝君。奴材还有一事禀报!”   “说——”   “奴材已在凤宇山寻得公子莲汐的踪迹,现兵围山脚,蓝少郎正上山寻其人影。”   “公子莲汐——”华澈的眼眸里闪出星亮的光芒,一字一字加重道,“一定要将她活着带到我兵策府来!”   “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并结连理   “飞城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呀,要带你去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跟着我,你以后可有得苦吃喽!”   “是吗?飞城哥哥是盗贼,盗宝偷点银子来花花不是常做的事吗?怎么会穷呢?”   “那,玥儿,你可不能这样看我的呀,我虽然是盗贼,但却是很高尚很有品味的神盗,那些俗物,我可是不盗的哦!”   “那飞城哥哥,你盗什么?”   “我盗什么?啧啧,我今生盗来的最好的一件宝物那可是天上有,地下无呀,你猜猜看,是什么?”   “是什么呀?”“到底是什么呀?”“到底到底是什么呀?”“哼,飞城哥哥,你要再不说,玥儿可要生气了。”   四面环山,山涧清泉幽幽低咽,落下的瀑布汇成一条清浅的河流,有灿金色的鹅卵石点缀在水底,水面上还倒映着翠骨珊珊的参天古树。飞城从水中打量着灵玥的倩影,心中总有一分不安和恐惧,为什么就是历经艰辛万苦走在了一起,他还是会有怅然失落的感觉呢,就像对着这水面看她的倒影一样,那样的不真实,好像会随时消失一样。   趁着灵玥不注意,飞城突地转身,将她拥进了怀里,柔声道:“我今生盗来的最好的宝物,就是你呀!”说一遍仿佛怕她没有听见,他又对着高山大叫了一声,“是你灵玥呀!”“是你灵玥呀!”山谷回响着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传进灵玥的耳里。   灵玥听得热泪盈眶,沉吟了良久,蓦地提出了一个要求:“飞城哥哥,我们成亲,好么?”   “成……成亲……”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可是这样的要求从灵玥口中说出,飞城竟然脸红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从她肩上拿开,却又不知道放在何处,灵玥见他这副惊喜得好似慌了神的表情,不禁失笑,而她一笑,飞城就更觉窘迫了,干脆一转身,就跳到了湖中,并从湖底摸出了许多的鹅卵石来,抛给灵玥,朗声笑道:“那我马上给你准备好聘礼,再请一些兄弟来喝我们的喜酒,好么?”   “随便你啦!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喽!”   “那我就什么也不准备了,今天就和你拜天地,抱你入洞房!”   灵玥假装嗔怒,飞城又笑嘻嘻的跑到了她面前,将她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灵玥的身体轻盈的好似白色的蝴蝶在他怀中振翼而飞,蓦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了下来,尴尬道:“我忘记,你有孩子了,不该对你……”   灵玥脸色微微一变,又莞尔笑了起来,道:“没关系的,飞城哥哥,你会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啦!能娶到你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心愿呢!来——”他牵着她的手向着巍峨的高山跪了下来,面对着山涧流下来的小溪,举手起誓道,“我书飞城今天愿娶灵玥为妻……”   “不——”灵玥忽然着急的打断了他,将他的手抓了下来,请求道,“飞城哥哥,不要说,娶灵玥为妻,好么?”   “啊?为什么?我不娶灵玥娶谁呀?难道你让我娶别人?”   “也不是。飞城哥哥,我们以后隐姓埋名,我也不叫灵玥了,所以,你不要说娶灵玥为妻,好么?”   “不说娶灵玥,那我该怎么说呢?你总不会让我乱说一个名字吧,那可就不是你了,无理的要求,我可不答应,我就要说,娶你灵玥为妻……”   飞城这一句话刚落音,却见灵玥清瞳里渗出了泪光,他慌不失迭,连忙改口道:“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这样行吗?”   灵玥破涕而笑,竟然在他脸颊上飞快的落下了一吻,娇声道:“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就说娶我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这一吻又在飞城脸上落下了火辣辣的红晕,意外惊喜的他一时又手足无措的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扶正了灵玥的双肩,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书飞城愿娶你为妻,生生死死永不分离,老天爷可以作证,高山河流可以作证,花草树木可以作证,这里的一切都可以作证……”   灵玥终于满足的盈盈笑了起来,可笑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丝阴悒,而飞城的脸上却是真正的洋溢着幸福,他又跳到了河中,这一次,不是摸五光十色的鹅卵石,而是摸到了两条很大的红色鲤鱼。   鱼儿在他双手中挣扎着,甩出去的水花扑溅到了他的脸上,惹得他剑眉拧紧,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里散发出火怒的光芒,熠熠生辉,但是非常好看,“你再动,再动,再动也不管用了,我和我娘子马就会吃了你!”   灵玥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清脆如珠落玉盘,水中轻泣。   飞城见灵玥笑得明媚而清恬,顿觉为她付出的一切都是很值得的。   虽然是阳光明媚,但他们二人却在一个山泂里升起了火,火上烤着两条已穿好的鲤鱼,时不多久,就有浓浓的香味飘出,灵玥禁不住叹道:“原来飞城哥哥还会在野外烤鱼呀!这烤出来的鱼好吃么?”   “绝对好吃!不信你吃一口看看!”“   “嗯,不知道熟了没有呢?”   “怎么可能没有熟?那你要是不信,我先吃一口给你看看!”   飞城拿起其中一条鱼就一口猛啃了下去,鱼背上是缺了一口,但他却又立刻龇牙咧嘴的大叫了起来,灵玥皱紧了眉头,担忧起来,连忙凑到他身边,问道:“飞城哥哥,你怎么了?”   “哇,好烫呀,好烫呀!我吃得太急了,都烫到我心里去了……不过,很好吃,我绝对不骗你,你尝一口嘛,我烤的鱼,这么不给面子!”   “好,给你面子,我尝一口。”灵玥接过飞城手中的另一条鱼,轻轻咬下一口,细细的品尝了起来,飞城十分紧张的盯着她,看她蹙眉头,自己也不自禁的拧紧了眉毛,可突然之间,灵玥却笑了起来,娇声大叫道:“很好吃!飞城哥哥烤的鱼很好吃!”   终于听到了最想听的一句,飞城一时又得意得笑开了花。   “飞城哥哥一点也不像官宦子弟呀!好像什么都会!”   “本来就是嘛!除了像子逸那样舞文弄墨,其他的我都会。我自小就在江湖上闯荡,结交的江湖朋友多,很多事情都是他们教给我的。”   灵玥点头沉默,似有同感,秀眉间凝了一丝忧愁。飞城见她不说话,便反过来问她道:“玥儿,你会什么呀?”   “我不知道我会什么,我好像什么也不会……”   “啊?你什么都不会,那我娶你回家干什么呀?”   “我只会杀人……”   “咚”的一声,飞城手中的半条鱼掉进了火堆里,他错愕而似笑非笑的看向灵玥,低声问道:“玥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似突地回神,灵玥望向飞城,有些躲闪失措,“飞城哥哥,玥儿的意思是,和恩师在一起,他只会教我怎样冶国,而冶国就难免会杀一些不忠不义之人……”   听得这一句,飞城也伤感起来,将灵玥揽入怀中:“玥儿,我知道你仁慈善良,你一定很讨厌杀人,是么?以后,飞城哥哥也不在江湖上混了,我们要找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堂世界,在那里种花种草种菜种什么都可以,养鸡养鸭养什么都可以,以后我们就只宰鸡宰鸭,你说好不好?”   “好。咯咯咯……”   飞城带着灵玥在一个山寨里定居了下来,那个山寨也曾是他结交兄弟拜把子的地方,也是他在江湖上的一个落脚处,山寨里的居民都十分的欢迎他们,而且还给他们重办了一次较为完整而喜庆的婚礼,两人终于并结连理,结为了夫妻。   可新婚之夜后,飞城心里却隐隐有些不乐起来,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呀!   灵玥也感觉到他心里藏有事情,但却从未过问,而是很用心的跟山寨里的姑娘们学习一些女工活,还自己绣了一对鸳鸯结送给飞城,飞城当然很感动,而且每次见到她如花笑靥,都会自责一番,对自己心中的怀疑充满内疚。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梦醒   “救我,飞城哥哥,快来救我,救救我……”   谁?谁的声音?   他揭开了被子,赤脚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却被一番奇异的景象所迷惑。   这是什么地方?   天色琉璃,映射出淡蓝青紫,雪以星辰的光芒徐徐飘落,慢到时间都仿佛静止。   一方巨池里一道又一道的涟漪划开,便有一束束水光飘起,融化为水汽,袅袅溥烟化为无垠幽碧。   水池上飘来一道霓虹,在溥雾中化为一道圆弧形的桥,而桥上渐渐凝聚出一道纤袅婀娜的倩影,池中汩汩冒出来的汽炮逐渐升入空中,五彩十光流溢闪烁,罩住了那少女娇柔的身躯,少女侧对着他,如丝绸般的青丝迎风斜扬,清丽的轮廓若隐若现。   “救救我,我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救救我……”   “你是谁?”他害怕的向那少女一步步走近,想要看清楚她的容貌,可那少女一直在虹桥上蹲坐着,并没有动,却好似离他越来越远,“你到底是谁?”他向虹桥上奔了上去,那少女哭泣着回过头来,轻唤了一声:“飞城哥哥,你来救玥儿了么?”   “玥儿——”骇惧的一声惊呼,飞城加快了脚步,向那少女奔去,可是那少女的身体好似雾气一般,被风一吹,便飘得越来越远,“玥儿——不要走,玥儿,等等我——”他伸展着双臂,竭力飞行,想要将那一道白影抓到怀里,可是脚下却似有千钧之重,怎么跑也跑不动,他伸出去的手没有抓到那一袭白衣,却看着她仿若飘到了世界的尽头,唯有那一双无助哀求而悲伤的水灵双眸深印在了他的心里,剜心刻骨般的痛……   “飞城哥哥,不要来救玥儿了,永远也不要再来了……”   “若今世你我不相遇,你一定会过得很快乐吧……一定会像雄鹰一样在高空中自由的翱翔……”   “都是玥儿害了你呀,好在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结束了……今世不再相见,来世不再相爱……飞城哥哥,好好珍惜眼前人啊……”   他看着那一双眸子饱含了眷恋之情和诀别之意,却也慢慢的在雾气中消失,他的心仿若突坠悬涯一般,沉落下去,“玥儿,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不要走那么快,等等我呀!等等我……”他在虹桥上奔跑,却不慎一脚踏空,向桥下的巨池坠落……   “不要走,等等我,不要走,等等我……”   “飞城哥哥,飞城哥哥,你快醒来……”   这是哪里?他到底在哪里?伸出去的手猛抓了一样东西,温暖而柔软,他突地睁开眸子,看到灵玥一双含忧清灵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竟然惊魂未定似的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灵玥也惊愣了表情,眸中水光氤氲,似要滴落成珠,她吞吞吐吐道:“我……我是你妻子呀,我,我是玥儿……飞城哥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什么……什么感觉?”   “总感觉你已经离开我了,走得好快,我都追不上你,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今世不再相见,来世不再相爱……为什么我会梦到你说这样一句话,为什么……”   “飞城哥哥……”灵玥的脸色也似笼上了一层阴霾,变得极为幽冷,眼中也隐藏了一份忧惧,她低下头,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飞城却又蓦地抱紧了她,肯求道:“玥儿,永远也不要说那样的话,好不好?不光是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也要娶你为妻,照顾你,爱护你,给你永远的快乐和幸福……我一定能做到的……”   “飞城哥哥,玥儿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呀!是你做的噩梦,不是真的……”   灵玥虽是这样说,可泪水却还是从眼角溢了出来,飞城将她越抱越紧,好像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灵玥甚至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是还留在残梦的恐惧中么?还是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只是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而已。   两人还是如往常一样,心中各藏着阴影,但彼此都不去说破那个话题,仍然相亲相爱,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白天,飞城与山寨里的兄弟们上山打猎,灵玥就和姑娘们一起刺绣裁衣,而到了晚上,飞城便将打来的一些野兔野鸟给灵玥玩耍,还会经常说一些有趣的故事给她听,直到夜深人静,两人都有些倦了,便同塌而眠。   但是飞城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个梦,甚至会将与灵玥在一起的所有事情都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忆,还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比较前后的不同以及他内心里最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那种感觉会变呢?   直到有一天,有一群官兵搜索到了他们这个山寨,将山寨里所有人都抓了起来鞭笞拷问,他实在看不惯,便与那些官兵打了起来,而灵玥见他被一官兵砍伤,竟然突然出手扭断了那个官兵的脖子,其他官兵见其杀人手段都惊惧而逃。   飞城看着她一手的鲜血以及她杀人时那种冷到极致的眼神,就像他最后一次见姐姐幽逽杀人一样,无比的心狠手辣。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么高强的武艺呀!可笑我还把自己当英雄一样保护你……”   那一天,他忍不住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说出去后,他又极为后悔,他害怕自己的猜疑,甚至痛恨自己的猜疑,看着灵玥沉默了一天,他希望她说点什么,却同时又害怕她会说出什么来,直到灵玥终于轻启了唇瓣,他又突地打断,抓起一只兔子,笑哈哈道:“玥儿,你看这只兔子可不可爱?”   灵玥笑了一笑,答道:“很可爱。”   “那我们今晚把它吃了,好不好?”   “好。随便你。”   灵玥答得随意,飞城却是一惊,松开手,让兔子逃了出去,灵玥刚想去追,飞城蓦地沉声喝止道:“不用追了,放它一条生路吧!如果是玥儿,她一定不会允许我杀这只兔子,所以,你……一定不是玥儿,你到底是谁?”   灵玥见飞城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神色里也是一片恻然,顿了良久,才轻声问道:“你真的要我说么?”   飞城咬紧了牙关,没有答话。灵玥却笑了一笑,十分平静的说道:“我的确不是灵玥,我叫雪嫣,飞城哥哥,你还记得么?曾经有一个女孩要你记住这个名字:雪嫣。”   飞城身子一摇,几乎站不稳脚,扶了手边的桌子,他强装镇定的问道:“那么,真正的灵玥在哪里?华澈将她藏在哪里去了?”   “她死了……”现在的灵玥也是雪嫣气极似的大叫了起来,“我亲眼看见她死在帝君华澈的床上,那天早上,我从卧龙居的窗口经过,被华澈发现了,他本来想杀了我灭口,可后来却转念一想,月主灵玥不能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消失,所以,他掩盖了灵玥已死的真相,让我来代替她的位置,如此,他便可以掩饰自己杀害麝月国最后一代月主的罪行,堵人口舌,来维护他一国之君的形象声誉……”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飞城陡地一掌劈碎了他身旁的桌子,一声长啸,奔出了屋外,雪嫣停驻了一会儿,也忍不住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奔飞如箭,从半山腰的山寨奔到了山顶上,一路上,鸟雀惊飞,花草被践平,树被削断,甚有茅屋坍塌,啸声震天,他就这样一直奔到了绝路——悬涯边。   “飞城哥哥——”雪嫣见之大惊失色,连忙劝道,“不要,不要这样,好么?你不是还有我吗?雪嫣也很爱飞城哥哥,我们在一起不是也很快乐吗?我们一起从王宫里逃了出来,一起游山玩水,你还给我烤鱼吃,还有……飞城哥哥……”   “不要再这样叫我!你给我滚——”   雪嫣脸色一白,似乎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居然赶我走,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么?”   “是,我对你没有感情,你走,马上就走——”   “可是和你拜堂成亲的是我呀!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灵雪嫣是清清白白嫁给你的,而她灵玥从来就没有给过你什么,她一直是帝君华澈的一个玩物……”   “你住口——”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掴到了雪嫣的脸上,竟然还打得她唇角流出鲜血,飞城虽有些余心不忍,却还是冷着面孔道,“你走吧!你假扮成她欺骗我,我不怪你,但是让我爱上你,不可能……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为什么明明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能爱她却不能爱我?还是因为你怕见到我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她,会把对她的感情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也说不定时间一长,你也会爱上我了呢?飞城哥哥,我们再多给对方一点时间好不好?”   “我要你马上走!”飞城怒声吼道,“你就这么不要自尊么?我赶你走,你还不走!”   雪嫣被这一句话惊呆了眼,看着面前本是她夫君的男子却将她视为仇人一样驱赶,他竟然会恨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想尽一切办法的改变自己,努力的学习女红刺绣,想像普通人家的贤惠妻子一样做到令他满意,可是,他竟然不但对她无爱,还对她产生了恨?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书飞城,你别后悔——”   流着泪,她转身腾入了空中,如雪没入碧林,飞城忧惧的回头看时,万籁俱寂,只有树叶轻翩,留下她临走时的痕迹。   第一百六十章 双魂   今世不再相见,来世不再相爱。   原来那个梦是真实的啊!桥是奈何桥,河是忘川河,只是桥上苦苦等待他的人已经绝望的先松开了手,他竟然抓不住她,家人可以不顾,性命可以不要,名声大义统统都可以抛弃,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可以付出,可为什么最终却还是抓不住她的手。   “救救我,飞城哥哥,快来救救我……”   “救救我,我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   “飞城哥哥,不要来救玥儿了,永远也不要再来了……”   “……今世不再相见,来世不再相爱,飞城哥哥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呀……”   他仿佛都能听到她临死前的呼唤,从痛苦到绝望,直到最后的奄奄一息,脑海里一直反复闪烁着她清幽而凄恻的眼睛,在燃尽生命的等待中逐渐黯淡沉寂……   他还是去晚了一步,如果他能早点找到她,如果……   一步之差,竟是阴阳相隔!   “书飞城,你是不是很该死呀——”他仰天凄啸,在悬涯边渐渐跪倒了下来,万丈深渊跟着发出哀痛的震呜,天地与之同悲,山上竹林冷风过处,叶落成被,一片萧瑟,空留他一身青影立于峰尖之巅,披风扬起,又随风而坠……   “飞城哥哥,不要呀——”   一道雪影翩跹飞来,扰乱山林的静寂,追随着他从空而降。   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呀,哪怕是在奈何桥上!他看到天空离他越来越远,便想着能离她越来越近,如果他还能如梦中一样在桥上与她相遇,他一定不会再松开她的手,一定不会了……“飞城哥哥,我也来了——”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竟然看到灵玥也从悬涯上跳了下来,她的一身素衣展开,便如同雪花般的飞舞飘落,美丽的双瞳里也是悲伤并快乐的光彩,泪光皎洁而明艳……   “玥儿——”他微笑着抬起手,如同在梦中千万次的幻想一样,去抓她的柔荑,然而,却突然惊醒,不,她不是玥儿,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她不是玥儿……书飞城,你又在自欺欺人了,每一次抚摸她的脸,都不过是在未愈的伤口上洒上一些麻药,麻痹自己,安慰自己,欺骗自己,但是伤口永远都不会好,只会越来越大……   为什么要走那么快呀?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努力的找你吗?   既然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地,那么黄泉之路上,我也一定要抓住你的影子!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仿若沉醉于相逢的梦中,合眸而睡。   “臭小子,堂堂男子汉,有什么事想不开,居然还玩命自杀,你什么时候能不给我丢脸?”   痛,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他又从梦中醒了过来,看到的却是公子莲汐,这女人每每见到他都是一顿指责大骂:“还知道痛呀!发什么愣?你怎么变得越来越笨拙了,清醒过来了没?”   飞城面色凄然,见到她并无重逢之喜,反而有些沉重失望,似有些失魂落魄,公子莲汐不停的拍他的脸颊,唤道:“喂喂喂,不说话,难道变成植物人了?没这么夸张吧!不过是在半空中做了一次自由落体运动,也不至于吓成痴呆了吧?”   “什么自由裸体运动,你才痴呆,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是自由落体运动,你个没文化的小子,算了,我不跟你理论,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干嘛要带着心上人一起跳涯呀?你以为你们在上演爱情悲剧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会有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公子莲汐半开玩笑,活蹦乱跳的嘻笑打闹,本想带动飞城一起活跃起来,却没想到,无论她怎样开玩笑,怎样粗鲁的打他骂他,他都不再回话也不还手,一张脸更是冷得跟冰块一样。   “喂,飞城,你好歹也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想办法帮你吧!”   “……”   看你这副死样,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在他面前来回踱了几圈,她又嘻皮笑脸道:“听说你竟然组织起义军反朝庭,还将你心上人月主灵玥带出了王宫,胆子不小嘛!总算给我脸上贴了一点金,不过,这反朝庭的事好点说是英雄为国,搞不好的话是会成为反贼,一臭万年的……”   “她不是灵玥——”飞城陡地一声大叫了起来,连公子莲汐都不禁吓了一跳,他猛力敲打着本就不是很牢固的墙壁,茅屋一阵剧摇,公子莲汐担心这间茅屋随时可能会坍塌,便急忙抓了他手,不停劝慰,却听他喃喃自语般的重复道,“她不是玥儿,她不是……莲汐姐,我真的好累,好想死……”   “我好想死,你知不知道?”他捏紧的拳头不停加力,有鲜血从指缝里溢了出来,几近漰溃般的,他竟压抑着声音隐隐啜泣起来,“我努力过,放弃过,抛弃家人,背弃兄弟,起兵造反,不忠,不孝,不义,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贼老天对我真的够狠,它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不给我,一直捉弄我,耍我,欺骗我……我现在连她也失去了,我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   “……飞城……”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救我上来干什么?”他斥责着公子莲汐大喝,又筋疲力尽似的抓着她的衣襟软倒下去,“她为什么不再等等我?或许,我就可以带她出来了……”   “飞城……”公子莲汐安慰着,见他久不清醒,便将他猛地提起,大骂道,“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站起来!有什么难以承受的,天坍下来,我都顶得住,你有什么顶不住的?”   飞城仿若没有听见,只一句一句的低喃着,压抑在心中恨无处发泄,他一字一字道:“华澈简直禽兽不如,他真不是人,不是人……”   “怎么又说到华澈那里去了?喂,他站起来,好好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玥儿……她已经永远的离开我了,她说今世都不再相见,来世也不再相爱……她是被华澈杀死的,是我在国婚典礼上抢走了她,她没有跟华澈完成国婚,华澈竟然真的杀了她,他竟然下得了手……莲汐姐,你说玥儿是不是被我害死的,如果我不去国婚典礼上带她走,华澈就不会杀她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的错……”   “不是的!”简陋的屋外,一身雪衣的少女奔了进来,含泪望着他道,“飞城哥哥,根本不关你的事呀,灵玥,她其实……其实早就中了我姑姑给她下的毒,就算华澈不杀她,她也是会死的……”   和他一起坠涯,又都被公子莲汐救了上来,她正是雪嫣,不是……灵玥……   “你姑姑?你姑姑是谁?”   “我姑姑就是……”雪嫣脸色一沉,似有顾虑,咬了咬唇瓣,她忽然摇头道,“飞城哥哥,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去找她报仇的,对不对?但是,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人能杀得了她,所有与她对抗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就连华澈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就算你永远恨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天下连华澈也不能敌的人还有谁?飞城疑而惊诧的看着雪嫣,雪嫣却一步步退向屋外,等到他追出去时,她又飞进了山林,转瞬消失,速度竟如此之快,私毫不亚于他。   “我现在终于明白,五哥华澈为什么会下旨全城搜捕我了?”   公子莲汐突然低声叹气,飞城的注意力又被她拉了回来,“你说什么?华澈搜捕你?”飞城问,公子莲汐拍了拍桌子,坐在椅子上道:“是呀!那家伙可是出动了御林军以及轮回术师来追捕我呢!在他眼里,我可是个救命的活宝呀!”   “他追捕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救他的心上人喽!”   “救人?”飞城眼里灵光一闪,脸上竟露出莫名的狂喜,公子莲汐见之愕然,他却突地将公子莲汐抱了起来,大笑起来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你不是有那什么能起死回生的梦引指环么?快拿出来用一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快拿出来,拿出来嘛!别这么小气……”   “你是说梦引指环?”公子莲汐倒是吃了一惊,飞城脸上笑容未减,好似惊喜过了头,在她身上搜来搜去的找东西,边找还边叫着,“喂,小气鬼,你把那玩艺儿藏哪儿去了?再不拿出来,我就要把你衣服拔光啦!”   “臭小子,竟敢打我神戒的主意,我那指环可不是随便来救人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用一次嘛,救救我心上人,就当是救我行不行?”   原来飞城是以为她能以梦引指环救灵玥,所以才死而复活般如从前一样和她嘻笑打闹,生龙活虎,阳光灿然,可是她的指环力量早在三日前打开前世之镜找到七个哥哥的转世之身时就已经耗尽了,指环没有了力量,便如同人没有了生命,也不过是无用的死物而已,而华澈之所以会派人追捕她,恐怕是已查出了她的另一重身份。   梦神双魂,一有情而无智,一有智而无情。   术士的推断,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能救灵玥。   “喂,小气又霸道的女人,我到底把宝贝指环放在哪里了呀?”   飞城还在她身上搜寻,她却陷入了沉思,二人你推我攘的,屋子里陡然一亮,好似被什么劈了开,“呼”的一声,头顶的瓦片被揭空,大片大片的雪光落了下来,公子莲汐大喝一声:“臭小子,别找了,我们快走!”   “走?去哪里?”飞城惶然,只觉天空是异常的明亮,亮得刺眼,而公子莲汐抓了他便腾入了高空之中,落在一树梢之上,飞城脚下一踏空,低头一看,竟然只见一几片树叶,顿时怒道:“公子,你在玩什么?虽然很刺激但是很吓人的,好吧!”   “臭小子,往前面看!”   “前面?前面有什么?”飞城抬眼一看,正前方的另一棵树顶上也站着一人,“术师轮回——”他大惊一声叫唤,轮回却冷着脸道:“书飞城,正好,把你们俩一起抓回去!”   “我说七哥,你就这么喜欢斗法,我已经知道你很厉害了,所以,我们没必要再斗下去了,好么?”   “喂,你跟这少年老成的死板呆子说这么多干什么?你还怕打不过他?”飞城低声耳语,公子莲汐猛掐了他一下,也悄声道:“我打得过,你打得过吗?他要杀你,可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说完,她又望向轮回,眉开眼笑道,“呵呵呵,七哥,我知道五哥华澈让你来抓我干什么,这样吧,我跟你去见他,你呢?就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放了他!”她指的是书飞城,可飞城却瞪大了眼,道:“喂,你什么意思?我一个大男人还用不着你来保护吧,你要进宫,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葬花吟   烈日当头,又是一日空等,朝堂之上,百官抹汗忧叹,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已经有七日帝君华澈与月主未理朝政,百官们手中的折子已堆积如山,装进萝筐,被殿头官车运至了兵策府,自华澈下令举国搜捕中原御龙国太子曜光及其同党之后,各个地区连续发生了多次暴乱,宁可错杀,不可放虎归山,百姓陷于水生火热之中,积怨则反,而地方官员的镇压只会令此局势日益加剧,路有死骨,怨声载道,有书飞城起义作了先例,各方地区又陆续出现了一支又一支反抗暴君的起义军。   “国难当头,麝月国如今是内忧外患,帝君以武力镇压判民,终至民怨反朝,君不得民心,我朝危难在际,若帝君还不肯上朝,麝月国必亡矣啊!”   有辅佐两朝的老臣捶胸顿足的握卷痛斥,百官连声叹息,好不容易等到赶赴朝堂的殿头官前来报讯,没有想到又是一句:“帝君今日不临早朝,请百官将奏折交于奴材,有本的留此,无本的退朝——”   “帝君到底怎么回事?”“是呀!都已经七日未理朝政了,臣等都有重要的事禀奏呀!”   百官交头接耳,摇头怒叹,最终也只能丢下折子,无奈的离开。   幽梦雅院,月落清辉,百花羞涩,静美而忧伤,一如女子的娇颜。   华澈静立于风中,摘了一片树叶,凝眸沉思,细听着风诉的声音。   我真的错了么?用世间最完美的华衣来包藏你的容颜,虽不曾给你自由飞翔的翅膀,但却一直在为你遮风挡雨,一直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给予我一生的最好回报,用你最完美的笑容来作为我们爱情的奠固,可是最终我还是失去了你……   “我灵玥愿以亡魂祭,成就你千古美名……”   “如果我幽逽逃不过这一劫,不要救我,求求你,不要救我……”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离开我时都是这么的决绝?   又是一夜昙花盛开,短暂的美好!他通过了七日的静思,在此别院中反复回想着轮回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澈儿哥哥,起死回生,逆天改命是必定会遭到天遣的,而且被还魂者如果自己不愿醒来,你就是杀一千人杀一万人也救不了她?   灵玥的灵魂被另一个人所牵引着,暂时不会转世轮回,但是,你若想救活她,就得杀了另一个人,也就是她灵魂的另一半所有者——公子莲汐!   所以,只要找到了公子莲汐,她就有望活过来!   他轻轻的抬起手,唇边泛起一抹不知何意的笑容,不错,只要你能活过来,听我说一声道歉,杀任何人都无所谓!   “帝君……”   风逝,拂过鬓发的幽凉,他转身,看到一黑衣女子向他下跪,女子手中提着两个血淋淋的包袱,她颤抖着启唇冷声道:“我追了七天七夜,才追到灵雨相与其谋士夭瞳,现在,我已完成任务,将此二人的人头带了回来,请帝君过目——”   青衣的女子一直没有抬头,一双苍白的手却似冷得发抖,缓缓揭开了那两个包袱,两颗头颅如球一般的滚了出来,女子却颓然倒下!   “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更狠,更出色!”他将她抱起,从幽梦雅院走了出来,昙花一片又一片的谢落,仿佛又是另一个灵魂的飘零。回到兵策府,莲花灯掌起,将一间冰冷而幽暗的房间照亮,女子全身是血,却依然挣扎着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帝君,我听说,你正在派人寻找公子莲汐,所为何事?”   流影汐问,华澈冷笑而不答。如今,他的身边已无别人,就连兵策府的侍女们都不敢再接近他,就更别说有人能进他的卧龙居。   没有人敢进,而她却竟然进来了!   “如果你寻她是对她不利,我,一定会背叛你!这是我们的契约,我替你卖命,而你必须保神龙阁所有人的性命!”   女子忽然狠狠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华澈却笑了起来,反问道:“你知道神龙阁一别之后,我为什么会派人将你引进宫来么?”   “为什么?”难道不是觉得她有利用的价值么?就如他所说的,她够狠,够出色!   “那个时候,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点很像一个人,所以,你吸引了我……”   像一个人?是他自己么?呵,我一直都觉得我们是同类,因为我们一样狠,为了心中所爱,不惜一切!   “一个我最爱的人……可笑,爱这个字说多了,就会一次又一次的贬低它的价值,最终到没有所爱……”   华澈喃喃自语,流影汐却突然感到害怕似的愕然。   “你知道这间卧龙居为什么会成为禁地么?除了我,没有人敢进来!”   “为什么?”流影汐突然感到一丝冷意浮上心头,莫名的阴森恐惧。   华澈掌灯而行,走到卧龙居内室深处,按动某一处的机关,打开了一扇门,门开,一团雾气漫过他的双足,涌了出来,流影汐好奇的跟了进去。   “啊——”踏进密室,两张莲花玉台映入她的眼帘,她惊得差点一声尖叫,连忙捂紧了嘴巴,静静的看着莲花玉台上躺着两个女子,一幽魅妖异,一清绝如仙,正是麝月国的王后幽逽与月主灵玥。   原来,原来她们都已经死在了这里!   可是华澈却从未将此事昭示天下,更未给她们举行葬礼!难怪这七日来,作为初登帝位的他却从未上过早朝,而王后幽逽与月主灵玥的逝世恐怕也只有他知道,他竟然将她们藏在了自己的寝宫,瞒过天下人!   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让她进来,知道这个可怕的事实?   “她们,是朕这一生中真正爱过的女人,但都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我,朕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个问题,我想交给你来回答我?”   “我?”流影汐诧异的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心爱女子的男人,褪去了帝王的威严与冷酷,他也不过是一个失去所爱被悲痛侵蚀内心的普通男人,有着别人所看不到的脆弱,却蕴集着一种可怕的毁灭力量,暴风雨前的安宁,若到迸发的时候一定会不堪设想。   “是,你来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流影汐见两绝色女子在空濛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脸,只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与害怕,“你为什么要问我?我都不知道她们怎么死的?”   “她们都是因我而死……”一个是被他强暴至死,而另一个却是为了助他而被敌人杀害。   华澈说得很平静,流影汐便感到更加的畏惧不安,因为她不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到底掩藏的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你,你……”她很想骂一句,你是不是疯了,但是她还是不敢说出来。   华澈却笑了起来:“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契约结束,因为……”他的眼眸陡地又变得阴冷而雪亮,“我一定会杀公子莲汐——”   只有杀了她,玥儿才会活过来,如此便很好!   “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离开我,马上逃走!否则,朕也一定会杀了你灭口!”   流影汐双目陡地睁大,很愤怒却又很害怕的瞪着他:“我也说过,如果你对神龙阁的人出手,我一定会背叛你!”   “一盏茶的时间内,若你还没有离开王宫,朕一定会派人截住你!”   流影汐脸色大变,飞快的奔出了卧龙居,并一直向王宫外奔去!   华澈的手抚过灵玥的脸颊,声轻如泣,饱满愧痛与深情,喃喃自语道:“玥儿,很快,我就可以救活你了,等你醒过来,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成全你,我只要你活着——”   转身,他抱起了幽逽,走出了卧龙居,召文武百官议事,颁旨昭告天下,王后殡天,即日举行国葬,仪式不容轻减,长达三日,举国同哀!   正式大葬之日,华澈又在幽梦雅院里独自弹了一曲《葬花吟》,曲终琴弦断,五指凝血,落于琴身,花落而知悲,随风即散。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弹琴——”   琴与佳人陪葬,永别今生。来世,我亦无资格与你再度相遇。   “如果我幽逽过不了这个劫,不要救我……”   “幽逽的这一生,只为你华澈而活过……”   他走出幽梦雅院的时候,却见书潋泊一个人用手转动着轮椅,向他慢慢“走”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锁魂引   步履成风,离去,余留身后院落成空,虫雀啾鸣,望碧落苍穹,鸟飞成群。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终曲在时空里回响,作最后的一次唱吟。   韵华将赋花间露,须臾一生梦踌躇,   知音觅几处,谁护红颜墓,   空留香寒化作土,弦弦掩映心痛诉,   梦人倚桂树,来世不相误,   自古风流葬何处,千言难抒无情物,   相忘已知迟,恨别已落幕。   “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后的追悼,又有何意义?”   潋泊的神情悲怆到如止水般平淡,肃穆,华澈在他面前停止了脚步,他轻轻的转过轮椅,侧对向了他,叹道:“你的确给了她王后的冠冕,一个女人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她对于你来说,还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工具,是么?”   华澈不语,他知道这个男子之所以会留在王宫之中听从他的差遣全都是因为心中有所守护的至爱,而他们的誓约也全都是因为一个女人所维持着,如今,花已逝,英雄形同陌路,这个男子又该作出何选择?   “很早以前,我就已推算出了她的命运,明知道她在你身边过得根本不幸福,而且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相信你华澈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仿佛隔着时空自言自语的悔恨低诉,他已忽略了华澈的身份,说着,“她也跟我说过,你对她很好,可命运……就是命运,就算知道结局,也改变不了……”   “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潋泊的声色一并冷定下来,凝视着华澈,带着一丝莫名的恨意。   他们都是天纵奇才,身上都具有王者的气派,一赤手擎天下,一执梦于天下,如果他们能成为朋友,这天下之梦何愁不成?   可惜,注定要背道而弛,因红颜而反目为敌!   “帝君真没有什么好说的吗?”   华澈冷笑道:“不管她是怎么死的,你都不会原谅她死在我身边的事实,不是么?”   潋泊的眼神变得犀利而透亮,不错,不管她是怎么死的,他都无法改变她已死的事实,知道她为何而死又能怎么样?他能为她报仇么?   “她的陵墓在哪里?”   “她是我麝月国的王后,当然是在西北城中,皇陵墓地。”   “多谢!”潋泊再次转动轮椅,背向了他,淡淡的道了一句,“今日一别,我们非友即敌,他日相见,我无法保证不兵刃相接……”   就连书潋泊也离开他了,其父文师书荣当朝辱骂他,他因其一番话而宽恕了他一家人,其弟书飞城起兵造反,他也未判其罪而诛连到他,只因他是真正的把书潋泊当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惜他是一个世间罕见的人才。   今日一别,非友即敌,他日相见,兵刃相接。   还真是所有人都背叛他,离他而去,偌大的王宫,纵横廊道之上,只留他一人孤寂而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专横果断的他竟然会放任书潋泊离去,明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他却已没有了杀人的心思。   “好像已经漰溃掉了呢!”   当最后一道维幕落下,坐在美幻伦宫的最高处执灯把玩的白衣女童笑了起来:“现在,所有忠于他的人,除了轮回,都已离去,我们只要等最后一场戏结束后,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这灵氏江山,将他华澈赶出我麝月国,以后,就是你们俩兄弟的事情。”   “哦,最后一场戏,你又是怎么安排的?”   白衣女童狡黠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宫内水光流泻的交汇处,那里站着一身穿雪衣大氅的少女,她唤道:“雪嫣,你既已被书飞城识破了身份,也用不着难过,我可以给你一种药,只要你喂他吃下,他便永远都是你的夫君,别人抢不走!”   一直沉默着的少女眼睛一亮,望向了那白衣女童,喜道:“是么?姑姑,天下还有这种药,可以让他的心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白衣女童点头,命人取来一只盘子,掀开一方丝绸,将一只镂花瓶抛向了她。   雪嫣接过了瓶子,正眼一瞧,却大变了脸色,突然跪下道:“姑姑,不可,雪嫣虽然想和他永远在一起,但是,却不能夺了他的魂魄,让他变得如同一具空壳!”   她手中拿着的药是可控制人灵魂的“锁魂引”,玥宫失火的那一天,她冒充灵玥的身份在宫中等人来援救,果然不出姑姑所料的等来了麝月国的第一剑师凌越,她听从姑姑的命令,暗算了凌越,将其带进美幻伦宫,当时,姑姑便给他服下了这一味毒药“锁魂引”,从此将剑术冠绝天下的凌越变成了她的傀儡杀手,一具行尸走肉。   她便是借凌越之手,俘虏了天下英雄,将一个又一个的正义之士变成她的傀儡军队,为她所用,现在她竟然要将此药用在书飞城身上,雪嫣急忙肯求道:“姑姑,你答应过雪嫣的,只利用他召集武林豪杰来对付华澈,但不会伤他性命,更不会给他服下这种控制人灵魂的‘锁魂引’,你之前都有答应过雪嫣的呀,怎么能反悔呢?”   “可是他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了呀?你能让他重回武林,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将他所有的人都交给我吗?”   雪嫣的眼神凝住,又要他去对付华澈么?每一次与华澈对抗,他都会落得浑身是伤,而最后的一次起义反周,带兵攻城的决战更是让他声败名裂,失去所有。她想,他已经很累了吧!爱一个人不惜一切,爱到绝望,他已经无力再去涉足江湖挑起风波了吧!   女童看着她愁思,却满意的笑了:“雪嫣,连你也知道,书飞城现在已无力量与华澈可以对抗,但是,他的心却还挂念在灵玥身上,他还是会去救他的心上人,而你,至始至终都是欺骗了他的替身,你若想让我保住他的性命,并痴心为你,首先便是要他失魂,放弃自我,改变一个人的心何其困难,不如去改变他的灵魂……”   “不,如果你改变了他的灵魂,那就不是他了,雪嫣爱的正是他的灵魂!”少女的话掷地铿镪有力,她又连磕了几个响头,道,“姑姑,我求你,放过他,只要你能放过他,雪嫣什么都可以做,我求你放过他!”   “哈哈哈……”女童大笑了起来,声音变得悠远而漫长,突然,她冷下声音道,“那你就去杀了灵玥,让自己真正的代替她的位置,真正的成为她!”   “灵玥不是已经死了吗?”雪嫣诧异的问,女童却笑道:“她现在是死了,就死在那一天月蚀星落的晚上,华澈一定以为是自己酒后强暴她至死,误杀了她,但是,他却永远也查不出来,灵玥是中毒而亡!”   “中毒?”   “是,那种毒药叫作‘离魂’,只会让她魂离体外,却非真正的死亡……”白衣女童眼眸动了动,轻声叹道,“我只是想试验一下,没有了灵玥,华澈会变成什么样,这个麝月国又会变成什么样?”   “果然是民心涣散,生灵涂炭呀!”女童感慨着,叹声中透出一丝惋惜,曜光太子听得她的叹息,又不免讥笑了起来:“有时候,我还真看不懂,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用眼泪与惋叹来掩饰你的虚伪,就像是发自内心一样。令他漰溃,成为全民心中的暴君,整个麝月国的人都将他视为国贼,纷纷揭芉起义,他现在是腹背受敌,成为了众矢之的,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也是你想要的结果!”白衣女童接了一句,语末沉哀,“击溃了他所有的意志,现在的他应该是不堪一击,可我却舍不得在这个时候杀了他……”   “噗——”一口酒喷溅了出来,曜光太子又像是听笑话般的大笑起来,“那你想选择在什么时候杀他?”   “总有一场激战,在我姐姐醒来之后!”   白衣女童的这一句话落音后,美幻伦宫外陡地响起了一阵雷声,闪电撕破星空,下起了一阵疾雨,雨濛如丝,烟烟袅袅,她仿佛看到一道倩影从雨帘中策马行来。湿了衣襟,裙摆翻飞,那名女子纤细的腿在雨水的滋润下越发的显得晶莹白晳,有一双摄魂的眼仿佛凝了烟水之气,静静的望着她,轻笑着唤了她一声:“妹妹……”   姐姐,如果我让你的两个女儿自相残杀,你是否会突破封印,醒来与我最后来一次决战呢?每一次看到变成女神雕像的你,我总以为你能再醒过来,与我说说话!   十八年前,我将你从中原御龙国找回来,就是想要你永远的与我相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救心   公子莲汐与书飞城随着轮回一起来到了王宫,他们没有选择后门小径悄悄进入,而是正大光明的从青苍门沿画廊水榭,绕假山花园,经过宫殿亭阁,一直走向了兵策府,一路上,有宫中侍卫见之无不拔刀相向,杀意凛然的指向了书飞城,没有人会忘记一个月前的那一场起义叛乱,所以没有人会忘记书飞城,见者惧恨难免,何况有帝君早已下过的旨令,一见书飞城,杀无赦,谁斩其头颅,赏千金,封万户候!   书飞城这个名字,不仅仅成为了江湖武盟之神话领袖,而更是帝君恨之入骨的朝庭重犯,甚或还将成为历史上顶尖的风云人物,谁不想杀了他,得到帝君华澈的赏识与重用,兴许还能在历史上留下鼎鼎大名。   但是,在轮回的眸光示意下,他们这些兵卒只得踌躇不前,手中的剑又蠢蠢欲动。   “怎么,被大爷我吓怕了,一个个拿着剑,手还在发抖,大爷我手中还没有兵器呢!”   书飞城对这些一路上跟着他们的士兵冷嘲热讽,公子莲汐猛地扯了他一下,扯得他浑身抽筋,哇哇大叫:“死女人,你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副德性,你说说看,现在跟我来宫中是干什么的,还有兴趣挑衅这些士兵,你想不想救你心上人了,臭小子!”   公子莲汐边说,拳头边举了起来,飞城立刻叫饶道:“喂别打啦!公子,我,我知错了,知错了,还不行吗?”   看着飞城脸上洋溢着期许或幻想的笑容,公子莲汐心中不禁一涩,有些伤感起来,他是把救灵玥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而且对她的梦引指环抱以幻想,所以,你就是对他再怎么打再怎么骂,他都还沉浸在灵玥即将复活的希望当中,但如果……她救不活灵玥呢?   这臭小子不会又想不开要自杀吧?   “唉——”她长长的重重的叹了口气,飞城不解的跟上了她,追问道:“喂,公子,死女人,你叹什么气呀?该不会是又舍不得动用你那宝贝了吧?喂喂喂,关键时刻,你可真不能小气呀!”   “唉呀,知道啦,臭小子,你烦不烦人呀!”   “公子,你可真是个好女人,等玥儿醒来以后,我们一定请你喝酒……”   “等她醒来了,就没有你我的事了,臭小子,你白日梦做得还不够!”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嘛!总比没梦想好,你说呢?”   “你的梦想就是追求一个女人,整日的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你不气死你老子才怪呢!这要是在我们那个世界的古代,你小子准是个怡笑大方的货……”   “……”   两人边打边闹的走在百花园的道路上,突闻一声慌乱的急喘声传来,飞城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便闻公子莲汐惊讶的唤了一声:“影汐——”   “影汐?”飞城也诧异的顺着公子莲汐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黑衣的女子向他们这边狼狈的跑过来,神情极为惊恐萧瑟,“喂,影汐姐,你怎么啦?”   飞城很是热情的给她打招呼,谁知她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扑倒在了公子莲汐脚下,浑身颤抖着,脸上有冷静不下来的惊恐,“莲汐姐,不要去,他疯了,你不要去见他,他会杀了你的——”   “啊?”飞城的脸色大变,也严肃起来,低下声音道,“影汐姐,你说什么?”   “帝君华澈……要用莲汐姐的血魂来救灵玥,他要杀了莲汐姐来救他最爱的人……莲汐姐,你千万不要去……他是个疯子,月主灵玥一定是被他自己杀死的,他愧疚痛苦,却要牺牲掉别人来救他最爱的人……”   流影汐这一句话令跟上来的所有士兵都惊讶得变了脸色,这个王宫之中,没有人知道灵玥已死,除了华澈、幽逽还有现在已知情的她,但幽逽也死了,就在昨日下葬!流影汐本也应该在昨日就离开王宫,可她竟在宫中迷失了方向,终至招来华澈派出来的侍卫追杀,四处躲藏逃亡,却在这个时候正巧碰到了公子莲汐与书飞城。   “你住口——”轮回突然恼怒的叫嚷起来,手中的拂尘禁不住扫向了流影汐,公子莲汐抢先按住了他的手腕,眨眼笑道:“七哥,你一个术士,法力无边,何必眼一介凡人计较,有什么关系嘛,我公子莲汐又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你就带我去见帝君华澈又有何妨?”   “莲汐姐——”流影汐猛地抬头,睁大了眼,道,“你说什么?我告诉了你这一切,你还要去见他?”   公子莲汐蹲下身子,扶住了流影汐的肩膀,低声认真道:“影汐,你不明白,他,也是我最爱的亲人,他是有病的,我必须去见他,必须去冶好他的病——”   “可是他会杀了你的,如果他要杀你,你会反抗么?”   莲汐含笑摇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有七个哥哥,他们都是为了救我而遭天劫而死,虽转世于人间,但每个人生来都会带一种病,而我五哥华澈便是失了心,他得的是心病,我唯有拯救他的心,才能救他的人,才能唤回我从前的五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与他真正的作对,你不会反抗的,是么?”流影汐喃喃泣诉起来,“你一直在找他们,想办法救他们,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会记得你,都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呀,你找他们又有何意义,你对他们有情,又有谁会知道?”   “影汐——”看着一直当作姐妹看待的流影汐脸上表露出万分的伤悲,公子莲汐眼眸里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片刻的凄然,可只是一瞬间,她又豪爽的大笑了起来,“哭什么嘛?没什么好哭的,影汐,快起来,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如果……”流影汐倔强的抬起了头,神色十分严肃道,“如果,你没有活着走出来,我就一定会去找你……为你报仇!”   飞城怔怔的看着她们,一时大脑还理不清思绪,这两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嘛?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公子莲汐这个女人难道会死吗?这么剽悍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死?流影汐会死吗?看着也不像红颜溥命的样儿……可为什么把他的心情也搞得沉重沉重的……   “喂喂喂,你们两个女人,别再唠叨了,行不行呀?还要等着去救人呢!”   “书飞城,你这个自私的混小子,你心里就只有月主灵玥,你有没有为莲汐姐想过,你让她去救灵玥,你知道帝君华澈会怎么对她吗?”   流影汐突然厉声大吼,飞城心里也不好受,僵笑着的脸很快也沉了下来,勉强说了一句:“救活了玥儿,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这个女人这么厉害,你担心她干啥……”说着,扭头对上了公子莲汐的眼,笑道,“公子,我说得对吗?”   “非常对!”又是一拳猝地击向了他的腰杆,公子莲汐大笑起来,“我是什么人?百年老妖嘛,只有可能我杀别人,没有可能别人杀我的……走……”   “好,我们现在直奔兵策府——”   飞城拉着公子莲汐奔飞而去,流影汐却他们身后大哭了起来,对于已经知道的命运,内心里总有一种尖锐之痛,如果这一次分别就是永远,那么我一定要竭力阻止。   “这个女人也是帝君下令要抓的人,快将她绑起来……咦,人呢?”   当士兵们准备围上伏身在地上的流影汐时,却见地上已空不见人影,而不远处的一座亭阁上角一朵墨莲展开,几番飞跃,幻影多现,迷惑他们的视线时,已隐没了真身。   兵策府的大殿门前,华澈已立于高台之下,飞龙檐角之下,微笑着迎接着他们的到来:“等你们很久了,公子莲汐,别来无恙——”   “本来无恙,但估计不久,我就有恙了,怎么样?五哥,不请我进去先喝一杯,听说你兵策府的‘不思量,自难忘’可是佳酿芳醇,举世闻名,众酒不及呀!”   华澈仍然面带笑容,谦恭而温润,他越是从容大度,便让人越看不透心思。   “确实该请你喝一杯酒,由请——”   华澈展袖迎了公子莲汐走进大殿之门,当飞城跟着跑上来时,华澈命轮回拦住了他,飞城大叫:“不要拦我,我要见玥儿——”   华澈微露愠色,不耐烦的对轮回摆了摆手,意思似乎是命令轮回杀了他,但公子莲汐立刻回过头来,盯向轮回道:“如果你们敢杀了他,我公子莲汐也会立刻死在这里,至于你们要救的人……”   “莲汐姐,不要——”飞城被轮回拦了去道,听得公子莲汐这一句话,也紧张的大叫了起来,“不要死,你一定要救活玥儿,求你了——”   华澈的神情也在片刻的紧张过后缓和下来,他再对轮回下令道:“放了他,但一定不能让他进我兵策府来。”   “是,澈儿哥哥,你尽管放心,一会儿,我就在门前划下结界,再进去帮你!”   华澈点头,也不想多说话,如今的他像历经了生死一般,笑容无笑色,冰冷更胜从前,甚至连身上不经意之中透出来的杀气都能令十里以外的花草委败成灰。他的目光如同刀刃一般的从书飞城脸上拖过,带着深刻的仇恨,令人不寒而栗,但他还是一语不发,转身走进兵策府,并关上了大殿之门!   飞城看了看兵策府的楼顶,点足一跃,刚想飞上去,却不料,空中好似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墙,令他反弹了回来,轮回冷冷的警告道:“书飞城,帝君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莫要进入兵策府来,否则……后果自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取魂   兵策府的大厅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已杯盘狼藉,一半的菜盘已经空了,公子莲汐用术法将那些空盘子移开,华澈又命人摆上了新的菜肴,她连连道了几声谢,不说话,继续吃,她已经吃到了第八碗饭了,外加上陪侍宫女给倒的酒八杯,华澈没有动筷子,只静静的看着她,见她打了一个饱嗝,便以为她会放下碗筷,说她吃饱了,可没想到,她再喝了一杯酒,又继续吃,华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公子莲汐虽眼瞧着桌上的菜,却也将他这一丝表情捕捉得一清二楚。   “五哥,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人呀?”   她一边吃一边说,私毫没有宫闰少女的娇羞之态,不过,这个女人本来也就不是一般的女人,华澈笑了笑,道:“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能吃也最能喝的女人,我这里的酒,一般的女人喝不了一杯就会醉得不省人事!”   “所以那些女人都喝不过你,也就醉倒在了你的怀里,人世间的温香软玉,五哥,你也享受够了吧?”   华澈淡然一笑,只当她是小孩子般天真的话语,不屑计较与辨解什么。   公子莲汐突地重重的将碗放在了桌上,干脆爽朗的道了一声:“我吃饱了,五哥,你也别光顾着看我吃饭,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能吃的女人,但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我还真舍不得取你性命……”   迎上他隐隐含笑却深邃莫测的眼眸,公子莲汐怔了一怔,眸光里似有清澈的水光,她也冷下声音道:“五哥,你终于说出来了,是要杀了我去救你的心上人么?你可知道,一百年前,我也是你最爱的人——”   华澈的神色微变,带着一丝质疑和莫名而生的伤感注视向了公子莲汐,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他就有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她的额上也有一颗嫣红的宝石,和他额上所挂的明黄宝石除了颜色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总有一些记忆被遗忘,而总有一些情感还无法随时间的消逝而消逝,一百年前,那是前世的事情么?前世,他真的爱过这个女人?   有了片刻的迟疑,他在反复的思索以及消除脑海里不该有的记忆之后,长身而起,对公子莲汐冷冷道了一声:“跟我来——”   “五哥,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公子莲汐有一些失望,随他进了卧龙居内室,打开一道机关之门,最后,走进了一个冰窟,雾气迷了双眼,寒冷有些湿润,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让他伤心的地方,至少这里有他痛悔不已的悲伤所在,而果然不出所料,她看到了灵玥,一个就是死后也能透出莫种灵气的女孩子,清丽纯净如水晶般透明,确实惹人怜惜。   华澈走到了灵玥所躺的莲花玉台边,用手轻轻的抚去了她眉宇间所凝的冰霜,凝视着她苍白剔透的脸颊,耳语般的低声道:“你也不会知道,当她离开我的那一瞬间,我有多么的恐惧,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曾经我也以为就算没有了她,也无所谓……”   公子莲汐呆呆的怔住,她看着华澈眼底的伤痛,几乎要融掉她心中的冰块,她真的害怕就这样看下去,她会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五哥,你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管她离不离开你,你迟早也要离开她的,跟我回去,好么?”她的语气竟也变得低柔起来,慢慢的走近他,她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抱紧他,安慰他,就像在一百年前未被天劫毁灭的梦魇城一样,她与七个哥哥相伴,每一个哥哥都对她关怀备至,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在所有哥哥的怀里撒娇,也会在哥哥们不开心的时候给他们讲笑话听,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用想任何事情,也不用花费力气的去寻找什么或保护什么,因为她自己就被七个哥哥所保护着,和现在的灵玥一样……不,她比灵玥要幸福快乐的多,也没有任何羁绊,那就是一个桃源仙境,只会充满欢声笑语……仙池画洞,紫蓝天空,雪蝴蝶的雨,莲花碧湖,风铃果林,幽暗城堡……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可是现在……   “五哥,我们将其他六位哥哥都找来,一起回到原来的家乡去,好么?”   她正要从后腰抱住他,可突然之间,就像梦醒了一样,他转过身,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的眼神冷寒如冰,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感情,而她蓦地一颤,向后退了一步,华澈冷笑了起来:“你让我回到哪里去,这里才是我的家,是我和她的家……”   他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一直从容不迫的微笑都已凝固,所有的情绪尽现表露了出来,公子莲汐连连后退,他便步步逼近,抓住她道:“我不管前世我们是什么关系,但今生今世,我只要她,所以,就算你是我前世最爱的人,今世,我也要拿你的命来救她——”他的手猛一用力,扯破了公子莲汐的衣襟,手指渐渐探入她的心口,“你不能杀我——”公子莲汐突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声大叫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五哥,你不能杀我,否则,我死后,你们七兄弟都再也无法回到梦魇城,只能在人世间永远轮回下去,受尽磨难,尝尽爱恨苦楚……”   受尽磨难,尝尽爱恨苦楚,这不正应证了他的一生么?   先失去家,失去母亲,离乡背景,远走他国异地,好不容易在这个地方扎根下来,寻找到温暖,找到自己一生的至爱,可是,他连最后的一点情都失去了,若不是尝尽了人世冷暖,他又怎么会变得如此的淡漠无情,虽然造物主给了他无尽荣耀与智慧,但是他得到的远远没有失去的多,远远没有失去的多……   “哈哈哈……”华澈蓦地大笑了起来,看了一眼灵玥,沉声而淡定道,“那也无所谓,永远轮回,那么我便永远和她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一起轮回转世……”   “五哥,我一直想不到,你的心到底丢失在了何处,现在我终于明白……”   “不错,她就是我很久以前遗落的一颗心,她,就是我的心!”   他喃喃自语,杀气一点点的凝于指尖,轮回告诉他,只要杀了公子莲汐,取出她的心火与魂魄,将其附于灵玥身上,就能凝聚到灵玥已散的灵魂,灵玥就能活过来……   杀了她,玥儿就能活过来,杀了她,玥儿就能醒来听他说一声道歉了。   扯着空中之弦,他凝聚了所有人世间能聚拢在一起的精华与力量,如日月生辉,指间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冰窟,月落星沉,落在了他的双目间,曜石一般的耀眼,公子莲汐被宛若利刀般的杀气凌迟着,衣袂翻飞,她也似绝望般的大叫了起来,将日月之辉揽至了手中,那是术法的极限,既然他不相信她,她又为什么要白白的死在他手里?   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呀!你对他们有情,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会记得你……   “五哥,如果是从前的你要杀我,我必不会还手,可是现在的你……是不是必须要经历一次生死的彻悟,才能让你回到从前,那么……我也不会手软……”   “啊啊~~”一声大喝,公子莲汐出手回击,粉碎了华澈手中的光球,冰破水乍,密室内也下起了一阵冰雨,“澈儿哥哥——我来帮你!”突来一声大叫,公子莲汐侧目,见七哥轮回也赶来了冰窟密室,他手中的拂尘是她无法抵抗的利器,若有轮回相助,她还实在是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胜过他们,竟然……竟然要与自己苦苦寻找了百年的哥哥生死搏斗,无论谁输谁赢,结局都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五哥,七哥,如果我能让你们看到一百年前,我们家乡的景象,你们是否能记起一切,是否能记起我这个妹妹来……”   兵策府的楼顶瓦片突地被狂风卷起,一层一层的飞向半空中,轮回所施的结界如被触及的水波一般荡漾起来,飞城站在兵策府的玉阶之下,望见了公子莲汐、华澈与轮回的身影,三人都被彼此所施的光术笼罩,欲战而未见战,飞城万分着急,又试了一次飞上楼顶,可还是被那一层结界反射了回来,摔在地上,一声痛叫,正要爬起来的时候,一只娇嫩的手牵向了他,关切的唤道:“飞城哥哥,摔得厉害么?来,我扶你起来——”   “玥儿——玥儿,是你活过来了么?”这突然之间映入他眼帘的一张脸竟是灵玥的脸,飞城喜不自禁,又将她抱了起来,大呼道,“玥儿,你终于又活过来了——”   “飞城哥哥,先放我下来——”怀中的人略微挣扎着,声音十分的淡然,飞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失望的将她放了下来,谁知她拉了他的手就往兵策府外的长廊上奔跑,边跑边唤道:“飞城哥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这不是个好地方,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要来了,好么?”   跑至水榭长亭,飞城停下了脚步,轻轻的甩开她的手,道:“你是雪嫣吧?”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可性子是完全的不一样呀!他能欺骗自己一次,还能欺骗自己第二次么?   “对,我是雪嫣,飞城哥哥,你现在终于分得清我们的容貌了么?”   “不,你与她的容貌别无二致,可是你们的性格不一样……”   “那她是什么样,雪嫣以后就变成什么样,只要飞城哥哥你喜欢就好……”   虽然一个善良,一个狠毒,但都是一样的天真,飞城摇了摇头,干脆道:“雪嫣,你以后不要跟着我了,我现在必须在那里,一直等到玥儿醒过来……”   说罢,他转身就要回去,雪嫣倏地腾入半空,落在他的面前,固执道:“我不许你回去,兵策府那个地方总是死人,是个不详之地,我不会让你回去的!”她紧张的牵了她的手,肯求道,“飞城哥哥,我们回家好么?雪嫣还想吃你烤的鱼呢!”   飞城甚是无奈,不错,他是明媒正娶了她,可是那个时候,他一直以为她就是灵玥。   “雪嫣,我从来都没有当你是我的妻子,在我心里,我唯一的妻子就只有灵玥,所以,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去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在一起……”   “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呀,你就是我的夫君,天地万物都可以作证的,而且……”雪嫣柔语嫣然,低下头,脸上腾起了一丝娇羞,“而且,雪嫣也有了飞城哥哥的孩子了……”她自顾自的喃喃说着,抬起头时,却见飞城早已跑了回去,难道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她说什么,雪嫣眼睛一润,也足尖一点,想追上去,可刚腾起身,一道白影飘来,拦在了她面前,雪嫣猝然坠落,煞白了脸,低低的唤了一声:“姑姑。”   来者正是那个白衣女童,她走到雪嫣面前,将她轻轻的拉起来,问道:“雪嫣,我给你的‘锁魂引’,你给书飞城服下了么?”   “姑姑,我——”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只有亲自去喂他了——”   “唉,不——姑姑,等等,你再给我一点时间,雪嫣一定会给他服下的!”   白衣女童翩然转身,若有所疑的盯向她,笑道:“哦?真下得了这个决心!”   “嗯!”雪嫣艰难的点头,勉强笑道,“只要姑姑答应我不要伤他性命!”   “好,那就再信你一次!”   第一百六十五章 前世   她早已耗尽了梦引指环的力量,开启自己记忆的封印,看到七个哥哥的转世容貌与所在地。如若再一次的启用术法打开已消逝的梦魇城幻世之镜,那么,她的灵力即将透支,变得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到那个时候,若五哥华澈还是要杀她的话,她也必无还手之力,但是,如若不让他们看到前世,他们将永远也不明白她的用心……   冰洁的余辉在她的手指间缓缓流淌了出来,同时流淌出来的还有她的记忆和生命,她是用生命来作为赌注,试图打开两位哥哥的记忆,唤回他们对她的感情,如若失败,她将会与他们一起在人世间无尽轮回,直到真正团聚的一天。   一百多年前,她的魂魄被召唤到异世,从莲花池里重生,赤身如玉,体小如拇指,是七个拥有神之智慧与力量的男子细心的呵护她长大,他们都很亲切的叫她妹妹,并给她取名为公子莲汐,每日雨露滋润,铃果为食,小小拇指姑娘也长成了高挑婀娜的女人,她率真活泼,聪明伶俐,很是得七个哥哥的喜爱,为了能让她有足够的力量迅速成长起来,七个哥哥每人传授了她一种技能:大哥曜光作为七兄弟之首,有着洞察天地万物的能力和君临天下的领袖风范与气魄,他教会了她如何看待天地之间所有力量的平衡,二哥莫问性情平和,喜研究哲学,修身养性,教会了她怎样做人,三哥凌越则追求世间永无止境的力量,擅剑术武艺,教给了她天下一绝的御剑术,四哥潋泊爱好物理,擅造机关,他虽未来得及教会她怎样造出可超越极限力量的机关,却也教给了她机关之术的原理,五哥华澈授予她智慧,以棋上之兵对应世间之人,教会了她御兵之术,并无限的打开了她的智慧之源,六哥子逸爱好风花雪月,以画拟摹人生,从诗书中取乐,她虽不好学这些,但每日看着六哥作那些诗画也觉其乐无穷,七哥轮回则好贪玩,与她最能玩得起劲,轮回擅傀儡术法,能看到凡人的过去与未来,她如今术法上的造诣也全得他所赐。   她与七个哥哥一起在梦魇城度过了最美丽的一段时光,梦魇城十八日,人间十八年,她看过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但她们的家乡却一直是一片祥和之美,七个哥哥的容颜一直没有变,变的只有她出落得修长曼妙,体态健美,她一直以为七个哥哥是神,必不会如人间一样经历生死,可没有想到,就是作为天界里的梦魇城竟然也会有一天遭到劫难——   天灾冥火,如毁灭之星一般的洒落,在他们的家乡燃起了一片红云,滚滚红海,涛声震浪,淹没之处皆化为灰烬,她骇然惊讶于七个哥哥都没有逃避,而是很平静的看着那汹涌的火势向他们扑过来,当毁灭之火舔舐上他们的衣角,他们竟合七人之力,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在了她体内,送她离开了梦魇城,并告诉她,他们将转世于人世间,承受千年一次的轮回之苦,这是天命给他们的惩罚,而她便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只要她还记得他们,能在凡尘中找到他们,七人团聚,便可以重返梦魇城。   “莲汐,我们之所以从异界召回你的灵魂,创造出现在的你,就是为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所作的准备,当我们遭天劫转世于凡间,你一定要记得我们,并找到我们,告诉我们前世的一切,因为——”   “每一次的轮回,我们七兄弟必会前世尽忘,互相残杀,这是天界最高神者给我们的惩罚,也是对梦神与魇魔万年以前所犯下的错误所施的惩罚——”   “如果,我们不记得了彼此,你一定要记得我们——”   这是大哥曜光最后对她所说的话,她亲眼看着七个哥哥的身体在冥火中逐渐消失,而他们的灵魂化为了七颗流星落入凡尘,她眷恋不舍的追向他们,也随之坠落在了汐梦川大陆之上,但她却没有转世,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记忆失缺了一半,却仍记得自己的使命,她一定要寻回七个哥哥的转世,重回他们的家乡,重回梦魇城!   在人世间寻找百年,随着灵力的消散,她也渐渐如凡人,竟然已记不清七个哥哥的容貌,只有以术法开启幻世之镜才能将他们的容颜重刻于脑海之中!   如今,她已知道,原来七个哥哥的转世就在她的身边——   曜光,莫问,凌越,潋泊,华澈,子逸,轮回。   她也将这些记忆重现在了华澈与轮回的眼前,轮回的表情渐渐由惊讶转为悲伤,就像正经历着那样的前世故事一样,而华澈却在悲伤过后很快的冷定下来,那只是前世,前世他是神,而今世他不再是神,他只想救他最爱的人,只想陪着她走完这一生……   “五哥,七哥,你们现在想起来了吗?只有你们团聚,跟我一起回去,就能结束这一次轮回的苦难……”   “你住口——”华澈突地一声,用力扼着手腕,克制了颤抖,公子莲汐惊诧中带着些许期盼的望着他,他却道,“这只是你的记忆,不是我的记忆——”   “五哥——不,澈儿哥哥——”轮回如梦初醒,拦住华澈道,“她真是我们前世的妹妹,你不能杀她——”   “不是你说的吗?唯有她的心火与魂魄才能救活玥儿……”   “这一世已经结束了,五哥,已经结束了,无论是月主灵玥还是麝月国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应该回去,应该跟莲汐一起回去……”   “住口——”华澈眼眸里充满了伤悲,打断轮回的话,他冷笑道,“可笑你作为麝月国第一术师,竟然也能被她耍的这种戏法所蒙骗,不过是混淆记忆的障眼法,你凭什么信她?”   轮回一震,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这真是术法产生的幻象么?可是那些记忆是如此的深刻,甚至将情感都烙进了他的心底,与血相融。   就连已被她唤醒的轮回都有些神志不清的动摇了,难道转世后的哥哥真的已将她忘记得一干二净,就算她唤醒了他们的记忆,他们还是不会记得她,也不会对她有感情!   公子莲汐疲倦的吐出一口鲜血,失望的笑道:“五哥,你是害怕前世的记忆么?你在害怕那些记忆都是真的,不过,无论你是不承认也好还是害怕也好,你现在心里最最之重还是只有灵玥呀——到底还是我输了——”   “是呀!我现在心里只有她——”   “澈儿哥哥,不要——”   华澈与轮回的声音同时传来,天色陡地一黯,一道光芒如箭倾射,穿透了她的胸口,她踉跄的退了一步,仰首望向了已站在她面前的华澈,嘴角的血珠一粒粒落下,她的眼中也渗出了泪水,“五哥,就算你救活了她,又能怎么样?她将不会再是以前的灵玥,你以我之魂来救她,她还会是以前的灵玥么?”   “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活过来,还记得我,她就是以前的灵玥——”   “呵,那好吧!希望你不会失败,如若能凝聚她的灵魂,救活她,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公子莲汐喃喃,垂下一滴泪水,“其实就是今世的五哥,我也一样下不了手呀!”   看来,她的能力还是不够,救不回七个哥哥,转世轮回的惩罚竟是如此之重,他们已病得不轻了,根本就不会再相信所谓的前世,而今世的手足相残也会在她死后一直延续下去么?   可怕的天罚!可恨的天罚!我公子莲汐也绝不甘愿认输,哪怕是陪着他们在人世间轮回转世,我也一定要带他们回去!   “澈儿哥哥,不,五哥,你真的杀了她,她真是我们的妹妹呀,那不是术法幻象,她真是我们的妹妹——”   轮回抱起死未瞑目的公子莲汐,不禁哭了起来,轻声唤道:“莲汐,我是七哥,我都想起来了,我是你七哥,你不要死,我来救你,你不要死呀——”   虚无的泪落在公子莲汐的眼眸里,轮回拈指凝聚万物生息之光,将真气源源不断的度入公子莲汐的体内,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是被穿心而死,身体已渐渐化作星光,在他们二人眼前一点又一点的消散,华澈的脸色也悲怆了下来,他并没有懊悔,却只是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承受着凌迟之痛,前世,今生,他作出了一次残忍的决择!   “澈儿哥哥,你一定有感觉的,是不是?虽然是前世,但是,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我有多难受,你就有多难受,为了救灵玥,你真的是疯了——”   “如果我说,灵玥的死,我也能算上一份,你会不会杀了我?”轮回突然冷笑着厉吼了起来,“我曾在灵玥身上下了诅咒,如果她背叛了你,必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本是为了警告她,可是,她最终还是背叛了你,所以,她现在……”   “你说什么?”华澈如同猛受一击,目眦欲裂,抓起了轮回,“你说她现在已……魂飞魄散……”轮回欲要争辩什么,华澈陡地一声厉吼道,“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一定要给我救活她,救不活她,你就得死!”   “我说了,我不过是为了吓唬她,警告她——”轮回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失望而悲凉,“澈儿哥哥,你真的完全变了,就算我救活了她,你迟早会因她而死,迟早——”   华澈冷笑一声,道:“那也无所谓……”   轮回无话可说,抓住了公子莲汐身体消散后所留下的最后一颗精元,招其魂魄,回到了卧龙居冰窘密室之中。   那一日施法还魂,星辰殒落,天空又降下了雪蝴蝶的雨,如风拂雪帘,凄凄瑟瑟!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雪嫣的身世   “连公子莲汐也死了,看来这个兵策府果然不是一个吉祥的地方。”   从半空中跃过飞舞的水帘,女童从兵策府归来,落在了还在与曜光太子对奕的棋盘之上,悲悯的低呤,她端棋欲走,满以为曜光太子会嘲笑她的假慈悲,可没有想到这一次,这个狂妄而豪迈的男子竟没有答话,而是带着某种悲伤的情绪沉默起来。   “太子殿下,你在为何事而伤悲?”   曜光抚额沉思,但觉胸口闷堵而慌,他在为何事而伤悲,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兴趣知道你的前世吗?”女童忽然问,曜光太子惊醒而笑道:“人生在世,百年之后归于黄土,何来前生后世之说,这都是你们麝月国一些术师耍出来忽悠人的技俩吧,可笑可叹!”   “我知你们中原的皇帝自古以来都是不信神灵,唯我独尊,你们追求实实在在的人世间的力量,抗拒天命,可却真正的忽略了天上操控我们这些人类命运的神者。”   “是么?听你的意思是,你信神灵,也信天命?”   “不,我早已突破了术法的极限,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我信神灵!”   “神灵?”曜光站起身,又拊掌大笑了起来,若有所思的,他也疑忖不安的望向了天空,喃喃道,“天上真有神灵?”   “太子殿下,公子莲汐的死能让你感到悲痛,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女童阴挚的笑,曜光似感到无比的震惊,望向了她,是呀!看见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死去,他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感到伤心?   “很多事情真的无法用真实来解释,就像你做的梦一样……”女童自顾自的说着,微微一笑,眼中也浮现出一丝伤痛,“不过,总会有梦醒的一天,我想,我的姐姐也该醒过来看看我了……”   铃果芳香里的冰宫神殿,风吹叶卷,凄雨萧瑟,那一尊放置在神龛里的女神雕像似要突破禁锢,从神龛里飞出来一般,剧烈动摇着,连明月都似被震动。   飞城望着兵策府的楼顶,看到那三道人影从迷濛的华彩幻光中若隐若现,他根本看不清到底谁输谁赢,只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凄呼,而那几声凄呼之后,他眼前的幻境逐渐消失,同时也带走那三道人影,不知去向!   “莲汐姐——”他着急的叫唤着,想再一次的试图冲进兵策府,没想到雪嫣又挡在了他的面前,肯求他道:“飞城哥哥,不要进去,华澈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不要在此逗留了,好么?多呆一刻,危险就多一分,我们快离开这里,好不好?”   飞城根本没有心思听她说什么,一个劲儿的向兵策府的大门撞上去,可是,轮回所设的结界,他怎么也打不开,直到撞得头破血流,雪嫣看得实在不忍,趁他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腿,哀求道:“飞城哥哥,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不要再这样了,灵玥活不活过来,跟你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呀?我才是你的妻子,而她早已是帝君华澈的人,就算她活过来,她也不会跟你走的,华澈也不会让她跟你走的……飞城哥哥,雪嫣现在也离不开你呀……”   “我要见玥儿,我一定要见玥儿一面,哪怕她醒过来只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飞城低声喃喃着,眸光一亮,似下了什么决心,拨开雪嫣的手,又要向兵策府的大门冲过去,却在这时,他腰间一麻,似被人点了穴道,身体僵硬无法再动弹。   “雪嫣,是你……”   “是我……”雪嫣走到飞城的面前,满目晶莹,泪水涟涟,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瓷瓶,低声哭道,“飞城哥哥,对不起,我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你——”   一粒红色的药丸倒在她雪白的手心,宛若一滴鲜血,飞城疑惧的睁大了眼,盯着雪嫣问道:“这是什么?”   “我姑姑说,只要你吃下了这颗‘锁魂引’,你就会永远的只爱我,但是也会永远的失魂……”飞城脸色一变,眸光里几乎要透出恨意来,雪嫣语噎,哭了一阵,又道,“可是,如果我不给你吃这颗‘锁魂引’,她就会杀了你……雪嫣真不知道怎么办……”   飞城冷冷的看着她的眼泪,拼尽全力的运行内息,想要自己冲破穴道,雪嫣却蓦地抱紧了他,大哭了起来:“飞城哥哥,雪嫣真不想害你,真的不想害你呀……可是我能怎么办?自我一出生,就落在了姑姑的手里,她抚养我长大,却只教会了我杀人,我是她的亲侄女呀,可她却从来没有把我当亲人一样对待过,十五年前,我亲眼看见她禁锢了我的母亲,一个月前,我又亲眼见到她将毒药灌入我姐姐的口里……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救她们,我没有能力反抗……”   飞城被她这样紧紧的抱着,内息实在无法运行,只得软语柔声道:“你先放开我,好么?”雪嫣听到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不免心中一喜,松开了他道:“飞城哥哥,你原谅雪嫣了么?”   “原谅你什么?”飞城一边强行的运真气,一边敷衍似的问。   “我不是有意扮成灵玥来欺骗你的,这都是姑姑的计策,她知道灵玥死后,华澈一定会痛不欲生,而我与灵玥又长得一模一样,正好可以接替月主的位置,接近他,继续在他身边做内应,可是没有想到,在他心里,我虽能代替月主的位置,却无法代替灵玥的位置,那一日,你举旗反周,从王宫里将我救了出去,你不知道,雪嫣有多么的高兴呀!从第一次见到飞城哥哥的时候,我就想着如果我是灵玥该有多好,不用躲在别人的背后,只做一个无情无爱的影子,能和飞城哥哥相识、相知到相爱,一切将是多么的美好……”   “可我知道飞城哥哥爱的是灵玥,不是雪嫣,雪嫣永远只是灵玥的影子。灵玥死的时候,我也是有预感的,所以我赶到了她死的地方,也就是帝君华澈的寝宫卧龙居,华澈不敢将灵玥的死公诸于天下,而选择我来替代她的身份继月主之位,之后,我便是这样和你走在了一起,我本想就做灵玥的替身永远的欺瞒下去,只要飞城哥哥觉得快乐就好,可是……可是,雪嫣实在是想不到,飞城哥哥也和帝君华澈一样,雪嫣在你们心里代替不了灵玥的位置,即使我们长得一样……”   雪嫣泣泪低诉,神色黯然,飞城一时也感到心酸痛无比,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又何偿不快乐,只是每次看着她或抱着她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只是灵玥呀,他也只当她是灵玥,可是这样,对她又公平么?   “雪嫣……”他正要启唇安慰,雪嫣却抹干眼泪,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和灵玥一样,一双纯澈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无比的天真而美丽,“不过,没有关系,能和飞城哥哥在一起度过一段美丽的时光,雪嫣知足了……”   “飞城哥哥,你说雪嫣是不是很懦弱,我一直以为灵玥是一个极其懦弱的人,她一生都摆脱不了华澈的控制,而我灵雪嫣不是也摆脱不了姑姑的控制么?就算看到自己最亲的人在眼前死去,也只能做到无动于衷……”她低语喃喃,忽而苦笑了起来,“真是可悲呀,我们两姐妹虽然身份不同,命运却是一样的呀!只不过,她比我幸运的是,得到了飞城哥哥你的爱情……”   “两姐妹?”飞城的眼睛陡地一黯,疑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雪嫣仰起泛着泪光的脸颊,勉强笑了笑道:“飞城哥哥难道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长得一样么?十八年前,月主灵慧在王宫里诞下一女婴,取名灵玥,其实还有另一女婴和灵玥一起出生,太月主灵霄没有将这第二个女婴的诞生公诸于天下,而是将她还给月主灵慧,让灵慧带着幼女逃出了王宫。”   “这个女婴就是……你?”飞城用极低的声音问,雪嫣点头接道:“是我,我和灵玥其实是孪生的姐妹,这个事实,还是雪嫣从已封藏的灵氏密史里无意中翻阅到的,当时,太月主只要了灵慧的一个女儿,继任月主之位,她其实是爱自己女儿的,所以才将第二个女儿留给了她,让她逃出王宫,逃出麝月国……但是,后来,那些想要杀害母亲的人还是追到了母亲,将我夺走……”说到这里,雪嫣再也忍不住的又落下泪水,可泪光中又泛出一丝笑意来,她望向飞城道,“飞城哥哥,我其实是认了仇人为母亲,而且还帮她杀了不少自己的亲人,现在,她又让我来喂你吃下这味毒药‘锁魂引’,我不想再害人了,更不想害飞城哥哥……”   她突地扬手,那粒红色的药丸从她手心飞了出去,飞城错愕的看向她,却见她释然而凄楚的一笑,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他听到身后另一个声音徐徐传来:“雪嫣,原来你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一直佯装不知的替我卖命,难道是想寻一个机会找我报仇么?”   是那个老妖怪女童的声音,飞城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又听到雪嫣提高声音冷哼道:“不错,你封印了我的母亲,让她变成一尊雕像,将我当杀人工具一般的使唤,现在又间接的害死了我姐姐灵玥,你以为我还能忍下去么?我早就想杀了你为她们报仇了……”   “可是,为什么不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呢?你并没有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呀?”   雪嫣神色一黯,是的,这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可是,她却不能再害人,尤其是书飞城,但其实早反抗晚反抗不都是一样吗?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的助纣为虐下去呀!所幸的是,她也将灵氏一族的独门密术‘雾雪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未必会输给这个女童之身的上宫主灵纭,也是她的姑姑。   “哼,这个机会未必不合适,姑姑,我们之间也该开始一场决斗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复活   以公子莲汐的精元来凝聚灵玥的魂魄,即使是麝月国第一术师的轮回也会感到力不从心,逆天改命,天怒而降雪,冰窘密室里的寒气如同飘浮着的幽灵一般缕缕溢出,卧龙居在烟雾迷濛的氤氲缭绕中浮凸而出,竟也如同不真实的画境。   “澈儿哥哥,有人在行破坏,我无法集中精力召魂……”   轮回结着手印,那一颗发光的精元始终无法进入灵玥的体内,而狂风席卷着屋顶,带来一种诡异的力量冲斥着他所设下的结界,无法集中精神,再试一次,还是无法集中精神,轮回也被术法反噬而吐出一口鲜血,华澈见状,更是忧惧不安,“是谁在此破坏?谁?给我出来——”他对着虚空怒吼,但没有人回应他,他便看向了轮回,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急道:“你告诉我,危险在何处?我去对付那个人,你一定要将玥儿的魂魄招回来,一定要让她活过来,听到没有——”   “澈儿哥哥,我明白……”轮回疲倦的皱紧眉宇,似乎也有些心力交瘁,还有一些绝望,“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救她醒来,但请你帮我,将所有门窗都关好,不要再让风吹进来,我会封锁我的五蕴六识,不受外界所影响……一定不要让风吹进来,否则就算召回了灵魂,也会被风吹得魂飞魄散……”   “好,你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失败,绝不能失败……”华澈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因担忧和害怕而渗出来的水雾,他慎重的交待后,便亲自去关闭周围的门窗,当狂风袭进,他也动用了术法相抗,风里带着杀气,这不是正常吹来的风,看来卧龙居外此刻也正在进行着一场决斗,但他也无瑕去管了。   灵纭和雪嫣对上了几招之后,忽然撤手,身悬于半空中,退去数尺,沉声笑道:“嫣儿,我毕竟是你的姑姑,要杀你,还真是有点下不了手……”   “虚伪,假仁假义,你封印我母亲,杀我姐姐灵玥的时候,又几时动过恻隐之心了?我也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如此狠心,你算计自己最亲的人,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杀害,你连一点愧悔之心都没有,一点良心也没有……”   雪嫣痛斥着,一声娇喝,挥起雪袖,无数蚕丝带着雪花从她袖间飞出,如同万缕光线腾飞,罩向了灵纭,灵纭微笑着,还是带着一惯的悲悯和慈怜,她径直向后退了去,雪嫣便加快速度猛追了上去,可突然之间,灵纭竟在她眼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剑,起初是零星的一点剑光,在她眼帘里越来越大,风声呼啸,凌厉而清寒,雪嫣大叹不妙,连忙从半空中坠下,躲开了那一道剑光。   剑气如同烟花一般的在四周一束束的绽放,雪嫣连翻了几次身,才勉强喘息着站定下来,凝眸看向了出剑之人,俊朗的容颜,如刀刻般的五官,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威势逼人。   “剑师凌越——”雪嫣咬紧了牙关,慢慢的站起身来,凝视着这个已失去灵魂的男人,若不是她冒充灵玥暗算了他,让姑姑给他服下‘锁魂引’的毒药,这个男人也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信念去守护她的姐姐灵玥吧!他也并非无情之人,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改变了他,害了他,如今,却要自食其果么?   一个无魂之人,不过是姑姑的傀儡杀手,看来,姑姑也下定决心要杀她了。   呵,装得那么仁慈,心却比蛇蝎还要毒,果然是要将她们母女三人赶尽杀绝么?   飞城背对着雪嫣,听到了剑气震鸣的声音以及雪嫣的愤怒喝声,他大叫着雪嫣的名字,真气在体内冲斥着,还是无法将穴道冲开,心中逐渐害怕起来,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一样,他不停的一声又一声大叫着:“雪嫣,快给我把穴道解开——”   雪嫣根本没有时间回应他,却是偶从半空中坠下,滚落在了他的面前,而凌越的剑气又追踪而上,飞城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剑法,一剑横空,连方圆十里都会霹雳啪啦的闪起一束束剑花,杀气漫延如同万千箭矢,他见雪嫣洁白如玉的双腿上都凝了鲜血,不禁心生惶恐,着急的催促着她:“雪嫣,快给我解开穴道,我来帮你,快来呀——”   雪嫣又一次的被凌越的剑气逼落在地,双肘都似麻木而受伤,她躺在地上,望着飞城脸上的焦虑,忽而欣慰而高兴的笑了起来:“飞城哥哥,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么?你心里应该也有雪嫣的吧……”   “快躲开——”飞城余光里瞥见又一道剑光落下,一声着急的大叫,雪嫣连忙滚过身子,勉强躲过了那道剑光,她爬起身来,踉跄的向飞城走来,雪白的娇靥上凝了一抹淡淡的嫣红,那是霞光映彩的笑容,“飞城哥哥——”她娇羞似的低唤,却见飞城的瞳孔猛地睁大,“不要——不要走过来——”因为看到凌越的剑正对着雪嫣的后心刺来,飞城的眼里浮现出痛苦的挣扎,猛力冲开穴道,他抱向了雪嫣,赤手去接那把剑,可没有想到,凌越的剑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到底是他高估了自己,就算废掉一只手竟也无法接住这一剑,手上是火辣辣的痛,但他已感觉不到痛,耳边听到雪嫣的一声闷哼,他知道一切都迟了,什么都迟了……   “雪嫣,雪嫣……”他安慰自己,做梦似的喃喃,“没事的,没事的……呵,我一定又是在做噩梦了,一定是的……”   手上又是一阵长长的剧痛,却是凌越的剑从雪嫣身体里迅速的拔出,剑光覆了鲜血,闪出触目惊心的光芒,飞城的心也是剧烈一痛,手臂一沉,怀中的人无力的委顿下去,他也随之跪倒在了地上,横抱着浑身是血的少女,心口沉沉堵着,欲哭无泪。   “飞城哥哥,雪嫣虽然不能陪你一生了,但是却很高兴,飞城哥哥一定爱过雪嫣的,是不是?我终于不再是灵玥的替身了,终于不是了……”   “你知道么?从你和姐姐灵玥第一次约会的那一天起,雪嫣就一直默默的跟在你身后了,所以,你和姐姐之间所有的事情,雪嫣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还会幻想着,和你经历这一切的人就是我,就是我灵雪嫣多好呀……那么,我们之间就不会有欺骗存在了,可惜的是,雪嫣没有这么好的命,可以像姐姐灵玥一样被人宠着爱着,她虽然死了,可是雪嫣真的好羡慕她,好嫉妒她……”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雪嫣……我不能让你走,不能再失去你了……”   不能再失去了,他已经承受不了了,抱着雪嫣的身体,他堵着她的后心,拼命的输真气到她体内,可鲜血还是浸满了他的双手,为什么上天在给他希望的时候又施予这样的惩罚,是在责怪他的贪得无厌吗?他明明已有了雪嫣,本该和她一起在山寨里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他本可以得到这一切的,可是,他却要非要去求一个真相,说到底,灵玥是他害死的,雪嫣也是他害死的,为什么他竟是如此的不祥,耗尽了自己的爱情,却杀了自己所爱的人……   “我知道飞城哥哥不喜欢杀人,不喜欢女孩子手上沾满鲜血,雪嫣本来也是很讨厌这些的呀,真的很讨厌,小的时候,雪嫣很孤独,就和一些小兔小猫小狗一起玩,但是姑姑却要雪嫣杀了它们,就像杀了自己最亲的人一样……她教我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了别人,哪怕是自己最亲的人,她还要我去杀姐姐灵玥,可是我没下得了手,我们是孪生姐妹呀,就连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得到……姐姐死了,我也很心痛,她死的那天,我哭了一整天,是真的很伤心呀,我……我虽然嫉妒她恨她,却也是爱她的……很爱她的……我也知道如果飞城哥哥知道她已经死了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所以,所以……”   “雪嫣……雪嫣……”   当少女纤白娇洁的手从他臂弯中滑落的时候,他的心也随之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僵硬到死寂,他如同一个失措的孩子,抱着,求着怀中的人,奢望着她能苏醒,无声的落泪,悲哀的呼啸,直穿入苍穹,天空又降下了一场雪。   而就在这一刻,轮回终于也完成了招魂之术,睡在莲花台上的女孩也仿佛听到了一声悲凄的长啸,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华澈双手捧着她的柔荑,湿润的双眼里也透出了一丝惊喜而明澈的笑容,只是纯粹的为她的复活而欣喜呀,在她面前,他再也不需要摆出一个王者的威严,让她敬他,惧他,他也希望她能忘掉彼此的身份,将他当一个普通男人一样看待,她可以斥责他,打骂他,也可以天真的在他怀里撒娇,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不再当他是师傅……   “玥儿,你还记得我么?还记得么……”他在心里忐忑不安的一遍又一遍的问,淡淡的说出来,竟然低得快没了声音。   灵玥却没有理他,慢慢的坐起身,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人的存在,目光扫过了他,扫过了轮回,便向冰窘密室外远远望去,就像初生婴孩打量着她所未知的世界一样,很是茫然无知呀!   她要从莲花床上走下来,华澈习惯保护她的抓紧了她的手,可她也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继续向冰窘外走去。   华澈疑惑的看着她,想到公子莲汐的那一句话:就算你救活了她,她也不再是以前的灵玥了,就这一句话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响,他忽然感到无比的害怕,真的不再是以前的灵玥了么?   “恩师,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当他心如死灰的时候,灵玥突如其来的提问几乎让他掉下眼泪,他飞奔了过去,握起她的手,想要确认什么似的,轻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恩师呀——”灵玥很是平静的说道,“哦,玥儿想起来了,你不喜欢我叫你恩师,那我还是叫你帝君吧!”   “不,不要叫我帝君,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恩师。”   华澈紧张的说道,灵玥还是只淡然一笑,就连一双纯澈的眼睛也好似沉淀了一切,变得极为幽冷而淡然。她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熟门熟路的向卧龙居外走去,一直走出兵策府,当她走到兵策府的大门前,看到了飞城正抱着一个已然死去的女孩,看到那个女孩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她竟没有半点的惊讶,而是慢慢的走到了飞城的面前,蹲下身子,将手轻轻的抚上了雪嫣的脸颊,从蛾眉一直到嘴唇,她一直是静静的抚摸着,眼神平静而凝滞,却不知不觉的落下了泪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放手   灵玥的目光一直凝视在雪嫣的脸上,静到极致的眼神深幽到死寂,虽死后重生,可是灵魂好像还未得到苏醒一样,她竟然连发泄情绪的能力都没有了,只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又渐渐被风吹干,冬日未近,春梅绽雪,大朵大朵纯白的花瓣从空降落,在他们三人的衣襟上落下一层松雪,飞城的声音也已变得干涩,视线里出现那一只抚在雪嫣脸上的玉手时,他就一直不敢抬头,是小心的期待奇迹,还是懦弱的害怕绝望……   风声呼啸,灵玥的一头青丝被卷了起来,凌乱的扫在飞城的脸上,飞城终于忍不住将目光一寸一寸的移到灵玥的脸上,他看到灵玥虽然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但也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就宛若一尊雕像,蹲在他身旁,与时光一同凝成静止的绝美画面。   玥儿,你终于没事了,终于又让我见到你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却再也说不出来,也许我所期待的仅仅只有这一刻,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可安心,足矣!   过去种种,已成不可追悔的回忆,我不后悔我曾经那么的努力过,几乎为了你而抛弃所有,可是,也许你真的不属于我,爱,只会让你更加的受伤。   我真的输不起了,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踏着所爱之人的灵魂和鲜血,每走一步,都会让我付出十倍之多的代价,即使让我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也无所谓,但是,我绝不可以再看到你受伤,绝不能了……   既然那个人能救活你,也就一定会保护你这一生,呵,执着的最后,我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想不到我书飞城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也会有认输的一天。   雪嫣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想与我在碧水山寨里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是属于我们的家……   “玥儿,我要带她回家,我们……也许不会再见面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分手离别的话,灵玥还是静静的,沉默了很久很久,当飞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又将她的一头青丝吹拂在了他的脸上。   “珍重……”轻轻的,淡淡的,她也只说了这两个字,没有挽留,也没有什么怨或恨,甚或连爱也没有了,原来爱到最后,便是耗尽生命和一生的感情,到不能爱……   飞城抱起雪嫣,闭了闭目,忍住渗透出眼帘的泪水,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兵策府外的长廊上走去,每走一步,他都想要回头,但绝不可以回头……   华澈也没有要派人拦住他的意思,好似什么都可以放下了,只要有她便足矣,他走到了灵玥身旁,将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将她缓缓抱了起来。   “玥儿,你看,我们麝月国的春天,多么的美,新叶长绿,花纷飞,还能有这如花似蝶般的白雪洒满大地,无论是花还是雪还是月,都像你一样……”   春天为什么会下雪,难道不是因为逆天改命了么?我所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走了,唯一的妹妹,也死了,你虽然救活了我,却也是牺牲了别人的生命,你以为我还会开心么?   “玥儿,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   华澈肯求似的说道,可他怀中的女子还是怔怔的发呆,视线也不知落在了何处,与任何事物都没有焦距。   “玥儿……”他轻轻的低唤,将唇印在她的眉心,仿佛怕她怕冷似的,用白袍将她裹紧,“对不起……”   对不起,我从前不该不听你的意见,对不起,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自私的霸占你,对不起,我不该只为保护你而杀了你那么多亲人,更对不起,我不应该如此执着的抓着你不放反而伤害了你,如果爱一个人不能给她幸福,那么就一定要放手……   原来有时候,爱,是要学会放手!   “如果,你舍不得的话,我就拦住他,让他带你走,好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虽然心痛,但更有一种释怀的欣慰,而灵玥也终于似被他唤醒了一般,望向他,抓住了他的手,斩钉截铁的道了一个字:“不——”   “让他走——”她再认真的补充了一句,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华澈心里不知道更多的是惊喜还是伤痛,因为伤她太深,所以,就算本来心中已有的爱情也被埋藏了么?   却在这时,王宫里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那是一声女子的叫唤,因这一声叫唤,雪下得更大了,树叶飘零,落花满地,整个兵策府都似晃动了一下。   华澈的眉宇间凝肃了起来,灵玥的神色中也是透出一惊之色。   一袭白衣从兵策府的楼顶腾飞过来,宛若一朵最美丽的幽昙,落在了地上,亭亭玉立,白发如雪飘飞,她所著的一身白纱似已破烂,凌乱的布在她身上,遮不住如藕雪臂以及一双纤细的玉腿,腰若流纨素,系有一玉,耳坠明月,香肩上以及头饰上所系的雪色飘带迎风飞扬,在纷纷而落的雪帘中,她的身影朦胧的也似一尊冰雕。   不,她就是一座冰雕,从前,灵玥一直没有看清她的容颜,但那神龛里的女神雕像的身材与穿著,她怎么也不会忘记。   “月神娘娘——”灵玥脱口一声惊呼,华澈脸色微变,就连已走远的飞城也停下了脚步,那白发女子站定脚步,对着飞城的背影大叫了一声:“不要走,公子,请放下我的女儿——”   飞城陡然一惊,抱着雪嫣回过头来,竟然看到又一张与灵玥酷似的脸,只不过,这白发女子容颜虽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可眼眸中沉淀了一些老成的沧桑,更有一些灵玥抑或是雪嫣也比不了的坚韧。   “放下我的女儿,我要救她——”   白发女子叹息似的说道,眸中含了眼泪和悲伤,灵玥听到她的话后,更是错愕而惊疑,她的女儿,难道她是?   “你是谁?”飞城也惊诧的问道。   “我是上一代的月主灵慧,是她的母亲,公子,麻烦你把她还给我,好么?”   灵慧?飞城震惊的打量向了这个白衣女子,麝月国史中有传闻,月主灵慧因与敌国男子缔结姻缘而被驱逐出了麝月国,这个白发女子怎么可能是……不过,却是与灵玥雪嫣长得极为相似呀!   “母亲……”灵玥也从华澈怀里挣脱了出来,奔跑到她身后,含泪低唤了一声,“你真的是我们的母亲?”   白发女子转过头来,看到灵玥时,也一步跃过去,将她拥在了怀里,泣声道:“我原本有三个女儿,如今,却只剩下你一个了……”   “三个女儿?”灵玥愕然,低声问。她曾进过飞城的梦境,也在沉睡时的梦中看到过飞城与雪嫣生活在一起的一切事情,更是从雪嫣的话中得知,她与雪嫣是孪生的姐妹,难道除了雪嫣,她还有一个姐妹吗?   “玥儿,我就是你经常去奠拜的月神娘娘,是你的母亲,可是你却不知道,而我却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无论你身在何处,遇到什么危险,母亲都会感应得到,也会想办法去救你,你被我妹妹也是你姑姑灵纭下了毒,又受了轮回的诅咒,魂飞各处,母亲好不容易以雾雪蚕的最高法术聚魂术聚齐了你的魂魄,让你得以还魂,而你的两个姐妹……”   “原来是母亲一直在保佑我……”心死之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感情,没想到母亲的出现又带给了她生的力量,“母亲,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以为你早在十八年前生下我之后就被恩师杀害,没有想到,您竟然……”   没有想到她还活着,原来她也误会了恩师华澈。   “玥儿,你恩师华澈没有害我,他其实一直在帮我,他的母亲其实是我最好的知己,虽然是异姓,却比亲姐妹还要真诚,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亲姐妹都想置我于死地,只有他的母亲华诗琴真心的待我如同亲妹妹一般,帮助我,辅佐我,甚至为了我,远嫁中原御龙国,可惜的是我这位好姐姐却也是红颜溥命……”   华澈站在兵策府的大殿门前,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一切,十八年前,他确实参与了宫廷斗争,可是别人不知道,他虽是灵纭的军师,却也一直站在灵慧这一边,所以灵慧生下灵玥和雪嫣之后,带着雪嫣逃亡时,他也派人去帮助了她,那都是密秘所行的事,因为他那时还是灵纭的军师,而且也没有什么兵权,不敢明目张胆的为所欲为,但是,那次追杀灵慧的人太多,他也迟了一步,也是五年之后,他才知道,灵慧已失踪,而雪嫣成了灵纭所收养并培训的杀手。从十二岁起,他就庇护着灵玥长大,虽不是日日相见,但对这个女孩的成长过程了如指掌,久而久之,他竟然爱上了这个女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教她抚琴的时候,教她诵读兵法战书的时候,还是带着她看日落彩虹的时候……   “恩师呀,玥儿长大以后,要是能像恩师一样聪明就好呢!”   “人太聪明了未必会好,就像玥儿一样,能开心就好呢!”   “是么?可是月祖母常告诉玥儿,要学好恩师的本事,要变得跟恩师一样聪明。”   “玥儿,你喜欢跟恩师在一起么?”   “喜欢呀!玥儿很喜欢恩师呢!”   “那好,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总是希望她永远纯澈透明,却忘了给她成长的自由,到底还是他太自私了么?   因为就是喜欢那一颗清澈到透明的心呀!那是乱世纷杂中给予他的唯一一面明镜,他也用自己的方法呵护着她,希望她永远的一尘不染,永远如最干净的泉水一般洗涤着他的内心,所以就束缚了她,占有了她的爱情、自由以及她的一切,到底是错了呀!   不过如今,还好能看见她重展笑容,又哭又笑,他也禁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变态   灵玥与母亲久叙,不觉泪如决堤,哗然而下,打湿了清透如玉的脸庞,灵慧亦是久抚着女儿的脸,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心疼、爱怜和忧伤,虽日日相见,却也好比久别十八年,亲眼看着自己女儿长大,但从未能说上一句话,那冰宫高处的神龛是不可亵渎的神之封印,她虔诚的奉献了自己的自由与灵魂十五年,想要为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手上所染的血腥赎罪,但是,那样的罪孽却越演越烈,终致连自己女儿的性命也葬送了进去!   她的女儿,灵玥、雪嫣还有……   “玥儿,以后可要好好爱惜自己,母亲怕是以后都不能照顾你了,一直都亏欠你们姐妹三人很多,实在是太多了……”   只生了她们,却没有一日抚养她们,她还是母亲么?   “我会的,母亲,可是我还有一个姐妹么?”   灵玥问,灵慧想了想,刚要回答,突来一个声音阴沉沉的接道:“幽逽也是你的女儿,是你和上一代天君莫问所生的女儿,幽逽生来就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妖气,不怎么讨我们的母亲喜欢,所以你也将她私藏了起来,交于莫问抚养,或者还有一个原因是,你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卷于这场血雨腥风的宫延权势之争,而有意掩盖了她的出生,是这样的么?我的好姐姐,你永远都是这么的善良呀!”   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事实,已然死去的幽逽,华澈的王后,书飞城的异性姐姐,竟然也是她灵玥的姐姐,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惊得变了脸色,尤其华澈的脸上渐笼上了悔恨之意,他同时拥有了灵慧的两个女儿为妻,却毫不知珍惜,而致使一个惨死,另一个心碎而魂散。   沉痛哀愐在华澈、书飞城、灵玥心中都印上了重重的伤痕,当书飞城看到一身白衣的女童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悲哀的眼神陡地变得极为愤怒,他抱着雪嫣奔近,厉声大叫了起来:“老妖怪,你是不是雪嫣的姑姑,是不是你派的人来杀了她?”   雪嫣的姑姑?华澈的眼神变了变,恍然明白了什么,而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女童,笑道:“你终于出现了……”   所谓的宫延权势斗争,一直都是他与她各在对方所设大局中的斗争,从十八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明为主臣,实为最强大的对手,他在明,而她一直在暗,他按兵不动,等待着她现身,而她居然也能沉得住气,一直按兵不动的容忍他坐在麝月国最高权臣的宝位上,恣意弄权十八年,好一个图远谋而不拘小节的强大女人,却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他感到害怕的毒辣女人,要说他没有心,这个女人比他更无心无情!   “恩师,她是……”灵玥远远望着华澈脸上的冷笑,疑惑的问。   “她就是你的姑姑,一个仁慈如女神一般爱民如子的上宫主,灵纭!”   灵慧恨恨的望着那个白衣女童,不料这女童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大笑,笑声震天,飞城大变了神色,不可思议道:“人人都说上宫主灵纭得民心,姿容绝世,智慧过人,更是为了我麝月国的发展而远赴中原御龙国学习他国文化,竟没有想到,竟是你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老妖怪,雪嫣是你的侄女,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不光是雪嫣,幽逽,灵玥本也是被我害死的……”女童笑了笑,看向灵玥,柔声细语道,“还记得那个中原大汉给你喝下的毒药吗?”灵玥怔怔的看着她,眼神里透出一点凄凉,听她接着说道,“那瓶毒药其实是我给中原曜光太子的……”   “也就是说,我的孩子……是你给毒死的?”   灵玥抚着腹部,心痛如刀绞般的问,华澈的脸色更是不用说,变得极为难看。女童更是开心的大笑了起来:“华澈的孩子怎么能够出生,所以幽逽要死,你也要死……”   女童的话音一落,空中便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气流也逆改了方向,渐成龙卷,女童望向兵策府大殿上已然发怒的华澈,笑得更为慈悲得意,就像是一个母亲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想要知道他到底会有多厉害?   “姐姐……姐姐也死了么?”听到这个消息,飞城又如当头一棒,漰溃了般的喃喃自语道,灵玥望了他一眼,虽满心忧虑,终未说一句话。   “所以,姐姐呀,你的三个女儿都是被我害死的,虽然现在灵玥已还了魂,但她未必就仅仅是你的女儿……”   女童灵纭伸出兰花指,只轻轻的一点,便可使气旋激转,风云厉变,她温柔耳语般的一边说着话,一边化解华澈用术法驱使过来的龙卷风,笑意嫣然:“你现在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救你的第三个女儿雪嫣么?你还是没有变,总是喜欢奉献自己来帮助别人……你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救我而不惜牺牲自己青春的好姐姐,你看你这一头白发……觉得后悔么?”   十五年前,她强行的修炼“雾雪蚕”的奇功密术,欲求速成而走火入魔,若不是姐姐灵慧以德报怨的出手相救,她必然活不到今天,可是她虽活了下来,却只能是这般女童之身,而姐姐灵慧也是一夜花发,更是为了拯救她们罪恶的心而献祭自己的身体灵魂,自囚于神龛之中,她用自己坚定不移的信念欲救自已的亲人和国家,她就这么信奉神灵么?殊不知,当梦神与魇魔大战之火落于凡尘之后,梦神转世就再也不会理这红尘人间了,善良仁慈到无私的姐姐总是不听她劝呀!   所以,她只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唤醒“她”,告诉“她”善与恶应该是相对存在的,没有“恶”,哪来的善?既然,她想做这个“善”,那就让她来担任这个“恶”的角色好了。   “纭儿,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女儿雪嫣也是你亲手带大的,你怎么忍心看她死?”   “因为我知道,只有你的三个女儿都死了,切肤刺骨之痛才会让你苏醒过来,你才不会这么天真的想将自己的灵魂永远献于天神来为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赎罪……”说着,女童的眼里也露出深情的伤悲,“姐姐,你可知,每天看着你,却听不到你说话,我有多难受,我也是爱你的……”   “爱我?”灵慧看着这个算得上是残疾的妹妹,不知更是心痛而是怨恨,“她”的确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呀,却如此狠心的杀了自己的姐妹,现在又杀了自己的女儿。   “姐姐,我们很是悲哀的生于这个血腥的王宫之中,从小就面对着最亲之人的迫害,从小,那些叔叔阿姨们就用鲜血的事实证明给我们看,在王宫里,不要奢望亲情,每一次身陷险境,每一次被自己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刺杀,我都会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皇城之中,我们灵氏一族不存在亲情,可是,善良可爱的姐姐却偏不信呀,即使哥哥姐姐们要杀你,你还是会原谅他们,告诉他们,我们是亲人呀!每一次听到你说那样的话,我都会很感动,可是,姐姐,你看,你改变了什么吗?”   灵慧静静的听着妹妹悲哀而深沉的叙述,心有波澜而泣不成音,灵纭看着她,似乎心疼了,飞到她面前,抱起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不要那么傻了,好么?这个世界都病了,神已经丢弃了我们,你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去适应它,而适应它最基本的法则就是,保护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要过于仁慈,不要救她了,好么?”   灵慧猛地一下甩掉了灵纭的手,看着自己女童之身的妹妹脸上露出失望与忧伤,她又是怜悯又是恨怒道:“纭儿,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你简直是被恶魔缠身了,是谁让你变得这么无情无义,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没有我的恶,哪有你的善……”灵纭突地一声悲哀的大叫,“你喜欢做一个善良的女神,那我就做这个心如蛇蝎的恶神来衬托你好了!”   简直不可理喻!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惊呆了眼,就连华澈脸上也露出了吃惊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简直……太变态了……她果然不愧为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女人!   “纭儿,我真的对你无话可说,我要救我女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灵慧说完,走向了飞城,依然优雅的伸着双手,对飞城柔声乞求道:“公子,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活过来……”   “是……是吗?您真的能救活她,可是,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呀……”飞城忐忑不安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灵慧微微笑了起来,雪色的飘带随着她的笑轻轻飞扬,她樱唇亲启,全身便散发着神的魅力:“我女儿灵玥不是死而复活了么?公子有所不知,我灵氏独门密术‘雾雪蚕’的最高境界便是驻颜,永生,我当然也能有还魂的能力……”   真有如此神奇的法术!飞城当然喜不自禁,小心翼翼的将雪嫣送到了灵慧手中,可是当雪嫣的身体刚到灵慧怀里的时候,一阵强风刮来,竟将雪嫣吸了过去,灵慧猛力抓住雪嫣的手腕,对上灵纭的眼,微怒道:“纭儿,你想要干什么?”   “如果你要救她,就得牺牲自己,我怎么能让你牺牲自己……”灵纭手腕翻转,术法凝成的杀气尽出,层层包围了雪嫣,她淡笑道,“姐姐,我必不能让你牺牲自己,所以,我只有让她的肉身完全的消失于世上,如此,你就不用复活她了……”   “不要——”飞城与灵玥紧张的一同大叫,灵慧的眼神一黯,终平静的消下气,柔声道:“好,我不复活她,你也不用焚化她的身体,留下最后的一点仁慈,好么?让这位公子将她埋葬,毕竟我的女儿已嫁于他为妻……”   不复活她了么?飞城的眼里点上星光,灵玥也黯然失色,灵纭笑了笑,终柔声道:“好,姐姐很少求我什么,这个要求,就当是妹妹我对你的报答……”她一松手,雪嫣重又回到灵慧的手里,灵慧倏然一转,将雪嫣抛到了飞城怀中,肃声道:“公子,请尽快带我女儿走,等我回来救她——”   飞城正当惊愕,灵慧突地腾身,一手抓向了女童的衣襟,半空御行,将她逐渐推向远处,哀声叹道:“纭儿,你真是变得无可救药,看来,我只有杀了你才算是真正的救你!啊啊啊~~~~”一声长远的叫啸,灵慧身如离弦之箭,紧握了灵纭的脖颈,越射越远,仿佛将灵纭推到了世界的尽头,灵玥飞奔着追向灵慧的身影而去,泣声大叫着:“母亲,母亲……”华澈担心她会出事,立刻拦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抚起来,灵玥用一双流着泪的灵目望向了他,极为忧惧似的问道:“恩师呀,玥儿真的好想念母亲,现在终于得以相见,可为什么……”   “玥儿,你的母亲一定会回来的。”华澈柔声细语,将灵玥按在了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而灵玥也变得渐渐依赖起来,蜷缩在他怀里发泄着内心的苦楚。   飞城眼见着这一切,只觉自己已是局外人,抱着雪嫣,他还是选择了默默的离开。   成全别人的幸福,将悲痛与孤独留给了自己,就这样,很好很好……是该走了……   第一百七十章 求子继位   “梦由山寨,碧水青天,万花迷人眼,伊人逝,今夕往夕,爱何所在?”   三个月后,秋叶萧落,西风紧,残云似堕,垒成千堆雪,雪化为细碎,纷纷扬落,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八场雪,春四月三场,夏六月三场,秋七月一场,四季更替完全乱了自然规律,麝月国沦入了雪的世界中,天寒地冻,百姓叫苦连天,有民间说书的人传言,这是转世后的梦神与魇魔在大战之中打碎了天空而落下的残片。   三月大战,灵慧与灵纭这一战竟然持续了三个月之久,这三个月内,飞城无时无刻不守着雪嫣的尸身,他托付兄弟们采集来了雪灵山上最好的寒冰,以花为床,冰为棺,将雪嫣的身体保持得完好不腐,碧水寨的盈盈姑娘每日都会来给他送餐,并劝他不要这么固执下去了,人去一日便魂魄离体,说不定,书夫人现在已经投胎转世到另一个地方,重新为人了。但书飞城就是书飞城,他对月主灵玥的执着追求已成为了麝月国家喻户晓的传说,只要认定了的事情,总是拼尽了全力一路走到黑,至死也不罢休,但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持着他相信人死也能复生呢?   碧水寨的乡亲们虽然怜悯这一对新婚夫妻,但对飞城这样的固执行为也颇为无奈,只当他是失妻之痛难以承受而有些病了,每日的守棺,不管风吹日晒还是暴雨倾盆,他被几十个人也拉不开,还好对他一片痴心的盈盈姑娘每日跟他说话,为他遮风挡雨,他真的是有些病了,真的是伤心到失魂落魄,病入高肓了呀!   初见时的神盗公子书飞城,那个如阳光般灿烂夺目的少年难道已一去不复返了么?人总是期盼等待着神话,而真正活在神话中的人又是何等惨烈的人生,令别人炫目,而自己却受尽折磨、尝尽痛苦。   “飞城公子,人生短暂,不过匆匆数十年,为爱人沉痛一辈子,你固然是痴心一片,可夫人泉下有知,难道会开心么?”   又是一日暴雪纷飞,盈盈姑娘撑起一把伞,为他挡住了一片苍白的天空,已经不只一次劝他了,她也知道,他一定还是听不到她的话,这三个月,他也只说了一句话:“我在等人来救她,她说过会来就一定会来的!”   都已经三个月了,他所等的人还没有来,难道还真有希望吗?或许只是他内心里不灭的一点执念罢了,书飞城呀,奈何情之一字葬送了你的一生?   “雪,雪……”他忽然惊喜般的望向天空,伸出双手,将落下的雪花捧在了手心,只要还有雪,就证明灵慧还活在世上吧?只要灵慧还活在世上,那么雪嫣就一定有救……“飞城公子,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何还不能从这一段情感里走出来?就算……就算你不能完全忘记她,也该为了她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看看……身边的人……好么?”   身边的人?他内心里微微苦笑起来,他爱灵玥,却害得灵玥处处为他难过受伤,雪嫣爱他,却因他而惨死他人之手,他还有资格拥有爱情么?   属于他的爱情,他早已耗尽,以后的以后,他想,他再也不会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了,再也不会了……   夏末之雪,越下越大,天空中闪过一道绚丽的蓝光,在云层中炸开,雪色中又夹杂了一些蓝色的碎片,麝月国的王宫之中,宫灯摇摆,夜景朦胧,灵玥披着大氅站在了雪中,遥遥望着月色下的影子,华澈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站在她身后,为她撑伞,时不时的为她紧衣,这三个月以来,他们二人终于不再有争执,齐坐于王座之上,共执朝政,共商国家大事,他渐渐习惯了在所有国事裁决之前都征求她的建议,而她却已无耐心与他争辩,万事都由着他决定,其实在她心里,她还是恨着他的吧,虽然母亲所告诉他的真相让她不再视他如仇人,但是,他曾经对她所做过的一切,为她所杀过的人都是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即使他的立场是站在母亲这一边,即使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情有可愿,即使他用尽真心来爱她,可是有些事情留在灵魂深处的阴影真的是无法淡痕,无论对错……   “母亲,到底何时才能回呀?”   她每日等着雪的降落,因为她知道这是母亲与姑姑斗法中所留下的残片,唯有降雪才能证明母亲还活在这个世上。   “玥儿,已三更了,我们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朝,不可累了身体。”   华澈挽过灵玥的肩,抱紧她转了一个方向,伞在手中落下,他干脆用自己身上的袍子为她遮风挡雪,宫女们前来相迎,拾起伞想要为他们撑起来,可华澈淡然招手,命一行宫女退了下去,他带灵玥回了重建起来的玥宫,为了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他命人在玥宫里布置上了红色的锦帘和地毯,紫香炉吐出轻烟缭绕,暖暖清香扑鼻。   “玥儿,先睡吧,我明天来此等你一起早朝!”   虽三个月以来日日相见,相守,但却相敬如宾,华澈从未留宿在玥宫,只是偶有几次担心她的安危,而守在她的床边睡着了,因心中有禁忌而再也不敢越礼,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警戒与惩罚。   “恩师呀——”没有想到,这一日,他要走的时候,灵玥唤住了他,“不要走,玥儿想跟恩师说说话……”   华澈心中顿时一暖,留了下来,但仍坐在床边,捧起她的双手,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灵玥的眼里闪过一道水润的光亮,顿了良久,她才轻轻的吐出一句:“恩师,玥儿连累你了……是玥儿对不起你……”   “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华澈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可真是一个傻瓜,从前一直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该说道歉的人是我,何时轮到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恩师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该的……”灵玥轻叹着气,仿佛思索了良久,清澈的眸光中已有一些沉淀,让华澈恍然间觉得,她似乎已成熟了,不再是以前的灵玥了,“谢谢你给了我这三个月最宁静的时间,让我能静下心来想很多很多,玥儿现在能明白恩师的苦心,恩师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作为一个王者来说,都是对的,我母亲灵慧以仁义冶天下,可最终却因与敌国男子联姻而失了民心,百姓不懂帝王之苦,要管理好一个国家何其难呀,又要冶国,又要安内乱,还要预防外敌侵入,国家不但要安定,还要寻求发展,回想起来,这些恩师都已经做到了,修改政策,平反,修筑长城,屯兵养兵,可能还有一些玥儿所不知道的,恩师确实已劳心劳力的为我麝月国付出不少心血了,只不过,因麝月国是我灵氏天下,恩师虽冶国有方,却因名不正,言不顺而得侵权的奸臣之骂名,恩师行事,处处受阻,故而才采取了一些偏执的做法,也是玥儿所不能赞同的做法。”   听到这里,华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眸光中的温柔更盛,他握着灵玥的手渐渐捏紧,并将唇瓣轻轻的吻了上去,若能得到你的理解,比什么都好!   “可……可能,玥儿和恩师终究不是同一类人,玥儿也不适合做一个国主,因为不想看见人死,不想看到一些残酷的事实,所以一直逃避,一直反对,一直的与恩师对抗下去,我灵玥只是一个懦弱的女人,不是百姓们心目中的好国主……”   灵玥自责似的倾诉着,不觉已泪水盈盈,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的宣泄,以后再也不会了,人总是要成长,该承受的总要承受,她有一个最骄傲的母亲,可以无怨无悔的为了我麝月国的安宁献出自己的身心给天神,她为什么不能学学母亲?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灵玥就是灵玥,不是好国主,却也无可取代!”   “无可取代?”灵玥诧然的望着华澈,笑道,“是在恩师的心里无可取代么?”   是,是在我心里无可取代!华澈本想这样说,可看着灵玥的眼神,居然说不出来,那好像已不再是灵玥所该有的眼神,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样坚毅而富有智慧的眼神应该属于公子莲汐!   “恩师,玥儿现在想要一个女儿,将来,我要让她来继承月主之位,你说好不好?”   这一句的意思是不是……她竟然会主动要求他……   “恩师的女儿一定会如恩师一般聪明,恩师也一定会用心的辅佐她冶理好我们的国家的,对么?”   华澈的神色陡然变了光采,复杂而深邃,灵玥果然已不是从前的灵玥,她是要以自己的女儿之名将灵氏王权传承下去,并以此来压制他传承华氏的野心么?   我灵氏不可消亡,既然我灵玥与你已有政冶上的联姻,那么,我们就将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吧!   “恩师……华澈……”   也是哥哥。玥宫里的灯盏熄灭,灵玥软若无骨的双臂攀上了华澈的肩膀,柔软的唇瓣轻轻的印在了华澈因错愕而张开的嘴上,温香漫延,暖昧而旖旎,华澈自然抵抗不住诱惑,抱住了她的身体,抚过她纤细的腰,衣带滑落,又是一夜的缠绵……   一夜的大雪淹没大地。   翌日晨起,风雪散,灵玥著凤冠鸾袍与华澈一同上了朝,对于国政上的事务,她也能处理得严谨妥当,一件也不遗漏,而华澈所作出来的决策,她也可以公正的选择采纳或驳回。   她终于与他站在了同一高度上,不再柔弱的躲避在他的羽翼下受他的保护,但她也越来越辛苦了,还会时常与他一起夜里挑灯批阅奏章,可是,她的身体却还是不怎么好,稍受了风寒,便犯起了头痛病,华澈招御医冶疗,她却一概拒不接见,她还是很怕华澈会因为御医的无能而杀了他们,而宁愿拿出从前玉树子逸开给她的药方,命宫女们为她煎药,她要保住身体,至少在一个孩子出世之前……   她已能将一切国事或是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得有条不紊,华澈守护在她身旁甚至都有了多余的感觉,原来她已不再需要他的庇护,无论她强撑得多么辛苦……   而终于有一天,她还是倒下了,因为翻阅到了一份奏折,她在大惊变色之后,病倒在了地上,华澈急得是抱起她四处命人叫御医,明明就只是一个脆弱的灵魂呀,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能担当起一切的刚毅样子?   “为什么……恩师……为什么我灵氏一族的人还是要与我作对?我最相信的表姐……她也要来了……她说灵玥早已死,我不过是一个冒牌的假月主,不过是你找来的一个辅佐你帝王之位的假灵玥,她也要反朝廷了……不,她是打着正义的旗号,要将我们赶出麝月国……我的亲人,原来都是这样的么?都是想要我死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为爱卖身   灵玥一人独自登上景阳宫附近的白塔之上,青色的大氅卷着白雪飞扬,遥遥青影,居高临下,遗世而独立,孤清而高洁,她看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心中已近寒冷如死,在她继任的半年内,竟然有过四起内乱的大风波:灵紫露弑母造反,灵雨相与外敌勾结图谋王位,书飞城为救她而被敌人所利用攻破京都,现在竟然连她曾经最信任过的表姐灵雨霏也举起了反旗,打着为月主灵玥报仇的口号攻进了王宫,一场接着一场的风波让这个王宫里不知洒下了多少鲜血,埋葬了多少白骨,她的亲人,她的爱人,她的子民都因为她而在这政治的舞台上抛头颅,洒热血,多么的讽刺呀!   灵氏江山果然岌岌可危,气数已尽了么?可笑的是毁在了她们灵氏家族的内部争权斗争之中,而她灵玥便是结束这一族命运的最后的灾星,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国主呀!无论曾经多么的努力过,麝月国终是因为她这个懦弱无能的国主而落败至此,战争不断,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斥骂她这个未为国家作出任何贡献的月主也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民心皆已向着上宫主灵纭,而灵雨霏便是向世人揭露她为上宫主灵纭之女的身份,讨伐真实身份为中原御龙国皇子的华澈以及她这个已与华澈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假月主……以假乱真,以真乱假,真真假假原来竟是这么的难以分辨……   她无力向百姓解释什么,这世上,还有谁会明白她,或他?   到底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都错了?   “月主,这里风太大,我们还是下去吧!若月主凤体违和,奴婢们……”   “孤王无恙……”灵玥打断了宫女的话,继而问道,“帝君华澈现在在做什么?”   “帝君……帝君不让奴婢说……”   宫女满脸恐惧和焦虑,灵玥淡笑了一下,看向她道:“你很害怕我?为什么?”   “不,不……奴婢没有……”   “孤王命令你说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怕我?”   “奴婢该死!”宫女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颤颤栗栗的说道,“因为……因为大家都说,月主已经死了,有人还在麝月国东境的一个山寨里有看到月主……月主灵玥的尸体,他们都说,月主灵玥早在书飞城起义反周时离开了王宫,而出了王宫不久就被人刺杀而亡……所以,所以……”   “所以,我这个月主是假的,是么?”灵玥冷然一笑,“连你也不相信孤王?”   有人在一个山寨里看到月主灵玥的尸体,那不是她的孪生妹妹雪嫣么?   原来表姐灵雨霏便是借这样的一个事实来颠倒真假,为她的谋反之心安上了一个正义的名号,而恩师华澈早已因身世失了民心,她灵玥若还与华澈共朝执政便也是屈服于敌人,卖国求荣了么?   所以,百姓宁愿相信她这个月主是假的,也不愿看到他们的月主卖国求荣?   “呵……”灵玥苦笑了起来,到头来,她竟然成了假的,还成了卖国贼,雨霏表姐这一招棋下得可真够狠够绝的,首先打倒她的名声,如此一来,无论她成或败都是百姓们心中所痛恨的反贼,无论生死都不再是麝月国的月主,或许还会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尽管她是多么的想冶理好自己的国家,多么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多么想让百姓相信她这个月主,但世人已迷惑,何求知己?何求善义?   举世皆醉我独醒。灵玥抬起手,接了一朵六瓣雪花,竟然看到雪花上有嫣红的血色,她骇然的望向天空,轻轻的念了一声:“母亲——”   雪停了。灵玥脸色变得极为忧悒,没有理睬身旁已被她的脸色吓得不敢抬头的宫女,她独自走下了白塔,有些魂不守舍,稍一失足,竟然从白塔的玉阶上摔了下去,正好华澈赶来白塔迎接她,看到她从塔上坠落,神色惨变,立刻腾身跃起,从半空中接住了她,灵玥自己也被吓得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躺在华澈怀里,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抚摸自己的小腹,忧惧的喘息道:“恩师,我的身体……我还能再有孩子吗?刚才……刚才玥儿的头痛病又发作了,走着走着,眼前一昏,就从上面摔了下来,会不会……会不会……摔掉我们的孩子……”   他已向趁她入睡时悄然为她诊断过的御医问过她的身体状况,御医告诉他,月主的身体太过虚弱,若不调理好,便很难再怀上孩子,要想怀上帝裔,首先要养好身体!   “要想怀上帝裔,首先要养好身体……”华澈心痛的自言自语,灵玥茫然而失望的望向他,哀伤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好好保护第一个孩子……”   “不要再说了,玥儿,我们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可爱的孩子,只要你好好修养身体,不要再太过劳累……玥儿,将这些国家大事都交给我一人处理,好么?不要太操心了,你的身体不太好,不要再操心了……”   “雨霏表姐现在是不是已进王宫了?”灵玥没有听华澈的话,还是将国家政事拿出来问,“恩师派兵镇压的如何了?”   华澈苦笑,沉默了良久,反问道:“玥儿,如果我杀了她,你会不会恨我?”   她也是你的亲人,我只想知道,我若杀了她,你还会不会如从前一般恨我?   “不会。”灵玥的神情也变得极为淡漠,在华澈的惊讶中淡淡的开了口,笑道,“恩师若不杀了她,难以镇压叛乱,我麝月国再无宁日,恩师做事一向果断,为何现在会问起玥儿来了?”   华澈一震,没有想到灵玥也会变得如他一般冷漠无情,到底是被那些所谓的亲人逼到了这个地步呀,但看到她变成这个样子,他心中没有高兴只有苦楚。   “我永远难忘我母亲如今的结局,她一心为民,但百姓只看到她一个缺点,只记得她嫁于敌国男人背叛了祖国,竟然没有人赞颂她曾经为我麝月国所奉献出的一切,而我和恩师也在竭尽全力的为这个国家努力着,我们并没有勾结敌人做出一件对麝月国不利的事情,反而是上宫主灵纭与中原御龙国太子勾结,她杀我族人,与敌国男人狼狈为奸,奈何她这样的人也能得民心,在史上留下美名?强者胜,弱者怕,成王,败寇……我灵玥不但要为自己洗刷冤屈,还要还我母亲一个清白……”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灵玥喃喃低诉说着,遥望着天空,流泪道,“我灵玥没有错,恩师华澈也没有错,是他们错了,这个国家的百姓都错了……”   华澈心疼的看着灵玥,与她一同遥望天空,没有说话,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我们都没有错,是这个世界错了,难道灵纭的话也有道理么?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吧!   华澈没有告诉灵玥,其实自己所设的兵部,竟然也有一半的兵权落入敌方之手,他也是现在才查出,原来他从前交给潋泊公子的兵符已被复制重造出了一个,与他手中的兵符别无二致,兵部军队被调出一半,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敌方的来势之汹更胜书飞城所领导的那一起叛乱,而曜光太子所带领的军队也一同攻进了王城,这才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政变,大军压境,就连他也束手无策。   现在,他已失去了三少郎,失去了幽逽,还失去了如潋泊这样的左膀右臂,只有轮回相助,与他一起力抗敌军!   还有一件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是,带领灵雨霏起义军的先锋将军竟然是那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冷飒风,他本早就看出这个少年非同一般,可也没有想到这个在潋泊公子身边学艺的少年居然会想到复制兵符,从他的手中抽走军队,好大胆的做法,却也实在是令他佩服!   冷飒风也自报出真实身份,乃是灵纭的次子,灵雨霏的亲弟弟,这孩子气般的少年还挑衅的告诉他,他们已得潋泊公子相助,前来攻城,目的也很简单,为灵氏一族所有被他所杀的兄弟姐妹报仇,并夺回属于灵氏的王权,重振麝月国。与他交战时,这少年还对他说了一个隐秘的起义原因:“我要从你身边夺走月主灵玥,还要坐上你这个位置,权倾天下,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也爱江山更爱美人,哈哈哈……”   好一个狂妄的十五岁少年,冷飒风,不,应该是灵飒风!   这将是一场持久战,灵雨霏和灵飒风的军队已在王城外扎了营,两军就在兴阳城内交战,城中百姓尽数逃走,战火弥漫,战士们的尸身铺满了战场,血流成河。   这一战终于迎来了冬天,北风呼啸,雪花漫天,又是半年过去了,灵玥偶有参于了战争议事,劳心劳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战场,竟是她与亲人之间拼死相斗的战场,因体弱而内心太过悲伤,她的病情也逐日加重,华澈疼在心里,却也不敢再如从前一样为保护她而将她幽禁起来,他只有报喜不报忧,尽量隐瞒一些不好的消息。但灵玥的敏感度与洞察力也越来越强,很多事情,他已无法对她说谎或是掩盖。   看着她日渐憔悴下去,他真的害怕有一天,她会突然倒在他怀里再也醒不过来。   他能为她还魂一次,还能有第二次么?   不可能了。第一次能救活她也不过是因为有公子莲汐,而上天必不会再许她第三次生命!   能让她身体好起来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快速停战!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独身一人闯进了曜光太子的军营,在军营里,他一个人单独会见了曜光太子,他的大哥,是前世的大哥,也是今世的大哥!   他对曜光太子提出了休战的要求,条件便是,他愿归附于父兄,回归中原御龙国,但在他有生之年,中原绝不可以带军侵入麝月国。   “既然你选择归附了我中原御龙国,那么麝月国的子民就是我们的子民,岂问父皇还有什么理由攻打麝月国?皇弟怕是多虑了!”   “我还有一个要求?”在达成协议之后,华澈话锋一转,正色严肃道,“我要上宫主灵纭的性命!皇兄会帮我么?”   “这么说,你是想与我结盟,化敌为友,一起对付上宫主灵纭!”   “这个女人一日不死,麝月国便一日不得安宁,难道皇兄,你竟然不肯帮我?”   “哈哈哈……”曜光大笑,“昨日的朋友,今日的敌人,今日的朋友,明日的敌人,我与她本来就亦友亦敌,迟早会有一战,不过,我不想这一日来得这么早,皇弟,你想杀她还是为了你那柔弱的美娇妾么?就算要归附我中原,你也想要为灵玥铺好后路,没有后顾之忧,对么?”   华澈沉默轻笑,曜光更是大笑了起来:“皇弟呀皇弟,你什么都好,就是对女人太过上心了,如若不是你有这样一个弱点,皇兄又岂会是你的对手?”   “胜负难定,有情不一定是弱点!”华澈出语反驳,笑了笑道,“我等皇兄的决择!”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弃权禅位   华澈一夜未回宫,灵玥叫来所有下人询问他的去处,均未果,偌大的一个王宫,竟然没有人看见他或是知道他去了哪里,坐等至三更,侍女们服侍就寝,可她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内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害怕起来,如今王城被围,她也只有恩师这样一个可以倚靠的支柱了,若连恩师也离开了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这场劫难,合着眼眸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竟然不断的浮现出了华澈的笑容以及他曾经对她所说过的话和为她所做的一切。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一个死字,我要你活着,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   “那么,恩师,你能活多久?”   “也许要等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山无菱角的时候,我才会死……”   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原来他早已许下了这样的誓言,用自己的一生来爱她保护她,可是他真的不会死么?真的能活到与天地同寿?   “我纵容你,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可到最后,我还是把你留在了身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有很多人想要杀你,但是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灵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真以为我的宽容与大度是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你真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我不会累吗?”   想到这一句话,灵玥的眼里忍不住充盈了泪水,是呀,即使是恩师那样强大的男人,他也会感到累,伤心,难过,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那么现在,他还能与她一起度过难关么?   在这个麝月国,他已是众矢之的,想要杀他的人必不会比想要杀她的人少,也许他无论走在何处,都会有致命的毒箭指向他,他又是否能每一次都成功的从危险的陷阱里走出来?   从来都没有想过恩师也会如凡人一样有死亡的一天,而现在,她竟然会害怕起来。   “千利……”已近黎明,灵玥起身唤着华澈派给她的最细心的婢女,那婢女应声,立刻就跑过来扶起了她,轻声问道:“月主,有何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灵玥看了看窗外,有些微亮的光芒刺到了眼睛,她担忧的问,千利立刻答道:“已到辰时了,月主,还早呢,不如再休息一会儿吧!”   “恩师……帝君还没有回来么?”   这句话,她一个晚上已问了无数遍,千利实在不好回答,只好勉强僵笑着脸,安慰道:“帝君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急着去办,所以没有来得及告诉月主,月主请放心,帝君回来后,一定会第一个来看月主的。”   “我知道他回来后肯定会马上来我这里,但是他没有来就证明还没有回来,不是吗?千利,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不会……”千利连连摆手,笑道,“莫要说不吉利的话,月主还不知道帝君是什么人,他可是我们麝月国最强大的男人,有着永恒不败的神话,没有人会把他怎么样的!不过,月主……”   看着千利一脸不明所以的笑容,灵玥不解的嗯了一声,不料这婢女很是大胆的对她开起了玩笑:“你现在好像很关心帝君了哦?月主只怕是已爱上他了吧?”   灵玥陡地一怔,有些羞红了脸,错愕的看着千利,又立刻移开了视线,这大大咧咧的丫鬟只捂着嘴偷笑,完全没有一个下人的样子,也难怪恩师会放心让她来照顾自己。“千利,为孤王更衣吧!”千利笑得正起劲,灵玥突地严肃的下命令,千利猝地一震,看向灵玥的眼神,问道:“这么早,月主要去哪里?”   “孤王要亲临战场!”   “什……什么!这,这绝不可以,帝君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月主的,月主体弱,不能受其风寒,更不能……”   千利急得直跳脚,灵玥却坚定的说道:“孤王想见见我的那位表姐,灵雨霏。”   拗不过她,千利最终还是忐忑不安的为她披上了凤鸾袍,并给她戴上了银盔穿上了铠钾,陪她一起出城,领一万铁骑兵御驾亲征,在兴阳城的战场上与敌军对峙。   寒风刮过地面,卷起尘土一片,血的腥味几乎要令她呕吐,但她强忍了下来,勒马前行,迎上了敌方的主将灵飒风,灵飒风也是一身银色铠钾,俊眼修眉,神采奕奕,虽年幼但完全不失大将军之风范,自有一股英姿压群雄的气势,他看见灵玥这一身装扮,眉眼一弯,竟挑逗似的笑了起来,打马奔到了灵玥的面前,斜身俯在马背上,一手支颐,朗声道:“没想到月主姐姐穿这一身战钾也是如此的美丽动人,王弟我真是大开心扉呀!怎么,华澈无能,让月主姐姐你亲自领兵来与我打了么?”   灵玥看着他一脸戏谑的笑容,只觉字字如同讽刺,淡笑了一声,她也平静道:“既然自称是王弟,就应该服从于孤王,自古以谋反登位者都会在历史上遭万千唾骂,王弟,我们都是灵氏一族的人,为何要兵刃相接,自相残杀,而致使我麝月国子民四处逃亡,妻离子散,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呢?”   “一将功臣万骨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灵飒风一笑,叹道,“月主姐姐,你又为何能容忍敌国皇子华澈坐位至今天呢?我们现在其实也是想帮你。”   “帮我?”灵玥只觉得可笑,“你们打着推翻华氏之政,为我灵玥报仇的旗号,就是在帮我么?王弟,一个国家要安宁,只要百姓过得好就好,华澈虽为御龙国皇子,但他现在是我麝月国的子民,若以父辈之身份来定论一个人,我灵玥之父也是中原御龙国的人呀,可是,我们是一样爱自己的国家,华澈也好,孤王也好,我们都是一心想振兴我们的麝月国,你有见过我灵玥做过伤害子民有损我麝月国的事情么?可是你们,你知道你们现在做错了什么吗?你们竟然与中原曜光太子勾结,借敌人之手来屠杀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子民,就算你们杀了我灵玥得了灵氏江山,又能如何?若让百姓知道你们与敌人同谋侵占我麝月国,你们还以为能得到我麝月国子民的拥截么?”   灵飒风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月主姐姐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过,待灵氏江山稳定之后,我与姐姐、母亲自会将曜光太子赶出麝月国,而且,月主姐姐,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想要杀你,但求你与我们站在同一站线上,只要华澈一死,我们还是会拥你为月主,我们要的只是夺回灵氏一族的江山和尊严!”   “巧言善辨!”灵玥苦笑了一声,冷定了眼神道,“华澈是孤王的夫君,也是麝月国的月君,只要是我灵玥做这麝月国的月主,他就是我灵玥唯一的男人,所以,只要我灵玥不死,他就一定不能死!”   “你——”灵飒风有些恼怒的眉梢一挑,气道,“月主姐姐,你变了,你果然已不再是以前的灵玥,他如此待我灵氏一族,你为何还要偏坦他?”   “因为……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你们错了!”   灵玥咬紧了唇瓣说道,也许在她心里真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如今,她已对他产生了不舍和眷恋,她已离不开他……   灵飒风瞪大了眼,有些失望和气愤,他愤怒的握拳捶了一下马,打得马一阵嘶吼,这时,灵雨霏走出了军营,策马前来,笑着接道:“敢问月主,我们错在了哪里?”   看到灵雨霏一张温柔的笑脸,灵玥只觉万分心痛,明明是一张很柔婉很慈悲甚至能暖人心的脸,为何也要藏着这样的祸心,她定了定神,厉声道:“与中原曜光太子狼狈为奸,难道你们竟还不知错?”   “要说我们与中原人勾结,妹妹你不也一样是的吗?华澈也是中原皇子呀,你现在和他在一起,难道不也是狼狈为奸?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你的父亲也是中原御龙国的人,你自己的血统本就不纯正,还记得你初登月主之位的时候,百姓们是怎么说你的吗?你根本就不被认可,你的登位本就是一个错识的开始,一场血雨腥风的祸端!”   “雨霏表姐,你……”灵玥的眼神一润,竟有些不愿相信,还有些愧责,她神色一黯,灵飒风看了看她,似有些不忍,拉了拉灵雨霏的衣袖,低声道:“姐,话别说重了,月主姐姐的身体向来不太好,我怕她……”   灵雨霏打了打弟弟的手,白了一眼,又对灵玥笑了起来:“妹妹,我并不是有意要打击你,你若真的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子民,为何不传位于能者,而且你自己身体也不太好,实在不适合在这月主之位上操劳下去,姐姐我也是心疼你!”   心疼我?灵玥涩然一笑,为何每一个要杀她的人都会摆出一副慈悲的样子说,都是为她好,都是心疼她,爱她?   “传位于能者?”灵玥淡淡的苦笑,望向灵雨霏,问道,“表姐的意思是,要我传位于你么?”   灵雨霏端庄优雅的一笑:“如若妹妹有这心思,姐姐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雨霏表姐,你能做到真心的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子民么?而不是只爱一个向征着灵氏一族王权的王位?”   “当然。”灵雨霏一贯温和的笑了笑,灵玥却摇头道:“不,你不爱,若你真爱麝月国爱百姓,又为何要制造出这一场变乱,而致使我国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作生死挣扎?如果你真的爱我国家,你会为百姓着想,你不会发起政变……”   灵雨霏神色复杂数变,灵玥又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抬头道:“雨霏表姐,我承认你的确要比我强,和你母亲一样,你也博学多才,智慧过人,完全有能力担任这一国之主,也很有可能,你做这月主会比我要好,能让国强民富,就会是一个好国主……”战场上的大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又有白雪降落,灵玥望了一下天空,思忖了良久,忽然一笑道,“好,我愿禅位于你……”   灵雨霏与灵飒风顿时喜笑颜开,抢着开口正要说什么,灵玥又打断,补充道:“明日凤宇山月神庙,我会按我灵氏之祖规,将月主之位正式传于你,但是……我要你现在马上撤兵,休战!”   “马上撤兵,休战!”灵玥再次厉声重复了一遍,众将士听罢都是一惊,灵雨霏的神色在数变之后也终成一个微笑,“好,我最后遵听一次你的命令……以什么为证?”   “击掌为誓!”   灵雨霏一笑,鞭马向前,向灵玥伸出手,互相握了一下,最后一声击掌之鸣后,灵雨霏勒马后退,大喝一声:“撤军!休战!”   回到军营,撤军令一发出,战士们便松泄了下来,只要不打仗,没有流血,没有死亡,没有与家人永隔一方,比什么都好!数万兵将都撤了帐篷,随灵雨霏离去,灵飒风跟在姐姐身后,时不时的回头望向灵玥,灵雨霏便使劲的敲打了弟弟的脸,怒斥道:“风儿,你何时变得如华澈一般风流了,人都走远了,还在往后看,那个灵玥就这么好看吗?”   “不是特别惊艳,但也十分好看,不过现在似乎变得憔悴了一些,风儿是真的挺喜欢她的,姐姐答应我,继位之后,把她赏给我,好不好?”   “没出息的家伙,爱美人不爱江山!”   “随便姐姐怎么说好了,但我肯定是要定她了,怎么样,到底给不给?”   “好啦好啦!母亲本来是要我杀了她以绝后患,不过,既然风儿喜欢,就给了吧!”   “啊……那还差不多……说话可要算话的哦……那我等着那一天了……哈哈……”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与敌结盟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撤兵——”   就在灵玥与灵雨霏击掌为誓的时刻,华澈与曜光太子也喝下了盟约酒,彼此达成了协议,当阳光照射到军营,又是新的一天开始,曜光太了放任华澈离去,并如约调遣走了军队,本是布兵如海的兴阳城一时变成了空城。   “为什么要放走他?”华澈离开敌军阵营之后,曜光太子身边头戴斗笠的白衣谋士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难不成太子殿下还顾念兄弟之情?”   “放走他,不过是因为还有一步棋要走,而走这一步棋少不了要他作为我的助手。”   “哦?太子殿下现在要走什么棋?”   “我这位二弟现在已为女人完全丧失了斗志,不足为惧,而真正让我担忧的反而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白衣谋士一惊,低下声音问道,“是上宫主灵纭?”   “不错。这个女人是我见过的世上最厉害也最狠毒的女人,她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可以杀掉,难保他日不对我暗下毒手……”   “所以,太子殿下要先下手为强,借华澈之手先除去她?”   “不错。既然这个要求是我二弟华澈提出来的,我何不先卖这个人情,彻底消亡灵氏一族,再让我二弟拱手让出麝月国江山,岂不是一举两得?”   “殿下深谋远虑,子逸实在是佩服!”   “待灵氏江山揽于我之手,天下安定之后,玉树子逸,你要什么,本殿下都会给你!”   “多谢太子殿下!”斗笠下的一双星目闪了闪,玉树子逸神色中透出了不易察觉的波澜,一直潜伏在这里这么久,总该要做点什么了……   “哈哈哈……有你们二人作为我的助手,麝月国灵氏江山指日可待……”曜光太子敞怀大笑,撤兵之后,与将士们把酒畅欢,玉树子逸默跟在其身旁,不动声色,偶与曜光太子唱合,可酒后的他依然沉默,好似静待着什么。   一场战争偃旗息鼓,王城里又恢复了宁静,只不过多了一分苍凉,毕竟是寒冬逼近,雪还是一场接一场的下着,扯天扯地,铺盖了红砖绿瓦。   灵玥被千利搀扶着,在雪地上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的走着,心中有万般无奈和惆怅,但无人可诉,她还是时不时的念起:“恩师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呀?”   “月主,我们进屋吧!好么?奴婢给您升好了炉火,这天太冷了,坐在炉火旁暖暖身子会比较舒服一些。”千利牵了她的手,像姐姐安抚着妹妹一般柔声说着,“来,月主,我们回玥宫里去吧!说不定,帝君已在玥宫里等着了呢……”   “是吗?恩师是不是已经回来了……”灵玥恍若梦呓一般的说着,被千利牵着手一路走向了玥宫,玉栏冰瓦,银妆素裹,廊腰曼回,蜿蜒绵长,就连画廊下的湖水上都结了冰,华澈为她重建的玥宫就好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周围都布置着如画美景,为了让她能安心快乐的生活,他也是煞费苦心,他真的是为她做了很多,如今,也愿意听取她的意见,尊重她的意志,更不会再欺瞒她什么……   他竟也为她改变了不少,其实如今想来,真正一直陪着她走过漫长道路的人就只有他呀!很多人在她生命里来过,又走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让她爱过,恨过,也心死过,而只有一个人永远的陪伴在她身边,并一直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给她最丰满的羽翼,让她得已在这复杂的政局斗争中平安的活到现在。   “恩师——”   恍若梦幻,她走在玥宫大殿门前的一条画廊上时,不经意的抬头一看,竟然看到一袭白袍立于画廊的尽头,正微笑着注视着她。   “恩师,你回来了——”她不禁一声喜出望外的惊呼,提起裙裾奔向了他,而华澈也展开怀抱,将她紧紧的搂进了怀里,“恩师,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玥儿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去哪里了?”灵玥轻声饮泣,华澈许久都没有出声,而是轻拍着她的肩膀,然后又如从前一般霸道的将她横抱起来,一步一步的向玥宫里走去!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玥儿,可以陪恩师喝一点酒么?”华澈的衣襟上还有未落的雪花,洁白的一片,几乎与他的一身白袍相融,他看着灵玥的眼神很是深情而专致,就好像久别重逢,或是即将要别离一样,非常珍惜着与她在一起的每一瞬间。   “当然可以呀,如若恩师想要喝酒,玥儿一定奉陪的。”灵玥含着泪,眼里晶亮一片,她的性子也变得爽朗了一些,为华澈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笑盈盈的向他举杯邀饮。华澈接过酒,微笑了一下,一手抚向灵玥的脸颊,柔声道:“但是,不能喝多了,你身体不太好……”饮下一杯酒,火光映出他脸上酒后的红晕,他静静的看着灵玥的眼睛,忽然问道,“玥儿,如果来世,没有书飞城,你会爱上我么?”   书飞城,这个名字永远都是他们心中抹不去的烙印么?灵玥自然忘不了,可是提及他除了加倍的痛苦又有何意,缘来则聚,缘去则散,该放下的总要放下了,何况,她现在已别无所求,只想……只想好好报答眼前的人,陪他一起走完余生。   “恩师,你为何如此在意?我灵玥今生至始至终都只是你的人呀,我们在一起走过了那么漫长的道路,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什么苦痛都尝过,玥儿这一生里所拥有的一切都与恩师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的人生早已被上天锁定在了一起……”   “不错,我们的人生早已被上天锁定在了一起……”华澈一边饮酒,一边笑道,“可却是我强行的将你与我锁定在了一起,你还会怨我,恨我,也什么都可以给我,但是,我唯一得不到的,就是你的真心,你的爱情……”   “恩师……恩师……”灵玥眼睫扑扇出泪光,不禁扑到了他怀里,泣声道,“恩师,我们离开王宫好么?我们离开这里,归隐山林,我灵玥愿意只做恩师的妻子,像平凡人一样……”   华澈抚着她的肩膀,看着跳跃着的火光,唇角一勾,眼里露出了一抹精锐莫测的光芒,淡淡的,他答道:“玥儿,你知道的,我的理想并不是这样……”   灵玥声音一滞,松开了他,担忧困惑的望向他道:“恩师,你难道还想……”   “我说过,我一定要许你后冠,许你天下……”   他认真的说道,脸上还带着微笑,但眼睛里却是可怕的野心与烈芒,灵玥摇了摇头,哭道:“可是我不喜欢这些,我不要这些,恩师呀,你为什么还不能明白玥儿到底想要什么?我不要后冠,我也不要天下,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这王宫,真的好讨厌……我已经答应了雨霏表姐,将月主之位禅让给她,恩师,你也不要做帝君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将月主之位禅让给了灵雨霏,灵纭的女儿?”华澈眉宇一动,握住了灵玥的手,“玥儿,你怎么能这么傻的屈服于她们,禅让王位,你将会一无所有,灵纭那个女人,她一定会杀了你的……”   “可是,如若我不禅让,这场战争就会持续很久,而我麝月国的子民就会死得更多,就算我们这边侥幸赢了这场战争,我麝月国也会变得更加贫穷落后,到时候,中原御龙国若想侵占我麝月国就真的是易如反掌了,恩师,玥儿宁愿不做这一国的月主,也不能看着自己的祖国败亡呀!”   华澈眼眸一动,将灵玥抱在了怀里,却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玥儿要相信,只要有我在,麝月国就一定不会亡!”   灵玥在他怀里默默流泪,哭个不停,华澈为她拭干了泪水,亲吻向她的脸颊,慰声道:“玥儿,不要伤心,也不要害怕,你什么都不要做,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自有我为你铺好后路,那些想要谋害你的人,觊觎我麝月国的敌人,我将会让他们全部消失于世上,我一定会让你安稳的坐在这月主之位上,一定会让你平静的度过余生!   对不起,玥儿,不是我不想带你归隐,而是这天下除了这里已别无我们的容身之处,王宫之外都是想置我们于死地的敌人呀!当年我与娘亲逃出御龙国的皇宫,也以为可以在外面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可是最后,我娘却还是死于大哥之手,所以,这座王城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我们只能在这里,而就算是在这里,我也一样可以让你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一定可以!   这一日,华澈的心情自然是不太好,与曜光太子结盟的事情,他也没有跟灵玥说,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来说,这一切让她承受的也实在是太多了,他已不想让她多操心,便故意灌醉了她,让她好好睡上了一觉。   次日,灵玥睡至日上三芉,醒来时,华澈已不在身边,她又万分紧张的抓了下人追问,终于问出,华澈已去了凤宇山月神庙,他去那里干什么?难道是要代她去见表姐灵雨霏,收回禅位之事?   “千利,千利,快给我更衣备马,我要去凤宇山月神庙!”   灵玥一边穿衣一边催促着下人们,婢女千利却阻止了她,并将被褥裹上她的娇躯,安抚道:“月主莫要担心,帝君说去一上午,马上就回来的,他让我好好服侍您,尤其叮嘱我要让您好好修养身体,多多休息!”   “不,我要去月神庙,千利,恩师去那里一定会十分危险,你别阻拦我,快给我备快马,我要马上赶去找他,你快给我备马呀!”   看着灵玥慌张焦虑的神情,千利一时失了神,叹道:“月主,帝君也料到,你一定会固执的想要赶去找他,但是,帝君又不放心你的安危,所以,请了轮回术师来保护您,而我千利也一定陪同,就是路上也要时刻照顾好月主的身体,你看如何?”   “随便怎样都好,只要现在赶紧送我到达凤宇山!”   “好,月主先稍等片刻,千利马上将轮回术师叫来!”   千利话音一落,刚打开门要奔出去,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冷冷道:“不用,我已经来了——”   “术师轮回?”被外面的强光照亮了眼,千利神志一呆,连忙让开一条道路,让素袍的少年走了进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滴眼泪   凤宇山,月神庙。   风雪翻盖,罄声清鸣,竹林中掀起一阵腾浪,枯叶片片轻摇,落絮无声。   华澈一人走上了神庙前的祭祖玉台,顺便上了一柱香,雪点白袍,他轻轻抖落,听着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他唇角上扬,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微笑。   “来的人怎么是你?”一个惊讶的少年声音响起,另一个女子声音接道:“来者若不是帝君华澈才真的是奇怪了呢?”   “那月主姐姐灵玥到哪里去了?她为什么不来?”   华澈转过身,看到正是一端庄优雅的韶龄女子和一身著红色披风的俊俏少年。   灵雨霏。灵飒风。   “帝君华澈不但是一个惊才绝世的好国主,还是一个用情至甚的好男人,我灵雨霏是打心底里佩服,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有带其他人来么?”   华澈看了一眼灵雨霏,微合了眼眸,轻轻一笑,脚步踏过雪地,未落下一丁点痕迹,灵雨霏一路盯着他所走过的路,不禁美目圆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姐姐,你怎么了?”她突然身子一斜,好似要倒下去,其弟灵飒风立刻扶稳了她,担忧的问。但灵雨霏还是只专注神情的看着华澈,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   “朕,一个人足矣……”华澈突然一笑,反问道,“你们又带了多少人?”   “我们也什么人都没有带,灵玥身为一国之主,竟然也会毁诺爽约,你来,是想为她讨回月主之位么?”   “月主之位本来就是她的!”华澈笑着,冷声打断,目光轻轻的在灵雨霏脸上一扫,又轻声问道,“你们的母亲灵纭现在哪里?”   “母亲……”灵雨霏冷笑一声,“呵,你以为你还能再见到我的母亲?华澈,你竟然会弃下灵玥不管,一个人来凤宇山,你就不怕,我另外派人潜进王宫,先杀了灵玥么?”   “姐姐,你说什么?你不是答应我将月主姐姐赏给我的么?”   灵飒风急着问道,灵雨霏微有些恼怒的瞪了弟弟一眼,小声道:“连自己的命都难以保全,你还管别人的性命干什么,再说了,这是权宜之计……”将灵飒风推向了身后,她向前一步,微笑着看向华澈,“我母亲必不会再让你见到她,因为,你一定会在她到来之前先死在这里……”   竹林风声钻耳,有剑声低呜,华澈似笑非笑,耳轻轻一动,倏然变身,脚步便挪了寸许之地,而就是这一寸的偏移,一道剑光擦着他的手臂飞射而过,华澈握住了拿剑人的手,看着灵雨霏道:“藏贼于山林,杀气沉如海,你以为朕真的会相信你们没有带人来么?除此以外,还有多少?”   灵雨霏笑了笑,眼里露出奇异神采,道:“带来的人不多,但是,却足可以杀得了你,帝君华澈,你可知你身后的这个人是谁?”   华澈未向后看,也未答,在如此险境之中,不受敌人蛊惑,临危不惧是他早就培养出来的素质,而灵雨霏也知道他必不会如此愚蠢的向后看而将空门暴露在她们姐弟二人的眼前,于是,她干脆告诉他道:“你身后的人是,麝月国第一剑师——凌越,凌越之剑术冠绝天下,就连术师轮回也未必是其敌手,而你不过是向轮回粗学了一点术法而已,与之相抗,只怕是鸡蛋碰石头,力有未逮,我下这样的结论,帝君认同吗?”   灵雨霏温柔的笑,华澈却是轻笑不语,无惧色也无异色,灵雨霏不禁笑容一滞,接着道:“难道你竟然不怕?还是,你也带了人来?是……术师轮回?”一边猜疑着,她一边寻望四周,只见树叶风浪过,而并未见人影,但山中却时不时的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凄厉可怕,灵雨霏神色大变,心有错乱,便怀疑道:“你是不是也在这凤宇山设了什么埋伏?”   “姐姐,你别多疑了?这凤宇山我们都检查过了,不可能有别人的埋伏!”   “那也说不定,这个人……这个人有太多的诡异之术,母亲让我们小心的提防他!”   “让剑师凌越对付他就好了,他有再多的诡异之术也都交给凌越,我们只需坐观虎头,等待一个结果!快走,姐姐——”   灵飒风将灵雨霏拉进了月神庙,一声笛鸣,凌越的剑又横劈向了华澈,剑光幻影,炸出无数火花,华澈身影数变,袍袖上都被燃点出了数个洞口,剑师凌越,也是他前世的二哥,如今却被灵纭操控了灵魂,成为了只会杀人的工具,他固然不会对其心慈手软,但是麝月国第一剑师之剑术也确实不容小觑,他以术法相抗,虽能防守以自保,却也无回击之力,此独行于凤宇山,他也并非全无准备,只是若是不逼得灵纭出现,杀再多的人也是枉然,所以,他也只待一个时机!   轮回带着灵玥以腾云之行,乘仙风化羽,迅速赶来了凤宇山,落于山巅之上,灵玥望见华澈正被重重如烟花般炸开的剑光所围,不免大惊一声呼唤:“恩师——”   华澈凝神对峙,听到灵玥的声音后,稍放松了神志,一道剑光破了虎口,轮回见罢,忧急而怒,竟对灵玥斥责了一番:“都是因为你!澈儿哥哥惟恐你被人挟持而命我来保护你,他却一人来此涉足险境……如若他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要你与他陪葬!”   冷冷道完,轮回身化一道旋风,席卷向了华澈周身的剑气,拂尘轻扫,万条丝绦,那些在空中炸开的绚烂剑光都化为烟尘散落,轮回手握华澈的手腕,以生肌之术将他虎口上的伤渐渐抚平愈合,“五哥,二哥失魂,恐难再忆起前世,也一定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而我必不会让五哥受到伤害,所以,让我来对付二哥吧!”   凝神望了凌越片刻,华澈肃声道:“好,这里就交给你!”   华澈从凌越的剑气中抽身出来,便向灵玥飞奔而去,藏身于月神庙里的灵飒风也跳出身来,惊喜道:“月主姐姐终于还是来了——”   “风儿,你不要过去——”灵雨霏突地一声叫唤,长发倏卷,凌乱的散于脑后,却是一道飓风袭来,卷起了神庙前的祭祖玉台,一排排青松被刮倒,灵飒风却没有听到姐姐的话,一直追向了华澈,而就在灵玥快要扑进华澈怀里的时候,天空中突地降下一条长长的水袖,将灵玥的腰身缠紧,蓦地拉向了天空。   华澈骇然变色,追向灵玥的方向,见是灵纭以水袖包裹了灵玥,将其抱在了怀里,不禁怒道:“放了她——”   灵纭半浮于空中,抚着灵玥的脸,看向华澈一笑道:“她是我的小侄女,我只想抱抱她,你为何要我放了她,我最得意的军师?”   灵玥被束缚了身体,拼命的挣扎,望向灵纭,愤怒而忧惧的问道:“你快放开我,我母亲呢?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你的母亲?”灵纭秀眉一蹙,似乎很伤感,眼里渗出清幽的泪光,她握紧了手,仿佛哀怨着,又仿佛懊悔着,道,“你的母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伤害我,你说,我该怎样对她才好?”   “母亲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而且还总是顾念亲情的帮你,你为何总是要把一些莫名的过错归根到别人身上呢?姑姑,我的母亲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就像是我眼里的一滴泪,永远也落不下来,却也干不了……”灵纭感慨似的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极为怀念而悲伤的忘事,声音变得微有些哽塞而怨恨,“她说无论她拥有什么都会和我一起分享,她永远当我是最好的妹妹,要和我一起共坐灵氏江山,共同冶理麝月国,可是她却先嫁了莫问,后又嫁了中原御龙国的一名沈姓男子,这难道还不是背叛……”   “姑姑,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母亲嫁于何人,与你有何干?你快告诉我,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灵玥着急的问,灵纭忽然莫名奇妙的大笑起来,笑声沧桑而沉钝,就连笑的时候眼睛里竟然还落下泪水,灵玥惶恐莫名的望向她,问:“姑姑,你怎么了?”却见她从手心里摊出一颗晶莹的珠子,如同一滴最清澈的眼泪,光泽清润,宛若鲜活。   “这是什么?”   灵玥忧惧不安的问,灵纭竟微笑着答道:“她已经化为我最后的一滴眼泪……”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误杀   最后一滴眼泪从灵纭眼角滑下,如同水雾一般的在半空中划开,珠圆玉润,好似明镜一般折射出过去,过去的风和雨,过去的爱或恨,过去那一道绰约高华的倩影……   “妹妹,无论你犯下何种过错,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她将指印按入“她”的心脏,枉图在“她”心里烙下一世的记忆,如此,她便可以永远的活在“她”的心中,虽死犹生。可为什么你不恨我?为什么你还是对我下不了手?你总是用你的仁慈善义来映衬出我的丑陋与狠毒,却不知道如此伤我更深,姐姐,今年春夏秋冬近八场雪都是为你而下的,如此美丽,却又如此空茫廖落,我一个人站在悬涯峰顶,俯视这大千世界,恍若远离世外,又悲哀的活在梦中,近乎绝望的空洞,近乎绝望的寂寞,虽睥睨天下,唯我独尊,若无你与我一起分享,又有何味何意?   “妹妹,你的心到底被谁侵蚀而毒害,十八年了,我都无法唤醒你的良知,现在,我唯有将我的善良与爱心都给你,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女儿,也放过你自己的孩子……她们都是无辜的……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子民,也都是无辜的……罢手吧!”   “罢手吧!妹妹,如此下去,你只会更痛苦,也会让别人更痛苦!”   悬涯下的白雾淹没了那一道坠落的身影,冰肌雪肤,白纱笼玉,她的声音空灵而绝妙,仿若世上一掬最清澈的水,为她洗去内心的怨恨与阴郁,是么?她是被谁毒害了内心,所以总独行于悬涯边缘,用最恶劣最凶残的方式来证明她的爱,她的存在?   她果然是被谁毒害了么?   “你杀了我的母亲,你杀了我的母亲……”   突然一声哭喊在她耳边响起,她猛地一惊,默默注视手心的“泪”,而另一只手将灵玥使劲抱紧。姐姐已坠身山涯,却唯独留给了她这一滴泪水,晶莹透泽,如山泉清明,她能感受到姐姐的灵魂也正在注视着她,呼唤她,寄居在她心里!   “你真的好狠,杀了我妹妹,现在又杀了我母亲,你真的好狠呀……你到底是不是人啊……”灵玥的哭泣就仿若隔世传来的回音,她已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无法苏醒,是良心上的遣责?还真的只是梦境?   突然手腕上一阵剧痛,她的怀中一空,灵玥推开了她,如一道月光滑落,她的一身白纱飘飘悠悠,再一次唤起了姐姐在她脑海里的记忆。   “月主姐姐——”灵飒风奔跑过来,居然正巧赶上了她坠落的地方,很是轻盈的身体宛若蝶一般的落在地上,灵飒风惊喜的将她扶起,关切的问道:“灵玥姐姐,你没事吧?”灵玥诧然的看向他,他却笑嘻嘻的将身子转向了灵纭,肯求道:“母亲,不要杀月主姐姐,风儿喜欢她,将她留给风儿,就当是送给风儿最好的礼物,好么?”   “风儿,你在说些什么?”灵雨霏匆忙的赶过来,将弟弟一把抓起,斥责道,“切不可惹母亲生气,灵玥的生死与你无关,快走——”她一边拉着弟弟离开,还一边向高悬于半空中的母亲行礼:“母亲,风儿还小,有些任性,原谅风儿的无理取闹!”   “这哪里是无理取闹,姐姐,你们……”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是我不知道的,明明就已先说好了,你和母亲得灵氏江山,而我只要一个活着的灵玥就够了。   “哦,风儿年纪虽小,却已有喜欢的人了?”灵纭突然清醒了一般,如同神一般露出仁慈的笑容,此笑博爱,却也无关乎爱,即使对自己的子女。她从空中降落,身形飘移,如同幽灵,身后长裙逶迤,她走向灵玥,灵玥从地上爬起,华澈突然站在了她们二人之间,冷笑道:“上宫主,你已杀了你的姐妹灵慧,现在还想干什么?”   灵纭缓缓的侧过身,微笑着望向了华澈,她水袖一甩,便在地面上撒下万朵金花,花成图案,她欣赏着,轻声说道:“万里江山,只等一统,无上至尊,只等这一刻,华澈,你为我麝月国奉献了十八年的智慧与心血,还帮我除去了那些庸碌无为的判臣贼子,此等功德,必以嘉赏……”   “恩师,她说什么?”灵玥惊疑的望向华澈,恩师从前是灵纭的军师,难道他这十八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受灵纭的指使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只会听命于你的幼童么?”华澈冷笑,“我做我喜欢的一切,无需你的表扬与嘉赏,上宫主,你可以尽量的收起你仁慈的伪装,我等你现身,已经等得太久了,其实从十八年前开始,我就已不再是你的军师!”   “我早知养虎必成大患,可是从我手下能走出你这样的猛虎,我心足矣!”   灵玥看着他们二人的笑容,从伪装起来的温柔到冰冷,两人同时出手,便筑成了光影的宝塔,一刚一柔,一幻一真,当冰雪与明月相融,互相排斥,炸开的是漫天碎羽,他们从前是主臣,可现在却是视对方为死敌的对手。   “当年,我将你从一个被屠戮殆尽的荒村里捡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有今天,权倾天下,声名远播,甚至名惊海外,明知养虎必为患,可我还是收留了你,可知为何?”灵纭嘴角含笑,慈柔如同母亲,华澈冷笑:“你不过是想要一个助手——”   “不错,从你眼里,我看到了无穷的力量与智慧,那个时候,我是真的需要助手,可是,还有一个原因……”   华澈凝了目光,倾神静听,灵纭微微一笑,道:“你可知,你长得像你的母亲华诗琴,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在麝月国,就和你现在一样会玩弄权术,智貌无双,她的声名也一样传至了海外各国,引得中原御龙国皇帝倾慕,而我麝月国的战争也是因她而起,不是从十二年前那的一场抗焽之战开始,而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海上之战,那一战是我母亲亲自上阵领军相抗,只带了六千铁钾兵,乘水施贝漂上大海,迎战各方敌军,我母亲为护我麝月国百姓,以雾雪蚕倾海之术制敌,敌军之势过于汹涌,母亲差一点葬身渤海,而你的母亲华诗琴作为麝月国的护国女军师就在这个时候做了我国的巾帼英雄,却也是叛徒,她抛弃了我们,投身敌军阵营,令龙桀皇帝撤军,之后,便做了龙桀皇帝的皇妃,再后来,便生下了你……”   “这段故事并未在麝月国里有所记载,到底是你虚构,还是属实,无人可以证明?”华澈听到这一番话后,虽惊容,却不愿相信。   “一段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历史,确实难以让人置信,当年我母亲为了保全华诗琴的名誉,而完全掩盖了她一生的事迹,不留后人评说,而我和我姐姐灵慧却对她这个人永生难忘,从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虽然衣衫褴褛,可从一张面容上却能找到你母亲的影子,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所以,我才收留了你!”   “你收留我全是因为我的母亲?”   “是因为你的母亲,却也是因为你是中原御龙国的皇子……”   华澈眼神一凝,若有所疑的盯向灵纭,问道:“你什么意思?”   “得知了你的身世,我自然也会将你和你母亲在御龙国的故事调查的一清二楚,而你作为中原御龙国的皇子,摆放在我麝月国,也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比如说,十二年前的抗焽之战,你就帮我麝月国打退了你父亲所带来的敌军,不是吗?”灵纭大笑,眼中有自豪的光芒,“华澈,你也是因为仇恨你的父亲,你的皇兄,而选择了在麝月国,而我正好利用你的仇恨,让你与你的父兄相抗相争,你一直将别人视为棋子,可有想过,自己已身陷棋局中不可自拔?”   华澈轻轻一笑:“原来上宫主喜欢玩这种虎子相斗的游戏,不过,就算我与我父兄相争,与你又有何干?”   “哈哈哈……父子相争,兄弟相残,何其残忍,我是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但是,现在,你却要与你的大哥曜光联手一起来对我,是么?”   华澈脸色一变,灵纭又一次大笑了起来,长袖舞龙,群花落艳,白雪与枯叶全都被她的长袖卷了过去,飓风扑面而来,灵玥突地一声大叫,华澈骇然变色,望向灵玥时,却见灵飒风扑到了灵玥面前,正对着他的母亲。   “风儿——风儿——”   看到灵飒风口中吐出鲜血,灵雨霏一声惊呼,几乎是含着眼泪向他奔了过来。   这突然的变故,竟没有一个人会想到灵纭会突然出手,将杀气指向灵玥,而灵飒风却抢在灵玥身前,生生的为她挡住了漫天雪花所化成的武器,全身被雪的劲气刺穿,鲜血淋了一身。灵玥呆呆的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睫颤抖着,忽然落下一点晶莹。   灵纭抚着自己儿子的脸,悲哀的问:“为什么?”   “母亲,你答应了我,不杀她的,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   看着自己儿子固执而怨恨的眼神,灵纭沉默了良久,叹道:“我没有要杀她,我只是要将她拉到我身边来,好好看看她!”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后的决战   “风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灵雨霏抱起被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弟弟,仿佛不愿接受他即将要离开的事实,痛心疾首的大哭了起来:“灵玥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什么,从来就没有和她在一起过,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灵飒风用一只染血的手攥紧了姐姐洁白的衣袖,仰起头颅,他苦笑了起来,看向她道:“姐姐,或许喜欢一个人没有为什么?就是从见她第一眼开始,风儿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她,喜欢看她的每一个表情,开心的笑,悲伤的哭,还有那样真诚洁净如水一般的眼神,她的一顰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那样的自然真实,不像有的人,笑,不是笑,哭,不是哭,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神里总是包藏祸心……姐姐,你看看这里的人,有哪一个如她这样干净真实……”   有哪一个人如她一般干净真实?华澈、灵纭,还有她灵雨霏都是从与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中磨砺出了坚毅的意志和伪装的仁慈,他们之中无论谁不是将自己藏得深不可测,表面和善,内心的欲望却令人骇惧……   都是被权利的欲望吞没了原来的本性,却已找不到回头的彼岸,而又有谁会去在意那样纯净的眼神,那样简单明朗的内心?   “风儿……”灵雨霏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灵飒风的脸颊上,泪融于血,少年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透明,“姐姐……”少年忽然抬起手,用尽最后的余力去抹姐姐眼角的眼泪,气若游丝的轻声道,“风儿……永远爱你……姐姐自小就如……如同母亲一般的照顾风儿,风儿的性命都是姐姐给的,所以,无论姐姐要什么,风儿都会尽力的帮姐姐达成心愿,所以,风儿助姐姐夺灵氏江山……可是,风儿只有一个要求呀……”   “对不起,风儿,我以为你还只是孩子,说喜欢一个人就像是你从前喜欢潋泊公子所制造的玩具一样,姐姐若是知道风儿竟如此的喜欢灵玥,也许就不会……”   “不怪姐姐,我只恨……我是灵纭的儿子……”灵飒风的目光幽转,失去了最后的光亮,便变得如同琉璃般透明,他用尽最后的一点意识,集中眼神,盯向了还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灵纭,“我只恨……我有你这样的母亲……”   我只恨,我有你这样的母亲……当灵飒风这一句话出,目光已变得静止,再无焦距,枯叶沾染了残雪,落在他的脸上,灵雨霏悲痛欲绝的竟有些恼恨的夹起枯叶,狠狠抛开,她将弟弟的身体紧紧的环抱起来,哭声不止,雪落的声音又变得异常宁静而凄凉……灵纭的手禁不住的颤抖起来,这就是他的儿子,一个竟然以她为耻的儿子,连死也要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她,死不瞑目……   “哈哈哈……”灵纭甩着长袖,忽然仰天长笑,沉浊的声音凄怆无比,灵雨霏止了哭声,不敢置信的望向她,问道:“母亲,风儿是您的儿子,是我唯一的弟弟……”   “那又怎样?”灵纭停止了大笑,冷着眼神问。   “可是您却亲手杀了他,杀了您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弟弟……”   “一个不听我话的儿子,我还要他干什么?”   “母亲——”灵雨霏一声大喝,站起了身来,“如果有一天,我不听你话了,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霏儿,你不会的,你是我唯一的骄傲……”   “我也一直以母亲为荣,母亲的才智与思想抱负都一直是女儿学习的榜样,我也曾以自己是你灵纭的女儿为傲,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子女,对你来说也是可以随意牺牲的工具……”   灵纭的眼神瞬间厉变,看着自己的女儿时,仿佛都有杀气迸出,灵雨霏闭了闭眼睛,垂下最后一滴眼泪,她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抱起灵飒风已经冰冷的身体,恨恨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突地转身,竟然背离她而去——   “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母亲,如果你也要杀我的话,那随便你好了——”   灵雨霏走了,没有放慢脚步,更没有回头,铺天盖地的风雪送去了她的身影,只留下雪地上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脚印,如同雪中之梅,冷艳的绽放,灵玥怔怔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跪在地上,颤抖着双肩,无声的啜泣起来,她没有想到,一个从未在她心里留下过任何记忆的少年竟然会为了救她而付出生命,她甚至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交迹……   “如今的你也是众叛亲离,你心中可有愧?”   华澈一边对灵纭说话,一边退向灵玥,这个女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推测,你无法料到她什么时候会突然出手,又会将杀气指向谁,刚才他也是被她的话吸去了注意力而让她有机可趁,和她对峙,竟容不得半点疏忽。   “玥儿,快到我身边来——”华澈一边退至灵玥,一边警惕着灵纭,并将手伸向了身后,灵玥此刻的心情是一片混乱,痛与恨煎熬着,她抬起头,正好望见了华澈向她伸过来的手,“恩师——”她也立刻将手放在了华澈的手心,被他拉得站起身来,纤纤身影,被他护在了怀里,两人携手而立,一同望向了灵纭。   “哈哈哈……华澈,你现在是怕我了么?”灵纭抬着衣袖,也似抚着眼中悲伤的泪,泪收,神定,便又露出神一般的悲悯,“你怕我杀了她,难道就不怕我先杀了你?”   “姑姑,你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杀,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若我麝月国落到你的手中,将会变成什么样子?”灵玥盯着灵纭,眼中竟也露出了愤恨之意,“你已经丧心病狂,无可救药了,今天,就算你不杀我们,我们也一样要杀了你——”   “哦,就凭你?”   灵纭打量着灵纭纤细曼妙的身体,就好似看着弱柳拂风一般,不屑一顾,她又悲伤的望了一眼手心的泪,喃喃自语:“你说将善良和爱心给了我,可是,我还是一点也没变呀,姐姐,你到底是将灵魂栖居在了我的身体里,还是……”   风急云转,一滴泪从她手心滑出,她又舞起了长袖,身化万千,包围在了华澈与灵玥周围,灵玥惊得变了脸色,望向华澈道:“恩师,这是我族‘雾血蚕’的分身之术,碧血倩影,身化亿千……”   华澈点头:“玥儿,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起身来,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去找你,好么?”   “不——”灵玥突然高声道,“我要与恩师并肩作战,除去这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还我麝月国安宁——”   看着灵玥眼中的倔强,华澈心中忐忑,却也无瑕多虑,灵纭的水袖宛若万千灵蛇一般的向他们二人扑了过来,灵玥首先从华澈怀里奔出,也拿出了袖中暗藏的匕首,自小就修习‘雾雪蚕’之术,可却从未运用到实战之中,灵玥这一次是下定了狠心,要以死相搏,将匕首举入高空,她也以术法令匕首吸住风雪,将洁白的雪花化为匹练,以抵抗灵纭飞过来的水袖,华澈紧张的唤了一声:“玥儿,回来——”灵玥不听,继续与之对抗,华澈立刻追上,护在她身周,也在双手结印中爆发出了毕身的力量,月影凌乱,二人均进入了无声的境界之中,三人如同立于镜中,虚幻如同光影。   “你猜,谁会赢?”   一边是华澈、灵玥与灵纭的对战,而另一边是轮回与凌越的对战,彼此都未分出胜负,一身黑袍的曜光太子站在月神庙屋顶上,笑容满面的观战,他身旁头戴斗笠的谋士冷笑了一声,答道:“都不会赢,赢的只可能是太子殿下——”   “其实我这个二弟完全可以在此设下埋伏,只要凤宇山被炸开,灵纭就算是有一千个分身也绝难逃过死亡的命运!可他却愚蠢的选择了与之单打独斗,呵……”   曜光太子嗤笑,玉树子逸也符合着笑了起来:“因为凤宇山是麝月国的神山,而月神庙也是麝月国祭祖的神庙,更是每一代月主选任所举行鉴定仪式的地方,若炸毁神山便是对麝月国祖先的不敬。”   “哦?原来如此——”曜光太子笑罢,又道,“可也应该派两支军队过来,怎么身为一国之君却不利用兵力,而自己亲自上阵……”   “太子殿下,兵将用于战场,而三个月的内战已让麝月国面临着危机,想必他们也是不想内战继续下去,而令国库亏空,故而选择了这种单打独斗,速战速决的办法!”   “哈哈哈……子逸的分析可真是深得我心呀!”曜光太子的灼灼目光仿佛能透过玉树子逸的斗笠垂下的青纱,看到他的眼神,但是,玉树子逸的淡定宁静始终让他看不透其心思,到底是一个懂得隐忍会掩饰的人,只盼是真的效忠于他才好。   在曜光太子目光投射向华澈那一边时,玉树子逸悄然攥紧了手中的竹叶,他的眼神也在斗笠下变得幽邃深不可测,可突然之间,他看曜光太子的眼芒竟变得极为凶厉可怕起来,凌越与轮回已打得两败俱伤,却仍不分高低,而华澈灵玥却已陷入灵纭的水袖之围,玉树子逸不禁将目光投注向了灵玥,神色里透露出紧张,他的眼睛里也只有灵玥一个人的身影在白雪幻影里轻轻舞动着,他本不该为她担忧,因为她身旁的男子就给了她最强大的庇护,可是——   陡地一道青光如同异世射过来的利箭,打破了包围灵纭、华澈、灵玥三人的光球,玉树子逸听到了一声女子的惊呼,不禁骇然叫出:“玥儿表妹——”   所有的光影坠落成雪花,中箭的人不是灵玥,却是灵纭,女童之身的灵纭握着贯穿了胸口的箭,回望向月神庙上站立着的二人,朱唇轻颤,眉眼冷笑:“曜光,你果然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不想做最后的渔翁得利者,只不过,她到底是输给了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一步,他居然会寻得她的真身,在她背后放暗箭?   “我能身化亿千,每一个影子是我,亦不是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真身的?”   “灵纭,你也太相信自己的障眼法,我与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的身体有什么特征,我怕是比你自己更清楚!”   曜光从神庙上落下,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微一用力,将那一支黑色的箭连带着血花从她身体里拔出,他将箭递向了华澈,笑道:“皇弟,这样的结局,你可满意?”   华澈合眸微笑,嘴角有沁出的血丝,灵玥担忧的唤着他,他握紧了灵玥的手,陡地睁眼,看向曜光:“下一个,便是我么?”   曜光笑了笑道:“虽然长得不像,但我们仍然是兄弟——”   “是兄弟,可是你却杀了我的母亲……”华澈眼中厉芒闪动,可唇角却还是勾起了一个弧度,“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寻报仇的机会,没想到,你却亲自送上门来了。”   “你觉得,你一定会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么?”曜光反问,语气中带有一定的讥讽,他看了看华澈的胸口,笑道,“刚才,你也中了我的箭,一箭,双雕——”   曜光的眉宇陡的一挑,灵玥骇然的看向了华澈的胸口,竟然真的看到他胸口上有一个一指大小的黑色窟窿,血迹斑点,染了白袍,灵玥忧惧道:“恩师,你也中箭了么?刚才你突然抱起玥儿,难道是……”   “我没事——”华澈果断截住,仍看着曜光道,“何处一战?”   “我要麝月国的归附书,以及你的兵权,此战可免——”   “免谈——”华澈厉声答道,手轻轻的放开了灵玥,柔声道,“玥儿,这是我私人的恩怨,我们兄弟之间的斗争,你别参与进来,好么?”   “可是,玥儿现在要跟恩师在一起,不然,我害怕……”   “不用害怕,我会回来的,我会回到王宫去找你……”   “恩师——”灵玥执着的肯求留在他身边,不料,华澈忽然一挥手,将灵玥推了开,灵玥重又从地上爬起,却被另一袭白衣拦住了视线,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白衣人手中的青叶,白衣人将她扶起,慢慢将斗笠取了下来,露出熟悉的容颜,灵玥一时热泪盈眶,用几近干涩的声音唤了一声:“子逸表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殒身坠落   玉树子逸带走了灵玥。   山风呜咽,执念成雪,风来君相依,回首往事历历在目,痴情不改,唯眸频频相顾。   华澈至死也不会忘记灵玥临走时的眼神,也许有漫天雪花遮住了眼,也许有一望无垠的白茫迷住了视线,但是那一缕清光是他守护一生的明月,含水清眸,万种情愫,她对他的依赖已成习惯,往后的余生,若是没有了他,她是否能坚强的活下去?   不过,也许是他多想了。有玉树子逸这样一个细心体贴的人守护在她身边,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吧?一定会的!   玉树子逸的心机城府不会下于他,这也是他们之间曾经的约定——   我为她平定江山,你为她守护江山。至于仇恨,你要报,我也要报……那么最后,当一切尘埃落定,若我不能回来,请拿出你从前的真心,好好爱她!   “大哥,你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有想过,黄雀的背后也许还有另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华澈抚着胸前的伤口,他的确是被射中灵纭的那一支箭穿透了心脏,若不是他及时的抱起灵玥,也许那一只箭穿透的就是灵玥的胸口,好一个狡诈又狠毒的兄长,果然是一箭双雕,但是,他绝不会如灵纭这么快死去!   母亲的大仇未报,他怎能在这个时候死去?   “你是说玉树子逸吗?”曜光太子凝眸一笑,“其实我早就该看出,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投靠于我,只是我想不到,他如此痛恨你,又怎么可能与你结为一党?”   “玉树子逸的气度是你我所不能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可以忍受,不过,他更爱的还是这个国家,虽父亦为中原御龙国的人,但他从小生长在这里,相对于御龙国来说,到底是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更让他眷恋!”   “那我御龙国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为何不爱?”   “我爱——”华澈溥唇勾起,冷然一笑,“我和你一样,爱的是这整个汐梦川!”   “你竟有如此雄心壮志,不过,你也未有所成,却将会死在这里!”   “彼此彼此,此生不能,来世再续!”   华澈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貌美倾城的女人,那个女人临死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这样一句话:“我爱我麝月国,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带着我的儿子回到麝月国,回到我的故乡,若此生不能,来世再续……”   曜光太子额前的青色宝石突放射出青光,障气笼罩,铅云低垂,而华澈额前的明黄宝石也突射出了如月之光,世间繁华呈现,皆如烟云,过往尘事,尽浮现在眼前,也许他们看到了前生,也许他们还看到了来世,但当两人真正的决战开始时,山石炸开,雪峰崩裂,一切竟又似回到了混沌初开之时,轮回与凌越的一战也快走向尽头,各自额前的宝石也互发出各色奇光,无穷无尽的力量宛若山洪爆发般的将他们环绕。   灵玥在王宫里等了三天,每日上朝时都是玉树子逸代华澈与她齐坐于凤鸾座上共同执政,每日的奏折也都是玉树子逸代她全部批阅,她对玉树子逸的信任更胜从前,还会很亲切的叫他表哥,还会喝他亲自熬给她的药,就连累了倦了,也会靠着他休息,可是,她没有一刻停止对华澈回到她身边的企盼,恩师说过,他会回来的,他还说过,他将会与天地同寿,所以,他一定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   当泪水滴落在药碗里,她又沉沉的在玉树子逸身旁睡去。   “玥儿表妹——对不起——”   她在梦中听到了这一声对不起,可是她不明白,子逸表哥为什么会用愧责的眼神看她,又为什么会趁她睡着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不会再回来了!华澈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他曾与华澈约定,自己潜入敌营,以细作的身份终日跟在曜光太子身边,在近半年之内,他已查出了曜光暗藏在麝月国的所有组织和势力,要捣其巢穴,必须有所牺牲,而代价必是等同的,在敌人身边佯装忠心,并帮着他杀害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子民,哪一日不是煎熬,尤其那一日,他竟然亲眼看见曜光将毒药灌入她的口中而强忍住未去制止,那一刻,他的心也一起死去,活着的是行尸走肉,活着,就只剩下了报仇!   灵玥坐在湘妃椅上,他情不自禁的抱着她痛哭,对不起,其实一直利用你的人是我,是我玉树子逸,从一开始害你生病,到最后害你无望的等待,都是因为我,真正伤害你的人是我灵子逸,是我对不起你……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月正明朗,珠帘摇动着,发出溪水流动的声音,她仿佛听到了一声叫唤,从沉睡中醒过来,打开门,走出去,仰首望向了夜空里的明月,月华清澈,流水轻动,有一道白影踏着月光而来,她看到洒在地面上的月光因为这道人影的到来也卷起了一阵水浪般的波光,万千星辰从地面上冉冉升起,那道白影越来越清晰,终于让她看清了容颜。   “玥儿,我回来了——”华澈远远望着她笑,额间的明黄宝石散发着比月色更美的光芒,“玥儿,不给我一个拥抱么?”   “恩师,恩师——”她喜极而泣,飞奔过去,扑到了他怀里,“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华澈轻抚着她,捧起她精致的脸,柔声道:“玥儿,陪我去塔顶,好好看看这麝月国的万里河山,好么?”   “好——”灵玥连连点头,“可是现在是夜晚呀,晚上能看得清万里河山么?”   “天很快会亮的!”华澈莫测的一笑,那一瞬间,灵玥看到他眼里有近乎不真实的光芒,他又一次的将她横抱了起来,只是脚尖轻轻一点,两人的身体便飘了起来,飞上了景阳宫附近的白塔之顶,而当他们牵手迎风而立望向远处的时候,天果然亮了,远处的山川河流还有街道巷陌、来往的人群都尽收在眼底,他们就像是神一般的俯瞰着这个世界,却又缥缈的置身世外。   “这个世界什么都在变,而唯一不变的是我对你的感情,生命可以终止,时间可以等到轮回,无论怎样,我都会回来找你——灵玥,我爱你——”   “我知道的,恩师,玥儿一直都知道,恩师对玥儿的好……”   “也许今生是我做错了……爱,却变成了一种伤害……”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宁静而缥缈,就像是穿过了时空,从遥远的未来传到她耳边,灵玥仰首,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除了笑就是落寞,他真的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总是神秘飘忽,很难让人琢磨透,可是,他却是真正的将心交给了她!   “恩师呀,玥儿已经不再计较从前了,就让过去的一切都如云烟消散,好么?我们不是还有未来么?未来,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如果恩师做错了,玥儿会帮恩师指出来,但如果玥儿做错了,恩师也要帮玥儿指出来……”   “未来——”华澈微微一笑,低下头,托起了她的下颌,“对,我们要看到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玥儿,未来,你一定要坚强的活着,等我来找你——”   “恩师,你说什么,你现在不是正在和玥儿在一起么?明天,我们一起早朝,我们一起冶理这个国家,还要一起像平凡夫妻一样生活下去,会有一个温馨的家,还会有……孩子……”灵玥憧憬似的说着,目光闪烁,却惊骇的看到,华澈的身上渐渐流出鲜血,血色如同红梅,在他的白袍上一朵一朵的绽放,但华澈似乎私毫不觉疼痛,仍然微笑的看着她,欣赏着她脸上淡淡的微笑,“一切都会有的,玥儿——”他说,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不真实,如同空谷回音一样……   “恩师,你怎么了?”   看到灵玥眼中恐惧害怕的光芒,华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她拥进了怀里:“不要看——”他说,“一切都会有的,玥儿,我能保证——来世,我一定会将皇后的冠冕戴在你的头上,这不是梦想,而是必然……”   “我不要来世,我不要后冠,恩师,不要再执着于天下江山了好么?玥儿不喜欢当皇后,不喜欢权势,不喜欢争名逐利,玥儿只要恩师活着……只要你活着,华澈……”   到了最后,她才不叫他恩师,才会无所顾忌的叫出他的名字。   华澈笑了,他的一身白袍皆被染红,长风呼过,没有血的腥味,他的脸在灵玥的抚摸下渐渐模糊,模糊……最后直至消失……   “我必会重生于另一个地方,玥儿,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一定还会再回来!”   灵玥向他抱了过去,却未料,怀中一空,她跌倒在了地上,洒落在她怀里的只有一片星光,夜色又弥漫了下来,唯月光清寒,他竟然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华澈,哥哥……华澈哥哥……”灵玥一声一声的叫唤,看到半空中隐约浮现的幻影,还抱有一丝幻想的奔跑过去,跃过了白栏,她竟然从白塔上坠落了下来——   “华澈哥哥,华澈哥哥……”   玉树子逸摇着她的身体,她陡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湘妃椅上,她四顾张望,看到玉树子逸的脸时,急不可待的问:“恩师回来了么?他回来了么?”   这时,一身穿战钾的士兵急急忙忙的向他们这边奔跑了过来,跪下道:“启禀月主,代月君,小的已接到快讯,中原御龙国驻扎在兴阳城的敌军已被我军全部歼灭,代月君派出去的一万精卫士现已凯旋而归!”   “那凤宇山呢?凤宇山月神庙那边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接到消息?”   灵玥着急的问,那士兵神色一变,极为慌张,他看了玉树子逸一眼,遮遮掩掩道:“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小的不知……”   “不,你一定知道什么,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你若不说,我现在就赶去凤宇山!”   “月主——”士兵脸色变得极为恐惧,又不经意的瞥了玉树子逸一眼,似得到了允许,才答道,“凤宇山月神庙已被炸毁,帝君华澈、术师轮回、剑师凌越、曜光太子全部殒身于山中……”   “玥儿表妹——”   灵玥陡然眼前一昏,剧烈的喘着气,玉树子逸立刻扶稳了她,命令士兵道:“快去通知千利,将我药房里的药箱拿过来!”   “是,月君!”   士兵离去,玉树子逸欲抱起灵玥,灵玥却挣扎着推开他,从湘妃椅上站了起来,踉跄的向樱花廊道上奔去,玉树子逸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涩然苦笑,眼中渗出泪水。   他命人准备了车骄马匹,追上灵玥,陪她一起赶到了凤宇山。   到达山前,看着那些被烧焦的松林和已倒塌的月神庙,灵玥突地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差一点晕厥,他命令五百士兵搜山,却也只找到一颗宝石——华澈额头上所戴的明黄宝石,灵玥将这颗宝石夺了过来,如同找到了希望一般的抱在怀中,一个人孤单而安静的走在了回宫的路上。   “恩师,你回来了……”   原来只是灵魂回来了,你果然守信……   回到宫中后,灵玥便病倒了,一睡不起,玉树子逸用尽了良方为她冶病,却始终未见效果,她还是那样安静的坐在湘妃椅上,抱着那颗明黄宝石,宛若植物人一般,不死不活……   不要计较过去,我们要看到未来,未来,你一定要坚强的活着,等我来找你!   未来,你一定要坚强活着,等我来找你!   我必会重生于另一个地方,玥儿,等我回来找你,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华澈,哥哥……”   湘妃椅上,一袭白纱落下,一直逶迤在地上,她的眼神跟她的肌肤一般透明,玉树子逸喂她喂下最后一口药,手不禁一颤,只听“砰”的一声,药碗落在了地上,玉树子逸扶起她的双肩,颤栗着声音唤道:“玥儿表妹,你醒了么?”   今日没有下雪,阳光正值明媚,玉树子逸也是看这般较为暖和的天气,才将她推了出来,让她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没有想到,她终于醒转了。   “子逸表哥,对不起,又连累你了,你对玥儿的悉心照顾……”   “不,玥儿表妹,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玥儿的心里,已先有过书飞城,现在更是忘不了恩师华澈,已经没有……”   “我明白!”仿佛怕她说出什么来,玉树子逸抢道,“在我心里,最爱的人依然是云儿,云折烟……”   “是么?那便好呀……”灵玥的脸上又展开了欣慰的笑容,仿佛带着一句已不用再说的祝福,笑意流溢在唇角,她又侧过头颅安静的睡去!   “玥儿表妹,玥儿表妹……”玉树子逸扶着她的双肩,忍不住无声的流下泪来。   如果爱说出口会成为一种负担,我将永远不会说出口!   我玉树子逸必倾尽一生所学,冶好你的病!   第一百七十八章 离走   在玉树子逸的临朝执政之下,麝月国也渐恢复安宁,上朝时,月主灵玥虽然坐在他身旁,但却对群臣奏言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将所有裁决的权力都交给了玉树子逸,而玉树子逸也代为全权处理麝月国所有事情,他是她唯一还活在世上并且留在她身边的亲人,她相信他的能力胜过于相信自己,所以,身为月主的权力她也渐渐放下了,她还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国主,但在玉树子逸的悉心照顾下也过上了难得的平静生活。   风铃脆响,雪映苍台,落花台前,长廊之下,水静冰三尺,鸟落无声。   雪鹄是玉树子逸遣人从魔雪国购买来的一种奇鸟,鸟纤细袅娜宛若少女之身,雪色之羽宛若华纱,歌声清脆欢快而动听,而且此鸟还会懂人类的语言,不仅能模仿人的声音,还能做出各种有趣的动作和游戏。   医病先医心,玉树子逸也是希望这些鸟能让她重获生机和快乐,而事实也证明,灵玥确实喜欢看这些鸟,坐在镜水花台之上,她能看着池中冰上滑行的雪鹄一整天,听到鸟歌唱的声音,她也能微微弯起唇角,憧憬似的笑起来。   玉树子逸每天都会远远的站在她身后,默默的注视着她,在观察到她需要任何帮助的时候,他都会遣宫女为她送去她所想要的东西,或是一件大氅,或是一把伞,或是一壶茶,或是一些点心……   回到他自己的府邸逸轩阁,他又开始批阅起了奏章,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白天批阅奏章处理国政之事,到了晚上便又细心的研究医书,他已派人去将神医秋水鹤先生所住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翻了个遍,希望还能找出更奇妙的医术来,但每次结果都不容乐观,但他却绝不放弃!   在二个月的时间内,他不仅利用从华澈手中揽过来的兵权平反了很多中原曜光太子手下的余党,还将一些叛军也剿灭殆尽,实施了一些发展经济以及减税的政策,令麝月国国泰民安,他成了百姓所拥戴的好月君,所做的事情都被民间艺人编成歌谣,在一些童真的孩子口中传诵。   他不但重修了月神庙,还命人建造了月台,请祭祠观测风水,为麝月国祈福。   他的政绩渐渐盖过了以往任何一代的月君,以致于月主灵玥已渐渐被人们遗忘,甚至有臣子建议让他如华澈一样直接称帝,娶灵玥为后,做一个真正的国君。   但那些奏折,他都扔向了一边,实在是有些累,他以手加额,正要打盹小憩,突然有人打开他的阁门,走了进来,他抬眼,见是他刚提拔上来的大内侍卫西阳紫少。   “紫少参见月君!”身着夜行衣的美貌女子躬身行礼道,“臣已按月君的命令,找到了灵雨霏与其弟的巢穴,将所有灵雨霏的党羽都就地处决,从此,麝月国的江山就只是月君您一个人的江山,再也不会有灵氏子裔跟您争了!”   紫少漪本也是曜光太子身边的人,因为智慧与巧言,还有她对玉树子逸的倾慕和忠心,玉树子逸将她留了下来,封职为西阳紫少,掌管兵部里的一个重要官职。   二个月前,他就已让这个神秘的女人执行了密秘剿灭灵雨霏党羽的任务,二个月未闻消息,他还以为这个女子已不能再回来,没有想到……   “月君要见人头么?”   女子媚语嫣言,玉树子逸连忙抬手,打断道:“不,此事作罢!”   “好,那紫少现在就告退——”   “慢——”一声断喝,妖媚而冷艳的女子转过身来,柔声笑道,“月君还有何吩咐?”   “我让你寻找的祭祠怎么样了?”玉树子逸问,眼中有一种神定而阴戾的光芒,“那个祭祠是否真能找到华澈的魂魄?”   “看来月君是容不得华澈的灵魂转世,不过,请月君放心,风涯祭祠已立下了大胆承诺书,必会在一年之内找到华澈的转世……”   “一定,不能让他转世……”玉树子逸断然喝定,紫少漪望着他妩媚的一笑,答道:“好,紫少必会去告诉风涯祭祠,就说月君有令,华澈必不能转世,这下,你可满意?”   “下去吧!”抚了额头,玉树子逸合上眼睛,低声命令道。   “是,紫少,告退——”女子翩然一转,便如风一般的拂出了逸轩阁,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忽闻一声“咔嚓”的脆响,玉树子逸微惊了一下,问:“怎么回事?”   紫少漪拦在门前,回头嫣然一笑,道:“哦,没事,是紫少不小心碰到了门边摆放着的一只玉器……”   “没事就快下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是,紫少惊扰月君,实在是对不起,月君好好休息,紫少这就告退!”   紫少漪离开之后,玉树子逸合上奏折,闭目凝思起来,似乎有些头疼的抚起额头,他在心里挣扎了很久,忽然一宫女从门外匆忙走了进来,为他递上一条热的毛巾,劝道:“月君,切不可操劳过度呀!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玉树子逸点头,拿过毛巾盖上了额头,良久,习惯性的问道:“月主现在怎么样了?”   “月主在月君的医冶下,病情大有好转呀,刚才月主还来了逸轩阁呢!不过——”   “砰——”玉树子逸猛然站起身,宫女吓得手中的玉盘掉在了地上,“月君,您……您怎么了?”看到玉树子逸脸上从未有过的惊惧表情,宫女也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你说月主刚才有来过这里?”玉树子逸也甚是惶惑的问。   “是……是,月主说月君每日操劳国家大事,一定会很累,她将奴婢为月君准备的茶自己端来了逸轩阁书房,不过,刚才,她又扔下茶盘跑出去了,奴婢……”   玉树子逸脸色刷地一下苍白,身体微摇了一下,转身便奔出了逸轩阁,迅速的赶到了玥宫,他看到宫中的婢女竟然一个个都昏昏欲睡的倒在了地上,急得将一宫女抓了起来,厉声问道:“有没有看到月主,有没有看到?”   “月主刚才让我们每人喝了一杯酒,现在应该……应该回寝房休息去了吧?”   应该?玉树子逸气得推开了婢女,一直奔进灵玥的寝房,他没有找到灵玥,却看到一只酒杯下压着一张写满了灵秀字迹的纸,“啪”的一下推开酒杯,他将那张纸拿了起来,纸上墨迹未干,有酒水还有泪水,看着纸上一行行的文字,玉树子逸但觉肝肠寸断,揉碎了纸片,又向玥宫外追了出去。   灵玥走了,整个王宫都没有人见到过她的身影,她是如何离开王宫的,也没有人知道,就是很久以后,连史册上都记载着她的失踪之谜。   “子逸表哥,对不起,玥儿要走了,辜负了你的一片期望,玥儿现在才明白,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这个王宫,这一片象征着王权的土地,它只会让生在这里的人心里逐渐的滋生出罪恶,争名夺利,无情无爱,到了最后,每个人手上都不得不沾满鲜血,每一个人都变得极为冷漠而孤独,而我灵玥的存在只会让这种罪恶越来越深,越来越可怕……”   “不过,玥儿还是相信子逸表哥的内心是充满爱的,你对玥儿的爱,对麝月国的爱,以及对云儿姑娘的爱,都能证明,子逸表哥有一颗令人敬重的仁慈与博爱之心,所以,将麝月国交给你,玥儿十分放心了,你将会是麝月国历史上第一个好国君,留下千古美名。而玥儿,也将会学习母亲,将对麝月国的祭献与祝福永远的传承下去,永远……”   “再见了,子逸表哥,赶快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她相守一生,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不容易,一定要珍惜,玥儿真心的祝福你们……”   “不要再来找我……”   不要再来找我!玉树子逸竟然一个人奔出了王宫,在人群中苦苦寻觅,他抓住了每一个与灵玥身影近似的女子,每一次都不放过,可每一次都失望,心中竟是如此的恐惧,他将永远也找不到她了,而她到底会去哪里?又到底能去哪里?   她一个人又能活下去么?   玉树子逸万分的愧责,他也不过是为了巩固麝月国的政权,以免滋生出太多的混乱,而将灵雨霏那样早已图谋王权的女人除去,不能让华澈重生,他也是怕,将来麝月国会因为华澈的转世而再生起一阵血雨腥风。   他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也许真如她所说,王宫就是一个让人内心滋生罪恶的地方,难道真的是他变了么?   变得如华澈一样。残忍,专权,狠毒。   他在人群中蹲了下来,低头痛哭,完全没有感觉到群众惊诧围观的眼光,忽然,一只手抚在了他的额头上,很清澈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子逸——”   “玥儿表妹——”玉树子逸连忙抓住了这只柔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娇媚灵秀的脸,秋水般纯澈的眼睛清灵得几乎和灵玥一样,但她不是灵玥,而是云儿,他的初恋情人云折烟,“子逸,我一直在家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云儿的眼里满含深情,抚着他脸上的泪水,又是幽怨又是惊喜。   “云儿——”有很多事情,他不能说,这些未见她的日子以来,他先是在曜光太子身边做内应,后又在王宫里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他一件也不能说,灵玥本是清澈如水,可却被这个王宫这个家族害得满心伤痕,他不能再让云儿也变成另一个灵玥……   “子逸,我们成亲吧!好么?我父亲都已经答应我了,我们成亲吧!”   玉树子逸一言不发,将云儿拥进了怀里,无声的流泪。   当日,他将云儿带进了王宫,却派了数千人去寻找灵玥,没有颁发召书,只是默默的寻找,也不知道到底何时能找到,是一个月,还是一年,抑或是更久……   灵玥去过碧水山寨,在一个墓院里,她远远的看见飞城正在一座坟前上香,一朵雪色的玫瑰放在了墓碑旁,飞城拔出一把剑,凌空挽了一道剑花,忽而将手从剑身上滑过,按在墓碑上,血如同泉溪一般从墓碑上淌下,他又用剑在墓碑上刻下了几个字:   书飞城之妻灵雪嫣之墓。   他终于还是放弃了么?在等了近半年之后,还没有等到来救她的人,便也只有绝望的将她下葬,许下这一世未能实现的诺言:书飞城之妻,灵雪嫣。   灵玥看过之后,也便悄然离开了。今生不再相爱,来世也不必再相见。   再见了,飞城哥哥。   尾声   “飞城公子,你娘子又活过来了么?”   当飞城回到村寨里的时候,有三个少年兴高采烈的向他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问道:“你还真有本事,死人也能被你救活过来,对了,你娘子现在怎么不和你在一块儿?是不是又回家学织衣去了,让我们也去看看她吧!这么个天仙似的小娘子留在我们山寨,可是我们碧水山寨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呀……”   “喂,飞城,别这么小气嘛,人都是你的了,看都不让我们看一眼……”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近半年的折磨,飞城一身颓唐,面色也显得略有些沧桑,他根本没有心思答理这些玩劣的兄弟,便推开了他们,继续向前行去。   “咦,真是奇怪,小娘子活过来了,飞城这小子应该高兴才对呀!难不成,我们刚才看见了鬼不成……”   “呸呸,说什么瞎话,或许是我们看花眼了,那姑娘也不过是长得像飞城家的小娘子罢了……”   “也对也对,应该是看错人了……”   三个少年在他身后七嘴八舌,飞城猛然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扒开了他们,向山下奔了下去,留下身后一阵惊诧的追问和叹息。   玥儿,是不是你来过这里?难道刚才在墓院外看着我的人是你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飞城离开碧水山寨,赶到京都的时候,才听闻帝君华澈已驾崩的消息,而当今的帝君竟是改名为灵姓的子逸,子逸居然称了帝,做了麝月国的君主,而且还封了云折烟为后,那玥儿到底去哪里了?   玥儿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会去碧水山寨,又为什么不和他相见,只远远的看一眼就离开了么?   在碧水山寨守着雪嫣灵柩百日的期待,他从未过问世事,却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华澈已死,子逸称帝,云儿终于嫁于子逸为后,可为什么民间没有关于月主灵玥的传说?   有关于她的故事都终止在灵子逸称帝之前,那之后呢?   之后,她到底怎么样了?又去了哪里?   原来他还是放不下她,就像是在脑海里种下了一种可称之为永恒记忆的毒,他永远也无法拔去,永远也为之不得安宁,他本可以骗自己,如果她过得好,那么他就可以永远的离开她,不再介入她的生活,终身留在碧水山寨陪伴雪嫣的陵墓,可是为什么一听到她失踪的消息,他还是会恐慌会着急会心痛。   一定要找到她,至少要看到她是否过得好?哪怕只远远的望一眼——   便可心安。   他潜进了王宫,找到了玉树子逸,并要求玉树子逸告诉了他这近半年以来王宫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听完故事后,他便飞出王宫,直奔向了凤宇山。   ************************纵横分割线*************************   陌上白雪照着离殇的梦境。   记忆的碎片便化为漫漫雪皑的幽凄。   青色的大氅化为了雪海茫茫中唯一的一点颜色,她的身旁是一道若隐若现的修长身影,白袍飘扬,如云卷舒,但风吹起来,这道影子就会如没有任何重量的溥纸片一般飘起来——   公子莲汐!   “莲汐,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了,是你让我变得坚强、乐观、独立,是你让我更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和最应该做的事情,灵魂一直栖居在我身体内,你也应该很累了吧?”   “其实很多年前,我们应该是一个人,所以,你的事情同样也是我的事情,你爱什么,恨什么,是生,是死,我都能感觉得到。”   灵玥不解,公子莲汐笑道:“也许是几千年前吧,梦神就将自己的灵魂分割为了情与智两半,化为双灵在这个汐梦川大陆上无尽轮回的转生,而现在的你、我都应该是她的转世,梦神的转世……玥,你是不是觉得很诡异?”   灵玥微愣了一下,也莞尔一笑:“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是,我比你理智,而你比我善感多情,但是,我们的心却是一样的……”   灵玥侧过螓首,微笑着看向她,她的身体几近空濛,还有雪花从她头顶飘飘落下,淹没了她的身体,她爽朗的一笑,说:“那就是,我们都摆脱不了爱上魇魔的命运,我转世的七个哥哥灵魂都已被魇魔毒害,所以,他们才会多智而残忍,绝情而痛苦,而今世,你的命运已与深中魇魔之毒的五哥华澈绑在了一起,你们注定会相爱,却也注定不能相守一世,留给对方的只会是无尽的折磨与悔恨……现在五哥虽然已离世,但是,因为放不下你,他的灵魂一定会不得安宁,我相信他一定还会来找你。”   “爱如果无止境,痛苦只会永远的延续下去!转世了,又能怎样,再来一世的折磨与悔恨么?”灵玥叹息了一声,接道,“我倒希望我们能忘记彼此——”   “玥,你真的决定了么?”公子莲汐有些伤感,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终点,凤宇山的最高峰,灵雪峰,此峰终年积雪,白色苍茫,晶莹得耀眼,“真的决定了要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献祭给天神,永远的在此封印下去?”   灵玥恻然一笑,望了望雪峰,如释重负,却也万分的欣慰:“我灵玥这一生没有为麝月国做出什么贡献,那就像母亲一样,化为冰山之神女,永远的在此为麝月国祈福吧!麝月国的祖先是月神,自古便有信奉神灵一说,而月主的奉献也一定会为我国带来福报,只要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我这样做也值得了。”   “可是没有人会记得你,灵玥……”公子莲汐沉重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疼惜,灵玥却淡然一笑,答道:“我知道啊,没有人会记得,但不代表上天看不见……”   天还在落着雪花,每一朵宛若纯白的精灵,在肌肤上落下微凉的痕迹。公子莲汐沉默了很久,忽然将双臂环抱,对灵玥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笑道:“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只要自己能开心,玥,我也要走了……”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身体也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空中回响着她的声音道,“我必须轮回,必须转世,必须在每一世都留下对这个汐梦川大陆的贡献,集满功德,才能带七个哥哥回到家乡去!”   “再见,灵玥。”   最后,她的唇角弯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留下了爽朗而清脆的声音,即使是离别,她也是笑着离开,将伤感隐藏在了来世的记忆里。灵玥知道,她一定不会选择忘记,无论多么的痛苦,她都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并永远记住她的前世,她的七个哥哥。   这就是她,公子莲汐,一个载着梦神理智之魂的坚强女人,就算天崩地裂也摧毁不了她寻找七个哥哥的决心和意志。   可是她又真的能忘记么?   “再见,莲汐。”   当公子莲汐在她眼前完全消失,她身周飘着的雪花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舞动了起来,如同白云翻滚,卷轴来袭,雪一点又一点的织成华衣,将她的一袭青色覆盖,她仰首看着侧对面的峰尖,盈盈一笑,清澈而温婉的表情在刹那间凝滞。   以“雾雪蚕”之术,凝冰为骨,织雪成衣,将自己永远的祭献,永远的封印。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还能突破封印醒过来,也许,再次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   一颗明黄的宝石在她的胸前熠熠生光,月一般的清泽光华笼罩了她的身体,好似筑了一层绝亮的光壁。   她已完全消弭了自己的意识,陷入永久的沉睡当中,不会再动弹,宛若一尊冰雕。   当飞城赶到凤宇山灵雪峰时,便也只看到这一尊冰雕。   他无法接近她,因为她周围那一层隐约可见的光壁庇护着她,他在拥抱她的刹那间竟然被反弹了出去,原来她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失去竟是如此的彻底,在他执着于追求她的时候,雪嫣离开了,而当他放弃了雪嫣将其埋葬的时候,她却也离开了。   为什么连一个也保护不了?   为什么连一个都保护不了?   隔空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安详而恬静的表情,他不禁倚剑跪了下来。   藏在风雪里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而每一次回忆又是如此的残忍,他手上的伤还未愈,又添了新的伤痕,而每一道伤痕,无不刻在他的内心。   “飞城——”   玉树子逸从他身后走了过来,看到灵玥化身为冰雕,他的双瞳中也透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凄伤,也许是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也许是他已没有了发泄情绪的能力,竟是平静的走向了灵玥,也将手虚抚在了灵玥的脸颊上,很久很久,他也撩开青色的衣袍,向灵玥跪了下来,低声道:“我来过这里找她,还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此搜山,竟然都找不到她,上天竟然如此残忍,她明明就在这里,而我们却未能相见……”   “她去过碧水山寨,我也明明感觉到有个人远远的在看我,却没有抬起头来望一眼,也许我只要抬头看一眼,她就不会来这里,一切就会变,你说,这是不是也是上天的残忍?”   玉树子逸无言,飞城苦笑道:“你为什么没有将她留在宫中?”   “因为她向往自由,讨厌王宫那一片土地,她说那片土地只会滋生出罪恶……”   “所以,你就让她走了?”   沉静了良久,玉树子逸忽然叹声道:“飞城,放手吧!我们要尊重她的决定。”   “子逸,为什么我觉得你变了?你竟然会变得如此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现在的你让我感到一丝可怕,甚至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是华澈么?”玉树子逸冷笑。飞城更是一惊:“原来你知道!”   “是,就是我的变化逼走了她,逼她做了这样的决定。”   “你说什么?”   飞城怒问,玉树子逸淡然付之一笑,道:“因为我变得跟华澈一样,她惧我,恨我,所以就悄然一个人离开了王宫。”   “玉,树,子,逸——”飞城愤怒得忍不住提起了他的衣襟,握紧拳头正要一拳落下,却又在瞬间收了回来,震惊的看着玉树子逸平静到心死的眼神,摇了摇头道,“子逸,不要再步华澈之后尘了,好么?不然,你会后悔的!”   玉树子逸握紧了他的拳头,涩然一笑,也训责般的说道:“你也是,不要再执着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一年来受的伤还不够么?你早该放弃了,去寻找应该属于你的生活!飞城,别毁了自己,她看到也不会心安的……”   “属于我的生活就是这样!”飞城怒声一吼,也笑了起来,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属于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我将会在此结庐而居,每日照看她的身体,不要让她被风吹日晒,或是被别人打扰……”   说着这番话,他的脸上竟然有憧憬的喜悦之情,难道这样的相守,也会让他觉得一点点的幸福么?   即使她看不见,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但只要守在她的身边,就已足够。   “飞城……”玉树子逸的眼里终于溢出泪光,“你到底傻不傻呀?去找一个平凡的女子在一起,过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她的人她的江山,自有我来守护……”   看着玉树子逸眼瞳中波光潋滟,飞城也含着泪光笑了起来:“我已经娶过妻了呀!今生我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为妻,子逸,你该明白的,不爱,只会伤害了别人……”   是呀,不爱,只会伤害别人,原来,他们已都没有了再爱一个人的能力。   他对她的情已胜过了一般的爱情,并超越世间一切感情之上,无声无息,无怨无悔。   “今生,我也只会拥有云儿这一个妻子。”玉树子逸亦苦笑起来,站起身,看了看四周,仰首望了一下漫天飘落的雪花,忽向飞城伸出手,笑道,“每年过年的时候,我来这里和你煮酒对饮,如何?”   飞城先是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片刻之后,他的手与子逸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爽朗的挑眉一笑,“成交——”   “对了,兄弟,别小气,多带点酒来,最好是把我一年的酒都给准备好送来!”   又恢复了从前一脸戏谑的样子,玉树子逸不禁一笑,与飞城默默对视良久,保持默契般的,同时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我守护她的江山,你守护她的人,用此一生!   白雪纷飞,青袍翩转,一人离去,一人目送。   从那以后,雪峰上便多了一个茅屋,而茅屋前还多了一些小巧的偶人,那个青衣的阳光少年会时不时的玩一下偶人游戏,来记念那样的过去,或是还奢望着冰封的灵玥还能再醒过来!   玉树子逸回到王宫之后,便撤去了风涯祭祠的职位,并将他遣出了王宫,从此,便不会再去寻找华澈的魂魄,从此,他一定要做一个仁慈爱民如子的好国君。   不能再让她伤心,不能再让她失望。   梅花树下,已埋好了这一年的佳酿,等待年夜对酌畅饮……   全书完   2011-10-14   番外 镜中缘   这是《钓以卿心》的作者云折烟给写的番外,万分的感动,镜中之假象,镜中之缘,是梦亦是真,很是深刻的写出了飞城与雪嫣之间不得不纠结清楚的感情,也是我正文中所没有写出来的,很是值得欣赏,望看官大大们千万不要错过。   题记:镜中的幻象,请让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BY云折烟   (一)   她在梦中向他呼救,他听得明白,听得清楚,想要伸手去碰触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破碎在他眼前;梦境的碎片无一不是得意地嘲笑着他,仿佛他的存在便是一个笑话;其实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到罢,他看着那张再熟识不过的脸,慢慢被世事的涌流所淹没,再也无法向他诉说一个字……   三个月前,麝月国前任月主灵玥大婚,与一个爱她,却并不被她所爱的男人。   他在固若金汤的城池之外冷冷眺望,手中军令一下,无数江湖盟的英雄豪杰便破城而入,带着他和他们的野心,去成就一段或生或死的传说:本来就腐朽的东西,又何必有它存在的价值呢?有谁会在意一朵零落碾作尘泥的花,是牡丹,亦或是月季?   让一个柔弱的女子,肩负起一国的重任。   她可以么?爱他的男人说,她可以的,他会帮她,去完成一个月主的责任,麝月国向来如此,这是无法变更的规矩;可他书飞城不愿,他是天穹上翱翔的一只鹰,他只要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女子,与他相伴天涯。   所以当皇城锣鼓喧嚣,万民欢腾的时候,他带着他的信仰和心愿,来带她走。   离开不属于她的地方。   “不属于那个地方的,是你啊,飞城。”红盖头被挑开的时候,她妆容精致,在幽幽烛火之下,回应着他的话。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没有叫他“飞城哥哥”,带着生疏和青涩,他微微一愣,还是微笑着吹熄了一对红烛。   他成功了,带着他心爱的女人,逃出那个城:以后麝月国再也不会有灵玥这个人,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她只是他的妻。离开皇城之后,他们在碧水寨落了脚——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山寨,因有着偌大的碧色湖泊而得名,没有战乱的纷扰,远离尘世的喧嚣。   他们对着镜面一般的湖泊许下生生世世的誓言。   镜中的年轻男女宛若身处仙境。   说来可笑。有着这般文绉绉的寨名的地方,债主却是个江湖粗人,喜欢用匕首割牛肉吃,喜欢用大碗猛灌烈酒,因为年纪比书飞城大了几岁,在他与灵玥成亲之时,硬是挤坐在高堂的位置上,要一对新人拜他一拜。随意如书飞城,倒也不怎么与他计较,随即拉了新娘子的手,恭恭敬敬朝有着虬髯胡子的债主一拜,道一句,“从今往后,麻烦大哥了。”   他以为的“从今往后”,会很久很久。   他以为他们的爱,会比很久很久,还要久。   “有点……尘埃落定的感觉,可是……”女子裹着温暖而厚实的被褥,贪婪地吮吸着他残留的气息,脸颊上的红润还没有消退,“可是……总觉得不真实。”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再说话,只是将被褥裹得更紧,小小的身体嵌入其中,只露出带着倦容的一张脸来。   来得太容易的幸福,便显得不真实么?还是说,与他在一起,才是不真实的结局?   他无心再去琢磨灵玥的话,只望着被褥上一点黯淡的红色发怔。   (二)   他终于明白过来,身边熟睡的女子不过是镜子中反射出的幻象,每一次拥她在怀中的时候,便会让心中存在的那个女子的背影碎裂。渐渐的,渐渐的,他梦见灵玥的次数越来越多,心底的恐惧越来越真实,可是每次睁开眼,她都好好的躺在他的身边,神色安详,宛若婴孩。   书飞城迟疑着披上外衣,抬手想去拢起她垂在脸侧的乌发。   “啪”地一声,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他低头去寻,是她平日里梳妆用的一面铜镜。从这里望过去,镜子里她的脸,碎成好几块,裂痕仿佛一直延伸至他的心中,没有来由的,心疼了一下,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一般,什么都了然了:好像,她不是那个她,她也不是他的她。   幡然醒悟。   他伸出五指,穿插过宛若浮云般的谎言,却握不住一个真相:到底是被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男人摆了一道,想从他的身边蝼蚁般的人中找出一个与灵玥一模一样的躯壳,实在是太过于简单的一件事。   书飞城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碎开的脸,仿佛从裂缝中足以流出刺鼻的鲜血来,他只是悔,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他只是悔,为什么到现在才愿意承认;他只是悔,到底是比不过那个男人,他拼尽全力,到最后却连见灵玥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可笑吧。   有些事,做了才知道;有些事,错了才知道。   所以才说书飞城这个混蛋,真是……可笑死了……   身旁的人终于醒来,揉了揉眼睛,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着摇头说没事。只是一面镜子碎掉了而已,只是你的面具碎掉了而已,我书飞城还在这里,她灵玥还在那里,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又能有什么事呢?只是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可笑的是他曾以为自己改变了整个世界,拥有了整个世界。   “你再多睡会儿吧。”他抚着她的发,在她耳边轻道,“我只是先醒了……而已。”   (三)   太多重叠的记忆,梦中女子的轮廓慢慢变得不清晰,他开始迟疑着要不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他不想不愿不敢不忍,一下子捏碎两个人的梦。   那个女人依旧陪着他演这场戏,见他时笑,不见他时念,告诉他他昨晚又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扮演一只他所喜爱的依人小鸟,不管这里的天空有多么辽阔,也从不飞离他的视线。有时候书飞城甚至在想,她就是灵玥本人,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铜镜碎掉,可以再换一面新的,镜中的女子,依然笑靥如花。   镜中的花,枯萎之后,还能重生么?   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眉头越皱越紧,长时间地看着灵玥失神,长时间地沉默黯然。陪伴他的女子心思细腻,也不会多问,他要看,便让他看,只在他眉头紧锁的时候,伸出手指,一遍一遍替他抚平。   就像那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一般,她乐此不疲。   终于他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新添置的镜子中,折射出两人几乎定格的动作来——他终于忍不住,她终于瞒不住。于是什么都不必再隐瞒,该碎裂的全数要碎裂,即便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女子侧目,悄悄打量镜子中的自己,她心心念念,甘愿抛弃尊严和身份去陪伴的男人,爱的究竟是灵玥的人,还是那张澄澈如白莲的脸?   “其实,我不是她。”她缓缓开口,垂下眼来。   “我知道。”他点头,将她纤细的手腕扼得更紧。   “可我若不做她,你便不会爱我。”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凄楚,“我在想,你若遇见的是我,多好。”   书飞城阖眼,“我不知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不知……会不会爱上你。”   “那,你恨我么?”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久才抬起眼来,目光在她的身上一落很快又撇开,淡淡道二字,“不恨。”顿了顿,他松开手,声沉若水,“没有什么真的假的,你是你,她是她,你不是灵玥,可你也是真实的一个存在……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恨你……至少我不会。”   为什么要恨呢,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你知道……灵玥在哪里么?”   (四)   她幽幽叹了口气,书飞城,到底是个孩子气的男人。即便说了那般安慰人心的话,却还是要在抚平她的心后补上一刀——他还是会问起灵玥,那个她跟了一辈子的影子。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过是用来顶替另一个女人罢了。   更可笑的是,那个女人,是自己的亲生姐姐。   灵玥成了麝月国万人之上的月主,而她则成了阴暗中杀人的毒蝎。   相传有这样一种花,一株双蕾,两朵花疯狂汲取对方的养料:一花灿烂,一花便要枯败。   她和灵玥,便是这样一株可笑又可悲的植物,令她难过到无以复加的是,她是几欲枯败的那朵。而书飞城,便是她们两人赖以生存的养料。   “我是雪嫣,我们见过的,只那么一眼,我便知你是我要找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心里可否有我,我会默默守护着你。曾几何时,我要你记住过这个名字。可我知道,你一定是忘记了,所以……”   她轻轻勾了唇角,却没有将话说完:所以,你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啊。   “不过,谢谢。”她又道,眼睛清澈宛若碧水湖面“如果再一次,我还是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我还是会……做枯败的那一朵花,做镜子中的幻象……不过,现在……我要走了,书飞城,我会离开的。”   一切都足够了。   到最后,他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她微笑着,抽身离开,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再纠缠,而是释怀离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你……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继续与我演这场戏一辈子……以雪嫣的身份……”猝不及防,他握住雪嫣的手,终于开口,淀着苦楚又宛若自问,“如果那个时候我这么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相顾无言。   铜镜之中映着两只紧握的手,仿佛一株纠缠的双生花。   从此同人文中就可以看出折烟的文笔乃是十分的精湛了,对于情感的把握感染力也是非常触动人心,大家也一起来支持她的小说《钓以卿心》,文在起点,百度就可搜索出来哦!   完 本 感 言   写这个完本感言之前,我一直在等大家的评论,就是因为想从大家所指出来的漏洞与建议当中寻找自己的不足以及我所表达的与大家所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我想我真不适合做一个作者,当我逐渐走进写一本书的境界之中后,我几乎爱上了我笔下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好的坏的,我都想赋予她属于她的人性与人生价值观,而也许是因为我太过于想保护人性,往往造成适得其反的结果。   在写灵玥这个角色的时候,我也曾有过犹豫,她没有什么太过突出的个性,就是单纯善良,柔婉内敛,隐忍,但有自己不变的人生价值观及为人处事态度。这是我萌生写小说时构想出来的第一个角色,就像童年时代一样纯真,放在现在这个年龄段来写,或许是不适合的,但我还是下笔了,选择了来挑战这个已被现在的潮流所淘汰并遗忘的角色。这个人物,我自己是很喜欢的,因为在这本以权谋为主要事件的全文中,我把她当作了一盏明灯,给所有其他的主角配角指明一条道路,她外表柔弱,其实内心也有刚强的一面,在别人都随波逐流选择顺应社会或是偏执的以最极端的方式去逆天改命的时候,她还是坚持着和平,仁道,善义和所向往的美好,也曾一度想用自己的心,自己的理念去改变周围的人,所以,在开篇灵紫露造反的时候,她就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去指责出灵紫露的不是,而且还会去判断灵紫露所指出华澈是她杀母仇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一开始是孤立无援的,没有能力反抗任何人,又不崇尚武力,而作为笔者的我站在她的角度想,她首先需要一个给她信心和臂膀的人,所以,就有了玉树子逸和灵雨霏这些曾帮助过她的助手,她的政治理念很简单,就是以仁义冶国,为百姓着想,为表达出她这样的思想,我也写过许多细节去丰满她这样的性格,比如说与华澈在朝会上的口争对峙,还有很多生活细节上劝诫,她不能做到无视华澈对她的感情,便只有从思想上去影响他改变他,但到了最后,她发现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时,才真正的开始了反抗,也有过一些小小的心计,但我又害怕人物性格的变化过大会显得有些突兀,却不敢让她有什么太大的作为,所以,她又成了一个行事默默无闻而十分低调的角色,文中设定,她有过五位老师的教导,唯华澈所教最多,应该是内藏有才华的,这一点,我的确很失败的没有让她表现出来,唯有一章与灵雨相“棋上谈兵”的对峙稍微突显了一点,别人在争夺江山的时候,她只想守护和平,而恰恰是这种只想和平考虑大局的思想让她的性格化为了懦弱的慨念。总之,我刻意去表达的东西却适得其反的成了最大的漏洞,不能把她写得让大家喜欢便是我最大的失败之处了,这一点我一定得改进。   很惭愧的说,因为这本书在写的过程中受过很多打击而产生过厌倦弃文的情绪,所以,很多我没有察觉出来的毛病都出来了,完本的期间也很匆忙,最后在权谋斗争上减少了很多笔墨,而纯粹的以情一直延伸到底,其实最初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所设定的男女主角就是华澈与灵玥,对应着魇魔与梦神,一邪一正,所以写华澈对灵玥的守护,灵玥对华澈从不爱到爱便成了全文的主线。   全文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王宫,神龙阁都只是一段插曲,而这个故事写起来就没有了空间的转移,而我便让所有主角都与女主角灵玥产生联系,华澈、玉树子逸、书飞城、灵飒风都对灵玥产生了爱情,为此,我在文中表达出了每个人不同的爱情观:华澈是为保护灵玥而毁掉所有对她不利的一切,书飞城年少单纯,只想与所爱之人远走高飞,灵飒风只是简单的喜欢,一见倾心,当然也是一个在权谋斗争中打滚累了的人,喜欢灵玥其实也只想做她那样简单的人罢了。而玉树子逸便成了默默的守护,其中,我最想突出的其实是玉树子逸对灵玥的感情,他爱云儿,还像恋人妻子一样的爱,但是,在和灵玥相处的过程中,他对灵玥的感情已超出了一切,那是我臆想中的更胜于爱情之上的一种无私到完美的感情,没有像书飞城一样轰轰烈烈,没有像华澈一样霸道的占有和保护,也没有灵飒风的为爱而献出生命,他是默默的藏着这样的感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只用二句话来突出了他这一点:“如果爱说出口会成为一种负担,我将永远也不会说出口”,“我守护她的江山,你守护她的人,用此一生。”   幽逽这个角色和灵玥这个角色一样,已在我脑海里存在很久很久了,刻画一个妖冶毒辣却又心存一点善义而且又很有智慧的女人,自我感觉是具有一定的挑战性,我也很喜欢这个角色,曾经想以她为主角来写一本书,但这样一个无论从外貌和智慧上都可称之为完美的女人如果作为主角来写,势必又会引起读者的反感,所以,她心如蛇蝎,杀人如麻,战场上还能展现男儿的飒爽英姿,所以,她便成了一个配角,而且我猜想一定还是压住了主角光芒的配角。   雪嫣这个角色严格的说算不上主角,她只是一个影子,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让她代替灵玥的身份和书飞城成为一对,的确是我刻意布的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还是因为我这个笔者不够理智,因为写书飞城这个角色,一直在为灵玥拼命付出,可最终什么也得不到,真的很亏欠他,所以就赐给了他一个雪嫣,而为了保护他的人性,我又不想让他很快弃灵玥不顾而对雪嫣产生感情,以致于,最后又成生死别离的结局,留下的只有爱和悔恨,我想,这对雪嫣来说,也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她代替了灵玥的身份,欺骗了飞城,如果她没有任何打动飞城的地方,那么飞城将一辈子不会原谅她。所以,一堆土丘反而给飞城留下了一些美好的回忆,还有忘不了的情份。   迢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浪漫主义者,虽然不满现实不相信现实,却还是对那种美好的感情充满了幻想,用我笔下的人去诠释,去完成。   一直很纠结神龙阁的几个龙套的说,写她们,我的主角就又跑调了,所以,一直把她们写掉,好吧,再修文的话,龙套就只能删除了。雨天灵雨霏,流影汐还在整个故事情节中占了一席之地,起到了一点作用,写云折烟和玦妃这两龙套还真是没起到什么大的作用,除了为救子逸而作出的一点贡献。(其实还有华澈手下的四大密探也跑调了,汗,龙套什么的就只能成为我的棋子了,以后不这么干了。)   可能是太醉心于三国了,所以一直尝试着写不同的天才级聪明的男主,如华澈是政局权术方面的天才,慧眼识人,用人,是领导级人物,玉树子逸便是文学方面的天才,学什么都会,智商惊人,应该可以写成军师吧。书潋泊便是物理制造机关发明方面的天才,在战争年代,往往先进的武器比得上武艺再高的人,不是么?而书飞城便是武术为长,呃,就算不上天才级别的人了,但我唯独把他写得单纯得只为情,别的男主都是想夺权的。灵飒风,在他那个年龄,能学得书潋泊的一切,也算是天才级别了吧。轮回也是术法方面的天才了。但是,只是想刻画出这些人物,但终因为我能力有限而写废掉了!(你知道就好,还不滚回去多多学习去!)   对于本文中,写得最多的还是华澈,唉,大家就把华澈当主角来看好了,女主角灵玥是一个大大的败笔,华澈这个人性格虽不是特别丰满,但出场率是最高的,他的形象设定是腹黑温柔,所以,在刻画他腹黑的一面后,我还多多写了他温柔的一面,可能是因为温柔的地方写多了,以致于他的人性又不突出了,但故事发展到最后,他再没有一点打动人心的地方,就真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坏蛋了!我又不忍心呀!(这么不理智的作者,你还好意思自称作者,赶紧面壁思过去!)   我对自己本文的最不满之处便是,想把每个人物都写得腹黑聪明,却淡化了他们的个性,以致于大家只看到他们的腹黑一面,其他的什么性格都看不到,就都成一样的了。另外,这一本书的叙事方式我自己也非常不满意,起初写的时候只想创新,而用了一些类似于抒情的奇怪表达方式,想要将其变成我的一种独特写作风格,后来才知道,这又是一次尝试的失败。(看来以后不能瞎创新呀,汗。)   另外再说结局,结局之所以让灵玥化为冰雕守护国土,一则是为了突出她的奉献精神,二则是为这个故事留一个后续的幻想,倘若一日,当转世于他国的华澈带着他征服整个汐梦川的梦想领着千军万马攻入麝月国的时候,灵玥为救自己的国家破解封印而复苏……   冰山裂,千军万马至,将会是一个怎样恢宏的场面?   那么,这个故事的结束便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关于国倾的故事也才是真正的开始。   这也是我原来的故事大纲构造,是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   但是,很对不起大家的是,这本的确被我写烂了,第一卷人物过多以致于不能收尾,而导致整个故事篇幅过于冗长,所以,这一本便在此结局了,也可算得上是一个独立的只关乎情爱的故事,而且是在如此混乱的国家内乱政局下所发生的故事,无所谓悲伤,只是每个人看待命运的不同种态度。   我不知道大家对于悲剧的定义是什么,我所看过的最悲的一本书的结局是,女主角死,一男主角独活悔恨,另一男主角身败名裂,到了最后,连爱的概念都没有了。而我所认为的,关于爱情,可以不需要那么完美的在一起,大家都应该有听说过,童话的结局都是美好的,但是在一起后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没有人知道,也许会幸福,也许还会插入第三者,毕竟红颜易老,很考验男人的真心,很多事情都说不定。所以,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个后续的想象,你可以想象圆满,也可以想象悲伤,只要心中存有爱。   只要有爱在,那么这个故事就不会太过悲伤。   最后再说一下本文的主题:执着与放弃。所有男主角们都在执着的追求,或是权利或是爱情,可是发展到一定的高潮,又都选择了放弃,正如我们执着的追求一样东西,太累,而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就会想到要放弃,或许过分的执着不如一个转身放弃的轻松美好,但是,我到底还是一个固执的人,在放弃之后,我让我所有的男主角们又再一次的选择了执着,华澈执着的选择重生想要与灵玥再续情缘,书飞城执着的守护着她的冰雕化身,而玉树子逸则执着的选择了守护她的江山。最后的执着,最后的希望,愿大家一起心中存有希望。   感谢烟烟的同人文,玦妃、雨天的评,感谢你们的支持,所有的建议与拍砖都将成为我进步的源动力,愿看文的读者们尽情的拍砖吧,有多少是多少,我来者不拒……\(^o^)/~   --------------------   本书首发纵横女生网,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