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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发现,让杨婵镇定了很多,这应该是原身留下的记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和小说中一样,全部出现在脑海中。 虽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金手指,杨婵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小心注意着眼前这个丫鬟,就怕被人看出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到时可就要被烧死了。 喝了小半碗的粥,刚才那急急躁躁的小丫头正好回来,身后跟着一位妇人,看穿着打扮,还有那一身雍容气质,该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我儿总算是醒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让为娘如何是好?”妇人坐到床沿,搂着杨婵哭道。 心中不自觉一痛,脱口而出,“娘。” 叫完,杨婵心里慌了一下,这绝对不是她的感情,记忆留下是一回事,感情也留下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好在也就那么一会,杨婵就重新控制了心神。 “婵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彩荷,你赶紧去将李大夫请来。”杨夫人心疼的摸着杨婵的小脸。 不一会,那位李大夫便随着彩荷进来。 “杨夫人放心,二姑娘就是身子有些虚,调理几日便好了。”李大夫摸了摸胡须,道。 “如此便好。”杨夫人抓着杨婵的手,轻拍着。 “大夫请随我这边来。”稳重的丫鬟领着李大夫出去。 自出口叫了声娘之后,杨婵便一直没说话,等大夫走了,才怯怯问道:“我这是怎么了?”这话应该没破绽吧? “没事,我儿只管休息,旁的,为娘替你讨回来。”杨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狠戾,转眼温柔笑着,对杨婵嘘寒问暖,很是慈爱。 杨婵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没多久她爸也找到第二春,熟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一点不假。 她后妈人前对她好,人后却不尽人意,等生了弟弟后更是对她冷嘲热讽,上初中就要开始在家里干家务,一直到她考上大学离开家中,才算脱离了后妈的掌控,所以对于那个家,杨婵是一点留恋都没。 没想到穿越了,反倒得了那心中渴求的母爱,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终究不是自己亲妈,杨婵实在演不来女儿的角色,只得故作很累,总算让这位夫人离开。 等人都出去了,杨婵才睁开眼,听大夫的称呼,这家也姓杨,太太叫她婵儿,那么她可能还是叫杨婵。 脑中一下子出现一段记忆,是关于原身的,果然叫杨婵,是扬州知府的嫡长女,今年正是十六,再过半月及笄,已同人定亲,只是结亲之人是谁,记忆却怎么都不告诉她。母亲出自书香世家,下面有两个同母弟弟,一个十四,如今正在外求学,还有一个才六岁,是杨知府和杨夫人的老来子,很是得宠。 杨婵从床上起来,打量着这间精致的屋子,里头的摆件样样都不是凡品,从这点看来,原身也是个得宠的,想来也是,知府的嫡长女,头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得父母喜爱的。 没想到她一个乡下妞,一招穿成官二代,这也算是对她来到古代的一点安慰吧!也不知道现代的杨婵怎么样了?她是发了高烧,吃药睡过去的,是死了穿到这,还是这里的杨婵也穿过去,两人互换了? 杨婵只感伤了一下,就被梳妆台上金灿灿的饰品给吸引住了。 妈呀,那可是黄金,长这么大,她也就舍得买一粒小滚珠用红绳编成戒指戴戴,而她前面的,那可是实打实的金钗金镯子。 不是杨婵不识货,将一旁的珍珠玉器给忽略了,实在是那金饰太闪眼了,对于穷人加俗人来说,没什么比真金白银更晃人眼的。 随即,她又被梳妆台上的镜子所吸引,当然不是镜子有多漂亮,而是镜子里的漂亮姑娘。 五官和她本人几乎一样,但是组合之后,就完全变了,左看右看,终于发现问题所在,杨婵原来的脸型有些方,这样眼睛鼻子就显得小了,看着只能算清秀,而她现在这张脸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配上原来的五官,眼睛变大了,鼻子也变挺了,显得格外精致。 再加上悉心养出来的娇嫩肌肤,完全不是她那种风吹日晒出来皮肤能比的。 接着又看起手来,手型和她原来的其实一样,但是这手跟青葱似得,而她那经常做家务干粗活的手,上面满是老茧,且干巴巴的,哪里能一样。 “姑娘怎么起来了。”里屋和外屋用的是布帘,故而丫头进来,杨婵竟一点不知道。 赶紧坐好,杨婵回头一看,见是彩荷,稍稍放心些,“没什么,就是起来坐会,可有事?” “是铭哥儿来了,这会正嚷嚷着要见您呢!”彩荷果然被转移了话题。 彩荷说的这个铭哥儿,就是她那幺弟。 “铭哥儿来了?快让奶娘劝他回去,我病还没好,可别过了病气。”杨婵心中暗叹,好在她爱看些古言小说,说点半白半古的话还行。 才说完,帘子就被揭开,一个小肉球炮弹似得冲进来,边喊道:“姐姐,铭哥儿来看你了,铭哥儿身体壮壮,不怕生病。” “诶呦,我的小祖宗,可别摔咯。”铭哥儿的奶娘颠颠的追进来。 杨婵见着铭哥儿,心下一动,挥手道:“没事,我和铭哥儿聊会天,你们外间候着罢。”铭哥儿还小,不能完全发现她的不对,可以从他的嘴里套点东西。 “是。”丫鬟婆子们应了一声,便都退下了。 凭这一点,可见杨夫人的威仪,也能看出她这个嫡长姑娘不是没有半点威信的。 “铭哥儿,爹爹人呢?”杨婵先从最熟的人问起。 “爹爹在衙门啊!姐姐怎么忘了?”铭哥儿睁着大眼睛,疑惑问道。 “没,姐姐还以为爹爹回来了呢!”杨婵摸摸铭哥儿的脑袋,笑道。 突然,眼前出现了铭哥儿冻死在她眼前的画面,杨婵一惊,猛地将铭哥儿推开怀。 铭哥儿满脸疑惑的望着杨婵,“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姐姐想起自个还病着,怕将病气过给你。”杨婵随便找了个借口,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搂着铭哥儿的,小声问道:“如今外面是不是在闹水患?” 刚才她摸杨铭头的时候,脑中突然冒出一段记忆,是原身之后的记忆,或者说是原生重生前的记忆。 扬州水患死伤无数,最后却查出是因为河工贪污导致,其中杨知府也榜上有名,而杨铭冻死的场面便是在杨家被抄家后。 “姐姐如何知道?”杨铭也是今早才知外边发生了水患,姐姐怎么才醒来就知道了? 摸摸铭哥儿的小脑袋,杨婵强笑道:“方才听下边丫头提起的。时间不早了,铭哥儿先回去,下回再来看姐姐可好?”她这会是一点子心情都没了。 让奶娘将铭哥儿带走,杨婵挥退彩荷她们,坐在梳妆台前抿唇苦想,可惜,脑中再不多出半点记忆,只知道会在这次水患还没结束就出事,而原身好像成了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官妓。 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幸运成为官二代,转眼就要今后做打算。 杨婵看了眼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一时失了兴趣,还不如穿个小家碧玉来得好。   ☆、第2章 庶妹 经过多番打探,杨婵绝望的发现,她这身体的爹,绝对算不上清白之人,今年水患之所以如此严重,便是因为堤坝决堤,整个江浙一带,几乎民不聊生。 加之她接触的人慢慢增多,脑中的记忆越来越清楚,杨婵必须承认,那些记忆会成为现实。 得到这个结果,杨婵的第一想法就是逃,可她不是真的十六岁的无知少女,不说这是古代,就是现代十六岁的女孩出门都不安全,更何况现在是灾年,她往哪逃? 这几天,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搜罗她自己屋里的钱财,全部摊在桌上,还真是不少。 光是往年过节得到金锞子银锞子就有好几匣子,还有成套的头面足有二十几套,零散的首饰她都懒得算,另外每月的月钱加她娘给的零用,估摸着有几百两银子。 根据她的打探,现在这个朝代叫雍朝,物价和明朝相当,一两银子可买两石中等米,一石米是八十公斤左右,两石的话就是一百六十公斤左右,也就是三百七十斤左右的米,按照现代购买中等米的价钱,一两银子相当于五百华夏币,那她光现银就有几十万,更别说那几匣子的金子首饰了。 彩荷掀开帘子一角,小心的看了看大姑娘,心中嘀咕,最近大姑娘还真奇怪,老是对着银子发呆,往常不是最烦这些黄白之物吗? 杨婵咬了咬牙,暂时定是逃不了,但是先做些准备总是可以,人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唤了彩荷进来,“我记得你每月都可出府,这月还出去吗?”彩荷性子虽跳脱,人却衷心,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并不是个嘴碎的。 “奴婢母亲在城外庄子上当差,故而每月都会回去一趟,这月正好明日回去。”彩荷琢磨着姑娘是有事交待她是办,便小心回答。 点头示意彩荷靠近些,“你出府的时候,将这些银子都换成银票,我有用。”把银锭子还有那两匣银锞子包成一包,想了想,将其中一匣子的金子也放进去,“这事不可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彩荷迷糊的接过银子,而后点头,道:“是,姑娘放心,我定不会告诉别人,彩菊姐姐也不告诉。” 彩菊便是那个稳重丫头,杨婵听她这么说,满意的点头,挥手让她下去,“等明早你过来取。” 翌日下午,采荷便回了府,所有东西共换了六百五十两银票,一张五百两面额,一张一百两的和一张五十两的面额,多出的几两银子用作利息。 这年头,存钱不但不给利息,还需要高额的手续费,不过她让彩荷存的是老字号的钱庄,全国都有,不怕钱庄倒闭银子打水漂。 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就放在柜子里,五百两和一百两的那两张杨婵则是缝进了一件布衣的外套里,说起来,这件衣服是她自个特意缝的。 那日不过是见彩菊在缝衣服,便好奇拿过看了看,没成想脑中突然出现关于女红的记忆,突然想起万一跑路,总不能穿着锦衣华裳,便故作不舍得好布,让人取来棉布练手,才上手就像练过似得,一下就会了,到底不是本人,绣的不如原身好,但对杨婵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可惜除了女红和识字,她再没有原身别的才艺记忆。 早打探到原身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还能写的一手好字,可能针线她本就会些,所以学的快,写字就不行了,就算有些记忆,她拿着毛笔也只能写出软趴趴的字来。 不过能识得雍朝的字,还能得到一手刺绣的能力,杨婵已经觉得很开心,不过也随着这些记忆出现,原身留在脑中的那团记忆竟然慢慢缩小,竟是快要消失。 好在该知道的,她大多都已经知道,如今就是想着如何才能不走原身的路子。 兴许有人会想,怎么不去告诉杨夫人?且不说杨夫人信不信,兴许听到她的话后,还以为她被脏东西附身,禁足家中。 将布衣妥善收好,杨婵又开始打起那些首饰的主意,知道不久后就要抄家,这些东西便再不是她的,何不换了银子实在。 还有她小书房里的孤本名帖,到时候逃命,哪里能带得了东西。 杨婵正想着,便听丫鬟来说,三姑娘来了。 “姐姐,听说您这几日病了,如今可好了?”一个身穿红色袄子的明艳姑娘打了帘子进来,见到杨婵,浅笑着问道。 来人是杨婵的庶妹,同她同岁,只比她小了一个月,是杨知府最宠爱的姨娘所生,在府里是除杨婵外最得宠的女儿。 杨婵这次会落水生病,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过是受了点风寒,歇了几日,已经没多大碍。”杨婵看着杨三姑娘,颇为感慨。 根据原身记忆,杨三姑娘颇为有心计,便是日后成了官妓,也是头牌级人物。 “如此就好,妹妹还担心姐姐会误了下月的及笄礼呢!”三姑娘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又道:“听说及笄之后,姐姐便要出嫁,可是真的?” 杨婵皱眉,就算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谈论这个话题不对,何况这三姑娘,也不知道她这回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这种事,哪是我能知道的,自有母亲定论。”杨婵不想再谈论这个,转移话题道:“前儿不是听说姨娘病了,如今可是好了?” “也是着凉了,并无大碍。”三姑娘转了下黝黑的眼珠子,“姐姐及笄后,便要回京待嫁了吧?到时父亲也回去么?” 杨婵扫了她一眼,见她将话题转回来,便道:“且看父亲定论,我又如何知道。” 不想再同她瞎扯,杨婵直接起身带了人去杨夫人院里,这下三姑娘倒是不敢再多话,请了安便回到自个屋里。 “她出什么幺蛾子了?”杨夫人见三姑娘离开,冷声问道。 “倒没什么,只一个劲的问我及笄后是否出嫁。”说完,杨婵小心的打量着杨夫人。 说来奇怪,她回想了大部分记忆,却怎么都想不起同她订婚之人的人家和名字还有身份。 听到杨婵的话,杨夫人的眸光闪了闪,笑道:“到让她如此操心了!”慈爱的摸了摸杨婵的头,“等蝉儿及笄,却是要回京城备嫁了。” 杨婵等了许久,还是没听到有关她未来夫家的讯息,随即作罢,再过不久就要抄家,知道也没多大用。 “前儿你病的重,倒是错过这季衣裳,我给你留了布,一会选了样式,让人给你做。”杨夫人挥手让人将东西取出来。 杨家姑娘一季均是两套首饰,四套衣裳,不论嫡庶,当然,杨婵私下自有杨夫人贴补,不会少了这些东西。 领了东西,杨婵这才回到自己院子。 让人打开一瞧,除公中出的两套首饰外,果然额外还有两套她这年纪适用的首饰,且质地更加上乘。 打量着这几套首饰,杨婵一时有些恍然,这些东西再过不久,便不是她的了,如此一想,竟无半点欢喜。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肉球风不一般刮进来,带到门边的花瓶,引的一阵巨响,将杨婵吓了好大一跳。 “怎的这般胡闹,一会我告了母亲去,让她好好教训你。”杨婵故作生气,道。 “姐姐,铭哥儿再不敢了,你千万别告诉母亲。”杨铭拽住杨婵的袖子,左右摇晃。 捏一捏铭哥儿肉嘟嘟的小脸,杨婵不禁笑道:“这回且急着,再有下回,我不但告诉母亲,还告诉父亲去,定让你好瞧。” 看着长得粉嘟嘟的铭哥儿,杨婵又是一愣,杨父且不提,她穿越而来之后就没见过,杨夫人对她虽说不错,到底感情不深,只这铭哥儿,这几日时常相处,她如何舍得他冻死荒郊。 打发了铭哥儿,杨婵让人再取来棉布,打算给杨铭也做上一件,无论如何,有备无患。   ☆、第3章 逃亡(修) 接下来的日子,杨婵时常让采荷将一些首饰给当了,不过都是一些档次不高且样式一般的,毕竟太过夸张,会引起旁人的主意。 饶是如此,她的动作还是被杨夫人给发现了。 这日一早,她去给杨夫人请按之际,就被留了下来。 “蝉儿,最近可是有什么想要买的?”杨夫人浅笑问道。 杨婵心下一慌,她一直没想过能瞒得住当家主母,只是没想到败露的会这么快,抿了下唇,道:“并无什么要买的,母亲怎的突然问这个?” 杨夫人盯着杨婵看了一会,直看的她背后生出一层薄汗,这才收回目光,笑道:“不过问一句。”转而对一旁的大丫头吩咐道:“去将我准备的东西给姑娘取来。” 将东西给了杨婵,便挥手示意她回去。 等到了自己闺房,杨婵这才打开匣子查看,竟是被她典当了的首饰,底下还压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杨婵叹口气,深感杨夫人爱女之心,杨夫人怕是以为她需要银子,才将首饰给当了,又想着她年纪不小,怕问了伤她面子,才用这来告诉她别再典当首饰,直接给了她银票。 想了想,杨婵便将这一千两银票缝到杨铭那件棉衣当中,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当中。 已经被杨夫人警告过一回,杨婵不敢再当首饰,只每日整理一些轻便财物。 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及笄之礼,母亲早知会过她,会请在扬州修养的静安大长公主为她主持成人礼,这又让她知道,她家背景定然还有她不知道的。 不过她却没功夫想这个,须知原身的记忆告诉她,上世杨家就是在她及笄礼之前被抄家的。 正想着到底要怎么办,就见杨夫人一脸慌乱的进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难道这辈子因为她的出现,所以出现了蝴蝶效应,今晚就要被抄家? “来不及解释,赶紧换上粗使丫鬟的衣服。”杨夫人将已经换上粗使下人的杨铭拉到身边,又取出一套衣裳给杨婵,催促她赶紧换上。 杨婵先是一愣,随后接过衣服到里屋换上,想了想,将自己做的那件衣服穿在里头,再穿上杨夫人准备的。 这件衣服是粗布做成,比她自己做的那件,质地还要差,且看的出是旧的,瞧着更加不显眼。 然后拿了柜子中的两只荷包,其中一只装了碎银子,还有一只装满了金锞子和那张五十两的银票。 “别管这些,赶紧跟娘走。”杨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拉过杨婵往后门走,快到门口时,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匣子和一个布包塞到杨婵的怀里,凑近杨婵的耳畔,小声道:“铭哥儿的鞋底有银票,那个留着用于不时之需,这匣子的东西你留着,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别回来,娘会去找你们。” 杨婵此时只觉得全身冰寒,“娘,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出问题了?那你跟我们一起走。”拉着杨夫人,不打算让她离开。 杨夫人摸摸女儿的脸,浅笑道:“没事的。”说着,褪下腕上的玉镯子,戴到杨婵手上,“好好带着弟弟,李叔会带你们去乡下的一个庄子里,千万别回来,过些天,我和你爹会去找你。”然后推着杨婵到马车旁。 铭哥儿先时还不知他娘今天好端端让他换衣服,现在见姐姐哭了,也跟着哭道:“娘,铭哥儿也不走,铭哥儿要和娘在一起。” “好孩子,等天亮了,就见着娘了,先跟着姐姐去玩,乖乖听姐姐的话知道吗?”杨夫人忍着泪意,摸摸杨铭的小脑袋。 “快去吧,就算不为自个想着,也为铭哥儿想想,为杨家的血脉想想。”杨夫人知道不说明白些,杨婵还要纠缠下去,时间可来不及了。 看了眼懵懂无知的铭哥儿,杨婵抿了抿唇,抱起铭哥儿便钻进车厢中,眼泪哗啦一下留下来,杨婵只觉得心中一痛,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某种情绪随之消失不见。 伤心的感觉也消散许多,杨婵知道,刚才那些怕是原身的感情,如今最后一丝也不见了,从此,她就是来自现代乡下的杨婵。 打开窗帘见杨夫人站在那,杨婵道:“我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杨夫人浅笑着点头,她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若是家中不出这样的事,再过些日子便要成亲,嫁做□□,如今却成了这样。 深吸一口气,杨夫人转身回去锁好后门,回到正房,洗漱更衣。 马车中,杨婵正看着杨夫人给她的镯子,是上好的羊脂玉,有钱也买不到的物件,仔细回想,母亲一直戴在手上,估计是很重要的陪嫁之物,想着外面是灾年,赶紧连带着她自己的两只玉镯子一起褪了下来,用布包好,左右看看,只得藏到怀里。 然后取出杨夫人给的那个小匣子,打开一看,竟是几张地契和一叠子的银票。 “铭哥儿把眼睛闭上,姐姐说不许睁开,就不许睁开,知道吗?”杨婵轻声说道。 铭哥儿乖巧的点头,然后两只小手捂住眼睛,表示自己没有看。 杨婵勉强勾了勾唇,取出两张最大的庄子地契还有一张一万两,两张五千两的大额金票藏到自己的肚兜暗袋里,顺便将杨夫人给的那只镯子也藏进去,穿好衣服,才让铭哥儿再睁开眼睛。 “铭哥儿真乖。”心中忍不住酸涩,杨夫人会将地契银票这样给她,杨家怕是真的不好了。 稳稳心神,杨婵又将包裹打开,打头的是一封信,瞧着字迹是杨夫人亲笔,只写了蝉儿亲启四字。 杨婵小心的打开信封,便见里头有一本小册子,再有一页信纸。 信中不过寥寥几句,却足以让杨婵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她一直好奇的未婚夫竟然是当朝皇子,杨家老爷子是掌有大雍朝三分之一兵权的国公爷,杨家长子是兵部尚书,次子也就是她这身体的爹,则是扬州知府,已经在此任职六年,若是不出意外,明年定然会调回京城,并且高升。 而这次之所以会被抄家,则是因为杨家做了最不该的事,就是站队。 所站之人,便是她的未婚夫,当朝的三皇子。 将信和册子仔细收好,藏到棉衣里缝的暗袋当中,这本册子写的什么她不清楚,不过既然杨夫人特地交给她,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她定要藏好。 拍了拍不安的杨铭,他们如今可不是一般的逃犯,就怕到了庄子也安生不了。 “姐姐?”杨铭害怕的叫了声。 “无事。”杨婵摸摸他的头,看了看包裹剩下的东西,是几瓶药丸子和点心,心下暗叹,母亲实在心细,样样都已考虑其中。 “饿了没,要不要用些点心?”杨婵取出点心问道? “铭哥儿不饿。”杨铭摇头。 杨婵点点头,将包裹收好,搂着铭哥儿闭目养神。 不多会,杨婵感觉马车停下,杨婵不禁疑惑,“李叔怎么停了?” “如今天未亮,出不得城。”李叔回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杨婵心下有些急,这会不出城,明早如何出去?   ☆、第4章 生机 天微微亮,城门如期打开,杨婵心下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证明杨府还没出事。 安全的过了城门,杨婵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普通的路不如官道平整,马车摇摇晃晃,时不时蹦一下,晃的杨婵胃里翻江倒海,忍着吐意,实在忍不住,杨婵才道:“李叔,你先停一下马车。” 李叔彷佛没听到一般,继续驾着马车。 “李叔,你将马车先停一停。”杨婵又叫了一遍。 这时,杨婵终于察觉到不对,紧紧的搂着杨铭,不敢再出声。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下来,外头一个中年男子打了帘子,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大刀,笑道:“大姑娘,铭哥儿,到地了,出来吧。” 杨婵盯着这人,面色惨白,“你不是李叔,你是谁?”娘说李叔是她的陪房,很是衷心,不然也不会放心将儿子女儿交给他。 “我是李叔没错。”李叔笑道,声音有些渗人。 都说财帛动人心,一个弱女子加一个稚儿带着大笔银钱,主家能做主的人又不在了,难怪李叔这样。 杨婵只一想,就知道了其中缘由,都说背叛要看多大的价值,这话一点都没错,若是她身上只几百两银子,李叔绝对衷心,若是几千两,李叔会犹豫,若是杨家大半财产,他定然毫不犹豫选择背主。 杨家眼见要没了,这李叔更加肆无忌惮。 咬了咬牙,杨婵沉声道:“我将银钱都给了你,你放我和铭哥儿一条生路。”这个姓李的眼带狠意,怕是不会轻放了他们。 李叔眯了下眼睛,犹豫的看着杨婵。 “杨家如今也不知如何,我和铭哥儿如今这样,自然不敢用真名,更不敢露面,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我们之后会去衙门告你,那无疑是自投罗网,有了这笔钱财,你可以找个富庶的地方当个地主,我们也根本找不到你。”杨婵搂铭哥儿,压下心中的害怕,说道。 见李叔的神色已经松动,杨婵又道:“我一个弱女子,铭哥儿还那么小,根本翻不了大浪,雍朝那么大,你若是换了姓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 “下马车。”李叔手举着刀,指着她们说道。 杨婵抱着吓得不敢动的铭哥儿下了马车,拍了拍他的小背,然后取出怀中的匣子,还有那只包裹并两只镯子还有一只荷包,再将铭哥儿脖子上的金项圈和自己头上的饰品都取下来递给李叔,“都在这了。”左右这些东西都保不住,还不如自觉些。 还好杨夫人将镯子给她时,李叔并没有看到,还好她将大额的银钱先藏起来了。 李叔见杨婵识相,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看来,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此时一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绝对不敢瞒着他。 杨婵往后缩了缩,道:“好歹将那荷包还有包裹留给我,不然我和铭哥儿怕是会饿死。”说这话,是故意示弱,不然她丢了家财却没事人一般,是人都会怀疑她另外还有所藏。 李叔打开小匣子,见了里面大叠的地契还有铺子的房契,尤其下面那一叠银票,拿起荷包捏了捏,打开一看见里头就几个银锞子,直接扔到杨婵脚下,又打开包裹一看,见不过是一些点心和药丸子,也扔了过去,“趁着我心情好,赶紧滚。他奶奶的,老子以后也是有钱人了。”说着,将匣子藏到怀里,抓起金钗金项圈双眼放光。 被吓狠了的铭哥儿猛地抬头,瞪向李叔,杨婵赶紧压下他的头,见李叔朝这边看来,她赶紧转身离开。 等快到官道,已经见不到马车,杨婵这才瘫下身子,不断的掉眼泪,铭哥儿也跟着哇哇大哭。 “姐姐,我要告诉爹爹,让爹爹把他抓起来杀了。” “铭哥儿!”杨婵的音量不自觉上升,见铭哥儿被吓到了,赶紧搂着他,“以后再也不许提爹娘知道吗?别人问你,你只说爹娘在很远的地方,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知道吗?” “为什么不能提爹娘?爹娘不是在府里吗?”铭哥儿眨着红彤彤的大眼,懵懵懂懂的问道。 “铭哥儿乖,你只管按照姐姐说的去做就成,往后,你不叫铭哥儿,叫杨平,平安的平,姐姐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也希望你平平凡凡的长大,什么报仇什么光耀门楣,姐姐都不想加注在你身上,杨婵默道。 至于她自己的名字,古代闺阁女子少有取名,平日叫的都是乳名,等到了及笄之时,才会正式取字,故而她无需更改。 铭哥儿起先一直追问为什么,而后被杨婵虎着脸大声喝了几句,便不敢再问。 现在天刚亮,在这荒郊野外的,实在是不安全,杨婵抓了一把土往自己和平哥儿的脸上头上抹了一些,又摸了摸怀里的两只荷包,包裹让杨平抱着,自己则抱着他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往回走,说不定已经有官兵在城门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只能不断的往前走。 走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杨婵的脚都磨破了,才看到前边终于出现一个类似房子的建筑物,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座破庙。 她实在走不动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只能先在这歇下,杨婵左右看了看,想到。 放下杨平,杨婵只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杨平很乖,中间自己走了一段路,不然她这会估计手都要折了,主要是这具身体的实在太过娇生惯养,要是换做现代的杨婵,一个多小时的路完全没问题。 小心的靠近破庙,里面的人很多,各个穿的破破烂烂,面色蜡黄,一看就知这些都是灾民,揉乱自己和杨平的头发,再抓了些土往自己和杨平身上摸了摸,看着确实脏乱了,才牵着杨平小心的走近破庙。 “什么人?”一个男子起身,大喝。 “我……我们是富阳逃来的灾民。”说完拽着杨平低头不语。 那人见杨婵姐弟灰头土脸的,又是一个弱女子和稚子,便缓下声来,“我们都是水患灾民,你先选个地方歇息吧。” “多谢这位大哥。”说着,拉了杨平往里走,选了一个看着较为老实的妇女身边坐下。 “姑娘是富阳人?”才坐下,另一边的妇人就问道。 “是,大娘也是?”她前世确实是富阳人,上回跟丫鬟打探过,这里也有一个富阳,故而不会穿帮才是。 “我不是,不过是你们邻县的,算是半个老乡了,你一个小姑娘带着个小娃娃,你们家大人呢?”才问完,妇人就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姑娘莫怪,我这人说话不经大脑。”这回水患这么严重,既然父母不在,自然是没了。 她话音才落,安静了许久的杨平开始小声抽泣,“姐姐,娘呢,我要娘。”被教导后,不敢再自称铭哥儿的杨平,此时哭的好不委屈。 见他这样,杨婵不禁落下泪来,“平哥儿累了吧,先睡觉,等睡着了就能见着娘了。” “睡着就能见着娘?那我要赶紧睡。”杨平也是累了,才说完就呼呼睡着了。 杨婵抱紧弟弟,无声的哭着,见她这样,旁边的几个女人全都红了眼眶,有那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更是小声的哭出声来。 “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就哭丧!”刚才大拦过杨婵的男子站起身,他身形高大,在这一堆身形较为矮小的南方人当中,很是唬人。 所有人转为默默的掉泪,杨婵身旁的那个妇人抹了下眼睛,笑道:“瞧我这破嘴,一开口就惹哭你们姐弟了。” 杨婵摇头,“没事,都是这世道害得,只盼着大水早点退了,我们好早日归家。” “正是这理。”旁边那个老实妇人点头,插嘴说道。这次大水,她死了两个孩子,再伤心有什么人,还不是要活下去。 说话间,几个年轻的男子前后进来,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和两个少年朝这边走来,同杨婵最先搭话的妇人站起身,拉过那个中年男子轻声问着,又扭头问那个十来岁的少年,最后才问那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这是我当家的,你若不嫌弃,就管他叫刘叔,喊我声刘婶,这是我儿子,刘强。”妇人,也就是刘婶简单介绍了他们一家三口。 “刘叔,刘婶,刘强弟弟。”杨婵一一打过招呼,目光来到那青年身上,见他约莫二十上下,五官端正,身形高大,皮肤黝黑,不是这个时代所欣赏的那种俊俏男子,属于那种比较有男人味的人,穿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很是干净整洁,杨婵眸底闪过一抹惊讶,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冲他点头笑了笑。 刘婶拉过青年,“这是赵远山,是我们邻村的,他们那村子被泥石给淹没了,全家只剩他和妹妹两人,也是可怜的。” “就你话多,不会说就别说。”刘叔见刘婶越说越不像样,赶紧制止道。 “没事,婶子说话直爽,我知道。”赵远山只笑了笑,便朝刘婶旁边走去,那里坐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想来就是他那唯一活着的妹妹了。 杨婵只笑笑,全做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望着他们在那啃粗粮饼子,也觉得有些饿了,怀里的杨平摸着肚子,小声道:“姐姐,我要吃梅花糕。” 紧了紧怀里的包裹,她一个逃难的,如何能拿出精致的点心盒子和糕点来,绝对不行。   ☆、第5章 一线 “大快人心的好消息,皇上派来的钦差原来到了好几天,一直在明察暗访,终于将那些贪官给抓了,说是等过几日就能开仓放粮,只等水退了,便立马能回乡,届时按人头分配田地,还给安家费。”一个男子冲进破庙,激动的宣布今早得到的消息。 杨婵拍了拍杨平的背,让他接着睡,而后垂下头,掩住泛红了的眼眶,也不知杨夫人如何了? 那真的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夫人,对儿女也好,这年代讲究连坐,杨知府被抓了,杨夫人绝对落不着好。 只有小部分的人欢呼,大部分人却没缓过来,毕竟家没了,奋斗一生的积蓄也没了,甚至许多人的亲人都没了,就算听到这好消息,也还是做不到欢呼,对于这些靠天吃饭的百姓来说,心早已经麻木。 “姐姐,我肚子饿。”不知何时醒来的杨平,扯了扯杨婵的袖子,摸着肚子喊饿。 摸摸他的额头,“先忍忍,姐姐给你找吃的去。”包裹里的糕点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这时,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赵远山递过半块饼子,“现在外面找不到吃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杨婵侧头看了他一眼,犹豫半响,接过那半块饼子,其实她也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有钱都买不到东西,何况她一个姑娘家,要是敢拿出银子买东西,不定会遇上坏人抢劫,到时更加可怕。 “谢谢。”现在的食物是最难得的,这人竟然给了她,这份情她记下了。 “咳咳!”杨平咬了半天,想吐出来,但是见了姐姐的眼神又不敢,只得强吞下去,只觉得刀割喉咙一样,忍不住不断的咳嗽。 “给他喝点水。”赵远山递过一个水囊,道。 杨婵愣了愣,低声道:“谢谢。”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杨平小口的喝上几口,总算吞了下去,仰起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杨婵,“姐姐。”他想要吃糕点,但是又不敢问,怕姐姐生气。 忍住心中的酸意,自己咬了一口,细细嚼碎,艰难的吞下,然后配一口水,总算舒服一些。 “姐姐和平哥儿一起吃。”掰下一小块,递到杨平嘴里,“慢慢嚼,然后喝点水,就吞下去了。”这种粗面饼子,就是她都有些吞不下,何况自小锦衣玉食的平哥儿。 平哥儿眨了眨眼,把眼里泪花憋了回去,小口的吃着。 “哥哥,我渴。”一个小小声在旁边响起,杨婵这才发现她还拿着人家唯一的水囊,赶紧递给赵远山的妹妹。 “真是对不住,还有,谢谢。” “无需如此客气。”赵远山瞥了杨婵一眼,稳声道。 杨婵点头笑了一下,侧头继续喂着杨平吃饼。 好容易吃完半张饼子,杨婵抱着杨平出了破庙,望着外头乌压压的天空,心情莫名的压抑。 见赵远山同样抱着妹妹出来,杨婵侧头问道:“这里离扬州城有多少路?”她们昨儿坐了不少时间的马车,也不知道离那有多远了。 “不远,只有五十多里路,若是走路的话,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见旁边的女孩吃力的抱着弟弟,不由问道:“你要去扬州城?” 摇头,“不是,只是问问,我想等雨停了,便回杭州,你呢?”她现在是绝对不能回扬州,那无疑是自投罗网。 “我也是。”望着乌云密布的天,赵远山沉声道,也不知这天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放晴。 快到中午,杨婵本打算去找吃的,可是被赵远山拦了下来,“你如果要出去,就一人去,将平哥儿留在这让刘婶照看着,不要带出去。” 杨婵有些不明所以,照她看来,将这么小的孩子留在这才危险,自然是带在身边的好。 这时,刘婶插话道:“远山说的没错,这么小的娃娃可不能带出去,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将平哥儿留下让我帮忙照看着,他和小草也好有个伴。” 像是知道杨婵要离开似得,杨平紧紧搂住杨婵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要姐姐走,要和姐姐在一起。” “这……”杨婵望着刘婶和赵远山,很是为难。 她心中弄不清赵远山和刘婶是好是坏,毕竟他们才认识一晚,可若是真的,万一带着弟弟出去有危险,那怎么办? 赵远山看了她一眼,道:“你留下来看着平哥儿和小草,我去找吃的。” 他这话一出,刘婶有些不乐意了,因为她平时帮忙顾着小草,赵远山回来都要分些吃的给她,结果杨婵一来,就将这任务给了她,那岂不是吃的也分给她了。 “我说远山小哥,别不是瞧上人家小姑娘,怜香惜玉了吧。”这时,一个男子插话道。 这人杨婵认识,还是刘婶介绍的,和刘婶一个村,还和刘婶沾着亲。 就算是猪脑子,杨婵也知道此时的气氛不对,皱了皱眉,打算抱着弟弟出门,让她就这么将孩子留在破庙托付给完全陌生的人,她绝对不放心。 “她们还要劳烦刘婶照顾,等我寻吃的回来,不会少了刘婶你那一份。”赵远山看了眼杨婵,便转身出了破庙。 一听不少她那一份,刘婶重新变得热情洋溢,杨婵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变脸比天气还快这句话的意思。 只搂着杨平还有小草窝在墙角跟下,小声的嘀咕。 主要是杨婵问,小草回答。 从问话中得知,小草原本家里也算是殷实人家,赵远山和他弟弟还都上了学识了字,只他天赋一般,考了一次秀才不中便回家帮忙种地了,他的弟弟倒是个会读书的,本来明年下场试试的,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灾难。 他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也是受灾区,如今根本不知对方是生是死,下头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山体坍方的当日,父母和大弟弟大妹妹便因来不及逃给埋了,只剩下他和小妹妹相依为命。 从村里逃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一直在不断的换地方,这破庙算是住的时间最长的一处。 看着才八岁就这么懂事的小草,杨婵心里酸酸的,跟他们比起来,她在现代受了后妈那点气,真的不算什么。 聊了半响,赵远山一瘸一拐的回来了,杨婵赶紧上前扶住他,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回来时摔了一跤。”赵远山将一小块饼子递给刘婶,而后回他自己那个地方。 “诶呦,我说赵兄弟,我同你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受伤,怕是为了多得一些吃的,和那些地痞抢才打架受伤的吧,我跟你说啊,做了好事就要给人知道,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心意。”刘婶一把接过饼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唾沫横飞的说道。 赵远山皱了皱眉,而后扭头不理她,“赶紧吃吧。”只是故意错开杨婵的视线,让人更加怀疑刘婶说的。 杨婵愣了片刻,接过那块饼子,便搂着杨平慢慢喂着,她和赵远山才认识,再说她如今蓬头垢面的,要说这人喜欢她,她第一个不信。 赵远山也确实不是喜欢杨婵,昨晚才认识,加之杨婵此时这副模样,说喜欢那就太假了。 他原先只是见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弟弟,境遇同他有些像,便起了帮一把的心,只是昨晚被刘婶拉到一旁嘀咕着杨婵不错,两家又都没了父母,谁也不会嫌弃谁,他这年纪也是娶媳妇的时候,若是能凑成一家子,倒是不错。 被刘婶这么一说,赵远山看杨婵的眼神就变了变,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杨婵还真是好姑娘,只是不知人看不看得上他也未可知。 接下来几日,能找到的吃食越来越少,相对杨婵能分到的也少了,几天的相处,她对赵远山的戒心少了不少。 这日,赵远山又只找回一块同石头一般的饼子,杨婵看看饿的脱了形的小草和平哥儿,拉着赵远山一道出门。 “我包里还有一些点心,咱们看着,让两个小的吃上一些。”杨婵小声对赵远山说道。 点心过了这么多日,早已经不新鲜,好在这几日天气冷,没有变坏,还能入口,其实就算变坏了也是甜的,不说小草,便是吃了几日饼的杨平都能吃下去。 听到姐姐终于愿意拿出梅花糕,平哥儿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两只大眼巴巴的望着杨婵。 闻言,赵远山也没多问,只带着三人找了一个隐蔽之处,“我去外边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以咳嗽为信号。” 杨婵点头,快速的打开包裹取出点心,拿出两块塞给赵远山,而后又给小草还有杨平一人两块,自己拿了一块。 点心并不多,一眼便能数清,不过十二块,几人一分,便只余五块,这些得留着,不能一次给吃了。 “我不饿。”赵远山看了眼手中精致的梅花糕,压下心中疑惑,道。 “吃吧,不吃点东西,晚上如何抢得过那些地痞。”杨婵小口吃着自己那块,小声道。 赵远山愣了愣,最终还是吃了糕点。   ☆、第6章 惊慌 几人吃过点心,胃里那种灼热感好了不少,赵远山抱过杨平,让杨婵牵着小草,跟紧他回破庙去。 路过一处小坡之时,杨婵见那冒着火光,不禁好奇望去,只见有七/八人围着一个火堆,上头驾着一口破锅,里面满满一锅的肉,咕噜咕噜冒着泡,香气直飘到她这边。 不说两个小的,就是杨婵自己,闻到这肉香,都觉着刚好受些的胃又烧了起来,叫嚣着要吃东西。 “别看。”赵远山低声道。 杨婵想着他是怕她这样盯着东西看,会引起误会,便点头收回目光,不再往那处看。 只是她方才盯着那边看的目光,已经引起了那伙人的注意,见他们只有四人,且又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只一个壮汉,顿时目光闪烁。 “赶紧带着平哥儿和小草走。”赵远山将杨平放到杨婵怀里,低声喝道。 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现场气氛不对,何况杨婵不笨,一手抱着杨平,一手拉着小草,往后退了几步,不断的观察着那伙人。 “这位兄弟,要不要一同吃块肉呀!”三四个人围了过来,冲着赵远山笑道。 “不必了,我们不饿。”赵远山挡在杨婵前面,道。 这时,杨婵心下惊呼一声,死死咬住下唇,就怕自己叫出声来。 方才几人围坐着破锅,所以她没有看清,这会这四人起身到这边来,她才看到破锅旁边竟然有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还有几只手脚。 再看向破锅里冒着香气的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人肉。 胃里顿时一阵翻滚,酸水不断往上冒,只是想着如今吃食难找,她才吃的一块点心,吐了可就会饿死,便强压着酸意。 随即想到这几人围过来的目的怕是不单纯,一看自己还有怀里的平哥儿和一旁的小草,杨婵全身汗毛炸起。 这些人,想吃她们! 看了四周一圈,杨婵不断的往后退,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她留在这只会给赵远山贴堵。 “小草,我数一二三,你就跑。”杨婵自己抱着杨平跑不快,让小草先跑,现在跑掉一个是一个。 “我不,我要和哥哥一起。”小草倔强的站着不动。 “哈哈,想跑?还是都留下的好。”坐在火堆旁边的一个男子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双眼冒光的看着他们,眼神很是渗人。 “小草你跑的快,赶紧回去叫刘叔他们来帮忙。”杨婵推了小草一下,让她先跑,自己紧跟在她身后。 围着赵远山的四人见他们跑,其中一人立马朝他们追来,刚跨出一步,就被赵远山给拦住。 杨婵这具身体是娇小姐,本就跑不快,这会又抱着一个杨平,没多久就有些喘不过气。 回头一看,顿时一惊,赵远山一人顶多拦住两三个,其中还是有一人朝他们这边追来,杨婵咬咬牙,继续跑。 女人的力气和速度都不如男子,加之那男人吃了肉,更是杨婵这个几天没吃饱的人不能比的,没一会就被追上了。 “跑呀,接着跑呀!”男人神经质的笑道。 杨婵抱着杨平接着跑,追来的人如同猫逗老鼠般,追几步,又停下等她跑几步接着追。 就算知道他在逗弄自己,杨婵还是不敢反抗,只想着越接近破庙越好。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抓了带回去。”可惜不如杨婵的心意,又一人追了过来,盯着杨婵姐弟冷声说道。 他的目光有些麻木,看着杨婵和杨平,根本就不像是在看人,而是一堆美味可口的肉。 这个人比刚才最先追他们的人还有灭绝人性,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人性,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 “啊!”杨婵不小心被石头给绊了一跤,抱着杨平猛地扑倒在地,怕压着杨平,杨婵瞬间转了个方向,让自己垫在下面。 “咳咳!”杨婵只觉得胸口一闷,咳了几声。 “这两个肉瞧着真是嫩。”后来的那个男子盯着两人,眼眸深处闪烁着红光。 杨婵紧紧抱着杨平,半坐在地上不断往后退,手小心的摸向那块绊倒她的石头,心下焦急,这么大的石头,怕是扔不远。 眼见男人过来,杨婵再顾不上其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那块大石头就扔了过去,竟然直接仍中男人的头,杨婵呆了呆,看着被砸的头破血流的男人还朝着她走来,感觉心都快要蹦出来。 “嘿嘿嘿!” 杨婵全身紧绷,怎么办,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最先追他们的男人拿起一块石头从背后砸向满脸鲜血的男人,一下就砸破男人的头颅,鲜血四溅,而后抓起男人的双脚拖走,竟是直接将同伙也当做储备干粮。 要不是怀里还有一个杨平,杨婵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奔溃了。 低头看了眼杨平,见他还是埋头在她的胸前,并没有看到方才杀人一幕,心下稍稍安慰,赶紧起身打算接着跑。 “你大哥在哪里?”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就在这。”小草带着喘气的声音也传来。 见到小草还有刘叔带着不少人举着木棍气势汹汹而来,杨婵顿时全身一松,瘫坐在地上。 她遇到的可不是一般的杀人凶手,这些可是吃人的变态,就连自己人不过受伤,都会杀了吃掉的变态,她如何能不怕。 食人魔许是见到刘叔人多,衡量一会便转身逃跑,就算如此,他们也不忘带走那口煮满肉的破锅和那具尸体。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在杨婵耳旁响起,让她终于真正的放松,猛地扑进他怀里,大声哭出来。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起,她没有一天放松过,这会遇到这样的事,将她压在心底的恐惧一下全都释放了出来。 “没事了。”赵远山身子僵了僵,而后搂着杨婵轻轻拍了下。 一旁的小草和杨平此时也跟着哭出来,他们倒还好,只以为是打仗,并不知道那伙人是想抓他们吃了。 “远山,你也真是,怎么单独带他们三个出来,又不是不知道这世道。”刘叔带着人回来,见到三人吓得大哭,骂了赵远山一句。 “是我考虑不周到。”今天的雨不算大,不少妇人也出来寻食,他怕遇到熟人,这才会带着杨婵他们走的远些,没想到会遇到这事。 有人想帮忙抱着杨平,只是经过这样的事后,杨婵更不敢让他离开身边,最后还是赵远山从她手里抱过杨平。 回到破庙,见到熟悉的地方和刘婶他们,杨婵才算真正的松气,抱过杨平,突然想起包裹落在那地方。 “可是在找包裹?”赵远山拎着一只脏兮兮的包裹,递给杨婵。 “谢谢!你受伤了?”杨婵惊叫。 一时间,她忘了恐惧,查看起赵远山的伤势。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还抱了平哥儿一路。”杨婵边检查边埋怨道。 “不过是皮外伤,没事。”赵远山感受着时不时碰触他身体的小手,耳根不禁发烫。 杨婵扫了他一眼,“可别不当回事,皮外伤要是感染了,也是会要人命的。”想着自己包裹里有不少药丸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治外伤的。 让赵远山还有小草他们帮忙挡着,杨婵打开包裹仔细查看药丸子,发现还真有一瓶可以用作外伤,赶紧拿出来给赵远山用了。 “你这些东西,不要被别人知道。”赵远山看看手里精致的药瓶,小声道。 “我有数的。”杨婵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只是也不能放着救命恩人不顾。 赵远山是大人,加之常年干活,身体不错,受的伤没两日就好好了,反倒是杨平,锦衣玉食的长大,前几日她带着杨平逃亡,之前又被吓到了,这几日又是忍冻挨饿的,从小金窝窝里长大的杨平生病了。 看到乖巧的平哥儿这会子上吐下泻的,杨婵急的嘴上冒泡,强忍着泪哄着他。 已经第三天了,杨婵看着瘦了整整一圈的平哥儿,不禁焦急,带来的药丸子都没用,看来是一定要找大夫了。 才打定主意,便见赵远山嘴角流着血回来。   ☆、第7章 瘟疫 “你这是怎么了?”杨婵抱着杨平,关心问道。 赵远山快步走到杨婵边上,抬手轻轻翻开杨平的眼皮,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紧接着打算拉开他的衣领子,被杨婵给挡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婵不是不信任赵远山,只是这会她没心情也没功夫解释杨平里面穿着的上好料子。 “我见到不少人也昏迷发热,症状同平哥儿一样。”赵远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表情不对,杨婵看着赵远山,低头一思索,顿时了悟,“不可能,平哥儿只是普通的风寒。” 一般在地震、洪水还有台风过后,都会有疫病,这点常识杨婵也知道,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她没想起来而已。这会见赵远山这吞吞吐吐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没说平哥儿得了同他们一样的病,不过谨慎起见……”赵远山皱了下眉,理解杨婵身为姐姐的反应。 思想上,杨婵当然不希望杨平得瘟疫,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会不是侨情的时候,抿了下唇,到底侧过身拉开杨平的领口让赵远山来看。 杨平身上的皮肤没有任何变换,这让赵远山还有杨婵都舒了口气。 “这是钦差大人带来的太医开的药,说是能预防疫病,对风寒也好,熬了咱们每人喝上一些。”赵远山从怀里取出一包有些脏乱的药。 想来他会受伤,定是因为同人抢药。 破庙里只有一口破锅和几口破碗,都是每人轮流用的,好在有雨水,被庙里的几个妇人洗的干干净净。 杨婵烧了热水将几只碗烫过之后,晃了晃锅,这才开始煎药。 前世她曾因为痛经喝过中药,倒是会煎药,只是点火便要赵远山帮忙了,火石她真的不会打。 一副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全都给杨平喂下去,药渣也没扔,再加上几碗水,还能熬出药汁,虽说损了药效,只是如今缺衣少食,药材更是难得,也只能三人分着喝上一些,总比什么都不喝的好。 许是这药起作用,杨平身上的温度竟慢慢退下来,杨婵欣喜的同时,也不敢有丝毫松懈,还是精心照料,就怕出点什么意外。 简单啃了点饼子,就当吃过晚饭,赵远山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便出了破庙。 杨婵心下明白,他是去找药去了,这会领药的人肯定多,领了药也不安全,但是看着还没退烧的杨平,她到底没出口留住他,只是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中。 当晚子时,赵远山才回到破庙,见到他平安无事,杨婵吊着的心才算放下,“没事吧?” “没事,我拿到两副药,赶紧再去煎一副给平哥儿喝了。”赵远山取出两包药,半点不提如何拿到药的。 杨婵赶紧过去熬药,同下午一样,第一次熬出来的给杨平,之后的几人分着喝。 “杨姑娘,可否分我一碗?”一个面色蜡黄的年轻妇人过来,目露哀求道。 这人是同刘婶一个村的,夫家也姓刘,庙里的人都唤她刘嫂子,可惜她丈夫家人早在发大水那会就没了,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坚持到现在,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连吃都成问题,更何况药材。 杨婵还没说话,赵远山先回绝了,“我们也不过得了这么点药,你也见到了,我们这边还有个孩子病着,自己也不够。” 那妇人目光不禁暗淡,低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庙里人多,大多是相熟的,给了她不给别人,平白得罪人,不如都不给。”赵远山小声解释。 “我知道,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回绝的。”杨婵不是无知之人,现代网络发达,什么事她没听说过。 如果她给了刚才那妇人药,别人肯定也会要,到时候是给还是不给,给?他们自己没了,平哥儿还病着呢!不给?那就将其他人得罪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你身后捅刀子。 所以就算她心里同情,但是她还是不会给,说她自私也罢,说她凉薄也罢,她现在想到的只要活命。 最怕的还是来了,瘟疫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只要接触过病人的,全都被传染了,而得了瘟疫的人,目前无一人痊愈,甚至有传言,京城里来的太医也染上了瘟疫。 好在杨平在喝了第二副药之后,烧便慢慢退了下来,不然他们估计连破庙都不能待下去,定会被人给赶出去。 现在外面乱糟糟的,这破庙虽破,但是收拾的还算干净,里头的人也还算和善,这些日子来,他们都是相互帮忙,到了外面,哪找这么一处地方去。 杨婵想了很久,只想起天灾过后要洒消毒水,古代当然不可能有这玩意,望着外头还不断下着的雨,还有边上一堆半干的柴,如今也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方法了。 “大伙也都听说了吧,前边不远的镇子得了瘟疫,咱们这离得近,也会有传染的可能,听说扬州城已经封锁,只许出不许进,大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总要想想办法才是。”杨婵冲着刘婶他们说道。 “能有什么办法,横竖不过是死。”刘婶绝望的哭道。 好容易听到有钦差大臣下来,雨慢慢小了,水势也在退,结果又出了这天杀的瘟疫,如今扬州城封锁城门,他们哪还有活路。 听了刘婶的话,不少妇人绝望痛哭,就是有几个壮年汉子,也不时擦着眼角。 “不会的,我们这如今不是还没人染上瘟疫,我家先前也闹过灾,那会年纪虽小,记不得事,不过我娘曾同我说过防瘟疫的法子,很是有用,其中一个较为简单,咱们不如试试,总比坐在这什么都不做的好。”杨婵又道。 “什么法子?”高大男人,也就是最开始拦过杨婵的男人,稳声问道。 “开水。”杨婵看了这人一眼,他是所有人中最冷静,最有魄力的人,听刘婶说,这人是她邻村的,自小习武。 李峰看了杨婵一眼,竟然半句不问,便点头说道:“这个方法我也听说过,而且效果很不错,不想得疫病的就按照杨姑娘的方法做。” 他一声号令,破庙里所有人竟然全都照做。 杨婵按下心中的讶异,告诉所有人将东西都拿去煮了再用,最好包括衣服,只是破庙中只要一口锅,且男女混杂,倒是有点麻烦。 也不知道赵远山从哪又找了一口破锅,然后几个男人将破庙用木板、柴还有石头给隔起来,这才让女人们也能擦擦身子,顺道将衣服煮了烤干穿上。 “多谢李大哥帮忙。”没有他发话,估计不少人还不会同意她的说法。 拉过杨平给他细细擦头,自出了杨府,还是头次擦身体,不过她和杨平的衣服都内有乾坤,倒是不能煮了,只能用火烤,全当是用太阳晒过吧。 “不必。”李峰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他不过是见庙里的人全都死气沉沉的,才同意她的说法,有希望,总比等死好。   ☆、第8章 观音泥 三天过去,疫情愈发严重,根据出去寻食的人打探得来的消息,前边的镇子已经被封锁,只能进不能出,就算没得疫病的人也不能出来,怕带了病传给别人,至于那些人会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然,镇子中有权和有钱的,怕是在疫情刚发现那会就出了镇子,想必这会就在扬州城里或是在城郊的庄子上,照样吃饱穿暖,还有人伺候。 他们这破庙位置很是微妙,在扬州城和镇子的中间,刚刚好在封锁线的外边上,算是逃过一劫。 不过同样没有大夫过来,想是让他们自身自灭吧! 雨渐渐停了,阳光洒落在大地,本该高兴的一件事,现在反倒成了催命符。 这次水患,死伤无数,除了人,还有家里养的和山上野生的动物,先前下着雨还好,这会太阳一出,一晒,所有尸体开始腐烂发臭,苍蝇蚊子满天飞,让疫情更加严重。 最重要的是,河里溪里的水同意被污染,没有雨水,他们连水都没的喝。 破庙里倒是存了不少干净的雨水,只是这么多人用,也撑不了几天。 “怎么办?”杨婵小小的抿了口水,只敢沾湿嘴唇,这是最后三袋水,喝完就没处来,不能随意浪费。 赵远山接过水囊,同样只沾湿嘴唇,道:“现在就盼着瘟疫早点过去。” 杨婵抿唇,瘟疫早点过去?谈何容易。 扬州城的杨府,一个身穿宝蓝直裰,腰细黄色腰带的青年男子坐于书桌之后,下边跪着两个中年男子,身穿官服,面上惶恐。 “还是没找到?”青年男子头也不抬的把玩着一块玉佩,若是杨婵看到,定会发现,这玉佩她也有一块,只是被那李叔给抢走了。 “如今外头皆是难民,若是有人混到难民之中,想找到她,实在难如登天。”下边的一个官员小心回道。 青年男子冷哼一声,“我不管有多难,总之,再给你们七天时间,一定给我找到她。” 下边二人被他的了冷哼声吓得不敢动弹,听到他的话,连忙磕头退下,不敢有丝毫推脱,只是面上的苦色浓郁的快要滴出来。 一直站在青年男子边上的人这时道:“二爷,不过是个女子,何必费尽心机寻找?” 原来坐在书桌后的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二皇子,这次是被皇上派来赈灾,当然,背地里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你懂什么,我们在这杨府里里外外搜了那么多遍,都没搜到那本账簿,定是在逃走的杨家小姐身上。”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这本账簿,这可是唯一能掰倒他那好三弟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过。 “怕只怕杨家小姐已经意外去了。”边上之人是二皇子的伴读,也是京城许家嫡次子,乃是二皇子的心腹。 二皇子站起身,目光森冷,“无论如何,先找再说。” 杨家嫡女一个还没出阁的闺秀,在这天灾之年,确实难有生还的可能,只是那本账册于他非常重要,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远在破庙的杨婵还不知道,京城皇子已经到了扬州城,并且就住在杨府当中,此时,她只想能找到干净水源,不然他们没病死,就先渴死了。 “你确定这山上有水?”杨婵牵着杨平,喘着气问道。 如今世道比之前还要难,之前虽下着雨,好歹扬州城还不时有人出来布施,有些逃难之人带了银钱的,也能买到东西吃,现在别说布施了,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 想到先前的食人魔,就算信任刘婶,杨婵还是不敢将平哥儿还有小草留在破庙。 “我上回就是在这山上挖的野菜,不远处有个小水坑,应该还有些水。”赵远山抱起明显走累了的杨平,让杨婵她们跟紧。 这时是八月,按理说山上还是葱葱绿绿才对,只是饿急了的人们早将能吃的全都吃了,所以一路过来,杨婵看到的全都是被扒/光了树皮的大树,翻的和耕过的田一样的地,别说能吃的,就是草也不见一株。 “竟然连草都没了。”杨婵不禁感叹。 “现在有草吃都是好的,前天我见到刘嫂子在吃观音泥。”赵远山淡淡的说道。 杨婵看他一眼,低下头,刘嫂子一个女人,就算出去找到吃的也会被人抢走,早前还好,破庙里一些人会分她一点,好歹能活命,现在所有人自己都没得吃,谁还顾得上她。 如果,她没有遇到赵远山会怎样?杨婵只一设想,立马打了个冷颤,别说能活命,怕是早给人当粮食给吃了吧。 握了握小草的手,“吃了观音泥会怎样?”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赵远山想了想,面色不好,“会死。” 杨婵说她小时候经历过灾年,那是为了取信众人编的,而赵远山是真的经历过,他的叔公就是因为吃观音泥死的。 “那刘嫂子。”杨婵迟疑的看着他。 “不吃就饿死。”赵远山看了眼杨婵,“有观音泥吃还算好的,昨日我还见到有人直接吃路边的泥。” “你那饼是从哪里弄来的?”其实这个问题憋在杨婵心里很久了,今儿才算问出口。 赵远山抱着杨平在原地歇了会,道:“是去城门口换的。” 不是封锁城门了? 像是知道杨婵在想什么,赵远山道:“水退了之后,我同刘叔他们去捞了些东西,然后拿去城门口同守城门的人换饼子。” 死人财!杨婵脑中冒出这几个字,只看了赵远山一眼,道:“如今疫情严重,不知道哪个带了疫病,用手碰了怕是不好。” “放心吧,我同刘叔都有用布包着手。”赵远山见杨婵没有瞧不起他做这等事,反倒关心他,心里高兴。 杨婵点头,身为拖后腿的米虫,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为他们奔波冒险赵远山,心里感激还来不及。 走了快一个时辰,总算到达赵远山所说的小水塘,说水塘都是夸大了,这顶多算是一个小水洼,只碗口大小,上头的岩石在滴着水。 饶是如此,杨婵见了还是很高兴,这里能灌上两水囊的水,够他们四人撑个两三天。 让赵远山找来一片大叶子,折成勺子,小心的一点点倒进水囊,她可不舍得漏了半分。 总算装了两袋半,看着在滴水的岩石,兴许明天能蓄上半水囊。 将水囊藏进衣襟,这会净水难得,他们这女人孩子的,只有赵远山一个男子,还是小心些的好。 回到破庙,已是中午,杨婵啃了点饼子,喝了两口水,就当吃过午饭,赵远山吃的比她还要少,最后还是她看不过去,又掰了一小块饼子塞到他嘴里,才让他又吃下一些。 “你一会还要出去寻食,不多吃些,怎么抢的过别人。”杨婵很明白赵远山的重要性,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和杨平还有小草,绝对比刘嫂子还悲惨。 赵远山眼底染上一层暖意,抱过杨平做到杨婵的身边,低头假寐。   ☆、第9章 答应 “根儿,根儿……” 凄厉的叫声在破庙响起,将所有人全都给惊醒,闻声望去,就见刘嫂子正抱着她儿子在哀嚎。 杨婵抿了下唇,压下杨平好奇的脑袋,低声喝道:“别看,接着睡。” “哦!”杨平心中好奇,到底不敢不听姐姐的话,闭眼装睡。 这时过去帮忙的赵远山回来,道:“这孩子饿狠了,没听他娘的话,半夜起来偷吃观音泥,给撑死了。”穿上外套,“我同李哥一起将人抬出去埋了,你带着孩子别出去。”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杨婵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这些天她见得死人多了,早没最初见死人的那种恐惧,只是他们破庙却无一人死,没想到最先没得竟然是根儿。 说起这孩子,先前还过来同杨平玩过,很是可爱,结果说没就没了。 感叹一会,杨婵便收回心绪,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次劫难,又有什么资格悲叹别人。 根儿被人抬出去随便给埋了,而刘嫂子,到现在都是木愣愣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过这道坎。 第二日,终于有人带回好消息,皇上派了皇子下来赈灾,同时带来不少太医、大夫和药材,即日起便开始开方治病,每人都可去。 紧接着,扬州城门打开,一队队衙役出了城门,在城门外开设粥棚,看病的医棚和水。 瞬间,几个棚前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伍,这些都是还活着的灾民,不下十万之数。 赵远山带了两碗粥和一个饼子回来,面容柔和不少,“我们总算是有救了。” “恩。”杨婵先给杨平喂了大半碗粥,自己则喝剩下的,再掰下一小半饼两人分了,慢慢噘着。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如何?杨婵想了想,就算抄家,这会也还没被判罪,估计还在大牢里头。 “还要喝吗?”赵远山先给小草喝了大半粥,剩下的刚想入口,就见杨平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手里的粥。 不等杨平开口,杨婵摸摸他的头,先笑道:“他许久没吃好,刚才喝下大半碗粥已经够了,吃太多反倒不好。” 闻言,赵远山喝下小半碗粥,又将剩下的饼吃了,“咱们要不要也去排队瞧一瞧大夫,以防万一。” 看大夫?杨婵看了眼赵远山,立马摇头,她好容易跑了出来,可不想自投罗网。 虽说就她现在和平哥儿的模样,就是杨夫人都认不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不去的好。 赵远山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杨婵不打算去,也没多问什么,只打算再去拿几副预防的药,回来煎了喝了。 病不去看,粥还是要去领的,给多少粥都有定量,他们一共四口人,光赵远山和小草带回两人份的食物,肯定不够。 好在他们这不远处就有一个粥棚,发放的并不是衙门中人,而是扬州城里的富商。 饶是有了太医和经验老道的大夫,疫情也在半月之后才得以控制,这期间还是死了不少人,不过相对离破庙不远的镇子而言,已经好上不少,那个镇子,几乎成了空镇。 去给得病之人火化时,那浓浓的烟冒起,便是破庙这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疫情得到控制,余下还没病愈的全都被集中到一个庄子上,破庙这边,不知是杨婵的法子起作用了,还是运气好,倒是没一人得病,就是刘嫂子,竟也撑了过来。 这天一早,天空慢慢出现一轮太阳,而后慢慢升空,洒落在大地。 水已经完全褪去,可惜快要成熟的庄稼全都被淹死,让本来能回去家乡的难民露不出半点笑意。 杨婵也没能松气,疫病、水患都过去了,她却还要问题等着她去解决。 一侧的赵远山见杨婵低头沉思,道,“水退了总是好的,你在这照看着小草和平哥儿,我去找吃的。” “好消息,好消息啊!”一个中年男子奔跑进来,喘着气说道:“方才衙门贴出告示,明日一早,各城的城门外搭棚子放粮,另外去登基户名,给银两返还老家,等回了家,那边还会给安家费给分田。” 这话一出,整个破庙都沸腾了,尤其那些老人,更是热泪盈眶,还有直接跪倒地上口呼万岁或是说皇子是青天大老爷的,不一而足。 杨婵听到这告示,心里更加着急,她虽然声称是富阳的,但是富阳哪有她的户籍。 别小瞧了这年头的户籍,可比现代还要严几十倍,且不说她不知道有没有她上辈子住过的村庄,便是有?她是不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同村的一眼就能瞧出来。 这个年代还讲究宗族,一般一个村里的都是同宗同姓的,若是外姓人落户,会受到村里人的排挤,何况杨婵和杨平如今比黑户还严重的逃犯。 正愁着,杨婵就见赵远山同刘叔刘强他们一起回来。 “明日可能就要回去了,你?”他平时也不算是笨嘴笨舌的,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诶呦,我说远山小子,你这样可不成。”刘婶将手里的玉米饼子给儿子,坐到杨婵的另一边,笑着说道:“我说杨家侄女,你家里也没人了,兄弟又那么小,回去还能不能找到别的亲人还两说,你瞧我们远山,长得高高壮壮,种田种地那是一把好手,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他对你和平哥儿那是没话说,不如随远山回我们新安县,新安虽比不得富阳地多肥沃,但是远山家原就有不少田地,这次回去,官老爷一定会补给他。” 刘婶这人,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算不得是坏人,见赵远山就剩这么个妹妹,一路上扶持着走来,也是有些感情,就想帮上一把,也算是还了赵远山前些时日的吃食情。 杨婵低着头,仔细的喂着杨平喝水,半响,才说道:“我先想想,明早再说。”这话对着刘婶说,也是对赵远山说。 现代虽然讲究自由恋爱,但是越来越多的人还是选择了相亲,只要条件合适,两人性格合得来,就订婚然后结婚。 赵远山这个人长得不错,是她喜欢的类型,人也稳重踏实,勤快又识字,这些日子对她和杨平,那是真的没话说。 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杨婵自己也对他上了心,女人本就是感性动物,近两个人的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人本身又不错,杨婵会动心也不难理解。 虽说原身是知府家的小姐,可她却不是,她前世也是一个地道的乡下人,自然不会看不起庄稼汉,若是能嫁的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不比王公贵族来的好,尤其这年头连小四小五小六都合法的时代。 如果杨家没出问题,那她嫁给三皇子,不但要操持家务,讨好公婆和丈夫,还得管理侍妾,笼络下人,说不定还要带别人生的孩子,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再一个,若是嫁给赵远山,那她和杨平就能名正言顺的将户籍安在新安县,也算有了身份,可以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谁都找不到她。 左思右想了一整晚,到天快亮才眯了会,就被刘婶叫起来,杨婵睁眼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出发去领银子。 抬头看了眼赵远山,杨婵抿了抿唇,抱着杨平走到他身后,见他愣着,低头用手推了推他,“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吧。” 赵远山还是有些发愣,盯着杨婵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说什么。 “诶呀!我说你这楞木头,白长那么大个,人姑娘家都答应了,还傻愣着做什么。”刘婶在一旁一拍大腿,笑道。 一直木着脸的赵远山咧嘴笑着,露出一副平日从未见过的傻样,“媳妇你同意了。” “嗤!瞎叫什么?”杨婵横了他一眼,别过头,突然有些后悔了怎么办? “呦!这就叫上媳妇了。”后头一位妇人凑趣。 紧接着,破庙里还没走的人全都在那起哄,今日就可以领粮领钱回家,谁都高兴,又听到有人要结对,自然更是开心了。 赵远山鼓起勇气抓住杨婵脏兮兮的手,凑耳说道:“等咱们回家了,就摆酒成婚。” 都是灾民,都没了家,若真遇到合适的,有父母的拜了父母,没父母的拜了老天就算成婚了,可是赵远山不愿意委屈他媳妇,才说回家摆酒。 杨婵愣了愣,而后点点头,有人为想着,她也没必要往外推。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破庙,却没往扬州城方向走,而是朝着永州而去,这个地名杨婵还是第一次听说,小心的问了几句,才知道是扬州往杭州而去的必经之地,说起来,有点像前世的上海,但是比上海大了不知多少。 想想大雍朝她也从没听过,便也不再多想了。   ☆、第10章 永州城 足足赶了三天的路,才到了永州地界,这一路上大多是赵远山抱着平哥儿,饶是如此,杨婵的脚还是磨破了,晚上睡觉时,又痛又痒。 小草很乖,实在走不动才让赵远山抱一会,平时都自己走,至于杨平,杨婵有些心疼的摸摸他瘦的脱了形的小脸,这回糟了这么大的罪,她可不忍心再叫他陪着他们这样日夜赶路。 “姐姐,我昨晚梦见娘亲了,她说来接我们回去呢!”自从逃出来之后,杨平一下子懂事了似得,给什么吃什么,若是吃的少了没吃饱,也伏在她怀里不吭声,现在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让杨婵不禁红了眼。 “是吗?那娘亲还说了什么?”杨婵从赵远山怀里抱过杨平,摸了摸他脏的结块的头发,小声问道。 “还烧了好大一桌菜,说要给咱们吃,还有红烧肉。”杨平双手画了一个大圈,高兴的说道。 杨婵明显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却不是平哥儿发出来的,循声望去,竟然是小草,这会见她看去,脸噌的一下红起来。 善意的笑笑,摸摸小草枯黄的头发,“等回去了,嫂子给你做红烧肉吃。”这些天被赵远山媳妇媳妇的叫习惯了,她也无所谓了。 他们来的晚,许多人已经领了银钱回乡,所以现在前面排队的人并不多,就算如此,那基数也很是庞大,杨婵踮起脚看了看,“咱们现在就开始排吗?”昨晚连夜赶到这,连口水都没喝,她想着是不是先休息会再来排队。 “这是当然,越快轮到咱们越好。”刘婶就在杨婵的后头,插嘴说道。 杨婵看了看破庙的人,都在排着,没再多嘴,紧了紧抱着杨平的手,跟在赵远山后头慢慢移动着。 半响才轮到他们,许是人比较多,加之不少地方整个村子都没了人,所以负责登记的人也没问的太仔细。 一听杨婵家中只剩两人,现如今嫁给了赵远山,不回原地,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给了新的户籍。 像他们这样的,远不止一对,还有不少是鳏夫寡妇凑成一对的。 户主是赵远山,杨婵便成了赵杨氏,杨铭另开一户,也算是户主,杨婵也是有点小心思,杨铭毕竟姓杨,不好加入赵家,再有她带的钱财,大部分是要留给杨铭的,毕竟那是杨家钱财,自然留给杨铭来继承。 看着新鲜出炉的户籍,杨婵大松一口气,总算有了新的身份,日后想要找到他们,绝对很难。 “这个你先收着。”赵远山将一个小布包给杨婵,打开一看,是方才得的返回路费,每人半两银子,四人便是二两银子,省着点花,足够他们会县城并且还有余,至于田地,需得等回到村里再行分配。 “咱们进趟永州城可好?”杨婵想要打听一下杨家的消息。 赵远山半点没问原因,带着几人进了永州城。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鬼,外头难民再多,永州城照样繁华。 杨婵本想买身衣裳,然后赵家酒楼洗澡换了再赶路,不想侧头便见到一张画像,虽说有些失真,但是只要见过杨婵原来样子的人,就能看出那画的是她。 “在看什么?”赵远山顺着杨婵的视线望去。 “没什么,我抱累了,你抱会。”将手里的杨平塞到赵远山怀里,朝另一侧走去。 几人走了几步,就见一处围着一堆人,杨婵踮脚望去,竟然是在卖人,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 左右看了下,找了一位身穿布衣的大嫂,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布衣大嫂回头看了杨婵一眼,皱了下眉,跟她拉开些距离,就在杨婵以为她不会开口之际,又见她低声道:“还能有什么,都是贪官家的下人,这不被抄家了,下人就拉到这菜场口发卖。” “是么?我们是江浙来的难民,一直在城外,还不知道这些事,也不知道这次有多少贪官被抓了。”杨婵笑着问道。 布衣大嫂瞟了杨婵一眼,得意道:“你问我还真问着了,我家大侄子可是在衙门里当差的,知道的比别人多。” “原来大嫂家里还有人是官老爷,真是失礼了。”杨婵如妇人所愿的买好她,果见她不再卖关子。 “这上头被发卖的是知府老爷家的,除了咱们永州知府,杭州知府,扬州知府具被抄家抓来,就等疫情过后问罪。”布衣大嫂顿了顿,见边上围过不少人,说的更加兴奋,唾沫四溅。 “要说咱们永州知府还算是好的,贪的不算多,听说扬州知府贪的钱那才叫一个多,听我大侄子在扬州的兄弟说,整整八十口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妇人比了个八的手势,接着口若悬河,“钦差大臣下来后,第一个抓的就是那扬州知府,听说知府夫人知道后,怕被砍头,直接吊死在自己屋里,就怕没能留个全尸,啧啧!” 甲:“贪那么多银子,死了活该。” 乙:“我看是畏罪自杀。” 丙:“叫我说,是怕进了牢里受苦,知府老爷又贪了这么多银子,早晚一个死,还不如自己一根白绫清净。” “媳妇,媳妇!”赵远山见边上摇摇欲坠的杨婵,连叫两声。 “我没事,咱们走吧。”杨婵声音有些发僵的说道。 她一直以为,杨夫人该是在牢房当中,却如何都没想到她会投缳自尽,记忆中,杨夫人前世是被被充为哪处的婆子,日子虽苦了些,却是在原身死时都还活着,现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远在扬州的二皇子同样焦躁不已。 “都是废物,连个深闺女子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二皇子一拍桌子,冷声道。 “二爷,实在是外头死的人太多,前些日子疫病,死了便立马烧了,万一要找的人在这当中,怕是早成了灰,哪里还找的到。”下头一个官员小心回到。 许久,下边的人额头冒汗,背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二皇子才挥手让他们离开。 “二爷,属下觉得,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没被病死,怕是早就饿死渴死了。 二皇子抬手制止他接着说下去,他何尝不明白杨二姑娘难有生还的可能,只是一想到那账簿,又怎么能甘心。 锤了一拳在桌上,“真是便宜老三了。”   ☆、第11章 李峰 杨婵同杨夫人相处才半个多月,要说感情多深肯定不可能,说到底还是原身遗留下来的感情作祟。 半响,杨婵胸闷的感觉好了不少,甚至比之前都要轻松很多,她心里明白,原身的灵魂早已消失,而大部分感情也在上回带着杨平逃走时消逝,现在留下的不过是残留的一丝,正随着时间一点点淡化,倒是没让她太过紧张。 “姐姐?”杨平疑惑的望着的杨婵。 “没事。”杨婵不禁心下感叹,还好杨平还小,并不知道方才说的杨夫人就是他们母亲,不然哭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拍拍杨平的背,跟着赵远山去买馒头,当做回去的干粮,谁都没发现,趴在杨婵肩上的杨平,紧紧拽着拳头,眼底露出彻骨的仇恨。 “远山也来买馒头。”精神了不少的刘婶冲杨婵几人笑问道。 “可不是,这里到下个镇要六十多里路,哪能不备上干粮。”赵远山示意杨婵将两个孩子顾好,让人拿十个馒头和五个肉包子。 几人这么久没见荤腥,他打算中午吃点好的,至于银钱,他有手有脚又有力气,不愁养不起媳妇和弟妹。 一旁的刘婶见他买了包子,便开口道:“我说远山,你这可不行,这到新安还有好几百里路,花钱可得省着点。” 赵远山刚想解释,边上的刘叔先开口道:“你这婆子,乱说什么,人远山自有主意。” 按理赵远山没了爹娘,他们这一路相扶,刘婶说了是为他好,不过人家如今才有的媳妇,自然不能太小气,这没办婚礼,可不稳妥。 刘强在一旁笑道:“我也很久没吃肉包了,娘,给我买一个呗。” 听到儿子想吃,刘婶立马犹豫了,见儿子瘦脱型了的脸,心疼道:“成。”想了想,最后咬牙买下两个,一个给刘强,一个则给刘叔。 杨婵在边上勾唇浅笑,她并不是小心眼的人,知道刘婶是为赵远山着想才会这么说,心里反倒觉得她好。 除了这个,几人又去买了几个不放馅的饼,这种饼保存时间久,也能充饥,是最好的干粮,而后又花了两文钱,让人将水囊灌上热水。 出了永州城,几人已经吃了热腾腾的包子和馒头,精神头恢复不少,歇了片刻,便打算出发。 “咱们要在天黑前赶到前边的镇子,你脚没事吧?”赵远山让杨平自己先走,等走不动了再抱。 杨婵摇头示意没事,近两个月的时间,让这具娇小姐身体彻底转变,脚底也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比先前走路好上不少。 永安县属于重灾区,当时只来得及逃命,连只碗都带不出来,这会回去,几人也是双手空空。 能回到家乡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只是想想家里同样空空如也,兴许连家都没了,众人的心情一下又低落下来,这其中也包括赵远山。 他当时只来得及抱起离他最近的小草跑,而爹娘和弟妹则都葬身在水患当中,没有半点能力,也不知嫁到邻村的姐姐怎么样,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在他身边的杨婵当然也主意到他的心情,张了张嘴,并不知该如何安慰。 “无事,爹娘在天上要是知道我娶了媳妇,也会瞑目。”赵远山没说,没发生水患之前,赵父赵母最担心的就是他的亲事。 倒不是赵家娶不起媳妇,还是赵远山有什么问题。 最初赵远山去上学,书院里的老师都曾说他是读书的料子,他也确实争气,才十三岁便中了童生,当时就是镇上的人见了他都夸他聪慧,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其中镇上一户书香人家也来提亲,赵父考虑后,答应了下来,不想赵远山连着两次,都没能考中秀才,他不是只知圣贤书的人,平日都会帮父母的忙,知道家里压力大,且他自己也想放松一下,便打算回家边种地边读书,等有八成把握再去考试。 不想那家人以为赵远山不再去科举,且认为他拖了自家女儿的年纪,竟然上门退亲,当时差点没将二老晕。 他是个硬气的,自己应了退亲之事,只想着来年考中秀才,娶个更好的媳妇孝敬父母,不想没等到他出息,父母便已经不在。 想到这里,赵远山一愣,他竟然将退过亲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告诉杨婵,万一等回了村,被杨婵知道后,他会不会以为自个骗了她? 只是万一杨婵知道他退过亲,不打算嫁给他怎么办? 一时间,赵远山犹豫不决。 约莫走了两公里的路,杨平就有些走不动了,赵远山抱过他,继续走着。 杨婵擦擦额头的汗,眯了下眼,六十多里的路,开车少说得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到那镇上?侧头看了赵远山一眼,见他满腹心事,就不开口找话,继续埋头赶路。 路途中,他们又遇到几个曾一起住过破庙的人,众人很是高兴,商量了一下,打算继续结伴。 虽说水患已过,却可不代表着安全,就比如路过的村子,不少人没了粮食和银钱,见到他们,可能就会抢劫。 想什么来什么,不过走了一里路,就见前边有人在抢劫,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同伙,只三四个瘦不拉几的男人,便打算过去帮忙。 几人等走近才发现被抢的人竟然是刘嫂子,杨婵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已经走到这了。 说到她,杨婵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坚强,没了父母公婆,没了丈夫,后来又没了孩子,但是依然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活了下来,这绝对不是一般女人能够做到的。 既然是熟人,就更没有不救的道理,几个男人几下将那些抢劫的人撂倒,反劫了他们,然后拉着刘嫂子赶紧离开,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同伙在远处。 “谢谢,谢谢!”刘嫂子红着眼,颇为可怜的说道。 “都是同乡,不必客气。”李峰淡淡说道。 杨婵看了李峰一眼,又看了刘嫂子一眼,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随即越想越觉得不错,凑到赵远山边上,轻声问道:“李大哥娶妻没?” 赵远山看了她一眼,摇头,李峰今年二十二,比他大两岁,至今未婚的原因却是因为其父母。 都说天下无不是父母,但是对于李峰的爹娘,就是赵远山心里都觉得不是,实在是太过偏心。 李峰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行二大多吃亏,果然不假,当然,两个姐姐也好不到哪去,全被李父和李母相当于卖出去一般嫁了,钱则给了长子娶媳造房。 这且不说了,毕竟李峰哥哥是长子,只是等李峰年满十四,李母竟然要分家,要将没成婚的李峰分出去,只将老屋给他,旁的一概没有,要不是李峰的大伯还算好,估计他早活不下去了。 再后来,村里征兵,李父竟然将李峰的名字报上去,抵了长子的名额,又花钱给小儿子免了兵役。又是李峰大伯帮的忙,才让刚十五岁的李峰免于兵役。 反正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如此一来,哪家还敢把女儿嫁给李峰,这一拖就是如今。 反正就是杨婵,听得也是目瞪口呆,世上竟然有这么偏心的父母! “后来李大伯便想再这么下去不成,就托人将李峰送到一个镖局,跟人学些手脚,赚点银子,日后也好娶妻,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去年才回村。”赵远山看了眼李峰边上的刘嫂子,摇头“他们不合适。” 杨婵不知道,刘嫂子的为人孤僻,较为势力,有好处就会黏上来,见你不好则幸灾乐祸,经常同人吵架,嫁到刘家之后,她丈夫除了爹娘,几乎绝了亲戚,过年都没什么人走动,可见其厉害程度。 “怎么一回事?”杨婵不明。 “反正不合适。”赵远山到底带了点读书人的想法,觉得被人说人坏话不好,“总之,李哥人不错,他们却不适合。”这是他能说到的最高程度了。 杨婵瞬间了然,刘嫂子估计不如表面看到的样子,说来也是,人心隔肚皮,他们也没真正相处过,刘嫂子真正的为人,她绝对不如刘婶还有赵远山他们这些同村边上的人知道的多。 既然赵远山这么说了,刘婵便不再多事,总归是别人的事。   ☆、第12章 前事 旁晚,众人终于赶到镇子上,住客栈是肯定不舍得的,几人商量一会,便打算一起凑合一晚,索性这几天天气好,在外头睡还比屋里凉快。 杨婵啃了半个馒头,拉了拉赵远山,示意他跟自己出去,顺道将两个孩子也叫了出去。 “怎么了?”赵远山疑惑问道。 “我方才见到个面摊,咱们去吃碗面吧?”出了永州城,杨婵放松不少,忍不住想要吃些热乎乎的汤类东西。 赵远山没有半点犹豫,“好。” 他们今天反抢劫那些土匪,得了十几两银子,一人能分到一两多,倒是不怕钱不够。 站在他们脚边的小草和杨平眼睛亮了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跟着哥哥姐姐快步走着,就连方才觉得酸痛的脚也轻快了许多。 面摊生意不错,他们的运气同样不错,才走到就有人吃完离开,本来杨婵还想着他们这穿着,老板怕是不会让他们坐,没想到摊主见到他们,很是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 杨婵侧头一看,发现有不少难民在这吃面,估计都是来解馋的。 “老板,给我们四碗鸡蛋肉丝面。”不等赵远山开口,杨婵先说道。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这面她在现代经常吃,却不知道古代有没有,随即就见那老汉笑容满面的点头应下。 想也是,一般的普通百姓来吃面,也只会吃青菜面,像杨婵这又是蛋又是肉丝的少有,须知面赚不了多少钱,鸡蛋肉丝却能有不少利润。 面很快就上来,上头盖着一个煎蛋,边上有不少肉丝,洒上葱花,这要是换做之前在杨府,杨平可能看都不看一眼,可是如今,他只觉得世界最美味不过如此。 几人低头吃面,再没有时间说话,饶是杨婵自认为克制力好也是如此,无法形容,饿了一个多月后吃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的感觉,只想着不够,她还要再吃几大碗。 当胃传来饱腹感,几人还是放慢了吃面的速度,要是以前,杨婵至少能吃上大半碗,不过这一个多月,早已经将胃饿小了,不过小半碗就感觉胃涨涨的,有些撑着的感觉。 倒是小草,呼噜呼噜的连汤都给喝了,杨平同杨婵一样,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剩下的自然全都进了赵远山的肚子里。 吃饭睡觉,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无论是吃不饱还是睡不好,人都会没有精气神,严重者更会没命。 现在吃饱,自然是打算回去睡觉,路上,赵远山嘴开开合合数次,都没能把心中的话说出口。 “这是怎么了,若是有事只管说就是。”杨婵其实早就发现,赵远山有话想对她说,却一直憋着。 “没什么,咱们出来好一会了,赶紧回去吧。”拉过杨平,先杨婵一步朝前走去。 杨婵盯着赵远山的背影凝望了一会,牵起小草跟上去,无论是什么事,她都相信赵远山不会害她。 他们找的是一处荒废了的别院,里头杂草横生,这会十几个人,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全都挤在一间屋子中,相互壮胆。 天还没亮,赵远山便已经爬起身,他要进镇里买干粮,同路的还有其他男人,留下李峰在这保护女人孩子,不过刘婶睡不着,也跟了过去。 “远山,我瞧你昨晚翻来翻去的,整宿不睡觉,是怎么了?”出了破院子不久,刘叔开口问道。 “刘叔,我……我忘了告诉杨姑娘,先前订过亲一事。”对于刘叔,赵远山没什么好瞒的。 一直竖着耳朵的刘婶,一听是这个,立马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算什么事,都说骗婚骗婚,娶老婆是靠骗的,竟连这点都不懂。” 见赵远山满脸不解,刘婶来了精神,拉着刘叔到一旁,自己站到他身边,“哪家去提亲会说自己不好的,像我们村的刘旺,家里穷的两兄弟穿一条裤子,去说亲的时候,偏整的人模狗样,还说边上的宅基地是他的,年前要造房子,结果等订了亲才知道刘旺边上的宅基地是他的没错,房子也在造,不过只搬了几块石头,砍了几棵树做做样子,等人一进门,那树都劈了当柴烧,他媳妇知道了,不照样跟着他过活,这不,孩子都生了两个,那房子还没造。” 另一边的刘有财点头,“不错,提亲之时,都是往好的说,等结了婚,人都是你的了,那时再说不迟。” 接着又有人点头赞同,“咱们都是一起经过生死的,也不瞒你们,当初我娶媳妇的时候,就是借钱娶的媳妇,连同造房子的钱也都是借的,提亲时自然都说是自个挣来,等人进门了,还不是同我一块挣钱还债。” 一时间,众人说起自己娶妻或是儿子娶媳妇的事情,桩桩件件,让赵远山是大开眼界。 他竟不知道,提亲里头还有这么多说道。 刘叔见他这模样,笑道:“远山,这人那,没有十全十美的,好比杨姑娘,她无父无母,又带着一个幼弟要养活,现如今一般人娶她还得想想,一下子两张口,可不是件易事。” “多谢诸位叔叔伯伯还有婶子了,远山心里已经明白个该怎么做。”赵远山笑了笑,道。 等杨婵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赵远山等人也已经将馒头饼子买了回来。 “下一站便是杭州城了,要走八十多里路,脚程快的话,天黑前就能到,歇上一晚,后日中午就能到新安县。”赵远山声音中透出淡淡的兴奋和忧伤,矛盾不已。 杨婵点点头,她明白赵远山的心情,叫醒杨平和小草,一起到溪边洗漱,而后简单吃过早饭,就跟着他们一起出了。 中午休息之时,赵远山突然拉着杨婵到一边安静的地方,杨婵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是打算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果不其然,赵远山终于支吾着将曾订过亲的事告诉杨婵。 闹了半天是为这事,杨婵不禁好笑,现代的初中生就开始谈恋爱,婚前同居的也比比皆是,他不过是订了婚,连人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突然,杨婵皱起眉,她怎么忘了,她这具身体曾订过婚,还是当今皇子。 见杨婵面色不对,赵远山心不禁沉了沉,莫不是她介意,他突然有些后悔同杨婵说出自己订过婚这件事。 不是怕娶不了媳妇,而是他,真的中意杨婵这个人,想同她过一辈子。 “我,我也有件事要同你说。”杨婵想了想,直接开口,“我也曾订过一门亲,也没见过人,至于那人,已经死在这次灾荒之中。” 不是杨婵想要咒三皇子,而是她一个订过婚的女人,如何再嫁给别人。 “你是说?”赵远山愣了愣,随即略带高兴道:“如此也是证明你我二人有缘。” 横了他一眼,杨婵笑道:“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然后扯了扯赵远山的袖子,小声说道:“我只希望,你是真心对我好。” “当然是真心的。”赵远山有些着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婵垂眸笑了一下,她自然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她这个人的,初见面之际,她就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这一个多月吃不好睡不好,早已经瘦成皮包骨,头发枯黄干燥,皮肤也是暗淡粗糙,绝对比一般的乡下妇女都要难看,所以根本不存在赵远山看中她美貌之说。 “我知道,我相信你。”杨婵握住赵远山的手,道:“也请你相信我,虽然,我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将所有事都告诉你。” 赵远山是童生,又不是书呆子,杨婵和杨平的伪装兴许能瞒过一般人,却瞒不过朝夕相处的他,或者,还要加一个李峰。 既然他今天和她坦白,她不如也说的直白一点。 “我信你。”赵远山反握住杨婵的手,“至于旁的,你想说便说,我只知,我赵远山,娶得是你杨婵这个人。”   ☆、第13章 终回家乡 刘叔原先是泥瓦师傅,经常出去给人造房子,走南闯北的认识了不少人,这回去的路上,经常遇到熟人,有些甚至带着家人并到他们这个小团体来,才小半路走下来,就从原来的十几个人增长到四五十人,而且数字还在不断上涨中,绝对壮观。 人多也有好处,像杨平,原本就只能赵远山抱,如今有了不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加入,便能帮忙抱一会,这样一来,他走的路便少了许多。 到达杭州城之际,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走了这么久的路,所有人都已经饥饿辘辘,杨婵几人带的馒头足,要比别人好些。 先在城郊找容身之所,因难民实在太多,找的几处地方都已经被人占了,最后只得在城外的难民安置处整顿休息。 “咱们要不要连夜走回新安,这样明早就能到,虽说累些,但是到了自己家,再累也值了。”刘有财高声问道。 这话得到不少人赞同,流离失所这么久,谁不想回家,就算家中房子财产都没了,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根还在那,只要回去,那些身外之物,早晚都会靠双手挣回来的。 杨婵有些犹豫,昨晚加上今天,他们走了一百多里路,就算前世身体素质好的时候都有些吃不消,何况现在这具娇小姐身体,加之前几月都没吃好,早已经累得不行。 何况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如今也是面色苍白中带着青,实在赶不了路。 “不了,我们还带着孩子,还是歇上一晚,明早再回去。”赵远山同杨婵一样的想法,这么多路下来,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杨婵和两个孩子。 他一出口,又有不少人附和等明早,反正已经到了杭州城,回去新安也就剩下那么些路,倒是不必急。 最后,一部分先行一步,打算连夜回去,还有不少则打算过了夜回去,留下的大多是当初一起住过破庙之人。 晚饭之际,杨婵依旧拉了几个人去吃面,明天还要接着赶路,不吃饱可没力气。 杭州和扬州各有特色,都是江南一带最为繁华的地方,杨婵自穿越到古代之后,就从来没有逛过街,这会见了,女人的天性便显现出来。 当然,主要目的她还是记得,而且她也知道现在不能用银子,不然被人察觉出不对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吃过面,几人起身回去,赵远山扫了眼被杨婵看了好几眼的银簪子,又回头看了眼杨婵头上的木簪子,打算等以后来买。 可惜赵远山不知道,杨婵头上插着的是两只乌木钗子,且是最上乘的,千金难买,因其同她发色一个颜色,所以她就用这当发夹用了,李叔不识货,只将她头上的金簪等取走,故而才能留下,且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休息了一宿,天才亮就准备朝家里走,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走了小半路程,就连杨婵都被带出那种回家的兴奋感。 不过响午,众人已经回到新安,见到城门那会,一群人静寂一片,没有想象中的哭或是高兴,因为这些活下来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走的面色潮红的杨婵没有他们那样复杂的心情,只是想着终于可以不用这么日夜拼命的赶路了,回头望了眼走来的泥路,她都有点想象不出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到达新安县还不算完,他们还要往安溪镇走,当然,到了这新安县,也算是他们熟悉的地头,已经有种归家的感觉。 众人在县城中并没有碰到熟人,估计是已经回了安溪镇,想到那些人可能已经回家,众人立马来了精神,匆匆吃了个馒头,才休息半个小时就打算接着走。 新安县到安溪镇三十里路,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自然是早回去早好。 杨婵从没来过新安县,要说对这县的第一印象,那便是败破,大多房子都被水冲坏了,有些甚至整个房子都冲没了,只剩下一点地基的轮廓,让人能看出那里曾是房子。 不过此次朝廷还算下力办事,估计上头查的严,这才没几天,整个县城已经收拾干干净净,已经有不少地方在重建,看着来来去去,异常忙碌的人们,她相信再过不久,新安就能让她见到真正的模样了。 进入安溪镇,杨婵先牵着两个孩子找了处地方坐下来歇息,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是离家越来越近了。 安溪镇比之县城还破败,不过回到这的人见到这副景象,并没有悲痛哭泣,反倒满怀希望的去排队重新领取自己的田地。 杨婵牵着两个孩子跟在赵远山身后,望着前边的刘叔他们,问道:“远山,咱们往后住哪里?” 赵远山那个村子没了,总不能安排他们一家住着,如此不是安排别人住到他们那村,就是将赵远山安排到别的村子当中。 “我也还不清楚。”赵远山摇头,他们村算是大村,有三百多口人,边上的地也很肥沃,绝对不会荒了。 许久,终于轮到了赵远山他们,果然如赵远山所想,镇长不会放弃他们那个村,其中有些村子被泥石流给埋了,活下来的人便安排到了赵远山那个村子,照原有的田地补给他们。 赵远山他们家在原来的村子属于中等人家,有四十亩良田,家中算上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堂弟堂妹的,有二十多口人,其中有两个堂弟和他还有他自己的亲弟弟还要读书,这样一来,四十亩天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镇长看了赵远山一眼,不禁咧嘴笑道:“竟是远山,好好好,你没事就好。” 没想到他们还认识?杨婵扫了镇长一眼,这人瞧着年纪,约莫四十五六,该是远山父亲那一辈的亲朋。 “老师。”赵远山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眼前之人正是他之前的先生,对他颇为照顾,没想到如今当了镇长。 “诶,原先的老镇长没了,因我有个秀才功名,县丞大人便让我做了镇长。”镇长感叹一句,摆手示意没事,开始给赵远山重新书写田契。 四十亩良田,二十亩旱地,还有三十亩的山地,这些原先都有登记,重新立一张按个手印就好,赵家如今就剩赵远山和小草两个,东西自然由赵远山这唯一的男丁来继承。 “远山,这回水患,不少人家都绝了户,田地也空了出来,如今都被官府收回来,皇恩浩荡,圣人下旨,可免三年赋税,若是家中无田地,可免费租种,买的话,上等良田是八两银子一亩,中等的则是五两,这要是平常,上等良田怎么都得十二两,甚至十五两的也不是没有,要是有些闲钱,不如买地。”镇长也是真心为赵远山着想,不然也不会说这些。 “老师。”赵远山露出苦涩的笑容,“当初只来得及逃命,哪里还管的上银钱。” 镇长点头,“无事,我也不过是说说。” 在古代,田地才是一户人家最重要的财产,和顺年间,除非急用,一般不会有人将田地给卖了。 所以像赵远山他们村的良田要是放在水患前,就是十五两都没人卖,如今只八两银子一亩,绝对是白菜价。 杨婵想了想,她当初藏起来的两张田契肯定不能用,谁知道有没有探子在监视,她又不会做生意,钱存在钱庄还要利息给他,不如拿来买地。 摸摸平哥儿的头,更是坚定了心中想法。   ☆、第14章 置办家财 除了补田契之外,每人还有二两银子安家费,像杨婵他们四人,就有八两银子。 别小看这八两银子,在古代完全能可以起一座还算不错的房子,当然,想要青砖瓦房是不可能。 赵远山拿了银子就给杨婵,连同田契一起,没说半句多余的话,她愣了一下,郑重接过,这银子同她身上的钱财绝对比不了,但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来说,是他的全部,这个动作也是表明以后由她来当家。 压下扬起的嘴角,杨婵带着几人到偏僻的地方,道:“我娘走前,曾给我一些钱财,一份是给我做嫁妆的,还有一份是留给平哥儿读书娶媳妇用。”见赵远山没什么疑问,她接着道:“平哥儿还要再过一两年上学,这银子留着也是留着,我想着不如拿去买田,也好有些进项。” “这是你娘留给你们姐弟的,你自己做主就好。”赵远山点点头,“安溪镇有钱人家也不少,我方才还看到镇北的田员外,估计也是想买田,你既然要买,就趁现在,好田多也便宜。” “好。”见他同意,杨婵点头笑道。 正如赵远山所言,银子是她的,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不过既然两人要结成夫妻,自然是要有商有量,互相坦诚才好。 见几人去而复返,镇长摸着下巴一小撮胡须问道:“可还有事?” “老师,这位是我未婚妻,她同我一样,家中都已无父母长辈,过些日子,等我们安顿好了便要结亲,还望老师届时能当学生的主婚人。”赵远山并没有说买地一事,先求了镇长。 镇长一听,侧头打量杨婵,都是刚过灾荒,面貌身材不提也罢,不过单那双眼睛,和站在他面前这不吭不备的得体姿态,足以看出此女出身不错,身上隐隐带着一股书香之气,可能还是出自书香门第,或者,出身更好都有可能。 许久,他压下心中疑惑,笑道:“自然是好,等你订下婚期,知会老夫一声即可。” “多谢老师。”赵远山长揖到地,而后才缓缓道:“这位是我内弟,岳母走前,曾留些银两与他读书用,这会还小用不上,就想着不如买了良田。” 镇长点点头,翻开册子,找到赵家村,看了看,道:“赵家村共有两百三十五亩上等良田,其中你家有四十亩,被搬到赵家村的外村人分走六十五亩,方才田员外买了五十亩,还剩八十亩,不知你打算要买多少?” 那个田员外还真来买田?听赵远山的意思,这人算是镇上的富户了,他也只买了五十亩田,若是她一下将八十亩都买了会不会引起旁人的主意? 这样一想,杨婵就道:“要三十亩上等的良田,记我弟弟名字,这是户籍。”将户籍递给镇长,心下松口气,还好将杨平户籍办下来了。 “好。”镇长接过户籍,心下想到,这女子果然出身不简单,却不知为何会流落民间,并且会嫁给赵远山? 杨婵不知道,就算是三十亩的上等良田,也不是一般人说买就买的,好在这会边上没什么熟人,不然少不得会出些流言蜚语。 三十亩田契很快就办好,杨婵犹豫许久,微红着脸道:“再另买十亩良田,记我的名字。”这是她打算给自己做嫁妆用的。 赵远山不会看不起她身无分文,不过他既然打算给她一个婚礼,她便不打算把自己嫁的太寒暄,可能做不到十里红妆,但置办一份在乡下还算体面的嫁妆还是能做到的。 见她满面红霞,赵远山和镇长都猜到她为何要买地,赵远山抬手握住她的手,嘴角微微扬起,这些天不再出去寻食,两人相处的时间更加多,他也慢慢从细节处发现她和平哥儿两人的不凡。 尤其方才听她一下买了三十亩良田,其实他心中也在好奇和猜测她的身份,同时也害怕她会不会不打算嫁给他了,现在见她如此娇羞买下十亩田,顿时心中放下诸多担忧。 四十亩田,就是三百二十两银子,杨婵取出两只荷包,一只装的是银子,零零碎碎有四十多两的样子,另一只则是金子,里头有两块寸金,一块寸金十六两,便是三十二两,几个二两重的金花生和一些金瓜子,还有一张五十两银票是早前卖首饰得的。 取出两块寸金,竟是刚好够付良田的银子,杨婵早前就看过寸金,上头并无花纹和刻字,所以很放心的给了镇长。 这样的动作还是吓了镇长一跳,在古代,平头百姓能用上银子的并不多,大多是用铜钱,至于金子,更是少有人能拥有,许多人连见都没见过。 再有银子和金子说是一两金换十两银,但是拿到黑市,一两金能换到十二两银子到十五两银子不等,绝对属于稀缺之物。 赵远山也是一惊,他没想到一直和他一起的小女子,身上竟然带着这么多钱财,想想杨婵最初的戒备,也不难理解了。 镇长动作飞快的收起金子,确定没人瞧见,才松口气,而后严肃道:“财不可外露,日后万不可如此。” “是,多谢老师教诲。”赵远山感激道。 还好是老师,这要是遇到心肠歹毒之人,不定会加害他们,好从中得利。 见他们这番做派,杨婵便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说起来,原身是后宅女子,就算后来抄家充作官妓,也没在市井生活过,所以很多市井上的一些知识根本就没有,自然的,杨婵也不可能得到这种记忆。 而杨婵,她可能在乡下和城镇住过,但是现代和古代是完全不一样的,好比这金银,她只知道十比一,却完全不知道私下还有那么多道道。 “无事。”感觉到杨婵的担心,赵远山轻声安抚,心下叹气,他不能自欺欺人,从她的表现来看,她绝对不是什么乡下之人,不过这些他先前就知道,既然决定娶她为妻,她之前是什么人,于他都没关系。 “恩。”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侧身朝镇长福了下,算是道谢。 镇上回赵家村还有十几里路,杨婵原本想着在镇上睡一晚再走,不过刘婶他们都要回去,只得同他们一块回去。 走前,杨婵先去买下干粮,家里也不知道被毁的怎么样?不买些吃的回去,几人可就要饿肚子了。 镇上不如县城,做买卖的人还不多,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酒楼在开门做生意,杨婵想了想,打算吃顿好的。 买了几只肉馅饼,再炒了几个菜,就是一两银子,杨婵拿出荷包付账,被赵远山给拦住,“怎么能用你的银子。” 杨婵笑笑,并没有觉得赵远山大男子主义,“我既是你的妻子,何来你我之分?”付了银子将篮子递给他,“等日后,都你来付。”男人要担起责任,她绝对不会阻拦。 出了镇子,熟人就多了,到处都是打招呼声和询问声。 杨婵略微看了一眼,跟着赵远山埋头走着。 “远山?远山……”不远处传来一个妇女略带疲惫的声音。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的妇女,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同样破破烂烂的,满脸污渍。 “大姐?”赵远山先是疑惑,然后就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他一直以为他的亲人都不在了,没想到大姐和外甥还有外甥女都还在。 小草先跑了过去,大声叫道:“大姐。”   ☆、第15章 家? 赵远山的大姐名叫赵小花,比他大了两岁,小草出生时,她已经十四,可以说小草出生后都是她在带,就是出嫁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都会想着小草。 赵远山对小草当然也好,但是男人和女人终究有区别,现在见到赵小花,一向乖巧的小草,立马哇哇大哭。 赵小花顾不得同赵远山诉说离别之后的事情,赶紧安抚妹妹,眼角余光扫到杨婵,见她站在赵远山身侧,便想着该是自家弟弟带回来的媳妇,低头看了眼小草,莫不是为人刻薄,欺负小草。 一起长大的姐弟,多少能猜到对方所想,赵远山道:“大姐没事就好,小草这些日子跟着我受了不少苦,一直都没吭过声,见到大姐能哭出来也好。” 同样,赵小花也了解自己的弟弟,看了他一眼,这就护上了?点头笑道:“人没事就好,这位是?” 赵远山:“这是弟弟未婚妻,杨婵。” 杨婵拉着杨平上前几部,微微福身,“姐姐好。” 也不知道赵小花是怎么想的,竟然任杨婵微弓着身子,打量着她。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赵远山微眯了下眼,拉过杨婵到身后,道:“姐夫呢?”他倒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姐姐的人,只是他姐姐刚才有些过了。 赵小花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道:“诶呀,我一个乡下女子,不知道这些个礼仪,没想到杨姑娘这么多礼。”接着抹了抹眼角泪花,心中却想着弟弟方才的态度,心下感叹,果然有了媳妇就不一样了,“你姐夫命薄,逃荒路上去了。” 这眼泪一抹,赵远山没再想方才的事,只当自家姐姐真的没见过这礼,安慰起赵小花。 杨婵双眸一眯,牵着杨平不说话。 千万不要小看乡下女子的心计,可能比不上高门大户锻炼出来的妇人,在某方面,却比高宅大院里的人都厉害。 “那你们的田地都收回来没?”刚才没看到姐夫,赵远山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会问不过是确定罢了。 “恩,十亩良田,十五亩旱地,还有六两银子。”赵小花叹口气,她嫁的人家也算殷实,家中有二十亩良田,有兄弟二人,她丈夫是长子。 不过这次二老和她丈夫都去了,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和小叔一起住肯定不行,便趁着现在分了家。 按理,她丈夫是长子,分的东西该更多才是,不过他们也没有养老,且当家做主的顶梁柱也去了,便没挣那么多,孩子那么小,日后总有劳烦他小叔的时候。 赵远山点头,十亩田不算少了,只要不碰上灾年,足够一家四口过上不错的日子。 几人边走边说,不多时便到了通往两村的分岔路口,赵小花看着杨婵,笑道:“弟媳,我就住在这刘家村,等你们忙好,一定要到姐姐家来玩。” “一定。”一路上,杨婵都是她问一句才回一句,这会见她要回夫家,便道:“姐姐若有事需要帮忙,只管让人带话来。” 其实心里面,杨婵是有些佩服赵远山这个姐姐的,能带着两个孩子撑过如此大灾,她自问做不到,不过从方才的做派来看,这大姑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这纯粹是废话,能带着两个孩子撑过水患瘟疫的主,要是不厉害,早被人吃了。 杨婵抿了下唇,且看着吧,这大姑子早已经嫁出去,万没有管到弟弟房里来的。 几人朝赵家村走去,许久,赵远山道:“大姐人其实不错的,就是……” “我懂。”杨婵抬手抵住赵远山的唇,“估摸是我出现的太过突然,她想看看我的为人。”她懂但是不认同,赵小花太强势,才见面就给她下马威,这不是一个出嫁了的大姑子能所为的。 赵远山吞了口唾沫,感觉嘴唇发干,忍不住想要伸舌头去舔。 注意到他的动作,杨婵忙收回手,看了四周一眼,好在没人,而后横了赵远山一眼,她现在这副鬼样子竟然还会发情,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见她转身便走,赵远山不禁有些荒,“我方才,方才不是故意……”孟浪! 看他着急的模样,杨婵嘴角微微扬起,却不理他,让他多着急一会。 直到赵远山快要将头发揪下来,杨婵才噗呲一声笑出来,侧头笑语嫣然道:“呆子。” 女人就是如此,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喜欢男人处事精明,但是却因为她而傻呆呆的模样。 知道杨婵没生他气,只是故意让他急,赵远山不禁有些好笑,放松略微紧张的心,开始打量赵家村,眼底的笑意慢慢褪去。 除开读书那段时日,他一直都在赵家村,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历历在目,如今却已成废墟,还有村民忙碌的身影,那些人,就好像鲜活的站在他眼前,只是他心里明白,都不在了,这些人,和他的父母一样,全都已经死去,死无全尸。 抬眼望去,那里是他的家,赵远山身子一僵,然后拔腿跑去,任杨婵在身后呼唤都没停下来。 “嫂子,那里是我们的家。”在杨婵身旁的小草突然开口。 家?突然想到赵远山的父母就死在水患中,当初水那么大,尸首估计都被冲走了,他会这么激动,是想去找赵父赵母的遗体吧! 等走近了,果然见赵远山在那翻木头,杨婵刚想过去帮忙,就见一位大叔过来,道:“远山?果真是你?” “三叔公?”听到熟悉的声音,赵远山平静不少。 “你在找你爹娘的遗体吧?”不等他回答,三叔公便叹气道:“别找了,当初水那么大,大部分人都冲走了,留下来的在后来也被衙役拉去烧了,骨灰都混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赵远山双目泛红,他都知道,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找找看,突然抬头望向三叔公,“三叔公,就您老人家吗?别人呢?”他以为赵家村就剩下他,没想到还有别人。 “就剩我和柱子还有你们了,别的人?”三叔公摇摇头,老泪纵横,“没了,都没了!”柱子是三叔公的孙子,要不是有柱子在,说不定三叔公早撑不下去了。 一时间,几人都默不作声,小草和不远处的柱子更是跟着抹眼泪,站在杨婵身后的杨平,眼角也微微泛红,小拳头拽的紧紧的。 “平哥儿,平哥儿?”杨婵叫了杨平几声,这几天忙着赶路,连带平哥儿也被疏忽了,现在回到这,她才觉得杨平有些不对劲。 “姐姐,我想娘了。”杨平扁了扁嘴,双眼冒着水汽。 “平哥儿忘了,娘说只要你乖乖的,以后就会来接你。”杨婵眨眨眼,将眼泪压回去。 杨平搂着杨婵的脖子,心里明白娘再也不会来接他了,他知道,父亲就是扬州知府,娘就是杨夫人,他们说杨夫人投缳自尽,就是他的娘亲,姐姐以为他不知道,他都知道。 “平哥儿,你是男子汉,不能哭知道吗?”杨婵摸摸杨平的头,囔囔道:“你还有姐姐。” “怨我,把你们都惹哭了。”哭了一场的三叔公抹了抹脸,道。 赵远山摇头,侧身露出杨婵,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等房屋重新安排妥当便摆酒,届时还请三叔公上座。” 赵家村就剩三叔公一个长辈在,自然要上座。 “好好好,到时候老朽一定来。”三叔公看着杨婵,满意笑道。 望着三叔公颤巍巍的离开,几人心情沉闷,杨婵抱着杨平走到赵远山旁边,“往后,我和你还有小草平哥儿,就是一家人。” 家?赵远山回头望着杨婵,拉过小草,四人站做一团,“咱们重新建一个家。”   ☆、第16章 重建 赵远山家的房子还算不错,是村里维三的青砖瓦房,这次水患,房子竟然没事,就是屋顶上的瓦被揭了不少,相对别家而言,算是损失最轻的。 现在家家需要重建房屋,泥瓦师一下子成了最吃香的行业,本村的人全都没了,只能去外村找。 “刘叔不就会造房子?”杨婵突然想起上回在路上,刘婶曾说过。 赵远山摇头,“他这会肯定要弄自己的房子,哪有时间弄别人的。”看了眼屋顶,只需要把瓦重新盖上就好,这种活计乡下男人都会,干脆自己来。 今天肯定修不了太多,不过怎么都得修出一间,让杨婵几人能住才行。 赵远山去修房子,杨婵便带着弟妹去屋里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用,将有用的小件都翻出来,大件只能等赵远山来搬。 里边的东西不少,不过像锅碗瓢盆这些都被水给冲走了,看来还要到镇上去买。 杨婵简单收拾出厨房,而后去赵远山的房间,里头的东西还算完好,就是衣服被褥都让水泡坏了,杨婵先将这些东西收拾出来拿到院子里。 今天的天气不错,将霉的不是特别严重的被子挂出去晒一晒,今晚先将就着用。 简单收拾后,又去将小草的房间收拾出来,见到自己的房间,小草眼眶一红,这里是她和二姐的房间,如今房子还在,东西还在,二姐却不在了。 杨婵摸摸她的头,简单收拾后,让她在房间里休息,然后又去收拾赵远山大弟弟的房间,打算给杨平住。 等收拾出三个房间,已经傍晚,这才感觉到肚里空空,见到一边一直在打下手的两个,杨婵笑道:“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吃的。” 厨房里的米面早已经坏了,好在中午时在镇上买了饭菜还有肉饼,这会拿去蒸笼上热了就行。 “还好这蒸笼还在。”杨婵见到赵远山进来,笑着说道。 “恩。”赵远山见杨婵在厨房忙碌的样子,觉得世界上最美的女子不过如此,“今儿随便吃些就好。” “就是热一下,顺道煮点热水,一会都洗洗。”别的不说,身子是一定要擦一擦了,等明儿去镇上买上几身新衣服,再洗澡。 饼买了五个,赵远山两个,其余一个人一个,还有一人一碗白米饭,四个菜,相较之前的日子,说是山珍海味都不为过。 热过的饭绝对不如刚做出来的好吃,几人吃的却连说话的功夫都没,先前的肉包子,怎么能和这真正的红烧肉作对比。 就是平哥儿这么丁点大的人,都吃了半只饼,一碗满满的白米饭和菜。 “可不能再吃了,一会该难受。”杨婵不让小草和杨平接着吃,就怕他们吃撑了,到时候肚子痛,村里可连个大夫都没。 忍着洗头的欲/望,杨婵只擦了下脸和身子,饶是这样水都黑了,摸摸还有些粘的皮肤,她都不敢用力,就怕搓出泥垢来,越擦越脏。 “洗好了?”赵远山是男子,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在后院的水井边上冲冷水,杨婵出来的时候,他早就洗干净身体。 “恩,怎么晚上还洗头?别着凉了。”又没吹风机,一时半会哪干得了。 “没事,今晚没那么早睡。”不早点将房子整理出来修好,怎么娶媳妇。 一下午修了两间房子的屋顶,一间是赵远山的,一间是小草的。 杨婵将晒过的被子铺好,让杨平和赵远山一间,她和小草一间,先将就一晚。 晚上,赵家村静寂无声,赵远山还在清理东西,主要是从山上带下来的泥和树枝,再有就是被泡烂了的东西。 他最先去看的是书,对于他家来说,最值钱的便是书,从曾祖那一辈起,百年时间攒下来的书,足有三百多本,对于乡下人家,绝对不是容易之事。 打开箱子,书早已经泡烂了,书页黏在一起,小心的翻开,字都已经模糊,赵远山的眼眶微微红起,这是他们赵家百年积累,也是他们赵家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全都毁了。 靠在门边的杨婵没有进去,此时,他一定想一个人静静。 翻遍每一本书,至于中间几本还算能用,赵远山全都清理出来,看着这些书,不少是他从小就开始背的,到如今,他依然能背出来。 握着书,慢慢拽紧,他会将背下来的书全都默写出来,赵家的书是传承,不能断。 做好决定,整个人有劲不少,开始整理书房,杨婵不会看时辰,估摸着是晚上十点的样子,打算叫他睡觉。 “一时半会也弄不完,等明儿再整理吧?”不等她说完,赵远山握住她的手。 “差不多了,等我再去看过粮仓就好。”赵远山笑笑,让杨婵先回去,到后院的粮仓。 之前就说过,赵家有些家底,所以房子是青砖瓦房,像对百姓最重要的粮仓,自然造的也是最好的。 一块一块搬开砖头,拿着油灯进去,就见里头的水汽不重,赵远山心里高兴,今年春季的粮食收上来还没卖,都在这里头,加上之前存着的,够他们四人两三年的口粮。 粮食还在,让赵远山的心情好很多,身上的胆子也减轻不少,毕竟水患刚过,秋季的粮食明显没了,到时候便是有银子也难买粮食。 回到自己房间,就见杨平已经睡着,赵远山放轻手脚,躺到一边,思索着过些日子就能娶杨婵进门,真正成为一家人,嘴角不禁带出微笑,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杨婵起身去到厨房,把昨晚剩下的饭还有菜倒在一起,加上水就成了饭汤,这是杨婵奶奶经常弄得,好吃又不会浪费粮食,可惜没面,不然更好吃。 “先简单吃点,等会咱们进镇上买了东西回来,中午给你们煮饭炒菜吃。”杨婵把几人的饭盛好,笑着说道。 都是江南一带的人,最爱吃的便是白米饭,吃馒头包子还有面条,总觉得没吃东西一样,肚子空空的。 简单吃完早饭,杨婵和赵远山就起身去镇上,将小草和杨平留在家中,力所能及的收拾下家里。 摸摸他们的头,杨婵跟着赵远山往镇上赶,十几里的路对现在的杨婵来说,感觉都没什么了,走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短短一天工夫,镇上就比之前热闹很多,杨婵只看了眼,就让赵远山带着她去布店,家里的被子盖一晚还好,久了可不行,万一里面还带有病毒,感染了怎么办? 现在这天气,可以不用厚被子,但是垫下面的总不能太硬,不过也不需要太好就是,杨婵想了想,就要了二十斤下等棉花,让店家给做三条垫被,再买了十斤上等棉花,做四条薄被。 至于衣服,她一下没那么多时间和功夫做,干脆买了成衣,不过价格比自己做的要贵许多,便一人买一身,先穿着,正打算再买些布,就听有人叫到。 “远山,你们这是在买布?”   ☆、第17章 大采购 “大姐,你也是来买布?”来人是赵小花,赵远山还想着一会到姐姐去一趟。 “是啊!家里的被套都霉了,买块布重新做一套。”赵小花目光扫向杨婵,见她正在挑布,便走过去,“这是给远山买的?”杨婵手里拿着的是一匹青色棉布,除了远山也没别人穿。 “恩,远山的衣服都坏了,得重新做几身。”像赵远山的身高,这一匹布约莫能做五身,余下的还能给杨平做一套,碎布还能做鞋面,总之,这一匹布能做不少东西。 确定是给赵远山买的,赵小花心下有些开心,这姑娘能为远山着想,说明会定下心来过日子,就是不太会持家,乡下人要干活,哪穿得起棉布。 刚想念叨,又想起她还没嫁给远山,远山都二十了,家中也没个长辈,一时哪找好姑娘去,将快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赵小花勉强笑笑。 杨婵不知道赵小花心里已经转了几个弯,笑着让布店老板将这匹布另放,又选了一匹白色的棉布,打算用作里衣。 “这匹粉色印花的布怎么卖?”杨婵一眼就看中一匹布,上面花型花纹很是精致,若是做成一条裙子,定然很美。 “这是上等印花棉布,得五两银子一匹。”杨婵在他们点买了不少东西,故而掌柜介绍起来很是热情。 “这布贵且不说,咱们乡下人家怕是穿不了。”赵小花终于憋不住了,上好的棉布需要二两银子一匹,方才买的两匹她就不说了,结果现在想要买这么贵的布⊥本⊥作⊥品⊥由⊥ 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收⊥集⊥整⊥理⊥,多大的家也不够败。 杨婵点头,笑道:“天就要凉了,小草的衣服也都差不多泡坏了,总得做几身。”小女孩家家的,就要穿的鲜嫩些。 估算了下小草的身量,半匹便能做一身秋衣和冬衣,余下还能做两个被套,两个枕套,给她用很足了。 选完他们的,杨婵自然不会忘了平哥儿和自己,她当初出来就这一身衣服,早不知道多脏多破,平哥儿也不比她好多少。 杨平还小,她打算用嫩些的颜色,要了半匹宝蓝色印花棉布,既然给小草买的好的,平哥儿也不能差了,至于她自己,杨婵看了许久,最终选了一匹淡蓝色的印花棉布,除了做衣裳,还打算做一个被套和两只枕头套。 “这匹水红的不错,为何不买?”赵远山见到杨婵目光在这上头停留许久,问道。 “不了。”杨婵摇头,虽说乡下没有像大户人家那样守孝三年,但是也不好穿红戴绿。 她能想到的,赵远山自然不会忘,按照乡下的规矩,守孝也要三个月,特殊情况下,可以成婚,但是不能大办。 像赵远山这样,本身已经二十,如果按照读书人那样守孝,从他爷爷奶奶再到爹娘,他得守十二年,这还没算上叔叔伯伯。 就算他想,赵家在九泉之下的祖宗也不会答应,总不能为了这守孝,让赵家断子绝孙吧! 再有这次水患,死的人实在太多,别说村,有些县城几乎都成了空城,朝廷恨不得敲锣打鼓让人多生几个孩子,谁还会管这些。 “也好,不过成婚当日总要穿红衣,再买一匹红布吧?”赵远山看中另一匹红布,是锦布,颜色鲜亮,若是做成嫁衣绝对漂亮,只是价格也贵。 杨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掩下眼底的喜意,摇头拒绝道:“不用,等定了日子后,再买也不迟。”村里就剩下赵远山和三叔公,别的都是外边移进来的,请不请都无所谓。 再说两家都没了父母,哪有大办的道理,她想着到时候只找些熟人来,热热闹闹吃一顿就好。 买好布,杨婵让掌柜的送几捆棉线还有绣篓,里头有两个针线包,也是她特地要的,一个是她自己用,还有一个自然是给小草,她年纪不小了,既然没了娘,她这个做嫂子总要承担起教导的义务。 见她还算精细,一旁的赵小花放心不少,见着两只针线包,目光更加柔和,杨婵对小草会不会一直好她不知道,就目前看来是不错的,而且有了杨婵,小草长大后才好说人家,不然没有了娘又没嫂子,会觉得小草没人教养,可是很难找到好人家。 “我们选好了,姐姐呢?”杨婵将东西收好,顿时带来的两只竹篓满了一只。 “我也好了。”赵小花可舍不得买棉布,只选了一匹灰色的粗布,全家都能做一身衣服,还能做一个被套,价钱也合算。 “那姐姐可还要买什么东西?”说实话,杨婵不太喜欢和赵小花打交道,总觉得她和长辈一样,高你一等,见你做什么都有些不顺眼,让她觉得自己哪里都做错了,很不自在。 赵小花笑了笑,“恩,还要去买些盐和油,可要一起去?” “不了。”杨婵摇头,“还要等棉花弄好,姐姐有事就先去忙。” 赵小花离开,让杨婵小松了口气,看的赵远山心下好笑,“姐姐也是关心我,你别在意。” 横了他一眼,杨婵不接嘴,说的她多小气似得。 棉花一时半会也弄不好,杨婵打算先离开去买别的,转身之际,突然见到角落有一大袋子碎布,问道:“掌柜的,这碎布能否送给我?” “这些啊?”掌柜爽快的点头,“原先有人专门来收,布料好的五文一袋,普通的两文,姑娘今儿买的东西多,想要要拿去便是。” 杨婵欣喜的点头,她就是见上面几块布还算大,而且布料也好才要的。 其实要真说布块很大也不可能,但是拼凑着做朵小花或是给杨平小草们做个鞋面还是可以的。 那么一□□袋,总不能全都拉回去,便让掌柜的给他们一处地方,挑了大块的带走。 杨婵选了选,还真有几块手帕大小的,或是颜色有些暗了,或是上头有个破洞,但是布都是绸缎或锦布,做个小花或是鞋面绰绰有余。 那么大袋布头,选完也就那么一小袋能用,其余装好打算一会让赵远山拿去仍了。 “姑娘,听你们的意思,是过些日子成婚?”掌柜等她挑完碎布,突然问道。 “恩。”饶是杨婵来至现代,说到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娇羞。 掌柜了然笑笑,道:“我这有几匹沾了水的布,还算是好的,就是有些地方破了洞,若是姑娘不介意,我按最低价钱给你。” 杨婵让他取来,看过布匹,都是上好的绸缎,只是打开看过之后,确实有些破洞,还有一些则因为过了水,颜色有些暗了,不过对杨婵来说已经不错。 问了价钱,只需半两银子一匹,便选了一匹桃红色,一匹正红色,一匹蓝色,一匹绿色还有一匹月牙白,统共五匹。 “红布还是买好的。”赵远山有心买下那匹红色锦布。 “这样就好。”杨婵笑道,这些布,明年都够用了。 东西太多,杨婵只得将东西都留在这,和赵远山去买了别的再回来取。 出了布店,两人便往粮油店走,家里还有谷子和小麦,别的像油、盐都没了,这些也是家里不可缺少的东西,必须买上才能做饭炒菜。 “盐如今多少一斤?”赵远山怕米价盐价上涨,问道。 “还和水患前一个价,放心吧。”掌柜的笑吟吟道。 盐商们不是不想趁此机会涨点价格,只是江南一带的官员才换过一批,这会谁敢顶风作案。 杨婵看了眼,见那盐带着黄褐色,微微皱眉,“没有白色的吗?” 掌柜看了杨婵一眼,笑道:“自然有,这不就是?”拉开一块白布,露出里头的雪白的细盐,“只是价格可就不一样了?” “多少?”杨婵直接问。 “那边的盐块是30文一斤,这是五十文一斤,还有上好的雪花精盐,八十文一斤。”掌柜又掀开另一块布,里面的盐磨的细细的,同现代的细盐没多大差别,而五十文一斤的,就是她在现代小时候吃过的那种粗盐。 那带了泥的盐块她是不打算要了,只是细盐贵了一倍不划算,干脆折中买了五十文一斤的白粗盐。 “这个给我来五斤。”买了盐,杨婵又要了酱油和酒。 瓷罐子是家里带来的,她想着赵远山带这么写罐子来做什么呢,原来是装酱油酒用的。 “家里的谷子也还需要再晒一晒,再买上十斤米,十斤面。”赵远山道,让掌柜的挑中等的取。 “再给我五斤黄豆。”杨婵会做豆腐,还是她奶奶教的,小时候家里没什么菜,最长吃的就是酸菜还有梅菜豆腐,这会她打算带回去做些豆腐,加加菜。 “好咧!”掌柜手脚麻利的给秤好装好。 这些买好,剩下就是油,菜油味道大,杨婵打算就买上五斤,等吃完再来买就是。 出了粮油店,两人赵远山问道:“可还需要买什么?”他虽然是乡下的,好歹也是童生,种完地就去读书,家人怎么将零碎的事烦他,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 杨婵想了想,“我们家的碗筷不多。”四个人用是够了,万一来个客人就不行了,总不能让人用手抓着吃。 带着她去到瓷器摊子,杨婵选了几只青色花纹的碗,又去买了一桌筷子,这次采买就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这会有没有人卖肉?”杨婵想到家里两个孩子,那么瘦,要多吃些肉才好。   ☆、第18章 错过 运气不错,他们赶到的时候,还剩下十来斤肉,古代肉不同于现代,都是乡下人家自己买,杀猪的去买了毛猪回来杀了卖,数量不多。 这时候也没白猪,本土猪一般能养到一百来斤就不得了,一天一头猪兴许还不够卖。 水患死的不单是人,家畜也几近死光,所以现在卖的肉极少,杨婵就怕连卖都没有的卖,没想到这还剩十来斤,不过肥肉所剩不多。 古代肥肉比瘦肉贵,杨婵却爱吃瘦肉,当然,许久没见油水,现在她完全不会挑三拣四,大肥肉也能吃得下。 “老板,给我五斤五花肉,再来两斤肥一点的肉另外装。”杨婵看了下肉,想着到镇上挺远,干脆多买一些,至于两斤肥肉并不是给自己,而是买给赵小花。 今早来的路上,赵远山将从他爷爷奶奶还有爹娘屋里翻出来的银子给了她,一共有六十两两的银锭子,七/八两碎银,至于铜钱,还没数过,大概有个三四两的样子。 除开这些银子,赵远山还告诉她说家中还有粮食没被淹坏,够他们四人吃两三年,想着大姐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可以的话拿些粮食给她。 他说这个,杨婵没有半点意见,且不说她这会还没嫁给他,就是嫁给他了,难不成就让让他六亲不认了,如果这样,她反倒要心寒。 不论如何,赵小花都是他亲姐姐,他能想着和她商量,她就已经很满意。 既然要去赵小花家,总没有空着手的道理,贵重东西也送不起,两斤肥肉,再给她家两个孩子扯上几尺布,体面又实用。 用荷叶包好放到碗筷处,顺道去边上买些干菜回去。 本来这个季节的新鲜菜最多,可是遇上水患,山上的菜全被淹死或冲走,新鲜的菜才种下去,没那么快,只能买些干菜先吃着。 干货店看着很齐全,满满当当的,掌柜见到杨婵二人,不算热情的引他们看干菜。 就算杨婵不是很懂,也看出这些菜不算好,尤其梅干菜,看着是漂亮,但是湿哒哒的,一看就是重新蒸过,估计之前被水泡过发霉了。 “小娘子若是想要好的也有,都是从杭州城刚进回来的。”掌柜见杨婵皱眉,忙领他们到里边看干货。 会带他们看这种泡过的干菜,是因为两人的穿着实在破旧,不过见到赵远山放在地上的竹篓里放着那么多东西,掌柜立马变了嘴脸。 对于这种人,杨婵也不想说什么,只管自己挑干菜,梅干菜肯定是要的,这种菜耐放好吃,再有笋干和萝卜干,便宜实惠,最后买了些香菇干和木耳,这些虽说贵点,但是不生重,一斤就能吃好久。 “不知老板这可有生姜和大蒜?”杨婵刚才问过粮油店的老板,并没有,只是她不甘心,炒菜不放这些,觉得少了味道。 “有的,都是昨儿刚到,小娘子可是赶着了。”掌柜的见她买这么多东西,连忙笑着接嘴。 生姜和大蒜都还不错,杨婵一样要了一斤,除了自己吃,她还打算拿一些当种子,看能不能自己种出来。 买完这些,已是十点多,家里还有两个小的,杨婵二人心也不安定,付了钱便往布店走,打算取了东西早点回去。 半路上,杨婵才想起忘了买糖,这时候没味精,做红烧肉什么的,放点糖才好吃。 让赵远山先走,杨婵打算折回粮油店买糖。 “不行,我跟着你一块去,或是我送你到布店,我再去买。”赵远山反对,水患才过,镇上鱼龙混杂,实在不安全。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杨婵笑道:“就这几步路的功夫,没多大问题,要不,你在这等我?”一条街上,赵远山站在原地也能看到她。 “好。”赵远山目光扫了眼粮油店,确定在视线范围内,这才点头。 快步走到粮油店,买了两斤白糖和一斤红糖,想了想,又要了一斤白糖,赵远山剩下的亲人不多,赵小花如今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也是不易,送一斤白糖给两个孩子甜甜嘴,也是好的。 想到赵远山还等着她,杨婵付了钱便走,转身之际,仿佛见到一个眼熟之人,心下一惊,她自己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没多少人,大多是一起度灾的难民,刚才那人明显是原身见过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杨婵踌躇不已,就怕出了铺子遇到熟人,且不说是敌是友,她现在都不想被发现。 许久,掌柜都快要疑惑发问,赵远山来了,杨婵见到他,瞬间感觉见到了主心骨,定下心神,她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是杨夫人来了都不一定认出她,一定没事的。 客来居二楼,一个身穿素色锦袍,约莫十四五岁样子的少年临窗而立,看着街道上的人来来去去,许久,拿起一只酒杯一饮而尽。 “瑾之,够了。”包厢里的桌上还坐着两人,年龄同临窗男子不相上下,均是面如冠玉,气质温润的大家公子。 “还没消息吗?”被唤作瑾之的少年神情落寞。 “没有。”白衣男子皱眉,有些犹豫的问道:“瑾之,你确定……他们都还在?” “自然在,他们一定还在。”瑾之目光猩红,隐隐有控制不住发狂的意味。 另一位身穿藏青色的男子横了白衣男子一眼,“瑾之,别听子牧瞎说,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家人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是的。”瑾之的眼眸慢慢恢复常色,放下酒杯,“我们明早就动身前往京城。” “好。”白衣男子松口气,终于要离开江南这鬼地方,起身过去拍了拍瑾之的肩,等入了京,“你外祖定会帮助你的。” 瑾之眼含讥讽,不吐半字。 棉花不重,但是占位置,杨婵用绳子背了几床,道:“这样就好了。” “这边再塞塞就放下了。”赵远山挑的两个竹篓早满了,被子都是挂在外面的,再担不了多的东西,不然连路都看不了。 “棉花又不重,赶紧走吧,不然午饭可赶不回家里。”她不是真正的娇小姐,吃不了苦。 再说现在的日子比起之前那段时间,已经很幸福,很让人知足。 挑了东西走的不快,回家花了四十多分钟,已经快正午,杨婵一进家门,就见小草和杨平还在那擦洗桌子和柜子,不禁有些心疼。 “饿坏了吧,我这就给你们做吃的。”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杨婵取出一包桂花糖,这个是她在躲人时买的,正好先给两个孩子减减馋。 “糖?”到底还是小孩子,平日再懂事,见到糖还是双眼放光。 杨婵笑笑,将棉被放到屋里,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不想小草已经乖巧的坐在灶台后点火。 杨平也在帮赵远山拿竹篓的东西,吃饭最大,杨婵什么都没整理,先开始做饭,煮粥捞饭,江浙一带乡下人都爱如此,先倒水煮饭,再将半熟的米给捞起来放到炭上煨,锅里的米汤就是薄粥,可以当汤来喝。 至于菜,杨婵炒了个梅菜扣肉和木耳,四人吃尽够了。 只是饭饱之时,杨婵还在想这个那个熟悉的背影,到底是何人?   ☆、第19章 刘家村 天渐渐暗下来,杨婵早早烧了热水,强忍着洗澡的冲动,先给平哥儿洗。 “我自己洗。”杨平抓着衣服不让杨婵脱,显得很害羞。 食指一戳他额头,杨婵笑道:“小屁孩,才多大的人,就知道害羞了。”从前还不都是由奶娘丫鬟洗。 要是杨平知道他姐姐在想什么,一定大呼:‘这能一样吗?’ 将鞋子放好,杨婵帮忙脱了衣服,外边一层布衣早已经破破烂烂,里面穿着的是她缝的衣服,再里边就是上好料子做的里衣,因太久没换洗,已经瞧不出原来的颜色,这些衣服连同她自己的都得拿去烧了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 平哥儿里头穿着一件肚兜,杨婵一点点捏揉,并没有什么暗袋,倒是他脖子上还戴着一块玉,瞧着质地,同娘给她的镯子一样。 “这玉佩哪来的?”杨婵仔细看过,问道。 “是外公给的周岁礼。”杨平握住玉佩,这红绳还是娘亲编的,想到这,眼眶微微泛红。 杨婵见他这样,知道他是想起爹娘了,抱着他到浴桶,轻柔搓洗,“还好家里还有点肥皂,不然你这小猪哪里搓的干净。” 杨平气的哇哇大叫,“我才不是小猪。”哪还有刚才难过的样子。 足足用了三桶水,才将杨平搓洗干净,给他穿上干净衣服,拍拍他的小脑袋,让他出去找赵远山擦头发。 她自己则是将杨平的鞋垫弄开,里头有一个油纸包着的小包,心下明白,这就是娘说的应急银两。 打开一看,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天下父母心,如果当初她没有原身前世记忆,或是不够谨慎,那么靠着这一千两银子,她和杨平也能熬一段时间。 拆开平哥儿衣服,里面一千两是杨夫人给她,而她缝进杨平衣服里头的,这么一来,这就有两千两银子了。 收好脏衣服脏鞋子,出门就见小草也已经洗完澡和头发,身上穿着新衣服,看到杨婵出来,立马笑道:“杨姐姐。” 原本是称她为嫂子,不过想着她还没过门,这么叫不好,就让小草还叫杨姐姐。 “我们小草果然是俏姑娘,这衣服很衬你。”水蓝色的裙子,给才八岁又守孝的姑娘穿着正好,既素又好看。 被杨婵这么一说,小草立马羞红了脸,也不敢再在堂屋晾头发,转身回了自己房子。 她的房间是杨婵布置的,粉红色枕头,被套,床单,漂亮又大方,小草见到就喜欢的不成,以前家里人多,除了娘亲和姐姐,少有人会注意到她。 之前想着,没了爹娘,往后有了嫂子怕是不好过日子,没想到嫂子对她这么好,不让她做重活且不说,还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还能吃到肉,往日她可都是穿二姐剩下的衣服,肉也是一月才能吃到一回,还只有一小块,大的可要留给爷爷、爹爹还有伯伯他们,现在这日子过得竟比有爹娘还舒适。 “小草呢?”赵远山还是洗的冷水澡,对他来说,这天气干完活,还不如冷水澡舒服。 “方才进屋了。”杨婵笑笑,让赵远山帮忙将洗澡水送到屋里,打算自己洗澡。 她有多久没洗澡了?掰着指头算算,足足两个月啊!这个是她从没想象过的,小时候在乡下那会,一星期也能洗个一次。 大夏天两个月没洗澡,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散发着酸气和臭气。 在水里泡了一会,随手一搓,就是一条条黑色的泥垢,恶心又带点病态的爽感。 同样洗了三桶水,才算干净,穿上干净的衣裳,感觉人都轻松许多,小心的拆开自己那件布衣,里头是六百两银票,肚兜里有两张地契,一张一万两和一张五千两的金票,还有一封信、一本册子和一只玉镯。 翻看着两张地契和金票,杨婵可惜不已,庄子是不敢去了,谁知道那里安不安全,还有这金票,额度实在太大,只要她敢去钱庄取,相信明天就会被找上门。 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在一起包好,她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才行。 “洗好了?”赵远山见到杨婵出来,呆愣了一下,随后别过眼。 “恩。”杨婵浅笑着将所有脏衣服都放到篮子里,“这些衣服全都破的不能补了,加之有过疫情,我看不如都烧了吧?” “可以,我去挖个土坑。”赵远山点头,提起篮子就走,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想着衣服都已经脏的看不出质地,杨婵很放心让赵远山拿去烧,自己则在家里缝被套,一下午的时间,她也只缝了两床被套和枕套,她自己和平哥儿都还没动工。 等赵远山回来时,她已经将杨平那床被套做好,接下来就是枕套。 “时间不早了,今晚就和昨晚一样先睡,明早再缝。”赵远山放下篮子,目光有些不敢往杨婵那处看。 “不会,这个简单,很快就好。”杨婵抬眸一笑,有如鲜花绽放,看的赵远山目不转睛。 终于发现不对的杨婵横了他一眼,“德行。”心下却为自己能如此吸引赵远山而开心。 自从混入难民之后,就算暴瘦,杨婵还是会往脸上抹炭灰,除了逃避官兵追捕,还有就是因为长得太好,怕遇上歹人。 说来这具身体长得是真的好,早前不胖不瘦那会,瞧着娇俏可人,如今瘦下来,并不见难看,反倒有股子我见犹怜的味道。 加之杨婵一身书香之气,自有一番风流,最是吸引读过书的人,譬如,赵远山。 说实话,最初娶杨婵时,根本就没看中她的外貌,但是自己的妻子能貌美如花,气质如玉,是个男人都不会不高兴。 杨婵笑笑,女人很矛盾,一面想要丈夫更看中自己的内涵,一面又很注重外貌,吸引自己所爱的人,杨婵自也不例外,当初她难看时赵远山娶她,现在漂亮了,还能不要她不成。 翌日一早,杨婵醒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简单的盘起头发,将头上两只乌木发钗收起来,这东西也值不少钱,可以当做传家宝来用。 才出门,就见赵远山已经从地里回来,还煮了饭。 “这么早?”确实早,现在才六点的样子吧。 “没事,你只管睡。”赵远山笑笑,他从没想过要杨婵去做农活,尤其见她白嫩的双手,更是舍不得。 横了他一眼,好在没有公婆,不然她这样,铁定被婆婆不喜。 用过早饭,想着家里大多已经归置好,杨婵便取出抹了盐花的肥肉,一斤白糖还有两块各一丈的布,虽说不多,却是上等的棉布,够两个孩子做一套衣服,余下的做件小马褂也可以。 “这些是给大姐的?”赵远山只以为杨婵准备了两块布给外甥,没想到还有肉和白糖,这些礼在乡下可不少。 “我如今只一个弟弟,你也就一个姐姐和妹妹,自要多照顾。”杨婵理所当然。 能做一次兄弟姐妹不容易,何必为了身外之物弄得生分了,再说这些东西也值不上几个钱。 “恩。”赵远山目光柔和,心里微微发热,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刘家村不远,就两里路,六七分钟就走到了,带上两个孩子,四人慢慢朝赵小花家走去。 刘家村比赵家村只大不小,且地处平原,还修了一条直通镇上的车路,故而比赵家村要富裕许多,周边村里的姑娘哪个不想嫁到刘家村。 正因为路通镇上,刘家村活下来的人不少,绝户的只要两三家,绝对算得上损失最少的村。   ☆、第20章 震惊 进了刘家村,就见一排排整齐的小棚屋,往里走去,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建造新房。 嗓门最大的便是他们都很熟的刘婶,听她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回来之后过的很好。 想也是,她自己爹娘早年便去了,这次水患,娘家兄弟都在,丈夫儿子也都在,自然没那么多伤心,尤其家乡重建,刘叔是泥水师傅,干不完的活,大把大把挣钱,人哪还能不精神。 “这是杨姑娘?”大老远,刘婶就看到赵远山几人,等走近了,见到身穿素衣的杨婵,竟是一愣。 杨婵乌压压的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下边垂下几根水蓝色头绳,穿一件交领襦裙,上群水蓝色,下裙白色,素净淡雅,简单大方, 洗净的脸白白嫩嫩,虽有些瘦,却丝毫不减其姣好的容颜,还有那一身怎么都掩不住的书香之气,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乡下才对。 “刘婶。”杨婵浅笑着叫了一声,道:“才几天没见,怎的就像没见过我似得。” 其实不单刘婶,赵远山从昨晚到现在,震惊的心情就没有平复,怪道杨婵不论何时都要往脸上抹灰,原先还觉着大题小做了,如今却在暗自庆幸。 刘婶上下打量杨婵,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样的姑娘,无论如何也要介绍给自家儿子,白白便宜了赵家小子。 “哪里,只是没想到杨姑娘竟然这么漂亮。今儿到这来是做什么?”刘婶可惜的笑道。 杨婵笑道,“刘婶就爱说笑,我们家里整理的差不多,想过来瞧瞧大姐,不知她在哪儿?” “哦,你说小花呀,她就在那边的棚屋。”刘婶指着一座矮小的棚屋,道。 谢过刘婶,几人朝棚屋走去。 “刚才谁呀?”刘强从屋顶爬下来,舀起一碗水咕噜咕噜喝了。 “是远山和杨姑娘,真没想到,杨姑娘竟这般人品样貌,若是能嫁给你多好。” 听到刘婶的话,一边的刘叔喝道:“竟说瞎话,赶紧干活。”这话是能乱说的,万一坏了人姑娘的名节怎么办? 自知理亏,刘婶赶紧跑去干活。 这边杨婵还不知道刘婶在那后悔,已经到了赵小花的棚屋,才见到,几人全都皱眉,这棚屋矮不说,还松松垮垮,仿佛就要倒下,怎么能住人。 “大姐?”赵远山试探着叫一声。 不多时,就听里边熟悉的声音应道:“是远山?我这就来。” 赵小花穿的是一件旧衣,颜色褪的厉害,不过胜在干净,跟在她后头的两个孩子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吃过早饭没?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看我这,连张凳子都没?”赵小花微涩道。 “我们都吃了来的,也不是外人,不用招待我们。”赵远山见着棚屋这样,心里难受,“要搭棚屋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赵小花夫家也算不错,家里也是青砖瓦房,想着自家没事,大姐家稍微收拾一下也是能住,就没过来,没想到竟然要搭棚屋。 “二叔家人多,修出来的房子一下子住不了那么多人,所以我先出来住,等全都修好了,再搬回去。”赵小花低着头,掩住微微泛红的眼圈。 赵远山听得火冒三丈,“他就这么让你们娘三搬出来,连棚屋都不帮忙搭?” 赵小花摇头,道:“棚屋有帮忙,不过家里也有一大堆事,确实忙不过来。” “不管怎么说,你们三人在外边住太危险,不若先回家,我房子都已经收拾出来,够住的。”赵远山看了眼棚屋,还有两个还不到他腰的外甥,就这么在这小棚屋,他实在不放心。 赵小花还是摇头,对杨婵笑道:“弟妹今儿很漂亮。”刚才只是扫了一眼,现在正眼望去,一时有些呆了。 不想灰扑扑下边,隐藏着这么一个美人,随即想到自己一个生过孩子的老女人都怕被人惦记,何况这样一个娇艳的女子。 “远山是个有福的,往后可要好好待弟妹。”赵小花浅笑,“至于房子,二叔应该快要修好了,届时我们就能回去。” 她也想回娘家,可远山刚带媳妇回来,家里也没个长辈,她一个出嫁的姐姐,哪那么好回去,久了总会生怨,还不如和现在一样,远山还会记着姐弟之情,有事也能帮她,就是日后两个孩子,也要靠着远山这个舅舅。 至于他们的叔叔,她算是看出来了,不从她这边挖好处就不错了,想要靠他,下辈子都不可能。 “该是我有福气才是。”杨婵笑笑,她不插嘴,别说她如今没有嫁给赵远山,就算已经成婚,这些话她也不好说。 将手里的东西给赵小花,杨婵笑道:“一点小东西,给两个孩子的。” 赵小花看了眼,道:“叫你们破费了。”既然说是给两个孩子,她也没推辞。 两个孩子见到小草非常开心,小姨长小姨短,对杨平却有些怯怯的,不敢开口问话。 “这个你们叫舅舅。”赵小花见了,笑道。 杨平就这样多了两个同龄外甥。 到底是孩子,没一会就玩到一起,小草很有小姨风范,将省下来的糕点拿出来,给两个外甥。 看着几个孩子,杨婵面色柔和,平哥儿这些日子都不怎么笑,明明那么外向一个孩子,渐渐变得内向,她心里急的很,这会见他能和他们玩在一起,她就放心了。 赵远山留下来帮着大姐重新巩固棚屋,杨婵则帮着收拾东西,大多是赵小花从家里带出来的,像是她丈夫的全都收到一只箱子里,像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只要还算可以的全都收拾出来,拿去浆洗后,晒晒还能穿。 现在她没了丈夫,能省一点是一点,这让杨婵彻底体会到,在古代一个男人的重要性。 如果她没有遇上赵远山,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她说遇到赵远山是她有福气,并没有参假。 棚屋弄好的时候,已经中午,赵小花将杨婵带来的两斤肥肉切了一斤炒了,调料不多,香味却阵阵飘出,比杨婵那手艺好很多。 不过他们不打算在这里吃,“家里还有不少事,要先回去,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同我说一声就是。” 赵远山又问了她是否还有粮食,若是没有,给送一些过来,闻言,赵小花扫了杨婵一眼,见她点头,没有半点不满,心里舒口气。 “不用,家里都有,如果不够吃,我一定会和你说。”她还有两个孩子,不会为了客气或是面子推拒,她确实还有粮食。 出了赵小花家,赵远山并没有返还,而是往左走去,杨婵一想,明白那是赵小花的夫家,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我们在村口等你,快些回来。” 总是他姐姐,难不成看着她被别人欺负,作为弟弟,总要帮她撑腰。 对于这,杨婵没有半点不满,男人这样才有担当,等到家里出事,或是她出事,才能扛起来,最瞧不上的就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总之,她觉得赵远山哪哪都好。 等了许久,才见赵远山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没有打过架的模样,才问:“怎么样?” “我已经同他们说好了,房子一人一半,过几天我会过去帮忙隔起来,至于田地,也都是一人一半,不过我想着姐姐一个女人,就用比较远的几亩旱田换离家不远的地,虽说亏些,但是近点种菜拿菜都方便,还能照顾孩子。”赵远山是读书人,还有童生名额,虽说对于城里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付乡下人绰绰有余。 赵小花的小叔也还算讲理,并没有多纠缠就答应赵远山的要求。 “你做的很对。”杨婵点头,边走边道:“大姐家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自然是近些好。对了,咱们自家的地,是租出去还是?” 赵远山有四十亩,她和杨平加起来也有四十亩,这还不算赵远山的旱田和山地,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光他一人,就是日夜不停的干活,也种不了啊。 “你和平哥儿的都租出去,至于家里的?”赵远山其实在犹豫,他想要恢复考试,不说其他,中了秀才也会比现在好,只是一想到家里情况,心下叹口气,“租出去二十亩,余下自己种。” “都租出去吧,留下一亩田种菜就行。”杨婵看到他暗淡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实在话,她并不太想赵远山去科举,不是不想他出息,而是她和杨平的身份,万一他中了进士,而她被人发现,到时候不单是她和杨平的问题,赵远山也有罪责。 但是她不能阻挡他的梦想,如果可以,等他中了举人,到时候再劝他不要考。 有了举人的身份,他在安溪镇这边也能算上一号人物,或是再谋个文书的职位,日子绝对比现在还要稳妥。 “不行,咱们家不能没有进项。”赵远山皱眉,他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不能不担起家里的责任。 “不如这样,咱们留下十亩田,其余全租出去,今年的乡试不是还没举办,相信过些时日会补上,你可以去试试,中了自然好,若是不中,明年开春也不耽误播种。”杨婵出主意道。   ☆、第21章 共葬 “总算都弄好了。”杨婵欣喜道。 家里的墙有些脱落,她和赵远山两人经过几天时间才修补好,尤其他们正屋,找了师傅过来全部翻修,这里日后就是他们的房间,作为婚房,总要新些。 “等明天我去找三叔公。”族中就剩三叔公一位长辈,现下房子修好,总要去将祖坟修回去,像他爹娘,已经没了尸首,总要立个衣冠冢,清明之日也可以祭拜父母长辈。 杨婵点头,犹豫半响,道:“我如今是回不去家乡了,想着也给我爹娘立个空冢。” 她当初带着杨平跑的时候,只穿了一身衣服和钱财,现如今,连衣冠冢都立不了,只能立一个空坟。 “自然。”赵远山点头。 赵家村慢慢热闹起来,里面的人大多不是来至一个村,好在全都姓赵,估计是上头特意安排。 这时候讲究同宗同源,同是姓赵,又都在这一片扎根,往上数几辈,全都连着亲。 能在如此灾荒中活下来,都不是笨人,家家开始回忆老祖宗,相互套关系,如此,村里的人才会更加团结。 还别说,被分配到赵家村的人,有不少真是从这里分宗出去,没几天,赵远山就多了几个大伯大妈,叔叔婶婶,弟弟妹妹还有侄子侄女之类的亲戚。 既然连了亲,众人干脆一道选日子,一起葬此次水患中死去的长辈亲戚。 一来隆重,二来也是为了省时间和银钱。 不要说什么不孝顺,都没了家业,更没了粮食,朝廷虽说给了银钱,也给补回田地还免税,但是他们的银子要重新建造房子,还要买粮食撑到明年收粮,这几两银子,真的算不得什么。 如果家家户户再举办几场葬礼,那么活着的人怕都要饿死,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无奈,他们要生存。 也有例外,比如赵远山,他们世代居住赵家村,父母长辈自然是要入祖坟的,至于葬礼,他同意在同一天。 新搬来的赵家人都能理解,没道理有祖坟不进,跑去别人家去,须知一般祖坟的风水都是家族中最好,故而一般不给外人进,怕被分了风水。 古人对自身的葬礼比想象中还要来的看中,一般到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便会为自己打造一副寿棺还要寿衣,像赵远山的爷爷奶奶便都早备好了。 至于他爹娘,棺材得另外买,寿衣则用他们身前穿过的。 “我是不孝子,连爹娘的遗体都没找到,只能立一个衣冠冢,棺材不能太差。”赵远山看着只剩下四十多两的银子,愧疚道。 买棺材,办葬礼都要花费不少,这样一来,之后杨婵和他的婚礼就要简单许多。 “百善孝为先,父母养育儿女,不就为养老送终,如今咱们不能给他们养老,总要送好终。”杨婵没有半点不满,这是身为人子最起码的责任。 无论是打仗还是灾年,估计只有棺材铺的生意最好。 看着棺材铺外头排着长长的队,杨婵感叹。 “这里人太多,不如我们去另外一家?”赵远山道。 “也好。”本来杨婵不需要来,只是她要给她自己的父母订寿棺,自然不能不来,连带着杨平也一块过来了。 杨婵很矛盾,她不想告诉小孩太多复杂的东西,但是身为嫡子,不能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祭拜。 “姐姐?”杨平见到棺材铺,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 他理解姐姐瞒着他的心,本以为姐姐会一直瞒下去。 摸摸杨平的头,杨婵浅笑道:“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们,不过姐姐想到一个办法,往后平哥儿可以到一个地方说话,将自己最近的事告诉爹娘,他们都能听到。” 杨平点头,“那我能听到爹娘的话吗?”再也听不到了,他知道,死了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的意思,就和白姨娘生的弟弟一样。 爹爹和娘亲也一样,再也不会醒来,爹爹再也不会教铭哥儿读书识字,再也不会严厉呵斥铭哥儿顽皮,娘亲再也不会慈爱的抱着他讲故事,再也不会做好吃的糕点给铭哥儿。 杨平低下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忍住没掉下来,他是杨铭,不是杨平,等日后,他会叫杨铭。 “爹爹和娘亲……”杨婵看着懂事的杨平,心下酸涩,抱起他,“只要平哥儿想他们,他们就会去梦里找你。” 没过成人礼都算夭折,不可以入祖坟,所以像赵远山的大弟大妹堂弟堂妹都不得入祖坟,到底兄弟姐妹一场,赵远山买了薄棺,打算葬到新的坟地去,逢年过节,也好烧点纸钱过去。 至于他的爹娘还有叔伯们,买的都是还算过得去的棺木,一副二两银子,绝对不算差了。 杨婵看了赵远山一眼,还真老实,也不知道给自己爹娘买好些的。 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死不带去,人都已经没了,再好的棺木都是白搭,再者给自己父母好,给叔伯不好,估计也会被人说道。 轮到杨婵买时,她同样买的二两银子一副的棺木,银子没让赵远山出,订下两副,杨婵突然想起她的大弟弟。 脑中似响起一阵惊雷,因为她穿过来后没和他见过面,也没怎么听人提起,包括原身的前世记忆,抄家后他也一直没出现,故而有些忽略了这个弟弟,此时买棺材之际才想起。 也不知道他如何,知道家里抄家,应该不会傻到跑回去吧? 随即,脑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杨婵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什么,到底没什么印象,只希望他能没事。 买了棺材,手上只剩下二十三两银子,杨婵想着要不要拿出自己的银子,就听赵远山道:“先用着,若是不够,我奶奶和娘还留下一些首饰。” 杨婵垂眸不语,那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去想的办法,如今绝对没到那地步。 既然到了镇上,干脆带些东西回去,像是点心还有干菜。 路过菜场之际,杨婵见到有人在卖小鸡仔和小白菜,心下一动,青菜真的很久没见到,看了着实眼馋,还有小鸡仔,他们现在住在乡下,后边院子大,不养可惜了。 问过价钱,比之前贵了一两文,赵远山点头,灾年刚过,这些确实会贵一点。 既然价钱没问题,杨婵便买了一斤小白菜,家中不远的地也种了青菜,过上不久就能吃上,没必要花太多钱买蔬菜,鸡就不同了,养大能生鸡蛋不说,还能吃肉,她一口气买了六只鸡仔,五只母的,一只公鸡。 她还看到了有卖猪和卖牛的,猪她暂时不想养,倒是牛,要是能养一头,家里干活还是到镇上来一趟都方便很多。 “那牛老了,等明年咱们攒了钱,正好能买刚长大的壮牛。”赵远山家中曾有头牛,只是这次水患,也被冲走了。 想想手里的银子,确实要省着些花,杨婵便没说什么。 回到家,见小草正拿布头练手,杨婵过去看了眼,针脚还算平整,“先别缝了,和杨平一块吃点桂花糕,我这就烧饭。” 人其实没有什么学不会,只能说有没有心,杨婵如今点火烧饭那是样样熟练,炒的菜也越来越好吃,也可能是吃习惯了。 饭是早上就已经煮好,几分钟功夫,炒了三个菜,一个青菜,一个梅菜豆腐,一个豆芽,在乡下来说绝对丰盛。 饭后,正在整理前院的赵远山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瞧,是红着眼的赵小花。 “大姐,怎么了?”赵远山忙让开身子让她进门。 “远山,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忙。”赵小花面色嘴唇皆是苍白,眼底闪过绝望之色。   ☆、第22章 人心 “石头和妞儿,叫瓦给砸了,你可要帮帮大姐。”赵小花六神无主,只知道反复念叨这几句。 赶出来的杨婵听到这话,忙推了赵远山一下,匆匆交代小草和杨平在家呆着,跟赵小花一起朝刘家村赶。 出门走了几步,杨婵脚步一顿,“你们等我会。” 这时候赵小花心急如焚,见杨婵还不跟着一块走,顿时心生不满,“杨姑娘就别去了,让远山跟着我一块去就行。”竟是弟妹都不叫,改成杨姑娘。 杨婵皱眉,她只是想着村里大夫不好,万一去镇上,肯定要花费不少钱,想回去拿些银子。 到底是因为孩子心急,杨婵不和她计较,“你先跟大姐过去,我一会就来。”转身回家拿了碎银子,想了想,又将六百两的银票带在身上。 “石头和妞儿一向听话,怎么会被东西给砸了?”路上,赵远山问道。 “这不是刚飘了点雨,我就去把菜种上,想着路滑,就没带两个孩子,谁能想到他们会跑出去找我,村里到处在造房子,路过的时候,被屋顶掉下来的瓦给砸了,早知道我就该带上他们一起去种菜的。”赵小花声音有些哑,想到两个孩子满脸是血的样子,身子就一阵发虚。 孩子爹走了,她如今就剩下这两个命根子,可不能出事。 “会没事的。”赵远山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大姐,心里同样着急,他剩下的亲人不多,希望都能平平安安。 杨婵拿了钱赶到刘家村时,那边已经在套牛车,果然如她所料,村里的郎中根本没办法,只能到镇上的医馆试试。 “没事吧。”杨婵喘着气问道。 “不太好。”赵远山抿了下唇,满脸凝重,刘家村的郎中医术不错,如今他都摇了头,怕是难了。 “不会的,镇上大夫不行,咱们就去县里,那里的大夫一定比镇上要好。”杨婵安慰赵远山。 古代医疗落后,两个孩子有是被砸了头,流了那么多血,怕是不好治。 听到杨婵的话不止赵远山,还有一旁的赵小花,她的双眼一亮,不断点头道:“对对对,咱们应该去县里,那里的大夫好。” 同村的郎中劝住她,两个孩子怕是撑不到县城,还不如现在镇上看看。 这下,赵小花又没了希望,比之前还要绝望。 杨婵看着难受,有心安慰,却发现说什么都没用。 救人如救火,村里几个壮实的汉子都帮忙推着牛车,快速赶往镇上,杨婵小心看了下两个孩子,本来就消瘦的小脸,这会连半点血色都没,脸上沾着些许血渍,头上缠着白布,有些地方已经被血渗透,气若游丝,看着就不好。 杨婵侧头问郎中,“我这有一瓶人参丸,不知道有没有用?”都说人参吊命,人参丸不知道可不可以。 “快给我瞧瞧。”老郎中算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自然希望他们能健健康康长大,听到杨婵有人参丸,立马让她拿出来。 半响,老郎中给两个孩子一人喂了一粒,道:“这是上好人参做的,勉强能用,不过若是镇上有人参,最好还是用参片。” 赵小花目光又重新亮起来,看着杨婵,哭道:“谢谢弟妹,谢谢弟妹。” 杨婵只点头,得!又改弟妹了。 平常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如今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几人喘着气,送到镇上最大的医馆。 “大夫,赶紧看看这两个孩子。”有了人参丸,两个孩子气色稍微好一些,但是老郎中告诉他们,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见到医馆的大夫,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了经过,然后让开位置让他看病。 “你们给两个孩子用了人参?”老大夫看了许久,先给两个孩子扎了银针,瞧着呼吸平稳许多。 “是,有问题?”赵小花小心的问道,眼神扫了杨婵一眼,像是大夫只要说有问题,就是杨婵的错。 这下别说杨婵,就是赵远山都皱眉,大姐这是怎么了,杨婵的人参丸自己都不舍得吃,这回为了救两个孩子给拿出来,她竟然还觉得错了。 “没,多亏了这人参,不然两个孩子怕是撑不到我来救他们。”老大夫摸了摸胡须,让人将两个孩子抬起来放到床上。 “孩子的包扎挺好,不用拆了重新包,就是不知颅内如何,我先开两副药,让他们喝了,若是明日天亮前能醒,那便没事,若是不能醒,老夫也无能为力。”老大夫又给孩子施了几针,而后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 听到老大夫的话,众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两个这么点大的孩子,瞧着让人揪心。 现在家家户户都忙得很,赵远山谢过帮忙的人,让他们先回去,心里记下这些人的名字,等回去再还人情。 约莫四五个小时后,石头最先睁开眼,赵小花激动的上前,却不敢碰他,说了没几句,妞儿也睁开了眼。 “恩,两个孩子既然醒了,证明问题不大,我再给把把脉。”老大夫给把了脉,又看了两个孩子的眼珠,而后问了几个问题,“我给开药方,喝上一月便好。” 赵小花听了,千恩万谢,等到了付钱之际,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银子,其实就算全部带上,也不够付医药费。 这老大夫人不错,并没有收别的费用,只收了药钱,只是两个孩子气血大损,里头添加了几味补药,就算不添加着几味药,其中治病的一味也不算便宜。 “需要多少银子?”赵远山走近问道。 “要五两银子一副。”赵小花脸色雪白,她知道弟弟家修了房子又办了丧事,也不富裕,但是她还是抱着希望看着赵远山。 赵远山想起家里仅剩的二十两银子,只够抓四副药,一人才能吃两天,那如何能行。 “我这还有些银子,先用我的吧。”杨婵听到他们的对话,道。 “那怎么行,这是你娘留给你弟弟读书娶妻用的。”赵远山摇头,“先买四副药,余下我来想法子。” “远山。”听到杨婵有钱,赵小花双眸一亮,转而听到赵远山拒绝,心下一沉,焦急叫道。 “大姐,这是杨姑娘的娘亲留给他们姐弟的银子。”赵远山目光幽深,吓得赵小花往后一退。 她知道,别说杨婵还没嫁入赵家,就是嫁进了赵家,不将银子借她也是有理。 “钱财乃身外之物,哪有人来的重要。”杨婵冲赵远山摇头,又冲赵小花道:“这钱算是我借你,可是要还的。”赵小花的为人她算是看出来了,自私,自我为中心,还爱拿大,最后还得加一个,记仇不记恩,典型的小人。 “当然,当然,本来就是借的。”赵小花点头,她原本就没想白拿,其实她也有优点,就是识时务。 往后要靠远山的事多着呢,自然不能得罪杨婵,再说这会还需要杨婵的帮忙。 一个月就是三十副药,两个孩子六十副,就是三百两银子,都可以买四十亩良田,绝对是一大笔银子。 杨婵故作为难的取出银票,将那张五百两的给老大夫,找回一张二百两银票。 赵远山在边上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受伤的是他两个外甥,他不能为了面子而阻挡救命药,其实他方才说的想办法,也只是将家里的首饰给卖了,实在不行就是卖地。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这会见到石头他们没事,赵远山和杨婵就起身打算回去。 “你们赶紧回去吧,小草和平哥儿估计都饿坏了。”现在孩子没事,赵小花又恢复原来爽利模样。 回去的路上,赵远山道:“我……” “不必说了,救他们不过是爱屋及乌,要不是因为是你外甥,我才不会救,要真觉着欠我,往后对我和平哥儿好些。”杨婵扫了他一眼,道。 “自然。”随即摇头,“就算没这事,我也会对你们好的。” 杨婵笑笑,她相信赵远山的人品,会这么说,不过是加深一下筹码,钱都已经付出去了,话自然也要说的漂亮些。   ☆、第23章 惦记 第二天,赵远山带着杨婵去看望两个孩子,小草和杨平则留在家里。 虽说是砸伤,到底也吃着药,这么小的孩子过去,怕过了病气,杨婵经历过穿越重生等等玄幻事件,也开始相信这些,小心总没大错。 赵小花已经搬回老宅,屋顶还是赵远山帮忙修补的,中间的墙也砌了一半,不过现如今两个孩子这样,都没精力弄这些,墙还扔在那,等日后再说。 “孩子好些没?”杨婵放下篮子,里头是她让赵远山找的鸡蛋。 水患才过没多久,许多东西都不好找,就像这鸡蛋,原来会生蛋的母鸡都死了,留下来的蛋也泡坏了,这二十个还是从城里带回来给小草和杨平吃的,现在石头和妞儿被砸成这样,也就先给了他们。 “这是?”赵小花看了眼杨婵,满是喜意,“弟妹哪来的鸡蛋,只二十个,怕是吃不了多久,可还有?” 杨婵皱眉,“是托了人从城里捎回来的,二十文一个。”突然有些不想将鸡蛋给她了,还不如留着给自家两个孩子吃呢! “大姐!”赵远山看了赵小花一眼,以前怎么不觉得大姐这么不会说话。 “我……这不是两个孩子遭了大罪,想着多给他们补补。”赵小花见弟弟夫妻二人不悦的模样,心里嘀咕,不就是鸡蛋,二十文一个又如何,她又不是不给银子,等日后她自家养的鸡生蛋了,定双倍还回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说不到一块去,杨婵便想回去了,赵远山看了眼赵小花家里,还算过得去,又见两个孩子没事,便打算一道走了。 “你别怪大姐,她只是担心两个孩子。”赵远山心下叹气,他做弟弟的能怎么说,只能帮着大姐说些好话,“我一会再去让人带鸡蛋回来,平哥儿是需要补补。” 杨婵也不推拒,只道:“小草也该补补。” 对于小草,吃食穿衣方面,她不会偏心,这孩子乖巧懂事,她也疼的下去。 “恩。”赵远山点头,杨婵的为人他信得过,不会亏待小草。 此时已经九月,微风吹过,很是舒服,可惜往年硕果累累的大地如今一片荒芜,也有一些地方已经冒出一些绿芽,瞧着很是喜人。 路过一片农田的时候,就见其中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抬头望来,杨婵同她的视线正好相交,便点头笑了一下,想着这个姑娘皮肤真白,虽说长得只能算清秀,但是在这乡下也算比较少见的,怪不得只出了一点太阳都要戴斗笠。 “在看什么?”赵远山顺着杨婵看去,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不早了,咱们要早点回去烧午饭。” “好。”杨婵没注意到赵远山的异样,笑着点头。 是他?被杨婵夸赞皮肤白的姑娘目光追随着赵远山二人。 “还不赶紧干活。”女子不远处的妇人凝眉喝了一声,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而后嗤笑道:“那不是赵家小子吗?当初要死要活的不嫁人家,怎么?如今人继承了大笔家产,想嫁过去了?也不瞧瞧自己如今什么样?还当自己是秀才老爷家的小姐啊!” “好了,别说了,都赶紧干活吧!”一个长相老实的大爷抬眼喝了声,半响,又道:“赵家小子已经有媳妇了,你别丢人现眼。” “是,爷爷!”想到站在赵远山边上的姑娘,女子低眸干活。 女子正是赵远山先前订过亲的秀才之女,姓李,闺名秀琴,水患之时,她的爹娘都没熬过去,如今和小她三岁的弟弟跟着大伯过活。 她爹是次子,因为有些读书天分,被家人寄托希望,可惜,考到四十多也没中举人,而大伯一家早因为供应他读书心生不满,现在能对他们姐弟好才怪。 李秀琴和赵远山解除婚约后,没多久就和另一位读书之人订下婚,可惜那书生这次也没熬过水患。 接连着没了爹娘和未婚夫,李秀琴的名声有些受损,好在她大伯母虽不喜欢她,还知道她如果嫁不出倒霉的还是她自己和她女儿,在外都帮着说话。 但是想要和以前在家绣花看书是不可能了,必须跟着一块下田,这让原本娇生惯养的李秀琴如何接受的了。 要不是她长得还算不错,她大伯母估计更要磨搓她,这前提,却是想将她嫁给镇上的田员外当第八房小妾,田员外的年纪比她爹都大,她如何能甘心。 就在这时,她听闻赵远山没了父母长辈,还继承了家中四十亩上等良田,他读过书,还年轻,只要她嫁入赵家,进门就是当家主母,想着想着,就上了心,不过她也听闻赵远山带回一个姑娘,择日成婚。 不过,李秀琴眯眼,不是还没成婚吗? 杨婵还不知道,不过是去了趟刘家村,某人就被惦记上了。 她现在可忙得很,不提一家子的衣服,还要绣她自己的嫁衣。 捏着大红锦布,杨婵不禁有些害羞,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别说嫁人,连男朋友都没谈过,没想到如今就要嫁人了。 这边杨婵在绣着嫁妆,京城中,三皇子府也正在办着喜事。 老圣人的身子越发不好,想着退位让贤,长子即是太子被废圈禁,二皇子母家孙家,朝中权势倾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让二子登上皇位,三皇子母家乃书香门第,较为清贵,唯一可靠的杨家如今也没了,剩下的四皇子五皇子还太小。 算来算去,还是三皇子最为合适。 既然和三皇子订婚的杨家嫡长孙女没了,他就再为他找一个,只是决不能再找勋贵人家。 最终,和三皇子订婚的户部尚书的嫡女,让钦天监选了较近的日子成婚。 “还没半点消息?”三皇子身穿大红喜服,面上却无半点喜色。 “没有,不过并无有关财物流出,该没事才对。”说话的丫头不过十七八,长相清秀,气质沉稳,要是杨婵在此,就会发现,此人,正是她贴身丫鬟之一,彩菊。   ☆、第24章 客气 治丧这日,天空灰暗,微微下着小雨,赵家村全村人都穿着丧服,只因每家每户都有人死去。 没有尸体,也没有骨灰,每具棺材中放的都是亲人生前穿过的衣服或是用过的东西,因为不少人连亲人的衣服都被埋在地下,翻找不到。 其中就有杨婵和杨平两姐弟,连用过的东西都没有,便每人剪下一束头发,放入棺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做倒也可行。 时辰一到,村里响起锣声和唢呐声,死的人实在太多,棺材几乎摆放不下,村里根据辈分下葬,妇女小孩跟在身后,一路护送。 从天微凉起直至太阳落山,数不清葬了多少亲人,埋了多少棺木,还有不少孩子死了,却连衣冠冢都做不到,那些死了孩子的爹娘,哭的悲痛欲绝,纷纷给烧了纸钱,只盼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杨平从穿上丧服开始,便没有说话,直到杨父杨母的棺木入土,才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珠子。 “姐姐,日后我想爹娘了,就能来这找他们说话吗?”杨平看着新立的坟,心里闷闷的。 “当然。”杨婵眼前蒙上一层雾,为杨平的乖巧懂事,望着两座新坟,她心里默念:‘杨夫人,杨老爷还有杨婵,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杨铭的。’ 本来办了丧事之后就是守孝,不过乡下没那么多讲究,第二天一早照旧上山下田,至于茹素,乡下人家,本就很少能吃到肉。 当然,杨婵能买得起,按理就要开始茹素,但是家里就赵远山一个劳动力,不单家中挑水劈材,还要下田种菜,还有两个小的,才长了点肉,她实在不舍得顿顿咸菜豆腐。 “总是身体要紧。”杨婵和赵远山商量了一下,道。 想是这么想,他们还是吃了七天的素,到第八天,杨婵才让赵远山在镇上割了两斤肉回来。 其实古代守孝并没有像杨婵想的那么严格,所谓三年守孝,都是官宦人家和书香人家去遵守,并且这期间也不是真的就茹素,且不说年轻人,老人孩子如何受得了。 故而赵远山半句没说,买了肉回来,杨平和小草吃的很是开心,要不是杨婵拦着,估计这一顿就吃到怕为止。 按照赵远山的心思,自然是越早成婚越好,不然杨婵这不清不楚的住在他家,早晚会被人说三道四。 不过现在大多人家都在办丧事,实在不好办喜事。 他这边才想着,赵小花就提着一篮馒头来了,“这些都是早上刚做的,还热着,赶紧先吃一个。”平常时候,赵小花还是挺直爽的,很好相处。 “多谢大姐。”杨婵接过馒头放到一边,问道:“石头他们怎么样了?” “托弟妹的福,已经能起身了。”赵小花满面笑容,昨晚才找了村里的郎中看过,说是没多大问题,只要接着喝药就行。 像是想起什么,赵小花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瞧,是十两碎银。 “我们家也不富裕,不过弟妹放心,我会慢慢还清银子的。”赵小花笑着道。 “无妨,大姐要是不凑手,先花着也没事。”杨婵客气了一句,等赵小花再客气完,便接过银子,余光扫到她不自然的面色,心下讪笑。 她可都听说了,赵小花和二房分家,将老头老太太那翻出来的三十多两银子平分了,再有她丈夫先前留下的银子和官府补给的银子,全都加起来绝对不算少。 所以还她的十两银子,干脆直接收了回来,她敢肯定,刚才要是再客气一句,赵小花估计真的会把钱收回去不还。 她和赵小花又不熟,会帮忙完全是看在赵远山的份上,这钱自然要收回。 其实赵小花今天过来还真不是为还钱,不过是客气一句,只是没想到杨婵会这么不客气。 心里别扭,却不敢说什么,总不能说杨婵收钱不对吧,赵小花讪讪道:“我们家正打算出丧,我这边就我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又这样,不知道远山有没有空?” “什么时候?”钱是一回事,平常帮忙又一回事。 “就后天。”赵小花娘家就剩赵远山和小草,能找的也只有这个兄弟。 “行,等远山回来我跟她说。”姐弟间,这些忙自然要帮。 得了杨婵的话,赵小花就起身回去,她弟弟她自己了解,很知亲,不是凉薄之人,会特地来问,就是怕杨婵不同意。 中午吃饭时候,杨婵将这事和赵远山一说,他点头表示明白 都道亲兄弟明算账,何况这钱还是杨婵的,还钱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帮忙,做弟弟也没道理不帮忙。 杨婵毕竟还没和赵远山成婚,所以赵小花那边办丧事,她不好过去,就带着杨平姐弟二人在家。 家里的粗活赵远山都包了,喂养鸡仔的事则被小草和杨平两人管着,杨婵平日除了做饭,也就洗几件衣服,竟是闲得很。 这会吃过午饭,没什么事做,杨婵就打算教杨平读书。 杨平三岁启蒙,如今不过五岁的年纪,已经会背不少书,可惜这些日子都荒废了,杨婵打算让他重新温习一遍。 “姐姐,这书同咱们家的不一样?”杨平翻开由赵远山默写装订的三字经,道。 摸摸他的小脑袋,杨婵心道,当然不一样,且不说杨家用的是进士批注过的三字经,就是那纸,也是上等宣纸,如何是这等最便宜的纸能比的。 “往后千万别说家里的事,赵大哥和小草也不行,知道吗?”不是不信任他们,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知道的人少。 “知道了,平哥儿不说。”杨平点头,他到底只有五岁,许多事情知道但却不理解,有时候有些小细节就会透露出来。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你只要好好读书,读的多了,就会知道姐姐为什么会这么做,现在,都听姐姐的,姐姐不会害你,知道吗?”杨婵是想要他一辈子平淡安康,但是也不是让他做一个无能之人,至少也得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日后能养活一家老小的人。 杨平点头,他知道,现在只有姐姐对他最好,不会害他!   ☆、第25章 传言 赵远山帮着大姐出完丧,并没有留下来用饭,家里就杨婵和平哥儿一个五岁孩子,实在不放心。 出了刘家村,一直跟在赵远山身后的小草突然抓着他的衣摆晃了晃。 “大哥,是李姐姐。”小草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在她的印象中,李秀琴一直是仙女般的姐姐,说话温柔,对她也很好,只是眼前的李姐姐,穿着一身布衣,头上用同色系的布条扎着,要不是皮肤还算白嫩,和村里其他姑娘还真没有差别。 尤其现在她见识了杨婵嫂嫂,回想起李姐姐的行事说话,总有一股……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反正就是哪哪都不如她嫂子,小草盯着李秀琴肯定的点点头。 “赵大哥,许久不见。”李秀琴一直等着赵远山开口,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张嘴,眼见他便要越过她走远,忙开口道。 “还请李姑娘莫要乱说,你我从未见过面,何来的许久不见。”不错,赵远山没有骗杨婵,他们确实没见过面。 照理乡下不同高门大户,就算是大户人家,订了婚,双方父母还是会想办法让他们私下见上一面。 不过赵远山那会忙着读书,后来考不上秀才,李秀琴这边就开始变了说法,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婚前不见面之类,总之,就是不给见面,就是李秀琴先前陆续送出去的东西也被她娘变着法收了回去,其中就有一个送给赵远山的荷包,也在退婚之时还给了李家。 如此,订婚几年的两人,从未见过对方,倒是小草跟着赵母去李家时见过几面。 “赵大哥!”李秀琴抿了下唇,微微蹙眉,双眼含泪,一副赵远山抛弃她的模样。 此时正是太阳落山之际,许多山上干活的人回来,这条路并不偏僻,走的人多,她这样一副做派,被许多村民看在眼里。 赵远山眸光微冷,好在小草在身边,不然她这副模样,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李姑娘,你我从未见过面,再过几日,我便要成婚,还请你自重。”赵远山说话没压低音量,周围不少人全都听到了。 见他身边的小草,身上一件麻衣,还有臂上的白布,估计是碰巧遇上。 “赵大哥。”李秀琴想要上前抓住赵远山的手,被他给避开。 “还请李姑娘自重。”赵远山目光森冷,他再次觉得当初退婚是件好事。 且不说这样的女子能否与他共苦,就是这女子的做派,着实叫人恶心。 “赵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怎么说,我都同你订过婚,你怎可如此羞辱我。”李秀琴心下暗恨,没想到赵远山这么油盐不进。 赵远山眉毛一挑,“不过实话实说,还请李姑娘不要再说令人误解的话,不然我未婚妻子会误会。” 说到赵远山带回来媳妇,边上见过的村民瞬间转变思想,看来是这李秀才家的姑娘出的幺蛾子。 当然,如果赵远山带回来的是一个长相难看,或是气质粗俗的媳妇,这些人肯定不会偏向赵远山。 不过现在他带回一位貌美如花,气质如云的姑娘,傻了才会不要好的选次的。 一时间,许多人对着李秀琴指指点点,也有不少见不得别人好,或是没见过杨婵的人想到别处,说赵远山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住在乡下就这点不好,爱捕风捉影,家里就是摔了口碗,都被传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并且到了最后越传越离谱。 教杨平读了几段三字经,杨婵便没有再教,一口吃不成胖子,平哥儿还小,无需逼着。 瞧着时间,已经可以烧晚饭,就是不知道赵远山回不回来吃饭,才想着,就听到敲门声。 杨婵笑笑,估计是他们回来了。 “远……是三婶啊!今儿怎么有空来,可真难得。”杨婵侧过身子,让她进门。 三婶就是最近认的亲戚,为人热情,就是有些八卦,不过也正因为他,杨婵知道了不少十里八村的消息。 她还教了不少平日生活的技能,杨婵先前同她说好,等到过年时候,教她做发糕、千层糕之类的吃食。 “什么难得不难得,你呀,就是太少出门。”三婶隔空指了杨婵一下,而后打量起屋内的布置。 “到底读过书不一样,同样的东西,到你手里都不同。”三婶感叹。 赵家堂屋就简简单单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要说不同,就是正对门口的墙上挂了一幅山水画,不过是杨婵根据记忆涂鸦而作,两侧各挂着一幅字,则是赵远山所作。 像赵远山这样的学子,家中能送他去上学就已经很不错,少有能学六艺的,全都将功夫花在学文章和字上头,所以像杨婵这一手涂鸦之作,都在他之上,不过字却他好些。 再有就是桌子上放了一盆小花,其实就是路边野花,杨婵瞧着好看,弄了白瓷大碗,直接挖了种起来,经过简单修剪,竟也有股子清雅味道。 “哪里,不过随便弄弄。”杨婵笑笑,当初和这些人相交的时候,杨婵就没想过藏拙,也不是全部都显露出来,只是将识字写字的技能告诉这些人,当然,还有那一手好绣活。 这样一来,她在这村里的地位果然高了一层,平素说话行事,旁人也敬几分。 她倒不是想要高人一等,实在是马善被人骑,不要以为乡下人全都朴质良善,他们心里也有许多道道。 像杨婵这样没了父母长辈,又带着一个弟弟到了赵家村,现在这些人才入村还好,日后定下来,可就会说杨婵的闲话,甚至还会欺负她。 好比三婶就曾和杨婵说过,有一人见不得别人家的稻子长得比自己好,竟然连夜去将那家才抽稻穗的稻子给拔了。 最为搞笑的是,被拔了稻子的人家也不打上门去,晚上就去将那家的稻子给拔了。 这还算好的,种稻子那会,田里需要水,村里就会先说好每家用水多少时间,饶是如此,为了多留几分钟水,时常有抄家,更甚者还有打架的。 这些杨婵之前从没听说过,听了后,只觉得学了不少。 “杨姑娘,我呢!是将你当自家侄女,所以知道点事,就想着告诉你。”三婶才坐下,就忍不住开口说话。 杨婵点头,浅笑道:“三婶有话尽管说。”瞧着她这模样,估计又有什么八卦,还是关于她自己的八卦。 果然,三婶开口道:“也不是三婶多嘴,实在是觉着这是还是告诉你为好,你知道远山先前有个未婚妻吧?” “知道。”杨婵柳眉一挑,倒了茶递给三婶,浅笑着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也是听隔壁的刘大娘说的,远山今天是不是没在家?”三婶压低声音凑近杨婵问道。 “恩。”杨婵抽了下嘴角,三婶每次八卦都弄得神神秘秘,杨平早让她赶回屋里,这就她们二人,谁能听到她们说话。 不过也许八卦就是要这种气氛吧,三婶继续压着声音,神神秘秘的道:“那就是了,刘大娘家的老大今天去山上砍柴,回来的时候瞧见远山和一个女的拉拉扯扯,因为离得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杨婵嘴角又是一抽,“我都才听到三婶说的,哪里知道那人是谁。” “你不生气。”三婶惊讶,杨婵实在太镇定,这是她从前都没遇过的,哪个女的听到自己丈夫在外头和别的女人拉扯不闹腾的,莫不是读过书的女人不一样? 杨婵是好气又好笑,“莫说我还不知这事的真假,就算是真的,我也信赵大哥不会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其中定有原因。” “杨姐姐。”正当三婶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小草在门外大喊,屋内气氛一阵尴尬。 见着赵远山,三婶立马起身,“那什么,我家还煮着饭,就先回去了。”说完匆匆离开。 “回来了。”杨婵浅笑,让赵远山看不出她到底什么想法。 三婶为何而来,他只要一猜就明白,杨婵却半句不问,让他忐忑不安。   ☆、第26章 无需掩饰 赵远山跟在杨婵身后好一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随手拿起绣篮子开始绣花,几针下去,杨婵实在受不了那灼热的眼神,抬头扫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学绣花不成?” 要说杨婵生气,那是没有的,就和她跟三婶说的那样,她相信赵远山的为人,这其中必定不像三婶说的那样。 可是要说没点想法,那也不可能,之所以能被捕风捉影,你也得有影给人扑,所以赵远山今天肯定有遇上个女的,还是他前未婚妻。 “不是,蝉儿!”赵远山平常也不是笨嘴笨舌的人,只是一遇上杨婵,舌头就跟打了结一样,心里想的话怎么都吐不出来。 “那就忙你自己的事去,老盯着我做什么。”杨婵横了他一眼,不能否认,除开有些不舒服之外,还有想要看赵远山为她着急的恶趣味 “蝉儿。”赵远山皱眉,拉了凳子坐到她对面,面皮紧绷,满眼严肃,“我之前从没见过什么李姑娘,今天不过是回来路上碰见,说了不到三句话,没有半点瓜葛。” 杨婵重新拿起帕子,嘟囔:“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当时小草也在边上,你可以问她,”一听杨婵的话,赵远山急的不行,继而又道:“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后半句被杨婵的手抵住堵在嘴里。 “别动不动发誓,我原就没说不信你,不过逗你一下而已。”杨婵确实没有不信他,而且她对自己有信心,只是那李姑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要是堵上门来,倒是可就不单闲言碎语那么简单。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赵远山眉头皱的更深,“一会我去找三叔公,让他老人家帮忙走一趟。” 今天看到他遇见李秀琴的人有不少,明天风言风语肯定也不少,一个处理不好,不但会损了名声,还会给杨婵带累,现在只有三叔公一个长辈,只能找他帮忙去一趟李家。 杨婵点头,这些事一定要处理好,不然往后成了婚都不安生。 天渐渐暗了,大多人已经吃完饭歇下,三叔公家只他自己和柱子两人,都要上山干活,家里哪有人烧饭,赵远山到的时候,爷孙俩才放下碗筷。 “三叔公,我也是没法子,只能找您老人家了。”赵远山将遇到李秀琴一事,叙述平淡,没添加什么多余情绪。 本身他对李秀琴就没什么感情,于他而言,纯粹就是一外人,要不是她今天闹着一场,他都快忘了有这人。 “秀才家的女儿竟然这么不知廉耻,真该说给所有人听听。”柱子这年纪本来就爱冲动,加之他从小就崇拜赵远山,听到李秀琴败坏赵远山名声,气氛的不行。 三叔公敲了敲桌子,听到声音,柱子一下不敢再出声,他最怕爷爷,刚才要不是太生气,都不敢跳起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同李老头许久没见,明早我去找他叙叙旧。”三叔公沉稳说道。 不等赵远山开口,他摆了摆手,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今天看到你们见面的人不少,私下解决更招人话,不如大大方方的过去。”三叔公目光锐利,“或是你愿意委屈杨姑娘。” 如果晚上过去,是可以让李家管住女儿不再生幺蛾子,却堵不住外人的嘴,万一李家倒打一耙,有理都说不清。 明天过去李家势必会损伤李秀琴的名声,不过这本身就是她自找的。 三叔公人老心却亮堂的很,那李家丫头当初见远山中不了秀才,不顾两家名声硬要退亲,并不是贤妻之选,杨丫头为人温和,知书达理,很好。 闻言,赵远山起身弯腰,“劳烦叔公了。”和杨婵相比,别的女人自然就要退散两旁。 望着赵远山走远,三叔公扫了眼桌上的布包,支使柱子过去打开,两套深青色粗布秋衣,并没有绣什么东西,料子也算不上好,却能瞧出做工精细。 “爷爷,是衣服。”柱子拿起上头那件,抖开一瞧,立马给自己套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满身是泥,还不快脱了。”三叔公骂了一句,嘴角微微扬起,远山这媳妇,算是找着了。 翌日一早,三叔公便去了李家,不少见到他的人,都猜测着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还有些人说赵远山估计真对李秀才家的姑娘余情未了,不然怎么让三叔公出面。 见过杨婵的人呲鼻,除非赵远山瞎了,不然会放着天鹅不要选鸭子。 李家的人全都上山干活,三叔公不是没想到,他要的就是这结果,直接上山。 到李家那片田的时候,李家大伯母正在训李秀琴。 “怎么那么笨,都说了要轻轻的松土,轻松的松土,你这一锄头下去,才出芽的苗都被你给挖了。”大伯母姓吴,育有一子三女,儿子是她命根子,房子才修好,就让他去镇上上学,另外三个女儿,长女已经出嫁,幼女这次水患没了,次女则在帮忙。 人都有私心,松土是力气活,自然不会让自己女儿干,所以李吴氏的次女在浇水,而李秀琴自然要松土, “伯娘,我……”李秀琴心里恨的直咬牙,爹娘在的时候,她的手除了拿笔和针线,何时做过这种粗活。 李吴氏正想开口再骂,就听田边有人喊自家公公,抬眼一看,是赵家村的三叔公。 邻村的人大多相熟,人三叔公辈分在那,就算不是同村,作为小辈同样得敬着些。 “这不是赵大叔吗?找我公爹有事?”大伯母换上笑脸,扭头白了李秀琴一眼,“没见是找爷爷的,还不会快去喊。” “是有些事。”三叔公点头,面容一直严肃,见到李老头后更甚。 招呼李老头一声,三叔公开门见山,“不知你是否听说昨日傍晚的事情?” “什么事?”李老头疑惑,不单他,就算一旁支着耳朵的李吴氏也奇怪。 见他们模样,果然都是不知情,三叔公点头,“我就说你李老头最是要面子,要是知道,怎么会不拦着孙女。” 这下李老头炸了,“什么孙女做这等事情?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你孙女拦下远山,说些让人误解的话,你也知道,远山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拖到现在才找到媳妇,过些日子就要成婚了,这时候要是惹出闲言闲语,还怎么成婚,家里也没个长辈,只有我这老骨头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叔公叹口气,故意为难道。 李老头轻哼一声,对于二儿媳出尔反尔不让女儿嫁给赵远山,让他在村里丢了不少面子,这也是他为什么任由李吴氏支使李秀琴的原因,难不成这丫头又做了什么事不成?   ☆、第27章 名声 三叔公的话叫李老头气的满脸通红,“赵老三,关乎女儿家名声的大事,你可不能乱说,我孙女也是读过书,能识字的,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按说乡下人家,女儿家也要干活,没有不能抛头露脸的说法,男女碰了面说上几句话也算不上多大问题。 不过李家自从出了李秀才,便以为高人一等,也学起规矩来,比如吃饭要男女分桌,来男客女人不能出面等等,所以李老头才有这话。 “哼!我乱说什么?现在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孙女拦住我远山侄子,话里话外让他弃了未婚妻,想和他重修旧好,我远山侄子拦了几次都没用。”三叔公故意将留言扩大化。 李秀琴见到三叔公来时,就猜测是为昨儿的事来找自家爷爷,心下焦急,只是她被大伯母给拖住过不去。 这会听到爷爷暴怒之声,心里颤抖,爷爷最重面子,要是知道她私下找赵远山,一定会让她尽快出嫁,以免给李家蒙羞。 她猜的不错,李老头听了三叔公的话,查证都没有,直接招呼李吴氏过来,气呼呼的说道:“琴丫头大了,是该找户人家订下,你看看你娘家那边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找个人说亲给定下来。” 李秀琴订过两次婚,又没了爹娘,好人家根本不会娶她,至于李吴氏的想法,李老头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把一个没了爹娘的孙女送去做妾,李家还要不要名声?他李老头还要不要老脸? 李吴氏听了她公爹的话,有心拒绝,却也知道李老头正在盛怒之下,不好说话。 “爷爷。”不想李秀琴自己跳了出来,“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就要嫁给远山哥。” “你……你……”李老头气的全身发抖,他之前还觉得赵老三夸大其词了,现在看来是没有半点说假,“老大家的,还不快带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回家,等明天就托人说媒,这个月底就给嫁出去。” “爷爷,我是不是您亲孙女,您怎么能这样?”李秀琴甩开李吴氏的手,边跑边说道:“我去找远山哥,他一定不会看着我嫁给别人的。” 这下气的发抖的是三叔公了,“我算是大开眼见了,远山先前和你孙女从没见过面,你这一口一个远山哥,是想毁了我家远山声誉不成,若是如此,我赵老三就是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同你老李家好好说道说道。” “老哥见谅,是我管教无方。”李老头被三叔公说的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估计是气的占多。 李秀琴一个娇小姐,怎么可能是李吴氏这种经常干活的人的对手,没一会就被抓住,招呼自家女儿一起,一人一手驾着便回家。 “你要再敢瞎嚷嚷,我今晚就把你送到田员外府上。”李吴氏低声威胁。 她还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没出嫁,要是被李秀琴毁了名声,到时候她二女儿的婚事都会受影响,这点她还是很清楚,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再乱话说。 另一边的李秀书也明白,绝对不能让堂姐乱说,用了全身力拖着她走。 李秀琴吓得不敢吱声,瞧爷爷气成那模样,要是她再敢坏了李家名声,那大伯母送她去做妾,估计爷爷也不会管了。 李家村那边发生什么,杨婵半点不清楚,她只需知道能解决就成。 赵家院子里打了井,不过洗衣服她都是去河里,一是怕脏水污染水井,二来则是出去走走,认识几个人。 关起门过日子不现实,老不同人交往,别人就会将你孤立,万一遇点什么事,都没个人帮忙。 好在杨婵不是真正的公府小姐,前世小的时候也在村里呆过,很快就适应了和这边姑娘妇人如何往来。 现在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隔壁二婶的大女儿,说起来,二婶家小女儿的名字还是杨婵取得。 上回杨婵去洗衣服的时候,遇到二婶,见她身后跟着个小姑娘,便问了句,介绍的时候,杨婵听错成小芽,还笑道:“同我家小草有异曲同工之妙,芽,萌芽也,万物复苏先冒芽,真是好名字。” 结果二婶一拍大腿,“到底读过书的,说的话都不一样,我家女儿以后就叫小芽了。” 杨婵当场傻眼,她只是听错了,以为她女儿就叫小芽,所以夸了一句,没想到就给人改了名字。 大丫,也就是二婶的大女儿为此还嘀咕许久,磨着二婶也要改名字,可惜二婶没同意。 小芽改那是她年纪还小,大丫都订婚了,哪能改名字。 “杨姐姐也来洗衣服?”大丫只比杨婵小一岁,同邻村的人定下婚约,只等明年及笄成婚。 “趁着天气好,过来把衣服洗了。”大丫为人率真,杨婵挺喜欢和她说话,而且二婶人也不错,有这样的人做邻居,能省不少事。 江南水乡,就是山多水多,赵家村三面环山,前后都有一条小溪流过,赵远山家不远的小溪有一处特地弄出来给人洗衣服和洗菜。 这里也是除村中大树外,最多女人聚集的地方。 瞧着清澈见底的小溪,谁能想到不久前,要了那么多的人命,杨婵甩甩头,过去看看可还有位置。 溪边有几块平坦的石头给人洗衣服用,不早点来就给人占走了,杨婵干脆过了□□点来,这时候大多数人已经洗好衣服。 今天这里人却还是很多,随便扫了一眼,果然,不少人衣服已经洗好却还不走,估计就是在这说话。 “杨姑娘来了,听说你们已经订下婚期,是什么时候?” 听到刘大娘问话,杨婵心里明白,重头戏来了。 “下月初九,听说是近几月里,这日子最好。”杨婵浅笑着回答。 “不是说远山遇到李姑娘了吗?没别的事吧?”刘大娘丝毫不打算放过杨婵,紧紧逼问。 杨婵秀眉一皱,面色不改,“不论是赵家村还是李家村亦或是刘家村,都是要过那条大路,遇上谁都有可能,赵大哥昨天遇的人不少,只是不知那李姑娘是何人?” 三婶看了杨婵一眼,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远处传来,“大消息啊,三叔公去了李家村。” 来人是三婶的亲戚,杨婵喊她四婶,和三婶是绝配,最爱八卦。 “杨姑娘也在啊!”见到当事人,四婶面上有些尴尬。 “恩,过来洗几件衣服。”杨婵笑笑,又道:“当初逃难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尤其我一个弱女子带着还年幼的弟弟,全靠远山,我和弟弟才能挨过那么难的日子,瘟疫之前,我和远山就庙里拜了天地,下月不过是补办酒席,诸位若是有空,不如过来喝杯酒。” 听到她这么说,所有人一下都收了八卦的心思。 这么大的灾难,现在想想,众人还是心有余悸。 那会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杨婵一个这么大的姑娘带着个弟弟有多艰难可想而知,如果没嫁给赵远山,确实很难活下来,相对的,如果不是杨姑娘嫁给了赵远山,他如何会带着两个拖油瓶,须知那会一口清水都不易找。 所以杨婵说的话大家都相信,其实大家嘴上叫着杨姑娘,心里早已经确定并且承认她是赵远山的妻子。就算他们不办酒也无所谓,杨婵户籍都迁到远山家了,还能跑得了,不过是人远山心疼杨婵,想要补办婚宴。 这么一想,那些传言远山和李姑娘的事,完全是假的不能再假,人家都已经是小夫妻,哪来的未婚妻之说。 才这么想着,第二天就传来李家姑娘和吴家村的一个男子订婚,月底就成婚。 这下,大多人自己开始脑补,肯定是李姑娘不知廉耻缠上赵远山,而后他找了三叔公,李家长辈怕她再出幺蛾子,干脆将她早早嫁了。 杨婵听后只是笑笑,传言本身就不可多信,只是那李姑娘,名声毁了,日后在婆家可就难过了。 到底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无需她多费神。 这会她正熬油,吃了近一月的菜油,杨婵觉得整个厨房都有一股菜油味,家里不用守孝后,她就让赵远山去订猪油板,可惜早有人订走,直到今天才轮到他们。 赵远山烧着火,好一会,才道:“何必败坏自己名声。” 就算当初水患情有可原,但是杨婵说自己瘟疫前就和赵远山在一起,还是会有一些嘴碎的人说三道四。 “你不怪我败坏你名声就好。”杨婵抿唇一笑,她那话有心人一听,还不得说赵远山挟恩索报。 “无妨。”赵远山同样笑笑,杨婵能这么说,已经确定和他一生,再没有退路。 他,怎会怪她!反之,他很开心。   ☆、第28章 准备 有了三叔公和杨婵放出去的话,流言一下转变了风向,至于会不会对李秀琴造成什么伤害,杨婵已经管不上了,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已是月底,下月初九成婚,两方都没有父母长辈,作为女子,杨婵忙得不可开交。 按理下月他们就快要成婚,是不能见面,更不能住在一个屋檐下。 不过杨婵说自己在瘟疫前就和赵远山拜了天地,现在就是补办个酒宴,这样一来,倒是不需要搬出去走过程。 现在想想,她竟然一次解决了好几个麻烦,杨婵都忍不住要夸自己聪明。 红色的被套枕套一类早前就已经绣好,就是嫁衣也绣了大半,至于别的绣品,婆家没有长辈,根本不需要准备,省了不少时间。 而她自己这边,已经有十亩田做嫁妆,再去做上几床被子就差不多了。 正好过些时候就要入冬,家中还没有棉被,趁着这次结婚直接做个七/八床,她的嫁妆好看,家里冬季也有了过冬棉被。 除开这些,就是菜,蔬菜长得没那么快,主要还是用干菜,梅菜豆腐,抄笋干,豆腐泡,豆芽,韭菜炒蛋,猪肉,狮子头,还有香菇木耳,再弄上一盆面食,凑足十个菜。 乡下不用请帖,都要赵远山上门去叫,来几个人也不知道,但是想也知道,叫到的人都会来,并且带上孩子。 不管如何,席面总要放肉,到时候吃上几块,也能攒点油水。 赵家村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都叫到,杨婵列了个单子,把有点关系的人都写上去,然后让赵远山选。 “刘大娘还有三婶四婶都要叫,不然背后说都能说死你。”杨婵见赵远山要划去这几人,忙阻止道。 这些人嘴碎,平日也有些纠葛,如果漏了她们,指不定背后怎么说你,不过一顿饭,也不差他们几人。 叹口气,“那就叫上吧,刘大爷还有三叔四叔人还是不错的。”赵远山实在不想同这些人相处,只是也没有办法。 最后除去必叫的三叔公、赵小花、刘叔刘婶等人,有七/八户的样子,都是新搬来赵家村的。 算了算,起码要摆六桌,两人商量了一下,打算预备八桌,总不能人来多了,连地方都没得坐。 菜单和礼单这些都是杨婵弄,像借东西这些自然就是赵远山来了。 乡下摆酒一向如此,桌子碗筷都是从别人家借的,每家筷子多少双都数过,而桌椅和碗,则都刻了名字,不怕弄混了。 问了好几家人,总算将这些东西凑齐,接下来就是去采买东西。 这次去镇上,杨婵干脆带上两个孩子。 “姐姐,咱们要去镇上?”杨平一听要去镇上,小脸都泛着光。 “恩。”瞧着平哥儿越来越活泼,杨婵心里也高兴,这孩子自从出了杨府之后,乖巧的不像话,有些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杨婵都怕他得了自闭症。 再次到了镇上,杨婵感叹必须买头牛,不然这么走,早晚走出萝卜腿来。 镇上渐渐恢复以往的热闹和繁荣,一些小贩陆续出来摆摊,其中就有杨婵之前找不到的糖葫芦,叫住卖糖葫芦的,买了两串,小草和杨平一人一串,把两个孩子乐的不行。 “谢谢姐姐(杨姐姐)”两小孩异口同声。 “慢点吃,别噎着。”杨婵笑笑,领着两个孩子随赵远山进了布店。 “呦!您二位需要点什么?”对于杨婵这种大客户,掌柜绝对不会忘记。 “劳烦给我们弹几床棉被。”杨婵看了下棉花,“上等棉花四条,中等四条,都要十斤重” 结了婚,她就和赵远山住一起,想到这杨婵还是有些羞涩,按理三床垫三床盖就够了,不过家中总要有一套新的,这样来个客人也能用,再者八床也好听些。 至于被套,家里当初买的布有不少,不过她打算再选几匹颜色鲜艳的锦布做被面,像是天蓝色的和绿色的,用来做被面,绣上一些花,很是漂亮。 零零碎碎一加,就是二十多两银子,杨婵将那张五十两银票递给掌柜,这本就是她的嫁妆,没道理花赵家的钱。 只是站在她身后的赵远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拽紧拳头,身为一个男子,还要媳妇花自己的嫁妆钱,绝对是一种失败,他没别的能力,只能好好念书,才能出人头地,让蝉儿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要是杨婵知道她花钱方式刺激了赵远山的斗志,并且立志进入官场,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出了布店,几人直奔粮油店,家中熬了一大罐猪油,但是杨婵不舍得全用猪油,得买上几斤菜油,还有一些调料,都得买上。 再有就是干菜,当初香菇木耳买的都不算多,置办酒席的话完全不够,还有豆子,当天可全靠豆制品撑场,必须多做几桌豆腐。 杨婵掐着指头算了算,又花了六七两银子,换算一下rmb,忍不住心疼一下,古代百姓苦的原因就是,赚钱机会少,工资低,消费高。 好在也没出了她的预算,再去订下当天要用的肉就好。 买了几斤这几日要吃的肉,杨婵挎着篮子打算回村里。 路过首饰店时,赵远山想要进去,被杨婵给拦住了,“现在家家都才建好房子,我成婚有十亩地做陪嫁,还有八床被子,何必再买首饰招人眼。”当初在杨府的时候,什么首饰没见过,像安溪镇上那种银打的首饰,她还真瞧不上眼。 “就算想给你买,如今也没银子,我娘留下几件首饰,我想让人给炸一炸,若是你不嫌弃,成婚那日可戴上。”赵远山从背后竹篓里取出一个首饰盒,其中有赵家老太太的,也有他娘和伯娘婶子们的首饰。 横了他一眼,“说的什么鬼话,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嫌弃。”抱着首饰盒同他一块进去。 这些首饰还是她清理出来的,所以很清楚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赵家确实算是有底蕴的农户,老太太有一套金头面,约莫有二十两重,其余金饰有三件,银饰五六件,而赵母的陪嫁也算不错,有一只金镯子,约三两重,再有金耳环一对,金戒指一只,银饰四件。 除开这些,赵远山的伯母婶子都留有一些首饰,各有一只二两重的金镯子,其余零碎金饰共三件,银饰六件。 杨婵想了想,将老太太的首饰挑出一根金簪子,一对银镯子,从赵母这取出金耳环、金戒指和所有银饰,又从伯母婶子的首饰中取出一对金镯子另外包好收起来。 “这些日后给小草做嫁妆,可以等她嫁人再炸。”一对金镯子,一对银镯子,还有一对金耳环,一根金簪子,一只金戒子并四件银饰,绝对算得上丰厚嫁妆。 就算作为赵家长女的赵小花,当初嫁人也不过一对金耳环和一对银镯子,就是这样,都是十里八村头一份。 像小草这样的嫁妆,镇上姑娘都未必有,如果赵老太赵母在世,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杨婵自己有银子有底气,才会将那么些首饰给她做嫁妆。 赵远山看了杨婵一眼,点头不语,小草是他妹妹,媳妇大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小草,则是真的震惊了,她已经八岁,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嫁妆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原本想着,往后出嫁能有姐姐一半风光就好,万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多东西。 杨婵摸摸她的头,“这些留着给你,不要同别人说,知道吗?”本来想说不要和赵小花说,但到底是她亲姐姐,杨婵只得吞回去换个说法。 小草看着另外包好的首饰,点点头,“我谁也不说。”别小看她的心思,不说之前那么多姐妹一起生活,练出一点心计,就是水患这几个月,她也能明白眼红和嫉妒这些字眼。 看了她一眼,又摸摸她的头,倒是不能将她当孩子看了。   ☆、第29章 琐事 首饰炸一下很快,而且他们也要在一旁看着,怕给人扣了去,就得等首饰炸好才能离开。 期间杨婵看了一下店内的首饰,果然如她所想,工艺都算不上好,饶是如此,她还是见到不少妇人姑娘进来逛,看着银饰金饰的目光很是炽热。 女人的爱美的天性果然是时间磨灭不了的,杨婵想着,让老师傅将赵老太剩下那四件银饰从新打造。 “可否给我纸笔?”那些样式太笨重,不是她喜欢的。 “自然。”老掌柜见杨婵想要自己想样式,求之不得,若是好看,他们店就能多一个款式。 杨婵没让他失望,画出的图样非常漂亮,其实就是现代常见的花朵造型,最简单的五瓣花,中间弄几个小圆球充作花蕊。 一对耳钉,两支双股发钗,四个银钿,说起钿,可能有不少人都不知道,其实就是女子头上装饰用的花,因着原来赵老太留下四件银饰足够,做了这些竟还有剩,杨婵便又让做了一对耳钉和一对对戒,是很简单的光板。 他们平日要干活,带上有花纹的容易脏,如果再弄朵花,没几天估计就被压扁了,所以不如光板来的好。 至于为什么不用金,乡下能带金的有几个,这要是敢带出去,定会被惦记上,且还会说家里有钱,这万一有人来借钱,是借还是不借。 故而那些金饰,杨婵没改动半分,等往后有实力了,再带不迟。 等了大半日,总算都给弄好,杨婵见了打出来的银饰,虽说没有现代卖的精致,却也算不错了,亮亮的,很是漂亮。 “多少银子?”杨婵很满意,一旁的赵远山也满意,他媳妇就是厉害。 “不用钱。”掌柜笑眯眯看着杨婵,热情说道:“不过这位小娘子可否将图纸转给小店,自然,初刚才的手工费,我额外再给您一两银子。” 杨婵笑笑,道:“这东西我拿着也无用,卖给你也无妨,不过,你不能再用这种花型。” 她没想着趁机加价,只是提了要求。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想到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当有人给你指了路,就感觉豁然开朗。 就好像现在,他们以前也会用花来打首饰,却没想到打成立体的,这下杨婵给指了路,一下子就有诸多想法,比如梅花,比如菊花,比如莲花,总之,掌柜的现在就波不急待的想要推出新式样。 “自然,您这样式绝不会有第二套。”掌柜听到她同意,立马让人取来银子,“这是一两银子,您收好。”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杨婵简单炒了两个菜,早上煮的饭还热乎着,直接吃就行。 这要是在现代或是杨府,都少有人这样吃剩饭,可是在赵家村,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干饭,有一荤一素两个菜,已经是富裕的表现。 杨平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小草就有深刻体会,没水患之前,赵家属于富农阶段,不过家里好几个人读书,人口也多,煮了饭也先紧着男丁,像她这样没干活的姑娘家,都是喝稀的多,哪有像现在这样顿顿干的,每日还都能见荤腥。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大不孝的想法,觉得这次水患来的好,才能遇到杨婵这个嫂子。 说到底小草还是孩子,谁对她好,心里就偏着对方。 吃过饭,小草抢过碗筷去刷洗,杨婵也没拦着。 不是杨婵懒或是虐待小姑子,先前她什么都没让小草做,不想这孩子暗地抹泪,怕自己不干活导致杨婵不要她,实在让杨婵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赵远山和她们各自谈了一下,告诉小草不会不要她,对杨婵则让她不必太客气,直接当自己妹妹使唤,这样才是一家人。 其实真不是杨婵把她当外人,就算是她自己妹妹,八岁的年纪,她也不会让她去干太多活。 也许这也是现代和古代的一个区别,她总是觉得八岁才是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怎么也得十五岁才算长大一些。 不过古代十六岁就嫁人,八岁确实不能当作孩子看待,总之后来杨婵将一些轻便的活交给小草做,她倒是乐意高兴的很。 当然,杨婵也不会让小草一个人做,和她一起收拾好厨房,就一块去了绣房。 赵家房子不算特别大,正屋有三间,赵老头和赵老太一间,一间做书房,一间偏外的一半做了厨房,一半做了仓库,像是锄头,扁担,柴火都放在这。 正屋左边有三间房,大房住走两大间,剩下一间隔成小间给了小草几个姐妹。 右边则有四间房,二房三房一人一间,赵远山有半间,余下的其余兄弟半间,最后那间当做粮仓。 不过因为赵家只剩下赵远山和小草,一下子空了出来,显得房子很大。 成婚后,她和赵远山就要搬去正屋,杨婵想了想,干脆将左边大房住过的那间收拾出来给杨平,中间那间半间给了杨平做书房,半间做了绣房,而小草还是在原来的房间。 不过杨婵让赵远山把中间的木板给拆了,隔成里外两间,里间给小草做卧室,外间给她弄了张书桌,又将他们兄弟用的小书柜搬过来,弄成一个小书房加小客厅的样子,窗户外给种了一些常见又好养的花。 如此一来,她有个小姐妹都没带到自己屋里去玩,等花开的时候,还能赏花。 刚改造出来的时候,小草小嘴都咧到耳根后,爱的不行。 说起来赵家也有读书人的陋习,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就是典型的小农思想,真正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绝对会教导女儿读书识字明理,这样才是大家典范。 既然成了小草的嫂子,成为她半个母亲,自然不会漏了这个,女孩子读点书,不论于哪方面都有好处。 腹有书香气自华,这句话半点不假,好比赵远山,一个读过书的杨婵和一个没读过书的杨婵,他绝对选读过书的,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能读书识字,对小草来说就和做梦一样,这样的日子,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能做的也就是努力完成嫂嫂布置的作业。 “络子这样打对吗?”小草将打了一半的络子递到杨婵眼前,问道。 “不错,比昨天又进步了。”打络子是绣花的基础,小草之前也学过,只是不如杨婵来的精细。 小草高兴的收回继续打着,这些络子打好后,会被杨婵拿去镇上卖了,两文钱一个,她自己赚的银钱都自己收着,当做私房钱。 他们这一家子,小草一个女孩子,杨平才五岁,她和赵远山都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还真不知道做些什么赚钱。 如今家里流水般往外花钱,却没半点进项,杨婵就绣些小东西拿去卖了,贴补家用。 至于小草打的络子,她一天也就打个一两个,几文钱就让她自己收着。 “嫂嫂好厉害,能读书识字,还懂这么多漂亮的络子和绣样,还有今天画的首饰,也好漂亮。”小草叽叽咋咋的说着。 伸出食指一戳小草脑门,“倒是爱美的。”从旁边柜子里取出首饰盒,取出一对耳钉和一对发钿,“过来戴上我瞧瞧。” 一对发钿就一元银币大小,加一起也就一两重,而耳钉就更轻了,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她这举动,着实让小草受宠若惊。 她没想到杨婵给了她这么多嫁妆,还会给她首饰。 “不过几朵小花,瞧你那点出息。”见着小草红着眼眶,泪眼汪汪的模样,杨婵笑骂一句。 书房中,赵远山带着杨平看书,时不时给他讲解书中知识。 “赵哥哥说的同爹爹不一样。”和杨婵一样,杨平其实也有些依赖赵远山,觉得呆在他身边就有安全感。 “哦?平哥儿的爹爹怎么说的?”赵远山眯了下眼,他还是头次听他们姐弟提起爹这个词。 “我……我忘了。”刚说完爹爹,杨平就有些后悔,姐姐千交代万交代不能说爹娘的事,他因为依赖赵远山,不小心说出口。 赵远山浅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等下回去学堂,可以问问先生是怎么解答的。” 既然说了不追问,自然就不会追问,等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就会知道。   ☆、第30章 婚事 唯一的弟弟要成婚,赵小花哪会不来帮忙。 这不,葬礼七日过去,她便脱了孝服带着两个已经大好的孩子过来。 她过来,有个人陪着说话,其实杨婵也挺开心,只是…… “弟妹这发钗还真漂亮,是哪买的?”赵小花一进门就见到杨婵头上的发钗还有一朵发钿,笑问道。 “前儿拿了老镯子去打的,就在镇上的银楼,姐姐过去一问便知。”杨婵笑笑,继续绣着被套。 赵小花面部微僵,她会这么问,就是因为见了小草头上的两支发钿,她想着杨婵既然能给小草两支,那应该也给她家丫头一支才是。 “原来是老银新打,下回我过去瞧瞧。”侧头又道:“小草是个有福的,遇到弟妹这么好的嫂子,头上的发钿少说有一两重吧。” 杨婵皱眉,扫了她一眼,道:“这花立起来,瞧着大,其实也就那么点。” 赵小花点头,抬手就拔了小草头上的发钿捏在手中,“还真漂亮,我家丫头长这么大,还除了红头绳,还没半件发饰呢!” “那大姐就给她打一件去,日后还能留着给丫头做嫁妆。”一把夺回赵小花要往丫头头上插的发钿,因为用力,上面一瓣花有些歪了,杨婵皱眉,“丫头还有你这个娘帮着,小草只远山一个哥哥,我这做嫂子的,便偏疼她些。”将花瓣小心掰正,插回小草的头上。 赵小花面容又是一僵,知道杨婵生气了,连忙笑着转移话题,只是她不知道,她方才的话小草也都听进心里,低着头,拽着手中绣了大半的帕子,默不作声。 人心生来就偏,再好的姐妹,对上自己的孩子,估计都会有偏颇,不难理解。 只是扒拉着姐妹的东西给自己孩子,杨婵就觉得赵小花做的过了。 这要是爹娘都在还好说,小草都没了爹娘,只跟着哥哥过活,万一,她说万一,赵远山娶了个刻薄的媳妇,小草比之石头和丫头都要可怜,要是再狠心些的,卖了都不是不可能。 做姐姐的,到想着妹妹那点子东西,也真是让人心寒,到底是赵远山的姐姐,杨婵随着她转移话题。 不过三两句,又说到粮食上,赵小花也不知怎么想的,先前他们说要送粮食过去,她不要,现在又想着要粮食。 之前是觉得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怕饿着,才想着送去,如今都知道她家有余粮,怎的还开起口来。 “弟妹不知,原先以为好的粮食翻出来晒,才发现不少都已经坏了不能吃,所以……”赵小花不好意思道。 杨婵真的无语了,她是不是忘了,还是赵远山过去帮忙搬出去晒的,好不好他会不知道? “远山说大姐家的粮食比我家都好,怎的就坏了。”既然她不要脸,杨婵干脆也不给脸。 果然,赵小花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之后有些不好。” “娘不是拿去卖了吗?”一旁舔着糖果的石头突然抬头问道。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说着抬手就想打过去,被杨婵给拉住。 “他才被砸过头,你想他又去医馆?”小孩子的话才最真,所以杨婵完全相信石头的话。 赵大姐可真有意思,这头卖了粮,这边想从她家拿,杨婵面色不好,不想再和她谈下去,心里将无名之火压下,语气缓和的道:“家中其实也没多少事,姐姐自家应该很忙吧,无需过来帮我。”知趣的就赶紧回去,别在这拉仇恨了。 “不忙,不忙,我就远山一个弟弟,他快要成婚,我这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帮忙。”赵小花一开口就将杨婵到嘴边的话给噎回去。 午饭的时候,赵小花抢着做饭,杨婵没法,只得在一旁帮忙,只是放米的时候两人便起了争执,她只放一小碗米,他们一家四口,加上赵小花带来的孩子一个七口人,三碗米都嫌少,结果她竟然只放一碗,能吃饱? “姐姐既然家来,哪有烧这么些的道理。”杨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赵小花完全不听她的。 “我又不是什么客人,你年纪小,没当过家不知道,这吃饭就得省,不然吃了这顿没下顿,到时饿肚子可就难受了。”赵小花洗一遍米,就舍不得再洗。 其实她这话也没错,杨婵也不是不会精打细算,只是她认为该吃的还是要吃,该花的也还是要花。 家中有粮,何必将自己饿的半死不活,人这一生,无非吃穿睡,其中又吃和睡最重要,没了哪样都不能活。 所以在力所能及下,她都让家中人吃好吃饱,睡觉用的被套床单也都用的棉布,这才能睡得舒坦。 其实算回来也相差不多,她买的棉布和棉花,可以用四五年,往后还能做垫被,再用上四五年,花这些银子睡这么久好觉,怎么都不亏。 米饭是拦不住了,一小碗米,只能熬成稀粥,好在早上煮的饭还剩下一点,一会倒进去能稠些。 可是炒菜的时候,两人又出现分歧,这么些人,赵小花竟然就打算做一个菜,家中后院新长出来的青菜。 很好,青菜有营养,问题赵小花只切了两颗拳头大的青菜,只放一小勺油,盐却放了一大勺,别的半点不放,这样的菜真的能吃。 饭桌上,赵小花和她两个孩子吃的很香,杨婵夹了根青菜,差点吐出来,青菜炒的有些焦气,略带苦涩,这些都还好,最重要是很咸。 赶紧喝几口粥,总算压下嘴里的苦味,还有咸味,抬头扫了眼赵远山他们,果然也是皱着眉在喝白粥。 由俭入奢易,由奢到俭却难,这话一点不假,被杨婵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多月,几人一时还真适应不了这么捡漏的吃食。 “怎么不吃?”赵小花夹了根青菜,她特地多放了油,盐也比以往多些,比平日都好吃。 石头和丫头也呼噜噜吃着,吃一点青菜,喝一口粥,两根青菜就能喝下一碗粥,杨婵见了,心里感叹,果然省菜。 杨婵简单喝了点粥就放下碗筷,杨平和小草亦然,倒是赵远山快速吃了两碗。 “大姐,你家事也不少,弟弟这边事都办的差不多,无需麻烦你。”赵远山已经知道绣房的事,当然不是杨婵说的,而是小草,这点小心计小草还是有。 赵小花放下筷子,满脸不快,“怎么?不就是带了两个孩子来,能吃你多少东西,想我走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见她这样,杨婵忙带着小草还有杨平离开,这都什么事。 “你别走,是不是你在远山面前挑拨离间?我作为大姑子,别说带着孩子回来吃几顿饭,就是住上一段时间都没人说什么。”赵小花指着杨婵,不让走。 “够了,大姐,我和蝉儿都没这个意思,蝉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之前两个外甥受伤,还是她拿的娘家钱才能救回来,你现在说的什么话?”赵远山生气道。 一听赵远山说这话,杨婵就觉得不好,果然赵小花彻底爆发,砰地一声扔了碗筷,骂道:“我道为什么瞧我不顺眼,打量是怕我还不起你银子是吧?你放心,我赵小花虽然死了男人,是个寡妇,但是欠你的钱我一分不会少的还你。” 杨婵揉了下额头,这都什么跟什么。扫了赵远山一眼,拉着两个孩子就走。 她现在不想说什么,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觉得一个人好时,就会不断美化他,当觉得一个人不好时,就会不断的怀疑他,恶化他。 赵小花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疑人偷斧。 她从赵远山带回杨婵起,心里就想着往后娘家不能常来了,大姑子和弟媳从来不对付,她自己和小姑子就如此,她娘家又没了爹娘,弟弟娶了媳妇,哪还能想到她。 这点怀疑在杨婵借了药钱好很多,但是之后鸡蛋事情,还有还的那十两银子事情,又让她生了不少想法。 加之今天过来,瞧见杨婵带着银饰,就猜测是赵远山将娘的首饰给了她,还有小草这个一直依赖着她的妹妹竟然也更贴近杨婵,头上还带着银钿,就更肯定杨婵在用赵家东西收买小姑子,偏还落了她这个大姑子。 最后就是杨婵说的让她回去的话,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偏烧好饭小草和杨平嫌弃就算了,赵远山还说了让她别帮忙的话,这桩桩件件下来一合计,可不是哪哪都不对了。 人一旦失去理智,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当然,事后可能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完全想不到那些,只图痛快。 赵小花现在就很痛快,终于将心理憋着的话说出来,但是就在下一刻,心里涌现出无限的后悔。 就像她自己说,她没了男人,一个寡妇带着两个不知事的孩子,婆家小叔子靠不上,娘家小草还小,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赵远山。 一时间,赵小花有些不知所措,她刚才的话好像有些重了,可是她心里又觉得自己没错,这还没成婚呢!就已经这样,等成婚后更不将她放在眼里,要是娘还在,对,就是因为娘不在了,才会让杨婵这么嚣张。 “姐姐先回去吧。”赵远山叹口气。 赵小花僵了僵身子,临到出门之际,说道:“银子我会想法子还给弟妹的。” 赵远山皱眉,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大姐怎么还不明白。 杨婵放下绣篓子,“大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只是不太喜欢赵小花太计较和太拿大,并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这事说来我也有错,该同大姐好好相处才是。”杨婵抿唇,赵小花确实有不少小缺点不为她所喜,不过到底是赵远山的亲姐,不该将心里想法流露到表面。 “不怪你,大姐以前不是这样的。”赵远山叹气,“以往大姐很是温柔和善,会这么要强,怕是因为这次水患。”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没个男人在身边,不强势计较一些,怎么能活的下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说半句,就是委屈了杨婵。 杨婵笑了一下,“我都知道。”这么年轻就没了丈夫,确实会变很多。 但是,这不能成为她退让的理由。 知道杨婵在想什么,赵远山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杨婵带着幼弟跟他回到家乡,没有半个亲人,能依靠的只有他,他又怎舍得让她被人欺负,哪怕这人是他姐姐也不行。 …… 两人快要成婚,大事都已经妥当,就是不少小细节需要忙活,不过这些都交给赵远山,杨婵只管绣她的被套。 因着被套买的都是印花,故而无需再绣花,没几天,八床被子杨婵就已经弄好。 盖的四床用的是锦布,一床银红色,一床宝蓝色,一床绿色还有一床天青色,至于垫的四床,全部都是暗色,这样耐脏。 将被子叠好,杨婵又去看了眼新买的床,说到这床,还是赵远山私下去买,她到昨儿才知道。 本来她想就用老床睡睡就算了,不过赵远山觉得新房都已经重新装过,不差一张新床,至于别的就用老的算了。 杨婵心下其实很开心赵远山能够这么体贴仔细,只是嘴上埋怨了几句,估计这就是女人吧。 “成婚当日得请个烧饭手艺好的人才行。”杨婵看了下单子,大半已经完成,只烧饭缺了个大厨。 “放心,我早请好了。”赵远山长得挺拔硬朗,其实有南方人的细心。 很多事情杨婵想到的,他早已经做好,这样可靠的男人,杨婵都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请的谁?”杨婵好奇,他们连赵家村的人都没认全,知道谁做的饭好吃。 “你也认识,就是刘婶。”赵远山笑笑,水患那会连口水都没得喝,自然不会想到厨艺上,“刘叔刘婶在他们村都是手艺人,刘叔造房子好,刘婶则饭做的好,哪家有喜事都会请她去帮忙掌厨。” 杨婵一听,笑道:“那是最好。” 大厨敲定了,又完成一大项,别的琐碎的诸如碗筷凳子桌子,赵远山说了只多不少,万一不够可以去村里的人家里借,相信都不会小气。 十月初九,阳光明媚,微风轻轻吹来,抚过大地,带来一股淡淡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杨婵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眉,按理化妆要全福之人,就是父母公婆丈夫全在世,且子女双全之妇人。 可惜,一场水荒,这样的人十里八村都没有一个。 退而求其次,选了辈分高的,便是赵远山的师娘,也是如今安溪镇的镇长夫人。 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能请她来帮忙,比请了全福还要好。 “这嫁衣可真漂亮。”师娘摸了下杨婵身上的喜服,上面的花纹活灵活现,瞧着杨婵俊俏的模样,远山这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谢谢师娘。”杨婵浅笑一下,头上用两支五瓣花银钗固定头发,中间三朵小花,其中一朵还是从小草那取回的,等用完就还给她。 一对精致小巧的耳钉,还有一枚光板戒指,这些东西放在这乡下,已经算的上奢侈。 原本赵远山还想要她用金头面,她可不同意,太招人眼了,原来她连这些都不想用呢,最后还是想着头次结婚才用的。 盖上盖头,杨婵只觉眼前一片大红色,随着师娘缓步出去。 她没有娘家,也没有故意去别家待嫁,而是直接从左边房间去了正屋,就在赵家,没有娘家风水被新娘子带走一说,就没让人背,也没放什么火盆去邪,不过鞭炮还是要放的。 踩着满地的红色鞭炮碎片,杨婵略带紧张跟着师娘进了正堂,此时,赵远山站在门口等着,一见杨婵进门,立马过去牵住她嫩白的小手。 嫁妆随着她一块进门,是柱子和二婶家的两个儿子帮忙抬进去。 虽说没有绕着村里转一圈,但是在场的宾客见了,自然会传出去。 八床上等棉被,光看料子就不得了,还有那几块土,一块土代表一亩地,整整十亩地,绝对是乡下最大的嫁妆。 在坐不少人知道当初赵小花给儿子看病花了不少银子,都是借的赵远山的新媳妇的,所以她能有这些嫁妆,没有一个人怀疑。 只是心里羡慕赵远山,能娶到一个漂亮还嫁妆这么丰厚的媳妇。 杨婵跟着赵远山上前,嫁妆却被几个小子抬到婚房,等杨婵一会处理。 高堂之上坐着的是三叔公,主持婚礼的则是赵远山的先生,也是镇长。 能请来他老人家主持婚礼,也是一种震慑,往后赵家村想要找赵远山家麻烦,还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也是赵远山想要请自己先生的原因之一,毕竟作为唯二的原赵家村人,被后来的人合起伙欺负怎么办。 “一拜天地……”老师洪亮的声音响起,赵远山牵着杨婵的手,和她一起拜天地。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句话落,正堂内所有人发出起哄声,还有不少年轻的小子随着他们进洞房,说是要看新娘子。 这其实也就是为了热闹,乡下人家,谁没见过谁。不过杨婵很少出门,不少人还真没见过她,想看看她长什么样的还真不少。 随着赵远山掀开盖头,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 经过一个来月的调养,杨婵依旧恢复早前的模样,再有今日精心打扮,本就漂亮的模样更是出挑。 其实杨婵依旧故意将肤色画暗,就怕太出挑引起麻烦,饶是如此,她这模样在这乡下也是十里八村一枝花。 赵远山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随即就将那些人赶出去,老婆太漂亮也是一件有压力的事。 “饿了吧,要不吃点东西。”赵远山知道杨婵没吃早饭,因着要等吉时出门,这会都已经过了中午,肯定饿的不行。 “没事。”杨婵浅笑道。 饶是杨婵觉得自己懂得不少,到了这时候,还是有些羞怯。 “我让小草给你端碗面来,我先出去招呼客人。”赵远山也有些木木的,手脚都开始同步,看的杨婵一乐,放松不少。 现在外边招呼的是三叔公和老师师娘,至于赵小花,则在厨房帮忙,满面笑容,像是之前所有事都没发生过。 桌上十大碗色香味俱全的菜,一大锅稠稠的白粥任你舀,还有掺了白面的大馒头放那任你吃,被请的人全都放开肚皮。 这算是他们回到家乡后,吃的最饱,最好的一顿饭。 当然,大多数人都偷着在红包里多加了点钱,好比二婶,她们一家就是五口人,占了半张桌子,本来包二十文不算少,只是这会看看桌上的菜,还有丈夫和孩子们吃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又加了十文。 杨婵不知道这些,按照赵远山的意思,他们直接蒸几锅饭,再用白面馒头,只是叫她给拦住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粮食不成,无论如何,低调才是王道。 杨婵卸了妆,头上只留一根银钗,再换上一身常服,这才开始吃面。 “嫂子你今儿真美。”小草盯着杨婵,甜甜的叫道。 拉过她坐到自己身边,“咱们小草以后也会这么美。”再看看桌边上的杨平,杨婵也拉过他,“姐姐成婚,平哥儿不高兴吗?” “高兴。”杨平看着和以前一样漂亮了的姐姐,心里却并不高兴。 如果爹爹和娘亲还在,姐姐怎么可能就这么成婚,没有媒人,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花轿,这些他曾在别的姐姐婚礼上见到过的,他姐姐都没有。 “姐姐很幸福。”拍拍平哥儿的头,到底是孩子,想什么都放在脸上。 之前没注意到他的想法,只是因为杨婵没去注意罢了,现在生活安定下来,杨婵重视起他的教育,就发现许多问题,杨平并不是如她想的那般,随着时间过去就能将以往的事情忘记,相反,他很聪明,记事早,所以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并且记在心中。 这一发现吓得杨婵不行,好在这孩子听话,往后慢慢教导就是。 “姐姐……”杨平显然有些不明白杨婵的意思。 “小草,帮我把碗拿去厨房好吗?”杨婵笑着支开小草,这才继续道:“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订了亲,平哥儿可知?” 杨平点头,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他原来的姐夫是皇子,以后是王爷,是天下除皇上最大的人,所以他才更加觉得姐姐受委屈。 “如果,我是说如果,姐姐嫁给那人,我都要听他的话,每天都要很小心的讨好他,要守许许多多的规矩,最重要的是,他不会经常和姐姐在一起,会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就像爹爹的姨娘一样,每日都过的不开心,你觉得是嫁给他好,还是嫁给只对姐姐好的赵哥哥好?”杨婵尽量将一些话用杨平能理解的方式来说。 “当然是每日开心好。”大家子弟,生来就会在无形中教导礼仪规矩,等到三岁之后更是要开始学习。 杨平就算是家中老幺,也免不了学这些,以前就好比吃饭一样,最是平常的事情,但是在这乡下呆过一段时间,杨平真的觉得现在才是快乐自在。 尤其姨娘,小杨平皱起眉,就算他不是很懂,但是他也知道那些人会惹娘亲生气,会和娘亲抢爹,生的孩子也会抢爹,万一要是儿子,还会和他还有哥哥抢好吃的好玩的。 “恩,所以姐姐能嫁给你姐夫,很开心,很幸福。”杨婵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浅笑道。 “我知道了,姐夫对平哥儿也很好。”杨平对赵远山这个人不讨厌,相反很喜欢,只是觉得婚礼委屈姐姐罢了。 “姐姐一点都不委屈,有时候,平淡才是福,那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平哥儿要是觉得姐姐委屈了,那就快快长大,日后有了出息,给姐姐补回来就是。”杨婵浅笑着说道。 杨平用力的点头,“我日后一定给姐姐补回来。”小脸严肃的绷着,却说不出的可爱。 屋内姐弟温馨,屋外却实在算不上好。 今日是赵家大喜之日,不会有什么人触霉头,今儿要是闹事,那可就是结仇了。 有些事却不是人能想到的,好比李秀琴,她原本是上月月底成婚,可惜因为没有吉日而拖到这月初九,也就是同杨婵同一天成婚。 正常情况下,她现在应该在陈家村的新郎官家才对,谁会想到进了洞房的新娘子会跑。 一身大红喜服,算不上精致,却因为皮肤白嫩,显得特别漂亮娇媚。 因着奔跑,头发已经有些撒乱,额头冒着点点汗珠,一双清澈大眼透着些许惊慌,这要是被哪个纨绔子弟瞧见,估计得抢回家好好疼爱才是。 但是此时,赵家宾客和主人公全都一脸震惊。 本该在陈家村的新娘子出现在赵家门前,如何不让人震惊,尤其来人还和赵远山订过婚,宾客们震惊过后,满脸的疑惑,还有一部分则透出八卦的兴奋。 赵远山皱眉,正想过去之际,就见大姐已经先他一步,“你来这做什么?要是喝喜酒,也该换身衣服。” “大姐,我是来……” 不等李秀琴说完,赵小花立马打断她,“停,谁是你大姐,李姑娘,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好像你今儿也是大喜之日吧?赶紧回去。” 说到成婚,李秀琴的心感觉纠在一起,上回三叔公找了爷爷之后,她就被关在家中,就算绝食也没用。 唯一能帮她的弟弟被爷爷给送到镇上读书,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慢慢想法子。 订婚之后,知道是吴二家的,和她年龄相当的有吴家老三,她便认命了,可是今天掀开盖头,她真的快要晕过去。 定亲根本就不是她一直以为那个在镇上读书的吴家老三,而是一脸凶悍的吴家老大。 知道大伯娘不可能给她找好人家,但是吴家老大是什么人,死过一任妻子的鳏夫,目不识丁,只靠打猎为生,这样的人如何配的上她。 “大姐。”李秀琴瞪大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而后死死盯着她身后的赵远山,“远山哥,我求求你,瞧在往日情分上,你救救我。” 这话不仅让赵家人面色难看,追上来的李家人和吴家人同意面色铁青,什么意思?新娘子有婚前不检点,大婚之日找情郎。 李老头面色阴沉的走上前,指着李秀琴,气的全身颤抖,“你……你这败坏家门的不孝女,还不快跟着我回吴家赔礼道歉。” “我才不要回去,不就是瞧我没了爹娘,爷爷竟是任由大伯娘作践我,将我嫁给一个双手沾满血腥又目不识丁的鳏夫,怎么对得起我在天之灵的爹娘。”李秀琴满脸委屈,哭的梨花带雨。 让听到动静赶出来的杨婵很是佩服,须知要哭成这样,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怎的出来了?”赵远山见着杨婵,一阵焦急。 冲他点下头,杨婵缓步来到院门,众人见到一身水红的杨婵,窃窃私语。 都知道赵远山今儿也成婚,没想到娶得新娘子这般漂亮。 “这位姑娘说要我相公看在情分上救救她,我便出来瞧瞧,只不知是何情分?又出了何大事,需在我们大喜之日来求救?”杨婵声音清脆,语气温婉,却又带着一丝威严,压得院中之人全都停了声音望向她。 “娘子。”当着这么多外人,不好叫闺名,索性如今拜过天地,可以光明正大的称她为娘子。 杨婵扫了他一眼,望向李秀琴,目露庄严,放开全身气势压向她,“我且问这位姑娘一句,你同我相公有何往日情分?” “我……我同他订过婚。”李秀琴何曾见过这气势,一下被吓住了。 “我相公确实订过婚,不过早已经退婚,从此嫁娶各不相干,何况他从没与你见过面,何来往日情分?”杨婵看着李秀琴,也不知这女的是天真还是傻。 古代男尊女卑,尤其这乡下风气更重,已经嫁人拜了天地,还跑到前未婚夫这来求救,她是疯了不成,难道还以为赵远山会放着新娶妻子不要而选择她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吴家完全有理由休了她,如此,她一个没了爹娘,靠着大伯大伯娘吃饭的女子要如何在娘家过活,如果吴家人要她,那更是要命,她丈夫心里定会有疙瘩,还能好好待她? 目光转到新郎官身上,比远山身材魁梧,五官也更粗犷些,有点像胡君扮演的乔峰,恩,按照现在的审美观,确实不好看。 目光扫了眼赵远山,发现远山要比他更帅一些,还有因为他读过书,所以身上带着书香之气,好吧,杨婵承认她也更喜欢赵远山一些。 当然不是说吴老大不好,只是她不太爱这么霸气的人而已。 对面的吴老大也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惊艳,而后过去一把抓住李秀琴,“抱歉,我家娘子昨晚没休息好,有些说胡话,我这便带她走。” “我没有乱说,我不……”还没说完,就被吴老大砍了下后颈,晕了过去。 杨婵瞪圆眼,感觉自己的脖子也有点发疼,看吧!她就说这男人霸气,绝对不是她能压住的,还是赵远山比较好。 瞧着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的杨婵,哪还有先前的气势,赵远山眼底带着一抹笑意,而后冲吴老大点点头,“且管好你家娘子,莫要再说胡话。”话落,便拉着杨婵进去。 “今儿真是对不住了,明日定当登门赔礼。”李老头颤巍巍的道。 心里如滚油般,李家名声算是彻底让那不孝女给毁了,早知道还不如由着老大家送去给田员外做妾。 “哼!还望你管好你孙女,败坏她自己名声无所谓,别连累我家远山,当初李秀才说什么男女有别,所以远山从未见过你家孙女,后来因为远山没中秀才,你家来退亲,李家落井下石,害的远山爹娘气的大病,我赵家和你李家不结仇就算不错了,哪来的往日情分?此事赵李两村人全都知道,别以为我赵家村的老人没了,就能毁远山的清白,我赵老三还活着呢!”三叔公指着李老头骂,吐字清晰,让所有宾客都能听清。 “赵老哥放心,我回去定当好好管教。”李老头被赵老三说的满面通红,一副快要吐血模样。 三叔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见他这副模样,便甩了袖子回屋,万一真在赵家门口吐血,岂不晦气。 李吴两家离开,婚宴继续,宾客们听了三叔公的话,倒是相信他老人家,故而皆说李秀琴的不是。 三婶:“真没想到,秀才老爷家竟出了这没脸没皮的姑娘。” 四婶:“我也是头次见到这样的姑娘,那吴老大也算好的,还会要他,要是换成我家男人,还不当场休了我。” 刘大娘:“你知道什么呀,瞧吴老大刚才那模样,回去不打死她才怪。” 众人一想,还真是,受了这么大辱,哪能轻易放过。 “只有我发现,刚才远山的新娘子那压人的气势吗?”二婶小声问道。 这话让同桌在聊八卦的人全都静下来,还真是,那气势压得她们都不敢说话。 “你们说,这杨氏以前是什么人?”很快的,一群妇女转移了话题。 她们说话声音虽轻,却还能听到一些,杨婵摇摇头,道:“去先回房。”作为新娘子,老在外头抛头露面总是不好。 “恩。”赵远山扫了那些人一眼,点头。 坐在大红床上,杨婵拧着眉,正想着如何解说自己以前的身份时,就听赵远山在外头大声说道:“诸位,今日发生这等事,实在对不住,远山在这给诸位长辈乡亲赔礼了。”言罢,一杯酒到底。 “至于我家娘子,乃是富阳人,父母长辈都同我一样,死在这次水患,如今她孤身带着幼弟嫁到赵家村,若是有什么不懂或是做错了,还望诸位长辈多担待。”赵远山身穿喜服,长揖到地。 “她出生书香门第,岳父还有外祖皆是举人,从小便开始跟着岳母读书写字,学习女红厨艺,性子最是温婉晓理,各位伯娘婶子若是闲了,都可找她说话,或是描个花样子,她断不会拒绝。”说到这,赵远山叹口气,“至于李家姑娘,往事早已过去,还望诸位别再指责于她,如今我和她都已各自嫁娶,日后如何,且待来日。” 杨婵震惊的盯着屋门,她怎么都没想到赵远山会这么说,外祖父亲皆是举人,是他自己这么想还是帮她胡诌? 无论如何,外边的宾客已经信了赵远山的话,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赵远山会不知道杨婵的具体来历。 听说杨婵父亲是举人,不少事情就能说通,比如她能读书识字还会画画,比如她举手投足的仪态,比如她方才那气势,比如她有那么多银子。 这样一来,话题立马又转了。 三婶:“怪道字写得那么漂亮,绣的花也活灵活现的。” 刘大娘:“可不是,要不是没了爹娘,还真不会便宜了远山小子。” 二婶:“远山这孩子也是不错,同杨婵倒是般配的很。”她扫了眼刘大娘,知道她的小心眼又犯了。 她家大丫和杨婵交好,这若是能跟她学个一星半点,往后去了夫家也能多点立身之本,二婶越想越美。 随着太阳西落,客人们也都吃饱喝足打算离开,因着没有了爹娘,红包便直接给了赵远山。 等人走完了,赵远山一时有些发傻,看了看有些乱的正堂和外院,竟是拿起扫把打算打扫。 “诶哟!你今儿可是新郎官,不去找新娘子竟在这扫地?”赵小花哭笑不得,推着傻弟弟进洞房,“外边的事都不需你管,归我了,赶紧进去吧。” “你……”两人同时开口。 “你说……”又是异口同声。 随即,两人均红着脸低下头。 到底男子脸皮更厚一些,走近杨婵身边,牵起她的手,“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哪里人,我只知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31章 新婚 今夜,杨婵和赵远山结下携手一生的誓约,各自剪下一缕青丝绑在一起放入荷包中,成为真正的结发夫妻。 烛光下,杨婵显得分外柔媚,赵远山仿佛要沉溺在她那略带羞涩的眼中。 “蝉儿。”呼吸加重,深吸一口气,放下帐幔,轻轻褪去她的衣裳。 翌日一早,杨婵率先睁开双眼,动了下身子,顿时传来一阵酸涩感,不由想起昨晚种种,红霞满面。 “醒了。”赵远山浅笑着问了一句,然后搂住杨婵,“还早的很,再睡会吧!” 家中没有父母长辈,不需要新媳妇早起做一家子的饭来彰显她的手艺,同样的,也不需要请安,某种程度上来说,杨婵都已经为赵家长辈送过终,是真真正正的赵家儿媳。 杨婵让赵远山撩起帐幔,感觉只一点点微亮,缩回被窝里继续睡觉。 只是今天,她躺在赵远山怀里,既有羞怯又有些别扭,怎么都睡不着,只得闭着眼装睡。 要是没发现怀中人在装睡,赵远山就是傻子,谁睡觉身子这么僵硬,眼珠子还在乱转,知道她是害羞,他放过她这一回。 熬了没多久,杨婵实在受不了,推着赵远山让他先起身,自己则缩在被子下,她可什么都没穿呢,多尴尬。 赵远山笑着摇摇头,昨晚她身上哪里他没见过,这会竟害羞成这样。 红着脸走出屋门,就见小草和杨平都已经坐在饭桌上等着她。 “怎么起的这么早?”杨平自从到了赵家村后,都是他自己起床穿衣,不过杨婵觉得小孩子无需起的太早,都让他睡到七点后起来。 看看时间,现在才五点多,平日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小草姐姐说,要见新媳妇。”杨平眼睛闪亮亮,经过一晚(就是睡前)的思想斗争,他觉得姐姐确实现在过得更自在更好,开始真正接受赵远山这个姐夫。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知道什么新媳妇?”杨婵羞恼的横了赵远山一眼,也不帮着说说。 到底还是害羞,杨婵扭身钻进厨房烧早饭,就见锅里已经煮着饭,过会就能捞,便打算看看菜。 昨儿剩下的菜不少,都被赵小花和刘婶一样样放在一起,杨婵看了下,大早上吃这些菜味太重,只取出一个咸菜,再炒个鸡蛋就够了。 只是这些菜也不能浪费了,这时候天气还有些热,放不了几天,扫了眼墙角几筐子碗,一会要还回去,干脆每人送一碗菜过去,既实在又还了人情。 越想越觉着这法子好,趁着吃早饭之际,就和赵远山说了。 “倒是可以。”赵远山想想,当初他家做喜事,奶奶和伯娘也是这样,不过他们送的都是自己娘家。 杨婵点点头,选了好的一些给自己留下,其次将那些剩下的大块肉给留出来,这个多出来的本就不多,自己留了两碗,余下给赵小花两碗,刘婶一碗正正好。 至于别人,那些香菇木耳还有豆泡之类的东西,也算的上不错的菜肴。 每样夹一些过去,加上一两个豆腐肉丸子,不会难看。 借碗是赵远山出面,不过还回去的时候,杨婵跟着一块过去,一是还东西,二则是认人。 当初借了十几家的筷子碗凳子之类的东西,昨儿赵小花回去前,全都已经按着名字分类好,如今只需挨家挨户还回去就好。 最先自然是他们的左邻右舍,二婶家自不必说,杨婵经常过来玩,另一家则是一对小夫妻家,丈夫姓赵,单名一个德字,妻子只知姓方,不是附近的人,娘家具体哪里也不得而知。 去年刚成的婚,如今只剩男方一个老母亲,一家三口都算是和善人,话不多,更不八卦,干完活就回屋不出门。 先去的二婶家,敲门的时候,正巧碰见她开门打算出去。 “二婶这是打算下地?”杨婵见她扛着锄头,笑问道。 “秧刚插下去,得去瞧瞧水。”南方天气湿润,一年可种两季水稻,这时候种虽说晚了,不过聊胜于无,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杨婵点头,将借的碗筷桌椅还给二婶,又取出两碗装的满满的菜,“成,那我们就不打搅二婶了,昨儿剩下的菜,二婶可别嫌弃。” “说的哪话,这可是好东西。”二婶为人爽利,也不客套,直接收了。 人家忙着干活,赵远山二人也忙着还东西,说了两句就各自分开,左右是邻居,想要说话什么时候没空。 去到赵德家时,也正遇上他们出去,杨婵笑问道:“你这是也下地去?” 赵德家原本家境应该不错,衙门给换到这边的上等良田有三十五亩,是除赵远山最多田地的本村人。 “是啊!过去瞧瞧水。”赵德笑眯眯的说道。 跟在他身后的方氏冲杨婵笑了一下,显得很害羞的样子,随即低头不语。 她一向这模样,杨婵也习惯了,同样冲她笑一下,将东西还给他们,又送了东西就离开,只是转身之际,杨婵余光瞄到方氏手上有些异样,随即觉得自己眼花,不作多想。 接下来再去别家的时候,大多都已经下地干活,杨婵和赵远山只将借来的东西和菜放进院子里,只要那些人回来就会知道是他们来过。 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将东西都还完,杨婵敲着腿,她昨晚本就没休息好,今儿起的也早,这会真的累坏了。 “一会别去了。”赵远山帮她捏着腿,心疼道。 “好。”其实菜送的也差不多了,就剩下刘家村还剩下几户,那些都是一块水患过的熟人,赵远山一人过去也无妨。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赵家村到刘家村实在算不上远,他脚程快,午饭前就能赶回来。 事实同他想的不一样,别说午饭前,就是晚饭前,杨婵也不见他人影。 “怎的还没回来?”太阳渐渐西落,杨婵都不禁有些担心。 “要不咱们去刘家村接大哥去。”小草转了几下眼珠子,道。 别说,杨婵还真有些意动,不等她做出决定,就见赵远山沉着脸回来。 “这是怎么了?”杨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并未受伤,衣服也整齐,不像同人起过冲突的样子。 “进去说。”赵远山难看的面色在见到杨婵后,好了许多。   ☆、第32章 挖红薯 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水,赵远山才道:“吴老大新娶的媳妇跑了,正巧遇上我从刘家村回来,就拦着没让我走。” “吴老大?”杨婵一时还没反映过来。 赵远山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就是吴家村吴二的长子,都叫他吴老大,昨儿娶李秀才女儿的那位。” 昨天来闹场的那个?杨婵脑中只闪过傻缺两字,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会偷跑。 不过?“他们拦住你是几个意思?”杨婵不解,随即立马明白过来,脸色不比赵远山好看多少,“他们是认为人跟你跑了还是觉得你帮的忙?” 赵远山心下一颤,忙搂住杨婵,“怎么可能,不过问几句她会去哪的话,只是她长什么样我都没看仔细,哪里会知道她去哪。再说,他们昨儿都见过你,傻子都知道,我不会放着凤凰不要而选一只麻雀。” 杨婵被他说的噗呲笑出声,横了他一眼,“什么麻雀,多难听。”心里却好受不少。 李秀琴跑了,也不知那位吴老大会怎么样?总之,都不关他们什么事。 “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杨婵想着赵远山被吴家人给拦住,肯定不会给饭吃,正好她自己也没吃多少,陪着他再吃些。 “不必了,我在吴家用过饭。”赵远山拉住杨婵,让她坐下。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赵远山和吴老大之前就认识,说来赵远山还欠了他一个恩情。 那时他去县城考试,不想遇上小偷,正巧吴老大路过才将银子给追回来,不然他那次就要错过考试时间。 虽说那次也没中,到底还是欠了个恩情,往后赵远山遇上吴老大,都会说上几句话,久了就发现吴老大这人,面上凶狠实则内里温和,很讲义气,遇上什么事,说上一声就会帮忙。 今天拦住他的也是吴家一些亲戚,吴老大见了就让他离开,只是他自己想和他道歉。 这事肯定怪不到赵远山头上,只是李秀琴这作为,换做心胸狭隘之人定当会记恨他,他不想因此没了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显然,吴老大半点没有怪罪赵远山。 “吃过饭,那就好。”杨婵没有多追问,心里只觉得吴家人还算不错。 赵远山没说,吴老大身手了得,是连大虫都能降伏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连农活都没干过的弱女子跑了,肯定是他自己故意放她离开,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做,赵远山就不得而知了。 “小草和平哥儿呢?”刚才进门还看到,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许是进书房了吧。”自从杨婵让杨平教小草读书识字后,两人就时常黏在一起,好的跟一个人似得,这会肯定都在书房。 赵远山点头,取出一个布包,颇有些尴尬,道:“这是大姐让我带给你的十两银子。”至于赵小花让他带的类似不会欠杨婵钱,让她放心,加上次还的十两银子,欠她就剩两百八十两,让她记好帐之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本来就相处的不好,这要是再火上浇油,那两家就要断了往来,一边是姐姐,一边是妻子,赵远山最不愿她们出现矛盾。 就算他不说,杨婵也能猜到肯定没多少好话,不过给了她就收着,往后赵远山和杨平二人都要读书,花费大着呢。 新婚自然是蜜里调油,一些外事哪能损了他们的心情,这不才聊了几句,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开始暧昧起来。 古代也没别的什么消遣,尤其在这乡下,吃了晚饭说说话,夫妻两也就做做那事。 被赵远山一把抱进屋里,杨婵还是会羞怯,不过经过昨晚,她已经没那么紧张。 如此过去半月时间,杨婵每日都在赵远山怀里醒来,到现在竟习以为常,再没半点羞怯。 “再睡会吧!”赵远山搂紧杨婵,浅笑道。 他们的地大多租出去,下剩的两亩田,一亩种了水稻,一亩则种了菜,故而不需早早起来。 经过近两个月时间,青菜萝卜这些易长的素菜都已经可以食用,而别的菜已经错过了栽种季节,这时候也没什么大棚蔬菜,根本种不起来。 让杨婵惊讶的是,这里红薯和土豆玉米都有了,大约在两百年前,有个叫王蒙的人发现并且栽种出来,从此,百姓家家都有种这些作物。 这些作物不需要上等水田,旱地山地都能栽种,产量也高,还能填饱肚子,对于江浙这种山多田少的地方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农作物没有之一。 “二婶说,要去地里挖红薯,咱们不去吗?”赵家自然不会不种红薯,几十亩的山地,全都种了。 本身红薯七/八月份就能挖,只是因为水患,山上的地都被淹了,回到家乡那会都已经八月中旬,有不少人去山上挖了一下,发现红薯果然已经泡烂,不过也有不少重新发芽在长的小红薯。 左右这时候也种不了东西,所有人干脆放任不理,等到十月中下旬,再去瞧瞧。 运气不错,接下来的天气都挺好,地里的红薯重新长出许多藤,那下边可能会生一些小红薯,不管多少,能吃就成。 “不急。”赵远山摸了摸杨婵柔顺回来的头发,“咱们就就种了两亩地,没那么多活,有的是时间挖红薯。” 他不想杨婵太累,故而放缓步调,左右他们有时间,别人一天挖十担,他们就挖一担,若是伤了身子,反倒得不偿失。 杨婵横了他一眼,她是爱睡懒觉,不过全村的人都去挖红薯,就她在家躺着,还要不要脸面了。 推了推他,起身穿好衣服,是她特地做的蓝色粗布衣服,全家都有,专门做来干活用的,杨婵和小草头上还有一块头巾,既能扎头发,还能防灰尘和泥土。 才打开们,就见小草还有杨平也揉着眼睛出来,见他们同样一身蓝色衣裳,不禁笑起来。 这是他们昨晚说好的,穿上粗布衣裳一块上山帮赵远山干活。 这么多地,总不能让赵远山一人忙活,她和小草两人,可以帮忙择红薯,一人再背一些回来,就当蚂蚁搬家了。 赵远山扛着锄头和畚箕,杨婵和小草一人一个竹背篓,一把剪刀和一把小锄头。 他们上山的时候,别人早已经挖的热火朝天,虽说这时候的红薯个头不大又少,但是对于他们而言,那是能助他们过冬的救命粮食。 赵远山的家地都算不错,没有离家很远,或是很凌乱,大多都集中在一起,从下往上,呈梯形,两块五阶,这一片就是十块地,足有六七亩之多。 看着那绿汪汪的红薯藤,杨婵充满干劲,“瞧着还在长,要不要再长长?” 挖了几株,都只有一元硬币大小,虽说有十来厘米长,但是这东西肯定不管饱,尤其这种红薯,里面的茎很多,直接煮起来根本不能吃。还很塞牙。 “远山家的也来挖红薯?”二婶放下锄头,远远就冲杨婵喊。 “过来帮点小忙。”杨婵笑笑,远远望去,她的红薯也算不上好。 二婶边挖红薯边道:“是要帮忙,不然这么多地,远山肯定忙不过来,怎么样?收成不错吧?” “太小了,这些红薯估计全是茎,不好吃。”杨婵拧着眉,有些头大。 二婶闻言,哈哈笑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红薯煮起来吃肯定不行,得磨成粉或是晒成红薯丝。” 想到杨婵读书人出身,不知道这些很正常,二婶也不笑话她,只道:“过些天我要弄红薯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求之不得啊!杨婵双眼一亮,这地瓜其实不好久放,她也知道可以弄成红薯粉和红薯条,只是具体怎么做却不知道,现在二婶这么说,那是最好不过。 “那真是太谢谢二婶了。”杨婵高兴的道。 “谢什么,你不还教导我家大丫小芽读书识字。”说到这个,二婶很是兴奋,大丫年纪虽大了,却好学,不过半月功夫,已经认了不少字。 只要她能在出嫁前认全大部分常用字,往后她在婆家腰杆都要直些,她这做娘的也能放心不少,至于小芽,是个有造化的,能遇到杨婵这样的邻居,现在都已经会写好些字了。 杨婵笑笑,“是她们自个聪明好学,我哪有帮上什么忙。” 她还真没帮上什么忙,从读书到识字写字,都是杨平这小家伙教的。 这小家伙现在可神气了,每日一副小老师的模样,杨婵见他这样,乐的高兴,一来能帮助他温习功课,二来还能满足小孩子的表现欲,也能让他不怕人,最重要的是,有这些事做,杨平明显开朗许多。 二婶可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自家女儿如今能识不少字,往后说出去,她都有面子。 可惜她两个儿子年纪都大了,不然也跟着学一些,总是有好处的,不过儿子不行,她以后会有孙子,到时候一定找杨婵教他识字,说不定能和远山一样考个童生出来。 杨婵是不知道二婶的想法,不然一定会笑死,识几个字就能中童生的话,那赵远山就是状元。 说到读书识字,这月十六,朝廷贴出公文,今年因江南水患停了的科考,将在下月中旬重新考。 还是镇长特地打发人告诉赵远山,且让他好好读书,今年死了不少人,尤其那些文弱书生,大多没熬过去,故而赵远山只要发挥出平日水准,定能得到秀才名额。 秀才这功名虽说大用处没有,在乡下来说却有不少实惠,首先免了差役,兵役,在税收上也有一些优待,最重要的是,可以见官不拜,在这十里八村有一定特权。 像上回李秀琴这事,如果赵远山是秀才,不用别人说什么,只会说李秀琴不甘心,想要攀高枝之类的话,绝对没有赵远山半点污言。 也是因为如此,杨婵没打算让他做太多活,实在不行,山上的红薯可以叫人来挖,到时候分一成或是两成给别人就是,这要是错过这次中秀才的机会,可就难了。 赵远山想的其实和杨婵差不多,不过他不是因为自家读书,还是怕她太辛苦。 瞧着她白嫩的双手沾满泥土,就觉得刺眼。 其实杨婵已经也择过红薯,当然是前世,根本没有赵远山想的那么娇气,从早上过来一直到中午,赵远山挖了三行,她就择了三行。 除了手和腰有些酸,别的倒是没什么,相反,她这样一边干活一边和赵远山说说话,感觉特别充实。 站起身,抬手用手臂擦了下汗,杨婵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吃午饭吧?” 侧头望去,杨平早跑去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在地里玩,小草倒是乖乖巧巧的在那捡红薯。 “也好。”赵远山放好锄头,叫了杨平一声,边上就有水沟,洗了手,放好锄头,就担着畚箕回去。 杨婵和小草也一人背了一竹篓的红薯,当然小草是半框,跟在赵远山身后慢慢走着。 上山容易下山难,主要是不敢走太快,怕刹不住会冲下去,杨婵牵着杨平,抹了下汗,“远山你走慢些。” “走不动了,把竹篓放在路边就行,一会我回来取。”赵远山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不是,我瞧你走那么快,有些担心。”担了那么多东西,摔了可不是说着玩的。 赵远山笑起来,有点傻傻的样子,“没事。”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处处关心着。 “哟,你们也去挖红薯?”快到家时,就见三婶正担着空畚箕往山上走。 “是啊!三婶吃过没?”杨婵抖了抖背后的竹篓,调整一下位置,减轻肩膀传来的疼痛。 三婶一摆手,“山上活多,哪有时间吃饭,一会吃个饼子,喝点水就好。”说完,就和两人告别,冲冲离开。 看样子,确实非常忙。 杨婵摇摇头,她是做不到饿着肚子干活,也许是因为家中有余粮,也许是因为手里有银子,总之,目前她只想回去歇歇,吃饱饭再说。 “下午你们别去了,我一人就行。”回到家后,赵远山拉着杨婵进屋,硬是看了她的肩膀,有些红肿,有些地方还磨破了皮,看的他心疼的不行。 “哪那么娇贵,过些天就习惯了。”杨婵拉好衣服,红着脸道。 她也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娇嫩,不过背了一竹篓红薯,就会成这个样子,她还以为只会有些红呢! “不行。”赵远山严肃拒绝,说什么不同意杨婵再去。 僵持了一会,杨婵先开口,“不然咱们找人吧,地里的收成分给帮忙的人一成或是两成。” “好。”赵远山一口答应下来,杨婵做不了活,他下月就要去科考,实在没工夫挖红薯。 村里还是有不少人只有一两亩地的,早已经挖好,赵远山过去找他们帮忙,那些人全都求之不得,且只要一成,根本没人会开口要两成。 这样一来,赵远山便能在家安生读书,等待科考。 十一月十三,杨婵早早起来准备起早饭,今天赵远山就要进城考试,她别的帮不上,只得做一顿饭,让他吃饱去。 “这几天有点冷,我给你带了一套厚实的衣服,到时候换上,还有这些饼是给你带到路上吃的,再有就是这瓶人参丸,带进考场,实在累的不行,就含一粒。”杨婵整理着他的东西,边絮絮叨叨。 从后面环住杨婵,“我都晓得。”所以他定会中了秀才回来。 杨婵勾起嘴角,“你去吧,家里有我,放心便是。” 望着赵远山离去的身影,杨婵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他,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住进了她的心底。   ☆、第33章 科考 赵远山脚程快,午饭前就到了县城,怕赶不上去府城的车辆,啃了只杨婵做的肉饼,直接赶往驿站。 “这位兄台可是去赶考?”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拱手问道。 “不错。”赵远山回了个礼,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直裰,头戴方巾,一派书生打扮。 搭话的书生一瞧就带着些迂腐,如果赵远山不是这身打扮,估计不会理他。 这点赵远山一眼就能看出,于这样的书生他认识不少,全都相处不好,在他看来,读书是为学到更多本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并不认为读书人便高人一等。 “那正好,咱们可以同行。”书生浅笑道,他一身白色布衣,皮肤白嫩,尤其那双露出来的手,比之如今洗衣做饭了的杨婵还要细腻,一看便知从没干过家务。 但是赵远山不经意看到他袖子内侧的衣服很旧,还有缝补迹象,说明家境极一般,这次水患,新安受灾最重,大多富户都遭灾,眼前书生却同受灾前相差不多,再一看他家境,就可得出此人是否有担当。 “可以。”赵远山笑笑,这人还需再观察,是否可深交。 这时,又有两人匆匆赶来,这两人明显认识,看样子不是同村就是一个书院读书。 果然,介绍之时,这两人是一个书院的学生,这次相互一起去科考。 “上回去科考时,还有不少同窗,不想一场水患害死那么多人,那些贪官着实可恨。”最先和赵远山搭话的书生突然红着眼眶说道,随即颇为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见到两位联袂前来,便想起之前与我同行的同窗们,一时感慨。” “无妨,兄台乃性情之人,这场水患也要去我等不少同窗性命。”后来中一位穿蓝色长袍的男子摆手,“不知这位兄台贵姓?” 那书生抬手抚了下眼睛,“免贵姓章,单名一个平字,字子杰。” “章兄。”蓝衣书生抱了下拳,“在下周茂,字盛安。这位是在下同窗好友,王逸,字子勤。” 话落,几人目光来到赵远山处,所谓何事,不言而喻。 赵远山淡淡一笑,道:“在下姓赵,名远山,字子晋。”赵远山年满十六之时,镇长便为他取了字。 晋,进也,上进,志远之意,是对赵远山最好的期盼,可见镇长对他的喜爱。 “子晋兄。”周茂又是一礼。 这时候的男子之间,有字都会叫字,以显示亲近,而周茂方才叫章平章兄,而叫赵远山做子晋兄,破有些隐晦之意。 赵远山扫了周茂一眼,点头,“盛安兄。”他不知这人何意,直觉上来说,此人比章平值得深交。 章平并未从中听出什么,只叹气道:“这次科考难道就我们四人?” “不是,一些考生家中有马车,自不必在这驿站等候。”周茂看了章平一眼,笑道。 稍有几分交际能力之人,不需几回,就能看出章平的性子,周茂一看就是颇有城府之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故而才会称他章兄,不想同他深交。 而王逸,从到这起便没说过两句话,此时更拿出一本书在那翻看。 没一会,马车停到他们前面,四人谦让一会,便先后上了马车。 赵远山闭目养神,王逸还在看着书,周茂扫了几人一眼,也拿出一本书打算打发时间。 章平却不想这么安静着过去,沉吟少许,道:“听说这次朝廷会放宽科考难度,且名额也有所增加。” “哦?这我到没听过。”王逸只沉静在自己的书中,赵远山闭眼假装睡觉,不得已,周茂只得回答。 “我也是听一位同窗所说,此次水患,圣人抓了不少贪官污吏,朝廷一下少了官员,圣人定然想要这届考生来填补空缺。”章平一点没看出周茂不想参与这等话题中,径自往下说。 周茂暗了暗眸光,这人迂腐便也罢了,还妄自议论朝廷之事,揣测圣意,不做官还好,做了官早晚得出事。 不单是他这么想,一旁的王逸和赵远山都有同样想法,看来到了府城就要同这人拉开距离。 周茂此时颇为后悔,他父亲是新安县的富户,家中有四辆马车,王逸父亲是举人,家境也是不差,只是二人想着能否结交到一位不错的同乡考生,这才去了驿站,不想遇到这么个书生。 “我……”章平还想再说,被王逸出声打算。 “我等此去不过考秀才,商讨这些为时过早。”王逸头也不抬,声音清淡,直达中心。 果然,章平闭上嘴,再不开口说话。 周茂垂眸一笑,王逸永远如此,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能噎死人不偿命。 赵远山嘴角微微扬起,这个周茂和王逸都算是可交之人。 傍晚,几人终于到达府城,后日便要科考,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几人下了马车,刚准备辞别,就听章平说道:“几位兄台打算住哪?不如同往。” 周茂和王逸对视一眼,周茂道:“我姨妈就是府城中人,到了这不去她家,怕是会埋怨于我。” “我同周兄一道。”王逸低头看书,淡淡道。 “临行前,老师托我带一封信,我要先行送去。”赵远山怀中确实有镇长的一封信,不算骗人,只是不需要那么急。 章平颇为遗憾的样子,道:“如此,咱们只能考场上见了。”言罢,转身去找客栈。 赵远山同两人拱了下手,道:“在下便先行一步,考场见。” “考场见。”周茂和王逸同时拱手。 见赵远山远去,周茂才问,“平日不见理人,怎的今儿也会同人说话?” “我瞧他顺眼。”王逸扫了周茂一眼,转身离去。 周茂的姨妈确实在府城,并未骗章平,只是他不会过去住,毕竟他这年纪的男子,最不爱呆在长辈身边。 赵远山先前来考过两回,对府城熟悉的很,无需问路就找到了客栈,只是在进客栈之前,想起杨婵的交代,摸了摸怀中银票,转身去了大街上的聚贤楼。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见赵远山进门,赶紧招呼道。 “你这儿可还有房间?”赵远山扫了眼店内环境,确实比他之前住过的客栈要好上几倍不止。 “只剩下两间上等房。”这几日来赶考的书生不好,房屋很是吃香。 这也是今年出现水患,这要是往年,连这上房也早没了。 赵远山犹豫了一下,便定下一间上房,聚贤楼的上等房一晚便是二两银子,若是一日三餐再在这用,怎么都得五两银子,绝对是高消费。 按着他自己的想法,是绝对舍不得花这等银子的,只是来钱,杨婵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定要住好的酒楼,睡得好才能发挥的好,不要舍不得花银子,有舍才有得。 他怀中的银票是杨婵给的,本想将那剩下的二百两都给他,只是他只要了一百两。 赵远山心中有一本帐,这些银子,往后都是要补还给杨婵的,没有用妻子嫁妆的道理。 才拿了房牌,就听有人问道:“可还有房间?” 声音很是熟悉,回身一看,果然是今日同行过的周茂王逸二人。 “子晋兄?”周茂见到赵远山也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什么,笑道:“子晋兄也住在这聚贤楼?” “收信之人不在家,只得住客栈了。”赵远山点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 “我姨妈家中来了女客,我和子勤不好久留,便出来住客栈。”周茂笑笑,和赵远山交换了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而后转向小二,再次询问。 小二:“还有最后一间上等房,客官可要入住?” 周茂侧头忘了王逸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便点头做主定下来,交了银子,三人同去楼上房间。 路过之时,便听有人道:“听说靖国公要帮杨家翻案。” 乙:“我也听说了,我还知道他会翻案是因为杨家还留有一子,乃是靖国公的嫡亲外孙。” 丙:“怪道要帮忙翻案,听说靖国公的外孙自小聪慧,七岁拜云渊大师为师,十二岁便成为举人,要不是云渊大师怕有伤仲永,不定当年就出了十二岁的进士。” 甲:“这你们就不知了吧,听说杨国公的嫡长孙女同当今三王爷订过婚约,三王爷兴许就是下任皇上,靖国公这才帮忙翻案,不然你以为靖国公会为了一个外孙,搭进身家性命。” 丙:“这等事咱们还是少说,免得惹祸,赶紧吃饭吧。” 对于他们的话,赵远山三人听得七七八八,却没多大感觉,毕竟他们说的事离他们太过遥远。 什么靖国公,杨国公,他们如今连秀才都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个天一个地,若是有能耐,兴许往后能同朝为官,远远见上一面,若是没能耐,便是连见上一面都难。 京城中,杨锦临窗而立,眺望远方,面容冰冷。 “公子,中饭时间到了。”一个丫头轻声进门,手中提着食盒,垂头低声叫道。 “好。”杨锦回身,正是当日与杨婵错身而过的白衣男子。   ☆、第34章 盼归 这次来考试的人确实不多,若是以往,这会早已经排起长龙,如今不过七十来人,杭州如此大的一个府城,又是读书兴盛的地带,只这么些人绝对是少见的。 人少自有不少好处,一来考中的几率大,二来座位也会好很多,对于赵远山他们这一届来说,绝对是好事,稍微有些真材实料都能考中。 加之今年朝廷要扩招,赵远山听周茂说过,此次来赶考的新安县人,除他们四人,另只有五人,满打满算不过九人,如此,他对自己能中秀才的把握又大上几分之外,还有一定几率成为廪生。 成为廪生,每年有四两银子,每月还可领六斗廪米,这些东西算不上多,却也能补贴些家用。 杨婵舀米的手一顿,将竹筒扔回米缸,这都第几回了,老忘了赵远山不在家中。 “嫂嫂,你瞧这字,写的怎样?”小草捧着张纸,兴匆匆进来。 她先跟着杨平念书识字,再在赵远山做的沙盒上练字,一直到昨日,杨婵才允许她在纸上练字。 当然,都是最差的纸,饶是如此,她也珍惜异常。 就是杨平,如今都是在一块石头上练字的,只偶尔用纸练一小会。 实在是纸张太贵,一刀一百张的中等白纸,需五钱银子,价格高昂。 怪道供一个读书人难,像赵远山在镇上念书,一年学费便是五两银子,每月笔墨花用怎么都得半两银子,这已是极省了,这要是再出去参加个什么活动,花销要更大。 对于乡下人家来说,一年能有七/八两结余就算是富裕,一人在镇上读书所花费的将比全家赚钱的都要多,收支完全不平衡。 就算知道读书好,大多人家还是供不起,有时候不是咬咬牙就能熬过去的问题,送一个孩子去读书所付出的代价,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实在太大。 至于女子就更别想了,家中若是有读书人,偶尔教她几个字,会认和写自己的名字,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所以二婶能将两个女儿送到杨婵识字,是极感激杨婵的,像四婶等人也想送,可惜关系没到那份上,是不敢开口问的。 这时候有人去书院外偷学,可比偷一般东西还严重,书院里的先生打死都没人说什么。 便是大丫小芽在她家学字,二婶每月都会送东西来,或是米面,或是果菜,偶尔也会送些野物来。 不过她二人也不过早晚过来学一会,白日里是要帮家里做活,杨婵真正的学生是杨平和小草,或者说就小草一人。 杨婵作为女儿家,学的和男子学的还是有差别,不少东西她不打算自作主张教导杨平,万一她理解的和主流理解不一样呢?那么杨平日后去学院,反而会越学越糟。所以除了启蒙,真正的学识还得等杨平上学再去学习。 小草就不同了,她同为女子,且也不是大家闺秀,在这乡下,能读书识字,再写的一手端正的字,便是了不起了。 说起来,杨婵说要教小草识字时,赵远山还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充分说明他没有那种要教妹妹识字的念头,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不过赵远山也不需杨婵解释,就点头答应了,他知道读书的好处,杨婵既然愿意教,那是最好不过。 听了杨婵的话,小草微微脸红,“没有平哥儿好。” “他三岁便启蒙了,四岁开始写大字,练的时间比你长,这才好些。”杨婵笑笑。 其实是因为杨平练得久,他四岁开始,一天二十篇大字,到如今,每日三十篇大字,杨婵给一点点加的。 而对于小草她没有那么严格,再者说她每日除了练习一会字,还要跟杨婵学习绣花,厨艺,管家算账,接人待物,简单的礼仪,除此之外,杨婵还会教她一些梳妆打扮。 杂七杂八算起来,哪有杨平练字的时间多。 “恩。”小草点点头,她也没想要和杨平比,毕竟一男一女,主学的东西不一样,没什么可比性,只是觉得作为姐姐的自家比不上比自己小的弟弟,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杨婵笑笑,“你们学的东西不同,若是你也和平哥儿整日练字,相信比他还要好。”小孩子还是要多夸夸,能增添自信,当然,该批评也得批评。 “知道了,嫂嫂,我帮你烧火。”小草被杨婵一夸,小脸红扑扑的,小心的将自己写的大字叠好收进怀里,到灶台后帮忙烧火。 在这乡下呆了一段时间,知道乡下孩子还是需要多做些活,杨婵没有拦着,小草八岁了,再过三四年便要定亲,不能真的当孩子一样,那是害她。 杨婵看着她利索的烧好火,笑着将米洗了放下去,又开始洗菜。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赵远山同周茂两人扶着王逸出来,面色同样有些不好,这还只是科考,等到了乡试和会试,整整九日,更加难熬。 “我先前雇了一辆马车,咱们一道回聚贤楼。”周茂侧头问赵远山。 “那就劳烦盛安兄了。”赵远山也不矫情,这时候他是真的没什么走路的力气,再则两人是同乡,又是可以深交之人,相互帮助也不无不可。 就在他们上马车之际,考场内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咬着牙挪到门外,靠在墙上,抬头往里张望了一下,不见熟人,面上颇为惋惜的样子,转身离开,此人正是和赵远山等人同行过的章平。 足足睡了大半天,三人这才起身洗漱,赵远山换上另一套长袍,心中暗叹杨婵想的周全,他先前还想着带一套换洗即可,不过杨婵硬是要他带了两套。 他来时那套太薄,且经过一天赶路,早已经脏了,进考场换了一套厚些的,出来之时再穿之前那套倒是可行,只是同人一道吃饭便有些不好。 收拾妥当,赵远山走下楼去,见周茂和王逸已经坐在那等候,两人起身同他拱手问好,赵远山还礼,这才坐下。 “子晋兄休息的可还好?”周茂替他到了杯茶,笑问道。 “不错,二位呢?”赵远山也不客气,接过便喝,他本就是乡下之人,家中连吃顿肉都要计算着,怎么可能有喝茶这么高雅的事情。 周茂笑笑,面上没有半点变动,“子晋兄对自己这次考得可还满意?” 赵远山想了想,摇头,“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从第二次没中后,他好长一段时间没碰书,后来因为干活,书本也有些丢了,再来就是这次水患,虽说回家后重新温书,到底不如周茂这些从没落下书本的人来的厉害。 如果不是听了老师说这次考生少,且朝廷要扩招,他并不打算来,怎么都得准备一年再来。 周茂只当他不好意思说,笑着转移话题,“我表兄一会要请我们去醉春楼,子晋兄不如一起?” 赵远山看了他一眼,摇头拒绝,“我已娶妻,便不去了。” 醉春楼这等地方,赵远山自然是听过的,杭州城最大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头牌没有上千两连面都见不到。 且不说他消费不起,便是因着杨婵,他也绝技不会去那等地界。 “哈哈,想不到子晋兄如此君子,我等去那也不过喝杯酒,并非寻欢问柳,子晋兄大可放心。”周茂刷的一声打开扇子,轻轻摇着,也不怕冻着自己。 赵远山看了他一眼,摇头,“怕是要辜负盛安兄美意,我真不去。” 一旁的王逸放下茶杯,抬头,“你自管自去便是,今晚我同子晋兄在外走走。” 周茂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子勤竟也不去,那我一人去做什么。”面上故作惋惜,“算了,那咱们晚上来个三人行便是。” 赵远山仔细观察他们,发现他们没有半点紧张,竟半点没有科考之后的样子,难不成他们那么自信,能中秀才。 压下心中所思,叫来小二点菜。 离赵远山出门已过六日,杨婵望着院门,微微凝眉,算算时间,前日便已经结束考试,那赵远山昨日就该归家,怎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不会出事了吧?   ☆、第35章 功名利禄 赵远山端坐下首,有些拘谨,他怎么都没想到,周茂的姨夫竟然是杭州府的知府。 其实说姨夫并不恰当,周茂的姨妈只是知府的侧室,因育有二子一女,在府中破有地位,故而才敢直接让周茂到府中来,不然一个侧室哪里敢随意见娘家人。 上回他说的表哥,便是他姨妈的儿子,亦是知府次子,乃是上届解元,这也成为周茂姨妈能在知府府中占有一席地位的重要因素。 “不必拘谨,姨夫为人最是和善。”周茂冲赵远山低声说了一句。 李知府扫了底下三人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快的让人抓不到半点,面带温和笑容,道:“此次科考,你们考的如何?” 身为他侧室的外甥,文采稍微能入眼,一个秀才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何况周茂才学人品皆是不错,同老二关系也好,往后可以相互扶持。至于王逸,他见过一两回,同样得用,不过这回带来的赵远山,还得再观察观察。 李知府的长子是嫡妻所生,却因嫡妻太过娇宠,如今已二十有二,还是一介白身,一事无成,所以次子中了解元后,他将大多注意力都放到次子身上。 去年次子和他老师的庶长孙女成婚,虽是庶出,却是许家长女,老师不必说,当朝万人之上的宰相,其父也已是正三品大员,若不是次子自身被老师看中,许家庶出女也不会嫁给他一个知府的庶子,有了这一层关系,他更加看重次子。 “我昨日已经默写出来,还请姨夫抽空帮忙看看。”周茂不说自己好,也不说自己不好,直接将默写的卷子恭敬的递给李知府。 到底不是真正的外甥,不然也无需这般小心,而不知详情的赵远山只以为周茂也碍于知府老爷的官威,才这般小心。 “也好,你二人可默写了卷子,一并拿来吧。”李知府在官场多年,绝对老狐狸一只,既然想要将这几个人收下给儿子用,该给的一些甜头绝对不会少。 况且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远山一听,忙取出卷子,说什么不紧张,不在意成绩,不过是骗人骗己的鬼话,可能也有人不在意,那是因为他不需要在意这些,有更好的出路。 好比周茂,他因为有姨夫是知府,只要稍微过得去就能过,所以他不在意,好比王逸,他家境优渥,兄长已经中了举人,他是次子,日后分得财产也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就算醉心学问也无妨,所以他可以不在意。 但是赵远山没有这样的资本,所以他在意成绩,很在意。 家人在时,希望自己成为他们的骄傲,改庭换门,如今,他想的是能让杨婵和弟妹过上好日子,目标虽不一样,到达目的地的途径还是一样。 相比赵远山,王逸随意很多,诚如赵远山所想,对比做官,他更爱做学问。 会来科考,也是因为想要进入翰林院,那里是藏书最多的地方,届时在里面,无论他如何看书,都无人打扰他,家中长辈还引他为豪,如此一举数得之事,他何乐而不为。 李知府收起卷子,并没打算当面看,笑道:“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忙,你们且同盛安一道去寻他表哥,一会空了,我自会查看。” “多谢姑父,外甥这便去找表兄。”周茂带着二人一同作揖离开。 到底是几个连功名都没的书生,作为正五品的实权知府,哪会真花时间来招揽他们。 周茂的表哥,名李知凡,而李家长子名叫李知浩,单从名字就可看出,李知府原先是盼着长子出息,次子平凡一生,如今却颠反过来。 能成为宠妾,自然不会长的难看,而李知府作为当年探花,外貌可想而知,这样两人所出之子,理所当然长相上等。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男子亦然,一身月白色锦袍加身,衬得李知凡本就英俊的脸更俊了几分,再有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更是引人注目。 这样一人,只消往那一站,便将周茂几人比下凡尘。 “父亲可是看了你们卷子?”李知凡见到他们,眼角微微上扬,方才的出尘之气少了几分,多了几丝暖意。 “姨夫此刻有事要忙,等空了再看。”周茂在李知凡面前放松很多,比较是亲的表兄弟。 李知凡点头,侧头望向王逸、赵远山二人道:“两位在家中住的可还好?” 昨日他们逛了街后,周茂拉着二人住到知府府来,其诱惑条件便是让默写出卷子,给他解元表哥查看。 再醉心学问,该有的礼仪王逸还是会的,同赵远山一起拱手道谢,今早李知凡已经看过他们的卷子,且全都打了分数。 话里意思,便是他们今年都能过。 无论如何,有个解元公肯定,都让他们轻松不少,尤其赵远山。 “无需多礼,瞧我,你们进来许久,都没招呼你们坐下。”李知凡一拍额头,摇头叹笑。 王逸和赵远山自不会怪罪,更不会有什么想法,气氛终究有些僵硬,好在周茂较会说话,又与李知凡是表亲,几句就活跃了气氛。 中午用过饭,不等赵远山开口,李知凡便道带他们去参加诗会,他认识的人,圈子不会太低,有他引荐认识,往后都能多条路子。 赵远山纠结不已,既然踏上科考之路,便没有退缩的道理,秀才不过刚刚起步,就算中了也没多大用处,最起码也得拿到举人功名,才能叫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他想到杨婵带着弟妹在家中等他,也没个同乡回去,怕是早担心的不行,心里就想早些回去。 “子晋兄是怎了?”能参加举人诗会,周茂很是兴奋,他好交际,故而朋友较多。 “怕是想家中媳妇了吧!”王逸难得开了句玩笑。 赵远山也实诚,“确实有些想家了,不瞒两位,我与内子上月才成婚。” 周茂眼睛一亮,调笑道:“还真想媳妇了?”摇了下头,“才刚成婚,怪道会想。” 赵远山扫了他一眼,“等你日后成婚,就会明白。”一副他是小屁孩的口气。 这些周茂不同意了,微抬下巴,“我早定了婚约,有何不明白的。” 赵远山笑笑,不打算同他再说这个,便转了话题,“此次诗会,都是举人吗?” “不全是,也有秀才或是同我们一样白身的。”周茂摇头,心里却道,白身的背景也很好。 就算他不说,赵远山王逸二人也能想到,不过是问一句罢了。 已经过去八天,杨婵还是不见赵远山归来,担心不敢放到脸上,免得让两个孩子也跟着担心。 “嫂嫂,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小草见杨婵又发呆,小声问道。 “该是就这几天。”杨婵笑笑,道。 家中有两个孩子在,她又是一个刚成婚的弱女子,想要去找他也不容易,再等一天,若是还找不到,便雇人去瞧瞧。 而被杨婵担心的赵远山,此时也是为难不已,他已经同李知凡说过,想要先行回家,却被他婉言留下。 他嘴算不上笨,却也不流利,几句就被李知凡给回的不知该怎么回,又被留了下来。 “子勤兄,我这人不会说话,确实想要家去,可这李兄开口一说话,我便不知该如何回了。”赵远山不好找周茂,毕竟人家一片好心介绍,只得找王逸。 “再过几日便要公布成绩,何不等公布后再回去?”王逸放下书,道。 这话李知凡也说过,只是他实在担心家中。 “若是子晋兄不放心家中,便找人带封信回去便是。”越是不爱说话之人,看的越是明白,赵远山忧愁什么,王逸一眼便看出。 “如此也好。”再有四天便是公布府试成绩的日子,托人同杨婵说上一声,倒也可行。 李知府的书房中,李知凡帮着他爹研磨,边道:“那赵远山还算可用之人。” “我昨日看过他的卷子,还算务实,府试也已过了,可惜只一个秀才,还不能为你所用。”李知府对赵远山没那么看重。 李知凡点头,表示明白,“不过是试探一番,瞧着人品可行,日后若能成为同僚,也多个相助之人。” “恩!此事你自知便是。”李知府翻开一份公函,只看了两行,道:“上头竟然还不死心,又是水患又是瘟疫,别说一个弱女子,就是成年男子都熬不过去。” “父亲,可是那位……” 李知府抬手,止住他要脱口的话,“人肯定已经没了,不过是不死心罢了,明日弄些人出去,做做样子就好。”   ☆、第36章 秀才 杨婵真的有些心急了,这都已经第十天,这要是在现代,一个电话的事情,如今却连寄封信都做不到。 正当她想雇人时,就见家门前来了一位身穿青色细棉衣裳的男子,这人眉目清秀,带着些许书香之气,牵着一匹骏马在门前张望。 不多时就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出来的杨婵扫了一眼乡民,想来他们是将这人当做富家公子,只她知晓,来人这身打扮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仆人衣装。 见她出来,男子忙躬身问道:“可是到府城赶考的赵远山,赵公子家?” “不错,不知你是?”杨婵上下打量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来人。 那小厮忙笑道:“小的李福,赵公子如今住我们府上,因怕家中担心,便遣我来送封家书。” 杨婵闻言一喜,多日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知道人没事,杨婵便不急着看信,笑道:“小哥也赶了不少路吧,赶紧进来歇会。” 方才李福的话周围人都已经听到,知道他是赵远山找来的,杨婵便可请人进屋,不然家中没个成年男子,她还真不好叫他进去。 乡下大多嘴碎,一点小事能传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她今儿要敢不清不楚的领一男子进屋,明儿就会传出她给赵远山戴绿帽,是荡/妇。 “不必了,我在外边就好,您要是有信带给赵公子,正好写了让我带回去。”李福是李府管家次子,自小跟着李知凡,也是伴读,学识不算差,为人处世更是老道,所以才能为李知凡的心腹。 他一到村里便打探过赵远山家中境况,知道他家中就以为新娶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弟妹,他一个年近二十的成年男子,却是不好进去。 “也好。”杨婵点头,让小草倒水来给李福解渴,自个进了书房。 李福从见到她起,一直垂着眸,没有盯着她看或是东张西望,从这便能看出李府必定是大户人家,且门风很好。 杨婵虽不知赵远山如何认识的李家公子,不过能认识这样的人也是不错。 信很厚,有八页之多,杨婵见了一笑,知道赵远山关心家中才会写的多。 倒也没多少大事,他就是将这几日一些事概述一番,七七八八一加,就写了这么多,杨婵看完,开始研磨写信。 用了一张信纸便写完她要回的信,只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只是都有些想他,盼他早日归来。 “劳烦小哥了。”杨婵将信递给李福,同递过去的还有一个包裹,赵远山既然要在府城多呆几人,自然还需换洗衣服,另外她给带了一百两银子。 府城不比乡下,样样需要花钱,且价格高的很,男人在外行走,总要些面子,没有银子怕是不好行事。 李福看了眼包裹,又看了眼杨婵,笑道:“行,我定将东西带给赵公子。” 杨婵没有给什么银两,而是另取了一个小包裹给李福,“这是我自个做的饼和肉感,给你带着路上吃,千万别嫌弃。” “哪里,多谢赵娘子。”李福心下有些讶异,没想到赵远山能娶到这么一位温柔贤惠,且貌美如花的妻子,真是好福气。 安溪镇离府城不算远,一天一个来回足矣,李福快马加鞭,傍晚便回了李府,不过先去了李知凡的院子。 “你是说那赵远山人品可行?”李知凡食指敲了敲桌子,问道。 “在当地的风评很好。”该说的都已经说过,李福没有重复。 李知凡点头,扫了眼包裹里的衣服和一只装有一百两银子的荷包并一封信,笑道:“他倒是娶了个好妻子。” “确实贤惠,长得也漂亮。”李福点头,想起杨婵的样貌气质,不像是乡下女子该有的,倒是和公子的未婚妻,孙姑娘一般,若是仔细打扮一番,不定比孙姑娘都要出挑。 倒不是说杨婵长得真如天仙般,只是她的气质,比庶出的孙姑娘要更上一层。 李知凡不过感叹一句,对别人妻子可没多大兴趣,何况一个乡下女子,能漂亮到哪去,也就是李福这没见过多少市面的。 挥手示意他退下,“将东西给赵远山,别的不需多说。” “是。”见公子有些倦了,李福知趣离开,而关于杨婵,早被他抛之脑后。 见人下去,李知凡重新打开父亲给他的画卷,里边画着的是一副美女图,若是李福还在这,定会发现,这图上的人和杨婵有几分相似。 “国公府的嫡长女,听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擅于女红和厨艺,九岁便跟着杨夫人管家,如此之人死了,真是可惜。”李知凡有些可惜的摸着画像。 赵远山见到回信和包裹,嘴角忍不住上扬,看的一旁的周茂和王逸惊讶不已。 赵远山算不得面瘫或是冰山,却也算不得表情丰富,平日虽也有笑,却都是浅笑,如今不过见到一封信,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看的两人都打算见见赵远山的妻子,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将这么个男人化成这样。 四天时间一晃而过,于赵远山而言,却度日如年。 今日,终于可以出成绩,赵远山早早起来,想要过去看榜,不想被李知凡给留下来。 “这会人挤的很,叫李福去就行了。” 周茂和王逸在一旁点头,他们家境都好,习惯使唤下人,赵远山却有些别扭。 真要知道成绩时,心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不那么着急,等到李福回来,赵远山心态已经很平,不过当他听到自己中了秀才,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我早说过,以三位才华,定然能中。”李知凡笑道,而后吩咐李福去备下酒菜,“一会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庆祝一番。” 饶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过,周茂和王逸二人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开心,有了秀才就不再是白身,算是有功名的人。 今日得了成绩,赵远山也放开了喝,回到房间之时,人已经有些晕乎。 服侍他的小厮不知何时变成一个丫鬟,白嫩的小手帮他轻轻脱下鞋,帮忙脱外衣之时,因抬不动手而脱不下,丫鬟凑近赵远山耳畔,轻声道:“公子,请抬手。” 赵远山皱眉,“蝉儿?”他何时回家了? 随即鼻子进入一股浓烈的香气,不禁打了个喷嚏,一下醒了不少,再见身旁之人时,顿时全部清醒过来。 “你是何人?”赵远山身边一直是一个小厮服侍,并没有要丫鬟,所以现在出现一个貌美如花的丫鬟,绝对不正常。 “奴婢芍药,见过赵公子。”丫鬟微微一福身,带着些许娇弱。 “你出去,换顺才进来。”赵远山心中有些恼怒,他早同周茂等人说过,已经娶妻,怎的还招呼女人过来。 “公子。”芍药惊讶抬头,一副不敢置信模样,楚楚可怜。 赵远山不看她,“出去。” “赵公子。”顺才听到动静,忙进了屋来,见到芍药我见犹怜的哭,心下一惊,莫不是惹了赵公子。 “我这无需人伺候,带着她下去吧。”赵远山原本微痛的头更痛了。 翌日一早,赵远山不顾李知凡的劝阻,坚决回乡。 “实在是离家太久,家中只有内子和弟妹,实在担心。”赵远山昨儿酒喝的算不上多,可要是喝的多了,便真的坐下糊涂之事,他如何对得起杨婵。 “如此,却是不好留赵兄了。”李知凡满脸笑容,像是半点不知昨晚之事。 一旁的王逸等赵远山说完,也拱手告辞。 见他二人如此,周茂只得跟着一道告辞,昨晚不单是赵远山,他和王逸那都有美貌丫鬟伺候。 不过就他一人要了,一来他确实有些喜爱,二来么,人是李知凡派来的,他不好不给面子。 一行人回去,还是四人,不过是将章平换成一个小丫鬟,如今算是周茂的通房。 “已经到新安县,那咱们便就此别过。”赵远山跳下马车,拱手告辞。 “已经过了中饭,不若吃过饭再回吧?”周茂道。 赵远山摇头,“趁着这会天色好,我要赶回安溪镇,到那再吃也不迟。” 此刻,他归心似箭……   ☆、第37章 归家 从县城到安溪镇没有多远,赵远山原本想走回去算了,只是周茂太过热情,一定要用马车送他回去。 “这会马车不好叫,子晋兄别再客气了,早些回去就能早些见到嫂子。”周茂摇着扇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盛情难却之下,赵远山只得接受,说实在话,经过昨晚的事,他并不太想同他们太过亲近,接了他们的人情,怕是不好还。 “如此,就谢过盛安兄了。”赵远山拱手,同两人再告辞,转身登上马车。 这时候的杨婵正在小溪边洗衣服,边上有不少妇人一起说着闲话。 本来这大中午的时候,人都会去山上或是在家中做事,少有出来洗衣服的,这会这些妇人却都围在这,究其原因就是为了杨婵。 现在乡里都传赵远山已经中了秀才,还结交了大户人家的少爷,来年就能成举人老爷做官呢。 对于这些谣言,杨婵很是无奈,现在赵远山没回来,怎么解释都是白搭。 最烦的便是那些不熟的乡民,三不五时找借口上门,或是找她搭关系,或是送东西。 弄得她连看书绣花都不能,像是早上过来洗衣服也不成,边上的妇人叽叽喳喳能吵死她,只得拖到中午来,这方法第一次还行,第二次就发现那些妇人也换成中午洗衣服了。 “杨妹子,你家远山什么时候回来呀?” 又来了,杨婵心下翻了个白眼,浅笑道:“我也不知呢!花嫂子有事?” “我说花妹子,你如今怎么还能直呼远山兄弟的名字。”说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李苗翠道:“瞧我,这还说着你呢,如今,可得叫秀才老爷了。” 话落,溪边响起一阵笑声,唯独缺了杨婵。 端起洗衣盆,杨婵浅笑道:“什么秀才老爷,他考没考上都还不知道。我已经洗好了,先走一步。” 瞧她走远,方才还满脸谄媚的李苗翠一下沉下脸,“这不都早传遍了的事,不就是怕咱们沾了好处。” 边上的人有应和的,也有瞧不起李苗翠这两面三刀的人,端起木盆跟着离开。 走到半路,远远就见小草飞奔过来,“嫂嫂,大哥回来了。” 捧着木盆的手一紧,步伐虽一样,较之先前却明显乱了几分。 “回来就回来,做什么那么激动。”话虽如此,脚下到底快了几分。 没两分钟就到了家门,见外头停着一辆马车,估计是他那朋友遣人送他回来。 快步进屋,果见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站在院中,而赵远山就在一旁,一同的还要镇长,里正和村里的村长。 这些人都算不上真正的官,可以说连小吏都不是,可在这赵家村,绝对是跺跺脚就能抖三抖的人物,这会集聚一堂,答案不言而喻。 杨婵放下木盆,浅笑着同几人见了礼,便开始招呼众人进屋,站在院子岂是待客之道。 “既然赵公子到了,那小的便先行告辞。”那小厮见到杨婵,微微一愣,而后谢过杨婵的招待,打算离开。 “这会都快傍晚,还是歇上一晚再回去?”杨婵挽留。 “府中少爷还等着小的回话,就不留了。”小厮恭敬回答,并没有因为赵远山和杨婵是乡下人有所怠慢。 杨婵看了眼小厮,点头笑道,“如此,就不留小哥了。” 让赵远山招待镇长他们,杨婵快速打包了一些肉干点心给小厮,让他带着路上吃。 而后直接进了厨房,镇长和里正大老远过来祝贺,怎么都得弄桌酒菜。 好在家里还有不少干菜,青菜和葱后院就种了,让小草去摘一些青菜回来,杨婵直接将上回剩下的香菇木耳都泡了。 “嫂嫂,这么多够了吗?”小草手脚利索,杨婵刚把饭煮上,就已经摘了菜回来。 “够了,你去旁边二婶借一坛米酒回来。”杨婵接过菜篮一看,只有手指长的小青菜,绿油油的很是喜人,放点蒜一炒,下酒正好。 说到酒,二婶酿酒是一绝,上回她打算将霉了的谷给扔了,正巧被二婶瞧见,就要了过去。 霉米还能酿酒她还真不知道,后来问了刘婶才知道是可以,不过不会好喝。 要不说二婶酿酒是一绝,她酿出来的米酒一点都喝不出是霉米酿的,比之镇上卖的还好,炒菜煮面倒上一点,味道都香上几分,偶尔赵远山也会小酌几杯。 酒酿出来后二婶就送了两坛子过来,如今只剩半坛,拿出去实在太少,只得让小草再去借一坛来。 捞好饭,就听客厅传来一阵笑声,杨婵侧头看了一下,有些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简单听到类似文章好,秀才,举人,廪生之类的词。 廪生?杨婵双眸一亮,莫非赵远山成了廪生? 这廪生一个县只有二十之数,每月是能领廪米和银两的,比之一般的秀才身份要好些。 杨婵微微扬起嘴角,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一个凡人,心底自然希望自己的丈夫比别人厉害。 当然,赵远山考不上也没事,只是相对来说,他能中秀才更好。 先炒了个豆子和木耳,同小草一起端出去,笑道:“家中没什么东西,老师还有几位叔公可别嫌弃。” 几人见杨婵这么快便端了下酒菜出来,很是满意,尤其镇长,怎么看学生的媳妇怎么满意。 里正和村长都是新移过来的赵家村人,往上数三代,和赵远山还搭着亲,按族谱算,赵远山的爷爷行二,三叔公自不必说,里正行五,村长行九。 如果严格来算,村长算是嫡支,所以他成了现在的赵家村的族长兼村长。 “怎会,已经很好。”镇长笑着拿起筷子夹了木耳,以实际行动证明不错。 杨婵浅笑着回到厨房,接着做菜。 “远山这媳妇娶的不错。”镇长发自内心道。 原先还怕这杨姑娘太过娇气,后来接触才发现,这姑娘瞧着娇弱,性子却坚韧,能陪着赵远山同甘共苦。 最主要的是,这女子一看就是受过教养的,说话处事,待人接物样样不差,还会点琴棋书画,能和赵远山说到一起,能娶到她,实在是远山之福。 “多谢老师夸赞。”赵远山面上谦虚,实则内心早点头称是。 杨婵又是笑了一下,垂头接着切菜,上回豆腐做的多,她就撒了盐腌了两天,而后又在外面晒了几天,如今已经入味,而且很有嚼劲。 这还是前世,她奶奶教她的,若是和梅菜一起做,更好吃。 不过今儿下酒,就直接切条单炒,至于梅菜,自然加肉做成梅菜扣肉。 再抄一个红烧肉,一个香菇肉丝,一个小青菜,一个韭菜鸡蛋,就差不多了。 实在是这会菜不多,杨婵能做出这些也是不易。 一行人边喝酒便吃菜,竟也聊了许久,直到太阳下山,才晕乎乎的回去。 米酒喝着没什么感觉,其实后劲最大,这几人年纪有些大了,杨婵不放心他们独自回去,强忍住和赵远山说话的冲动,让他先送他们回去。 “好。”赵远山今天没喝多少酒,实在被昨晚吓得。 这昨晚要是真同那丫鬟成了好事,今儿估计连门都进不来。 对于这点,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夜深人静,赵远山和杨婵坐在床边,相视无语。 不是没话说,而是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杨婵之前没有爱过一个人,早之前也只以为自己对赵远山有些好感,所以凑合着过日子。 直到这次赵远山离开十几日,她才明白,她对他不只是好感,不只是感激,还有喜欢,或者可以说是爱。 这几日,她很想他,想他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想他睡得好不好,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想他有没有想她。 “我回来了。”许久,赵远山搂住杨婵,轻声道。 只这一句话,杨婵不禁泪眼朦胧,从逃出杨府起,他们便一直在一起,而她也一直依赖着他。 这几天他离开,不单让她看出自己的心,也看出了他是她坚实的港湾。 “我很担心你。”最终,杨婵还是说不出想你之类的话。 饶是如此,赵远山也惊喜万分。 杨婵是个喜欢把很多话藏在心里的人,也不太爱表达感情,洞房那晚的誓约不算,这绝对是她表达的最直白的一次。 “我很想你。”赵远山搂紧她,在她耳旁低声呢喃。 没得到杨婵的回应,颇有些遗憾。 许久,在他耳旁响起,“我也是,很想你。”   ☆、第38章 熟人? 恩爱过后,夫妻二人相拥在一起。 “来替你送信的哪家人?”杨婵靠在赵远山怀里,慵懒问道。 “是杭城李知府李大人府上。”赵远山的话差点吓得杨婵跳起来,其实她已经脱来赵远山环着她的手,撑起半个身子。 “知府大人家?”杨婵脑中飞速转动。 杭州之前的知府好像姓林,和她父亲是同一届进士,也算是三皇子的人,这次水患,同她父亲一起被查出问题,早已经被砍头,而现在的李知府?杨婵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有半点有关于他的记忆。 “不错,我这次前往府城,偶尔一位值得相交的朋友,科考结束后,他邀请我到他姨夫家游玩,盛情难却之下便去了,不成想他姨夫竟然是知府大人。”赵远山只以为杨婵同他一样,惊讶于结交了知府这么大的官。 杨婵横了赵远山一眼,“那李知府也是新安县或是附近的人?你那朋友是什么身份?” “倒不是,他原是苏州人士,原先在新平县任知县,至于周兄,他父亲是上一届举人。”赵远山在府城这么久,不可能什么都没打听到。 新平县,一听名字便知和新安县有关系,两个县相邻,交接之地只隔一条河,算是兄弟县,不过新平县的田多山少,比新安县要富裕很多,相对的,读书人也多。 也因此,新平县的人颇为看不起新安县的人,早百八十年前就已经结下不可解的冤仇。 如今两县之人见了都互不理睬,故而赵远山说起这个时,语气多少有些不好。 杨婵笑笑,她不是本地人,没有那种荣辱感,她想到的是别的,“苏州离咱们这这般远,该同周家没有交集才是,后来他成了新平县知县,要不家中已娶妻,不然不会娶一个秀才的女儿,还娶到咱们新安县来,你那周兄的姨夫,怕是有些水分。” 赵远山一愣,他还真从没往这方面去想。 如果真按杨婵这么想,那周茂的姨妈就是一个妾室,而李知凡就是庶子。 “管他如何,都和我没多大关系。”心中却决定不同李知凡多交集。 不是因为他是庶子,而是觉得李知凡自己娘都是妾,居然还给有人准备妾,如此行径,不为他所认同。 杨婵点头,看着赵远山,“你在府城,可还有别的见闻,也说来给我解解闷。” 赵远山搂着她,“见闻?”想了好一会,“圣人给几位皇子加封,二皇子为贤王,三皇子为明王,四皇子为平郡王,还给二皇子赐婚户部尚书的嫡女,像是有意立明王为君。” “就这些,皇上立谁为君,关我们什么事,我要听些别的,例如杀贪官啊,豪门家事之类的。”杨婵眸光闪了闪。 根据前世记忆,杨婵带着幼弟逃出城外没多久,杨平就死了,而她则被抓回,她身上所带的包裹自然也被收走,后来只听说三皇子惹怒圣人,被下宗人府,关了一个月后才放出来,而二皇子则因为救治水患有功被封明王,一年后,老皇上病重,被册封太子,翌日登基为皇。 而三皇子,杨婵只隐约知道病重而死,具体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没想到今生就因为她这只小蝴蝶,会引起这么大的改变,三皇子被封明王,那岂不是说,有八成可能,他会成为下任皇上? “你什么时候爱听这些了。”赵远山双手拂过她滑腻的背,慢慢往下,“说这些,不如做些别的。” 杨婵暗叫不好,和他聊了这么久,让他越聊越精神,休息一阵,可不是能够再上战场。 翌日,杨婵抡起拳头锤了一下他胸,没好气道:“起这么早做什么?” “辰时都快过了,不早了。”昨晚闹得晚,两人都睡得熟,竟然都起不来。 “辰时?诶呀!那小草和平哥儿肯定饿死了。”杨婵立马坐起身,忍不住诶哟一下,昨晚赵远山也不知吃了什么药,折腾的不行。 “无事,小草已经煮了粥,他们都吃过了。”早上小草还来叫他们起来吃饭,不过他怕吵醒杨婵,就让他们先吃。 杨婵横了他一眼,“还有脸说。” “我和自己媳妇亲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赵远山笑嘻嘻的起来穿衣服。 等杨婵穿戴整齐,他取出一只包裹,里头除了他自己的衣服,还有两对用纱垒的绢花,很是精致漂亮。 “我瞧城里有不少人都戴,就给你和小草各买了一对。”赵远山颇为不好意思的道。 买给她的是一支蓝色一支青色,小草一支黄色,一支粉色,杨婵拿起一支蓝色绢花,“还不快给我戴上。” 她今儿正巧穿了一身蓝色薄棉小袄,正好配上。 “好看。”赵远山小心的插上,轻声道。 杨婵哼了一声,心里却暗自高兴,没有哪个女人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夸赞会不开心的。 赵远山又取出一只荷包,里面是这次带出去的钱,“这里还有一百八十两,等卖了粮,给你补上。” 对于花杨婵的钱,赵远山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倒不是他大男子主义,只是觉得娶妻养家,这是身为男人的责任,如今却花了妻子的嫁妆,实属不应该。 “知道了。”对于这个,杨婵只应一声。 都已经嫁给他,无需分的太清,不过男人有志气总比理直气壮花女人钱好,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赵远山中了秀才,一时间赵家门庭若市。 也许在县城或是府城秀才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乡下,秀才绝对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值得村民敬重。 现在这些分配到赵家村的人尤为得意,直道自己运气好,才能分到秀才老爷的村里。 不单杨婵真切感受到秀才身份威力,在刘家村的赵小花也感受到了。 之前她小叔子和弟妹催着她砌墙,好隔了她们这三个拖油瓶,这会他们二人恨不得趴了这堵墙,好和她这个秀才姐姐多亲近亲近。 没了男人的底气,在这时终于重新起来,腰板直了,说话声音都响些。 现在她出去,谁不是买好她,哪有像先前那样,明着可怜她心底却瞧不起她。 就连石头和丫头两人也开朗了许多,朋友也比以往多。 其实不单这时候,就是在现代也一样,没有爸爸或是妈妈的孩子,说话底气都不如别人足,小朋友也不如别人多。 好比小草,和她结交的人一下也增多不少,其中就有四婶和花嫂子的女儿,杨婵不需几回就瞧出她们像足了自己的老娘,势利又小心眼,不过她没有告诉小草,她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她要学会自己去交际应酬,社会才是最好的学校,这个半点不假。只有她自己真正经历过,才会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她也会看着,不让小草吃大亏就是了。 按说中了秀才,该摆酒庆祝才是,赵远山给拦了下来,同家中长辈们说是中举再摆,同外人则说赶考累了不摆酒,只有他心里明白,不过是怕杨婵累着罢了。 家中没个长辈,一切要靠杨婵张罗,这些天光接待那些乡民,杨婵那好容易养上的肉又给瘦下去,瞧得他心疼的不行。 天气渐渐转冷,杨平早脱了秋衣,换上了杨婵准备好的棉袄,饶是如此,也不敢跑到外边去玩了,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练大字。 杨婵怕他的手给冻了,在书桌旁放了一个小火炉,西瓜大小,不写字可以搬到地上烤脚,是这带村民家家户户必备的过冬物品。 窗开了点小缝,免得煤炭中毒,她和小草也在这书房绣花,身边也有小火炉,安全第一。 南方的房子,屋里比屋外还要冷,可惜她不懂怎么砌炕,不然一定要赵远山弄一个。 “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开始准备年货?”杨婵还没在这过过年,原身的记忆也不太实用,作为大家闺秀,她只需拟好送礼的单子就行,别的无需她操心,有杨夫人和下人。 而现代的过年,小时候她盼着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拿,后来她盼着过年是因为能见到爸妈,等懂事了,她对于‘年’这个节日就没了半点期待。 其实随着社会的进步,家家户户条件好了,年除了多几天假日让人期盼和能同家里吃顿团圆饭之外,再没有别的值得人们期待的。 那时候别说猪肉,天天鸡鸭鱼肉都能做到,已经没有了最开始,过年杀猪吃肉那种兴奋。 杨婵想起小时候,爷爷奶奶杀猪那天,是他们小一辈最开始的时候,这天能吃到鲜肉,白煮的都好吃,等过年还能吃到平时没有的馒头包子,糖糕千层糕之类的东西。 就像昨儿,小芽拿着一块没多少肉的骨头啃着,那一脸开心的模样染的身边的都跟着心情愉悦,这才是过年的心态。 “是要准备年货了。”这是水患后的第一个年,家家户户都打算过的热闹些,扫去之前所有的不好。 杨婵笑着点头,准备过年最重要的就是吃食。 衣服她已经做好,吃食方面,家里没养猪,必须得买,还要去买些白面回来参到土面做些馒头包子,年糕也得做,还有麻糍,千层糕,豆腐…… 算算真是不少,杨婵望着列出的单子,叹口气,这其中她只会做馒头包子还有豆腐,别的可半点不会。 正想着是不是也在别人家买一点吃吃算了,就听院里传来二婶的声音。 “杨婵妹子,在家吗?” “在家呢,在书房。”杨婵应了声,忙去开门。 乡下没什么男女大防,何况二婶这把年纪,更没多大问题,赵远山无需避开。 “这不是快过年了,前儿新下的米不错,我们家打算打年糕,问问你要不要一起。”二婶爽快的道。 杨婵高兴道:“刚才还愁怎么做年糕呢,二婶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诶哟!瞧你这张嘴,就几条年糕,我就成了菩萨了。”二婶捂嘴笑了几声,一摆手,“不说了,你一会告诉我做几斤米,晚上泡了,我们明儿做。” “诶!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随着两家关系越来越亲近,许多忙都会相互帮着,二婶俨然算是她半个老师,杨婵许多的不懂的都会请教她,而她也会悉心教导。 当然,杨婵不是只会索取,一些物质上的东西,都是有去有来,比如二婶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端一碗给他们,那他们做了好吃的也会端一碗去她家,像是二婶教导她生活上的事情,她就会细心教导大丫还有小芽一些女儿家实用的东西。 他们家就种了一亩田,因着种的晚,水稻长得算不上好,稻穗上的谷粒大多都是扁扁的,一亩地才产三担多些的谷,约莫三百二十斤的样子,磨成米只剩两百五六。 当然,像二婶他们家,一百斤的谷子可以磨出九十多斤的米,杨婵去看过,那只是粗粗磨了一遍,米粒上都还沾着淡黄色的谷壳。 这样的米煮了之后也能吃,但是非常的粗糙,也很难消化,杨婵自己没办法吃不说,两个孩子也吃不了。 她家并不是只有自己种的那一亩地,赵远山租出去三十八亩田,她和杨平有四十亩也全部租出去,就是七十八亩,当初说好,今年困难,租金就收三成,明年起收四成,按照亩产三百斤谷来算,光收上来的租子就有两万三千四百斤之多。 磨成米怎么都有一万九千斤,够他们吃几年的了,所以她完全不打算在这方面省。 家中没剩多少银钱,他们就将前年的粮食给卖了,一来陈米不好吃,二来放久了也不好,不如趁着现在粮价还可以给卖了。 前年和去年的一部分谷,一共是一万多斤,这会米价还算可以,陈米按照新米收,故而有一百八十两银子。 至于今年新收的,杨婵都没动,赵远山是想叫杨婵将杨平那三十亩粮食给换做银子存起来,她却不打算如此。 银子这东西,在盛世还行,真出了什么问题,是能吃还是能喝。 今年水患,谁知道明年年景就好,有了这一百多两银子,够他们家一年滋滋润润的生活,还能存下一些。 至于他们自己种的这两百多斤米,杨婵打算用一百斤做年糕,二十斤做麻糍,算算还剩下不少。 晚上让赵远山担着米过去,同二婶说一声就成,等到做的时候,他们再过来帮忙就是。 农历二十,杨婵全家换上一身干净的棉衣,赵远山挑着竹篓,一行四人赶去镇上。 面粉就用家中的小麦磨成,再买几斤白面就好,这次主要买的就是菜。 镇上的房屋都已经重建好,这里绝户的少,大多铺面都是原来的东家,并且重新开张,一些转让了也开了新的店铺。 “想吃什么?”杨婵一手牵一个,笑着问道。 这两个孩子很久没到镇上来,很是兴奋的样子。 “要冰糖葫芦。”杨平扬起小脑袋,大声道。 赵远山痛快买了两根,杨婵不太爱吃这个,就没给她买,两小接过去,高兴的舔着。 先去了干菜店,在现代呆过再到古代来,最不方便的除了电子产品,估计就是买东西了。 以前一年四季都能买到各种蔬菜水果,很多城里的小朋友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季节出什么样的水果。 这时候的冬天,只有萝卜青菜,再多就是一些干菜,而新鲜的蔬菜几乎见不到。 最先选了香菇和木耳,这两样家里人都爱吃,消耗的快,黄豆绿豆家里还有些不需要买,梅菜自己家做了也不需要买,这样算算,倒不需要买太多。 过年用的最多的估计就是糖,杨婵一气买了十斤白糖,五斤红糖,其中五斤白糖是做馒头,五斤红糖留一斤,另外做糖糕。 另外就是再买一些蓝纸,回去自己对联。 至于肉,之前赵远山就已经订了三十斤肉和一个猪头,到时候卖猪肉的会送上门,无需他们自己拿。 “差不多了,就这些吧。”杨婵看了下东西,满意点头。 “还有鞭炮。”赵远山领着杨婵去买鞭炮。 无论如何,过年总要放鞭炮才行。 办完年货,几人打算回去,路过首饰铺之际,赵远山想着给杨婵和小草买几朵绢花,这些只需几文一朵,新年戴一朵也好看。 “上回你从府城回来,不是已经给我和小草买了一对绢花,哪里还要买了。”杨婵拦住赵远山,其实银饰很漂亮,可惜乡下人多嘴杂,平日她和小草除了一对耳钉,还有她手上一枚戒指,别的都不敢戴。 赵远山确定杨婵不想要,只得作罢,几人转身离开。 此时,首饰铺冲出一人,盯着赵远山的背影,一脸诧异和惊喜,嘴里呢喃:“小姐。”   ☆、第39章 相逢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这是自古传下来的风俗,在祭灶后,一家子穿上旧衣服开始扫尘,也就是打扫房子。 家中房子不少,像左边封了的院子,今儿也都得打开扫一下,整个家干干净净的过年,同时也寓意着扫去一切穷运和晦气。 二十五,做豆腐,豆子之前就已经泡好,赵远山家中先前富裕,自家就有磨,无需去祠堂那边排队等磨。 两人合作半天,才将豆子磨好,正巧二婶过来借磨,想是特地晚些过来。 “又要借你家磨来用了。”二婶颇有些不好意思,平日大丫和小芽全赖杨婵教导不说,她还三不五时的过来借东西。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二婶平日帮我们也许多,何必这么客气。”杨婵笑笑,她心里确实这么想,“家里还烧着火,我们就先去忙了。” 二婶爽利的笑道:“你忙你的去。” 豆腐做的比别的要快,午饭前杨婵就做好两桌豆腐,他们家四口人,这些豆腐怎么吃都够了。 划出两块豆腐中午吃,别的全切好洒上一点盐,让赵远山拿到后院的石台子上。 这会天气冷,外面就是天然冰箱,不怕坏了。 接下来还有不少习俗,杨婵先前都没做过,全都跟着二婶一块完成。 二十六这日是割年肉,这时候百姓只有在年节才能吃上大块肉,所以肉也被叫做年肉。不过大多人的猪会在之前就选好日子宰了,现在就是割一块下来煮了。 他们家的肉在前天就送过来了,一直放在家里,到今天才开始分割。 三十斤肉只有两大块,一家四口每日吃的话,两个来月就没了。但是一般百姓都要吃一年,这还要减掉过年吃了的几斤,也就是说二十来斤肉吃一年。 有些人家连二十来斤都没有,过完年能剩个十斤就不错了,所以这些肉平日都是不能动的,万一哪日有个客人来,没点荤腥,面上实在难看。 二十八这日,家家户户开始做馒头,面是昨晚赵远山和的,今天天没亮,两人就起来开始点火烧水蒸馒头。 本来二婶是让杨婵放在她家做,只是杨婵想要放点糖,就没同意。 不是她小气,这时候白糖贵,她想着家中两个孩子都爱吃甜的,三十斤面粉,放五斤糖只有一点点甜。 这要是放在二婶家做,又参白面又放白糖的,估计人家心里也不舒坦。 馒头一个个搓的圆圆大大的,另外她还做了三十只包子,十只猪肉韭菜,十只豆腐包子,十只菜包。 这些包子她没打算送人,就自家四人吃,也差不多够了。 小草是女孩子,手生来巧,杨婵只教了一次,包子就包的像模像样,杨平则是捣蛋的,生生废了一只包子,变成馅饼。 最后被杨婵赶去灶台后与赵远山为伍,瞧他那小模样,还一脸委屈呢!看的杨婵是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心下是开心的,杨平越来越有孩子样,这才说明他渐渐忘了先前的苦难。 二十九是祭祖,杨婵从前作为没出阁的女子,是没有资格的,如今嫁作赵家妇,便开始跟着赵远山祭拜赵家祖先。 至于杨平,自然祭拜杨家祖先,不过因为他还小,得杨婵带着他。 二十九晚上就是小除夕,其实就是做一桌比往常丰盛些的酒菜。 大年三十这日,才是真正的除夕,是一年最后一日,这天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开始贴对联,贴门神。 因着家家户户都死了人,今年的对联和门神都不能用红,只能用蓝色,这也是为什么杨婵会买蓝纸的原因。 他们家对联是自己写的,周围还有不少相熟的村民也拿来叫赵远山帮忙写,而别的人大多去找了村长。 杨婵曾见过村长写的字,比之赵远山也不差。 这些做完,杨婵开始洗衣换床单,赵远山则杀鱼杀鸡。 等到明日,这些可都不能做了,尤其杀生,大年初一是绝对不允许的。 天还没亮的时候,猪头还有萝卜芋头就已经放进大锅煮,中午时,早已经煮好,杨婵一人给切了半个大芋头,一大块萝卜还有猪耳朵猪鼻子,让他们慢慢吃。 “姐姐,这个是什么?”猪耳朵都是脆骨,像杨平这样的孩子最爱吃。 “是猪耳朵呀?”杨婵双手油腻腻的,捏起一块猪鼻子喂给杨平,“好吃吗?” 像猪头,内脏等物,杨婵还有杨平都是没吃过的,或者说大户人家都不会吃,认为这是下等之物。 却不知这些东西才美味,杨婵就觉得做得好了,这些比之肉都要好吃。 “好吃。”杨平猛地点头,这个他从来没吃过。 瞧着他小脸红扑扑,肉嘟嘟的模样,要不是双手实在太油,她真的想捏一捏。 处理好猪头,开始将大锅的萝卜还有芋头捞起来放好,这些可以吃大半个月,现在天气凉,猪头汤还能结冻,也是一道很美味的菜。 简单吃过午饭,杨婵开始准备年夜饭,北方那边都是吃饺子,而这一带,大多吃饭。 像乡下这边,猪头肉,大块肥肉,豆腐、年糕,麻糍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好些的,就会有鱼鸡鸭之类的荤菜。 杨婵做了一道小鸡炖蘑菇,还有红烧鱼,素菜就是白菜炒粉丝,还有糖糕。 因为糖糕是用糯米粉、早米粉还有红糖做的,费时费力不说,还费钱,村里少有人做,杨婵也只做了三条,其中一条送给赵小花,家中剩两条。 “饿了吧,先吃点糖糕。”杨婵将蒸好的糖糕切一些给他们。 这几日,小草和杨平赶紧自己进了蜜罐一样,吃的都是先前没吃过的好东西。 杨婵见他们笑得见牙不见眼,嘴角不禁也微微勾起。 傍晚,一家四口坐在一起,桌上摆着丰盛的菜,一家人开心满足的吃着。 去年过年的时候,她还在现代家中,没想到这一眨眼,她会在这陌生的时代嫁为□□。 大年初一,四人穿上新衣裳,精神奕奕,赵远山拿着大竹竿带杨平打鞭炮,杨婵和小草则躲得远远地。 按理初二初三是回娘家的日子,可惜杨婵娘家早没了人,几人就在家哪都没去,倒是赵小花在初三这日一大早,拎着大包小包来了。 自从赵远山中了秀才,赵小花人开朗许多,说话也不同以往那样阴阳怪气,倒是和杨婵能说上些话。 她要是好相处,杨婵也没打算不和她往来,毕竟是赵远山的姐姐,还真能断了不成。 “大姐怎么拎这么多东西来,留着给石头丫头吃就好。”杨婵半真半假的埋怨。 赵小花这次真的是大手笔,一只会生蛋的母鸡,两斤肉,还有馒头包子之类。 “给小草还有平哥儿吃的。”赵小花笑笑,将东西放下,还拿出两个红包给小草和杨平。 这下杨婵真的讶异了,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去年孩子他爹没了,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撑过水患和瘟疫,实在不容易。”赵小花突然泛着泪诉苦,“回到村里,小叔子不帮不说,还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后来两个孩子又摔成那样,当时不少人都传我命硬,克父克母克夫克子,那会真是快要熬不过去了,性子难免偏了些。” 抹了下泪,赵小花笑道:“现在总算熬过来了,远山争气,中了秀才,让我这做姐姐也能抬头做人。弟妹,去年的事你可别见怪。” 杨婵忙摆手,“都是自家人,哪里就会见怪了。”就算原来有些,这会见她这模样去的也差不多了。 赵小花点头,领着两个孩子吃了午饭才走。 下去的时候,赵远山要去三叔公家拜年,杨婵就不过去了,不过明儿去镇长家她还是要去的。 这回去镇上是搭的村长家的牛车,虽说路已经走习惯,但是能坐上牛车,杨婵还是觉得舒服不少。 镇上一如既往的热闹,杨婵和赵远山带着礼物步行前往镇长家,走至镇中心之时,一个人突然抓住杨婵的手臂。 “小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吓了杨婵一跳,回过头一看,募得睁大眼,“彩荷!” “是……是我,小……小姐姐好久不见。”彩荷看到一旁的赵远山,还有她自己身后跟着的人,连忙改嘴。 杨婵惊讶了下,没想到那么跳脱的彩荷,竟然变化那么大! 杨婵故作亲昵凑近她,小声道:“咱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好。”彩荷平复下见到自家小姐的兴奋,点头应允。   ☆、第40章 杨锦消息 镇上唯一的酒楼还不错,有梅兰竹菊四个包厢,杨婵要了一个梅阁,一行人默不作声上楼。 进屋前,赵远山突然道:“我带小草去买些东西。”赵远山看出杨婵脸上的纠结,心思微转,便明白她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要说。 “把平哥儿也带上。”杨婵抿唇,到了现在,她不是不相信赵远山,而是不能告诉他,有些事情知道越少越好。 杨平目光盯着彩荷,显然还记得这个以前一直跟在姐姐身后的人,方才他好几次想开口叫人,都被姐姐给拦住。 “好。”赵远山看杨婵一眼,带着两个孩子下楼。 “你也出去。”彩荷扫了身后人一眼,颇有严肃道。 直到现在杨婵才算看清彩荷,只见她穿一件水红软缎小袄,下系一条白色百褶裙,外头披一条兔毛领水红披风,头上插着两根花金簪并两只步摇,项上戴一个纯金项圈,腕上还有两只色泽不错的玉镯。 这些东西在杨婵看来倒没什么,可是在安溪镇这地方来说,绝对是大户人家才能穿戴的物品。 等人都出去,彩荷忙从椅子上起来,快步至杨婵身边,眼眶微红,“小姐,你还活着?” 杨婵横了她一眼,这丫头!还以为改了些呢!还这么不会说话。 “呸呸呸,瞧我这臭嘴。”彩荷打了自己嘴几下,“小姐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我没事,倒是你,怎的出现在这安溪镇?”杨婵是真的好奇,“来,坐下慢慢说。” 闻言,彩荷眼前蒙起一层雾,“那时府中所有人被抓,我和彩菊姐姐在牢里带了近一月,出来后就被拉到菜场发卖,彩菊姐姐被一个商人买走,不知所踪,而我则被安溪镇的方员外买了做第六房小妾。” “第六房小妾?”杨婵猛地站起身,有些心疼,这要是杨府还在,彩荷秀才都嫁得,哪会给一个土财主做妾。 拉住杨婵,彩荷眼中带泪道:“小姐不必如此,员外对我很好,如今我有了身孕,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说到孩子,彩荷的目光明显柔和许多。 杨婵反手握住她的手,抿唇,“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我只是担心你。”目光来到她的肚子,“有孩子就好,日后你也能有个依靠,几个月了?” 彩荷微微勾唇,“快三个月了。”像是想起什么,彩荷不禁问道:“对了,方才那个男的……” “那是我相公。”杨婵淡淡笑道。 “小姐!”彩荷瞬间瞪大眼,相公?小姐竟然找了一个村夫就相公,目光上下打量杨婵,就见她穿一件细棉淡蓝小袄,白色裙子,淡蓝缎面棉鞋,头上只一根银钗和一朵银钿。就是她以往在府上的打扮都比小姐现在要好,眼泪瞬间下来,“小姐如今……” 杨婵盯着彩荷的眼睛,透着真诚,总算放下心来。 人心叵测,过了这么长时间,彩荷又成了妾室,谁知道有没有变,所以杨婵一直小心观察着。 “我如今很好。”杨婵抬手拭去她的泪珠,“粗茶淡饭也有粗茶淡饭的好,如今叫我选,我还真不愿回深宅大院,整日里戴着一副面具,交际应酬,管家,伺候丈夫,还要应付他别的女人,何苦来哉!”她认真无比的说道,让彩荷明白,她并没有委屈。 “那样想想,确实现在更好。”彩荷看了杨婵一眼,她也向往粗茶淡饭,如今家里一群女人闹哄哄的,她现在怀孕,整日还要提心吊胆,就怕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失去孩子。 “彩荷,我现在隐瞒了身份躲在这,没想到还有这缘分遇到你,还望你千万守住这个秘密。”许久,杨婵不打算打哑谜,直接开口道。 “这个自然,我定然不会同别人透露半句,包括……小少爷的事。”彩荷突然压低声音道。 杨婵皱眉,“什么小少爷的事?”她是和杨铭一块逃出来的,难道铭哥儿还有别的事不成。 “小姐不知道?”彩荷凑近杨婵,小声道:“小姐那日离开后,夫人投缳自尽,在这之前……找了一个同小少爷差不多年纪的孩童,换上小少爷的衣服,被……夫人喂了毒。” 杨婵募得瞪大眼,惊恐的盯着彩荷,嘴里呢喃:“怪不得告示只有我的头像而没有铭哥儿的,原来是这样。” 这时候她不禁佩服起杨夫人的狠辣心细,有了铭哥儿打幌子,她一个姑娘带着弟弟,目标就不会那么明显。就算日后发现了,也给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只是用另一条生命换来…… 无论如何,她都没资格来评判杨夫人的对错,终归心里有个小疙瘩,“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怎么都得去庙里点盏长明灯,让他早日投胎做人。 “奴婢也不知。”彩荷摇头,见杨婵的样子,颇为懊恼道:“都怪奴婢多嘴,不然……” 杨婵摆手打断她的话,“没事,还有别再叫我小姐,我比你大几个月,若是不嫌弃就喊我声姐姐吧!” “这如何使得。”彩荷猛地摇头,让她喊小姐‘姐姐’,她哪有这样的福气。 杨婵笑笑,“如今我身份比你都不如,难不成你嫌弃我?” “自然不是。”彩荷顿了顿,好一会才小心喊道:“婵姐姐。” “恩。”杨婵抬手去下那多银钿,插到彩荷头上,“见面礼有些寒酸,妹妹可别嫌弃。” 彩荷忙摇头,“不会,奴……我很喜欢。” 杨婵点点头,想着时间不早,打算去找赵远山,“我们今儿要去老师家拜年,就不和你多聊了,等下回,咱们好好聊聊。” “小……婵姐姐。”彩荷叫住杨婵,“我和彩兰姐姐还有联系,她上回告诉我,大少爷在京城景国公府上,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 彩荷从小伺候杨婵,对杨锦自然熟悉,而杨锦小小年纪便出落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心中自然有些别样想法。 彩兰便是杨锦的贴身丫鬟,在杨锦外出游历这些年,一直打理着他的院子,也是杨夫人给杨锦的人,只等他年龄到了便开脸。 只没想到世事无常,杨家会遭此大难,不过彩兰心中还有杨锦,时时关注,便知道一些杨锦在京城的事。 可惜她如今还是一个小丫头,除了剩下的一点银钱再无其他,正巧联系上彩荷,知道她正得宠,就问她借了些银子,打算一块寄给远在京城的杨锦。 “杨锦?”这个名字被压在杨婵心里的角落,现在被彩荷一提,关于他的记忆全都冒出来。 要说和杨婵关系最好的不是杨铭,而是这个只比她小两岁的大弟,他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直到杨锦后来外出游历见面才少了。 不过杨锦在外边看到什么新奇的物件,都会买了带回家给她,而杨婵也会时常做衣服或是鞋带给杨锦,关系比之前还要好。 根据重生记忆,杨家被抄之后,杨锦就没出现过,这世他竟然会出现在京城,还去找了外祖父。 景国公,乃是世袭罔替的国公,比之他们杨家会降等的国公爵位,分量重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她祖母,就是现任景国公的嫡亲姐姐,她母亲则是景国公的嫡孙女,也是祖母嫡嫡亲的外甥女,故而景国公对他们这几个外孙一向疼爱,从杨铭那块玉可见一斑。 但是杨婵也知道,景国公是一个胆小凉薄之人,前世她在教司坊,景国公一次面都没出过,更别说救了。 其实她一个女子,若是景国公肯打通一下关系,根本不需费什么劲就能救出,虽说不能改变户籍,起码也无需外孙女在那种欢场中迎来送往的接客,供人取乐。 所以彩荷说杨锦在景国公府上过的不好,她可想而知。 景国公就是翻版的红楼贾府,自上而下都有一副势利眼,锦哥儿在那地方,孤身一人,没权没势还没钱,如何能过的好。 微微红了眼眶,杨婵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案子没翻,她一旦现身就会被抓去教司坊,赵远山也会被革去功名,判窝藏罪,一生都毁了。 最主要的是杨平,她是不知杨锦为何能留在景国公府,但是杨平,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留在外祖家,须知当初圣旨下来,是十五岁以下全都打入贱籍,入宫当太监,她不能冒这个险,也不敢冒这个险。 杨锦?杨婵咬了咬唇,他没有被判刑,还在景国公府上,总归不会有大问题才是。 “你让彩兰帮忙多打探一下锦哥儿的消息,但是千万不能透露我的消息,至于别的,且先看着吧!” 彩荷愣了愣,“是,我知道了。” 离开酒楼,见到在不远的混沌摊上的赵远山三人,杨婵不自觉勾了下嘴角。 “怎么了?可是遇到难事了?”赵远山拉过魂不守舍的杨婵,忧心道。 “没事,咱们去老师家吧。”杨婵摇摇头,打起精神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能知道杨锦还在的消息,就已经是好消息,至于其他,且走着看着。   ☆、第41章 走亲戚 去过镇长家后,第二站去的三叔公家,婉拒了他老人家留饭美意,一行人慢慢走回家中。 “明儿要去大姐家了吧?”村里沾亲的都是这次七拐八拐认的,并不算真正的亲戚,过年无需走动。 赵远山想了一下,“还要去趟西李村。” “西李村?”杨婵有些意外,嫁给赵远山这么久,她怎么不知道还要亲戚在西李村。 这个西李村和李秀琴所在的李家村并不是一个村落,两个村子祖上也是同宗,不过早已经出了五服,各自立宗。 因为都姓李,便分了东西,李秀琴所在的村庄位居东面,便叫东李村,而这西里村自然是因为位居西面而得名。 东西二李位置都不错,田地肥沃,河水绕村而过,每年产的粮食丰盛了,自然就有了余钱,故而村中读书人也多。 赵远山的外祖家,就是一户读书人家,祖上还曾出过进士,当过官,所以在他们那一带,外祖家很有些地位。 “恩,咱们外公外婆是那的。”赵远山神色淡淡,并没有说至亲长辈的样子。 光凭这点,杨婵可以肯定,外祖家和他们家关系不好。 其实不单单这个,还有他们回来这么久,东李村那边也没人来过,再有他们成婚、中秀才,都算是大事,可都没有来人,先前她还以为婆婆那边也绝了户,没成想还在。 赵远山见杨婵面色不断转换,浅笑道:“外公外婆在水患前就没了,那边如今就剩下两个舅舅和一个姨妈,平日都是不走动的,只是过年了,我这做晚辈的不好不去。” 还有舅舅和姨妈?杨婵扫了赵远山一眼,这绝对算的上很亲的亲戚了,怎么会连外甥成婚这样的日子都不来? 不单他,就是赵小花还有小草,竟没提过半句。 杨婵越加疑惑,却忍着没问,怕问到哪里不好的地方让赵远山尴尬。 “那送什么礼好?”这要是正常的舅舅姨妈,肯定得准备丰厚些,像是白糖,麻糍,年糕还有布之类,可如今明显是不正常状态,她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赵远山皱眉想了想,“娘去年送了一斤白糖,一块十尺左右的素色粗布,别的好像就没了。” 怎么说呢?按照一般人家来看,这些礼也不算差了,可若是按照赵家的情况来说,这礼绝对算不上重。 “外公外婆去世后,好像一直这么送,照例就是。”赵远山随意道,显然不想为送年礼的事费心。 杨婵横了他一眼,哪说的那么容易,婆婆能这么送,那是因为他们是同辈,他们做小辈的要是这样随便,扫不了出些风言风语。 显然知道杨婵在忧虑什么,赵远山满不在乎,“不必为这个发愁,你只管照例就是,舅舅那边不会说什么。”他倒是敢说。 心中越发好奇,不过她还是忍着没问,有些事他想说自然就会告诉他,问了反倒没意思,就像她自己的秘密一样,赵远山从来惹着没问。 回到家中,杨婵和小草一起烧火炒菜,家中做的馒头多,过些日子天气暖了,就放不住了,得趁着坏了前吃光。 倒是年糕和麻糍,只需泡在水里就好,可以吃到五六月都不坏。 至于包子,不过三十个,过完年就没了,哪里能留到现在。 蒸了八个馒头,还有几块糖糕,早上煮的饭加水直接煮上,就是淡饭汤,也算是另一种粥,只是没熬出来的粥稠,就着馒头咸菜,也很好吃。 用过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消食,知道月亮慢慢升高,近八点的样子,杨婵开始赶两个小的回屋睡觉。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赵远山憋不住了,他以为杨婵怎么都会问他,可是这会她脱了外衣,明显要睡觉的模样,半点不像要同他说话的样子。 “那你想说吗?”杨婵反问。 赵远山盯着杨婵,许久,就在杨婵以为他不想说,打算睡觉时,听到他用淡然的语气说。 “我外公一共二子二女,长子长女是原配所生,次子次女则是继室生的,我娘是便是长女,继室方氏进门时,我大舅舅已经十三,我娘也已九岁,而等方氏生出孩子时,我大舅舅已经十五,而且她生的还是女儿,故而一直到现在,她对我大舅舅还有我娘都不错。” 杨婵:应该还有但是。 果然,赵远山道:“但是方氏好的让兄妹两离了心,大舅舅认为继母好,而我娘则认为继母不安好心,之后大舅舅考中秀才,方氏便将自己哥哥的女儿,小方氏许配给他,本就认为继母为人不错的大舅舅,在小方氏的枕边风下,更是偏向他。” 接下来的故事就有些狗血了,方氏想要将赵母嫁给自己哥哥家有些跛脚的外甥,起先李父和大舅都不同意,后来也不知方氏怎么劝的,竟然都认为嫁给那跛脚外甥不错。 方氏一气之下跑回自己外祖家,找来亲舅舅做主,这才没有被父母嫁去方家,之后又在舅舅的帮忙下,订下赵家这门亲。 按理到了这也就差不多了,可惜方氏心中暗恨赵母不听她的话,落了她的面子,不给准备嫁妆不说,还在李父面前一个劲数落赵母,久了赵母在家中自然难捱。 足足度过半年这种被孤立的日子,赵母只穿了一身嫁衣,带了几身旧衣服嫁到赵家,没有半点嫁妆,娘家还这么不靠谱,她在赵家过的日子可想而知,直到生下赵远山才好些。 到底是自己娘家,日子好过了,赵母慢慢恢复走动,可也是这次重新走动,让两家关系再次降到冰点。 赵母带着赵远山回娘家,一顿饭工夫,远山就被娘家外甥给欺负了,须知外甥比远山大了整整五岁,赵母气不过找了小方氏,一阵推搡下,两人同时倒地,谁能想到赵母和小方氏都怀有身孕,还一起没了。 这下,两家可吵翻了天,具体赵远山也不知,只知道自那以后再没有往来,年节也不走动。 直到外公病重,赵母才回了趟娘家,之后还是没怎么变化。 “你不是说婆婆去年还送了年礼?”不是说不走动了? “诶!小舅被继外婆宠的不像样,染上酒瘾,但凡家中有几个钱就偷去打酒喝,没有钱就发脾气,喝了就便发酒疯,总之,日子越过越难熬,后来娘看不下去帮了接济了几回,不过无事于补,就每年过年送些年礼。”赵远山叹气,提起这糟心的外祖家,真的有叹不完的气。 “你明儿准备几个红包,给我两个表哥家的外甥,不需多,一个放二十文就是。”大前年方氏去世后,家中好过不少,娘给的红包自然就少了,去年直接给了二十文,几年也照例。 杨婵点头表示明白,东西送多了总要两家分,可是给的红包就是个人的,到底一个是亲大哥,一个继母生的弟弟,还是会偏心。 左右明天就要过去了,见到自然就会知道。 想到这,杨婵突然想起远在京城的杨锦,不知他过的好不好? 京城中,杨锦突然打了个喷嚏,身后小厮忙给披上外套,小心伺候道:“表少爷,这天冷的很,还是关了窗,免得着凉了。” 摆手,望着窗外几支开的正艳的梅花,道:“无妨。”他跟着师傅还学了武,这点冷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姐姐如何,还有铭哥儿?想到这,他冰冷的心微微暖了些。 明王告诉他,喝了毒药的不是铭哥儿,而是母亲找的一个小厮假扮的,那便是说铭哥儿也还在世。 母亲一向有心计,这个他知道也能理解,这次也很好的运用了她的心计,帮助姐姐还要弟弟拖了一段时间。 他一直坚信,他那聪慧的姐姐一定还在人世。 “表少爷,奴婢做了些点心,您可要用上一些。”一个稳重丫鬟进来,抬起头,彩菊只能算清秀的脸露出来。 “恩。”杨锦转身至桌子,挥手让小厮退下,“这儿有春兰伺候就行,你下去吧。” “是。”表少爷一向喜爱春兰伺候,并没有什么值得质疑。 等人退下,春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杨锦,“这是主子让我交给你的。” “多谢。”杨锦点头,也不看信,捏起一块点心慢慢吃起来。 彩菊见了,拎起食盒恭敬退下。 ‘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林州当铺收玉佩一块,与本王这块可合上。’ 寥寥一句,却在杨锦心中掷下一道惊雷,可以和明王所戴玉佩相合,那至于姐姐身上的羊脂凤佩。 这么久了,终于有姐姐的消息了。 一直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42章 恶有恶报 静寂的夜里,冷风呼呼吹过,明王看着手中的玉佩,眸色暗沉。 也许杨婵不知道,他从很久就开始关注她。 身为男子,自然会想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而身为有野心的皇子,更要关注其品行,若是太蠢或是太刁蛮,他不介意死个未婚妻,而彩菊就是他安排在杨婵身边的人。 杨婵的出色没有让赵远山失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厨艺,管家理财样样精通,小小年纪便能帮杨夫人管家,性子温和,举止大方得体,这样的妻子,正是他心目中所想。 杨婵是他心中肯定的妻子,不想说没就没了,有道是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这是身为男人的通病,明王自也不例外。 如今得到杨婵的消息,虽说不能娶为正妻,那便收进府里当妾,等日后他登基为皇,自然不会亏待她。 不过首要任务便是赶在二皇兄前找到她,取回那本账册,他不会天真的认为二哥已经放弃掰倒他的想法。 最近林州城有些不平静,当然是暗中,普通百姓完全不知,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城南的一座大宅子中,一个中年男子靠坐在躺椅上,一个二八妙龄女子在他身后不轻不重的捏着肩,还有一个女子则在敲着他的腿,瞧他那闭眸享受的模样,俨然一副富家老爷模样, “老爷,您怎的在这,昨儿不是答应奴家去香满楼”一个身穿大红牡丹绣花褙子的女人巧步而来,路过之处,留下一抹许久都消散不去的浓香。 老爷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滚滚滚,老子现在烦的很,别过来找事,” 凶狠的模样成功让女子止步,并往后退了几步,头上两支金步摇撞的叮当响,捏紧帕子的手指涂着和衣服一样的颜色,手腕上戴着两只粗粗的金镯子,愣是将原来娇俏的人打扮成暴发户模样。 这女子是老爷新娶的姨娘,很是得宠,饶是如此,也被脾气粗暴的老爷打骂过,不敢顶嘴,怯怯的退下去。 “跟没吃过饭似的,都滚出去.”老爷满脸烦躁的挥手,片刻功夫,屋里就剩他一人。 没错,此人就是抢了杨婵东西的恶奴,李叔。 要说这李叔先时小心谨慎的很,不过到了这林州之后,听说杨家被抄家,原先的奴仆也尽数发卖,就放心了许多。 再有南边水患更重,还出了瘟疫,别说杨婵那样的娇小姐带着一个小娃娃,就是他这样的大老爷们能不能熬过去都两说。 如此,他花钱大胆了许多,等南边水患平息,又过了半个来月,没见半点风声,再一想就算杨婵活着,就她这逃犯身份,断不敢报官,顿时胆气十足,不再畏手畏脚。 他花大价钱买下城中五进豪宅不说,还买了不少奴仆伺候自己,紧接着又纳了几房小妾,那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 好歹知道自己的钱来路不正,他也不敢在外乱来,纳的都是自己买的漂亮些的丫鬟,后来偶尔去去青楼。 其中最得他宠爱的便是方才的金姨娘,是他上月新收的妾室,是一户穷苦人家的女儿,因贪慕虚荣,自愿卖身为奴,好攀上高枝成凤凰,不想还真让她得逞了。 这金姨娘不负她的姓氏,最是贪财。 得了宠爱后从李叔身上要了不少东西,上回见了李叔身上的玉佩漂亮,缠了好久终于要过去。 不过她不爱玉啊书啊的,就爱白花花的银子。打听到这玉值钱,就拿去给当了。 别说,还真叫她当了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啊!这要是以往,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银子,不,是想都不敢想,竟然这么一块小小的石头就值一千两银子。 这事让她很是自得,觉得自己拿了一块玉换了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乃是最好的买卖。 不过玉是老爷赏她的,不敢和老爷说,怕他下回不给了。 万没想到,林州会热闹,完全是因为那块玉惹的。 关注杨婵的可不止明王,原来的二皇子,如今的贤王可还没死心,一直在找寻,明王得到消息没多久,他便也知道,前往林州中就有他的一批人马。 不需查探,只要打听几句,立马就知道那玉出自城南的李府。 再去一查,不出三日,就得了消息,这人不过是杨家一名马夫,根据他到林州的时间,还有花的钱财,不用想也只如何来的。 “竟是被马夫劫持了?”贤王将信点燃扔到水里,冷声道:“人现在在哪?” “李大已经被属下先行一步带走,现今就在林州一处地下室,随时可审问。”蒙着脸的黑面男子低头恭敬道。 贤王嘴角微微勾起,“很好,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逼出账册的下落。” 同一时间,明王府中,明王也得知了确切消息,眼睛微眯,“暂且静观其变,若是那边没问出东西便罢了,若是问出东西……你们该知如何做。” “是。”来人干脆利落回答,起身之际,问道:“那杨姑娘?” 本来他们还想着杨婵身上带了银钱,总会想法子过好些,如今倒好,财物都被人抢了,估计没病死,也饿死了。 “收回一部分人手,留着两个继续看着,半年后……便无需再找。”明王淡淡道。 显然,他也认为杨婵还活着的几率不大。 翌日,杨锦收到彩菊带来的消息,忍不住晃了晃身子,面色苍白,双目失焦,姐姐是他撑到现在最大的希望,怎么可能会出危险? 不,他绝对不相信姐姐有事,还有铭哥儿,那么小那么乖的孩子,绝对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阿嚏……”杨婵揉了揉鼻子,这两日老爱大喷嚏。 “是感冒了?赶紧再加件衣服。”赵远山忧心道。 杨婵嘴角微扬,“没有,许是谁在念叨我呢!”   ☆、第43章 熟人?(抓虫) 对于京城中的一切,杨婵一无所知,她现在正忙着将杨平送入学堂。 过完年杨平就六岁了,正是该进学的年纪,赵远山要忙家里的活,还要准备今年的秋闱,实在没有多余时间教他。 “老师的学院已经重开,我瞧着就送老师家吧?”赵远山建议道。 原先赵家村也有学堂,可惜学院和教学的老先生都在这次水患中没了,村中如今有资格教书的便是成为秀才的赵远山,可是他连教杨平的时间都没,哪还会办学。 邻村也都没恢复学堂,杨平想要上学只能去镇上。 这里到镇上十几里路,杨平一个六岁的孩子,他们不可能放心让他独自去,在一个来回也是问题,总不能让赵远山日日赶十几里路接送,就算他成,杨平也吃不消,最好的法子就是托付到信得过的人家中。 恰巧老师重新开了学堂,又是最值得信赖的长者,放在他家中最好。 杨婵想起现代很多外出做生意的父母,都是将孩子托给老师带,这法子倒是不错,每月逢十去接杨平回来一趟,就像住校一样。 把这想法和赵远山一说,他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镇长对赵远山一向较为照顾,把杨平托付给他,他定然会答应,可这银子就不知该怎么弄。 “这倒无妨,平哥儿逢十回来,我让他带足米面,老师家中没有田地,咱们家种了什么菜就送一些过去,你绣工好,逢年过节给老师和师娘还有师弟一人备上一套衣服。”赵远山想了想,道。 镇长本来有一子一女,长女水患没了,只留下一个年仅八岁的儿子。若是杨平过去,正好可以成为玩伴。 两人商量妥当,过完元宵便带着杨平去镇子。 虽说重新开了学堂,但是老师如今有一个镇长身份,显然没多少时间教学,便找了两个老秀才来。 才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朗朗读书声,杨平明显很好奇,小身子都斜过去了。 杨婵摸摸他脑袋,“一会见到师傅,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杨平重重点头,“知道,姐姐放心。” 对杨平,杨婵很是放心,这孩子瞧着包子模样,内里根本就是芝麻馅,话藏的很牢,不想说的半点也不会透露。 “远山来了,你老师方才还在念叨你们呢!外边冷,赶紧进来。”师娘很是温婉,说话也轻声细语,杨婵很喜欢和她在一起,有种妈妈的感觉。 “师娘。”两人叫了声,随着师娘进去。 聊没两句,师娘便打发赵远山带杨平去书房找老师,自己则拉着杨婵进后院,说些家常话。 镇长正在书房写字,赵远山见了,便牵着杨平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直至他将大字写完,才上前见礼。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老师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才来没一会,见着老师在写字,没敢打搅。”赵远山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回答。 挥手示意他坐下,镇长摸了摸山羊胡,“今儿来是送平哥儿入学?” 上回来拜年时,赵远山便说过今年要送杨平入学,后来他又进了次城,特地拜访老师,打算将杨平留在学院,逢十回家住一日。 镇长二话不说便应了,家中长女没了,夫人还在伤心,多个孩子陪她也好,还能和佑哥儿做个伴。 “是,想着过了元宵节,便送他来入学。”赵远山对他老师很尊敬。 “你可启蒙了?”镇长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已经启蒙,如今学了千字文,往后的只让背了些,并未讲解意思。”赵远山如实交代。 镇长点头,回首看着杨平,“背一段千字文我听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杨平熟练的背起来。 镇长抽了几句问了意思,杨平全都用自己理解的意思解释了,虽说没有很全面,但是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能解读出这层面的意思已经很不容易。 何况这孩子是按着自己的意思来解读,说明聪慧不死板,如此天资,仔细雕琢,定是一块美玉。 高兴的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这孩子可直接进上等,无需再学三字经和百家姓。” 赵远山连忙作揖道谢,杨平虽小,却也懂镇长是这是收下他,往后就要在这书院上学,跟着姐夫作揖口称老师。 镇长见他这小模样,哈哈一笑,“中午你们就别回去了,让你师娘炒几个菜,咱们师生好好喝上两杯。” 赵远山嘴角微扬,他这老师除了爱写字看书外,最爱的便是喝酒,可惜师娘怕饮酒伤身,一向不给多喝,他这会这么说,为的就是能多喝几杯酒。 比较有赵远山这个学生在,师娘不好开口指责,这种事老师以前经常做,身为他的学生没几人不知道。 知道杨平要留下来,师娘高兴的不行,饭也不吃了,就去给他收拾房间,就和佑哥儿一间屋,搬张小床进去就好,被子是杨婵自个带来的,为这师娘还埋怨了好一通,道杨婵太过客气。 杨婵笑笑,并未吱声,古代师生关系比一般亲戚都要亲密是正常的事,只是她还是觉得不是自己亲爹亲娘,还是隔了一层。 住到别人家本就有些不好,哪里还能用别人家东西,该准备,该送的都不能少。 被套被洗的干干净净,带着一股肥皂和阳光的味道,铺好床,杨婵将杨平的衣服取出,连带他身上穿的有三套里衣,两件外套和裤子,都放在竹背篓中。 来前杨婵便交代杨平,两天换一身里衣,五天换一身外衣,直接放到竹背篓中,回家时带回去。 另外就是纸墨笔砚,十斤米,五斤面,还有她腌好的酸菜和腌萝卜。 看到后边这些东西时,师娘的面色一下变了,“蝉儿,你这是做什么?” “师娘,平哥儿在这不是一日两日,这些都是应当的。”杨婵知道她在起什么,“师娘,您也知晓我是直爽人,不爱客套,您瞧我平日到老师家中可有客气过,平哥儿要是在您家十天半月,便也罢了,可这十年八年的定然不成。” 知道杨婵是直白人,师娘也就不再推脱,笑着收下了,却不答应这是杨平十天的口粮,“他才多大孩子,十天养远山都够了,这些够平哥儿一月吃的。” 杨婵摇头,十天确实有多,一月却夸张了,最后两人推脱了一下,定下每月十五斤米,两斤面,若是有时令菜,就送些过来。 其实算算,和最开始送的根本就一个样,这时候白面比米贵,五斤米和三斤白面,还是差不多。 当然,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也不能算的太仔细,杨婵想着往后多孝敬老师师娘就是了。 束修费自然也得教,老师没和赵远山客气,一来这本就是应当之事,二来他开这个学堂不定能赚钱,可能还要亏钱,赵远山日子过得还不错,就没必要客气。 和杨平依依惜别,才到半路,杨婵就已经开始想他。 想起她离开时,杨平微红的眼眶,杨婵眼眶内的眼泪就不断打转,“要不把他带回,咱们自个教得了。” “说什么负气话呢?平哥儿早晚都要上学堂,还能一直跟着你不成。”赵远山凝眉,一脸严肃。 扫了他一眼,杨婵不吭声了。 她也就是一时舍不得,也不会真的将杨平带回来,对他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还是清楚的很。 “好了,平哥儿就在镇上,真要想他了,半个时辰就能见到,别哭了。”赵远山有些明白杨婵的心情,就剩那么一个至亲,猛地离开,确实难受。 杨婵点头,和赵远山相扶回家。 才到家门,杨婵便见门开着,忙走进去,就见小草站在院中等她。 “嫂嫂,里边有个姑娘在等您。”小草迎上来,道。 “你认识?”见小草摇头,杨婵皱眉,“不认识怎的就敢引进门,家中没有大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一直以来,她对小草都挺放心的,现在看来也要好好教教。 赶紧进门,杨婵募得变了脸色,“你怎么在这?”   ☆、第44章 消息 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彩兰。 杨婵面色大变,她早觉得遇到彩荷,日后不会平静,只是没想到口口声声答应她保守秘密的彩荷会在这么短时间内透露她的消息。 “随我到书房来吧。”杨婵见彩兰起身作势要跪,忙先开口道。 上回见过一个彩荷,这次再见到一个彩兰,对于赵远山来说已经没多少差别,直接带着小草到后院菜地拔菜。 “说吧,你怎么会知晓我在这?”杨婵目光微寒,语气冷硬。 彩兰突然跪倒在她身前,哭道:“大小姐,救救大少爷吧!” 杨婵猛地站起身,顾不得生气,急问道:“锦哥儿怎么了?” “奴婢现在伺候的人家是皇商,府中有人每月都要上京城,前儿我从以前杨府姐妹那得到消息,大少爷生了重病,可国公府只请了普通大夫,就再没多管了。”彩兰眼泪不住的掉。 当初和她一起伺候杨锦的还有一个叫绿竹的大丫鬟,她被卖到京城,彩兰说的好姐妹就是她,两人均心系杨锦,以前相看两生厌,之后府中生变,也不知是何原因,竟成了朋友。 本就才十五的少年郎,再聪慧又能如何,接连得知亲人噩耗,现在连支撑着他一直不倒的杨婵也凶多吉少,如何能不病。 他出门游学所带银两不多,回京上下打点后早已半点不剩,外祖倒是给了他俸银,只一月二十两银子,在这踩高捧低的国公府,于他有何用。 绿竹自己如今也只有一两月俸,根本帮不上忙,这才告知彩兰,而后彩兰又告知彩荷,三人相加也才一百两银子,于杨锦根本没半点用。 杨锦岂会要她们的银钱,早已婉拒,倒是他身边的书童留了下来,想着日后兴许用到,实在公子身上半点银子都没了。 果真,杨锦生病请的普通大夫,还是靠的这一百两。 朝中已经白热化,三皇子这时候哪还有功夫管早已没了的杨家依靠的杨锦,自然的,国公府对杨锦也没之前那么看重。 书童前去禀报当家夫人,也是杨锦亲舅母,可是一直被推脱有事,如此,没几日竟连药钱都快没了,书童这才找了绿竹。 三人之前的一百两已是倾囊相授,现在到哪找银子去。 彩荷是妾,如今怀有身孕,轻易出不得府,想着杨婵总不能对亲弟见死不救,这才告知彩兰。 总算知道前因后果,杨婵微微松口气,盯着彩兰,“我要如何信你” 连自小伺候她的彩荷都不能全信,她又怎么能信这彩兰,人心最是捉摸不透,新安离京城几千里路,她又怎知彩兰没骗她。 彩兰跪行至杨婵跟前,磕头道:“若奴婢有半句假话,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 杨婵知道这时候的人很信鬼神,对誓言很看重,但也有另一种情况,那便是这彩兰有亲人被人抓了,以此控制于她。 “你再发誓,若你有半点瞒我,你所有亲人皆不得好死,日后所嫁非人,不得子嗣,终身孤苦。”杨婵抿唇,不要怪她逼彩兰发毒誓,她必须小心谨慎才能保全一家人。 闻言,彩兰毫不犹豫照着杨婵所言发了毒誓,最后等着杨婵做决断。 “你且起来坐吧,我去去就来。”对她毫不犹豫就发了毒誓,杨婵还是有些不放心,是真的心里无愧,还是另有目的?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任杨锦生病因无钱而不得治,她担不起这个万一。 当初大额的银两早收起来,那六百五十两被赵小花借去二百多两,成亲花了一些,之后又陆续买了不少书,给杨平买的文房四宝等等,所剩无多。 至于之前给赵远山花的,这次卖了粮之后他就已经取了整银偿还给她。 想了想,将扬母给她的一千两银子取出,遇见赵远山时,杨婵顿了顿脚步,“且等晚上。” “无妨。”赵远山早过了最好奇的时候,如今倒觉得没什么。 回到书房,杨婵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而后和银票一块放入荷包,让彩兰带去给杨锦。 “当初出城的时候,母亲交给我的匣子和包裹还有我们身上的饰物都被李叔抢走,好在母亲留有后手,在平哥儿鞋底藏有一些银两,我们花了一些,下剩的这些银子你都拿去给锦哥儿,让他好好调养身子,我这做姐姐的没能耐,只有帮到这么多了。”杨婵红着眼眶道。 其实心里边,她是想将大额的金票还有田庄交给杨锦,这些东西压在她手里也没用,不如给了杨锦,可是现在她连人都没见到,怎么敢放心交给彩兰。 彩兰破涕而笑,“大小姐已经帮了大忙,有了银子大少爷一定有救。” 杨婵点头,“只一点,绝对不能将我在世和在这的消息告诉别人。” 彩兰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彩兰一定保守秘密。” 这话杨婵半点不信,当初彩荷不也如此说,这才几天就泄露了。 她就不能让身边的丫鬟带封信来,杨婵可以将东西藏好让丫鬟带过去给她,总不能连这点脑子都没吧? 被说没脑子的彩荷打了个喷嚏,撑开朦胧双眼,翻身起来,“现在什么时辰?” “姨娘醒了,现在是申时(15点)”小丫头端来一直用温火煨着的燕窝,“姨娘饿了吧,赶紧吃些。” “好。”彩荷浅笑着端过燕窝…… 望着彩兰离开的背影,杨婵没有挽留,她如今头疼的厉害,实在没有心情客气。 这地方还安不安全?要不要搬家?要如何和赵远山解释…… 诸多问题,一股脑涌入她脑中,头仿佛都快要炸开。 京城里,绿竹收到一个匣子和一封信,是彩兰寄来的,告诉她是彩荷帮忙筹了些银子,让她交给大少爷。 “动作倒是快。”绿竹翻了翻手中的匣子,小心打开,里边是一只荷包,抬手取出,见里边装的是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装好扔回去,“看来是没有大小姐的消息了。”   ☆、第45章 半坦白 书童收到匣子时,杨锦已经断药两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谢绿竹姐姐,不然大少爷可真的要熬不过去了。” 这些天他找了不少大少爷以前的旧交,不是不在家就是去了学堂,总之没有一人能和他见面,就连彩菊,也有几日没见了。 都说雪中送炭难,连大少爷的亲外祖亲舅舅都不能相救,确实不能期待旁人。 “说什么呢!好歹伺候过大少爷一场,可惜我没能耐,东拼西凑的也只借到这五十两,希望大少爷早日康复才好。”话落,绿竹捏着帕子抹了抹泪,“我求了人才能出来一会,不好在外呆太久,就先回了,你定要好好照顾大少爷。” “绿竹姐姐的大恩大德,白术铭记在心,日后定会报答,以免主家责罚,姐姐快些回去,大少爷这边自有我照顾。”白术抹了下泪,拜别绿竹,转身直接去药房,大少爷的病不能再拖,必须请大夫再来瞧瞧。 见白术走远,绿竹用帕子擦了擦手,“谁能想到以往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连药都吃不起,果然我的选择没错,只可惜还是没有大小姐的消息。” 白术找了先前给杨锦看过病的那位老大夫,留着一撮山羊胡,面色平淡的把脉。 许久,他收起东西,起身到外间,“这些日子没好好喝药?” “少爷不肯喝。”白术垂眸,掩住眼底闪烁的悲凉。 他们客居国公府,不能做出坏国公府名声的事,不然大太太赶他们出去都没人说闲话。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只叹道:“你家少爷郁结于心,这心药还得心药医,吃再多药也无用。这样吧!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先吃着,若是不行,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他一个快要进棺材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点道道,世人都道豪门好,却不知豪门是非多,比之平民百姓活的还要累。 想着这家少爷的处境,老大夫尽量开了便宜又实用的药。 “多谢大夫,这是诊金。”白术取出五十两银票,他现在只剩下这才得的五十两,没有半点碎银。 老大夫摆手,“不必了,这些钱拿了药后,再给你家公子买点东西补补,身体底子再好也不能一直亏损下去。” “多谢大夫。”白术含泪一鞠到地,世上并非都是恶人,还有好人。 “白术。”屋内传来些微虚弱的声音。 白术忙送别老大夫,进了屋内。 “公子可是渴了?”见杨锦撑起身子,白术忙上前扶着他坐起来。 “恩。”杨锦面无血色,有些虚弱,抬眸之际,见到白术手中荷包,立马叫住他,“把你那荷包给我。” 外出游历几年,身边荷包腰带都是姐姐所做,看的久了自然能分辨出姐姐做的和别人有所不同,尤其姐姐还有个小习惯,爱将姓氏隐晦的绣入其中,旁人定然看不出,不过知道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些许。 很庆幸,杨婵保留了这一习惯和癖好。 “公子。”白术有些惊讶公子的激动,随即忙将荷包给他,边道:“这是绿竹姐姐今儿送来的,要不咱们连抓药的钱都没了。”说起绿竹,白术又是一阵感激。 杨锦接过荷包摩挲了会,“你是说绿竹送来的?她还有交给你别的东西或是交代什么话?” 白术想了片刻,摇头道:“还有一个装荷包的小匣子,并无其他。” “你把匣子给我。”杨锦立马道。 白术忙从怀里取出匣子,扫了眼,最是普通的木料,做工也粗,并无奇特之处。 将荷包放好,杨锦接过匣子,左右翻看半响,外表并无不妥,打开里边,也没什么奇特之处,突然,捏着盖子的左手按了按,随即又敲了敲。 “你去取剪刀来。”杨锦强压住面上的喜色,声音略微颤抖。 早前母亲带东西给他,就曾用过着法子,不然他还真发现不了。 撬开外边的木板,就见里边放着用油布仔细包好的布包,小心打开,只见一封信映入眼帘,那有些熟悉的字迹,一下让杨锦的眼前蒙起一层薄雾。 信中,杨婵并未多说什么,只道自己得知他病了,心急如焚,却又不能入京,她和杨铭全都安好,希望他也能平安健康,再有便是说他游历没完,不如去江南散散心。 杨锦盯着最后几句想了片刻,就道:“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去找师傅。” “少爷,大师如今不知游历何方,如何找到。”白术惊讶道。 “浑说,师傅不是寄信告诉我,他老人家在江南。”杨锦呵斥了一句,垂头接着看信,鼻头一酸,泪意涌上。 有了姐姐和弟弟的消息,杨锦的病立马就好了,按照老大夫所言,他这就是心病,如今心药一来自然就好了。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杨锦总算平静下心来,见白术抱着包裹进来,摆手让他放下,“你把绿竹和你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我,不许落了半句。” 这事太怪,荷包确实是姐姐所绣,可那字迹却有很大变化,以往姐姐的字要比如今好上几倍不止,一个人的字迹会变却不会变那么大,而且说话口气也不太相像。 白术将绿竹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等了一会,又道:“少爷,我瞧着绿竹姐姐并不像是知道有夹层的样子。”对,就是这个,绿竹的话和夹层里的东西相差太多,就算东西隐晦,也不该这么说,至少得给些暗示,万一少爷没发现怎么办? 杨锦点头,“她自然不知道。”会用盒盖夹层给他带东西,只有母亲和姐姐,而知道会用夹层给他寄东西的人,除她们外只彩兰和白石知晓,就是父亲都不知道。 白石因保护他死了,那么剩下的只有姐姐和彩兰,杨锦抿了下唇,与杨婵有些相似的眉眼微微皱起。 “你去小心查查看,绿竹是否和彩兰有联系,重点查南边来的人。”知道这个的只有彩兰和姐姐,绿竹明显不知道盒子夹层的物品和秘密,却又将东西带给她,说明东西是旁人给她。 可她却明里暗里告诉白术,东西是她的,说明绿竹说谎,已不可靠。 如此一来,和她往来的不是姐姐,该是彩兰,若是彩兰?想到那丫头,不会背叛他才是,那么就是彩兰知晓姐姐的下落,并且求助了姐姐。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现在绝对不能慌,必须小心谨慎。 如果真是姐姐的消息,他如此行径定会引起旁人注意,若是被人发现姐姐的行踪,给她惹去祸端…… 无论如何,总算有了姐姐的消息,他都必须仔细小心的查探一番。 杨婵不知京中事,她这会正发愁该怎么和赵远山解释。 “若是有事,可同我说,我们是夫妻,理当患难与共。”赵远山揽住杨婵的肩,盯着她眼睛,严肃道。 她信赵远山,可是又怕他知道太多会惹事,随即嘴角带出一抹苦笑,从娶她为妻开始,她就已经给他带了祸事。 “想必你之前就猜测到了吧?我和平哥儿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我爹……在这次水患中被牵连入狱,在那前一日,我娘得了风声,便将我们姐弟送出城,不想马夫见财起意,抢了钱财和我们身上的饰物,我求了许久才让他放我们一马,之后就到了破庙遇见你们。”杨婵看了赵远山一眼,见他竟半点不惊讶,心下了然,相比他也是这么猜的。 “前儿在镇上遇到的叫彩荷,是我原先的贴身丫鬟,被镇上的方员外买去做了小妾,今儿来找我的叫彩兰,是我大弟弟的贴身丫鬟,她今儿来是告诉我大弟弟的消息。”想到杨锦,杨婵又是红了眼眶。 赵远山皱眉,“我还有个大舅子?他怎么了?” 杨婵点头,“我们家姐弟三人,我最大,除了平哥儿,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大弟弟,叫杨锦,前年,他随着他老师外出游历,去年没回家,这才躲过一劫,他现在在京城,日子过的有些拮据,病了竟都吃不起药。”说到这,杨婵不禁趴到赵远山肩膀上,呜呜哭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大部分是因为她继承了一些原身的感情,当然也有她自己的,却不会如此伤心难过。 不能说她凉薄,毕竟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陌生的人,她除了可怜之外,确实滋生不出别的情绪。 当然,在这古代能多一个至亲,她也是开心。 “他病了?那我赶去京城,将他带回来。”赵远山见杨婵这样,心疼的不行。 “不成,此去几千里路,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没多大用。我已经写信给他,还带了银子,只盼那彩兰是真的忠心,会将东西带到。”杨婵摇头,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么远的路,赵远山就算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赵远山搂着杨婵叹气,确实如此,突然想起周茂,“上回我去科考时不结识了几位朋友,不如找他们帮忙。” 杨婵立马摇头,“你忘了我和平哥儿的身份,怎么找他们帮忙。?” 且不说他那两个朋友是否可靠,单就其中一人是知府亲戚就不行,杭州城的知府,谁知道是哪一派的。 不,不管他是哪一派的,被找到她和杨平都会完蛋。 现在只能期盼东西被杨锦收到,并且他想法子到江南来。   ☆、第46章 生死 只除了她家世没真正告诉赵远山外,大体事情都已经告诉了他,不过这些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家都已经被抄了,知道又有何用。 总而言之,他现在已经知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和平哥儿都是逃犯,轻易不能露面,以免被人发现。 说起来也是因为遇到赵远山,他先前是读书人,如今又中了秀才,不然她只找个普通人家,不说这容貌会惹来多少非议,就是银钱也不敢拿出来多少,哪能像现在这般,如此随意自在。 “其实这些我先前就有所猜测,你无需担心,在这不会有事。”赵远山搂住杨婵。 “我担心的不止这个,我嫁给你,怕是会影响你的仕途。”杨婵抿了抿唇,心里难受,她知道赵远山最大的梦想就是中进士,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可是她?还像成为他这条路上的绊脚石。 “我说过,没事。”赵远山捏着杨婵的下巴抬起,迫她看向自己,“且不说你会不会阻碍我,单我能不能中举就是未知的事情。” 他考秀才花了近十年,中举又得花多少时间?她一个内宅妇人,再加一个才五六岁的杨平,想要隐藏本就不难,人的忘性大,过个几年,等她成为人母,杨平长大成少年郎,还有谁会记得他们。 而他本就不是天资聪慧之人,等到三十而立中举就算祖宗保佑,届时,根本不会注意众多天才举人中的普通举人。 至于进士,那是他的梦想,其实心底下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每年有多少秀才不能中举,又有多少举人不能中进士,熬到白头的比比皆是,就算中了进士,又有多少人分配到官职?只能在京中等待分配,还不定是偏远不毛之地,到时还不如在家乡做个举人。 许是赵远山的话起到作用,忧愁了一整天的杨婵终于受不住,凑在他肩颈除沉沉睡去,只她眉间微微皱着,能看出她睡得并不踏实。 平静没几日,就被门外激烈的敲门声给打破。 “你是?”杨婵想了一下,这不是上回彩荷带在身后的丫头? “总算找到您了,快跟我走,我们家姨娘想要见您?”小丫头不由分说,拉着杨婵就跑。 跑了快两三百米,杨婵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她的手,“你这丫头倒是好笑,无端说什么姨娘想见我就拉我过去,我怎就知你家姨娘是何人了?” 彩荷没和她商量就暴露她的消息,这她还没弄仔细呢,这时候来一冒冒失失的丫头,谁知道是不是陷害她?亦或是这丫头被方员外的正房或是其他小妾收买,她如何能信。 小丫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们姨娘就是上回同您在镇上见过面,还一块去过酒楼的那位,姨娘今早突然肚子疼,还血流不止,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若是止不住血,连姨娘的命也保不住。” “那你这会就该呆在她边上照顾她,怎地跑来找我来了?”杨婵很怀疑。 “那是因为姨娘叫我来找您的,说想见您一面。”小丫头急的满头大汗,正想着再拉杨婵,就被后边满脸阴沉的赵远山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求求您,姨娘可能不行了,就想见见您。” 杨婵愣了一下,随即侧头同赵远山道:“我便去见上一面。”到底伺候她一场,当初闺阁中,彩荷娇憨的模样历历在目。 再说方员外一个乡下土财主,总不能和朝廷牵扯上关系,去一趟也无妨。 “不行,我与你同去。”赵远山摇头,让杨婵一个人过去,他不放心。 匆忙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二婶,夫妻二人赶到村口,方家的马车正在那等着。 两人走得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赵远山还嫌杨婵太招人眼,方员外那老色鬼,最是贪色,这是安溪镇都皆知的事情。 正好他的手没洗,抬手在杨婵白嫩的脸上擦了擦,“怎么都是汗?” “许是方才跑得。”半点不知的杨婵还抬手擦了擦,这可好,将赵远山之前擦在她脸上的泥灰给抹开了,更加的脏。 坐在一旁的小丫头有心提醒,就见赵远山一记冷眼过来,立马缩回角落当鹌鹑。 马车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方员外家,绝对算的上快马加鞭了,一路颠簸的杨婵快要吐出来,下车时,脸都已经白了。 小丫头过去同门房说了一句,那人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杨婵扫了一下,在这镇上还算不错的宅子,不过也只能算不错,只看了眼就没兴趣再欣赏。 后宅之地,赵远山一个男子不好入内,在前厅就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拦住招待,杨婵只得一人进去。 这宅子有三进,本来算是大的,可这方员外有八房小妾,加之孩子下人,绝对算挤了。 作为宠妾,彩荷分配到的房间还算不错,门前种了些花草,瞧着也算精巧,进门就见一屋子的女人在那,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一个妇人坐在椅子上,其余人皆站着,想来这二人就是方员外和他的正室。 “老爷,这就是六姨娘的姐姐。”小丫头引着杨婵到方员外跟前,小心道。 一屋子人的视线全都扫到杨婵身上,见她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衣裳,还有头上只插一根木钗,一张脏兮兮的脸,不禁有些嫌弃和鄙夷。 就说呢!这六姨娘怎的突然冒出一个姐姐来,早前怎不提?原来是这等穷亲戚! 方员外像是见到什么脏东西,摆手,“那就赶紧带进去吧。”果然是乡野妇人,连见礼都不会。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要方刘氏,平日哪个见了她不买好,今儿这人竟跟木头一样,果然不愧是那狐媚子的姐姐。 杨婵扫了他们一眼,转身进门,若轮身份,她丈夫是秀才,而方员外一介商人,绝对在他之上,须知如今可是士农工商的年代。 进了内屋,迎面扑来一阵血腥之气,杨婵微微蹙眉,赶紧上前,就见彩荷面色苍白的仰躺在床,下边还在不断流血,染红了大片床单和被褥。 “怎的会如此严重?大夫呢?”杨婵回头看了看,只见到两个婆子在那,还有一个小丫头端着药站在一旁。 “姐……姐姐……你来了!”彩荷的声音很是微弱,扬起淡淡的微笑,“我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见她这模样,杨婵一下泪流不止,回首冲小丫头喝道,“还不快请大夫来。” 彩荷摇摇头,“没用的,我怕是真的不行了,能见到姐姐真好。”她自己知道,如果之前就让大夫医治,肯定能治好,可是这会时间拖得太久,怕是回天乏术了。 “怎会,一定有救的。”侧头招了端药丫头过来,接过药碗让彩荷喝下,又让小丫头去找大夫进来。 “你说什么?不成,男女大防,老爷的女人如何能让别的男子瞧见身子。”方刘氏的声音很大,杨婵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在耳里。 将药碗递给旁人,直接来到屋外,“人命关天,哪里还能计较这些,而且就把个脉,我们都在身旁,哪能让旁人瞧了身子,夫人莫不是故意拖着,想要六姨娘死不成?” “你可别乱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方刘氏尖叫一声,侧头看了看方员外有些狐疑的脸,忙哭道:“我命苦啊,平日要给老爷操持内宅不说,还要教养孩子,如今还被人这般诬陷。” 杨婵扫了她一眼,“方员外,怎么说六姨娘都跟您一场,这会又是因为小产才这样,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方员外皱皱眉,他还是挺喜欢开朗大方的彩荷,便挥手让大夫进去医治。 杨婵松口气,到底是别人家,她又没什么权势,若是方员外不同意,她一个女人还真没办法。 同进来的还有一个老婆子,好像是跟在方刘氏身后的,⊥本⊥作⊥品⊥由⊥ 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收⊥集⊥整⊥理⊥估计是进来监督或是阻挠她救治。 老大夫把着脉,杨婵见血都渗到外边,忙小声问道:“大夫,您能先扎针止血吗?这么流下去可是会四人的,我可怜的妹妹。” 后边的老婆子刚想开口说话,正巧杨婵哭着扑到床上,手和脚轻轻一撞,撞到一旁的丫头,她手中还剩的半碗药全都泼到那老婆子身上,还连带着她也被摔倒在地。 “大夫,您行行好,赶紧帮忙先扎针止血。”杨婵不管身后几人尖叫,忙求大夫道。 那老大夫看了她一眼,取出针,那边杨婵已经掀开被子,就见他快速在小腹扎了几针,血虽说没有立马止住,也不如先前那般。 彩荷目光迷蒙,满头冷汗,嘴皮已经裂开,明显失血过多的模样,见到杨婵,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小……姐……”她仿佛回到杨府,跟在小姐身后的日子,身边还有好多姐妹,很是开心,日后小姐嫁给皇子,她们定能仗着小姐指给王府中的侍卫,能当官夫人,或是指给府中管事,成为管事婆子,管一堆小丫头,让她们看自己脸色做事…… “彩荷,彩荷……”杨婵看着彩荷闭上眼眸,揪心叫喊。   ☆、第47章 靠山 傍晚,杨婵双腿酸软的来到客厅,见赵远山坐在那,勉强勾了勾嘴角,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等累了吧?” “方管家招待很周道,哪里会累,倒是你,累很了吧?”赵远山扶着杨婵坐下,又倒了水给她。 咕咚咕咚,狠狠喝了几口,总算缓过来些,道:“咱们回去吧!” 在方宅她不好多说什么,拉着赵远山同一旁的下人说了句,便离开了。 许是她们穿的实在不好,方家人主事的没半个送他们的意思,不过杨婵和赵远山没在意就是了。 方家到底还没灭了人性,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杨婵实在累很了,这么晃的马车都能睡着,赵远山小心的揽过她,让她趴在自己膝上睡得舒服些。 回到家已经快要天黑,杨婵睡得很沉,赵远山舍不得叫醒她,直接抱着她回屋,只才睡下就醒了过来。 侧头看了眼,头疼的揉了揉,“到家了?” “恩,不再睡会?”赵远山断了热水过来,让杨婵喝些。 杨婵摇头,“不了。”已经醒了很难再睡着,而且今天只吃了早饭,现在肚子早饿的咕咕叫。 小草已经在二婶家吃过饭,家中早上煮的饭还剩一些,她直接加了水煮成粥,两人就着咸菜吃过就算一餐。 “你还好吧?”这是赵远山见杨婵第四次发呆了。 “我只是没想到好端端的人转眼就成了这模样。”杨婵叹气,“你不知道,彩荷的命是救回来了,可因为小产血崩,往后再不能育有子嗣,她一个妾室,又没有娘家可依靠,若是不能育有子嗣,往后可怎么办?” 赵远山边收着碗,边道:“你不是她姐姐,往后有事咱们可帮她。” 杨婵双眼一亮,可不是,她之前就说当她的姐姐,不是说着玩的,在能力范围内她定然相助。 “往后,你可就是彩荷的姐夫了,有你这个秀才姐夫,总比没半点靠山好。”杨婵笑道,打算明早和赵远山再去一趟方宅,送些东西过去,顺道正式介绍一下赵远山,总能让她在方宅的日子好过些。 “自然。”赵远山嘴角微微勾起。 翌日一早,杨婵将家中剩下的鸡蛋全都装进篮子里,只有半篮子,又去了二婶三婶她们家买了些,凑足一篮子,并两只鸡和两斤参了姜末的红糖。 东西算不得好也不多,但是他们这一番表现,加之赵远山的秀才身份,足够让方宅的人明白,彩荷也是有靠山的人。 本想着一块过去,顺道还能见见杨平,没成想小草受了些风寒,她得在家中照顾,不过有赵远山过去也一样。 赵远山回来已是下午,方宅派了马车送到门口,带了不少回礼,杨婵看了下,有两匹还算不错的锦布,两匹上等印花棉布,还有四样糕点和四样干果。 东西就一般人家而言,绝对算得上不错,杨婵知道,这些东西绝不是因为彩荷送的,而是因为赵远山秀才的身份。 整个安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秀才十三人,举人只一个,便是镇长老师,这些秀才还有八人在这次水患中去世,也就是说,加上赵远山,现在安溪镇至于六个秀才。 而这些秀才中,赵远山年纪最小,才华最高,是最有希望成为举人,这样的人,如何不叫方员外拉拢。 如今连了亲,他早不知多开心,这会正无比庆幸昨儿救活彩荷,不过多一口饭的事,他方家还养不起不成。 当然,也不排除赵远山考不中举人,毕竟举人和秀才可是天差地别,所以他们今天收到的礼才会不好不坏。 如果赵远山现在就是举人,那么今儿送的绝对就不是这些礼,田地房屋都有可能。 杨婵只笑笑,客客气气的送走方家马车,回身问赵远山:“这方老爷可有说什么?” “倒没说什么大事,只说会好生照顾六姨娘。”他毕竟是男人,也不好问太多后宅之事,而方老爷也不会说太多。 “有这句话就成了。”杨婵点头,本来就打算今儿自己过去和方夫人好好谈谈的,不过以后也有机会。 点心都是刚做的,杨婵每样选了一半,其余每样分作一起成为两盒子,其中一盒送去给三叔公,还有一盒子给赵小花。 锦布一匹青色,一匹蓝色,杨婵打算留着给赵远山和杨平做衣服,他们一个在学堂上学,一个要以后要去科考,总要穿的光鲜一点。 “这蓝色倒是能给小草做件坎肩也是不错。”杨婵想了想,道。 本想扯一块给赵小花的,计算了下料子,光给赵远山做件直裰,长袍,就得废不少布料,还有杨平的,就算了,左右他们也穿不上锦布。 棉布一匹是花纹淡蓝色,一匹是白色,花纹的自然就给她自己和小草的,再扯十尺给赵小花,白色的正好做里衣。 这么一算,今年一年的衣服又有着落了,倒是省了大笔的钱。 “这蓝色的锦布给你自己也做一身。”赵远山在一旁道。 “我在家哪穿的了这个,你将这四块点心给小草送去,她今儿因为风寒都没吃多少东西。”不是杨婵小气,实在小草现在也不能吃太多甜东西。 东西收拾妥当,取出自己那份糕点取出四块,瞧着稍微少了些,又加了一些干果,便去了二婶家,二婶昨日照顾小草,她还没谢过呢。 ………… “如何?”杨锦精神以及完全恢复,这会正写着字,语气平静,实则内心早以及急的不行。 “不出少爷所料,绿竹有和南边的人联系,打探许久,终于知道是一个叫冬兰的丫头,是南边一户皇商人家。”白术小心的回答。 杨锦点头,冬兰?估计就是彩兰了,肯定是被主家改了名字。 他得想个法子,光明正大的去江南又不惹人注意才行。   ☆、第48章 杨锦 京中一片祥和,暗地里实则波涛汹涌,杨锦冷眼瞧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表面上瞧着二皇子更胜一筹,实际上更得圣心的确是三皇子。 手中没有必胜的实力,想要登上皇位,最终看的还是当今皇上的心意,如此,更得圣心的三皇子必然更有把握成为下任君主。 杨锦自嘲一笑,不正是因为这些争斗,他杨家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不过一个小小举人,就算心有不甘,也是无能为力,如今只能想办法前去江南,确认姐姐的消息。 熬了近一月,杨锦包袱款款的带着白术出了京城,对外称收到师傅的来信,叫他过去陪同。 至于国公府,自从三皇子没召唤他去王府后,便一直当他不存在,如今他要离开,府中的主子们恨不得放鞭炮欢送吧? 毕竟一个罪官之后,就算保留了举人功名又如何,往后再难前进一步,杨家覆灭,没有家世相助,至多当个幕僚,没任何前途可言。 也正因为他是罪官之后,更不能让他留在国公府,他就是明晃晃的罪状,见到他就能想起杨家人所犯的罪,会收留他不过是碍于名声,如今他自己识相离去,阖府都欢喜不已。 “少爷,咱们就这么离开?”当初想着进京投靠国公爷,就算不能翻案,怎么都能照顾一二,谁承想这些人这么凉薄,至亲外甥于不顾。 “自然,我恨不能长双翅膀,好快些到江南。”要不是怕惹人怀疑,他收到信的第二天就想下江南找大姐了。 至于外祖,早前是怪过的,后来就没有了,外祖空有个国公爵位,没有半点实权,有心也帮不上忙。 他们运气不错,才出京城没多久,就遇到一个商队,杨锦谎称赶考的学子,给了银子打算搭伙一道走。 这时候旱路有山贼,水路有水贼,都不安全,若是跟着商队一块走,会更安全些。 先走了旱路,之后改走水路。 这些年杨锦去过不少地方,甚至出过海,故而坐船于他没什么大碍,经过扬州时,他还下船逛了逛。 “少爷?”白术顺着杨锦的目光望向八宝楼,这以前不是经常来,有什么好看的? “姐姐最爱这的狮子头了,还有杨哥儿,最爱这的蟹黄饺子,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杨锦突然难过不已。 从三皇子处得知,老李头从姐姐那抢了杨家所有财产,足足十五万两白银,还有大叠的地契,房契。 除开这些,还从后宅的妾室屋里搜出她姐姐的饰物,其中就有姐姐平日最爱的一对镯子和铭哥儿从小戴着的项圈。 银两被老李头花费不少,余下的要和地契、房契一起交给皇上定夺。 杨锦知晓,这些都不过是托词,估计三皇子早收做自己的私房,对于这点他也无话可说,本身这些东西就会抄走,只是他心疼姐姐。 好在三皇子将姐姐的饰物和铭哥儿的饰物都给了他,算是与他留念吧,至于那块订婚用的玉佩,便被三皇子留了下来。 “等到了江南,就能见到大小姐了。”白术小心道。 杨锦点头,嘴角微微勾起,“咱们进去吧。”狮子头和蟹饺是带不去杭城了,不过糕点应是不会坏。 从扬州走水路到杭州比骑马快一倍不止,当天傍晚,一行人就到了杭州府。 “一路上多谢陆大哥了。”杨锦拱手谢道。 “杨兄弟客气了。”陆峥回了礼,笑道:“咱们一路投缘,往后有什么事,只管到陆家商行来找我。” 杨锦笑笑,点头道:“一定。”这一路过来,他完全看出这陆家不是普通商人,想必这陆峥同样发现他不似一般学子吧。 根据得来的消息,绿竹接到的信是从一个商队处得来的,后来白术又跑去问了,才只是杭城这边的皇商之家。 杭城一共有三个皇商,一个是供丝绸布匹的,一个茶商,还有一个则是供米粮,而那时段到杭城只有做丝绸生意的吴家。 如今天色已晚,贸然上门绝对不行,主仆二人只得稍作休整,明天再去问人。 他不好透露身份,只能让白术去办,还好白术素来机警聪慧,这些长做的事,熟门熟路,没多久就给打探清楚了。 “大少爷,吴府果然有一个叫冬兰的丫头,如今伺候着二房的三小姐,听看门的婆子描素,该是彩兰没错。”白术有些激动,找到彩兰,意味着就能找到大小姐和小少爷。 “既然如此,怎的没去见彩兰?”杨锦比白术更心急。 “彩兰当班,这会出不来,那婆子说等空了给我通报一声,下午能给准消息。”他可是给了十两银子,并且许诺事后再给十两,谁还会嫌钱多。 果然,下去再去的时候,就见到婆子边上站着个人,走近一看,立马高兴叫道:“彩兰姐姐。” “这位小哥,这位就是冬兰姑娘。”婆子忙上前笑道。 白术立马拿出十两银子给她,笑道:“确实是我要找的冬兰姑娘,多谢大娘了。” 婆子接过一锭银子,放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银,立马喜笑颜开,摆手道:“成,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那笑容有些暧昧,显然,她把白术当做是彩兰相好的。 两人也不解释,等婆子走远,彩兰便迫不及待道:“大少爷呢?也在杭州城?” “在呢,在呢,这不是不方便出面,不然也来了。”白术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拉着彩兰到更深的巷子,“放在匣子夹层的信,是你寄来的吧?” “信是大小姐写的,我寄给绿竹姐姐的。”彩兰抹了下眼泪,“我也给大少爷写了信,你怎会这么问?” 白术咬牙切齿,“那之前你是不是还寄了银两过来?” 彩兰不明所以,“是呀,还有彩荷的,我和绿竹姐姐没多少银子,只能找了彩荷,她如今给一个员外当妾,手头比我宽裕。” “你可别再叫那绿竹姐姐了,你有所不知,她当初拿了银子过来,说是她早前私藏下来没被收走的,这次也是,只送了一个装了五十两银子的匣子,没你的书信不说,还骗我是找人借来的。要不是公子瞧见荷包,现在还蒙在鼓里呢!”白术颇为气愤。 彩兰猛地瞪大眼,“怎会这样?绿竹姐……绿竹那贱人,还好我将大小姐给的银子和信都藏到夹层,不然怕是酿成大祸。” “不错,现如今还有不少人想要查找大小姐的下落,要是被人泄露出去,大小姐就完了。”白术心有余悸,“你怎的会想到用夹层寄东西?”看她的样子,明显是相信绿竹。 彩兰拍拍胸口,横了他一眼,“以往太太给大少爷寄东西,重要的物件全都放夹层,久而久之,我也就跟着做了,谁能想到绿竹是这等背主之人。” “还好你这样做了。”白术一点不孬彩兰白了他一眼,她这次不单救了大小姐,还救了大少爷,“对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找大小姐,你快些告诉我地址。” “我带你们去吧,那地方有些偏,怕是不好找。”彩兰眸光闪了闪,好容易能见到大少爷,怎能错失机会。 白术看了她一眼,了然点头,这些年他跟着大少爷在外见了不少,彩兰这点少女情怀他可不会看错。 不过她是忠心的丫头,本也是太太备着给少爷做姨娘的,跟着又如何。 彩兰当天下午就请了假,匆匆带了些馒头包子,便租了马车前往新安县。   ☆、第49章 教导 到达新安县,已是亥时,杨锦想要连夜赶路,到底带着个女子,只得作罢。 “少爷,那有家酒楼。”白术指着不远处道。 杨锦盯着酒楼看了许久,暗叹造化弄人,这里不正是他之前找寻的最后一处,新安县绝对算不得大,有他两位旧友相助,绝对能找到姐姐。 仔细想想,那日在一个小镇路过一间店铺之时,不正瞧见一个和姐姐长得很像的女子? 杨锦敲敲自己脑袋,当时就该仔细追查,不定那就是姐姐。 简单吃了些晚饭,各人回屋,本来只打算要一间上等房,不过彩兰如今不是杨锦的贴身丫鬟,便不好一起,单独开了一间。 “少爷,可睡了?”彩兰轻敲了三下门。 “进来吧。”杨锦已经换了衣服,在那看书,抬眼看了下跟在白术身后的彩兰,道:“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 彩兰福了下身,道:“少爷,明儿咱们就要去找大小姐,有些信中没说的事,奴婢提前给您说上几句。” 杨锦挑眉,点头示意彩兰说下去。 “大小姐逃难之时,遇到一位男子。”才说了一句,彩兰便感觉周身的气压明显下降,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靠着这位男子相助,大小姐和小少爷才能熬过水患和瘟疫,灾民归乡,大小姐便嫁了那位男子为妻。” 杨锦早不知何时放下手中的书,来时太过兴奋,以至于他忽略了姐姐带着一个稚童的艰难。 其实他心中知道的,那种情况下如果不寻找一个男人帮忙,她一个从未独自出过大门一步的深闺小姐,如何带着幼弟熬过水患?如何熬过疫病? 只是他一直避过这个问题,不想去想,而今却不得不听着。 “继续说?”杨锦握紧拳头,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彩兰点头,低头继续道:“姑爷姓赵,乡下人士,家中略有薄产,自小读书识字,去年已中秀才,因为水患父母皆亡,如今只剩一个早已嫁人的姐姐和一个年仅九岁的妹妹,对小姐很好。”她倒不是得了赵远山什么好处,只是平心而论。 至于叫赵远山姑爷,大小姐如今都已经嫁他为妻,还能和离另嫁?自然就是杨家姑爷了。 “对了,我从彩荷处得知,小姐并未改名,依旧用原来的闺名,只铭哥儿改作平字,改成富阳人士,老爷是举人,旁的就不太清楚了。”彩兰想到彩荷告知小姐现在的身世,忙告知杨锦,以免拆穿。 “杨家祖籍本就富阳,何来改动,平安乃是铭哥儿的小名,叫杨平也自然。”杨锦点头,这些平日听到许会错过,这会一连起来,就发现这定是姐姐特意改成这样。 天知道杨婵早已经换了芯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祖籍在哪,而杨铭满周岁后一直被唤作铭哥儿,原身也早忘了,会娶平字,不过是盼着他平安,平淡的过一生,只能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姐夫他为人如何?”他游历两年,经历家中巨变,见识到人情冷暖,早不是先前的公子哥杨锦,而是脱胎换骨的杨锦,不会因为身份而看人。 小户人家不见得比大户人家差,粗茶淡饭自有不如锦衣玉食好,各有长处和短处,端看是何人何种心态。 家中略有薄田,不愁吃穿,去年中秀才,说明也是饱读诗书,无父无母,照做旁人会觉得命不好,在他看来姐姐不必做低伏小的伺候公婆,至于他那妹妹,长到后找户好人家嫁了就是。 又是在水患瘟疫中救他姐弟之人,人品绝对不会太差,如此,什么三皇子?不如嫁给这乡下秀才来的自在。 “奴婢只见过一两面,并不知晓,不过从周边打探得知,为人知礼,处事沉稳,是个良人。”彩兰想了想,道。 “那便好。”杨锦勾唇。 离京前,他才听闻三皇子要纳翰林学士次女,定北侯幼女为侧妃,这二人早前在京中就颇为有名声,一个素有才女之名,一个以美貌著称,且二人家世比同王妃,一看就是老圣人为三皇子添加的实力。 等日后三皇子登基为皇,这二人至少可得妃位,而且往后这样有家世有才名的女子会越来越多。 若是姐姐嫁给三皇子,为皇妃之时需担心三皇子能否成事,还得提防家中侧妃小妾,为后时得管理宫务,每日对太后请安,还得管皇帝许许多多的女人和孩子,每月只只晚得见丈夫,每日提心吊胆,小心提防,高兴不能大声笑,伤心不能大声哭,这样的日子,他宁愿姐姐嫁给乡下秀才。 既然姐姐捏造了新身份,他自然不会拆穿它。 翌日一早,杨锦便让白术买了辆马车,而后换上新衣,朝安溪镇赶去。 杨婵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今儿是平哥儿回来的日子吧?” “不错,我正打算去接他,把你吵醒了。”赵远山小小心心的穿好衣服,不想还是把杨婵给吵醒了。 “是我自己觉浅。”杨婵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服,“你今儿去镇上小心些,我这几日眼皮直跳,总觉着会遇上什么事。” “不定都是坏事。”赵远山笑笑,天气渐暖,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他倒觉得是好事。 杨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浅笑道:“是呢,定是好事才对。”心里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迷糊了,大早上怎能说晦气话,这要是被她奶奶知道,定会骂她。 江南四月天雨多,打开门,瞧着地上湿润润的,就知昨晚又下雨了,不过作为庄稼人,有雨才是好事,前儿种下的茄子,丝瓜什么的才能活。 烧火时,灶里突然响起轰轰声,按着乡下人说,会这么响就是有客人要来,前世杨婵奶奶也同她说过这个,只她不太相信。 这不过是柴的问题,哪就扯到来客身上了。 这般想着,三人吃过早饭,赵远山直接赶往镇上去接杨平,小草陪着杨婵一块收拾碗筷。 “嫂嫂,喜儿让我去她家玩,我可以去吧?”小草擦着桌子问道? 杨婵皱眉,“你什么时候同喜儿这么要好了?” 喜儿是四婶的小女儿,最像四婶,那小嘴最会奉承人,可也最会埋汰人,经常东加长西家短,且很是势力。 “我们一直要好。”小草小脸白嫩嫩的,浅笑道。 杨婵扫了眼杨婵头上的银钿,沉声问道:“今儿怎的戴上银钿了?”她是不是疏乎了小草的管教? 小草被杨婵的突然变脸有些吓到,愣了下,才道:“前儿喜儿上咱们家,在我屋里瞧见,说很好看,让我戴着出去走走,定能让村里姑娘都羡慕。”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拉着小草到绣房,“小草,你想要别的姑娘羡慕你?” 小草忙摇着手,“不是的,是喜儿求着我戴上,说她跟在身边也能沾光。” 杨婵眸色暗了暗,拉过小草,严肃的说道:“小草,往日你交朋友,嫂子都不大过问,那是嫂子想要你自己学会看人辨人,不过当你真的错了时,也会教导你。你来告诉嫂子,你可喜欢四婶?” “不喜欢。”小草摇头。 “为何不喜欢?”杨婵问道。 “四婶平日爱说三道四,还爱贪便宜,听人说,她还会偷呢!”小草凑近杨婵,小声道。 “站好。”杨婵大声呵斥一声,吓得小草眼眶都红了,杨婵也不管她,站起身,严肃的的看着她,“谁教你这么一副偷偷摸摸学舌的模样,教你的礼仪都哪去了?” “嫂……嫂子?”小草害怕的叫了声。 杨婵叹口气,“喜儿年纪与你相当,在你面上说上几句好话,你就觉得她好了?她平日不也同四婶一样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你是不是觉着挺爱听?她夸了你一两句,便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戴着银钿出去若是丢了或是招人嫉妒你又如何?你是不是觉着自己读书识字很厉害?是不是觉着自己穿的比旁人好很骄傲,高人一等了?”言罢,杨婵凝眉出去,留小草在原地抹眼泪想明白。 她已经九岁,许多事都该知道,之前教过她不少东西,竟然被个小丫头没多少计量的挑拨就弄混了头,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来了,往后还了得。 一直到赵远山接了杨平回来,小草都没从绣房出来,想来杨婵那段话把小草打击的不轻。 确实如杨婵所言,自从回到家乡后,她读书识字,学了礼仪刺绣,衣服首饰都在村里独一份,本就有些小孩子想要炫耀的心性,后来哥哥中了秀才,村里哪个见了她不夸,小朋友也是又夸又羡慕,渐渐便有些变了。 这些杨婵先前就看出一些,只是一直没说,直到今儿,小草竟然穿上新衣服,戴着银钿打算出去招摇,这才开始教育。 “小草姐姐呢?”平哥儿从牛车上蹦下来,问道。 牛是开春买的,家中没头牛总是不方便,就花了八两银子买了一头壮牛,如此种田还是上趟小镇都方便。 “在绣房,别去打搅你小草姐姐。”杨婵拨着豆子,打算发豆芽吃。 四月份还没多少蔬菜,只得拿豆芽充数。 “哦!姐姐,我这次考试又得了甲等。”杨平比之前长高不少,已经到杨婵的腰部,再不能像以往抱着她大腿了。 杨婵道,“甲等自然好,姐姐中午做了你爱吃的菜,不过你也不可骄傲自满,须知……”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知道的姐姐。”杨平模仿杨婵的语气接道。 赵远山直接敲了杨平的额头一下,“你这小子,好好听你姐姐的话。” 摸着头,杨平嘟囔,“知道了,我不过和姐姐开个玩笑都不行。” 杨婵在一旁笑看着他们,突然听到马蹄声,不禁抬眼望去,手中的竹米筛啪一声掉地上,豆子撒了一地。 “怎了?”赵远山忙上前扶着她。 “锦哥儿……是锦哥儿……”杨婵双眸含泪,轻轻呢喃道。   ☆、第50章 温情 顺着杨婵的目光望去,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前,边上围着不少村民,不过最为夺目的还是站在马车旁,一身锦袍白衣的少年郎。只见他面如冠玉,双眸流转之间,顾盼生辉,身形挺拔修长,风姿卓越。 “那是大舅子?”赵远山心下暗叹,不知那不能谋面的岳父岳母是何等人物,生的三个孩子,各个都如人中龙凤。 杨婵眼含泪花,哽咽着点头,“是,是锦哥儿。”抬脚便想迎上去,被赵远山一把拉住。 “地上都是豆子,可别摔了。”赵远山过去拿了扫把,哗啦哗啦几下就给清理干净,这才带着她和平哥儿过去。 不远的杨锦早已见到姐姐,强忍着过去的冲动,站在此处,就见赵远山那细致动作,心下满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处才能见真章,由此可见这姐夫是真的疼爱姐姐。 “锦哥儿。”杨婵小跑过去,不顾旁边村民的疑惑,拉过杨锦上下打量,“彩兰说你病了,可好了?怎的过来也不先寄封信给我,我好叫你姐夫去接你,赶了这么久的路,累狠了吧?瞧你瘦成这样,娘要是瞧见该多心疼!” 杨锦嘴角微扬,“姐姐一下问这么多,叫我如何回答。”真的是姐姐,她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目光盯着杨婵看了许久,而后往下移了一些,“平安,见到哥哥怎的也不叫了?” 闻言,杨平突然冲过来撞到杨锦身上,眼泪汪汪,“哥哥,我还以为哥哥和娘一样,也不要平哥儿了。” 这话一出,瞧热闹的不少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 感情这位小公子是赵家小媳妇的弟弟,逃难时给分散了,杨婵以为家中没人,直接跟着赵远山回赵家村,没想到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在。 先前不少人听说杨婵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是举人老爷,故而手中略有薄产,才能让弟弟上学,自己也有丰厚陪嫁,之前还有不少人怀疑,如今见了杨锦带着丫鬟书童坐马车来,反倒没了猜疑。 “杨妹子,这是你弟弟?娶媳妇了没?”花嫂子冷不丁冒出一句。 杨婵心中的感概万千突然消散不见,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这弟弟自小聪慧,前年便中了举人,想着等中进士再议亲。”言下之意,便是杨锦没有成婚,但是他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她倒不是有门第之见,只是夫妻总得有共同话题,娶个女的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说到一块,最重要的是价值观人生观都不一样,对谁都不见得好。 果然,听了这话,原本听了花嫂子话后,眼睛有些冒光的人立马收回去,再没意动。 只要不是异想天开的人,都知道自家那大字不识一个的闺女是嫁不了这等如玉一般的人物,举人老爷那,这才多大年纪,日后中了状元,定是娶皇帝老爷的女儿。 花嫂子讪讪的笑了下,她娘家有个侄女,长得在她们村那是头一份,赵远山已经成婚,又是娶得杨婵这等人物,就不提了,小草还小,杨平就更小了,想要结亲的念头只能憋在心中,这会见到杨锦不禁脱口而出。 当然,她一开口就知事情不成,若是像原来的赵远山那样还能说说,这杨婵的弟弟出身书香门第,家私丰厚,哪是她侄女能配上的,没成想还是个举人。 举人老爷啊!她平生头次见着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 诸多村民更加围着杨锦,想要瞧瞧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这么年轻便中了举人。 “诸位,他们姐弟才相见,定有许多话要说,还请诸位先回去,等空了再来。”赵远山眼见人越来越多,忙摆手道。 他是村中唯一秀才,还是有些威望,话一落下,村民便相互携手离去,嘴里嘀咕着八卦。今天见闻,够他们说上许久。 杨婵冲赵远山笑笑,杨平中举之事,她之前就同他说过,所以他才会不惊讶,至于村里人会如何说他们,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回到家中,小草还没出来,杨婵叹口气,让赵远山再去同小草说说,“平哥儿,你同白术玩会,姐姐同哥哥说会话。” 杨平一直拉着杨锦的衣摆,在哥哥姐姐身上来回看了下,乖巧的点头,“好,姐姐快点说完。” “好。”杨婵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领杨锦进书房。 给他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沉默许久才问道:“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在?” 杨锦摇头,“没了,不少长辈没熬过牢狱之灾就走了,还有一些被判流放,有死在半路上,也有熬到地没能坚持的,到如今,嫡支只剩咱们姐弟三人。” 杨婵抿了下唇,她不是原来的杨婵,心中虽有些难受,却不同于杨锦那种失去家人,失去族人的难受。 “那咱们族人呢?”在古代族人才是根本所在,像杨家所犯之罪,还没到株连九族的地步,故而除他们这一支外,还有别的族人。 按理杨锦不能投靠外祖,最好回族中,至少族中有祭田,不能饿着,也有族学,总比在外好。 杨锦看了姐姐一眼,垂眸,“族中老者怨父亲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才会连累家中,已经将咱们这一支都逐出族中了。” 闻言,杨婵猛地站起身,“逐出家族?”族中那些人?杨婵咬着唇,恨不得大声骂出口。 杨家一直是贫农,到杨婵曾祖才起家,靠着跟太祖打天下得封国公,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家的杨家人顿时发起来。 如今族中的祖宅,祠堂,祭田还有族学,哪样不是祖父着手置办的,结果如今他们这一支犯了事,竟然说断开就断开,真真是狼心狗肺。 “姐姐不必如此。”杨锦嗤笑一声,“他们以为将咱们甩开就能保住整个家族,却不知没了咱们这一支做靠山,能不能守住族中之物。” “善恶终有报,日后自见分晓。”杨婵叹气,又说了会家常,才问道:“你猛然离京,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吧” ”不会,如今京中暗涌四起,哪会管我这小喽啰,我同外祖说,师傅在江南,叫我过来,他便相信让我过来了。”杨锦想了下,又道:“我听明王说,你身上有本账册?真的有吗?” 杨婵愣了一下,账册?随即眼睛一亮,“是有一本册子,当初逃出府时娘交给我的,不过我没打开看,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账册。” “在什么地方?”杨锦可以肯定,那就是二皇子苦苦找寻的账册,一本能够推翻三皇子的账册。 杨婵见他这样,就知道应该是他要找的东西了,赶紧去平哥儿的房间,这些东西太重要,她想了许久,不如藏在平哥儿这小孩子的房间才最安全。 从床板下取出盒子,杨婵将册子和信都递给杨锦,“这信是娘临别前给我的,你也看看吧。” 信的内容不多,可是杨锦看了很久,看的眼眶都红了,这是他娘的绝笔信。 许久,杨锦小心翼翼的收好信,打来册子,里面记载的全是三皇子的人,还有所贪污的银钱,银钱所用何处,杨锦合上册子,怪不得贤王一定要找这本账册,明王竟然养了私兵,就在京城外。 手指微微颤抖,收起账册,杨锦道:“不是二皇子要找的账册,是咱们家的内库私账。” 杨婵看了他一眼,点头不语,既然杨锦这么说,显然是不想她知道。 将盒子里的金票还有庄子地契给他,“我当时想着,大额的东西贴身带着好些,没成想还给留了不少东西,我一个女儿家,平哥儿又小,实在不好拿出这些东西,如今你来了,理当交给你。”给出这些东西,杨婵一桩心事算是了了。 这么大一笔钱,留在家中还真有些胆战心惊,如今给了杨锦还能帮助他,自然是再好不过。 杨锦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些东西,上头的两个庄子他知道,是父亲特别置办的,其中一个庄子藏有东西,还有一个庄子则养了一些人,这些姐姐不知,他作为家中长子却知道。 本以为这些东西都被贤王或是明王得去,没成想还在姐姐这,还有那两万两金票,杨锦深吸一口气,有了这些东西,何愁杨家不复起。 “多谢姐姐,这些东西与我有大用。”杨锦有些激动道。 “与你有用就好。”杨婵笑道。 又聊了会,杨婵带着他出去,这会已经中午,不光家中孩子,就是赶了一路的杨锦他们怕是也很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如今见着人,还怕没功夫说话? 出来时见着小草,她看杨婵的眼睛明显有些闪躲,杨婵皱眉,“我去做饭,不管何事,都吃了饭再说。” “我来帮小姐。”彩兰忙站起身,道。 “不必了,我很快就做好。”杨婵笑笑,她早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杨婵,如今生活烧饭哪样不熟练。 一进厨房,就见赵远山已经煮好饭,在那切菜,杨婵笑笑,“我来吧。” “不陪你弟弟多说会话。”赵远山让开身子,钻进灶台后烧火。 “他会在这留些日子,有的是时候说话。”杨婵切着菜,笑道。 “怎的还要离开?”赵远山顿了顿,道:“既然家中没人了,不如留在这边,也好有个照应。” 杨锦望着厨房中,两人温情说话,忍不住扬起嘴角,姐姐找对了良人,这对他来说,算是不小的安慰。 不过,他杨家的嫡长女,怎能没嫁妆,既然爹娘不在了,他这做弟弟,便给姐姐置办一份。   ☆、第51章 离去 最近赵家村来了一个少年举人,镇上不少老爷到村里拜访,一时间,弄得赵家村和过年一样热闹。 “咚咚咚!” 杨婵放下绣楼,皱眉,“不是说了让他们别来了,怎的又来敲门?” “该是田员外。”赵远山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笑笑。 田员外绝对算得上是安溪镇最大的地主,家中良田百顷,可以说安溪镇三分之一的良田在他手上。 为什么说富举人,富在何处?举人可免税,多数地主会将田地放到其名下,用意避税,逃税。 作为报酬,会将其中一部分收成给那位举人,或是送他田地,这才有富举人之说。 安溪镇只镇长一个举人,他当初中举靠的是县城一位员外资助,故而中了举人后,便直接让那位员外的田地挂到他名下。 举人虽可免税,名下田地却有数,不能太多,镇上这些地主员外自然轮不上,至于县城或是府城的举人,哪轮的到他们这些小镇上的土财主。 听到镇上来了一个新的举人,可不是立马跑来询问,见到杨锦人品样貌之后,更滋生别样心思,日日前来。 也有一部分是单纯送礼,虽说举人还不是官,但是如此一个年轻的举人,日后前程远大,现在先送礼交好,日后也好攀关系。 “田员外,我早说了,我名下已经挂了不少良田,不能再加。”杨锦不等他开口,一口拒绝。 这话他这几日不知说了多少回,只田员外还是不死心,每日都来。 “不不,我今儿来不是为说这个。”田员外笑着摆手,让下人将礼物拿进来,除布匹点心这等平常礼物外,还送了一幅画和一方砚台。 画没打开不知道,那开着盖子让人看见的砚台却是不错,当然,这也就在安溪镇来说,对于杨锦用过各色名砚的人,这还真不够他看。 扫了眼,杨锦淡淡的问道:“田员外有话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不过这些东西就免了。” 田员外笑笑,知道自己送的礼人家还瞧不上眼,“我听闻杨公子还未娶亲?”见杨锦看向自己,忙摆手,“我知像杨公子这等青年才俊,定不会娶普通人家的姑娘,我有一侄女,年方二八,长相秀气,虽不敢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也都会些,饶是如此,我也不敢说让侄女嫁给公子的话,若是杨公子不嫌弃,不若收下做一房妾室。” 杨锦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有种再次认识到外面世界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道:“不必,家中祖训,大婚前不得纳妾,婚后也要年过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杨家老太爷是泥腿子出身,靠着跟□□出生入死才得以封爵,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世家才有的祖训,就他自己父亲都有不少妾室,要不是杨夫人手段了得,他哪还能有嫡长子的名头,庶兄庶弟不要太多,这话不过是杨锦诓人而已。 “那可真是可惜。”显然,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诓住田员外了。 杨锦放下茶杯,笑问道:“说来我还真有事要麻烦田老爷。” “当不得杨公子老爷之称。”田员外忙摆手,须知有功名方能称为真正的老爷,不过不得不承认,被这么年轻的举人称老爷,心里很是舒坦。 “当初家姐带着幼弟来到此处,身上并未带多少银两,连个像样的婚事都没办,身为弟弟实在心下难受,如今想要为家姐重新置办嫁妆,得知这十里八村的良田都在田老爷名下,不知田老爷可否割爱?”杨锦想了许久,现在珠宝首饰,名贵衣裳杨婵都用不上,倒是地最合适。 田员外双目一亮,“杨公子实在见外了,若是杨公子能让帮我挂名,这赵家村和刘家村的地,便直接送给杨公子,亦或是杨公子收了我侄女,这些地就是陪嫁?” 杨锦摇头,“田老爷报个价,我不过是想着这些地在姐夫家附近,方便些,若是不行,邻镇还有不少良田。” 水患过去没多久,不少人家都绝户,又抄了那么多贪官,连片的庄子自然轮不上他,脱出来的小庄子,小片的上等良田还是多的很。 “呵呵,我方才不过和杨公子开了玩笑,杨公子千万别见怪。”田员外尴尬一笑,显然忘了杨锦不单是举人,还是一个很有钱的举人。 这种人不但有才还有财,家世一定不简单,若是出个什么当官的亲戚,想要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当初田员外在赵家村有五十亩,后来又置办了三十亩,就有八十亩地,还有刘家村的五十亩,一共一百三十亩良田,这些地照以前的杨锦来说还不够一个小庄子,可如今于杨婵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对他买下这些地,杨婵也没说什么,杨锦一向有主见,做下决定轻易不改变,加之心中于她有愧,如果他花点钱能心里舒服些,也无妨。 不错,虽然杨锦一再宽慰自己姐姐嫁给赵远山比嫁给皇子好多了,但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姐姐委屈了。 像彩荷想的那样,要是以前,就是她一个贴身丫鬟都能嫁秀才,何况杨婵这样的大家小姐。 当然,也有人会说是以前,就杨婵现在的罪臣之后,还配不上赵远山,但是很显然,作为亲弟的杨锦,完全不觉得自己姐姐哪里不好,至于说不尽的好。 这点杨婵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瞧出来了,只她从来没开口,杨锦不单有主见,还固执,心里认定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想明白,不然谁说都一样。 除了田地,杨锦还打算在镇上给杨婵买两间铺子和一座宅子。 安溪是一个算偏的小镇,房价并不高,要不是因为杨婵如今的身份,杨锦真想买到府城去。 在镇上买房屋,自然需要找镇长,杨锦找让白术打听清楚了,这镇长就是姐夫赵远山的恩师,熟人那是最好不过了,还少了一些不必要的过程。 “你就是杨氏的弟弟?”镇长迎杨锦进屋,两人都是举人,只镇长到底是赵远山的老师,也是杨婵的老师,作为弟弟,杨锦自然也得将他当做长辈来对待。 杨锦恭敬道:“不错,常听姐姐提起老师,今儿才来拜访,还望老师见谅,哦!您不建议我唤您一声老师吧?” “早就听说安溪镇来了个少年举人,想要去瞧瞧,只是这几日实在太忙,脱不开身,至于老师之称,小友快快收回去,你我同为举人,如此叫怕是要人笑话。”镇长笑道。 他最近确实为难,杨锦和他同为举人不假,他比杨锦大一辈也不错,故而去拜访,平白降低了自己身份,可真要端起长辈的架势,又觉着自个不够格。 杨锦眼珠一转,便知他纠结何事,笑道:“家中幼弟亦拜您为师,往后还要您多照看,如何当不得我一声老师之称。” 镇长不单是赵远山的老师,还是杨平的老师,往后杨平可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听姐姐说这镇长夫人对平哥儿很好,他自然是感激不已。 镇长摸了摸山羊胡,不再推脱,点头,“罢,随你吧。” 杨锦长揖到地,口称老师,而后两人携手进门,一盏茶后,杨锦开门见山,“今日除拜访老师外,还有一事相求。” 目的道出,镇长立马点头答应,身为镇长,自然知道镇中情况,院子和商铺还剩下一些,想要买还是简单。 使人唤来牙行的人带杨锦去看,半日不到就选中了两间铺子和一间宅子。 办完这些,杨锦见天色还早,便带着白术前往县城置办别的东西,买的宅子需要新的家具,那些都可以在镇上定制,不过像布匹首饰还有书籍之类的物品,镇上就不太全了。 要不是时间不够,他真想去府城,当然也有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原因。 杨锦买了不少书还有纸笔,在赵家呆了几日,发现家中最缺的竟然是这些。 赵家一直以自家藏书自傲不是没有原因的,一套最基本的四书五经,便花了百两白银,上好的宣纸和笔墨又是几百两。 这还算不上精品,以往杨锦在家中的一方墨都要上千两,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如今这些给姐姐还有弟弟用正好,除开这些,杨锦还买了一把琴,一副象棋,一匹小马,小马是给杨平的。 君子六艺,这些本就是世家子弟必备之课,如今杨平在乡野之地,名师请不得,物品总得备全了。 为什么寒门子弟比不上世家子弟,不是因为他们笨,不是因为他们懒,相反,寒门中多的是勤奋刻苦又聪慧的人,只是因为没有条件去学习。 束修费都要全家拼凑起来,哪还有银子买琴和马这等精贵之物,就算买了也没人教导。 不少人还要兼顾家中生计,偶有空闲时间只能用来读书练字做文章,更是没时间学习这等才艺。 但是杨锦不想委屈了自家弟弟,琴棋书画这些姐姐会教平安,骑马姐夫会教,像箭术这些,只能等往后他自己来教了。 带着大包小包回去,整村的人看的目不暇接,不说马车上的东西,就是后边那匹小马,也让不少孩子看的目不转睛,蠢蠢欲动。 杨婵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不禁埋怨,“这些东西家里都用不了,买来做什么?” 他们如今不去远地,至多去一趟县城,家里一头牛尽够了,还有那些布,这回杨锦来,不少人送了布来,够他们一家用四五年的,没想到他还买了十六匹。 要说最中意的,就是后面那一箱子书还有纸笔等物,书和纸笔本来都要买,他这会买回来正好。 瞧着从马车上一样一样拿下来的东西,围观的村民眼睛都看直了,不管男女老少都嫉妒,老人和男人嫉妒赵远山娶回一个美娇娘不算,还娶回一座金山,女子妇人姑娘嫉妒杨婵长得美有才华还有这么好的家世,小孩嫉妒小草和杨平,能读书识字,穿的好吃的好,如今又能得到那么多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杨婵横了杨锦一眼,觉得他太招人眼。 “姐姐,我这是最简单的东西了,哪里就招人眼?”他是男子,不会管内宅之事,但是也知道娘给姐姐自小就备着嫁妆。 作为杨家长女,又是要嫁给皇子,至少一百二十八台满满当当的嫁妆,随便拿出一台来,都够买现在十倍不止的东西。 杨婵摇摇头,笑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虽然不可或缺,但是当你拥有自己所需之时,就不需要更多来锦上添花。 经历三世,杨婵深知‘满足’的重要。 人是世上最不能满足的生物,吃饱了想要穿暖,吃饱穿暖了想要过的吃得好穿得好,吃得好穿得好了又想过的高人一等。 就是做了皇帝,还是有种种不知足,但是她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好。 杨锦垂眸沉思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所以才想将东西都买齐全了。” “过几日就要走?”杨婵知道杨锦肯定不会甘心留在这安逸老死,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恩。”杨锦垂眸不敢看姐姐,本来之前就该离开,只是他实在舍不得。 他温柔可亲的姐姐,可爱聪慧的弟弟,还有那个寡言沉稳的姐夫,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是他已经喜欢这里的生活,但是他不能。 他必须扛起杨家,为爹娘正名,为姐姐还有幼弟撑起一片天。 杨婵扯了扯嘴角,“晚饭早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吃,怕是已经凉了,我去热热。” 可能有原主的记忆,也可能是自己这几日和他相处真的喜欢和心疼这个大男孩,杨婵真的有些不舍得放他离开。 花了许久才将东西归置好,杨平抱着小马不松手,好说歹说才回屋歇息,其余人回到自个屋里,赵远山摸摸杨婵的头,“男孩子长大变成男人,就需要学会负责和担当,锦哥儿很好。” “我知道。”杨婵抬头笑了一下,低头继续收拾着东西,“不过就是有些心疼,他那么小的孩子,就要承担起那么重的责任。” “恩,不过相对让他在这乡野处懦弱求生,他怕是更想要出去。”身为男人,他更懂得男人的心思。 这点杨婵何尝不知,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心疼罢了。 没想要杨锦说要走,第二天一早就真的走了,杨平抱着他的大腿,泪眼汪汪,到底是男孩子,喜欢跟在哥哥身后,如今杨锦要离开,杨平是最舍不得的那个。 杨婵让赵远山拉开杨平,将自己昨晚准备好的包裹给杨锦,“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这次见你,比上回又长高了,这几日我给改了改,本想着今儿叫你试一试的,偏你这么急,我连干粮都没准备。”说到这,杨婵的眼眶一红,“这次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定要平安,知道吗?” “姐姐放心。”杨锦接过包裹,应了句,扭身便上车离开,因为他知道,再不走,就真的舍不得离开了。 望着马车跑远,杨平抿着小嘴,“姐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办完事就回来了。”杨婵笑笑,让他跟着一块回屋。 杨锦离开,屋里一下子空落落了许多。 除了他在这多了分人气外,主要还是镇上村里的人来拜访,他一走,那些人也跟着消失不见不见。 翌日,两人早早起身,杨婵早知杨锦在这呆不了久,就让赵远山和老师说了声,这些天都没让杨平去上学,现在杨锦离开,平哥儿自然也要回书院去。 家中有牛车,杨婵想着跟去镇上瞧瞧杨锦给买的商铺和宅子。 这个杨婵和赵远山谈过,所有产业的出息都给杨平一半。 赵远山自然没半点意见,按着他的想法,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杨婵的,她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先去瞧了铺子,那两间铺子还是租给原来的掌柜,两间铺子一年也有一百五十多两的租金,至于宅子,卖家原是镇上的秀才,如今就剩孤儿寡母,便想着搬到乡下去。 宅子不算大却精巧,院子两旁一边种了花,一边种了两棵桃树,靠门这边还种了一株葡萄,这会葡萄架上爬满绿叶,最精巧的便是这葡萄架是搭在进门的走廊上头,感觉自己走在绿荫小道上,很有诗意。 该说不愧是秀才的宅子,装点的这般文艺,不可否认,杨婵很喜欢。 屋里的东西杨锦都没要,是在镇上直接买了新的,布置的同样雅芝大方。 杨婵笑笑,直接到了后院,双眸不禁一亮,竟然是一个小菜园,地里长着不少蔬菜的苗,估计是那秀才的爹娘或是他媳妇种的。 这地方实在好,尤其夏日,住在这里比乡下还要凉爽,蚊子还要比家里少。 不过杨婵也不想放弃乡下的生活,毕竟住习惯了,突然搬家还是不习惯。 赵远山浅笑道:“那便偶尔过来住上几日,还能见见平哥儿。” 杨婵一想,还真是,每月抽几日到这边住,这样一来,不怕这边荒了,还能就近照顾杨平几日。 当时买宅子的时候,本来就是挑离学院近的,杨婵觉着杨锦想的实在贴心。 “姐姐,我喜欢这里。”杨平蹦跶了一圈后,大声宣布道。 “我也喜欢这里。”小草跟在他身后奔过来。 上回不知赵远山和小草怎么说的,杨婵怎么问他都不回答她,而小草也绝口不提,只知道小草自那日之后,长大了不少,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说实话,她并不想小草那么早熟,她才九岁,要是在现代才是上二年级三年级的年纪,可是不行,再过三四年就要给她议亲,等过了十六就要出嫁,她必须提前长大。 杨婵前世经历过不少,原身更是经历过抄家坐牢死亡重生等等事情,都不是想当然的人,都深刻的知道社会法则。 她没有这个能力去挑战这个世界的世俗观念,所以只能努力让自己适应,比如小草,如果她真的拖着等她十八岁后再成婚,估计小草自己就恨死她,外界也会说她是恶嫂,毒妇。 “喜欢的话,往后咱们每月到这住上几天。”杨婵牵着他们进到后边的房子,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只需铺上被子就能入住。 出门到路边的小摊吃了午饭,将杨平送去学院,三人打算买些东西就回去。 “你带我到这来做什么?”杨婵满头雾水。 “我瞧你都不长肉,想着让大夫给瞧瞧,拿点补药。”赵远山自然道。 杨婵看了眼医馆,很怀疑的看着赵远山,因为她瘦所以想要给她那些补药? 狐疑的看着他,“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可给我说清楚,”杨婵凝眉,问道。 “真的是为着你身子,想给你瞧瞧,还有我和小草,都把把脉求个平安。”赵远山面容严肃的道。 见他这样,杨婵跟着一道进了医馆,坐堂的就是上回给赵小花两个孩子治病的大夫,杨婵觉着这大夫开的药死贵,却还算有两把刷子。 先是赵远山,见他坐下把脉,杨婵便将心中的疑惑放到一边,专心听大夫的答案。 “身体好的很。”老大夫只搭了一会脉,便放手道。 等到了杨婵,倒是仔细了许多,“没多大问题,就是有些体寒,平日少吃些冰冷之物,少受寒就是。” 之后便是小草,同样没多大问题,赵远山问了诊费,老大夫一摆手,示意不用。 等出了镇子,杨婵想起前些日子,杨锦刚来第二日,赵小花曾提着一篮子鸡蛋到家中来过,然后拉着赵远山神神秘秘的说了好一会话,之后赵远山就有些出神的模样。 那时因为杨锦在,她也没顾上其他,这会想起来就真的很可疑了? “你向来不会无端端的做什么,今儿拉着我过来,是因为上回大姐找你说了什么?”果然,坐在前边赶车的赵远山背微微一僵。 “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杨婵皱眉,她不是爱追根究底的人,但是和她自身相关的事情总有知情权吧。 赵远山咳了声,道:“大姐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咱们都经历过水患,尤其是你和小草,那等天气于女儿家总是不好,所以让过来查查身体。” “怕不止这些吧?”杨婵声音有些冷。 赵小花肯定不会那么好心,什么身体受寒气,不过是瞧着她进门半年还没有身孕,找的由头罢了。 有那么瞬间,杨婵非常生气,不是气赵小花多管闲事,而是气赵远山竟然真的带她去检查身体,没有任何商量。 牛车停在半道,赵远山跳下车,看着杨婵,皱眉道:“能有什么别的,我是真的担心你身体。” 杨婵轻哼一声,“你难道不是因为我还没怀孕,才想带我去看大夫?” 赵远山明显一愣,“这并非主要目的,我只是觉着有道理,才想着带你去瞧瞧。”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这个不是吗?”杨婵盯着赵远山,希望他解释,可是往日一直体贴谦让的赵远山,竟然半句没说,直接上车赶牛回去,不再说半句。 杨婵一愣,咬着唇生闷气,一旁的小草左右看着兄嫂,不知该说什么。 一路过来,杨婵想了许多,她知道夫妻间总有些小矛盾,以往她说什么了做什么了,赵远山都让着她或是迁就着她,如今赵远山闷不吭声,两人一时间竟然低气压弥漫。   ☆、第52章 相互坦白 小草这几天很郁闷,大哥和大嫂已经三天没说话,必须要说时也是让她来传话,转的她跟陀螺似得。 这样下去可不行,小草托着下巴想了想,似乎是从上回看大夫引起的问题,怎样才能帮他们和好呢? 屋内,杨婵正做着杨平的里衣,小孩子长得快,一两个月就能长不少,外边的衣服可以做的稍大些,里衣却不行,穿的不合身可是难受的紧。 听到开门声,杨婵眼角余光一扫,见是小草,方抬头道:“怎了?布置的作业做完了?” “已经做好了。”小草将今日写的大字给杨婵,而后道:“嫂嫂,我肚子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中饭?” 杨婵看了看外头的太阳,拍了下自己额头,“瞧我,都忘了顾时间,我这就去做饭。” 这几日农活较多,家中也种了些东西,杨婵得做好饭让小草送去给赵远山。 饭是现成,一荤一素两个菜很快就做好,夹出一份装在盛满饭的大碗里,又用陶罐装了半罐子薄粥,装到篮子里递给小草,“快给你哥送去吧。” “诶哟!”小草突然捂着肚子,“嫂嫂,我肚子疼,想去茅房,诶呀!诶呀!不行了,我先去了。” 望着小草跑远,杨婵摇头,这孩子,以为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成。 等了好一会,小草还不会来,杨婵直接去了茅房,也不见踪影,到底担心赵远山饿着,杨婵还是拎着篮子上山。 随着春天到来,原本光秃秃的山上已经郁郁葱葱,春风和煦,吹到人身上带来一股青草和水的气息。 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杨婵不禁开始想那日的事情。 其实她并不是生气赵远山不解释,更生气的是赵远山听了赵小花的话,半点没商量就带着她去看大夫。 一直以来,赵远山都很迁就她,有什么事都会和她商量,冷不丁来那么一次,她就觉得他很不尊敬她,之后赵远山又那么一副样子,才让她更加生气。 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杨婵气闷,那臭石头笨的跟什么似得,就不知道来哄哄她。 看了眼手里的篮子,笑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矫情了,有什么话问过不就知道了。 杨婵抿了抿唇,她以往一直觉得男女之间,尤其是夫妻,最要不得的就是冷战,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要相互沟通才能长久。 没想到真遇到了,就不像想的那么轻松,还是钻了牛角尖。 赵远山家的田是连片的,他自己留下的那一亩多地,自然是比较好的地方,租他们家地的是新搬来的赵大爷家,这会一家人正在田边吃中饭,见杨婵过去,忙笑着问候。 他们这是上等的良田,出产高,且他们只收五成租子,多的是人想要租,会租给赵大爷还是因为三叔公说的情。 不过赵大爷一家的为人也确实不错,都是老实本分,懂得知足报恩的人。 “我过来送饭,大爷大娘你们只管自己吃。”杨婵笑笑,余光扫到他们的中饭,是一锅放了红薯,野菜还有为数不多米粒的大杂烩,瞧着很稠,是因为加了点面粉,杨婵喝过,味道还行,那也是因为她喝的新奇,真叫她每日喝这个,估计三天就熬不住了。 过去赵远山那边,见他正挑水回来,见着杨婵送饭过来,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水桶过去。 “你……吃过没?”这几日,赵远山其实心里憋的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吃吧。”杨婵放下篮子,边端出饭菜,边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赵远山嘴张了张,半响,道:“等晚上。” 杨婵侧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正朝这边看来的赵大娘,横了他一眼,不再吭声,算是同意了。 等他吃过饭,杨婵提着篮子回去,期间两人都没说话,不过从远处看也不会觉得两人相处不和谐。 别的不说,在外边,该给赵远山这一家之主的面子还是要给。 回到家,就见小草正坐在饭桌上等她回来吃饭,杨婵看了她一下,径自盛饭吃饭。 “嫂嫂?”小草小声叫道。 “吃饭吧,下回别这样了。”杨婵没有说小草,毕竟她没做错什么。 小草松口气,心里懊恼,就知道瞒不住嫂子,不过她不生气就好。 乡下睡得早,尤其现在晚上还有些凉,没人去大树下闲聊纳凉,才七点的样子,整个村庄静悄悄的,只有各种虫类传来的叫声。 赵远山从溪边洗完澡回来,左右两边的邻居灯都已经熄了,突然天空想起雷声,又划过几道闪电,估计一会有阵雨,赶紧进到屋里去,就见杨婵坐在床沿,眼睛望向窗外,目光迷茫。 “回来了。”杨婵淡淡的道。 “恩。”赵远山将脏衣服放到篓子里,做到床的另一边,不等杨婵问,便道:“我之前就知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道你愿意嫁给我,我……真的是开心不已,如做梦一般,后来听你说了身世,我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因为平哥儿,才愿意下嫁给我这乡野村夫,等锦哥儿过来,知道他是举人,怕你在这过的不好,给你重新置办了嫁妆,我真怕你会跟着他离开。” “所以你是觉得我在利用你,还是觉得我是那等爱慕虚荣的女子。”杨婵气笑了。 赵远山埋着头,“上回大姐过来,问我你可有身孕,说一个女子,要是有了孩子就能真正安定下来,所以……” “所以什么?”杨婵突然又不气了,最初遇见赵远山,除了有好感之外,确实存有利用之心,嫁给他之后,也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将身世半真半假的告诉他,之后杨锦过来弄这么一场,身为男人的赵远山,有想法很正常的事。 叹口气,“我初初见你,便觉得这男子不错,后来你照顾我姐弟,再困难时都没扔下我们,是感激和感恩,可是之后朝夕相处,我是真的觉得你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才会跟你跋山涉水的到赵家村,嫁给你,我很欢喜亦很幸福,你有担当,会迁就我,照顾我,能嫁你为妻,此生无悔。” 赵远山盯着杨婵,猛地抱住她,吻住她,及其激动。 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杨婵,尤其这次杨锦来了之后,更加明白那个差距,杨婵之前曾订过婚,虽不知是谁,但一定是世家公子,无形中,他就想要压过那人。 但是今晚杨婵告诉他,她喜欢他,嫁给他很幸福,很高兴,此生无悔,那些还有什么重要的。 “你轻些……” “媳妇……媳妇……” 夫妻吵架,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杨婵心下感叹,难不成就是这么和的,接下来,她就再没心思想这些了。   ☆、第53章 好命的女人 说开后,两人相处更加融洽,早上吃饭时,小草只觉得眼睛都快瞎了,喝口白开水都甜的发腻,实在受不了,匆匆扒几口饭就去了绣房。 杨婵抽回手,双颊微红,有如三月桃花,横了赵远山一眼,“小草还在呢!” “她不是走了。”没有再去抓杨婵的手,让她好好吃饭,“一会咱们一块下地,我去挑水,你帮着浇水。” “恩。”别的帮不上什么忙,浇水还是行的。 临出门,就见方氏白着脸匆匆回来,杨婵刚想叫人,方氏已经进屋关门,要是她没看错,她的裙摆有不少血。 应该是干活时来月事,难怪招呼都不打就进门,杨婵如是想到。 “怎了?”赵远山挑着水桶,侧头问道。 “没什么。”有些事却是不好告诉赵远山,倒不是故意瞒着他,一是没必要,二是尴尬。 天气慢慢热起来,今年的雨少,没水,种下去的菜都长不好,这天才微亮,已经不少人在那浇水。 他们的田就河边,担水方便,杨婵和赵远山一块并肩浇水,抬头看看那些村民,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雨有些少?” 赵远山左右看了下,“可别让人听见。”大早上说这,那些本就担忧的村民肯定生气,然后恼怒杨婵。 这些杨婵也知道,所以才压低声音,她有些后悔卖了家中的陈粮。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赵远山拍拍她的肩,“那些本就该卖了,再放下去也不能吃,再过半月就能挖土豆,到时候瞧瞧天气,要是雨还这么少,咱们再买些粮备着就是。” 其实家中粮食不少,够他们吃两三年不成问题,不过有备无患,真遇上天灾,银子可比不上一颗土豆有用。 杨婵点头,心下担忧,希望是她杞人忧天,才遭遇一场水患,这要是再来一场干旱,那真的是将人逼入绝境。 他们今年就留了一亩半的地,一亩中了土豆,余下中了各种蔬菜,两人花了半个多时辰就将半亩地给浇好,打算回家。 就见方氏的婆婆匆匆赶过来,方向是赵德那边,他买的地就在赵远山隔壁,这会也在浇水。 “阿德,赶紧过来。”赵李氏站在田外招手。 见到赵远山二人,冲两人点点头,便不再管他们,杨婵也点点头,叫了声阿婆,越过她往家去。 “他们家的地留了大半自己种,这能忙活过来?”杨婵侧头问道。 赵远山犹豫一会,才道:“你不怎么上山,所以不知道,这田地大多是赵德的媳妇在种。” 杨婵不敢置信的望着赵远山,“怎么可能,平日瞧着他们对方氏挺好的,她又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会叫她去种田?” “是真的,上回我种土豆时,就见方氏在翻地,赵德就坐在田边吆喝。”赵远山压低声音,“这事村里不少人知道,只是没传开。” 不对呀,若是村里大多人都知道,三婶四婶那性子,怎么可能憋住。 “三婶四婶都有租他们家的地,怎么敢在背后乱说主家的话。”赵远山好笑道,他这媳妇,有时候聪明的很,有时候又迷糊的紧。 杨婵一拍自个脑门,还真是,三婶四婶这两人,对别人的事很八卦,真要是自家出了什么事,嘴可紧的很。 快到家时,就见家门前面围了不少人,杨婵张望了下,都是本村的人,该不是找他们,拉着凑热闹的小芽,笑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杨嫂子,我也不知呢,听我娘说,好像方嫂子生病了。”小芽歪歪脑袋,道。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回去了,怎的还在这?赶紧回家,不许出来知道吗?”二婶拽着小芽呵斥道。 见小芽不情不愿的离开,二婶这才说道:“方妹子小产了,就躺在院子里,满地的血,要不是三妹子刚好有事来找她,不定人就这么没了。” “这?小产?”杨婵想起早上见到在裙摆上的血,还以为她是来月事了,没想到竟然是小产。 “可不是。”二婶有些同情道:“前些日子,我瞧着方妹子就有些不好,可惜她婆婆还让她整日整日的下地,这几日又是担水又是浇水的,可不是将孩子折腾没了。” 杨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没想到往日闷不吭声的方氏在家里受那么多委屈,突然想起上回看到方氏袖子里手臂的伤痕,怕根本不是眼花,而是真的受伤了,可能还是赵德打的。 人不可貌相,这话一点不假,赵婆子瞧着那么和善,赵德也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哪里会想到竟然会是这副德行。 “让让,让让,都给让让。”赵李氏拉着赵德回来,推开那些人进屋。 砰地一声,就将门关上,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得了,咱们回去吧,尤其你还没生过孩子,赶紧回去烧点艾草熏一熏,免得沾了晦气。”二婶摆手,自个也回屋去烧艾草。 回到家,杨婵并未烧什么艾草,不过在门口站了会,哪有什么晦气,只是心情也算不得好。 “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赵远山突然道。 横了他一眼,杨婵道:“你倒是敢。” “我哪敢,家中娘子最大。”赵远山作揖道,逗得杨婵一乐。 “好了,我不过觉着方氏可怜罢了,还好我遇上了你。”杨婵既惋惜,又庆幸,惋惜方氏遇上那样的男子,庆幸自己遇上赵远山这样的男子。 “昨晚不是说要作画,让我题字,咱们去书房吧?”赵远山不想杨婵胡思乱想。 晚上吃过饭,二婶来串门,闲聊几句,就说到了方氏身上。 事情远比杨婵想的严重,方氏的身体并不如表面看着那么健康,这次小产后彻底爆发出来,除了以后不能生产之外,还不能做重活,还得长期吃药。 二婶叹口气,“你不知道,赵婆子听大夫这么说,当场就嚷嚷着让赵德休了她,如今整村的人都知道,你说这叫什么事!” “诶!也不知方氏娘家在哪里,要是近的话,可托人带句话过去,不然真被赵德休了,方氏往后怎么活下去。”她们非亲非故,想帮也帮不上什么。 “哪有什么娘家,就算有怕是也靠不住,不然赵婆子怎么敢这么糟践她。”二婶摇摇头,有些羡慕的看向杨婵,心里想到,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她这么好命,能出生富贵人家,遇到水患能碰上赵远山这等良人。 原先还有不少人觉着她没娘家可靠,结果没几日,就来了一个少年中举的弟弟做依靠,给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她长这么大,可头回瞧见这么好命的女人。 杨婵别过头,将绣楼收拾好放好,二婶这眼神她最熟悉不过,现在只要她出去,村里妇人姑娘哪个不这眼神,可他们又怎知她的担惊受怕。 当然,不可否认她如今过的确实还不错,其实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命挺好。 又闲聊几句,二婶就回家睡觉去了,赵远山适时出现,杨婵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就在院子守着,等二婶一离开就进来。 一夜好梦,翌日,杨婵特地关注隔壁赵德家的事,结果没听到半点动静,要不是见赵德拎着药回来,她都要以为他直接将方氏害死了。 “没想到他还会去买药?”话才落,就听赵婆子的吼声从隔壁传来。 “你买什么药,那晦气的婆娘如今连个蛋都下不了,还留着做什么,病死得了,你还不用背名声,过些日子就能续娶。”赵婆子一直觉得自家条件好,娶房儿媳妇容易的很。 “娘,你别说了,赶紧煎药去。”赵德瞪了他娘一眼,推着她去煎药,而后进屋,就见方氏已经醒来,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床幔。 赵德走近,面容平静,根本就不像失了孩子一样,“你好好养着吧,我不会休了你。”言罢转身离去。 “呵~”方氏突然笑了一声,使赵德顿住脚步,“休?你我无媒无聘,何来休妻之说。”   ☆、第54章 疑云 天空灰蒙蒙,风越来越大,响了几声巨雷,百姓盼了许久的雨终于哗啦啦的落下来,叫大家心里的石头也落下来,露出开怀笑容。 杨婵换了件厚些的外套,撑着伞去后院。 “雨这么大,去后院做什么?”赵远山拉住杨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两只母鸡不知何时跑出鸡圈,成了名符其实的落汤鸡,“怎么不叫我。”赵远山拿过伞,挽起裤脚,就要过去。 杨婵又夺回伞,“我给你撑伞吧。” 鸡可能是被雷声给惊着了,赵远山才一靠近就满天飞,加之雨势很大,给他捉鸡加大了很多难度,他又怕杨婵顾着他而让自己淋雨,不敢有大的动作,刚想让杨婵进去,他自己抓快些,就见隔壁赵德家后院的大树上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鸡都跑了,你在看什么?”杨婵刚要转过头去,就听赵远山大吼一声,“别看。”然后被他蒙住双眼。 “你做什么呢?”杨婵想要把他的手拉下,不想赵远山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搂着她半抱半拖就回了屋。 “啊!赵远山你做什么呢?”杨婵摸了一把湿哒哒的头发,有些生气道。 赵远山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杨婵没拿好伞,两人半边身子都给淋湿了。 “你带着小草在家,千万别出门。”赵远山顾不得解释,拿过伞就冲出大门,杨婵叫都来不及。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杨婵想起刚才在后院的时候,赵远山不让她看的东西,心中一动,想要过去一探究竟,但是想到赵远山的话还有这些动作,又停住脚步。 仔细回想他的动作还有话,杨婵募得瞪大眼,嘴唇颤了颤,匆匆交代小草在书房练字别出来后,拿了雨伞就出门。 果然赵德家院门大开,三婶正撑着伞站在门外,见杨婵过来,忙说道:“你怎么过来了,雨那么大,赶紧回屋去。” “三婶,是不是方嫂子出事了?”杨婵报以侥幸问道。 “诶!方妹子?也是个傻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竟然上吊了。”三婶知道这事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告诉杨婵,免得叫她胡思乱想, 杨婵晃了晃身子,“怎么就会自尽呢?昨儿我还去看过她,瞧着好好的。” 方氏小产损了身子,杨婵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煮了鸡蛋端过去给她,就怕拿生的过去被赵婆子苛扣了,当时她过去时,方氏还笑着让她坐,还同她说话了。 想到这,杨婵不禁一楞,昨天方氏说的话就不对劲,什么她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还有她离开时她呢喃的那句‘我会保佑你一生幸福!’当时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没想到…… 眼泪一下就冒出来,方氏还给了她一个小盒子,说是叫她帮她藏着,结果人就没了。 赵远山带着村长慢慢走近,看到杨婵站在这,满脸严肃道:“外面多冷,赶紧进屋去。” “知道了,我这就进去。”杨婵点头,她明白赵远山不想要她沾上这等事的心理,其实根本没必要,当初水患的时候什么样的死人她没见过。 不过她也知道上吊死的很恐怖,赵远山怕是她见了会害怕。 回到家,先去看了小草,见她在那写字,转身回了卧房,翻出方氏交给她,让她保管的盒子。 犹豫许久,决定打开瞧瞧,入眼的是一封信,收信人是方氏,再下面是一张银票和几件首饰,杨婵想了许久,这些东西怎么都像是为自己预留的后路,方氏怎么突然就去自杀了呢? 有些迟疑的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的话却让杨婵心惊。 方氏?竟然是富商家的小姐,而赵德就是她家的一个仆人。 来信是方氏的弟弟,从信上来看,方氏还有一个哥哥,对这个敢和仆人私奔的妹妹意见很大,不过时间久了,方氏的爹娘已经渐渐原谅她。 当然,重新回去当方家小姐是不可能了,只能换个身份,给找个还算富足的老实人家嫁了,或是给她一座宅子,拨几个仆人过去,养她一辈子。 从方氏和她弟弟通信来看,她和这弟弟关系不错,杨婵看了落款,只有名字,叫方靖,翻过来看了反面,总算看到她想要看到的。 方氏弟弟让方氏有难就去方记求助,瞧他的口气,这方记应该挺有名气,明儿正好要去接杨平回来,顺道让赵远山打听打听,总不能叫方氏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一直到晚上,赵远山才湿哒哒的回来,见杨婵上前,忙离她远些,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代,接触过尸体总会觉得晦气。 杨婵进屋生了火盆,让他跨进来,然后又煮了艾叶水,让他洗澡,忙活了好一会赵远山这才让她近身,一口喝完生姜水,歇了会,他边吃饭边道:“我去敲门的时候,赵婆子还有赵德都没发现方氏不见了,等到后院时,方氏早已经断气。方才村长说,停三日就下葬,这几日你少出门。”赵远山交代着。 “昨儿我去见她还好好的,怎的说自尽就自尽了呢?”杨婵有些怀疑赵德,凑近赵远山,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是赵德……” “浑说什么。”赵远山低声喝道,见杨婵吓到,忙拉过她到自己怀里,柔下声音说:“我过去告诉赵德他媳妇投缳自尽时,他一脸不相信,等见了方氏的尸体,那模样,绝对不像作假,还有他的眼神,瞧着不像是对方氏无情的。” 杨婵轻哼一声,“不无情会让方氏做那么多活,不无情会让他娘这么作践方氏,我和你说,我上回还见到方氏手臂上有不少伤痕,绝对是抽的。” 赵远山顿了下,摇头,“我瞧过方氏脖子上的勒痕,是自尽没错。” “那便是另有原因。”杨婵直接将方氏交给她的盒子递给赵远山,让他来看。 果然,赵远山的看法和她差不多,也认为方氏昨天是不想自杀,或者说见杨婵那会没想要自杀。 “去做饭吧,等明儿我去打听打听方记,就明白了。”赵远山忙了一下午,早已经累得不行。 第二天一早,赵远山就去了镇上接杨平,回来时去布店问了问方记,没想到掌柜的还真知道。 “你说的那个方记,原先可是咱们府城的大商户,排名前十都有,可惜水患那会,被抄家了,如今哪还有什么方记,早被陆记给吞并了。”掌柜的摇头道。 “原来如此,那您可知,那方记还有人在?”赵远山问道。 “他们家虽说犯事了,却不算大,只是抄了家产,人倒都没事,听人说如今住在府城郊外,落魄的很。”掌柜说到这个,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赵远山点头,表示明白了,买了些棉线,就直接回村里。 路过赵德家时,就听赵婆子在那大喊,“我怎的知道她为什么死,天地良心,我从昨天到现在就没说过话,对了,昨日办完有人带了封信回来,她看了之后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信呢,得找找,是不是她在外头找姘头,听到她不能生还要吃药就不要她了,结果她寻死腻活的赖到咱们头上。” “娘,别说了。”赵德无力的说道,侧头看着棺材中的方氏,有些难受。 听到这话,赵远山更肯定自己的想法,这方氏估计之前并不知道家中出事,到赵家村后过的不好,想要给家中写信,结果昨日收到家中败落的消息,一时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回家和杨婵一说,杨婵顿时嘘唏不已。 “诶!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杨婵摇摇头,“诶!那她托我保管的东西怎么办?”里面可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那几样首饰也是件件精品,几码值个几千两。 “过些日子,等家中的土豆挖了,我给送去。”赵远山道。 这等死人财,他们家是不会要的,再者方家遭了大难,怕是急需这笔钱,也算帮了方氏,积了阴德。 结果还没等赵远山动身,就有一个自称是方氏弟弟的男子找到村里来。   ☆、第55章 赶考 方氏弟弟的出现,顿时给村里多了一条可供茶余饭后的话题。 杨婵因是女子,就算乡下没那么多规矩,她一个新嫁的媳妇也不好贸贸然出去见一个外男。 横竖她将事情都告诉赵远山了,相信他会帮忙处理好的。 方氏还没下葬,鉴于她死相难看,赵德给早早入馆,只等天晴下葬。 杨婵正在院子里打扫,就听隔壁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侧头看了眼,就见一旁的赵远山起身出门。 “你要过去?”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也不知什么情况,无端介入总是不好。 “没事,我过去看一眼就回来。”赵远山去了隔壁,见方氏的弟弟正压着赵德打,赵婆子坐在一旁的地上,额头留着血,估计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 “你蛊惑我姐姐同你私奔,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姐姐的?”方靖冲着赵德脑门又是一拳。 赵德挡了一下,却没有还手,微红的眼眶说明他并不是对方氏没情,像是被方靖的话激怒,他猛地推开方靖,大吼,“我自是喜欢她,可是……我无法对她好。” 这话着实矛盾,别说方靖,就是赵远山听着都不对头。 方靖嗤笑一声,拿起一旁的扫把就想打过去,才举起来,小腿就被醒过来的赵婆子抱住,哭喊:“逃灾的时候,你姐姐被几个男的给......糟蹋...你家都已经不是清白人,我们家还肯要你姐姐就不错了,这次也是你姐姐自己想不开上吊自尽,同我们家阿德有什么干系。” 方靖手中的扫把‘啪’的一声掉落,低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男人?糟蹋?”而后又扭头望向赵德。 赵德抱着头蹲下,拍着自己脑袋,“我不过出去找吃的,回来就见我娘被打昏了,而你姐姐……”接下来的话不必说,在场的都已经明白。 其实赵德是真的喜欢方氏,她是千金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娶到她,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带着方氏回老家后,赵德便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方氏凑上一些,买了地买了牛,还造了青砖瓦房,日子过得很是和美。 可惜这日子才一年不到,就遇上了水患,方氏遇上这等事后,赵德还是喜欢方氏,但是无法面对被别的男人玷污了的方氏,虽然知道那不是她的错,每每见到方氏,还是会忍不住想到这个,然后忍不住发火,折磨方氏,也折磨自己。 但是,他真的没想过方氏死,怎么会自尽呢?明明已经告诉她,他会帮她治病,会一直养着她! 赵德捂着脸,眼泪从指缝留出来。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都没说话,方靖愣在原地,随即蹲下身子,埋着头,肩一抖一抖,无声哭泣。 赵远山张了张嘴,退出院门,这事?换做任何男人心里都会有个疙瘩,不过赵德有些过了也是真。 回到家中沉吟许久,他还是和杨婵说了。 “原来如此。”杨婵叹道。 难怪赵德这么打方氏,方氏也没有离开或是去求助赵家,这次会想要求助,应该是不想自己这副身子拖累赵德,有方家养着总会好些,结果得到方家没了的消息,这才会寻了短见。 说实话,这中间最可怜就是方氏,但是她也不能算无辜,当初若是不跟仆人赵德私奔,她就会平淡且富足的过完一生。 最重要的是,赵远山还打听到,方家会败落,好像起因就是方氏。 方氏自小就定下婚约,是府城当地的一个吴举人次子,订婚两年后,那举人就中了进士当了官,如今在两江总督下做事,从四品官身,对于方家这种商户来说,绝对算是豪门。 偏方氏跟个仆人跑了,照谁得知这等事都会觉得耻辱,何况那吴二公子还是青年才俊,小小年纪便中了举。 等水患之事一出,他爹可不得给儿子出气,直接将方家放到名单上。 无论哪个朝代,官商都没几个干净的,一查一个准,何况方家还真有些问题,只是抄家没有送命,还是吴家看在往年情分上抬的手。 相信方氏自尽,有大半原因在此。 过了会时间,赵远山过去赵德家,见方靖一人跪坐在方氏的棺木前,边上没有旁人,便走过去,道:“你姐姐临死前,曾交东西给内子,你且随我来。” 方靖木木的抬头,起身跟着他去了家中,东西都在盒子里,赵远山一块给了他。 “当初内子去看你姐姐,她将东西给内子,说是有可能的话就将这些东西送到你手上。”赵远山垂眸,说了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谎言。 方氏已经离开,活着的人却要继续,何必让活着的人痛苦下去,有了这些银子,方家定能过的好些,甚至重新起家,光耀门楣,相信九泉之下的方氏,也能安息。 打开盒子,入眼的就是他自己写给姐姐的信,下边是一张一千两银票和几样首饰,方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是姐姐留给他的东西? 抱着盒子,方靖久久没说话,好一会,才道:“多谢你们,您二位高义,方靖没齿难忘。”他真的很谢谢这对素未谋面的夫妻。 盒子中的钱财对以前的方家来说如九牛一毛,对眼前这对乡下夫妻来说,却是一大笔钱财,照着一般人肯定私吞了,他和赵德也不会知晓半点,而他们却给了他,而这些钱财,于现在的方家来说,确实很重要。 “不必,这些本就是你姐姐留给你的东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赵远山见他面露哀色,安慰道。 方靖点头,收起盒子,长揖到地,而后转身离去。 他没有拿钱酬谢,那是对赵远山的亵渎,也没有一再道谢,口中说再多谢谢也没多大意义,不如回去好好奋起,等日后有实力了再酬谢。 至于赵德,方靖站在他门口顿了顿,找了村长家,打算去他家借住一晚,等姐姐下葬后再离开。 人死如灯灭,往事谁是谁非,又有谁能理的亲! 方靖来了又走,只给赵家村留下一段谈资,没几日就消失不见,不记得他。 人的忘性本就大,再过些日子,估计连方氏也不记得了,到时候赵德又能重新娶一房既年轻又漂亮的媳妇,毕竟他家算是富农,一般人家的女儿都想嫁给他。 无论什么年代,总是女人吃亏些,杨婵望着赵德家后院那棵树想到。 “这是怎了?”赵远山笑问道。 “在想平哥儿明儿又能回来了。”杨婵扬起笑容,时间真快,转眼已经七月底,再过二十天,就是中秋佳节。 “等他这次回来,歇息两日,咱们就去镇上住几日。”家中这时候没什么农活,村里杂事多,偏爱找赵远山这个秀才公讲理,他也想着到镇上清净几日。 说到这个,杨婵不禁噗呲一笑,“怕那个娇花缠着你。” “蝉儿。”一听到娇花的名字,赵远山就黑了脸。 娇花这名字取得好,人却是一点都不娇俏也不如花美,长得黑黑壮壮的,约莫一米五高,一百四五重,长得着实难看,偏自誉美人。 这娇花的娘更奇葩,原是东李村嫁到后山村,那地儿实在偏,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娇花娘挨不住苦,怀着孕转嫁到刘家村,生下娇花后,同刘家村的丈夫生了个女儿叫羞花,结果羞花还没满两岁,就带着娇花嫁去镇上一户穷苦人家。 过了十年,在那边生了一子一女,带着娇花回刘家村看女儿之际,也不知被谁说动,竟然抛弃了镇上的丈夫孩子,带着娇花回了刘家村。 对于杨婵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不是说古代女子三从四德,抛头露面都不行?就算小户人家和乡下女子可以,但是也没有这样嫁来嫁去的吧?这个娇花娘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 还是二婶给解了惑,有陪嫁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或是殷实人家。 像乡下女子,出嫁女方都是要收钱的,家中儿子多又穷的就多收些,家中好些又疼女儿的就少收些或不收,有些人家实在没钱,直接换亲也是有的。 就是将自个女儿和别人家的女儿对换,让自己儿子有个老婆,好传宗接代。 娶个媳妇少说七/八两银子,这对于一般人家,就是全家家当,稍微困苦些就拿不出这些银子来,所以对于乡下男子而言,能娶上个媳妇就不错了,哪还管是不是成过婚,生过孩子。 当然,好人家肯定看不上,也不会要这样的女子。 娇花娘回来,镇上那位丈夫肯定是不同意,家中两个孩子正是要娘的年纪,他一个男人怎么带的了两个孩子,这不,找到刘家村来了。 村里有点事就爱找村长讲案,坐在一起跟开会一样,杨婵闲着没事跟赵远山过去见识过两回,有时候还算有用,有时实在好笑。 一般都是为了他家用田水多了,你家地挖过了,把我们上面的田边小路都快挖塌了,诸如此类…… 这次算是大事情,可不得找村长。 刘家村的村长则带着赵小花来找赵远山,对于村长找上自己,赵小花很是自得,这让她在村中声望高很多,可不是立马答应了。 既然赵小花出动了,软声哀求,赵远山实在不好拒绝。 正是这次,赵远山见着回到刘家村的娇花娘还有娇花,娇花顿时双目发光,觉得自己遇上良人,知道赵远山是秀才之后,更是心花怒放,觉得回跟娘回刘家村实在是对了,半点没有先前的不不情不愿。 赵远山已经成亲了?那根本不是问题,哪个女子有她漂亮,只要她好好打扮打扮,相信赵远山一定被她迷住,休了家中的丑婆娘。 这些都是赵娇花的原话,就站在赵家村的大树底下说的,当时真的雷到一大片人,二婶三婶四婶全都来和杨婵学了一边。 就是赵小花也提了一篮子蛋来,来来回回说自个真的只是想找弟弟帮忙,没想到给添麻了。 叫杨婵是哭笑不得,那娇花又不是天仙,至于吗? 还别说,娇花娘真的请了媒人上门,当时别提多热闹。 杨婵出门见到娇花娘时,就见她的脸一阵扭曲,想来她还真的信了自家女儿,杨婵是个丑的不能见人的婆娘。 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娇花娘果然已经奇葩,明知赵远山已经成亲,还找媒人来。 那阵子他们家可热闹了好一阵,最近也热闹,那娇花直接改上门了,每日早晚都来敲门,时间扣得准准的。 杨婵一次都没出去过,一是她真的不将那娇花看在眼里,二来么,就是想要看看赵远山的热闹。 “好吧!那咱们明儿就是镇上住几日。”杨婵又是一笑,“不过你那朵娇花可别堵到镇上来,那你赵秀才丢人可丢到镇上去了。” 赵远山的脸更黑了,正想解释,就听到‘啪啪啪’的敲门声,一听这震耳欲聋的声,就知是那朵娇花来了。 杨婵看了眼日头,“还别说,我还挺想让那朵娇花每日来敲门,准点报时,多好。你自个去说吧,我去做饭了。” 门外,娇花一脸娇羞的敲着门,远处不少村妇探头探脑的张望,现在每日就指着这热闹开心了。 赵远山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入眼的就是那张画着两个红鸡蛋的脸,还有那身又红又绿的裙子,如果杨婵在这,一定会惊呼‘圣诞树’,可惜赵远山不知道圣诞树这种东西,所以无法形容娇花美人的杰作。 “进来吧。”赵远山黑着脸道。 娇花明显受宠若惊,“你……你叫我进去?”先前她一直敲门,赵远山都不开门,后来开门也是冷着脸赶她离开,现在竟然叫她进去,一定是他家丑婆娘不在家,这么一想,娇花大摇大摆的进去,就见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两边还种了不少花,葡萄架上挂着一串串葡萄,比她之前去过的村长家还要好。 进了大堂,见摆件精致大方,还要墙上漂亮的画,没有一处说不出不好来。 “院子里的花是我娘子种的,她平日就爱修剪花枝,采花瓣做成花茶或是糕点,屋里的布置都是我娘子安排的,瞧着大气精巧,墙上的画是我娘子画的,字是我题的,平日她爱弹琴,然后我吹箫或是看书,偶尔我读书练字,她在一旁绣花做衣服,我身上还有小草,平哥儿的衣服鞋子,从头到脚都是她做的,她还爱做吃的,我烧火,她做各种精巧的糕点和汤。”说到这,赵远山将杨婵做的四色糕点放到娇花跟前,又给她倒了杯茶,“茶是娘子早上沏的,有些凉了,将就着喝吧。” 一段话说下来,娇花没能插上半句嘴,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捏起一块点心吃了,只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我会……”娇花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会种菜但是不会种花修花,她认得几个字却绝对不会写字更别说作画,她连琴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倒是会女红,顶多缝缝补补,绝对做不出赵远山身上这么精致的衣裳,还有他腰间挂着的荷包,那上头的花纹她见都没见过。 还有她刚才吃了的糕点,她家平日吃顿干饭都难,更别说这种糕点了,从小到大,唯一吃过的就是糯米糕。 站在厨房门口的杨婵一动不动,眼眶微红,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原来她做的点点滴滴,赵远山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端着绿豆汤出来,杨婵浅笑道:“这就是娇花姑娘,早听过大名,没想到今日才见面。” 望着笑靥如花的杨婵,娇花目不转睛,这就是羞花说的丑八怪? “我,我娘等我回去吃饭,先走了。”娇花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这是怎了,莫不成我真的丑的吓死人?”杨婵愣愣道。 赵远山不客气的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是美的吓死人才对,我早说过,蝉儿只需往门口一站,那什么娇花春花的都会羞愧而逃。” 横了他一眼,杨婵夺过碗回厨房,道:“就你油腔滑调。” 刚才那感动,还是省省吧。 翌日一早,一家子坐上牛车前往镇上,不想半路遇上娇花,两人皆无语。   ☆、第56章 各有所长 娇花拦在牛车前,边上有不少正要上山干活的乡亲,现在谁不知道刘家村的胖黑妞看上赵远山,声称要从他妻子手中抢过去的事。 有这热闹瞧,哪里还有心思去干活,左右现在活不多,晚些回去吃中饭就是。 杨婵坐在马车上,微微皱眉,“她这是做什么?”还道她昨日已经知难而退,没成想还会过来。 赵远山摇头,他真的不知道。 娇花左右看了看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吼:“看什么看,种你们的地去。” 这下,那些人更不走了,有些人甚至哄笑出声,还有人直接大声喊道:“又黑又肥的丑姑娘还想抢秀才公,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和秀才公的天仙娘子一比,连头发丝都不如。” 话一出,更多人参与进来,东一句西一句的粉刺娇花。 不得不承认,人都是感观动物,漂亮的人犯错了,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可能就原谅了,要是丑的人犯错,哪怕很小的问题都会无限放大。 国人本就爱瞧热闹,又爱起哄,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别的人全都会一块嚷嚷。 杨婵眼见边上的人越说越过分,下车道:“诸位乡亲,时候不早了,再不去山上,水可被别人抢光了。” “诶哟,今儿田水轮到我家,可得早点过去。”那带头起哄的一拍脑门,扛着锄头健步如飞的离开。 紧接着别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走,有些好奇心实在强的,就走的慢些,听点是点。 “这儿人多嘴杂,咱们前面说吧。”杨婵叹口气,这娇花也真会选地方,在这交叉口,三个村要上山都得经过这,也不知道往前面些。 步行了一里路左右,除了偶尔有去镇上路过的人,再没旁人,杨婵这才问道:“娇花姑娘拦着我们,可有事?” “我……我只是想来道歉。”娇花绞着手指,一脸娇羞,这动作她做起来,实在让人不忍目睹。 “我想了许久,我有一膀子力气,会种田,会干家务,可是……和你好像不怎么配,我日后会找个喜欢我这样的,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你……等着瞧吧,我刘娇花可有的是人要。”说完,娇花扭身就跑,速度很快,屁股和大腿的肉一抖一抖。 杨婵愣了愣,摇头笑道:“其实就是小孩子心性,品行并不坏。” 还以为娇花是那种自恋之极成自负,没有自知之明,想要一直纠缠下去,如今瞧着倒还好。 “咱下回能不提她吗?”赵远山幽怨道。 杨婵轻哼一声,“看心情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镇上啊,今儿接了平哥儿出来,还要去趟方家呢。” 短短几日不见,杨平的个子又长高不少,瞧着有些瘦了,杨婵拉过他看了看,笑道:“我给你做了套衣裳,故意做大些,现在穿正好。” 当初杨锦过来,家中布料别人送的,自己买的,实在不少,布是日常必需品,但是多了也不需要,放久了还会坏。 整好小草杨平都是长个子的时候,倒也能消耗掉。 如今赵小花两孩子都买衣裳了,直接到他们家拿小草和杨平穿剩下的,都只有过几桶水,和新的一样。 原本杨婵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赵远山告诉她,这样已经很好,在乡下这些可算不上旧衣服,就是卖了都有人要的好货。 当然,杨婵也没全都送出去,有些好看布又好的衣裳她改改,两个孩子也是能穿的。 “谢谢姐姐。”杨平拉着姐姐的手,感觉特别温暖。 镇上的小院已经来住了好几回,锅碗瓢盆,被子蚊帐全都弄上了,俨然是他们另一个家,简单收拾下就能入住。 让两个孩子留在家中,杨婵和赵远山拿着一篮子山货到方家。 守门的仆人对他们已经很熟悉,热情的迎他们进去,另一个则快速的去禀报。 谁不知道来人是镇上少数的几个秀才,女子是他妻子,她弟弟还是举人,可不是他们得罪的起。 到了客厅,方员外正好从里屋出来,拱手笑道:“诶呀!我说今早看见喜鹊在枝头唧唧咋咋的叫呢,没想到是您二位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方员外客气了,我们过来瞧瞧彩荷,她可还好?”杨婵不想多废话,直接问道。 “哦,好着呢,昨儿大夫才来瞧过,说是已经没事,再调养调养就好了。”方员外圆乎乎的脸和弥勒佛似得,半点不见生气。 杨婵点头,知道他是忌惮她弟弟还有镇长,至于赵远山,他如今还只是秀才,可能会稍微尊重些,却绝对不会忌惮。 远远瞧见彩荷在院子里和人说笑,目光扫到他们,笑容更加灿烂,“姐姐,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一敲自己脑袋,“瞧我,怎的忘了今儿是你接平哥儿回去的日子。” “可不,想着许久没来你这,过来瞧瞧,可还好?”杨婵拉着她进了屋,瞧着布置精心的房子,还有冰盆,并未受委屈,心微微放下。 “多亏了姐姐,如今才上如今的日子,不然……”彩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不然现在早已经死了,就是活下来,估计也是半死不活。 “自家姐妹,何必说这些话。”杨婵笑笑,摸了摸她的手,瞧着她如今倒是平和的很。 彩荷淡淡的笑道:“就是如今有些枯燥,不知该做什么好?”感觉一下没了目标。 “不若养只猫或是狗吧?”杨婵想了想,现代也有不少丁克家族,就爱养条狗或是养只猫当儿子,活的也是逍遥。 至于彩荷,往后老了,她也不会不管,十亩田地就够养活她的。 彩荷眼睛一亮,“这倒是好法子,明儿我就找老爷要条狗来,至于猫,那玩意不如狗来的忠心,还容易出问题。” 杨婵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不是有句话吗,狗是老婆,猫就是小三儿。 又坐了会,杨婵这才起身离开,她们离得近,往后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见面聊天。 到了前厅,赵远山还在和方员外聊天,也不知他们说的什么,不时哈哈一笑,仿若特别投机。 见杨婵出来,赵远山便站起身,“既然内子出来了,那我们便先告辞了,得空再来找方员外聊天。” “这块吃中饭了,怎么都得用过饭再离开。”方员外极力挽留。 “家中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回去做饭呢!等下回吧!”杨婵浅笑道。 赵远山又告辞一声,夫妻人相携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方员外眯了眯眼。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这赵娘子定然不是他六姨娘的姐姐,说是小姐还差不多,彩荷只识字却不会写字,更别说琴棋画了,还有那和杨婵通身相反的气质,气宇轩昂的举人弟弟,哪有一样说明他们是姐妹,就是亲戚都不是。 姓杨?姐弟三人,大弟名叫杨锦,少年中举…… 他只是这小地方上的一个小员外,什么都不知道,方员外笑呵呵的想到。 在镇上吃过午饭,几人便回了乡下,杨平坐在牛车上,特别高兴,还给乡下不少小伙伴带了礼物。 “姐姐你瞧,这个竹蜻蜓是给小芽的。”杨平从怀里掏出一个还算漂亮的竹蜻蜓递给杨婵。 “送给小芽?”杨婵一愣,随后看到杨平特别羞涩的模样,杨婵整个人都不好了,侧头看了眼赵远山,见他没看到,不禁拿手肘捅捅他,用眼神示意他看杨平,一脸忍俊不禁。 “是啊,小芽上回说想要个竹蜻蜓,我特地买的,漂亮吧?”杨平小得意道。 杨婵噗呲一声笑出来,“呦!咱们家平哥儿这么小就知道要媳妇了,看来姐姐日后可以少操心一件事了。” 平哥儿忙收好竹蜻蜓,哼哼道:“我只是把小芽当妹妹,才没想要媳妇。” 杨婵哦了一声,瞧着平哥儿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好玩,才想逗他几句,就忍住了,现在可不和现代一样,小孩子早熟的不得了。 逗的多了,平哥儿不定真把她的话给当真,把小芽当成自己媳妇。 杨婵没有看不上小芽,那孩子乖巧的很,人也伶俐,只是她不想因为她,而影响了杨平的选择。 万一杨平长大后,见到更大的世界,遇到更合适的人,到时就会很难选择。 回到家正好能已经有些晚,杨婵简单做了顿饭,将就着吃,然后熬上骨头和猪肺还有小肠,晚上给他们做顿好的。 “你看,漂亮吧?”杨平把竹蜻蜓递给小芽,高兴的等她的惊喜。 “这个我已经有了,比你的还好看。”不想小芽从怀里取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竹蜻蜓,绝对比不上杨平手中那个。 “哪里比我的好看。”杨平不满。 “这个是铁牛哥哥亲手做的,所以是最好看的。”小芽连微微发红,笑道。 杨平拿着竹蜻蜓就回屋去了,“不就自家做吗?我也会。” 旁观整个过程的杨婵噗呲笑出声,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还三角恋,尤其他家杨平还是男配,好可怜,看来得去安慰安慰他那幼小的心灵了。   ☆、第57章 白云镇 绝对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杨家还有私兵,或者说是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他们都是早年跟随杨老太爷打战的人,一般是年纪大了或是受伤不能再上战场的人退下来的军人,被安排在离京城较近的河省处。 杨老太爷对他们是真的有感情,不但安排了住处田地,还给了银子娶媳妇,经过三四代后,当初那些人早已不再,但是他们留下来的后辈却被自小教导着效忠杨家。 原来不足千人的队伍,到如今有几万人口,当初安置他们的地方,俨然成为一个小镇,镇子包括周围方圆二十里地,全都掌握在镇长手中,或者说是杨家手中。 当杨锦找到这时,震惊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如果不是想着洗清杨家的罪名,就留在这,日子过得绝对比皇帝还要自在。 进了镇子,里面东西应有尽有,比之安溪镇要繁华许多,说是一个县城都有人信,白术找人打听这里的情况,结果没得到半点信息,自己的底差点被人给摸了个透。 杨锦笑了笑,“这些人祖上都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之后又当了杨家私兵,自然是训练过的,哪能真和一般平民一样。” “可我问的是妇人和乞丐,竟然也没用,真是奇了?”白术惊叹。 “你方才说,你还找了乞丐打听?” “没错,可是有问题。”白术疑惑问道。 杨锦摇头,本还想隐瞒身份看一下就离开,如今怕是不行了。 才这么想,就见面有个乞丐领着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过来,来人面容有些激动,见到杨锦更是眼眶微红。 “我就知道,小主子早晚会过来。” “您是?”杨锦小心问道。 老者忙道:“瞧我,我是这白云镇的镇长,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小主子随我来。” 镇子的人都认识镇长,见他这么恭敬引人到家,哪还不知来者何人,若不是先前早有交代,不少人怕是已经上前见礼。 没有带杨锦去很偏的地方,直接进了镇长自己现在住的院子,除了关上大门,四边窗户都没关,显得和平常一样。 杨锦心下点头,这人果然谨慎。 “属下参见小主子,能见到小主子来,属下死也瞑目了。”镇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您这是做什么,说来您还是瑾之长辈,瑾之如何当得您如此大礼,赶紧起来。”没错,这些人只能算是杨家的私兵,却绝非仆人或手下,他们如今都是良民,不少人的长辈还曾是军官,最大的都当到了四品,会效忠杨家完全是因为杨老太爷的恩德,皆出于他们自愿。 杨老太爷也从未将他们当做属下,而是当做兄弟来对待,包括杨锦的爷爷和父亲,也都没将他们真的当做属下来对待,一是老太爷死前的遗嘱,二来则认为不需要用到他们,谁能想到偌大的杨家说没就没了,只余下在外游学的杨锦逃过一劫。 “杨家是主家,如今就剩您一人,自然是我们的小主子,哪里当不得。”镇长特别执拗,无论杨锦如何说都认定他是主子,自己是下属。 “杨老万不可如此,不然瑾之怕是呆不下去。”杨锦无奈道。 这位镇长也姓杨,倒不是祖上姓杨,他爷爷连爹娘都不认识,记事起就跟着个老乞丐过活,十二岁那年老乞丐过世,就快活不下去之际,遇到了杨老太爷,自此跟随杨老太爷,老太爷瞧着可怜,给他取了名字,还让他跟自己姓杨,之后他几次救了杨老太爷的命,可谓是杨家的恩人。 “小主子……瑾……瑾之。”杨镇长终于不再坚持,总不能因为一个称呼,真叫大爷离开白云镇,那他可就是白云镇的罪人了。 “瑾之,这次来就不离开了吧?”这白云镇里的人,说少不少,但要说多也绝对不多。几万人口,能打仗的青壮男人可不过万,这么点人做小事还行,想要杀入京城报仇,那可就不做到了。 当然,如果杨锦想要他们做什么,他们绝无二话,就是拿着扁担锄头也跟他共进退,只是杨家就剩这点血脉,杨镇长不想让杨家绝了后,这次小心翼翼的问。 杨锦浅笑道:“杨老想多了,我手上还有一个庄子,整好要路过这,便顺道来瞧瞧你们有没有受牵连,如今见你们都安好,明日我便离开。” “那怎么行,如今外面危险,瑾之就留在这,整个白云镇都是您的,要是有人敢害您,我们也能护的住,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先前老家主让我等自个存着,就一直没送入京,如今您来了正好用上。”一听杨锦要离开,杨镇长甚是激动。 白云镇山多水多良田也多,自开国起就几乎没遇上灾年,又有杨家暗中庇护,整个镇只有一成地需要缴税,着还是怕太引人注目才交的,其余都交到镇长那里,这么多年下来,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不过杨锦不会要这些银子,这些本就是他们自己的,如何能算是杨家了。 “杨老,不瞒您说,我这次到庄子有事,父亲在那留了东西,我得取来。”他特地过去就是为了那些东西,早见了早好,以免夜长梦多。 杨镇长皱眉,“可是能帮你父亲翻案的东西?” “不错。”杨锦也不瞒着他们,这些人都是可靠之人。 “留在白云镇不好吗?等新皇登基,届时再给老主子们翻案也不迟,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镇长显然不想放杨锦离开。 杨锦长揖到地,笑道:“当初家姐带着幼弟出逃,如今已在江浙地带落户,家姐已经嫁人,幼弟天资聪慧,杨家并未只我一人。” 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姐姐和弟弟在,他便不需担心杨家会绝了血脉,而且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他们,也得帮着三皇子登上皇位,然后为杨家翻案,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科举,姐夫和弟弟也能有有所为。 “此话当真?”杨镇长眼里透着兴奋,实在没想到杨家还另有血脉存活,当初他可是打探到,杨家大小姐和杨二夫人投缳自缢,而杨铭则被杨二夫人灌了毒药。没想到他们都还活着。 “我无需骗您这个,不为别的,就是为幼弟,我也得争上一争。”还有姐姐,他如今是杨家长子,便是家中顶梁柱。 杨镇长很是激动,随即颇为担心道:“你方才说大小姐嫁人了?”见杨锦点头,更加焦心,“大小姐原先可是许配了三皇子,这私自嫁人?” “无妨,只需说落水而被姐夫相救,这才嫁给姐夫,相信别人说不出什么来。”好在只是有婚约,这要是完成小定,又麻烦些。 杨锦在白云镇停留三日,便出了镇子,身后除白术外,还有杨镇长的一个孙子,一个外孙。 本来他是不想要人跟着,可是杨镇长不同意,他老人家之前准备的可是二十人,把杨锦看的吓了一跳,带那么一堆人,目标实在太大,好说歹说这才减到这两人。 那庄子也在河省,就在邻县,赶了一天路,终于到达,杨锦在路口踌躇片刻,挥起马鞭,一马当先的前往。   ☆、第58章 乡试 葡萄架下,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穿一身水蓝布衣,乌压压的黑发只用一支银钗定住,几缕发丝滑落,不显邋遢,倒有股子凌乱美,边上坐着个小姑娘,梳着双平鬓,左右带着一朵粉色小花,同色的衣裳衬的她格外娇俏可爱,只见她手指灵活的打着络子,面上带着些许忧愁。 “年纪小小的愁什么呢?”妇人正是杨婵,放下手中针线,抬手抚了下小草的眉心。 “哥哥去府城都这么久了,也没回信,嫂嫂还说我呢,您自个不也担心?”小草干脆也放下手中东西。 去年水患,死人无数,连着秀才举人也去了不少,圣人早前便下旨今年要开恩科,故而赵远山从中了秀才后,便一直想着下场一试。 这不,为怕误了时间,赵远山提前十天动身前往府城备考,如今已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早已经考完试,却不见他人归来。 “估摸着是在等成绩。”杨婵笑笑,安慰小草也宽慰自己。 要不是这时候女子出门实在不便,她都想着带两孩子一道去府城找赵远山去了。 说话间,传来一阵敲门声,没等杨婵反应过来,小草已经窜起跑去开门,见到来人,立马喜笑颜开,“才说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这就见到真人了。” “是你大哥回来了?”杨婵心下欢喜,面上带出笑意,起身缓步迎上。 “可算回来了,这不早不晚的,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见赵远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杨婵忙接过他手中包裹,打算去烧火做饭,顺道烧点水让他洗洗,去去乏。 “不必了,到县城时,王兄请我吃过中饭。”赵远山面带疲惫,语气低沉。 见他这样,杨婵也不多话,让小草去烧水,自个和他一道回了屋,边取衣服边道:“那一会先洗澡,换了中衣睡一觉。” 许久,赵远山突然说道:“为什么不问考试结果?” 杨婵一愣,随即笑道:“那结果如何?” 从赵远山一回来那样子,杨婵便知此次怕是考不上,故而没问,想着等他休息后再说这事。 “我……乡试没过。”往常他一直说不在意成绩,但是当成绩公布时,还是忍不住失落和难受。 “没过就没过,等下回再去考就是了。”杨婵不禁一笑,其实赵远山写的文章她曾拿去给杨锦看过,当时杨锦只说了一句,‘潜心苦读三年,乡试可试上一试。’ 也就是说,赵远山苦读三年还不一定能中举,也只能去试一试,碰碰运气,而他现在的文章,肯定过不了乡试。 这话她一直没告诉赵远山,怕打击他的信心。 而且这次乡试,私心她是不想让他去的,不过赵远山自上回中了秀才后,一直苦读,就想着去科考,杨婵也就没压着。 也许让他去试一试,压压身上那被乡里乡亲夸出来的躁气也好。 不错,赵远山可能自己没发现,身为枕边人的杨婵却感觉到他自从中了秀才后,心态有些微变化,尤其在村里村外不少人找他去帮忙做主之后,心浮躁了许多。 只是并不明显,杨婵就没多说。 其实也不怪赵远山,他十来岁便是童生,兴许在大城市里没什么,在这乡下却是不得了的聪明,被族中和家中长辈皆寄予厚望,经过两次打击,回家种地,平日看中他的长辈全都放弃他转关注别的兄弟,那种心里落差,可想而知。 最主要的是李秀才过来退婚,这对一个古代男子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所以他一直没放下书本,想要考中秀才甚至举人不让家人失望,也为自己争口气。 结果去年一场水患,带去那么些人,家中也只剩他和姐妹三人,就连族人,也只三叔公和他孙子二人,饶是如此,当初在心底的目标还是没变。 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得中秀才,一吐当年郁气,可惜的是,那些旧人都已不再。 赵远山再成熟,再经历风雨,到底还是二十一二的年纪,四周的人全都夸他,奉承他,三不五时找他这秀才公帮忙,得族中长辈看重,在这种氛围中,没有失去本心,杨婵都觉得该烧香了。 所以发现他身上出现一丝躁气,杨婵并没多少惊讶,只京城让他带着她去镇上,一是那边清净,二来则是会去老师家中,每每去了那,赵远山的心都会平和下来。 赵远山中了秀才后,在家中要务农还得帮些忙,虽说没丢了书本,到底不如在书院的学生,再说他的才学在安溪镇算得上不错,却绝对算不上顶好,能中秀才,大半还是因为水患死的人多,上头放宽了条件。 举人却是不一样了,须知举人便可做官,条件再松也有度,哪里能轻松过了。 也正是如此,杨婵明知他可能不中的情况下,还让他去科考。 “我怕是在家种田的好。”赵远山摇头,颇为失落。 杨婵皱眉,“你何时这么没自信了?咱们邻村的老童生,都已经五十多了,还同你一道去考秀才,他不也还是没中?不也在家好好的,瞧他模样,明年还要去考,你这才考了一次,怎的就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索性还年轻,下回再去就是了。” “我并未心灰意冷,只是觉着对不起你。”赵远山被杨婵说的有些无措。 大舅子年轻轻中了举人,小舅子读书也好,日后也差不了,偏他这样…… “你又在瞎想什么,下场前边说过了,去试上一试,中了固然高兴,不中也没什么,左右你还年轻,到三十中举也不算晚,老师不也到四十多才过了乡试。”杨婵叹口气,劝道。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还是失望,尤其怕你失望,赵远山在心中默默的补了一句。 “嫂子,水已经烧好了。”小草敲门说道。 打开门就见小草提着一桶水,杨婵赶紧接过,让她回屋休息,倒水,摸了下,水温正好,倒省了她再去取凉水的功夫,将毛巾拧干递给赵远山。 “赶紧洗洗休息吧,旁的,别乱想,你只管记得,不管你是在家种田的农夫,还是读书科考后做官,我都是你妻子。”日日夜夜的相处这么久,赵远山现在的想法,她多少有些明白。 不过起点不同,自然也不一样,相信他要是能和杨锦得到一样的教育,不会杨锦差。 就是现在,杨婵也并不觉得赵远山就比杨锦或是那些官宦子弟差了,各人有各人的好,人无完人。 见杨婵真的不在意,赵远山心下好受些,如今家中富足,他可以放心苦读,下回定能中举,让她重新过回大家小姐的日子。 许久,不见赵远山动声,侧头一看便见他已经睡熟,想是最近身心俱惫,累很了,俯身抚过他紧皱的眉,有些心疼。 “我钟意的是你的人,不是因为别的。”犹豫一会,杨婵低语:“一个多月没见着,竟日日想你,吃的可好?睡得可好?你这木头有没有想我?” 关门声响起,原本已经睡着的赵远山突然睁开眼,目光惊喜,猛地坐起身,想要追出门抱住杨婵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听到杨婵的心里话,赵远山原本失落瞬间被丢去十万八千里外,此时他感受到的,只有满满的惊喜。 做完晚饭,杨婵去叫赵远山起身吃饭,不想才拍了他的肩,就被他拉倒扑在了他身上。 “干嘛呢,赶紧起来吃饭。”杨婵一拍他肩,羞恼不已。 “一个月没吃,确实饿了。”赵远山低头埋进杨婵的颈窝,嗅着她特有的香味,在她耳畔呢喃,惹得杨婵抖了抖身子。 “说什么呢?小草还等着咱们吃饭。”杨婵红霞满面,实在没想到赵远山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远山当然不能放开杨婵,翻身压住,大声道:“小草你自己先吃饭,我和你嫂子有点事,晚些再吃。” 翌日一早,赵远山带着妻妹一道去了老师家,会试归来,理应同老师说上一声,顺道接了杨平回乡下。 按照杨婵的想法,是现在镇上住一段时日,等乡试这阵风过了再回去,赵远山觉得没必要,乡试没中罢了,又不是杀了人,躲着不能见人了。 镇长喝了口茶,也不问成绩,直接取了纸笔,让他将文章默写出来。 后院里杨婵正向师母请招,老师当初也考了好几次乡试,想必师母安慰人的经验不会少。 “瞧瞧,前儿才说了不管他呢,今儿倒过来讨招了。”师母指着杨婵笑了好半响,索性杨婵的脸皮厚,不怕她取笑。 “这不是我嘴笨,不会劝人,只得找师母您了。”杨婵前世就不怎么会说话,这世有了原身记忆,倒是好多了,但还是算不上能说。 “你只管当没事就行了,有些事你越说反倒越不好,就和平常一样,只当他出了远门一趟,全当没事就好。”男子都死要面子,尤其在自个老婆面前,做妻子的反复提起才是最让他难受的,有时候不安慰比安慰好。 杨婵一听,顿时眼明心亮,笑着谢过师母。 确实如师母说的这样,随意就好,她太当回事,会让别人觉得她很在意,赵远山本来就在意她的想法,何必呢! “姐姐。”正好下学,杨平就见自家姐姐在客厅中和师母闲聊,不禁惊喜道。 这边的热闹暂且不提,书房确实一片静寂,放下赵远山默写的文章,镇长道:“这文倒没有错处,却也没好处,太过平凡寡淡。” 赵远山的文章一向不华丽,走的是务实之道,只太过平实就没了两点,抓不了眼球,秀才勉强能过,举人便困难了。 这要是遇上务实的考官,说不定也能中,不过几率较少,文章实在没有出彩点。 “学生知晓。”赵远山显然清楚自己的缺点,只是知道不等于能够做到。 再有这一年里,虽也下了苦心读书,到底没做到日夜苦读,山上该忙时去忙,家里活也有做,夜里杨婵嫌烛光太暗不让他看书,故而没中还真是在情理之中。 中午在老师家用过饭,赵远山赶着牛车回了村里,路上遇到不少熟人,均要问上一句考的如何,杨婵每每想要答话,都被赵远山抢了先,面色平静,一如往常的回答没过, 皱了皱眉,杨婵道:“这会不是该在山上,这些人怎么跟约好似得在路上等着。我看不如收拾了东西,搬到镇上去吧!” 以前觉得乡下清净,真正住了才会知道,乡下一点都不清净。 他们家还算好的,左右邻居家境都算殷实,不会闹出太多问题,别家可就不一样了。 农家小院,个个都种了瓜果,养了鸡鸭,不是今儿xx丢了几个鸡蛋,就是明儿xx家的菜被谁的鸡啄了,总之为着这些小事,可是吵得不可开交。 上回还有一家少了只鸡,那户女人是泼辣的,那骂的哟!早上天还没亮开始一直到晚上月亮出来为止,从村头骂到村尾,什么难听骂什么,真真是让杨婵涨了不少知识。 就算这次没中,赵远山也是秀才,不会有人说难听的话,但是眼神和态度才是杀人最大的利器。 她是想要赵远山去躁气,但也不想磨了他的自信心。 赵远山握住杨婵的手,“无需如此,也就这一阵,过几日就好了,我怎么说都是秀才,不论他们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会敬着我,再说这是咱们自家的家,没道理自己家还不能回的。” 瞧他模样,像是看开了,杨婵稍稍放下心,笑道:“你往年没正经读书就中了秀才,已经很厉害了。” 赵远山笑笑,如果说他之前有失落,那么昨晚杨婵低囔的那句话,彻底治愈了他,如今父母长辈皆已不在,能中秀才相信他们就会很开心,好好读书,往后中了举人,来年再生上一个大胖小子,传承家里的香火,他就没什么渴求的了。 大舅子不是说,只要他苦读三年,十之八/九能中举吗。 想到下场前大舅子的信,赵远山想着要不要告诉杨婵。 许久没回家,屋里都已经积了灰,四人忙活了一下午才收拾好房间和厨房,稍作休息,就得做晚饭,这时候鲜菜不少,杨婵很快做了四菜一汤。 正准备吃饭,就听敲门声响起,杨婵刚要起身,被赵远山给按住,“我去。” 他身为男人,自然要扛起责任,不过是没过乡试,又不是犯了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见到来人,竟是三叔公,还以为是三婶四婶那几人呢。 “正在吃饭呢?那你们先吃,我明日再来。”三叔公见了还没动筷的菜,转身欲离去。 “叔公吃过没?若是不嫌弃,一块用些。”杨婵忙起身取碗盛饭,赵远山也拉着三叔公坐下。 乡下没那么多规矩,吃饭说话很正常,三叔公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又喝了口米酒,就说道:“我听里正说了,远山这次没中?” 赵远山放下筷子,垂头,“远山有负叔公和族长的厚爱了。” “说的什么话,你是咱们村唯一一个秀才,已经很不错了,我今儿来,就是来看看你,就怕你小子乱想,刚才瞧着还不错,现在怎么又说傻话了。”三叔公叹口气,“真正的赵家村如今就剩咱们两家,要说不盼着你出息是假的,不过乡试哪有那么容易,你看整个镇才几个举人,往后你用功读书,再去考就是了。” 三叔公喝了一小壶酒,就起身离去,才送走他老人家,又来了里正和村长,又是一番劝慰,倒叫杨婵和赵远山二人有些感激。 族中长辈是个明理就好,往后在这赵家村才能过日子。 送走二老已经天黑,正想关门呢,便听赵小花的声音远远传来,“听刘婶说你们回来了,就过来瞧瞧。” 这时候正是农忙之际,回家都快天黑,刘婶烧好饭,直接端着饭碗去了赵小花家,她这才知道赵远山已经回家,饭都没吃就来了。 “正想着明儿过去告诉大姐的。”杨婵迎了赵小花进门,从厨房取出两斤肉并一斤白糖,“既然大姐来了,我们就不去了,一会大姐带回去就是。” “你自个买了就买了,怎么又给我,多费银子。”话虽这么说,嘴角眉梢却都高高扬起,语气也轻快许多。 杨婵让赵远山去看看两小睡了没,她拉着赵小花闲聊,带过赵远山没过乡试的话,而后便让她早些回去,毕竟家中就两个孩子在,让人不放心不是。 望着赵小花提着东西高兴的离开,杨婵松口气,她就怕这大姑子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总算糊弄过去了。 回过头,就见赵远山倚在门边,吓了她一跳,“怎么也不出声,不知道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往后别这样了,乡试没过,我心底确实不好受,却不会太过看重,下回再去考就是了,大姐嘴直,说我几句也没什么,哪里连几句话都听不得了。”赵远山过去抱住杨婵,摸摸她的头,有些愧疚。 他只想着没中举会让她失望,却忘了他这样会让她担心。 昨晚其实就已经想通,只要杨婵不会看不起他就好,如今更是心里清明,能中固然好,不能中也不可累得家里人担忧。 夜里,二人只相拥一起,也不说话,享受着拥抱彼此的感觉。   ☆、第59章 新皇 京城内城,没了往日的繁华,路上也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闭窗锁门,带着诡异的静寂。 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想起,有个胆大的护院下人从门缝瞧瞧看了眼,果见是军队路过,忙轻手轻脚赶回去,就怕惊动了这些军老爷。 越往里去,宅子就越大越繁华,门第也越高,最高自然是几座王府。 此时,王府外皆被重兵把手,府内人心惶惶,尤其在当家做主的男人不在的情况下,其中两家要好些,便是明王府和贤王府。 这两府的女主人显然早有准备,尤其贤王妃,此时又是兴奋又是恐惧的模样,面容都有些狰狞,使得府中上下皆不敢出声,就怕撞到枪头上。 而另一边的明王府中,也是井井有条,同贤王妃不同的是,明王妃此时很平静,和外面的骚乱完全不同,平静的有些诡异。 “母妃。”她边上三岁大的小姑娘,是府中通房所出的庶长女,明珠郡主,生母产后失调去了,王妃入门后便抱到她院里。 左不过是个郡主,王妃乐得装贤惠,便养在身边,不过却没记到自己名下。 笑话,她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也许就会有小郡主,为何要一个庶出女压在自己孩子的头上。 不过如今王府就这么一个孩子,对着明珠郡主,王妃还算疼爱,此时外边打乱,便让人带到自己身边,免得出了岔子,她不好向王爷交代。 至于这些爷们,此时都在皇宫大殿之中,除了几个年纪尚小的皇子和明王,其余皇子皆在此,而最上边的正是当今圣上。 “你们……很好,很好……”老圣人指着所有皇子和大臣,声音因为过于愤怒而颤抖。 “父皇,儿臣是觉着您身子不好,该多多休息,这才同廖将军一起来。”贤王声音温和,一副孝子模样。 老圣人稳稳的坐在龙椅上,面色平静,略带威严的目光扫过大殿上所有的官员和皇子,双眼微微一眯,“你们也打算同这不孝子一起造反?” 不错,现在这场面,就是贤王造反,或者说贤王带着平郡王一起逼宫。 “愿圣人好生休养身体。”其中一部分臣子跪倒在地。 今天是大朝,文武百官都在上朝,贤王突然逼宫,如今看来,这些跪倒的臣子之前就已经知道,并且都通过气。 贤王扫了眼那些站着的臣子,目光深冷,这些人大部分是当今老臣,也有一部分是老三的人,先前花了不少功夫收买,却一直没能成功,如今还是冥顽不灵,日后他自会一个一个的清算。 “父皇,我定能治理好大雍,让大雍千秋万代。” “还请皇上降旨传位于贤王,让大雍千秋万代。”右相跪倒在地。 “还请皇上降旨传位于贤王,让大雍千秋万代。”身后那批跪着的大臣跟着一块说道。 “好,你们都很好。”圣人声音低沉,“还等什么。” 话落才落,围着所有大臣的侍卫突然转身,啪的一声抽出剑,指向跪在地上的大臣还有贤王等人。 把手在大殿外的侍卫突然被一刀毙命,一队人进到大殿,同样拔剑指向贤王一伙人,而一直没出面的明王,带着一队人缓步进入大殿,跪在正中央。 “儿臣参见父皇。”明王一身盔甲,利落英俊,衣摆沾着不少已经干了的血,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恩,都已经控制住了?”圣人的目光充满心痛和愤怒。 如果说他最看中明王,那么最疼爱的绝对是次子贤王,最开始不是没想过将皇位传给他,只是多番考量,还是选了明王,贤王太过阴狠,若是登上皇位,他其他的孩子怕是不得善终。 他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可也是人父,其他儿子也是他的孩子,不能不为他们想一想。 正德三十七年,贤王逼宫失败,贬为庶人,关押宗人府,至于平郡王,革去君王爵,圈禁府中,正德帝病倒在床,一度昏迷不醒。 因为明王早前便帮着处理政务,倒是并没有手忙脚乱,一时间,朝政比之前还要平静,京中一片祥和。 同年十二月,老圣人的身体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明王,翌日驾崩,全国大丧。 听到正德帝驾崩的时候,赵家正一片喜色。 事情得追溯到三天前,杨婵照往常一样和赵远山一块去镇上接杨平回来,顺道买些东西。 这时候新鲜的蔬菜慢慢的少了,只剩青菜,杨婵打算去菜场瞧瞧有没有别的蔬菜,路过卖海鲜的摊子之前,想着买些虾子和鱼,结果闻到一股浓郁的腥味,一下吐得稀里哗啦,把赵远山还有小草吓得不行,哪还想到买菜,赶紧送去医馆看大夫了。 杨婵想拦都不成,实在恶心的不行,肚里一直反胃。 其实先前在家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一直没正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 大夫神色严肃,把赵远山吓得不行,就是杨婵都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大病,须知在这古代,风寒都能要了人老命。 许久,大夫又让她换了只收把脉,然后笑道:“恭喜,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胎很稳,也不必吃安胎药,回家好好养着就是,要是很想吐,就吃点酸的,能够止吐。” 喜脉?杨婵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怀孕了? 目光转移到赵远山身上,就见他比自己还要呆愣,不禁噗呲一声笑出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坐着别动,哪能这么摇摇晃晃的,摔着怎么办?”赵远山一回身,就见杨婵坐在椅子上探过身子来,万一那椅子一打翘,可就得摔了。 随即想到今天还坐了快三十分钟摇摇晃晃的马车,连忙问大夫,“我们从乡下坐牛车来的,之前也不知道怀孕了,连东西都没垫,没事吧?” 杨婵横了他一眼,刚才大夫才说了胎很稳,这会不是白问吗。 还好大夫很理解这种初为人父的傻爹,笑着回道:“没事,回去好好休息就成。” 付了诊金,赵远山就想着去接了杨平,等明日早上就回乡下。 本来是想着直接在镇上,摇摇晃晃的牛车实在太危险,可是他二人什么都不懂,又没个长辈,师母平日就很忙,实在不好打扰她,只好回乡下,不说赵小花,就是左邻右舍也能帮个忙。 得知杨婵有喜,师母高兴的不行,赵远山也算是她看着长大,如今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家总算完整了。 之前还会想自己年纪太小,身体没发育好,怀孩子太早或是不好之类的,等现在真的有了孩子,那些之前在考虑的东西全都成了云烟。 摸着自己的肚子,之前一点不觉得,现在总觉得肚子里有东西一样,而且走路说话也不知觉的变得小心许多。 杨婵眼角眉梢带着笑,路过哪家店铺都想着是不是孩子能用上,都想买些回家备上。 又让赵远山去了趟菜场,打算买些肉和蔬菜,得多吃着东西,不然孩子营养跟不上。 翌日一早,正巧赶上集日,杨婵本想出去逛逛,可是赵远山死活不让,外边人多,挤来挤去的,万一伤着怎么办。 因着这个,两人又只得休息一日,等到集日过去的第二天再回去,趁着集日,赵远山买了不少东西,有家里用的上的,也有家里用不上的小玩具,知道他是为着肚子里的孩子备上的。 杨婵不禁好笑,孩子都还要七八个月才能出生,这时候准备玩具做什么。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在古代按着他这年纪,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到这会才有孩子,难怪会这么兴奋。 好容易回了乡下,赵远山便压着杨婵不让她忙活,家里家外都是他和小草弄好的。 “我就是怀了孩子,又不是不能动,哪就这么金贵了。”杨婵横了他一眼,她见着村里不少女子,挺着大肚子下地的比比皆是,哪有像她这样连只碗都不能洗了。 赵远山也是高兴坏了,听了她的话,不禁摸了摸鼻子,总算让她做些轻便的活,但是像往常那样去溪边洗衣服什么的,是说什么都不让她做了。 吃过午饭,小草才从刘家村归来,同来的还要一脸喜气的赵小花和刘婶,手里提着一篮满满的鸡蛋,进门就死盯着杨婵的肚子,高兴的不行。 赵小花就不必说了,赵远山的亲姐,日夜想着杨婵能怀上孩子,传承赵家香火,而刘婶算是赵远山和杨婵的媒人,又是生死过来的,听到她怀孕了,便跟着过来粘粘喜气。 杨婵正是想找人传授经验呢,刘婶和赵小花都是生养过好几个孩子的人,杨婵自然逮人问个明白。 一说到孩子,已经生养过的两人,立马就来劲了,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不过一个时辰光景,整个村都知道杨婵怀孕的事,一时间,什么二婶三婶,二姨三姨全都过来看她,这家几个鸡蛋,那家几个鸭蛋,还有送一尺布,也有送自家孩子穿过的衣服,按照乡里的说法,刚出生的孩子穿只之前孩子穿过的衣服,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当然,能送到杨婵跟前的衣服,肯定不会太差,起码是细棉做的,而且也没有补过,算是较为难得了,杨婵真诚感激接过,全都记在心上。 这些人送东西来,可能是因为赵远山是秀才的原因,但是杨婵还是挺感激的,收了礼,往后都是要还的。 毕竟像鸡蛋鸭蛋算的上家中的贵重东西,都是攒着拿去镇上换钱,贴补家用的。 东西不少,不过大多都是鸡蛋,还好这时候天气凉,能放的住,不然杨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家中鸡蛋多了,杨婵干脆直接煮了茶叶蛋,家里人都能吃上。 “你怀着孩子,要多补补才行,我哪里需要这个。”赵远山不肯吃蛋,这些都是给杨婵补身子用的。 “鸡蛋吃了是补身子,但是吃多了也不好,我一日一只就够了,多吃不见得好,这只你赶紧吃了。”杨婵把蛋壳剥了放到赵远山碗里。 本来打算找几个人吃一下饭,没想到就听里正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这时候连穿红都不行,哪里还能摆酒。 杨婵松口气,还好孩子之前怀上的,不然这一年里起码不能怀孕身子。 这时候,她最担心的就是杨锦,之前说要回京,真的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此时的杨锦,身处杨婵意想不到的地方,正是定国公府,正是杨家在京城中的家,当时因为抄家,这里就被封了,如今,杨家的嫡孙再次站在这宅子当中。 “杨公子,这地儿您最是熟悉,不用咱家介绍吧?”一个内侍打扮的公公笑眯眯说道。 “自然,多谢王公公,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杨锦笑问道。 “旁的倒是没了,哦!我听圣上说,您家的事,可能还得等等。”王公公漫不经心道。 杨锦点头,白术忙递上一个荷包,王公公娴熟的接过,不动声色一捏,并未感觉到什么东西,反倒满意。 这要是装了金子银子,反倒没什么,这要是没感觉到东西,那定是银票之类的,自然不一样。 礼物满意,话自然就多了,“圣人也是没法子,如今样样让他得亲自把关,不过公子放心,杨家的功劳他老人家都记在心里,不日就会给杨家一个清白。” 有他这句话,杨锦总算放下大半的心。 等人不见了,白术才出口道:“这些阉狗,就知道银子,这下又没了三千两。” “能用银子打发都算不得事,下回再乱说话,就自家到庄子去。”杨锦扫了白术一眼,杨家如今还没有翻案,他步步都需小心谨慎。 谁知道皇上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亦或是直接铲除他,彻底将往事给埋了。 按着他对皇上的了解,这事他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所以他半点不敢透出杨婵还有杨铭消息,等一定都稳定之后才再告诉他们。 想到这,也不知姐夫收到他的信没?有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没去下场。 算算时间,从南边到这寄信肯定也该到了,如果姐夫真的下场并且中了,姐姐不可能不告诉他,所以应该是没下场或是没中。 稍稍松口气,这时候姐姐和弟弟绝对不能露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保险,杨锦又对白术警告了一遍,甚至不打算再和姐姐联系,一切都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说。 杨婵不知道京城怎样,现在她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怀孕会有些反应很正常,她先前也有点恶心,但是绝对没有这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稍微腥点或是臭点就恶心,感觉心肝都要吐出来了。 “呕!”杨婵扶着赵远山,在后院的树边上不段干呕,刚才不过是去了厕所,就成了这样。 “我给你拿颗酸梅。”赵远山心疼的摸着她的背,希望她能舒服些。 “不要,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杨婵摇头,她的身体算是不错的,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 缓了许久,杨婵才回到屋里,外边实在太冷,但是屋里又感觉闷了,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晚上的时候,赵远山单独熬了一小锅米粥,自己和小草吃的饭,这粥不稠不稀,加了点酸酸辣辣的小菜,是杨婵现在唯一能吃下的东西。 喝了一小碗,杨婵就已经吃不下,让赵远山放在一旁的小火炉煨着,等会饿了再吃。 她这么一副样子,加之正德帝驾崩,家中过年比之去年冷清了不少,其实别家也不敢太热闹。 想着杨锦一个人在京里,杨婵很不是滋味,偏偏离得那么远,让他过来到这边过年也不现实,所以她送了许多年货过去。 下午,赵远山接了杨平回家,这次回来就不去学堂,不过同回来的还要她为杨锦准备的年货。 “怎么了?快过年了他不送吗?”送东西的人是杨锦安排的,说是比较可靠。 “我没找到那人,他边上的人说他前些日子出了远门,具体也不清楚。”赵远山摇头,心里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杨锦站起身,不停道:“会不会是锦哥儿那边出事了,不然怎么突然人就不见了呢?” “放心,锦哥儿出事也不是他出远门,估计锦哥儿有什么事让他去做。”赵远山心里也有些担心,但是杨婵正怀着孕,绝对不能想太多,安慰道。 杨婵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心里还是隐隐担忧着。   ☆、第60章 不识好歹 过了这个没滋没味的年,走亲戚也不大顺利,除了赵小花和三叔公两家,还有赵远山的外祖家。 去年过去拜年的时候,根本没见到人,他们就直接把东西放在桌上就离开了,而他的舅舅还有姨妈都没回礼。 长辈可以不回礼,作为晚辈礼数却不能少了,左右亲戚少,杨婵又跟着赵远山一道去了。 本以为这次也见不上,没想到竟然一次见到外祖家所有亲戚,原是他们今儿两家结亲,因为在大丧期间,不好摆酒,干脆自家人摆一桌订下。 见到这些人,杨婵不禁有些尴尬,很明显,两个舅舅和姨妈也同样的尴尬。 毕竟赵远山算是嫡亲的外甥,结果办喜事没叫人家,要是没看到算了,偏现在碰上了。 杨婵扯了扯赵远山的袖子,示意他叫人,并且给她介绍介绍。 其实要介绍的人不多,就是两个舅舅和舅妈和他们生的五个表弟表妹,还有姨妈姨夫和他们生的两个表妹和表弟,这次定亲的就是姨妈家的大表妹和二舅家的二表弟。 “我们也不知表弟表妹订婚,不然哪能空着手来。”杨婵笑笑,赶忙取出打算给大姐家孩子的红包,侧身倒出铜板,换上一个碎银子,约莫两钱的样子,在这乡下绝对不少了。 “无妨,还没吃饭吧?赶紧坐下来吃吧?”还是二舅妈开口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杨婵忙摆手,“我们吃了来的,愿想着先来舅舅家再去姨妈家的,如今倒省得我们另跑一趟了,我们就直接将东西给姨妈吧。”这么尴尬的气氛,她得多饿才会留下来吃东西。 给了东西,杨婵和赵远山便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杨婵不禁问道:“我怎么瞧着两个舅舅和姨妈还有姨妈都不大喜欢我?” 赵远山愣了一下,随后道:“你别管他们。” 两家差不多已经是不往来的仇人,哪里还有什么亲戚情分在。 想了想,赵远山还是将一件往事告诉杨婵。 “其实外公没了之后,已经恢复走动,我家小叔中了秀才,外祖家对我家改变许多,我中童生之后更甚,后来我退亲了,二舅就想把表妹说给我,我娘没同意。” 后边的话就不用说了,肯定是那边又生气婆婆不识好歹,然后关系又冷了下来,之后赵远山一直没订婚,估计也和这有关。 二舅妈在外说赵远山的坏话,而婆婆则想着给儿子找个好的,给李秀琴和娘家的人看看。 这次赵远山娶了杨婵,她本身如何就不必说了,如今有一个少年举人的弟弟,那边估计是觉得丢脸了就不来了。 说来说去,就是心胸太狭隘,杨婵心中冷哼一声。 “你那舅舅哪年中的秀才,如今呢?” “他好像是正德十六年中的秀才,考了六七次乡试,都没中。”赵远山想了想,道。 杨婵不禁瞪大双眸,“那不是每届都去考?” 也就是说,他至少考了二十年,这样都没中举人,还一直奋斗,总算知道他家为何这么穷。 赵远山也是读书人,但是在家中该干活干活,哪里像他那舅舅,一副君子模样,别说进厨房了,就是扫地都不曾,更别说上山下田干活了,十足一个伪君子。 也幸好他没中举,不然家中吃糠咽菜的小方氏估计有的苦受。 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那个什么表妹,“当初要说给你的表妹是不是坐在你二舅妈右手边那个?” “你怎么知道?”赵远山不禁一愣。 他那表妹只比他小两岁,如今早已经嫁为人妇,故而他并不像提太多关于她的事,“我拢共也就见过她几次面,并不熟,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如今我们各自成家,我告诉你只是不想有事瞒着你,你可别胡思乱想。” 横了他一眼,“我也没胡思乱想,会知道是因为她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对。” 那眼神带点嫉妒和愤恨,对,就是愤恨,方才还想着那眼神奇怪,如今总算对味了。 原来有这么一出,嫉妒她理解,不过那什么表妹愤恨她什么?还真是搞不懂。 还别说,赵远山的表妹李梦雨还真的恨杨婵,觉得她夺走了本属于她的幸福。 其实赵远山不知道的是,李梦雨先前就喜欢他,到底是女孩子家,羞于开口,不想后来赵远山订了婚,知道是东李村的李秀琴,心里很是难受,就靠近她,成为了朋友。 李秀琴本就高傲,一下觉得村里其他姑娘配不上成为她的朋友,如今同样是秀才家出来的姑娘,便觉得身份相等,且话能说到一起去,一来一去自然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 而李秀琴会解除婚约,李梦雨绝对功不可没,挑了多少嘴才让李秀琴下定决心说服爹娘的,而后她又回去说服自己爹娘同意把她嫁给表格,结果姨妈一口就拒绝了。 前年水患,她听到赵家村全都被埋了,真的是心痛难当,后来她爹用五张饼子把她卖给邻村的王二,她也没闹腾。 没成想才回到家就听表哥还在,并且她那好姨妈被水淹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可惜她嫁了人。 左思右想,还是不甘心,就蹿捣着她娘,打算和王二和离,然后嫁给表哥。 起先她爹娘是不同意的,李家可是读书人家,不能做出这等毁名声的事,只是家中实在是穷,恰巧二舅又欠下一笔赌债。 想着赵远山家中有四十亩良田,还有他家积年攒下的银子,如今可不都是他一人的,若是嫁给他,这些不都成了自家的。 别的先不说,自家女儿嫁给他,聘礼怎么都得拿二十……不,五十两,再有那田,他一人怎么种的完,他家儿子多,过去帮忙种二十亩,至于租子,他是赵远山的老丈人又是二舅,怎么好意思收,这么一想,二舅再没二话。 结果不等他们出手,那边就传来定亲的消息,定的人家门第也不低,是举人家的姑娘,琴棋书画自不必说,那女工和厨艺也是顶好,传的十里八乡都知道。 再后来她那嫁妆,别的不提,光是那十亩地,就不是一般人能赔的起的,还有那模样,见了都说俊的不得了,也不知那姓赵的走了哪门子狗屎运。 李梦雨还不服气,曾偷偷的过去看过,确实比她漂亮,女红也是一流,琴棋她不知道,但是她一次在一个好友家见到一副花样子和几个字,说是出自杨婵的手,怕是她爹都赶不上,也就大伯能一比。 这么一比,倒把自己比到泥里去了,她倒是服气了些,但是一个会故意拆撒人姻缘的女人真的就这么收手了吗,自然是不可能,她可是一直等着时机。 没想到这大过年的就听到杨婵怀孕的消息,能不让她怀恨在心吗! 要是杨婵知道她的心思,一定会非常无语,这都什么事。 家中,小草正接待着同村的小姑娘,这些都算的上是她的小朋友,她们平日最爱到小草家,一来小草的房间大,能在里面尽情的说悄悄话,还能看书写字,这些平日想都不敢想的事在这都能实践,还有就是这边有小点心吃,都是小草嫂子做的,手艺自不必说,关键是这些小点心平日镇上都是难以买到的好东西。 别的不提,这里还有不少花样子,绝对是外边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学个一两样,往后嫁人去了婆家都体面。 杨婵归家,见到这些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其中花嫂子女儿也在,瞧她那咕噜咕噜乱转的眼珠子,总喜欢不起来。 晚上用过饭,杨婵叫来小草,“往后带了朋友家来,不能去绣房和书房知道吗?” 书房是她之前交代过的,小草自己也清楚,那地方放着书本,最是金贵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外人进去,而绣房却不是,那地儿是她和嫂子两人呆的地方,带了朋友也没多大事,所以偶尔会带着她们进去。 “嫂嫂怎么了?”小草小声问道。 杨婵皱眉,犹豫一会,才道:“前儿我不是拿去一块嫩绿色的锦布,一共裁了三块,今儿少了一块。” 这话一出,小草满面通红,憋了半天,道:“不可能,我那些朋友都是好的,嫂子没记错吧?” 杨婵眸色一沉,“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信我这个嫂子?小草,你这话真叫嫂子寒心。”说完,杨婵转身回屋。 说实话,杨婵自认对小草绝对不差,结果呢,竟然宁愿相信那些才认识没多久的外人,也不信她。 到底是兄嫂的房间,大晚上的不好进门,小草红着眼眶站在门外,正巧遇上赵远山。 “这是怎么了?”赵远山不禁问道。 自上回小草和杨婵闹别扭过了许久,他以为同小草说过后已经没事,怎的又出问题了。 “我……方才惹嫂嫂伤心了。”小草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只是当时只想着为朋友辩解,没想那么多。 听了来龙去脉,赵远山皱眉,“你嫂嫂不是那等人,这点你心中最是明白,你那些朋友来,哪次你嫂子不招待周道,你怎的会怀疑你嫂子污蔑你朋友呢?”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小草有些着急,险些哭出来。 “好了,没事,先回去睡觉,你嫂子那边,我会说明。”赵远山摸了下她的头,想着是该找二婶帮忙教导一下。 到底杨婵在乡下没呆过,许多事情不知道,还得二婶帮忙。 回了屋,就见杨婵坐在床沿,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还生小草的气呢?我已经说过她了,你还怀着孩子,气大伤身,别生气了,恩?” 杨婵横了他一眼,“你就想着孩子了,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都说怀孕的女人很奇怪,这话一点不假,这话叫平时,杨婵绝对不会问出口,如今就是觉得很生气,想要知道。 赵远山忙过去抱住杨婵,“当然是你重要,要不是你生的,别的孩子我才不要呢。” 男人有时候有些东西都是无师自通,好比这些情话,绝对没有人教过,到了这时候,自然会脱口而出,当然也不乏出自真心。 果然,听了这话,杨婵立马就舒坦了,也不再闹了,心满意足的睡觉,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小草就已经做好早饭,杨婵见她这样,哪还有一点气,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中还有一种是没爹娘的孩子早当家,好比小草,就算亲哥哥和亲嫂子,到底比不上爹娘。 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嫂子也有不好地方,不能没凭没据的就说你朋友偷东西了。” 小草双眸亮亮的,随后低头,小声的说道:“嫂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能因为外人而不相信自家人。” “恩,咱们都有错,那咱们相互道歉,然后相互和好吧!” “好。”小草高兴的点头。 杨婵和她一起布置碗筷,等赵远山和杨平一块吃饭,一会还要去镇上。 已经农历初六,杨平要恢复上课,正巧家中东西不多,干脆一家人过去,在那边住上一两日也可。 镇上和乡下不一样,穿金戴银的有不少,故而每次杨婵和小草在那边也会戴些首饰。 回去收拾东西的小草突然匆匆跑回来,面色苍白,眼眶微红,“嫂嫂,我的银钿不见了。” 那银钿是杨婵送给她的,平日自己舍不得戴,宝贝的很,这次想在镇上戴一戴,结果打开梳妆盒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 杨婵一皱眉,“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昨天下午还见着了,刚才打开梳妆盒的时候就不见了一只。”小草心急不已,一共就两只,结果不见了一只,如何不叫她心急。 “你把昨天看到银钿前后的事和我说一下。”杨婵心里已经有些底了。 小草的房间除了她,也就是那些朋友会过去,昨儿去她屋里的那些人全都有嫌疑。 “喜儿说我的银钿非常漂亮,玲子就说想要看看,然后我就拿出一只给他们看了,而后我有放回去的,在之后我们就一起绣花,再然后嫂嫂您就回来了。”小草仔细想着事情经过,还算条理分明。 “那你可爱记得离梳妆盒最近的是谁?” “是喜儿姐姐。”说完小草就摇头,“不会是喜儿姐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小草,今儿嫂子就教你一点,千万别以貌取人,更别在事情没弄清楚前就武断,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和人,这世上最难琢磨的,也是人心。”小草仔细教导。 显然,小草还是不相信,对此,杨婵也没法子。 其实事情很清楚,东西就是昨儿去小草房里玩的那些人,而小草自己也明白,就是不清楚是谁。 银钿才多大,要真是查起来,就是一辈子都找不到,所以搜差根本就是不行,但就这样把这亏吃了,杨婵心里不舒服。 赵远山知道来龙去脉之后,直接去请教了二婶子。 “叫我看,定是玲子那丫头拿的,往常就听人说她手脚不干净,这事搜身什么的可能是不能了,但是也不能当没发生过,你就瞧我的。”二婶子拍了拍胸脯,把事情给包下来。 如此,赵远山带着一家子去了镇上,板车上垫着厚厚的被褥,走的慢,也不会很颠人。 在镇上呆了两天,回到村里的时候,就见不少村人上来问小草银钿被盗一事,杨婵一脸惊讶,才知是别人传出来的,而传出这话的人肯定是二婶。 只是这么传话真的好吗?不说别的,就是那几个无辜的女孩子,肯定会损了名声。 才到家,还没打开门,就见四婶领着喜儿过来,面色不愉。 “远山家的,你可算回来了,你说说,你家到底丢没丢东西,我家喜儿也就去你家玩了一下,这好端端的就被人传手脚不干净,无论如何我都是不答应的。”四婶为人泼辣,这要是换成别家,早闹开了,因为顾及着杨锦那举人弟弟还有赵远山这秀才老爷,这才没闹起来。 杨婵显然明白这一点,想到那些流言,又见边上围起来的人,“四婶子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聊。” “做什么进屋,我家喜儿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到你家来一趟就成了贼,你得给我说法。”四婶明显不打算进屋,一定要杨婵在外说清楚。 杨婵扫了眼喜儿,见她的目光有些闪烁,正想说什么,就见花嫂子拉着玲子过来,还有刘大娘拉着孙女过来,当天在她家玩的三人都来了,显然是听了风声,都想要杨婵说清楚。 “本来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知怎么的乡里都传开了,既然四婶要我说,那我便说说,小草确实丢了个银钿,虽说不值几个钱,到底心里不舒服,这才说了一嘴,却没想到会被传成这样,我却从未说过什么被人偷了的话,四婶可别乱说。”杨婵又扫了眼玲子,见她事不关己的站那,心里有些拿捏不定。 “远山家的,就算你家远山是秀才,也不能乱说,你说你家小草银钿丢了,正巧那日我家喜儿去你家玩,别人可不就瞎传,你可得把话说清楚。”四婶拉着杨婵,不让她进门,不依不挠。 “我说小草自个不小心丢了,这事到此为止,四婶赶紧回去吧。” ”不行,既然小草自个丢了,就得出来澄清一下,然后给我家喜儿道个歉,不然往后哪家姑娘还敢和小草交朋友。” 听到这话,杨婵不禁一怒,“四婶子,小草丢了银钿前一日还见过,当时喜儿玲子都在,结果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我想着都是乡里乡亲,就不说的太透,结果倒是你得理不饶了。” 左右看了眼四婶子还有花嫂子,“既然你们一定要我给个说法,我就让远山去报官,让官爷过来好好查查,到时一定给几位一个看法。” 这下,刘大娘出声了,“那就报官,找那官爷来查查,到时候要真是我孙女偷的,不管是拉去卖了还是打死,我绝不吭声。” 这时,刘大娘的孙女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没偷,不是我,是喜儿姐姐,她偷了杨嫂子的一块布,我瞧见了,是绿色的,小草说是给杨嫂子肚子里的宝宝做襁褓用的。” 这下,四婶子整个脸都变了,上前就想要打三妹,也就是刘大娘的孙女,被刘大娘一把拉住,“你想做什么,被说中想要打人,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刘大娘一把拉过三妹,拍了一下她的头,“你这话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布是喜儿姐姐偷得,银钿……”三妹哽咽了几下,“对了,那日喜儿姐姐说小草的银钿漂亮,然后玲子姐姐就说想要看看,之后我们都看了,再然后我们就聊花样子。”三妹低头沉思了一会,“我好像记得玲子姐姐走前走在最后。” “你别乱说,不会是你自己偷了诬赖我吧?”被点了名的玲子跳了起来,指着三妹大声斥责。   ☆、第61章 生子 三个大婶加上三个小孩,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大婶大娘,那场面可想而知。 杨婵扫了眼玲子,见她目光有些闪烁,没说什么,侧头看了眼小草,早已经泪眼汪汪。 “嫂嫂~”小草显然已经知道,布也被偷了,还是被她认为很好的朋友偷的。 没多久,里正和族长全都来了,这件事绝对算是较恶劣之事。 现在讲究同宗同族,都是赵家村的人,一个女孩子坏了名声,往后整村的姑娘都难找到好人家,这也是杨婵不想将事情闹大的原因,可惜四婶子不依不挠。 显然族长等人不会不管这等事情再发展下去,过来了就先训斥四婶子还有花嫂子等人一番,然后满面严肃的道:“远山家只是丢了件东西,不可能是被人偷了,谁家都有姑娘,就算现在没有,往后也会有,坏了名声可找不到好人家,管好你们的嘴。” 一群围观和四婶子等人全都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刚才没想到,如今村长一说,立马回过神,就算有些妇人不懂,家里男人也听明白了,全都拉着自己婆娘离开。 赵远山打开门,让人进了院子,村长这才开口,“且不说银钿,那块布被喜儿拿走是三妹亲眼所见,至于银钿,玲子,你自己拿出来,这事全当没发生过,如果还死不承认,我便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直接报官。” “村长,我们家玲子怎么可能偷东西呢!”花嫂子立马叫道。 “你闭嘴,让玲子自己说,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报了官,被查出来可就不是交出东西那么简单,是要坐牢的,届时我便将你赶出村里,免得败坏村里的名声。”村长扫了眼赵远山,见他没说话,才慢慢的将话说完。 “我只是想拿回去偷偷看看,回头就放回去的。”玲子终于奔溃,大声哭出来。 花嫂子当时就打玲子的背,“你这作死的,我前儿不是说了家里有银钗,往后给你,哪就缺这个要羡慕别人家。” 杨婵看了她一眼,心眼倒不少,只字不提偷东西,拿回去看看,回头放回来?说白了就是偷。 到底是一个村的,杨村和赵远山都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不过话也不能都被人说走。 “不问自取是为贼,东西还回来,往后别再做了,别人家可我们好说话。”杨婵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让喜儿还有玲子回去取东西来。 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那块布,真问了她,送也没事,可这偷的行为就不对了,那是品行问题。 经过这事,小草明显长大不少,至少不会只看表面,不分好歹。 东西还回来后,四婶子几人快速离开,村长同赵远山说了几句,便跟着离开了。 这事如果不是牵扯赵远山和杨婵,村长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可能直接将事情压下,甚至可能反说小草自己丢的。 这时候才能体现出功名的好处,今儿赵远山要是举人,可能事情还不单是这样,要是赵远山要追究,将玲子赶出本村都是有的。 这事面上是过了,私下里怎么传便是管不住,杨婵听二婶说了一嘴,好似村里大多人都心里清楚内里,到底碍着族长和村长的话,不敢拿到面上说。 如此一来,喜儿还有玲子往后想在附近村子想要说门好亲是难了。 杨婵心下有些愧疚,到底才十岁的女孩子,因为这件错事累的往后前程,倒是她不好了,不过让她压着不发作,心里也实在不舒服,尤其小草,兴许有些时日看不清她们的真面目。 不过这事村长和族长压着,往后在远些地方还是能找到好人家也不难。 本来杨婵以为出了这事,四婶子和花嫂子应该不会再同她们往来,没想到她们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同她说话,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闹得杨婵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脸皮忒厚。 杨婵怀着孩子,赵远山不想她心思太多,干脆带了她去镇上,有师母不时说话,再认识一个邻居,竟慢慢的打开了交际圈。 在这镇子上住了一段时日,觉得镇上其实比乡下要舒服些,一来没那么多嘴碎的人,二来也不怕漏富。 在村里她就是戴个银镯子都会有人说,在这里便是戴了金镯子,也最是正常不过的事儿。 镇子里稍微家里过得去,哪个不是戴点首饰,免得出门失了面子。 便是小草也更喜爱镇子中,往常在乡下,她戴了一朵小小的银钿出去都会被人说嘴,如今在镇子中,便是带了银簪都无事。 杨婵还给小草一朵金钿,让她戴着,既好看又不失体面。 她还在镇上认识了新朋友,隔壁刘大娘的孙女,也读过几本书,眼见开,很能说得来。 杨婵接触过几回,是个好姑娘,很是开心小草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要说如今,丈夫体贴,小姑子懂事,弟弟上进,自己也有了身孕快要做娘,没有一件不好,唯独杨锦已经半年不闻音讯,真真是叫杨婵担心不已。 家里也没个长辈,只有赵远山一个能当家的男人,杨婵更有了身孕,真是半点离不开家门,哪里上得了京城,又不知杨锦如今的住处,连托人带信都不行,这要不是有赵远山劝着,杨婵真的打算一家子上京去了。 时间飞逝,杨婵的肚子越来越大,再有一两月,肚子里的孩子便要出生。 她每日除了吃睡,便是在院子闲逛,日子清闲了就会胡思乱想,唯让她担心的自然还是杨锦,这么久没联系,她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就昨晚还和赵远山哭诉不该将银子账册给他,没有这些,他再本事也翻不了浪。 这日,杨婵挺着肚子在院子里遛弯,就见赵远山兴匆匆进门,眉眼带着笑意,道:“蝉儿块猜猜我遇见什么好事了?” 杨婵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弯,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连忙问道:“可是锦哥儿来信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赵远山也不再卖关子,将手中的信递给她。 一把接过信,急急打开,才看了两句,赵远山就见她泪流满面,忙扶着她,宽慰道:“岳父岳母翻案,这可是大好事,怎的哭了。” 赵远山自是先看过信的,万一有不好的消息,也等杨婵生了孩子再行相说。 “我这是高兴的。”杨婵如何能不喜。 当今圣上今年才算正式登记,因老圣人驾崩,许多喜事都不能办,恩科却是能开,早已经身为今上一派人马,杨锦无需顾忌什么,便去参加会试,得中会员。 殿试后,成了一甲探花,如今在翰林院当差,最是清贵,而且当今也没寒了门下臣子的心,帮着杨家翻案,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洗脱了罪名,爷爷奶奶都能将尸骨迁入祖坟,让他们瞑目。 尤其杨婵姐弟,再不用担心被找到问罪,往后也能光明正大的过日子了。 杨婵哭一阵又笑一阵,把赵远山弄得心急不已,就怕她心绪起伏太大伤身。 这时候女人生孩子好比一直叫进了鬼门关,可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往常我也不敢同你说仔细了,我只说我爹是当官的,确没告诉你是谁,你可怨我瞒你?”如今翻案,杨婵也不再藏着掩着。 “说什么呢?你愿说我就听着,不愿说也没什么,左右你都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娘。”赵远山抱着杨婵。 如果之前还担心杨婵离开他,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就彻底放心了。 不是不相信杨婵,而是对他自己没信息,他觉得杨婵哪哪都好,怕自己配不上她,有了孩子,两人之间真正有了牵绊,感觉真的和之前不一样。 “我爹是扬州知府,是定国公府的嫡次子,二甲进士,祖母和母亲都出自景国公府,不曾想国公府被人陷害,导致整个家族都被抄家,抄家前一晚,娘将弟弟交给我,让我们扮作下人跑了出去,没成想驾车的老仆见财起意,好在我机警,将东西都给了,这才能遇见你。”杨婵慢慢说完,靠在赵远山怀里。 “若不是你,我和铭哥儿真的挨不过那段日子,不单是吃食,还有依靠,若不是因为你,我真的坚持不下去的。”杨婵没有说假。 她就算有原身两世的记忆,但是真正主导这具身体的灵魂是来自现代的二十多岁女孩,一个几乎没真正接触社会半成熟的女人。 猛不丁的穿越,还遇到了抄家逃亡这种刺激活,而后又是劫财又是水患又是瘟疫,正常人真的很难坚持下来。 那时候赵远山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溺水时的救命稻草。 “都过去了。”赵远山搂着杨婵,心疼道。 他能想象一个大家闺秀突然遇到这种事情有多害怕,她能带着弟弟混到难民堆里,又和他挨过那两月,已经非常厉害了,还有铭哥儿,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能不吐露半点信息,也没有叫半句苦,喊半点累,往后肯定前途无量。 两人说完心事,关系更加亲密,这样一来,两人真的再无秘密。 不,杨婵还有穿越这点没说,不过这事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赵远山,包括她以后的孩子。 按着杨婵的心意,其实想要打点行李直接上京,赵远山拦住她,“再过些日子你就要生了,万一走到半道上你要生了,可如何是好?”总算劝住杨婵。 就算不去,杨婵也足足写了十张信纸,又拾掇了两大箱子东西让人带去给杨锦。 知道杨锦没事,杨婵总算安下心来,饭量都比以往大,没几日人就白胖了许多。 九月初,天气渐渐转凉,杨婵挺着肚子准备布打算做秋衣,其实不过是在一旁动动嘴,行动上都是小草和赵小花来。 至于赵小花为什么在这,一个是她自个打算过来帮忙,还有是赵远山把她接来。 家里没个帮手不行,如今关系最近也就赵小花,弟媳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大姐最是高兴,自然要来照顾,尤其等坐月子的时候,她也得帮忙。 正好这段时间家里农活不多,她就带着两个孩子住到这边了。 “这些不急,往年留下衣服不少,实在不够就去外边买成衣就是,别累着你。”赵远山实在担心,看着杨婵挺着个大大的肚子在那走动,他实在担心。 杨婵抬眼横了他一眼,正想说话,突然肚子一抽,剧痛传来,一下接着一下的痛,下边还有东西流出,定是羊水破了,忙叫唤:“我要生了,赶紧把王婆婆叫来。” 王婆婆是镇上有名的产婆,就住在这一带,杨婵早同她说好了,这几天要帮忙接生。 这事先前也有交代过,要生孩子要怎么办,可真到这时候,不但小草,赵远山也慌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长辈的好处,赵小花利落的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小草你去烧水,我扶着弟妹去产房,远山你去找王婆婆,顺道把隔壁的刘奶奶也请来帮忙。” 被赵小花洪亮的声音唤回神,赵远山忙去找产婆和刘奶奶,杨婵趁着还有力气,扶着赵小花的手自己走回屋,走动一下会好生一些,这个前世她在网上看过,还有些记忆。 好容易走到产房,隔壁的刘奶奶带着大媳妇过来了,忙利落的铺床准备生产所需的东西,刘奶奶则安抚杨婵,顺道告诉她一些生孩子的技巧,赵小花在一旁不时插嘴。 别的不敢说,刘奶奶一共育有四子三女,生孩子的经验绝对丰富。 再次阵痛的时候,产婆正好赶来,瞧着她满头大汗的模样,不难想象被赵远山拉着跑的场景。 “唔……”杨婵嘴里咬着一团布,就怕大喊大叫后,没了力气生孩子,产婆叫她用力再用力,可是肚子还有下身剧痛传来,根本没办法用力。 许久,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杨婵吐出布团,摇头,“不行,我没力气了。” “产道已经开了,一定要接着用力,这会松了气可不行,想想孩子。”刘奶奶赶紧说道。 “我不生了,不生了……”嘴上这么喊着,却是不断用力,不敢松了气。 赵远山在产房门口来来回回的走着,听到杨婵哭喊的声音,趴在门缝,“好,咱们不生了,等生了这个,再不生了。” 赵小花听了不禁哭笑不得,忙拉了赵远山坐下,“女人都要走这一遭,一会就好了,你一个男人趴在那像什么样子。” 果然一会就好了,继两人喊话不久,杨婵终于生下一个八斤一两的大胖小子,可把赵远山喜的跟什么似得。 赵小花同样欢喜的不行,双手合十,直念菩萨保佑,赵家有了香火,她这个做大姐也能放下心来。 包好孩子,便赶紧抱着孩子出去给赵远山看,“瞧瞧壮实的,往后肯定能中状元。” “大姐,蝉儿如何?”赵远山看了下儿子,转头问道。 扫了赵远山一眼,如果是婆婆见到自己儿子这么心急媳妇,估计又得吃味了,好在她是姐姐,倒是没觉得怎样。 “好着呢,就是累着了,等醒来就好了,诶呦呦,我的大胖侄子,姑妈带你去喝奶。”赵小花抱着孩子回屋,怕见了风。 因为怕奶水不够,还没生孩子前,杨婵就让赵远山找来一头刚下过崽子的母羊,好让孩子能喝到羊奶,当然,小草和杨铭也得喝。 杨婵醒来的时候见边上没人,叫了一声,就见赵远山快步进来。 “可算醒了。”赵远山做到床沿,握住杨婵的手,有些激动。 “我睡了很久?”杨婵喉咙干的冒烟,声音有些沙哑,赵远山听了,赶紧拿了水给她喝。 “可不是,你已经睡了一天多了,这都是第二天晚上。”赵远山摸了下杨婵的额头,小心的说道。 杨婵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刚醒来有些蒙圈,喝了水,立马问道:“孩子呢?” 她只听到赵小花大喊一声是小子,别的就不知道了。 “刚才醒了,大姐给抱出去喝羊奶,我叫她抱进来。”赵远山出去,不一会赵小花抱着孩子进来。 杨婵再看不见其他,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撑着身子坐起来,忙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她之前没见过才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什么样,只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哪怕现在脸上红彤彤,有点皱,还是觉得可爱的不得了。 “我给你炖了鸡,估摸着你今天肯定醒,我去给你端来。”赵小花喜气洋洋的说道。 鸡都是乡下养的带来,除了之前吃了还剩下二十多只,加上赵小花送的,一天一只都吃不完。 抱着要睡不睡的小包子,杨婵心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看得到边上的孩子他爹。 “刚喂了羊奶,这小子可能吃了,一大碗羊奶半点没撒,全都进肚还吧嗒嘴呢。”赵远山看杨婵一脸慈爱,笑着说道。 站在门口的赵小花见了,嘴角带着笑意,她已经知道,杨婵弟弟高中探花,如今在皇城中当官,这下杨婵为赵远山生下儿子,总算是安定下来。 冲赵小花笑了一下,杨婵接过鸡汤,里面有大片的生姜,是祛寒用的,只是她一向不爱吃姜。 “这个可得吃下,女人坐月子可是大事,一定要保养好。”赵小花这个半点不讲情面,盯着杨婵让他吃下,在这点上面,赵远山自然听赵小花的,毕竟是为的杨婵好。 硬着头皮吃了一大碗姜和鸡肉,肚子一下暖和起来,力气也慢慢回来,接过赵远山怀里的孩子,让他躺在自己身边,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洗三这日,因为孩子没有外公外婆也没有爷爷奶奶,干脆让赵小花帮忙小办了一下,只叫了产婆和隔壁刘奶奶一家,还有师傅师娘。 乡下的亲戚离的太远,干脆都没叫,等满月的时候回去摆酒就行。 赵小花家里还种着田地,实在不好一直不回去,呆了一周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乡里边知道杨婵在镇上产子,本想过去瞧瞧的,不过赵小花说了,杨婵做完月子就回乡下,到时在乡下摆满月酒,这才拦了这些热情的村民。 倒不是故意拦着,乡下送礼不像大户人家讲究礼数什么的,满月礼都在月子中送,然后摆满月酒的时候过来吃一顿就好。 杨婵没有公婆,这时候去送礼,连个烧饭都没有,总不能叫赵远山这个读书人下厨房吧?在家里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总要留些面子,所以根本不能招待客人,还不如摆满月酒的时候一道送礼吃饭。 可惜了一些人还想去杨婵镇子里的家见识见识,没想到竟去不成。 快做完月子的时候,杨锦第二次的信送到,同来的还有十几箱的东西,没错,就是十几箱,礼单长长的一大串,除了给赵远山和她还有铭哥儿小草的,全都是给安哥儿的。 安哥儿就是小包子的小名,寓意平安的意思,至于铭哥儿,早在父母翻案之后就改回原来的名字。 但是说他叫平哥儿,也没有错,他的小名就是,倒也不算骗了赵远山他们。 十几箱子东西中有五箱笔墨纸砚和书,再有三箱皮毛布匹,在京城都算的上顶好的东西,在这镇上,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还有五箱全都是给安哥儿的,吃的顽的,应有尽有。 还有五箱是给杨婵和铭哥儿的,竟是他们的以前常用的东西,首饰,摆件,喜爱之物,铭哥儿以前的玩具,大多在这了。 看着这些东西,杨婵不禁落泪,知道是记忆作祟,她也没多想,只放任自己哭了一场。 “你这坐月子呢,可不能哭,对往后不好。”师母忙拦着杨婵,帮着收拢东西,等她出了月子再看。 只随意看了下,师母就觉得自己的心肝不断颤抖,她往常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可这些东西,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回了家还和丈夫说道:“你是没瞧见,那红宝石,颗颗都有指头大,那水头通透的一点杂质都没,别说一整套头面,就是一颗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得的,还有那笔墨纸砚,全都是外边难买到的,对了,还有一整箱的书,不是孤本也是难得的手抄本,那皮毛布匹,怕是至于京中贵人才能用。” 镇长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远山的妻子本就不是个平常人。”这点他初见时就知道,确也没想到来头会这么大,叹口气,“她出生名门,最是懂规矩,往后你只管同以前一样就好。” 至于杨婵具体的身份,他听赵远山说过是原扬州知府的嫡长女,而后他特地找了一位在县城同窗打听过,爷爷是国公爷,奶奶母亲全都出自国公府,父亲是二甲进士,这样的家世,就是皇后都做得,嫁给赵远山,只能说赵远山运气好。 这日一早,杨婵痛痛快快的洗了三桶水,这才抱着安哥儿出门,总算出月子了,她还算好,天气不算特别热,这要是生在六月,那不如杀了她得了。 “要不要坐双月子?”赵远山一直觉得生了这么大一个小胖子肯定伤了身子,所以想要杨婵多做一个月。 杨婵头都快摇掉了,她没多大事,何必做双月子。 今天回家,杨婵穿了一身新衣服,是锦哥儿寄来的,还有首饰,是她以往惯常用的。 如今她家已经翻案,杨锦也入了仕途,根本无需像往常那般,可以穿戴富贵,也没人敢说半点不是。 赶着马车回了乡下,见到他们一家子回来,许多同村的老乡都是一副恍然的表情,好一会才回过神是他们。 尤其杨婵,往常重来不会打扮,这猛不丁一打扮,实在是气派的不行。 二婶子上前抱住安哥儿,稀罕的不行,“知道你生了个八斤重的小子,早想去看你了,想着去了反而给你添麻烦,这才忍住的。对了,听说你弟弟中了探花,如今已经做官了?可真?” 杨婵一想就知道是赵小花透出的话,左右如今也不怕被人知道家世,她也没所谓,点头承认了。 “也是他运气,今年遇上恩科,这才能得中探花。”杨婵谦虚一句,边上听到她话人全都上前道贺。 再看她通身富贵,除了羡慕,实在生不出嫉妒的表情,谁让人家是知府的女儿,不错,赵小花那大嘴又给透露出来的,好在她不清楚杨婵爷爷是国公爷,只知道杨婵的爹原先是知府,因为被冤枉而抄家,如今已经沉冤得雪。 对于自己弟弟取了知府的嫡女,那是得意的不行,最近见到杨婵,再没拿捏大姐的架势,一副她说什么都对的模样,那掐媚的表情和声音,每每都叫杨婵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次寄过来的东西多,杨婵也不是小气的,直接给了赵小花两匹布和四块皮子,够他们做好几身衣服,再有饰品,她直接送了丫头一对银簪子,一只银镯子,石头则是一块玉,都是做工精湛,在县城都买不到的东西。 她又给彩荷两匹布,一些笔墨,东西算不得珍贵,确能表示她没忘了她,还将她当做妹妹,这样一来,方家绝对不敢亏待了她。 在家里办了办满月酒,一家子又搬回去,倒不是乡下不好,只是因为赵远山还有杨铭都要读书,杨铭就不说了,肯定是住在自己家舒心,赵远山也是,想要安心读书就不能在乡下。 你说村长族长找你帮忙,是帮还是不帮,这么一来哪还有心思读书。 且不管杨婵如何想,赵远山肯定想要中举,一来是他自己作为男人,读书人的抱负,二来则是不想太低于杨婵的身份。 对于他的上进心,杨婵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会打压,只是也不会让他太过劳累,劳逸结合才是硬道理。   ☆、第62章 生气 有了孩子就不一样,杨婵感觉自己和赵远山都成熟不少,很多看法都有了不同的见解,包括对铭哥儿还有小草的教育方面。 赵远山之前绝对算的上有责任心有上进心的人,如今有了孩子,杨婵才发现,如果说之前是尽力而为,那么现在就是全力以赴,按着他私下和她说的,就是怎么都得给孩子铺条平路。 想起前世的父亲,也不能说妈妈在的时候不疼她,只是等有了弟弟才会发现,那种喜悦真的不一样,国人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想法,真的不是随便几句宣传语就能改变的。 虽然很喜欢女儿,但是杨婵不能否认,得知生下儿子时,心中有一刹那松口气。 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悲哀和无奈。 杨婵很少回乡下,主要是在镇子上住惯了,乡下蚊虫多,就怕咬着安哥儿,再说铭哥儿和赵远山都要读书,亦或是买个东西,都在镇上方便许多。 这两年风调雨顺,又不必交税,杨婵干脆用家里的银子买了间铺子,开一家糕点店,除了惯有的绿豆糕之类的传统糕点,杨婵终于干了件穿越者该干的事,把小蛋糕,蛋挞之类的糕点给苏出来了。 铺子交给赵小花管理,除每月二钱银子的工资,还给了两成干股,也不是白给,赵小花每日里除了张罗生意,天不亮就得起来做糕点,绝对对得起杨婵给的工钱。 倒不是请不起人,主要那蛋糕容易学,找人做估计就没什么新鲜可言,只得赵小花自个做,杨婵和小草偶尔过来帮下忙。 因着新鲜,铺子的生意很是不错,头年就回了本,还有些盈余。 第二年起,除去两个工人的工钱和成本,赚的便都是纯利润,照着如今的营业额算,每年能有三百多两银子,在这镇子上绝对算是不错的了。 铺子是用家里的银子买的,自然算作家里,如此,家里银钱富裕起来,赵远山也不怕花钱,尤爱买书。 “怎的又买书?”杨婵见赵远山抱着几本书进来,笑问道。 买书她当然不反对,不过最近赵远山买的有些狠,连着七/八天,每天都带几本回来,这时候的书可不便宜,一本三字经都得一两银子,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 “不是买的,是老师家借来抄写,都是难得的好书,外头可不容易买到。”赵远山兴致勃勃的坐到书桌后,打算磨墨抄书。 “且不说这个,过几日咱们安哥儿就周岁了,要请什么人吗?”周岁绝对算的上是大事,可惜今年还在三年大丧中,不能大办。 “就请大姐和老师一家。”想了想,赵远山觉得不太妥当,便道:“把二婶,刘婶还有隔壁的刘奶奶都请上,对了,还有彩荷,你看看人齐了没?” 杨婵笑了下,“这些人自是都要请的,我是问你要不要请舅舅和姨妈?” 当初满月没请已经说不过去,要是周岁又不请,怕会被传闲话。 一家子读书人,名声多少要顾忌些,毁了名声等于毁了读书人的前途,绝对要不得。 “我托人带句话,来不来看他们自己。”这些道理赵远山不可能想不到,只是到底心里憋屈。 安哥儿周岁这日,杨婵给他穿上虎头鞋,戴上虎头帽,白白胖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你,萌的你恨不得揉进骨子里。 本来他们叫的人不多,结果许多没叫的人不请自来,其中就有方员外一家,还有田员外也带了妻子过来,包括本以为不会来的大舅小舅和姨妈,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进门,把不大的小院挤得没多少空隙。 还好杨婵准备的东西足,不然酒菜不足,可要闹笑话了。 周岁的重头戏便是抓周,赵远山将东西都摊在地上,让安哥儿自己去抓,当然,绝对不会出现胭脂之类的东西。 杨婵就闹不明白了,红楼中贾宝玉的抓周物品中怎么会出现红艳艳的胭脂盒,小孩子本就爱些鲜亮的东西,一个那么鲜艳的东西,不抓它抓什么。 夫妻两人蹲下身子,高兴的看着安哥儿抓周。 安哥儿盯着娘亲,张开小手要抱抱,可把杨婵乐死了,心中可惜没有相机,不然一定要拍下来。 “安哥儿,赶紧抓个东西,抓了娘亲就抱你。”安哥儿歪着小脑袋,也不知听明白没有,但是他很肯定一点,就是自己的娘亲现在不会抱他。 低头看着前面一堆东西,突然抓起青皮三字经,这东西他经常看爹爹还有娘亲拿着,把这个给娘亲,一定会抱他。 “安哥儿抓书,往后定当高中状元。” “不愧是书香门第,赵老爷往后可算后继有人。” 宾客亲戚们个个说出美好的寓意,赵远山和杨婵边谦虚,边笑的脸颊发僵。 无论哪个父母,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应该都是开心的。 抓周结束宾客渐渐离去,不过赵远山的两个舅舅还有姑妈却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其实从他们过来的时候,赵远山夫妻两就有些明白他们有事,不然绝对不会登门。 如今赵家可不一样了,尤其赵远山的小舅子还是金科探花,在翰林院中任职,听说背景及其深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关系。 到底是亲戚,杨婵招呼两个舅妈和姑妈到了后院,让小草取了茶点,礼仪半点不缺,但要说亲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两个舅妈相互对视了一眼,气氛有些沉闷,倒不是这三个妇人不会说话,相反,这几人可是出了名的能说,只是也看对谁。 这杨婵要是村妇,那他们早开口说话了,可知道杨婵是知府的嫡女,又有个当大官的弟弟,自然拘谨些。 别的不提,就是杨婵现在放出来的气势,就压的他们不敢放肆。 杨婵这边不敢说,不代表赵远山那边没人敢说,到底是他舅舅,还能赶他们出去不成。 结果赵远山还真起身赶了两个舅舅和姑父出去,连带两个舅妈和姑妈也没给好脸色。 眼见姑妈张嘴要喊,赵远山面色阴沉,冷声道:“若不怕表弟表妹成不了亲,只管喊。”一句话咽的姑娘灰溜溜的跟着离开。 等不见了人影,杨婵才问道:“这是怎了?” 只见赵远山脸黑的快要滴出水来,“他们倒是打得好主意,竟想要给小草和瑾之说亲。” 杨婵不敢置信的望向赵远山,小草也就罢了,毕竟是他们的外甥女,瑾之可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何况瑾之可是探花郎,多大脸才说要给说亲。 “他们想要让我把小草……许配给……二舅家的次子。”赵远山觉得自己都没脸说出来,顿了顿,又道:“想让姑妈家的表妹给瑾之做二房。” “二房?”杨婵气的浑身发抖,这都什么亲戚,且不说杨锦如今还没娶妻,就算娶妻,他一个读书人万没有娶二房的道理,那是商户或是没有教养人家才会如此。 他们这等人家,真要娶二房,也是因为嫡妻犯了大错,或是一直没能生下子嗣,而二房的人选身份虽然不会太高,绝非一个乡野村姑,目不识丁之人能当得的。 “对不起。”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亲戚,赵远山不是推脱责任之人。 杨婵横了他一眼,“同你有和关系,往后少来往就是。”左右过些日子就是乡试的日子,到时一家子搬去省城,若是中了固然好,便是不中,他们也打算前往京城。 在这小镇想要接受好的教育真的很难,赵远山资质中等偏上,若是出生城里的书香门第,兴许早过了乡试,到了京城,能让杨锦传授些考场经验。 本以为被赵远山赶走之后,舅舅姑妈们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脸皮厚的不行,没过十天又提着一篮子鸡蛋过来,甚至还带了个媒人过来。 “这李二老爷是秀才,正好赵老爷也是秀才,门当户对,又是外祖家,这舅舅舅妈可是最最亲的人,可不当自己女儿来疼,万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杨婵冷眼看着媒婆满嘴跑火车,看的媒婆心有戚戚,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她其实心里也后悔的人,原本李二老爷给了她二两银子,这么大手笔可不多见,又说的外甥女,也没问是谁就接了,哪知道一打听就出问题了。 安溪镇本来就不大,赵远山家的事可不算小事,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连带两家的关系不好是有不少人心里门清。 只是实在舍不得那二两银子,这才硬着头皮来了,此时见着杨婵,才知自己真真是低估了人家。 “小草还小,我想着多留她几年。”杨婵扫了姑妈还有那二舅妈一眼,才十岁的丫头,竟然也能打主意,可真是好舅妈。 “这也没打算马上结亲,先定下来,等小草及笄再成婚不迟。”二舅妈连忙接嘴。 杨婵一眼横过去,使得她立马禁声,“都说长嫂如母,小草是我手把手教导的,一直带在身边,实在舍不得,这会年级实在小,等过几年再说。”顿了顿,道:“说来还有一件事忘了同舅妈还有姑妈说了,我家大弟前几日来了信,说是皇上已为他赐婚,安王爷的嫡次女,丽华郡主。” 几人先是一愣,随机又开始紧张,要知道他们之前还想把自家姑娘给杨锦做二房,这要是被郡主娘娘知道,可不得记恨他们。 一时间,几人都没了继续的心情,匆匆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媒婆出门的时候,直接冷哼,“也不找个马桶照照自家什么德行,也想娶人家黄亲小姐。” “自家没本事还说别人,既然成不了亲,你把媒钱还给我。”二舅妈抓住想走的媒婆。 “我陪着丢脸了一回,还想要我还钱,没门。”能做媒婆的人岂是简单角色。 二舅妈还想闹,被姑妈给拦住了,“还嫌不够丢人,先回去再说。” “感情那不是你的银子,你当然不心疼,二两银子呢!”二舅妈恨恨道。 “你要是想要家里小子娶不到媳妇,姑娘嫁不出去,尽管和她闹,她可是媒婆,靠嘴吃饭,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显然想到了后果,二舅妈只得咽下苦水,哭丧着脸家去。 杨婵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左右不是什么好事,脸色不佳的同赵远山说,“还有一月就是乡试,干脆早点启程去省城好了。” 这些日子其实不单舅舅家,就是镇上不少人也来说亲,杨铭年级还小还好,杨锦身份在那,那些人不会不自量力,小草就成了最好的对象了。 并非杨锦亲妹,只是一个秀才的妹妹,虽然有杨婵这个嫂子在,到底差了一层身份,还能说上一说,故而不少自认家底不错的人都拖了人过来问过。 就是老师都无奈当了回媒婆,实在叫赵远山还有杨婵无奈,故而她才想着早点前往省城。 其实也不是杨婵看不上镇上的人,实在是小草太小了,才十岁,那些来提亲的也才十岁到十五岁的年级,能看出个什么来,左右她这个嫂子不会这么草率就给小草定下婚约。   ☆、第63章 再次乡试 安家三年,又有杨锦不时寄来的东西,这一整理,足足二十几箱子,其中有十来箱的书籍和笔墨,再有便是衣物之类。 杨婵挑了半天,这些衣服最少也是去年才做的,用的都是上好料子,实在不舍得扔了,不过他们两人带着三个孩子上路,行李有些超了。 “书本和衣物无需带这么多,又不是不回来了。”赵远山看着地上的东西,有些头大。 将三字经这类普通书籍取出,只带上科举所需和一些孤本珍本,挑挑拣拣下来,从十几箱瘦身成三箱,再有衣物之类,小草和铭哥儿还有安哥儿都是长身高的年级,尤其铭哥儿和安哥儿,几个月兴许就不能穿,去年的衣物全都整理出来拿去送人。 只带今年新做的和之前留下的布匹,如此一来,二十几箱子的东西缩减到七箱。 前后不过三天时间,就已经准备妥当,整好田员外要去省城,杨婵便搭上他的顺风车,既方便又安全。 因着有女眷和孩子,原本两天能到的路程,足足花了五天才到。 田员外在省城置有宅子,一直有人打理,赵远山几人也先在他家落脚,等找到宅子便搬出去。 “赵老弟,实在无须找宅子,您能住在寒舍,实在是我的福气。”得知赵远山要出去找房子,田员外忙拦住道。 赵家今非昔比,内弟乃探花郎,自身也是秀才,平日想要交好还找不到门,现今机会摆在眼前,哪有放过的道理。 如此,一行人便住了下来,主要安哥儿有些水土不服,怕给折腾病了。 不愧是商人,田员外很会来事,早早安排人备下客房,里边的被褥枕头,一应全新,且还备下热水。 “倒是欠下个人情。”杨婵皱眉。 人情债最难还,本身他们搭一趟顺风车倒没什么,回头送份礼就是了,可这般周到仔细的接待,却不是一份简单礼物能抵消的。 “没事,田员外心里有数。”赵远山小心将睡熟的安哥儿放到小床上,来到杨婵身边,“再说咱们和他不是一条道上,若我一直是个秀才,也帮不到他什么,若是有幸中举,他也不敢携恩图报。” 话虽如此,杨婵还是打算备一份礼,明早送上,等日后回乡,再送上一份礼就是。 再次来到府城,小草和铭哥儿都有些兴奋,尤其小草,这时才真正见识到了府城的热闹。 好容易来一趟,尤其小草,等再大一些订了婚,就不好随意上街玩耍,杨婵便想着带着他们出去逛逛街。 “一道去吧。”赵远山抱过安哥儿,浅笑道。 再过几日就是乡试的日子,临时抱佛脚也没多大用处,干脆出门散散心,兴许还能超长发挥。 府城很繁华,比之杨婵记忆中的扬州城半点不差,且因为乡试临近,如今很是热闹,到处都能见到三五结对的书生。 杨婵牵着铭哥儿的手,安哥儿太小,杨婵不放心抱出来,就留在田府中让婆子照看着,因想要方便行事,杨婵还男扮女装了。 大雍的民风还算开放,除开家风很严的人家,一般情况下,女子都可出门,当然也有家风较严的人家。 不过想要随意,自然还是男装比较方便。 穿着男装,杨婵行动较之女装还自然许多,只感觉一身轻松,看来下回得多穿穿男装。 一行人随意的逛了半天,正打算找处茶楼喝杯茶,歇歇脚,就听闻身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赵兄,我叫了你好几声,竟都没理我。”来人颇为委屈道。 杨婵侧头望向赵远山,示意他介绍。 “这是我与你说过的盛安兄,这有子勤兄。”两人正是先前同赵远山一道考秀才的同车书生,“这是拙荆,此次陪我到府城赶考。” 赵远山同二人关系较好,加之杨婵的打扮只需仔细些就能看出,干脆直接告诉他们实情,总比让人瞎猜唐突来的好 “见过嫂夫人。”周盛安和王子勤忙躬身叫道。 “远山早同我说过二位,不成想今儿这般巧。”杨婵浅笑道。 几人客套一番,王子勤便道:“前边的新开了一家酒楼,听人说里边的西湖醋鱼很是地道,还没去尝过呢,赵兄和嫂子可赏脸一道去?” “好你个王子勤,果然中了举就是不一样,话也越来越能说了。”赵远山笑道,几人便一同前去王子勤所说的酒楼。 上回恩科,赵远山和周盛安没有过,独独王子勤过了乡试,虽说名次不高,却也成了举人。 此次也是陪同周盛安来赶考,只等他过了乡试,好一道前往京城。 因为杨婵还有小草和杨铭在,单纯吃了一顿饭就各自回家了,当然,赵远山另答应晚上一到吃饭喝酒。 对于他这种交际,杨婵并不会多管,别说古代,就是现代,男人应酬也是少不了的,除非是安安分分打工或是在家务农。 当晚,杨婵正在打算歇下,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杨婵坐起身,听响动,竟是赵远山回来了。 “还以为你要很晚回来,怎么这么早。”看了时辰,约莫九点的样子,绝对算早了。 “过几日就要可靠,哪里敢晚归。”赵远山简单清洗一下,快速钻进被窝抱住杨婵,“你猜我今儿瞧见谁了?” 杨婵横了他一眼,“瞧见谁了?” 即使赵远山没说,她也知道他们肯定去了青/楼,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现代人一听到青楼,肯定就会想到窑子,其实并非如此,青/楼里也有分的,而像赵远山他们去的,一般都是聚在一起喝酒听曲,极少会留宿。 赵远山犹豫了一下,道:“李秀琴。” “那个逃婚了的李秀琴?”杨婵是真的惊讶,就算知道李秀琴逃婚后过的不一定好,也没想到会去了青楼。 “不错。”赵远山突然有些后悔对杨婵说这个。 好在杨婵并未纠结这个问题,只惊讶了一下,便转身闭眼休息。 其实无需多问,依李秀琴的才学,是万万不可能成为青倌的,所以她肯定是红官,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这日一早,杨婵给赵远山整理了他科举所需物品,看了眼外边阴暗的天空,这几日天气转凉,尤其到了晚上,一下冷的很,又给加条皮子 还给带了棉被,到时检查可能会比较麻烦,但是身体要紧,别的就不去管了。 赵远山运气不错,分到的考舍位置不错,一些分到茅房附近的考生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乡试一共分三场来考,一场三天,三天下来,再生龙活虎的人,出去的脚都是飘的,更有许多考试中就昏倒被送出去,或是坚持到现在出门就倒下的。 杨婵早早在考场外等着,见着赵远山脸色苍白,脚步漂浮的出来,忙让人上前扶着他,上了马车,赵远山便靠着枕头沉沉睡去。 知道他累狠了,杨婵也没叫他,只是到了田府,杨婵硬起心肠拉着赵远山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又让他喝下一碗肉末粥,才让他睡下。 接连三次,乡试总算考完了,但是所有考生都没有放松,等成绩可以说比考试期间更加难熬,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不是其本人,真的很难理解,或许得加上家人。 至少杨婵心里还是有些焦急,说不在意成绩那是骗人的,自己丈夫能够上进并且有出息,相信没有女人会不高兴的。 “夫人,夫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大叫着跑进来,是杨婵派去看榜的仆人。 田员外很会做人,回乡前将宅子和仆人都送给了赵远山,当然,他们并未接受,只说再住一些日子,等乡试成绩一出,他们便要上京,而宅子倒是交给原来看宅子的人。 “可是榜单出来了?如何?”杨婵不急不促的问道。 已经到了这一步,急也没用,杨婵反倒平静下来,相反,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平静的赵远山有些呼吸急促,眼见死死盯着那下人,颇为焦急的样子。   ☆、第64章 入京 “中了?”杨婵站起身,高兴的声调都不自觉上扬了许多,赵远山则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倒不是不开心,只是他有些高兴傻了。 许久,杨婵取了一个小银锭给看榜的下人,问道:“可看了名次?” 那仆人一愣,显然只顾着看榜上的名字,忘了看名次,忙告罪,跑回去看名次去。 “我同你一道去吧。”早上不去看,一来是人多太挤,二来也是有些不敢,既然知道自己中举,自然要去瞧瞧。 这一去就是到晚上才归来,杨婵见他满身酒气,知道是和同届举人吃酒庆贺了,倒也没有责怪。 “媳妇,我中举了。”赵远山趴在杨婵的肩窝,模模糊糊的咕哝。 杨婵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她其实知道他心中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一直想要她能依靠他过上好日子,甚至如以往的官家女子的生活。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每日粗茶淡饭也没关系。 翌日,赵远山揉着太阳穴醒来,就见杨婵正好端着醒酒汤进来,“可好些了?” “没事,就是和同届的举人多喝了几杯。”赵远山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汤,舒口气,道:“虽说中了举人,不过名次非常靠后,会试怕不一定能中。” 杨婵接过碗,“能中举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会试不中也没事。” 如果秀才算是真正成为读书人的标志,那么举人就是可以做官的标志,福利方面也不可同日而语,自然身份地位也完全不同。 像是田员外等人,以前赵远山中了秀才,能正眼对待,如今绝对是当贵宾对待。 这次除了赵远山,周盛安也中了举,不过名次比赵远山高很多,既然中举,自然要备战来年的春闱。 “他二人不回去过年了?”会试在二月,过完年赶路绝对来得及。 赵远山摇头,“这时候有什么比会试更重要,就算回了家也是读书破题,不如早早前往京城,既能修身养息,还能多空出时间读书。” 杨婵点头,能够理解,会试可以说是比高考都要重要百倍千倍的存在,自然要慎重对待。 等到他们收拾妥当,准备上京那日,杨婵还是被城外景象给震惊了。 除开这届大部分举子外,还有许多往年的举子,甚至还有不少年岁颇大的举人,杨婵还见到了好几个满头银发的举子。 “那些举人就算过了会试,怕也做不了几年官吧?”杨婵估摸了下,这些人少说六十好几的年纪,在这个五十知天命的时代,绝对是做祖父甚至曾祖的年纪,还跋山涉水的前去京城会试,无怪乎她震惊。 “这算得什么,秋闱时,还有许多老秀才进场。”赵远山觉得很正常的事,科举一途本就艰难,许多考到老连个秀才都没中的比比皆是,他除有一些天资之外,运气占大部分。 秀才那场,如果不是水患后的恩科,估计很难被取中,至于秋闱,除他自己努力,杨锦这个内弟帮了不少忙,像是往年头几名举子的卷子,还有一些可能会考中的题,甚至还有一些规矩和小技巧,都没有藏私的倾囊相授。 而他此次科考的内容,其中有不少就是之前杨锦给他的题目,所以他才能中举,不然光凭他自己,怕是这次还是过不了。 他们一行有两个小豆丁,故而赵远山邀了周盛安几人一起上京,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 平平稳稳的到了京城,杨婵有些恍然,记忆中她是来过京城的,不过印象并不深刻,杨铭更是连记事起就没进过京,更别提什么印象了。 “总算是到了。”王子勤一脸苍白,为了快点到达京城,他们在苏州转走水路,可是他半点没想到他这个江南长大的人竟然会晕船。 “王兄,你没事吧?”赵远山见他这模样,忙问道。 王子勤感受着脚下结实的大地,蹦了几下,“无事,终于踩在大地上,我如今好的不得了。” “周兄,王兄,我内兄就在京城,他在这边有宅子,若是不嫌弃,就一同挤挤,免得为了寻房子荒废了读书。”赵远山见他这模样,笑道。 明年会试,大部分的举子都已经赶进京城,如今京中的客栈肯定都住满了,就是房子也很难租到,当然,合租之类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赵远山相信周盛安两人肯定吃不了这等苦,干脆邀请他们到家中住。 早在他告诉杨锦要参加秋闱,就算不中也要上京的消息,杨锦便将宅子中除正院外最好的宅子整理出来,等着他们上京。 国公府占地极广,光是杨婵大伯当时的院子就是三进的院子,还有她爹和小叔原先住的院子,杨婵大概看了眼围墙的宽度,觉得一点不比红楼中的荣国府夸张,心下感叹,怪道被人参贪污呢。 因为杨家已经翻案,杨锦又要娶郡主为妻,皇上干脆将国公的爵位降等传给了杨锦,改封号为锦阳侯,所以他们此时看到的便是锦阳侯府。 这个之前杨锦已经告诉过他们,经历过之前种种,杨婵对这个倒没觉得多兴奋。 侯爵是一个很高的身份,归根究底,还是很飘渺,只要你犯了错,或是惹了当今不爽,不过一句话的事。 王子勤和周盛安两人见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来,震惊自是不提,而后王子勤忙惊道:“赵兄,这地方可不能随便停马车,咱们……” 周盛安拉了王子勤一下,率先冷静下来,“赵兄说的内弟该不会是锦阳侯吧?” 不等赵远山开口,就见守在锦阳侯外边的下人上前,并没有电视小说中的嚣张跋扈,颇为和气道:“几位可有事?” 杨婵此时才下了马车,一手抱着平哥儿,一手牵着铭哥儿,抬头望着牌匾,嘴角轻扬,“你们侯爷可在家中?”不等他们回答,又道:“他不在,彩兰也该在才是,你去同她说一声,我们从江浙来,她便该知道。” 这时候来回通信实在太公麻烦,加之杨婵身边也没有下人,故而通信更加的艰难,所以他们到达京城,也没和杨锦说,才会没人去接他们。 没有出现什么狗血情节,也没有让她等多久,就见一个身穿淡绿色裙子的姑娘匆匆出来,见着杨婵便不断落泪,“大姑娘可算回来了,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该让人到码头接才是。” “又不是不识路,也别站在外边了,咱们进去吧。”杨婵浅笑道。 彩兰忙点头,吩咐人开了侧门,一行人缓步进入,进门了,王子勤两人还是有些恍惚,谁能想到赵远山说的内弟竟然会是侯爷,还是如今最得龙心的锦阳侯。 突然,两人一个机灵,锦阳侯是赵远山内兄的话,那么他妻子就是锦阳侯的姐姐,也就是原来扬州知府的嫡长女,老国公的嫡孙女,竟然会嫁给赵远山? 随机,两人想到了水患,顿时眼明心亮。   ☆、第65章 皇上 一行人安顿好,已经傍晚,想着杨锦该回来了,杨婵便带着孩子们到前厅等他。 见到姐弟还有外甥,杨锦很高兴,与王盛安几人话又投机,不自觉多喝了几杯,不多时,除了几个小的和杨婵,几个男人全都钻到了桌子底下说胡话。 翌日一早,几人又恢复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杨婵扫了他们一眼,有心嘲笑几句,想到与王盛安等人不算很熟,便作罢。 此次他们一定要进京,最主要还是因为杨锦大婚临近。 虽然还有外祖那一门亲戚,但是杨锦并不想找他们帮忙操办婚礼,而能操办婚礼的自然就剩下杨婵这个大姐最为名正言顺。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得解决一件事。 当初先皇将杨家长孙女赐给还是明王的当今为王妃,不少人都知道,如果当初她确实死了也罢了,偏偏她还活着。 或者说活着也没事,大不了接入宫,封个妃也没事,偏偏她已经嫁人生子,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皇族绝对不能容忍她存在,那么到时候等待杨婵的,至于暴病而亡一途。 其实早在杨锦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商量过,最后他们的决定就是杨婵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杨知府的庶次女,记在嫡母名下。 好好的嫡长女变成记名嫡次女,照一般人来想都会觉得委屈,可杨婵不是真正的古人,并没有觉得不好。 至于名字倒是不用改了,女子未嫁前不上族谱,能知道她闺名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用意,就会帮忙一起做戏。 谁也不会傻的在这事上做文章,找当今不痛快,除非活腻了。 侯府如今就这么几个主子,空着的院子最多,周王二人便安心住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侯府,且是探花郎,如此好事只要不是傻的都不会错过,周盛安两人如此聪明,又怎么会错过这等大好机会。 两人心下不止一次庆幸当初没有小瞧赵远山,还和他成为朋友,才能遇上这等好事。 娶妻是大事,何况娶得还是郡主,规格上升不止一筹,杨婵有些头大,想了一宿,她干脆直接去找了王妃。 直言自己年小不懂诸多规矩,请王妃帮忙一起操办婚事。 王妃只有郡主这么一个闺女,自是舍不得她委屈,要不是王爷拦着,早就招揽过来自己操办了,如今见杨婵识相,原本对这门不满的婚事,不禁满意了几分。 有了王妃的帮忙,杨婵一下轻松了许多,许多事情只需她点个头就行。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成婚的日子,杨婵里里外外从小理了一番,就怕出了差错,比她自觉成婚还要仔细百倍。 很快,外边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因家中长辈都没了,杨锦和郡主拜的是杨父杨母的牌位,本来想要请杨锦的师傅来做长辈,只是他老人家不愿沾染尘世。 至于想要坐在那里的景国公,杨锦表示自己姓杨,外公到底是外家,等成婚后会去景国公磕头见礼。 杨婵招呼郡主的庶姐帮忙招呼宾客,自己则带着小草进了洞房,见郡主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床沿,不禁笑道:“锦哥儿好福气,才能娶了郡主为妻。”不是杨婵夸张,这个郡主长得真的很美,托人打听了性格也是顶顶的好。 “晚晴见过姐姐。”郡主之前在王府见过杨婵,故而认识。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客气,想必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吧?锦哥儿让我给你送面来,赶紧趁热吃些。”杨婵笑着让人把面端来。 聊了几句,杨婵便带了人出去,郡主累了一天,就不要让她再费心思同自己说话。 今儿来的宾客不少,杨婵还得出去招待,同小草走过花园之时,便见亭子处站着几个人,远远瞧着像是青年男子。 京城可不是乡下,规矩自来看中,杨婵拉着小草便打算转身。 “大姑娘。”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追了上来,叫道。 回头一看,杨婵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彩菊?” 不怪她疑惑,她同彩菊真正相处也不过半月,分开这么久,彩菊的变化也不小,一时间真还认不出来。 “大姑娘还记得奴婢。”彩菊福了个礼,浅笑着说道:“主子爷想见见大姑娘,不知大姑娘可愿?” 杨婵上下打量了彩菊一番,又朝着亭子看了一眼,点头应下。 这里是侯府,她边上也有丫鬟婆子,倒无需担心安全问题,至于闺誉,她一个乡野妇人,有何好怕的。 走近了才看清亭子中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一身天青色长袍,气度非凡,杨婵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这等男子,只需见过一次,绝对会记忆深刻,不会遗忘。 “杨婵。”男子很肯定的叫到。 虽然杨婵是现代人,对于被陌生男人叫名字这事无所谓,还是觉得这人有些无礼,还有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家中的下人怎么能一个外男进到后院来? “杨锦同朕说,他嫡亲的大姐姐早已经去世,而你是他庶出的姐姐,你怎么说?” 如果这时候杨婵还猜不出这人是谁,她就可以直接拿根白绫自己绕脖子得了,能自称朕的人,除了那位还有谁? “民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杨婵拉着小草跪下,口呼万岁。 “回答朕的问题。”皇上没有让杨婵起来,接着问道。 “民女确实还有一嫡姐,可惜还未出阁便不在了。”杨婵心下一颤,想到这时代皇权至上,她永远不会忘了,就因为一道圣旨,杨家上下几百口人死的死卖的卖。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婵确实死了,活着的是来自现代的杨婵,她也不算骗人,这样一想,顿时底气足了些。 许久,杨婵感觉自己的脚快要麻了的时候,才听头顶上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起来吧。”皇上转身出了亭子,道:“记住,杨家嫡长女得瘟疫去了,尸骨不存。” 直到男子一行人不见人影,杨婵才扶着一旁亭子的柱子站起身,此时才感觉到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又松了口气。 有他这句话,她算是真正的安全了,不过想要留在京城也是不可能了。 次日,杨婵找杨锦单独商量后,又找了赵远山一起商量。 “所以,你先前同人说过订过婚的人,就是当今圣上?”赵远山声音有些颤抖。 这时代对皇权的敬畏不是现代人能够想象的,尤其赵远山这等出生偏远乡下,自小读圣贤书的人。 “不错,所以咱们确是不好留在京中了。”她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在京中晃荡,不是打皇帝的脸,万一哪天心情不好拿她出气怎么办。 商量到最后的结果,就是等会试之后,若是不中便回杭城,若是侥幸中了,便托关系外放,总之几人一致觉得不能留在京中。   ☆、第66章 外放 侯府既然有了主母,杨婵便让彩兰将账册和库房钥匙全都交给郡主。 到底主仆一场,彩兰对杨锦也尽心,杨婵虽然不会开口让弟弟收她入房,却也想帮着她不被欺负或是胡乱配人。 “姑娘,奴婢知道您的心意,只是……奴婢心系公子,也不想着能成为公子的人,只要能留在公子身边,照顾公子,足矣。”彩兰何等眼色,怎么会看不出杨婵的心思。 听了她的话,杨婵轻叹一声,“彩兰,你可想清楚了?趁着我在京中,做主给你找门好亲事不算难,再给你备一份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做个正头娘子,当家做主。” “姑娘,我想……” 杨婵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还需知道,郡主也不可能让你这么不清不白的跟着侯爷。” 一两年内,郡主开始肯定不会动彩兰,但是这么一个陪着自己丈夫同甘共苦过的女人,作为妻子心中肯定忌惮,彩兰还想如以往那样贴身照顾杨锦,绝对不可能。 这么一来,她只有两条路,要么给杨锦做妾,要么配人。 彩兰不是笨人,只是她如今有些迷障,听了杨婵的话立马明白过来,她想要留在杨锦身边,只有做妾这一条路,只是杨锦一直没有要收她的意图。 看到彩兰的眼神,杨婵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只要能照顾锦哥儿就满足,不如嫁了府中管事,还能时常见着。” 其实杨锦成亲前,杨婵就问过他这个问题,杨锦只说将彩兰当妹妹,会为她找门好亲事。 “多谢姑娘,只是奴婢……”彩兰垂着头,不知什么表情。 杨婵摇摇头,不再多言,路是自己选自己走,她也帮不了什么。 不过她还是同杨锦提了一下,之后如何她便不关心了,赵远山要参加会试,小草和铭哥儿需要照顾,还有一个安哥儿,她可忙得很。 不管怎么和气,郡主还是皇家女儿,出生起便开始学规矩,杨婵虽说有原身的记忆,骨子里还是现代那个自由惯了的杨婵,加上在这个世上才过了半个月小姐生活就成了村妇,如今行事言谈瞧着不错,那也是装出来地。 可叫她一直端着,可就不行了。左右她觉着全身酸痛,哪哪都不痛快。 索性他们这院子有小厨房,同郡主说了声,干脆在自己院子开火做饭。 正院中,郡主身穿银红褙子,靠坐在贵妃榻上,凝眉道:“本想着同大姐多亲近亲近,不成想弄巧成拙了,一会你去吩咐一声,南苑那边不论什么,一应用最好的,若是叫我知道哪个藏奸耍滑,怠慢了大姐,别怪我不讲情面。” “郡主放心,府里的人大多都是您从王府带来的陪房,都是信得过的。”贵妃榻边上的老嬷嬷浅笑柔声说道。 郡主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侧头望向窗外。 这门亲事最先她心中一万个不满,可到了现在,她是一万个满意。 家中没有父母长辈,全由她来当家做主,大姑子是个好说话的人,小叔子才丁点大,又是个懂事的,更不可能给她找麻烦,她如今只需要再生个孩子,便什么都有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年了,今年算是最团员的一年,杨婵高兴说要好好操办,而郡主头年嫁入杨家,自然也希望这第一个年过得热热闹闹。 过年自然要走亲戚,不过周王二人没有亲戚在京中,而杨婵只需去一下外祖家就好,倒是轻松的很。 正好,随着会试时间越来越近,他们三人每日苦读做文章,也没功夫走什么亲戚。 因着杨锦,赵远山等人得了不少往年的考题和破题的文章,故而这三人更忙活了,赵远山如今连安哥儿都不怎么抱,整日埋头苦读。 杨婵知道他这是抱着必中的决心去考,若是中了,就能早点离开京城。 会试临近,杨婵着手准备考试需要的东西,再便是做些补身子的药膳,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等送赵远山进考场,杨婵还没来得急紧张呢,正院传来郡主身子不舒服,正找了太医来。 才进了门,就见满屋子人喜笑颜开,见着她连忙道喜,原是郡主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姐姐来了。”郡主见着杨婵,忙要起身。 “快躺下,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可得仔细些。”杨婵上前按住郡主,高兴道。 原来的杨家算不得大家族,也算得上是中等家族,可如今只剩下他们姐弟三人,正经算起来,只有杨锦和杨铭兄弟两个,现在郡主怀了孩子,算是将杨家的下一代延续下去了。 杨婵怀过孩子,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些经验告诉郡主,郡主也是听得入神,二人头次聊得这么融洽。 会试不知不觉间过了,杨锦早早安排了人去接赵远山三人,杨婵瞧了,比去年乡试时还要憔悴。 接下来便是等成绩,从杨锦那里知道,今年的考题不算很难,尤其有几道题赵远山三人都做过,过会试不难,就是拿捏不准成绩。 果然不出杨锦所料,三人都过了会试,而成绩确实算不得理想,其中赵远山排在倒数第八名,实在算不得好成绩。 不过对于赵远山和杨婵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按着他们原来的想法,今年就是锻炼一下,能中就是撞大运。 过了会试还不算完,他们还得入宫殿试,这次不会落榜,却也分成绩,只是要入宫,杨婵有些犹豫。 “姐姐无需担心,皇上不至于这么小心眼。”杨锦安抚道。 如果皇上要阻止,之前赵远山就不可能中举,也不可能让他进京,甚至中了会试。 杨婵只是关心则乱,等缓过神来,就能明白其中关窍。 殿试这日,杨婵送赵远山出门,便回院子吩咐人收拾东西,京城这地,往后是不打算常来了,还是早点走的好。 皇宫中,坐在上边的皇上突然心血来潮,缓步来到学子身旁,使得本就紧张的学子更是冷汗直流,有几个甚至快要晕过去。 直到来到赵远山身边,皇上仔细打量着他,好一会,才转身离开,随着脚步声渐远,能听到不少学子舒气的声音。 赵远山僵硬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刚才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其实他还想看看皇上长什么样子,可惜没那个胆子。 殿试成绩如预想般是三甲,不过名次不算太靠后,总算不太难看。 而周王二人成绩都算不错,进了二甲,其中王子勤成绩更好笑,打算留在京中考庶吉士,而周茂则同赵远山一样,打算托关系外放。 在侯府中住了几个月,也算得上是熟人,尤其周茂和赵远山是好友还是同届考生,身上早贴上侯府的标签,算得上自己人。 杨锦干脆也帮了他一把,将他分到了江南富庶之地,离新安县不远,回家也方便。 至于赵远山,按着杨婵的意思,没有去富庶之地,不是她打击赵远山,他那点计量,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当然包括她自己。 干脆选了一个普通县城,在那做土皇帝来的逍遥自在。   ☆、第67章 怎舍得 离开京城前一日,杨婵见到了彩菊,颇有些意外。 “老爷让我将东西给姑娘。”彩菊递给杨婵一个盒子,而后福身告退。 打开盒子一瞧,竟是那块被抢了的玉佩,不过却是一对,杨婵笑了笑,看来皇上是真的不会计较了。 这次离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好在杨锦如今有妻有子,不会再孤单,至于铭哥儿,杨婵还是带着一道走,等大些再让他进京。 倒不是不相信郡主,到底年纪小,郡主如今又怀有身孕,杨锦又是个大男人,杨婵不放心将他放在京中。 等到了杭城,赵远山同周盛安分离。 本来上任前该先回一趟老家,只是上任时间紧,只能先去平县,就是赵远山要去的县城。 搂着杨婵,赵远山颇为不可思议道:“万万没有想到我这辈子还有做官的时候。要是我爹娘还在就好了。” 拍了拍要醒的安哥儿,杨婵笑道:“你如今不正是去当官吗?你能有今日,不定就是公公婆婆在天保佑,往后当个好官,给公婆积德。” 赵远山看着杨婵,郑重点头,“我自会做好这个官。” 平县同新安县差不多大,但是要比新安县山少,平地多了,自然也富庶许多,一路过来,遇到的百姓都还算安康。 原来的县令于半月前卸任,不过衙门有人照看,每日有人打扫,杨婵一行人到了,只需收拾一下就能入住。 此次除了他们一家子,还有两个杨锦派的人,一个师爷,专门帮赵远山管理衙门,还有一个护卫,身手一流,一来是保护他们安全,二来也任派他为平县的铺头,有这一文一武相助,赵远山能更快掌控品平县。 安顿好后,赵远山正式上任,而杨婵也开始除带孩子外,进行外交工作。 好在她如今是平县身份最高的人,所以许多宴会她想推就能推了,不然还真得忙死她。 这边渐入佳境,京城传来郡主诞下嫡女的消息,杨婵搜罗了不少特产和姑娘能用到的东西让人带过去。 结果东西没出去两天,杨婵被诊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算算日子,是到平县后怀上的,把赵远山喜得恨不得放鞭炮。 对于这个孩子到来,杨婵有些措手不及,她原本想着等安哥儿五岁后再生一个的,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既然怀孕了,她自然会好好调养身子,如今小草已经能管家,她倒没什么事忙了。 说到小草,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平县也有不少人提亲,只是杨婵和赵远山颇为犹豫,他们不知道在平县任职多久,万一过了一届或是两届调任了,那留小草一人在这边肯定不行。 最后还是赵小花托人带信来,说新安县那边有人提亲,她托人打听了,是一户顶不错的人。 杨婵看了信,说是新安县县城里的人,父亲是举人,如今在县学中任教,其母也出自书香之家,很是和善,育有二子二女,提亲的是次子,已经中了秀才,颇有才学。 瞧着是不错,不过杨婵还是有些不放心,派了人去打听,要真的如赵小花所说,倒是不错。 嫁到新安县离这不远,重要的是赵小花就在安溪镇,还有赵家族亲,有什么事,家里能帮得到忙。 多番打听,家世人品都如赵小花所说,且还要好些,这家可不是普通的书香人家,其曾祖曾是二品大臣,可惜李举人的父亲是个纨绔,故而才没继续当官,不过期家底却是丰厚。 小草嫁的次子,无需当家,按着她现在的能力,管好她自己的小家绰绰有余,才学算不得顶好,□□添香却不是问题。 同赵远山商量了下,趁着衙门无事,她如今月份不大,留下师爷和主簿,一家子驾车回了新安县。 回乡头件事便是祭祖,早早得了消息的赵家族人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敲锣打鼓的等着赵远山归来。 赵小花带着两个孩子站在最前头,双目通红,弟弟中了进士,当了官,她如今可是官老爷的姐姐,不知有多风光。 祭完祖,已是傍晚,杨婵同赵小花说着闲话,“大姐,你可见过那李秀才?” 眼见为实,没有见到真人,亲自摸摸底细,杨婵还是不放心。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半点没错,要和小草过一辈子的人,可不能马虎了。 “诶呦!不是我说,李家二郎长得那叫一个俊俏,斯斯文文的,虽说家世比不上咱们家,人倒是真真不错。”说到这个,赵小花立马眉开眼笑。 闻言,杨婵微微一愣,笑道:“咱们也不过是耕读人家,大姐往后可别在外边这样说。” 看来得同远山商量一下,家中的族人需要敲打敲打,不然拿着他的名义在家中作威作福,届时可都算到了他头上。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赵小花讪讪说到。 想到杨婵的家世,赵小花不敢再提这事。 杨婵差人去叫来李举人找的媒婆,让她告诉李夫人,她第二天登门拜访,双方碰个面,简单了解一下。 李家自然没有不从的,他们也想见见杨婵和小草,且杨婵愿意上门,这亲事算是同意了一半。 别的暂且不说,这李家的院子修的不错,看一户人家底蕴如何,这家中摆设也是最能体现的一处。 等进了门,李夫人连忙上前迎杨婵进屋坐下,又唤人上茶,这才满面笑容的说道:“都说赵夫人神仙一般的人物,今儿可算涨见识了。” “不过乡下妇人,何时成了夫人说的那般人物。”杨婵浅笑着回道。 闲聊几句,杨婵发现这李夫人不愧是书香人家出来,说话轻声细语,知书达理,脾气很是温和,从头到尾只看了小草几眼,瞧她眼神透着满意,还有她边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妇人,该是李家长媳,周身带着书香之气,该是不难相处。 中午在李家吃过饭,杨婵才带着小草出门,就见赵远山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 “见过李家哥儿,如何?”才进了马车,杨婵便问道。 “我等会进来。”小草掀了帘子便要出去,被杨婵给拉了回来。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好好弄清楚,等以后害羞不迟。”小草本就没了娘,瞧着和她这个嫂子相处的不错,到底隔了一层,许多话不会同她说,杨婵只得让她自己参与进来。 “人品才学皆是不错。”赵远山路出满意之色,家中没有父母,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把关,故而之前来提亲的时候,赵远山都有打听,甚至偷着与其结交相处。 这么些人下来,还是这李秀才最叫他满意,能读书却不迂腐,说话进退有度,不是心高气傲之人,至于其他,一时还看不出那么多。 赵远山或许智谋不如杨锦,但他的眼光却好,能叫他满意的人,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离开李家的时候,杨婵和李夫人约了第二天去寺庙,除了再摸摸李家的底细,也是想让小草和李秀才见一面,若是这次还满意,便订下来。 结果自然皆大欢喜,因着赵远山不能久离平县,且小草年纪也还小,两家只交换了庚帖,合了生辰八字小定,等小草及笄再成婚。 小草这桩事一了,杨婵算是完成一件大事,接下来便是安心待产。 在平县过了第一个年没多久,杨婵便发动要生了,算算时间,提早了一个多月,好歹生过一个,两人倒没有生安哥儿那时的惊慌。 这胎不算顺利,足足过了一天才生了第一个,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生下第二个。 “恭喜老爷,夫人生了双胎,大个些的是大姐儿,小个儿些的是二姐儿。”嬷嬷抱着两个孩子给赵远山看过,赶紧回屋。 双胞胎早产,身子羸弱,尤其二姐儿,哭声同小猫似得,万一受了风可就不好了。 足足睡了两天,杨婵才缓过劲来,因着双生姐妹身子不好,洗三便没办,杨婵抱着小的这个,心疼的不行。 县里大夫把不出双胎,她怕孩子太大不好生,七月开始克制自己饮食,没想到竟然是双胞胎,难怪两个孩子都这么小。 等孩子满月,姐妹花总算白嫩了许多,大夫把脉后,说是身体健康,一家子人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没等姐妹花会翻身,新安县来人说李举人病重,怕是过不去坎,话中隐意,不无想叫小草冲喜。 杨婵眯眼,冲喜可算不得好名头,再说小草年纪不大,嫁过去就陪着清汤寡水的守孝,杨婵万万不会应允的。 故意转移话题,杨婵只差人去看望李举人,并直接写了信给李夫人,隐晦的表达了小草还小,他们家要多留几年的意思。 李家,李夫人冷眼瞧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声音带着些微怒气,“我竟不知何时要冲喜,这是你们谁的主意?” 李家长子和长媳跪在下面,长媳也就是李林氏哭诉道:“媳妇真不知此事。” 李夫人闭了下眼,目光扫下长子,其实不必问,她就知道一定又是这儿子出的馊主意,她有两子,却天差地别,长子是个浑人,次子聪慧,小小年纪中了秀才,这才千方打听,找了这门好亲事,没想到才定下婚约,长子就给她找麻烦。 没几天,李家的赔礼上门,言道长子孝顺,急病乱投胎,才出此下策,李家万没有这样意思,还说李家乃是重信之人,当初说好等小草及笄,便一定做到。 其中真假杨婵也不知道,只知道没过多久,李举人去世,死前给两个儿子分了家,因次子没成家,等守孝后成婚,便搬出去另过。 照杨婵来说,这也算是好事,小草往后同李秀才过小日子,别提多舒心自在。 时间过得飞快,那边李家守孝三年期满,这边赵远山也任满进京述职,顺道带着已经小大人了的杨铭进京念书。 至于杨婵则在家中和赵小花一起准备小草的嫁妆,下月可就是她的婚期,得赶紧准备才是。 “这些会不会太多?”赵小花看着一水的红木家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担忧的问道。 杨婵心下明白,同时赵远山的姐妹,一个嫁了村夫,还早早成了寡妇,更别提什么嫁妆了,一个却能嫁给秀才,日后不定就是官太太,嫁妆又这般丰厚,饶是亲姐们,心中难免也有怨言。 “这些是郡主送的,于她来说,不算什么。”杨婵扫了赵小花一眼,笑道。 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和赵小花相处不多,小草可算是她半个女儿,感情当然不一样,再说家里情况和以前也不一样。 赵小花现在能在镇里买院子,儿子进学念书,这些靠的还不是赵远山,要怪也只怪她生的比小草早,没赶上,有什么可不满的。 当然,赵小花也只酸一句,她这弟媳可不是一般人,再说这些东西是弟媳娘家准备的,就更没有她计较的份。 其实赵小花张罗也就是这些大件和琐事,真正的嫁妆杨婵可没叫她过目,不然她才真要嫉妒。 之前说过,李家底蕴丰厚,当初李举人去世,分了一半给次子,因为极爱这个会念书的幼子,还将自己的私产全给了他,加之李夫人偏爱,他手中的钱财比长子多一倍不止。 李家想要靠上赵家,聘礼自然丰厚,光现银就有五千两,杨婵一点没动,全给小草做嫁妆,又有郡主和杨锦的添妆,满满当当四十八台的嫁妆。 小草可算风风光光的嫁入李家,成了李家妇,可惜赵远山没赶上,没有亲自看妹妹嫁人为妇。 因为杨锦的帮忙赵远山述职结果很快下来,依然做平县的县令,这是赵远山自己的意思,他野心不大,如今这样足矣。 三朝回门,恰巧赵远山归来,算是双喜临门,杨婵带着小草回屋,问道:“姑爷对你怎么样?” 小草双颊通红,颇为娇羞回到:“好的。” “对了,婆婆说,等过了年,让我们搬出去另过。”小草望着杨婵,希望她给给自己出出主意。 杨婵知道她的顾虑,才新婚就搬出去,名声上怕是不好,便笑道:“这是你公公去世前便安排好的,我同你哥哥都知道,你只管装作什么都不懂,听你婆婆的安排。” 其实李夫人肯定不想次子搬出去,可是李举人去世前留下的话,肯定要遵行。 这几年他们两家有不少来往,这李夫人倒是不错,可惜那李家大郎和大儿媳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可是希望小草搬出去过清净日子。 小草点头,她在娘家管家多年,没道理管不好自己的小家。 怕小草在李家吃亏,赵远山和杨婵回平县前特地去了一趟李家,这才带着孩子回平县。 到了平县,杨婵环顾四周,没了铭哥儿和小草,她这心就同院子似得,空了大半,好在家中还有几个小的,让她很快调节好心情。 “安哥儿年纪到了,我想着送到书院去上学,你的意思呢?”夜里,赵远山搂着杨婵轻声道。 当初因为杨铭,杨锦找了位饱学之士给他做先生,这次杨铭进京,先生却留了下来,教安哥儿绰绰有余,只是赵远山不想将长子拘在家中,去了学院也能多交些朋友。 “你不提我也要说呢!男孩子还是多出去的好。”杨婵笑道。 送了安哥儿入学,京中来人报喜,说是郡主生了杨家长子,杨婵忙备下礼物让来人带去。 忙活大半天,杨婵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吩咐一声便回屋歇息。 ………… “杨婵……” 远远听到有人叫她,杨婵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人朝自己走来,本也没什么,可这人穿着她多年没见过的牛仔裤和t恤,随即,杨婵瞪大双眼,这是她前世唯一的朋友,李莉,因为实在太多年没见,而且李莉明显变了很多,才没有一下子就认出来。 “李莉?你……”还没说完,杨婵惊恐的发现李莉竟然穿过自己的身体走到另一个身边。 “杨婵,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李莉挽住一个戴着墨镜又包着围巾的人,“怎么样,大明星,咱们今天去哪玩?” 被李莉叫杨婵的女人左右看了一下,道:“这里人多,先上车再说。”拉着李莉朝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车而去。 顾不得多想,杨婵跟了上去,看到那个叫杨婵的人取下墨镜和围巾,一张和她现在八分像的脸露出来,赫然是她前世的模样,或者比她前世美了不止一倍。 最重要的气质,前世的杨婵就是一*丝,而眼前的这个人,一颦一笑自带风采,怎么说呢!对了,就是妖孽,女王范的那种。 跟了她们一路,直到天色渐暗,杨婵才跟李莉道别,回了自己家,然后就看见一个男人开门,迎接杨婵进屋,看到这个男人,杨婵又是一惊。 这个人,不是前世的天王,她还挺喜欢他拍的电影,可是怎么会和这个杨婵在一起? “小宝没调皮吧?”杨婵脱了围巾,语气温柔如水。 “没有,乖的很,你也是,好容易休息几天,也不多陪陪儿子,还跑出去玩?”男人开玩笑似得埋怨。 “这不是很久没见李莉,你知道我朋友不多,当初要不是她帮忙,兴许我命早没了。”杨婵揽住男人,凑上去亲了一下,“明天我一家出去玩,一整天都陪你们。”接着,气氛越演越烈,两人直接搂着进了卧室。 看到这些,身穿古装的杨婵简直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直到屋内的两人睡着,杨婵才走进卧室,看着床上的杨婵,她突然眼前一晕,来到一片云海中,就见穿着睡衣的杨婵也一脸茫然的出现在这。 “是你?”睡衣杨婵见到古装杨婵,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我一直以为你去转世投胎了,没想到你穿越成了我。” 杨婵也明显愣住了,“所以你是杨婵?不对呀!我穿越过去之后,拥有了你的记忆,照理你不该……”突然想到这些也是从小说中看到的,根本不靠谱,就没再说下去。 “兴许我们就是前世今生,我也继承了你的记忆。”包括你重生的记忆。 这一点,两人都没有说,接下来,两人各自说起了穿越后的经历。 睡衣杨婵泪流满面道:“多谢你带着铭哥儿跑出去,不然他一个小孩子怎么都活不下去。” 杨婵心下一动,这话的意思,是说她的记忆,只有在抄家之前,或者就是她穿越过去的那个时候,那么重生那一部分的记忆? 越想越乱,杨婵干脆不再想,追问起她在现代的生活。 “这么说你当了明星,还和天王结婚生了孩子?”杨婵不无感叹,眼前这人还真能做到。 古代闺阁女子从小教导严格,从管家交际到琴棋书画,甚至后宅阴私,尤其大家族里,许多孩子小小年纪就会看颜色卖乖,演技一流。 两人说了许多,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身边的云雾渐渐散开,出现了现代和古代的房子,两人震惊的看着,随即明白了其中关窍。 睡衣杨婵紧张的看着一身古装的杨婵。 杨婵一笑:“我在古代多年,夫君稳重上进,疼我爱我,儿子乖巧懂事,两个女儿聪明伶俐,纵使现代再好,我也是舍不得离开的。”说完这句,转身朝古代的房间而去。 “虽然我很想见两个弟弟,但是知道他们现在很好就好,我有夫有子有钟爱的事业,怎么舍得放弃,杨婵,能否代我给爹娘磕个头,就说不孝女来世再报他们的恩德。” 杨婵回眸一笑,“好。” …… “娘,你快醒醒,安哥儿往后再也不调皮了。” “蝉儿,你可算醒了。”杨婵一睁眼,就看见赵远山胡子拉碴的模样,慢慢勾起嘴角。 “我怎舍得你们!”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